《盛宠医品夫人》 第1章 变了 徐若瑾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四肢无力,还不等睁开眼,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苦药味儿。 鼻子突然被一只手掐住,她想要尖叫,可还未能出声,便是一大碗药灌入口中。 “咳咳,呛死我了!” 她被药灌的猛咳不止,药碗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一个人影尖叫着朝外跑出去:“二小姐活啦,老爷,夫人,二小姐醒啦!” 徐若瑾抚着胸口发呆,抬头朝四周一看,她惊的合不拢嘴,这、这是哪里? 破墙土瓦的房屋、棚顶角落堆着繁杂的蜘蛛网,床边的破木凳子还歪了一条腿。 再看自己的手、还有那双皮包骨头的脚,这、这怎么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震惊的坐起身子,想要找刚刚跑出去的人问个清楚,突然头疼欲裂,喉咙堵住,被噎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张了半天的嘴都无法说话。 脑中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在不停的回放,却是自己现在身体的记忆!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不等回过神来,门外的帘子被猛的扯开,未见人影便先听到了刺耳的骂声: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居然还能活过来!给你选了那么好的一户人家说亲,你却自己跌了湖里险些淹死,徐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老爷这次升官若是被你给搅和了,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徐若瑾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却是一个模样普通的中年妇人。 靛色的长裙外披着绣满牡丹的褙子,吊稍的细长眼中冒出的怒光让人不寒而栗。 她骂了两句见徐若瑾没有反应,伸手朝着她的胳膊狠拧了一把: “哑巴了?连句话都不会说了?也就天生有这么一张狐狸脸儿能勾爷们儿多看你几眼,你还真当自己了不起了?我可告诉你,既然是没死了,那就要继续为老爷升官的事铺路子!” “张家的婚事原本就是高攀,你惹出这么一摊子烂事来,老爷都不知如何收场,好在张家没有计较,过几日还会再见你一次,你若是再给徐家丢脸,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徐若瑾只觉得骂声在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上演的片段还在不停的播放,她很想拼命叫嚷却无法说出半个字来,丫鬟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夫人,二小姐刚刚醒来,身子还不爽利,等她好一点……” “混账,我说话也轮得上你插嘴?” 妇人扬手便抽了丫鬟一巴掌,“旁日里你在她面前便不说一句正经话,挑拨离间,狐媚子心,她活过来你就鸡飞狗跳的去书房直接找老爷?我看你个小蹄子也是没安好心!” “把她打二十板子拉出去赏了人,不许她继续留在徐府!” “夫人饶命,让奴婢留下继续照顾二小姐吧,求求您……” “劈里啪啦”的巴掌声抽下,丫鬟的哭喊声也响起来。 徐若瑾想要阻拦,更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刚伸出手却突然一动都无法动,头脑中的画面如同快进,天旋地转让她只觉得眼前模糊起来。 妇人一巴掌拍掉她扬起的手,还不等继续骂,便见徐若瑾豁然倒在了床上! 惊叫一声,妇人颤抖着手指着她道:“快看看,死了没?” 身边的婆子上前探了鼻息,“还有气,应该是昏过去了。” “废物东西。” 妇人抚抚胸口,吩咐道:“再找个丫鬟来看着她,灌上几碗药,这门亲事疏忽不得,她即便死也得嫁过去再死,老爷和大少爷的前途还都指望着这个小狐狸精呢!” 徐若瑾再醒来已经是深夜。 低眸看着自己仍旧瘦弱无力的手脚和身子,她的心里除了苦涩之外没有其它滋味儿。 脑中的记忆、另一个人的记忆交迭,她不由得苦笑,这算是借尸还魂了? 即便想再活一回,老天爷的考验也实在太严苛了。 魏国中林县主簿徐耀辉的私生女,这个身份她实在难以接受。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撞墙再拼下人品,看能否换个好人家? 徐若瑾苦笑自嘲的轻撇嘴角,回想着脑中放映过的片段,她对接下来要面对的状况不免担忧起来。 前身是主簿徐耀辉在外私生的女儿,抱回来后便被正室杨氏唾弃鄙夷,扔在角落中无声无息的养活了十五年。 可就在前几日,徐家不知从哪里攀上了高枝,突然让她与吏部员外郎的孙子定亲,定亲前杨氏带她到张家做客。 杨氏说她是滑进了湖里,其实只有徐若瑾自己知道,她压根儿就是被推进去的。 罪魁祸首便是要与自己定亲的人…… 这件事轮不到她辩驳,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杨氏仍旧会要她嫁过去。 难道嫁给害死自己前身的男人? 徐若瑾不想。 纵使自己咬牙认了这个身份,她也绝对不想嫁给一个随意夺人性命的凶手。 摸着身下一个咯了自己半晌的坠子,通透的冰种飘花玉如意?显然与自己的破落身份不符。 脑袋很痛,她隐约记得是救自己那个人的物件,被自己无意中拽下。 身边的丫鬟应是怕被杨氏抢走,所以偷偷塞了自己身下。 可她根本不知道那位少爷的身份,只隐约记得面容轮廓,还回去的念头也只能暂且作罢了。 揉一揉刚刚被杨氏掐紫的胳膊,徐若瑾长叹两声。 不管怎么着,先养好身体,老天爷既然赏了命,那就要感恩戴德的接着。 上一世她是个钻研药学的学生,虽然只背理论还没动手实验,但理论不是高于一切吗? 就不信两世为人,还活不出个精彩绝伦,那岂不是对不起被害死的前身? “我既然接了你的命,就要活出个模样来看看,否则不仅是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你。” 徐若瑾轻声嘀咕着,暗自打气。 门外进来个模样陌生的丫鬟,看到徐若瑾正躺在床上看她,不由得快步走来仔细瞧瞧。 “既然醒了,您就起来吃饭吧。” 丫鬟语气平淡,也没有当她是个主子般敬畏,“奴婢叫春草,往后就来伺候您了。” “禾苗呢?” 徐若瑾记得之前自己身边的丫鬟是叫禾苗,也是为她苦苦求情挨打的那个。 春草猛的看她,“您不知道?禾苗挨完板子后被许了人家了。” “……” 徐若瑾无语,心中涌起几分对禾苗的愧疚。 看着春草一脸无奈和不甘的神色,忽然道:“倒是苦了你了。” 被派来伺候她,应该是府里最差的差事了。 春草一怔,翕嘴道:“这算不了什么,奴婢原本也是苦命的,不过说句逾越的,您还是要听夫人的话,否则咱们没好日子过的。” “听!必须听!” 徐若瑾嘴上如是说,心中默念道:我听她个母夜叉的! 第2章 脾气 灌了几碗药后,徐若瑾便与春草一同挤在破床上睡一宿。 倒不是春草主仆不分,而是这屋中除了这张破床上有一套被褥之外,连铺地的毡子都没有。 徐若瑾不是计较的人,她也没有资格计较,索性与春草同床同眠。 春草也知道这时再论规矩实在虚伪,躺在床边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宿,徐若瑾一个梦都没做,睡的格外沉,翌日醒来,还不等睁眼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唏嘘的争吵声,还夹杂着公鸡打鸣。 “……二小姐的身子虚,您也知道这些日子,单是苦药也喝了不知多少碗,光有这么一碗粥和咸菜,她哪能补得了身子?” 春草的脸皱成了苦菜花,“您行行好,好歹再多给一碗粥,二小姐的病好得快一点儿,夫人也能高兴不是?” “咱们老爷不过是县主簿,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多少?二小姐这两天求医问药不知花了多少银子,现在还挑三捡四,连粥都不喝了?” 厨房的陈婆子上下扫了春草几眼,讽刺道: “这才刚来伺候二小姐一晚就巴结上了,就算是想跟着二小姐嫁去张家,给姑爷当通房姨娘,也不至于这么急吧?现在就对我们吆三喝四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能不能被瞧得上!” “你……你胡说什么。” 春草被挤兑的满脸通红,眼泪儿都快流出来。 可看着那碗糊了的粥和咸菜,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端进去。 陈婆子可不管这套,她只知道夫人不待见二小姐,如今拨了银子给她养身子,也是期望她身子痊愈,能出去见张家人。 至于这些调养身体的银钱,倒有大半落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她甚至不希望徐若瑾好起来。 二小姐吃的越差,身体复原的越慢,她能捞油水的时间和机会就越多,最好是到出嫁张家前都病得爬不起来才好。 “陈婆子……” 一组记忆在徐若瑾的脑海中泛起,让她很清楚陈婆子的为人,咬咬牙,悄然撑起了身子。 “你还不送进去?我还等着拿走空碗呢,一副碗筷十个铜子儿,我可赔不起。” 婆子阴阳怪气的不耐烦,春草憋了一肚子气,只能硬着头皮拿进屋。 一转身看到徐若瑾正站在门口,春草忙放下碟碗,上前扶着: “二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徐若瑾身子很虚,从床边走到门口就已经腿软。 看着放于一旁的粥菜,她朝着陈婆子冷笑: “今儿天气不错,听着来送早饭了,我便出来看看。” 陈婆子被徐若瑾盯的浑身不舒服。 之前的二小姐莫说盯着自己看,连面都很少露,如今怎么瞧着和以往不太一样呢? 徐若瑾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她,陈婆子愣片刻,缓过神有些不耐烦:“二小姐身子弱,还是回去吃早饭吧,放了这么久都快凉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显然这府中的下人没一个瞧得起自己…… 徐若瑾顾不得心里念衰,直了直身子,“说的对,不过我也想起来许久没有去给母亲请安了,前两天不是刚教了我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免得被张家人瞧不上么?我既然能下地、也能出来走走了,应当恪守孝道,先去给母亲磕个头。” 说着,徐若瑾看着春草道:“端着早饭,咱们去母亲的院子。” 春草当了真,惊愕的张大嘴巴看着二小姐,如今晃晃悠悠漂浮不定的身子哪能走那么远? 刚想开口劝她注意身子,徐若瑾反手狠捏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说话。 春草呆了片刻,点点头便要去端早饭的托盘。 陈婆子惊了! 居然要带着早饭去给夫人请安? 那还有她的好果子吃吗? 陈婆子顾不得惊愕,连忙上前拦着: “那么远的路,二小姐哪能走得了?夫人让您在院子里养身子,不让您乱走。” “哦……” 徐若瑾拉长声音,“原来母亲是让我养身子。” 她看看托盘上糊了的粥菜,“母亲说的也没错,我这两日喝那些名贵的药都喝饱了,哪能再吃得下什么补品,是吧?” “对对对,夫人就是这么说的。”陈婆子心虚起来。 “既然母亲这么说,那我更要去磕个头谢赏了。”徐若瑾又招呼春草,“端着早饭,咱们去母亲的屋里吃。” “夫人一早上都在忙,没时间管您的。”陈婆子拦在徐若瑾面前不肯动。 徐若瑾侧过身绕开她,“我也不用母亲操心,磕个头就回来。” “夫人从不起早,这会儿还没醒呢,您去添什么乱呢!” 陈婆子多了几分不耐,“二小姐,您也知道自个儿身份,夫人不愿见您,您还凑合过去干什么?不是找挨骂么!” “母亲不愿见我?”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信,我要去问问母亲为什么不愿见我,我还想出了门子好好孝敬父亲母亲的,怎么现在开始厌恶我了?到底是母亲真的不待见我,还是有人故意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陈婆子当即伸手拦在前面,大吼道:“您不能去!” 吼完这一嗓子,称婆子豁然看到徐若瑾的目光透露着嘲讽和居高临下的不屑,怎能不知自己被耍着玩了? 可陈婆子不敢赌,她豁然发现自己无法确定二小姐会不会真去见夫人,也懊悔刚刚信口胡说被逮了把柄。 那些话若真的被夫人知道了,她这一身老皮可甭想要了。 夫人虽不待见二小姐,却是要脸面的。 除了风吹杂草的瑟瑟之声,院内一片寂静。 春草被刚刚发生的事惊住了,可二小姐捏着她的手不允她插话,她只能听着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 终究是徐若瑾先打破了僵局。 “哟,我犹犹豫豫的居然耽误这么久,早饭都凉了,陈妈妈您心慈,能不能帮着换一份?” 陈婆子一怔,随后缓过神来。 虽有不甘,却也只能咬牙认了,端起托盘便往外走,嘴上不忘自找台阶的嘀咕着,“老奴这就去换,谁让上辈子没投个好胎,成了奴才命……” 瞧着陈婆子出了门,春草立即长舒口气。 可刚松开徐若瑾的手臂,便发现徐若瑾往一旁歪斜,又连忙扶住,“二小姐您当心。” “没事没事,咱们回去等着吧。” 徐若瑾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才与陈婆子斗了这么两句嘴便浑身冒虚汗,若是再喝那么一碗糊杂粥,她恐怕不等嫁人就已经魂归西天了。 看来养好身体是第一目的,一切的事都要往后放放了…… 陈婆子很快就又送来一份早饭。 虽然没有燕窝鲍鱼那么名贵的粥点,却比之前那份要强百倍。 主仆二人闷头吃饭,陈婆子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耍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离开徐若瑾的破院子便去见了杨氏,开口便告状道: “夫人啊,二小姐现在脾气大了!” 第3章 虚伪 陈婆子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完,杨氏坐在椅子上吃着瓜果,直盯盯的看着她: “你今儿给端去的是什么饭?” “粥,还有一碟小菜。” 陈婆子声音有点儿发颤,杨氏目光更冷一些,“你再说一遍?” “寻常的早饭都是这个……” 陈婆子不等说完,杨氏一脚便踹了上去! “你个老不死的,这时候了还存心找茬,一家人都等着她身子好起来去见张家人呢,谁乐意要个扶不起的病秧子,你倒是好,给她喝破粥吃咸菜来搅和我的事?我看你脑子里是灌了肥了,还不如挖出来喂狗!” “夫人,夫人饶命!” 陈婆子自找倒霉撞了枪口上,龇牙咧嘴的忍着疼,跪地道: “老奴错了,老奴笨,没能想明白夫人的苦心,可二小姐以前那么温顺的人,如今也开始挑剔起来,张口闭口的拿给夫人磕头来吓唬老奴,夫人您得管管啊。” “我做事还用不着你来瞎操心,滚!” 杨氏骂完,陈婆子连滚带爬的便逃离了屋子。 杨氏冷哼一声,朝旁边呸道:“一早上的好心思都被搅和了!” “夫人消消气。” 黄妈妈为杨氏倒了茶,笑着安抚道: “犯不上和一个老奴才生气,她们旁日里在厨房油水拿惯了,胆子也越来越肥,也是老奴没教管好,就算二小姐再不对,那也轮不上她们来说嘴。” “那个死丫头,怎么还有这个胆子了?” 杨氏想到徐若瑾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自家老爷当初严令禁止不许把她弄死,杨氏真巴不得她早死了利索。 不过也是老爷有先见之明,否则哪会多出一门攀得上张家的亲事? 杨氏琢磨了下,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个死丫头,让她过来见我。” “二小姐的身子恐怕还不能下地吧?” 黄妈妈的话并没有让杨氏消气,冷笑着道:“她不是说要来给我磕头?爬也得爬来!” 徐若瑾正在闷头吃着饭,也没想是否会被陈婆子告状。 面前摆着的碎肉青菜粥,鸡蛋卷饼,馒头小花卷,闻起来便很有食欲。 春草吃着口中的馒头,不时偷偷的看徐若瑾几眼。 徐若瑾一门心思都埋在吃上,好似一只饥饿已久的狼,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吃的连渣都不剩。 抹抹吃饱喝足的嘴,徐若瑾喝了一口水,看向春草,正对上她投来的探究目光。 春草见二小姐看来,下意识便低头想要躲,徐若瑾直接道: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说句难听的,如今就咱们两个人,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奴婢只是觉得您和传言中的不一样。” “传言?” 徐若瑾惊诧后便苦笑几声,“没想到我这种窝在角落中的人还会有传言。” “是外面知道了您与张家公子定亲,才陆续有传闻的。” “那就难怪了。”徐若瑾想到张家那位公子就手痒痒,只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春草吃完撂下筷子,继续道:“奴婢进徐府还没有一年,之前是院子除草的,听其他人说,二小姐您从来不发脾气,说话也不大声,吃穿用度从不挑剔,更有很多人从未见过您的面。” “不过都知道夫人待您……不太好。” 春草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对,连忙转道:“可奴婢觉得您其实是有脾气的,和她们想的不一样。” 徐若瑾想着以前的记忆,不由得苦笑。 春草这话说的实在含蓄,不挑剔?没脾气?那个她哪有挑剔发脾气的胆量?之前的她,待遇都比不上三少爷养的那只狗。 思忖了下,徐若瑾才道:“以前的她是没有脾气,因为也没资格有脾气,今儿你也瞧见了,连个送饭的婆子都能耀武扬威,抬着下巴拿乔摆架子,她发脾气又有谁怕?” “她?”春草听的越发糊涂,徐若瑾却坚定的点头: “对,就是她,那个之前的她,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要努力的过好、活好,总不能再那么浑浑噩噩的,吃点儿剩饭剩菜被挤兑两句也就罢了,如今是要人命了,怎能还没脾气?” 春草一头雾水,“奴婢听不太明白。” 徐若瑾也没想再多解释,问她道:“你还有亲人么?” “没有了。”春草摇摇头,“奴婢从小就被卖来卖去的……” “那以后咱们就同病相怜、同甘共苦吧。” 徐若瑾也没想立即就能把春草收服,自己连口饭都无法让人吃饱,拿什么收买人心? 一切都待慢慢看。 两个人话刚聊完,便听院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春草立即跑出去看,见是夫人身边的黄妈妈,惊的说话都磕巴起来,“二、二小姐,您快出来,是黄妈妈来了。” “怎么能让二小姐来见我,理应我去见二小姐。” 黄妈妈虽是笑着这么说,却仍站在院子里不动弹。 徐若瑾缓缓的往门口走,脑子里也不断在想着关于这个人的有关记忆。 笑面虎,阴险,心狠,坏的流油。 几个关键词蹦出,徐若瑾脸上的笑更浓几分。 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身边的小人就更不能得罪! “居然是黄妈妈来看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您快屋子里坐。” “哎呦,还让二小姐跑出来,我哪担待得起。” 黄妈妈笑着上前两步扶住徐若瑾,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着道: “这两天我可担心坏了,好在如今看二小姐安然无恙,这颗心总算能放在肚子里了。” “多谢黄妈妈惦念。” 徐若瑾说着便要福身行礼,黄妈妈连忙扶住,心里却惊讶二小姐居然懂得寒暄客套了? 之前见面,却是声如蚊吟,见人便躲的…… “我惦记着您,因您是二小姐,归根结底夫人才是最关心您的,因为您是她的亲闺女,这不让我来探望下二小姐,若是您能走动的话,也去见见夫人?” 黄妈妈的话让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 杨氏突然要见自己,应该是陈婆子去告状了吧? “母亲已经起来了?” 徐若瑾故作惊诧,黄妈妈微愣,徐若瑾笑的更欢畅,“刚才我就想去见母亲,可陈婆子来送早饭,说母亲是不起早的,而且最近很忙,让我别去打扰添乱,还说母亲不愿见我……其实我知道,母亲是最疼我的!黄妈妈您等等,我去净下手换件干净衣裳。” 徐若瑾不顾黄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厉色,看着春草道:“快扶我进去,把那套青色的小袄换上。” 春草连忙应下,扶着徐若瑾便进了屋。 黄妈妈的笑容直至徐若瑾进屋后才落下。 没想到陈婆子胆子居然大到了为夫人做主的地步? 看来这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她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真出了事,第一个问罪的便是自己。 不过……二小姐的变化也着实惊人。 难道掉水里一次能换了性子变个人? 怎么叫人不敢认了呢? 第4章 文盲 徐若瑾硬撑着身子挪到杨氏的院子,一共用了大半个时辰。 寻常一刻钟都用不了的路程,居然用了这么久,早上的那一顿饭的热量也已经消耗没了。 杨氏早已经等的不耐烦。 看着徐若瑾摇摇晃晃的进了门,阴阳怪气的损着她: “徐家的二小姐天生就娇弱,走个路都要人搀着扶着,用不用我再请个老妈子伺候着你吃喝拉撒,免得你不小心把脸再磕花了啊?” “女儿给母亲请安了。” 徐若瑾松开春草的手为杨氏行礼,走这一路虽然停歇了几次,她也浑身被冷汗湿透,腰酸腿软。 杨氏见徐若瑾根本不理她刚刚的话茬,斜眼冷扫她半晌。 “落水一次没死了,你还成了金贵人,在院子里便开始点饭菜、挑吃食,徐家还得出银子供着你这位姑奶奶了?若真去了吏部员外郎府,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泥腿子,好歹粗粮豆子也是钱,把你喂的有胸有屁股的,不是乱坟头里的野魂儿。” “母亲这话说的让女儿伤心,您和父亲的养育之恩,女儿从来就不敢忘,没有您,哪有女儿的今天。” 徐若瑾硬挺着上前为杨氏倒茶,“之前是女儿不对,给母亲添了麻烦,如今能下地走路了,便想来为母亲赔礼,您就饶过我这一次。” “不是说要来给我磕头的么?” “女儿这就给母亲磕头谢恩。” 徐若瑾撒娇要跪的模样让杨氏惊愕的张大了嘴。 向来半杠子压不出半句屁话的丫头,今儿居然能说出这么一套话来? 见鬼了不成? 黄妈妈看到夫人发愣,连忙过去搀扶徐若瑾,“二小姐身子还弱着呢,夫人不过随口一说,您还真就跪上了,快起来,地上凉。” 徐若瑾笑眯眯的直起身,对杨氏的惊愕没有半点儿反应,嘘寒问暖的虚伪着: “母亲不想用茶,那女儿为您泡一杯花蜜水去?” “什么花蜜水,你当咱们家是金子堆了不成?还学会这么多穷讲究。” 杨氏拿起杯子喝一口,看着徐若瑾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模样,她还真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开骂了。 徐若瑾心中窃笑。 对付杨氏这种人只能是让她挑不出下嘴的地界。 若是骂两句自己就哭天抹泪的掉眼泪疙瘩,杨氏只能越发的火大。 屋里沉寂了半晌,杨氏也顾不得再多寻思这丫头的变化,看着她这张脸便心中起厌,但想着过几天还要与张家的人见面,她便不得不多说两句: “多余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个小妮子如今也算高攀上了好人家,出了徐家的大门,我们或许都要巴结着你,让老爷能沾沾光,老大和老三也靠你拉扯一把,我就是再看你不顺眼,也不敢动你一下!”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前提是你巴结上了员外郎府,若是巴结不上……呵呵,那你就等着瞧!” 杨氏的阴狠在脸上划过,徐若瑾顿下,一脸认真道: “母亲的话女儿都记在心上,不过这事儿女儿也是呆那笼子里等人挑的,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算真巴结上了张家的公子,他说话就算数吗?” “说到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家门,字也不识一个,该懂的规矩也迷迷糊糊,该知道的礼节也稀里胡涂,话说多了露怯,说少了懦弱,女儿实在不知该怎么办,都请母亲提点。” 徐若瑾的话棉里藏针,杨氏顿时便发了火,“埋怨的话你说的可真溜,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女儿是真心求母亲提点,绝对不敢埋怨。” 徐若瑾满脸委屈,眼巴巴的看着杨氏。 杨氏举起来的手还真不知该往哪儿下,冷哼一声,骂她道: “还真没瞧出来,之前打两下子都不说一句的丫头,如今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了……” 杨氏满面怀疑的看着徐若瑾,目光由她转向了春草。 春草登时一身冷汗,吓的连忙跪在地上解释,“奴婢绝没有乱给二小姐出主意,奴婢蠢笨无能,哪里懂得这些,绝对不是奴婢。” “母亲,这事儿与春草无关,也是女儿这次差点儿丢了命才有这些想法。” 徐若瑾紧咬着嘴唇,垂着头,“女儿说句不中听的,跌了湖里,不也是张家人逗弄的么,若换做高门大户的小姐,下人们早就护着了,哪会容女儿丢人……” 这话算是说到了杨氏的心坎儿里,只是从徐若瑾的嘴里说出来,让杨氏更不是滋味儿。 杨氏的娘家是远乡的富商户,当年徐主簿还是穷秀才时,杨氏的爹便相中了他,将女儿下嫁。 可杨氏没读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如今身任主簿夫人,总被人笑话她满身的铜臭味儿,说话糙言糙语,只会穷算计不懂规矩…… “行了行了,原本就是咱们家攀高枝,你受委屈又能怎么着?前提是老爷升官,是你大哥和三弟有出路。” 杨氏不愿再看见徐若瑾,不耐的摆手让她走,“赶紧回去歇着吧,弱不禁风的,风一吹就掉了湖里的纸片身子,看着就烦。” “母亲好生歇息,女儿先回了。” “等等。”杨氏喊住她,“你还记得怎么落得水,还有救你上来的人么?怎么救得你?” 杨氏上下扫量着她的身子,徐若瑾思忖下,没说是被推下水的,摇头道:“女儿都不记得了,救我的人是谁?” “半点儿用处都没有,行了,走吧!”杨氏立即撵人。 徐若瑾没借机问出那人的身份,也知不能追问,免得被杨氏怀疑,轻轻的福了福身,春草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扶她出了门。 既然想活得精彩,她首先要了解这个时代,大字不识一个,她又有什么资本去眺望未来? 自己做低伏小的已经在杨氏这里画下了坑,就看她是否往里跳了。 看着徐若瑾离去,黄妈妈皱着眉头,与杨氏嘘声嘀咕,“夫人,老奴觉得二小姐这次落水后不太一样了……” 杨氏满心不耐,冷哼一声,“死了活了的不都是那个死丫头?只要是她,就得想办法让她攀上张家,咱们老爷出身不高没有依仗,能有如今的主簿位子都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再往上走都指望她了!” “不过刚刚二小姐的话也有道理,什么都不会,张家的确瞧不上。” 杨氏本就心里憋的难受,被黄妈妈一说,也不得不多思忖下。 “她不是要识字么?那就让她学,明儿老三上课时,让她也去,你也去告诉王教谕,好生往她脑子里灌两天,起码在张家人见她时别再丢人!” 徐若瑾下晌的功夫就得到黄妈妈亲自送来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并把夫人的话告诉了她。 原本心里小窃喜在偷笑,只是看到书本上的字,徐若瑾目瞪口呆心里凉半截。 因为书本上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原本是为自己打掩护才说大字不识被瞧不起,如今看来是真文盲啊! 第5章 小人 徐若瑾在兴致勃勃收拾明日要去上课的物件时,陈婆子被黄妈妈好一通教训。 挨了巴掌不说,还克扣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陈婆子不敢把这笔账算在黄妈妈头上,自然而然的便恨上了徐若瑾。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惹不起黄妈妈。 被罚了银子,还丢了贪墨油水的机会,二小姐嘴里的银子她黑习惯了,如今突然手空了,怎能不心生怨怼? 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生事,不过私下的小手段又有什么不敢用的? 陈婆子的小心思算计了一通,便把大少奶奶李秋萍晚间的补品给换成了一碗素粥,那一碗本是大少奶奶的补品,她则送去给徐若瑾吃用。 李秋萍虽出身不高,不敢在杨氏的面前挑刺惹事,不过她如今却是徐家很看重的人,因为她有着身孕。 徐老爷和杨氏都很盼着能有个孙子,故而李秋萍好吃好喝好待遇,性子也被娇惯的越发挑剔起来。 虽不敢在杨氏面前拿乔,对待下人可没什么好脸色。 特别是看到燕窝粥变成了一碗青菜素粥,当即便把陈婆子招来问罪。 陈婆子的回答早就想好了,委委屈屈的说着: “老奴也实在没辙啊,二小姐如今要养身子,那是要与张家攀亲的姑奶奶了,是徐家的金凤凰,必须吃好喝好伺候好,早上还劈头盖脸的骂了老奴一通,让老奴臊的恨不得钻了地缝儿里去……” “可府上每日的饭食银子都是有定例的,老奴把补品送给了二小姐,也变不出来另外一碗了,大少奶奶您是良善人,不会挑这个理的。” 扇阴风、点阴火,这是陈婆子的拿手戏。 李秋萍没心思去想陈婆子是不是故意挑拨,她连听到“二小姐”这三个字都琢磨半天,才想明白到底是谁。 “别是你个老虏婆把我的燕窝粥偷吃了吧?那个小妮子哪有这么大胆子?” 李秋萍嫁来徐家几年了,总共也没见过徐若瑾几次,那么溜边儿闷声不语的丫头,怎敢跟自己对着干? 李秋萍的怀疑让陈婆子当即举手发誓,“老奴若有半句瞎话,不得好死,大少奶奶若不信,您自己去二小姐的院子里看!” 李秋萍半信半疑,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真有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去就去,若是你个老虏婆敢蒙骗我,我就撕了你的皮!” 李秋萍带着人就往徐若瑾的院子里去,陈婆子一脸苦哀,心里早已经笑开了花,乐颠颠的跟了去,只等着看二小姐怎么挨骂了! 徐若瑾这会儿也在发呆。 看着桌上摆的那一碗燕窝粥,她心里好像有一只耗子上蹿下跳,怎么都不能踏实。 春草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本心底欢喜,二小姐终于受夫人重视了,居然给了这么好的补品,但见二小姐看着那碗燕窝发呆,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打鼓。 想着今儿夫人对二小姐的那一番敲打,即便是给补身子,会给这么好的物件? 哪怕有一碗鸡骨汤都烧高香了吧? “今儿陈婆子送了吃食来,都说什么了?”徐若瑾对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不得不细问几句。 春草摇摇头,“奴婢原本是觉得时间有些晚,想去大厨房看看,还没等出去,就见陈婆子端了吃食在院门口了,递给奴婢托盘她便走,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寻常不是都等着拿碗筷的?今儿居然扔给你就走了?” 徐若瑾看着盛有燕窝粥的碗,青瓷雕花,比自己之前用的破碗不知强了多少倍。 春草格外坚定,“的确一句话都没说,还白了奴婢好几眼,奴婢以为她是因为挨了黄妈妈的骂,没什么好脸色,也没在意……” 徐若瑾思忖后问道:“府里除了夫人之外,还有谁是陈婆子要送吃食的?” “好像还有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有身孕了。” “呵,这就对了。” 徐若瑾拨弄着那一碗粥,“恐怕这燕窝粥不是给咱们的。” “啊?”春草慌了,“那……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吃!” 徐若瑾说罢就揭开了粥碗的盖,一口气全都灌了肚子里。 春草在一旁看的呆愣不已,直到徐若瑾喝完擦着嘴,她才合上嘴巴惊愕道:“您、您都给喝了,万一是送错了吃食找上门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送错的谁负责,我怎么知道这碗燕窝粥不是给我的?上面也没贴了名姓,何况……我也又识字,贴了也不认识。” 徐若瑾把借口编排的格外恰当。 春草心惊胆战,还不等想明白二小姐怎么胆子变的这么大,外面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人呢?还不快来开门,大少奶奶要见二小姐!” 春草吓了一个激灵,徐若瑾一脸恍然,看来她还真没猜错,果真又是陈婆子在作怪。 早上她顾忌着身份不愿意与陈婆子撕破脸皮闹的太凶,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没完没了了。 有些人识敬,懂得退让三分,陈婆子这种小人,恐怕是一棍子打不死,便隔三差五膈应人的东西,她真不应该手软。 “二小姐,怎么办?”春草有些慌,脚步乱晃,眼巴巴的看着徐若瑾。 “开门。” 徐若瑾没有丝毫慌乱,坐在屋里不动弹。 外面婆子的叫嚷声也越发凶猛,“怎么还不来开门?人都睡死了不成?” “来了来了。”春草小跑着便去了门口,刚刚卸下了门闩,大门便被猛的推开。 春草踉跄两步险些摔倒,便见到一行人匆匆的奔向了屋中。 空荡荡的青瓷花碗在桌上放着,李秋萍进门第一眼便瞧见了这物件,脸色当即就落了下来。 余光看到陈婆子投来的目光,李秋萍便是冷哼一声,“人死了吗?进门连个说话的人声都没有,吃了我的物件跑到一旁装死,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少奶奶息怒啊,您还有着身孕。” 陈婆子上纲上线的抬举着,李秋萍的气更盛了: “即便是成了金凤凰,却也还没出徐家的门呢,吃糠咽菜的破落出身,落个水还被别府少爷抱上岸,我呸!还敢在我面前拿乔,不给我解释清楚了,我就到夫人面前讨说法!” 第6章 真假 陈婆子被李秋萍的话吓了一大跳,真闹到夫人面前,她岂不是就露馅了? 不过转而她便反应过来。 她送粥的时候,只有春草一个人在,即便不承认是她送的、说是春草自己去厨房拿的,又能如何? 好歹她在徐家厨房里做了十多年的活计了,说话的分量还比不得一个在徐府毫无根基的丫头么? 何况夫人是打心眼儿里厌恶二小姐,这种事自当是向着大少奶奶,不会偏颇二小姐的。 这般寻思着,陈婆子不由得看向桌上的空瓷碗,指着春草便骂开了: “老奴分明告诉过你,这一碗粥是大少奶奶的,你偏偏拿给二小姐,老奴一眼没看住便闹个里外不是人,你个死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把大少奶奶放在何地?” “大少奶奶,一切都听凭您处置吧,老奴……老奴再怎么委屈也是没为您看住吃用的物件,老奴也认罚。” 陈婆子开门见山便先把罪过都推了春草身上! 春草当即吓的脸色刷白一片,惊呆的说不出话,跪在地上便求饶,“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拿的,是陈婆子送来的。” “老奴在徐府做了多少年活计了,从没做错过事,怎么你一来便错?这话说出去鬼才信!” “真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哼!” 李秋萍一声冷哼,见徐若瑾面不改色,好似在看热闹,忍不住挤兑着:“怎么不说话?敢抢东西吃却不敢认,还让丫鬟撒谎耍无赖,也不嫌丢人!” “你刚刚说谁是破落出身?说谁是被别府少爷抱上岸的?我没听清楚。” 徐若瑾分毫不理陈婆子故意扯出来的茬子,揪住李秋萍刚进门的谩骂不放。 “你聋吗?说的就是你……” 李秋萍提口便骂,说完后被徐若瑾的目光盯的有些虚,仔细想想这话虽有些过分,可骂了她又能如何? “那我倒真要去见见母亲了。” 徐若瑾缓缓的站起身,“外面都传我的亲事是徐家高攀,张家人瞧不上徐家,如今我倒是找到了话题的源头了,合着连大嫂都觉得我是破落户,被别府少爷救了,丢了清白,那我是不是要去找母亲商量一下,干脆拒了这门亲事?” “这么一个破落出身破名声的,怎么有福气嫁到高门大户的张家去?父亲好歹是县主簿,不是普通的小衙役,哪能被人这般诟病,我找根绳子吊死算了,也别到处的丢人现眼了!” “你疯了?才不是我说的!”李秋萍惊了,见徐若瑾真要出门,连忙拦在她的面前。 “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的?” “是你故意把事情想歪!” “歪不歪的让母亲来决断,我这就去找母亲说理。” “是你栽赃,我没说。” 李秋萍当即便不肯承认,徐若瑾看向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李秋萍马上瞪向身后的人,“你们也根本没听到,是不是?” “老奴没听着。” “大少奶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是二小姐听错了。” “才不是大少奶奶说的。” 下人接连的否认,让徐若瑾忍不住心里发凉。 她虽知道自己在徐家没地位,可现实中发生的一幕真的让她更加惊骇! 这些人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愧疚感? 徐若瑾惊呆片刻,不由得对自己幼稚的想法觉得可笑。 这不是一个充满善意怜悯的时代,自己给不了地位、给不了银钱,凭什么让人同情帮助? 即便自己抓住了把柄又能怎样?几句“不是”就可以完全否定真相。 求人不如求己,可如今自己都帮不了自己了…… “奴婢听到了,是大少奶奶说的。” 春草的声音虽弱,却让心中失落的徐若瑾眼前一亮。 “你再敢说一遍?你想找死吗?”李秋萍的目光狠呆呆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春草,春草被吓的缩了脖子。 徐若瑾便把春草拦在身后,冷对道: “怎么?大嫂还不许他人说句实话了?你也不想想,这些人今儿能巴结着你说假话,改日会不会巴结着他人来污蔑你?” “人在做,天在看,大嫂还是斟酌斟酌,也别因为一碗粥的事再气坏了身子,父亲和母亲关心的可是你肚子里的小侄子,而不是你。” 李秋萍惊了,当即便要上前:“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徐若瑾心里也冒了火,“被人利用了来找我的麻烦,我不愿计较,大嫂却口无遮拦,说我是破落出身,被别府少爷沾了身,那位少爷是谁啊?你倒是说出他的名姓来!” “误喝了一碗燕窝粥都要被大少奶奶登门问罪,这样的人进张家的门岂不是侮辱了人家?今儿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会不会引起一波风浪,我若因此嫁不到张家去,大嫂就是始作俑者,父亲和母亲会怎么对你,不用我说吧?” 李秋萍惊的眼睛硕大,“你,你污蔑!” “那又怎样?要不到时候看看今儿在场的人是站在你那一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儿?” 徐若瑾讽刺的看过所有人的脸,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春草,也冒出了虚汗。 春草惊的闷头不敢抬起来,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二小姐居然敢这样与大少奶奶对着干上了,她……她是真豁出去了! 李秋萍找不到出气点,扭头便看向了陈婆子。 陈婆子早被徐若瑾闹这一出吓的有些傻,再被大少奶奶这么一瞪,说话都磕巴了,“绝对不是老奴挑拨的,老奴哪有那胆子,实在是……” “一碗粥你也能送错了地界,我看你是真不想好好在厨房当差了,你刚刚不是说认罚吗?我这就亲自罚你!” “啪啪啪啪”几声脆响! 李秋萍抄起手狠狠的抽了陈婆子几巴掌,冷瞪了徐若瑾一眼,扭过身子便离开此地。 众人接二连三的跟着离去,只剩下陈婆子捂着通红的脸看向徐若瑾。 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小姐居然敢跟大少奶奶对着干,是她胆子大了?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之前的二小姐可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徐若瑾冷冷的看着她,“好玩么?” “什、什么?”陈婆子没听明白。 徐若瑾抄起桌子上的青瓷雕碗,“啪”的一声便摔在了地上! 碎片迸飞,渣滓嘣在了陈婆子的手上,划出一道轻微的血痕。 陈婆子“哎哟”两声,忙捂住手上的伤口,惊恐的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嘴角微微淡笑,“你可真是不小心,居然把大嫂最喜欢的碗给打破了,这么贵重的物件,恐怕你要赔不少银子的吧?嗯?” 陈婆子眼神满是慌乱委屈,可见二小姐的嘲讽,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栽赃陷害现世报,只是来的太快了! 收拾起地上的碎片狼狈离去,陈婆子跑的格外快。 徐若瑾看着她逃窜出门,握紧的拳头并没有半分松懈。 不把这条命活出个人模样来,她就不是徐若瑾! 第7章 邪门 见大少奶奶带着人离开,春草连忙出门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以免扎伤了人。 徐若瑾要过来帮忙,春草坚决不让,“您还是别沾手了,若是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过两日还要见张家的外客呢。” “见什么见,我巴不得见不成。” 徐若瑾自言自语的嘀咕,看向春草,她的情绪逐渐温和下来,“你的胆子也不小,当着大少奶奶的面儿站了我这边,不怕她找你麻烦?” “怕归怕,但奴婢不过是说了实话。” 春草停住手里的活计,看向徐若瑾,“二小姐才是胆子大,直接就把那碗粥给喝了,还与大少奶奶吵嘴,其实说到底都是陈婆子捣鬼,也不知大少奶奶到最后是否明白过来。” “她才不会理睬是否有人故意捣鬼,也不在意那一碗燕窝粥,不过是想告诉我,她的身份更贵重。” 徐若瑾吵这么一通也有些累,原本得了书本笔墨,一门心思想明天如何与教书的先生多学学,孰知横生枝节,与自己那位大嫂吵一通。 不过徐若瑾也不怕,横竖她在这个家里已经破落到最低点了,旁人还能拿她怎么样? 光脚不怕穿鞋的,她虽不会主动挑事,却也不能容人肆意的欺辱。 “不过……”春草犹豫下仍旧把心里话说了,“不过奴婢觉得您还是要忍一忍,毕竟大少奶奶有身孕,若是到夫人那里告状,您又要挨骂。” “她不会去的,放心吧。”徐若瑾对此十分笃定。 虽然李秋萍比她在徐家更有位分,可不代表杨氏能够容她满嘴胡说。 张家瞧不起徐家高攀,是杨氏心中的一根刺,若是李秋萍在这个时候碰触杨氏的底线,杨氏绝不会轻饶了她。 春草摇摇头没有再追问,徐若瑾看她,“春草,你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吗?” 春草摇摇头,“奴婢不知此事。” 徐若瑾心中一叹,偷偷的看看那个玉坠,她心底不安。 这个东西好似个灾,不还回去,心里总悬着个事。 只是几次都没问出到底是何人,她也的确没有办法,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可好似所有人都不愿这件事再被提起? 春草收拾好物件后便打水洗漱,与徐若瑾一同躺在床上。 接连的叹气声,让徐若瑾也没能安稳睡着。 看春草又悄悄的翻了一次身,她能体谅春草心中的担忧,“春草。” “二小姐要起夜吗?” 春草坐起身,徐若瑾拍拍她,让她继续躺下。 “我只是想告诉你,往后咱们俩人相依为命,我但凡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二小姐……”春草的声音发颤,“奴婢是应当伺候您的,这是奴婢的责任。” “哪有什么责任不责任的,都是情分,我亏欠了禾苗的,早晚有一天也要补回来,别多想,好日子一定会来的,睡吧。” 徐若瑾闭上眼睛,将心思都放在明日习学上课。 春草侧目看了看她,抿了抿嘴,也闭上眼不再乱想。 月黑风高连绵细雨,晚间的风呼啸而起,吹的窗布瑟瑟作响,饶人清梦。 徐若瑾闻声醒来,有些难以入眠。 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再想到脑中朦胧的记忆,她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这段惊人的历程,没有词汇,脑中空洞,两眼望着床顶发呆。 睡不着的滋味儿很难受,而且脑中乱乱的。 想着救过自己的人,杨氏问起过他,李秋萍吵架也提到过他,可却谁都没有说出他的身份。 到底是个什么人? 记忆中,他很魁梧,面容峻冷,五官是什么样子记不太清,但他的手很冰凉。 感觉到思维跳跃的太远,徐若瑾换了个姿势,却仍继续在想。 那个冰种的如意坠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即便不是,徐若瑾也很想跟此人道一声谢。 好歹他救了“自己”的命,尽管这个身份让她很不愿接受,可好歹是活着呢。 “簌簌”的怪声响起,徐若瑾眉头微皱,竖起耳朵。 静了半晌,她的心松了下来。 这种破屋子贼都不稀罕搭理,自己担心什么?还能有人来偷东西? 对,偷东西! 徐若瑾想起了那个如意坠子,摸了摸枕下,空荡一片,她豁然想起自己今儿看书时,把那个坠子顺手放在了墨盒子里,也是为了藏的隐蔽些。 可除了自己应该没人知道吧? 她心底有些犹豫…… “叮当!” 又是一声异响。 徐若瑾“腾”的一下子坐起身,看看春草,还在熟睡着。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正看到床后的小桌旁,有一个黑影闪过! “谁?!” 徐若瑾吓了一跳,再看那人手中拿的便是如意坠子。 她要叫嚷,被那人一手捂住了嘴。 冰种坠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耳边响起一个男人阴郁的说话声,“我来拿自己的东西。” 徐若瑾喉咙咽了口唾沫,微微点头,示意知晓他的身份,让他放开手。 大手松开,她长喘了好几口气。 月光透着破窗布散落屋内,折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很冷的脸。 高挺的鼻梁凸显那狭长的眼眸更加深邃,嘴唇的棱角分明,月光的映照下,冷意甚浓。 他的五官很精美,只是那双灰色的眸子和未修刮的胡茬,为他的脸上增添几许戾气,不容人接近。 “谢谢你救了我,还想把东西还给你,只可惜不知道您的身份,也没问出来,而且,我出行也不方便,抱歉了。” 徐若瑾压低着声音,诚恳道谢。 他的眼睛上下扫量她半晌,“别人知道这个玉坠么?” “不知道。”徐若瑾斟酌下,没说出禾苗。 “你的屋子真够破的。” “呃……” 徐若瑾惊愕之余,只觉眼前一道光影闪过,她便消失不见了! 追了几步到门口,急促的雨还在下着,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景。 低头看着屋内有一道湿淋淋的脚步痕迹,墨盒子中的如意坠子也已不在,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而是那个人真的来过。 只是…… 只是这个人,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偏要说自己的屋子破?这还用说吗?是个人都知道! 徐若瑾只觉得心里这口气憋闷的喘不过来。 长的好看就能出来吓唬人? 什么救命恩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神经病!” 徐若瑾回到床上躺下,忍不住出声谩骂一句才闭上眼睛。 屋外隐藏于角落中的人听到此句,拍拍怀中的那个如意玉坠,悄声无息的收起腰间的刀。 何时他也会心软了? 他脑中浮现出她夜色中晶莹闪亮的眼睛。 跨越墙头,翻身离去。 第8章 三弟 徐若瑾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就醒过来。 想到昨晚的那个人,她只冷哼半晌,便打算彻底的把这个人抛开。 如意坠子他也已经拿走了,救命的谢意也说了,还有什么可想的? 还是想想今日上课的事才是正理! 春草自当不知道昨晚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只看着二小姐脸色不愉,也不知为什么。 时间不早,她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为徐若瑾换好,主动去厨房取了早饭。 陈婆子昨儿受了那么一通惊吓,今儿不敢有分毫的克扣,但凡是好吃的都端了来。 看到舒心的饭菜,徐若瑾心中的怨怼散去,与春草相视一笑。 虽然没说半个字,主仆二人的心却往一起贴的更近。 吃用过早饭之后,徐若瑾便带着春草前往二弟的院子走去。 徐家算上徐若瑾本人,一共有子女三人。 大哥徐子麟已年过二十,如今在县衙挂了个闲差,也是靠父亲的面子混日子; 三弟徐子墨今年十三岁,比徐若瑾小二岁,只有个童生资格,还是徐老爹拿银子买来的。 一家子没一个靠谱拿得出手的人,父亲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 张家的老爷子乃是当朝五品吏部的要职官员,即便嫁的是他的孙子,那也不该是自家能巴结得上的。 徐若瑾很是纳闷,张家人既然瞧不起徐家,为何还要与自家结亲呢? 难道是被父亲抓了什么把柄、不得不从? 可一个在县城、一个在京都,压根儿都挨不上啊? 何况张家祖宅在中林县,连县太爷都格外敬着张家,自家父亲根本轮不上说句话。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但没有人会给她答案…… 徐若瑾撂下心思不再多想,她即便知道这个答案又能怎样? 若不想任人驱使,让活便活,让死便死,那就只能自己强大起来。 知识就是力量,好歹先把识字学会吧? 虽然昨儿看了半晌才发现这时代的书本都是繁体字,但也只能凭着记忆把《三字经》读顺,真想信手拈来还是要从头学起。 进了三弟徐子墨的院子,徐若瑾不由得惊愕起来。 她住的小院之前是杂物院,与三弟的院子完全没得比了。 花草山石、凉亭水榭隽秀雅致,蜿蜒的小水渠中数十条锦鲤在悠哉游走,水上漂浮的草叶上有一只小指般大的蚂蚱,听到脚步认生,便蹦到一旁的草丛中不见踪影。 正屋门口的笼子中养了一只哈巴狗,肥胖短腿儿,好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见到徐若瑾和春草也不过努力的抬了抬眼皮,哼哧两声又继续趴着不动。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了,平常心,一定要有平常心。” 徐若瑾嘴上默默的嘀咕着,却见远处有个正在为花草浇水的丫鬟,只往这边扫了一眼便扭过身去,分毫没有在意她和春草的到来。 这个下马威让徐若瑾莫名其妙。 就算自己不受重视,也好歹是府里的二小姐。 杨氏和大少奶奶给脸色看,因为是徐家人,陈婆子找自己麻烦,是因为她手里短了油水银子心底不忿。 可一个毫不沾边的小丫鬟都对自己不待见,这是犯哪门子邪? 春草见二小姐的眉头微皱,便能明白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凑近徐若瑾的耳边,春草低声说着小丫鬟的身份: “奴婢认得她,她叫连翘,是黄妈妈的侄女,已经配了人,就要嫁给老爷身边的长随当媳妇儿了。” “怪不得心气儿这么高,眼睛都快长到后脑勺了。” 徐若瑾倒懒得搭理这样的人,“去问问,习课的屋子在何处,我们自己去。” 春草点了头,小跑着便过去问话。 连翘听了半晌,扬声道:“来这么早干什么?三少爷还没起身呢,王教谕起码要过半个时辰才能来上课,我可不敢随意的把外人领进院子,三少爷怪罪起来怎么办?还是在这儿等等吧。” 春草的脸色很难堪,望向徐若瑾这边,这么高的声音,二小姐不可能听不到。 “那就端茶倒水,我坐在亭子里等。” 徐若瑾不想在习课之前惹是生非,退让一步。 连翘走过来道:“二小姐莫怪,奴婢还要为三少爷修剪花草呢,闲不出手来伺候您,您就先忍一忍,等三少爷起了身,奴婢伺候三少爷时,也能为您带一杯水。” “还是奴婢去吧,连翘姐姐帮忙指引下,在哪里能取水?” 春草连忙站出来想要圆场,以免闹出事端,连翘却很不屑的瞧她一眼,厌恶道:“三少爷的院子哪是能外人随意走动的?你还是在这儿呆着吧!” 春草一脸尴尬晦涩,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徐若瑾倒是没心思生气,反而笑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一不行礼问好,二不端茶伺候,是真觉得即将要嫁人了,府里的主子们伺候不伺候都无所谓了,还是压根儿就觉得不用待见我,随意敷衍两句就行了呢?” 连翘没寻思徐若瑾会这般与她说话,眼珠子一转,寻个借口搪塞道: “二小姐多心了,奴婢可没这样想,只是光顾着为三少爷修剪花草,所以没顾得上您,还望您别怪罪。” “我当然不怪罪你,也不敢耽误了你的差事,索性就渴着晒着在太阳底下等,晒晕了我就回院子里去歇着……要不然,过两天张家的人来了,你替我来见?” 徐若瑾上下打量了连翘几遍,“我倒觉得你不错,如此忠心待主,谁都比不得,嫁给个长随实在可惜了,终归我嫁人也是需要陪嫁丫鬟的,光有春草一个人不够,不如我向夫人把你要来伺候我,你觉得夫人会答应吗?” “什……什么?”连翘一惊,手中的剪子顺势落地。 徐若瑾的笑容收敛,微眯的眼中露出狠色,“你是真觉得我脾气好到可以任你呼喝了,是吧?嗯?” 连翘眼中的慌乱隐藏不住,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远处一个胖墩墩的影子朝这里走来,连翘听到脚步声朝那方看去,惊喜乍现,跑去殷勤的巴结着:“三少爷,您这么早便起身了。” 徐子墨随意的应和了下,便看向了徐若瑾,“二姐?你这么早就来了,王教谕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呢。” 虽然徐子墨比徐若瑾小二岁,不过他的身型却有徐若瑾两个大。 倒不是个子高,而是身体宽,肉呼呼的走过来,身上的肥肉都抖三抖。 徐子墨的态度让徐若瑾很吃惊! 这还是徐府里第一个与她说话没有横眉冷对不屑嘲讽的人! 第9章 奇葩 倒不是徐子墨的心地有多么善良,而是他压根儿对徐若瑾的身世毫不知情。 杨氏在徐子麟的教育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娇纵出个吃喝*嫖*赌的玩意儿,故而对徐子墨的院子盯的格外严格。 但凡有在这里信口开河敢说腌臜话题的下人,打了板子就撵出去,分毫不会手软。 所以徐子墨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极少露面的二姐,其他一概不知。 何况逢年过节见上一次都不容易,若不是昨儿就知道二姐要来一同找王教谕习课,他在府里遇上都可能认不出来。 但徐子墨虽没像徐子麟那般吃喝*嫖*赌,却也是喜好玩乐的主。 花鸟鱼虫玩起来兴奋无比,之乎者也的书本举起来就困。 如今知道二姐也要来上课,他求之不得,多一个陪他挨骂的,他心里压力也小一点儿。 “第一次见王教谕,所以来的早了些,打扰三弟休息了?” 徐若瑾把惊讶放于心底,满心笑意的客套着。 她记忆中徐子墨只是个小胖子,可如今看来是个壮胖子,那白胖白胖的脸上若不仔细看,都无法发现他的那双小眼睛。 徐子墨走过来便拿了毛巾擦脸,虽然已经是深秋季节,他穿着单衣还冒汗: “王教谕每次来的都晚,明天二姐不用来这么早,倒不是弟弟嫌您烦,能多睡会儿谁不乐意多睡会儿啊,上课的时候若打瞌睡,先生要打手板子的,对了,二姐你来这里学什么?也学那个……《论语》么?” 连翘早已经搬了椅子倒上了茶,模样殷勤的很,对徐若瑾也是满面笑容,与刚刚判若两人。 徐若瑾的心情放松下来,“是来学识字的,字都认不全呢,还读什么《论语》?” 徐子墨长舒口气,脸上笑容格外灿烂,“那敢情好,弟弟也能帮上你。” “那就要靠三弟多帮忙了,姐姐胆子小,王教谕若是怒了,你可得多帮我挡着。” 徐若瑾笑着附和他,上一辈子徐若瑾是个科科第一的好学生,重活一回已经处处碰壁、屡遭厌弃白眼了,若是再成了个大文盲,这个打击实在巨大,完全不能接受。 徐子墨原本拍胸脯子要答应,可手扬到一半儿又落下来,尴尬的道:“王教谕很厉害,弟弟我也扛不住。” “有多厉害?三弟不妨先说一说?” 徐若瑾想要打探下王教谕的根底,徐子墨只觉得浑身一紧,半晌才道: “反正……就是厉害,等他来了二姐就知道了!” 甩了甩手,徐子墨怜悯的看了几眼手心,稍后便可能要挨尺子抽打…… 徐若瑾忍不住“扑哧”一笑,可笑过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她来到徐家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吧? 王教谕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一早刚进徐府大门便被徐夫人请过去,告诉他这几天要突击教习徐二小姐礼规女戒。 不是为了长学问,纯是为了嫁人做准备。 王教谕对此很不感冒。 他本是县学教谕,好歹也是学官一名,能特意来教徐子墨已经是上了徐家的贼船,如今又让他教一个小丫头学女训女戒? 这不是胡闹嘛! 不过王教谕是一个有涵养的人,拒绝的话无法明确的说出口,只能说教习女眷应该请一位有名望的夫人,亦或是曾在宫中和大户人家服侍过的老妈妈更佳。 不过杨氏哪有那么好的心思? 让王教谕提点徐若瑾两句都已经是破天荒的放宽尺度了,花重金去请那么贵气的人?打死她都不能干! 终究王教谕敌不过杨氏的胡搅蛮缠,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心里闷着一口气来到徐子墨的院子里,王教谕撂下书本便是冷哼几声。 徐子墨被吓的浑身肉紧,不敢再与徐若瑾嬉皮笑脸的介绍他的花鸟鱼虫,翻开书本突击硬背,桌子下面搓着手心,只怕稍后挨打。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王教谕为何生气,只怀着一腔求学的心思上前拜师请教。 客套的话还没等说完整,王教谕便抬手打断,“用不着称什么先生,不过是教你背几日书而已。” 对外人的黑脸,徐若瑾已经不再惊讶,仍旧客气道:“请教谕提点。” “认字吗?”王教谕惜字如金。 徐若瑾思忖后摇头,“只认得几个简单的字。” “会写字吗?” “不会。” “那还背什么女训女戒,先学识字吧。” 徐若瑾发蒙,却也不敢多问,王教谕提笔在纸上快速的写了几个字递给她,“先把这几个字写熟练了再说。” 徐若瑾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纸张,定睛一看,却是七个大字: “壹贰仨肆伍陆柒”。 王教谕提眉看了徐若瑾两眼,用戒尺指着上面的字,说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女子嫁人便要管家,连数都数不明白、认不全,还管个什么劲?去练吧!” “是。” 徐若瑾轻声应下,便拿了纸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铺纸、研墨,随后拿起笔认认真真的练起字来…… 徐子墨偷偷的朝着徐若瑾这方看一眼,见她写的横七扭八,也只能看得出是什么字,忍不住笑话起来,“二姐真笨,字写的还不如我呢。” “你懂什么?你提笔写字七年,你姐姐是刚会握笔,你若写的还不如他,不如找块豆腐撞死了!” 王教谕的冷言横对让徐子墨缩脖吃惊,“二姐你刚会握笔啊?” “是啊。” “刚会写字,那你怎么不练横竖撇捺呢?” “我又不用考科举答卷子,只要写的能被认出来就行,不用那么精细。” 徐若瑾的注意力全都在纸上,着实领教了写毛笔字的不易,这刚刚将七个字写了一遍而已,她便觉得气力不够了。 也没什么多说的,就是两个字:短练! 徐子墨皱眉感叹,“做女人真好……” 一笔写歪! 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评价徐子墨的感慨,也不琢磨琢磨他要是个女娃子的话,杨氏还会不会让他如此败家。 看来上辈子还是没积了德,这辈子投胎转世成个男人也行啊? 只是别投胎成那个冷面孔的男人就行,长的再好看也冰死人! 又一笔,歪了! 第10章 忽略 二十遍“壹贰仨肆伍陆柒”写完,徐若瑾于放课之前交了上去。 踏实的学习态度让王教谕心头的不喜微减了些,又教了徐若瑾换算常识和计量单位。 譬如四百文钱一石米、一千文钱一两银,十两银子一两金,这个数据会因时节和政情有变动。 徐若瑾牢牢的把这些记在心底,徐子墨便没有这么好的结局。 一堂课没背下来《论语》第九则,二十个手板子啪啪打完,王教谕拿起书本便走。 连翘连忙过去给三少爷抹药冰敷,动作的熟练和脸上的淡然,好似挨打手板如同吃饭一样寻常。 徐若瑾安慰的话彻底的憋了回去,带着春草回了院子。 她要回去靠着记忆把《三字经》上的字都认出来,更是要加紧练习那一笔入不得眼的烂字。 人力单薄,她还无法扭转在家中的惨烈地位,可识字读书完全凭靠个人的毅力,她若连这个都做不好,不如找根面条吊死算了。 主仆二人回了小破院,徐若瑾也无心感慨差距之大,拿出书本要继续温习,春草却坐在一旁有话说。 “怎么了?”徐若瑾纳罕的看着她,春草认真道:“二小姐,您是真打算带连翘当陪嫁丫鬟吗?” “我不过是吓唬她两句,你还当真了。” 徐若瑾的漫不经心让春草满脸苦涩,“不是奴婢当真了,是连翘当真了。” “这话怎么说?” 徐若瑾直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撂下书本专心听春草继续说。 春草长嘘一声,“她是个心气高的,对她来说,跟着您去张府,要比嫁给老爷的长随更动心。” 徐若瑾满面不解,只巴巴的看着春草。 春草见二小姐没听明白,赤红着一张脸,“跟着您做陪嫁大丫鬟去张府,兴许能混个通房的身份,若有了身子被抬成姨娘,她……她会觉得比做家生奴才有身份。” “呃……” 徐若瑾才意识到还有这种事,看了春草两眼,“那你呢?你对这事儿怎么想?” “奴婢不愿意!” 春草的神情颇为激动,“奴婢和奴婢娘就是被从大户人家赶出来的,她抛下奴婢投了河,寻了短见,只留下奴婢一个人……奴婢这辈子宁肯吃糠咽菜,也绝不会爬主子的床!” 见春草的眼眶里含着泪儿,徐若瑾忙拉过她的手安抚的拍拍。 显然春草也有一肚子的故事没法对外人倾诉,不过有她在,自己的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底。 “别怕别怕,你还有我呢。” 徐若瑾这话说的没底气,如今她也自身难保,拿什么给春草好日子过? 春草的情绪缓缓稳定下来,又把话题转到连翘身上,“您对连翘的事得上心,刚刚您与三少爷习课,她揪着奴婢问长问短的,还特意问了您的脾气喜好,就不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麻烦了。” “的确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徐若瑾仔细回想上午连翘的表现,好似自徐子墨出现时候,她的态度格外殷勤,给自己倒的茶都是特意做的茉莉蜂蜜茶。 她还以为是因为徐子墨的出现,连翘才这般卖力讨好,孰知是另有其它目的。 也是她一门心思都在练字上,没多思忖。 如今再看,初见时的冷淡与斗嘴后的殷勤狗腿,实在相差的太大了。 徐若瑾唏嘘一阵。 春草都觉得被带去张家做陪嫁是一件惨痛的事,却没想到在连翘看来,成了喜事美事……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对美丑善恶的分辨太自我了,怎能忽略掉这么严重的差别呢? 徐若瑾认真反省了错误,便彻彻底底抛开不想,什么都没有读书重要,还是把这件事提上最重要的位置。 起码,她不能让王教谕瞧低。 徐若瑾通读一宿没合眼。 翌日一早,春草睁开眼时见二小姐仍旧在桌前坐着,她还以为是自己起晚了连忙下了地,可见天色刚有蒙亮,再看二小姐的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心疼道: “二小姐您还是要多注意身子才好,熬这么一宿哪受得了?” “没事,我也没刻意要学,只是一时忘记了时辰。”徐若瑾仰头闭上眼,才发觉脖颈有些酸疼。 “奴婢这就去打水,您擦擦脸。” “要一盆凉水,越凉越好。” 春草脚步顿了下,仍旧快步的走出去。 徐若瑾合上那本《三字经》,对自己一晚上的成果满意的笑笑。 这本《三字经》共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她凭借记忆把上面的字全部认全,更是全部背诵下来。 起步永远是艰难的,她不能任由王教谕每日几个字几个字的教,那样的进度实在太慢,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挥霍。 一切只能靠自己,只要迈过开头的几道坎儿,她便可以丢掉“文盲”这个头衔。 春草打了水进来,徐若瑾凉水拂面,冰冷的温度让她瞬间精神,一晚的倦怠全都消退不见。 改变,就从这一刻开始吧! 用过饭后,徐若瑾带着春草去上课,今儿比昨日晚了两刻钟,徐子墨也已经用过了早饭。 连翘见徐若瑾主仆进了门,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奴婢给二小姐请安了,您早间用饭了吗?” “用过了。”徐若瑾应答后偷偷看着春草,春草也朝她看来。 两个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已心知肚明,连翘对二小姐的话是真上心了。 “奴婢这就为您去倒杯茶,王教谕还得一会儿才到,您快坐下歇歇。” 连翘说着话转身便跑,与昨日初见的冷待大相径庭。 徐若瑾揉揉额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索性直接去了书房,与徐子墨一同等候王教谕的到来。 徐子墨这会儿也没心思扯闲磕。 因为他一早醒来就在补着昨天王教谕留的字,一共十页纸,他还差六页没写完。 王教谕今日来的有些晚,没有先查徐子墨的课业,而是让徐若瑾把昨晚留的字拿来检查。 查看过后,王教谕便琢磨今天是否让她再认二十个字? 一首五言绝句应当可以吧? 徐若瑾见王教谕不说话,径自拿出了那本《三字经》,“教谕大人,这一本我昨晚和今早背下来了,字也认的差不离,要不然您听写吧?” “啊?”王教谕一时没反应过来,徐子墨也当即撂笔,张大嘴巴看着她。 徐若瑾回到座位上铺好纸张,润好笔墨,一脸认真的看着王教谕。 “人之初、性本善……戒之哉、宜勉力。” 看着徐若瑾歪歪扭扭写下的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尽管时常撂下笔,活动活动酸疼的手腕,但王教谕的脸上不免有些激动。 这等刻苦用功的好学生,为何不是个男丁,偏要是个丫头呢? 第11章 矛盾 王教谕虽然没有张口夸赞,但他面容上的和缓已经让徐若瑾知道自己过了关。 上辈子自己所学的虽是药学理论,但听写这等事从幼儿园就开始了吧?起码让王教谕知道她有挖掘的潜力,教习的进度也应当加快。 沉默半晌,王教谕让徐子墨去拿一本《千字文》,递给徐若瑾,让她照葫芦画瓢的练字,有不认识的字便标注出来。 徐若瑾闷头便练,好似饥饿待哺的狼,看到书本便眼冒绿光。 徐子墨惨了。 有徐若瑾勤奋求学的上进做对比,他则被王教谕骂了整整半个时辰。 手板子又挨打自不用提,留的作业也翻了两倍。 这一天的课让徐若瑾冲劲十足,王教谕便把她不认识的字一个接一个的念出来,徐若瑾牢牢记于心中,更怕自己忘记,学过后又挨个的认了一遍才肯离开书房。 又是两天过去,徐若瑾的学习进度让王教谕彻底的接纳了这个学生。 背完《三字经》、《千字文》,徐若瑾这两天已经将《五言杂字》和《七言杂字》也通读下来,莫说识字,提及背诵也是张口就来。 王教谕已经起了让她学《论语》的心。 徐若瑾自当乐的蹦高,当即点头答应,一定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学。 抱着书本离开这里,徐若瑾没等绽放出笑,就见春草脸色难看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徐若瑾收敛心神,悄悄的问。 春草见二小姐从书房出来,立即凑其耳边道:“黄妈妈来了。” “人呢?” 春草的嘴朝园子那边努努,“刚一进院子就被连翘拽走了,恐怕她与黄妈妈提那件事了。” 徐若瑾的心里“咯噔”一下子,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看连翘这两天的殷勤巴结就知道了,只是她的巴结让徐若瑾更加反感,这事能早面对也好。 黄妈妈今天是特意来找徐若瑾的。 今儿一早,张家派人传来的消息。 说是张公子因让徐二小姐掉了湖里险些丧命,在张家祖祠中跪了几日身体不适,明日恐怕是来不了徐府了。 约在七日之后,再让张公子到徐家做客。 杨氏说七日后一定摆上两桌宴席,多请几位客人同聚,张家的管事摇了摇头。 只称徐二小姐身娇力弱,太喧闹的场合也不妥,所以公子只来探望一下便走,徐夫人不必操劳。 什么是身娇力弱?完全是瞧不上在徐家都不受待见的丫头罢了。 张家瞧不上自家,杨氏心知肚明,之所以能有这份亲事,也是自家老爷曾跟随过的严大人从中做媒。 严大人如今在京都任户部员外郎,他开了口,张家想要推脱也会琢磨琢磨。 若张家借着丫头落水一事,把婚事拖黄了,可怎么办? 她落了水,还是当众被梁府的少爷救上来,张家心中定有芥蒂。 那个丫头是死是活,杨氏无心理睬,但若这件事真出了意外,徐家就彻彻底底的丢了大脸,她在中林县也没脸见人了。 杨氏前思后想都觉得心慌难安。 于是黄妈妈在这时又出了主意,关键点还在二小姐身上。 二小姐若是知书达礼、聪颖可人,又有媒人的身份在,张家也不会这样推辞。 只要二小姐肯听夫人的话,抬举她一下又有何妨? 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软硬兼施,得让二小姐明白,没有徐家在她后面做支撑,她即便进了张府的门也过不了好日子! 杨氏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答应下来,因为老爷也快从京都回来了! 黄妈妈便前来等着二小姐下课后,想要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只是听连翘再这么一说,黄妈妈的心底不免疑窦丛生,二小姐的变化,怎么让人心神不安的呢? 徐若瑾此时已没有了后悔的心,走出不远就看到黄妈妈和连翘正望向自己这里。 黄妈妈上前笑着行礼,“又来叨扰二小姐了,可别闲我这老婆子烦。” “黄妈妈这是哪儿的话,您是特意来找我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若瑾笑着与她挽着手臂,黄妈妈无心停留在三少爷的院子:“我是有心看看二小姐,这就陪着您回去?” 徐若瑾点点头,带着春草和黄妈妈一同回了小破院。 吩咐春草倒茶,徐若瑾寒暄着:“这儿可没有母亲院子里的好吃食,黄妈妈别嫌弃。” “这话说的让我臊的慌。” 黄妈妈四处打量了下这间破屋子,眼中扫过一抹厌恶不喜,嘴上却自责道: “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夫人早就与我说过,应找人帮着您拾掇下院子,我却一直都挂念您的身子,怕那些个糙人扰到二小姐休养,把事儿给耽搁了。” 徐若瑾眼角抽搐。 她虽能与黄妈妈应酬客套,但虚伪的水平实在相差太远,完全不能企及,“黄妈妈说哪里的话,您惦记着我,是我的福气,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其实最惦记着二小姐的是夫人。” 黄妈妈顺势把杨氏摆在台面,夸赞的话接踵而来。 “夫人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当初她嫁给老爷时,老爷还不是县主簿,离开家乡多年,跟随老爷东奔西走的,日子一波三折,夫人软弱的性子也练就的越发泼辣,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也是被逼无奈……” 徐若瑾脸上的笑容虽仍挂着,但她心底是绝不信杨氏有软弱的时候。 徐家人丁单薄,父亲连个姨娘都没收过,杨氏的手腕还能软了? 只是这话徐若瑾只能心底腹诽,不能说。 见徐若瑾不吭声,黄妈妈便继续陈述过往的历史: “其实我也知道,夫人偶尔对二小姐要求的太严苛,这其中也有对老爷的怨怼作怪,原本也不是没有容人的肚量,老爷却突然抱回了您……” “这件事夫人不但委屈,外人对夫人的诟病才是软刀子,有说夫人是妒妇的,也有批夫人不懂持家,这些委屈夫人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又能与谁倾诉?” 黄妈妈说到这里倒流露几分真情,“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夫人也逐渐的忘了这一段恩怨,如今把二小姐当亲闺女相待,又为您搭了张家的亲事,但这么多年,她的性子也养的刁了,二小姐受了委屈,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夫人心里真的是疼您的。” 上来便痛陈苦难史,黄妈妈这是期望自己对杨氏感恩戴德吗? 徐若瑾心底腹诽,既然这个老婆子乐意演这出戏,自己也乐意奉陪到底! 第12章 窝心 “黄妈妈这话是说远了,母亲对我是什么样子,我还能心中没数么?都是父亲母亲,忘了谁都不能忘了祖宗、忘了家人。” 徐若瑾说到此,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些: “其实也不瞒着您,有时的确对自己的出身有怨怼,可那也怪不得母亲,老天爷既然赏了这身份,我也只有受着,母亲能让我跟随王教谕习课,我不知有多开心,只想学出点儿本事,不给父亲母亲丢脸,若能有一点儿成就,一定会孝敬母亲的。” “二小姐有这份孝心,夫人一定高兴的很,我也得敬着您。” 黄妈妈的戏做得格外足,起身就要给徐若瑾行礼。 徐若瑾很想看她跪地一次,却也知道这事只能在心底想想,真由着黄妈妈跪下,她现在还不够身份。 “您快起来,与您随意的说说心里话而已,您这么客套,让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黄妈妈笑着站直了身子,思忖后拍着徐若瑾的肩膀,压低着声音道: “我在这儿给二小姐透个底,张家公子七天后要来咱们府上探望您啦!您是大富大贵,说起来上一次也格外的险,多亏了梁家公子眼疾手快,把您给救上来,否则不知要出多大的乱子!” “梁公子?”徐若瑾微皱眉头,是那个讨厌的冷面男人吗?他姓梁? 见徐若瑾陷入思忖,黄妈妈以为是她不记得了,“也难怪二小姐记不住,梁公子刚随家人到中林县不久,祖辈乃是行伍世家,父亲更是威远大将军,战功赫赫,那天正巧在张府做客。” 徐若瑾点一点头。 心里的嘴已经撇上了天。 没想到这个冷面男的出身还不错,将军之子,怪不得身上那么一股冷意的煞气。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底发寒。 “还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这么有名望人家的公子,按说应当道谢的。” 徐若瑾不想露出端倪,被黄妈妈发现。 黄妈妈摆了摆手,“那便不用二小姐操心了,还有老爷夫人呢,何况,梁家……现在也不合适深交。” “不合适?”徐若瑾借机追着问,“为什么?” “好似是因为惹了皇上,犯了什么错。” “也是,不然这般厉害的人家怎么会到中林县,而不在京都?” “二小姐就不必多问了,只要你记得,梁公子虽救过您,但终归您是要嫁去张家的,那才是您未来的婆家,往后对梁公子,还是少提为妙。” 黄妈妈终止了刚刚的话题,徐若瑾讪笑下,“还是黄妈妈提醒的对,多谢您了。” “其实我原本看上了连翘的,只是她要嫁人了,否则一定要到我身边来,有这样的人陪着,我即便离开徐家也能安心。” 徐若瑾把话题转了连翘的身上。 因为这件事是自己疏忽惹出来的,而且连翘也一定告诉了黄妈妈。 她倒不如先发制人,看黄妈妈怎么说。 黄妈妈没想到徐若瑾会主动提出来,惊诧过后,眼眸中露出的贪欲分毫没有遮掩。 黄妈妈能跟随杨氏这么多年,也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不是徐若瑾两句话便能拉拢住的。 但张家的诱惑实在太大,让黄妈妈也不禁愣住。 只是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笑来遮掩内心的虚色,摇头拒绝了徐若瑾的提议: “连翘能得二小姐看重,是她的福分,只是她已经定了要与老爷身边儿的陈才成亲,也没得再反悔了,否则岂不成了薄情寡意的人?我就逾越一次,替她谢谢二小姐了!” “这倒是我思忖不周了,让黄妈妈笑话了。” 徐若瑾好似做错事一样的当即退缩回去,貌似羞涩自责,心底却对黄妈妈有了更高的警惕。 虽不知黄妈妈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可徐若瑾已经知道,她绝不是两句甜言细语就能糊弄得住,更不是浅薄的利益就会动心的人。 徐若瑾并不认为黄妈妈对杨氏的心有多么忠诚,而是自己能给予的筹码还不够。 黄妈妈见徐若瑾闭口不言,心中不免有些懊悔。 她不肯答应连翘的事,的确是觉得这件事对她来说诱惑力并不大,但不代表黄妈妈没有其它心思。 连翘把这件事告诉给她,黄妈妈便已经动了念头。 否则刚刚也不会对二小姐做出一派语重心长、掏心挖肺的戏码。 不过瞧二小姐的脸色,可别因自己拒了连翘,反而让二小姐熄了与自己攀交的念头,那岂不是费力不讨好了? 黄妈妈见气氛尴尬下来,主动讨好的道: “二小姐的心思我也很懂,如若二小姐对我放心,待您出嫁时,倒是可以为您选两户合适的陪房,让您仔细的挑!” 黄妈妈态度的回转,徐若瑾却没有立即答应,模棱两可的点点头,“那就辛苦黄妈妈了,让您操心费神实在不该,不过您刚刚说了,过几日张家的公子要到府中来?” “当然,就在七日之后。张家也因为您的事狠狠责罚了张公子,原本定于明日,却因为他跪的病倒了,所以才改了日子。” 黄妈妈笑的很畅快,“掏心窝子的说,张家虽然也有错,但知错能改便是好的,那位仲恒公子啊,还是在意二小姐您的。” 徐若瑾心里狠翻了个白眼,跪病了?他们家祖宗怎么不把他的魂儿给招了去?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这么讨厌吗? 自家兄弟不用多提,连救了自己的人都那么怪。 做了好事都不招人感恩戴德,也真是奇葩一朵了! 脑中回想着那日夜里他离去的身影和阴郁的声音,徐若瑾心里就满是怨怼。 只是那个冰种的玉如意,对他有那么重要吗?居然还冒着雨跑来“偷”? 这种神神秘秘的人还是躲远点儿为好,只是她与他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想这个人干嘛? 她应该烧香拜菩萨,让有意害死自己的这个张家人早些挂掉投胎为好,她死都不想嫁个杀过自己的人! 今晚便开始划圈圈诅咒他,就这么定了! 第13章 故意 徐若瑾心底腹诽,面子上还在应对着黄妈妈。 不过徐若瑾没有对黄妈妈说出自己是被张仲恒推下湖的,因为没人会理睬她是否愿意,否则也不会再逼着她嫁。 她倒不如借着这小子的势头,改善改善自己的生活。 “黄妈妈说的是,只是我这院子……还有我这身衣裳……” 徐若瑾低着头,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的衣装,“上一次母亲为我做的那一身绣袄落水后便不能用了,劳烦黄妈妈再与母亲说说好话,能不能做一套新的?” “那还用二小姐费心,我回去就办!” “另外,我的首饰没有也罢了,身边的丫鬟……”徐若瑾看了一眼春草,“穿的太破,也不合适。” “那还用说,稍后便去找管府库的丫鬟领。” “还有,您来一趟,屋里连能喝的茶末子都没有……” “这就给您备齐了!” 黄妈妈接连拍板应下,春草都忍不住露出几分喜悦之色。 这种事也没办法一次提的太多,徐若瑾斟酌下也不再要求什么,与黄妈妈不疼不痒的客套着,“那就请黄妈妈操劳了,这些琐事我也不懂得,若有什么遗漏的都靠您来提醒了。” “哪会让您有遗漏?即便我眼拙了,还有夫人呢?哪能让二小姐委屈了去?您将来出了徐家门,她那位岳母大人,也是要为您出头的。” 最后一句是重点,徐若瑾只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全都明白。 话题说到此时正当好,徐若瑾将黄妈妈送出门外,看着她离去的影子,脸上却一片淡漠。 春草也陪着徐若瑾到了院门口。 见黄妈妈走远,春草兴奋的蹦跶两下,“二小姐,您可真行,让黄妈妈都肯答应帮您了。” “她帮我?” 徐若瑾不由得摇头,“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只说了让我念夫人的好,我即便嫁了出去,也还得靠徐家撑腰罢了,这个老婆子的心机比母亲还深,也怪不得她能在母亲身边呆了这么久。” “什么都没做?” 春草不太理解徐若瑾的话,琢磨后嘀咕着:“奴婢也觉得她刚一来就给您讲夫人的辛酸有些不对劲儿,可后来见她什么都答应了便没再多想……不过您又提起连翘时,可把奴婢吓坏了,万一黄妈妈真答应了可怎么办?” “她才不会答应。” 徐若瑾格外笃定,“连翘即便跟着我,也不过是去张家做陪嫁丫鬟而已,能不能混个好身份都凭天命,纵使连翘有心,姓张的就能乐意?何况连翘只是黄妈妈的侄女,又不是她亲生的,她能得到多大的好处?索性我提完这件事不再多说,她才又说出选陪房的事。” “那才是能捞银子的关键,单纯一个丫鬟,怎么比得了?” 春草恍然大惊,“怪不得,还是奴婢想的太简单了。” 徐若瑾长舒口气,也似在整理思路,与春草絮叨着: “我提到连翘的事,她很快便给了我答复,就是贪心不足,否则也不会上来便苦口婆心的寒暄,她说起父亲母亲那些陈年往事对咱们又有何用?即便她不说,我早晚都会知道。” “而张家人过几日便要来府上,夫人即便心底再不愿意,这破院子也要修、我的衣裳也要做,你的衣裳也要给,那不是心疼我,而是为了做给张家人看,黄妈妈倒是空手套人情,落了个好名声,更何况,她说母亲苦母亲难,难道母亲生了气就不再骂我了吗?看到我就顺眼了吗?都是笑话。” “唯独说了几句救我的人的身份,也是为了警告我不要再四处去问!” “天那,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层意思,奴婢……奴婢都有些被转晕了。” 春草惊呆的嘴巴合不上,刚刚的喜悦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徐若瑾看她露出欣慰的笑,“我明明白白都说出来,也是想告诉你,有时候,即便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她心里想的便是自己被张仲恒推下湖,不过见到的那个冷面男,的确是很讨厌,还是很真实! “奴婢明白了。” 春草站在一旁揪着手里的粗布,“奴婢是个笨的,也只有二小姐乐意给我讲这么多。” “春草,我的身边只有你,我曾对你的许诺也绝对不会忘。” 徐若瑾自嘲的挤出笑,“只要你愿意随着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咱们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春草坚定的点点头,徐若瑾便当即回到屋中,举起书本学起来。 张府。 张仲恒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吃茶逗鸟,一张胖圆了的脸上,分毫没有病容之色。 听着小厮的回话,他便气不打一处来的训着:“一群废物!居然到现在都找不到他?他梁霄有三头六臂不成?” 自从那一日梁霄把徐家丫头从湖里捞出来,张仲恒就一直没找到他。 “少爷,那终究是梁家的人,奴才们也不敢大动干戈……” “放屁!” 张仲恒咬牙切齿,“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敢跟我对着干,一个被贬到中林县的废人,能有多大本事?小爷我还不信了,在中林县,他的腰板子是否还那么硬!” 小厮不敢还嘴,大丫鬟上前安抚,转了话题,“少爷,夫人已经下了死令,不许您再招惹梁家的四爷,而且七日后您必须要去徐家才行,归根结底也要顾着张家的颜面,您若再推脱的话,夫人要告到京都老爷子面前去。” “徐家人还真豁得出去,都到了这份上,居然还热脸往咱家门的冷屁股上贴?” 张仲恒满心不耐,却又不得不考虑张夫人最后的通牒。 丫鬟秋兰在一旁劝两句,“少爷,夫人这一次可真的生气了,您还是悠着点儿。” 张仲恒啧啧两声,歪嘴嘲讽道: “去,七天后我肯定去,徐家都能不怕死的还找上门,小爷有什么可怕的?就当再演一回戏,看那丫头这回是想落水,还是想啃泥!” 黄妈妈回去后在杨氏面前并没有帮徐若瑾说好话。 完全以老爷进京不在家,张家真有意做筏子的话,夫人一个女眷也着实应对不了,不如把事情圆圆满满的度过去。 更是特意的提醒了杨氏,二小姐这个人不简单。 杨氏才不管徐若瑾简单不简单,再怎么厉害,不也是她手心里的丫头? 纵使抬举徐若瑾,杨氏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但她被人鄙夷的自卑和心虚已经达到了顶峰,恨透了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 可这又能怪谁呢? 谁让自己肚子里生了两个祸害,没生出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来? 黄妈妈唾沫星子飞溅的劝,杨氏也的确往心里去了。 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死丫头而已,再蹦跶的欢实又能如何? 添扮好了也不过是当物件做交易的,自己看她那副病歪样都不待见,也难怪张家人不乐意要。 于是杨氏咬狠了牙,拨了五十两银子给黄妈妈,“七天之后可是个关键,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让这门婚事成了才行!” 第14章 冒头 徐若瑾虽与黄妈妈谈完,她的心思也并没有幻想太远,日子过成什么样还得靠自己,所以不如继续用心学习。 翌日上完了课,王教谕对徐若瑾终究夸了两句。 徐若瑾被激励的兴奋异常,连下课离开时手中都仍旧捧着书。 春草正等在外面,见徐若瑾从书房中出来,连忙跑过去凑她耳边道: “二小姐,您快着点儿吧,刚刚夫人派丫鬟来传话,让您马上去一趟,奴婢想要进去见您,却被拦在外面,这都过去好半晌了,您得快点儿。” “被拦在外面?” 徐若瑾还没完全从书本中脱离出来,脑子反应的慢了些。 春草朝着连翘那里看两眼,不用说,徐若瑾也明白过来,是连翘在故意作怪。 “咱们这就走吧。” 徐若瑾了解了实情,也并没有太慌忙。 轻盈慢步,不急不躁的离去,反倒让盯着她们背影的连翘咬紧嘴唇,没能肆意爽快有些憋气。 连翘昨儿晚上去找了黄妈妈,却被黄妈妈训了一通,仍旧让她嫁给老爷的长随,而且过些日子就办喜事。 这个消息让连翘当即就哭了出来,可无论她怎么哭,黄妈妈都不妥协,更是恶狠狠的告诉她,若是再敢哭闹的话,就把她嫁去瘸了腿的门房。 连翘不敢再闹,因为她知道姑母绝对做得出来。 回到后罩房哭了一宿,一早又见到二小姐,她心底的火一下便窜了上来。 肯定是二小姐之前是拿话诓骗她,否则姑母怎么会不让她跟随去张府? 于是,夫人派人来传话,连翘便横下心,坚决不允春草进去传话。 终归没些日子就要嫁人了,二小姐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 她还就破罐子破摔,谁都不吝了! 杨氏早已在屋中等的不耐烦,好似点火就着的炮仗,憋的满脸通红。 若不是家中还有来客,她早已经怒火发泄,可现在只能憋着气等那小蹄子,昨儿黄妈妈劝的那些话早已忘了脑后,恨不得见了徐若瑾就撕了她的那张脸。 黄妈妈也一头雾水满脸无奈。 昨儿自己一通嘴皮子算是白费了! 二小姐也真是的,怎么就在这时候识不清身份,原本夫人心底就不待见她,这会儿又让夫人等了快两刻钟的功夫,岂不是火上浇油么? 徐若瑾进了门就感觉到气氛乍冷,好似九尺寒冰的雪窟,杨氏眼中冒出的火光狠不能把她烧死。 不等徐若瑾先开口请安,一旁坐着的陌生妇人便笑着迎上来,“哟,这便是若瑾姑娘吧?瞧这却月弯眉俏凤眼,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莫说是男人,连我看了都喜欢得紧,可惜我没有能般配上的儿子,否则一定招到家中当儿媳妇儿,哈哈哈哈哈……” 妇人一通爽朗的笑声让徐若瑾不明所以,再看杨氏不得不挤出的笑脸,恐怕这位是她也得罪不起的吧? “你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居然让人等了这么久才到,规矩学完都吃了不成?” 杨氏终究没忍住,还是骂了徐若瑾两句。 也是有外客在,否则她的话就更难听了…… 黄妈妈连忙使了眼色,示意夫人不要说的再多,杨氏闷了片刻缓缓心气,介绍道: “这位是缘绣坊的碧娘子,还不向人问好!” “若瑾给碧娘子请安了。” 徐若瑾袅袅婷婷,福身行礼,碧娘子笑着把她扶起来,端详片刻道:“这么俊的人儿,你母亲还舍得凶你,若换做是我,早不知道该怎么疼了。” 杨氏被挤兑的大红脸一张,“自家的闺女,又不是外人,该训就要训,哪能肆意的娇纵,不懂规矩的出了门子,还当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 看向徐若瑾,杨氏立即转了话题:“别耽搁时间了,请绣娘们为你量尺寸吧。” 碧娘子朝身后一摆手,立即三四个绣娘持尺上前。 徐若瑾一声不吭的听指挥,这还是她第一次量身制衣。 上辈子穿什么都按照尺寸买,如今是里三层、外三层,亵衣亵裤、摆裙内衬、内里挂绒的貉毛袖袄,外面再来一件小马甲,最外层还有一件随时备用的戴帽披风…… 虽然已经是深秋,穿这么多,就不热么? 徐若瑾听着绣娘们按照各件衣裳报尺寸,心里也更多几分好奇。 不过终归是做给自己的物件,给多少她都收着,不能穿就先放着,过冬时再全捂上也不迟。 “碧娘子看看我们家闺女还应该配上点儿什么物件?您是这里头的行家,今儿能把您请来实在不易,也不怕您笑话,这些东西我是根本不懂,就请您多多提点了。” 杨氏笑灿的与碧娘子寒暄着,徐若瑾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初见时只见碧娘子畅快的笑,这一会儿仔细端详,才看到她那一双丹凤眼透露着难以接近的冷。 碧娘子抿了口茶,淡笑道:“徐夫人这么说就折煞我了,我们不过是铺子里头干活儿的,哪里能与您这等官夫人比?不过徐夫人能瞧得上我,我也不妨多说两句,若说的不对您可别笑话。” “哪能呢,您尽管说。”杨氏格外慷慨,徐若瑾也站在一旁也认真的听着。 碧娘子对徐若瑾的态度很满意,慢悠悠的一笑,随即说起来: “中林县虽然是小地界,但也是个风水宝地,出过许多大户人家,可穷乡僻壤的不像南边儿的大家族,多数都靠科举上位,咱们中林县也多了一份文雅之意,各家各户的夫人们并不喜好奢华的打扮,更喜欢典雅庄重一些的物件,关起门来说实在话,徐夫人真不必考虑在饰品上花太多银子。” 杨氏脸上一怔,尴尬的挤出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老爷哪能像县太爷那样有油水……” “咳咳。”徐若瑾下意识在一旁轻咳两声,把杨氏的话给打断。 当着外人品评县太爷的作风问题,这不是等着找死的? 杨氏脸色一沉,回头瞪了徐若瑾一眼,似也觉出自己说的不对劲儿,只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碧娘子意外的看了徐若瑾一眼,笑容更是浓郁了几分: “若瑾姑娘备下的这些衣装一套恐怕是不够用的,再添上两套才算妥当,她终归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头饰不需要再多讲究,便只在衣装上讲究些,也让她显得更文气一些,徐夫人同意么?” 再来两套?那得多少银子! 杨氏眼睛都瞪红了,可也只能连连点头,咬牙切齿的应着,“同意!都听碧娘子的……” “那就再来讲讲衣装的事,不知徐夫人这里是否有熏香?” 提及“熏香”二字,碧娘子就看杨氏一脸木讷,不知该怎么回答,显然她是不懂的。 碧娘子转头看向徐若瑾,笑着道: “熏香在大户人家也是个祭祀的仪式,但小门小户多数便熏熏衣裳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味道吸引人,比如甘松、木香、月麟香、细辛、迦南、玫瑰瓣,这些都有独特的气味,是本地夫人小姐们最喜欢的熏香,不知二小姐喜欢什么味道呢?” 徐若瑾一怔,眉头微微皱紧,这位碧娘子的心,可实在够黑的! 第15章 心疑 其实碧娘子这话题问到徐若瑾的头上,也算是碧娘子的疏忽了! 徐若瑾上一辈子精修药学理论,所以碧娘子提到的这些名称,她还是知道的。 杨氏对碧娘子趋势逢迎的态度自不用提,刚刚说话也无意中提到县太爷,想必这位碧娘子便是与县太爷有些关系。 而这位碧娘子无论说什么,杨氏都是“不懂,听你的”几个字。 碧娘子也好似为徐家考量,只考虑自己的衣装不去想那些珠钗头饰。 原本是多么贴心的为徐家人着想,可碧娘子提及的“熏香”二字才是大大的陷阱。 什么是“熏香”? 说是熏香为了气味儿好,其实说白了就是香水罢了。 从便宜货到高端货,这东西实在没法定价,徐若瑾一个学药学出身的人,她虽然没见过这些香料的实物,但功效好歹是知道的吧? 什么甘松木香月麟香的,物以稀为贵,自己若是按照碧娘子提及的这几样随意说,万一点到一个价格极其昂贵的,杨氏是应还是不应? 咬着牙答应了,觉得这样做是为了巴结县太爷或者哪位官老爷,可人家碧娘子自当可以一推六二五,这都是香料的价钱,关县太爷什么事? 杨氏只能吃个哑巴亏。 而自己点了那么贵的香料才是最终的受害者,杨氏还不得跟自己玩了命? 徐若瑾心思动的很快,碧娘子看她一直没有回答,更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提了一口气准备把熏香的事再推进一步,碧娘子的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就见徐若瑾先微微一笑,“说及这几样香,若瑾还是知道一点点,不过也是在书上看到的,不知到底对不对。” “哦?那你不妨说说?”碧娘子惊愕后,笑容收敛几分,脸上也多了镇定。 杨氏当即横眉瞪向徐若瑾,只恨这丫头捣什么乱! 有意骂上两句,却被黄妈妈拦住。 当着外人给自家二小姐难堪,若传了出去,二小姐岂不是更被张家看低了? 倒不如让二小姐露一回脸,无论说的是对是错,夫人再骂都能站得住脚。 何况……黄妈妈也感觉出碧娘子的心计太深,让人觉得不踏实,只是二小姐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着实让人惊讶不已! 徐若瑾没理会杨氏的怒意,看向碧娘子,缓缓道: “甘松外层黑棕色,味苦而辛,有清凉感;迦南香外表紫褐,香气浓郁;苏合香色泽黄白,气味芳香更带一点儿苦辣的味道;还有传说中的龙涎香,说是一种动物肠内的分泌物,也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药材,治疗咳嗽气闷和心腹疼痛,香气柔和,更是留香持久,也是有市无价的物件,只是听说而已。不过我对一种长的灰白颗粒模样的香料更好奇,好像叫做安息香,味道芬芳,而且还能治疗中风晕厥,有开窍行定血的功效。” “我自落水一次之后经常会头脑发晕,这个香料倒是正合我心,不知道碧娘子是否有这物件?” 徐若瑾这一番话说出来让所有人都惊了! 杨氏微张着嘴,脸色复杂的盯着她。 黄妈妈的眼睛瞪的硕大,碧娘子微怔之后,也看到屋中众人的惊诧反应。 她微皱的眉头和审度的目光在徐若瑾的身上来回打量,虽然挤出一丝笑,但却是笑的意味深长,“若瑾姑娘倒是个明白人,都是我刚刚自大做主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我也不过是在书上看到的,一没见过实物,二没用过实物,这么说出来也是想向您请教,还望碧娘子不要多心,至于那衣料所用的熏香还是要靠您来提点,若是拿给我自己动手弄,恐怕不是烤糊了就是弄臭了。” 徐若瑾把陷阱的盖子揭了,装嫩的吐了吐舌头,退后一步不再多话。 “徐夫人,您府上这位二小姐可不是个一般闺女,怪不得严大人能亲自出面做主当媒人呢,我这心里实在羡慕的很,哈哈哈哈……” 碧娘子又是爽朗的一阵畅笑,算是把这件事的尴尬给彻底的圆了过去。 朝旁边的绣娘摆下手,绣娘递上来一个小袋子,碧娘子指着道: “这个小袋子里是各色的香料碎渣子,按说这些物件都应该再配上几遍才能用,若瑾姑娘若是有兴趣就留着自己琢磨琢磨,若是真琢磨出什么好方子,可别怪我厚颜的过来讨了。” 一个巴掌大的香囊递上,杨氏化解尴尬的笑面相对,看着徐若瑾道: “这却是让碧娘子破费了,你个丫头,你还不快谢谢碧娘子?” 徐若瑾上前双手接过随即行了谢礼,碧娘子也没有再多呆,起身与杨氏道: “时辰不早了,我也得回了,铺子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唉,就是这个操劳的命啊,至于若瑾姑娘的衣裳和装饰,徐夫人就不必再操心了,既然交到我的手上,定会叫您满意,县太爷都为这件事发了话,我若是敢怠慢那是不想要脑袋了!” 碧娘子的话让杨氏很受用,听的也很舒坦,“哪里的话,还能不信碧娘子的?我这就送您出去。” 杨氏说着,朝向黄妈妈摆手,黄妈妈当即递上一包银子,杨氏顺势的便放了碧娘子的袖兜之中。 神不知鬼不觉的行贿受贿啊! 徐若瑾跟在后面满心感慨,春草在后面低声道: “二小姐,您……您也太厉害了,居然能说出那么多!” 春草被惊的已经不知如何评价,她完全没想到二小姐居然还懂熏香? 二小姐不是只看过《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书么? 怎么连熏香的书都看过呢? 不过这才几天的功夫,二小姐就能学到这么多,放在前几天,她还是连字都不会写呢! 徐若瑾见春草满脸敬仰的放光,不由露出苦笑,“厉害?再厉害又能怎么样?瞧着等会儿挨骂吧!” 话音还未落,就看碧娘子的马车开动。 杨氏原本笑容满面,转回身来便冷脸插腰怒骂: “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跟碧娘子顶嘴?你不想好好过了是不是?你想让你爹丢了官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嘴!” 第16章 找茬 杨氏的转身怒骂让所有下人都低头缩了脖子,更是吓的两个新来的小丫头腿脚一软就跪了地上。 徐若瑾并没有觉得意外。 她就知道杨氏没看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亦或许觉得自己顶撞了碧娘子,让她没了做当家夫人的脸面。 “……那碧娘子是何人你知道吗?那是县令大人奶娘的女儿!中林县里谁不给碧娘子几分颜面?站那里这个香那个香说的好像你多么懂一样,你把我这个当夫人的放在哪儿?” “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要入张家的门了,也开始玩起雅致的说辞了,还想与人家请教探讨,我呸!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儿是什么货色!” 杨氏咆哮到最后已经气喘吁吁,黄妈妈连忙递上一杯茶,捧着杨氏插话道: “二小姐,今儿你也的确是做的过了,还不来给夫人赔个礼?夫人这次是全心全意为你好,你可别不领情啊。” 杨氏喝着茶侧目瞟着徐若瑾,可这丫头却一副淡然的模样,什么表情都没有。 合着自己在这里白骂了半天,人家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你怎么不说话?少在这里跟我装傻充愣的!” 徐若瑾在一旁慢悠悠的抬头看着她,“母亲不说,女儿哪能知道碧娘子是什么来路?只是觉得她专门挑捡您不知道的事情说,有点儿诳银子的心思,那什么甘香木香月麟香的,女儿能挑哪一样?都是价值连城比金子还贵的物件,女儿若选错了怎么办?” “就算她是县令大人奶娘的女儿,人家卖的是香,只会嘲笑这一家子是冤大头,连熏香都不懂是怎么回事就随意的挑拣,父亲的俸禄银子哪够用这等物件的?若是被县令大人知道了,岂不是会怀疑父亲徇私舞弊有额外的油水?” 徐若瑾说到这里认认真真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杨氏,“母亲疼女儿,女儿自当知道,可母亲咬牙舍银子花大价钱用贵重的熏香,高门大户也会笑话咱是一身铜臭味儿,被张家瞧不上就是瞧不上,不是用了熏香就能转变观念的。” 杨氏嘎巴了两下嘴没说出话来。 这死丫头说的头头是道的,好像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杨氏憋了半天也明白过来碧娘子划下的这个坑,可为何就这么来气呢? 这话为何不是自己儿子说出来的?而是这个外面私生来的死丫头! 看着她那一副笑眯眯的脸,杨氏就气不打一出来,生这丫头的死狐狸精指不定长成什么骚模样! “给我滚,回你的院子里窝着去,看到你我就恶心烦,滚!” 徐若瑾心里吐了舌头,带着春草逃难一样的离开。 杨氏骂的口干舌燥,提着心气仍旧不忿,“不是自己肚子里生的就是养不熟,你还让我对她态度稍好一点儿,看到没?这才刚给点儿好脸色,立即便不是她了!” 黄妈妈也很难堪,可这时候不管怎么说都不对。 她更是千算万算都想不到二小姐今天会站出来与碧娘子对话,更想不到她居然懂得那么多东西。 之前是低估了二小姐的本事,难不成落水一次,脑子还开了窍了? “之前不声不响的装柔弱,装委屈,如今落水一次,知道张家人过几天便来,你瞧她那副德性,好似明儿就当了高贵的姑奶奶了!绝不能任这丫头为所欲为,刚刚她不也说了?都是看书才懂的,去告诉子墨,不能让这丫头随意乱翻书看,也要去告诉一声王教谕,除了女训女戒,只许教三从四德,除此之外不许教她别的东西!” 杨氏咬牙切齿,“我就不信了,我活了近四十年,还治不了一个小毛丫头!” 徐若瑾回了院子里,想一遍今儿发生的事也微有后悔。 读了几天书,她的精气神被充的太满,今天遇上事分毫没犹豫就冲上去了。 想必杨氏又恨上了自己,不知道会找什么法子来折磨她。 可她不站出来又能怎样? 碧娘子的熏香摆出来,她即便做低伏小不揭了碧娘子画的是馊饼,杨氏迈入坑中的可能性非常大。 最后无论怎么算都是自己倒霉,那时已经不容她多想,而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了。 原本以为日子已经朝向光明大道前进,可孰料一个碧娘子出现就全都搅和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的根基太浅,但这也没法子怨怼,只能努力学习,让自己强大起来。 看着今日从王教谕那边拿回的《论语》,徐若瑾二话不说坐下便开始继续学、继续练。 黄妈妈晚间让两个粗使婆子过来拔了院子里的杂草,又把那个瘸腿的椅子换成了不瘸的,给了两床新被褥,送了一个小书柜,便算是帮徐若瑾拾掇院子了。 春草心里为徐若瑾抱委屈,但见二小姐什么都不说,仍在那里闷头学,她也只能把一肚子抱怨咽回去。 只是徐若瑾忍下杨氏的苛待,却仍然有人看她不顺眼,这个人倒不是杨氏,而是李秋萍。 上一次李秋萍吃了闷亏,又不敢真去向婆婆告状,徐子麟回家,她絮叨了两句,又被徐子麟斥了一通磨叽烦躁,只能把这口气忍了。 可今天得知杨氏请了缘绣坊的绣娘为徐若瑾量身订衣,李秋萍的心底嫉恨起来。 她才是徐家的大少奶奶,而且还是有了身孕的,婆婆不关照她,反而抬举那个野丫头? 上一次事加这次的嫉妒,怎么想都不能顺心。 可李秋萍不敢无缘无故的去找婆婆诉委屈,只能又把撒气的目标转向了徐若瑾身上。 翌日一早,徐若瑾在收拾东西,准备带着春草去上课,就见李秋萍带着丫鬟婆子进了院。 “大嫂怎么来了?之前也没有人过来说一声,我正要去三弟的院子里上课,有什么急事吗?” 徐若瑾站立在那一动不动,李秋萍进不去屋只能站在门口,白眼翻上了天,嘲讽的冷笑,“我来你这里还要提前向你汇报一声?二妹妹读了两天书别的没学会,规矩倒是越来越大了。” 徐若瑾眉头微皱,“大嫂事情急吗?我正要去上课……” “不急我一大早来找你干什么?” 李秋萍推了徐若瑾一把,“站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让开?我如今可有着身孕,若是累了乏了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 徐若瑾很想把她给顶回去,可惜李秋萍的肚子里有孩子,若是她借机再摔个跟头之类的,自己还真会惹上麻烦。 让开了路,李秋萍径自的进屋坐在那里,大张旗鼓的吩咐春草端茶倒水,徐若瑾在门口转身看着她,“有什么事还不说?不是急事么?” “我娘家来了信,问我如今的身子如何了,可我大字不识一个,比不得你这位攀上高枝的才女,就劳烦您帮我回封信吧?这可不是故意来麻烦你,你大哥倒是会写字,可我连人影都瞧不见,三弟终归是个小男娃子,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嫂子去也不合适,劳烦大才女抬抬手,就帮帮我这个可怜人的忙吧。” 李秋萍坐在那里扶着腰,挺着肚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徐若瑾。 这个借口也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的,徐若瑾若是拒绝,她有一大堆理由等着说! 第17章 烦躁 徐若瑾并没有觉得意外,她早就猜到李秋萍是故意找茬。 若是真有什么急事早就奔去找父亲母亲做主了,哪能来找她? “这事儿我答应了,不过等我上课回来再帮大嫂写。” 徐若瑾话一出口,李秋萍便“腾”的站起来,“那怎么行?现在就写。” “不过是一封报平安的信,回得晚了还能火上房?” 徐若瑾求学心切,完全没有心思与李秋萍穷墨迹,回起话来也分毫不含糊。 “你说谁家火上房?你咒我娘家是吧?我不过是来求你写封信而已,你至于这样的恶毒吗?攀上高枝就不想搭理我们这些娘家人了,神气了是吧?” 李秋萍原本就是来找茬的,早已经准备了一勺子油随时往火上浇,嚎着话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坐了地上开始拍大腿,“我告诉你,今儿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不然我、我、我就不活了,我不活了!” 徐若瑾一拍脑门,她实在低估了李秋萍撒泼耍赖的道德尺度。 不过她并不后悔说了那句“火上房”,因为依着李秋萍现在的模样来看,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会是这副模样。 “我又没说不写,只是让你等我上课回来而已……” 李秋萍嗷的一声瞪着她,“我为什么要等?不过是上课而已,晚去一会儿能怎么着?你分明就是不想理我!” 昨天刚有杨氏发飙,今儿一早又遇上大嫂撒泼打滚耍脾气,老天爷就这么见不得她痛快吗? 徐若瑾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烦躁,声音也高亮了些,“你有完没完?能不能讲讲道理?” “什么?你跟我喊?你居然敢跟我喊?我好歹也是你的大嫂,你就算不敬着我,你也要敬一下你的大哥吧?你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母亲还指望着你将来嫁了人能帮衬兄弟们一把,我看母亲恐怕要伤透心了,如今让帮着写封信都推三阻四的,人啊,怎么就能这样的没良心!” “你说谁没良心?” 徐若瑾的眉头皱的更深,李秋萍指着她的鼻尖便道:“你没良心,就是你没良心!” 李秋萍说着说着心底委屈,还真的抹出来几滴眼泪儿,而且有越哭越凶的架势。 徐若瑾满脸的不耐烦,也没了寒暄哄逗的心,挑眉看着她:“我可告诉你,爱哭生不出儿子来!” “你放屁!” 李秋萍“噌“的一下子就火了,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火而不是装的,“你才生不出儿子!” “扯脖子乱喊也生不出儿子,你看谁家的男娃子是哭出来的?哭的都是丫头,不信你就继续哭。” 徐若瑾没了好脾气,反而狠呆呆的瞪着她,李秋萍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捶着胸口坐了地上便喊疼,“我不能活了,我真的不活了……” “没时间在这里陪着你磕牙,你若是愿意等,就等我回来再帮你写回信,若是不愿等就继续在这里哭,我走了。” 徐若瑾看向春草,“拿好东西咱们走。” 春草在一旁早就已经看傻了,听了吩咐便立即转身去拿书箱,可跟着徐若瑾走到了院门口才急忙拉住她,“二小姐,咱们就这样把大少奶奶晾这儿不管了?” “那还怎样?咱们院子有值得偷的吗?” 徐若瑾没好气,那个冷面男早已经把冰种玉如意拿走了,剩的全是破玩意儿,根本入不得眼。 春草连连摇头,“没有,狗都不来找食吃。” “那还有什么怕的?时辰不早了,咱们已经去晚了,还是快走吧。” 徐若瑾亟不可待的一溜小跑,春草震惊无比的跟在后面,心里想的都是大少奶奶恐怕真的要被气到了,二小姐不会又摊上麻烦吧? 李秋萍呆傻的坐在地上,看到徐若瑾带着丫鬟离开了院子才缓回神来,翕着嘴惊愕道: “她……她居然走了?快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 婆子们跑到院门口瞧过后连忙回来,“真的走了,大少奶奶您快点儿起来吧,地上凉,您可受不得。” 下人们上前扶着,李秋萍也不再做戏,急忙从地上起了身。 扶着腰快步到门口,李秋萍仍没能从惊呆中缓回神来,“这个小蹄子,居然真走了?她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丫鬟婆子们全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搭腔。 自从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脾气和挑剔指数直线飙升,特别是这时候正一肚子火,谁都不愿当消火工具。 “她是哑巴,你们也都是哑巴吗?”李秋萍的火气无处发泄,憋的浑身难受。 身旁的妈妈硬着头皮上前,“您今儿也累了,要不然先回去歇着?等二小姐上完课回来再说?” “我不走,我跟她没完!”李秋萍朝向屋外大吼一声,便一屁股坐回屋子内。 她要等着徐若瑾这个小蹄子回来,她一定要等! 徐若瑾这会儿正在心惊忐忑的带着春草往里走,因为她还没等看到徐子墨和王教谕的人影,就已经听到三弟挨打的叫喊声。 声音凄惨悲戚,痛之入骨,沙哑中夹杂着嘶嚎的哀声,让徐若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春草紧了紧怀里的书箱,又看看二小姐的手,不会第一次挨打是因为来迟了吧? 徐若瑾这会儿也在不停的揉搓着手心,心里忐忑的担忧稍后会不会挨打。 可即便真的挨了手板子她也逃不掉,谁让她来晚了的?总不能因为怕挨打就不进院子了。 硬着头皮往里走,徐若瑾进了屋中就看到徐子墨龇牙咧嘴的在往手上敷药,看着被染红的纱布,王教谕这一次下手不轻。 王教谕一脸怒气腾腾,似是连骂词都已经懒得说了,他还从未教过如此不上进的学生,怎么就上了当,偏偏答应徐主簿来他们家教课? 这简直是自己这辈子的污点啊! 见徐若瑾进了门,王教谕扫在徐若瑾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 还以为这个丫头是个勤奋刻苦的,可这才几天功夫就上课迟到,失望至极! 徐若瑾看到王教谕怒目冷哼,吓的汗毛倒竖,连忙小碎步的跑上前,躬身赔礼道: “请王教谕恕罪,早上实在是因为一些事情来得迟了,绝对不是故意的……” 徐若瑾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具体的原因,即便说了,晚了终归是晚了,手板子仍旧逃不掉,反而还把家丑给揭了出去,不如压根儿就不提。 王教谕面无表情,抬了抬眼皮看她,戒尺连连敲打着桌案,淡漠道:“先把昨天要求你写的字拿来看看。” “是。” 徐若瑾面露喜色,立即转身看向春草,春草急忙打开书箱。 可书箱里的一迭纸白净如雪,上面压根儿一个字都没有。 春草的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儿,满脸青紫的看着徐若瑾,“奴婢忘……忘带来了。” 徐若瑾只觉得头皮酥麻瞬间遍至全身,她难道是撞了鬼不成?这顿板子,她恐怕是逃不了了! 第18章 惊人 王教谕轻咳几声,阴沉的脸色表示着他的不满,可他对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也觉得很头疼。 若是寻常的学生,莫说是忘记带课业,就是来晚迟到,他的板子早就抽打过去。 可徐若瑾是个姑娘,而且还是即将定亲、要嫁给张家的姑娘…… 这事儿虽说该罚,但怎么罚就是学问了。 按说教姑娘家习课,都应该是由专属的管教妈妈来担任,他也是不得已才硬着头皮任此职。 何况今天一早,那个黄妈妈还拐弯抹角的传达了徐夫人的意思,只让教这孩子女训女戒和三从四德。 王教谕坐在位子上蹙眉皱鼻不说话,春草早已经脑袋扎在了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吭声。 徐若瑾也已经从哇凉哇凉的惊愕中缓了回来。 迟到、不带作业,若是在以前的学校里,老师是会给撵出去罚站两节课的吧? 不仅是祸不单行,已经是深入泥沼了! 徐若瑾硬着头皮上前赔罪,“王教谕,今日事情突然,出来的太过匆忙忘记了拿,我认罚,还请您不要生气。” 徐若瑾的态度很诚恳,让王教谕的脸色舒缓了些,找了个台阶下, “你是个姑娘家,能这样虚心的认错,没有找各种理由来搪塞,态度还是不错的,来的晚一些也就罢了,课业不带是要罚,不过在罚之前,我也要考考你背的课,然后再一并算。” 徐若瑾长舒口气,舒缓下情绪,认真道: “昨日先生留的是《论语》第一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徐若瑾缓缓地背出,一字不差,一旁龇牙咧嘴等候幸灾乐祸的徐子墨早已长大了嘴。 二姐可是才来学了几天而已,她把《三字经》、《千字文》背下来也就算了,如今连《论语》也背的这般熟练,而自己学了好几年,如今才背到《论语》第十篇,这不是人比人气死人吗? 这是什么记忆力啊! 王教谕看着她格外自信的目光和流利的背诵,心情不免转好。 只是再聪明刻苦又如何?可惜是个姑娘家。 徐家虽说养出这样一个姑娘也算祖坟上冒了青烟,只可惜这辈子徐主簿娶错了媳妇儿,把青烟都给扇呼没了,只养出俩败家儿子…… 徐若瑾背完最后一个字,连忙向王教谕行礼。 王教谕点了点头,半晌才道:“还可以,别光背下来就完了,字都会写了吗?” “已经会写了。” 王教谕琢磨这事儿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徐若瑾看王教谕还在沉脸皱着眉,心中忐忑,难道是王教谕仍旧松不下这口气? 摸摸自己的手,她实在不想挨打,想起早上进门时徐子墨的凄惨嚎叫,她就觉得手掌发疼。 “王教谕,其实第二篇,我也能背了。” “啊?” “背!” 王教谕的手一指,徐若瑾便又继续背诵起来。 脸色虽麻木,王教谕的心中却已经十分惊骇,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的这个丫头。 这才几天而已,她已经把蒙学课程读完,更是把《论语》前两篇也背诵下来,这是什么样的记忆力? 《论语》可不似三字经、千字文,即便死记硬背也绝不可能这样轻松! 可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第二篇,为政: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一字未错,徐若瑾顺利背完。 王教谕还沉浸在震惊的发呆之中。 徐若瑾见王教谕仍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心中不免苦涩。 难道还不够吗? 要不要再努一把力,表现一下? 纵使还要挨打,能少几个板子也是好的吧? “王教谕,其实昨天三弟学论语第十篇时,我也偷偷的学了,要不,我背给您听听?” 徐若瑾一脸献媚,王教谕微翕着嘴,只是胡须太长,没人发现他惊愕的状态。 “背!”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然;唯谨尔。” 此时王教谕的脑子里已经没什么念想了,只是一字一字的听着她的声音,清脆柔亮那般美,徐子墨也忘记了手疼,打开书本一字一字的对照。 一字不错,又全部背完。 徐子墨手中的书已经“啪嗒”落了地上,瞠目结舌张大着嘴的盯着徐若瑾,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背了多久还磕磕绊绊,二姐居然说昨天偷学一下,就背的这么流畅! 这还是正常人吗? 王教谕揉揉眉头,从惊愕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行了行了,莫要急功近利,光背下来又有什么用?顶多是能识一识字,其中的释义你也是不懂的。” 徐若瑾心里撇嘴,可王教谕既然这么说,她也不能反驳,谁让自己犯了错呢? “教谕教导的是,是若瑾贪功冒进了。” “有这份心思是好的,不过上课迟到、忘记课业还是要罚的,看在你虚心认错、刻苦努力的份上,就只罚你三个手板好了。” 王教谕板着一副老脸,用威严来压制内心的震惊。 徐若瑾搓搓手心迈步上前,直接伸了过去…… “先生,我二姐是个姑娘家的,那个……反正我也挨打了,要不,这三下我替二姐挨了吧。” 徐子墨突然从一旁走过来,主动为徐若瑾挡板子。 徐若瑾的心底涌起一份惊诧的感动,在徐家,居然也会有人为自己出头吗? 王教谕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的用戒尺指着徐子墨,“不许胡闹,若是你来替,那就三十下!” “那还是算了。” 徐子墨立即缩了脖子,三下也就罢了,虱子多了不咬,反正他已经疼着了,挨三下也不当什么事,若是三十下……自己的手恐怕就废了。 “三弟不用为姐姐挡,错是我犯的,理应由我受罚。”徐若瑾咬着嘴唇看向王教谕,“请您不要怪罪他……” 王教谕没有说话,拿起戒尺朝着徐若瑾的手心“啪啪啪”的三声轻敲,好像是为她手心敲了敲灰的那般轻,随后便是一句:“开始上课!” 徐若瑾傻呆呆的看着,这……这就罚完了? 徐子墨当即面部抽搐,跑过去看看徐若瑾的手,再看看他的爪子,咬牙咽了唾沫,“先生重女轻男!” “你若是背顺了《论语》前十篇,我还会打你吗?再敢多说,继续手板伺候!” 王教谕的书往案上一拍,徐子墨立即哑口无言把嘴闭得严严实实。 一上午的功夫很快便过去,徐若瑾也把早上的事情彻底的忘至脑后,收拾好东西出门,有心要谢三弟两句,可刚一出门,便看到黄妈妈在与徐子墨低声说着什么。 见到徐若瑾出来,徐子墨脸上的迷茫与黄妈妈挤出的虚笑已经不言而喻。 刚有个肯护着自己的三弟,也要这么快就远离自己了吗? 第19章 筹措 “给二小姐请安了,这么久的课,是不是已经累了?我这就去吩咐厨房晚上给二小姐加道菜,您得好好补身子才行,否则夫人要怪我没照料好您了。” 黄妈妈反应很快,当即走到徐若瑾身边来嘘寒客套。 徐若瑾笑着福身致谢,“还是黄妈妈疼我,今儿就等着吃顿好的了。” “那是应当的,哪还用二小姐客气,您是个聪颖的,学的也好,夫人知道了,定是更高兴。” 黄妈妈的话让徐若瑾心底一紧,下意识朝向徐子墨看去,却见徐子墨躲在黄妈妈身后一通叽咕眼睛。 可惜徐子墨眼睛太小,根本看不到眼神…… 徐若瑾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黄妈妈的话也让她警惕了些: “黄妈妈这么说就折煞我了,我哪学得好了?能不被训骂也是王教谕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您若是如实回禀给母亲,我晚上的饭都咽不下了。” 徐若瑾低着头装羞赧,没有看到徐子墨松了口气。 黄妈妈看徐若瑾这副模样倒放心的笑了笑,“在夫人面前,我自当会为二小姐说好话了,难不成去告状不成?王教谕乃是县学的学官,眼界高的很,若二小姐上来便被教谕夸赞,那您就是奇才了!” “就知道黄妈妈舍不得我吃苦,可要多谢谢您了。” 徐若瑾拍着胸口松着气,黄妈妈也不再多呆,随着她一边走,一边问着晚间有什么想吃的。 徐若瑾随意的说了几个菜名,黄妈妈便称要去厨房看看,两个人在路上分开,徐若瑾便带着春草回了院子。 春草这一早上都在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原本出门就想与二小姐说话,孰料又遇上了黄妈妈,这会儿回到院子里,她刚想开口却又见二小姐在一个人静默思考,嘴巴张开又合,可不说心里还难受。 犹犹豫豫了半晌,还是徐若瑾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 徐若瑾见春草憋的满脸通红,眼圈都已湿润。 “二小姐,您骂奴婢一顿吧,您这样不声不响的,奴婢心里更难受。” 春草“噗通”一下就跪在徐若瑾的身边,“奴婢绝不是故意忘带物件的,险些让您挨打,都是奴婢的错。” 徐若瑾恍然想起,四处看看屋子,“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大少奶奶走了?” “走了,院子里的物件被砸了几样,奴婢刚收拾完了。” 春草满脸诧异,二小姐居然把大少奶奶给忘了?她还以为二小姐刚刚在想是否要去给大少奶奶道歉。 徐若瑾才懒得搭理李秋萍,她一直都在想今儿黄妈妈话中有话的试探。 昨儿碧娘子的到来让她措手不及,今儿一早便接连有李秋萍和黄妈妈找上门,对于李秋萍,徐若瑾分毫不吝,因为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瞧不上自己来找麻烦。 但黄妈妈……徐若瑾的心里更谨慎。 她毕竟是在杨氏身边出谋划策的,她的态度对杨氏很重要,所以还是要与那个老婆子处好关系才对自己更有利。 但前两日的叙谈,自己已经提过“陪房”,其他的她也给不起,没有做交易的资本。 就不知道这个老婆子的心里会怎么想了。 应该抽空打听打听黄妈妈的家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现在最欠缺的便是一无所知,消息闭塞。 原本徐若瑾想要再深度思考一下后续的日子,可谁知春草在旁边急的火上房,问了一句,她倒是跪在地上认起了错,徐若瑾反倒脑子有些发懵了。 “行了,起来吧,早间那么闹了一通,我也脑子迷糊着呢,以后别再慌神忘了物件就行。” 徐若瑾把春草从地上拉起来,要说完全不责怪也的确不可能,但春草自己能认错,徐若瑾还是心底很高兴的。 毕竟,她的身边只有春草一个人了…… 春草还想再说两句,徐若瑾忙打断了她,“我有个事,你闲暇的功夫帮我留意一下。” “二小姐您说。” 春草很积极,她没想到自己犯了那么大错,二小姐两句话就算过去了,换成别的主子,没打几板子撵出去都是烧了高香的。 她春草不是傻子,虽也知道二小姐的状况不佳,自己也乐意过好日子,但却不是阳奉阴违斗心眼儿的人。 二小姐已经这样的待她,她若不一心一意的为二小姐做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你抽空帮我打探下黄妈妈的家里人。” 徐若瑾收敛了心神,认真道:“她是个眼高贪多精明的,咱们也不得不多动动脑子了,还有府里的事,你但凡听到的,都讲给我听。” 春草连忙点头,“奴婢省得了,二小姐放心。” 徐若瑾松下心来,扫了屋中一圈,的确被李秋萍砸了个破烂。 脑中又蹦出冷面男那句“你的屋子真破”,徐若瑾的好心气当即没了。 破就破吧,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还就拼一回了! …… 黄妈妈这一会儿正在与杨氏回禀着二小姐的事,“老奴已经叮嘱三少爷看好自己的书籍物件不能胡乱外借了,只是三少爷好似没太听懂,但也点头答应了。” 杨氏没好气,“你也是,怎么就不直说?直接告诉他别把书给那个丫头看,不就得了?” “夫人,老奴哪能那么说?三少爷年少,不懂其中的弯弯绕,若真不小心把这话漏了出去,老爷还不得怨怼您?”黄妈妈的解释让杨氏很不屑: “老爷?这么多年,老爷问都懒得问一句那丫头,能知道什么?若不是张家的婚事,他恐怕都把那丫头忘了。” “归根结底,二小姐还是徐姓,对外您还是要多斟酌着来,别让人诟病。” 黄妈妈的说辞让杨氏叹了口气,“老爷走了这么多天,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张家若真的有变,我可怎么办?” “老爷不是进京去见严大人了吗?想必这两天也该到了,婚事是严大人做的媒,张家纵使耍手段,也要顾忌下严大人的脸面。” “那就等着吧,”杨氏紧咬着嘴唇,“我就先容那小妮子活泛两天,一切都等见过张家人再说。” 门外的丫鬟匆匆跑进来回禀,“夫人,老爷回来了!” 杨氏立即从忧转喜,急忙起身奔出屋门,“老爷回来了?人呢?” “去二小姐的院子了。” 杨氏恨不得把帕子撕碎,瞪红了眼,“走,我们也去!” 第20章 交待 徐若瑾看着面前一脸严肃平淡的男人,实在无法与心里的“父亲”联系起来。 虽然知道父亲是离开中林县去了京城,但徐若瑾曾幻想过这位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 杨氏不待见自己,因为自己非亲生。 但父亲终归是父亲,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只是徐若瑾从见到他到现在,始终没能感觉到“亲情”二字。 似乎父女之间的感情,都不如自己与那个三弟徐子墨。 回想着前身对父亲的记忆,除却怨恨之外,没有可想的片段。 徐若瑾无奈的叹口气,还是别奢望了,若是父亲肯负起责任来,自己还会过得这般凄惨么? 春草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悄声无息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父女二人在屋中。 徐耀辉撂下女儿写的字页,看着面前的人儿虽已能说能走,但脸上仍旧挂着病容虚弱之色。 女儿当初掉进了湖里,徐耀辉还以为她被淹死了,而后得知女儿苏醒,他才放下心,进京去见严大人,商议这件事该怎么办。 之前没有仔细的关注过她,如今徐耀辉这般一看,病容、瘦弱,小脸苍白,只有那一双眼睛透着精明的光芒; 再看屋中的陈设,已经不用多说,只有一个字:破。 难怪张家的公子瞧不上她,在家中就不是个宝儿,哪能被外人呵护供着? “能恢复如初,是你的造化了,这些日子还需多养好身体,就快要出嫁了,有什么想要的物件就向你母亲开口,我会再吩咐下去,为你准备嫁妆。” 徐耀辉的声音很平淡,“王教谕是一位高才的学儒,他肯教你,也是你的福气,你也是聪明的孩子,学了几日就有如今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要多多努力。” “女儿知道了,一定不让父亲失望。” 徐若瑾的回答很干脆,声音也悦耳清脆,倒让徐耀辉多看了她两眼: “别有怨气,你落了一次水,家里人心也都乱了,难免有舌头碰牙的时候,归根结底是我没有顾虑周全,早些为你请了教习,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也不会出那档子事。” “女儿从来没有怨怼,是父亲多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嫁于什么人家,都依父亲的意愿,只是女儿笨拙,学了这么些天的课业,也只懂得简单的计量,只懂女训女戒,出了门子能否还帮得上父亲和兄弟,就都依天命了。” 徐若瑾语气淡漠中夹杂着不满的试探。 徐耀辉的目光阴沉起来,盯着她仔细的打量一番,但见她目光清锐,也直直的看向自己,徐耀辉心底不由微起心虚愧疚,安抚道: “还说没有怨怼,那刚刚这番话又是何意?嫁你去张家也是为了你好,不要以为我只为铺就自己的人脉,那就把为父看的太低了。” 徐耀辉眉头微皱着抿了一口茶,待入口中时,觉得苦涩难咽,只能强忍着咽下去,把茶杯扔于一旁。 “是女儿错了,不应该误会父亲的好心。” 徐若瑾说完便低下了头,这位父亲不是慈父,能与自己这般说话已经是到了界限的边缘,她若再不识时务的抱怨,恐怕连这一位也得罪了。 徐耀辉对她的态度倒是满意,点点头还欲再说两句,门外便响起杨氏说话的声音: “老爷真是疼女儿,进了家门直奔这里便来,倒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把女儿忽视了,要来向老爷请罪了!” 徐若瑾余光睹见父亲眉头微皱下便舒展开,父女一同看向门口,杨氏一脸横气的进了门。 “女儿给母亲行礼了,母亲哪会忽略女儿,父亲正在说起您对女儿的好,母亲匆匆的赶来快坐下歇歇,女儿的院子还是初次这么热闹呢。” 徐若瑾笑着说罢,看向春草,“快去给母亲沏茶。” “大晚间的谁还吃茶?存心不想让我睡踏实吧?” 杨氏阴阳怪气的挤兑一句,徐耀辉轻咳一声,她才闭上嘴。 场面就这般的冷上加冷,徐若瑾站在旁边不再说话,杨氏怨气冲天的看着徐耀辉。 徐耀辉也觉得这个气氛不对劲儿,站起身来有意离去,“行了,今天也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明天晚上若瑾到主院来一起吃饭,那时再细谈。” “谢谢父亲,父亲慢走。” 徐若瑾殷勤的送到门外,杨氏的牙都快咬碎了,不过杨氏再厉害也懂得看眼色,原本她有意拒绝明晚的事,却见自家老爷的脸色很难看,她也闭上了嘴。 徐耀辉带着杨氏回了院子,关上门把黄妈妈都撵了出去,张口便斥:“胡闹!荒唐!” 两句斥骂让杨氏一肚子的委屈都憋了回去,反驳道:“老爷说这话是何意?您去了京都,家中的事都依我一个人周旋,我一个女人,能做什么?我胡闹什么?又怎么荒唐了?” “那是个什么破院子?若瑾身上的衣服又都是什么布料子?” 徐耀辉勃然大怒,与刚才的淡漠判若两人,“我去京都被严大人足足晾了一整日,连他都听说了若瑾在家中比不得一个奴才,我还有什么脸去求张家的婚事?我原本以为亲事定下来,你能立即把若瑾从里到外都添补妥当,可谁知你只会算计银子,除了外出的衣裳,还让她过的那么破遭一团,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人?嗯?” “她出门见客的衣裳都是最好的……” “放屁!整个徐府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张嘴?难道外人都是傻子不成?看不到你表里不一?” 徐耀辉冷漠的脸色让杨氏不敢再顶嘴,“那……那老爷说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要把她当姑奶奶供起来?这些年吃的喝的我也没亏了她,如今她有了老爷做靠山,我倒要过的不如个野丫头……” “闭嘴!” 徐耀辉指着她,阴狠的警告:“往后谁要再说她是野丫头,我撕了她的嘴!” 杨氏不敢再吭声,徐耀辉沉了片刻道:“把院子收拾好,衣裳首饰也都添补齐了,不说大富大贵,也得是小家碧玉,把若瑾的婚事办成,咱们也算对严大人有了交待。” “可是就怕都收拾妥当了,张家也能挑出毛病,那丫头可是被梁家的公子救上来的,怎能没有身体的接触,万一……” “慌什么?有些事,也由不得张家的!” 徐耀辉的话让杨氏眉头微皱,对他的话听不不明白,却也不敢再追问。 徐若瑾这一天被事情搅和的睡不着,特别是见到了爹,让她原本的期盼完全消失殆尽。 想起碧娘子送的那一包熏香,徐若瑾心中起了兴致,前世好歹是学药学的,不知这包熏香是否能为自己寻出另一条出路? 若真的能琢磨出点儿道道来,她也不必完全指望着徐家了…… 第21章 情分 月落日升,漆黑的夜幕被橙色的阳光遮盖,隔壁的公鸡起早打鸣,一宿的时间过的很快。 徐若瑾又熬了整整一晚。 揉着酸疼的眼眶,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有一双大黑眼圈,她的心彻底的被现实打败。 一个小小的熏香囊包中不知有多少种香料,她点灯熬油的分辨了一夜,也不过才认出来四五种,其它的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认识。 “好歹让我读完了大三的实验、体验过大四的实习再变成现在的模样也行啊!” 徐若瑾心底哀叹着嘀咕,书本与现实差距太大,理论和实践完全联系不起来,她也只有认命了。 春草睁开眼就见二小姐坐在椅子上发呆。 知道她又是熬了一宿,春草也不再唠唠叨叨的埋怨,立即打来一盆冰凉的水,随后便冲去厨房取早饭。 二小姐莫看寻常待人和蔼,但春草是最清楚她身上那股子韧劲儿。 若非与二小姐朝夕相处的生活在一起,春草是绝不会想到有官家的小姐会过成这幅模样。 二小姐总能给人一股不屈的力量。 因为她从不服输,尽管她没有多言多说,但她的努力和刻苦,让春草早已认命的麻木也有复苏起来的希望。 徐若瑾不会伤春悲秋的感慨,也没有自哀自怜的时间。 既然失败了,那就将这件事放一放,把熏香的囊包收拾好。 净了一把脸,她自己收拾好衣装等候春草拿早饭回来,吃用过后又看了一遍书本,便匆匆的带着春草去上课。 进了徐子墨的院子,连翘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 徐若瑾懒得理睬她,拿好书本作业便去了书房,徐子墨正在一旁闷头背着书,看到徐若瑾进来,他没有以往那般兴致勃勃的打招呼,只在一旁悄悄的看着她。 徐若瑾想到昨天黄妈妈与徐子墨的私谈…… 再看今日三弟的不寻常,想必是黄妈妈与他说什么了吧? 心底微微苦涩,徐若瑾叹了口气,她本就是外来者,又何必强求与家人能融合在一起? 只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许伤感,毕竟她前几日能与三弟嬉笑开心的相处。 一定要这样格格不入吗? 徐若瑾没有空闲细琢磨,王教谕也已经到了。 姐弟二人交上了作业,王教谕又是训斥徐子墨一通,随后罚他重写。 把徐若瑾叫到了一旁,王教谕道: “背书练字,你一个姑娘不走科举之路,学到现在也差不多了,从今儿开始,我便给你讲一讲各地的风俗习气,礼仪百态,你随耳朵一听,练字的事便都依你自己了,我能教的也就这么多。” “多谢王教谕,这对我更有帮助。” 徐若瑾发自内心的高兴,她如今最头疼的便是对生活环境一无所知,本就不受家人待见,再被圈在院子里,她觉得自己更像个傻子。 从这个笼子去那个笼子,哪能活得精彩? 王教谕满意的点点头,顿下后便开始讲起了大魏国的历史风俗。 “大魏国疆域广阔,东临七离国,北临沙漠,南靠大海,西方是一片荒野,中林县位于大魏国略北之地,也是肥沃富饶之地……”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徐若瑾听的津津有味儿,巴不得明日早些到来,继续听王教谕讲。 王教谕临走时扔给她一本《论语》字帖,“虽然不用你背课了,字还是要练的,你是个自觉的,每日一篇二十遍,明日我检查。” “是,多谢王教谕。” 徐若瑾接过字帖,满怀激动的送王教谕出门。 尽管王教谕没有明说,徐若瑾也会领他的呵护之情。 虽然不是明着教,但王教谕已经知道她超强的学习能力,给一本《论语》字帖,她可以练字,自当也可以照着背下来,若有不懂的再偷偷的问。 上课时为她讲一些风俗地志,也是在为她开阔眼界,王教谕虽没允自己敬称他一声先生,但他对自己的期望恐怕比徐子墨还要高。 徐若瑾小心翼翼的把字帖收好,兴奋的心情仍旧挂在脸上。 一转身,忽然一股热浪扑来,她险些撞了对方的身上,抬头一看,却是徐子墨。 “二姐。” 徐子墨挠挠头,尴尬的喊了一声。 徐若瑾看着他,“怎么了?有事?” “那个……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徐子墨胖乎乎的脸上还涌起羞涩的红,“二姐,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昨天跟黄妈妈说谎话了,不过这事儿也不怪我,我也实在怕挨父亲的打,二姐你不知道,父亲打人可狠着呢。” “呃,到底怎么回事?” 徐若瑾眨眼发愣,事情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 难不成三弟今天看自己别别扭扭的,是另有原因? 他可是杨氏的心肝宝贝,怎么还能怕挨打? 徐子墨一咬牙,把实话说了,“昨天黄妈妈来问我课业学的怎么样,也问了二姐的,我……我说二姐学的没我好,字也写的丑,比我还笨,背不下来被先生训……我真不是故意的,二姐你别生气啊?我给你道歉。” 徐若瑾怔住半晌,“扑哧”一笑。 想到昨天黄妈妈问起自己时,徐子墨拼命的叽咕眼睛,原来是为了这个…… 黄妈妈还真够阴的,问过徐子墨,还来试探自己。 “我不生气。” 徐若瑾脸上绽放出会心的笑,徐子墨撑开了小眼睛,惊喜道:“真的?二姐真不生气?” “不生气,我怎能容三弟挨打?往后你就说我比你还笨,我本来也比你笨。” 徐若瑾的话让徐子墨愣半晌,随后龇牙笑的合不拢嘴,竖起胖胖的大拇指,“二姐,真够意思!” “拉钩,这是咱们姐弟俩的秘密,谁敢漏出去,一定不饶她。” 徐若瑾伸出小手指,徐子墨立即勾上来,姐弟二人会心的笑,扫清了昨日的尴尬,倒是更近一分。 徐若瑾正在笑着,余光突然看到连翘在屋后的角落里露了一面又没了。 心底豁然暗沉,不过徐若瑾转念再想,她一个要嫁出去的丫鬟,不会为此生事吧? 那得罪的可不是自己,而是这位三少爷了…… 第22章 布置 徐若瑾打算与徐子墨在院子里练一会儿字,然后一同去主院等候用晚饭。 昨晚父亲临走时的召唤,她仍旧记着。 虽没有人来传话让去主院,但自己若真的没去,定又会被杨氏拿了把柄,哪怕过去后再被撵走,她也不会在父亲面前落了埋怨。 这般打算好,还没等铺好纸墨准备动笔,春草便匆匆的从外凑过来,回禀道: “黄妈妈刚刚特意过来传话,王教谕离开后让二小姐回去一趟,说是找了匠人和木工,要为您院子里添物件,请您去选一选。” 徐若瑾怔住,突然就有这种好事?随后想到父亲回来,这应该是他吩咐的吧? 有好事临门,徐若瑾自当不会拒绝,只是上一次黄妈妈也大张旗鼓的说帮自己修缮院子,最后却是那么的不了了之。 这一次,又能比上一次强多少? 若她真的毫不客气的要东西,黄妈妈给不给添是一回事,杨氏恐怕会冲过来掐死自己的吧? 徐若瑾思忖后不由多了个心眼儿,看向一旁的徐子墨,笑眯眯的说着: “三弟,我不能在这里陪着你了,黄妈妈带着人要为我院子里添物件,我得回去一趟,你先写着王教谕留的课,我去一下再回来找你?” “也不知能给我添什么,”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院里的花鸟怪石,“对布置院子这事儿我是个糊涂的,绝对比不上三弟这般在行。” “有我啊。” 徐若瑾没有立即答应,苦笑道:“我的院子不大,三弟的才思恐怕施展不开。” “二姐你这是笑话我!” 徐子墨在课业上被二姐比的五体投地,好容易有一个他能发挥的空间,怎能不施展一下? “二姐你放心,这事儿有我在,定给你布置的漂漂亮亮的,别的事我不敢托大,这件事我绝对靠谱,比背课轻松多了。” 徐若瑾看着他一双放光的小眼睛,心里对这般利用他有些愧疚,“还是三弟靠得住,回头姐姐一定重谢你。” 徐子墨看起来比徐若瑾还兴奋,撂下笔就往外走,“二姐说这话多见外,咱们快去吧,我也得仔细想想才行……对了,二姐你是喜欢花梨木还是红酸枝?” 黄妈妈这会儿已经与匠人们说完了对院子的重新安排。 说是让二小姐回来挑选下东西,那也是走个过场罢了,哪能真容了她的意思? 夫人昨晚被老爷训的哭闹一宿,今天虽然妥协了,让自己找人为二小姐来修缮院子。 但黄妈妈哪能不懂夫人的心? 归根结底,修院子是为了让老爷心里舒坦,但修成什么样子,还是夫人说的算。 匠人们已经领了差事,只准备黄妈妈一点头便立即动手干。 黄妈妈对此事格外谨慎小心,她要等二小姐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同意自己的提议,然后才让匠人们动手。 “二姐,你的院子,怎么这么破?” 徐子墨惊呆的叫嚷在院门口响起,黄妈妈耳朵一竖,心里暗叫不好! 三少爷怎么好端端的还跟来了?这不是跟着添乱嘛! 黄妈妈心里嘀咕着,急匆匆的向院门口迎过去。 徐若瑾正满脸通红,虽然心底怨怼,又一个见了院子就说破的,可她也只能承认自己人品太差,没投胎到好人家! “我寻常静惯了,何况就我和春草两个人,院子若是太大了,我反倒害怕。” 徐若瑾这个借口找的很恰当,让黄妈妈都跟着松口气。 快步的跑向门口,离得很远她就开始与二人打着招呼,“二小姐终于回来了,三少爷真是热心肠,是二小姐请您来帮着布置院子的?” 黄妈妈虽然在笑,她的提问却是一把刀。 徐若瑾没开口,徐子墨满脸不忿的回答,“怪不得二姐刚才说院子小,用不着我来布置,这院子还有什么可布置的啊?”看着一旁闲呆的匠人,徐子墨没好气的指挥着: “你们干嘛呢?看到地上的杂草怎么不修修啊?” “你不是负责草木的吗?移过来两株桃树梨树,再把屋门口都栽上刺槐。” “啊?三少爷,栽刺槐?” “二姐不是说就两个人不安全吗?刺槐有刺,谁来扎谁!” 徐子墨的不满让徐若瑾忍不住笑出了声,看黄妈妈的一张老脸满是尴尬,快憋成了落秧的紫茄子,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光看戏,得适时出来圆场: “三弟三弟,咱们先进屋,这事儿哪用得着你操心?黄妈妈定是早就布置好了。” 黄妈妈连忙递话顺着说:“对对对,三少爷,老奴早就吩咐下去了,只等二小姐回来点个头,他们就开始干活了。” “黄妈妈吩咐的,哪有我想的周全!” 徐子墨虽不是跋扈性子,但在这件事上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分毫不让。 不说那话还好,既然说了,他就必须得做出些响动来: “墙角那边栽上一排芙蓉树,树下置办个地台,上面摆个花梨木的书案,二姐这里安静,我也能抽空过来吃茶……还有背书。” “千万别忘了,还得建好围挡,若是下雨下雪了,也有遮着的物件。” “围挡一定要红木的,屏风要双面绣,没有双面绣就里外摆两层,一定不能漏了怯。” “回头我再为二姐去选两只角百灵,叫声特别好听,若你院子里有了响动,鸟儿一出声,你就知道了。” “行了行了,这些已经够了,我没有三弟那么高雅的心,鸟儿这些金贵物件,还是三弟自己留着吧,姐姐心粗,再给养坏了,岂不是辜负了三弟的心?快进屋去坐一会儿,看看你,额头都出了汗了!” 徐若瑾轻推着他,徐子墨站在原地也没想出还有什么可发挥的,便举步进了屋子。 黄妈妈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肚子里,长舒一口气,她不由审度的盯了徐若瑾半晌。 但见二小姐满是无奈,更有着被三少爷挤兑的尴尬和不得不编瞎话圆场的羞涩,也不像弄虚作假。 联想刚刚三少爷的抱怨,想必他跟来真是个意外。 但若真是二小姐刻意安排的,那她的心机岂不是太深了? 第23章 烧香 春草这会儿已经回了屋里冲好了茶,递给徐子墨一杯,徐子墨入口便喷,“都是茶渣滓!” 徐若瑾没得解释,只能投目看向黄妈妈。 黄妈妈挤出半分笑,“二小姐的院子在修缮,物件都不全,稍后都会填补。” “唉,这屋里更破,我的一番心啊,没地方施展了。” 还是破! 徐若瑾的脑中又蹦出了冷面男,摇摇头,连忙把那个人影挥散。 徐子墨只觉得坐着的椅子“咯吱”乱响,没什么安全感。 站起身来,他也懒得再问黄妈妈后续的打算,只能看向徐若瑾道:“二姐,等修好了弟弟再来看吧,若是你没有的,就从我院子里搬,我还有好多藏件……” “那都是三弟的,我怎能随意要你的东西。” “怎是二姐要的?那是我送的。再说了,咱们姐俩谁跟谁。” 徐子墨今儿被二姐的大度彻底感动了,何况二人也拉勾有了小秘密,这会儿更急于想表现一下。 只是徐子墨的大方,让黄妈妈心肝抽搐,每年三少爷败家的银子都无法计算,这话若让夫人听见,一定气吐了血。 徐若瑾也没想到三弟这么实在。 她原本只想徐子墨过来一趟挑剔几句,黄妈妈也会权衡一下,比之前的布置再多添补些。 这会儿再看黄妈妈的脸色,恐怕已经到了临界点,不能再有让步了。 “三弟,咱们还是去主院吧,不能让父亲和母亲等咱们,咱们早去一些?” 徐若瑾的提议,徐子墨很快便回应了,“快走快走,你这里的茶没法喝,母亲那里有上好的龙井,我得去讨一杯,都渴死我了。” 说着话,徐子墨率先出了门。 徐若瑾做戏的长舒口气,用帕子擦擦脸颊,略带歉意的看向黄妈妈。 黄妈妈若有所思的笑着道:“二小姐还有什么想填补的?都一并说了,我也好向夫人回禀。” “妈妈这是哪儿的话,原本您做主就行了,不用与我商量,有您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也别听三弟胡闹,还按着您原来定的办就是。” 徐若瑾歉意的寒暄,黄妈妈却摇了摇头,“这一次可不能疏忽了,连老爷都特意过问,夫人也为此挨了训斥,我怎能怠慢了您?就依着三少爷说的办。” “那怎么行?”徐若瑾露出惊慌,只是她惊的却是杨氏挨了训。 昨天见父亲那副淡漠的模样,还有杨氏趾高气扬的冲了自己院子来,还真没想到父亲会私下发令。 不过徐若瑾并没认为这是父亲的疼爱,这是在应对张家的不满。 因为他的目光中,分毫没有半点儿的父女情分,只有利益的交易。 黄妈妈见到她的惊愕似很满意,“二小姐就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不会让夫人怪罪您的,别让三少爷等急了,您还是先随着他去主院吧。” “那……那就都托付给黄妈妈了,定会向您道谢。” 徐若瑾福了福身,笑容中更夹杂着感激,转过身叫了春草,主仆便匆匆的奔向了院门口。 黄妈妈一直送徐若瑾离开了院子,脸上的笑容也顺势的落下。 思忖过后,她叫来一个婆子,“去看连翘在三少爷院子里做什么,把她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徐若瑾与徐子墨到主院时,家里人都已经聚齐,桌席也已经开始上菜。 杨氏瞧着徐若瑾那副模样,冷瞪一声便别过头。 徐耀辉坐于主位,仍旧一脸严肃,徐若瑾连忙上前行礼请安,“给父亲请安,母亲今儿派人为女儿修缮院子,黄妈妈特意询问女儿的意愿喜好,所以女儿来晚了,父亲不要怪罪。” 徐耀辉挑眉朝杨氏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行了,一家人怪什么。” “谢父亲。” 徐若瑾并没有立即到一旁坐,而是去了杨氏的身边站着端茶递水,“黄妈妈在为女儿忙碌着,女儿来顶替她伺候母亲,母亲可别嫌女儿笨。” 杨氏的脸上微有舒缓,起码这妮子还知道好赖。 “笨就多学学,家里人不挑你,将来出了门子,哪会有人还这么宠你纵你?” 徐若瑾也不反驳,“都听母亲的。” 徐子墨也为父亲母亲行了礼,随后坐在一旁吃茶不吭声。 李秋萍的旁边还有一男子,约二十多岁的年纪,徐若瑾朝他看去,这应是她还没正式谋面过的大哥徐子麟。 徐子麟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却夹杂着阴损痞气,一双三角眼也在徐若瑾身上来回扫量着,“很久没见到二妹妹,倒是比以前更漂亮了,张家那小子还真有艳福。” 李秋萍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她从徐若瑾进了门就在撑着眼睛瞪她,可徐若瑾根本不往她这里看一眼。 如今自己男人还夸赞她,李秋萍哪里受得了? “你觉得是艳福,人家恐怕不这么想,否则哪能二妹妹掉了湖里,是别府的公子给捞上来?张公子自己怎么不去救?” 徐子麟冷眼扫过去,“少说这等屁话,还嫌谣言不够多么?老子撕了你的嘴。” 李秋萍被骂的一愣,眼圈一红就准备要哭。 杨氏最厌恶谁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哭什么哭?你那张嘴的确要收敛一下,小心教坏了我孙子。” 哭声没等响起就被憋了回去,李秋萍只能低头闷声自己委屈,只是看向徐若瑾的目光的憎恨更加浓郁。 徐若瑾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她说话被大哥和母亲批了,反倒赖在自己的头上。 还真是人善被人欺,柿子专挑软的捏…… “行了,都少说一句!”徐耀辉板起了脸,众人立即一声不吭。 “今儿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我也有话要说。” 目光挨个扫过众人的脸,徐耀辉沉了半晌才开言,“七年了,我在中林县历任两届主簿一职,还有一年便是审评,能不能再爬一阶,今年便是关键。” “虽成就不足,但能有这样的成绩也不算愧对祖宗,下月初一,所有人都跟随我去拜祖宗牌位,磕头烧香,若瑾也去。” 徐若瑾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杨氏猛然的转头看着她! 目光中的复杂憎恶,让徐若瑾大吃一惊。 这事儿,难不成和自己有关? 第24章 工具 徐若瑾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她虽在徐家长大,姓了徐家的姓氏,但并没有被列入族谱之中。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是出于杨氏的肚子,非杨氏所生。 非嫡出子女不入族谱,纵使杨氏出身商人之家,也遵循同样的规矩。 所以这么多年,徐耀辉没提,杨氏对徐若瑾便以庶出相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徐耀辉要带三个孩子一同去拜祖宗,明摆着是让徐若瑾划名于杨氏之下,正式认定徐若瑾的身份,把她列入嫡出的行列。 因徐若瑾生母不在,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等子事。 徐子墨年幼,也不懂,除了徐耀辉和杨氏之外,便只有徐子麟反应了过来。 徐子麟眯着眼看父亲,随后便又看徐若瑾满脸懵懂无知,杨氏一脸的阴狠不忿俨然临近爆发,也只有他这个做长子的站出来圆场了。 “儿子要恭喜父亲即将高升了!” 徐子麟一句话划破了尴尬,让杨氏的思绪也转到老爷要升官的上面来,忍着期待的喜色忙问道:“严大人已经答应帮老爷了?” 徐耀辉微微点头,“若有可能,会被调邻县任县丞一职,但这都乃明年再定,是后话。” “那岂不是要离开中林县了?” 杨氏略有惊诧,徐耀辉皱了眉头,“不要把这等话传出去,若被县令大人所知,还当我有私心。” “自家老爷的好事,谁敢在这上添牵绊?都把嘴巴闭严实了,若敢肆意胡说,我撕烂她的嘴!”杨氏发了狠话,又一一看向屋中的所有人。 下人们脸上也都喜色盈盈,连称不敢。 唯独只有徐若瑾一个人还在发呆。 她怎么有些听不懂了?父亲升官与拜祖宗有什么关系?起初好像杨氏愤恨的看自己,大哥豁然提到父亲升官,杨氏的脸色马上就转了晴,把不忿压制下去。 而那位严大人又是什么人? 徐若瑾感觉到信息量的不对称,她望向徐子墨,那位三弟已经魂游天外,眼神早奔向了桌席,根本不在此处。 她忽然意识到个很大的问题。 那便是没有人能来为她解答心中的疑惑。 这种求知无能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情烦躁,更烦躁的是她只是个出气筒,没有人肯理睬她。 桌席已经摆放好,徐耀辉便让所有人都去用饭。 这一次没再分席而坐,徐若瑾也被召到了主桌。 “抛开规矩不提,都是一家人,寻常各自忙碌着,今天我只想吃个团圆饭。” 徐耀辉发了话,杨氏也没敢再生事,只是她看向徐若瑾的目光仍旧冰冷,似比寻常更添了恨意。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很快便用完。 徐耀辉离开去了书房,杨氏仍有刨根问底儿的心,把孩子们都撵走,跟去书房伺候。 徐子墨巴不得回院子里睡觉,一溜烟儿没了影,徐若瑾仍旧被疑惑困住,浑浑噩噩,回去的路上若没春草扶着,几次都险些跌倒。 “二小姐,您今儿怎么了?吓死奴婢了,刚才差点儿撞了树上。” 春草被惊了一身汗,也不顾规矩不规矩的,索性拽着二小姐往前走。 “春草,你来徐府之前,也在别的府邸做过丫鬟?”徐若瑾发现她能够问的只有春草一个人,虽没报太大的期望,却也忍不住问上一嘴。 “这些年被卖来卖去的,奴婢只求不给人做小。” “刚才父亲的话,你能听懂吗?我怎么感觉母亲更恨我了呢?” 徐若瑾的目光很真诚,让春草忍不住一怔,四下看看没有外人,她憋憋嘴,“回去说!” 徐若瑾眼睛硕大,她没想到春草真的懂,反过来拉起春草的手便狂奔,吓的春草心都快跳了出来。 回了院子里,春草不等回过神,就被徐若瑾盯着,只等她讲个明白。 “其实这些事也是您让奴婢打听黄妈妈,奴婢顺耳朵听来的,加上张家公子与您的亲事,私下里七嘴八舌的传闻,奴婢才有了谱。” “老爷肯带着您去拜祖宗烧香,是要把您记在夫人名下,挂上嫡出子女的身份,往后没人敢再说您是……外面来的,即便嫁人也有身份,对您来说是好事。” “怪不得母亲恨我了,对我是好事,她肯定不甘心。” 徐若瑾长舒口气,恨就恨吧,谁让这事儿是自己有益呢? “但拜祖宗和父亲升官,我怎么没想明白?” 徐若瑾继续看着春草,春草顿下后,开始数着手指头,“奴婢说说最近听来的消息,二小姐聪明,您自己斟酌。” “快说。” “您的亲事媒人是严大人,而严大人十几年前是邻县的县令,咱们老爷那时只是他的幕僚,严大人现在是户部员外郎,张公子的父亲刚调任户部,张家的老太爷是吏部的官……” “张公子虽然不是张家的嫡孙,但张家老太爷很喜欢他,有意让他留在中林县看管祖宅。” 春草一只手的手指头不够数了,更发现自己也混乱了,“您自己想想?” “合着我就是个交易的工具。” 徐若瑾笑的很苦涩,“也难怪张家再不喜我,也要顾忌严大人的脸面了。” 一环扣一环,层层迭迭,只是徐若瑾想不明白,严大人真想与张家攀交,为何不把自己闺女嫁过去,偏偏选自家? 这其中恐怕还有事,便不是她这等女眷能知道的了。 春草她一脸苦闷,“二小姐也别这么想,好歹如今事情对您是有益的……” “有益?”徐若瑾看着自己还在修缮的破屋子,“好歹在这里我还能活着,真的嫁去张家,是死是活便不知道了。” 春草皱眉,似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 徐若瑾看向春草,“你是个实在的,我若告诉你,我当初是被张公子推下湖险些淹死的,你信吗?” 春草大惊,小脸都吓白了,“那,那怎么办?您怎么不告诉老爷和夫人?” “他们即便听了,难道就肯改变主意吗?” 徐若瑾想到救了自己的那个冷面男,也不知对他是该谢还是该怨了。 径自的摇头,徐若瑾嘀咕着:“若真想改变命运,就只能靠自己了!” 第25章 耳洞 这一宿,主仆二人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清早起床,互相看到对方的大黑眼圈,两个人都忍不住苦笑摇头。 “这事儿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心里有数就行,若是我真不得已要嫁给那个畜生,你不想跟着就告诉我,我自赴苦窑之前,怎么也会把你安排好的。” 徐若瑾并不后悔把事情告诉了春草,春草是个实心人,没必要让她陪着自己去受苦。 “二小姐,您也别想太多,奴婢寻思一宿,还是张公子不了解您的为人,等真的懂您了,或许会待您好的。” 春草的安慰让徐若瑾摇头,“那都要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几率太小。” “反正奴婢是跟定您了,有奴婢在身边,别的事情帮不上,解解闷倒是行的。” 春草的话让徐若瑾发自内心的高兴,“好,我们就一起努力。” 吃过早饭,徐若瑾还没等带著书箱去上课,杨氏院子里的小丫鬟便过来传话。 “缘绣坊的娘子送了物件来,夫人让二小姐过去试衣装。” “这么快?” 徐若瑾惊叹缘绣坊绣娘们的速度,但掐手指头算算,岂不是马上就要见张家的那个人了? 这阵子习课背书,接二连三的事情找上门,徐若瑾忙的忘了时间,怎么一眨眼就快到七天了。 撂下心思,徐若瑾又问着小丫鬟,“缘绣坊都有什么人来?碧娘子到了么?” “来了,正在前堂与夫人吃茶,二小姐还是快着点儿。” 徐若瑾心里有了谱,“春草,不必背书箱了,你去与王教谕打声招呼再马上去前堂找我,今儿不能去上课了。” 春草应下便立即跑出去,徐若瑾又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才随着小丫鬟一同去了前堂。 这一次再见到碧娘子,徐若瑾更多了几分谦逊。 杨氏的脸色依旧冰冷,但见徐若瑾没穿着粗布麻衣露面,她终究还是舒了口气。 碧娘子这次不由得细细打量下徐若瑾,虽只有十五之龄,但她眸子里的云淡风轻,好似一湖波澜不惊的水与自己对视。 这可不是个一般的小丫头…… 碧娘子也没有再多话,招手吩咐身边的人,“为二姑娘上妆更衣!” 绣娘们围着徐若瑾到堂后更衣梳妆,杨氏也吩咐了丫鬟跟去,用心记着一个接一个的步骤。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徐若瑾褪去平凡的纹衫,换上古香缎子的牡丹纹刻丝袄,下配一件黛色的软缎百褶裙,简简单单的双丫髻用彩条缠着,脸上也略施了淡淡的脂粉,让原本白皙的面眸增添一抹红润。 身形虽瘦弱了点儿,却并未显得徐若瑾面相单薄,眼眸中的那抹晶莹剔透让人不禁惊诧的多看上几眼。 没有小家碧玉般的惹人垂怜,而是大气镇定的平和。 一旁的绣娘忍不住心里嘀咕着,这还真是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 徐若瑾看着面前铜镜中影影绰绰的模样,也忍不住多看上自己两眼。 伸手轻轻摸着自己现在的这幅眉眼鼻子,还有那一张润红丰满的嘴唇,徐若瑾轻轻撅了下略显俏皮,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让一旁的小丫鬟看的惊诧不已。 眼前的二小姐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联想起前阵子卧病残喘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是一个人? 怪不得二小姐能被高门定亲,合着是真有姿色。 绣娘们也在笑着奉承,徐若瑾听了高兴,也知道拖延不得,缓缓的站起身朝前堂去,“不能让母亲和碧娘子等急了。” 春草这会儿也匆匆的赶了过来,眼见焕然一新的二小姐,快步的过来护着。 徐若瑾心里已经不再去想自己这副模样,而是想杨氏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果不出其然,徐若瑾到前堂一露面,碧娘子和杨氏都满脸惊诧。 碧娘子惊后啧啧几声便过来围着打量,杨氏惊诧过后便是满脸凶神恶煞,瞧着好似恨不能过来撕掉徐若瑾的这张脸。 徐若瑾心头叹气,她果然是联想到自己那位不知长相、不知姓名的生母了…… “……真真的是个伶俐人儿,之前我就觉得二姑娘不是小家小户的女子能比的,身上总有股子让人说不明白的劲儿,如今打扮完了一瞧,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仙女吗?莫说是嫁入张府,就是进宫选秀都会被留牌子!” “哪里当得碧娘子这般夸赞,都是母亲教的好。” 徐若瑾连忙吹捧杨氏,让杨氏那张冰冷的脸,好歹有点儿血色,“也是碧娘子用心了,单凭府里的丫鬟婆子的手艺,怎么也扮不出这样出落的丫头。” 碧娘子寒暄的笑笑,忽然注意到徐若瑾没有带耳坠子。 再仔细一看她没有耳洞,看向杨氏调侃的逗道: “连耳洞都不给我们若瑾姑娘扎,这母亲可是怎么当的?年幼时扎就扎了也不知道疼,这会子再扎,那可就要忍一忍了!” 杨氏一怔,哑了半天才想出个由头,“就这一个姑娘,我也不懂啊,家里的婆子们也是,一个提醒的都没有,这就给耽搁了。” “这话早不说,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不愿给耳坠子当陪嫁呢!” 碧娘子笑的很畅快,不由杨氏尴尬的再多解释,更不由徐若瑾想躲,一把将徐若瑾摁在旁边的椅子上,“今儿我就亲自动一把手,给我们若瑾姑娘扎上两个耳洞,可不能给你们夫人省这个陪嫁的银子!” 杨氏满脸僵的挤出笑,“瞧您说的,我就至于那么抠门?”其实还真至于…… 徐若瑾也知道逃不过这两扎,索性起身谢过,便坐在椅子上等着。 可怎么看碧娘子的眼神都透着不对劲儿呢? 她与碧娘子之间曾因熏香有过含沙射影的交锋,自然不会把她想的太良善。 自己与杨氏的关系,碧娘子比谁都清楚,刚刚那一番吹捧可不是好话,而是让母女之间的关系更僵硬。 可即便知道又能怎样? 这一会儿自己就是那案板上的肉,只任碧娘子下刀了。 她会在扎耳洞上做手脚吗? 第26章 见客 徐若瑾已经想好了,一分疼她要表现出十分来,十分疼她就要掉眼泪了。 堂堂的中林县第一绣坊掌柜的连扎耳洞的手艺都丢人,这传出去碧娘子的脸色也不好看不是? 心中笃定就这么干了,徐若瑾便觉得两个黄豆粒儿在揉搓着她的耳垂。 搓的麻了,忽然一个针刺的轻痛,一串纯银的耳坠子便已挂在了她的耳垂上。 不等徐若瑾有反应,便是另外一个也这般流程的扎好了。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觉得疼吗?” 碧娘子的问话和目光让徐若瑾略有不好意思的笑笑,“根本没有半点儿疼的感觉,就像被蚊子轻咬了一口,碧娘子的手艺高超,若瑾在这里谢您了!” “不疼就好!我这颗心啊也彻底的放了肚子里,已是有十年没动手为人扎过耳洞,今儿心一痒拿若瑾姑娘试试手可怕出丑呢!” 碧娘子随即让绣娘去把接下来几天如何养护的事教给春草,她便起了身,与杨氏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徐夫人什么时候当上了丈母娘,这杯喜酒我可是要讨的!” “那是当然,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您啊!” 杨氏也无心再多应酬碧娘子,心里还没从咒骂生出徐若瑾的女人那里跳出来,“我送您出去。” “怎能让主簿夫人送……” “您这话是臊我呢!” 二人说着话就往外走,徐若瑾跟在后面一同送行。 碧娘子带着人刚出了徐府大门,杨氏便转过身来冷瞪着徐若瑾,上下扫量着:“没瞧出来还真是一张小狐狸脸,勾引男人是绰绰有余了!” 徐若瑾眉头微蹙,“女儿终归是母亲的女儿,您这般说被传出去,恐怕会被外人诟病。” “一张小嘴说的倒是明白,你也庆幸我没生出个闺女,否则这身好皮也根本轮不上你,别寻思歪的邪的,老爷肯抬举你,也是因为你还能有点儿用,我现在肯容你,也是等你嫁了,能帮上我两个儿子的忙。” 杨氏的脸色更多分阴狠,“别以为出了门子我就治不了你,你的心,还得向着徐家!” “我原本就是徐家的人,又怎能不顾念爹母亲兄弟。” 徐若瑾的回话只让杨氏冷笑,“行了,回去好生琢磨如何伺候好张公子,后天你若是表现不好,我就扒了你的皮!” 杨氏摆手就将徐若瑾给撵走,分毫没有与她纠缠没完的心。 徐若瑾的心里更冷,看来杨氏已经被父亲说服,打定主意要把她塞入了张家门里。 否则自己刚刚顶了两句,她不跟自己吵个没完都见鬼了。 带着春草往回走,徐若瑾才逐渐的感觉到耳洞肿胀的疼起来。 “嘶……”徐若瑾有心揉揉,却被春草给拦下了,“您不能动!绣娘说了要用点儿盐水或者酒兑水来擦才行。” “擦多久啊?”徐若瑾听着就激灵。 “三天!” 回了院子,春草便立即准备物件,端了个小碗来,拿了棉布沾一些往徐若瑾的耳朵上一捂! “嗷嗷”几声惨叫传出小院,徐若瑾翻着白眼咬嘴唇,扎时候不疼护起来疼,她还是被阴了! 徐若瑾养了两天的耳朵,上了两天的课,第三天一早天还不亮,黄妈妈便带着一众丫鬟赶来她的小院。 几天的修缮,徐若瑾的小院子也有了些许模样。 虽没有徐子墨叨叨的那么华丽,但一排芙蓉树已栽好,树下的茶案茶台也已摆好,只是木料不是花梨木,而是普普通通的木料罢了。 屋内的床比以前宽大不少,破损的书桌换上了宽大的红木桌,屋角放了一排书架,上面的书是从徐子墨的小书房借来的,用完需要还回去。 一个妆奁台子放进来,好歹能看出这是一个小姐的闺阁,而不是破杂院了。 被拎进了浴桶中沐浴更衣,徐若瑾看出黄妈妈脸上的紧张。 各种花瓣香料往里洒,徐若瑾已经分辨不出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了。 春草这会儿已经搭不上手,都是黄妈妈亲自来为徐若瑾更衣上妆,“二小姐今儿可要打起精神来,张家人一直都怕您的身子弱,今儿让他们好生看看,二小姐可不是一般俊美的人。” “瞧您说的,我也不过就是到前堂露个脸,能说上两句话也是打招呼,不都还要看母亲的?” 黄妈妈摇头,提点着:“老爷今儿也会在,二小姐必须好好表现,这涉及到您今后的日子,不用我多说,您自个儿心里都清楚。” 徐若瑾轻轻点头,也认真的坐好。 无论自己心里乐不乐意嫁,场面事总要做的圆满,让父亲和杨氏都挑不出毛病。 至于那什么张公子,自己也只能在心里咒他路上落个马?摔跤啃下泥?被耗子咬两口,被蟑螂吓死过去? 否则还能有什么办法?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黄妈妈终于为徐若瑾全都料理好。 门外已有婆子准备好轻辇,这是怕徐若瑾路上累出了汗,要将她抬到前堂去。 从未有过这么好的待遇,徐若瑾上了轻辇坐稳后,忍不住心里嘀咕,被重视的感觉的确好,难道这就是旁人一心攀高枝的原动力? 到了前堂,徐耀辉与杨氏都已经在等候。 看到徐若瑾出现,徐耀辉也忍不住多看了女儿两眼。 这么多年没关注过她,却未想到出落的这般俊俏可人儿,杨氏投去怨怼的目光,他才微微点头,又低头喝着茶。 徐若瑾为二人行了礼后,便到角落里去等着。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门口便有小厮匆匆跑进来,“老爷,夫人,张家公子到了!” “快请进来。” 杨氏格外激动,立即站起了身。 徐若瑾从窗棂的缝隙中看到众人簇拥着一个白衣男子进门。 仔细一看,身型与自己三弟差不离,虽没徐子墨那么胖,但也是个看不着脖子的。 模样虽不丑,但仰头踏步走来的那副金贵劲儿写满一身,一双不屑的阴损眼看何处都透着嘲讽不忿。 怪不得会把自己的前身推下湖,上上下下一瞧,这也是个纨绔公子哥儿。 心里大概有了个判定,徐若瑾的心更沉了。 这种人若是嫁了,单是一屁股就把自己给压死了,还过什么过啊! 坚决不能嫁! 第27章 对峙 张仲恒今年十八岁,比徐若瑾大上三岁。 自幼出身名门张家,虽不是嫡出的孙辈,但张老太爷对子孙宽待,特别对留守在中林县老家的张仲恒格外喜欢。 好吃、好玩、不爱学习,中林县提及张家便都能想到张仲恒。 张家早已为他做好了打算。 考上个秀才,不丢张家几辈人的脸,随后便在中林县扎根为张家守祖荫,不求他高中状元拼官场。 因为张仲恒这一辈中已经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子弟,所以对他便得过且过,能算得了数就行。 但张仲恒却并不这样妥协。 心高气傲,凡事都想抢个尖,得知家里给选的亲事,居然是这么个破人家的闺女,这不是拿他当傻子糊弄么? 徐主簿一家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张仲恒早就派人打探过。 徐耀辉就不提了,只是个主簿,他家的婆娘出身商户人家,没文化、没规矩,养出来的俩儿子一个****赌博无人不知,另一个笨的《论语》读了好几年。 这种人家还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 而那一日,他与从京都被贬来中林县的梁霄也起了冲突,一把便将徐若瑾推了湖里。 他才不在意那丫头的死活。 若真的死了,正可以换个人选,可谁知梁霄那个家伙真的跳进湖里把她捞了上来。 张仲恒虽警告当日所有目睹真相的人,是徐家丫头自己掉了湖里,不过徐家丫头命硬没死了,却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当时的事。 何况,还是梁霄把她抱上来,这始终是张仲恒心头的两根刺。 老太爷是最重名声的,若知道了真相,他在张家的地位定然受创。 不过徐家这么久都把音讯漏出来,是打算继续攀亲逼婚,还是另有什么目的呢? 这也是张仲恒肯答应前来徐家的原因。 他一定要弄明白徐家人在搞什么鬼。 “晚辈给徐主簿、徐夫人见礼了。” 张仲恒拱手行礼,杨氏笑着上前,连忙把他请进屋内,“张公子何必这般客气,能把你盼来就是好的,快进屋吃茶。” “多谢徐夫人。”张仲恒召唤小厮送上礼册,“一点儿小物件,还望徐夫人不要嫌弃。” “这么客气干什么,眼瞅着就是一家人了。” 杨氏的谄媚让张仲恒目光扫过一丝嘲讽,一拂衣襟,坐在正堂的末位。 身后丫鬟小厮站一排,有送擦手帕子的,有倒水沏茶的,有整理衣衫的,还有在一旁听候吩咐的。 这一通摆谱的架势,让杨氏艳羡不已,徐若瑾脸色如常,心里一百只草泥马奔过。 “今日小侄前来也是为徐姑娘道歉的,上一次在家中小聚,也是下人们没有护好,让她险些出了大事,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还望徐主簿、徐夫人能够原谅。” 张仲恒虽在说着,微眯的目光不由扫向屋内的所有人。 待看到徐若瑾时,他的目光一顿,随后连忙转回来,心里却诧异这次怎么瞧着不太一样了? 杨氏满脸堆笑,“哪里哪里,也是这丫头自己不小心,张公子还亲自前来道歉,也是若瑾的福气。” “罢了,事情都已过去了,何必再提起没完。” 徐耀辉打断了杨氏的献媚,“前两日刚从京中归来,也听说了你父亲的事,若有能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徐主簿。”张仲恒站起身又道了谢。 杨氏怎么看张仲恒都觉得好,看向一旁的徐若瑾,连忙召唤道:“若瑾,张公子来了半晌了,你怎么不上前见礼?” 徐若瑾感觉到张仲恒的目光投来,再看周围的人都盯着自己,倩步的走上前,微微福身,“张公子惦念了,若瑾恢复如初,劳您费神了。” 张仲恒心虚,怎么听都觉得这话若有所指,“徐姑娘吉人天相,如今看来,却比前些时日的精气神更足了,我也放心了。” 徐若瑾冷笑两下,退后两步不再搭话。 杨氏见二人有些尴尬,急忙上来圆场,“张公子一早便出门或许也累了,不妨去园子里走走,吃上些点心,可不能再推托了,原本有意中午摆宴,而后得知您顾忌家中要事不能久留,所以才打消了念头的。” “多谢徐夫人了。” 张仲恒原本巴不得马上就走,但徐若瑾似冷非冷的态度,让他心中没底,有心探究一番,“不知能否请徐姑娘引路呢?” 徐若瑾平淡回答:“我不认路。” “这丫头,被娇宠的没了规矩。” 杨氏狠瞪徐若瑾一眼,随后吩咐黄妈妈去侍奉,“……园子里都准备好了,张公子请吧。” “多谢。” 张仲恒带着一众下人在前面走,徐若瑾感觉到杨氏冰锥子一般的眼神,只能由黄妈妈和春草扶着随行。 园子里早已经布置妥当。 挡风的围栏、黄花梨的茶海、精致美味的点心将角桌摆满,周边花卉姹紫嫣红,让四角亭看起来格外俊美。 只是来到这里的人儿,却根本无心赏景品茶,各有心思。 张仲恒与徐若瑾坐在了四角亭内,两个人目光对视半晌,谁都不肯退缩一步。 意识到这个丫头有些不对劲儿,张仲恒摆手,让跟随的下人都退后。 徐若瑾看向黄妈妈和春草微微点头,她们自是识时务的离远了些。 秋兰仍旧站在张仲恒的旁边没有离开。 徐若瑾看着她没有说话,张仲恒一怔,吩咐道:“你也先离开下。” “是,少爷。”秋兰退后几步,并没有离开很远。 徐若瑾脸上的嘲讽不言而喻,张仲恒微皱眉头,先开了口: “感觉徐姑娘总是话里有话,不妨直接说出来更痛快,何必掖着藏着,我若真的起身走了,你恐怕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若是真心想走,还有谁能拦得住么?我看是做贼心虚,总怕别人揭了你的短。” 徐若瑾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眼眸中的不屑没有半分遮掩。 张仲恒当即色变,压低声音道:“徐家人果真是心黑手辣,想拿这件事来逼婚?休想!” 徐若瑾看着他,声音淡如虚无缥缈的空气,慢悠悠道:“徐家再怎么心黑手辣,也没罔顾人命的把人推下湖淹死,张公子,你太高看自己了!” 第28章 上门 “你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自己落水,于我何干?” “你不在意的话,又何必来到这里与我争辩?” “笑话,我何必与你争辩?你把事情说出去,看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要向阎王爷去说个清楚。” 张仲恒的脸色瞬间变紫,“我做了,那又怎样?你不过是徐家攀附权贵的一枚棋子而已,嫁一个要你性命的人,你就不害怕?我若是你,死也不会同意嫁的。” “我是棋子,难道张公子就不是?” 徐若瑾的语速减缓下来,“若你不是棋子,张家又怎会让你结一门你压根儿就瞧不上的亲事呢?若你不是棋子,你怎么只会私下耍手段,不敢找上张家的老祖宗去抗议呢?这世道人人都是棋,顶多你是个镶金边儿的,日子舒坦点儿罢了,归根结底都是卒,没比别人强多少!” “你……” 张仲恒被戳痛了心底的刺,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般刁嘴。 上一次见她时,不是唯唯诺诺的女子?与今日完全不是一样的人。 只是那时他只与梁霄争执对峙,根本无心多看她两眼,却没想到徐家的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家人,这让张仲恒更是心中无底。 因为他不知道徐若瑾最终的底限和她的需求,这样难以把控的人,让他发狂。 “你敢把这件事传出去试试!” 张仲恒的威胁让徐若瑾嘲讽的大笑: “在人前装成谦卑有度的张公子,居然也会怕了啊?虚伪,无耻,恶心!” “谨言慎行,别以为我怕了你。” “你自当不怕我,怕什么你心里知道!” 张仲恒没等开口再说话,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在秋兰耳边回禀了事。 秋兰脸色一变,立即上前,“少爷,他们找到了梁公子的下落。” “他在哪儿?” “刚刚回了梁府。” “终于找到他了,我这就去!” 张仲恒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冰冷的看了徐若瑾几眼,转过身匆匆带着人离开。 黄妈妈与春草离的很远,只看两位主子脸色越发的不对,如今张公子又气冲冲的离去,她们连忙跑到徐若瑾身边。 “张公子怎么走了?二小姐,您怎么不留住他呢?” 黄妈妈的埋怨让徐若瑾冷扫他一眼,“留?我怎么留他?是留他吃还是留他住?您没看到是有人来回禀事情,他才急忙走了么?” “哎哟,夫人还打算今儿就把事情定下来呢。”黄妈妈无意中把杨氏的目的说出口。 徐若瑾心中冰冷,脸上也没什么好气色,“恐怕母亲要失望了,黄妈妈您还是去回一声,别让母亲等久了。” “唉,我这就去。”黄妈妈说着话便奔向正堂去找杨氏。 春草见周围的人陆续退下,只剩她与二小姐单独留下,“二小姐,那咱们怎么办?” “拿上吃的回院子,物件不能浪费,终归没吃了狗肚子里,我心情还舒坦点儿。”徐若瑾发泄的谩骂两句,便带着春草往回走。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张仲恒的问题。 看来他也是有心要打探下自己是否还记得那日的情形,否则也不会提出要与自己私谈。 不过刚刚来人回禀“梁公子”,就是那个冷面男。 张仲恒那么气冲冲的离去,显然是与他有怨仇的,是因为冷面男救了自己吗? 徐若瑾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对劲儿,只是这事情想也没用,她有太多的不知道,径自的想也没有用。 想到那个冷面男,徐若瑾心里五味陈杂,谈不清喜怒,说不出善怨,若因自己,让他结了仇,倒也是愧疚了,有机会再见,还是应当说一声谢谢。 却不知能再见面是何时了…… 想到张仲恒,他最好与张家人闹腾一阵子,拒绝娶自己,否则刚刚那一通架也白吵了。 徐若瑾敢私下里本色的跟他争锋相对,就是想让张仲恒知难而退。 原本他就瞧不上徐家,再找个阴测测的女人在身边,他也得害怕吧? 心里在不断的期盼,徐若瑾回了院中便褪下那一身华丽的衣装。 虽然扮上后靓丽俊俏,可女为悦己者容,为那么个混蛋畜生,她巴不得扮鬼。 黄妈妈像杨氏回禀了张仲恒匆忙离开,杨氏当即大惊,“发生了什么事?我刚送老爷去了县衙,怎么一转眼就闹出了麻烦,还不快追回来!” “好似是张家下人来禀事,张公子便匆忙离去了。” 黄妈妈的回禀让杨氏松了半口气,“他与那小妮子都做什么了?” “在四角亭里单独谈的,老奴没听见啊。” 黄妈妈摊手无策,“是张公子吩咐都退下的,连身边的大丫鬟都遣走了,老奴也不敢逾越。” 杨氏紧咬着嘴唇,想吩咐黄妈妈去把徐若瑾叫来问个清楚。 但稍后一想,问明白又有何用? 现在最重要的是与张家把亲事定下来才行。 “准备马车,我要去张家见张夫人。”杨氏一鼓作气,“今儿必须把事情定出个章程,两个人都私下相谈了,容不得张家再这么推托!” 张夫人这会儿正在听秋兰回禀今日到徐家的事。 “……你说,徐家的那个姑娘跟仲恒斗嘴?而且还对你横眉冷对?” 张夫人半皱着眉,“徐家人不是向来都趋势逢迎的么?怎么会出她这样的人?” “奴婢若有半句虚言,宁肯领罚。” 秋兰跪在地上,“不过为了何事争吵奴婢没有听到,少爷与若瑾姑娘在亭中私谈,把周围的人都撵走了。” “不管是谁的错,这么做也的确离谱。” 张夫人看向秋兰,“不过他也的确过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规矩都哪儿去了?若是被老太爷听到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奴婢知错了,也是少爷突然知道了梁公子的消息。” “这孩子真是的,与谁较劲不行,偏偏与梁霄纠缠没完,威远大将军即便是被贬罚到中林县,也没必要得罪了他,梁霄如今还有伤在身,否则你们少爷没好果子吃。” 张夫人的话让秋兰缩了脖子,“少爷的意思是……梁公子既然下湖把若瑾姑娘救上来,也有了肌肤之亲,不妨让她……” “闭嘴!” 张夫人当即变色,“这种话谁再敢胡说,我割了她的舌头。” “奴婢知错。” “你自幼就伺候仲恒,要替我看着她,你也莫要因着身份跋扈嚣张,正妻进门,提你做了姨娘,也算圆了你多年尽心伺候的情分,若让我知道你敢有私心,我绝不饶你。” 张夫人的话让秋兰连连磕头。 门外的妈妈缓步进门,“夫人,徐家夫人来了,称有急事要见您,您看?” 张夫人满脸厌弃的神色,“见吧,这事儿也该有个结果了!” 第29章 订亲 杨氏并不觉得她作为女方的母亲,找上男方的家门有什么丢人的。 因为徐老爷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与张家结亲,算给了严大人一个交代,而老爷也正依靠着严大人再往上爬一阶。 要想家人过的好,那就只有与张家正式结亲才行。 杨氏才不管文人家的繁杂规矩,她的眼中只有最实际的利益,所以见到张夫人寒暄两句便开门见山的提了此事。 “……两个孩子聊的也不错,张公子更是特意的邀若瑾到园子里小聚,我是发自内心的看重张公子,他们的年纪也不小了,婚事总该有个定数了。” “做母亲的不能不操心,贸然登门,张夫人不要怪罪。” 杨氏的话,让张夫人不由看向一旁的秋兰。 丫鬟刚回禀过仲恒与徐姑娘争吵斗嘴,怎么徐夫人这里一说,反倒是聊的不错? 张夫人自当更信任身边的人,只是这样答应徐夫人,她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事情早就应该定下了,若无上一次的意外,现在也该问礼纳吉了。” 张夫人虽是这般说,脸色却很冷淡,“这一次让仲恒前去探望,也是要看徐姑娘的身子是否恢复好了,毕竟婚事不是小事,姑娘家准备嫁礼也操劳得很。” “是是是,张夫人说的对。” 杨氏听出张夫人不悦的埋怨,也只能强忍着笑,“那您看,这几日是不是就请人把事情定下来?” “我也得跟老爷商量一下,不过……我说句不中听的,您也不要见怪。” 张夫人低头看着茶杯中的叶片拂动,声音清冷: “我刚听丫鬟回禀,徐姑娘好似不太懂得大户人家的礼,问安、请礼、接人待物还是以和为善更妥当,而且,她纵使习课练字,也不应当是先生教,若是徐夫人没有时间和精力管教,我就让身边的妈妈去帮帮忙?好歹里外三层的嫁衣要绣好,张家的婚事,也是要请很多人来观礼的,也要顾忌下脸面。” 杨氏的脸色也沉下来,没了刚刚谄媚巴结的笑容。 她虽然能厚着脸皮登张家的门,可她不是个傻子,对张夫人的讽刺还是听得明白。 挑剔徐若瑾没有规矩,更不提她都学了什么,只称教习的人不对,这骂的可不是徐若瑾,而是她这个当母亲的。 旁的话也就罢了,杨氏最敏感、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说她出身商户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礼,何况张夫人还要让身边的妈妈到自家去教? 这等同于在她的脸上狠狠的抽一巴掌。 但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杨氏再不舒坦,也不会起身就走,毕竟她的目的是两家结亲。 “让张夫人笑话了,您身边的妈妈哪能用得起,还是留下来专心的伺候您,对女儿的事,我这个当母亲的自当一手操办,那也是我们府上的宝贝疙瘩,怎能亏待了她?” “我们老爷前阵子去了京都见了严大人,严大人还特意提及到定亲之后,他这位大媒人要亲自来一趟中林县,我们老爷如今心里只有两件事,明年任期就到了,不知会提个什么官儿,另外一件啊,就是女儿的亲事了。” 杨氏笑着把话说完,也不打算久留,拿出了徐若瑾的生辰八字放在桌案上,“物件我就厚颜留在这儿了,张夫人也有忙碌的事,我就不多叨扰了。” 提及到严大人,张夫人只能心里闷口气,那是主管他们老爷的顶头上司,她不敢胡言乱语被拿捏把柄。 强在脸上挤出半分笑,张夫人寒暄送客,“既是都忙着孩子们的事,也便不多留徐夫人,还望您别见怪。” “哪里哪里,各家有各家忙的事……” 杨氏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了张家,进了徐家门便直接去了徐子墨的院子。 徐若瑾今日没上课,但徐子墨还是没逃了王教谕的板子,这会儿正在挨着打。 原本就被张夫人给挤兑了一肚子气,再听到宝贝疙瘩的凄惨痛嚎,杨氏没了以往的好脾气,进门便与王教谕的争吵起来: “背不下来您就只会打,就是把他打死了又有什么用处?不是还没背下来?依我说,您就是不肯用心教,我之前便说让您教那丫头女训女戒、三从四德,可如今出去还被人斥骂不懂规矩,您到底都教的什么!” 王教谕原本就不愿意在徐家上课,若不是徐主簿三番四次的求请,他也不会硬着头皮来。 被徐子墨气的吹胡子瞪眼就罢了,杨氏还找上门来说他教的不用心? 王教谕立即有了离去之心,戒尺往地上一扔,“我年迈已老,不足以再教徐家的大才之人,告辞!” “哎,你别走啊。” 杨氏没想到一句抱怨,王教谕撂挑子便走,追赶两步却赶不上王教谕的步伐,其实是不知王教谕恨不得跑出徐家门。 摊手无策,杨氏狠瞪了徐子墨一眼,有心下手狠掐他一把出出气,可看到儿子挨打的红手心还舍不得。 杨氏越想越后怕,王教谕的身份她也是知道的,这件事还得让老爷出面,她是请不回来的。 徐耀辉得知此事只觉得头皮发炸。 他心中明白王教谕不会再回自家去教课,但该宽慰人心时,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赔罪。 得知徐耀辉前来的目的,王教谕沉叹口气,“原本我就不合适去教府上的若瑾姑娘,还望主簿大人细细思量,为她请一位有名望的教习妈妈才好。” “说句不入耳的逆言,府上的两位公子加在一起,天资都不如若瑾姑娘,徐主簿,此地只有你和我,我也说句交心的话,栽培好女儿,不见得比儿子差。” 徐耀辉眉头一动,“先生可有推介之人?” “梁府。” 徐耀辉有些迟疑,梁府如今是新皇最忌讳的人家,更是被责贬到中林县…… 王教谕看出了徐耀辉的难点,低声道:“您别忘记,梁夫人的出身不知高张家多少倍,她身边的妈妈若是能请动,谁敢挑剔?” 徐耀辉恍然大悟。 梁夫人的亲兄乃是忠勇侯,纵使梁家失势,旁人也不得不顾忌梁夫人的身份。 有她身边的人做了女儿的教习妈妈,张家即便不悦,也绝对不敢挑剔,否则就是打忠勇侯的脸。 “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徐主簿,梁家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情了……” 第30章 教习 徐若瑾没想到自己会换老师。 前几天还心怀澎湃的感激王教谕为自己特意安排的学习方法,让她能够得到充足的信息。 可谁知,杨氏与王教谕的争吵,让先生再不肯登徐家门。 徐子墨被安排每日到县学的学堂去上课,而父亲则为她单请了一位教习妈妈。 这位教习妈妈的来历很特殊。 年轻时曾在宫中当差,离宫后被忠勇侯府请去教习府中小姐。 梁夫人出嫁,教习妈妈便陪嫁到梁家,这么多年不离不弃,梁夫人比对生母还要敬待她。 只是让徐若瑾纳罕的是,这么一位有名望身份的妈妈,自己家怎么请得来? 即便不是杨氏出面,换成自己那位主簿的爹,梁家若不想用眼皮子夹一下,也挑不出毛病的吧? 难道又与那个冷面男有关吗? 可他是救了自己,又不是自己救了他,梁家的做法的的确确让人有些想不通透了。 不仅是徐若瑾想不通这件事,徐耀辉都觉得事情办的太顺利了。 原本以为想要搭上梁家的线会很困难,绞尽脑汁的找到中林县最有身份的夫人去说合,却没想到来人一开口,梁夫人便点头应了。 非但如此,还告诉教习妈妈不收束修,只全心尽力的帮忙便罢。 徐耀辉得到信儿后准备几大箱子礼送去梁府道谢,梁夫人也没客气,留下谢礼,寒暄几句后便端茶送客。 后来徐耀辉仔细打探一番才得知,不是他这个主簿有面子,而是梁夫人在以此来敲打张家。 张仲恒前日登了梁家的门好一通闹,最后闹成什么结果无人知晓。 但看梁夫人如今的做派,显然是与张家结了怨了。 徐耀辉有些后悔,但仔细思忖,这倒也无妨。 张家瞧不上自家出身低,请一位出身高贵的教习妈妈,他们还有何可说? 严家和梁家虽然也有些许恩怨,但只请一位教习妈妈,也不会被怪罪。 徐耀辉想到了若瑾,吩咐身边的长随陈才道:“去把若瑾给我找来,我有话要交待她。” 徐若瑾听到父亲说及教习妈妈的来历,她不知自己是喜是忧。 喜得是这位妈妈更有身份,她或许能够借得更多的利; 忧的是这位妈妈虽懂得许多,但肯不肯教给自己,便要看日后的相处了。 对于借力的虚名和真才实学,徐若瑾更看重后者。 她更相信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安安稳稳的走一辈子。 “……能得这样一位教习妈妈,也是你的造化,一定要踏踏实实的学,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懂吗?” 徐耀辉并没有把几家人错综复杂的恩怨说给徐若瑾,只说了这位妈妈的来历,但他的特意叮嘱,让徐若瑾也很重视。 “没想到能得这样一位妈妈教习,也着实让女儿吃惊,女儿省得了,一定不让父亲失望,更不会堕了咱们家的脸面。” “与张家的亲事很快就会定下日子,你在家也呆不了太久,咱们家一共就你们兄弟三人,这些时日学习之余,也别忘记与兄弟们多聚聚,出了徐家的门,见面就没这么方便了,我们都老了,将来都要看你们的。” 徐耀辉召徐若瑾来单聊,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这个。 老大县衙里混差事,老三年纪小,虽说现在不乐意学习,但若能往好的方向引导,还是能再踹两脚前进两步。 与张家攀亲,除却为了他的仕途,不也都是为了孩子? 即便老三真没多大出息,有一个姐姐护着,也能富裕的享一辈子福。 徐若瑾自当听懂了父亲的话,犹犹豫豫的试探着:“女儿是有这份心,只怕母亲那里……” “我会跟她说清楚的,行了,我也累了,你先下去吧,有事会再召你来。” 徐耀辉无心再多说,徐若瑾也没有停留之意,离开徐耀辉的书房,出了门就看杨氏横着一张脸在瞪自己。 一把将自己推了边上去,杨氏进了书房便关好门,不容徐若瑾再靠近半步。 屋内隐约有杨氏喋喋不休抱怨的声音传出,黄妈妈在远处站着,徐若瑾也没多停留,免得被怀疑故意听墙角,笑着过去与黄妈妈打了招呼。 “二小姐就是有福气的,只是女人的福气还是要靠男人,您听我一句劝,哄好了张公子,您的日子才能过舒坦。” 黄妈妈的话是指上一次见面,徐若瑾与张仲恒斗嘴。 “您说的我都懂,往后不会再犯了。” 徐若瑾的敷衍,让黄妈妈忍不住好奇,“那一天,您与张公子都聊什么了?” “原本好好的,后来提及母亲……我有些不忿而已。” 徐若瑾好似有口难言,又怕黄妈妈追问不好开口,“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了,提早准备好物件,免得明日有疏忽,那么有身份的教习妈妈,实在不敢得罪了,倒是有些紧张。” “紧张也不必,若是您样样都强,哪还用得着教习妈妈了?” “还是您会宽慰人。” “二小姐慢走。” 黄妈妈原本有些怀疑二小姐的话,可见她的脸色也不像装出来的。 只能把事压在心底,斟酌着稍后是否要与夫人讲。 徐若瑾并非是戏演得好,而是她对于往张仲恒的脸上泼脏水毫无压力。 原本他也瞧不上自家人,所以那话也算不得诽谤。 不愿与黄妈妈多说,只是不喜欢被审问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赤裸裸的侮辱,何况,还只是杨氏身边的一位妈妈? 徐若瑾倒有些期待明日见那位教习妈妈,她有一种直觉,一切改变,似乎都从明日开始! 张夫人听说梁夫人身边的妈妈去做徐若瑾的教习妈妈,气的一整晚都没咽下去饭。 原本凭借张家在中林县的地位,她始终是被此地各家各户的夫人们当做身份最高的女眷看待。 可自从梁家人被贬到此,梁夫人成了众位夫人的话题。 尽管梁夫人只窝在深宅不露面,可提及她时的赞叹吹捧,让张夫人很不爽。 不就是出身侯门么? 现在威远大将军是被贬的罪人,一家人没被砍了脑袋都是烧高香,她还有什么可牛气的? 张仲恒得知这个消息,又看到了杨氏扔在桌案上的生辰八字,他脑中露出徐若瑾的影子。 身姿曼妙,一张俊俏的脸蛋让人看过便无法忘记。 但这个女人不是几句话便可唬住的,特别是她眼眸中的仇恨,让张仲恒心底的刺更深。 若想制服她,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办法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另外一个,便是让她死! 第31章 收留 徐若瑾翌日天未大亮就起了身。 洗漱过后用了早饭,她又将自己学过、练过的东西粗略看上一遍。 今日要见那位教习妈妈,聊起曾经学过什么,她起码也得能应答几句才行。 春草今日也颇为紧张,徐若瑾用心看书,她则将书箱打开整理了好几遍,一样一样的数着,生怕再落下什么物件。 教习妈妈进了门,便有小丫鬟跑过来知唤一声。 徐若瑾立即整理好衣装到门口相迎,远远的就看到杨氏满脸含笑的陪着一位妈妈朝自己走来。 “方妈妈,这便是我的宝贝女儿若瑾。”杨氏笑着介绍着,“若瑾,还不叫人?” “给方妈妈请安,母亲安。” 徐若瑾微微屈膝行礼,随后束手站在一旁。 方妈妈发鬓已白,年纪不小,但她的和煦沉稳,端庄得体,让人看去便心生好感。 “徐夫人请放心,梁夫人发了话,我自当会尽心教好若瑾姑娘,您就请回吧。” 方妈妈已经发了话撵人,杨氏本有心多絮叨几句,却也张不开嘴。 “若是这个丫头不听话,您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训她的,只请您不要生气。” 杨氏的话说完,方妈妈仍旧淡笑着等她走,除此之外什么表情都未有。 徐若瑾在心底忍不住笑,看着杨氏一肚子奉承巴结的话愣是说不出来,那副尴尬的劲儿着实可笑。 又叨咕了徐若瑾几句,杨氏便只能自寻台阶离开了此地。 不过临走时,杨氏吩咐身边的丫鬟柳翠留下来伺候,明摆着也是派人看着徐若瑾。 将方妈妈请进屋,徐若瑾刚要拿出自己曾学过、写过的东西给方妈妈看。 方妈妈摇摇头,示意她把东西放下,“咱们今儿只坐下聊聊天。” 徐若瑾一怔,随后亲自倒了茶递上,坐在小杌子上认真听方妈妈说话。 “……女人这一辈子其实过的挺难的。” 方妈妈慢悠悠的抿着茶,开场第一句话便让徐若瑾眼前一亮。 没提三从四德,没提女人应守的训诫,好似推心置腹的老妇人,一点儿都不像是严苛的教习妈妈。 优雅端庄的气度让徐若瑾眼眸中的期待更浓,这还是她睁开眼来见到的第一位和善的女眷…… “生下来就被圈在闺房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过了七岁就要学习织绣书画,识字算术,及笄之前更是要学女训女戒,德言容功,嫁人之后晨昏定省侍候婆婆,随即便一门心思要为夫家诞子嗣传香火。” “大院子小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要管着,家中各房的账目也要算计着,小门小户还倒罢了,若是夫家是当官的,还要帮衬着男人出外应酬,是送礼巴结的,是收礼寒暄的也都要明眼识人,否则就容易落下个不贤无德的坏名声。” “帮着男人操劳,还要再管教孩子,孩子管好了那是贤妻良母,管不好就都是包庇纵容惹下的祸,这一辈子就是操劳的命,只盼着当了婆婆子嗣孝敬,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可那时一张脸早已经老的全是褶子,又要开始挂念着攒棺材本。” 方妈妈说到此不由自嘲一乐,“所以说,能乐呵呵的过一天是一天,自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再没有生过一次气。” 徐若瑾没想到方妈妈上来就把女人一辈子的苦处都给讲了通透。 按照她想象中的教习,不应该是教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切都听男人指令的? 徐若瑾满脸都是吃惊好奇,方妈妈的笑容也更浓郁了些: “其实说到底,男人要求女人,女人也没有一日不是在要求男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但凡是家事不合的人家,男人也不见得会有多大出息,即便是盛极一时也总有衰落的一日。” “我要教给你的,就是如何高高兴兴的把日子过好,这是用心过日子,那些整日学计谋、学算计的,根本不屑一提,心不正,再聪明走的也是歪道,总有被人拿捏住的一天。” 方妈妈拉过徐若瑾的手,“能学成什么样子,就看你自己的了!” 徐若瑾当即起身给方妈妈行了一个大礼,“都请方妈妈教我!” “我既然答应了来教你,定要交出个模样来,囫囵糊弄的事,我不屑于做,起来吧,今儿咱们不讲别的,就说说故事。” 方妈妈的笑容透着一股慧眼识人的精明,徐若瑾也收敛了心思认认真真的听。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 两个人也都忘记了时间。 柳翠琢磨着是不是到了应当用饭的时辰,可见春草什么反应都没有,上前问着:“这位妈妈要教多久?” 春草摇头:“不知道。” “已经到了用饭的时辰,是咱们去取、还是陈婆子送来?” 春草仍旧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柳翠只觉得与春草没了对话的心思,春草咬着嘴唇,回答道:“我昨儿去问了,被陈婆子顶了回来,说都要听夫人的吩咐。” 柳翠眉头微蹙,“那你再去问问?” “我?”春草指着自己的鼻子,没有回答,倒是反问:“柳翠姐姐,你是要一直留在这里伺候二小姐吗?” 柳翠被戳中心事,脸色一红,“我也不知道。” 她昨儿被老爷多看了两眼,今儿就被夫人点名在二小姐院子伺候…… “还是我去吧。”春草站起身,走两步转回头,“其实能跟着二小姐更好,只用一心的做事,不用提心吊胆的害怕,你自个儿琢磨吧。” 春草出了门,柳翠坐在石阶上呆了半晌。 她这辈子,到底求的是什么? 方妈妈讲累了才把课停下,与徐若瑾一同用过简便的饭菜,便离开徐家回了梁府,只道明日再来。 柳翠送走方妈妈便回了主院向杨氏回禀。 徐若瑾满心愉悦,嘴里嚼着一根素黄瓜都能笑的很开心。 王教谕讲的是人文地志,历史风貌,方妈妈所讲的人、事更贴近生活,实实在在的扎到了徐若瑾的骨子里。 那股深入骨髓的满足,让她能将颓废的苦逼日子彻底抛掷脑后,好似方妈妈的话语是魔咒,潜移默化的便驱散了她心底的焦虑和不忿怨怼,也更认定了自己这个身份。 她就是这个徐若瑾,她要踏踏实实的过好日子…… 不管是不是那个冷面男的原因,方妈妈才来教习自己,自己都记得他这个人情了。 下晌小歇片刻,徐若瑾便起身开始继续练字。 明日要给方妈妈看她学过的所有东西的名目,既然是写,不妨就认认真真的练。 一举两得,更有效果。 院子里突然有了声响,徐若瑾听到是春草在与什么人说话,未过一会儿便夹杂了哭声。 撂下笔,徐若瑾连忙跑到门口,生怕是春草受了什么欺负。 可定睛一看,那不是柳翠? 柳翠的发髻凌乱,脸上印着被巴掌抽打的红肿,怀里搂着一个包袱,抽泣着跪在徐若瑾面前,“二小姐,求二小姐收留奴婢吧,不然奴婢无处可去了。” 第32章 人心 徐若瑾虽不是个恶人,但她的善心也不会用在所有人身上。 春草与她相处的时间虽没多长,她却能够感觉到春草的诚心呵护,踏实认真。 可对于柳翠,她也不过是早间才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为何就要收留? 何况,柳翠这副破落模样若出现在大街上,或许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 但这是徐家。 敢对柳翠动粗耍狠的人屈指可数,最大的可能便是杨氏了…… 柳翠跪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春草见徐若瑾皱着眉头不说话,走过来给她讲了个大概。 原本杨氏就有心撇开柳翠,柳翠送走方妈妈之后,回了院子去。 正巧李秋萍在,杨氏心思一动,便把柳翠分派去伺候大少奶奶。 李秋萍心里有了怨。 明明是婆婆不愿让柳翠在公公面前搔首弄姿,却把人给了她? 如今她还有着身孕,怎能让柳翠这等有些姿色的丫鬟钻空子? 带了柳翠回去,李秋萍便开始找茬,终究在她准备晚饭时,问是否要为大少爷准备碗碟,李秋萍便发了火。 “骚蹄子”、“贱货”这等词汇都算轻的,李秋萍越发火越大,更是上去动手打了柳翠。 黄妈妈知道了信儿,却也知道夫人是不愿柳翠回主院的,大少奶奶容不得,那就只剩他和徐子墨的院子了。 夫人是最重视三少爷身边人的,故而黄妈妈便让柳翠来求二小姐。 如若二小姐也不肯收留,她就只能一头撞死了去…… 春草说着柳翠的事,心思不由得软起来。 她自小就被卖来卖去,伺候过不知多少府邸的主子,这等事哪能没遇过? 兔死狐悲,春草眼圈里不由得润了泪。 徐若瑾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没想到打人的不是杨氏,却是李秋萍。 那位大嫂的性子也着实够烈,心眼儿比杨氏还狭隘,柳翠面容姣好,又是个能干的,她不嫉恨才怪,哪能让自己大哥得逞? 只是自己出面收下柳翠,又有什么理由呢? 毕竟让她来找自己的是黄妈妈,而不是杨氏分派的。 何况柳翠也是没了辙才了求自己,心底也不见得真愿意。 “先带她去净一把脸再说吧。” 徐若瑾的声音很平淡,她也得琢磨下这事儿该怎么办。 春草要过去扶,柳翠却不肯起来,“二小姐不答应奴婢,奴婢就不起身,奴婢绝对没有什么私心,只想一心的伺候主子,求二小姐成全。” “这话你跟我说没有用,你得让母亲真的信你,让大嫂不忌讳你,徐府里的丫鬟也不是少数,怎么母亲就挑了你的错?” 徐若瑾不容柳翠急色的解释,倒是先把话说个明白,“这事儿你也不用解释,因为我不可能单凭一面之词就信了你,我身边只有春草一个人忙碌,的确是缺人做事,可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春草在旁边说着好话,“二小姐,柳翠人心挺好的……” “你先带她去洗把脸,我琢磨琢磨再说。” 徐若瑾的语气不容置疑,柳翠满脸呆滞,眼神麻木,好似已对生活无望。 春草急忙去扶她起来,哄着拽着去洗脸安置。 徐若瑾长叹口气,怎么事都找到她的头上来?就不能让人舒坦舒坦? 想到这件事里绕不开黄妈妈,徐若瑾不由得多心了。 按说这事儿黄妈妈知道了,不是应该向杨氏请示的?怎么单单让柳翠来找自己呢? 是想看看自己是否有那么良善的心思收留她? 还是觉得自己过的太舒坦了,想借机找茬呢? 徐若瑾闭目揉额,仔细的思忖,而这一会儿,春草也带着柳翠进来。 发髻梳理整齐,虽是眼睛仍旧红肿,却也没了刚刚那番狼狈,怎么瞧都是个伶俐人儿。 给春草使了个眼色,示意春草先离开下,春草悄悄退到院子里守门。 徐若瑾半晌才道: “心里还委屈着吧?其实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委屈,不单单是你,母亲也有,大嫂也有,我也不例外,可没有一刀了命的勇气,还不如乐呵呵的过,想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能过什么样的日子。” “你说是不是?” 徐若瑾的话让柳翠嘴唇微翕,“二小姐说的对,是奴婢不自量力。” “是你长的俊,人也聪明,被主子忌惮是正常的。” 徐若瑾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敢说,你没有想出头的心?无论是跟了父亲,还是跟了大哥,都能从死契的奴才变个身份……” “奴婢没有,奴婢若有这份心,天打雷劈!” 柳翠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奴婢不过是个奴才,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哪里敢说个不字?夫人怨怼奴婢,不过是因老爷……老爷这些时日总点着奴婢名做事,但奴婢绝对没有主动的去做不要脸的勾当。” “可你被大嫂打出了门,你的名声恐怕已经洗不干净了,我若去向母亲要了你在身边伺候,挨骂的恐怕就是我。” 徐若瑾的语气很无奈。 她也是琢磨了半晌才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想让柳翠跟着自己,早间直接告诉她就罢了,何必不说明白,只吩咐她在这里伺候方妈妈? 大嫂是什么脾性,杨氏早已经摸透了。 把柳翠送去给她,要么是柳翠被留下,给了大哥,让杨氏省了心; 要么她被大嫂打出门,黄妈妈再指一句让柳翠来找自己,自己心一软,去向杨氏提这个事,杨氏劈头盖脸就会把自己一顿臭骂。 柳翠是为什么被大嫂打出门的?因她被泼了图谋不轨狐媚子心的罪名。 而自己要嫁去张家那么规矩的地界,带这样的丫鬟岂不是丢人? 何况,刚请了身份贵重的妈妈教规矩,自己就敢到杨氏的面前去要丫鬟,岂不是胆子太肥了? 杨氏之前可以肆意的谩骂自己,但如今不一样了。 父亲从京都归来,虽不管内宅的事,但不会容杨氏对自己肆意的虐待。 而且,父亲也已经说,自己与张家的亲事提上了日程,杨氏想骂自己,一定要找个十分恰当的理由。 还有什么理由比柳翠的事更合适? 无论结果如何,柳翠都从杨氏的眼前被扫清了,至于能不能骂上自己一通,都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 还庆幸杨氏这几天没再找自己的麻烦,谁知却在这里等着呢。 人的心眼儿啊,怎么能长这么歪呢? 第33章 主意 听了徐若瑾的话,柳翠很快就想明白了。 难以置信夹杂着不得不信的无奈,她默默的低下了头,“奴婢明白了,谢二小姐提点,奴婢不能给您添麻烦,这就……就走。” 徐若瑾摆手让她稍安勿躁,“你想走哪儿去?” “奴婢这就去找夫人,是打是骂,还是将奴婢赶出去卖了,终归会给奴婢个说法。” 柳翠将嘴唇咬的发紫,徐若瑾倒欣赏她骨子里的那股子硬气。 委屈过、哭过,待得知事情的真相,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去求一个解决的方式。 尽管有些鲁莽,但心思却没有往邪路上走。 徐若瑾朝门外看上一眼,见春草在外守着,没有靠近,她的语气很平淡:“我倒是有个法子,就不知道你是否有那个心了。” “奴婢愿听二小姐指点。”柳翠的目光充满渴望。 徐若瑾的声音很轻:“你可以去求父亲……” 柳翠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想要马上拒绝,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求父亲,可以有两条路,其一,你已经知道我便不多说,其二,便是彻彻底底的离开,想必父亲也会答应。我也只有这个法子,听不听,都看你的了。” 徐若瑾长舒口气,“若你不是被大嫂骂着赶出来,我真有心把你留在身边,可我自身还难保,也没那个资格为你出头,你好自为之吧。” 柳翠瘫在那里细细琢磨了好久,才道:“奴婢省得了,多谢二小姐。” 徐若瑾点了点头,把春草从外面喊了进来,让她将柳翠送走。 春草回来后满脸的茫然,可见二小姐什么都不说,她坐在那里也不敢开口问。 入夜,两个人躺在床上。 徐若瑾没能睡踏实,因为春草虽翻身很轻,却总在轻轻叹气。 那股哀怨担忧的声音轻出,徐若瑾都担忧她会不会被憋出毛病。 坐起身,春草连忙看着她,“二小姐要起夜?” “你还是惦记柳翠的事吧?” 徐若瑾的问话让春草点了点头,“是惦记,她人不错,奴婢刚进徐府,就是她带着的,只是人越心善,越容易被人妒忌,柳翠在这上面也吃过不少亏。” “我让她去求父亲,至于她会怎么选,我也不知道。” 徐若瑾把实情说出来,春草惊讶的“嗷”了一声,双手连忙捂住嘴,两个硕大的眼睛恨不能瞪出来。 “是选留,还是选走,都看她了。你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徐若瑾对此也有些不确定,她自己的感觉,柳翠或许会选前者。 柳翠不是春草,她即便忍着委屈伺候人,可她心底的不忿不屈,不是能几句话便化解开的。 何况,杨氏没有直接把柳翠打骂赶走,恐怕也是因为父亲真的中意柳翠。 否则她那么跋扈的人,又为何要用这等心计来处置个丫鬟? 只是柳翠会怎么选,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不过徐若瑾承认这件事很自私。 她就是想让杨氏没了心思与自己纠缠,不如索性给她找点儿麻烦,有了柳翠在,她恐怕就没心思跟自己过不去了。 春草沉默许久没说话,半晌才道: “人各有志,她能怎么选,就看她自己了。” “这回你能睡着了?” 徐若瑾撇了撇嘴,春草羞涩的脸通红,“二小姐快睡吧,明儿您还要上课,奴婢不打扰您了。” 徐若瑾躺下身不再多想,今儿若没有方妈妈讲的大魏国几位诰命夫人的过往,她也不会为柳翠出这种主意。 好似方妈妈说的,女人这辈子就是难,整日计谋、算计,总有被拿捏的一天。 杨氏既然算计自己,自己反过来斗她一回,恐怕也是她难以想到的吧? 只等明日会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徐若瑾第二天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洗漱用饭,随后便等待方妈妈的到来。 方妈妈看过徐若瑾昨日写下曾学过的书本名目,放在一旁似并不在意,转而开始教她何为德、言、容、功。 德言容功便是三从四德中的“四德”,也就是所谓的德行、言辞、容貌、技艺四项。 首先是德,说白了就是要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不过方妈妈对妇德的说辞却另有解释。 “书本归书本,日子归日子,若真按照书本上说的过日子,除非那个人早已没了喜怒哀乐愁,是个傻子。” 方妈妈说到此抿了一口茶: “真是嫁了人,公婆、叔伯、姑奶奶、男人孩子,这一大家子都要靠女人来支撑,什么是德?德就是规矩,是正心,不藏私心就是德,制住别人不藏私心也是德,所以这个德只能靠规矩来把控。” “都说这一点最重要,也因为这一点最难衡量,长辈们不守规矩,你斥责不得,晚辈们不守规矩,不是自己生的你也打骂不得,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说这个德字全都是靠日子积累的经验去过,不过依着我说,只有维护好自家男人才是德。” “男人就如同孩子,莫看在外叱咤风云,关起门来都有一颗童心。” 方妈妈看着徐若瑾,“我对你的告诫便是要有耐心,当闺女在家鲁莽一二无所谓,嫁了人再行鲁莽的事便容易被人诟病。被人诟病其实也无所谓,前提是你的男人能护住你,宠着你,而且这个宠着护着日子能够持久,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学生懂了。” 徐若瑾认真的把方妈妈的话记下,随后便又听她讲了言辞、容貌,最后便是技艺。 “……技艺对于女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那是生存的资本。” 方妈妈顿了下,“小门小户出身的闺女学技艺是为了赚银子贴补家用,官家出身的姑娘学技艺是为了多一份修养,谈亲时媒人能多两句说辞,嫁人以后也能以技艺结交应酬,说白了这也是手段。” “所以从今儿起,我把所有的女工技艺都简略的教一遍给你,至于你最后能精通哪一项便由你来选。” 方妈妈若有所指的淡笑,“女工要学,诗书的课你也不能落下,我教不了你,都要靠你自己,会不会觉得要求严苛了?” “不会。” 徐若瑾嘴角含笑,“妈妈这是在厚待我,现在多学一些,总比将来吃亏为好,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被人笑话?” 方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你严苛也是因为你没几个月就要嫁人了,豪门大户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想到张家,徐若瑾咬了咬牙,“我一定扎扎实实的学!” 脑中突然蹦出来“梁公子”这个名字,徐若瑾很想试探一句,也是道谢: “若瑾上一次能得梁公子相救,还望妈妈代我向他表下谢意,若非有他冒险下水,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徐若瑾‘这个人了。” 方妈妈似是很不在意,“我会把姑娘的心意带到。” 徐若瑾见方妈妈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只能笑着点头,把此事揭过。 难道方妈妈来教习自己,与冷面男没有关系? 这个家伙,还真是神秘! 第34章 处置 这一整日,春草都没打探到关于柳翠的半句消息。 徐若瑾对此也很惊诧。 柳翠若真的按她所说去找了父亲,今儿怎么也该有点儿动静闹出来? 难道是柳翠另外想了辙,亦或已经离开徐家了? 这事儿没办法直接去打听,否则会惹祸上身。 徐若瑾安抚着春草再等等看,便打算早早歇下,把方妈妈今儿说的东西消化下去。 主仆二人正准备睡了,院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很轻,偶有间歇的停顿。 春草吓了一激灵,起身到门口去看,待认清是何人,她才拍拍胸口转回身,“二小姐,是连翘。” 连翘? 她怎么会找上门来? 徐若瑾已经不去徐子墨的院子里上课,何况连翘因为黄妈妈不允她做陪嫁,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耍点儿小手段碍自己的事。 怎么还会主动找上门? 徐若瑾从床上下了地,连翘这会儿也进了屋。 “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徐若瑾披好衣裳,坐在椅子上,没闲工夫与连翘磨牙,不如直截了当的问。 连翘咬着嘴唇冷哼一声,“二小姐做的事以为没人知道吗?柳翠都快被夫人打死了。” 春草的脸色“唰”的就变了,徐若瑾立即挡住她,压抑心底的惊愕,微皱眉头,“柳翠?她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从你这里出去便奔向老爷的书房,难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连翘的质问让徐若瑾心里谨慎起来,“要这么说,你若稍后离开我这里摔个跟头呛破了脸,也与我有关了?” “你……” 连翘见没能诈出些什么来,眼珠子转了转,“怎么说都是二小姐有理,我们当奴婢的能说什么,只是夫人怎么想,就不是奴婢能说得算了,刚刚姑母还叫我过去,打探二小姐的事。” 这才是连翘的目的。 徐若瑾听明白连翘话中之意,只淡淡的笑了笑,“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在这里绕来绕去的,不觉得别扭吗?” “奴婢有心来伺候二小姐做陪嫁,还望二小姐成全。” 虽说厚颜把话说出来,但心底微存的羞辱,让连翘的声音很轻: “二小姐定是瞧不起奴婢,但奴婢也不愿生下来就伺候别人一辈子,即便伺候人,起码也去个好人家,谁不乐意求好日子过?二小姐身边终归要有这样的人,奴婢乐意一心跟随二小姐。” 春草被气的满脸通红。 这等话也是能当着二小姐的面就说出口的? 简直是不知羞耻! “柳翠现在怎么样了?”徐若瑾没有直接回答连翘。 连翘一怔,眨么眨么眼睛,似没想到徐若瑾会跳开刚刚的话题。 徐若瑾的声音更加冷漠,“我在问你,你难道没听见?” “她……她虽被夫人打了一通,但老爷已经发了话,抬她做姨娘了。” “然后你就匆匆的跑过来,把黄妈妈打探过我的事抛出来威胁我?你是觉得柳翠从奴婢到姨娘是翻了身,心里不忿了,对吧?” 徐若瑾提着的心略微放下,柳翠终究还是有了着落,今后怎么过,都看她的本事了。 可这个连翘…… 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她,这种人若是放在身边,早晚把自己坑死。 不过她敢有胆子来威胁自己,想必黄妈妈对自己也有着怀疑,这件事若不处理好,恐怕还是有藏在暗处的麻烦。 连翘听着徐若瑾的问话,满脸通红,“奴婢只请二小姐成全!” “春草。” 徐若瑾朝旁边召唤一声,“你去主院请黄妈妈过来一趟。” “啊?” “二小姐,你、你干什么?” 连翘惊的从小杌子上蹦起来,“你找奴婢姑母干什么?” “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解释么?” 徐若瑾脸上的冰冷让连翘后退两步,她的话更加让连翘恐惧袭身: “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个奴婢,更不把我当成府里的小姐,你觉得一两句话就可以唬住我,我把你要在身边,你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在三弟的院子里伺候,日子比哪个丫鬟不强百倍?你居然还人心不足蛇吞象,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想跋扈到我的头上?” 徐若瑾再次下令,“春草快去,一定把黄妈妈给我找来,我今儿也要问问,让连翘半夜跑到咱们院子来羞辱我,是不是她的主意!” “你不许去!” 连翘一步蹿到门口,把春草推开,挡住屋门。 徐若瑾连忙扶住春草,把她拉向身后,冷斥道: “我就不信,今儿我还走不出这个门了!” 徐若瑾亲自朝门口一步步走来,连翘满脸失措,不知该不该伸手阻拦。 惊慌之余,春草也不再忍着闷着,一把将连翘推开,冲出屋门就往外跑。 连翘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徐若瑾站在那里盯住她,不允她乱动,更不允她离开。 黄妈妈原本在安抚着气成一锅粥的杨氏,春草跑到主院,说连翘冲到二小姐院子闹事,险些把黄妈妈的心吓的跳出来。 杨氏原本不打算问的,只让黄妈妈去处置。 可黄妈妈多了句嘴,偏追问春草,连翘到底去闹什么。 春草被杨氏的目光瞪的说了实话,连翘逼着二小姐点头答应让她给二小姐做陪嫁…… 这话若寻常时候说还罢了,偏偏在柳翠的事刚发生完的时候说,杨氏立即就炸了! “一个个的小浪蹄子,满心的歪歪肠子,把她许给老爷身边的陈才还不满足,居然还揣着心私底下去做筏子耍手段?都当我这个夫人是睁眼瞎,惹急了我,全都打死扔了乱坟岗子里埋了!” 黄妈妈从头皮麻到脚趾头,肠子都快悔青了! 好端端的自己多什么嘴?反倒是触了夫人的逆鳞。 黄妈妈也没了辙,只能跪在地上连连认错,更称事情一定不完全是这样,恐怕还有隐情,让她去问个清楚再来回话。 一想到这个人是黄妈妈的侄女,再想到她是在徐子墨身边伺候了多年,杨氏的心里更冷了。 也就是子墨年纪还小,没动男女之情的心思。 若是子墨再大个两岁,岂不是让这等丫鬟给祸害了? 何况这个丫鬟还是黄妈妈的侄女,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不懂不知道的? 杨氏的眼神寒如冰霜,阴狠的瞪着黄妈妈,“用不着你处置,我亲自去!” 第35章 怀疑 徐若瑾这一会儿与连翘在门口互相瞪着,沉默对峙。 连翘曾经想过,推开二小姐便跑。 但徐若瑾的话却把她的念头彻底打消,“你推开我跑了也行,只想想你自己能跑到哪儿去,再想想若真跑了,黄妈妈会不会饶过你。” 连翘的心底发颤。 她这辈子最怕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姑母。 一家人都因姑母在徐家的地位才有饭吃、有银子花,即便她跑回了家,爹娘也得把她打一顿交由姑母发落。 她莫不如在此等着姑母来,终归她是亲侄女,姑母总会原谅她的。 只是连翘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触的是夫人的逆鳞。 不仅是她,连带着黄妈妈都遭了连累。 看到杨氏带着人气冲冲的来,徐若瑾惊诧过后却很高兴。 她之所以让春草去找黄妈妈,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连翘登门便说了柳翠从自己院子出去,所以柳翠的事定与自己有关,恐怕府中不止她是这样想,杨氏若也有这等心思,早晚要来找自己的茬。 不管她是否查清楚事情的缘由,自己都会成为出气筒。 索性不如把事情闹大,闹的越凶越好。 虽说柳翠的事是她的主意,徐若瑾却没有半分心虚愧疚。 若不是杨氏把柳翠逼得无路可走,哪怕把柳翠许出去配了人,也总比让她受谩骂羞辱要强百倍。 让柳翠的事牵连自己也是杨氏做的孽。 还想拿自己撒气?没门。 都让黄妈妈一家人接着吧…… 徐若瑾看着杨氏满脸的怒气,也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来,挤出了几滴眼泪,哭腔道: “母亲,把您都惊动了,女儿这张脸没法子要了,女儿绝不做被辱死的鬼,向您解释清楚了,就一头撞死了去!” 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若瑾这般撒泼的样子。 杨氏刚要骂出的话立即憋回了肚子里,冷眼看着一旁的连翘。 连翘没想到刚刚还一连冷漠强横的二小姐,居然突然变了脸? 张大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可见杨氏在瞪她,“噗通”跪了地上,哆嗦着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 “啪”的一声! 杨氏狠抽了她一巴掌,“什么都没做?那你跑到这院子里来干什么?当着面还想拿话来哄逗我,当我是傻子吗?谁再敢骗我,我撕了她的嘴!” 连翘被抽的捂脸痛哭,疼是其次,更多是吓的。 她完全没想到夫人居然连话都不让她多说,再看黄妈妈,目光恨不能吞了她,她连哭的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徐若瑾看着杨氏坐到了主位上,一双审度的冷眸在自己身上打量。 她虽是打了连翘,可话却是说给自己听的。 果真,杨氏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没有人再主动开口说话,杨氏一一扫过屋内的人,看着徐若瑾,冷斥道: “动不动就哭的要死要活的,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 “女儿没脸开这个口,还是让连翘自己说吧。” 徐若瑾不当出头的,杨氏气的要发火,可也只能暂且忍下,看着连翘咬牙切齿:“你来说!” 连翘这会儿已经被吓的有些发傻,早已没了来徐若瑾这里闹事时的硬气劲儿,杨氏威吓了一通,她也不敢再有隐瞒,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也把事情都说了: “……奴婢听说柳翠从二小姐这里离开后,就去了老爷书房,心里惦记着就过来问问,之前二小姐也说有意把奴婢要到身边伺候,所以奴婢就动了心,可奴婢绝对没有做出侮辱二小姐的事,也绝没有腌臜的私心,夫人明察!” 杨氏听连翘哽咽着把事情说完,目光则扫向了徐若瑾: “她说的可是真的?你倒是真有心,私下都知道开始拉拢人了,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我的确是觉得连翘人不错,曾与黄妈妈提过此事,而后黄妈妈说连翘已经与父亲身边的陈才定了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去母亲的面前说,这有什么不对?” 徐若瑾紧咬着嘴唇,“却不知都过去那么久,她怎么还会找上我,至于柳翠的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翘进门便说是我指使的,还拿这件事来要挟女儿……” “母亲,柳翠到底怎么了?我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我为何要背上指使的罪名?柳翠到底干了什么?” 徐若瑾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挤出来:“女儿这两天跟随方妈妈上完课,便在院子里没出去过,怎么好好的偏被污上了罪?做人都要有个底限,旁日多了少了的,女儿从没计较过,但辱我这张脸,我宁死也不依!” 杨氏对徐若瑾的话格外不屑,“多了少了的?好似我虐待了你,动不动就死,你再说个死字试试?” “我这就撞了去!” 徐若瑾不容杨氏的压迫,奔着前面就冲去。 黄妈妈没想到二小姐动真格的,连忙上前拦住,“二小姐哟,您可消消火吧,都是连翘那丫头的错,您也别误会夫人,夫人实在是心急了,母女哪有说不开的话啊。” 徐若瑾顺势的被拦下,坐在那里便闷头不吭声。 这么一闹,杨氏纵然被噎的回答不上来,但对徐若瑾的怀疑也打消了些。 养了徐若瑾十五年,这丫头的确从没这样的闹腾过。 她或许已经知道柳翠做了什么,但若说她指使的,可能性不大。 柳翠一直都是杨氏身边伺候的,杨氏自当知道柳翠是个有主意的…… 只是那连翘敢用这种事来威胁二丫头,而且黄妈妈从没与自己提过二丫头向她要人的事,归根结底,被蒙了眼睛的是自己,而挡上了瞎子布的却是黄妈妈! 这可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杨氏的脸色阴沉如墨,可火都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这种感觉比歇斯底里的发泄还更难受。 黄妈妈满心都在琢磨着这件事该如何收场,目光则放在了连翘的身上。 都是这个丫头惹的祸,不妨趁着这个机会打了板子,然后把她早早嫁了,否则自己都会受牵连。 可还没等黄妈妈开口,在一旁被吓傻的连翘缓过神来,指着徐若瑾便道: “你胡说,你明明知道柳翠爬了老爷的床,你还说不知道,夫人,二小姐在胡说八道,二小姐在故意的蒙您!” 第36章 了结 连翘的一句话,把杨氏隐藏的遮羞布彻底划开了口子。 徐若瑾可是个待嫁的闺女,当众把自家老爷的糗事告诉给女儿,这不等同于往自己的脸上抽巴掌? 何况,柳翠的事之所以让杨氏咬牙认了,也是不愿闹的动静儿太大。 毕竟与张家定亲的事在办着,被亲家知道自家老爷的腌臜事,指不定会出什么样的麻烦。 所以刚刚徐若瑾接二连三的逼问,杨氏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可没想到的是,连翘却在这个时候大嚷出声。 之前不知道这件事的,恐怕也知道了…… “我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你不过是三弟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你怎么会知道这等腌臜的事、说出这等恶心的话?你还是那个伺候三弟的连翘吗?” 徐若瑾做出惊呆的模样,“我都已经不敢认了,母亲,她……她这是怎么了?她说的柳翠,到底怎么回事?” 杨氏一张脸被气的发紫,扬起的手都发了颤。 黄妈妈看到杨氏要发怒,吓的心快蹦出嗓子眼儿,冲过去卡住连翘的脖子,警告她道: “你不许再胡说,二小姐哪是你个奴婢能肆意污蔑的,你若再敢说半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连翘分不出轻重,仍旧在卖力的解释着,“我没有污蔑,真是二小姐在说谎,姑母你难道不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黄妈妈没寻思连翘不依不饶,手一紧,掐的连翘双眼鼓出来,憋的满脸通红,呛咳的说不出一个字。 “二小姐不要委屈,老奴掐死这个奴婢也不让她肆意的污了您的名声!” 黄妈妈不与夫人解释,反而直奔徐若瑾来,“那等腌臜话也不知都是从哪儿学的,老奴千错万错都不该让她到府里当差,这就亲手了结了她,然后再以死谢罪!” 杨氏满脸忿恨根本不出言阻拦,只盯着徐若瑾,看她会怎么办。 徐若瑾心知肚明,黄妈妈是打算把自己拉下水来圆这个场。 当家的杨氏就在那里坐着,她只说向自己谢罪,若是自己真的害怕黄妈妈把连翘当众掐死,出面求情,事情自当大而化小,小而化无。 杨氏如何斥责黄妈妈她不知,但定会怪自己不知深浅,也会增添几分怀疑。 可若自己不拦? 黄妈妈真把连翘掐出个好歹,自己反而被认定为府里最狠的人。 不单是丫鬟婆子们心冷,传出去,父亲都会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刚有一点儿好印象便全都消失殆尽。 没有靠山,再没有自力更生的本事,她徐若瑾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凭杨氏拿捏了? 可此时的徐若瑾并非是之前那个怯弱胆小的徐若瑾。 她根本不信黄妈妈会亲手掐死连翘,即便她不顾忌连翘的命,也会顾忌自己的身份颜面。 以死谢罪? 荒唐! “黄妈妈,连翘再有错也应当由母亲发落了再处置,再说了,她可是您的亲生侄女,您还真下得去手。” 徐若瑾轻飘飘的一句话,淡然无色的冷漠让黄妈妈都有些不敢认了。 二小姐居然没被唬住? 难道自己的戏就做的这般假吗? 再看周围人瞧向自己的目光,都透着股子无法猜度的复杂。 黄妈妈觉出自己低估了二小姐的城府,当即松开连翘,跪在了杨氏面前,一脸的委屈诉着苦,“老奴也是情急,求请夫人原谅,连翘是得了失心疯,她的话您都不要记在心上,都是胡说八道!” 即便黄妈妈的手没用力,连翘脖颈上也有一圈红痕。 呛咳的说不出半个字,只倒在地上粗喘,没有反驳的力气。 杨氏满眼的失望,看着黄妈妈更无好脸色,“这个不要脸的腌臜货色,还不立即割了舌头打发了?张口闭口的不知羞耻,我怎么会让她在子墨的身边伺候,我肠子都要悔青了!” 黄妈妈不敢再接话,给一旁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们立即上前堵住连翘的嘴,几下子捆好便带离了此地。 屋内顿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杨氏冷冷的看着徐若瑾,“你倒是个有心计的,我真是小瞧了你。” “母亲说这话,女儿实在委屈。” 徐若瑾低着头,红着脸,“女儿也不知为何这样不受您待见,您不允女儿晨昏定省,女儿与您也说不上话,凡事都只能问一问黄妈妈,听黄妈妈的答复,女儿有错了?” “至于那什么柳翠,也是昨儿您吩咐她来伺候方妈妈妈妈,待方妈妈走了,她便回了,虽说府里都称女儿一声小姐,但女儿话里的分量都比不过管事的奴才,女儿有什么资本去指使她做事?” 徐若瑾一声苦涩的笑,“被个丫鬟威胁逼迫到院子里,我是该说自己懦弱无能,还是说她胆大包天?母亲,我终究是徐家的人,就请您留给女儿一丝缝隙能喘口气,父亲也吩咐女儿近些日子多与弟弟亲近,离出门子的日子不远了,我也应与家人多珍惜与家人的感情才是。” 喋喋不休的一通抱怨,让杨氏疑虑的心反而落了下来。 她虽然厌恶徐若瑾,却也同意她说的话。 自己把府里管的毫无缝隙,下人们是什么货色,她比谁都清楚。 就这么一个死丫头,无钱又无话语权,那些个贪财的下作人又凭什么听她的? 柳翠的事一出,黄妈妈便立即想到了徐若瑾,杨氏也把她恨到了骨子里,只寻思瞎了眼,把这个关节漏掉了。 可连翘闹腾出事,杨氏对黄妈妈的信任度微有下降。 一想到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伺候了子墨多年,杨氏便头晕脑胀,黄妈妈还整日在自己面前把连翘夸的像朵花儿。 一时间,杨氏也不知道恨谁才对了。 “你这一通抱怨,好似在说我不疼你,若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是多么刻薄刁钻的母亲,整日抽你的血,扒你的皮了?” 杨氏虽消除了疑虑,却也不会对徐若瑾有好脸色。 徐若瑾也没期望杨氏能转变观念,“母亲一直是疼女儿的,女儿对所有人都这样说。” “那你就一直这样记着!” 杨氏站起身,冷眸对着徐若瑾,“你的亲事已经定好了日子,开春的二月初五,这几个月你就好生学规矩,学技艺,我会一直盯着你!” 徐若瑾的心中一紧,只能默默的点头忍下。 仅仅剩下五个月的时间。 她真的要从徐家的火坑,迈入张家的坟场吗? 第37章 技艺 杨氏对黄妈妈狠批了一通之后,便对她略有冷落。 黄妈妈得知必须将功补过,亲自把连翘处置了,又为徐子墨选了两个年纪较小的丫鬟。 青涩,听话,杨氏见过之后点了头,对黄妈妈的过错不再多提。 毕竟是跟在身边多年的妈妈,杨氏仔细思忖,发现自己还真的离不开她。 一番警告敲打,随即又恢复如常,而此时的张家却没那么平静。 张夫人得到京中来信,为张仲恒订好的成亲的日子。 她也知道,与徐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亲自为张仲恒选了两个隽秀曼妙的丫鬟放身边,随即便告诉了他成亲订在过了年的二月初五。 “这件事是你祖父定的,你想驳也驳不了,成亲娶妻是你躲不掉的,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你也别再闹个没完了。” 张夫人沉着脸,心里虽然也不高兴,但谁让她说的不算? 也不知那严大人为何偏偏要保媒这样一门亲,虽说她们这一房不是张家的嫡出,却也是在老家守祖宅的。 徐主簿是穷书生出身就罢了,亲家母却是个小商户穷算计。 想起杨氏那一日的德性,张夫人便没了丁点儿的期盼。 只能等媳妇儿嫁过来好生管教一番,可别沾染了徐家那股子土气才行。 张仲恒听到了“二月初五”的日子,便想起徐若瑾那一日与他对顶的话。 都是一枚棋,顶多是个镶金边儿的…… 如今再看家中的安排,张仲恒心又被狠狠的刺痛。 “我要去京都见祖父和父亲。” 张仲恒的不服,让张夫人很不满,“你够了!” 张夫人皱紧眉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徐家丫头推进湖里的,做事都要有分寸,你认了就算了,真闹到老太爷知道真相,你就不怕他打折了你的腿?娶回家你扔一边也没人管你,可这门亲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答应!” 见张仲恒不说话,张夫人也没了好心情,“你先下去吧,我还要去梁家一趟,你父亲来信特意叮嘱你不许再挑衅梁家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他把人救上来,他娶回家正合适!” “不许胡闹!”张夫人冷声呵斥,“你也要顾忌着张家的脸面!” 张仲恒的拳头攥了紧紧,眼神微眯,口中喃喃道:“梁霄,徐若瑾!” 张夫人第二天便带着准备好的礼去了梁家。 这事儿也不是她自己乐意的,而是老爷在信中吩咐过,她也不得不从。 梁夫人倒没拒绝相见,请进屋内,沏上好茶,客套亲近的叙谈着。 若非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说起来都是我那儿子的错,自幼娇养惯了,祖宗的规矩也都忘了脑后了,梁夫人心慈善念,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梁夫人只微微摇头,“哪会与一个小辈计较,那岂不是太没长辈的样子了。” 看向了梁夫人身边的方妈妈,张夫人突然蹦出了徐家的姑娘来,“也要感谢梁夫人能允身边的妈妈去教习徐家的姑娘,盘算起来,这也是帮了我的大忙,婚事已经定了日子,到时候还望梁夫人能来喝杯喜酒。” “规矩都是人教的,哪有生来就会的?张夫人快有儿媳帮衬着,着实是大福气,我在此也恭喜你了。” 梁夫人的不阴不阳让张夫人不太舒服,“……梁霄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 “他身子不佳,暂时不考虑亲事。”梁夫人的脸色落了下来,俨然不容人再叙谈这个话题。 张夫人面色尴尬,心里却格外舒坦。 因救父亲,被刀捅穿了身子,离心脏只有两指宽,梁霄私下虽被夸赞是个孝子,却也被众位名医判定无法再习武,只能是个废人。 何况梁家现在又正是被新皇责贬之期,另外两个儿子在戍守边境,被责令不允与梁将军见面。 中林县的梁家,就是一块鸡肋,就是皇帝摆在这里供人嘲笑的。 若非梁夫人出身忠勇侯府,自家老太爷和老爷也不会在意他们的。 不过这个心思徐若瑾不知道,否则一定诧异那个受伤的冷面男,离开时如同一阵风,那不受伤时是什么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夫人礼送到了,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梁夫人待她前脚一出门,脸色便落了下来。 看向身边的方妈妈,不由问道:“徐家的姑娘怎么样?” “人很不错,并不像徐家夫人那般市侩,不过她似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向老奴表过谢意,谢谢少爷救了她。” 梁夫人没有什么反应,沉默后又问起梁霄,“他人呢?” “不在府中,又去寻访名医了。” 见自家夫人满脸愁容,方妈妈劝解道:“夫人,您就由着少爷去吧,好歹他也有个念想。” “终归亲事也得有个着落吧?前些天提了一句,他却说根本不愿,其实谁不知道他心里是嫣儿?幼时,他和嫣儿一对儿的玉如意的坠子,他到现在还留着呢。” “这些日子摘了。”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无奈的叹气,“日子,就这么难熬吗?” 徐若瑾接下来的日子分毫没有闲着。 杨氏抽了疯,自定好成亲的日子后,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成亲的礼单,还有陪嫁丫鬟和陪房。 出嫁时会有各府的女眷到闺院来添妆。 好院子,杨氏自当不会分给徐若瑾,找来工匠,在徐若瑾现有的院子旁再盖上两间厢房和一个耳房。 能不能用另外一说,起码让人看着不会丢了颜面。 每日的叮叮咣咣,徐若瑾只能在早上跟随方妈妈习课时有点儿清净功夫。 方妈妈每三天教徐若瑾一项技艺。 并非是琴棋书画之类的雅致手艺,而是织、绣、中馈、酒浆等妇人活。 对于织绣,徐若瑾大概明白了个道理,真的动起手来,除了把手上扎了无数个针眼儿窟窿外一无所得。 而中馈之事便是操持家务的算账功夫。 这对于徐若瑾来说并不难,连方妈妈也很惊诧她数算能力的厉害。 今天要学的便是酒浆,这个时代家家都要藏酒,在外买的酒不如自家妇人动手的陈酿。 徐若瑾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时代酿酒的法子。 黄酒、枣酒、菊花酒,葡萄酒、桂花酒、五加皮酒都已经有了,只是酿造的法子还很简单。 选材、熬汁调酒浆,每坛加醋和辅料,随后隔水煮开,封好坛口便算着日子等着喝。 酿酒除却喝之外,还用于祭祀。 大魏国对祭祀之事看的格外重要。 祭祀所用的酒也都要精心酿造,不能去外面酒铺中买二钱银子一大坛的糙酒对付,那是对祖宗的不敬重。 提及酒,徐若瑾忽然起了心思。 或许也借着与方妈妈学习的由头,弄回来些药材,自己亲眼见一见? 上辈子的药学知识如若不用,她始终觉得是个遗憾。 第38章 酿酒 学习了酿酒的法子,还需要亲自动手操练才行。 请示过方妈妈,徐若瑾便拿了写好的料单子,又往上面写上一本药书的名。 方妈妈虽点了头,却也告诫徐若瑾不要贸然行事,做药酒之前一定要与她商议后才行。 自己是几把刷子,徐若瑾心里清楚的很。 上辈子也不过是背过理论书籍,从未亲手实验、更没有临床经验。 碧娘子上一次给的熏香渣滓她都没研究明白,对于药,她更加小心谨慎。 做什么事都可胆子大,医药救人却必须胆子小,那可都是玩命的事,绝度不能疏忽。 哪怕是做简单的药酒,她也一定学个精透再动手。 拿了料单去找黄妈妈,徐若瑾要请她吩咐小厮出去采买。 还没等走到主院,就看到徐子墨迎面走过来,远远看到徐若瑾,徐子墨立即招手喊着,“二姐,原来你在这儿呢。” “三弟找我?” 自从王教谕不再教习他们二人,徐若瑾还没再见过徐子墨的面。 徐子墨脚步太快,不由得气喘吁吁,“我院子里太闹腾了,想到你那里喝杯茶清净清净,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是要把料单子送给黄妈妈,让管采买的出去时为我带回点儿东西。” 徐若瑾没想到徐子墨是来找他。 不过连翘被处置了之后,徐子墨的院里的确添了两个小丫鬟,只是徐若瑾一直都没见过。 徐子墨很不在意的把单子看了一眼,递给身边的小厮齐二,“拿去买回来给二姐送到院子里,这点儿东西还用找采买的,我就办了。” 小厮拿了单子便往外走,徐若瑾想拦也没拦住。 “让三弟掏银子,多不合适。”徐若瑾对此很羞赧,因为她的月例银子都被扣下,兜里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徐子墨毫不在意,“就当弟弟送的了。” “可我院子里在动工,也不清净……” 徐若瑾的话让徐子墨小脸立即耷拉下来,“这都怎么了?就不能有个消停的地界了?” “虽然敲敲打打,读书不成,吃茶聊聊天还是行的,这还多亏了上次三弟提议的那一排芙蓉树和茶台子。” 徐若瑾突然又“嘶”了一声,“可我那里没有好茶,都是茶叶渣滓。” 徐子墨长舒口气,“弟弟带着呢,快走快走,我看到书本就发晕。” 看到三弟脚步飞快的往前窜,徐若瑾和春草全都被弄的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 他虽不喜欢读书爱好玩个花鸟鱼虫的,也不至于像逃债的? 难道家里又有什么事了? 满肚子疑问,徐若瑾随着徐子墨回到自己的小院。 郁郁葱葱的树下,支起了三面双面绣景的围挡,炉上点起银碳,上放一鼎铁壶汩汩煮茶。 煮茶的人自当是徐子墨,徐若瑾倒是惬意的只等着品,她是没这等手艺的。 鼓捣了一通,煮茶入口,徐子墨翘着二郎腿格外舒坦。 看到他的面色自然了些,徐若瑾才问出心底的疑问,“三弟不是去县学习课了么?怎么还说家里没个清净地儿?可是有什么事?” “二姐你不知道?” 徐子墨瞪了小眼睛看她,徐若瑾摇头,“不知道。” “是大嫂的家里人来了。” 徐子墨一口茶递到嘴边喝不进去,撂下茶杯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上了: “大嫂的亲哥哥去年考得了秀才,今年参加乡试,原本是在城里读书的,而后听说二姐和张家的亲事定了,便跑到咱们家来了。” “说是大嫂要生小侄子,二姐的喜事,双喜临门他得沾沾喜气。” 徐若瑾一脸惊愕,“那不都得明年的事?怎么现在就来了?” 李秋萍如今才四五个月身孕,即便生,也是过了年的…… “住在咱们家里,供吃供住供玩的,多省银子?” 徐子墨满脸不忿,“弟弟如今都不敢回院子,我一回去,他便去找我,不是看中了我的小把件,就是相中了我的八角壶,这才两天的功夫,我少了好几样稀罕物件了!” “母亲居然没管?”徐若瑾更加吃惊,杨氏往骨子里算计的脾气谁不知道? 她居然能容得下这位亲家哥哥抢了三弟的东西? 太阳还没从西边出来呢…… 徐子墨冷哼一声,“母亲当然不乐意了,可是母亲说她也没办法,外祖父家不是在临乡做生意?大嫂的父亲是那里的典史,正当管。” 徐若瑾了然的点点头。 这就怪不得了,有事情求着人家照应,人家跑到徐家白吃白住也说得过去。 只是连子墨个孩子的东西都惦记?为人实在下作了些。 但一想到自己那位大嫂,徐若瑾便不觉得奇怪了。 李秋萍都能因为自己做了两件新衣裳来找麻烦,她的哥哥又能好到哪儿去? 把厌恶的话题抛开,姐弟二人倒是谈上了茶。 徐若瑾听着三弟喋喋不休的侃着茶道,她也用心的学学。 此时的杨氏焦头烂额,气汹汹的摔烂了最喜欢的漆盒子。 “太过分了!” 杨氏与黄妈妈抱怨着,“不过就是个典史家的儿子罢了,瞧那一副道貌岸然的做派,私底下把子墨的物件都给顺走了,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你去告诉老大媳妇儿,让她赶紧把李忠林给撵走,家里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照管她的大哥?” 黄妈妈听过后也没动地界。 夫人不过是说一说气话而已,不会真那么做。 否则娘家的生意受到波及怎么办? 李家本就是填不饱的饿狼,真被抓到把柄,恐怕花销更大。 “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就当没瞧见罢了,大少爷那里,亲家哥哥是不敢动心思的,三少爷不也听您的了么?大不了回头跟老爷商议下,在县学的学堂里腾出一间房来,三少爷回来少了,亲家哥哥也不会再过去了。” 杨氏听后便长叹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夫人,大少奶奶让奴婢来问问,晚间给亲家少爷的接风宴摆在她的小院行不行?是不是家里人都参加,她好准备酒席。” 丫鬟从外面来请示着,杨氏刚松下的气又涌了起来,“随她的意,这一次就所有人都去。” “二小姐那里也要传一声?” “传!”杨氏的目光阴冷,“连丫鬟们也都带着,这一次大少奶奶肯掏银子破费,我做婆婆的就给她这个面子,你也去告诉她,别不舍得花银子丢徐家的脸。” 第39章 痴相 李秋萍听了丫鬟的回话气的头生疼。 原本琢磨婆婆听了那话,会吩咐席面摆在主院里。 可谁知婆婆非但没请,还要所有人都到她的院子来? 摆席面还得自掏腰包,她本想借着娘家哥哥到来直直腰板,没成想倒是亏了银子! 李秋萍捂着肚子气了个好歹,可看到哥哥在那边坐着吃茶,她也只能答应下来,吩咐丫鬟们下去准备。 “大哥,你来也不为妹妹撑门面,光顾着跟大少爷和三少爷玩耍,你心里还知不知道疼我?” 李秋萍皱紧眉头扯着手中帕子,“晚间的席面上,你可得为妹妹说两句公道话,我是他们徐家的大少奶奶,如今也有着身孕,理应更多的重视我才对,哪能全都偏袒那要出嫁的二丫头?” “你也是,跟个要嫁出去的比什么?” 李忠林看她道:“你必须记着,你是徐家的大少奶奶,想说的话有分量,得先为徐子麟生了儿子,然后便去与你婆婆商量开始管家,你整日把目光放在个丫头身上,目光短浅,能有什么大出息?” “就我婆婆那个的蛮横的脾气,我还敢争?” 李秋萍满心不忿,“我若是能争得过,也不用大哥来帮忙撑腰板了。” “晚上看我的吧,不过你也得有点儿出息,把徐子麟哄住了,什么不是你的?别总盯着身边的丫鬟,找两个俊俏的把他拴在家里,他又怎会整日的往外跑?” “你到底是谁的哥哥?居然还出这种馊主意!” 李秋萍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李忠林皱着眉,“我对你说的都是实情,听不听都依你。” “大哥若是此次能中举,再得进士,我在徐家横着走都无人理。”李秋萍满脸期待,李忠林仰着下巴,悠然自得,“自是当然,只等着我的好消息!” 徐若瑾与徐子墨煮茶谈天,聊的正是滋润,可听得丫鬟前来传话,晚上都要去大少奶奶院子里用饭,顿时都耷拉下小脸,没了精气神了。 “母亲派人来请,该去还得去,终归是大嫂请席面,咱们就当去蹭顿好的,姐姐可很久没吃过卤鸭丝和酱肘子了。” 徐若瑾的安慰让徐子墨心里松快了点儿。 打量下自己身上的配件,徐子墨索性全都摘了下来,让春草打包放好,“……索性我什么都不戴,免得再被瞧上什么,还不能不给。” 徐若瑾抿嘴笑着,让春草把物件放好,待稍后徐子墨的小厮回来全部交还过去。 姐弟二人掐着时间便去了李秋萍的院子。 此时桌席已经在主堂里摆好,徐耀辉于县衙中忙碌不能回来,身份最长的自然是杨氏。 杨氏于正位上在品着茶,见到徐子墨与徐若瑾一同进来,微皱下眉头,“怎么来的这么晚?” 应该是比杨氏先到才对…… “是我找二姐说点儿事。”徐子墨见是两桌席,自当是男女分开,可他实在不愿与李忠林坐一起,但见徐子麟在一直盯着他,他也不得不过去。 徐若瑾朝向另一席微微福身,随即走到杨氏的身边不吭声。 李忠林的眼神盯着那道曼妙窈窕的倩影挪不开了。 虽然早就听说过徐家的这位二姑娘,但李忠林并未在意。 在徐家都不被待见的,能是个什么货色? 外人不知道徐若瑾的来历,李忠林还是知道的,徐主簿在外生的野丫头,生母没了音讯,便被徐主簿带回家抚养。 刚刚妹妹还抱怨了半晌这丫头要被记在婆婆名下,成为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 李忠林只说是徐老爹为了巴结张家而已,该做的都应当做,却没想到这位二姑娘如此俊俏美丽。 那一双杏媚眼单是瞧上一眼都忘不掉了。 张家那个小子有如此艳福居然还让美人掉了湖里? 他也实在是个白痴。 也就是自己不在场,否则定会扑进湖里英雄救美,传一段风流佳话…… “哎哎,看什么呢?” 徐子麟见大舅哥盯着自己妹妹丢了魂儿,摆手把他召唤回来。 李忠林吓了一跳,随即收敛痴相,挤出笑来道:“那位可是府上的二小姐?初次见面,还没认识一下。” “这不是见着了么?一个丫头,认识不认识又能怎样。” 徐子麟知道自己大舅哥的德性,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倒不是徐子麟护着妹妹,而是自己妹妹即将是张府的少奶奶,那是他和老爹共同的期望,哪能让这等人生事? 李忠林听后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是你的妹妹,不也是我的妹妹?这次前来,一是探望秋萍有孕的身子,二来,也是为了恭贺二小姐即将出嫁,又怎能不当面敬上一杯?” 说着话,李忠林便站起了身,朝着女眷的桌席走去。 杨氏也看出了不对劲儿。 可徐若瑾进门便站在自己身后,她也挑不出错,只能怨这位亲家哥哥不识分寸,却又斥骂不得。 “伯母原谅小侄的冒昧,还望能亲自恭贺二小姐一番?” 李忠林虽与杨氏说着话,眼神却瞟向了徐若瑾。 “她一个丫头,哪懂得这些事。” 杨氏的不了了之分毫没有让李忠林有退去的心,而是一直盯着徐若瑾不挪眼。 徐若瑾原本只听三弟把这位亲家兄长一通谩骂,还没有太深的厌恶感。 如今这个人走到面前,那一双三角色眼在自己身上瞟来瞟去,怎么看都是个衣冠禽兽。 李秋萍坐在一旁怨怼的瞪着自己哥哥,那个丫头有什么可看的?眼睛居然都看直了! 自己婆婆已经快要发火,李秋萍也不得不出声把事儿圆过去,“二妹妹,这位是我的亲哥哥,学识自不用提,明年参加乡试考举,你就起身行个礼吧。” “妹妹不要胡乱夸赞,都是家里人,比得什么学问?” 李忠林虽说着,但自傲的那股子劲儿却一点儿不收敛。 另外一桌的徐子麟和徐子墨对视一眼,对他的嚣张厌恶至极。 徐若瑾没搭理李秋萍,只看向杨氏。 杨氏微微点头,示意她赶紧应付了事,总不能让一个大男人在女眷席面蹒跚没完。 “给舅兄行礼了。” “若瑾妹妹不必客气。” 李忠林还不肯走,看看两桌席面,开口道:“终归就我一个外人,用饭的才不过六个人,不妨两桌合一桌,也显得大家亲近,若瑾妹妹,你看这样可好?” 李忠林的话让所有人都大惊瞪目。 徐若瑾眨么眨眼,只觉得那一声“妹妹”让她鸡皮疙瘩掉满地。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老天爷怎么不下一道劈雷,把他劈出去个十万八千里的? 第40章 无礼 李忠林的无礼,让杨氏无法再忍耐。 终归自己也是一位长辈坐在这里,他这样肆意的挑逗二丫头,哪有把她放在眼里? 母亲家的生意虽然私下要靠李忠林的父亲做些手脚,但该给的好处分毫不差,自家终归是主簿府,不是他李忠林能这般肆意而为的。 轻咳了两声,杨氏没有亲自开口,看向了徐子麟。 老大知道了母亲的意思,立即起身把李忠林往回拽,“快些回来喝酒,一个爷们儿,凑在女人圈子里作甚?坐下,喝!” 李忠林哪有徐子麟的力气? 被拽的踉跄着脚步,坐在了椅子上。 尽管仍有些心头不爽,却也没办法再回去那一席。 徐子墨眯缝着一双眼,拎起酒壶就往李忠林的杯子里倒,巴不得把他赶紧灌醉了拉倒。 杨氏长舒口气,余光睹见另一席,怎么看都不顺眼,看向李秋萍更没了好心气: “男女不同席是规矩,怎么中间也不加上一道屏风?你一个大肚的孕妇,二丫头是待嫁的闺女,哪个能是随意与外人面前露脸的?徐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批完了李秋萍,杨氏看着徐若瑾,也没了好气色,“不过是亲家的侄子吃顿饭,你穿得这么花哨作甚?生怕别人瞧不见你那张狐狸脸儿?” “女儿除却这一套之外,就只有上一次碧娘子做的两套,再就是粗布麻衣,母亲难道要我穿粗衣见客吗?” 徐若瑾软软的回顶了一句,让杨氏提口气骂不出来。 再看李秋萍闷声不语,杨氏更火大,“冷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吩咐人挡上围栏?” 李秋萍被骂了个莫名其妙,想要还嘴,见杨氏那副冷脸也只能把话憋回去,快些的叫婆子们准备。 四叶屏风扯开,把两张桌席隔开,李忠林眼睛再歪也看不到徐若瑾,喝起酒来不由得没了兴致,寒暄的话也没了,张口便往里灌。 一顿饭吃了没几口,杨氏便先行离开了。 徐若瑾看着一桌子菜闷头便吃,坐在对面的李秋萍气的直翻白眼。 “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好似没吃过东西似的。” 李秋萍不敢大声的讽刺,虽然隔着屏风,但声音大了,隔壁桌席也是能听到的。 徐若瑾才不在意,“大嫂不是说我是破落出身么?我当然没吃过好东西了,倒是要谢谢大嫂宴请,让我解了馋。” “你……”李秋萍下意识的朝旁边看一眼,“你倒是脸皮够厚。” “怎么?大嫂难道要赶我走不成?”徐若瑾把一条软炸里脊塞入口中后撂下筷子,“三弟……” 徐子墨及时应答:“二姐,什么事?” 李秋萍连忙朝旁边道:“没事没事,三弟快坐下慢慢吃,你二姐这里有我呢,你不用管了。” 徐子墨等半晌,都没听到二姐说话,索性坐下不再多问。 徐若瑾讽刺的笑笑,“不是不让吃了么?还不让我走?” “另外一席还没吃完,你不许走。” 李秋萍才不会让局子就这样散了,好歹也要维持半晌,自家哥哥才有面子。 婆婆只吃了两筷子菜就走了,若这会儿女眷的席就撤了,大哥肯定要怪罪自己办事不牢靠。 “那我可继续吃了?”徐若瑾说着又拿起筷子,吧嗒吧嗒吃起来。 这还是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放开了肚子吃。 而且李秋萍也真下了血本,一桌宴席二十五道菜,道道都是精工细料,连海参都上了。 徐若瑾整日粗茶淡饭,自当不会放过这等好食材,也不怕撑坏了肚子,可劲儿吃。 李秋萍实在看不下去,转过身不理她。 而过了一会儿,齐二从外回来,手中拿了两包东西,递到了徐子墨面前,更拿了单子报银子。 徐子墨从钱袋子掏了一把银裸子扔去,随即与徐若瑾说着话,“二姐,你要的物件买回来了。” “东西都买回来了?太好了。” 徐若瑾当即撂下筷子,让春草去把东西拿过来。 李秋萍皱着眉,也算把事儿看了明白,“你胆子够大的,居然让三弟掏银子为你买东西,婆婆若知道了,呵呵,有你好果子吃!” “教习妈妈在教酿酒,母亲早就知道这件事,我还怕说?” 徐若瑾翻开其中的药书,脸上涌起兴奋,“再说,我酿好的酒自当要给兄弟们喝,自家姐弟,还分什么谁的银子?大嫂这顿饭不也是用的大哥的银子,你要说是掏的体己钱,我就服了你!” 李秋萍被戳中了心事,“伶牙俐齿,有你吃亏的那一天!” “酿酒?” 隔壁耳朵长的听到了这两个字,李忠林立即朝这边喊来,“不知可否有幸吃一杯若瑾妹妹……” “还没酿出来呢,那小妮子手生,大舅哥也不怕吃出毛病,还是喝这坛陈年老酒吧!” 徐子麟一杯酒堵住了李忠林的嘴。 李忠林也有些醉了,没有揪着酿酒的事不依不饶。 徐若瑾也已吃饱,拿好包裹和药书便准备告退。 李秋萍见自己大哥已经有些醉,便放徐若瑾先回去,她满心不想看到这个丫头在自己眼前晃。 之前就是个蔫声不语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刀子嘴? 自己每句话她都能不落地上的顶回来,难不成跟教习妈妈学了几天课,还变成个伶俐人儿了? 徐若瑾才不理李秋萍如何腹诽自己,带着春草一路奔回小院。 打开药料包,与上面写好的药名一一核对,仔细认出是什么药,她便开始动手准备量药的小秤。 一根筷子底下挂上厚厚的纸,线拴上铜子儿当秤砣,铜子儿大约一钱的重量,加上一个就是一钱,以此类推可以续加,筷子上便以一钱的倍数刻上了小条条。 “桑枝……” “葛根……” “甘草。”徐若瑾从一包一包的药材中找到了甘草,一点一点的放入秤盘之中开始计量。 春草在一边已经看的傻眼了。 又是铜子儿又是筷子的,二小姐叽里咕噜就折腾出一杆小秤。 而且在上面画上刻度后还说什么“计量单位”的词,她哪里听得懂? 药料全都计量好,徐若瑾拿出早间与方妈妈准备好的酒和酒罐,把药一包一包的放入进去。 亲自的把坛子封的严严实实,裹的里三层外三层,又用蜡油封好,捧着找了角落中放好。 徐若瑾拍拍自己的胸脯,满脸期待的笑着,“过几天,只要过十天就能喝了!” 第41章 酿酒 徐若瑾自己动手弄了一坛子酒,第二天方妈妈来后,她也如实的把用料和配比递了上去。 方妈妈对她的方子很好奇,“这是谁给你的?” “是我还另外买了一本医书,上面有这样的一道小配方,我又额外的加了两味,看了药性应该与方子没有冲突,都是保肝护肝的,小酌怡情,喝多了总会伤身,方妈妈觉得如何?如若不对,我马上再去换了。” 徐若瑾的话让方妈妈惊讶之后连连点头。 有这样举一反三的心思是好的,之前徐若瑾在女工上技能格外的差,方妈妈还略微头疼。 没想到她背书练字都无问题,织绣上却根本毫无天赋。 可孰知对酿酒一事,她倒这样有灵性,不妨就在这件事上杀下心来多学学。 心中定下,方妈妈便着重开始教起酿酒的法子,知晓的一些小配方,也告诉了徐若瑾几个。 徐若瑾一边听一边记,药料药性都只待回去仔细的看。 其实医书上根本就没有配方,完全是徐若瑾自己琢磨出来的。 依照曾学过的理论来说,配方应无问题,她也绝没想到自己的理论联系实际是要跨一个位面,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得以施展。 心怀忐忑的将配方递给方妈妈,却没料方妈妈赞许的认同下来。 徐若瑾顿时信心十足,一门心思踏实的继续学。 而此时此刻,李秋萍正在屋中与她的大哥李忠林私谈。 李忠林昨儿被灌醉了酒,一觉睡去,睁眼已是第二天晌午。 他这一晚春梦了无痕,脑中都是徐若瑾那张俊俏的小脸、清脆的声音,曼妙的身姿让他浑身颤粟。 于是,醒来净了一把脸,李忠林便来找自己妹妹,谈起了徐若瑾。 “今儿天气不错,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外面的景色也格外的美,不妨把你那小姑子喊来,咱们吃上两杯茶,下个棋、做上几首应景的诗歌,岂不是很有风雅?” 李秋萍立即警惕起来,“大哥,你又想干什么?若瑾那丫头成亲的日子都订了,你可不许胡闹。” 李忠林对自己妹妹的态度很不满,一本正经的道: “什么胡闹?我是那等胡闹的人吗?她嫁去张家,终归要懂得诗书礼,不学出点儿门道来,岂不是被张家瞧不上?我做亲家哥哥的,帮她一把,教点儿东西也无妨嘛!” “她身边的教习妈妈可是梁夫人的贴身妈妈,出身忠勇侯府,哪里用的着你教?” “出身侯府也不过是个教习妈妈罢了,哪能教得了圣贤之书?” “她又不考科举,懂得三从四德、孝敬公婆、伺候丈夫便罢,读什么圣贤书?” “迂腐!无知!” 李忠林对自己妹妹的推辞很不满意,冷哼一声站起身,朝着门外便走。 “大哥,你去哪儿?”李秋萍还有一肚子抱怨要诉呢,怎么还走了? “我去看看子墨,你的事回头再说。” 李忠林说着话便没了身影,李秋萍琢磨半晌都害怕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一想到徐若瑾,那个死妮子有什么好?与张家定亲了不说,还迷的大哥神魂颠倒的。 若以自己来看,她给自己大哥当个妾都不配,居然有那么好的命。 再一想自己……李秋萍又开始哀怨起来。 李忠林没有找到徐子墨,自当没法子借了他的势,见到徐若瑾。 而徐若瑾自得了方妈妈的赞许,便开始闷头看医书、药典,每日读书练字学中馈,院门都不出一次。 一连多日过去,徐若瑾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日子。 这日一早刚用过早饭,便见杨氏院子里的小丫鬟过来传话,“二小姐,夫人让您午间过去一趟。” “母亲说了什么事吗?”徐若瑾对书本依依不舍,她这几日刚又琢磨好几个方子,只等稍后打开第一坛酒,请方妈妈过目后继续试验。 小丫鬟回着话,“再过几天可是十月初一啦,老爷之前说过,梁家要去祭祖的呀?府里这些天都在忙这件事呢,二小姐您忘啦?” “哟,都到了月末了。” 徐若瑾惊愕后长舒口气,点头应下后便让小丫鬟去回话。 春草连忙道:“二小姐忙的都忘了时间,奴婢这两天也琢磨提醒您去问问祭祖的事,夫人便派人来传了。” 这些日子,春草也被折腾够呛。 徐若瑾对织绣一窍不通,绣嫁衣的事便由春草代劳了。 春草没想到二小姐连这等事都交给自己,惊的眼泪涔涔。 女子自绣嫁衣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即便是大户出身的小姐,在这件事上也都不容外人插手,完全自己包办。 无论绣的好赖,都是这辈子出嫁的回忆。 实在手艺不成的,也会出高价请最好的绣娘,绝不会囫囵了事,这可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可二小姐学了两天针线便觉得不是那块料,看到自己平时绣个小香包之类的还不错,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她。 春草的惊呆是没想到二小姐会这样信任自己,她更是发自内心的告诫自己,一定要绣的最好,绝不能让二小姐丢了颜面。 徐若瑾这些日子跟随方妈妈学礼规,也明白了自己被记入杨氏名下有多么重要。 虽说要嫁的人家她格外不喜,巴不得自己当个望门小寡妇,可该有的好事也别落下,犯不上因为那么个浑人破罐子破摔。 “终归对我也是好事,去就去。” 晌午之时,徐若瑾带着春草去了杨氏的主院。 祭祖乃是大事,杨氏再怎么抠门算计,在这件事上也不敢有分毫怠慢。 看到徐若瑾从外进来,杨氏撂下准备的物件单子,交待着:“虽说祭祖的衣裳要素淡,但你是第一次去,终归要有个好模样才行,为你定了一套素青的披袄,让丫鬟去找黄妈妈那里拿,试下尺寸,若有不合适的,还有两天时间能改一改。” “多谢母亲。” 徐若瑾行礼道谢,杨氏看她半晌,“昨天你父亲特意说了,祭祖的酒就用你亲手酿的,我还琢磨你这些时日闷头看什么医书药典的,合着都是在准备这件事,你的心思可够深的!” 徐若瑾讶然的发愣。 父亲? 她可很久都没见过父亲的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学酿酒的? 第42章 背后 徐若瑾感觉到杨氏的不满和敌意,可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她都不知父亲为何会这样做。 她学酿酒虽是为了祭祀,可徐若瑾之所以闷头苦读,更多是为了发挥下自己药学特长,期望能将所学的知识施展一下。 对于祭祖之事,她上次听父亲提过就望至脑后。 可依着杨氏的话来看,好似自己图谋已久似的。 这事儿徐若瑾躺着也中枪,但想到自己酿的酒,徐若瑾微皱下眉头:“母亲,祭祖还有三天,可我酿的酒原本前日就应该拆开封坛,请方妈妈挑错,若是三天后再拆,就过了最好的时限,别让人喝出毛病来。” “假惺惺的装什么样子?拿去祭祖的酒谁会喝?你是在咒谁死了山上见祖宗是吧?” 杨氏的谩骂让徐若瑾还不上嘴。 祭祖这事儿从没做过,实在不专业,她怎么就忘记是给死去的人用? 这骂挨的虽然委屈,但还真没错。 徐若瑾心底吐了吐舌头,转向正事,“那一共需要多少小坛子?女儿拿回去分装一下。” “老爷对这事儿还没吩咐,你索性把酿好的酒都拿着,到时候由他和你大哥决定,不用你再插手了。” 祭祖乃是女人筹办祭品,行正礼之时,只有男人参加,女眷都要在祖祠之外等候。 徐若瑾也没什么多说的,又听杨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后日凌晨就要起身出门,她便带着春草去试衣裳。 衣裳做的正正好好,春草拿好了物件,主仆二人便回了院子。 “这事儿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儿?父亲怎么会突然用我酿的酒做祭品?母亲肯定不会主动说,难道是大哥和三弟?” 徐若瑾坐在屋中怎么琢磨都不对,“那也不过是前几日吃饭时候提过一句,大哥和三弟恐怕都不会在意吧?” 春草顿了下,走到徐若瑾身边悄悄提醒,“会不会是柳翠?” “她?” 徐若瑾格外惊诧,春草不提这个名字,她都已经忘了。 “她被老爷收了房,现在是府中的柳姨娘,奴婢前天去大厨房,还遇上了她身边的红杏,红杏还特意问了问二小姐,说柳姨娘一直有心来看您,只怕夫人多心。” “奴婢说二小姐如今在跟随方妈妈学中馈,酿酒,领了柳姨娘的情分,只聊了这么两句就分开了,回来一忙就把事给忘了,没跟二小姐您说。” 春草的话让徐若瑾微微点头。 “这么说,应该就是柳姨娘与父亲提的,她这又是何必?原本我也不想在祭祖的事上出风头,反是帮了我的倒忙了。” 原本今日想开封的酒又要存上几天,一整坛子都搬过去,她也不知能不能有剩余。 没法子拿实物给方妈妈查检,她就又要重新再做一遍。 可上一次的药料是徐子墨花银子买的,剩余的没多少,她两手空空,拿什么去买? 杨氏本就以为是自己存心要在祭祖的事上出风头,她再拿单子去找黄妈妈,被扣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小脸耷拉的像蔫黄瓜。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你若是再遇上柳姨娘身边的人,就直接告诉她,谢过柳姨娘的好意,我的事情,她还是不要肆意插手了。” 春草犹豫下,“有她在身边帮二小姐说两句好话,不好吗?” “自己的实力如若不够,单凭借私下动手脚拉关系,是毫无用处的,反而会给自己找麻烦。” 徐若瑾看着懵懂的她,“何况,这府里管家的永远都是母亲,不会是柳翠的,咱们犯不上因搭上了柳翠,让母亲这边心里忌讳,倒是给自己添乱。” 春草点头答应,“奴婢都省得了,下次遇上一定说。” “也不用刻意去找,遇上再提也不迟。” 徐若瑾把祭祖的事撂下,又继续的读起书来。 翌日方妈妈得知徐若瑾的那坛子酒被点去祭祖之用,倒是一笑了之,随后为徐若瑾讲起祭祖的礼规来。 十月初一的祭扫虽比不得清明,但这一次徐家老爷完全是为了让众人得知徐若瑾被记于嫡出的身份。 杨氏虽然只为她准备了简单的衣裳,但该懂的礼、该行的仪,徐若瑾必须要做到位,否则会被人笑话。 至于徐若瑾提到的祭酒,方妈妈则教了她一套仪程。 徐若瑾用心记下,更是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才作罢。 若非有方妈妈提点,她那日定会出个大丑,杨氏指不定会怎么嘲讽她…… 有时候徐若瑾很想不通。 杨氏一心想要自己嫁去张家,把自己夸成花,可该下的绊子她也绝不吝惜的伸出脚。 难道她就不寻思下自己若出了大丑,张家岂不是更瞧不上这门婚事? 虽然自己不乐意嫁,杨氏做事的情绪实在让她觉得荒唐。 也难怪外人都瞧不起她,单是这点儿斤两,让人一眼就瞧个透。 更年期综合症,绝对的! 徐若瑾为杨氏彻底的定了性,也懒得在心底腹诽她。 徐耀辉终归是中林县的主簿,县衙的三把手,十月初一,徐家前往风桥山祭祖的消息传出,陆陆续续也有人筹备那一日的行程安排。 这并非是巴结徐家,要与徐家同行,而是打探好徐家祭祖的时间,避开同一时辰上山。 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有李忠林。 李忠林并没有回家乡祭扫,而是找上了杨氏,要在那一日跟着徐家人一起上山。 “徐家和李家乃是姻亲,我既在徐家暂住,赶上祭扫之日总不能视而不见,理应上山给徐家老祖行上一礼。” 李忠林不容杨氏推辞,“除非是伯母看不起小侄,那小侄就无话可说了……” 杨氏张开的嘴又紧紧的闭上。 小人心,海底深,她虽然心底格外不愿,却也知道强行推辞,会让李忠林心里忌恨。 “这件事还需要与老爷商议一声,”杨氏找了一个由头没有立即答应,“会让下人们提前告诉你。” “那小侄就等候吩咐了。” 李忠林一脸得逞的笑着离去。 杨氏咬紧了牙,低声吩咐黄妈妈,“那天你一定紧紧的跟在二丫头身边,另外把老大叫来,我有话要亲自叮嘱。” 哀叹一声,杨氏满脸厌恶,“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搅屎棍,可别在那天闹出了事!” 第43章 祭祖 十月初一送寒衣。 在这一日,众多人家都出行为先亡的人祭扫,烧五色纸钱,送去御寒衣物。 徐若瑾天还没亮就起了身。 与春草洗漱整理好,又检查了一遍要携带的物件,才匆匆出门奔向徐家门口。 那一坛祭祀的酒,徐若瑾自己抱在怀中。 倒不是她信不着春草,而是春草手中物件已经不少,何况她自己捧着,也显得对祭祖之事的重视。 该虚伪的时候还是要配合一下,毕竟今儿的主要人物是父亲。 那才是她要巴结好的…… 主仆二人朝前走着,可豁然从旁边蹦出个人来,“若瑾妹妹,原来你在这里!” 徐若瑾吓一个激灵,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李忠林。 怎么这人神出鬼没的? 连忙退后两步,徐若瑾面上打着招呼,“给亲家长兄请安了。” “叫那么疏远做什么?跟随秋萍喊我一声哥哥就行。” 李忠林眯起的双眼充满淫邪的色念,徐若瑾立即躲避很远,“若瑾要去为祖先祭扫,亲家长兄留步吧。” 李忠林拦住她欲离去的脚步,“我也去,有若瑾妹妹同行,这一年的祭扫倒格外让人回味。” 徐若瑾瞪大眼睛,下意识便出口:“徐家祭扫是要磕头的,您去合适吗?” “这是若瑾妹妹酿的酒?今日不知可否有幸品上一品?” “不行,这是祭祖的。” “喝一口也无妨嘛!” “这个酒太烈了。” “烈酒更激人心,我最喜欢了。” 徐若瑾不停的躲,李忠林拼命的往她身边凑,两个人又躲又追,让春草都惊了。 “舅兄原来在这儿呢,让我好找。” 远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李忠林虽然不悦,却也只能停下脚步,“与若瑾妹妹聊上两句而已,妹夫这么匆忙追来,还怕我欺负了她不成?” “哪能呢,我父亲要见你,这就跟我去?”徐子麟淡笑说着,斜眼示意徐若瑾快离开。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上天,招呼都不再打,带着春草一溜小跑。 李忠林还有意跟随,徐子麟站在他的面前,“父亲在书房呢……” “那……那走吧。”李忠林没了兴致,只能跟着徐子麟往另一方向走去。 春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大少爷带着李忠林离开,连忙拉一拉徐若瑾的袖子,“二小姐,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咱们可以慢点儿了。” “哎哟,我都累出汗了。”徐若瑾捧着酒坛子没法放下,“帮我擦擦。” 春草拿了帕子帮她擦拭一番,徐若瑾也没着急,“缓两口气再走,急匆匆的去,再被母亲挑毛病。” “李家少爷怎么能这样呢?看着……看着就没怀好意,二小姐还是离他远一点儿。” 春草说的很含蓄,徐若瑾冷笑几声,“那一双眼睛都快色的冒绿光了,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考个秀才,阅卷的考官眼睛瞎了吧。” “二小姐,您小点儿声。” 春草朝着周围看,见没有其他人才拍拍胸口。 “行了,走吧,稍后见到母亲,不要提起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徐若瑾的叮嘱,春草连忙应答。 主仆二人走到门口时,杨氏早已经等在那里。 “怎么这么久才来?不是告诉你早些起身的?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么?” 杨氏的斥骂,徐若瑾只当左耳进、右耳出,把那一坛子酒交给了黄妈妈,她便问上一问,“母亲,女儿今日跟哪一辆车?我让春草把随身的物件放上去。” “跟我一辆。” 杨氏的回答让徐若瑾惊愕半晌。 她不是最厌恶看到自己的吗?居然会让自己跟她一辆车? 李秋萍独自一人乘车,按说她不该和婆婆一起的? “看什么看?路上有事要提前叮嘱你,当我多稀罕你似的。”杨氏目光探向前方,待见到徐耀辉一行走来,她便停下话不再多说。 徐耀辉的身后自当是徐子麟和李忠林二人。 李忠林刚要问和谁同行,就被徐子麟拽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你跟随三弟一辆,我与父亲骑马。” 徐若瑾声都没吭,一个激灵钻进了杨氏的马车。 李忠林没再说上话,杨氏前后扫了几眼,似也觉得此时多话是没事找事,让陈才伺候着老爷上了马,她便也登上马车,坐在了正位上。 这还是徐若瑾第一次离开徐家远行出门。 听着车辕滚动,马蹄“哒哒”的踏声,她的心也跟随着飞起来。 杨氏时不时的看她一眼,见她正儿八经的坐在侧位,有心往外看一看,却也没撩起车帘子,还是守规矩的。 “祭扫的时候,你只听我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其他的便是不要乱动乱摸,更是不要乱看,听到了吗?” 杨氏漫不经心,徐若瑾也敷衍答应,“都听母亲的。” “你也是定了亲事待嫁的闺女了,与人接触也要注意分寸,别靠的太近被人诟病,原本张家就瞧不上你,若是传了出去,连我们都跟着丢人。” 杨氏心底虽指的是李忠林,却没有把名姓说出来。 徐若瑾看她道:“祭扫的不都是自家人?我只跟随在母亲的身边,寻常连院子都不出,哪里见得着外人?” “明知故问,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杨氏见徐若瑾装傻,语气更加刺耳。 “我不知道。” 徐若瑾不阴不阳,咬死不承认,杨氏提口气还骂不出来。 若是数落了李忠林的不是,岂不是等于骂她自己? 之所以能容他在徐家吃喝玩乐的,都是因为杨氏的娘家,不得不容。 若换成其他人,杨氏早就大棍子赶跑了。 徐若瑾才不肯接杨氏的骂。 对于杨氏,她也找到了应对的法子,一推六二五,什么都不知道,顶多骂上自己两句痴傻笨呆,找不出其他的把柄做筏子。 母女二人一路不再有话,徐若瑾瞧着杨氏闭目小寐,她便透着帘子的缝隙朝外看起了景。 秋叶瑟瑟,黄叶遍地,和煦的阳光没有了夏日的炎热,铺洒在脸上,格外温暖。 街边的叫卖、喧闹的人声渐渐淡去,马车踏上了乡野小路。 这个场景让徐若瑾的心倒是静了下来。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上一世,在老家上学时每日必走的路。 也是这般的阳光普照,也是这般的黄色漫天,也是她这么一个人,只是此时此刻,除却她的灵魂,一切都已变了。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徐子麟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旁,“母亲,该下车上山了。” 杨氏轻应一声,徐若瑾提前下去,撩起帘子扶杨氏。 山底直冲山腰的蜿蜒台阶好似一眼望不到劲头。 徐耀辉整理好衣装,朝着家人招手,“走吧!” 第44章 偶遇 蜿蜒的石阶共三百一十九阶。 这并非如寻常走三百一十九步那么简单。 黄妈妈扶着杨氏,徐若瑾有心把酒坛子交给陈才,可杨氏却不让。 “既是你亲手酿的祭酒,就自个儿捧上去,否则哪对得住你父亲抬举你的心意?” 徐若瑾一身冷汗,就她这般虚弱的身子,能爬上去就不错了,再捧这么一大坛子酒? 杨氏的挤兑她无法反驳,捧起酒坛往上爬,春草则在旁边搀扶着,也算为她分担一些重量。 李秋萍因有身孕,不必跟随上山,只在山下寻个地方吃茶,等候众人下山便可。 唯独徐子墨走的最慢。 才迈了不到一百步,就已经汗如雨下,连衣襟都湿透了。 “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今年这台阶是不是修了?怎么比去年还难走?” “那是你今年更胖了,走吧,小心一会儿爹拿鞭子抽你。”徐子麟提及往事,徐子墨好似打了鸡血。 想到去年被抽打的情景,他一身抖肉发紧,立即屏住呼吸,拼了命的往上爬。 李忠林这会儿早已没有色心了。 他看着长长的石阶就萌生了退意,可见女眷们都相扶而上,他一个男子若这时反悔,岂不是被瞧不起? 怪不得临出门时,徐老爷特意问过早上是否吃饱了。 合着都在这里等着他呢…… 太阴险了! 李忠林抖着两条虚软的腿继续走着。 反倒是这里年岁最长的徐耀辉行进速度最快。 脚步轻微、一双锐眸直盯着前方,分毫没有把这石阶当成难事,如同欣赏风景,一路走还一路缕着胡子赞叹。 时不时拽出两句诗词,让身后累成虾米的人全都无语。 徐若瑾倒是对父亲另有刮目相看。 父亲乃是书生出身,连年科考,屡次失地,多少年兢兢业业爬上了今日的主簿之位,油水没少捞,否则也养不起败家儿子。 可看他却没有丁点儿虚浮跋扈的模样,倒是带那么点儿文人的气骨? 如若是整日宾朋酒宴、花丛流连的人,莫说四旬的中年人,哪怕是二十岁的壮年,爬这台阶都不会这样轻松。 譬如……身后的李秀才。 看来父亲还是有几分城府的,不是自己想象中沉迷酒色的罪恶贪官。 徐若瑾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却又不敢歇的太久,免得浑身的力气懈怠了。 这一行人走到山腰,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豁然便是一座镶嵌于山中的寺庙。 佛堂梵音屡屡传来,将一路行来的疲惫倦怠洗净,徐若瑾的脸上露出的好奇的喜意,徐子墨手脚并用的爬上来,满心厌恶,“又是这种破声,烦死了。” “佛门圣地,不许胡言乱语。”徐若瑾眼色使向了父亲。 徐子墨抬头就看父亲在瞪他,连忙把嘴闭严实,规规矩矩跟在后面。 祭祀之地并不在寺庙之内,而是在山后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并非是徐家的祖祠,而是徐耀辉请了数位法师将祖宗们的牌位迁至此地,更是请凌空寺的和尚们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 每年清明和送食节都来此地祭扫,也算是徐家的大事。 徐家人动身早,而且早已把祭祖的时间散了出去,故而此时遇上的散客并不多。 徐耀辉带领家人直奔祖宗牌位之前。 杨氏缓了几口气,便召唤着徐若瑾,“来吧,你才是今儿的重头戏。” 徐若瑾满心认真,听着杨氏的吩咐,把家中准备好的祭品一一摆上。 猪头、鸡鸭肉、各色的点心若干…… 随后便是要准备的祭酒。 徐若瑾拿来自己酿的那一坛子酒,小心翼翼的打开。 一股浓郁的酒香随着微拂的清风飘散,让身边的人不由一惊。 徐耀辉看了看徐若瑾,眼中有一份赞赏的惊奇,“倒是学得一门好手艺,不错。” 徐子麟和徐子墨没有搭腔,李忠林满脸喜意的插上了话,“好酒,果真是好酒,只是没能亲品一口,实在可惜了……” 杨氏立即转头瞪他,徐耀辉紧蹙的眉头只轻咳一声没多说话。 徐若瑾心里不知多少个大白眼把他翻上了天,为老祖献祭的酒他还惦记? 除非他当了死人…… 不过这个酒味儿,让徐若瑾又想到了冷面男。 因为那一晚,他的身上也有淡淡的酒气。 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徐若瑾也没有太多心思腹诽这些人。 因为她发现,自己还是上了杨氏的当。 那一日得知要用自己的酒做祭酒,她问杨氏是否要准备小坛子,可杨氏说不知道,让整坛都带去。 刚刚黄妈妈拿出来一十二个酒碗她才恍然,只要倒满十二个酒碗就行了,根本用不上这样一大坛子酒。 杨氏就是要让她捧着整坛酒爬那三百多个台阶,累成傻子,她就高兴? 心里把杨氏骂了个遍,徐若瑾面子上仍旧在小心翼翼的倒着酒。 因为她捧了那么久,胳膊早已经累软了,此时是硬着头皮在坚持,稍有疏忽,恐怕整坛酒都会打碎,那才是她的噩梦呢。 十二个酒碗全部倒满,杨氏上前把酒碗摆好。 女眷退至后方跪在地上,徐耀辉带着两个儿子上前,磕头行礼,告知老祖这一年的家中情形。 徐耀辉特意提及“二女儿定亲与张家”,杨氏余光险些将徐若瑾瞪死。 徐若瑾一心都在祭祖上,根本不往她那里瞧。 一个时辰的时间,祭祖的流程才算全部结束。 此时阳光高耀,从山腰朝远方看去,景色宜人,让人颇有些不想离去的心。 杨氏折腾了这一早也有些疲惫,“老爷,不如再去凌空寺拜一拜,小歇片刻,吃了静斋咱们下晌再走可好?”看了一下其他人,杨氏体贴入微,“孩子们也都有心多留一会儿。” “那就去吧,我正有心与主持大师聊一聊。” 徐耀辉点了头,便带着一家子朝凌空寺中走。 徐若瑾仍旧捧着那剩下的半坛子酒,一张小脸苦成了菜瓜,还没等问是否这酒是不是要送去马车上,没法子带入寺庙,就见前方一行众人从石阶上来。 那一个看着面熟的人,不是上次跟随张仲恒到徐家的丫鬟? 那她侍奉着的妇人,就应该是那位张夫人了吧? 徐若瑾心中一紧,还不等做出反应,就见杨氏已经朝着那里打起了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张夫人,要我说咱们两家人啊,就是有缘分……” 张夫人似也没想到会与她们撞个正着。 眼神瞟向徐家人,正看在那捧着酒坛的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也正看向那位张夫人…… 第45章 上当 都是女眷,徐耀辉只在远处拱手以礼,便带着徐子麟等人先行离去。 徐若瑾被留下等候杨氏。 可杨氏在那里喋喋不休的与张夫人絮叨着,也没有招手叫她过去,她只能捧着酒坛子在那里傻呆呆的站着。 春草在一边生怕二小姐太累,有心把酒坛子接过来。 还没等动手呢,就见杨氏朝着徐若瑾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徐若瑾此时已顾不上累不累,支起酸疼的腰板,脚步轻盈,缓缓的朝那里行去。 脸上淡淡的微笑,好似分毫没有倦怠疲累,格外的精神。 张夫人已经端详了她很久,此时再看到她过来时的样子,审度之色更加浓郁。 “这位便是你未来的婆婆,还不给张夫人见礼?” 杨氏的话说的很破坏气氛,张家下人嘲讽的笑虽有遮掩,却仍能看得出来。 徐若瑾微微福礼,“见过张夫人,恕若瑾手中还捧着物件,不能全礼,望您见谅。” “什么物件不物件的,还不放了一边儿?丫鬟都是干什么用的,这时候不知道过来帮忙。” 杨氏的嘴皮子很快,“依着我看,今儿遇上也是极大的缘分,你就去伺候着张夫人吃杯茶,说说话的,这丫头也在读书写字学规矩,张夫人也好生的看看。” 徐若瑾的心里很凉。 无论自己表现的如何贤慧乖巧、丽人温婉,有杨氏在旁边插上不着四六的话,就好像破盆装了一桶金,怎么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 哪怕装的是纯净的山泉水,也会被人认为是洗猪肉的,绝不会当成泡茶的。 张夫人淡漠一笑,没有接杨氏的话,转头看向徐若瑾:“刚刚也听你母亲讲了,我也曾见过梁府的妈妈,她对你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满意? 徐若瑾怔愣一闪而逝,低头行礼道:“受不得张夫人夸奖,能得方妈妈教习,乃是若瑾天大的福分,若是再不用心刻苦的学,对不住的是自己,也辜负了父母的心。” “你倒是个懂事的。” 张夫人微微一笑:“还期望你能继续这样用心刻苦,姑娘家年纪越大越要懂得谦卑,虽然这年头家家户户都讲出身高低,但也会看个人的品行,特别是女儿家更要在意这一点。” 徐若瑾抬起头看向张夫人,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字字是刺,都在讽刺着自己。 “谢张夫人提点,若瑾与母亲还要去陪伴父亲用静斋,就不在此叨扰张夫人了,告辞。” 徐若瑾微微蹲膝,侧目看向了杨氏。 杨氏一怔,刚想再把辞别的话转回来,就见徐若瑾把怀中的酒坛子给了春草,她则搀起杨氏的手臂,“母亲,咱们走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杨氏也没办法再厚颜赖着张夫人,连忙寒暄两句再三说着告辞的话。 看着徐若瑾和杨氏二人转身朝着凌空寺行去,张夫人的脸色也当即落下,看向身边的秋兰,“少爷呢?” “少爷今儿起晚了,还在后面赶来……” “去打探下徐家人什么时候走,别让我再遇上,我看到那个满身铜臭的女人就头疼。” 张夫人的吩咐让秋兰立即应下。 而徐若瑾与杨氏走进凌空寺的小路上,杨氏便一把将徐若瑾推开,“你这个丫头真不识好歹,我在张夫人面前抬举你,你倒是摆出一副孤傲的模样,给谁看?” “我只看到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嘲笑的看着咱们,一点儿被抬举的感觉都没有。” “就你那一双狐狸眼睛识人,当我是瞎子不成?” “母亲既然也知道她们瞧不上咱,又何必贴着她们不走?” “那也是你定了亲的婆家。” “那就等成亲之后再寒暄也不迟!” 徐若瑾的话让杨氏被气炸,此时一位小和尚朝这边过来:“施主,徐施主已经安排好静斋的房间,他与主持大师在谈事,请二位施主先过去歇一歇。” 杨氏把气压制心底,在外人面前,她还想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面具,不想被人嘲讽刻薄,“那就劳烦您带路了。” “二位施主请。” 小和尚在前面走,杨氏与他聊起了今日还有哪些人家订了静斋房间。 徐若瑾在后面虽跟着,心中却想着张夫人刚刚的话。 张夫人的嘲讽和警告她都能明白,可那一句“满意”是为什么?她实在不能理解。 方妈妈教她学德言容功,教她学茶、香、绣、祭之道,关她什么事? 她满意不满意,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等等!祭祀? 徐若瑾突然想到这两个字心头一颤。 祭祀! 连自家对祭祀都这般看重,何况张家这等大族! 张仲恒这一房是特地被留下守祖荫,那她这个即将嫁给张家做媳妇儿的女人,自当要懂祭祀的礼。 亲手制祭祀的酒,这或许是嫁入张家的女人都要学会的本事吧…… 也难怪方妈妈对酿酒教的那般仔细。 自己原本最看重、最想研究出个门道的酿酒,居然还夹杂着这么多的目的。 看着春草怀里的酒坛子,徐若瑾很想将它摔在地上狠狠的砸碎! 春草奇怪的看着二小姐。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脸上的怨气怒意越发的浓郁起来? 闷头朝前走,连路都不看了,刚刚与夫人虽斗了两句嘴,但比在家时不强多了?怎么会突然这样子呢? 春草怕她摔着,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拽着。 徐若瑾一怔,转头看到春草那么艰难的模样,倒是长舒口气,反过手来拍拍她,“别担心,我没事的。” “二小姐,这坛子酒,拿进来行么?” 春草满脸的尴尬,“奴婢刚刚一紧张,把事情给忘了。” 徐若瑾此时才想到这件事,四下看看,见都是空静的屋子,只要不吃酒,应该也没事吧? “拿进去就藏起来,别让外人看到。” 春草连忙点头,催促道:“夫人在看咱们,咱们还是快走吧。” 徐若瑾朝前看去,杨氏已经走到了静斋的门口,正在那里看着她。 她已经释然了…… 自己的那门亲事早已是天注定,没有改变的能力之前,她无论再怎么厌恶也都是在作贱自己,那又是何必? 她要让自己充实起来,无论日子过的怎么样,她都不能倒下。 那才是她徐若瑾,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弱丫头。 把刚刚不满的情绪全部抛开,徐若瑾迈步进了雅间之中。 佛案上供奉着一尊观音菩萨,檀香飘渺,屋中布满了空灵的味道…… 第46章 喷血 徐若瑾随着杨氏在此地用过素斋后,便吃茶等着。 另一间屋中乃是父亲带着兄弟二人和李忠林吃斋,完全没与女眷们并在一个房间。 李忠林有点儿失望。 素淡的菜吃的也没什么心思,只用了几口便撂下筷子,只等着下山时,再找机会一嗅美人香。 众人用过素斋,徐子麟便提议早些回去。 前来凌空寺上香的过客也越来越多,何况李秋萍还大着肚子一个人在山下等,他怕生出什么事端,惹麻烦。 徐耀辉点头应下后,便有人到杨氏的屋中传话。 各自收拢好物件准备下山,春草突然到徐若瑾的身边,急促回道:“二小姐,奴婢刚刚去捧着那坛子酒,结果被李家少爷抢去了!” “啊?” 徐若瑾瞪着眼,“怎么会让他拿去的?” “他跑到咱们屋中时,您和夫人已经离开了,他……他就从奴婢怀里抢走了。” 春草说时都快哭了。 徐若瑾余光朝那边看去,见那坛子酒正在李忠林身旁的小厮手里。 这时也没法对酒多说什么,徐若瑾捏捏春草的手,“先下去吧,到了山底下再跟大哥说一声,那坛子酒不能喝。” 春草应答后,便扶着徐若瑾一起下台阶。 李秋萍早已经在山下等的不耐烦。 可祭祖这等大事,她纵使再烦也不敢露出半点端倪,看到杨氏等人下了山,她立即迎了上去,“母亲,你们可下来了,让我等了好久呢。” “不是让你在旁边的茶肆里等吗?” 杨氏没好气的数落两句,“没有家人在身边,你还这样的放肆,挺着大肚子站在山脚下,怕人看不到你丢人么?” 李秋萍被骂的委屈,半咬着嘴唇看向徐子麟和她的大哥。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李忠林的一脸通红,好似被刷了红漆一般,这是怎么了? 徐若瑾这会儿也看到了。 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原本以为到了山下再说那坛子酒的事,可没想到李忠林在路上就喝上了。 封过了时间的酒,里面的药材加倍发酵,药性一定增强,关键在于徐若瑾是第一次亲自动手,还没请方妈妈检验过! 李忠林不过是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不错,汩汩喝了两三碗,走路也踉跄起来。 “怎么有点儿晕?” 李忠林晃晃悠悠,也引起了周围的人注意。 不单是徐家人,过路的百姓和卖货的小贩们也都朝这里看来。 “这怎么了?眼前都晃悠了,有点儿甜?”李忠林朝着鼻下一摸,看到那猩红的血色,“嗷”的一声,两眼翻白,当即倒地不起。 “大哥!” 李秋萍看到李忠林流血倒地,撕心裂肺的冲了过去,“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你醒醒啊!” 杨氏也吓了一跳,见捧着酒坛子的小厮吓的要哭,指着他便道:“怎么回事?” “夫人,不关奴才的事,是李大少爷偏要在路上品一口二小姐酿的酒……” “徐若瑾,你的酒害死了我大哥,我跟你拼了!” 李秋萍二话不说,站起身就朝徐若瑾冲来,徐子麟眼疾手快,立即把李秋萍给抱住,任凭她拼命挣扎也动弹不得,“别在外丢人,都回家再说。” “人都死了,说什么说?” 李秋萍泪如雨下,好似天塌了一般。 徐耀辉皱着眉头过去探了探鼻息,“找个大夫来,应当是喝醉了。” “才不会!”李秋萍不依不饶,拼命叫嚷,“我大哥的酒量很好,莫说是那一点儿酒,就是一整坛子他都不会有事的,公公,您要为儿媳做主啊,都是二妹妹害死了我大哥,我大哥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了……” 徐若瑾在一旁也惊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只是迟着说了一句话,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祸害终归就是个祸害,什么时候都会添麻烦。 若不是怕事情惹上身,她真巴不得李忠林一口酒喝死算了。 “先回家再说。” 徐耀辉紧蹙的眉头满是不耐烦,李秋萍不肯罢休,“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大夫来,我要证实我大哥一定会醒,如果不醒,我宁死也要她赔命!” 见李秋萍竖着手指向自己,徐若瑾要上前解释,却被徐耀辉瞪了回去。 这时候越是多说越出错,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看笑话,就不要再添丑了,否则那个女人疯癫之下,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徐若瑾咬紧嘴唇闷声不语。 余光忽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下意识的朝那里看去,不正是张仲恒? 张仲恒满面耻笑的看着徐家闹出的事,苦主居然还是他即将要娶的媳妇儿…… 他原本也应该在今日跟随张夫人到凌空寺烧香,可早间起得晚了,便单独赶来。 到了山脚下时意外遇上了梁霄,可还没等说出一二,就听到茶肆外的喧嚷声。 张仲恒原本是极不耐烦看热闹的,但徐家的热闹,他一定要看到底。 召唤了身边的小厮,张仲恒低声的吩咐了几句。 小厮连连点头,听过吩咐后便潜入了围观百姓的队伍之中。 见徐家派人去请了大夫,便刻意的压制声音,不让事情闹的过大。 小厮半蹲着身子,把手拢在嘴边朝内喊道: “明明就是死了人了,徐老爷不是主簿大人吗?这会儿忍不下责难自家人了?” “山上便是凌空寺,怎么还带了酒上去?就算是祭酒,可给祖宗献上能喝死人的酒,真是孝顺的子孙啊……” 百姓们听了话,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 徐耀辉的脸色青紫无比,冷哼一声,硬听着外人的腹诽不做声。 杨氏已恨不能钻进了地缝儿里,看向徐若瑾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 就算这个酒是徐若瑾亲手酿的,但老爷若责怪的话,她这个做媳妇儿的也脱不开干系。 谁让准备祭品都是女眷经手的? 她即便有一百个理由解释都无法脱身。 徐若瑾把张仲恒吩咐下人挑事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就是容不得她有好日子过,非要弄死自己不可吗? “主簿大人,您还是别磨蹭了,还不把您的闺女带到衙门里去问罪,在这里等什么呢?” 徐耀辉猛的看向了徐若瑾,复杂的眼神已经无法做出抉择。 徐若瑾的拳头攥的紧紧,她一定不能让张仲恒这个鬼,毁掉自己的一生! 第47章 我喝 顾不得家中人是什么想法。 徐若瑾长舒口气,缓缓的朝前迈出了步子。 徐耀辉蹙紧眉头,杨氏看着她,斥道:“你干嘛去?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把那坛子酒给我。” 徐若瑾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小厮呆住了,捧着酒坛子看向了徐耀辉。 “给我,你听到没?”徐若瑾的声音虽不尖锐,坚定的语气让人不敢抗拒。 徐耀辉没有什么表示,小厮等不到老爷的指令,便把这个麻烦彻底的抛出去…… “我承认这是亲手酿造的酒,并非是什么桃花、杏花酒,而是添加了药材的药酒。” 徐若瑾的目光扫向围观的众人: “其中葛根二两四钱,桂枝九钱,桑枝一两二钱,鸡血藤二两四钱,桃仁一两二钱,桔梗六钱,甘草六钱,川牛膝六钱,粮食酒十斤。” 报完了药方,徐若瑾又说起功效: “我所酿的酒解肌通络,舒筋活血,祛风止痛,父亲于县衙久坐办事,大哥奔波辛苦,弟弟读书劳累,这一方子每晚小酌半杯,家人身体康健,有何不对?” 看了看地上躺倒不起的李忠林,徐若瑾又道: “我承认这一坛酒应十日开封,后因祭祖便推迟了开封的时日,可现在已经入了十月,天气并不炎热,哪怕延迟了六七天也不过是药性增强,酒劲浓郁,我便不知道为何李家长兄喝入口中会喷血晕倒,还望大家明鉴!” 徐若瑾的话说完,围观的人不由得闭上了嘴。 若真依着徐二小姐所讲,这却是一番孝心了,可为何喝下的人醉倒喷血? 实在让人费解…… “这方子是大夫出的么?” 有人突然多了句嘴。 徐若瑾想要找到话音的来源,可惜人太多,她根本看不到。 “不是,是我自己读药书,配的一道药方。”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你的方子有问题,就是你害死了那个人。” “就是,若不是大夫出的,还敢用?” “胆子也太大了。” 徐若瑾被周围一人一句挤兑的脸色赤热,更看到父亲失望的埋怨目光。 这次事,她若是处理不好恐怕麻烦不小。 她不知道李忠林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何况,张仲恒已经让身边的人掺杂进来,就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摊上官司,张家可以找借口退掉这门亲事。 她虽然不想嫁张仲恒,但却应该是她踹掉那个男人,而不是被诬陷! 难道只有死路一条么? “我做的事情我敢认,稍后更有大夫来诊治,如若真是我的酒出了错,我徐若瑾敢承担全部责任,以命赔命,如果不是,我也绝不承担被污蔑的名声,该给我的说法,我一定要找回来!” 徐若瑾的话掷地有声,让嬉笑逗闹的人闭了嘴。 那一句“以命赔命”绝对不是玩笑,再看徐二小姐的神色,根本已经卯上了劲头,不容他人再胡言乱语。 想到此事的大家主乃是县衙的主簿大人。 主簿大人三把手,真想在他面前作假找麻烦,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闭嘴的人越来越多,直至最后已经没有人再开口。 张仲恒没想到那个小蹄子居然没被吓倒,反而还站了出来? 若是寻常的丫头片子不是早就被吓的哭爹喊娘的…… 眼见没有人再说话添乱,张仲恒心中不忿,看到徐若瑾远远投来的挑衅之意,他恨不能将手捏碎。 小厮早已混出围观队伍,回到了他的身边。 张仲恒脑中快速的想主意,又把小厮的耳朵拽过来一通吩咐。 小厮瞪大眼睛,低声道:“少爷,这合适吗?夫人知道的话,奴才的脑袋就别要了!” “除了我,没人知道是你说的,你怕什么?” 张仲恒厉声厉色,让小厮不敢拒绝。 硬着头皮又蹿到更远的地方,闷在人群中嚷: “什么以命抵命的,主簿大人在这里,大夫还敢说是酒的问题么?你若是说没问题,你倒是找个人来喝,若是喝了没事,那你说的才是真的!” “是谁?给本官站出来!” 徐耀辉没有了刚刚的沉稳,他早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如今徐若瑾站出来说了那一番话,已经把事情暂且压制住。 可孰料此人分毫余地不留,明摆着是要逼人去死。 “欺人太甚!” 徐子麟冷斥一声,目光在人群中不停的搜索。 待看到张仲恒时,徐子麟的眼神微眯,可见他背着手站在远处,好似无关之人。 徐子麟的怀疑藏在心底,可他怀中的李秋萍却好似被雷击了一般,指着徐若瑾便道:“对啊,你喝了酒,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你给我闭嘴!” 徐子麟恨不能掐死眼前的女人。 这个痴傻的娘们儿除了添乱就是添乱,今日也不知哪根筋错了,不依不饶的给自家人下绊子。 她还嫌不够丢人么? 围观众人虽不再肆意的逗话,但眼神中深藏的嘲讽不言而喻。 不过也有一些明白人也感觉到事情不寻常。 若是个男子也就罢了,怎么对徐家的小姐还这么挑衅? 好歹也是个女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厮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更有身边人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 不敢再多嘴,也不敢马上回到少爷身边,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一副公道人的硬气目光。 徐耀辉虽心中厌烦,却也知道今日这事只能用身份压下。 被人私下里用计逼迫,便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即离去,再硬着冲顶,绝对会是自家人受伤害。 不过这件事无论怎么解决,女儿的名声……都会遭人诟病。 但不管怎样,都只能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想办法挽回清誉了。 徐耀辉打定主意,刚以官威压制气场,随后要再下令。 徐若瑾此时仍旧盯着张仲恒,看到他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她捧起酒坛,笑着道:“我就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喝!” 四下皆惊! 徐耀辉刚要阻拦,却见女儿已经捧起酒坛,汩汩入口。 茶肆的二层,有一双微睁的灰眸也在盯着发生的事。 正是张仲恒在寻找的梁霄! 看到张仲恒耍出的伎俩,再看徐若瑾以硬碰硬的冲撞,他的声音沙哑,轻道:“之前没看出来,这女人性子够烈的……” 第48章 清白 徐若瑾的这一股猛劲让所有人都惊了! 徐耀辉只觉得心口发颤,杨氏吓的张着嘴说不出话。 周围的人更是尖叫起来,徐子麟始终摁着李秋萍,不允她再闹出事。 反倒是徐子墨冲上前,一把抢过徐若瑾手中的酒坛子,“够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二姐,酒是那个人自己抢去喝的,又不是我二姐逼的,凭什么把责任都怪我二姐身上!” 徐若瑾本就没有什么酒量。 再这么一股劲儿的灌酒,晕晕沉沉,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 可是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去,否则她就输了。 春草极有眼色,见二小姐不妥,立即过来搀扶着。 徐子墨气鼓鼓的看着其他人,“看什么看?有意思么?还不都快滚!” “不许胡闹。” 徐耀辉缓回神来,阻止徐子墨大放狂言: “你二姐要以己证清白,你若这时候撵人,岂不是辜负了你二姐的心?” 转身吩咐身边人,“去催促下,看大夫何时来,县内所有的大夫都请来,请众位名医一起下定断!” 徐耀辉的话,可谓将这件事彻底的定了性。 莫说他们徐家私下做什么勾当,所有大夫全都请到此地诊一个晕倒的人,一人作假,难道所有大夫都作假? 这种事若再有人怀疑,便是鸡蛋里挑骨头。 哪怕他们徐家认了,大夫们也不会忍。 那可是与他们的名誉息息相关,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未过半晌,便有第一位大夫匆匆赶来。 消息就像是无形的瘟疫,此时一传十、十传百,已经有多人知晓了山下发生的事。 越来越多的人朝这里赶来看热闹,大夫不用细问,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撂下医箱,大夫蹲在地上为李忠林诊脉。 翻翻他的眼皮、再探一探鼻息,思忖后才道:“身体虚浮有亏,嗜酒过量,性命没有大碍,但也需要用药调理。” “那不是药酒么?身子虚不正好补补?怎么会喷鼻血晕倒呢?” 大夫听到身边人的疑问,认真回答,“有句话没听过吗?虚不受补。” “原来如此……” 听得大夫的话,已经有人萌生了退意。 合着这位小爷们儿是个亏空身子,难怪喝了几碗药酒就喷血昏倒,那位徐二小姐灌了一坛,倒仍在那里没什么大碍。 冤枉人了! 有这般心思的人不在少数,于是便都闭口不言,或者悄悄的离去。 徐耀辉并不希望事情就此不了了之,可他身居官位,刚刚已经扬过官威,总不能再说不让人离开的话,反而容易起了逆反之意。 给徐子麟使了个眼色,徐耀辉让大儿子出面。 这件事也有李秋萍在里面搅和,徐子麟纵使不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吵嚷:“怎么都走了?刚刚不是叫嚷的很凶吗?但凡还有一点儿良心,就都等着后续再有大夫来一同诊治,还我妹妹一个清白,否则你们就都是污蔑之人,都是罪魁祸首!” 徐子麟一一扫过众人,好似要把所有人的脸记下。 萌生退意的人也连忙缩了回去,不愿再做这个出头鸟。 很快便再有大夫前来诊脉,所得的结果都与第一位大夫相差不大,但都有共同的定论:虚不受补,喝多了! 徐若瑾只觉得心如火烧,胃腹翻滚难忍,可又不想在这时候出丑。 她盯着张仲恒的脸色越发的冷,直至看到张仲恒不忿的冷哼离去,她才露出笑容。 胜者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卑鄙无耻下作的人,永远都不会! 狠掐了春草一把,徐若瑾轻声吩咐着:“扶我上马车,快!” 春草连忙点头,扶着她悄悄的退离人群…… 爬上了马车,徐若瑾立即瘫倒不起,脑袋僵硬欲裂,好似要炸了一般。 她不知自己何时昏厥过去,更不知道父亲如何将事情收场。 她只知道一件事…… 徐若瑾这三个字在众人眼里绝对不再是任人欺辱的弱丫头! 绝对不是! 徐若瑾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脑袋仍旧发沉,眼睛疼痛酸涩的难以睁开。 “春草,你在吗?” 徐若瑾轻唤,春草立即在旁边应答,“二小姐,您醒啦?” 一杯水当即递在她的嘴边,“再喝点儿水。” 把一杯水全够灌了下去,徐若瑾要了一个凉棉巾熨了下眼睛,睁开看到自己已经在徐家的小院,她舒了口气,哑着嗓子问道: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您昨天回来便发高烧,晕晕沉沉的还呕吐不止,老爷和夫人都来看过您好几回,二小姐,您昨儿也太冒险了,可吓死奴婢了!” 春草不容她起身,“您还是好生躺着,大夫说您得养上几日才行,吃用的物件也要清淡松软的,奴婢一会儿为您拿粥去。” 听着春草在耳边絮絮叨叨,徐若瑾回想着昨日的事,忍不住问道: “昨儿的事最后怎么解决的?” “您晕倒在马车上,奴婢便立即去告诉了老爷,老爷立即让大夫来为您诊脉,随后让大少爷收烂摊子,老爷和夫人带着您先回了府里,然后您就高烧不止。” 春草为她擦了擦干裂的嘴唇,“都烧的起了皮了。” “李忠林呢?他醒了么?”徐若瑾的问话让春草冷哼撇嘴,“他晚间回来就醒了,没人乐意搭理他。” “起码得让他完好无损的出去逛几圈再死,否则还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徐若瑾的话让春草乐了,“对,养好了再死,否则还会赖上我们二小姐。”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了问话声。 春草跑出去一看,立即朝着来人说道:“二小姐已经醒了,劳烦妈妈向老爷、夫人回一声,二小姐身子还虚,我这里实在离不开。” 来人立即去回禀。 很快,杨氏带着黄妈妈匆匆赶来。 看到徐若瑾半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杨氏沉了半晌才开口,“你倒是真豁得出去,对自己都能下那么狠的手,你难道就不怕死?” 徐若瑾的声音虽虚,说出的话却更惊人心: “我怕,我非常怕死,我舍不得自己的小命,所以才不容人亵渎它的清白,如若让我重来一次,我仍会那么做,绝不退缩!” 第49章 变了 杨氏听着她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在她十几年的印象当中,二丫头一直是个柔弱胆小的性子。 被骂便哭,被打也哭,给点儿吃用的,再有个丫鬟伺候着,让人时常想不起还有她的存在。 可自从落水之后,她的性情有了很大变化。 但杨氏只觉得这是因为与张家定了亲,这个妮子觉得有了靠山,所以她才敢在府里多说上几句话,偶尔也与自己顶两句。 不过是小丫头的把戏罢了,杨氏虽然心里在骂,却从来没把她当过对手,仍旧是随意驱使的工具。 但昨日,在老爷都已经为难之时,这个丫头居然挺身而出,说出那样一番话,被逼上绝路,又捧起酒坛子…… 这种事莫说是寻常的丫头了,杨氏放在自己身上,她都自认做不到。 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杨氏已经不敢认眼前这个人…… “说的这么刻苦仇恨的,你还把不把我和老爷放在眼里了?老爷乃一家之主,还能让你个丫头出去担责任?我纵使瞧不上你,却也是这个府里的夫人,还轮不上你抛头露面的处置事,刁蛮耍横,好似你有多大本事似的,老爷为你收拾烂摊子,已经焦头烂额了。” 杨氏扫量了她几眼,“也就你这位二小姐还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养着,订了亲便是金贵人,都得让我们伺候着了!” “母亲这话女儿不敢认,提及鲁莽,也是女儿一时情急要洗掉罪名,是我思虑不周,母亲不要怪罪。” 徐若瑾的情绪略微舒缓下来。 杨氏怎么想她根本不介意,因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杨氏都不会有好脸色,说上两句好话。 她更看重的是父亲…… 若是父亲对自己有意见,杨氏也不会突然冲过来,说上这样一番话。 该硬气时她绝不退缩,该服软时她也要软下来。 终究她是徐若瑾,活在这个时代,也要遵循时代的规则。 “行了,之前你就落水一次,如今又醉酒险些出了大事,也请了大夫为你抓药,先喝上一段时日养养身子,过些时日再看,你也得记着,你不单是你自己的,你更是徐家的人!” 杨氏警告过后,语气也软几分,“养的这几日,我也正好为你选上陪嫁的丫鬟,提早的找过来,你也能熟悉熟悉,嫁出了门子再与丫鬟有磕绊,会被张家笑掉大牙。” “陪房呢?”徐若瑾的脑中立即蹦出了禾苗。 杨氏眉头紧蹙,“那件事不着急,过了年再选也不迟。” 徐若瑾本来想提禾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就把禾苗摆出来,若是杨氏另有心思,反而对禾苗不妙…… 又絮叨了几句之后,杨氏便带着黄妈妈离开。 黄妈妈今儿一直都没开口,她寻常最善于吹捧附和,今儿却一个字不说,杨氏出了门便问她:“妈妈觉不觉得二丫头有些怪?” “夫人指的是……” “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呢?” 杨氏对此始终不能释怀,“昨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今天想起来还后怕,那么多人看着,老爷都没立即想出什么好办法,她却突然冲了出去。” “可二小姐虽鲁莽,却把事情回转了,之前那么多看热闹的,到最后不都站在二小姐这一边?连老爷都得了清廉不徇私的好名声,老奴听说,如今外界都传徐家二小姐是个天资聪慧的女子,才不是之前谣传的病歪秧子。” 黄妈妈的话让杨氏的脚步放慢,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这个丫头得看住了,不能让她耀武扬威起来。” “结亲的日子都订完了,没几个月就要嫁了,夫人您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黄妈妈没能理解杨氏的心思,杨氏微微摇头,“你不懂,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让她在院子里养上几个月后,直接出门上轿,那才是最省心的。” “您是说?”黄妈妈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杨氏的目光微阴,“找几个厉害丫头来看着她,不能让她无事生事!” 春草送走了夫人回来,便又去为徐若瑾拿了药。 一边准备着药盅熬药,一边对徐若瑾唠叨: “二小姐,您别嫌奴婢唠叨,其实夫人说的也对,您昨天的确太鲁莽了,奴婢的心都要被您吓出来了,老爷终归是县里的官,谁又敢把您怎样?您又何必主动上前呢?” 徐若瑾微微苦笑。 她可以说任何人的不是,却不能把对父亲的埋怨说出口。 “我昨儿看到了张仲恒。” 徐若瑾的话让春草瞪大眼睛看着她。 “对,就是他!” 徐若瑾想起张仲恒狡诈阴损的笑,语气也多了几分恨意,“我怀疑这件事与他有关,哪怕李忠林醉了酒,下人们抬下去等大夫就是了,哪会接二连三有人与咱们针锋相对的?何况你刚才也说了,父亲是县里的主簿大人,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将徐家逼到绝路?” “说是逼徐家也不对,准确的说是逼我,我昨日若不站出来硬碰硬,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徐若瑾的话让春草的手颤抖,险些将药撒在地上。 “张……张公子不会这么狠吧?您可是他定了亲的,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春草结结巴巴的不敢信,徐若瑾闭上眼睛,嘴唇微动,“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结这门亲。” “又把您推下湖,如今又……” 春草已经不敢想,更不敢往下说,如若是这种情况,二小姐嫁过去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春草怜惜的看着她,“您怎么不跟夫人说?” “你觉得说了,她们会信么?” 徐若瑾对此并不报什么期望,“何况我也没有证据,他只是在看着,也没法说是他动的手脚。” “那咱们怎么办?”春草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她也根本没遇上过这种事。 徐若瑾的小拳头捏了又捏,“人这辈子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困难,逼到绝路,我也不会放弃,我要勇敢的闯过去,无论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要过得舒心惬意,那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50章 扭转 张仲恒昨日回到家中,没有因为看到徐家人倒霉的心情畅快,反而抑郁起来。 他完全没想到徐若瑾看到他的目光是那般的不屑冰冷; 也没想到,自己公开的挑衅,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对抗。 张仲恒没来由的心里发虚,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徐若瑾! 她坚毅硬扛的目光始终在他的脑海中徘徊,那种毅然迎战的硬气,让张仲恒心底震颤。 他无法将这个女人与当日推下湖的丫头联系在一起。 不过那****的注意力都在梁霄的身上,完全是与梁霄斗气,根本没有注意过她。 难道自己错估了她的脾性? 想到她那日与自己斗嘴时的样子,再想到昨日…… 张仲恒心里一沉,他意识到一个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问题,她……亦或许根本不想嫁自己? 不知道为何会蹦出这样的念头! 可张仲恒仔细的推算,不断的想着与她接触时的种种场景和句句对话,他越发的肯定自己的想法。 “徐若瑾,你的心思够野的!” 张仲恒冷哼的嘟囔一句,满脸铁青。 他可以拒绝徐家的婚事,因他高高在上,若是被她嫌弃,张仲恒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过是个破落户出身的丫头,居然敢跟自己对抗到底? 自己可以不屑于娶她,她却不能不屑于嫁! 砸碎了手边的茶碗,张仲恒阴狠的眯着眼,“徐若瑾,我就不信,你有法子不进张家的门,我不仅让你进,而且还要让你耻辱的进来,八抬的喜轿,你休想!” 这件事不仅张仲恒是窝心的,还有一个吃了大亏的人,便是李忠林。 李忠林知道这件事还是听自己妹妹讲的。 但听人讲故事总不如亲眼见到那般震撼,李忠林觉得李秋萍委屈成泪人儿的样子莫名其妙,脑中回味着那日品过得酒,他不由得亢奋起来: “别说,虽然醉倒,不过想起那日的酒味儿,啧啧,真的不错啊。” “大哥!” 李秋萍一张脸气成了烂柿子,“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我现在都被子麟冷落了,因为你,险些没被婆婆骂死,若不是我肚子里有孩子,徐家……徐家恨不能把我休了去!” “你居然还琢磨着那个死丫头酿的酒,你还顾不顾你妹妹的死活了?” 李忠林最厌恶女人哭闹,脸上颇有不耐,“我有什么办法?我向徐叔父请见都被拒绝了,能帮得上你什么?” “什么?公公居然不见你?” 李秋萍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如若连公公都动了怒,那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徐叔父为我单独安排了地方读书,而且还写了帖子,为我介绍了两位名师指点,我要离开徐家了。”李忠林想到此颇有惋惜,不过这惋惜也是因为无法再见到徐若瑾。 “不过你也是,我不过是喝多了晕倒而已,你朝着徐姑娘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懂不懂妇道人家的规矩?怀着大肚子还出去乱嚷乱叫的,还顾不顾及徐家的脸面?成何体统!” 李秋萍长大嘴巴的看着他,自己为了大哥险些豁出去命还落得一身骚,结果他反过来指责自己? 不等李秋萍争出个谁对谁错,李忠林便撵她走: “行了行了,你快点儿回你院子去,把你婆婆得罪了,就去好好孝顺几日,你男人不理你,你就好好的伺候两天,赖在我这里干什么?我昨日醉酒还有些迷沌,我要休息一会儿。” 不容再抱怨什么,李秋萍便被赶出门外。 她气的火冒三丈,却还没有地方发泄。 “去找那个死丫头,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跟我对着干!” 李秋萍想找徐若瑾撒气,可还未等转身走,便被身旁的妈妈给拦住了,“大少奶奶,夫人说了,让您见过舅公子之后,便回院子养着,不允您乱走。” “你胡说!” 李秋萍大怒,“我是这个府里的主子,我凭什么不能随意去?” “大少爷也是这样吩咐的,您还是请回吧。” 妈妈们的脸色也很难堪,可对于夫人、大少爷的吩咐,她们也不敢不从。 李秋萍的心当即凉了下来…… 捂着自己微隆的肚子,她又掉下了眼泪,“孩子,你快点儿生出来,母亲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徐若瑾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休养两天,第一个来看她的人却是徐子墨。 看着自己二姐安然无恙的露出笑,徐子墨的心情也不错,坐在椅子上便骂起了李忠林: “那个不要脸的杂碎,连祭祖的酒都偷喝,把他抬了回来,他醒过之后居然什么事都不知道,而且还夸大姐酿的酒不错,想要再喝两口,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徐子墨满脸不屑,唾沫星子都喷出来,“父亲已经要把他撵走了,不能再让他在咱们家祸害了。” “撵走了?” 徐若瑾脸上一喜,还真没想到,父亲做出这样英明的决定。 “为他在县学附近租赁了一个小院,还为他引见两位名师指点。”徐子墨的嘴快撇上了天,“就应该一顿大棍子打出去,也就是父亲心地善良,善良总被不要脸的占便宜……” 徐若瑾轻拍他一巴掌,不容他再腹诽父亲。 但她也没有给徐子墨解释父亲为何这样做。 这件事原本是徐家占了理,如若再传出徐家人对待事情的始作俑者予以冷待的报复,反而会让人觉得事情有诈。 父亲能这样恩慈对待,反而会博得一个更佳的名声。 尽管事情是李忠林瞎搅和出来的,若能以他为由,扭转外人对徐家人的看法,岂不是更妙? 终归是中林县的主簿大人,其城府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徐子墨在这里赖了许久,把一肚子的牢骚全部发泄完毕才离开。 徐若瑾养了两日早已经恢复如初,想到明天方妈妈还会来为自己教课,她不由得又望向了屋内角落中的酒坛子。 祭祀,酿酒,嫁张家…… 如果酿酒完全是为了嫁入张家,她还要继续研究这门手艺吗? 徐若瑾的心里犹豫不定了! 第51章 陪嫁 翌日方妈妈的到来,让徐若瑾紊乱的心绪也平和下来。 没有了春草的唠唠叨叨,没有杨氏每日派丫鬟过来的试探,更没有徐子墨每天跑到自己院子里吃茶偷懒。 只看到方妈妈微笑的目光,徐若瑾心中压抑的沉霾骤然褪去,浑身轻松无比。 “看到您,我这颗心便能沉下来落在肚子里,方妈妈您就是位活菩萨,比我去佛像前磕头都管用。” 徐若瑾的吹捧让方妈妈轻斥,“不能胡言怠慢了菩萨,你这是让我折寿。” “都是我的错,再也不敢了。” 徐若瑾亲自为方妈妈端了茶,方妈妈盯着她打量半晌,问道: “你的事我也从家中其他人的嘴里听说了,你的那个方子,医书上好似没写过吧?” 被方妈妈揭了底,徐若瑾也没隐瞒,“是我自己配的,原本想等酒也酿好请妈妈查检,因父亲下令让那坛子酒做祭酒,我便消了这个念头,只寻思下次再向妈妈请教,只是没想到,却被人误喝了,说起来也是我的错,若早早把事情告诉给他们,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方妈妈的笑容浓郁了些,看着她桌案上的医书仍旧规整的摆放,“是心有余悸,不敢再碰了吗?” 徐若瑾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反问道:“妈妈着重的教我酿酒,是因我与张家的婚事吗?” “不完全是。” 方妈妈的回答很直白,“此地是张家祖辈的故乡,每年的祭祀大礼,也是守祖宅的家人最大的任务了,所以懂得酿酒是必须的,并不完全是祭祖了。” “不但是张家,其他大族也都有这个规矩。” 看着徐若瑾轻咬着嘴唇,方妈妈轻快的笑了,“不过我之所以着重教你,更是看到了你眼中的那份迫切好学的愿望。” “我?”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 方妈妈笃定道:“我教你的几件事,你只对这一件最有兴致,算术中馈你有天赋,不用我多说,何况那等事要亲历之后逐渐去学的,单是说给你听,你也不见得都明白,织绣……” 方妈妈苦笑,“这两个字你是出了奇的不擅长,归根结底也是你不喜欢,否则凭借你的韧劲,也是能练得出类拔萃,绝不是现在的样子,提到酿酒时,我便见你眼睛放光,还特意的弄一本医书坐在那里细细的读。” “只是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才学了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配出那一道酒方子来,莫说是你,哪怕是医馆的大夫都不敢轻易的尝试。” “我是胆子大了些,只是寻思着那几样药相生相克,再配以酒,能起到很不错的功效,却忘记自己才学了几天……”徐若瑾自当不会向方妈妈坦白她的来历。 不过这件事方妈妈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是胆子太大了! 哪怕是懂得这些药的理论属性,没有老师临床指导过,她怎么就敢这样肆意的用呢? 吐了吐舌头,掩盖着自己的心虚,徐若瑾的模样才有几分孩童的顽皮模样。 方妈妈拍拍她,“我要告诉你的是,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很多,结亲嫁人不过是其中的一件罢了,若因一个人、一件事便放弃自己擅长的喜好,那才是犯了傻。” “妈妈,我……” 徐若瑾欲言又止,想了片刻后便点头答应下来,“我继续学,我不能放弃,再大的困难我也要闯,绝不在这件事上犯胡涂、吃大亏!” 方妈妈和煦的笑让徐若瑾心底的结彻底融化。 以酿酒为由,继续学医,这不但可以发挥她已经拥有的特长,说不准将来会为她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只有积累的越多,她的选择才会越大。 她若因为张仲恒那个混蛋而放弃喜好的事,那才是最傻的人。 方妈妈走以后,徐若瑾专心的读起医书来。 不但读书,连带着酿酒的各种法子也一一研究,更写下了应该准备的物件。 东西不少,没法子再让徐子墨掏体己钱买,只能找个机会向杨氏要。 第二天一早,徐若瑾起来时,春草已经出去了。 看了看计时的沙漏,已经是卯时末刻,昨晚她又迷上了医书,待觉得眼睛干涩疲累时,已经过了三更。 今日方妈妈有事不能来教课,徐若瑾晚起些时候也没关系。 自己打水洗漱干净,徐若瑾坐在妆奁台子前梳着头发。 这还是上一次张仲恒要来家中做客,杨氏才为她置办上的。 尽管上面只有一面小小的铜镜,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的小脸,徐若瑾的心情也着实不错。 脸色微白,都是熬夜惹的祸。 徐若瑾整理完毕,却发现春草还没回来? 这个丫头,到底是去哪儿了呢? 心里正在打着鼓,徐若瑾便准备到桌前继续看书。 春草从外回来,脚步匆匆,看到二小姐已经起身,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着,“二小姐,您已经起来了。” “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的。”徐若瑾纳闷的看着她。 春草急忙道: “奴婢见您还没起来就先去大厨房取早饭,厨房的婆子们说,今儿一早便有伢婆子给夫人送了十几个丫鬟来,兴许是要为二小姐您添陪嫁丫鬟,奴婢听了这个消息便又去门房打听了下,伢婆子还没走,在夫人的院子里选人呢!” 徐若瑾的心“咯噔”一下。 这么快就要给自己身边添人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要嫁去张家,但家里始终没有变化,她的感触并不大。 如今杨氏已经开始选陪嫁,她的心里的确不是滋味儿。 “还没叫到咱们的院子里来,等真找上门来再说,先吃饭。”徐若瑾撇开心头的不悦,完全不让这件事破坏心情。 只是春草的饭碗还没摆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黄妈妈说话的声音: “二小姐可起身了?夫人为您选了四位陪嫁丫鬟,我把她们带来给二小姐交差的。” 徐若瑾心中一紧。 没有把她叫过去选人,而是直接选好了送来。 她便是没得再挑了么? 第52章 私心 春草去把黄妈妈和众人引进来,脸色不是很好。 可黄妈妈在,春草也没办法直接向徐若瑾说什么。 只站在后面,用嘴朝向最左边的丫鬟努努,随后点了点头。 朝夕相处了一阵子,徐若瑾与春草也已有些默契,看在眼里,未动声色,朝向黄妈妈问好。 “按说应当是我去母亲院子里选人的,让黄妈妈带着人跑一趟,您实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二小姐出力,是我的荣幸。” 黄妈妈接着道:“夫人也是心疼着您,怕您为这种事再操心头疼,索性直接为您选好了,”转头看向丫鬟,“都自个儿上前拜主子吧,还用我再多说吗?” 丫鬟们各自看看,黄妈妈又多了句嘴,“从左边开始吧。” “奴婢红杏,见过二小姐。” 这便是刚刚春草示意过的那个,身姿丰腴,看起来年纪也不小,约有个十四五岁。 徐若瑾记在心中,第二个便上前:“奴婢白梅,给二小姐请安了。” 第三个丫鬟显得局促,年纪也颇小,见是轮到她,支支吾吾道: “我、我没名字,以前叫小可,也不是爹娘给起的。” 黄妈妈立即瞪了眼,“刚刚教的规矩都吃了肚子里?什么我我我的,要自称奴婢,懂不懂?” “您刚刚和二小姐说话,也没这样自称啊。”小可呆呆的嘀咕一句,满面都是不解。 黄妈妈一张脸红到脖子根儿! 徐家这么多丫鬟,还从没有一个敢跟她这样顶嘴的,而且这话当着二小姐的面问出来,她该怎么样下台? 这银子便宜的丫头,就是靠不住! 徐若瑾心里早已笑开了花。 这个小可的确看起来愣头愣脑,似是什么都不懂,进屋之后,行礼、说话都看着其他人。 之前应当不是伺候人的,刚刚被牙婆卖了人家。 只是黄妈妈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徐若瑾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总得为她找个台阶: “往后不要与黄妈妈这样说话,她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我们从小都是黄妈妈看着长大的,早就不分彼此了,行了,下一个,你叫什么?” “奴婢杨桃。” 黄妈妈见徐若瑾一句话便将事情带过,脸上也没露出不喜不忿的嘲讽,心中微松了两口气。 丫鬟们都自介完了,她便上前,透出几分亲昵: “二小姐瞧着,可还入得了眼?若有瞧不上的,老奴带回去就是了。” 黄妈妈故意咬重“老奴”二字,徐若瑾平淡如常,没拒绝,也没高兴,如同平时一样说着:“都是母亲选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句话便把黄妈妈后半句噎了回去,那个小可,她一定是看不顺眼了。 黄妈妈的心扭曲了一百八十度弯,可二小姐的话她还没法子反驳,夫人摆在那里,她哪敢再挑挑拣拣? “夫人为您选的,归根结底还是要这些丫鬟伺候得二小姐舒坦,不如老奴再带回去教教规矩?免得有那不懂事的,碍了二小姐的眼。” “就留下吧,我这么小的院子,也不用她们做多少活计,都让春草看着分配,若真有那心思不正的,我再去与母亲说。” 徐若瑾的婉拒,让黄妈妈没法子再开口。 一张脸也甚是不爽,总想扳回点儿颜面来…… “春草,你先带着她们去认认院子里的事,我与黄妈妈再说会儿话。” 徐若瑾把人打发走,黄妈妈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私自留她,这是要说什么? 徐若瑾也没着急,亲自在身边给黄妈妈倒了一杯茶。 黄妈妈连忙上前接过,忐忑的笑了笑,“二小姐这是折煞老奴呢,您有什么吩咐直说就行了。” “妈妈可别跟那种小丫鬟生气,刚进门的不懂,还是要教教才行,” 徐若瑾心中笑的很灿烂,脸上满是安抚,“不过那个小可看着是个性子直的,我再多瞧她几天,免得母亲嫌我挑剔怪罪。” “只要二小姐看着顺心就行,老奴都是为了二小姐。” 黄妈妈也不敢再自称“我”,她多年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当众揭了遮羞布,她总要收敛才行。 徐若瑾微笑着看着她,突然问道: “陪嫁的丫鬟已经定了,不知道母亲对陪房的事如何打算的?妈妈先给我透个底?” 黄妈妈没想到二小姐居然提到陪房,怔愣下连忙笑着缓和,“二小姐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是哪儿的话,之前黄妈妈不是也答应了我,陪房的事帮忙挑选的吗?所以这件事才私下问问您,丫鬟是身边伺候的,陪房是几家子人,我却是完全不懂了。” 徐若瑾故意装嫩扮不懂,她就是想看黄妈妈在这事上是否已经计划好了。 她让春草打探禾苗的消息还没有信儿,上一次问杨氏陪房,她还不肯说。 思忖很久,徐若瑾仍旧便打算从黄妈妈这里下手。 春草已经探问明白黄妈妈的家人,黄妈妈一共有两个孩子,闺女已经远嫁到外县,儿子在中林县做着小营生,并不在徐家当差。 黄妈妈的眼神中闪过惊讶。 她没想到二小姐居然还记着这等事,原本以为她是随意的说说,难道是真心的么? 徐若瑾面目清莹,分毫没有作假。 黄妈妈犹豫后,倒说出了实话,“老奴有心向夫人推荐一家,夫人那边还没答复,所以老奴也不敢多说。” “是哪一家人?” 徐若瑾直接问。 “说起来也臊得慌,是老奴儿媳妇儿的娘家人,不过她老子娘都是踏实肯干的,这一点老奴绝对能作保,只是毕竟是亲眷,也实在没脸说。” “那岂不是正当好?有黄妈妈作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若瑾当即拍了胸脯,“这事儿我就定了,等母亲说到这件事,我直接向她提。” 黄妈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二小姐还是不要多说,事情都由夫人决断更好。” “怎会让母亲起疑心,黄妈妈的为难,我是知道的。” 徐若瑾一副慷慨配合的模样,让黄妈妈也起了疑,试探道: “二小姐是不是对这事儿也有想法?” 徐若瑾笃定的摇头,“没有,我都听母亲的,绝无私心!” 第53章 暗手 二小姐的回答让黄妈妈心底气闷。 凭借多年与人交际的直觉,黄妈妈始终认为二小姐对此事另有心思。 可二小姐坚决不肯说,却还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这种感觉好似给一甜枣、再敲一闷棍,让黄妈妈很不舒服。 徐若瑾才不理睬黄妈妈是否高兴,寒暄几句便亲自把她送走。 把春草叫到屋中私谈,四个丫鬟都在外面候着…… 徐若瑾立即低声吩咐:“打探到禾苗到底嫁了什么人家么?” “配给了大少爷院子里做杂活的,人倒是个老实人,就是……日子过的不太好。” 春草似是想到自己,悲从心中来,“听说家里都吃不饱饭,还要伺候着婆婆,奴婢如今伺候着您被看得紧,也没找出功夫去见她。” “二小姐,陪房的事,您跟黄妈妈说了?”春草对此事很惦记。 “这件事不能让禾苗出面,否则母亲一定不会同意,找机会让她男人给黄妈妈送礼,最好是直接送了黄妈妈儿媳手中,银子送到,拖黄妈妈说上两句话,事情也就成了。” 徐若瑾见春草还没理清楚,解释道:“绕两个弯子,黄妈妈也不会太在意,她和母亲会盯着我,却想不到我会从她们那边下手,等我真的出了门子之后再让禾苗露面,前期都让她男人出来应酬,这件事千万要叮嘱好她。” 春草脸色一喜,虽然没见过禾苗,更没有交往,但见二小姐对她这般用心,春草的心里也高兴。 做奴婢的,不就求着能跟随个好主子? 她伺候过太多人家,唯独二小姐是最善良的人…… “可是……”春草想起另一件事,脸色犯难,“可是他们家恐怕付不起给黄妈妈的银子。” “咱们出。” “咱们也没有。” 徐若瑾走到妆奁台子那里,挑挑拣拣,选出一个不起眼的银钗,银钗的坠子上有几颗珍珠粒,虽然不大,却将银钗增色不少。 “我会找机会让你出去,把这个物件去当铺里当了,我再想办法弄点儿银子,咱们还有一些时间,一定能筹够钱。” 徐若瑾的一片心让春草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收好物件,也告诫自己要尽心的办。 豁然想起了外面的丫鬟,春草连忙提起红杏,“奴婢认得她,她之前是伺候柳姨娘的,上一次传话就是她主动来找奴婢的。” “是她?” 徐若瑾对此也颇有吃惊,她若伺候着柳翠,怎么会给送来自己的院子做陪嫁? 春草不等徐若瑾问,便把事情都说了: “奴婢刚刚也悄悄问她了,红杏说,她之前也是在夫人院子伺候的,与柳姨娘关系一直不错,分小院子时,柳姨娘特意点了红杏去伺候,这一次夫人留下了五个丫鬟,新派了两个给了柳姨娘,把她要过来为您做陪嫁。” 徐若瑾满脸无奈。 杨氏想治柳翠,所以特意的把她身边交好的丫鬟支走,派了新丫鬟伺候,完全把柳翠掌控在手里。 红杏模样不错,跟着自己早晚是要离开徐家的,无论柳姨娘怎么惦记,都再也够不着关系交好的…… 女人心,海底深,杨氏下手还真够狠的。 “其他几个人,你看着怎么样?”徐若瑾问起了其他人。 春草琢磨半晌,“还得再看看,都是生手,之前没伺候过人,规矩、礼仪、活计都不懂,全都要您教才行。” 徐若瑾瞪大眼睛不敢信,春草很肯定的点头,“奴婢挨个问的,除了小可,另外两个是家生子,刚进府做事。” “我滴个乖乖,这是看我太闲了,想给我找麻烦吧。” 想着杨氏的惯用手段,徐若瑾才不会把她往好了想,这会儿她倒庆幸还有红杏在。 不管怎么样,她是从杨氏身边出来的,性格抛开不提,起码做事定是利落的。 若是四个全都要人现用现教,她和春草两个人就得累瘫了。 “都叫进来吧,我见见再说。” 徐若瑾揉了揉眉头,随即正经的坐好。 四个丫鬟进了门,也都知道要齐齐的给二小姐请安。 “既是来了这个院子,往后便都要朝夕相处的过日子,如今我只知道你们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不过这种事也不急着问,先说说你们都会什么,然后好分派活计?” 徐若瑾直接点了红杏,“你是一直在府里做事的,就给她们做个样子,先说吧。” 红杏应下后,迈一小步上前,“奴婢五岁时进府,在夫人院子做杂活,刚被派去伺候了几日柳姨娘,就又来二小姐院子了,十来年什么活计都做过,二小姐可随意指派。” 说话干脆利落没有拖沓,徐若瑾满意点下头,示意白梅继续。 白梅思忖下,才开了口,“奴婢十三岁,在家时跟随母亲学过侍弄花草,其他的便是跑跑腿、传个话,其余的还都不懂,还请二小姐和各位姐姐们教。” “奴婢擅长织绣,在家时与姐姐一同在绣坊接杂活补贴家用。”杨桃说完,便看向了小可。 小可搓搓手心,一脸茫然,吭哧半晌才开了口,“奴婢爹是酒楼里的切工,我从小只被教了做饭菜,别的都不会。” “那你家境应该不错的,怎么会来徐家做丫鬟?”徐若瑾多问了她一句。 “赌钱都输了……” 徐若瑾没再继续。 一个擅长花草的,一个擅长织绣的,小可会厨房的活计,红杏则什么都能做,听候自个儿分派。 这几个人看似没什么问题,其实隐藏的问题都不小。 四个丫鬟从模样上来说,都不错,可从没在大户人家侍奉过的带去张家,岂不是等着让张夫人笑话斥骂? 察言观色、眉眼高低、接人待物、寒暄应酬,这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教出来的,都需要日积月累的默契。 红杏虽然是四个人里最出落的,可她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又从柳翠身边被弄了这里来。 徐若瑾看得出她脸上的傲气劲儿,压根儿对来自己身边很不满意…… “大概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徐若瑾思忖后,看向了红杏:“刚刚她们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我身边没了春草跟着不行,她们三个人如何分派就都交给你了,你是母亲特意挑来我身边的,我自当信得着你。” 红杏讶然的张着嘴,完全没想到会这样。 她有心推脱,却又听徐若瑾道: “柳姨娘的院子里已经有了新人,用不上你再回去伺候,夫人身边有黄妈妈,你也无处施展,一身的本事也别藏着掖着,还是用在我这儿吧,你说呢?” 第54章 折腾 红杏没想到二小姐会对她说这样一番话! 她的心不由轻抽了下,被说到痛处,露出几分惊愕后的慌张。 红杏的确不太服气。 她侍奉了夫人多年,领的是一等丫鬟的月例。 夫人只听黄妈妈一人的话,故而在夫人面前,一等丫鬟形容虚设,反而被夫人看管的极严。 衣装素淡,脸上胭脂粉都不许用,否则会被骂为有贼心魅惑老爷和少爷。 柳姨娘的事在红杏心中猛敲一下。 可红杏没想到,柳姨娘谁都没有选,偏偏把她选到身边做伴儿。 夫人看着自己的冷笑,让红杏心底恐惧,而柳翠与老爷的整日的旖旎甜蜜,让她心里更堵的慌。 柳翠原本有意找机会向老爷推举红杏,红杏虽表面上拒绝了,心里却不免撬起了那根情丝。 只是还没想好是否要走柳姨娘的路,她就被夫人指来为二小姐当陪嫁丫鬟。 红杏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便是她不应该有什么痴心妄想,活上一日算一日,谁让老天爷没赏她个好人家投胎? 来到二小姐面前,红杏漫不经心,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二小姐的院子穷的破烂如杂院,比夫人和两位少爷那里差了不知多少倍。 何况张家对二小姐那般瞧不上,主子都不见得有好日子过,做了陪嫁丫鬟还有什么可惦记的? 破罐子破摔,她只做好自己便罢,到了年纪给小姐磕头,找一户人家嫁出去也就了事。 这辈子也没什么苛求的了。 红杏本没仔细关注过二小姐,脑中的印象都是夫人的碎念和下人们的轻视。 如今听她说出那句话,再看她眼眸中清亮的目光,红杏豁然有一种错觉。 二小姐绝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徐若瑾看着发呆的红杏,也没急着催促。 只由她自己缓过神来再说也不迟。 小可、白梅和杨桃静静的等着,可见红杏傻站在那里不吭声,小可终归没忍住,小声提醒着:“红杏姐,二小姐问你话呢。” 红杏缓回神来,见二小姐在笑着看自己,忙收敛住自己的惊慌,“二小姐看的起奴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三个有事都去找红杏,若有什么办不了的,红杏再来告诉我就是了。” 徐若瑾把事吩咐下去,也不想再多谈,端起了茶杯,示意她们可以离去。 红杏福身后转头要走,却发现另外三个还站在那里,这会儿没法子教,只能开口道: “都走吧,还在这里站着干嘛,出去再说。” 小可点头答应下便往外走,白梅愣了下才出去,只有杨桃规规矩矩行了礼…… 徐若瑾看着她们离开,一张小脸立即耷拉下来。 见春草也一脑门汗,徐若瑾长舒口气,“瞧见了吧?都得慢慢教,若真让咱们两个人来动这个脑子,什么都不用做了!” “您把她们交给红杏,行么?”春草对此略有不放心。 徐若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折腾的不是咱们,咱们忙乎自己的事,让她们乱腾着,母亲或许看到这样更放心,也借这个机会看看红杏到底有多少斤两。” 春草了解的点点头,“那奴婢还一心伺候着您,然后去盯着禾苗的事。” “那就都交给你了。” 徐若瑾如今身边最能信得过的,也就是春草了。 仔细思忖下没有什么遗漏,徐若瑾便又翻开书本,继续琢磨方子。 既然要把酿酒这门手艺拾起来,她绝不能平庸碌碌,一定要学出个响动。 黄妈妈送了人回去后,杨氏已经在等着她。 “……都留下了,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老奴都觉得挺顺当的,只是……”黄妈妈想到那个小可,“有的丫鬟实在不懂规矩,真闹出事来,会不会被老爷责怪?” “老爷的心思都在后院的小妖精身上呢,哪有空来怪咱们?” 杨氏想到柳翠就牙根儿痒痒,“红杏被弄去二丫头身边,就没说点儿什么?” “二小姐与她不熟,好似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红杏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定会有些不甘心,她是个懂眼界的,哪能不知道二小姐的日子不好过。” 黄妈妈思忖下,“但若是她肯动手帮二小姐的话,应当也能置办的井井有条,不会出大错。” “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就等着看她们乱,只要那丫头没心思琢磨别的事就行。” 杨氏掰手指头算计着日子,“纳吉已经过了,张家下一步该送聘礼了,不过咱们该先准备着回礼,这事儿还不能让张家挑错儿,还得寻思省银子……” “那就把物件往大了置办?”黄妈妈的提议让杨氏满意的点点头,“过阵子便让人拿单子,咱们要挑东西了。” 张仲恒到张夫人院子里请安时,正听到丫鬟在报物件列表。 林林总总,都不是便宜货,张仲恒进门便问,“母亲,这是准备什么礼?居然这么贵重,伯父家又有什么喜事了?” “都是准备的聘礼,这是张家的第一要事,其他事哪能与这个比?” 张夫人见儿子的脸色落下来,叮嘱道: “你父亲那边也来了消息,让你不要再胡闹了,梁家这一支虽被贬到了中林县,京都仍有亲戚势力,不要让他们为难。” “我胡闹什么?是他先辱文官,我才跟他对峙起来,一个不能再习武的废物,还有什么嫌弃的?有本事他再去打仗啊?” 张仲恒满脸不耐,“跳进湖里把那个死丫头救上来,他不又带死不活的养了七八天才下了床?还逞什么英雄?就是废物一个!” “胡说!” 张夫人猛斥一句,“这等话都憋回肚子里,再让我听见一句,绝不饶你。” “行了,我不说,我走了。” 张仲恒起身便走,张夫人追问,“你去哪儿?” “我?” 张仲恒一时没想到什么好主意来搪塞,脑中突然蹦出来徐若瑾的影子。 那一张惹人恨的脸蛋,让张仲恒紧咬着牙,“我回院子里睡觉。” 张夫人满面无奈,只得放他离去。 张仲恒出了门,他身边的小厮鬼祟的过来,凑他耳边道:“……已经派进去被选上了,就伺候在徐姑娘的身边。” “好!” 张仲恒吩咐着:“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个详细!” 第55章 误会 徐若瑾把丫鬟们全都交给了红杏,她便把注意力又投入到书中去。 方妈妈与杨氏提前打了招呼,故而徐若瑾列单子买酿酒的用料也格外顺利。 但这一次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动手酿酒,而是写下了几个酒方子,等候着来为她探病的大夫。 上一次醉酒之后,徐耀辉特意吩咐,隔上十天便让大夫来为二丫头诊一次脉,该调养身子不许吝啬银子。 虽然徐若瑾时至今日都没见过月例银子是什么样,但待遇比之前明显有所提高了。 看了看自己准备的方子,徐若瑾突然想起了禾苗…… 上次与春草商议好如何让禾苗成为自己的陪房,可时至今日,春草都没能找到机会出府,就更不用提与禾苗有联络。 仔细看着方子上的药料,徐若瑾又提笔重新抄写了一遍,把方子上的两味用料去掉,吹干了墨迹,只等着大夫的到来。 岑大夫乃是下晌时分才到了徐府。 给杨氏打过招呼之后,便由丫鬟引着到了徐若瑾的小院子。 红杏在门口候着,见到来人便朝屋内传了话,“二小姐,岑大夫到了。” “请进来吧。” 徐若瑾给春草使了眼色,春草立即准备好茶。 寒暄两句,岑大夫便为她诊脉,微微点头,“徐姑娘其实已经恢复大半,只剩下自行慢慢调养,急不得,都要慢慢来才行。” “岑大夫说了这话,我心里也放心了。” 徐若瑾的吹捧让岑大夫捋捋胡须,“过奖过奖。”心里还是很美的。 “这可绝对不是过奖,洪林堂是中林县最好的医馆,您是那里的名医,信不过您的话,就没有再信任的人了。” 徐若瑾说着吹捧的甜话,岑大夫也略微轻松些,“能得徐姑娘信任,也是老朽的荣幸。” “我有一事想请教一下岑大夫。” 徐若瑾甜枣喂完,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容岑大夫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立即拿出了自己写好的药酒方子。 “也用不着瞒您,如今都知道我是在学酿酒的,上一次险些闹出了事,我已经胆战心惊了,这次只能求岑大夫指点一二,看我写的这方子行不行?” “如若有不妥当的,您尽管说。” 徐若瑾的请求让岑大夫心中为难了些。 毕竟她之前酿酒把李忠林喝的狂喷鼻血晕倒在大街上的事,岑大夫也有耳闻。 当初徐若瑾念叨的方子没人记得住,自当没有人告诉岑大夫。 岑大夫还曾拿此事训过身边的学徒,莫要肆意妄为的动手下方子。 看到徐姑娘没? 那就是鲁莽的下场。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自己被岑大夫当成反面教材,反而还求到了他的头上。 岑大夫有一点心虚,本想说出拒绝的话,但见徐姑娘双眼放光的盯着他,那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让他实在张不开拒绝的嘴啊。 不如借这个机会也劝一劝她,贪功冒进不可取,做些简单的花酒也就罢了。 药酒这等事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肆意把玩的? 那是会出人命的! “好吧,容老夫看一看。” “太好了,谢过岑大夫!” 徐若瑾把药方递过去,便拼命的眨眨眼。 刚刚卖萌太用力,眼睛好干啊…… 岑大夫拿起药方,认真的扫了一眼,刚要开口说她,却又被上面的字吸引住了! “大黄五钱,当归五钱,芍药五钱,丹皮三钱,生地八钱……红花五钱,酒十斤,活血舒筋,跌打伤,筋骨受伤。” “柴胡八钱,当归九钱,赤芍三钱,白芍三钱,松子三钱,五灵脂八钱……酒二斤,散瘀活血,胸肋瘀肿疼痛。” “肉桂、木香、乳香、羌活各八钱,元胡、丹皮、郁金、乌药一两半……温通经络,活血定痛,寒湿疝气。” 粗略看过之后,岑大夫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 撂下方子,他闭目思忖了一会儿,看向徐若瑾道: “徐姑娘能否为老夫讲讲,为何要这般配料吗?” 徐若瑾似早知岑大夫会问,拿起另外一份方子,缓缓道: “其实这三个方子也是为我父亲和哥哥、弟弟预备的,芍药镇痛,生地清热凉血,治温热病,但脾胃虚弱者不能随意用,于是便以当归、丹皮来平和。” 看向第二个方子,徐若瑾又道: “我看父亲经常忙碌在外,归来时脸色灰白,曾说过浑身肿痛,吃不下东西,所以便想了第二个方子,之所以加了一味五灵脂,是因它消食、消闷,对咳嗽化痰有疗效,所以才这般配。” “第三味其实是为母亲用的,天气凉了,母亲时常手脚冰冷,寒气大,所以才这般配。” 粗略的说了个大概,徐若瑾的确满怀虚心的向岑大夫请教: “请您品评品评,这方子,还有什么遗漏?我学酿酒时才开始看药书,知道的浅薄不值一提,您尽管说,我一定用心听。” 岑大夫听过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凭心而论,这几个方子配料毫无问题。 依他本人来讲,纵使有两味偏差,但大体上也不会相差很多。 不提他手下的学徒,单是在中林县能开出这样方子的大夫都不超五位。 可这才是一个刚读医书学酿酒的姑娘,而不是研读多年、有丰富经验的大夫! 岑大夫仍不能完全相信。 难道是徐姑娘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方子,想在自己面前得到印证,让外界还她一个名誉? 亦或许还会因自己的承认,让她名声大起。 学得几日医书的人便能开出如此妙方,天才之名传播出去,徐家的腰板也更硬气了些。 一定是这等心思! 利用自己,心思恶毒,欺人太甚! 也怪不得岑大夫会复杂心歪。 因为徐夫人就不是一个心思正直的人,徐子麟更是如此。 “容老夫冒昧问一句,徐姑娘可认得这些药是什么模样么?” 岑大夫收敛笑意,面色平淡。 徐若瑾尴尬的摇摇头,“只是在自己喝的药包中辨认一下,很多药材没能亲眼见到。” 岑大夫更确认刚刚猜的是对的,冷哼一声,把方子扔到一边: “依老夫所看,这几个方子也不过那么回事罢了。” 第56章 请求 岑大夫突然冷下来脸,徐若瑾也有些胡涂。 自己不够虚心? 还是因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 仔细回想一遍,也没什么不对啊?那为何岑大夫眼中会有那般不屑的嘲讽。 嘲讽? 徐若瑾一怔,再看被扔在一旁的方子,心中略微明白了些。 岑大夫起身欲走,徐若瑾连忙把他留下,“岑大夫请留步,还请您说一说,方子何处不妥?” “徐姑娘,有些话说开了,恐怕并不是好事,你又何必强求呢?” 岑大夫的眉头蹙紧,“老夫在中林县行医多年,向来只凭一身浅薄医术赚钱养家,从不掺杂利益争斗之中,可老夫虽愚笨,却也不是胡涂人,徐姑娘年幼,还是要斟酌行事,好自为之吧!” “岑大夫的话,我不能明白,您也不用顾忌颜面,不妨就说开了吧。” 徐若瑾不依不饶,让岑大夫的怒意更盛! “那好,那老夫就来问问你!” 走过去把那张方子拿起来,岑大夫开口道:“第一道方子,透骨草、大黄、当归、芍药、丹皮,生地,若往里再加一味红花,又会如何?” “红花活血散瘀,有很强的功效,但我所配的药酒主要是为了父亲和弟弟,二人也以强身为主,并非患有恶疾,所以才没有加红花。” 徐若瑾回答后,便继续看着岑大夫,等他继续问。 岑大夫打量她半晌,继续道:“再加一味蝼蛄,会怎么样?” “那是一种虫类,不好捕捉,药价太高,所以没有加在上面。” “再加一位稀莶草,岂不是更妙?” 岑大夫的提问,让徐若瑾心中咯噔一下。 她最早的药方上的确有这一味,而后寻思找借口让岑大夫提出缺漏的药需要补上,春草也有机会出府。 可她完全没想到岑大夫会怀疑自己的水平,更会怀疑自己的品行。 头脑一时发热,却没预料到岑大夫这里会出问题。 不过问题出来也好,免得成为隐患。 就事论事,她不妨就顺着岑大夫的教条,让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弄虚作假的腌臜心! “岑大夫说的是,稀莶草治疗骨痛膝弱,肝肾风气,这一味药加进去果真更妙,有画龙点睛之效!” 徐若瑾把稀莶草的药效说出,让岑大夫看了她半晌,脸色和缓下来。 自己问的三味药,她都能说出功效,更说出没有加进去的理由,如果不是真的明白,故意弄虚作假博名声,是说不出这些话的。 看来她也不是分毫不懂,而是真的用心学了。 不过岑大夫并没有马上打消心中的怀疑,又继续问了起来: “如果是一个摔断过骨头的人,常年阴风寒冷,骨痛冰凉,要用什么方子更好?徐姑娘不知可否现在就写下一个,让老夫看看。” 岑大夫抛开那三道方子另外出了题,徐若瑾轻咬嘴唇,开始用心思忖。 润墨提笔,徐若瑾的字虽没还没练出太大的成果,倒是能入眼看一看。 “血竭八钱,三七八钱,樟脑二钱,薄荷四钱,红花六钱,酒一斤。” 徐若瑾仔细看了一遍,把方子递给岑大夫,“如若伤者家境条件好,自当可以再往里放上一丁点的麝香……” 岑大夫看入眼中,心底不由得惊诧起来! 这一道方子若非是学过多年的人,哪能如此快就开得出来? 可他就亲眼看到一个,一个才刚刚读医书的丫头亲笔写下…… 转过头看向桌案角落摆放着的那本医书,岑大夫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 一本快被翻烂了的书,这是要读过多遍才会有这样的磨蹭痕迹。 岑大夫心中不免有了愧疚之感。 刚刚对徐姑娘还有误会,以为她虚假糊弄,只为得自己一句夸赞,没成想,这却是一个习医的才女。 只可惜,她被深居后宅,恐怕没有出门行医的机会了。 “老夫给徐姑娘行礼赔罪了。” 岑大夫已有五旬的年纪,拱手鞠躬赔罪,徐若瑾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岑大夫这是干嘛,我是真心向您请教的,您刚刚的提点,对我也是一份鼓励,快快起来。” “哪里哪里,是老夫心胸狭隘了。” 岑大夫把两张写好方子的纸整理整齐,又亲笔写了几味药,予以标注,“这几道方子绝无问题,但针对不同的人,还需要有不同的增减,徐姑娘倒是再仔细推敲便好。” “多谢岑大夫!” 徐若瑾笑着把方子收起来,只等着稍后让春草出去采买,也借着机会去见一见禾苗。 岑大夫捋着胡须,再看向徐若瑾的目光满是欣喜。 徐若瑾让红杏进来帮岑大夫收拢要药箱,亲自把他送到门外。 “有一件事,还请岑大夫能够答应我。”徐若瑾突然又开了口,岑大夫似早已预料到的笑笑,“可是要让老夫把徐姑娘的才艺传出去?” “不不不,”徐若瑾连忙摆手,“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我向您请教,还希望您能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又是为何?” 岑大夫满心震惊。 自己虽猜忌错了,可他一直都认为徐若瑾这般做,是为了把才艺宣扬出去,证实上一次李忠林出事的清白。 虽然事情已经淡去,但仍没人相信徐若瑾是真有那份本事,不过是随意说出几味药来糊弄事罢了。 徐若瑾明白为何岑大夫刚刚会突然变了脸。 原来是把她想成要借机扬名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真心向您请教,没有其它所求,何况您也知道,若瑾身居内宅,也是已经定了亲事的人,此时再传出去什么,反而欲盖弥彰,容易被人诟病。” 露出几分苦笑,徐若瑾的声音显露着尴尬:“我不想再让自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就拜托岑大夫了。” 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岑大夫满眼尊敬的看着她,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把岑大夫送离了院子,徐若瑾连忙拿出岑大夫刚刚写下的两味药,吩咐春草道: “去找采买妈妈支取银子,药买不回来无所谓,一定要联系上禾苗,把那根银钗给她,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我心里都念着她……” 第57章 救她 看着春草出了院子,徐若瑾缓和半晌才平复下来。 回到屋中耐心的等待,事情她已经安排下去,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不等她安下心来琢磨岑大夫添的那几位药,院子里就响起了争吵的声音。 “……鬼鬼祟祟的不去干活,你往屋里瞧什么?你还想看着二小姐不成?还不快滚!” 骂人的是红杏。 徐若瑾着实无奈的叹了口气。 红杏本来就是个泼辣厉害的刀子嘴,外加她出自杨氏身边,自有几分傲气。 这才两天的功夫,院子里便都听她一人插腰嗷嗷叫嚷。 白梅与杨桃倒还罢,是府里的家生子,纵使没来院子里伺候主子,也懂那么点儿高低之分。 小可是府外买进来的,最受不得红杏的脾气,这会儿被她骂了,忍不住还嘴道: “我不过是看春草姐姐出去了,怕二小姐有什么需要伺候的,我看看怎么了?就许你站在门口,别人都不行吗?” “你还跟我比?” 红杏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道: “大字不识一个,算银子都一时半会儿转不动脑子,就你这个笨样还想去二小姐身边伺候?呸!也不找镜子照照你的模样,让你收拾一下小厨房,两天功夫了,还是那副糙样,买了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到徐家吃闲饭的!” “一共就那么点儿地方和锅碗灶具,还怎么收拾?” 小可满心不服,“你不过就是比我懂的多点儿而已,我慢慢学,不见得比你差!我是不识字,也不会数银子,可我做的饭就是比你好吃。” “你做饭好吃,你去大厨房找活儿干啊,来二小姐院子干什么?” 红杏斜眼上下扫她几遍,“贼心贼胆的,我看你想往二小姐身边凑合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小可气的满脸通红,已经快哭出来。 白梅眼见不好,立即上前去拦…… 红杏抱着肩膀一一看过眼前的三个人,训着道: “来这府里头就是伺候人的,规矩没学会,礼节没听懂,还有底气在这里顶嘴的,就都卷铺盖回家,别跟在二小姐身边出去丢人!” “是走是留的,不是我们说的算,红杏姐姐恐怕也身不由己吧?” 白梅回顶一句,随即看着揉眼哭泣的小可,“咱们去干活吧,别在这里自讨没趣。” 小可点点头跟着走,杨桃紧随二人身后,红杏抱着肩膀冷哼一声,又坐在了徐若瑾屋门口纳起了鞋底。 徐若瑾竖着耳朵听半晌,翻了个白眼舒口气。 就红杏这个脾气,杨氏怎么可能容得了她? 想想刚刚的三个人,徐若瑾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坐好,才朝门外喊一声,“红杏。” 帘子被撩起来,红杏从外面进了屋内,“二小姐什么吩咐?” “春草出去了,你在这里帮我搭一把手。”徐若瑾指指桌案上散落的纸张。 红杏一怔,随后点头应下,将纸张分门别类的收拢好。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她,折迭整齐,胡写乱画的放一起,工工整整的字页放一起,药方的单子又放一起…… “刚刚门外吵什么呢?” 红杏似早知二小姐会问,淡言道:“都不是懂事的丫头,不骂自当学不会,二小姐若是觉得奴婢管得不对,奴婢便都交给春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开始耍上小脾气了。” 徐若瑾瞪着她,红杏撇撇嘴,“奴婢怕您不好开口,索性先自己说了。” “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我若是看你做的不对,自然就会说,难道还要让着你啊?”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闹了一个大红脸,咬了下嘴唇没吭声。 “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合心的,等我能做主的时候,就把你嫁出去。”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呆半晌,摇头道:“没有。” “那你有什么打算?” 徐若瑾摆手让她坐在一旁闲聊,红杏也没客气,坐了小杌子上双手杵着脸,“过一天算一天,二小姐什么时候看奴婢不顺眼了,找个人家把奴婢许出去就了事了。” “一点儿奔头都没有,就不嫌日子过的无趣无味吗?” 徐若瑾看着她,红杏摇摇头,“二小姐别嫌奴婢说话难听,伺候人的,哪还有自个儿选的?”看看徐若瑾,她咬下嘴唇,“您不也是没得选么?” “你说这话我不同意。” 徐若瑾端起手边的茶,“出身于什么人家,都是老天爷安排的,难道没给个好出身,就混吃等死的熬日子么?我虽没得选,可我也要给自己的日子添点儿滋味儿,能自己找寻到乐子,那才是本事,没好气的抱怨,气的是自己,别人才不理睬你的死活。” 红杏仔细的琢磨了下,“容奴婢再想想。” “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我不过是唠叨两句罢了。”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心里有些烦乱,虽然尽力隐藏,小脸上仍旧挂着一股怨天怨地的不忿之色。 这种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劝好的,徐若瑾把想说的说完,便问起了小可、白梅和杨桃。 “这三个人,你是怎么看的?” “暂时说不好,都有心思盯着您就是了。”红杏看的很透彻。 徐若瑾一乐,“反正我都交给你了,怎么做你瞧着办吧……” “二小姐。” 红杏的脸色很疑惑,“您就这么信得着奴婢么?” 她毕竟是刚刚来伺候的…… “我信你。”徐若瑾回答的很干脆,故意做出狠意来吓唬她,“真有一****若伤了我的心,我就亲手掐死你。” 一直沉着脸的红杏忍不住笑了。 徐若瑾困倦的小歇片刻,只是这一寐,却做了个可怕的梦! 好似冷面男出现的那一晚,她仍是半夜醒来,仍是看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那一双眼眸好似刀般的划过身上,让她猛然惊醒! 感觉到身上出了冷汗,她抹抹额头的汗。 自冷面男出现过后,她的确有了心理阴影,晚间起夜时,总好似那里有个人。 只是做噩梦还是第一次,这是怎么了? 救了自己,还偏为自己添了噩梦的阴影,真说不出这个冷面男到底是善还是恶了! 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她便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是春草回来了。 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徐若瑾让红杏快去把留着的饭菜给春草端来,她则拽着春草进了屋内说话。 看到春草红肿的眼睛,显然她是哭过的…… 徐若瑾心底微微一沉,急忙低声问着:“你可是见到禾苗了?” 春草很肯定的点点头,犹豫了下,索性“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求着:“二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她,禾苗姐过的实在太惨了……” 第58章 主意 春草的哭求让徐若瑾脑袋如同炸了一般,眼前眩晕,头皮瞬间酥麻。 她颤抖着手把春草拽起来,不允她再哭,“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哭了,快说个清楚。” 春草见到二小姐急了,抹去脸上的眼泪,把见到禾苗的事说了: “……奴婢直接去了她们家,结果正遇上禾苗姐的男人在打她,打的那叫一个狠,奴婢过去连忙给拉开,她男人险些连我也动手,奴婢连忙喊,是二小姐派来的,他才停了手。” 春草满脸的恐惧和后怕,“奴婢害怕,禾苗姐护着奴婢离开了家,洗了一把脸才跟奴婢说着话。” “奴婢把二小姐的想法都跟禾苗姐说了,禾苗姐哭成个泪人儿,但她说自己的男人是扶不起的烂泥,就不来给二小姐添乱了。” 春草拽着徐若瑾的衣袖,眼泪更凶了,“二小姐,您想办法帮帮禾苗姐,不管怎么样,起码让她的男人不敢再对她那么粗暴。” “之前不说是个老实人么?怎么会是这样的?” 徐若瑾的手攥的紧紧,她努力按捺心底的怒气,先把事情弄清楚。 春草道:“奴婢也听说是个老实人,禾苗姐说是因为婆婆……婆婆偏说她不守妇道,于是她男人才这样待她,奴婢虽没与禾苗姐有过太深的交往,但奴婢觉得,她绝不会是那种女人的。” “胡闹,禾苗怎么会做那种事!” 徐若瑾看着春草,“银钗给了她吗?” “给了,起初禾苗姐不肯要,我说这都是二小姐您费心费力攒下的,下一次能再见到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让她把物件留下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春草抹掉眼泪儿,“她实在太苦了!” “你当初得的这些消息,都是听谁说的?” 徐若瑾递给春草个帕子,春草擦着脸,思忖道:“是一个守角门的婆子,姓张,她与禾苗姐家住的挺近。” “去把红杏叫进来。” 徐若瑾顾不得再多试探红杏,她如今唯一有一个能打听到府内各家消息的,也只有红杏这一个渠道。 禾苗的惨状是她所不能忍,若不是因为自己前身,她也不会被赶出去嫁给那么一户人家。 轻揉着额头,徐若瑾静静的思忖这件事该怎么办。 无论是她的愤怒也好,是心底潜藏的前身的愤怒也罢,禾苗的事她绝对不会不管。 禾苗是个绝对忠心的人,可她的忠心不能建立在委屈之上。 如若是之前的苦熬日子也就罢了,如今好歹在府中也能暂时立得住脚,那就必须要把禾苗的日子扭转为好,否则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红杏从外进来,见到二小姐一脸怒气腾腾,她的心中不由奇怪。 下晌还好好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徐若瑾给春草使了眼色,春草立即关好了屋门,到门外守着不容其他人靠近。 “坐吧,我问你点儿事情。” 徐若瑾一指旁边的小杌子,红杏稳稳当当的坐下,直直的看着她。 “别好似我要训你似的,不关你的事,我是想问问禾苗。” 徐若瑾提到禾苗,红杏的脸上立即释然了。 不用多问,她便说起禾苗嫁的那户人家,“其实禾苗的事,在奴婢这些丫鬟心里都敲响了警钟,跟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结局,她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了。” 红杏见徐若瑾的神色发紧,她便继续道: “她嫁的那个男人叫杜二,杜二的爹最早是老爷的车夫,后来因病过世,便让杜二接了差事,原本杜二干的挺好的,有次跟大少爷一起出去,马受了惊,杜二被踩折了腿就瘸了,老爷和夫人觉得欠他点儿情分,就留他在大少爷的院子里做杂活,养活着他。” “府上的月例银子本就不多,杜二又做不了别的闲差,一个月的花销也就够一家人吃饭的,其余的事都做不成,特别是……他还有个极其恶心的老娘。” 说到这里,红杏的脸不由得红了,抬头看徐若瑾,却见二小姐仍旧盯着她,完全没听懂最后一句的意思。 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红杏硬着头皮解释着: “是个很风流的娘们儿……” 徐若瑾很淡定的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继续。” “禾苗被许过去,其实挺惨的,夫人不容她在府里做差事贴补家用,她就出去接活计,好似说她有了身孕,但不知怎么就小产了,然后奴婢也就没再听过她的消息了。” 红杏看着徐若瑾,“二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她?”思忖下道:“夫人恐怕不会让她再回来的。” “她过的不好,我心底难安。”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忍不住苦笑,“奴婢们哪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主子们给许了什么样的人家,就过什么样的日子呗。” “不!” 徐若瑾当即拒绝,“我在意的人,绝对不能过那样的苦日子,绝对不可以让夫家肆意的虐打、侮辱,否则我宁肯豁出去这张脸,也要好好的收拾了他们!” 红杏没想到二小姐会说出这样狠呆呆的话,随即一想,她惊愕道: “虐打?侮辱?禾苗怎么会这样?她是夫人许过去的,他们杜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徐若瑾没有说出杜家虐打禾苗的理由,看着红杏道:“你有什么办法?” 红杏沉默不语,没有说话。 “你帮我把禾苗的事处理妥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随意提个要求,我现在办不到的,将来一定兑现承诺,我说到做到!” 徐若瑾的语气不容置疑,红杏的心中不由翻滚起从未涌动过的念头。 能做到二小姐这般护着的主子,又有几个? 禾苗,她其实不苦…… “奴婢想出了一个主意。” 红杏凑近徐若瑾,两个人嘀嘀咕咕商议了大半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徐若瑾醒来之后便直接奔去了杨氏那里。 发髻未梳整齐,脸也根本没洗,随意的披了一件粗布青衫,惊慌失措的便要见母亲。 杨氏看到她这副模样,吓的险些丢了魂儿!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妮子又掉了水里一次,她,她这到底是闹腾什么? 第59章 哭闹 “母亲,我要见禾苗。” 徐若瑾不等杨氏先发飙,开门见山就把禾苗的名字提出来。 依着春草所说,禾苗现在的家中是那般情形,从哪个角度看,跟着自己做陪房去张家都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反倒不如开门见山的把禾苗的事摆上台面。 徐府虽说不大,伺候主子的下人也有几十个,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杨氏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脸皮还是为了安抚下人们的心,都不会对禾苗的事置之不理。 何况,昨日她与红杏都认定杨氏应当是知晓禾苗家中的苦状。 只是当做睁眼瞎装看不见罢了…… 既然是装看不见,那就摆明了让她看到; 装听不见,就追到耳朵边上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倒要看她怎么办! 徐若瑾为了禾苗是豁得出去与杨氏再斗一场,熬了整整一晚,因疲惫忧虑,脸色本就不好,再加上刻意的凌乱装扮,杨氏是不敢两句话就把她打发走的。 毕竟红杏已经打探好了,老爷昨晚就歇在夫人的院子里…… 杨氏微微一怔,随即蹙紧眉头,压低声音斥道: “那个丫头当初没能伺候好你,早就被打了板子撵出去,加上新配给你的,一共五个丫鬟伺候着,你难道还不知足么?” “女儿哪敢不知足,母亲待女儿的好,女儿铭记在心,原本也知道禾苗嫁了出去,便没再用心思想她,可昨晚女儿突然做了噩梦,梦见禾苗托梦给我,说她要走了,要离开,女儿惊醒后便立即敢来见您。” 徐若瑾露出惊慌的样子,“她不会有事吧?母亲,您还是让我见她一次吧,好吗?” “胡闹!” 杨氏听她把话说完,当即拍了桌子斥骂起来: “一大早像个疯子一样的跑过来,却是因为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你真当家里所有人都有闲工夫陪你闹着玩呢?还不给我滚!” “禾苗侍奉过女儿多年,就算她犯过错,挨了板子也受了罚,如今女儿梦到她,只想再见一见,就真的不行吗?” 徐若瑾分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还望母亲能够成全!” 杨氏当即气的脑胀,“哪个骚烂蹄子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跑到我面前来拿乔,我就不信,我一个当娘的,还治不了你了!” 看向徐若瑾身后的春草,春草懵懂不知,跪在一旁连头都不抬。 她的确不知道徐若瑾与红杏是怎么商议的,只在早上陪着二小姐连见夫人,其余的一无所知,所以脸上的表情还真不是假的。 “女儿有错,母亲尽管罚,可女儿一定要见过禾苗才放心。” 徐若瑾直直的看向杨氏,“终归她也是从徐家出嫁的丫鬟,女儿再关心一二也不觉得有错。” “好啊,跑到我面前来向下人们示好了,你二小姐做个梦都要体恤下人,反倒我是个狠毒的了!” 杨氏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我让你见,不过你见她之前,我先治治你这不懂规矩的臭毛病!” 朝向身边一摆手,杨氏吩咐着:“拿板子来,赏她二十个手板子,我看她还敢不敢用手段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夫人,您先消消气。” 黄妈妈觉出了不对劲儿,可杨氏正在气头上,才不顾黄妈妈的劝慰,冷骂道:“不敢对二小姐下手了?你们不打,我亲自打!” “咳咳……” 两声男子低沉的轻咳,让举起手的杨氏当即呆住,缓缓的放下。 朝着传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徐耀辉慢慢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虽然面色凝重严肃,透着几分不满,但屋中的人都知道,二小姐这顿打是挨不着了…… “老爷。” “父亲。” 杨氏与徐若瑾立即行了礼,徐耀辉一一看过二人,不悦的皱着眉:“一大早上的,都吵什么呢?因为个丫鬟的事便闹的这么大张旗鼓,若传出去的话,徐家又成了笑话,成何体统!” “老爷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杨氏先认了错,余光扫了徐若瑾一眼,与徐耀辉无奈的摇着头:“也是早间被二小姐这副模样吓着了,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却是梦见一个离了府中的丫鬟,唉……” 一声长叹,表明了无限的失望。 徐若瑾才不理杨氏有什么反应,她刚刚死活不让自己见禾苗,针对的的确是自己,不是禾苗。 以此来看,杨氏应该是不知道禾苗的近况。 但徐若瑾发现了一个人的脸色不对,那便是黄妈妈。 难道这件事又是黄妈妈给瞒下,没有告诉给杨氏? 顾不得心底过多思忖,徐若瑾狠挤了几下,让自己眼泪汪汪的看向了父亲: “是女儿太鲁莽了,只是禾苗侍奉女儿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离开时,女儿还在病中,连一个陪嫁的物件都没能给出去,实在是个很大的遗憾。原本以为她嫁了人过的很好,孰料女儿却做了那样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女儿实在是吓到了,只想见她一面,父亲……” “行了行了,不过是要见个丫鬟罢了,何必这般苦大仇深的?吩咐人叫到你的院子里去见,多么大不了的事。” 徐耀辉的毫不在意让杨氏张大了嘴。 直接叫到她的院子里见? 这岂不是要把她这个当母亲的给绕开? 徐若瑾看到了杨氏的惊诧,故意做出虚伪状,“……怎能擅自做主,还是要来与母亲说一声的。” 看看自己身上的破遭装扮,她羞涩的低下了头,“也是女儿没了分寸,这般模样就来见母亲了,吓坏了母亲,女儿给母亲赔不是。” 几个礼行下去,杨氏再有理也挺不住了: “去,把那个丫鬟叫来,就让二小姐在这个院子里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金贵人能让二小姐这样朝思暮想的!” 徐若瑾松了一口气,面露喜意的连声道谢。 下人奔去了禾苗家找人,徐耀辉与杨氏便去用起了早饭。 徐耀辉用过早饭后便去了书房,徐若瑾也已经在杨氏的院子里净了脸,梳好了头发。 只是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前去找人的小厮还没回来。 这一次不仅是徐若瑾,连杨氏都觉出了不对头…… 第60章 自尽 早间已经闹了一通,徐若瑾这会儿闷声不语,在一旁装乖巧。 杨氏心里虽气炸了锅,却也只能忍着。 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便必须要处理清楚。 若是这丫头再突然吵闹两句,老爷虽不会纵容她,但定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杨氏虽精于算计,可相比之下,她更恨被人嘲讽没本事。 看着徐若瑾在一旁不吭声,杨氏冷哼的挤兑着: “早上嚷嚷的欢实,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你现在也长本事了,开始用心思设计我钻套子,今儿为了个丫鬟就能闹出这么大阵仗来,改日为了对你更有利的人和事,你还拿把刀要了我的命吧?” “母亲说的我不懂,我真是梦到了禾苗。” 徐若瑾昨晚满脑子回忆的都是与禾苗过往的事,虽然不是梦,她却能够感觉到禾苗的痛苦和悲哀。 杨氏紧蹙眉头冷哼一声,看向了一旁的黄妈妈。 黄妈妈这会儿颇有些心神不宁,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夫人身上。 待发现自己被夫人盯着,黄妈妈连忙挤出笑来问着,“夫人,怎么了?” 相处了三十来年,黄妈妈对杨氏的脾性了如指掌,杨氏对她的了解也不差,黄妈妈的局促不安,让杨氏压低声音问着: “你是不是知道禾苗的事?” 黄妈妈的脸色一僵,凑其耳边低声道:“听婆子们闲唠嗑时说过两句,主要是杜婆子不容人。” “胡闹!” 杨氏立即冷下来脸子,“纵使是我撵出府的,还由得她容不容的?这是耍给谁看呢?” “老奴也明白这个道理,让婆子传话去训她几句,事情一多,也忘了继续问了……” 黄妈妈尴尬的认着错,以讪笑来掩盖心虚。 杨氏瞪了两眼也知道没法当着徐若瑾的面多说,思忖下又把外面的人叫进来,“再去两个人看看,怎么找个人还这么费劲,杜二不是在老大的院子里做活计的?一会儿把他也喊过来!” “是。” 丫鬟立即跑下去传话,黄妈妈心中也急,到门口去问个究竟。 又过了好半晌,派出去找人的小厮匆匆赶回,进屋焦急的回着话: “回夫人,回二小姐,奴才去杜二家请杜二媳妇儿时,家中正在吵闹,杜二媳妇儿上吊了,刚救下来,正在找大夫救命呢。” 杜二媳妇儿便是禾苗。 杨氏脸色当即就变了,徐若瑾急忙问道:“为什么上吊?她们家人呢?怎么不来向母亲回话?” 小厮看了一眼杨氏,忙回道:“是因为杜二的老娘与媳妇儿吵起来了,骂儿媳妇儿在外……不干净,杜二媳妇儿一生气便上吊以死证清白。” “胡说八道!” 杨氏的脸色很难看,“我许过去的丫鬟眼界高得很,格外的守规矩,怎么可能不干净?把杜二的娘给我叫来,我要亲自问她!” “夫人,这等事还是回避一下吧。” 黄妈妈突然上前说着话,眼角朝徐若瑾的方向轻撇,示意杨氏把二小姐先请走。 杨氏看向徐若瑾,没等想出说辞撵她呢,徐若瑾便看着黄妈妈,警告道: “您顾忌我的名声,我感激你,不过禾苗最初是在我身边伺候的,她若名声被污了,自当会连累到我,丫鬟都行不端、做不正的,我这个做主子的能好到哪儿去?我定要听那杜婆子是怎么个说辞,她若没有证据,我就撕烂她的嘴!” 徐若瑾初次撂下狠话,让杨氏和黄妈妈都惊住了。 黄妈妈面色难堪,想要说两句话圆个场,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氏摆手让她退回去,讽着徐若瑾道: “我倒看看你洒起泼来有多大的能耐,还要撕烂杜婆子的嘴,禾苗有你这么个主子,还真是她的福分呢。” “有母亲在,也不会让杜婆子为所欲为,闹出这么大阵仗,外界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还是咱们家蒙羞?怪不得昨晚会梦见禾苗,原来她还真有委屈。” 徐若瑾心里想着禾苗自寻短见,眼中也有湿润,“禾苗什么脾气,母亲比我还清楚,我若不能为她讨个公道,就妄做一回主子了,往后还有谁会真心诚意的待我?”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好话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你就歇一会儿吧。” 杨氏嘴上虽不认,但徐若瑾说的话却让她也产生了怀疑。 禾苗伺候了徐若瑾多年,那是一个表面柔弱,性格刚强倔强的丫头。 有一年老大不过是逗弄她一下,禾苗硬是举刀横在脖子上向自己讨说法。 若不是对那丫头心有忌惮,杨氏也不会抓个错便把她赶离徐家。 所以凭心而论,杨氏也不信禾苗会做出什么脏事来。 何况即便禾苗做了什么不守规矩的,杜婆子是不敢有这么大胆子直接朝她发飙的,怎会突然这样硬气起来? 杨氏下意识的看了看黄妈妈,黄妈妈的脸色很不好看。 心中明白黄妈妈应当还有隐瞒,杨氏只寻思找个机会问个清楚再说。 刚要抬手招黄妈妈陪自己去内间歇片刻,门外便传来了丫鬟们的回话,“夫人,二小姐,杜婆子来了。” 杨氏抬了屁股又坐下,徐若瑾则看向院中的那个人影。 四旬的年纪,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身大花棉裙着身,脸上擦了刷白的脂粉,发鬓上还别了一朵青绒花。 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身材虽瘦,但脸上刁蛮的横筋便看出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脸上笑灿的样子根本不像家中出了大事,好似临街串门子一样。 杨氏看她这副模样当即便冷下来脸。 徐若瑾的拳头攥的紧紧,恨不能半句话不问便上前抽她两巴掌。 禾苗上吊险些死过去,她还这一副做派,实在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她凭什么有这样大的胆子? 徐若瑾心底想着,不由朝向杨氏看去,杨氏脸上的憎恶很明显,只是她身边的黄妈妈神色不太正常。 不等杜婆子走过来给杨氏和徐若瑾请安,黄妈妈迎上去便劈头盖脸的骂起来: “你个老婆子也不是三两岁的孩子,家里刚出了那么大的事,夫人和二小姐都担心死了,你却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晃悠着,你可知罪?” 第61章 处置 杜婆子被黄妈妈吼一通,笑脸立即僵在脸上。 朝屋中主位上坐着的夫人那方看一眼,杜婆子有些迷糊了。 黄妈妈不是在夫人面前说话的分量很重么?怎么今儿会突然的吼自己? 她与黄妈妈私下已经对禾苗的事有过定论了,还纳闷今儿怎么府里突然有人冲到家里去找那个死丫头。 但杜婆子不是傻子,看到黄妈妈使过来的眼色,她也能明白事情有了变化。 当即把笑容收起来,换上一副哭丧的悲伤,用帕子擦着眼睛向黄妈妈认错: “老姐姐您误会我了,家中虽然出了事,可哪敢因那个死女人……哪敢因儿媳妇儿的事在夫人面前犯忌讳、给夫人心里添堵,那我才是最大的罪人了!” “行了,夫人等着了,别多废话。” 黄妈妈的告诫,杜婆子立即应下。 跟着黄妈妈进了屋中,她便立即跪在地上给杨氏磕头,“许久没来给夫人请安,老奴给夫人磕头了!” “铛铛铛”的往地上磕三下,杜婆子没吝啬自己的脑门。 杨氏冷扫她两眼,“你这个老婆子,胆子可够大的,我许给杜二的媳妇儿你也敢压在头上作威作福,你这是瞧不上我许过去的丫头么?” 杜婆子心里一沉,一张脸挤成了老黄瓜:“夫人哟,老奴哪敢有这样的心,您别听外人胡乱的传闲话,那都是等着瞧老奴笑话的,禾苗那丫头的脾气您最清楚了,嫁过来后,家里的事都由她操办,老奴多说一句,她就顶回来,脾气大的很呢!” “再大的脾气,不也被你逼的要上吊寻短见了?” 徐若瑾的突然插话,让杜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 黄妈妈忙道:“看什么呢?还不给二小姐请安?” 二小姐? 杜婆子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诧。 她虽不在徐家干活了,但二小姐的传闻她可一点儿没落下。 夫人不是最不待见二小姐的么? 难道今儿的事,是二小姐挑起来的? 满心狐疑,杜婆子面子上立即寒暄,“都是老奴眼拙,二小姐别怪罪,老奴给您请安了!” “刚刚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凭什么开口就污了禾苗的清白?这件事若不给个说法,母亲和我都不会饶了你!” 徐若瑾才不理会这个老婆子的谄媚巴结。 最初她听说禾苗家中困难,能吃饱都不容易,如今再看这老婆母亲一身的装扮,哪似连饭都吃不上的? 明明是她把银子都给败了! 禾苗在外接活计补家用,伺候男人,看管家事,这么勤劳能干的媳妇儿她都不容。 简直是欺人太甚! 杜婆子余光偷看了一眼杨氏,见夫人也在等着她回话,眼珠子一转,便立即用帕子开始抹眼睛,“这事儿老奴可没脸说出来,夫人赏的儿媳妇儿,老奴疼还来不及呢,哪敢给半点儿脸色看?” “可那丫头根本不知道珍惜,整日里横着一张脸,耀武扬威的,老奴的儿子也是个老实人,凡事也都忍她让她,可谁知……谁知道她居然做出那种事。” 杜婆子见夫人仍没反应,不由伸出手来轻抽自己的脸一下,“老奴臊的没脸再说了!” “没脸说你就跪着,什么时候能说了再起身。” 杨氏最懂该如何治这些刁钻的婆子,一句话,杜婆子的脸便成了蔫了的茄子,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谁能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夫人还会问起那个丫头来? 可这事儿该怎么回呢? 杜婆子一脸焦躁,想不出办法,眼睛不时的看向黄妈妈,似在寻她拿主意。 徐若瑾这会儿虽没说话,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怪不得杜婆子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对禾苗,事情扯上了黄妈妈做后盾,她有什么不敢的? 可这么一件沾了都嫌手腥的事,黄妈妈从中又能得什么利? 徐若瑾不敢妄加揣测,心中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单是杜婆子一个人也就罢了,外加一个黄妈妈,恐怕不容易对付了。 “夫人啊,这种事您又何必让老奴开口呢?” 杜婆子一脸委屈的模样,“那事儿是老奴亲眼撞见的,还能污蔑了她?女人家这辈子最重名声了,哪敢对这种事胡说八道的?您就当饶过老奴一回,让老奴别被人撕破了这张老脸,给老奴留点儿脸面吧!” 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徐若瑾看到她其实在偷看着黄妈妈。 杨氏心里犹豫起来。 一是对禾苗的品性产生了怀疑,二来,若真的说出去不好听的,反倒把事情闹大了。 再被人肆意的编造拿捏,徐家的名声岂不是更糟了? 这事儿最好的法子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你确定是亲眼见着的?” 杨氏忍不住又问一遍。 杜婆子狠狠点头,“绝对亲眼所见,否则老奴自己戳瞎了这双眼!” 黄妈妈凑在杨氏身边插了话,“夫人,这事儿还是别闹大了好,否则您和二小姐的颜面都不好看,您说呢?” 杨氏正有此意,黄妈妈再一说,她便更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说这等事我是不信的,禾苗品性我最信得过了,可你这老婆子本夫人信不过。” 抿了一口茶,杨氏冷斥道: “在我这里装疯卖傻的也没用,回去给你儿媳妇儿陪个不是,就说污了她的清白,往后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再敢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我跟你没完!” 杨氏的处置让杜婆子有些发愣。 刚刚不是在说禾苗的不是?怎么转脸就让她来认错? 黄妈妈狠瞪着她,示意她快些的答应下来。 杜婆子迷迷瞪瞪的即刻说了“好”字,杨氏便准备点上几样赏赐的东西,把杜婆子打发了。 徐若瑾的心底很凉…… 杜婆子刚刚信誓旦旦的说是亲眼所见,更说若有虚假,就自戳双眼。 可徐若瑾发自内心的不肯信禾苗是那样的女人。 而此时,杨氏已经有心把事情就此解决,逼着杜婆子认错,也是为了徐家的名声。 徐若瑾也要夸她这一手高明。 但涉及到禾苗,她能忍吗? 想到她悬梁自尽,已经厌恶了这个世界,徐若瑾的心底很疼。 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弄个清清楚楚,禾苗,绝对不是那种人! “母亲,”徐若瑾站起了身,走到杜婆子跟前,冷声道: “我觉得还是让杜婆子把话说个清楚更好,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若是你说的那般,那个男人又是谁?县衙上审案还要有人证物证,你只说亲眼所见就把事情定了对错,难道你比县老爷还厉害了么?” 第62章 你说 徐若瑾突然站出来不肯罢休,杨氏一张脸当即气的青紫。 若不是因为她一大早就劈头散发的跑来闹,怎么会突然牵扯出这么多事? 一整天的功夫,全都因为撵走的丫鬟给浪费了,这会儿自己以势压制着杜婆子服软,她居然还没完没了了? 老爷历来最重家中的名声,有老大和老三的接连败坏,自己不知被老爷斥过多少次。 而这一次,自己尽心竭力的维护,却是二丫头站出来搅局。 早上老爷在,自己没能动手打她,这一次自己的立场坚定,她倒要好好收拾收拾那个死丫头! 杨氏冷着脸看向徐若瑾,“你给我闭嘴!这件事我已经做出决断,不容你再肆意胡闹,再敢无事生非,别怪我真不顾忌你二小姐的面子了!” “母亲!” 徐若瑾此时也分毫不让,“我绝不相信禾苗会做出那等事,拿不出证据来,我绝不罢休!” “你!”杨氏气的站起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罚你板子?” “母亲随意罚,但罚完我之后,我仍然要杜婆子说清楚她到底看到禾苗做了什么,还有那个与禾苗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人证物证若都齐全,母亲即便是打死我,我也认了,若是说不出来,她就是在污蔑禾苗的清白,我绝不退让!” 徐若瑾盯着杜婆子,眼神中的冰冷威慑,让杜婆子忍不住心停跳了半拍。 在她的认知里,还没有人敢与夫人这样顶嘴。 这还是之前那个被人无视的二小姐吗? 完全不敢认! 这简直让杜婆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杨氏的拳头很痒,她恨不能亲自去抽那丫头两巴掌,可她看到徐若瑾目光中的执拗执着,知道她宁肯挨打也绝不退缩。 不知何时,二丫头的性格越发的硬起来,之前虽忌惮她的势头过盛,却没想到根本压抑不住。 那这一次,就好好的教训她一回。 让她也明白,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你终归是已经定了亲的人,我自当打不得你,拿这种事来威胁我,你倒是好算计。” 杨氏冷冷的看着她,“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来定,若是禾苗没对得住你的信任,你要拿什么来让我消了这口气?” “如若是我认错了人,一切都凭母亲处置!” 徐若瑾下的狠心,让春草都惊住了! 二小姐对禾苗的这片心实在太冒险了,刚刚她听到杜婆子的话,都满心不敢信,觉得似夫人那么处置理所应当,再好不过。 可她完全没想到,二小姐居然又站出来为禾苗争。 一个是夫人用身份和赏赐来赌杜婆子的嘴; 一个是真真正正的清白。 这二者虽然结果一样,但其中的不同唯有禾苗的感触最深。 若她知道二小姐为她这般豁了出去,会是什么感想? 春草的心底已经彻彻底底为二小姐的做派所折服,有这样一个主子,此生无求,若是禾苗真的辜负了二小姐的心,也实在太不应该了! “二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 黄妈妈连忙出来阻止,她完全没想到二小姐居然会为了禾苗一个丫鬟的事豁了出去。 夫人都已经把这件事给按下去,她却非要争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个脾气,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而黄妈妈心底更怕的是,若事情真的被揭开,她该如何向夫人交待! 徐若瑾根本不理黄妈妈的说辞,看向杨氏道: “母亲,邪不压正,若是禾苗真的对不起我的信任,我便自认倒霉,也着实长了记性,是非公道,就都由您来主持了!” “如若你错了,你便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出嫁之前不容你离开屋中半步,你可做得到?” 杨氏的话让黄妈妈摊手无策,“夫人,您这是……” “你做不做得到?”杨氏不容黄妈妈再多说,与徐若瑾对峙到底。 徐若瑾当即点头,“都听母亲的。” “杜婆子,你说。” 杨氏往椅子上一坐,猛拍椅子的把手,“把你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敢糊弄我半个字,我就把你送了县衙里吃铁棍,你自己掂量着办!” 杜婆子吓的胆子都快破了。 依着刚刚夫人处置的法子,不是挺好的? 二小姐无端生是非,这又是何必? 杜婆子不敢对夫人的话提出质疑,唯独只能看向黄妈妈。 可黄妈妈此时也满脸焦虑,她最懂得夫人的脾气了,夫人与二小姐谁都不会退让,事情……也只能被揭了。 黄妈妈心惊肉跳,不等杜婆子开口,她立即到杨氏耳边低声回了话。 杨氏的脸色瞬间怒气冲天,嘴唇都快咬碎了。 “反了反了,你们现在都开始糊弄我,真当我是个傻子了不成?” 杨氏的谩骂让黄妈妈满脸尴尬,青紫的脸色红到了耳朵根儿,不等杜婆子开口,她便看向了徐若瑾,“二小姐,老奴也给您赔不是,那个……男人,其实是老奴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徐若瑾微呆了下。 她虽感觉到黄妈妈的不淡定,却没想到这件事会是她的儿子…… 杜婆子见黄妈妈自行开了口,在一旁道: “原本老奴也不乐意信的,可这种事不敢来污了夫人的耳朵,便去告诉了黄妈妈,老姐姐把她儿子一通毒打,向老奴赔了不是……” 看向徐若瑾,杜婆子又抽了自己一巴掌,“二小姐啊,这事儿,您还是别再问了。” 杨氏这会儿已经被怒意冲昏了头脑。 不仅是徐若瑾与她顶嘴,还有黄妈妈的刻意隐瞒。 杨氏并不是气愤黄妈妈的儿子有多么的不正经,而是气愤黄妈妈居然没有提前告诉她,让她在二丫头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 她可怎么下这个台阶? 徐若瑾惊愕过后,迅速的淡定下来。 走到杜婆子的面前,她继续追问着: “那个男人是谁,我已经知道清楚了,现在你该说说,你到底都看到什么了?” 黄妈妈立即阻挡,“二小姐,您……您留老奴一点儿面子,别问了。” “不!” 徐若瑾死也不肯放弃,看着杜婆子威胁道: “你若现在不说,就等着去衙门里说,我绝不罢休!” 第63章 颜面 杜婆子被徐若瑾豁出去的劲头吓着了! 她完全没想到二小姐会顶着夫人的怒气较真到底; 她也没想到夫人居然在这件事情上服软,让了二小姐一步。 黄妈妈没拦住,如今事情全都归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杜婆子真的不敢说,因为若说出来,她不被夫人骂死,也要被黄妈妈整死。 杜婆子跪了地上便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夫人,二小姐,给老奴和老奴儿子留一份颜面吧,这种事让老奴亲口说出来,还不如让老奴去死!” “咣咣咣”的磕头声很是响亮。 杜婆子也真是豁出去了,没磕几下脑门就被撞出了血印子。 杨氏扭过头不理,只看徐若瑾怎么办。 她才不在意什么杜婆子的面子,她要这个丫头知难而退,她的对手是徐若瑾! 黄妈妈被杨氏瞪了不知多少眼,这会儿也不敢再出面圆场。 处理此事的便只有徐若瑾一个人,杜婆子就在她的脚下不停求饶。 春草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杜婆子再这样磕下去,岂不是会磕死? 能这样的拼了老命维护面子,恐怕事情的真实性已不容置疑。 何况…… 那个男人还是黄妈妈的儿子。 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禾苗都有可能动心。 这一次,二小姐恐怕是输了。 被她对禾苗的信任彻底的击败。 不仅是春草,杨氏屋中的其他丫鬟婆子也都是这般想法。 她们此时怜惜杜婆子在苦求颜面,更敬重二小姐这样护着曾伺候过她的丫鬟。 事情总不能两全,她们也不知到底该支持谁了。 徐若瑾的确被杜婆子这一招给吓到了。 嘴唇几近咬破,她的拳头攥了紧紧,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有退路吗? 没有! 她心中对禾苗的信任不是别人能理解的,即便那个人是黄妈妈的儿子,她也绝不可能动那份心。 “你若磕死在这里,我就去直接问你儿子,问禾苗,问黄妈妈的儿子。” 徐若瑾的声音很轻,听在别人的耳中却觉得狠辣无比,“终究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命是你自己的,说与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春草心一颤。 二小姐是真拼了…… 杜婆子的动作立即停滞下来,看向徐若瑾,“二小姐,您就非要逼老奴去死吗?” 徐若瑾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能在外污蔑禾苗给你儿子添了耻辱,为何在母亲与我面前又不肯说?我倒不知道你的颜面在哪儿了!” 杨氏的眉头微皱,黄妈妈也一惊。 她们刚刚都被杜婆子撒的泼给吓住了,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杜婆子嘎巴了几下嘴,“我……我看到他们俩人在屋里。” 黄妈妈立即制止,“别说了。” “不行,你说!”徐若瑾紧紧狠逼,“你继续说下去,你看到他们在屋中做什么?” “我……我”杜婆子结结巴巴,“我看到他们从一个屋里出来。” “然后呢?” “难道这还不够吗?” 杜婆子放大声音来遮掩心虚,“孤男寡女从一个屋中出来,还能干什么好事?何况那禾苗早就不是个好东西,是个****,当初还勾搭过大少爷……” “给我抽她的嘴!” 杨氏忽然下了令,黄妈妈立即冲上去左右开抽,狠狠的打了她六七个嘴巴,“大少爷也是你能随意诽谤的?” 徐若瑾拉开黄妈妈,其实黄妈妈更是为了她自己想打杜婆子,不过事情还没有完,她不会这么放过杜婆子。 “你从哪儿听说禾苗与我大哥的事?你若不说清楚,你们一家人立即滚出徐家,我说到做到!” “是大少奶奶亲口说的。” 杜婆子对这件事腰杆硬的很,大少奶奶亲自发的话还能有假? 杨氏眼前一花,险些晕了过去。 徐子麟当初逗弄禾苗的事,杨氏是亲自处置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秋萍那个死娘们儿,这种事还出去浑说,她的脑子都被狗吃了! “所以你压根儿没看到禾苗与黄妈妈的儿子做了什么,就认定她不守妇道?你这个做婆婆的还真是厉害,巴不得往自己儿子脑袋上撒点儿颜色,你觉得这是一件美事,是吧?” “她就是不守妇道,孤男寡女与别的男人在一个屋子里,就是不守妇道!” 杜婆子强不过,便开始咬着此事不放。 徐若瑾冷笑,“你是个寡居之人,没有一身素淡青衣,却是妖娆的大花袄,绣花鞋,发髻上还戴了那么一朵艳花做装饰,到底是谁不守妇道?是谁不懂规矩,嗯?” 徐若瑾的挑错,让杜婆子愣住了。 再看杨氏与黄妈妈的脸色都恨不能吃了她一般! 杜婆子慌张之余,连忙找出了借口,“老奴是知道夫人传见,所以特意在家中换了衣装才来的,平时才不是这样的打扮。” “你刚刚家中不是闹出了人命的事,你还有空装扮换衣服?” 徐若瑾一把扯掉了她发髻上的花,“我看着你都觉得恶心!” “啊!” 杜婆子以为徐若瑾是要打她,一声尖叫连忙退到后面,“老奴说的有什么错?她若是守妇道,干嘛与男人关起门来说私话?她一个嫁了的妇人,即便有事,难道不能让老奴儿子与爷们打交道,偏要她一个女人出面?” “这件事即便打死老奴,老奴也不信!” 杜婆子咬着这事不肯放,黄妈妈气得上前指着便骂: “你个贼心歪理的臭婆娘,当初连蒙带唬的找我要说法,我也是老糊涂,没问清楚便中了你的计,合着你所谓的亲眼所见,只是见他们在一个屋中出来,你蒙的我好惨,我跟你拼了!” “就是不信,有本事,你让你儿子出来说说他到底都干了什么?敢吗?” 杜婆子的话让黄妈妈立即缩回了手。 她对自己儿子并无百分百的信任…… 徐若瑾召唤了门口的小厮进来,“你回来时,禾苗醒了吗?” “已经醒了。” “把她带过来,就是抬也要抬来,还有黄妈妈的儿子也一并请来,今儿所有人都在,就说个清清楚楚,我不信禾苗能做出那等事,更不信黄妈妈教出的儿子不守规矩。” 徐若瑾看向杨氏,“我更不信母亲教出的下人都是这样心邪不正,如今有人肆意往徐家人的脸上泼污水,绝不容忍!” 第64章 真相 杨氏此时已经气的说不出话。 比起徐若瑾,黄妈妈的隐瞒、杜婆子的糊弄,还有李秋萍在外毫无遮拦的肆意胡说,让她更加痛恨! 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蒙骗的傻子。 若不是一个丫鬟的事翻腾出来,她不知自己会被蒙骗到什么时候。 经常自以为掌控了全府上下的人,结果她才是被蒙骗的最彻底。 徐若瑾刚刚的话,让杨氏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只由着这丫头今儿耍开了、闹开了。 她要看看,这府中到底还有多少人敢糊弄自己! 得了吩咐的小厮见夫人没发表意见,立即跑去传话带人来。 黄妈妈嘴皮子快咬碎了也不敢吭声,杜婆子此时也不敢再闹,也不想再闹,因为她根本就不信,那两个人在一个屋中什么都没干。 只是禾苗若与自己对峙起来…… 一定要在她口无遮拦的把事情抖出来之前,让她先服软认了罪。 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杜婆子心里在不停的算计,徐若瑾也有些累了,坐在一旁静静的休息。 可徐若瑾的心却无法平静的歇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自己豁出去与杨氏撂下赌约,她也知道自己略有鲁莽。 可相对于禾苗来说,她觉得这是值得的。 好在终于挤出了杜婆子的话,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实质性的东西,单是从屋中出来,又能说明什么? 徐若瑾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既然揭了,那就揭个亮亮堂堂。 堵住杨氏的嘴,让肆意欺辱禾苗的人付出代价。 想到李秋萍…… 徐若瑾没想到这件事情中还有她掺杂其中。 谩骂禾苗也就等同于谩骂自己,看向杨氏愤恨的模样,恐怕不用自己动手,李秋萍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禾苗,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呢? 禾苗,一定要挺住…… 半晌的功夫过后,禾苗是最先到的。 脖颈上还留着绳索勒过的红痕,虽已经洗过小脸,但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让人看去不由得心中惊骇。 手上的伤疤、脸上的伤痕…… 她才离开徐府多久,居然被摧残成了这个样子。 “禾苗!” 徐若瑾轻唤出她的名字,满脸不敢置信。 这是曾经对之前的徐若瑾一心一意的禾苗吗? 似是潜意识作祟,她的眼眶立即流出了泪。 禾苗转过头看到是二小姐,已经擦干的小脸又流出了眼泪,跪在地上便磕头,“二小姐,奴婢又见到您了,二小姐……” 把禾苗搂在自己的怀中,徐若瑾心底更添了怒气,看向杜婆子便骂: “这就是你一心对待的儿媳妇儿?母亲赏了你脸面,给你儿子娶了媳妇儿,你们就是这样待她的,把徐家的脸面当什么了?你简直就是找死!” “二小姐哟,这已经是杜家的媳妇儿了,犯了错,难道还碰不得了吗?” 杜婆子的狡辩让徐若瑾起身过去狠踹她两脚,“我就是不讲道理了,我就是不讲理了,你又能耐我何?踹死你个老太婆……” “饶命啊,杀人了,夫人您饶过老奴吧!” 杜婆子扯开嗓子叫嚷,黄妈妈立即看向了杨氏,却见杨氏半个字都不说,她也只能把话都憋了回去。 禾苗见到这样撒泼的二小姐,满眼的不敢信。 之前的二小姐可是说话声音都轻柔小声,遇上事除了忍就是忍,哪在夫人面前这样耍过横? 她离开也没有几个月,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徐若瑾已经怒意攻心,也没注意到禾苗奇怪的神色,“今儿我为你做主,那个老婆子污蔑你与黄妈妈的儿子,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不妨都说出来,若是她敢污了你,我死也不放过她!” 禾苗仍无法相信,满脸惊愕的看着徐若瑾,又看了看黄妈妈,杨氏。 杨氏这会儿才开了口,“你都自寻短见了,早就不顾忌那张脸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禾苗咽了咽唾沫,仍有些无法平静下来。 杜婆子见禾苗低头不语,冷嘲道: “都敢去寻死,就不敢说出自己做的恶心事?在这儿装什么纯……” 禾苗瞪向她的目光,让杜婆子脖子一缩。 徐若瑾看着禾苗,“别有顾忌,说吧。” “是……”禾苗看向了杨氏,“是大少爷可怜奴婢,让黄宇良去给奴婢送银子,奴婢不肯收,出了门便被误会了,奴婢与黄宇良什么事都没有!” 禾苗看向了杜婆子,“出门便被误会,婆婆告诉了杜二,杜二便打奴婢,奴婢……奴婢也小产了。” 眼泪忍不住流出来,禾苗泣不成声。 徐若瑾立即把她抱在怀中安抚,杜婆子惊的站起身便骂,“你胡说,你明明与黄宇良有一腿!” “你放屁!” 急的不是杨氏,也不是徐若瑾,却是黄妈妈。 黄妈妈冲上前来揪住杜婆子的衣领,指着她便骂: “好啊,你居然连我都敢耍弄,你明明说看到他们在一起……结果却都是你自己猜的,我看你的眼睛是瞎了,干脆剜出来算了!” 杜婆子虽害怕,却仍不肯认输,“她说的就是真?我说的就是假吗?” “等!” 杨氏咬的牙根儿直响,“去把大少爷也给我找来,今儿这事必须有个了断,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恶意的耍弄我,我扒了她的皮!” 后一句自当说的是杜婆子。 杜婆子只觉得后脊梁骨发凉。 一张脸通红无比,分不清是吓的,还是透不过气憋的。 未过多大一会儿,黄妈妈的儿子黄宇良也赶了来。 听及杨氏的问话,他立即磕头认错,“是大少爷去奴才家中喝酒,听奴才提起禾苗过的挺惨,他便吩咐奴才过去给点儿银子……” “给银子,禾苗不肯收,奴才出门看到了杜婆子,后续的事,奴才没再关注过,根本不知道。” 黄妈妈脸色微有尴尬。 她当初觉得这是个没脸的事,根本没去问儿子,杜婆子说的什么毒打,根本是没有的事。 可谁知只差一句话,就被杜婆子给骗了? 杨氏闷不吭声,只等着徐子麟到来。 徐子麟没有亲自来印证这件事的真实,只让小厮来回了话。 事情说的与黄宇良不相上下,只是更多加了一句:“把杜家的人各赏二十重棍,全部撵出徐家!” 第65章 信任 杨氏的冷笑让杜婆子吓的连连往后缩。 觉出不对,又连忙跪爬到杨氏的脚下,不停的磕着头求饶。 哆哆嗦嗦说不出求饶的话,只有“咣咣咣”的声音响着。 禾苗窝在徐若瑾的怀里失声痛哭,似是悲哀后的发泄,似是终究真相大白的畅快,泪流不止,很快便湿了徐若瑾的衣襟。 徐若瑾紧紧的抱着她,目光却盯着杨氏,看她会如何处理。 杨氏已经懒得对此事多说,给黄妈妈使了个眼色,黄妈妈立即到门口喊来粗使婆子们。 五花大绑,一块抹布塞住了杜婆子的嘴便拖出去。 小厮们跟随着黄妈妈出了屋,很快便被派去找杜二。 杜家母亲俩儿具体是什么下场无人知晓,徐若瑾也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禾苗。 “母亲。” 徐若瑾沉半晌,终究是上前与杨氏商议。 杨氏冰冷的脸扫量着她,“你一步步算计的够狠,我还真是太低估了你,到底是方妈妈教的厉害,还是你的心思压根儿就这么深?嗯?” 徐若瑾并没有对杨氏的误会感到惊讶,仍旧淡定如常,“母亲,我没有算计,我只赌了一件事,便是对禾苗的信任。”转头看向禾苗,徐若瑾继续道: “我只有这一个筹码,其他一无所知,如若她真的让我失望,我定会闭门思过,甘愿受母亲的责罚,因为哪怕是打在身上的板子,都没有心中的失望更疼、更狠!” 杨氏咬着下嘴唇,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她完全没想到二丫头的执拗坚持会揭出来这样一个结果。 心中对黄妈妈和李秋萍的气愤要高于徐若瑾,可她就是见不得徐若瑾舒坦。 “没听到老大刚刚说了?杜家的人,各赏二十重棍,禾苗如今也算杜家的人,你难道还要护着她不成?” 杨氏看向禾苗的目光满是厌恶,“还不把她拖出去!” “母亲,都是女儿的错,女儿替禾苗求您,就让她再回到女儿身边吧?好吗?” 徐若瑾诚心诚意、低三下四的请求让杨氏心中好受一点儿,“你求我么?” “女儿求您。” “杜家的事还没完全了结呢,你也求不着我。” 杨氏阴阳怪气,明摆着是在拿捏徐若瑾。 “母亲!” 徐若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要母亲让禾苗回到女儿身边,女儿愿出嫁前都不再离开小院,请母亲成全!” “这事儿可不是我不松口。” 杨氏有些动心,“她终归还是杜二的媳妇儿,哪怕是与杜二和离,这么丧气的人怎么给你当陪嫁丫鬟?就算是我点头了,老爷也不会同意的,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陪房……” “杜二和杜婆子都被收拾了,她一个人,哪有什么陪房?” 白了徐若瑾两眼,杨氏看向禾苗,“你倒是好福气,有这么为你出头的主子,恶人都被我当了!” 徐若瑾也知道杨氏说的都是真话。 依照禾苗现在的状况,恐怕很难跟在自己身边了。 “夫人!” 禾苗感激的看了徐若瑾,随即跪爬到杨氏的跟前,“奴婢求您,求您再为奴婢许一次婚,无论是老的残的,只要能伺候在二小姐身边,什么条件奴婢都答应,奴婢求您了,求您了!” 禾苗不停的往地上磕头,杨氏提口气惊愕难定。 徐若瑾立即上前拦住她,看向春草道:“……先带禾苗回小院里去歇歇。” 禾苗不知为何二小姐要让她离开,春草上前搀扶着,凑其耳边嘘声道: “都听二小姐的吧,二小姐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二小姐了……” 禾苗似懂非懂,跟随着春草离去。 杨氏不知徐若瑾到底想干嘛,“你又想耍什么鬼主意?别把心思动在我的头上,没门!” “女儿只求您一件事,再为禾苗找个好人家许出去。” 徐若瑾见杨氏当即就要发火,她连忙道: “我不会带禾苗走,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上踏实日子。” 杨氏到嘴边的谩骂又收了回来,满是怀疑的盯着徐若瑾,俨然不信。 “禾苗陪了女儿那么多年,伤了病了,冷了热了,她都伺候的殷勤到位,否则也没有女儿的今天,如今她嫁了,却因为大哥一句话,被泼了一身的污水,惨遭毒打,您刚刚也看到了,她已经落魄成什么模样?” “杜家的人,您也同意处置了,外界的传闻自然而然的破掉,如今再把禾苗妥善的安顿好,这才能显出徐家是良善的人家,把丫鬟们许出去便撒手不管,岂不是让人心寒?” “女儿也没什么别的求的,只求她能舒心过下半辈子,母亲,您就答应了吧,好吗?” 徐若瑾的请求,杨氏仔细思忖了片刻。 看向她,杨氏问道: “未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许离开院子半步,你可做得到?” “女儿都听母亲的,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杨氏不耐烦的朝她摆手,“说这么狠的话来吓唬谁?还是好好回你的院子用心学,方妈妈如今虽不是每天都来教课,你也不能懈怠了,别让张家的门坎儿把你磕的头破血流。” “女儿省得了。” “滚吧!” 杨氏一声令下,徐若瑾便退了出去。 晌午时分,阳光普照,光芒铺洒下来,让徐若瑾连忙用手遮挡着眼睛。 一早便匆匆赶来,如今算是把事情办成了吗? 虽然与预想的有很大差别,但徐若瑾并不觉得后悔。 对禾苗有了弥补,她的心也能彻底安稳了…… 回到院子,春草连忙迎了上来。 红杏已经拿了自己的衣裳为禾苗换好,更是取了药在为她擦。 禾苗见到徐若瑾进门,连忙用衣裳遮掩身上的伤疤。 背后的鞭痕留下道道红印,青、紫的瘀伤刺的人眼睛发疼! 红杏气的一把扯下,“有什么挡着的?没想到杜二看着那么老实的人,心思居然这样恶毒,这次若不是二小姐出面,你这条命就糟蹋了他们娘俩儿手里了!” 春草被吓的眼圈发红,“实在太可恨了,怎么、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二小姐……” 禾苗的眼眶中蕴含了泪,徐若瑾过去抚摸着她的头,“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66章 打算 徐若瑾让禾苗先好生歇歇,然后再与她谈后续的安排。 杨氏也没有闲着,打发走了徐若瑾,她便立即找来婆子。 吩咐她们到李秋萍的院子里,从丫鬟到婆子,除却有身孕的李秋萍之外,每个人都赏二十巴掌! 随即又选了一个身材模样都不错的丫鬟,送去给徐子麟做了姨娘。 李秋萍被吓的惊嚎大叫,更要冲出去找婆婆说说清楚。 待听得婆子们把杜婆子和禾苗的事粗略讲了一通,李秋萍便闭上了嘴。 杜婆子与杜二被打了棍子,赶出徐家,陈才到县衙与办事的人说了一声,杜二与禾苗的和离文书也顺利办成。 八卦的传播速度高于一切,没等过了这一天,中林县的茶肆酒楼便都在以此当做谈资。 杨氏对禾苗再许亲的事也格外重视。 虽然她看不上徐若瑾,但这个丫头说的话没错。 禾苗如何安置,应对的是徐家人的脸面,何况府内丫鬟们也不少,各个都在盯着这件事。 虽然更多的为死契的奴婢,可如果安置的不够妥当,她这位夫人面容无光不说,奴才们懈怠不一心,恐怕容易闹出更多的麻烦来。 老爷已经三令五申,府里的规矩要立起来。 杨氏不敢不上心,以前老爷一个姨娘都没有,如今有柳翠攀比着,她反倒更重视正室夫人的威严和权力了。 禾苗用过饭后安心的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已经是晚间。 徐若瑾今儿没让春草守夜,把禾苗拉到屋中躺在一张床上聊着天。 她知道禾苗始终不安心。 倒不如提前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 “二小姐,都是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禾苗满脸的愧疚,目光不离徐若瑾,看她到底过的怎么样,“夫人是不是又给您苦吃了?您别害怕,其实您硬气一点儿,夫人也不会把您怎么样,毕竟您与张家是订了亲的。” “这个道理我现在才懂,你放心,我不会再容人欺负我了。” 徐若瑾攥着她的手,“之前我不知道你过成那般模样,如今我在母亲面前也能说上一两句话,就绝不能容人欺负你。” “可是、可是奴婢没资格再帮您了。” 禾苗满脸苦涩,“夫人说得对,我这个丧气的身份,没法子再在您身边伺候。” “别胡说。” 徐若瑾伸手止住她的嘴,“我自当有打算。” “您的打算也都是为了奴婢,奴婢何德何能,让您在夫人面前服软乞求。” 禾苗的脑海之中一直是那个薄弱、胆小的徐若瑾。 根本无法想象,如今是换了一个人。 只当二小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说是打算,也不过是遮掩苦难的托辞罢了。 “我已经与母亲商议好,再为你令许一门亲。” 徐若瑾开了口,禾苗的眼中冒出一丝闪光,“奴婢能做陪房的媳妇子?” “不不不。”徐若瑾连连摆手,“不会为我做陪房的。” “都是奴婢妄想了……”禾苗的眼中又蕴了泪,这份泪不是倾诉苦涩,而是因二小姐为她的付出感动,懊悔。 “你别误会她,不让你做陪房也是我的意思。” 徐若瑾的话让禾苗瞪大眼睛,不等她张口,徐若瑾忙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的确有心让你做陪房,可今天看到那幅场景,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奴婢的确是没资格在二小姐身边的,二小姐不用奴婢做陪房,也是理所应当。” 禾苗紧咬着嘴唇,脸上满是伤感。 徐若瑾狠拍了她的手几下,“就不能等我说完吗?” “奴婢听着。” “我的意思是,为你再许一门人家,你帮我做一些其他的事。”徐若瑾说出实话,“禾苗,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你,我才会放心。” 禾苗失落的脸色立即抛开,满是认真的看着她,“二小姐吩咐,只要奴婢能做到的,一定尽心尽力。” “我缺银子,所以需要有人帮我管营生。” 徐若瑾的语速加快,“我如今在徐家虽然也能在母亲面前说上两句,可时至今日,我仍旧没见到月例银子,之前府中的丫鬟婆子之所以瞧不上咱们,还不是因为咱们身上没有油水可拿?” “在徐家是这个样子,若换了别的府里,恐怕这个事更会严重。” 徐若瑾不由叹了口气,“原本咱们就是被瞧不起的,若真的连赏钱都给不起,日子恐怕比现在还要差得远。” “我不想行尸走肉的过一辈子,那还不如自己拿刀了结了痛快!” “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明白,二小姐,您如今能想到这些,奴婢实在太知足了!” 禾苗擦着眼泪,她之前不知灌输给二小姐多少次这个念头,可惜那时的二小姐根本不敢与夫人抗衡,莫说月例银子,连能吃饱一顿饭都不容易。 她离开二小姐身边也没有几个月,却没想到二小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徐若瑾的脑中有前身的记忆,自当知道禾苗都做过什么…… “所以不把你带去做陪房,你也不要怪我,啊?” “那奴婢应该做个什么营生呢?” 禾苗的思维跳的很快,似乎在她的心里,这辈子还喘气的目的,都是为了二小姐。 “先不急,我已经有了计划,可事情还不成熟,你也趁这个机会养好身子再找一个人家,这一次挑人,我会亲自过目,绝不能让你出了泥潭再迈入狼窝,那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徐若瑾是绝对信不着杨氏的。 说起话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让禾苗惊愕半晌,随后欣慰的笑,“二小姐,真的变了,奴婢,奴婢都不敢认您了。” “别不敢认,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 徐若瑾轻拥着她。 为了前身与禾苗的情分,也为了自己寻到了一个帮手。 至于杨氏不允她在出嫁之前离开院子,徐若瑾对此根本不在意。 因为她还有另外一个杀手锏,那便是父亲。 有父亲召唤,杨氏再不允许又能如何? 她倒更盼着明日的来临了…… 第67章 彩礼 处置了杜婆子母子的事传遍各个角落,徐耀辉自当也会知道。 不过对这件事他并没有再多细问,把徐子麟叫过去斥骂一通,便当做从未发生。 张仲恒听着下人的回禀露出嘲讽的耻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徐家人想要摒除恶臭名誉的手段罢了,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想用两个奴才就让人对徐家另眼相看,简直是老和尚娶媳妇儿,做梦! 不过听小厮说,丫鬟最早是徐若瑾身边的,张仲恒皱起了眉:“徐府里有没有消息传出来?” “没有。” “找机会问问,这件事与那个丫头到底有没有关系!” “是!” 徐若瑾一连多日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小院。 方妈妈来,她便认认真真学习; 岑大夫来,她便请教方子。 晚间有闲暇功夫,便与禾苗聊天。 听着禾苗絮絮叨叨讲起过往的事,徐若瑾对徐家的人、事也了解更深。 杨氏在以最快的速度为禾苗挑人再嫁。 禾苗也知道自己呆不了多久,便帮着红杏教起了杨桃、白梅和小可。 起初三个人对她心有不满,小可更是当面与禾苗顶起了嘴。 禾苗也不是软性子的人,扬起手便打了小可几巴掌,把小可吓的眼泪儿都哭不出来。 白梅没敢直接找徐若瑾告状,绕了好大弯子,说了小可挨打的事。 徐若瑾一边写着药方子,一边看着药料,听她说完,只吩咐道:“拿点儿药给她敷下脸,还要在徐家门里伺候着,留了伤痕不好看。” 白梅惊呆万分,灰溜溜的离开后,不敢再对禾苗有半点儿轻视,更是知道,禾苗在二小姐的心中,比春草的地位更重。 春草对此一点儿嫉妒心都没有,反而禾苗来了,她能长松一口气。 红杏只远远的看着禾苗收拾那三个新来的。 原本这是二小姐给她的活计,禾苗这么不留颜面的教训一通,待禾苗离开,她也更好摆弄。 整个院子除了杨桃、白梅与小可心惊胆战,其他人倒是其乐融融,比之前不知增了多少欢乐的笑声。 一连十几天过去,日子平静祥和。 只是禾苗的心越发难以平静,夜间也时常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便有婆子来召唤了禾苗。 徐若瑾正随方妈妈上课,并不知道她被找走。 禾苗回来后见二小姐还没下课,便先去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只等着向二小姐道别。 送走了方妈妈,徐若瑾没有看到禾苗,春草立即上前,咬唇道: “禾苗姐刚被夫人叫过去一次,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心中“咯噔”一下,徐若瑾长吸好几口气,才让心平静下来。 虽然早知这一天会来临,更知道禾苗不会与自己断了联系,可事近分别,她仍然酸酸的。 “走吧,咱们去看看。” 徐若瑾朝着厢房的小屋走去,春草没有紧紧跟着。 因她知道,这时让二小姐单独与禾苗私聊更是妥当。 进了屋中,禾苗抬头看见是二小姐,笑着将眼眸中蕴含的泪花憋回去,可她不敢说话,因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这个是岑大夫给你开的药方子,回去后也要用心调理,虽然小产一次,但好生养一养还可以再有身孕,以前的事就都忘记吧,日子终归会越过越好,别让过去的悲痛一直藏在心里,那对你的未来不公平。” 徐若瑾递给她,禾苗颤抖着手接过,紧紧收好,“奴婢都听二小姐的。” “见到给你许的人家了吗?”徐若瑾坐在凳子上问着,“是做什么的?都给我说说。” 禾苗点了点头,“见到了,是给府里做修缮的工匠,今年三十五,他的媳妇儿因病过世,有一个小闺女,虽然他年纪不小,但看人应该是挺老实的,家里没有其他人在了。” 禾苗成亲过一次,再嫁定是做填房。 徐若瑾看她道:“你真心愿意吗?” “奴婢能再嫁一次,也满足了。”禾苗见二小姐仍旧看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愿意,真的。” “那就好!” 徐若瑾看到她眼神中微带的期盼,想必禾苗不是在蒙骗自己。 既然定了亲事,那就要琢磨陪嫁的物件,徐若瑾起身到门口,让春草把她的首饰盒子拿来。 禾苗看到二小姐打开的那几样零散物件,连忙摆手不要,“您的物件本就不多,千万不能再给奴婢了!” “那可不行,之前你成亲,我做主子的便一点儿表示都没给,这次若再不给,岂不是让人笑话?” 徐若瑾挑选了一支鎏金蝴蝶钗,“就这个了!” “这可是您最好……” “不许拒绝!”徐若瑾笑着命令道:“你都得听我的!” 禾苗愣了半晌,咬牙点头收下。 徐若瑾笑着拍拍她,便把春草和红杏等人喊进来,都给禾苗添妆。 春草的物件很少,给了一对儿亲自绣的枕套。 红杏是从夫人身边出来的,也是徐若瑾这院子里最富的,选了一个银雕的镯子,直接挂在了禾苗的手上。 白梅、杨桃和小可也没好意思什么都不给。 不过都是刚进府的,什么好物件都没有,三三两两的用帕子和绣包表示下意思,就当添了妆了。 因不是第一次嫁,明日一早男人过来接禾苗,去给杨氏磕个头,也就算礼成了。 这一晚,禾苗根本无心入睡。 翌日一早,徐若瑾让春草陪着禾苗去杨氏的屋子,她依旧用心的在桌前练字。 红杏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 徐若瑾看在眼里,白她一眼,“还敢笑话我?该打!” “二小姐,您也不看看字都写成什么样了,还嫌奴婢笑话您?您惦记禾苗,借机去送一下,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这又是何必?” 徐若瑾看着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沉叹口气,“不去了,母亲这次不会再亏待她,下一次见,定要让她看到我活出个好模样来!” 红杏惊愕愣住,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二小姐的心思,有时候真让人难猜懂。 不过,她积极向上的劲头,倒是让人佩服。 春草这会儿匆匆从外进来,红杏看她那副慌神的样子,调侃道: “怎么着?看到禾苗姐姐又出一次门子,你也急了?” “别胡说。”春草看向徐若瑾,“禾苗姐已经被接走了,夫人直接赏了银子,绝不亏她,只是禾苗姐前脚被送走,张家的人便来了。” “张家?”徐若瑾愣住,“他们家来人干什么?” “您忘了吗?”春草提醒道: “张家是来送彩礼的……” “彩礼!” 徐若瑾只觉得眼前一晃,脑中蹦出了张仲恒那张魔鬼的脸。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第68章 酒香 按说送聘礼,不会让张仲恒亲自出面。 不过今儿他却也来了徐家。 杨氏殷勤的款待吃茶,张仲恒挂着一派阴笑,心里只寻思着徐若瑾。 按说他是不打算理会聘礼不聘礼的事。 只是昨儿小厮给自己传来话,说是从徐家人口中打探到了杜二和杜婆子的事。 待小厮把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讲给了张仲恒,张仲恒开始是不信的。 不过小厮咬准了这件事应是真的,因为被撵出徐家的杜婆子也是这般交待的。 张仲恒想到徐若瑾与自己争论时的模样,他心中开始摇摆起来。 他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断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之前是软弱的被推进了湖里; 随即与她私下争吵,说出的话让自己都无法对答; 李忠林醉酒,他刻意为她出难题,可她却迎刃而解,那股子硬气劲头连男人都为之呆住,自己落败而退…… “徐若瑾。” 张仲恒心里犹豫片刻,便打算今日送聘礼时来见一见她。 娶与不娶放一旁,他不能忍受自己无法掌控一个女人。 特别是自己曾瞧不起的女人! 于是张仲恒与杨氏寒暄了几句过后,便提出有意见一见徐家小姐。 杨氏本欲拒绝,但看张仲恒亲自到来,若是拒绝了他,岂不是会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和谐”? 春草正好还没走,杨氏便让她回去给二小姐传话,到主院来一趟。 徐若瑾听春草把事情都说完,她的心格外的凉。 虽然“结亲”两个字总在她的耳边环绕,她也借着这件事为自己谋求了更好的待遇和福利。 可张仲恒这个人出现,她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和反感。 上一次,他鼓动闹事,让自己陷入僵局,这一次居然又找上门来要见自己? 荒唐! 他以为他是谁?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门! 徐若瑾很久没揣了这么足的气,那副气白了小脸的样子,让红杏都害怕。 “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红杏举手在她眼前晃悠两下,“夫人还等着呢,您快点儿换衣裳吧。” “不换!” 徐若瑾强硬的拒绝,“我为了禾苗的事已经说了,出嫁之前不离开自己的小院,春草你再去回一下话,就说我闭门思过,不敢违背当初的许诺,请母亲恕罪。” “啊?”春草也吓一跳,“您倒不妨借着这个机会,让夫人把不允您出院子的惩罚给收回去?” “不!” 徐若瑾不肯在这件事上让步,“就按照我的话去说,快去。” 春草无奈的叹口气,但见二小姐一点儿改变的想法都没有,她也只能再奔向主院。 心里盼着夫人别当众发火,不然二小姐就又有苦头吃了! 春草离开,红杏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觉得二小姐对张公子很反感呢? 不过看着二小姐坐在椅凳上气鼓鼓的样子,她也不敢过去追问,只能等晚间有空的时候向春草打探两句。 杨氏等候半晌,见春草是一个人进了主院,她当即愣住了。 春草硬着头皮进了门,给杨氏和张仲恒分别行了礼,才道: “……夫人,二小姐说,她要遵循前些时日的承诺,闭门思过,请您恕罪。” “什么?” 杨氏只觉得眼前一花,险些被气了个倒仰,“她她她想气死我不成?” 张仲恒也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徐夫人的吩咐,那个丫头都敢回绝,而且,那句“闭门思过”又是怎么回事? 春草闭上嘴一个字都不再多说,杨氏感觉到张仲恒在盯着自己,尴尬的挤出笑来,扯了个由头做借口: “这个任性的丫头,都是我给娇惯坏了,张公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哪里,也是我唐突了。”张仲恒拉长声音,看着杨氏道: “可是那闭门思过,又是何故?她年纪尚幼,娇惯也好,任性也罢,还望徐夫人网开一面,不要太苛责她。” “哎呦,张公子这话说的我心里都是甜的,那丫头要是知道您开口为她求情,一定臊的脸都红了。” 杨氏笑出满脸褶皱,“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也不是我苛待她,那个丫头性子强,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前些天杜家母子苛待了她身边的丫鬟,她心绪不平,到底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期间与我顶了几句嘴,我其实没说什么,她却觉得错了,自请闭门思过。” 杨氏摊开了双手,满脸苦涩:“知道的是她性子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多么苛刻的母亲。” “徐夫人看着便慈眉善目,怎会是那种阴险狠毒的人,绝不可能。” 张仲恒阴阳怪气的谩骂,杨氏虽听的心中不舒服,却也不能贴上脸自己去捡骂。 可是徐若瑾拒绝见面,杨氏总觉得场面尴尬,想要挽回些,试探着道: “要不然,您去她的小院子……” “不了。” 张仲恒站起了身,语气冷漠,挑眉道: “孤男寡女,虽已定了亲事,但还未真正的结为夫妇,私下相见有违道德规礼,我一个男子无所谓,对她恐怕口碑有损,我这就告辞。” 杨氏一张脸当即僵在原地,连笑都笑不出来。 这时要再听不出张仲恒鄙视的话,她就是个榆木脑袋了。 吩咐着黄妈妈和小厮送客,杨氏连脚步都不想动,可怕被人笑话怠慢,她强撑着送张仲恒上了马车,离开徐家。 张仲恒上了马车便撂下那张虚伪的小脸,“臭娘们儿,不见我?爷就让你不得不见!” 杨氏见马车离开视线,当即攥紧了拳头,立即转身回府,奔向徐若瑾的小院而去:“死丫头,这时候拿话来挤兑我,故意让我丢脸难堪,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徐若瑾这会儿听急跑回来的春草把事儿粗略说了一遍。 心里已经预料到杨氏会来找麻烦,她也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对于张仲恒那个混蛋,她只觉得看上一眼损寿十年。 哪怕被杨氏追过来骂一通,她也不想死的太早。 拿出一坛已经酿有十天的酒,徐若瑾把封蜡全部去掉。 打开封盖,浓郁的酒香飘散屋中,让门外的杨桃都忍不住禁禁鼻子,多闻几下,“好香!” 第69章 讨好 “香什么香,让你出去见个人,你却拿闭门思过给我甩脸子,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杨氏没等露面,骂声已经传了进来。 杨桃、小可几个人立即老老实实站好,等着夫人进门。 红杏从屋内出来,看几个呆子在那里傻站着,斥道: “还不过去迎夫人?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呢?” “哦,对!” 小可立即小跑着上前,杨桃和白梅紧随其后。 杨氏看都未看她们,朝着红杏嚷道:“她人呢?” “夫人请进屋吧。” 红杏撂起了帘子,脸上一派笑容,“外面天气寒凉,您可别冻坏了身子。” 春草捧着暖手炉站在屋门口候着,杨氏冷哼一声迈步进门。 接过了暖手炉子,杨氏便看向徐若瑾,“架子可够大的,不是说闭门思过么?思的这是什么过?我看你是在屋里头更享福了!” “母亲这话可是冤枉我了,女儿这不是都在为您准备着暖酒么?” 徐若瑾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端过来两盅酒,“火麻仁,桃仁,川牛膝,黄瓜根,黄酒,母亲天一凉便手脚冰寒,女儿特意为您做的,您赏脸尝尝?” 杨氏一肚子怒意暂且忍住,冷瞪她一眼,“你酿的?别是存心想喝死我,然后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了吧?” “特意请岑大夫看过的方子,他也是为您把过脉的,您还信不着么?” 徐若瑾端起一杯递到她的嘴边,“您就尝尝。” 有岑大夫做底,杨氏倒是能放心。 可是她却不想给这丫头颜面,“放一边儿吧,这会儿谁有心思品你的破酒,还真当自己酿的都是好物件了!” 徐若瑾把酒盅放在一旁,继续道: “女儿酿这一坛是五斤酒,母亲每天喝上一两盅,正好能喝到过了冬,到了春天,女儿再为您酿一坛春夏用的酒,调养一年,明年冬天您就不会再身子寒凉,骨节疼痛了。” 杨氏撇了撇嘴,“还明年?明年就滚出徐家了,还会记得我这个老婆子母亲?” “无论什么时候,母亲都是母亲,女儿是绝不会忘了的。” 徐若瑾若有所指,杨氏也听出了话外音,“别寻思弄一坛子破酒就把今儿的事给圆过去,我在张家面前丢了脸,你觉得往后嫁去张家,日子能过得舒坦?” “他想见就见?” 徐若瑾冷笑,“说什么有违道德规礼,他就守规矩了?按说来送彩礼的,应当有张家的长辈出面才算,他凭什么要来?” “想要见我,是他先提出来的,定亲之后、成亲之间,男女是不许再见的,他那么懂规礼的怎会不知道?最后还出言讽刺您,明摆着就是故意找茬的,您又何必让着他、捧着他?” 杨氏被徐若瑾叨叨的气闷,看着春草冷斥,“你的嘴倒是够快的,这么一小会儿就一字不落的都给讲明白了,还真是个忠心的奴才!” 春草被骂的立即低下了头。 徐若瑾把春草拉去身后,挡前一步,“母亲也不用怪她,她也是想让我对张仲恒有更多的了解,可女儿刚刚说的,有何不对?您比女儿聪明,自当想的明白。” “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厉害!” 杨氏继续骂道: “原本这门婚事就是咱们家攀高枝,他瞧不起咱们家也是正常,你明知道这回事,还故意的端着架子摆一副臭脸,谁稀罕搭理你?” “爷们儿都喜欢贤慧温顺的女子,大度宽容,持家有道,像你?” 杨氏上下扫了几眼,“出身不怎么样,傲劲儿倒是十足,你不去巴结着人家,还期望人家上赶着就喜欢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徐若瑾心里冰凉。 在杨氏的眼里,男人就应该上赶着去巴结才对。 可她徐若瑾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女人。 永远都不会…… 徐若瑾不吭声,杨氏看她道: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在听母亲训话,母亲说完了?” 徐若瑾一副漠然的模样,让杨氏心头气又萌生起来,“跟你这个死丫头说不清楚!” “母亲慢走。” “你还撵我不成?” “那母亲再坐一小会儿?” “懒得理你!”杨氏手心痒痒,恨不能上去掐她两把。 但这小妮子是即将要出嫁的人,她也得老爷警告,这阵子要尽量的圆一家人的情分,闹的太僵反倒不好。 冷哼一声,杨氏离开了院子。 跟随着的丫鬟捧起徐若瑾为杨氏酿的那一坛子酒紧随其后,匆匆离开。 徐若瑾站在屋门口看着外面。 寒风吹掉了树上仅有的几片枯叶,枯叶随风飘荡,起起伏伏,落于地上。 人的一生,岂不如落叶一样? 跌宕起伏,总有安稳的一天。 可她却不希望做那一片孤寂飘零的落叶,她期望做一株不拒寒风冰霜的大树。 那才是真的安稳…… 红杏与春草在身后嘀嘀咕咕,徐若瑾听到,问着:“说什么呢?还偷偷摸摸的。” “二小姐,黄妈妈没跟在夫人身边儿……” 徐若瑾仔细想想,好似还真没见到黄妈妈的人影儿? “春草,你今儿去时,见到了吗?” 春草点点头,“见是见着了,只是在院子里看到的,没在夫人身边伺候了。” “应该是因为杜婆子的事儿吧,不过黄妈妈是个有法子的,早晚还会回了夫人的身边。”徐若瑾叮嘱着,“你们两个看到她,别怠慢了,要更热忱的关心下才好。” “那个死老婆子,最坏了!” 红杏心底不忿,对黄妈妈的怨念很重。 徐若瑾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她可压制不着你了,过去关心一下,也显得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岂不是正好?” 红杏憋憋嘴,没再说话。 …… 腊月的来临,让徐府从上到下都换上了厚实的冬衣。 大地被白雪覆盖,屋顶与枯枝上的积雪好似堆积的棉团,阳光映照下来,光芒更盛。 尽管是寒冷的日子,街路上的行人们却喜意洋洋,因为过不了多久便要迎接大年。 张仲恒坐在一辆马车当中。 看着手中的请帖,他把小厮叫来吩咐着: “去打探下徐家会有谁去,撺掇下徐夫人,带着那个丫头,这次我一定要见到她!” 第70章 宴请 徐若瑾这一段日子过的可谓非常舒心。 除却晚间起夜时,总担心睁眼又看到一道冷面黑影。 那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一直挥散不去,而且上一次灌酒眩晕,爬上马车之前看到的那一双眼睛会是他吗? 那个男人,只让人见过几面就留下这么大的阴影,着实让人烦躁! 徐若瑾每一次都只能匆匆的咒骂两句便回床上继续睡觉! 隔上几日跟随方妈妈习课,岑大夫来时,她便抽时间请教药方的调配。 岑大夫也没想到一个久居深宅的女娃子对药理如此有天赋,故而徐若瑾若有疑问,他也尽心的解答。 虽然两个人都把药方的主要目的归为“酿酒”,但岑大夫心知肚明,徐二小姐的心远不在此,但也从没有揭破。 杨氏终归没有亲自尝徐若瑾酿的酒。 随意的把徐若瑾酿的酒送了人,反响不错,她便又让黄妈妈过来吩咐,再酿上两坛送人。 徐若瑾也没有拒绝,打着酿酒需要配药料的借口,向杨氏支取了两倍的银子。 银子留下,酒是用残余的配料兑的。 这倒不是她做假糊弄人,之前的配料也都是精料,只是凑不全重量。 零零散散的又配了两道方子泡上,酒的药效没有之前的好,徐若瑾特意在酒坛上做了标记,注明这两坛要多封些日子,效用依靠时间来弥补了。 全都收拾完,她便整理书本,等候方妈妈来上课。 今儿方妈妈来的比较晚,徐若瑾迎她入了门,马上递过暖炉子,“快先暖和一下,这么寒冷的天还让您跑来跑去的,我心里实在难安。” “都是马车来回接送,也冷不到哪儿去。” 方妈妈笑眯眯的看着她,“只是你现在已经学的差不多,也用不上我这个老婆子了。” 徐若瑾一怔:“您这话的意思是……” “我刚刚已经与徐夫人说过了,今儿就是最后一次来了。” 方妈妈见徐若瑾脸上露出惊诧和失望,连忙拍拍她的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都在这一个地方,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徐若瑾心里不好受,这段日子方妈妈对她的启迪很深,影响很大。 德言容功,礼训规矩,方妈妈不单单讲这些女人应当懂的、应当做的,她更是为徐若瑾讲了许多故事。 大魏国从开国以来,历代的皇后、公主、命妇,但凡是在青史上留下名号的女子,她几乎讲了个遍。 不但讲的是这些女人的荣耀,更多的是辛酸史。 徐若瑾明白方妈妈的意图。 她是在告诉自己,女人这辈子只有努力拼搏、绝不妥协,才能够赢得一份属于自己的辉煌。 若没有那份心胸和胆量,就不妨做一个闺中女子,只盼生子安身立位,直至终老…… 徐若瑾把这些人事听入心中,所以才有了努力。 这一份努力并没有白费,她能够在众人起哄李忠林被毒酒喝死、威逼她认罪的情况下,强硬到底,最终换回清白; 她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把深入泥潭的禾苗解救出来; 这就是她迄今为止的成绩。 尽管成绩单薄,她也看到了进展,这都依托于方妈妈的教诲。 可如今方妈妈要走,好似她心底的那块盘石被搬空,只剩下空洼的一个无法填充的坑…… 方妈妈看到她露出孩童一般的不舍,心里的慈爱意味更浓了些,拍拍她的手。 这些时日的相处,方妈妈也了解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聪明又刻苦,懂得软硬兼施、也懂得能屈能伸,偶尔流露出些莫名其妙的执拗,让人哭笑不得。 方妈妈对教她这件事,最初不过是敷衍罢了,却没想到越教她、越想好好的待她。 她是一个惹人怜悯的孩子,更让方妈妈想到了自家夫人…… “我若想您了,能去看您吗?”徐若瑾怕方妈妈误会自己去攀关系,“我只是探望您,没有别的想法。” “行!” 方妈妈答应下来,“老婆子就盼着你来。” 徐若瑾会心一笑,随即便开始为方妈妈讲起了她酿的酒。 临走时,更是送给方妈妈一坛最精纯的,也另选了一瓮送给冷面男,请方妈妈代为转交。 方妈妈犹豫下,点头答应下来。 这一整天,徐若瑾都不太高兴。 没有心思练字,也没心思看药书。 只坐在床上独自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 春草从外面进来,在暖炉子那里喝着手,先探了脑袋进来回道: “二小姐,刚刚禾苗姐托角门的婆子送进来一包糯米糕,是她亲手做的。” 禾苗嫁了以后过的不错,虽然没有亲自进府探望,时常让角门的婆子们送些物件。 “拿来尝尝,也给她们几个分几块。” 徐若瑾指的是杨桃、白梅和小可,红杏如今与春草平起平坐,除却管着三个丫鬟之外,她也帮春草管着屋内的事。 春草应了一声,便把糕点拿过来,挑拣了三块拿去屋外。 徐若瑾拿着物件咬一口,却是长叹口气。 发呆这么久又有何用? 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珍惜。 待方妈妈走了,她才感觉到还有好多不明白的事需要请教。 以前只等着有空再说,如今再看,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问得着。 拖延! 最应该改的就是拖延! 撅着嘴、攥紧拳头告诫自己,徐若瑾这副模样正被红杏看到。 “二小姐干嘛呢?” “没事。”徐若瑾指指糕点,“禾苗送来的,尝一块。” 红杏也没客气,笑眯眯的拿一块,一边吃着一边回话: “奴婢刚回来时,遇上了黄妈妈,她让奴婢赶紧回来告诉您,去夫人院子里一趟,缘绣坊的绣娘们都在,要给您量尺寸做新衣,好似挺急的。” “做个冬衣有什么急的?”徐若瑾虽说着,却也下了床开始穿衣。 原本物件就不多,能多攒一件是一件。 红杏连忙擦干净手帮徐若瑾拾掇着,而这会儿门外却响起了男声,“二姐,你在没在?” 子墨? 徐若瑾很久没有看到他了,这小子怎么会突然找上门? 红杏过去为徐子墨撂了帘子,徐子墨呼哧带喘的进了门,原本就是个胖子,再捂上厚重的棉衣,好似挪大的一个球。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徐子墨直接道: “二姐也正要去母亲院子吧?我正是过来找你一起去的。” 徐若瑾笑着道:“三弟也是去量冬衣尺寸的?” “不是冬衣,是县令大人的嫡长孙过周岁,借着过年,给各府都下了帖子,齐聚欢庆一下。” 徐子墨舔了舔嘴唇,朝屋中各处打探的看,“母亲还跟父亲说,让二姐带去你酿的酒呢。” 酒? 徐若瑾的眉头紧蹙,杨氏这是嫌自己风头出的不够大? 也不怕闪了腰! 这个县令府的宴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第71章 宴请 与徐子墨一同去了主院,不仅杨氏在,徐耀辉此时也正坐在那里吃茶。 见到姐弟一同前来,徐耀辉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二人行了礼,徐耀辉便指向杨氏,“去你母亲的侧房,绣娘们都在等着,是个急事,别耽搁了,免得连夜都赶不出活计来。” “宴请是哪一天?通知的这么急。” 徐若瑾似随意的唠叨一句,徐耀辉也没吝啬多解释:“县令大人也是临时起意,这一次中林县各个有脸面的人家都下了贴,快去吧,别多问了。” 心里大概有了个数,徐若瑾仍旧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进了侧房,杨氏正看着徐子麟量衣,见二人都来了,立即召唤旁边的绣娘,“就依着刚才定下的料子,把尺寸量好就行。” 绣娘应下,立即上前围着徐若瑾转。 进了屋门连句话都没等说,徐若瑾就被指使着伸胳膊、仰脖。 一通折腾过后,杨氏便拿出了一套又一套的首饰出来,请绣娘们帮忙参选: “几位过来瞧瞧,哪一套配刚刚定下的那套衣裳更合适?” 绣娘们过去挨个瞧了瞧,四下商议始终没有定论。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被无视的很可怜,这物件不都是要套了自己身上吗?怎么没人问问她的意见? 走过去悄悄看了绣娘纸页上写下的字:妆花锻子锦衣、厚锦镶银鼠皮披风…… 再走上前几步看着杨氏摆出的妆饰,徐若瑾指着其中一套银镀金镶碧玺点翠簪子,“母亲,您觉得这一套合适吗?” 绣娘们回头见是徐二小姐开了口,拿起来与其比对一下,皆是连连点头,“徐姑娘果真高雅,这一套是其中最相称的了。” “戴上去也雅致不俗,的确不错。” 绣娘们接连开头称赞,杨氏气的牙根儿痒痒。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套簪子不说,价格也不菲。 可老爷就在外面坐着吃茶,绣娘们又在这里盯着,她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那就这一套吧,劳烦几位再给我的三儿子选一选。” 杨氏说着话,绣娘们便立即去忙。 徐若瑾心里吐了舌头,庆幸自己选了合心的,杨氏冷哼的瞪她,“你到外面来,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杨氏去了屋外,杨氏当着徐耀辉的面便说起酿的酒来: “你回去精心选一下,一定要最好的酒,若是再惹出事,莫说你丢了大脸,我和你父亲也要钻了地缝儿里去,你听到没?” 徐若瑾见父亲也在,壮了胆子说道:“可女儿也不过是刚学了没多久,这就带了酿的酒去,很难不被笑话……” 余光偷偷看着父亲,可惜徐耀辉什么反应都没有,倒是一脸无奈。 杨氏听了她的话,嘲讽着: “你以为我不怕丢人吗?这次是县令夫人特意提的,否则我会让你出去献丑?” 心中也觉得事情不太靠谱,杨氏看向自家老爷,“要不然……去买点儿酒,就说是这丫头弄的?” 徐耀辉摇摇头,“不必!既然点名了是要丫头的酒,酿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都知道她刚学了没多久的日子,若是再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故意的了。” 杨氏一脸憋闷,显然是不敢撒气。 徐若瑾也被惊的说不出话。 她还以为是杨氏为了出风头才让自己带酒,却没想到是县令夫人提的? 她又怎么会突然提到自己酿酒? 如若只是因为当初李忠林在街上闹出的事,她也不会在这种喜庆的场合,让自己带酒去啊!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人影,张仲恒! 如若这件事真的有鬼,那就一定又是他在使坏,绝对错不了! 见女儿一脸茫然无辜,徐耀辉不由叮嘱几句: “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你酿出的东西虽没喝过,但岑大夫曾告诉过我,配出的方子都没问题,何况带过去也不见得有人喝,那一日恐怕人会非常多,庆贺的酒吃上几杯,众人也就回了。” 徐若瑾趁机追问,“我见连大哥和三弟都要同去,这次还有哪些人家会到?” “张家!” 杨氏说出这两个字,让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 “张夫人这一次会亲自到,听说还请了梁家人,就不知梁家人会不会给这份脸面了,不过那一日,你是要见未来婆婆的,千万要记住,绝不能丢人,知道吗?” 杨氏的反复告诫,让徐若瑾心里冰凉。 丢人? 恐怕她比自己更容易丢人出丑吧? 看来这件事有张仲恒插手做祟,她还真要小心谨慎。 绝对不能被那个恶心的人动了手脚! 徐若瑾认真问着:“不知宴请定的是哪一日?女儿回去好生筹备一下。” “就在大后天。” 徐若瑾张大嘴,“啊?这么急?” “所以才让你们快些来赶制衣裳,参加这次宴请的人,都是高端贵气的人。” 杨氏说的自己也心急,准备进屋去看看绣娘们选的物件,开始撵徐若瑾回去,“别闲着了,回去准备吧。” “是。” 徐若瑾迷迷瞪瞪就往外走,心里只想着酒。 回到自己的院子,春草和红杏还没回来。 因为那一日她们两个人都要陪着徐若瑾去赴宴,便赶去后罩房领新衣料子,回来自己动手裁剪缝制。 进了屋中,徐若瑾本想坐了椅子上吃茶。 一回头,突然看到角落中有一人,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儿干什么?” 徐若瑾看到是小可,心中警惕的问着。 小可见是二小姐回来,立即上前,“奴婢进来帮您看看酒坛子……” “这种事轮的上你操心么?”徐若瑾微眯双眼的扫量着她,“你只负责小厨房和外面的打扫。” “春草姐姐说您去赴宴,需要带着酒,奴婢便琢磨进来帮您把坛子都擦干净。” 小可理直气壮,又满心好奇,“二小姐,您打算带哪一坛去?奴婢帮您好好收拾下?” “不用了,你先出去。” 徐若瑾撵了人,小可的小脸耷拉下来,好似好心没好报,失望的离开屋子。 走到屋角,看着一排的酒坛,虽然都还封着蜡,完好无损。 但若是有人趁机动手脚…… 恐怕也不是难事。 脑中又想到了张仲恒,徐若瑾突然蹦出个念头:他不会在自己家里就派人下黑手吧? 第72章 好喝 春草与红杏回来,徐若瑾把她们叫到了屋内。 看着红杏,徐若瑾着重的问她,“那三个丫头来的日子也不短了,你瞧着都怎么样?” 似没想到二小姐突然这样问,红杏思忖半晌,才道:“禾苗姐来了之后,她们收敛了很多,在奴婢面前也都规规矩矩的,训上几句也没了不耐烦的模样,都立即去干活,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那个小可是个直性子,做事不经大脑,喜欢犯傻,杨桃的心眼儿最多,凡事都不出头,只跟在后面,白梅与杨桃的关系更好,与小可也不错。” 红杏看向徐若瑾,“二小姐有什么打算?” 徐若瑾微沉了下,才道:“刚刚我先回来,小可在屋内,说是擦酒坛子。” “她还真是胆子肥了,奴婢警告过很多次,不允许她们三个人进二小姐的房间,居然趁着奴婢和春草不在,动这样的心思!” 红杏插腰便骂,看向屋中的东西是否少了,“丢了什么吗?” “偷倒是不敢偷的,”徐若瑾看向酒坛子,“只是这两天,帮我盯好了酒,千万不要被人碰,那是要选出来,送去县令府的。” 红杏当即点头,“奴婢晚上就搬了被褥过来睡,半夜都守着,看谁敢在这上面胡乱打主意。” “也不用那么夸张,不过是几坛子酒,注意点儿就行了。” 徐若瑾笑笑算是揭过,红杏却忍不下这口气。 出了门,找个由头便把小可训斥一通才算拉倒。 春草看着徐若瑾深皱眉头坐在桌前忙碌许久,她没有多问,只为她倒上一杯热茶,随即便去准备做新冬衣。 写了一个方子,徐若瑾把春草叫来身边,“把这个拿给三少爷身边的小厮,请他出去时帮我带回来,给他拿上二两银子,别抠门。” 春草如今跟随徐若瑾身边,也识得一些字。 见上面有“小酒瓮”,她便道:“二小姐,咱们院子里不是还有坛子么?” 徐若瑾笑道:“物以稀为贵,拿了一大坛子去,谁还当是好东西?去吧,顺便把上面的药料也买回来,咱们储备的不多了。” “奴婢这就去。”春草拿了银子,换好衣裳便走。 徐若瑾又把她叫住,“看看三少爷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告诉他我有事求他帮忙,让他这两天抽空过来下。” “省得了,奴婢一定把话传到。” 春草出了门,徐若瑾闭目养神。 尽管她不愿怀疑身边会有人下黑手,但今儿小可的举动让她心惊胆颤,越想越是后怕。 如若酒被人动了手脚,拿去县令府出了事。 莫说是自己,恐怕整个徐家都脱不了干系。 张仲恒,你还真是怕我不死么? 老娘就活个痛痛快快气死你,气得你肝疼烂肺,气的你浑身肥油累死你! 徐若瑾心底谩骂着,红杏从外进来。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这会儿就搬来了被褥,准备在酒坛子边上打地铺。 “何必呢?”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刚才不过是说说,让你们两个注意一下。” “那不行。”红杏满心自责,“原本春草还说奴婢两个分着去,是奴婢觉得没多大事,很快就会回来,却没想到她们真敢趁着这个机会动手脚。” 红杏对此很认真,“二小姐这一次出去格外重要,绝对不能有半点儿忽视,奴婢就守着酒坛子,一直守到大后天早上!” 徐若瑾惊愕的看她,“那你就坐在这里缝新衣?” “委屈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红杏拿起针线笸箩就开始刃针线,徐若瑾拍拍自己的脸,原本以为就自己是个犟种,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执拗的人。 不过自禾苗的事妥善安置后,红杏与她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密切起来。 这倒是让徐若瑾心底高兴,心里也多了一份责任。 都是自己的丫鬟,善心待人,旁人才能善心待己。 第二天下午,徐子墨便带着齐二来到徐若瑾的院子。 送来了买好的小酒瓮,徐子墨把那二两银子又扔回给徐若瑾,“买点儿东西还要向二姐要银子,二姐这是寒碜弟弟呢。” “是给他跑腿儿的,你怎么给没收了。” 徐若瑾笑看齐二,齐二忙道:“给二小姐干活儿还敢胡乱收银子,奴才还想要脑袋呢。” “红杏,给他们倒上热茶。” 徐若瑾吩咐着,徐子墨也问起找他有什么事,“二姐有什么需要弟弟出力的尽管说?” 自从徐若瑾在街上不顾百姓群哄,喝下那一坛子酒,徐子墨对自己二姐的敬仰便滔滔不绝。 在他的心里,那般胆量连男人都没有,二姐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子居然能硬抗到底,实在是他学习的榜样。 “父亲和母亲要我带着酒去县令府献礼的事,你知道吧?” 徐若瑾问出话,徐子墨立即点头,“知道啊,二姐在担心这件事?绝对没问题的,你的酒,连李忠林那个混……都忍不住喝多了,一定是浓郁可口,众人称赞的,你怕什么?” “哪容得你这么夸的?” 徐若瑾朝着角落里指指,“这么多坛呢,我也不知道送哪一个合适,选出来的都是活血,治疗骨痛腰酸的,终归三弟你也不小了,一样品一口,觉出有什么差劲的地方,提出来,我也趁着这两天再调兑一下,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 徐子墨笑的眼睛都快看不着,“提别的事,弟弟没本事,吃酒这事儿,绝对难不倒!” “二姐怎么没找大哥呢?”徐子墨摩拳擦掌,“其实大哥才是吃酒的行家,中林县里所有卖酒的地界,他几乎全都去过。” “大哥忙,我只能求三弟了。” 徐若瑾让小厮把酒坛子都捧过来,逐一去掉封蜡,打开酒盖,浓郁的香气飘出,让徐子墨当即便流了口水。 倒了满满一盅,徐若瑾递给徐子墨,“尝尝。” “这是主治活血化瘀,跌打损伤的。” 徐子墨小心翼翼的端过来,先抿一口,一双小眼立即瞪圆,随后一抿再抿,一小盅酒很快就见了底。 徐若瑾连忙拦住他,在旁边目不转睛的问着:“别喝多了,怎么样?” “没尝出来,”徐子墨笑容很狡黠,“二姐再给来一杯!” “贪嘴,就此一杯了,还有好几坛子呢!” “最后一杯,不是,这坛酒最后一杯。” “怎么样?” “好喝?” “然后呢?” “还是好喝……” 第73章 出事 徐若瑾只让徐子墨品过几种酒,就再也不让他喝了。 终归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真喝多了容易出问题。 徐子墨吧嗒着嘴,看徐若瑾认认真真在纸上写着此酒的口感心得,歪嘴道: “二姐也真是鸡蛋里挑骨头,依着我说,这酒的味道已经非常好了,你还非缠着我说出不足来,这不是难为人么。” “不逼着你说点儿东西,这酒你不是白喝了?可是刚开封的呢!” 徐若瑾笑的很欢畅。 这个家里她最愿相处的人便是三弟,说话逗弄他也毫无压力。 “我若不扯出点儿词来,二姐下次就不让我来试酒了!” 徐子墨想着明天,一脸畅想:“明天我晚饭的功夫来,让陈婆子炖个小肘子,一边吃一边品,那才是好。” 徐若瑾立即打破他的美梦,“就会想美事,你的书都背好了?如今不是在家里请先生,是去县学上课了,你若让父亲丢了脸,小心你的屁股!” “二姐,你怎么偏要提背书的事,就不能让我耳朵根子清净一会儿。”徐子墨撸起衣袖来,露出上面的青痕,“看着没?已经挨打了!” 徐若瑾立即到旁边的小格子上拿了一瓶药油,“擦瘀伤的药,特意为你预备的!” 徐子墨哭笑不得,“二姐你还真是疼我!”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还要再琢磨琢磨后天要带的酒。” 徐若瑾看着齐二,“这个小酒瓮拿回去,不过这是封着的,暂时不能喝,你可得看住你们三少爷,否则喝成李忠林那副模样,莫说你们三少爷,连我都要挨打了,知道吗?” “奴才知道了!”齐二笑眯眯的便捧起来,徐子墨的脸上也露出喜色,“二姐真大方,弟弟一定听你的,绝对不提早喝。” “走吧。” 徐若瑾送他出了门,转回身就看红杏把酒坛子擦好,又放回到墙角处守着。 哭笑不得,但徐若瑾也没多说。 红杏能有这份心也实在难得。 徐子墨的提议毕竟只是他一个人的,何况他也不过是个毛小子,口感的体会不能完全作数。 因为提议让自己献酒的是县令夫人。 那么这个酒理应是女人来喝的…… 让红杏把酒坛子再拿过来,她又倒了一小盅,想要自己品一口试试。 可惜,酒盅还没举到嘴边,那股味道便让她头晕不适,一张脸瞬间通红无比。 “这怎么了?” 徐若瑾惊愕的看着手中的酒,是酒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撂下酒盅,徐若瑾跑到门口长舒几口气。 春草吓的连忙打开水,让她净一把脸。 半晌过后,徐若瑾才恢复如常,看着春草和红杏都没事,她问着:“你们闻一下这个酒,有没有问题?” “没有啊。”红杏举起来闻一下,“很清香,还有股甜味儿。” “你呢?”徐若瑾看向春草,春草也摇头,“奴婢也没觉得有问题。” “一人喝一盅。” 徐若瑾觉得只有两个人不够,把白梅和小可三个人也叫进来,每个人都倒上一盅。 三个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怎么一进门就让吃酒? 二小姐这又抽什么疯了? 红杏最先一饮而尽,抿了几下嘴,“好喝。” 春草从未吃过酒,犹豫几下壮了胆,才捏着鼻子一口喝下。 体味半晌,脸色倒是笑的很灿烂,“二小姐的酒真的好喝,没有半点儿问题。” 小可、杨桃三个人也轮流喝下,都只叹好喝,然后站在一旁听候她的吩咐。 徐若瑾觉得纳闷,又为自己倒了一盅,举到鼻子前…… 又头晕了! “合着我是受了病,闻到酒味儿就醉,”徐若瑾找出真实原因,脸色微苦,“难道自己酿的酒都吃不成了?” “二小姐也别担心,奴婢猜测应是上次您猛灌了那么一坛子酒喝伤了,还没彻底恢复回来,再养一养好生调理,应该没问题的。” 红杏的猜测让徐若瑾点点头。 她刚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看着酒皱眉道: “可若是这个酒,让不能吃酒的人用了,容易出麻烦的。” 春草有些惊,“您可还要带到县令府去……” “就怕这个,若真出了事,我的脑袋就不用要了。” 徐若瑾杵着小脸发呆,余光扫过小可、白梅和杨桃,三个人脸色各异,俱都站在那里不吭声。 “行了,我再想想的,你们都去忙吧。” 红杏带着三个人离开了屋子,徐若瑾一直盯着那三个丫鬟的背影。 “你觉得这三个丫头,谁的心思最大?” 徐若瑾问着春草,春草思忖下,道:“杨桃,她们来的这段日子,白梅和小可都与红杏顶过嘴,唯独她每次都站在一旁不吭声,但私下里与小可和白梅的话就多起来,不似平时这样话少。” “可她是个家生子,真敢在我这里动心眼儿,她的老子娘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的。” 徐若瑾这般一说,春草摇摇头,“那奴婢就猜不出了,红杏对她们更了解一些。” “一天天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还要提防着她们,我倒巴不得明天就是县令府的宴请,去完拉倒,免得提心吊胆的。” 徐若瑾看向角落中的酒,“没想到学个酿酒还要惹这么多麻烦,可惜方妈妈不在,不然可以请教下她该怎么办才好。” “二小姐也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春草也觉得自己的安慰很虚,“这两天奴婢和红杏留一人在屋中守着,她们也做不出什么来。” 徐若瑾点点头不再多说,倒是开始练起了字。 徐子墨这两日每天都会在徐若瑾的院子里吃晚饭。 吃完之后便拿一瓮走,这种连吃带拿的好事,他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徐若瑾是最好的二姐! 徐若瑾笑而不语。 若没有这位三少爷在,陈婆子哪会大鱼大肉的往这个院子送? 虽是给了酒,她也着实借光吃了几顿好的,连带着丫鬟们都跟着开了荤,看到徐子墨便嘘寒问暖的殷勤巴结。 明天便是县令府宴请之日。 用过晚饭,徐若瑾与徐子墨都被叫去了主院,试一试明日要穿的新衣。 杨氏对此事格外认真,从上到下换一遍,挑了错儿便让绣娘立即改。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徐若瑾才被放回院子里睡觉。 已经戌时中刻,明日还要起早出门,她只想马上趴到床上睡过去。 睡到半夜,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徐若瑾当即从床上蹦起来,春草起身从屋外跑进来,焦急道: “二小姐,出事了!” 第74章 急病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闹出了动静儿,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红杏也从屋角的地铺上爬起来。 这两天她在屋子里守夜,替换了春草。 徐若瑾惊愕后很快平复下来,抬手安抚着春草和红杏,“先不用急,出了什么事?” “是杨桃突然闹了病,脸色苍白,胃腹绞痛,嘴都咬出了血,奴婢过去看了一眼,瞧着不像是装出来的。”春草看着徐若瑾,“二小姐,要不要请个大夫?” 红杏气不打一处来,“请什么?一定是存心故意捣乱,疼死她都活该!” “还是要去请大夫,若真闹出了病,咱们也容易被人诟病。” 徐若瑾很是冷静,“红杏,你先去正院通知一声,请大夫,春草跟我过去看看。” “那这屋里怎么办?”红杏看着角落中的酒坛子,她已经苦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要熬出头,这么放弃总有些不甘心。 徐若瑾思忖后,抓了一把炭炉中的灰,在酒坛子的盖上轻洒一层。 若有人动过,很容易能分辨得出来。 “行了,咱们走吧。” 徐若瑾换好了衣裳,又披了一件披风,带着春草出了屋。 红杏奔去正院,徐若瑾与春草往后罩房走去。 离得很远,便见到角落中的小屋内微亮着蜡烛,屋内的惨叫不时的传出来,还有安抚她的声音: “杨桃你再忍忍,小可已经又去催了,你忍忍啊!” “啊,我疼,疼死了……” “这可怎么办呢!” 听到小可的名字,徐若瑾眉头微皱,顾不得多思忖,给春草使了眼色。 春草上前推开门,撂了帘子迎徐若瑾进去。 白梅转身看到二小姐来了,当即一脸惊喜,“二小姐,二小姐您快救救杨桃吧,她快疼死了!” “别胡说。”春草埋怨的瞪她一眼,白梅当即闭上了嘴。 徐若瑾走过去看杨桃,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虽然春草已经说过她病的模样,但此时杨桃的眼睛充血格外厉害,看起来已奄奄一息,好似随时能断了气。 杨桃想要起身,微动下又瘫了回去,“二、二小姐。” “别起来了,快好好躺着。” 徐若瑾摸摸她的额头,滚烫。 高烧的很厉害。 “怎么会弄成这样?晚间吃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徐若瑾看着白梅,白梅急的快哭出来,“晚饭奴婢三个人用的都是大厨房分下来的,吃过后杨桃说不太舒服,就一直躺着,谁知半夜了,又吐又呕的,然后就热的厉害。” “奴婢以为她是发了热,就去打水给她擦身,可谁知道越擦她越难受,奴婢害怕,就赶紧去告诉了春草姐。” “二小姐,您快救救她吧,求求您……” 白梅说着又要跪地磕头,春草立即拦下她: “二小姐已经让红杏去正院通禀夫人,请大夫了,你别在这里哭闹不停,原本就是心慈的主子,你做出这一副模样干什么?快起来,让二小姐静一静。” 白梅面色一怔,似没想到二小姐会这么快派人去请大夫,赶紧抹了一把脸站在一旁,“奴婢不敢,奴婢也是急了,二小姐莫怪。” 徐若瑾不愿再多与白梅说话,走到杨桃的身旁,翻开她的眼皮、捏开她的小嘴都看看。 这么一副模样显然是吃了不该入口的东西…… 可依着白梅刚刚的话来看,杨桃似没吃什么特别的物件。 徐若瑾自己不敢擅自定论,只能等着大夫来看过后,再追查这件事的起因。 门外有了响动。 众人都朝那里看去,进来的人不是红杏,却是小可。 白梅叹口气不再说话,徐若瑾也没理她。 小可进门看到徐若瑾一惊,立即凑上前,嚷道:“二小姐,原来您已经来了,奴婢刚刚还去您的院子里找人,却见已经都不在了,原来您是在这里。” 去她的院子? 徐若瑾下意识与春草对视一眼,显然春草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我已经去喊二小姐起身了,你又跑去一趟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春草向来和蔼待人,这一次却忍不住斥她两句。 “奴婢、奴婢也是着急了。” 小可的话是对着徐若瑾说,可徐若瑾只坐在床边看着杨桃,好似根本没听见。 白梅朝她摆手,使眼色,让她别再生事。 小可似是很没觉悟,又开口讨人嫌: “二小姐,杨桃怎么办?要不然您给她抓点儿药吧,您不是懂这个么?” “晚上你们吃的是什么?” 徐若瑾突然问起这个事,小可和白梅都愣住了。 看出徐若瑾是在审问小可,春草不允白梅开口,只等着小可回答。 “吃的是玉米粥,青葱豆腐,醋溜白菜,还有……”说到这里,小可顿了下,“还有一碟小咸鱼干。” “哪有咸鱼干?我怎么没注意?” 白梅的质问,让小可缩脖子低着头,声音又轻又小: “就几块而已,与杨桃分着吃了,留给你的那份,让我给贪了。” 白梅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冷哼一声扭过头不说话。 徐若瑾扫量小可两眼,没有再多问。 杨氏没有起身,吩咐黄妈妈引着大夫过来为杨桃探病。 依大夫所讲,有可能是寒湿所致,用的食物不干净,亦或杨桃本人不宜食用。 开了方子,白梅立即随去抓药,回来熬。 黄妈妈也不让徐若瑾在此久留,“二小姐还是快回去,这眼瞧着都天亮了,不到一个时辰您就要起身上妆,去县令府赴宴呢。” “让黄妈妈费心了。”徐若瑾的寒暄,黄妈妈似领了情,“都是老奴应当做的。” 懒得再多说寒暄客套的话,徐若瑾一心想回去看看酒坛子是否被人动过。 带着春草和红杏匆匆的赶回去,红杏进去便去屋角,看着酒坛子上的手印以及地上的鞋印子,酒显然是被动过了。 “一定得查清楚这件事,敢用这种机会下黑手,心思歹毒,可恶!” 红杏气得满脸通红,春草想到了小可,可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只能想这酒该怎么办。 “二小姐?” 徐若瑾淡定得很,没有纹丝慌乱,召唤红杏与春草在身边低声吩咐着,随后道: “……明天就按照这么办,现在只有一个任务:睡觉!” 第75章 疑窦 天空绽放出一抹鱼肚白,太阳升起,淡淡的橙光铺洒下来,为地上的雪增添一抹暖色。 徐若瑾的小院,早已有杨氏派过来的人请早。 寒冷的天气,徐若瑾仍旧用凉水净了一把脸。 清醒! 今日的最终目的便是不出错,绝不能让存心看她出丑的人得逞! 徐若瑾抛开张仲恒的那张衰鬼脸,换好衣裳去吃早饭,随即坐在妆奁台子前,等候着黄妈妈来为自己上妆。 春草醒来后便去后罩房看了看杨桃,进门朝着徐若瑾点点头,示意杨桃已经安然无恙,让她不必担心。 白梅和小可两个人已经在院子里做起了活计。 红杏站在外面指派半晌,随即大声道: “对了,要把二小姐指定的酒坛子预备好,总不能沾了灰的拿去县令府。” 小可立即站出来,殷勤道:“红杏姐姐您歇着,要拿哪一坛酒您说话。” “你倒是够积极的!” 红杏挤兑的白她一眼,心里也记着二小姐的吩咐,看向一旁做事的白梅,道:“你去!” “我?”白梅指指自己,似是惊讶。 “怎么着?使唤不动你吗?” 红杏随意的转身往院外走,“你去问问二小姐到底是哪一坛,然后擦干净,我还得了吩咐要去做别的事,回来再检查。” “知道了。” 白梅撇撇嘴,心存不甘,也不敢多吭声。 小可朝着红杏的背影做了鬼脸,“看她那副德性,就会跟咱们耍脾气!” “行了行了,我去干活了,你少说一句。” 白梅进了屋,小可又拿起了扫帚,清扫院子。 黄妈妈很快便赶来,脚步匆忙,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往多了几许。 上一次因杜婆子的事,杨氏把黄妈妈冷落一旁,身边选了两个丫鬟贴身伺候,让黄妈妈心里犯了急。 虽然杨氏是说黄妈妈年纪大了,让丫鬟们替她分担。 可黄妈妈心里最清楚,是夫人不再信任她了…… 昨儿知道二小姐需要上妆,黄妈妈也是特意向杨氏请命,想要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好一点。 春草把黄妈妈迎进屋内,徐若瑾没等起身,就被黄妈妈扶着坐下。 瞧着黄妈妈现在这副殷勤陪笑的模样,再想自己初次见她时,她那副故作出来的精明审度。 天差地别的待遇。 “这种事母亲交给别人也不能放心,我也不放心,这家里缺了谁都行,就是缺不得黄妈妈。” 徐若瑾的话让黄妈妈面色一赤,尴尬道: “老了,身子骨也不中用了,得夫人和二小姐照顾,还能再伺候您几天,那也是夫人抬举老奴。” “母亲是离不开您的。” 徐若瑾若有所指,“再精明强干的丫鬟,也比不得妈妈您对母亲的一片心。” “老奴对二小姐也实心实意。” 黄妈妈当即顺杆就爬,徐若瑾点点头不再多说,由着黄妈妈为自己上妆。 只是她看到了黄妈妈脸上一闪而即的尴尬和不忿。 之前是自己巴结着她,如今是她巴结着自己。 恐怕此时黄妈妈心里正在琢磨如何借着自己的话题,向杨氏卖个好人情。 徐若瑾不再多说话,由着黄妈妈为自己梳头上妆。 姣好的面容不用过于华丽的装饰,轻扑脂粉,再将嘴唇施以浅淡的红,五股花辫盘成双丫髻,再将上次从杨氏那里挑来的发簪插上,温婉又不失活泼,格外动人。 “二小姐这张小脸,连老奴看着都艳羡不已,这一次去县令府,定是能博得众人夸赞。” 黄妈妈端着镜子让徐若瑾自己看。 徐若瑾微笑,“这次是陪着母亲的,做晚辈的哪能在母亲面前放肆,岂不是失了规矩,何况,县令府的小少爷过周岁,我去显摆什么?岂不是让人笑话。” 黄妈妈没想到二小姐这般收敛,尴尬道: “是老奴脑子不灵活了,二小姐别怪罪。” “不会不会,我还指望着黄妈妈多提点呢。” 徐若瑾的敷衍,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转身看白梅在擦着酒坛子,她指道: “黄妈妈替我选一坛子酒?挑挑选选的,我也不知哪个才好了。” 白梅的手一怔,刚刚二小姐已经选了她手里这个,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黄妈妈似也没想到,“二小姐酿酒的手艺,中林县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哪容得老奴班门弄斧乱说话,还是得依您的意思……” “我觉得都不错,刚刚虽然选了一坛,可这会儿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黄妈妈您就行行好,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吧?”徐若瑾撒娇的一笑,那副俏丽的模样和悦耳的声音,让黄妈妈也不知该怎么推托。 走过去每一坛都看了看,黄妈妈指着另外一坛子酒,“就这个吧。” 徐若瑾立即点头,“那就选这个。” “啊?”白梅自觉有些凌乱,见徐若瑾真要换,嘀咕着: “二小姐,那个酒坛子如若现擦的话,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黄妈妈脸色一僵,当即落了下来。 她如今巴结着杨氏和徐若瑾,因为这二人是主子,下人们还没有谁敢顶撞她。 即便如今她失了杨氏的宠,其他人也只敢私底下谩骂几句,当面是不敢让她下不来台阶,而白梅这一句,却让黄妈妈怒火攻心,好似受了很大的侮辱。 走过去“啪啪啪”的三声,黄妈妈猛抽了白梅三个嘴巴子,狠骂道: “二小姐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做,还轮的着你胡乱插嘴?这些酒坛子你们早就该擦的干净,现在来不及,也都是你们的错!” “旁日里二小姐心慈,纵着你们胡闹,你们不知感恩还越发的猖狂起来,我可告诉你,你就是舔,也得把酒坛子舔干净,敢误了时辰,小心你的皮!” 被黄妈妈一通狠骂,白梅赤红着脸忙求饶。 拉着黄妈妈到一旁消消气,徐若瑾看着白梅又快速的去擦另外一个酒坛子忙的额头冒了汗。 给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立即去把白梅最早擦的那一坛酒做了记号。 收拢好东西,徐若瑾便带着春草和黄妈妈往正院里走。 红杏在半路上迎过来,凑在徐若瑾耳边道: “已经与三少爷说好了,酒瓮已装上了车。” 徐若瑾嘴角微动,“那就等着今儿的好戏上演吧!” 第76章 换酒 徐若瑾虽然在院子里拿了一个酒坛子,但她并不打算把坛子里的酒送去县令府。 徐子墨前两天在院子里品过酒后,徐若瑾送了他三瓮,之所以告诫徐子墨不许擅自喝,就是为了突发事件做准备。 没想到,昨晚果真出了事。 酒坛子已经都被碰过,她无法分辨是否有人下了毒手,更不敢拿这种事去赌。 所以昨晚便告诉红杏,一早就去徐子墨那里拿上三瓮,直接放在徐子墨的马车上。 至于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徐若瑾只等今日之事顺利度过之后再查。 何况,她的心里早已有了谱。 进了正院,徐耀辉与杨氏、徐子麟都在,看到徐若瑾进门,父子二人不免多看她几眼。 锦衣缎子花袄,外披着镶银坠子的鼠皮披风,婀娜曼妙的身姿,再加上那张俊俏精明的小脸,怎么看都惹人喜欢。 徐耀辉满意的点头,徐子麟却格外好奇父亲曾有过的女人到底多么俊,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可人儿…… 若不是知道是自己妹妹,徐子麟打死都不信有血缘关系,脸上压根儿就找不出一处像的地方。 “父亲、母亲安,大哥也已到了,是妹妹来晚了。” 徐若瑾行礼请安,杨氏脸上没了好颜色。 可想了半晌还找不到能骂的话,因这番装扮还是自己为那死丫头选的,骂她打扮成狐狸精,岂不是在骂自己? “没白跟随教习妈妈学了些日子,看着是比以前那副窝囊样强多了!” 杨氏搜肠刮肚的找到了说辞,扫量她半晌,警告着:“今儿去了县令府,别觉得自己模样俊就可劲儿出风头,那里可轮不上你得瑟。” “女儿终归是跟在母亲身边,母亲怎么吩咐,女儿就怎么做。” 徐若瑾把话又转了杨氏身上,噎的杨氏回不上来。 看看徐子麟和徐若瑾,她只得没好气的转了话题,“子墨那小子呢?还不快着点儿,再去催催。” 丫鬟们一溜烟的跑出去找人,徐耀辉淡然的喝着茶,“也不必着急,晚去一些,也少些应酬,今日定会人多,去早了,也是劳累。” “老爷这话说的也不妥当,县令夫人还特意点了二丫头的酒,若是去的晚,还以为咱们故意敷衍,县令夫人可不似大人,耳朵根儿软,旁人怎么说,她就怎么信的。” 杨氏只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马上飞过去,“何况今儿去的宾客一定很多,咱们去晚了,马车都没处可停,等很久才能进府,那就犯不上了。” “行行行,都依你。” 徐耀辉似不耐烦她的唠叨,“我再去一趟净房,然后直接到门口的马车上等了。” “父亲,我陪着您。” 徐子麟借机也跑,杨氏拿父子二人没辙,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徐若瑾站在一旁不吭声,杨氏找不着撒气的,看她就更不顺眼,“站在那里干什么?立了我身边,好似身后总有个影子,你想吓死我吧?” “去了县令府,你得站上一整天,还能有功夫让你像现在这样美滋滋的?先坐一边儿等着去,别到时候有气无力的给我丢人!” 被撵到一旁,徐若瑾更乐意坐在那里。 杨氏的话虽然难听,不过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何况,她今儿要遇见的人会很多,要应酬的敌意会更多,还是保存体力精力更好。 徐子墨并没故意晚来,而是早已经到大门口的马车上等。 陈才过来向杨氏通禀,杨氏气的没处骂,只能带着徐若瑾和丫鬟们立即出门。 黄妈妈没有跟随,徐若瑾临出院门时,看到她脸上的难堪。 聪明反被聪明误,黄妈妈自觉算无遗策,却低估了杨氏狭隘的心眼儿,这种事,她是该偷着乐呢?还是该偷着乐呢? 院门口停两辆马车,徐耀辉与杨氏一辆,另一辆便是徐若瑾和徐子墨。 上车坐好,马车开动,徐若瑾本想预估下稍后会发生的情况,徐子墨却不肯让她如愿,因为那几瓮酒,开始不停的抱怨开来: “二姐也真是的,不肯让弟弟喝,如今却又把酒给要回去了,早知道我先打开尝几口的啊?如今倒好,惦记了好些天,一口都没了,二姐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徐子墨肥嘟嘟的脸冷下来,也分毫没有慑人的样子,反而更惹人笑。 “行啦行啦,这不也是临时应急吗?我的院子你不是随便出入?想喝随时就去取,何况,往你院子里放太多酒,被母亲知道了,我这身皮甭想要了!” 徐若瑾连蒙带哄,徐子墨仔细想想也对,可早间被红杏抢了酒的心气还没彻底洒出去,“不过二姐也不该糊弄弟弟,我向来是一心一意对二姐的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思虑不周,让弟弟伤心了,给你赔不是,不是拿了你三瓮酒吗?一瓮换一坛,定选更好的药料,让你不但自己能喝,还能送给朋友,行了吧?” 徐若瑾不愿破坏这唯一的一段姐弟情,立即连哄带许诺,很是诚心的认了错。 徐子墨的心情舒畅不少,“能不能再多加几坛?” “你要多少?” “这不是朋友多么……” “你要多少我酿多少!” “成交!不能告诉母亲。” “绝无问题。” 姐弟二人又一次拉钩,对视的嬉笑让早间的怨怼全部划为泡影。 徐若瑾长舒口气,但也已经没了仔细思忖的心思,只能听着徐子墨讲起一路上遇见的店铺酒肆和把玩的物件。 尽管徐家人出来的早,但县令府早已经车水马龙。 县令大人虽然只给一些大户人家下了帖子,当仍有不少人直接冲来送礼。 礼到、人走,故而来来往往的马车聚成一团,只能停下来等着县令府的人指挥引路。 干坐着实在烦躁,徐若瑾偷偷的撩起了马车帘子朝外看热闹,徐子墨也凑过来为徐若瑾做起了向导。 “县令府正面就是县衙啦,这个地儿可是好啊,有一家酒楼格外出名,听说那里的酿酒师傅是从京都来的,每天只售五坛酒,多一杯都不卖,我是没能尝过,只听大哥说起过。” 徐子墨看着那里舔着嘴,余光随意一睹,怔住后连忙叫着徐若瑾,“二姐,二姐你快看,那个人是谁?” 徐若瑾随意一瞧,立即愣住,李忠林? 他怎么也凑在县令府门口? 第77章 是谁 徐若瑾心中警惕。 再仔细看,李忠林只有一个人,站在路边朝县令府巴望着,似在等人,又似在看热闹。 他不是中林县人,而且那等臭名声,谁会请他? 撂下了帘子,徐若瑾在思忖,徐子墨一愣,“二姐,你不看啦?” “看什么看?万一让李忠林看到咱们又贴上来怎么办?” 徐若瑾指指徐子墨身上戴着的物件,“都不想要了?” 想到李忠林每次都要从自己身上顺手牵羊,徐子墨立即一个激灵,“最好不要见到他!” “继续等着吧,别再乱瞧了。” 徐若瑾的叮嘱,徐子墨痛快的点头。 未过多久,徐家的马车进了县令府,丫鬟婆子们撩起帘子,搀扶着二人下车,徐子墨跟随父亲、大哥去了主厅,徐若瑾跟随杨氏上了小轿,朝二门后的花园行去。 红杏与春草一直捧着酒跟在轿子后面,杨氏看到,埋怨着徐若瑾:“怎么只拿来三个酒瓮?之前不都是用坛子的?” 徐若瑾忙把预备好的理由说出来: “女儿琢磨酒是送给县令夫人的,拿坛子来,会不会让人笑话咱们不雅致,何况物以稀为贵,少拿来点儿,还显得金贵,若是直接抬两坛子来,没人重视了。” “你倒是心眼子够多的。”杨氏也知道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是废话,只能闷声挤兑两句。 徐若瑾笑着道:“都是母亲教的好!” “你……”杨氏咬着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会儿下了轿,你不许随意开口说话!” “女儿省得了!” 尽管是严冬的天气,县令府中仍能给人留下雅致文气的印象。 徐若瑾偷偷端详片刻,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布置。 亭台楼阁的装饰都是普通模样,唯独场地比徐府要大上两三倍。 心中揣测,徐若瑾只把这归类为气韵。 县令夫人也出身与清流文人之家,故而县令府书香门第的气韵,不是用普通的言辞能够形容的。 跟着杨氏往正堂屋中走,徐若瑾感觉到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朝她投来。 微低着头、嘴角轻翘含笑,徐若瑾并不用再把礼仪二字铭记于心,经过方妈妈那一阵的教导,她寻常便是如此,不用刻意的装模作样。 反倒是这股清淡的姿态,与杨氏寒暄巴结的笑形成强烈对比。 在正堂中吃茶的妇人们看在眼中,不免低声议论开来。 “哎哟,快瞧瞧这是谁来了?刚刚说到你,便听外面的婆子唱了话,还真不亏我心里惦记着你们娘俩儿。” 声音很是耳熟,徐若瑾抬头一看,正是碧娘子站在一旁。 她是县太爷奶娘的女儿,这时在场也理所应当。 杨氏立即接了碧娘子的话,“有碧娘子惦念着,我这心都是暖的!” 站到正位,县令夫人面前,杨氏福了福身,“恭喜县令夫人喜从天降,您嫡长孙的周岁大礼,可得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递上了礼单,一旁的妈妈接了过去。 县令夫人半笑着道谢,“都不是外人了,还这么客套干什么?请你们来是捧场的,只要人能到,老爷和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也说了,都不是外人,别嫌弃我们的礼薄,就烧高香了!” 杨氏的话让县令夫人翻了一个大白眼,啧了下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不上来见县令夫人?”杨氏借机的引见徐若瑾,“这是我们家的二姑娘,第一次带她出来,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县令夫人也别怪罪。” 杨氏的讪笑让徐若瑾心底抽搐。 她虽是想做个铺垫,可怎么一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每句话都不中听呢? 顾不得心底腹诽杨氏,徐若瑾漫步上前,福礼后,缓缓道: “见过县令夫人,小公子天上石麟,周岁之日虽在寒冬,天气却也出奇的好,福气之人天都护佑,着实让人跟着欣喜,也愿夫人福寿绵长,青春永驻。” 再行一礼,徐若瑾转身看向碧娘子,“给碧娘子请安了。” 退行到杨氏的身后,徐若瑾依旧那一幅微笑的模样。 县令夫人微微点头,多看了她两眼。 碧娘子嬉笑着过去拉起徐若瑾的手,“我没说错吧?这丫头旁日不出府,众人都见不着,其实啊,是徐夫人金屋藏娇,不让我们见这个宝贝疙瘩。” “模样好,脾气也好,彬彬有礼,看着便是个可人儿的丫头。” 碧娘子看着杨氏道:“徐夫人就是小气,若早知你们府上有这等好闺女,提亲的早把门子踏破了,哪还容得你悄悄的就给徐姑娘定了亲?” 杨氏被挤兑的一愣,尴尬的看看县令夫人,挤出笑来道: “哪里是我藏什么娇,也是她之前身子弱,不好往外带,何况亲事也不是我能做得主的……”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徐若瑾还是初次见杨氏在众人面前软成这幅模样。 合着在家泼辣成母夜叉,在外她还怯场啊? 这不应该是杨氏的风格啊! 这个碧娘子实在心思够狠的,句句都似在夸自己,却是在不停的讽刺着杨氏。 不过,徐若瑾余光偷看了下县令夫人。 怎么总觉得县令夫人对自己的目光不太一样呢? 倒不是厌恶亦或不屑,而是若有所思的打量和审度。 徐若瑾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警惕的心思也提得更高,只求别闹出什么错。 挤兑够了杨氏,碧娘子倒热忱起来,拽着徐若瑾的手,给屋中坐着的夫人们挨个请安。 县丞蒋夫人、典史赵夫人,还有几位外乡官员留守老家的夫人们…… 徐若瑾一一行礼请安,倒是也得了夫人们的见面礼。 物件虽不贵重,徐若瑾拿在手里沉甸甸。 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财产,一定要自己收起来,别再被杨氏收回去! “这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啊?我怎么没见过。” 从屋外进来一个年纪与徐若瑾相仿的姑娘,声音灵脆,傲气十足。 徐若瑾朝她看去,她也正仰头斜眼的打量着自己。 看那副架势怎么有种仇人相见的样子? 徐若瑾满心感慨自己的信息量匮乏,遇上的人和事完全不能做好提前的估算。 这到底是谁呢? 第78章 苗头 袁县令一共有四子一女,袁蕙翎是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 不但县令夫人对她格外宠溺,几位哥哥也对妹妹呵护有加。 县令府上上下下,都让着这位五小姐,袁蕙翎傲气的性子,也是这样被宠出来的。 所以今日这种场合,哪怕正屋中坐着很多其他府邸的夫人们,袁蕙翎趾高气扬的冲进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县令夫人眉头微皱,无奈的轻斥道: “别胡闹,这么多人瞧着你,没规没矩的,也不怕臊的慌,还不给各位夫人请安?” “又不是初次见面了,还有什么请安不请安的?都是宠着我的,哪会挑什么理?” 袁蕙翎虽是说着,仍笑眯眯的站在正堂中央,朝向几位夫人福了福,然后看着徐若瑾,“你是谁呀?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徐若瑾就站在杨氏的身后。 眼睛瞎的也瞧得出她是谁吧? 这样接连的挤兑,让杨氏也觉出不对头,转身介绍徐若瑾,“这位是县令府的千金,若瑾,你来见见袁姑娘。” 徐若瑾心里骂开了花,脸上平和微笑道:“若瑾见过袁姑娘。” “哟,原来是徐府的二小姐呀,我说怎么从没见过呢。” 袁蕙翎故意上下扫量着徐若瑾,歪着脑袋问:“你多大了?” “十五岁。” “比我大一岁,那也得听我的。” 袁蕙翎的胡搅蛮缠,让县令夫人不喜,“这丫头,别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我不过是新认识个妹妹,说说话而已嘛。” 袁蕙翎撒娇的撇撇嘴,“我倒是听说了她酿酒的手艺,传的神乎其神,想要多讨教讨教,听说这件事能讨人喜。” 说罢,袁蕙翎挑衅的目光直冲徐若瑾。 徐若瑾只感觉莫名其妙,这是招谁惹谁了? 杨氏听到袁蕙翎提及酒,连忙上前笑着道: “今天若瑾还特意带了亲自酿的酒献给县令夫人,哪有传言那么厉害,都是学女工时特意学的,请各位夫人品鉴品鉴。” 说着话,杨氏便吩咐春草把酒拿上来。 众位夫人互看几眼,脸上现出奇怪的面色。 居然给县令夫人送酒? 这却是奇怪的事了…… 三瓮酒送上,县令夫人也不得不再寒暄两句,“……这么远特意带过来,着实不易,这份心意我领了。” “能得县令夫人和众位夫人品鉴,是若瑾的荣幸。” 徐若瑾客套的回礼,袁蕙翎站她身边道: “你也的确是厉害,女工不学织绣茶花,反而学酿酒,是知道婆家守祖宅的,特意练呢?还是觉得即便嫁不对,还能出去开个酒铺子换银子?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你还真是有心了!” 杨氏是商家出身,这话已经不是在讽刺自己,连带着杨氏都没放过。 既然都是说话阴人,谁又不会? 徐若瑾抬头看着她,笑着道:“袁姑娘果真聪颖精明,连这件事都想到了,不知袁姑娘更擅长哪门技艺?将来的陪嫁铺子,是不是要做织绣茶花?到时还要向你请教一二。” 袁蕙翎好似被侮辱一般,“谁懂那些商贾铜臭的事?” “哦?陪嫁的铺子也成了铜臭商贾吗?” “就是铜臭铜臭铜臭!” 袁蕙翎被激起了心底的傲气,不管不顾的撒起了疯。 县令夫人不得不站起身,斥骂她:“闭嘴!不许在这里胡说。” 袁蕙翎本是不服气,但见县令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堪,她便闭上了嘴,趾高气扬的站在一旁吃起了点心。 徐若瑾又退回到杨氏的身后,不再多说一句。 杨氏的脸色也很难堪。 按说场面话,各自的长辈斥骂自家孩子两句就罢了,都能下得来台阶。 可刚刚袁姑娘提及的“商贾铜臭”让杨氏感觉自己被所有人嘲讽,那股发自内心的自卑和不忿涌起,倒是有了几分脾气。 咬死牙也不肯说徐若瑾的不对。 县令夫人没等到杨氏说出让她下台阶的话,脸色也沉下来。 原有的喜意减半,她也只能端起茶抿一口,算是把刚刚的事情略过不提。 夫人们闲谈几句,场面略显尴尬,而这时,门外突然有婆子急忙前来禀事: “夫人,各位夫人小姐,员外郎府的张夫人到了!” “快请!” 县令夫人站起了身,主动到门口去迎。 杨氏立即拽起徐若瑾也快步凑上去,那可是徐家的亲家…… 徐若瑾险些被拽个趔趄,停稳脚步后,连忙规规矩矩站好。 袁蕙翎冲到门口,张夫人刚一露面,她就过去挽起张夫人手臂,满脸讨好的笑着道: “您最近忙什么呢?可好些天都不来我们家了,前些时日我哥哥从景延县带回来的糕点别有风味,我特意为您留上一盒,只等着您来尝呢!” “这丫头还能惦记着我,你有心了。” 张夫人笑着拍拍袁蕙翎的手,那副模样是真心喜欢,而非寒暄。 县令夫人凑上前,笑着埋怨自己女儿,“这个孩子呀,越来越不听话,也就是您能容她,都快被宠上天了。” 张夫人凑笑道:“丫头嘛,都是娘的心头肉,我只后悔自己没个女儿,儿子都是气人的。” “张公子是大才,旁人羡慕不来呢,也就是您要求高。” 三个人的对话亲昵,让周围的人不免感叹两家关系紧密。 杨氏在一旁只等着见缝插针,能说上两句话,徐若瑾在一旁心里却有股莫名的感觉。 关系这么好,张家怎么不让袁蕙翎当儿媳妇儿呢? 傲娇***损男,张仲恒跟她不是正般配? 心里正腹诽着,张夫人已经从外走进来,杨氏立即拽着徐若瑾凑过去,笑着道: “一直就盼着张夫人来了,今儿借着县令府的喜事能与您见面,着实是大喜事,若瑾,快给张夫人请安啊?” 徐若瑾满心无奈,可这么多人瞧着,她也只能上前福了福身,“张夫人安。” 张夫人看到杨氏与徐若瑾,真心的笑容落下去,涌起只是客套的假笑:“好好,来了就好,瞧着身子恢复的不错?” 上下打量半晌,张夫人似笑非笑,“怪不得仲恒见过你一次之后,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的确是出落不少。” 徐若瑾心中一紧! 张仲恒,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第79章 架子 张夫人的架子端得很高。 各府的夫人们也都主动的找话题来聊,气氛倒是欢愉起来,没了刚刚的尴尬。 只是谈起的都是书画、琴曲,杨氏半句都插不上嘴,一张脸憋的通红。 徐若瑾虽然闷声不语的旁观,只是袁蕙翎挑衅的目光时而投来,让她着实觉得无趣。 太阳怎么还不落山? 赶紧布好了桌席,每人吃上两口回家多好。 反正各府的礼都送到了,县令府还偏要把面子做足? 心中在不断腹诽,徐若瑾低头思忖,根本没理会夫人们在说什么。 杨氏突然问她,“愣着想什么呢?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偷偷的狠掐了一把,徐若瑾咬牙忍住痛,抬头就见夫人们都在看着她。 袁蕙翎敞开了笑不停,“哎哟,合着徐姐姐根本就没听咱们在说什么,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是在想着谁呢?” 狡黠嘲讽的朝着张夫人那里看一眼。 明摆着指的是张仲恒。 杨氏气的咬紧嘴唇不知说什么。 徐若瑾缓回神来,看着袁蕙翎,满腹诚恳:“袁姑娘神机妙算,旁人的心思都能猜得到,虽然比我小一岁,可袁姑娘的聪颖心机,我自愧不如。” “你……” 袁蕙翎本提了一股气,忍下后倒是笑了笑,“徐姐姐的夸赞我可受不起,不过刚刚徐夫人提的事我看也就算了,徐姐姐的心思根本不在我们这里,又何必强人所难呢?莫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看能否遇见徐姐姐心里想着的人?” “我想着谁?”徐若瑾即刻反问。 袁蕙翎脸色一赤,“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求袁姑娘提醒一下?”徐若瑾不上钩,袁蕙翎也没法子提起张仲恒的名字。 否则徐若瑾反咬一口,不是成了她居心叵测了? 张夫人还在,闹的太过尴尬,反而是自己丢脸。 县令夫人也瞧出了不对劲儿,生怕袁蕙翎脑子一热,真把那层纸捅破了,岂不是等同在张夫人脸上抽一巴掌? 徐家与张家已经定了亲,把徐家逼的太甚,张夫人颜面也不好看。 “行啦行啦,女娃子就是爱斗嘴,都少说一句。” 县令夫人先发了话,杨氏拽过徐若瑾到身边,咬牙切齿的把刚刚的事简略提出来,“这丫头就是个直性子,估计是刚刚提出让她说几个好的酒方子,她就闷头去想了,没注意到各位夫人在盯着她瞧。” “你也别死心眼子的光琢磨,倒是说啊?” 又挨了杨氏掐一把,徐若瑾也算知道了刚刚的题。 估计是杨氏找到了能插上话的机会,把自己给推了出去…… “女儿知错了,刚刚也是在想这件事没办法简略的说。” 徐若瑾赔了罪,随即看向各位夫人: “所谓药酒,虽说是有养颜养生的功效,归根结底用的还是药,而各位夫人的年纪不一样,身体的状况也不一样,是身体寒凉、还是身体燥热,用的药材也不同,单纯说一个方子,是不负责任,所以若瑾刚刚没敢说,若有逾越,还望各位夫人不要怪罪。” 含羞的行了一个礼,徐若瑾的话倒是让众人连连点头。 都是常年请大夫诊脉的夫人,多数都懂得这个道理,刚刚若是徐若瑾随意说个方子,她们反而不会在意。 但这个丫头能说出这番话,显然还不是随意糊弄的棒槌,应该也是真学过一些。 袁蕙翎见夫人们投以满意的目光,心中不忿。 眼珠子一转,她便找个辙挑衅起来: “要依你所说,你又没见过我母亲,你送来的酒,岂不是糊弄的?” “当然不是。” 徐若瑾立即对答,“知道要送县令夫人,我便特意请教了岑大夫,岑大夫为夫人诊过脉,大体的情况也知晓一二,我把方子请岑大夫过目,是得了岑大夫应许,我才敢配料的,哪有糊弄一说?” 袁蕙翎心气急了,张口便道: “还是你胡说,我母亲前三天才告诉你送两瓮酒来,你今儿就拿来,岂不是酿了很久的?否则怎能入口?” 众位夫人惊了。 连张夫人都看向了县令夫人。 合着酒是县令夫人吩咐的?不是徐家为了显摆送的? 之前杨氏接二连三的推举徐若瑾酿的酒,她们还以为是徐夫人好不容易找了个能炫耀的事,故意拿出来说的。 她们都听说过徐姑娘的酒把人喝的当街喷血倒地! 原本杨氏还送酒,众人便腹诽她不知好歹,居然拿这种东西来糊弄县令夫人,如今知道是县令夫人特意指明的要的,事情便耐人寻味了。 这是为了让徐家人出丑啊,还是另有什么其它目的? 夫人们面面相观,都看得出对方眼中的意思。 谁都不再开口,只瞧着县令夫人和袁蕙翎。 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是玩味的笑,让县令夫人恨不能掐死袁蕙翎。 若不是这个丫头非缠着她,让她向徐府要酒,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就不该纵着这个丫头胡闹! 她心中虽然不忿徐若瑾与张家定亲,可也不该把自己给纠缠进来,这张脸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早先曾听过市井传闻,污蔑徐姑娘的酒害人,这一点我却是不能认同的,教习妈妈乃是梁夫人的贴身妈妈,哪会教出害人的东西?” 县令夫人立即给自己找起了台阶,“索性我就让她带来三瓮,亲自让各位夫人们品鉴一二,也为徐姑娘正名。” 袁蕙翎当即要反驳,县令夫人一计狠眸瞪过去,让袁蕙翎不忿的闭上嘴。 杨氏原本沉着的脸立即大喜,感激涕零的道: “有县令夫人提携实在是这丫头的福气,若瑾,还不给县令夫人谢恩?” 徐若瑾还没动地界,袁蕙翎似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酒还没喝呢,谁知到底好不好。” 县令夫人立斥:“你不许再乱说!” “说的好!” 门外忽然传进来说话声,众人看去,却是梁夫人进了门。 “酒还没入口,哪知味醇香?看来我真是来得巧了,不知能不能讨上一杯酒尝尝?” 梁夫人身后跟随的正是方妈妈。 徐若瑾朝那里看去,正见到方妈妈投来的目光…… 第80章 暗斗 梁夫人突然到场,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特别是张夫人,原本故作出端庄的雅态也失了分寸。 这些夫人里,她最不喜的便是梁夫人…… 县令夫人望向门口呆滞下,才急忙起身去迎: “怎么也没人通禀一声,这些下人也都该死,怠慢了梁夫人,却是我的罪过了!” “刚刚说的正热闹,我便在门口听一会儿,是我没让她们传话,怨不得旁人。” 梁夫人一边走进来一边说着,屋内的夫人们起身见礼,梁夫人和煦的一一回礼。 有些是见过的,有些夫人面生,梁夫人都停下脚步自介一番,寒暄两句。 这一副亲近待人的做派,让夫人们不禁感慨,果真是出身侯府的小姐,单是气度都不是凡人能比。 走到杨氏面前,方妈妈上前在梁夫人耳边低声回道:“……是徐府的夫人和若瑾姑娘。” 梁夫人的笑容浓郁几分,“原来是徐夫人,早就听说过您,今儿能见着,也要谢谢县令夫人的请邀,让我能一次把想见的夫人小姐们都见全了。” 县令夫人忙道:“梁夫人哪里的话,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杨氏急忙堆满了巴结的笑,“梁夫人这话折煞我了,我还想找机会登门向您道谢,方妈妈能为若瑾做教习妈妈,是求都求不来的,侯府出身的妈妈就是厉害,原本什么都不会的丫头,这才两个月的功夫不到,就教得这般规矩,好似上天赐来了菩萨,把丫头变了个人似的!” 梁夫人回头看看方妈妈,“也是若瑾姑娘天资聪颖,否则再高明的师傅,也束手无策。” 徐若瑾上前为梁夫人行一大礼,“若瑾谢梁夫人与方妈妈提点,虽不足两月所学,终身受用,不是几句感激就能报答得了,旁的话也不敢说,但凡黄妈妈有用到若瑾的地方,若瑾定以晚辈之姿,尽全力协助。” “看到没有?您啊,收了个实心实意的好徒弟。” 梁夫人说罢,微微点头,随即朝正位走去。 张夫人一张脸早已黑成了鞋底子…… 自从梁夫人进了门,便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全都围上去挨个的请安问好。 不就是一个被贬来中林县的落魄豪门夫人? 哪来的这么大的架子! 依照梁夫人的出身,她本应是坐在首位,可张夫人没动地方,县令夫人也不能撵。 立即吩咐妈妈在侧位置了一个椅子,把她这位主人的坐席让给了梁夫人…… 梁夫人见到张夫人,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寒暄半句。 两个人心知肚明都看对方不顺眼,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客套的话。 杨氏自当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反而觉得梁夫人与张夫人都在,徐家的脸上也增了太多的光。 刚刚提及徐若瑾的酒,杨氏有些沉不住气,笑的格外灿烂: “刚刚还谈到若瑾酿的酒,梁夫人说有心尝一杯,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请您品鉴一番,您也给提提意见,让这个丫头能再多学点儿东西,别给梁家的妈妈丢了脸!” 为了一口心气,杨氏早已把来之前对自己和徐若瑾的安抚沉稳告诫给忘了,还斥旁人不要乱出风头,她自己却先忍不住…… 县令夫人的脸色一僵,原本以为梁夫人来了,便把酒的事遮过去了。 杨氏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偏偏又提起来? 这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吧? 县令夫人咬牙忍着,看向了张夫人。 张夫人终归是徐若瑾已经订好的婆家,徐夫人这般显摆,不也是为了做给张夫人看? 原本张夫人心中就对梁夫人不忿,怎能让她如愿? 自家老爷也是,偏偏要请梁夫人和那个梁霄,原本以为梁夫人事事都寒暄便罢,孰料今日娘俩儿都来了! 这可怎么办好啊! “……今儿是为了县令夫人的嫡孙过周岁,宴席还没摆上呢,吃得什么酒?还是稍后再说吧。” 杨氏的笑当即僵在那里落不下来,好似傻了一般。 徐若瑾自当看得出张夫人是故意的,可她做晚辈的,心中再不愿意也没法开口反驳。 倒不是怕张夫人不悦,而是不想让别人误解她不懂规矩。 看向方妈妈,方妈妈未动声色。 梁夫人也没看张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看着徐若瑾道: “听方妈妈说起你好读医书,我身体倒不是寒凉,而是燥热,嗓子总是不舒服,多说几句话就觉得肿痛沙哑,着实难受,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方子,为我写下一个,回去让黄妈妈也泡些药酒,我也享一享若瑾姑娘的福气?” 梁夫人这话明摆着是在踩压张夫人。 她不让吃酒,梁夫人便让写方子,里外里是做定要抬举徐若瑾,气的张夫人牙根儿痒痒:“梁夫人身子金贵,哪容得一个丫头开方子治病?知道的是您大度不计较,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故意难为人了。” “我的确是不计较啊?” 梁夫人笑的很开心,“方妈妈教出的学生,我一百个心的信得过。” “那您让方妈妈开方子,岂不正合适?” “徐夫人当亲娘的还没拒了我呢,您这位没过门的婆婆,为儿媳妇儿做主的太早了吧?” 梁夫人说罢便哈哈大笑,“算了算了,别惹得张夫人不痛快,就当我没说过。” 张夫人气的眼冒金星,咬牙切齿不知该怎么回。 杨氏在那里愣住不知该怎么插话,若此时还看不出梁夫人与张夫人不对付,她就是瞎子了! 若依着常态来看,徐若瑾此时应当退回一步不说话,亦或许尊敬未来的婆婆,婉拒了梁夫人。 可惜徐若瑾压根儿不待见张仲恒,更巴不得这门亲事吹了。 纵使要嫁去张家,她也绝不可能凡事任由张夫人摆布。 还没过门就开口做主? 荒唐! “若依着梁夫人所说,若瑾倒是想出了一个方子。” 徐若瑾一开口,张夫人当即横眉瞪向她。 杨氏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的想阻拦,可又觉得张夫人喧宾夺主。 逾越的喝令二丫头,把她这个当亲娘的放在哪儿? 终归一切都能推了梁夫人那里去,她索性还是装傻算了! 杨氏不吭声,徐若瑾上前一步道: “这个方子也很简单,鲜襄荷,米酒一盏,清热解毒,利咽消肿,梁夫人若愿一试,若瑾亲自泡制好送去给您,一来感谢梁夫人对若瑾的信任,二来,也答谢您允方妈妈教习若瑾,不知可好?” 第81章 惊人 徐若瑾敢站出来说这番话,让梁夫人不由多看她几眼。 按说刚刚的事,虽然拿徐若瑾的酒和方子做借口,无非也是她和张夫人之间的暗斗。 县令夫人以及众位夫人都看得明白,所以谁都没有插话,只在旁边装聋作哑。 连杨氏这等向来喜欢巴结谄媚的人都闭严了嘴,却没想到徐若瑾站出来说话? 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偏颇她? 这丫头倒是很有意思…… 梁夫人虽听黄妈妈说过徐家的姑娘不似传言那般庸碌怯懦,是个聪慧的姑娘。 但看她那副精明的目光,她恐怕不止是看得明白,胆子也够大的…… 余光睹见张夫人气翻了天,梁夫人不由把戏继续做下去: “这倒是好主意,方妈妈教出的学生,我自当信得过,这却不是我故意拿乔做大,方妈妈年轻时在宫中也是司仪监做事,教的乃是宫中的贵人们,称你一声学生,不是辱没了你。” “若瑾早已将方妈妈视为师傅,所以刚刚才有尽全力协助的话。” 徐若瑾淡然把话题接住,无非也是在抬举着梁夫人。 梁夫人的笑容更浓,微微点头。 张夫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吃了徐若瑾。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当着自己的面,去抬举她最厌恶的人? 这不是明摆着与自己作对? 就这番模样还要进张家的门?张夫人只觉头晕,恨不能马上消了那门亲事,顺了张仲恒的意! 可惜,张夫人做不得主,这种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只暗自决定,待这丫头过了门子,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徐若瑾在这里得了梁夫人的赞赏,袁蕙翎是最不高兴的一个人。 明明就是个破府出来的丫头,与张家定亲也不知烧了哪门子高香,瞧她那副臊模样? 除了一张狐媚子脸之外,还能有什么本事? 说的那道简单的方子,谁知道是真是假?绝不能让她这般得逞! 袁蕙翎心里想着,站出来便道: “徐姐姐也别光说,倒是把方子写下来,你刚刚也说了,每个人的年龄和癖性、状况都不同,屋内坐着这么多位夫人呢,你总不能逢高便捧,只顾梁夫人,不理其他夫人吧?” 徐若瑾看过去,袁蕙翎冷笑的仰着头,“依着我说,在座的每一位夫人,你都要开一道方子,酿一坛酒,怎么样?你敢吗?” “别胡闹,今儿可是你侄儿的周岁礼,让你给搅和成什么了?” 县令夫人立即出来阻拦。 她是最懂张夫人与梁夫人对峙斗气的人。 虽说梁家如今被皇上贬到中林县,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梁将军不中用了,可还有忠勇侯在。 那可是梁夫人的亲哥哥。 自家老爷不过是个县太爷,真触了侯府的眉头,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她虽明白,袁蕙翎被宠过劲儿的丫头才没这份心思。 她是第一次见梁夫人,只觉得与张夫人更熟悉,又厌恶徐若瑾,所以开始挑刺。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敢不敢是她的事,不愿意就算了。” 袁蕙翎挑衅的一扭头,徐若瑾也不示弱,更不怯场: “我倒是乐意为各位夫人效劳,只是也要各位夫人信得过若瑾,也要乐意说出身上的隐疾,望闻问切,我也只懂前三种,论诊脉,是绝对不会的。” 徐若瑾说的很明确,接下来便是各位夫人们做决定了。 可她们也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今儿的事不对劲儿? 梁夫人和张夫人一个字都不再多说,她们也只能看向杨氏。 杨氏被众人盯的有些心虚,挤出笑来应承着,“都瞧着我干什么,这丫头别的不行,酿的酒还是不错的,前些天我送了一坛子给王教谕的老娘,她倒是说不错,否则即便县令夫人开了口,我也不敢托大的,让这丫头酿酒送来。” 提及王教谕的老娘,众位夫人放心的点了点头。 再仔细一想,不就是说出点儿毛病,让这丫头开方子么? 张夫人与梁夫人过意不去,她们犯不上得罪人。 逢场作戏而已,别惹出一身腥。 县丞蒋夫人一直没说话,孰料却是先开了头:“说起补身子,我前阵子的确有点儿小毛病,还求岑大夫为我诊了脉,我只是睡不安稳,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动静都会醒,而且会接连做梦,岑大夫也说了,还需平心静气的安养,光是喝药没太大用处。” “却不知补一点儿药酒,能不能有效用呢?” 有人出了题,众人便都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思忖的功夫,袁蕙翎已经吩咐丫鬟铺好了笔墨纸砚,逼着徐若瑾写下来。 白纸黑字,哪容她在这里信口开河,回去再找别人帮着开方子酿酒? 一定要让她当场出丑才行! 徐若瑾虽明白袁蕙翎的心思,她却不怕。 思忖片刻,她走到桌案前,润笔写下药方: “菊花一两、枸杞子一两、当归五钱,熟地五钱,酒半斤,主治身体疲倦、视力模糊,失眠多梦。” 徐若瑾写好方子,又标注了蒋夫人的名讳。 袁蕙翎走过去瞧瞧,很是不忿的撇撇嘴。 典史赵夫人也凑了趣,“那我也凑个热闹?我主要是头晕眼花,总是腰腿酸疼,厉害时难以起身,这又是怎么调养?” 徐若瑾轻咬朱唇,思忖后换了另外一张纸,提笔便写: “生川乌、生草乌、川芎、元胡,洋金花,樟脑,酒……通络止痛。” 写好之后,徐若瑾把纸页放在旁边,任由袁蕙翎拿走细看,徐若瑾则看向下一位夫人,继续开起了方子。 夫人们起初是为了圆个事,可见徐若瑾接二连三的陆续开方,倒都涌起好奇心。 终归都是妇人,头疼脑热的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说出症状来,徐家丫头思忖不足一炷香,便立即写下药酒方子。 这倒是奇事了! 五六张方子没用太久功夫便写好。 徐若瑾写下最后一笔,不由抹抹额头的汗。 抬头正对上方妈妈的目光,看她慈祥的面容多了一分无奈。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是在责她又犯了倔强的劲了! 不过徐若瑾却不后悔,她就在等着这样一个时机到来。 无论她是否对张夫人恭敬,嫁去张家,她都没有好日子过,那此时又何必看她人脸色? 只凭借自己的心里痛快便罢! 她徐若瑾有生以来第一次能把所学之事报知众人,又何必遮掩? 夫人们看着方子议论纷纷,虽都喜笑颜开的说着,可谁都不懂,这方子开的到底对不对! 袁蕙翎才不信徐若瑾有这份本事,她早断定徐若瑾是故意糊弄人。 把方子都拿在手中,她狡黠的故作撒娇,“今儿小侄子周岁,父亲还请了洪林堂的老大夫,我把方子拿给他看看去,别弄错了药,再把各位夫人们喝出毛病来,你们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袁蕙翎撒腿便冲了出去。 夫人们当即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却见她又退回到杨氏身后。 云淡风轻的挂着微笑,分毫没有半分的胆怯害怕挂在脸上。 有的却是自信。 那股发自内心的自信,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她就这么信得过自己? 第82章 自信 徐若瑾没能在正堂中呆多久,就被请了出去。 这倒不是被夫人们撵走的,而是在等待袁蕙翎时,又有几位府邸的小姐到了县令府。 先与徐若瑾互相认识了,随即便提出邀她到园子里去坐坐。 县令夫人自当高兴,只要孩子们都走了,那件事也便不了了之。 吩咐丫鬟婆子们伺候好,徐若瑾便被众人连拉带拽的,带去了园子。 典史女儿赵翠灵亲热的挽着徐若瑾的手,“刚刚我们就在园子里了,若知道你来,早就把你找来一起玩,跟着母亲她们规矩又多,一点儿不如这里自在。” “快走快走,她们都等着呢。”莫巡检的女儿莫蓉在后面催促。 徐若瑾被拽的走太快,若不是她腿脚灵活,一定被拽个大马趴。 她才不信这几个姑娘是回正堂与自己偶遇。 见面便寒暄亲热的不得了,随后便拽自己出去。 特别是赵翠灵,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找,恐怕这是得了袁蕙翎的吩咐,特意把自己从正堂找出来…… 虽然徐若瑾自己也是个少女的模样,可上一世终归活了二十多岁,小丫头们的心计,她还能看不懂么? 正堂里各府夫人们都在,她也不能推脱不来。 来便来,她正不想看着张夫人那一张臭脸,不妨来看看袁蕙翎又耍什么花样。 县丞女儿蒋明霜紧随众人身后。 一副不咸不淡敷衍的模样,似不愿同流合污,又不愿被人说她不合群…… 这倒是个另类的人。 徐若瑾把她暂记心中,跟着赵翠灵和莫蓉等人朝着园子走。 县令与县令夫人终归都出身清流文人之家,故而园中亭子的装扮也格外雅致。 六角亭中,每一根亭柱上都有雕刻泼金的诗句。 六首诗,乃是六位县令的至交好友、也是大魏国的名流诗人所写。 不提亭中的其它装扮,单是这六联诗,便是众文人梦寐以求之物。 围栏已经支好,其内烧着暖炉。 袁蕙翎早已坐在此地等候,远远看到徐若瑾走来,她一脸得意的站在那里,想等着看她惊愕的模样。 可惜,徐若瑾望向她时,却是一脸淡然,分毫情绪都没有。 进了围栏当中,婆子们挨个的递上小暖炉。 赵翠灵和莫蓉的那股殷勤劲儿早已不在,看向袁蕙翎一副邀功的模样。 徐若瑾等蒋明霜片刻,两个人拿了小手炉,袁蕙翎站在那里便冷笑:“还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一类货色自然而然的凑合到一起。” “袁姑娘说的对,只是你这会儿与我们凑在一起,岂不是堕了身份?” 此时不在正堂屋内,徐若瑾也不必再留什么颜面,想什么就说什么。 不就是斗嘴皮子么? 终归闲着也是闲着,玩呗! “这里是县令府,又不是县城的大街上,我自当要尽地主之仪。” 袁蕙翎对徐若瑾淡漠的模样格外不忿,“怎么着?看到我在这里,刚刚与她们的热忱劲儿呢?哼!” “你刚说完,这里是县令府,袁姑娘想在哪里出现,我怎能管的着?” 徐若瑾端起茶来抿一口,“茶不错。” “你……” 袁蕙翎被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拿起旁边的一叠方子扔给她,“拿回你的破方子,洪林堂的老大夫没工夫搭理你的这些事,若不是我亲自过去央求,恐怕连看都懒得看。” “看见没有?上面已经写了不对的地界,你的那张脸,还不臊了地缝子里去?” 徐若瑾拿过药方,看的格外认真。 洪林堂乃是中林县最好的药铺,各府夫人们瞧病,多数也都请那里的大夫。 岑大夫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位老大夫,乃是岑大夫的老师。 药方偶有增减,徐若瑾却认真的接受。 因为他们深知众位夫人身子的状况,所以这份药方格外珍贵。 即便没有老大夫给修改过,她也会请岑大夫看过后,再下料酿酒。 “怎么着?看傻了吧?哼!” 袁蕙翎满口挤兑,“真不知自己半斤八两了,还敢那么肆意的开方子给各位夫人,真把自己幻想成惊世才女了?呵呵呵,笑话!” 徐若瑾没理她,依旧在看方子。 袁蕙翎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 “跟一个连药名药效都不懂的人,能说什么?” 徐若瑾把方子放在桌案上,“蒋夫人失眠多梦,我用熟地一味药,老大夫又添上陈皮半两,这应是蒋夫人寻常用饭的量少,熟地本是不宜于消化,所以用陈皮做辅料。” 说罢,徐若瑾看向蒋明霜,“我说的可有错?” 蒋明霜眼前一亮,微微点头,“母亲的确是吃用不多,徐姑娘说的还真对!” 袁蕙翎狠瞪她一眼,看向徐若瑾,“继续说啊?” “赵夫人是腰腿酸疼,时而头晕,老大夫把生川乌和草乌的用量多添了二钱,赵夫人应是偶有咳嗽,咽部不适,这是为了平衡洋金花的效用。” 徐若瑾再看向赵翠灵,“我说的有错么?” “我母亲……” 赵翠灵本是也想点头答应,可余光见袁蕙翎在瞪她,她便中途改了口,“我母亲也不过偶尔咳嗽一两下罢了,才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徐若瑾半笑不语,精心的把方子全都收好,“不管是不是,我最终还会再认真请教一下岑大夫,不会擅自做主。” 袁蕙翎冷哼的别过头,“行了,少在这里显摆你的那点儿破玩意儿,这里是县令府,不是你的那个小破窝。” 提及“小破窝”三个字,赵翠灵和莫蓉等人也跟随着捂嘴偷笑。 她们早就知道徐若瑾在徐家不受重视。 住的都乃是杂院……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徐若瑾又抿了一口茶,“茶不错。” 蒋明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原本就与袁蕙翎等人不合群,所以不声不语的坐一旁。 如今有个更不合群的,却不似她这般沉默,反而硬与袁蕙翎这几个人顶嘴。 哪里是个软弱的丫头? 亲眼见到,才知徐若瑾是什么性子…… 传言果真都不可信。 众人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远处传来了男子说话的声音。 袁蕙翎到围栏口一看,却正是张仲恒。 “仲恒哥哥,快过来呀,我们在这儿呢!” 徐若瑾听到这个名字当即心中一凛! 袁蕙翎看向她,满脸挂着得意胜利的笑。 显然这个事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她就要让徐若瑾在张仲恒的面前出丑! 而且要出个大丑! 第83章 喝酒 张仲恒这一会儿心情并不舒畅。 原本县令府的大少爷袁仰与其他府邸的公子们陪着他在雅间中下棋。 而后屋中太闷,他们便从书房中出来。 特别是袁蕙翎的小丫鬟偷偷告诉了张仲恒的小厮,徐若瑾和五小姐在园子里吃茶。 张仲恒便提议到园子里走走。 事情安排的很顺利,只是张仲恒没想到,刚刚踏入园子中,就见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人——梁霄! 县令府特意下贴子邀请,梁霄便陪梁夫人一起到了县令府。 梁霄与袁县令等人见过面叙谈几句,便与另外一位世家子姜必武离开众人,寻一僻静角落闲聊。 姜必武的祖父乃是西北参将,年迈老朽,便归于故里,回到了中林县。 姜家虽无功勋重将,但家族中人众多,又都在军中各地任职,总体看来也不可小观。 梁家被贬到中林县,姜家的老爷子虽没出面,却特意的告诉孙子,陪伴在梁霄身边。 而梁霄自到中林县以后,除却独自一人之外,与姜必武的来往是最紧密的。 两个人都不喜欢无谓虚伪的应酬,却又不得不陪着家人来。 在角落中寻一僻静之地,聊的正投机。 孰料丫鬟婆子们把边上的六角亭搭上了围栏,随后几位小姐在里面叽叽喳喳的斗嘴吵闹。 特别是那个自己曾下湖救上来的徐若瑾。 梁霄听到她的名字之后,便略有关注。 那晚去取玉坠,她眼眸中的晶莹仍在心中徘徊,又曾在街上看过她以硬抗硬,让张仲恒咬牙退去,今日再听她与县令府的千金斗嘴。 倒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不过最让梁霄惊诧的便是她对药理知晓的这样清晰。 在徐若瑾没到之前,梁霄已经听过袁蕙翎在那里闷声抱怨,连洪林堂的老大夫都夸赞徐家丫头有天赋。 难道自己救上来的,真是个才女么? 不过园子里的杂人越来越多,姜必武提议,找一个僻静的客房休歇。 梁霄点头应下,与姜必武一同往外走。 却没想到,刚刚走出不远,就迎面遇上了张仲恒。 原本就是针锋相对的仇家,却不料在此地遇上。 梁霄不肯退步让路,张仲恒更不可能让着梁霄。 两拨人便这样面对面的僵持着。 袁蕙翎喊他们时,正是这样一种状况。 “仲恒哥哥是怎么了?”袁蕙翎喊完,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朝那里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徐若瑾微挑下眉头,又继续吃着茶。 蒋明霜看出她此时的不自在,又为她拿了块点心,“这个好吃。” 下意识的看向她,徐若瑾自嘲一笑。 这是怎么了? 遇见张仲恒就当遇见个臭虫罢了,何必自己先揪紧起来?反倒让人笑话了。 拿过点心塞进嘴里就开始吃,徐若瑾也没客套。 蒋明霜并不介意她没寒暄道谢,反倒觉得这样更好。 张仲恒看着梁霄,终究先开了口:“冤家路窄不好听,既然遇上了,只劝梁兄收敛些武夫的莽气劲儿,中林县虽不大,但也用不着舞刀弄枪的厮杀,求的是淡然文雅的安宁。” “少说一句!” 姜必武对张仲恒也格外不喜,但他是圆滑之人,没有结什么仇怨,“今日是为县令府贺喜的,有什么话也都憋回去,出了门再谈。” “哼,出了门,谁乐意搭理?” 张仲恒飞起一个大白眼,随即便往六角亭走去。 袁蕙翎也认出了那是梁霄。 因刚刚她去见老大夫时,正看到梁霄从那里出来。 姜必武引见介绍了一番,她才能见到这个传闻中的人。 张仲恒迎面对上了袁蕙翎也懒得多说,“我渴了,要吃茶!” “那不是梁霄么?” 袁蕙翎的提问,让张仲恒起了气,“是又怎么样?不是你们家请来的客么?” “既然是客,就一起吃杯茶呗!” 袁蕙翎说罢便追上前,袁仰想拦自己妹妹,却没能拦住,只能摊手无策的摇摇头,向张仲恒报以歉意。 正巧小厮来回禀事,袁仰借机离去。 他知道自己妹妹一定会闹出点儿花样,不过终归是个小丫头,出了事也无人介意。 他在这里不合适,倒不如趁机离开…… 袁蕙翎刚见张仲恒起了气,突然想到梁霄与徐若瑾好似也有那么丁点儿渊源。 原本就在琢磨如何让徐若瑾出个大丑,这回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让张仲恒、梁霄与徐若瑾坐在一个亭子里吃茶,即便想不发生点儿事都难。 她就要让张仲恒厌恶徐若瑾! 厌恶的越彻底越好! “梁公子,一起去吃杯茶,到亭中坐坐?” 袁蕙翎做出热情的笑,“很多姐妹都没见过您,就给大家一个机会,一起聊聊京都中好玩的事,都是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外面都好奇得很呢。” 姜必武原本要摆手拒绝,梁霄抬手止住他。 朝着六角亭看上几眼,微微点头,“好!” “啊?” 姜必武惊愕的叫出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梁霄肯与一群女娃子凑合到一起。 实在太奇怪了吧? 看着梁霄阔步的朝六角亭走去,姜必武只能快跑两步跟随。 袁蕙翎的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她要看看,徐若瑾到底会不会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张仲恒率先坐在徐若瑾的对面,见梁霄与姜必武也朝此走来,那一张脸抽搐的乱颤,阴损眯着的双眼在看徐若瑾。 徐若瑾泰然自若的继续吃着茶,好似聚过来的是谁,与她没有丁点儿关系。 因有男子们也凑来吃茶,姑娘们都坐在了茶案的一侧,另外一侧留给他们。 “你们快看,是谁来了?” 袁蕙翎一溜小跑,率先进了六角亭,“姜公子你们早就认得的,另外这位是梁府的公子梁霄!” 赵翠灵盯着梁霄看半晌,脸色通红的低下头。 莫蓉没什么反应,只觉得梁霄虽然俊朗浩气,但脸色冰冷,看起来有些凶。 蒋明霜起身微微福礼,算是打过了招呼。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了徐若瑾的身上,因为徐若瑾正在盯着他看。 这便是那晚见过的冷面男? 也是在茶楼上瞧见一眼的怪人? 身姿魁梧高大,傲然冷峻,微皱的眉头和微睁的灰眸凸显出他特有的气质。 那晚的他如寒冰般冷,现在即便是日光高照,他身上的冷意仍让人不敢接近。 徐若瑾轻咬嘴唇,径自思忖。 他的紫藤金丝锦衣在胸口处有几条凸出的痕迹。 徐若瑾对此很熟悉,那是衣内有包扎的绷带。 他嘴唇微紫,心肺有伤; 古铜肤色外有一层苍白,应是寒凉体质。 他是个伤者。 一个病情很重的伤者。 那晚没能看个仔细,这会儿才端详清楚。 可伤重的人,速度会似影子一般的快? 徐若瑾医书读的有些痴,下意识的开始端详每个人的症状。 梁霄完全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盯着他看。 目光中没有好奇,只有淡定的端详和观察。 那晚虽见过,但也仅仅是瞬间的一面,自己在茶楼看到她捧坛子痛饮,她晕倒之前也似看到了自己,也不必这么盯着看吧?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张仲恒在一旁早被气的七窍生烟,只恨不能立即拂袖而去。 袁蕙翎心里敞开了乐,连忙给张仲恒倒上茶,“仲恒哥哥不是渴了?先吃杯茶暖暖身子。” “吃什么茶?” 张仲恒气不打一处来,叫嚷道:“喝酒,我要酒!” 第84章 再酿 张仲恒叫嚷一嗓子,徐若瑾才把端详梁霄的目光收回来。 姜必武引着梁霄坐在最外侧,丫鬟们立即倒上了茶。 原本喧闹的六角亭,除了煮茶铜壶的汩汩声,静谧无音。 意识到眼前的状况脱离了掌控,张仲恒把茶杯泼了一旁,“刚刚的话没听到么?我要酒!” 袁蕙翎刚刚呆傻住,此时听张仲恒又重复一遍,眼珠子一转,立即笑着上前:“仲恒哥哥,府里的宴席还没开呢,你怎么就想要吃酒了?” 看向徐若瑾,袁蕙翎若有所指的瞟几眼,“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还是把茶当酒吧!” 徐若瑾依旧一脸淡然,好似袁蕙翎说的是天气,与自己毫无关系。 张仲恒此时也平复下来,“与梁兄相见,怎能不吃上两杯酒?怕是以后没了这等机会……” “咦?” 袁蕙翎不等梁霄开口,便立即提起徐若瑾的酒: “今儿徐姐姐还为我母亲带来两瓮酒,不如我去求来一瓮,给仲恒哥哥与梁公子尝尝?大家也跟随讨个喜?” 张仲恒阴阳怪气的看向徐若瑾,“这却要问送酒的人了。” “我无所谓,酒已经赠出,那便是县令夫人的物件,与我无关。” 徐若瑾并没有回避,也没刻意的含蓄:“不过我丑话在先,为县令夫人酿的酒,虽然功效是舒筋活血,缓解头晕目眩,关节疼痛,可我也加了两味女人用的药,你们若偏要喝,真喝出毛病来,可别怪我没提醒。” 张仲恒只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出不来,险些气死。 这个女人,她怎么处处都与自己作对? 事情眼瞧着要僵,袁蕙翎立即站出来,“这事也不难呀,去求一瓮,姐妹们来喝,徐姐姐可是酿酒的高手,中林县里谁人不知?哥哥们既然想喝,你现场酿一坛,岂不更好?” 见徐若瑾皱了眉,袁蕙翎立即惊愕的拍着嘴,“哎哟,都是我的错,我可不是故意给徐姐姐出难题,我只是听人们传的神乎其神,以为徐姐姐可以信手拈来,却忘记了你似乎还需要做很多准备!” 袁蕙翎朝着赵翠灵和莫蓉几个狡黠嘲讽,“亦或许……还需要再备上两位酿酒师傅才行?哈哈哈……” “袁姐姐是善良人,一下子便想到徐姐姐的难处了。” 赵翠灵一脸虚假,看向徐若瑾安抚,“徐姐姐可千万别误会袁姐姐,她真是一片好心。” “那这酒,到底还喝不喝了?” 莫蓉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场面陷入了僵局。 而破坏了这份和谐的始作俑者虽然是袁蕙翎,可如今被盯着的人却成了徐若瑾。 徐若瑾的心中布满警惕。 她刚刚虽然找了借口,想要推掉用自己酿的酒,是为了不惹麻烦。 可袁蕙翎咄咄逼人,引着众人怀疑她的酒是外面买的,不是亲手酿的。 若她再拒绝,面子丢了不说,这盆污水也就实实在在的扣了脑袋上,彻底洗不清了! 原本自己打算今天把事安安稳稳的度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老天爷总要找出一群臭虫般的人来恶心自己。 退缩? 怎么可能! 她徐若瑾压根儿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徐若瑾抛开心中腹诽,脸上格外自然,“酿酒自无问题,那却要用一些物件了,就不知袁姑娘家中是否能找寻得到?” “你尽管说!” 袁蕙翎傲气的扬着头,脸上的笑明摆着在嘲讽徐若瑾是找寻借口。 “姑娘们用县令夫人的酒自当无问题,可你提到要现场为公子们酿酒……众人都知道,药酒是需要下料之后密封多日才能打开喝,你让我今儿现场做,现场喝,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些特殊的用具,若是说出来,袁姑娘拿不出来,就只能恕我无能为力了。” “徐姐姐,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县令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府里拿不出来的!” 袁蕙翎傲劲儿十足,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跳进了徐若瑾挖的坑。 张仲恒与梁霄等人都听得出来,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好似在等候看戏。 “好!” 徐若瑾当即答应,随即开口道: “为公子们酿的酒,自当要配各种不同的药料,可总不能再请大夫来为公子们诊脉,索性我就用几味简单的药,趋寒凉、温通经络,不知各位公子是否有意见?” 张仲恒摊手,“我只等着喝酒。” 梁霄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归根结底,喝酒的也就是他们二位,只要他们点了头,谁还能站出来挑刺? “那好,袁姑娘,就请你找来小厮、再拿来笔墨纸砚,我要开始说物料了?” 徐若瑾的话,让袁蕙翎很不在意,“你想用什么就直说,还需要笔墨纸砚干什么?” “我怕下人们记不住。” “你先说。” “肉桂,乳香,没药,木香,闹羊花,羌活,川芎,元胡,紫荆皮,五加皮,丹皮,郁金,乌药,沉谷子,道人头,白术,杏仁,白附子,木香,官桂,丁香,人参,胡椒,甘草,桑叶,地黄,绿豆,苍耳,米酒!” 徐若瑾一口气说出二十八种药料,随后接着道: “还有大热炉子一个,火灶一个,锅一个,酒坛子要最厚实的,薄瓷的就不必拿来了,蜡油一罐,小秤一把,茉莉、月季、竹叶、冰糖若干。 徐若瑾说罢,看着袁蕙翎,“就这些。” 袁蕙翎被说的两眼发直,一样都没记住。 看着身旁的丫鬟,咬牙道:“记住了么?” “没、没……”丫鬟缩了脖子,“徐姑娘说的物件又多又快,奴婢实在记不住。” “废物!都是废物!” 袁蕙翎猛抽了一巴掌,“那还不去取纸笔?愣着干什么?” 丫鬟连忙跑了下去,小厮也被使唤去找采买和库房管事。 袁蕙翎这会儿才感觉自己是不是上了徐若瑾的当。 而徐若瑾则悠然惬意的润笔,慢悠悠的写下了药料的名字。 张仲恒一双贼眼微眯,不知是该骂徐若瑾耍诡计,还是该骂袁蕙翎脑子笨。 梁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涌起好奇。 她的这番自信,是从何而来? 倒是很期待,她如何能把应封存十天的酒,当即酿出,拿给众人品…… 第85章 好酒 袁蕙翎拿到徐若瑾列好的物品清单,折腾的县令府人仰马翻。 原本下人们都在筹备着今日的宴席,而五小姐又突然要折腾这样一出,人手够不够是另说,需要的物件都是琐碎东西,要想尽快拿出来,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接二连三的插腰怒骂,袁蕙翎一张脸早已气成了蔫茄子。 男子们三三两两的吃茶闲聊,张仲恒与他身边的人下棋,梁霄与姜必武只坐在那里不声不语。 徐若瑾坐在亭子里惬意的看戏,分毫压力都没有。 因为她早已经说过,需要的物件琐碎,需要时间,也不好准备。 是袁蕙翎夸口县令府无所不有,那又能赖得着谁? 她倒是希望有那么几种东西找不到。 待县令府的正宴开席,事情也能不了了之,那时怪的可不是她,袁蕙翎要自己吃闷亏了。 不过袁蕙翎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徐若瑾呆的舒服。 吩咐人向县令夫人取来一瓮酒,她便道:“这是从母亲那里求来的,可是你亲手酿的酒,筹备其他物件时,你不妨先让姐妹们尝尝?” 男子们也停了手上的玩件,朝这里看来:“是啊,吃不上酒,倒不妨让我们闻闻酒香。” 徐若瑾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众人都瞧着,她也只能站起身,让春草过来搭把手。 茉莉、竹叶,冰糖以及一小瓮米酒已经摆好。 徐若瑾把自己那瓮酒拿来,去掉封蜡,揭开封盖。 酒气飘出,醇香幽郁,让周围的人不由愣住,满脸好奇的盯在这里。 取来一个小酒碗,徐若瑾把酒轻轻倒入。 纯净的酒色看似蜜蜡,徐若瑾把竹叶洒进去,用竹签轻轻搅拌。 春草点燃了小炉子,徐若瑾把一锅水放上,倒扣了一个碗做底,随后把酒碗放在上面。 热水煮沸,熏起酒香更为清亮。 只是混杂了竹叶,让酒气多了几分清香。 徐若瑾取了米酒一点一点的加入,最后放上几块冰糖,让春草关了火。 流程优雅,便捷,让人看去不似在煮酒,而是在焚香。 男子们看得格外好奇,没等看够,徐若瑾已经把酒碗拿了出来。 一共五位姑娘,徐若瑾便倒上五盅酒。 酒盅没有倒满,只有浅浅的一口。 丫鬟们取来,放在五位小姐的面前。 “尝尝吧。” 徐若瑾端起酒盅闻了一闻没有入口,侧身引请,几个人却互相看看,谁都没有动。 公子们瞧得只心急,“快尝尝啊,愣着干什么呢?” 张仲恒看了一眼徐若瑾,见她脸上毫无惧色,那副自信仍旧不减。 蒋明霜最先端起酒盅,抿上一口,眼前一亮,“清香柔和,抿起来软绵绵的,还有股子甜味儿。”呵气后闻闻自己的手,“丁点儿酒气都没有,而是竹叶香!” 蒋明霜对徐若瑾的夸赞,让袁蕙翎格外不喜,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赵翠灵和莫蓉也都跟随着吃下去。 三个人面面相观,好似说不出什么品评的词来。 因为这个酒的确比曾吃过的酒都好。 莫蓉闭嘴不肯说话,赵翠灵鸡蛋里挑骨头,“一点儿酒味儿都没了,还算得上酒么?” 袁蕙翎瞪她一眼,心中只懊悔自己猜错了。 没想到这破落户的丫头还学了点儿法子。 见徐若瑾在看着自己,袁蕙翎抛开酒不提,开始说起徐若瑾的用心: “你只给了我母亲三瓮酒,却没把这煮酒的法子说出来,怎么着?对我母亲还藏私?” “原本这酒可以直接入口,我不过是怕众位小姐受不了酒气浓烈,所以才又拼兑一下,稍后醉醺醺的去正席赴宴,岂不是会被各位夫人怪罪失礼?” 徐若瑾早就知道袁蕙翎会这般刁难,“可不是所有姑娘都有袁姑娘的酒量。” 莫蓉在旁插嘴,“那你自己酿的酒怎么不喝?” 徐若瑾反问:“我若喝醉了,稍后各位公子的酒,你来酿?” 莫蓉闭上了嘴,不再多话。 “徐姑娘果真名不虚传啊,我倒是更期待你稍后的酿酒了。” “这酒气闻着真不错,煮酒的法子也很新奇,还真没试过。” “等,今儿真是来着了,对了,袁大哥哪儿去了?让他快吩咐下人们准备准备,别一会儿正席开了,酒再弄不成。” “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女人酿酒……” 张仲恒端详半晌,不由心里起了额外的情绪。 他突然不想让身边的人看着徐若瑾。 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一跳。 下意识的看向了梁霄,梁霄与姜必武在看着煮酒的炉子,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徐若瑾的身上。 此时此刻,小厮们跑的一脑门子汗,不停的把徐若瑾单子上列的器具和药材送过来。 既然已经答应做这等事,徐若瑾也不用袁蕙翎再阴阳怪气的催,自己便开始动手,做起细活来。 看着她不断的分拣各个药材的用料,那一副流畅熟悉的模样,绝不是根本不懂亦或装懂的糊弄。 芊芊玉指细腻如玉,一边动着,一边按照节奏,吩咐春草点火煮水。 蒋明霜也起了好奇心,主动上前问着,“我能不能帮上忙?” 徐若瑾一怔,虽不愿有人插手,但蒋明霜明摆着是有意与自己亲近交好,这般拒绝,容易被人误会。 “锤药!” 徐若瑾选了一个不需要技术、只靠体力的活儿,“行吗?” “我行。” 蒋明霜很干脆的一口答应,挽起袖子,只等动手。 小厮跑着把物件送来,脸色尴尬的到袁蕙翎的身边,“五小姐,奴才实在找不着称量小件的秤了……” “混账!” 袁蕙翎没想到在自己这里出问题,“量金子银子的秤呢?拿来!” “都……都在账房用着呢。” 小厮说着,缩了脖子。 各府送的礼都需要轻点,众人忍不住咧嘴笑。 袁蕙翎一张脸黑沉如墨,徐若瑾掩嘴笑开了花。 “不必了,我自己做一个随手用。” 徐若瑾取了木棍、丝线和包药的纸,按照自己曾在家中做的简易小秤的法子,又做了一个。 众人惊的瞪大双眼,从没见过这种事。 徐若瑾把一切都做好,只差称重的铜钱儿。 不等徐若瑾开口,梁霄便扔来一个,“一钱重。” 徐若瑾也不客气,微笑道谢,拿来便用。 张仲恒看着他们二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第86章 抽疯 徐若瑾已经没有空闲的功夫搭理张仲恒在那里抽什么疯。 如若知道张仲恒气的要死,她一定会再添一把火。 让丫鬟们去取来一碗昨日剩下的米饭,徐若瑾让春草把米打成糊状,加了十倍的水,放于锅中闷蒸。 大魏国虽然崇尚酿酒,但却少了一种对酒很重要的物件——酒曲。 这件事徐若瑾原本没有发觉,是偶尔与方妈妈学课时,提过一句,可方妈妈却并不知道酒曲这种东西。 徐若瑾惊愕无比。 在她上一世,这种东西很早就被发掘。 虽然这一世也有米酒,但仅仅是用糯米泡好的酒,只有浅淡的酒气便打开来喝,味道浓重后便会扔掉不用。 其实最好的东西被扔掉,那才是最可惜的。 今天若不是袁蕙翎给自己出难题,让她当场酿酒当场喝,她还没有想到亲手做酒曲。 对于给这些人喝自己新琢磨出的酿酒法子,徐若瑾丝毫压力都没有。 反正袁蕙翎已经拉开架势准备跟自己过不去。 终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就喝了。 又能怎么样呢? 烧好的米汤有了淡淡的酒气,徐若瑾把木香,官桂,丁香,人参,胡椒,甘草,桑叶,地黄,绿豆,苍耳等药材量好重量,蒋明霜又将物件都已捣碎。 米汤与药材混合,再次的放入锅中闷蒸。 酒曲的味道并不好闻。 浓浓的馊味儿混着酸苦的药味儿混杂,让所有人都捂上了嘴。 刚刚徐若瑾调酒的新奇劲儿已经都没了! 众人巴不得赶紧躲的远远的,只后悔刚刚不知犯了哪门子邪,怎么还盼着她快些酿酒? 可刚刚夸赞的话都说完,这会儿若是拔腿就跑,岂不等同抽了自己一巴掌? 还是再忍一忍。 赵翠灵早已找了去净房的借口跑了,莫蓉陪她做伴儿。 袁蕙翎是主人,即便有心跑也走不了,捏着鼻子开始嚷起来: “徐若瑾,你在搞什么鬼?这都是什么味道了,你不是想毒死他们吧?” 徐若瑾也没心情给她讲,径自忙碌着手中的活,嘴上道: “不愿意闻?那就一边儿等着去,谁让你非要我当众酿酒的?你以为这是什么舒坦的活计?莫说是酿酒,即便是调香也是各种味道混杂,不懂你就闭上嘴!” 袁蕙翎大白眼翻上了天,拳头攥的紧紧的。 徐若瑾的话一出,不知多少人瞪向袁蕙翎。 可袁蕙翎哪会怪罪自己胡乱出主意? 她巴不得徐若瑾出丑丢人,弄的东西垃圾都不如。 各府的公子小姐也都在,这种话都不用出去传了,直接便满城皆知。 特别是张仲恒…… 她那位未婚夫此时一张脸都憋青了。 若不是有臭味熏鼻,袁蕙翎巴不得放声大笑了! 蒋明霜这会儿也有些后悔。 不过更多的是担忧。 徐若瑾刚刚兑出的酒的确美味,可现在弄出来的东西确是这样馊臭的味道。 稍后不知要被多少人嘲笑讽刺…… 可徐若瑾脸上怎么一点儿担心都没有?反而还挂着笑? 她不会是故意闹什么恶作剧吧? 蒋明霜虽然心中忐忑,可她并没有萌生退意。 既然伸手帮忙了,那就帮到底。 徐若瑾是个直性子的人,不是传闻中的样子,蒋明霜也说不清自己是喜欢她的性格,还是对她的身世予以同情,心中只寻思稍后如何帮她退场了。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众人心中如何思忖自己。 肉桂,乳香,没药,木香,闹羊花,羌活,川芎,元胡,紫荆皮,五加皮等一众药材全都称量好。 这些却没有再捻成药末子,徐若瑾把煮出来的馊味儿熏天的曲酒拿出来。 米酒与药材齐齐加入,一瓮兑成一坛。 用蜡油将坛子口封住,徐若瑾吩咐春草,“把坛子直接扔火炉子里。” “啊?” 春草吓了一跳,见徐若瑾看过来,她连忙捧起坛子放入火炉子中。 徐若瑾拎起一个盖子,挡在了炉子上。 擦擦额头的汗,徐若瑾吩咐道:“半柱香时间过后叫我。” 春草立即答应。 徐若瑾让红杏过来,为自己的手上缠上厚厚的布。 稍后她要搅酒,坛子热,酒更热,她还不想毁掉自己的这双手。 挽起袖子,露出了半截碧玉般的手臂。 张仲恒立即涌了气,想要骂她两句不知羞。 可徐若瑾根本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只做着手中的活计,理都没理旁人。 公子们也看的一愣,看到张仲恒那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全都掩鼻扭头,不再朝着徐若瑾那里看。 姜必武也被她的动作惊住了! 转头见梁霄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姜必武拽拽他的衣袖,又指指手臂。 梁霄自当明白他的意思,却仍旧没有转头,继续盯着。 姜必武被这位的举动刺激的不知如何是好。 今儿这一趟真不白来,之前以为只有梁霄这么个奇葩,却没想到徐家的姑娘更奇葩。 他们俩才更应该凑成一对儿吧? 姜必武朝张仲恒看去,见张仲恒铁青的一张脸也在瞪着梁霄,他只感慨,张家和梁家的仇恐怕是解不开了。 半柱香的功夫到了。 徐若瑾把酒坛子从火中取出,凉水泼上,打开坛子用竹签拼命的搅拌。 再次封好,扔于火中,继续计时半刻钟。 反复了四五次,众人已经坐等的极不耐烦,蒋明霜也累的有些头晕,坐在一旁休息。 袁蕙翎已经嚷的快说不出话,闭嘴只等看笑话。 掐好时辰,徐若瑾吩咐着:“灭火,好了!” 一声清脆,所有人都朝她望来。 不管这酒是好是赖,终归是有了成果。 徐若瑾也迫不及待,对于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手艺之外,她更想看到自己的成果! 一大盆凉水泼在酒坛子上,徐若瑾扯掉手上围裹的布。 白皙的皮肤被熏蒸红,看起来格外刺目,惹人心疼。 春草吓的连忙上前,“二小姐,还是奴婢来吧?您的手……” “不用,我来!” 徐若瑾丝毫不吝,尽管手被热气熏的发胀,她放在冷水里浸过一下,依旧自己小心翼翼的刮掉封蜡。 揭开酒坛的盖子。 浓郁的酒味儿散发开来,刚刚的臭气早已不在。 丫鬟在桌上摆开了十个大碗。 每碗中舀上一勺新酿出的酒,只等众人品尝。 刚刚兴致勃勃的人俱都退后,倒是把张仲恒与梁霄推举在前。 死道友不死贫道,即便呕拉吐泻,也还是他们两个人先来吧…… 梁霄毫不客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酒入口中,他眉头蹙紧。 众人惊愕的时候,他将酒咽入腹中,竖起拇指,赞上一句:“好酒!” 第87章 醉了 梁霄的夸赞,让所有人都惊了。 虽然与梁霄交往不深,但多数都听说过他奇葩的性格。 不婉转、不寒暄,说一不二,偶尔因性子太直,让人无法接受。 他夸赞徐若瑾的酒是好酒,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气张仲恒? 这倒不是众人不信任徐若瑾,而是她刚刚弄出的馊臭味道实在让人心中有阴影。 那种东西兑出来的酒,能好喝? 众人半信半疑,俱都看向了张仲恒。 张仲恒看着眼前的酒也在犹豫。 梁霄嘴角轻动,显然是在嘲讽他胆小怕事。 余光睹见姜必武还在盯着酒碗看,梁霄抬手拿起他面前那碗,目光直视张仲恒,一口全部喝下。 “呃,那我喝什么?”姜必武只觉自己很无辜。 他可不想被人误认是胆小不敢喝,不过是他想仔细看看而已。 徐若瑾给春草使了眼色,春草立即上前又舀了一碗。 “姜公子,请。” 徐若瑾这般大方的邀请,姜必武自不会拒绝。 端起碗先抿了一口,入吼火辣,醇厚,比寻常喝的酒劲头更猛。 好似咽入腹中一粒火种,暖意瞬间释放,遍布全身。 那种感觉格外的爽! “好,真的是好酒!” 姜必武脸上的喜色很浓,而他的夸赞,让其他人更为信服。 众人不免对面前的酒跃跃欲试,张仲恒却闷声憋气,看着梁霄和姜必武,抬手便把酒都倒入口中! “咳咳!” 一阵猛咳! 张仲恒呛的脸色通红,好似快把肺子都咳出来。 袁蕙翎早就对梁霄和姜必武夸赞徐若瑾不爽,此时看到张仲恒出了麻烦,连忙大嚷起来:“还说是好酒,明明就是破酒,否则仲恒哥哥怎么会这样?” “仲恒哥哥,你能不能挺住?我这就吩咐人去前院请老大夫来,你一定等一等,坚持住啊!” 袁蕙翎说着就要喊人,张仲恒一拍桌子,“回来!” “仲恒哥哥你不用顾忌……” “一边呆着去,用不着你插嘴!” 张仲恒不停的抚着胸口,他刚刚喝的太猛,没有意识到酒会这么烈。 看到梁霄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早已明白,自己被耍了! 可此时怪不得任何人,谁让他自己非要一口喝进去? 吩咐小厮又为自己舀了一碗,张仲恒一口一口的抿着,目光不妨朝徐若瑾望去。 这个女人,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原本以为是个破落户的丫头,却没想到,她还有几分天资。 她若进了张家,调教一番,倒也可以不错。 只是她的性子实在让人觉得耻辱。 明明是已经定了亲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见这么多异性男子,而且还为他们酿酒? 刚刚搅酒时,更不自觉的露出半截手臂。 特别是她与梁霄之间,虽未多言,可目光的交流让他更是吃味不能容忍。 这哪里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做出的事? 狐媚的心性,绝不能容! 张仲恒盯着徐若瑾,那副复杂的神情让众人不由抽搐,随后低声议论起来。 都知道他与徐姑娘早已定了亲。 可有这种机会见面,也不用盯着人家看啊? 往后要看一辈子的…… 只是时间一久,众人发现了不对头。 那眼神怎么好似没有亲昵欢喜,反而是带着怒意,居高临下的批判? 觉出事情不对,众人也都拿起酒碗喝两口。 烈酒入口,才明白刚刚张仲恒为何会呛咳成那副模样。 仔细体味过后,才发觉这种酒的确比之前喝过的酒美味,之所以说美味,是因为这种酒更烈更凶猛,很合男人们的口味。 可想到徐若瑾刚刚酿酒的法子,所有人的脸色都奇怪难看。 袁蕙翎早就在一旁等着众人的评价,她好讽刺讽刺徐若瑾。 这些人喝完都不说话了,这不是要急死她吗? “怎么都不说话呢?到底怎么样啊?” 袁蕙翎瞪了一眼徐若瑾,“那种臭味酿出的酒能好喝?我才不信呢,几位哥哥也是顾忌你的脸面,不肯揭穿你罢了。” “不信?那你自己尝一口啊?”徐若瑾不会与她对着吵。 狗咬人是错,但回咬一口就更不对了。 只有让她真的服…… 即便不服,吃个闷亏,就没有说辞了。 袁蕙翎想要回骂,可看着徐若瑾那副悠然心得的样子,心中起了气。 “那么臭的东西,你让我喝?喝烂了舌头,你的割下来赔我么?” “众位公子可都喝了,难不成你在诅咒他们?” “喝就喝,喝完骂你个狗血喷头!” 袁蕙翎被喝过此酒的人怒目相瞪,没寻思她肆意的一句话,招来这么大的仇恨。 一大口灌下。 袁蕙翎当即一张小脸通红无比! “噗”的一口喷出来,她指着徐若瑾,却骂不出声音,“你,你害我,这是什么破玩意儿,你、你故意的!” “酒的性子烈,是你自己受不住,与我何干?” 徐若瑾看着自己仍未褪去红的手,把衣袖整理好,“其他人喝了,都没你这副模样,难不成,袁姑娘受不住的,就都是糟粕垃圾?若你这般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了。” “袁妹妹,这应该是男人的酒,你们还是喝些果酿为好,不要再碰啦。” 公子们嬉笑的看着袁蕙翎,倒不是诚心逗弄她,而是在说着开解的话。 “的确,我们尝了第一口,都被惊到了,你个小丫头哪里受得了?” “不过之前从来没尝过这种酒,徐姑娘,你是向哪位师傅请教的?这是什么法子?” 有人开口细问,徐若瑾倒被问愣了。 这个理由她还真没想过,话该怎么编排呢? 若是其它的酒,她可以说是向方妈妈学的。 可这种东西她也是第一次尝试…… “是我自己无意中琢磨出来的。” 徐若瑾觉得这般说过于敷衍,又补了一句道:“阴差阳错吧,否则我也没那么大本事,今儿能得各位公子的肯定,我倒是心放了肚子里,这种酒,我自己是喝不下口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了。” 袁蕙翎被呛的鼻涕眼泪满面,顾不得再谩骂徐若瑾心思毒,连忙让丫鬟把自己扶下去净面。 主人一走,其他人也有了离去之意。 此时也有下人们来通传,前院的宴席开了,请众人前去。 三三两两的离去,徐若瑾也松了口气。 一转身,好似撞上了一堵墙。 抬头一看,却是梁霄。 连忙后退两步,徐若瑾缓定了心神。 梁霄扔过来一个小盒,“药,别留疤。” 徐若瑾面露惊诧,连忙道谢;“谢过梁公子。” “我要酒。”梁霄认真的看着她,“就要这种酒!” 第88章 拒绝 徐若瑾很惊讶。 她没想到梁霄会直接过来要酒。 可自己的酒,方妈妈拿回去过,没有给他吗? 仔细思忖下,徐若瑾仍旧摇摇头,“我没办法答应你。” “理由?”梁霄眉头微皱,直问原因。 徐若瑾很认真的回答: “其一,今天酿酒也是胆子大了些,心气过剩,按说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酒中需要添加的药材也不同,好在今天大家喝的都不多,所以没有出现其他问题,这是我冒险后的自责。” “其二,这种酒我也是刚刚琢磨出来的,利弊不明确,不敢擅自做主送人。” “其三,”徐若瑾顿了下,“我送不起,我的屋子那么破,我没钱。” 最后一个理由说出,梁霄忍不住嘴角轻笑。 他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她到现在还记着。 女人,都是这般小心思的吗? 徐若瑾轻咳两声,皱眉道:“很可笑吗?我又不是做生意的,哪里有银子买那么多的药材用料?没钱就是没钱,有什么笑话的?” “抱歉,若我那晚的话伤到你,我道歉。” 梁霄拱手致歉,徐若瑾侧身躲开,“梁公子曾救过我一次,我理应感谢你,不过我做不了的原因也很明确的告诉给你,希望梁公子不要介意。” “救你?” 梁霄半挑着眉,露出惊诧。 徐若瑾很吃惊,“你在湖里把我捞上来……” “你误会了,我虽把你从湖里捞上来,为的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与张仲恒打赌。” 梁霄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低沉,夹杂一丝沙哑,“我等意气用事,他才顺手推你下湖,所以才有后续的事。” 侧开一步,梁霄的目光直视徐若瑾身后,“或许,我不该告诉你真相。” 徐若瑾眼睛微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张仲恒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梁霄转身离去,与姜必武同赴正宴。 徐若瑾也打算带着丫鬟们离开,她分毫不想与张仲恒有什么交集,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你给我站住!” 张仲恒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徐若瑾连忙甩掉,后退几步,“请你自重。” “我自重?” 张仲恒的冷笑嘲讽堆满一脸,“徐若瑾,你是已经定了亲的女人,在外这般放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这话说的真可笑!” 徐若瑾瞪向他,“我一个定了亲的人,为何被特意点名要来县令府赴宴?我一个定了亲的人,就在亭子里与众位姐妹吃茶,是谁上赶着跑来搅和的?是谁开口要喝酒的?是谁啊?” 想到昨晚被人动了手脚的酒,徐若瑾脸上的冷意更浓,“更是谁,私通我身边的丫鬟,对我的酒动了手脚?不想认,没关系,人在做,天在看,小心遭报应!” 张仲恒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来徐若瑾这般气盛的反驳,“你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 “这话你还真是说错了,我再不知好歹,也知道不该与一个想害死我的男人说话,告辞!” 徐若瑾说罢,快步的朝着另外一方走去。 春草与红杏在后面紧紧跟随,张仲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狠狠一拳捶在桌案之上。 “徐若瑾,你总有服小爷的一天,你给我等着!” 徐若瑾逃窜一样的奔向了县令夫人的宅子。 可惜此时身边没了人,她也不认得此地,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红杏刚要去找位婆子问问路,蒋明霜在一旁露了身影,“若瑾。” “蒋姑娘?”徐若瑾连忙簇步过去,“有你在就好了,这里我从未来过,实在认不得。” “就知道你找不到,我便在这里等你。” 徐若瑾一怔,没想到蒋明霜会这样待她。 “怎么?难道不愿与我同行吗?” 蒋明霜笑着调侃,徐若瑾立即凑去挽起她的手臂,“你不怕袁蕙翎找你麻烦?” “我是在替她尽地主之谊,她感激我才对。” 蒋明霜的调皮,让徐若瑾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再多说,两个人却似相识许久的好友,格外亲昵。 到了县令夫人的宅院,夫人们早已经去了宴席之地。 徐若瑾与蒋明霜两个人一溜小跑,由丫鬟们带路引着去正院。 杨氏在座位上气的牙根儿痒痒,这个死丫头,到底跑了哪里去? 刚刚遇见袁蕙翎和赵翠灵等人,问起徐若瑾的下落,她们却嘲讽的说她被公子们围住了,众位夫人立即脸色全都变了,一句话不再多说。 杨氏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 闺女再怎么不守规矩,都是她这个做母亲教的不对。 暗含嘲讽的目光和不屑的笑把杨氏看的头皮发麻,只闷着气想要斥骂徐若瑾一通。 徐若瑾露了面,杨氏一眼就看到了她。 与蒋明霜一起往杨氏那里走去,徐若瑾小跑上前,立即赔礼,“玩的太久了,让母亲担心了。” “你这个死……你这个丫头,实在让人担心,怎么不与袁姑娘她们在一起?” 杨氏当着外人的面也不能破口大骂,桌上还有其他夫人在,否则她恨不得打上几巴掌。 “徐夫人别怪罪若瑾,是我刚刚身子不舒服,她陪我在小亭子歇了会儿,袁姑娘要去净一把脸,我们便分开了,都是我不好……” 蒋明霜主动出来解围,夫人们不妨也都看过来。 “一直是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杨氏半信半疑,因为二人与袁蕙翎和莫蓉她们说的不一样。 蒋明霜立即点头,“对啊,一直都没分开,赵妹妹和莫蓉妹妹说去净房,然后就没了影,我们还一直在小亭子里等呢,也不知道她们回来没有。” 杨氏听了蒋明霜的话,立即扬眉吐气的直直腰板。 转身看向其他夫人,杨氏声音也高了半截,“她们早就回来了,你们两个也是实心眼儿,居然一直等着,若不是有丫鬟们领来,恐怕连这顿喜宴都错过了。” “行了,你们小姐妹,去姑娘们的席面找位子吧,我们老婆子的席面,你们呆着也不舒坦,丫鬟们都在,也用不上你们伺候,快走吧。” 蒋夫人因有自己的女儿在,不得不出来说两句。 杨氏朝向赵夫人和莫夫人冷瞪两眼,那二位只当没听见,故意装傻。 “谢蒋夫人,谢母亲,那我们先去用饭了。” 徐若瑾心底长松了一口气,拽着蒋明霜便往袁蕙翎她们的桌席走去。 小姐妹离开此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吐舌一笑。 袁蕙翎早已在此地等着她们。 今儿的仇,她非报不可! 第89章 恶意 这一张桌席早已留下了两个空位。 徐若瑾与蒋明霜谦让一番,便坐在了此处。 倒不是她们俩乐意,而是其他桌席已经没有位子了…… 赵翠灵与莫蓉跟在袁蕙翎的身边,而此时的袁蕙翎虽然已经重新洗脸更衣,但烈酒的红晕仍未褪去,在她的脸颊留下的两抹红。 若提她刁钻的性格,倒是个娇色可人的姑娘。 只是此时她正在等着徐若瑾,见她躲过了刚刚夫人们的臭骂,嘲讽道: “还真是把谎话能说出花来了,不但一个人扯谎,还有另外一个帮腔,果真是绿豆找王八,你们俩凑一对儿还真合适。” 蒋明霜要还嘴,徐若瑾摁住她,“你这话说的我听不懂了,我扯什么谎了?” 袁蕙翎冷哼,“什么到一旁去歇着,你做什么了,你知道!” “我只知道,我一直都与袁姑娘和几位姑娘在一起,只是刚分开不大一会儿。” 徐若瑾的回答,让袁蕙翎瞪眼说不出话。 赵翠灵在一旁帮腔道:“那不知道,我们刚刚去净房了,不知道徐姐姐又去做了什么。” “是吗?” 徐若瑾看向了远处的桌席,“这么多双眼睛呢,细究起来,谁都脱不开干系,我终归是订了亲的……不过,好似你们还没定亲?” “那几位公子,倒是不错……” “你别胡闹!” 袁蕙翎立即瞪起眼! 虽说在她们这里男女大防没那般严重,那也是大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罢了。 若真的闹出事来,她们的名声和清誉是会受到影响。 闹的太凶了,家里也会找寻一个差不离的人家马上定亲。 她袁蕙翎才不想窝在中林县。 原本她心中是有意张家,可自张仲恒与徐若瑾定了亲,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抑郁了很久。 而后她的姑母有意来信说,有意让她去京中住一段日子。 其实是相中她,想亲上加亲…… 徐若瑾虽然在笑,可她的话却带着强烈的威胁。 袁蕙翎虽自幼被娇宠的毫无拘束,但她不是傻子,在这等事上,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 “我这么胆小甚微的人,哪敢胡闹呢?”徐若瑾笑眯眯的感慨,“大人们一吓唬,我也顶多把实话都说出来罢了,从不敢虚假糊弄。” “你怎么不是糊弄?你也不看看你弄了什么破酒,让袁姐姐现在还晕着呢!” 赵翠灵很想好好巴结袁蕙翎,壮了胆子讽刺着:“也不知那几位公子喝了有没有事情,都应该找你算账才对。” “我有做酒吗?从县令夫人那里取来的酒,不就是咱们几个人喝了一盅底儿吗?” 徐若瑾不理赵翠灵,而是直直的看向袁蕙翎。 袁蕙翎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认同徐若瑾的话,“对,只有我们五个人喝了一点点而已!” “袁姐姐……” “你闭嘴!”袁蕙翎压低声音警告道:“今儿的事,谁都不许再说,否则就是烂舌头!” 赵翠灵与莫蓉缩了脖子不敢再吭声。 蒋明霜适时的开了口,“嚷什么呢,刚刚吃茶喝的多了,我也饿了,怎么还不动筷子呢?” 徐若瑾接话道:“主人还没举筷子呢,咱们怎么动?” “吃!” 袁蕙翎咬牙切齿的说出个字,“都是山珍海味,你们可捡着了!” 徐若瑾也没客气,举起筷子开始吃。 她可是绝对亏嘴,在徐家偶尔才能见到肉腥,如今面前摆着山珍海味,她又怎能放过? 寒暄的客套话都没了,不停的往嘴里夹。 “破落穷户,好似没吃过饭似的。” 袁蕙翎不敢再提刚刚的事,却也忍不住出言挤兑着。 “的确没吃过,我父亲的俸禄低,吃不起。”徐若瑾笑看着袁蕙翎,把一筷子海参塞进嘴,“好吃,真的好吃!” “这个饭我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袁蕙翎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我去母亲那里给各位夫人请安敬酒了。” 赵翠灵立即起身,“姐姐,我陪你。” “不用,呆着吧!” 袁蕙翎懒得理她,起身便带着丫鬟们离去。 桌席上一片尴尬。 抛开寒暄斗嘴,赵翠灵和莫蓉两个人也只望向袁蕙翎那边。 没有了袁蕙翎做依仗,她们还是惧怕蒋明霜的…… 谁让她爹的官更大一级呢? 蒋明霜也不愿搭理,余光一睹徐若瑾,却见她仍旧闷头吃的欢实。 哪还有刚刚酿酒时那副精明强干的伶俐模样? 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是蒋明霜最向往的。 只可惜她做不到。 徐若瑾这个被人各种谣传软弱、无能、被徐夫人苛待的女子,居然有着这样坚毅的性格。 那么她这等出生就被呵护的人,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在徐若瑾的身上看到了对日子向往的期待…… 笑了笑,蒋明霜索性也举起筷子夹了好大一块肉塞到嘴里。 这般洒脱的吃法,她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嬉笑着大开吃戒,赵翠灵和莫蓉看的目瞪口呆。 而此时望向这一桌的还有一个人。 那便是张仲恒。 尽管隔得有些远,张仲恒却仍旧无法让徐若瑾脱离自己的视线。 耳边一直回响着刚刚她与自己争吵的话。 好似陷入了梦魇,根本无法把她的影子、她的声音去掉。 看着她那副毫不端庄的吃相,张仲恒咬牙切齿。 堂堂一个订了亲的女子,行止没有规矩、连吃相都这么不雅,简直就是丢了张家的脸。 张仲恒虽已忘掉自己曾对她萌生过杀意。 可如此与自己争锋相对的女人成为正妻,他仍旧不能忍! 他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必须是听话的女人! 张仲恒猛吸一口气,端起手边的酒入口。 “什么破酒?这么没滋味儿?” 张仲恒的挑剔,让一旁的袁仰调侃起来,“怎么着?不是佳人亲手所酿,喝着入不得口了?” 徐若瑾酿酒的事,袁仰是听众人讲的……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张仲恒把酒一饮而尽,再抬头望向徐若瑾,却见那位子空了。 徐若瑾这会儿格外庆幸自己没顾什么颜面胡吃了一通。 因为她此时被叫去夫人们的桌席。 袁蕙翎自当是看不惯她吃的那么痛快,提起徐若瑾刚刚给她们重新调的酒味道格外美。 杨氏便自告奋勇的把徐若瑾叫过来。 徐若瑾又把刚刚的茉莉、竹叶等物重新勾兑,为夫人们斟酒。 众人虽接连夸赞,却不肯放她离去…… 看着袁蕙翎喜滋滋的挑衅模样,明显在宣示着她的胜利。 张夫人抿了一口徐若瑾的酒,上下打量她几许。 看到徐若瑾手臂无意露出未褪去的红,她皱眉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第90章 挑拨 张夫人这么一问,众人都朝着她的手看去。 徐若瑾心里暗自后悔,刚刚忙着兑酒,忘记遮掩好手上的熏伤。 夫人们的眼光都很毒,随意找的借口恐怕难以应付过去。 袁蕙翎在一旁抿嘴笑着等看戏。 这可不是她挑拨的,而是张夫人自己瞧见的…… 杨氏愣住,拽过徐若瑾的衣袖提了上去,半只手臂的红全都露了出来,让夫人们吓了好大一跳。 “哎哟,这是烫的吧?怎么伤成了这样?” “你们小姐妹的,到底干什么去了?好端端的吃茶,怎么能熏成这样?” 夫人们七嘴八舌的问着,杨氏只怨恨自己手欠。 好端端的拽她衣袖干什么? 这会儿纵使想找借口,也不好编排了。 梁夫人眉头微皱,却没有说什么话。 县令夫人终归是女主人,立即吩咐人去拿药,“快去把老爷书房中的烫伤药取来,姑娘家的,最怕留下疤痕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唉,你们几个小姐妹的,怎么这样不小心?” 话中自当带着埋怨,徐若瑾微微福身道了谢,“让县令夫人为若瑾操心了。” “到底怎么弄的?你倒是说啊?” 张夫人等着她做解释,那副审问的口气,让徐若瑾很是不喜。 “多谢您的关心,稍后涂了药便没事了……” 徐若瑾没有正面回答,绕开了她的纠缠。 “啪”的一声! 张夫人把筷子撂在了桌上,一张脸即刻沉下来,损她道: “如今的姑娘也是家中宠溺,规矩不规矩的抛开不提,如今连长辈的问话都不搭理了,哪像我们小时候,若敢有半句违逆,早有戒尺板子抽上来,唉……” 徐若瑾还没踏入张家门,张夫人纵使有心训斥,也要绕个弯子。 杨氏的脸色也落了下来,当着她的面数落徐若瑾,这不等同于在骂她没有规矩? 寻常的事也就算了,“规矩”二字是杨氏的逆鳞。 纵使她一直都吹捧巴结着张夫人,乐意攀张家的高枝,但现在亲事的日子都定下了,她也有了耍个脾气的底气了。 “别人家我自不知道,若瑾我是敢拍着胸脯子夸赞的,我这么多年,对她的要求也格外严格,她也规规矩矩的孝敬我,从没有违背过长辈的吩咐和叮嘱,这个保票我是敢定下的。” “不过听话归听话,却也不是一点儿脑子没有的盲目顺从,分得出场合轻重,更不会无事生非!” “你……” 张夫人咬紧了牙,心里如同火烧。 可她也没法子去捡杨氏的骂,扭过头去不搭理。 县令夫人见两位夫人都撂了脸子,只能站出来圆场,“瞧瞧这都是怎么了,都是疼丫头,归根结底是怕丫头受了委屈,怕若瑾碍着面子不敢说。” 看向徐若瑾,县令夫人继续道: “其实都在我面前,真受了委屈,还能不为丫头做主么?用不着瞒着藏着的,你说呢?” 这话明显是更偏颇张夫人…… 杨氏的脸色则更加难堪,徐若瑾却平静如常,因为她早就预料到县令夫人会更偏着张夫人。 谁让杨氏在夫人们的圈子里,一直都不受待见呢? 绕了一个大圈子,事情又周转回来。 徐若瑾被夫人们盯着,她不想回答也不可能。 赵夫人与莫夫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等待,梁夫人依旧是那副端庄的笑,看不出喜怒偏颇。 徐若瑾思忖下,看向县令夫人,“您刚刚也说了,在您面前,哪能受得了委屈?终归是涂下药就能好的,所以不愿声张罢了。” “刚刚可说你跟一群公子们……” 莫夫人说话的声音虽小,却是把张夫人心底的怀疑给揭了。 之所以众人追问,便是又怀疑起之前袁蕙翎和莫蓉几个丫头的话了…… 事情不挑明倒罢了,这会儿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夫人们的神色也更凝重。 杨氏气的眼前发晕! 刚刚蒋明霜过来几句话,已经把事情圆了过去。 怎么这会儿又提起来? 她们这些人就是嫉妒徐家攀上张家的高枝,所以在这里不停的拆台! 自己巴结张家又怎么样? 赵家与莫家不也对县令夫人卑躬屈膝的追捧? 谁也别笑话谁。 若依着自家老爷的官职来看,还比赵家和莫家厉害呢! 杨氏不敢对张夫人厉色,却瞪了赵夫人和莫夫人许久。 徐若瑾的心中却格外一紧,下意识的望向县令夫人,却见她含笑的看着自己,那一副居高的姿态,让徐若瑾感觉很恶心。 热闹就那么好看么? 拿自己的清誉耍弄着,不觉得是她们的心思龌龊卑微么? 徐若瑾心底不忿,脸上却挂了笑意,“原本是不想说的,这般一说,好似我们姑娘家的都成了不守规矩的了,不单是污了我,岂不是连几位姑娘都绕了进去,刚刚我们可是在一起的。” “莫蓉说,她和翠灵先离开的……” 莫夫人的话,明摆着是不信。 县令夫人瞪一眼莫夫人,“都是孩子,你们这是想什么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吧。” 徐若瑾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袁蕙翎,“我手臂的红,是刚刚在六角亭里弄酒熏伤的。” 袁蕙翎本是要笑,却见徐若瑾看向她。 夫人们也在看着袁蕙翎,似是问她事情是否真实。 “是,是热气熏伤的。”袁蕙翎看向徐若瑾,“没想到你还真敢说出来。”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徐若瑾一脸无奈,“我是真不愿说是因你伤的,可若再不说,夫人们的眼神就要把我吞了,袁姑娘,真是抱歉啊!” “哼,啊?” 袁蕙翎本要答应,却又突然瞪了眼,“怎么、怎么成了我弄伤的?” “难道不是吗?” 徐若瑾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 那副眼眸中所露出的锐光,让袁蕙翎心底一颤。 想到刚刚徐若瑾在另外桌席上的威胁,她豁然明白了。 徐若瑾这是要让自己来顶这口黑锅,认这个栽了? 袁蕙翎想要当即斥骂,说出事情真相。 徐若瑾淡然的笑,却让她心底迟疑。 不会……不会事情说出来,对她是最没利的吧? 县令夫人看袁蕙翎的目光有些奇怪,“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狠狠的咽了下唾沫,袁蕙翎只觉额头气的生疼,咬牙道:“是,就是我弄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第91章 认栽 袁蕙翎的回答,让县令夫人僵滞当场。 张夫人疑惑的皱着眉,莫夫人与赵夫人惊诧对视。 杨氏当即看向张夫人,以无声在示威。 梁夫人“扑哧”一笑,众夫人看去,她也不尴尬,“都是姑娘们玩闹的事,何必纠结不清?县令府里的宾客都不是普通人家,又能出什么事?” “就容她们闹着玩去吧。” 梁夫人看向方妈妈,“我那里有瘀伤的药,是我的哥哥送给梁霄的,你去取来,为徐姑娘擦一擦,正是花季年华,别留了疤。” 方妈妈立即点头答应,徐若瑾心一惊。 刚刚梁霄已经把药给了她,方妈妈去,哪还能要得来? “母亲,我能不能随方妈妈去聊聊?还有好多事情想请教。” 徐若瑾开了口,梁夫人与杨氏都一怔。 原本是个圆场的事,她找个借口离开此地,与方妈妈单独谈也不会有人管。 这会儿当着众位夫人的面说出来,倒是耐人寻味了。 张夫人的脸色格外难看! 徐若瑾与她顶嘴,此时却对一个梁府的老妈子这般敬待,这岂不是正抽打她的脸? 原本就瞧不上徐家,此时张夫人怎么看徐若瑾都格外不顺眼! 若这门亲事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她是绝对不会答应徐若瑾嫁入张家。 心里只暗自后悔,还不如由着张仲恒闹到京都的老爷子面前,说不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要娶这样一个麻烦回来,张夫人便觉得头疼。 杨氏原本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过了,再一看张夫人的脸色,她便迟疑开来。 梁夫人未动声色,只笑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凑在杨氏身边轻声道:“我总不能在各位夫人面前涂药,岂不是污了夫人们的眼……” “那你就去吧,终归也是教过你的妈妈,一定要好好对待,知道吗?” 杨氏就坡下驴,也想早点儿让徐若瑾离开是非之地。 徐若瑾立即点头答应,又为其他夫人行了礼,便去搀扶方妈妈,离开了宴席之地。 县令夫人这会儿才算缓过神来,只觉得梁夫人出面圆了场,格外感激。 可她更有心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找了理由道:“去看看她的大嫂,怎么还不来这一桌敬酒,我去去就来,各位夫人慢坐。” “您先去忙……” 县令夫人揪着袁蕙翎立即离去,赵夫人与莫夫人便与张夫人寒暄客套的聊起来。 梁夫人倒坐得安稳,不声不语,旁人却时不时的朝她看去,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是这样一位不容人忽视的夫人…… 杨氏心底艳羡着,却还不敢上前搭话。 只盼着这场宴席快些了事,她着实受够其他夫人的白眼了! 与方妈妈找寻一个无人的房间坐下来。 徐若瑾也没遮掩,把梁霄给她的药拿出来。 方妈妈怔住,顿上片刻,才把药拿出来打开,挽起徐若瑾的衣袖,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红,连连叹气,开始擦起药来。 “妈妈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徐若瑾说到这里,见方妈妈瞪她一眼,她只能吐吐舌头,“是我错了,不该意气用事,只是若不答应,恐怕我的名声又要被毁,心头不忿而已。” 感觉到药涂到手臂上冰冰凉,伤到的地方没那般难受,她不由想到梁霄。 “此事按说与梁公子没关系,只是他好心罢了。” 见方妈妈不说话,徐若瑾不禁叨叨起来: “您可别不理我,我知道您当初到徐府教我,或许是梁夫人觉得愧疚,梁公子刚刚说起当初我落水的事,是张仲恒与他赌气,衡量他的胆量,但此事要怪也应该怪张仲恒那个畜生,与梁公子毫无关系。” “可我一直拿您当我的老师,这个是从未变过的。” “嘶……” 徐若瑾感觉到药渗入皮肤后的火辣,不由得咬牙皱眉,叫嚷出声。 “什么都懂,可还是鲁莽用事,你不说我还能不知道?拿出这个药,我就大概猜到了。” 方妈妈无奈的摇头,“少爷也是,何必与你说这些?” 看到徐若瑾手上的伤,方妈妈皱紧眉头,“酿酒也用不上把手弄成这样?上一次你落水,是因为你毫不知情,可这一次?什么道理都看得开,却又以身犯险,让我如何说你才好。” “也是我心气急。” 徐若瑾挽下了袖子,脸上喜洋洋的道:“妈妈,我又琢磨出一套新的酿酒法子,是我一直都想试的,今儿他们逼我酿酒,我索性就豁出去了,却没想到真成了!” 回忆着当时众人称赞的模样,徐若瑾也有些小满足,“若是让我自己在家,是筹不到这么多物件的,县令府倒是富裕,什么都能拿得出来。” 徐若瑾把自己的法子为方妈妈大概讲了一遍,把方妈妈听的也直叹奇。 “酒是梁公子第一个喝的,他也称赞一声好,其他入了口的,都没说出个‘不’字来,不过据他们说,这个酒很烈,口感香醇。” 徐若瑾很是向往,“可惜我现在酒入口就晕,不能亲自品尝。” 方妈妈听到她提及梁霄赞好,眼睛瞪的硕大,“是少爷说的?” 徐若瑾点头,“他还有意让我为他酿这种酒的。” “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 “上次的酒我并未给少爷。” “我已经知道了。” 徐若瑾看出方妈妈急了,连忙安抚道: “妈妈放心,我怎敢随意答应他,我听说过梁公子身上有伤,何况我也跟他说了明白,这种酒是初次酿,利弊暂时无法断定,而且,他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怎能随意的开方子。” 见到方妈妈舒了口气,徐若瑾道:“何况,即便什么都清楚,没问过您,我也不敢擅自答应的。” “还好还好。” 方妈妈拍拍她的手,“这件事,谁都不要再提起,知道吗?” “这又是为何?” 徐若瑾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方妈妈却不肯再说,“你只记得我的话就好,多的事不要再问。” “我记得了,不会多嘴。” 徐若瑾倒有些小失落。 亦或许因为她已经与张家定了亲,所以方妈妈便忌讳她再提起梁公子。 都因当初梁霄曾经下水救过她…… 第92章 发难 与方妈妈聊了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丫鬟过来找,梁夫人要回府了。 徐若瑾很是不舍。 还有一肚子的话想与方妈妈说,谁知在一起的时间只能这样短暂。 一张小脸苦涩的耷拉下来,她枕在方妈妈的肩膀上,撒娇道: “要是您能一直在我身边该多好。” 方妈妈笑着拍拍她的小手。 虽然相处不久,方妈妈早已将她当个晚辈来看待。 似乎在二人心中都有不约而同地的认定,她们就是亲人。 在方妈妈看来,徐若瑾自幼在家中备受冷落苛待,有个机会与自己学习,她兢兢业业、刻苦不服输的劲头,让方妈妈很是赞赏。 而每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少女欣喜,是那般的活泼。 其实徐若瑾在这一世真的没有亲人。 她只有这一张皮和这个身份,在内心深处,她的寂寞孤独,无人能懂。 而方妈妈的出现,为她的生活指明一个方向,带她脱离了最初的抱怨和恐惧。 分别是永远无法抵抗的。 徐若瑾心中明白,也没有让方妈妈为难,梁夫人再敬重她,也不会容忍等她太久。 搀扶着方妈妈一起出了门,徐若瑾为她送行。 众位夫人都已经跟随到门口,也准备离开县令府,杨氏也在,看到徐若瑾袅袅婷婷从远处走来的样子,恍惚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得她了。 这还是那个任自己拿捏的丫头么? 梁夫人的身份最高,自当要由她走了之后,其他夫人们才会陆续离去。 张夫人一张脸如同黑锅。 这也是自梁夫人来到中林县之后,她一直心头不忿的原因所在。 之前,她才是第一个离席的人。 看到徐若瑾与方妈妈一同过来,那一份亲近的模样,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时辰不早,各位夫人都准备回府了,也别让徐夫人担心,改日到我家中去坐坐,方妈妈也时常提到你。” 徐若瑾立即行礼答应下来,“多谢梁夫人相邀,改日一定专程拜访。” 方妈妈没有多说,扶着梁夫人上了马车。 客气告别的话没等说,张夫人便已不耐烦,催促着身边的妈妈,“马车呢?怎么还不来?让人等到什么时候,这些个奴才做事,越来越不踏实!” “老奴这就去催一催。” 张府的妈妈立即去忙着,梁夫人在马车中听到,又撩起了车帘子: “张夫人若着急,不妨先走,我还要再等一下梁霄。” 张夫人一怔,脸色当即沉下来。 梁府的马车就横在这里,她若想先走的话,就要带着下人们步行到外面才能上马车。 这是故意给她使脸子的吧? “少爷们聚会一次也不容易,您又何必总把儿子捆在身边?倒不如先回去的好。” 张夫人虚伪的笑容很僵硬,可她的劝解,好似梁夫人不开通…… “就是啊,梁夫人,梁公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和其他府的公子们好生聚聚,我的几个儿子也都在,难得的好机会。” 县令夫人出来打圆场,倒让梁夫人更不好拒绝。 若再拒绝,反而被夫人们觉得是她自恃身份,瞧不上这些人了。 “那便派人去告诉梁霄一声,我们先回了。” 梁夫人做出让步,张夫人脸上挂满了得意。 可恰恰这时,梁霄拎着一瓮酒露了身影。 只有他一个人。 “夫人,少爷已经来了。”方妈妈凑到车窗旁禀着话,梁夫人只微微点头,没有再开口。 看到门口这般多女眷,梁霄的脚步迟疑下,更快的走了过来。 拱手为众夫人行礼,梁霄便走到了马车旁,“母亲。” “刚刚夫人们还提到你,既是难得的机会,你不妨留下与各位公子多叙半晌,我就先回了。” 梁夫人说出这番话,梁霄自当明白,是有人故意作弄。 “不必了。” 梁霄当即拒绝,看向各府的夫人们,“众位公子都已经酒醉被抬了回去,夫人们也不必再等了。” “啊?” 县令夫人最惊诧,“张公子也醉了?” “醉了,不过他还没有走,在袁公子的书房小歇。” 梁霄的话说的模棱两可。 在书房小歇? 其实是吐的已经走不了。 握一握手中这瓮酒,梁霄下意识的朝着徐若瑾看去。 之所以众人皆醉,还是拜这瓮酒所赐。 连梁霄都没想到,众人仅仅是喝了一碗,就都醉成那副模样。 他自己受伤之后,实属寒凉体质,嗜酒如命,寻常的酒喝上两坛都没问题。 可这一种酒,喝下三碗,也有了醉的感觉。 他梁霄自幼到大,还不知什么是醉! 却是这一种酒,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 张夫人和赵夫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只觉得自家的公子都没了身份,怎能醉的被抬回去,要不然便是回都回不去? 再看向梁霄,却见他透过众人看向后方。 顺着目光瞧去,正是徐若瑾。 张夫人见到后脸色更加难看,袁蕙翎当看到梁霄握着的酒瓮,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本她和赵翠灵几个人闷声不语的送客,可这种时机若不挤兑两句,怎能泄心头之恨? 袁蕙翎也多了个心眼儿,捏了莫蓉的手一把,眉头指向徐若瑾和梁霄,示意她出面来揭这层疤。 莫蓉的胆子很小,虽然也巴结着袁蕙翎,可出头露面的事向来不干。 袁蕙翎威胁的瞪她几眼,凑其耳边低声道:“你自己掂量着办!” 莫蓉被吓的连忙往后缩一步,袁蕙翎一把将她推上前,根本不容她再琢磨。 小姐们这里突然有了动静儿,夫人们也瞧过来。 莫蓉一张脸憋了通红,被这么盯着,她也只能自找台阶,“那个……那个梁公子,你那么看着徐姐姐,实在不合规矩,还望你自重。” 众人立即大惊! 莫蓉被盯的都快哭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实在冒失,连忙解释道: “这个不能怪我多想,徐姐姐都已经定了亲事了,何况……何况梁公子拿的那瓮酒就是徐姐姐酿的,当初梁公子到水里抱徐姐姐上来,已经是有了肌肤之亲,他更应该离徐姐姐远一点儿才对!” 第93章 火苗 莫蓉一番话说完之后,立即小跑到袁蕙翎的身后躲起来。 她颤抖着身子,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 若是再有人不知是何人指使,那就真成了瞎子了! 夫人们俱都是一脸惊愕,莫夫人被众人盯的不知说什么才对,哑言摊手,满脸尴尬。 张夫人险些气晕过去。 事情众人私下知道便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出来,她的脸要往哪里放? 徐若瑾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与张家定了亲,马上就要进门的儿媳妇儿。 她被污了一身腥,张家的脸就好看了? 张夫人只觉得自己比徐家人还要丢脸,这种感觉,糟透了! 杨氏心里提起一口气,当即便要上前理论一番。 徐若瑾连忙拉住她,摇了摇头。 此时只能谁都不理睬莫蓉,才能把事情抛开过去。 一旦有人对此不了了之的分辩,事情反而会越闹越大。 那岂不是正中了袁蕙翎的计? 可杨氏早已沉不住气。 她今儿被挤兑了一整天,眼瞧着送走众位夫人,赶快回家,谁承想又翻起了旧账来? 这可不仅是在指责梁家的少爷不懂规矩,更是在污蔑徐家的女人了! “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出来便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了!” 杨氏虽在骂着莫蓉,却是向莫夫人看去: “凡事不是亲眼所见,就在外胡言乱语,指责别人家的规矩不周整,却不知这又是哪儿来的规矩?长辈们在此道别叙话,擅自便出来指责他人不对,呵,简直可笑!” “算了算了,徐夫人,她一个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算了吧。” 莫夫人哑口无言,县令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出面圆场。 “算什么算?” 杨氏见没有人附和的指责莫夫人几句,气势更盛,“道歉!” “旁人胡言乱语就罢了,今儿当着我的面还敢这般说,实在欺人太甚,必须道歉!” “母亲,咱们还是走吧。” 徐若瑾又是不得已的站出来阻拦,挽起杨氏的手便往一旁去。 杨氏气恼的甩开她,“走什么走?你个没心眼儿的东西,为你讨个公道,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当好人?给我闭嘴!” 徐若瑾一声不吭,却见众人都朝她们这里看来。 觉出刚刚对待徐若瑾的态度有些凶,杨氏的气更凶了。 装了一整天慈母孝女,却在最后一刻暴露出来,这股气都是那个莫家的小妮子惹出来的,她不把公道讨回来,誓不罢休! “看什么看?耳朵聋了么?还不道歉?” 杨氏的不依不饶,在其他人的眼里看来实属胡搅蛮缠。 梁夫人这时也觉得一脸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事情有梁霄掺杂其中,她在马车上坐立不安,可又顾忌着事情别发展的越来越凶,不能下车。 张夫人一口气咽了下去。 打量起梁霄手中的酒瓮,看向徐若瑾,质问道:“你酿的酒?怎么会在他的手上?嗯?” “不知道。” 徐若瑾的回答也很干脆,“此地是县令府,还由不着我做主,您若问,应当问此地的主人。”回头看向了袁蕙翎,“是吧?” “看、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袁蕙翎也被这个场面惊住了。 她本是让莫蓉随意的挤兑一句罢了,却没想到这个死丫头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这可让她稍后怎么跟爹娘解释?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就是有人做贼了?” 张夫人阴阳怪气的冷笑,“看来是我多嘴了。” “你再说一次?” 梁霄站在旁边早已心中不耐,若非莫蓉是女眷,他早已脾气发作。 可如今张夫人却将矛头对准了徐若瑾,还辗转到自己身上! 他感觉到马车内母亲气的粗喘的呼吸,更不能容忍这个“贼”字! 新皇贬斥梁大将军,用的便是“****”二字。 如今不过是一瓮酒,又被人污以“贼”字,这乃是梁霄的逆鳞。 张夫人感觉到梁霄的怒气,也豁然想到梁家的忌讳,“难不成我说的有错么?徐家丫头酿的酒,最终是拿到我们桌上用的,你手中的又是从何而来?” 梁霄眉头微皱,下意识的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没想到张夫人会揪着此事不放,若真的在这时说出凉亭酿酒的事,所有人都会丢了面子,谁让之前接二连三的做遮掩? 自己恐怕真被扣上个不守规矩的罪名。 名声啊,怎么就这样的难以维护呢? “这个酒拿来之后,兑酿了两瓮,其中一瓮拿去给了夫人们,另外一瓮,我倒是送给袁姑娘了,袁姑娘本说要送给张公子,却不知此时怎么到了梁公子手中。” 徐若瑾把袁蕙翎扯进来,分毫没有心理负担。 谁让是袁蕙翎鼓动莫蓉给自己难堪? 即便是编瞎话的逗弄,她就不信袁蕙翎敢不答应。 徐若瑾说罢,看向袁蕙翎,“我没说错吧?” 袁蕙翎愣住,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对,就是你。”徐若瑾的态度很强硬,威逼的眼神让袁蕙翎又想到之前的警告。 刚刚在夫人们的桌席上,她就已经被逼过一次。 此时又要来第二次! 赵翠灵和莫蓉自当知道徐若瑾说的是假话,看向袁蕙翎,询问是否要反驳回去。 袁蕙翎咬紧了牙,点头道:“对,就是这么回事。” “您听到了?” 徐若瑾的笑容中透着无限的嘲讽,让张夫人只觉得这口气没有彻底的撒出来。 梁霄诧异的目光没有离开徐若瑾,徐若瑾抬头,正与他四目对上。 两个人虽没说话,却都看得懂对方眼底的不忿和孤立。 孤立? 梁霄只觉得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极不和谐。 没等他再多想,梁夫人在马车中又发了话,“既然是被当了贼,也没必要再留下了,只是有的话,还是尽量不要当面说出为好,这年头不太平,谁都不知明日会有什么事发生,梁霄,咱们回吧。” “是。” 梁霄阔步走向一匹黑色的骏马。 下人们抬起了门槛儿,梁府的马车当即离去。 张夫人气的冷瞪徐若瑾一眼,马车赶来,她一句话都没留,上车便吩咐立即回府。 杨氏刚刚发了半晌的火,此时轮到她回府。 她却没了那份好心气,看向莫夫人和莫蓉,插腰嗷道:“她还没道歉,我不走了!” 第94章 利用 杨氏是被徐若瑾强硬的拖到马车上的。 县令夫人巴不得请走这位瘟神,见杨氏上了马车后,即刻吩咐人把赵夫人和莫夫人都请走。 这一天事情折腾的所有人都头大。 县令夫人有些后悔这次宴席要请梁夫人。 可自家老爷的吩咐,她又不得不听从,有什么办法? 看到袁蕙翎一脸心虚的模样,县令夫人拽着她便往后院去。 没有外人在,她倒要问问今日是怎么回事。 出了这么多麻烦和茬子,与这个丫头也脱不开干系! 徐若瑾上了马车,耳边便响起了杨氏的骂声: “你的胆子也太肥了!当着众位夫人的面子就敢出来管着我?推推搡搡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位千金大小姐了?我呸!” 杨氏骂的不过瘾,冷哼几声,拧了徐若瑾的胳膊一把,“就知道你这个丫头靠不住,这还没迈进张家的门呢,就开始向着外人了,狗都比你强!” 徐若瑾揉着酸疼的胳膊,此时也没了隐忍的心情,杨氏预估不到事情的轻重,可她心中却明白事情绝不会这样完: “莫蓉再怎么胡说八道,她只是个晚辈,是个小姑娘,您跟一个小姑娘不依不饶的拌嘴,让夫人们怎么想?” “旁人挖的坑,巴不得您赶紧往里面跳,本是可以当做没听见那般不了了之,这回可好,您上了当,把事情闹开了,梁夫人怒了,张夫人恼了,临走时,县令夫人都不愿理睬您,您觉得这样更好是吧?” “我不知道张夫人还会有什么手段出来,终归这件事情不会就此罢休,您不信就看着好了!” 徐若瑾初次这般一股脑的把话说完,杨氏被惊的一愣。 缓过神来,便瞪她道: “你、你还敢跟我吵?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撕吧,您把我的嘴撕了,我就成了破了相的丑女人,张家人不想娶我就更有借口了,我也免得去张府里受气!” 徐若瑾虽然说的是气话,但却是把杨氏给僵住了。 扬起的手停滞不动,半晌,杨氏才赌气的撂下来,咬牙切齿道: “我管不了你,回去自有老爷发话,别人再怎么顶我、损我,那是外人,你是姓个徐字,是晚辈,你也就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否则我今天就掐死你个畜生!” “外人给您挖坑使绊子,自家人拦着都不对?母亲,我是姓这个徐字,所以称您一声母亲,可您也要分得清亲疏远近。” 徐若瑾的顶撞,让杨氏一脸阴沉,“我只知道你是张家定了亲的儿媳妇儿,你却与梁家人走得那般亲,是谁分不清亲疏远近?” “方妈妈做我的教习妈妈,是您定下的,难不成我见面连招呼都不打,那就对了?” 徐若瑾只觉得与杨氏解释不清: “无论我是对是错,我还没踏入张家的门,张夫人凭什么对我挑三捡四的,您也不愿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亲近她您不高兴,我远离她,您还是不高兴,我倒要问问,您想让我怎么做?” 提到张夫人那副傲气劲儿,杨氏也气不打一处来! 被徐若瑾这般逼问,杨氏提了半口气回不上话,“她、她傲气也有傲气的理由,谁让张家的地位比咱们家高?你嫁过去,就是要巴结好了!” “巴结?” 徐若瑾冷笑,“就怕今日的事情之后,张家不会这么痛快的结亲了。” “日子可都定了!” “那就等着瞧吧……” 徐若瑾说完这一句,杨氏也不再开口。 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各自扭头思忖。 徐若瑾并不后悔与杨氏撕破脸的吵,因为这一次事,她心底有着很强烈的预感,张夫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时代的人,脸比命重要。 纵使自己不想嫁去张家,那也绝不应该是被张家挑剔,应当是她徐若瑾自己不愿意,否则还怎么面对将来的生活? 既然风暴要来,那便来吧。 她徐若瑾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怕的? 为了自己的生活,她宁肯孤注一掷,拼也要拼到底! 张夫人一路赶车回到家,便立即吩咐下人们去把张仲恒从县令府接回来。 在县令府喝了醒酒汤,此时的张仲恒也已经恢复些理智。 可想到在县令府与梁霄拼酒时的龌龊狼狈,他仍心头不忿。 怎么徐若瑾酿的酒会那么烈? 他直至现在还觉得浑身发烫,眼前好似冒着星星。 “你们今儿到底都在县令府干了什么?” 张夫人见到张仲恒的面便开始质问起来,“徐若瑾那丫头酿的酒,到底是什么酒?一个小门户出身的丫头,居然还跟我对峙起来,这种儿媳妇儿娶回家,我真是心有不甘!” “您之前不是一直不肯让我悔婚?现在您自己后悔了?” 张仲恒看到母亲气成的那副模样,“她酿的酒很奇怪,很烈,我们这群人喝了不过一碗,就都醉倒了。” “怎么可能?她送给县令夫人的酒很清甜。” “不,是她额外亲手酿的。” 张仲恒想到梁霄,冷哼道:“那个梁霄,我跟他的仇结定了!” “不是甜酒?” “不,是一种新酒。” “居然敢说这等话来糊弄我!” 张夫人猛拍桌案,“现在就有这番心眼,将来还不翻了天?张家的大门怎能让这种女人迈进来?” “什么糊弄您?” 张仲恒见张夫人发了火,酒劲儿也彻底的醒过来。 张夫人把今儿的事与张仲恒细致的说了清楚,母子二人也开始逐一对峙。 三三两两的连猜带推测,也把今日的事知晓个大概清晰。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张夫人攥紧着拳头,“我的脸,简直丢尽了,张家的脸,也丢尽了!” “等一等。” 张仲恒眉头皱紧,“这里也因有袁蕙翎的搅局,她也是被逼无奈。” “你居然还向着那个丫头说话?”张夫人满脸震惊,“你再给我说一遍?” “母亲,我有了更好的法子。” 张夫人满脸迟疑,“你要退婚?” 张仲恒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我要她,我要她服服帖帖的成为我的女人,可是,我不会让她当正妻……” 叫来身边的小厮,张仲恒吩咐了一通。 张夫人听的心惊后怕,想要阻拦张仲恒,可想到徐若瑾那副样子,她的心也狠下来。 就随着儿子撒一回气吧! 第95章 坦白 徐耀辉在回府之前,已经听说了女眷们发生的事。 进门,看到杨氏与徐若瑾都在正堂等候,他的脸色也沉下来。 徐子麟与徐子墨跟在后面,徐耀辉使了个眼色,徐子麟便把徐子墨撵走:“先回去睡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啊?” 徐子墨刚想开口留一会儿,却见徐耀辉厉目瞪过来,他也不敢吭声,只能缩了缩脖子,转身离去。 离开时,他看向徐若瑾的目光充满无奈和告慰。 徐若瑾领情的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显然,在路上时,父亲已经大发雷霆,徐子墨再不懂其中的因由,也知道事情与二姐有关。 都想拿她来出气? 她还不知找谁发火呢! “老爷,您可回来了,若是您再回来的晚一会儿,我可是要被这位即将攀高枝的二小姐连骨头都啃了!” 杨氏冷哼的板起了脸,“在县令府做客,好端端的非惹出那么一堆事来,反倒是让人当着张夫人的面揭短,我为她讨公道,却,却当着外人的面,向我拿起乔来?您倒是评评理,我这个娘,还怎么当!” 徐耀辉没有看杨氏,一双锐眸直盯盯的看着徐若瑾,“今儿的酒,是你酿的?” “是。” 徐若瑾回答的很干脆,简短一个字,让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的杨氏,感觉被敲了一闷棍。 “你倒是继续说啊,还玩起了惜字如金的把戏,我呸!” “你别嚷。” 徐耀辉闷声呵斥,杨氏提了一口气要发火,却见徐耀辉的眼眸中已经涌起了血红的气色,只能冷哼的别过头去不说话。 “你的胆子太大了,怎能在县令府做那等鲁莽的事。” 徐耀辉埋怨的自当是徐若瑾。 徐若瑾顿了下,回答道:“说是被逼无奈,着实牵强,倒不如说是女儿受不得别人污蔑,更不愿之前‘毒酒’的事被牵扯出来被人嘲笑拿捏,所以才出此下策。” “什么毒酒不毒酒的?” 杨氏没有听懂父女二人的问话,徐子麟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当哑巴,只竖着耳朵听。 徐耀辉受不得她在旁边搅和,“你不要再多嘴了。” “父亲,我想与您单独谈一下此事。” 徐若瑾格外冷静,那一副淡漠沉稳的样子,让徐耀辉怔住。 杨氏咬牙切齿,“你还要与你父亲单谈?怎么着?私下里想说我的坏话?哭诉我如何欺负你,是吧?你也不用藏着掖着的,当着我的面都说出来,今儿不给我个交待,没门!” “你先回去。” 徐耀辉说罢,杨氏立即反驳,“怎么能让她回?事情还没个定论呢!” “我是说你回去。” 徐耀辉重复一遍,杨氏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母亲,我送您。” 徐子麟很识眼色,当即站起身扶着杨氏便走。 杨氏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肯答应,“我不走,我还没与这个丫头把帐算清楚,我不走……” “娘!” 徐子麟力气大,扳住杨氏的肩膀,她一动也动不得。 “县令大人特意找父亲谈过之后,我们才回来,您还是不要闹了。” 杨氏浑身僵住,“说、说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徐子麟随意扯出两句遮掩过去。 他总不能说县令夫人谩骂了许久自己的娘,这话即便要说,也轮不着他说。 杨氏心底似已有些感觉,越过徐子麟的肩膀望向屋内。 见到老爷一脸的阴沉,她也只能把气撂下,随着徐子麟离开了正堂。 父女二人面对面看了对方许久,徐耀辉才撂下茶杯,开了口:“你不是要与我私谈,说吧,还沉着干什么?” “我在等着父亲的吩咐。” 徐若瑾的脸色很平淡,“想必您归来之前,县令府发生的事都已经知晓个大概,事情既然已经闹出来,便也不能躲着,该怎么办,您吩咐吧。” “唉。” 徐耀辉沉沉一叹,似也透着满心的无奈,“你是个聪颖的姑娘,又何必惹那等麻烦?张家的婚事就在眼前,忍一时风平浪静,张夫人对你挑三拣四,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母亲性子急,拿捏不稳轻重缓急,你却也跟着添乱!” “这个宴席还不如推托了不去,如今怎么收场才好?” “原本事情不了了之,得过且过,母亲闹这一场,恐怕张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徐若瑾把心中推断说出来,“亦或许会在这件事上对咱们施加压力,父亲要做好打算。” “说的好似这不是你的亲事一样。” 徐耀辉审度的扫量她,“没看出,你是这般冷血的姑娘?” “我的确不愿嫁去张府。” 徐若瑾说的很干脆,“但前提是我不愿嫁,而不是他们发难不肯娶,这其中的区别,母亲不懂,父亲会懂,如若您也说为了攀高枝要巴结,那女儿无话可说。” 徐耀辉被顶的噎在当晌,苦笑着摇摇头。 “若如你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你别忘了,这其中还牵扯到梁家。” 徐若瑾立即道: “当然,否则女儿也不会这般推断,张仲恒当初把女儿推下湖险些淹死,就是与梁公子赌气,否则也不会心虚的认下这门亲事。接二连三的发难,他都没能彻底的摆脱压制住我,如今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他若不加以利用,那便是我高估了他的阴损,他不是伪君子,是真小人!” “你说什么?”徐耀辉脸色大惊,“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女儿都记得,张仲恒曾亲自来试探过,今日女儿也从梁霄的口中得知事情的起因。” 徐若瑾看向徐耀辉,“父亲也应该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你既然心知肚明,为父已无话可说。” 徐耀辉揉着眉头,“都等明日一早的消息吧。” “我倒期待明日的消息早些来。”徐若瑾嘴角牵动,“我恨透了等。” “老爷!” 陈才在门口急切通传,徐耀辉一个激灵便站起身,“什么事?说!” “奴才刚刚得了消息,莫巡检的家的小姐吓病了,说是与咱们夫人争吵后便这个样子,吵嘴的话已经传了出去,如今……如今矛头都对准了夫人和小姐,还、还有梁家。” 徐若瑾心中一紧,莫蓉,居然会从她那里开始。 张仲恒下手够快! 第96章 肌亲 这一份传言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 众府的夫人们刚刚到家,未过上一个时辰就全部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想到在县令府时,杨氏那副张狂的样子,所有人都只等着看热闹。 只是,涉及到的人家却不单单是徐府的夫人和徐若瑾,还有梁家。 提及梁家,没有太多人敢动什么心思,可好奇之心总会有。 派人默默的关注,梁家人会有什么反应。 幸灾乐祸的只等着张家如何发难,看热闹的心情总是有的,特别是要过年了。 在过年之前,演上这样一出大戏,岂不是给人们的生活增资添彩了? 始作俑者是张仲恒,张家自当没什么反应。 只是经过了漫长的一夜,以讹传讹,传言终究会蜕变成谣言,此时已经把梁霄当初入水救徐若瑾的事都翻了出来。 救人,终归要有肢体的接触吧? 更不可能只牵一下手,便能把人救上来吧? 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茶馆酒肆里一早便开始做各类的揣测和重演,倒是把事情越演越凶,让人们感慨张家还与徐家定亲,实在是吃亏吃大了! 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于是便有人站出来,若事情不是真的,为何徐夫人昨天能把莫家小姐给逼疯了?吓病了? 如今莫家小姐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身。 这不是徐夫人恐吓威慑,莫小姐也不是纸糊的,能成这幅模样? 半信半疑成为确凿的证据,杨氏本就在众人嘴里是个苛刻算计的刁妇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也没人不信。 言语的风向开始一边倒。 梁家公子对不住张家,而徐家的姑娘都这样了,还要嫁去张家当媳妇儿,实在是委屈了张家,不应该啊。 定了亲又怎样? 不是还没洞房么? 杨氏此时听着下人们回禀的消息,早已傻呆的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昨晚,老爷得了消息后便立即派人去查,想办法把事情压制住。 只可惜,谣言四起,压住一方,另外一方的早已蔓延开来,整整折腾了一宿,杨氏已经发呆。 怎么才闭眼睁眼的一晚上,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不仅是传她咒骂莫蓉,威胁恐吓,把莫蓉吓病了,而且还传出她如何苛待徐若瑾,苛待下人。 若不是有柳翠一位姨娘在,恐怕连她善妒不容也会被翻出来。 那岂不是只有徐老爷休了她才对? 杨氏想找徐老爷说个明白,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徐老爷一通破口大骂。 更是指明这件事不许她再插手半分。 杨氏还从没被徐耀辉这样狠的训过,两个眼睛哭成了肿桃,也没哭来安抚她的人。 徐若瑾则被外人指指点点,不配以正妻身份入张家的门,谁让她是被别的男人从水里捞上来的? 委屈也没办法。 听着红杏接二连三回禀的传言,徐若瑾除了冷笑之外,没有任何的惊诧不忿。 她早料到张仲恒会以这件事为由,动手来恶心自己,压制徐家,那还有什么吃惊的? 那个人,做出什么恶事来都不稀奇。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歪心阴险的小人…… 只看他何时表明自己的目的罢了。 她现在最主要的是清理院子,把对自己的酒动了手脚的人,彻底的揪出来! 外人便罢,自己吃喝住睡的小窝再藏贼,她岂能安稳? 而此时此刻,梁家人对外没有任何的反应和表示,甚至半句说辞都没有。 梁夫人却把梁霄叫到屋中,母子二人私谈起来。 “……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唉,都是昨儿徐夫人心浮气躁,中了人家的圈套,梁霄,不如你先离开此地几天,我给你舅父去一封信,去京都可好?” 梁夫人脸色落寞,“虽说如今不知你父亲的状况,但此地有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皇上责贬的只是你父亲,你犯不上跟着受牵连,你大哥二哥不也都在边境之地守职?你说呢?” 梁大将军到中林县后便被带走,虽说是去边境之地领罪,但时至今日没有下落。 “不必了,我不想与大舅父家有任何瓜葛。” 梁霄的回答,让梁夫人皱起了眉,“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当时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大舅父没有站出来替你父亲说话,也是不得已,不过,你与嫣儿自幼定的亲事,你大舅父不会不认的。” “母亲还是不要再提这门亲事。” 梁霄站起身,“我不想与大舅父有任何瓜葛,并非是因为他没有协助父亲,就是因为这门亲事。” 看到梁夫人瞪大眼睛,梁霄继续道: “当初也不过是您与大舅父的玩笑话罢了,做不得准,我不会娶表妹。” “霄儿!” 梁夫人听到他这番话惊的起了急,“如今你父亲生死未卜,连消息都没有,你舅父有心帮你,这岂不正合适?你与嫣儿若成了亲,你便是忠勇侯的女婿,他提携你也理所应当,你如今身子不可能再习武……”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做忠勇侯府倒插门的女婿?” 梁霄的语气颇重,“不可能,我是梁家人!” “你以为我愿意吗?” 梁夫人的眼眶中流了泪,“可梁家……梁家真的倒了,如今在这边角之地,都会被人恶意的诽谤欺辱,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听母亲一句话,我绝不会让你大舅父和嫣儿怠慢你,更不会让你觉得低人一等。” 梁霄看她,“梁家若想再复起,凭借的绝不是姻亲关系,而是我自己的手!” “你这又是何必?你还留着那冰种的玉如意……” “我已经吩咐人送回京都了。” 梁霄不容梁夫人再说,“我会离开家几天,那件事母亲也不要再提了。” “梁霄……” 梁霄说完就走,梁夫人的呼唤,他都没有转回头。 方妈妈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递上帕子,为梁夫人擦拭眼泪。 梁夫人却哭的更是凶,“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为何都不懂我的心?做了什么孽……” 张仲恒此时听小厮回禀完梁霄离开梁府的消息,歪嘴冷嘲,“胆小鬼,居然还躲了!” “徐家呢?那个……徐若瑾,在干什么?” “在查院子里的内线,说是有人动了她的酒。” 张仲恒皱眉,“是咱们的人么?” “不是。” “有意思……”张仲恒吩咐道:“让她身边的人什么都不要做,只瞧着回话就是。” “奴才领命。” 徐若瑾此时看着白梅和小可、杨桃,只坐在桌前吃茶。 她们三个人的面前却摆着一坛酒。 这一坛,便是被动过手脚的酒…… 第97章 答案 杨桃的脸上还带有病容之色,苍白,嘴唇干裂。 白梅与小可只站在一旁,盯盯的瞧着。 二小姐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谁都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外面的谣言已经传的府内皆知,她们早上去大厨房拿饭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人们在悄声议论。 二小姐这时不顾着外面的事,把这坛酒拿出来作甚? 这不应该是送去县令府的酒么? 怎么又搬了回来? 红杏一脸冷色,这个事她早就想查个清楚,若不是昨天还要跟随二小姐去县令府,她定把院子里查个底朝天。 如今看着她们三个人都一脸无辜的样,红杏便觉得恶心! 春草在旁边等候徐若瑾发令。 徐若瑾平心静气的喝够了茶,才开口: “酒打开。” “打开?”红杏轻声质疑,转头见徐若瑾目光笃定,她便连忙动起了手。 “春草,拿三个碗来,把酒倒在碗里。” “是。” 春草得了吩咐,立即上前与红杏动手做事。 白梅的眉头微皱了下,小可则一脸好奇的看着,杨桃侧过头轻咳两声,嗓子红肿的说不出话来。 “二小姐,您倒酒,这是想干什么?” 小可忍不住问上一句,红杏当即瞪回去,“二小姐做什么,还需要向你解释不成?看着就是!” “哦。” 小可不敢反驳,缩了缩脖子,又站回去。 待酒倒好,徐若瑾看向白梅、小可和杨桃,缓缓的开了口: “你们三个人,来徐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分来我的院子里,也做了一阵子杂活。” 又扫过她们不同的神色,徐若瑾指指面前的酒: “院子里干活儿也都不容易,死冷寒天的,我也着实的心疼你们,往后都是我要带走的人,关起门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今儿就赏你们每人一碗酒,喝下去,以后我也拿你们当自己人,冷了热了,家里有什么事,都尽可能的与我说,我能帮则帮,绝不会亏待了谁。” 又指一下酒,徐若瑾露出清浅的笑,“自个儿来拿吧。” 她的话说完,白梅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小可好奇的站在原地端详,没有主动上前。 杨桃看看她们俩,一脸犹犹豫豫的,只等有人先动她再动,不做那个领头的。 红杏插腰站在一旁,讽刺着: “怎么都不动弹?平时不总说二小姐偏颇我吗?今儿也肯抬举你们三个了,你们还在这里沉着?怎么着?怕二小姐的酒有问题?这可就是放在墙角的那坛子酒……” 白梅见小可和杨桃都看着自己,刚刚退缩的样子也有些心虚,只能壮着胆子说话: “这么贵重的酒,奴婢们哪能用,二小姐这份心,奴婢们感激不尽,可下晌还得干活儿呢,不敢喝……” “让你喝你就喝,二小姐抬举你,你还敢推辞?怎么着?瞧不上这碗酒?” 红杏的性子烈,由她出头对付这三个人,也是徐若瑾的意思。 白梅连忙解释着,“不是,奴婢是真怕喝完就做不了活。” “这院子,二小姐是主子,主子发了令,你还琢磨什么?喝!” 红杏指着那碗酒,冷嘲热讽的缓慢道:“怎么着?你还怕这酒有问题么?” 这话挑明出来,三个丫鬟都是一惊。 若此时再不知道有问题,那就是真傻了。 说是赏她们酒,其实就是在考验…… 难不成这酒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小可看向了白梅,却见杨桃正在看着她。 三个人对视了半晌,却谁都没有说话。 徐若瑾看了几个人半晌,心中已大概有了眉目,“若是三个人都不肯给我这个面子,那我也不伤这份心了,在徐府就是这般模样,若是换了地方,我说的话都不算数,岂不是麻烦大了?” 看向春草,徐若瑾吩咐道:“跟母亲说,再给我换上三个来,我总得要贴心的,而不是隔着一条心的。” “奴婢这就去。” 春草说着就要走,向来做事不出头的杨桃却站了出来,“奴婢谢二小姐的赏!” 端起碗,她立即灌了嘴里。 原本就身子虚弱,喝酒时灌的太猛,呛咳了几声,一大半都洒了地上。 红杏见她踉踉跄跄的要倒,忙过去扶住她,递过帕子让她擦嘴。 杨桃一脸惊愕,想要说话,却被红杏从背后捏了一把,“我先扶你去屋里躺着,你这身板还得养两天的。” “二小姐?” 杨桃看向了徐若瑾,徐若瑾点点头,“去吧,院子里没多少活计,等你养好了,再与其他姐妹更换。” “谢过二小姐。” 杨桃行了礼,红杏便把她给带离此地。 徐若瑾看向了白梅和小可,红杏不在,自当是春草上前,而杨桃离开的匆匆忙忙,另外两个人也没看出端倪。 小可一脸疑惑的看着酒碗,白梅则绞着手中的帕子,就是不肯上前。 “那、那奴婢也喝。” 小可琢磨半天要上前,白梅却拦下她,“杨桃已经做不了事了,若咱们都吃多了酒,院子里的活计谁来做?春草姐姐忙着为二小姐绣嫁衣,咱们两个人要做四个人的活呢!” 白梅说完,看向徐若瑾,“二小姐,这个酒奴婢留着晚上再吃,求二小姐成全,院子里还有七八样事没做,奴婢真怕耽搁了……” “不用急,大不了留着明日做,明日做不了后日做。” 徐若瑾指指酒,“现在就喝。” “奴婢真怕耽搁了事,若是被黄妈妈抓到,不单是要挨板子,奴婢的月例银子都要被扣掉。” 白梅说着话,眼泪汪汪的,“何况,现在外面都在传谣言,二小姐对奴婢的心,奴婢省得的,定当一心一意的伺候您,绝不敢有二心,更不敢在外胡言乱语。” “这些话我心里清楚,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徐若瑾指着酒,“你把酒喝了,否则,便一家子都滚出徐府。” 白梅心底一惊,满脸惊愕的看着徐若瑾,“二、二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奴婢从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难道我的话,你就不肯听么?那还留我院子里干什么?” 徐若瑾端起茶盅,抿上一口: “另有一个选择,就看你肯不肯答应了。” “奴婢都听二小姐的……” 徐若瑾微眯双眼,声音虽轻,砸在白梅的心中却格外的沉: “我也直说了吧,懒得跟你耗心废神的,谁指使你动我的酒坛子的,说吧。” 第98章 唬诈 白梅听到徐若瑾的话,脸色立即僵滞一片,瞪大的双眼透着心虚,让她迅速的低下了头。 “奴婢不知道二小姐说的是什么,奴婢都是听二小姐吩咐的。” “听我吩咐?” 徐若瑾轻轻一笑,“你若真是听我的,怎么会对一碗酒这般纠结?若你不是害怕这坛酒有问题,又为什么不敢喝?” “奴婢真心为院子里的活计着想,绝对没有二心。” 白梅努力的咽了几口唾沫,平复好自己的心绪,抬起头来,“奴婢一心一意的做事,不知为何二小姐总这般刁难。” “让你喝一碗酒,算是刁难么?” 徐若瑾余光看向小可,她一脸茫然的看着白梅,更是惊诧的朝自己看来。 屏着一口气,始终没敢放肚子里。 白梅目光闪烁的四处乱看,抿了一下嘴,道: “二小姐,奴婢不知道您为何把事情怪在奴婢身上,奴婢的确那天是拿过酒坛子,可是那么多坛子,您怎么就知道是奴婢拿的有问题?” “因为那个坛子上,我做了记号。” 徐若瑾指指酒坛肚子上被划的一道白印,“你还敢说你没动过手脚么?” “没有,奴婢只是去拿了酒坛子出来,还因此事被黄妈妈打了几巴掌……”白梅的脸上心虚之色很重,目光一直都盯着那一碗酒,生怕别人灌进她的肚子里。 徐若瑾冷笑,终归是年纪小,这时就开始露马脚了? 给春草使了眼色,春草开口道: “你也把事情斟酌明白,二小姐之所以拦着直接问你,还是顾忌你伺候了几日的情分,若是直接捅去夫人那里,你自己想想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吧?” 白梅满脸皆惊,脚步也踉跄两下,不等还嘴,就见小可指着她,惊愕道: “原来你是为了给二小姐的酒做手脚,才指使我干那么多活,我还被红杏姐姐骂了好几次,你怎么这样狼心狗肺呢?” 小可骂完白梅,立即上前几步,与徐若瑾道: “二小姐,前两天奴婢到您屋子里擦酒坛子,就是她指使的,这么看,她心肠好恶毒啊。” 徐若瑾轻声问,“她恶毒什么了?” “这样一来,您和红杏姐姐、春草姐姐就应该怀疑奴婢了啊!” 小可一脸愤恨的瞪向白梅,“你太坏了。” “我今儿才发现你倒是够聪明的,我都没想到她三番两次让你碰酒坛子,让你不在场,是故意拿你当靶子摆在前面了,小可,我低估你了。” 徐若瑾的讽刺,小可自当听得懂。 不过她没有就此后悔,接话道:“奴婢也是因为上过这种当,当初被诬陷的好惨,没想到,进徐府里来做事,还能遇上这样的事,奴婢可是一心一意的伺候您,绝对没有二心!” “那依着你说,她是受谁指使的呢?” 徐若瑾没有接下小可的投诚,倒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小可眼珠子一转,立即道: “是谁奴婢不知道,不过前两天总有府内的妈妈来找她。” “是哪位妈妈?” “奴婢也不认得。” “你怎么知道是府内的?” “见过,眼熟,但是不知道名姓。” 徐若瑾嘴角淡笑,“那你还知道什么?” 小可咬着嘴唇,瞪向白梅,“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别的都不知道了。” “你听到了吧?” 徐若瑾看向白梅,“认了吧?到底是谁,你说出来,我保你不会被送官,否则……你这便是谋害主子,罪加一等,连带着你的老子娘都过不上好日子,何苦呢?” “奴婢真没有!” 白梅仍旧咬死牙不肯认。 红杏这会儿从外匆匆跑进来,直接冲到白梅的面前伸手就打,“你个贼心人,你害死杨桃了知道吗?那个酒有毒,她的命,就是你害的!我打死你……” 白梅没等缓过神,劈头盖脸便挨了巴掌。 不过红杏的话也着实让她惊到了! 眼前一片晕黑,头脑发胀,她在这个府里,唯独与杨桃的关系还算不错。 害死杨桃? 她怎么可能害死杨桃? 虽然酒动了手脚,可那也不是毒药。 杨桃若为此丢了命,那她就真的要被送官,要被砍头的! 红杏的巴掌接二连三的抡在白梅的身上,白梅抱头蹲在地上,疼痛难忍,几下子脸上便出了血。 “不是我害死她的,我根本没有下毒,才不是我害死的。” 红杏撸胳膊,挽袖子,“不是你是谁?这就把你送官!” 白梅急切撇清关系,“奴婢没有害死她,酒里也根本不是毒,只是泻药,大少奶奶给的是巴豆,怎么能是毒……” 大少奶奶? 白梅把这三个字道出,红杏停了手。 憎恶的又打了她几下,白梅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我不是故意害死杨桃的,真不是故意的,奴婢绝对没有下毒啊,真不知道是毒啊,都是大少奶奶……” 提到李秋萍,徐若瑾的脸上涌起一股恶心的憎恶。 她就这么想看自己出丑么? 被杨氏关在院子里,却把恨意都转嫁到自己身上。 她是招谁惹谁了? 为何所有人的矛头都要朝向自己来? 小可在一旁早已呆傻,看着白梅撕心裂肺的哭,其实是被杨桃的死讯吓成这幅模样。 “她、杨桃真的、真的死了吗?” 小可满脸认真的问。 红杏撇嘴冷笑,“好人怎么可能死?不过是用来诈她一下,她就上当了吧?心虚的人,还玩这等小伎俩,呸!” 白梅一脸震惊的看向红杏,“杨桃没死?” “放心吧,你都还活着,她怎么可能死?而且她刚刚喝的不过是水,根本不是酒,早已经在屋中歇下了!” 红杏看向徐若瑾,徐若瑾则摆摆手,“送去夫人那里处置。” 白梅不等缓回神,便被红杏揪着走,小可一脸愤恨,“奴婢也跟着去,免得她狡辩。” 不等徐若瑾答应,小可站起身,扭着白梅的胳膊就往杨氏的院子里走。 徐若瑾没有阻拦,只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春草又倒上一杯水递上,“二小姐也真神了,您怎么就猜中是白梅呢?奴婢还以为是小可。” “起初我也那么认为,不过见到张仲恒,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喝酒时,他一点儿心虚躲避的样子都没有,何况,酒会送到县令府,他即便想阴我、害我,还不敢拿县令府和各府的人做赔垫,只有疯子,才敢这么干!” 徐若瑾长叹一声,叮嘱道: “小可也要多注意,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99章 不问 红杏将白梅送去杨氏那里,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回来了。 小可跟在后面缩着脖子,看到徐若瑾之后,才拂一拂胸口,嘀咕道:“太吓人了,还是二小姐的脾气好,奴婢在夫人院子里要被吓死了!” “哼,你们旁日里就欺负二小姐,糊弄二小姐吧,真惹急了,都送夫人那里挨板子!”红杏适时的唬着她,其实红杏自己心里也吓了好大一跳! 没想到,白梅的事情那般触动夫人的底线。 整件事情不等说全面,夫人便已经让婆子们抄起了板子。 不仅仅是打,而且是要褪掉裤子打。 白梅即便不丢了这条命,往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红杏并没有可怜她。 谁让她听从大少奶奶,来坑害二小姐? 若是二小姐没有刻意的布置,发现那酒是有问题的,掺杂了巴豆的酒,给县令府做客的夫人小姐们喝了,公子少爷们喝了,事情就闹翻天了! 莫说二小姐一个人,连老爷的乌纱帽恐怕都保不住。 活该! 打死也活该! 红杏见到徐若瑾,便把话都说了,“给夫人说了事情的大概,夫人听过后很是生气,又把奴婢叫去单独问了问,然后便开始打起了板子。” “奴婢临走时,夫人吩咐人去把白梅一家子都喊到府里来,应当是都要挨罚的。” “大少奶奶那里呢?” 徐若瑾更关注的是李秋萍。 她如今有着身孕,杨氏暂时不会对她下手。 正因为如此,李秋萍才有胆子私下做这等手脚,终归她怀着徐家的孩子,又能拿她如何? 红杏摇摇头,“夫人不肯让奴婢知道,便将奴婢先撵回来了。” “要不然奴婢去打探一下?”春草提议。 徐若瑾摇摇头,“不必了,等下晌的功夫,我去为夫人请安时直接问吧。” “啊?夫人可正在气头上,您今儿去,合适吗?”红杏想到杨氏那张夜叉般凶悍的脸,“奴婢觉得您还是躲两天更好。” “不,我不躲。”徐若瑾的答复很干脆,“归根结底不是我的错,我为何要躲?我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红杏心有余悸,可见二小姐那般坚持,就没有再劝。 小可在一旁看了半晌,突然问道: “二小姐,那奴婢们现在干嘛?” “该干嘛干嘛去!白梅不可能再回来了,她那一摊活只能分给你和我,杨桃还病着,别说了,先干活儿去吧。” 红杏带着小可便要走,徐若瑾把她拦下,“让小可去照顾下杨桃,院子里的事先撂撂。” “二小姐?” 徐若瑾直接吩咐:“小可去吧,春草,你去大厨房说一声,让她们晚上给我多做一碗肉末粥,然后送去给杨桃喝。” “是,奴婢这就去。” 春草看着小可,“走吧。” “那奴婢这就去照顾杨桃了,二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小可说完,便被春草拽着离去。 红杏已经明白,二小姐是故意留她:“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与夫人回话时,提了三少爷没有?”徐若瑾不愿这件事把徐子墨给牵扯进来。 红杏立即摇头,“没有,奴婢说的是您发现酒被动过,情急之下,把为老爷和夫人预备好的酒拿去了,没提三少爷的事。” “还是你聪明。” 徐若瑾夸赞一句,红杏脸上也露出笑,“奴婢怎能说三少爷?夫人不管怎么处置大少奶奶,还有大少爷在呢。” “对,都冲着我来便罢,不能影响他们的兄弟感情,否则,夫人也会多想,反而不好。” 徐若瑾把心放了肚子里,又问起小可,“……你对她怎么看?” “感觉她总是装傻充愣的。”红杏对小可很不喜,“要不然,您借着这个机会,把她也给换走?” “白梅已经走了,夫人纵使怨怼大嫂,对我也不会有好心气的,我若这时候再要求换小可,这股火就要发了我身上来,何况,外面现在传闻那般乱……” 徐若瑾揉揉眉头,“你先盯着她,看她都打探些什么事,在府里都与哪些婆子有来往。” “奴婢省得了,一定办好!” 红杏应下,徐若瑾便松下心来,到书桌前翻起书本,继续看起书来。 她这一副淡然的模样,让红杏傻在当场。 仔细瞧去,二小姐的确在用心的读书。 可二小姐怎么就不顾忌下外界对她的传闻呢? 早间虽然知道个大概,可她却没有详细追问,若是其他府的小姐,恐怕早哭成个泪人儿了。 自家二小姐好似不把这件事当事,提都不愿提。 难道她就不怕这件事会影响她的婚事? 如今外面的谣传声势凶猛,不但是二小姐,连老爷、夫人都成了众人笑话的物件。 她是想两耳不闻窗外事,免得生气狂躁? 红杏无法分辨二小姐心中所想,只在旁边傻呆呆的看着二小姐读书。 春草过半晌从外回来,见徐若瑾在读书,也没过去回话。 拿起嫁衣继续绣着,好似没事人一样。 红杏追过去,悄悄的问着春草:“你这时候还绣什么嫁衣了?外面的传闻,你听到了没?” 春草认真的点点头,“听见了啊,刚刚去大厨房,还听陈婆子在讲着,我去了,她才闭上嘴。” “那你还有闲心绣嫁衣?二小姐……”红杏看向徐若瑾,“二小姐也根本不问。” “二小姐都不问,我还管什么?” 春草看红杏一脸焦急,笑了笑,“你也别跟着慌,二小姐比咱们聪明,咱们只听吩咐就行了。” “可、可与张家的婚事,真出了问题的话,你这嫁衣不白绣了?” 红杏看着那身大红的料子格外刺眼。 春草摊手,“二小姐又没说不让绣了,我还是继续绣吧。” 红杏白眼望了天。 合着二小姐与春草,还真是一对好主仆的搭配,她自己倒显得多余了? 看了半晌的书,徐若瑾用过午饭后,一幅神清气爽,脸上也露出几许微笑。 叫上了红杏,徐若瑾把春草留下,“走吧,咱们这就去为夫人请安。” “请安?”红杏跟在后面,心中吐了吐舌头,“哪里是请安?是去挨骂吧?” 第100章 不嫁 杨氏只觉得日子糟糕透了! 昨晚被老爷一通怒斥,哭了一整晚。 她完全无法想到昨天不过是在县令府吼了莫蓉那小妮子几句,怎么就被吓病了? 现在外面都在批她阴险毒辣、恶狠凶悍,更是把她吵嚷的话都传了个遍。 老爷昨天已经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更是指责她不分轻重,丫头的婚事若是出了差错,她就是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 这四个字对杨氏的打击已经刻入心底。 只要坐在这里,脑中便不停的盘绕老爷的怒视和这四个字的声音。 一张脸上灰暗无比,眼睛哭肿,哪怕是用凉茶敷了一上午都没能消下去。 只可惜祸不单行。 没等杨氏缓和好心底的气,红杏便带着白梅来。 得知李秋萍私下用手段祸害徐府,险些让整个府里的人都跟着吃官司,她当即怒气冲天,把白梅狠打了一顿板子,连带着白梅一家人都撵了出去。 只可惜,罚了白梅,无法让杨氏消气。 她带着婆子冲到李秋萍的院子里便是一通怒骂。 骂过之后,顾不得李秋萍还有七个月的身孕,亲自下手一通毒打。 打的李秋萍哭天抢地,昏了过去。 找来大夫,灌了安胎的药,杨氏的气仍旧没能消,只警告李秋萍最好庆幸生个儿子,否则便一纸休书滚回家! 李秋萍想来也很后怕。 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念头,险些造成那么大影响。 可是,事情不是没成吗? 她凭什么挨这通毒打? 一定是徐若瑾那个小妮子去告了状,最狠的人就是她! 杨氏没心思管李秋萍,出了门便吩咐黄妈妈,“二丫头呢?把事情堆了我面前来,她当个没事人一般,连面都不露了?哼,她这就是想气死我吧?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她!” “夫人,您还是消消气……” 黄妈妈虽没得杨氏的召唤,但仍旧厚着老脸在身边伺候着。 杨氏这会儿也顾不得再给黄妈妈脸色看,劈头盖脸的便抱怨,“我也不知做了什么孽,居然矛头都指向我这里来,你去,把那个小妮子拎到我院子去,我过不安生,她也别想好过,若不是因为她,我、我哪会被人那般诟病污蔑?” “连老爷、老爷都开始厌恶我了。” 杨氏说着话,抹了抹眼泪儿。 这个府里,她不在意任何人的脸色,唯独老爷,是她最不敢惹的。 “您是要把外面的传言都告诉给二小姐?” 黄妈妈对这件事有些迟疑,“二小姐心气高,别因此再做什么傻事……” “我现在巴不得她死了!” 杨氏狠呆呆的咬牙切齿,“若是当初我下手狠一些,哪还有今天这等事?她进了徐家的门,我就没安生过,她就是我的克星,就是克星!” 看向黄妈妈不动地方,杨氏的手指向徐若瑾院子方向,“你还护着她?你若不去把她找来,就不要再在我身边伺候了,各个都心怀鬼胎,我真不知还能信得了谁!” 黄妈妈无缘无故挨通骂,也没法子抱怨,连忙小跑着奔向徐若瑾的院子。 杨氏带着丫鬟们直接回去,原本就已心中冰冷,寒冬的凉风刺骨,她一秒钟都不想在外多呆。 回到主院,没等进门,便听到清脆的说话声音。 正是徐若瑾在吩咐丫鬟们温好茶,“……茶煮的太久也会醉,换上蜡烛,保持别凉了温度便好,母亲回来时,温度正好入口……” “奴婢省得了。” 丫鬟转身去拿油蜡,正赶上杨氏带着丫鬟们进门。 “夫人。” “母亲。” 徐若瑾看到杨氏,起身上前迎来,“刚为您预备了暖茶,要不要先喝一杯?” “你怎么在这儿?” 杨氏自当不会认为黄妈妈的动作会这般快,应当这丫头早就来了。 “女儿早间光忙着院子的事,只让红杏带着人过来,下晌自当要来再与母亲回话。” 徐若瑾看到杨氏眼中闪过的“理所应当”,继续道: “刚刚也知道母亲去看大嫂了,所以就在这里等一等。” “你倒是会做好人,恶人都让我来当!” 杨氏坐在主位上,看着丫鬟们递上的茶也没好气,一把推开,洒了一地。 丫鬟们险些被烫伤,连忙收拾好物件躲了开。 徐若瑾已料到杨氏会说什么话,早已经预备好了说辞,“府中是母亲当家,我遇上事自当要回给母亲,哪敢擅自做主?” “何况,我即便想做主,那等丫鬟也不会听我的,而且……指使的人是大嫂,只能交由长辈来处置了。” “你就是来问我如何处置李秋萍的吧?” 杨氏一撇帕子,冷哼道:“我狠狠打了她一顿,这不正是你想的么?如今外面全都在针对徐家,针对我,针对你,你反而在家里又掀起一锅粥,你这是嫌徐家不够乱是吧?我看你个小狐狸精,根本就是要把徐家祸害的家破人亡!” 徐若瑾很是平静,丁点儿怒意都没有: “难不成家里有人图谋不轨,我要隐忍不说?今天能在我要送出去的酒里下药,明天说不定就在我饭碗里下毒了,换做是母亲,也忍不得吧?” “哼,你现在是得意了,外人都把我苛待你、薄待你的事传的天花乱坠,你现在就是个哀苦的二小姐,饱受欺凌,可你也别忘了,外人也传你根本配不上张家,你的婚事,自己掂量着吧!” 徐若瑾看向杨氏,“张家可是来人退婚了?” “还没有。” “那我为何要担忧外人传言的事?” “可已有人提,让你以妾室身份入张家门……” 徐若瑾轻皱眉头,“母亲,难道您不想一想,为何会出这样的事吗?当初在县令府,我拦不住您,随即便出现这样的谣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不管谁故意不故意的。” 杨氏一股火全都发泄在徐若瑾的身上,“你死也要嫁进张家,否则,我就亲手掐死你!” 徐若瑾心中冰冷,她虽早知与杨氏谈不通道理,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仍旧满心失望。 站起身,她看向杨氏,“母亲既然这般说,那我也告诉您,哪怕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来娶,我也不嫁张仲恒!” 第101章 密友 徐若瑾与杨氏各自撂下狠话,徐府便陷入了一片沉静。 徐耀辉整日没有回府,但已经留话,告诫杨氏死也不许搭理外面的任何传言。 杨氏这一次是真心的害怕了。 因为话锋的针刺向的是她。 而且这些时日,杨氏接二连三的为各府夫人下帖子,邀众人来府上做客吃茶。 没有一个答应的,不是石沉大海,便是推脱不来。 其他府邸过年前都是热火朝天,人来人往,只有徐府,冷冷清清,让杨氏不由得心寒起来。 越是心寒,杨氏越发的恐惧。 越是恐惧,她更夜不能寐,每日每夜的抱怨,让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被折腾的神魂颠倒。 好几次与柳姨娘发火,都被柳姨娘几句话就给顶了回去。 杨氏更觉得自己在府中地位不稳。 想起老爷的告诫,她只能日日夜夜的拜佛磕头,只求这件事早些有个了断,否则她真的要疯了! 徐子麟得知李秋萍指使丫鬟给徐若瑾的酒里下泻药,他又把李秋萍狠打了一顿,随后便离开徐家,一连多日都没回。 李秋萍肠子早已悔青了,可那又怎样? 她只盼着能生下一个儿子,事情才有转寰的余地。 否则,婆婆、男人都在憋着劲儿把她休掉,她早已把所有的恨意都添加在徐若瑾的身上。 若非要报复这个小妮子,她怎么会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事来? 有朝一日,能够在徐府翻身,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徐若瑾这些天过的倒是很潇洒。 每天起来用过早饭便开始看医书。 在县令府虽然惹出一系列麻烦,不过她的关注点却在发酵的酒上。 酒曲。 这两个字是她一直都想动手尝试的,只可惜上次稀里糊涂弄的不伦不类,如今却有时间好好的做一下。 与杨氏吵嘴的第二天,徐若瑾便让红杏去大厨房弄来了一袋麦子。 零零散散的中药,她挑选出十几种。 把麦子压成粉,加入水,又将十几种药料碾成了末,与麦粉分别的放一起,分别装到方方正正的模具当中。 模具是徐若瑾让小可订的,这个丫头旁的不行,这般粗活倒是做的地道。 一共十几种小模具,几个丫鬟帮着颠来倒去的踩啊,压啊,随后便都装入一个坛子,堆在冬日用的炭盆旁。 好在正赶上冬季,每日的炭火都不灭。 否则徐若瑾还要担心温度不够…… 接连十日,徐若瑾每天都打开坛子挨个看,有瞧着好的,她便把方子写下来,标记好。 有看着不对劲儿的,她也没立即扔掉,而是装入了另外的坛子中,继续观察。 泡上了三五日,徐若瑾才把所有的药曲都拿出来。 又分别的与打成糊状的剩米饭搅拌一起,放在大锅上蒸。 那股发霉的气味儿很是难闻,小可不知抱怨了多久,随即徐若瑾把东西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又挨个封好,放在了盛好酒的坛子里。 用蜡油将整个坛子封住,只等过上几天打开看。 虽说法子很简陋,更是有头脑一热的尝试,但徐若瑾觉得上一次都做成了,这一次也算有了经验,不会出什么问题。 打开一坛,徐若瑾闻了闻,浓烈香混着药味儿,她有心自己来尝,可又怕还会醉酒。 看看身后的四个人,杨桃刚刚养好身子,让她当试验的人,徐若瑾于心不忍。 春草的酒量很一般,几乎沾酒就醉。 红杏……她好歹能喝一点,但徐若瑾仍旧对自己酿出的东西不够放心,红杏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打探外面的消息,喝多了不合适。 徐若瑾只能看向了小可。 小可只觉得心中一紧,看到二小姐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她立即道:“二小姐,您不是要让奴婢试酒吧?” “你有这个心?那正好,就你吧!” 徐若瑾就坡下驴,立即选中小可。 小可哭死的心都有了,“奴婢没这么想啊。” “那你是不愿意了?”徐若瑾冷下来脸,单挑着眉。 小可怕她生气。 因为这些天她发觉到二小姐藏着的软刀子。 虽然她从不对下人们打骂,但那股不动声色的威慑,就足够人喝一壶的。 “那、那奴婢就试一种,行么?” “二小姐用得着你,是抬举你,你还在这里不知好歹的讨价还价?” 红杏笑着挤兑她,小可撇撇嘴,“那、那你怎么不试?” “我只等晚上做完了活再试,否则院子里的活都你一个人来干?” “那我试就是了。” 小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接过春草倒的第一杯酒。 端在嘴边,咬牙一饮而尽! 小可咽下后不等说感想,反倒是黄妈妈在院门口出现了。 “嗯嗯,黄妈妈……” 小可一边说,嘴一边漏酒。 徐若瑾朝那方望去,正看到黄妈妈带着一位姑娘进来。 “二小姐呀,您快看看,是谁来了?” 黄妈妈脸上激动的都快哭了! 这些天,府上冷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却没想到蒋家的小姐会登门拜访,把杨氏也激动够呛。 得知蒋明霜是特意来见徐若瑾的,杨氏便让黄妈妈引着她过来。 更是特意吩咐了,府上准备饭菜,让她留下吃过再走。 徐若瑾看到蒋明霜也格外吃惊。 这些天府里的事她也不是一无所知。 如此棘手的时候,她怎么会来?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你这是在琢磨什么呢?” 蒋明霜笑着上前,看着徐若瑾摆了一地的酒坛子,哭笑不得。 徐若瑾也没刻意解释,接过帕子擦擦手,便挽着蒋明霜到屋中坐,“闲着也是闲着,就琢磨一下酒。” “真不知道你的心有多稳,别人都猜你或许在家卧病不起、要么便哭的眼睛快瞎了,可你倒好,玩的倒是够欢畅。” 蒋明霜捂着嘴笑不停,“倒是让那些人失望了。” 徐若瑾打量她一番,反问着:“你的胆子也不小,这时候还敢来?” 徐家人见人躲,都怕被沾上不好的传闻,她却还特意登门……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就被她们称之为怪人,来找你,岂不是正登对?” 蒋明霜一转头,看到小可俏红的脸,吓一跳,“哎哟,这丫头怎么了?怎么脸那么红?” 徐若瑾想起小可刚刚试了第一杯酒,连忙问着:“怎么样?” 小可忍了半晌,终究仰头扇呼着嘴: “辣!” “辣死奴婢了!” 第102章 原因 徐若瑾见春草那一张小脸已经发紫,不由吐了吐舌头。 让红杏连忙给她温水,“快漱漱口,既然是辣,你还忍这么半晌干嘛?” 小可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拿来谁便猛灌,擦干了嘴才道:“您也没说,奴婢就忍着了。” “辣?” 徐若瑾又提起这个字,“是怎么个辣法?比寻常的酒如何?” “呃……” 小可愣住了,“奴婢没喝过别的酒。” 徐若瑾立即白眼翻上了天,合着是她找的人不对。 原本发酵过的酒便浓郁醇厚,酒味儿更烈,她没尝过普通的酒,哪懂得对比? 蒋明霜让春草倒来一杯,拿在鼻子前闻闻,“好香,还有股子药香味儿。” “你拿的那一杯是用甘草和柴胡兑过的,我还往里面加了陈皮,应当有股甜的,却不知小可说的辣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只怨自己晕酒,只能稍等片刻让红杏尝一下试试。 蒋明霜端着杯子突然抿一口,吓了徐若瑾一大跳:“你可别吓我啊,怎么能轻易入口。” “咳咳!” 蒋明霜轻咳两声,随即把酒盅放下,“我算明白那天为何公子少爷们喝了都觉得好,这酒味道浓烈,虽然香,却比寻常喝下的酒劲头猛的太多。” 苦笑的摇摇头,蒋明霜继续道: “好喝归好喝,但更应该是男人们喝的酒。” 徐若瑾听到这番话,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想的太极端了,理应酒类繁多,而不是什么酒都合适所有人喝的。” “若是有这样一个酒馆,恐怕生意格外红火,男人们巴不得乐意喝烈酒。” 蒋明霜的提议,正好戳中徐若瑾的心,她之所以这么用心的尝试,就为了将来能自己支起一摊赚钱的生意。 钱是夯实根基的基础。 手中空无一文,做事束手束脚,被拿捏的紧,脑子里有什么主意都行。 把蒋明霜试酒的心得记下来,徐若瑾便拽着她到桌案旁吃茶聊天。 丫鬟们识趣的都退下,红杏则带着跟随蒋明霜同来的丫鬟婆子们去厢房吃点心,只留春草不远处继续绣嫁衣、听吩咐。 徐若瑾便问起蒋明霜今日来的真正目的,“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心里已经很感动了,不过现在所有人都躲着徐家,纵使你有这份心,蒋夫人不放你出来,你惦记我也无用,更进不来徐家的门。”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的?” “就知道你聪明!” 蒋明霜在外寒暄应对自如,但她更知道,对徐若瑾再来这一套,反倒是惹人烦,不如直来直去: “这些天外面闹的传言实在太凶,我原本早提过要来看看你,母亲的确不让。” 蒋明霜苦涩的轻动嘴角,“这事情你也别怪她,父亲的官职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母亲向来是能不惹事便不惹的。” “哪里能怪蒋夫人?那么做是理所应当的。” 徐若瑾对此看得很开,“那你今儿怎么又来了?” “前天母亲得了县令府大少奶奶的帖子,满月酒请过了,她要亲自出面给各位夫人道谢敬酒,我母亲便也去了,不过,吃酒谈事的时候,赵夫人突然提起了张仲恒和你的亲事。” 蒋明霜往春草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凑近道: “她提议,让你以侧室的身份入张家,这样张家就全了脸面……” 徐若瑾猛咬了舌头,嘴里渗出一丝猩红的血味。 蒋明霜见不好,连忙拽着她的手安抚道: “母亲到家与我谈起这件事,我便觉得应该过来告诉你一声,母亲便也答应了,若瑾,我知道你是个性子要强的,所以提前让你有个预期,免得事情突然来了,你再气坏了身子。” “你放心,我没事。” 徐若瑾反过来拍着她的手,“你能来告诉我,已经是天大的情意了,这件事其实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吹捧张家的人会这般不要脸罢了。” 徐若瑾冷笑:“侧室?什么侧室?说的再好听,也是个妾罢了!” “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若是早知这种状况,那天宁肯忍下也不与她们斗气了。” 蒋明霜的满心担忧,反倒让徐若瑾笑了。 看到她笑,蒋明霜皱起眉,纳罕道:“你没事吧?还笑?” “当然,虽然事情足够恶心,可恶心人办恶心事,已经不足为奇,倒是让我得了一个好朋友,我能不高兴吗?”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蒋明霜“扑哧”一乐。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抛开话题,又吃起了茶。 张仲恒这几日也很是惬意。 闭门不出,做出一副被欺辱的模样,每日听着小厮们前来回禀外界的传言,他便乐得合不上嘴。 连喝上一口白水都觉得滋味儿很甜。 徐家和梁家都在这件事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怎能不美? 不过张夫人也说了,徐若瑾终归还是要进徐家门,这门亲事推不得,不顾徐家人的脸面,也要顾忌严大人,那是连老太爷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张仲恒只说心中有数,让母亲尽管放心。 此时听完小厮们的回报,他便翘着二郎腿儿,吩咐着: “徐若瑾也就罢了,传言开始收一下,不过梁霄那里……要变本加厉,他若不死,我誓不罢休!” “奴才知道了,只是莫姑娘那里,爷打算怎么安排?” 小厮的询问让张仲恒冷下来脸,因为莫蓉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之所以有那般传闻,也是张仲恒私下连恐吓带惊吓逼的。 “先放一放,没时间管她。” 张仲恒又问起徐子麟,“他怎么样了?” 小厮忙道:“还没回徐府,前几天在玫红院,这两天又去了赌桌上,手气还不错。” “跟赌场的金四打好招呼了么?” “已经说好的了,少爷发了话,他还敢不答应?那是不想好了。” “今晚就让他开始输,连输三天!” 张仲恒阴险的贼光显现,“输上三天,我便要出面了,你可记得告诉好金四,这一出戏一定要演的精彩,他可别给爷露了馅儿。” “奴才稍后就去。” 张仲恒贼笑出声,“徐若瑾,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向爷跪地服软求饶!” 第103章 陷阱 徐子麟这几天只觉自己很倒霉! 前些时日在赌场耍了几把,赢回不少银子。 徐家的劣态、家中生的闷气也早已忘了脑后,完全沉浸在银子撞击和人们尖叫的声音当中。 只是这接连三天不知怎么了。 不管赌什么他都输。 银子放了兜里他自当觉得爽,可往外拿时,便是那般的心不甘、情不愿。 一门心思想要捞回来,却越输越多,接连在钱庄借银子继续往里扔。 因有徐耀辉这一位主簿大人的爹在,钱庄不怕他跑,倒更期望徐子麟借的更多。 徐子麟瞪着血红的眼睛,早已不去想自己欠下多少银子,只一门心思扎在了赌场中。 金四儿是赌场的老板。 虽说以前他不敢得罪徐子麟,不过这一次却大不一样。 有张家的少爷在后面作梗,徐子麟就是翻脸又能如何? 谁让他欠了银子的? 让人去把徐子麟带到另外一个屋中,金四儿拍拍桌上的当铺票子和钱庄借据,龇牙笑道: “徐爷,不是小的去拦您,您可真是红了眼了,我也不得不拦着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呢?” “把银子还了,您还是回家歇一歇,精气神养足了您再来,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徐子麟冷哼的坐在一旁,“轮的着你来教训我?金四儿,你的胆子可够大了。” “不敢不敢,小的哪敢教训徐爷,您还了银子,走人,咱们两不相欠,再见您时,小的还称一声爷。”金四儿把票据往他面前一推,徐子麟拿起便看。 看到上面的数字时,他豁然瞪大眼睛,“你放屁,怎么可能这么多?” 一千多两的单据,他、他怎么可能赌出去那么多? “一笔一笔都写着呢?小的还敢蒙您么?” “妈的,先放着,我慢慢还。” “那可不行,您这儿要是给不出,就别怪我去县衙找徐主簿大人要了……” 金四儿一脸无赖相,徐子麟咬牙怒视,“你敢!” “哎呦喂,徐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到哪儿都能讲通的道理,您吓唬我啊?我为了这口饭,还真就豁出去了,咱们这就去找徐大人说道说道!” 金四儿一拍桌案,“走!” “别的,你给我几天时间。” 徐子麟硬的不行,当即便来软的。 金四儿歪嘴冷哼一声,“一天,就一天,不给,明儿一早衙门见!” 徐子麟好似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转身便走。 他并没有敢回家。 因为李秋萍那个娘们儿做出的恶心事让他不愿去想,杨氏的唠唠叨叨他更不愿去听。 可不回家,又能去哪儿? 徐子麟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随意溜达,看到他的人好似躲避瘟神一样,蹿的老远。 这也是徐子麟没有瞧见自己一身模样。 满面油光、一双猩红眼、胡茬满面,衣裳也因在赌场里什么都做,满是油渍污渍。 若不知道他身份的,还以为这是逃荒来的…… 徐子麟只觉得自己运气已经差到了家,临近有一家酒楼,他迈步进去,想要醉个痛快。 只是刚刚上了二楼,却正好看到张仲恒。 徐子麟脚步迟疑片刻,便朝他那里走去。 张仲恒抬眼看着他,一副冷漠的模样,“倒是巧,坐吧。” 徐子麟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酒就喝,一边喝一边道:“张公子好潇洒,还有心思喝酒。” “不喝酒又能如何?倒是你这副……破落模样,怎么了?” 张仲恒开始引徐子麟上钩。 徐子麟几日几夜不睡,早已脑子浑浊,“赌场,输了。” “玩上几把,输点儿小钱,至于弄成这副模样?” 张仲恒嘴角淡笑,又让小厮再拿来两坛酒。 徐子麟眉头微皱,倒是惊诧张仲恒对他的态度。 寻常时候,他向来是不肯搭理自己和徐子墨等人的,心气高的很。 只是今儿他只想醉,其他的都不愿想。 日子都过成这副德性了,还有什么可想的? “一千两,******一千两,哪是小钱?” 徐子麟的谩骂让张仲恒也着实真的愣住了。 他虽让金四儿下手,可这小子也实在太黑心了,居然祸害了一千两? 这年头,县衙巡检的月例银子不过才十多两,一千两?还到死吗? “金四儿那个狗东西,居然还敢威胁我,明日不给他就要闹到县衙,这可真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看到徐家如今名声破败,连这种狗东西都上来踩几脚,******!” 徐子麟骂着骂着,豁然愣住,看向张仲恒,顿下道:“这回你满意了?” “我?”张仲恒叹气,“我不满意。 “你不正瞧不上徐家呢么?”徐子麟也不是善类,直接把事儿挑明了。 张仲恒嘴角一抽,沉了半晌。 似乎,他把徐子麟想的太简单了…… “金四儿那个兔崽子向来是这般模样,欺软怕硬,若你改日站直了腰,他便又像哈巴狗一样的来巴结。” 张仲恒把酒朝向徐子麟推推,“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下他?” “有什么要求,说吧。”徐子麟早已做好了交易的准备。 “帮我探一下口风,我母亲,有意让徐姑娘以侧室身份入门……” 张仲恒见徐子麟当即要火,连忙伸手阻挠,“其实归根结底,都怨梁霄,若不是他擅自动手,徐姑娘也不会落下这样一个名声,如今被人翻来覆去的传,你也要顾忌下我的脸面。” “婚事当初就是被家里逼着认了的,如今,这个脸我实在丢不起。” “两千两。”徐子麟当即提了价,“再帮我把金四儿打折一条腿。” 张仲恒心中怒骂徐子麟狮子大开口。 可他却不打算在这种事上讨价还价,因为他只当这是施舍。 “好,金四儿的事你不必管了,我自会让你满意。” 张仲恒满口答应下来,“其实,我也向你表明,我心中是有徐姑娘的,侧室进门,过上两年风头,怀孕生子,正室之位还是她的,我只是……只是暂时的。” “那么久的事谁能知道?” 徐子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都他妈看老天爷爽不爽了!” 第104章 认了 徐若瑾只觉得这几天平静的可怕,让她心神不安。 虽然每日仍然在看药书,酿酒,可时常闲下来后,她便觉得有什么事会突然发生。 张仲恒折腾出这一番戏码,早该有一些动静儿了。 可这么多天下来,除却蒋明霜来时,说过一次赵夫人为张夫人的提议之外,张家还没有丁点儿声响。 这不对! 虽然她推测不出张家会玩出什么花样,但事情不对。 亦或许,是自家有了问题? 想一想杨氏,她还是自送走蒋明霜之后,被叫过去刨根问底儿的审问,这些日子却没再见过。 要不要去看看呢?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她便决定马上行动。 叫来红杏顶替春草看着屋子,她便带着春草去了正院。 而此时此刻,徐子麟正在与杨氏聊着徐若瑾与张家的亲事: “娘!” “我知道这件事对咱们家的影响很大,可已经闹成这个地步,总要有个结果吧?” 徐子麟一副操心费神的模样,“若再这么不动声色的等着沉着,妹妹年纪可也不小了,而且中林县如今谁人不知她与张家定过亲,张家若反悔了,谁还肯娶她?那岂不是把她也给耽搁了吗?” 杨氏皱紧眉头,咬牙道: “可是去做个侧室……万一将来张家反悔了呢?” “这件事儿子已经想好了,虽然是侧室,可这门亲事咱要亮亮堂堂的办,陪嫁的铺子庄子,我出银子,多给妹妹一样一个,晾他张家也不敢太过分。” 徐子麟眼角抽搐,阴损道: “何况您忘了?这里终归是中林县,张家能与咱们家结亲,谁还能把闺女嫁给他去当正室?那不是等着找死?不是儿子夸口,县令府是肯定瞧不上的,县丞的女儿更不可能答应,难不成从京都娶个正室来?谁嫁他个张家守祖荫的庶出孙子,一辈子也就能在中林县窝着作威作福罢了,还能有什么出息?” “所以,这正室之位,归根结底都是妹妹的!” 杨氏被徐子麟说的有些心动,“可是……那个丫头的鬼主意也多,就怕她生事,不肯答应。” “她凭什么不答应?” 徐子麟声调高上八度,“她是徐家的闺女,这么多年来,徐家养着她,供吃供穿的,已经不错了,她对徐家付出什么了?婚事都由父母做主,这件事还能看她脸色?” 杨氏听后,当即道:“还是你说的对,我总不能被她两句话给唬住,我才不信她真能去寻死。” “娘,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晚间与父亲商议一下,对了,可别说是我提议的啊?” 徐子麟特意叮嘱,杨氏拍他一把,“就会在后面出主意,真去谈的时候,你倒跑了!” “我不是都出银子了么?”徐子麟笑嘻嘻的一拍腿。 张仲恒的两千两拿到手,还掉一千两,另外一千两放在兜里怕什么? 铺子庄子那种事,也分好赖。 小杂货铺、偏远之地的庄子,两样加一起有个百十两银子足够了,若是都选好的,他这一千两都不够,傻子才干呢! 徐子麟与杨氏把事情说完,便急着要走。 他还着急去找张仲恒要那一千两呢…… 转身一出门,正看到徐若瑾在门口站着。 心虚的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缩几步,徐子麟拍着胸口道:“二妹妹怎么站在这里不声不响的?进去吧,娘正等着你呢。” “母亲对我供吃供穿的,我却没为母亲做什么,自当要守规矩的在这里站着,等候丫鬟的通传。” 徐若瑾的平淡语气,让徐子麟心中一紧。 刚刚与杨氏的对话,这丫头都听到了? 徐子麟眉头皱紧,“信不信由你,我这也是为你好!” “不知大哥得了张仲恒什么好处?说出来让妹妹听听,起码也知道自己的价钱,若是定的低了,您得去找他再要点儿,定的高了,我倒是应该回去喝两盅。” 徐若瑾直戳徐子麟的心底。 徐子麟嘎巴半天嘴回不上来。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 特别是她投来的那副淡漠的目光,好似能直戳心底,让他只想快点儿逃。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我走了。” 徐子麟三步并做两步的快速离去,春草看到二小姐的脸色落下来,连忙过去安抚,“二小姐,大、大少爷一直这样的。” “没事,我缓一下就好了。” 徐若瑾努力的平复心底的怒火,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一早便心神不宁,想要到杨氏这里探探情况,却没想到,没等进门,就听到徐子麟与杨氏的对话。 虽然听不太清楚,偶尔有断掉的时候。 可徐子麟的意思她已明白,就是要让她以侧室身份去张家。 若是他与张仲恒没有勾结,徐若瑾打死都不会信。 任何事都没有被身边人出卖的感觉更难受。 好歹她也叫徐子麟一声大哥…… 寻常他虽与自己没有交集,但徐若瑾一直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却没想到,张仲恒那个狗东西会从徐子麟这里下手。 他倒是好算计! 春草在旁轻声道: “二小姐,咱们还要去见夫人吗?” “去不去已经没有用了,大哥已经说动了她,但最终做主的还是父亲,就看父亲如何决定吧。” 徐若瑾转过身,没有再让丫鬟通传,便决定回去。 春草陪着她慢悠悠的走,徐若瑾便一路上静心思考。 她如今的情况很不利…… 若是父亲再一点头,她便真会以侧室身份被嫁去张家。 若事情最终是这个结果,她会去寻死吗? 以前,她向来是以“自缢”为耻的,老天爷赏一条命那般的不容易,遇上难事便自我了断,这是懦夫。 可如今轮到自己,她倒有些迷惑了。 懦夫? 她徐若瑾绝不当懦夫。 无论生活好赖,她都要为自己拼出一条路来! 想明白,徐若瑾便带着春草匆匆赶了回去。 把红杏叫到身边,吩咐着:“你去找黄妈妈,要上二尺白绫子。” “啊?” 红杏一怔,“二小姐,您要白绫子干嘛?”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自尽用!” 第105章 先动 徐若瑾这一句玩笑话,险些把红杏和春草给吓哭了! 春草吓的连忙拦住红杏,扑在徐若瑾的身边便开始劝: “二小姐,您可不能做这等傻事啊?夫人还没同意大少爷的提议,归根结底还得听老爷的,您怎能现在就往坏的方面去想?” 春草抹了一把眼泪儿,红杏今天没有跟着去主院,自当不知道徐子麟与杨氏的谈话。 但见春草这副模样,红杏心里也起了急,“二小姐,奴婢虽然跟您的时间,可也真心佩服您做事果敢、精明,凡事都能预料得细致周到,可您偏偏要白绫子,奴婢才不去,奴婢还等着跟着您过好日子呢。” “当初不也是您与奴婢说的?凡事都要往好处想的?” 春草连连点头,“红杏说的对,您可不能做傻事!” “哎哟,你们俩这是想什么呢,我哪会自尽?我这是为了吓唬吓唬母亲,而且也要让父亲知道。” 徐若瑾把两个人的手拉过来,“你们俩的心我都懂,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身边能信的人,也只有你们二人,不管怎样,咱们都要搏一回,总不能任人摆布的去做个侧室,何况我根本不想嫁。” “别听大哥说的天花乱坠,若我真以侧室之名进了张家,那就等同于认了被污清白。” 徐若瑾露出冷笑,“可这些话大哥根本不屑去想,母亲只想着如何让亲事结成,为了徐家的脸,子墨虽然对我好,可他年纪小,说出来的话,没人肯听,咱们能指望的也就父亲这最后一条路了。” 红杏略微明白了些,春草拍拍胸口彻底放下心,“奴婢就说,您不会办那种傻事的,也是奴婢太心急了。” “所以这个事必须要让父亲知道。” 徐若瑾看向红杏,“必须在母亲与父亲谈之前,把咱们策划的事传到父亲耳朵里,这种事春草比不得你,就都交给你了。” “二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做的妥妥的!” 红杏拍了胸脯子,与徐若瑾又商议了几句如何办,便匆匆的离开了小院。 对于这等添油加醋的传话,红杏莫说比春草厉害,连徐若瑾都比不过她。 在找黄妈妈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府上的大厨房,找到了嘴皮子最快的陈婆子。 听到红杏要白绫子,陈婆子的好奇心被挑起来,可红杏死活不说出白绫子的用途,只说是二小姐的让她找,可这等东西哪能随意找到? 一副无奈的焦躁模样,红杏便又奔去找黄妈妈。 陈婆子转过头便把事情告诉了其他厨娘,一众老婆子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 提到白绫子,自然而然就想到两个字:上吊! 这两个字一想出来,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没过多大一会儿,府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二小姐要寻死的消息了。 红杏这会儿在与黄妈妈说这件事,把黄妈妈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二小姐怎么突然就要寻死了?” “我怎么知道?” 红杏皱着眉头,“今儿早上,二小姐带着春草去给夫人请安,可刚出门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便把我叫过去,让我去找白绫子,我多嘴问两句,被二小姐一通斥,说是什么家里人都不管她的清白,她索性一死了之。” “这儿是哪听来的话啊?” 黄妈妈自当不会认为这件事是二小姐一时兴起。 红杏撇撇嘴,四处看看,见没有外人才低声凑去道: “我出来之前,偷偷问了下春草,她说好似是二小姐听见夫人和大少爷说话了,二小姐说,若是真侧室身份入张家门,那不等于认了被污清白?所以……” 黄妈妈被吓了一个激灵。 可白绫子是不可能给的,只能让红杏先回去,“……我自会跟夫人商量这事儿。” “那怎么能行?二小姐都说了,我若是找不到,就别回院子了,我能哪儿呆着去?” 红杏的不依不饶,让黄妈妈也没了辙,“你就说我找到便亲自给二小姐送院子去。” “这行么?”红杏一脸为难。 黄妈妈咬牙恐吓着:“你个傻妮子,二小姐真出了事,你就是罪魁祸首,逃得了你?” 红杏好似被吓到,随即又毫不在意的驳一句,“反正我也被夫人撵去二小姐那里了,还不如您多给二尺,我也跟着吊死算了,日子过的真没劲!” “不许胡说,快走!” 黄妈妈把红杏强行撵走,斟酌下后,便连忙去找了杨氏。 杨氏这会儿正等到徐耀辉从县衙回来。 伺候着吃茶,等候丫鬟们把饭菜摆好,杨氏见徐耀辉此时的心情好似还可以,便提起徐若瑾的婚事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张家恐怕也有了其他心思,眼瞧着就过年了,老爷也该拿个主意,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杨氏没有提徐子麟,而是把蒋夫人和蒋明霜端出来: “前几天蒋家的姑娘来了,把话传给了二丫头,说赵夫人向张家提议,让二丫头以侧室入门……” 徐耀辉皱紧眉头,“那怎么可以?” “这不是张家还没有表态吗?”杨氏连忙收回来,一脸为难道: “我这也是为二丫头着想,若是与张家的婚事成不了,这中林县还有谁会娶她?岂不是老了家里头?那对她才是最惨的……” “我知道了。” 徐耀辉茶杯端到嘴边又撂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 “老爷……” 陈婆子等人正好端了饭菜进来,杨氏也连忙停了话。 黄妈妈从外匆匆进来一脸焦色,看到老爷也在,好似被吓一跳,连忙行礼站去一旁。 杨氏看出黄妈妈有事,找个借口把黄妈妈叫去陪她洗个手。 陈婆子把桌席摆好,去请徐耀辉,“老爷,您就坐吧。” 徐耀辉点点头站起身,坐在那里正准备用饭。 隔壁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正是黄妈妈与杨氏说起二小姐的事。 杨氏没想到那丫头居然听到了她与徐子麟的谈话,吓的“嗷”了一声,随即便埋怨的让黄妈妈稍后再说。 进了主间,正看到徐耀辉在皱眉盯着她。 陈婆子早已经跑了。 可在离去之前,却告诉了老爷,今日二小姐吩咐丫鬟去找白绫子,至于做什么,谁都不知道。 徐耀辉还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潜台词? 恐怕事情不是杨氏说的那般轻巧! 第106章 白绫 徐耀辉让杨氏闭嘴,单独把黄妈妈叫到身边,让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妈妈如今不在杨氏的身边守着,故而她与徐子麟的对话,并没有听到。 更不知道杨氏不想让老爷知道这件事有徐子麟的参与。 虽然收敛着把二小姐要白绫子的事说出来,但也把徐子麟的名字漏了出来,说是无意听到了夫人与大少爷谈话,才会闹出这样的事。 徐耀辉听到这几句话,也不用再多深问,只让黄妈妈退下了。 杨氏在旁边看到老爷的神色阴沉如墨,也知道事情不妥。 之前因为她在县令府与莫夫人的争吵,才会引发这一系列事,老爷已经让她不要再参与。 她今儿之所以敢与老爷提,也是因为过去些时日,老爷或许已经不在意了。 可谁知道只短了一句嘱咐,就让黄妈妈把她和徐子麟都供了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 徐耀辉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杨氏壮了胆子上前,“老爷,我也是听了蒋夫人传来的信儿,才会……” “我已说过,这件事不用你插手。” 徐耀辉的警告又重申一次,“这两天你把家里好好布置一番,严大人的小儿子要来中林县过年。” “是,嗯?” 杨氏应下后又惊奇,“他的儿子怎么会来?” “严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儿子来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徐耀辉看着杨氏,“我已因此事,被严大人狠狠责骂,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你再敢肆意插手,胡乱做决定……休怪我手下无情。” 杨氏心中一紧,徐耀辉看着她,“凌空寺的后山还有一座庙庵的。” 最后一句话,吓的杨氏瘫软在地。 她的眼圈中立即涌出了泪花,万万没想到,老爷居然会因为一个死丫头的婚事,要把她送去庙里? 虽说不是休妻,却也没差了哪儿去。 难道她陪伴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还比不过一个死丫头? 徐耀辉对杨氏心中是什么念头,一清二楚,他站起身,走到杨氏的面前,“徐家胜败就在这一次,你好自为之吧!” 看到徐耀辉出了门,杨氏连忙过去阻拦,“老爷,您去哪儿?” “我去看看若瑾。” 看到老爷离去的背影,杨氏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 想到老爷刚刚对她的警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否犯了什么错误。 可这个错误比不得徐若瑾在老爷心目中地位逐步增高。 她心中对徐若瑾已经恨之入骨。 那个小狐狸精,就是她的克星,一辈子的克星! 徐若瑾没想到父亲会主动到她的院子中来。 让春草沏上一壶茶,徐耀辉却摆手不喝,“不是新酿出来一种酒吗?拿来给为父尝尝,那一日,可是灌倒了很多人。” 徐若瑾颇有意外,顿下后才问道: “父亲旁日里身体劳累,选一种补气养血的,可好?” “依你。” 徐若瑾福身行礼,随后便去取来一瓮。 当着徐耀辉的面,用刀刮掉了蜡油,倒出一盅后,又用棉纱滤清一遍。 “请父亲尝尝,也为女儿提些意见。” 徐耀辉点头后,端起来闻闻,“味道够浓。” 抿上一口,他眼神澄亮,“烈酒?” “前几天蒋明霜来时,也尝了一口,依她所说,这种酒不适合女人用,更适合男人喝。” 徐若瑾抿嘴笑道: “女儿自上一次灌了一坛酒,时至今日还无法让酒入口,也只能听众人的提议了。” “她说的没错,的确是男人的酒。” 徐耀辉又抿了一口,便将酒盅放在桌案上。 徐若瑾自当明白他主动前来,不是为了品什么酒,而是有正事要谈。 把春草和红杏都打发下去,徐若瑾只留下自己一人。 “听说你让丫鬟去要白绫,这是为何啊?”徐耀辉让陈才站去门口,开口问着她。 徐若瑾低头道: “女儿不愿以侧室身份入张家,那种日子,生不如死。” “说说理由。” “我绝不认自己被污了清白,可我宁肯孤老终生,也绝不放弃名声二字,既然不肯放弃,又凭什么要以侧室的身份嫁人?” 徐若瑾倒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而是直白的说出口,“请父亲成全女儿,女儿一意孤行,也是为了徐家。” “说的好!” 徐耀辉一拍桌案,赞叹道:“这才是我徐耀辉的女儿。” “过几日,严家会有人来,那时你该如何表现,我想你很清楚。” 徐耀辉站起了身,“我期望在那时,你说的也是这番话,宁死也绝不以侧室的身份入张家门,你做的到么?” 徐若瑾微皱眉头,“严家人?” “正是。” “父亲……”徐若瑾顿下,壮了胆子道:“若没有严家人在,您是否还会这样要求女儿?宁死也不做侧室?” 徐耀辉被问的一愣,看到徐若瑾审度的目光,他的笑收敛起来,“胡闹,这是你应该问出的话吗?” “女儿很想知道。” “若没有严家人,也不会有这门婚事的存在。” 徐耀辉的语气很冷漠,“你明白了?” “明白。”徐若瑾心中很凉,“不是您不容女儿做侧室,而是严大人不允,那会让他颜面尽失,而父亲也会受到波及,女儿傲气再盛也无用,不过是棋盘上的卒罢了。” “其实我根本不想嫁。” “那不可能。” 徐耀辉没有回答,直盯盯的看了她半晌,“你很聪明,也有胆量,多余的话我不再说,你自己好好思忖,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徐若瑾抬头看向他,徐耀辉把陈才召唤进来。 陈才递上了一个盒子,徐耀辉直接推给徐若瑾,“这是你要的东西。” 说罢,徐耀辉便带着陈才离开了此地。 徐若瑾呆愣的看着盒子半晌,春草与红杏跑进来,呆呆的看着二小姐。 伸手把盒子拆开,里面是刺眼的白绫。 春草尖叫出声,红杏立即转过头去。 她们本以为老爷是来安抚二小姐的,却没有想到,老爷留给二小姐这种东西! 难道二小姐真的要…… 徐若瑾把白绫拿出来仔细的看着,端详片刻,她倒是笑了起来,只是笑中有着无限的苍凉与失望。 那是对亲情的失望。 “最后一次机会,真的考验来了么?” 第107章 心凉 徐若瑾收敛了对徐耀辉这位父亲的怨怼、失望。 因为在他的心中,自己这个女儿不过是交易的筹码。 情分虽有,却浅薄如秋日枯干的树叶。 轻轻一碰,便碎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多想的? 手中握着那装有白绫的盒子,她不由把念头转向了严家。 她对严家知之甚少,只知道那位严大人是徐家与张家的媒人。 张仲恒在这里接二连三的耍把戏,不但是针对徐家,让在京中任高官的严大人也颜面受损。 官场中人,最重视这一张脸,所以父亲宁肯要她自尽寻死,也不能以侧室身份嫁人。 徐若瑾不由轻笑。 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些人心中的毒辣自私。 人命,就这么的轻贱吗? 只是还有一点,徐若瑾仍旧没想明白,若只是单纯的媒人,亦或能够对父亲的仕途有所帮助,但至于对这种事情兴师动众吗? 还要让儿子亲自到中林县一趟。 名义上是过年,实质是来压制张家,把这件婚事彻底的敲定。 徐若瑾虽然感慨自己低估了官场中人的自私,却也觉得这件事亦或许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亦或许连杨氏都不知,否则她也不会对徐子麟的提议动心。 因为父亲和杨氏的态度反差太大了,显然是没有对此事推心置腹的谈过。 只可惜,方妈妈在的时候,没有向她打探下那位严大人。 如今她和梁霄都被诟病,去梁府也格外的不合适…… 徐若瑾有些后悔自己的粗心,可身边又没有能帮上她的人,她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冷面男怎么不再莫名其妙的出现一次? 这个想法,让她自嘲一笑。 自己还真是有病乱投医,疯了! 白绫那般刺眼,徐若瑾盯了半天,心里也涌起气。 都已经到要死的地步了,还顾得了什么规矩不规矩、合适不合适的? 她与方妈妈联系又能怎样? 从父亲的态度和做法来看,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只让张家服软,那自己做什么,有关联吗? 徐若瑾心里想着,便立即行动起来。 她最不喜欢的事情便是拖延。 让春草拿来一瓮上好的酒,徐若瑾取出清亮的米酒勾兑一番,又往里面添加了薄荷叶,喝起来口感更清凉。 把红杏找来,徐若瑾吩咐道:“你出府一趟,去梁府找方妈妈,把酒送去,就说是我之前答应过梁夫人的,如今不能亲自登门,只能请她代为转交。” 红杏微有迟疑,“奴婢送酒没关系,可奴婢出去,被夫人问去哪儿,怎么说?” “就说是为我去兑现个承诺。” 徐若瑾想出的回答模棱两可,红杏点头应下,“还有什么要奴婢问的?” 她是个聪明的,知道二小姐的目的绝不会是单纯的送酒。 “不必直接问,只把我的情况告诉她,也要告诉方妈妈,严家要来人,方妈妈若是能说,自当会告诉你,你一定要用心记下,然后回来讲给我听。” 徐若瑾的叮嘱,红杏用心的记下。 正准备让春草拿上两个银裸子给红杏,银子还是去县令府时,众位夫人们的赏赐。 红杏豁然道:“二小姐,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奴婢不认路啊!” 徐若瑾怔愣原地,长大嘴巴看着她。 红杏羞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中去,“以前跟着夫人出府,都有引路的,奴婢自己没出去过……” “那你把小可带着。” 红杏有些担心,“她靠得住么?” 徐若瑾毫不在意,“这件事不需要藏着掖着的,若她真的能传到张仲恒的耳朵里,我倒巴不得他先气死过去。” “奴婢省得了,这就去喊小可。” 红杏拿起了酒便出了门。 徐若瑾思忖一二,又坐回到书桌前,拿起药书认真的看。 如今也只有读书能够让她平复心境。 否则她真想把这个家给砸了…… 红杏带着小可出府很顺利,只与门房说上两句,便被放行了。 小可别的事做的不成,带路却是好手。 红杏只提到“梁府”,她便立即带着七拐八绕的奔过去。 走到梁府的角门,红杏递上了徐若瑾给她的帖子,婆子看到是来自徐家一愣,关上门便去向梁夫人回禀。 方妈妈过了好半晌才来见。 红杏把徐若瑾交待的话都说完,方妈妈只代梁夫人道了一声谢。 寒暄几句话,方妈妈便问起徐若瑾的近况,红杏是个嘴快的,噼里啪啦一通说,连白绫子的事都提到了,自然少不了“严家”。 方妈妈轻抚额头,显然已经明白了徐若瑾派人前来的目的。 斟酌一二,只说了几句关于严家的话,便把红杏打发走了。 红杏努力的记,一路走一路背,更是提醒小可也要记住,反正二小姐已经说了不必避讳小可,两个人的记性总比一个人强。 两个人匆匆的赶回徐府,向徐若瑾回话。 方妈妈便带着酒去见了梁夫人,“……徐姑娘答应过送给您酒,便派丫鬟送来的。” “恐怕是为了找您吧?” 梁夫人淡淡微笑,对此颇为冷漠。 方妈妈也没否认,点头承认下来,“严家人要来中林县。” “什么?” 梁夫人豁然怔住,“为了张家的事?” “应该是,说是派了严家的小儿子。”方妈妈哀叹一句,“徐老爷赏了徐姑娘白绫子,若张家不肯答应以正室入门,她就……” 梁夫人沉默半晌,“梁霄呢?有来信儿吗?” “没有。” “他最好离开中林县了,否则严家人来,他指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梁夫人满心无奈,“如今梁家是最怕再额外生事了。” 红杏与春草回到徐家已经是下晌了。 一来一去虽然没有半分耽搁,但因路途颇远,两个丫鬟为了省银子一路步行,回到屋中已经冻的小脸通红,手脚僵硬了。 徐若瑾赶紧让春草拿来热茶,“都给了银裸子,让你们叫个拉脚的车去,死冷寒天的,冻坏可怎么办?烧上热水,晚间都好好泡一泡,把寒气趋出去,免得留了病。” 红杏喝下一杯热茶,缓回些神,立即向徐若瑾回着事: “奴婢两个见到方妈妈了,方妈妈也说到严家,她说严家最厉害的并不是严大人,而是严夫人!” 徐若瑾皱眉:“严夫人?” “对!”红杏立即接话道: “方妈妈说,严夫人出身于辅国公府,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第108章 家世 辅国公府! 徐若瑾被这四个字震撼住。 在她的视野里,不过就是中林县这一界地方。 梁夫人虽出身侯门,却是因梁家责贬,才到了这个地方。 如今又豁然蹦出个国公府出身的严夫人,让她着实脑子缓不回神来。 这都怎么了? 难道当官的太多了,一道雷砍下都能劈死几个? 怎么都聚了自己眼前来? “方妈妈还说什么了?” 徐若瑾抛开内心的腹诽,继续问着红杏。 红杏斟酌下,才道:“方妈妈只说了这两句,然后便让奴婢告诉您,车到山前必有路,您是有福之人,一定能度过难关。” 小可接道:“还让您遇事不要急。” “只说了这么几句便让奴婢二人回来了。” 红杏搓着手,脸上有些失望,“可惜奴婢身份不够,也没法子追着方妈妈问,就只得了这么两句,二小姐,对您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每一个字都有用!” 徐若瑾长舒口气,“方妈妈对我的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红杏不太理解,“不过是说了下严夫人的身份而已。” “说的就是她的身份。” 徐若瑾不想与红杏、小可解释过多,让她们先去吃饭,下晌好好歇息下,晚间再细聊。 红杏也知道有小可在,二小姐不会说太多,便随着春草去了。 徐若瑾看着那个装有白绫子的盒子,嘴角轻笑。 恐怕这个白绫子不是父亲给的,而是这位严夫人。 出身高贵的小姐,哪容得吏部官员的庶出孙子违抗她们家做媒拉的亲事? 所以宁肯让自己死,也绝不能做侧室,因为她不觉得是丢徐家的人,而是给严家的脸上抹黑。 徐若瑾倒突然佩服起张仲恒了。 他难道不知严夫人的身份么?接二连三的在这件事上作祟,恐怕也给张家招惹了麻烦吧? 事情,倒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只是她却不想做这个被人瞄射的靶子。 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仲恒此时听着小厮的回禀,竖起眉来:“严家人要来?他们来干什么?” “不仅是严家的人要来,今天夫人还收了一封信,是大老爷府上的二爷会跟随严家公子一同到。” 张仲恒提了一口气,“二哥?他跟严家人一起到?” “对,好像是这么说的!” “******!” 张仲恒当即破口大骂,“就是来我这里找茬的。” “夫人也头疼的……” “来就来,谁怕谁?有本事,他把守祖荫的活接过去啊!” 张仲恒阴阳怪气满心不忿,因大老爷府乃张家的嫡出,嫡庶之分在大宅门里是格外清晰的。 他虽在中林县能耀武扬威,但在张家的宅门里却是小字辈儿,同龄的兄弟中,话都说不上两句,更是时常被嘲讽。 特别是大伯父家的二哥张仲良,举人出身,便牛气的不得了,每次见到他要居高自傲的训斥不停。 小厮不敢接话,只在旁边默默的等着。 张仲恒只觉气的胸闷,“徐若瑾那里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她的丫鬟今天去了梁家。” “什么?” 张仲恒气的立即蹦起来,“她派丫鬟去梁家?” “是,特意让丫鬟去送酒。” “这个贱人!” 张仲恒若刚刚是气闷不爽,现在就是暴跳如雷,在屋中来回踱步,张牙舞爪。 “贱人,这个贱人她居然还派人去梁家,她到底要不要那一张脸?她难道不知道她和梁霄……******,气死了,她纯心想气死我!” “稀里哗啦”的杯碗落地,张仲恒恨不能把屋中的所有物件都砸了。 小厮吓的连忙跪地。 张仲恒只觉得胸口发疼,“贱人,这个臭娘们儿,小爷就让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杨氏接连几日一直在忙碌着布置家中的陈设。 收起了金银铜器那等入不得眼的,摆上了高雅文气的器具,虽然看上去没那般华丽,价格却贵出数倍。 可老爷那般吩咐,她也不得不用心安置。 这几天老爷都歇在柳姨娘的房中,让杨氏严重意识到自己地位的不稳。 把李秋萍囚在院子里不许出来,更是派了黄妈妈去盯着,徐子麟则被派去临乡给她的娘家送年礼,其实也是变相的给打发走。 家中只留了两个孩子,徐若瑾与徐子墨。 徐子墨虽然也不怎么着调,但他毕竟年幼,杨氏想这么几天就把他教的明明白白也不可能。 好在徐子墨不喜欢抖机灵,人多时他只闷头吃,不问到头上,他一个字都不说,故而杨氏也不太担忧。 徐若瑾自不用说,她得了那一道白绫子,便继续闷在屋里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杨氏更不想见她。 腊月二十六,小年的头一天,严家的公子严弘文与张仲良一同到了中林县。 县令袁大人早已得知这个消息,提前便在中林县最好的酒楼备好酒席,只等两位公子到来,为他们二人接风。 作陪的自当有县丞蒋大人和徐耀辉。 中林县县衙的一、二、三把手全部到齐,让严家与张家都挑不出毛病。 至于其他人的邀请,都要往后排号,这一顿是轮不上的。 因严弘文与张仲良终归是年轻人,袁大人便把自己的儿子袁仰也叫来,蒋大人推脱不开,也只能把他的儿子蒋钟瑞也一同喊来。 因徐子麟不在中林县,便只有徐耀辉一个人。 接风的话袁大人说了一长串,伺候酒局的人便由袁仰来担。 徐耀辉坐在一旁,只笑不语,让袁大人出尽了风头。 终归严弘文此次前来,目的便是他们家与张家的亲事,而严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要等酒后再谈了。 严弘文年岁并不大,严家最小的儿子,今年也不过十六岁。 眉清目秀,身型偏瘦,一言一行有板有眼,连拿筷子都有着特殊的规矩。 但他只恪守自己,并没有要求别人也与他一样,反倒是让人们觉得出身豪门的公子就是与众不同。 袁大人张罗着让袁仰倒酒,“来到中林县,接风的第一杯,一定要满上!” “等一等。” 严弘文声音清亮,笑容也很灿烂,一双桃花眼眯起来,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光芒: “我来之前便听说了徐姑娘新琢磨出一种酿酒的法子,酒香浓烈,有些人更是两杯便撑不住了,不知道,今日我是否有幸尝一尝呢?” 第109章 撑腰 严弘文突然提到徐若瑾和她的酒,让一桌人的热情消殆下来。 场面有些僵冷,严弘文也不在意,只笑看着袁县令,“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是。” 徐耀辉不能看着袁县令被质问的噎住,只能主动把话接过来:“只是没想到若瑾酿酒的事会传到严公子的耳中,没有提前准备。” “无妨啊,这就派人回你府上去拿。” 严弘文似是毫不在意,但所有人看出他的目的。 他就是要抬举徐若瑾,抬举徐家。 根本不容袁县令有异议。 徐耀辉看向了袁县令,因为今日的主请人还是这位县尊大老爷。 袁县令也着实无奈,立即吩咐人去徐家找徐夫人要酒。 张仲良脸色比较难堪,可他是家里派来陪着严弘文处置这门亲事的,只能把事情往圆满了撮合。 举起酒杯,他邀严弘文道:“酒已经去拿了,不妨咱们先喝着?没有对比,又怎知好赖?” “对对对,先喝着。” 袁县令举了杯,严弘文便笑着应下。 众人说说笑笑,揭过了这一页便彻底放在一边不提。 至于酒是否真的拿来,无人在意。 严弘文只想表示他对此地的事情一清二楚,更表明他是来为徐家撑腰的,足矣! 杨氏突然迎来县令身边的人到家里要酒,当即吓了一大跳。 “要、要什么酒?之前也没提前说,这哪里能预备得了啊。” 杨氏被惊的手足无措,县令的长随笑道: “是要府上二小姐亲自酿的,徐夫人还是快些通传一声,让她把酒拿来,别让两位贵公子和大人们等久了。” “那个丫头。” 杨氏恍然想到徐若瑾,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去传她,“快去告诉二小姐,拿两坛子酒来,把她酿好的酒都拿来!” 徐若瑾听了丫鬟的传话,思忖片刻,让春草去拿来最小的一瓮酒。 丫鬟微怔,“夫人说,让您把酒都拿去。” “精心酿的酒哪有那么多?物以稀为贵,若是夫人问起,你就这么回。” 徐若瑾的话,让丫鬟有些迟疑。 可见二小姐不打算再改主意,她便小心翼翼的把酒瓮接过。 “你再稍等一会儿。” 徐若瑾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润墨提笔。 把酒的方子以及喝法都写在上面,工工整整的折好,塞在了酒瓮的封盖中,“行了,告诉来取酒的人,按照上面的法子为各位大人滤酒、倒酒,时间紧迫,我便不在家中做了,酒楼的伙计们都懂的。” 杨桃用心的记下,便带着那一小瓮酒跑着去回话。 县令的长随听了丫鬟的回禀,倒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把徐若瑾写的方子拿下来放在怀中,便抱着酒快速离去。 此时的酒楼中,已经说谈甚欢,酒也喝了不少。 徐若瑾的酒一事,似乎早已经被人们忘到了脑后。 酒取回来,长随并没有马上端上桌,凑到袁县令的身旁回了话,“酒拿到了,还上么?” 袁县令微愣一下,下意识的朝向严弘文望去。 严弘文正在与张仲良谈着中林县的特产风俗,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徐耀辉感觉到袁县令想这般不了了之,轻咳一声,与袁县令道:“今日的酒已差不多,便不要把烈酒上桌了,免得让两位公子身体不适……” 虽是一句体贴的话,声音也格外轻,好似在与袁县令私谈。 严弘文的耳朵很灵,立即摆手道:“拿上来,今日一醉方休。” 袁县令埋怨的看了徐耀辉一眼,只能朝着长随点了头。 长随把酒瓮拿上,又把徐若瑾写下的方子放在桌上,“徐姑娘说,时间仓促,她没能在家调好酒,如若各位爷仍想用,便让酒楼的伙计按照上面写的法子为各位爷兑一下。” 严弘文笑着一摆手,“那就找伙计来,今儿倒是要看看,这名声传至京中的酒,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几位大人在此吃酒,自当不会让伙计来兑酒,而是掌柜的亲自出手。 看着上面字迹,掌柜的很是好奇,“这法子倒是新奇,小的也是初次所见。” “哦?” 严弘文笑的很浓郁,“那你今儿也是有这个福气,学到了一项手艺,今儿的饭钱,是不是就免了?” 掌柜的噎的一愣,随后便听袁县令哈哈大笑,“严公子真是风趣之人。” 严弘文随意的耸耸肩,便让掌柜的继续。 掌柜的也感觉出严弘文一心偏向徐家,原本有意讽刺两句徐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刮掉酒瓮上的蜡油,打开盖子,便是一股混着浓郁药香的酒气散发出来。 掌柜的被冲的连忙躲开,随后便按照纸张上写的法子,与米酒和薄荷叶、竹叶等物分别的勾兑成几壶酒。 每一壶酒只倒一盅,一共是三盅。 闻到这一股浓郁的酒香,真让严弘文有了很大的兴趣。 不顾他人是否愿意尝,严弘文率先取过一盅,轻抿一口,眼睛豁然瞪亮,“好浓的酒,辣,辣的很爽!” “哦?” 袁县令忙叫其他人各自拿过去品。 桌席上都是男人,若连三盅酒都喝不下,岂不是被人看轻? 一饮而尽,再饮另外一盅,三盅酒,三盅味道,让人们不禁连连称奇。 “好酒,果真名不虚传!” 严弘文哈哈大笑,看向张仲良,“你们张家这是得了一个宝啊,彩礼是不是要再多送一点儿?嗯?” 张仲良酒还没等咽进去,便被他这句噎的呛咳不止。 严弘文也不追究个结果,笑的更是欢畅。 徐耀辉已经品过徐若瑾的酒,并没有太过惊奇,“此酒我也在家中尝过,如若寻常的酒能喝一坛,那我女儿的酒,便只能喝一盅,三盅恰恰正好,若再喝的多了,不妥不妥。” 袁仰在旁边一直都没说话,此时觉得气氛不错,便笑道: “徐姑娘的酒的确够烈,前些时日在府中把所有公子都灌倒了,连从不醉酒的梁霄梁公子都踉跄了脚步,着实让人惊骇。” 气氛融洽,梁霄的名讳一出,场面骤然乍冷。 严弘文的脸色虽然仍旧挂着笑,却笑的格外阴冷,“他一个罪臣之子,怎能登大雅之堂?怎能品这般美味的酒?荒唐!” 袁仰当即一阵冷意从头蹿到了脚。 严弘文站起身,“醉了,我先去歇一歇,”看向张仲良,他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晚上,与你的那位弟弟见一面可好?” “明日如何?”张仲良本想今日先去给张府做一番铺垫。 严弘文却不答应,又恢复那一番笑灿的模样,“不行,就今晚,明日小年,我还要去徐府继续品徐姑娘的酒。” 徐耀辉怔住,连忙看向他。 严弘文似带命令的语气,“就请徐主簿回去告知若瑾姑娘,提前备好各类酒,我要每一种都品到,还不能让我醉倒,就这样吧,散了……” 看着严弘文阔步离去,徐耀辉只觉得头皮发麻。 喝酒不醉? 这是严大人给予的警告。 若瑾恐怕遇到难题了! 第110章 刁难 徐耀辉准备回家后,把明日严弘文要到家中的事吩咐下去。 而严弘文却并没有休歇,回到徐耀辉为他准备好的院落中喝起了茶。 跟随他一同到中林县的老管事朱方道: “少爷今日是不是太抬举徐家了?张家已经向老爷倒过歉了,更让他们府上的少爷陪着您一同来平息此事,还是得饶一步是一步吧。” 朱方的劝慰,严弘文很不在意,“给父亲道歉就行了吗?这件事母亲也已知道,我若不在这里把面子找回来,给张家点儿颜色看看,回去如何向母亲交差?” “张家的老太爷面子还是要斟酌着给一些。” “不给!” 严弘文冷笑,“他们做这件事之前,难道就没顾忌下国公府的颜面?” “那您接下来是要……” “看张仲良如何安排了,我已经说过了,我要见张仲恒。” 严弘文没有了酒桌上的欢颜,冷下脸来,与笑着的他判若两人: “井底之蛙,敢对父亲、母亲做媒定下的婚事做手脚,即便徐家只是父亲麾下的一条狗,那也不是他能随意染指逗弄的!” 朱方没有再搭话。 严大人之所以派他跟随严弘文一同前来,就是怕严弘文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气事来。 严弘文是严家所有孩子中,最像严夫人的。 遇上惹到他的人,绝对誓不罢休,毫不手软! 严弘文抿着茶,微微的醉意让他想到了酿酒的徐若瑾,“原本是拿徐家的丫头当个借口敲打敲打酒桌上的人,却没想到她酿的酒还真独特,倒让我喜欢上了。” “这位徐姑娘的教习妈妈可是梁夫人的贴身妈妈。” 严弘文撂下茶杯,冷哼一声,“梁霄,他还真是命大……” 徐若瑾听得陈才传来父亲的吩咐,不由得惊愕的嘴巴都合不上。 “这怎么可能?原本就是烈酒,还要都尝一遍,只喝不醉,这岂不是在难为人么?” 陈才只觉得这话说出口都有些欠揍: “老爷也知道这么要求您有些难,可这是那位严公子说的,老爷也很没辙,只能让奴才来传话,请二小姐想想办法,一定要做到让那位严公子满意。” “不是说来为徐家撑腰的么?怎么上来就开始刁难。” “估计也对徐家的事不满。” “那也用不着拿我来消火啊?” 徐若瑾满心抱怨,却也知道这是躲不开的棘手事,“行了,与你抱怨,你也做不得主,回去与父亲说,就说我会想办法的,但也只能尽力而为。” “那奴才这就去回话。” 陈才说着,便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徐若瑾心里把严弘文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也只能去琢磨酒的事。 虽然这位严公子的要求很苛刻,但刚听陈才说他酒桌上抬举徐家,挤兑袁县令和张家人说不上话,还是很高兴的。 终究有他们也惹不起的人了。 就不知张仲恒遇上他,还会不会那副牛气冲天的德性? 她倒很想知道,张仲恒是如何挨骂也只能咬牙忍了的。 对于嫁去张家,徐若瑾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想法。 如今不是她琢磨想嫁不想嫁,而是要琢磨如何摆脱那条白绫子的厄运。 她不想死,十分不想。 至于如何应对这门亲事,她还没有想出办法。 只能看一步一步的应对过程中,能不能突然迸发出办法。 当然,她更期盼的是老天爷降下一道霹雷,把张仲恒这个王八蛋劈死。 那才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结局。 此时的张仲恒的确憋了一肚子火。 张仲良进了门便把他与张夫人一通训斥,张夫人看了大伯父的信,再听张仲良的话,早已经吓的后悔不已。 “这种丑闻已经传到了京中,祖父气了好几日都没吃下去饭,得知事情的始末,便亲自去了严府赔罪,我是真搞不清楚了,这事儿就那么光彩?还刻意的往自己身上涂点儿颜色,你不顾忌自己的脸面,更是心中没有张家!” 张仲良指着张仲恒的鼻子怒骂,“老太爷对你失望之极!” “什么事情的始末?这事儿要怪就怪那个徐夫人,她在县令府不依不饶的,才惹出别人翻起旧账,与我何干?” 张仲恒不肯认账,张仲良嘲讽的把他上下打量个遍: “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都是傻子?” 张仲恒别过头去不说话,张仲良鄙夷的冷嘲热讽,“你当初亲手把徐若瑾推下湖,多少双眼睛瞧着?还玩什么把戏,说莫蓉那个小妮子被徐夫人吓病了,你若做的利索一点儿,就应该把她弄死,多少个把柄都在别人手中握着,你真以为中林县是你张仲恒的天下了?没人敢把事情往外传吗?” 张仲恒被说的心中“咯噔”一下,“你别血口喷人。” “懒得与你多废话。” 张仲良站起身,“我已在醉茗楼定了位子,你稍后必须到,你记得,不许再在这门婚事上做任何手脚,严公子即便训你,你也给我忍着!” “那还不如杀了我!” 张仲良看了一眼旁边闷声不语的张夫人,知道她的心中也是不忿的。 “这可不是我的话,是老太爷让我说的,如若你再敢胡作非为,老太爷会把你与婶娘都请去京都,府中后宅的小院还有空着的,呆一辈子都没问题!” 张仲良的话,吓的张夫人瘫软在地。 后宅小院? 老太爷的意思便是囚圈起来,不让她们再露面。 她一个女眷便罢,若是连张仲恒都被囚起来,他们老爷恐怕也要受到很大牵连。 老太爷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 张仲恒咬破了嘴,也说不上半句话。 只等着又过片刻,跟随张仲良去醉茗楼赴宴。 严弘文在约定时间后半个时辰才去的,慢悠悠的朝着楼上走,笑眯眯的目光端详着酒楼的各个角落。 张仲良与张仲恒即便等的焦头烂额,也不敢有半点儿埋怨。 迎着严弘文便进了预定好的雅间,立即吩咐伙计上菜。 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在这里用饭,正是梁霄。 梁霄头上戴着一个围毡的帽子,召唤伙计道:“我要楼上挨着张仲恒的雅间!” 第111章 胎记 严弘文与张仲良、张仲恒坐在一起,倒是显得格外轻松。 看到张仲恒那副憋屈的模样,显然张仲良已经训过了他。 寒暄客套半晌,谈天谈地说闲话,张家的兄弟俩都僵硬不堪,只有严弘文一个人爽快的喝着酒,吃着菜。 眼瞧事情也进展的差不离,严弘文不免也做个好人,让朱方拿来了单子: “这是我们严家送的新婚贺喜之礼,虽然提前些时日,也是怕那时没有时间来观礼,还望张公子不要嫌弃。” 张仲良似早知此事,看着张仲恒,只等他快些收下。 张仲恒打开礼单一看,眼睛豁然瞪大。 这其上的礼品三三两两都是贵重之物,显然,这是让他忍下这口气,娶徐若瑾为正妻入门。 刚刚被张仲良斥骂一通,再想到老太爷的警告,张仲恒心中也已胆怯。 可看着严弘文那副嚣张的模样,他却很是不爽,“礼品实在太过贵重,我不敢收。” 张仲良一怔,脸色立即落下来,“你别不识好歹!” “这上面随意一个物件,都是千百两银子的,我一个不起眼的乡野小子,哪敢领严公子这么大的情?我胆子小……” 张仲恒的心气不顺,张仲良当即就要开骂。 严弘文阻止他,笑看张仲恒,“你既然觉得婚事拿这么大的礼,担不起,那我就找一个让你担得起的理由。” “你想干嘛?”张仲恒很直白,“让我息事宁人?老百姓的嘴,我可管不住。” “不不不。” 严弘文摆摆手指,“不要息事宁人,反而要越闹越大才对。” 张仲良与张仲恒都惊了,他这是要干嘛? “矛头都要对准梁霄。” 严弘文的声调更高,“把梁霄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登徒子,让徐姑娘成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若有可能,最好让她出面指认梁霄几句,就更完美了。” 张仲良也突然明白严弘文为何会亲自来中林县,“他不是已经很落魄了?你还惦记他能起复不成?” “都说他伤了,不能习武,可谁知事情的真假?打蛇不死,被回咬一口的可能很大,据说梁夫人与忠勇侯府的来往很密切,还曾听人提过,,忠勇侯的女儿与梁霄曾许过娃娃亲。” “这件事绝对不能成,若有忠勇侯为他撑腰,他再次回到京都,事情便不容掌控了!” 严弘文脸上的阴狠让张仲恒都觉得手心发冷,更没想到严弘文对梁霄也这般厌恶。 “徐家的事我管不着,但我个人对梁霄也很不满,这件事我一定办成!”张仲恒咬牙切齿。 严弘文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我只坐等好消息……” 张仲恒端起酒杯,狠狠一碰,仰头便把酒喝干。 虽然对以正妻之名娶徐若瑾一事,他仍心有余悸不能完全释怀,但有老太爷施压,他也知道自己必须答应,否则自家一房都要受到严厉的打击。 一切的怨气全部转嫁于梁霄的身上。 他不把梁霄弄的身败名裂,他就不是张仲恒! 张仲良立即逢迎开来,不断的给严弘文劝酒,三个人嬉笑欢谈,没多过久便全喝多了。 张仲恒特意又吩咐人找来几个陪酒的歌姬。 中午严弘文喝的便醉醺醺,晚上这又喝一通,已经有些踉跄的走不动路。 想要去净房,朱方扶着他出了门。 朱方为他披上一件大氅,严弘文却立即推开,“热,热的我巴不得连衣裳都脱了,不用再穿这个了,去去就回。” “是。” 严弘文醉酒的眼睛笑的很淫邪,挽起袖子,更凸显他的燥热和亟不可待。 出了雅间的门,严弘文险些撞上一个人。 歪歪斜斜的差点儿摔倒,扶住了墙壁,他才算彻底的站稳。 “瞎吗?” 严弘文呼喝一声,朱方马上跟随过来。 看着离去之人的背影,朱方的眼神一紧,那个人,怎么像梁霄? 严弘文已经等不得,冲去净房,半晌才出来。 朱方站在原地,严弘文皱眉斥道:“看什么呢?也不去扶着我。” “少爷,老奴看刚刚的人很眼熟,好像是梁霄。” “梁霄?” 严弘文当即惊呆不已,好似瞬间醒了酒,“他不是离开了梁家么?” “但不见得离开中林县。” “哈哈哈哈,好,梁霄,你既然在,那便更合适了!”严弘文的笑容格外畅快,“我就要看着他倒霉的那一天!” “少爷,不妨我们先回去?” 朱方看到那两个歌姬,便很不爽。 在京都,少爷从不沾染外面的女人,以免惹出是非。 虽然如今是中林县,但若让夫人知道少爷这般胡作非为,他恐怕也是要跟着挨骂的。 “让我放纵一把,就一次……” 严弘文说着话,又一头钻进了雅间,与歌姬混做一团。 朱方满心无奈,只能在外守着,以免被外人看到,少爷的名声受损。 刚刚的人的确是梁霄。 他虽身体受伤,但多年练就的耳朵仍旧好使,严弘文与张仲恒等人的话,他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莺莺燕燕的笑,让他格外不适,更是不喜。 出门时,正赶上严弘文去净房,梁霄只照一面,便立即离开。 当初听得严弘文与朱方二人到中林县,梁霄便十分诧异。 纵使徐家的亲事是严大人做的媒人,也不至于把亲儿子派来处置这件事。 依着严弘文刚刚所说,他是针对自己,梁霄不过轻笑,只当他为跳梁小丑。 他以为这般便破坏自己与忠勇侯府的娃娃亲? 可他梁霄根本不屑靠联姻来复起,在其他人的眼中亦或许这是一条捷径,但在他梁霄面前,这就是赤裸裸的耻辱,是他绝不能忍的! 想到严弘文刚刚的模样,梁霄的脚步豁然的停住! 他的手臂上,好似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只有指甲般大小,却格外的清晰。 为何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呢? 梁霄仔细的回想,待想起有同样胎记的人时,他豁然惊住了! 因为拥有同样胎记的那个人是徐若瑾! 就在县令府宴请时,她挽起袖子为众人调酒时,他无意中见到过一模一样的胎记! 徐若瑾…… 她难道与严家人有关? 第112章 奇怪 严弘文与张仲恒几个人喝的酩酊大醉,春晓月夜,迷乱一晚。 但张仲恒对严弘文的话没有忘记,第二日一早,中林县内针对梁霄的传言便飞散各地。 把徐若瑾形容的惨不忍睹,梁霄禽兽不如。 更有甚者,跑到梁家的大门口扔上一包垃圾便跑,让梁家人大感头疼。 只是此时的徐若瑾并不知道这种事,她昨晚一宿都在想着如何让严弘文喝酒不醉。 直到今天早上,才算把事情想了个通透。 明摆着难为自己,能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又要喝酒、又要不醉,这明摆着是在耍弄人,对付这种人的办法只有两个字:耍赖。 反正她一个都得了白绫子的人了,也没必要讨好这位严公子。 就算是正妻身份嫁去张家,又能如何? 每日面对着张仲恒的那一张脸,生不如死,还不如白绫子吊死了痛快! 徐耀辉与杨氏也一早就起身,丫鬟婆子们又把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地上连半点儿灰渣子都没有。 徐若瑾本琢磨那位大户出身的严公子不会来的太早,她可以抽时间补上一觉,可念头还没等落地,便见杨氏亲自的跑来她的小院,指挥着丫鬟们开始清扫。 屋内空落的格子上,加了许多的精致摆件,徐若瑾的妆奁台子也被换了新的,床上的轻纱帷帐被扯下,替换了金丝绒的,地上还添了一条羊毛毡子,暖炉里的炭灰倒掉,重新摆上了不生烟的银碳。 “幸亏我早间觉得不对,来特意看看,不是告诉你让丫鬟们收拾了吗?怎么还这么一团糟!” 杨氏忍不住数落两句,徐若瑾撇撇嘴,“光想着如何才能喝酒不醉了,再说了,见外客,又是一位贵公子,怎么会到我的小破院子里来?” 杨氏险些脱口而出“她也没想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不是你父亲早间说,严公子又可能会与你私谈,更有可能到你的院子里来看看。” “哦!” 徐若瑾拉长声音,“原来是父亲说的。” 杨氏被噎的说不出话,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在外把春草、红杏、小可和杨桃知唤的乱蹦,杨氏心思不安,又连忙从徐子麟的院子里叫来了两个粗使婆子,“以后你们就在这个院子里当差了,不用再回大房的院子。” 婆子们轻声应下,春草连忙看向徐若瑾。 白梅刚刚被清走,院子里还不敢肯定彻底的清理干净,夫人又往这边添人,以后的日子恐怕很难安静了吧? 徐若瑾倒觉得无谓,她的婚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恐怕这几天就会定下来。 反正现在整天只琢磨酒,有春草帮她盯着,其他人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她已经懒得管了。 杨氏折腾了一通,正打算回正院去等。 陈才匆匆跑来回话,“夫人,严公子已经到门口了,老爷让您和二小姐都快到正院去。” “啊?来这么早?” 杨氏连忙让人把轿子抬进来,拽着徐若瑾就往轿子里钻,“……之前也不打个招呼,来的这么快?还有没布置好的地界呢。” 杨氏使劲儿的催,抬轿的婆子们只能撒腿拼命的跑,徐若瑾坐在小轿中被晃悠的差点儿吐出来。 严弘文正坐在正堂中吃茶。 徐耀辉在一旁如坐针毡,原本他还以为严弘文会带来严大人的传话,只是严弘文并没有说什么,笑眯眯的谈起了徐若瑾的酒。 昨日一夜春宵,今日红光满面,严弘文觉得昨天最让他兴奋的,便是那三盅酒。 如今想起来,还格外的回味无穷。 徐耀辉小心翼翼,说话都格外的小心谨慎,“若是严公子喜欢,稍后让若瑾为您再调兑几盅……待您回京时,也带上一瓮,送给严大人。” “这是当然,父亲还曾问起过。” 严弘文余光看向徐耀辉,“徐姑娘的嫁妆都已备好了?”从朱方手中拿来了礼单册子,“这是父亲和母亲分别赏的,礼件过两日会运到,徐主簿暂且收好。” 徐耀辉看着礼单上的物件只觉烫手,放在桌上没有动,“待稍后若瑾来时,让她拿着,也要给严大人与严夫人谢恩。” “无所谓,父亲只期望这件事能办的圆满。” 严弘文看着他,“归根结底,这件事其实也算抬举了张仲恒,徐主簿又何必这般弱势呢?那等人家就是穷酸劲儿,只会把玩些小伎俩,婚事有父亲做主,已经是给了他颜面,您太仁慈了,这般谦让,他岂不是越发猖狂?” “我临来之前,母亲也有交待,若瑾姑娘嫁过去,您也要时时照料,不能让她受张家的欺辱才行。” 徐耀辉心底一凉,“是是,这件事我会办好。” “嗯。” 严弘文轻应一声,杨氏与徐若瑾的小轿正落在门口。 看着杨氏身后那位轻盈少女的影子迈步进门,严弘文瞬时便盯了过去。 婆娑曼妙的身姿,俏丽的小脸上有着一股不屈的自信,身材虽然瘦弱,但凸凹有致,细碎的脚步走起,身子仍能不动声色的缓移。 那一派模样分毫不是小家碧玉,更似大家闺秀。 严弘文啧啧有声,“张仲恒个死人样,福气不错呢。” 朱方在一旁轻咳两声,示意他不要肆意胡言。 严弘文才不在意这种事,起身上前,“若瑾姑娘?” “给严公子请安了。”徐若瑾微微福礼,随后退至杨氏的身后。 杨氏刚要上前寒暄说话,却被严弘文给推到一旁,“我今日前来,只单纯的为了若瑾姑娘的酒,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呢?” “昨日便得父亲吩咐,早已为严公子预备好了酒,这就吩咐丫鬟们取来。” 徐若瑾并没因他的身份有畏惧之色,终归都是一鼻子俩眼睛的人,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不不不,去你的院子。” 严弘文直勾勾的盯着她,“我今日只想静静的品一品酒,赏一赏冬日的雪景,晚间再看天上明月,好一番享受。” 徐若瑾微皱眉头,看向了徐耀辉。 徐耀辉却微微点头,她便只得带着严弘文回去自己的小院。 这一路上,徐若瑾都在细细琢磨一件事。 他怎么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呢? 第113章 接触 严弘文第一眼看到徐若瑾的小院,脸色便沉落下来。 徐若瑾见到后不由满心感慨,这还是杨氏为她扩建后、又布置后的院子,若是之前那个茅草杂屋被这等贵公子看到,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屋内窄小,严公子不妨坐在树下的茶案那边?我吩咐丫鬟们竖上围栏。” 徐若瑾不想让他进屋,毕竟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她如今因被梁霄救过,已经被诟病的都得了白绫子了,若再传出什么闲言碎语的,她直接吊死就得了。 严弘文听到后,倒觉得诧异。 原本这话不应当是他开口才对?却让她先嫌弃自己了…… “好,就在院子里吧,我怕冷。” 严弘文提了要求,徐若瑾便让丫鬟们再多搬一个炭炉来。 说是茶案,其实上面光秃一片,什么都没有。 徐子墨每一次来都自带茶海茶具,用完之后,徐若瑾便让他全都拿走。 否则杨氏一定会来骂他贪图三弟的东西。 严弘文只觉得她这里很是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 徐若瑾让丫鬟们把酒瓮和一系列的配料、工具都搬过来,一句话不多说,便开始调兑起酒。 一旁的小火炉烧的很旺盛,一壶酒也滚热起来。 取下放入盛满温水的瓮中,倒出一碗,放上几片青竹叶,洒了一块丹皮。 搅和半晌,徐若瑾便倒上了两盅酒,递给严弘文与朱方。 朱方倒是愣了,完全没想到徐若瑾会为她送酒。 严弘文笑了笑,“既然若瑾姑娘请了,您也跟着尝尝。” “谢过少爷,谢过徐姑娘。” 朱方上前端起酒,闻上一闻便觉得浓郁香醇,喝入口中,一股热流遍布全身,让他瞬间的瞪大眼睛。 严弘文曾喝过,自当没有最初的惊讶,“怎么样?若瑾姑娘的酒,让人品上一口,便流连忘返吧?” “老奴五十三年,从未喝过这样的酒,好酒!” 朱方的赞赏,徐若瑾只微微露笑,以示谢意。 看严弘文满脸好奇,徐若瑾便打消了他刨根问底儿的心,“严公子还是不要问这种酒是如何做出来的为好。” “哦?”被猜中心事,严弘文笑看着她,“为何?” 徐若瑾很是认真,“因为您若问,我若含糊敷衍,您觉得我不够真诚,可我若详细的说了,恐怕您后续的酒是不肯入口了,因为法子很怪。”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严弘文举起酒盅,喝上一口,“不问,我只知道这酒美味便罢,何必追根寻底呢?” 徐若瑾微微一笑,又为他备第二种酒。 “你可小心,不要把我喝醉了哦。”严弘文略带调侃,他虽最初留这个话柄,是故意为难徐家。 但如今亲眼看到徐若瑾,他倒没这么刁钻了。 徐若瑾轻撇下嘴,“无妨,您若觉得头晕,便下一回再喝。” “我可说了,要喝到你所能调兑的各种酒,你总不会为此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吧?” “当然不会,我如今琢磨出一十三种调兑的方法,您若愿意品尝,我乐意效力,只是您说了不能醉,那便可分上四五次,您当时的吩咐,也没有圈定期限,偏要今天一日都品完,不是吗?” 徐若瑾一边动着手,一边还着话。 严弘文收敛了笑,“你倒是够胡搅蛮缠的。” 不再搭话,徐若瑾的心思全部放在酒上…… 这一次并没有再往里面添加什么辅料,直接烫好又倒上两盅。 “这般敷衍我?”严弘文皱眉道: “刚刚是加了辅料,这杯什么都不加?难道这也算是一十三种调兑法子中的一个么?” 徐若瑾抬头看他,那一双晶莹眼眸中的锐气虽然隐藏,严弘文却一眼便看到。 “之前加了辅料,只因为怕稍后的酒更为浓烈,让您尝一杯适应一下,直接便饮烈酒,燥热感加强,若是个身子虚的,恐怕立即便会头晕发汗,受不住而已。” 徐若瑾虽然想忍,却被人诟病的心底烦躁,更不喜别人对自己的一心追求的药酒有半分质疑,更不容别人对自己人品的质疑: “严公子虽出身京都豪门大户,但穷乡僻壤的土法子您恐怕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还是不要随意的质疑为好。” “那倒是我浅薄了,向你道歉。” 严弘文品了第二杯,一口酒没咽下去,险些被烈劲儿烘的呛住。 咽下肚,只觉得胃腹一股火热的劲头直冲脑子,让他晕晕乎乎…… 朱方因年岁大,喝下去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也能体味到徐若瑾话中的意思。 严弘文摆摆手,暂时停了酒。 徐若瑾让春草拿来一杯酸枣葛花根煎的醒酒汤。 严弘文喝下片刻,便觉得头脑清醒了些。 “倒是法子很多,看来你是真动心琢磨了。” “严公子乃是京中贵客,我自当要尽力的侍奉好了。” “可我感觉你并没有侍奉的心,好似不得已的样子,这又是为何呢?” 严弘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可是为你的婚事而来,你不应当感谢我么?” “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嫁。” 徐若瑾没有分毫隐瞒,“莫说是什么侧室,正妻我也不愿当。” 严弘文颇为吃惊,在他的认知当中,还从没见过这样直白的姑娘家…… “为何不想嫁?张家难道不好么?” “严公子,”徐若瑾格外认真的与他对视: “有些事,亦或许您比我还清楚,又何必问出这样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不想嫁,可我没有自己做主的资格,但我虽做不得主,却也没必要阳奉阴违的去奉承巴结着您,您喜欢酒,我便为您调兑,更乐意有人品尝,但若是您非问这等不愿被提起的事,可小心我稍后调出的是苦酒。” 徐若瑾站起身,“严公子稍候,我去取一下其它的物件。” 福身行礼,徐若瑾便带着春草回了屋。 严弘文与朱方对视,俱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 “来之前,母亲特意与我私谈,让我关注她,我当时还有些纳罕不明,为何要格外关注这么个丫头,现在我才明白是为什么了。” 严弘文的目光更为深邃,“你不觉得,她其实和我很像吗?” 第114章 晾着 徐若瑾回到屋中便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停的抚着自己的胸口。 说是再去挑选酒,其实物件早都搬去了外面,她也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春草看出二小姐不对劲儿,“您今儿是怎么了?看到您有些慌神,总不能安稳下来……” “我也说不清,从见到这个人,我便心神不宁的。” 徐若瑾自己都很纳罕,她也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人,今儿是怎么了? 偶尔还有故意与他顶着来的劲头。 哪怕心里在告诫自己要淡定,却仍然无法平静。 红杏端来一杯茶,徐若瑾接在手中,便让她先去外面伺候着,“不能给他晾在那里,你先过去,我微歇一下,你就说我在挑选酒和配料。” 红杏应下,便马上出去。 春草仔细想想,“今儿也的确是奇怪,老爷和夫人也没派人过来,只让他与那个老随仆在咱们这里。” “他的那一双眼睛实在太厉,总在审度的看着我,好似想看出点儿什么,根本不是为了酒。” 徐若瑾看向春草,“我刚刚说不愿嫁时,你看到他是什么样子了吗?” “奴婢哪敢随意的看……” “他露出一股玩味的笑,其中还夹杂着似是赞赏的认定。”徐若瑾眉头皱紧,“他不是来调和张家与咱们家的关系吗?按说应该发火才对。” 春草回答不上来,只呆呆的看着她。 徐若瑾好似在自言自语,“他的反应不正常,难道是居高在上,只觉得是俯瞰别人玩闹?也不像。” “算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别让他挑出理来,只盼着他能早些走,我也能彻底的安安心。” 徐若瑾没有苦苦追找理由,又去箱柜中拿了些配料应付,便带着春草出去。 虽然继续调酒,严弘文并没有再多问她私事,而是以“药酒”为话题聊侃,倒是让气氛轻松不少。 终归喝的是酒不是茶,严弘文即便喝下醒酒汤,也有些体力不支。 反倒是朱方越发的精神焕发,让严弘文很是不忿。 “这种酒越是年长的人喝起来压力越小,严公子年轻力胜,小酌怡情为好。” 徐若瑾的解释,让严弘文笑着点了头,“倒是会宽慰人心。” “不敢,只是说出实情而已。” “那就告辞?”严弘文看着她,“我倒有些舍不得走了。” “严公子请自重。” 徐若瑾的脸色立即冷下来,“慢走,不送。” 转过身,她只让红杏和杨桃陪送,她快步离去,回了屋中,没有再回头。 严弘文笑的很大声,也分毫不在意。 杨氏早早准备的酒席饭菜,严弘文一口没吃,从徐若瑾的院子离开后,他便带着朱方走了。 徐若瑾本想静下心来,好生琢磨下这个人。 可没等认真思考,杨氏便冲了过来,刨根问底儿的嚷嚷开。 “严公子怎么连饭都没吃就走了?他在你这里做了什么?你都跟他说了什么?你是不是把他惹生气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啊?” 杨氏喋喋不休的嘴,让徐若瑾白眼飞山了天,“您一直数落个不停,我怎么说?” “那你快说!” 杨氏眼巴巴的看着她,徐若瑾撇撇嘴,“我不知道。” “什么?”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杨氏受不得徐若瑾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过去一把扯过她,“不知道你就把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说过了什么、他吃了什么点心喝了什么酒,都给我说个清楚,否则我就不走了!” 徐若瑾仰头怒号,只能忍着被杨氏折磨。 对于徐若瑾的话,杨氏开始是不信的。 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严弘文每日都来徐府,每日也都只与徐若瑾一同吃饭,一同吃茶。 即便不喝酒,他也只待在这个小院里,连客套寒暄的话,都已经懒得与徐耀辉提。 杨氏不敢去,因为有心去过一次,被朱方直接给撵走,更是告知她严公子在时,让她不要再来。 被这般挤兑,杨氏连气都不敢生,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待严弘文一走,便立即去找徐若瑾。 徐若瑾被烦的恨不能马上把白绫子拿出来吊死,她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而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已经被气成了筛子,那便是张仲恒。 上一次与严弘文喝酒,他虽忍下了不再动心思去算计徐若瑾,娶她为正妻入门,但严弘文让他把一切苗头都对准梁霄之后,便不再搭理。 每天都扎在徐府,不知道干什么,晚间去找他时,他便说是累了,需要休息。 如今对梁霄的讨伐已经到了最重要的阶段。 外人再怎么腹诽、泼污水,都已经没有了更大的作用,反而有衰退的可能。 只能徐若瑾这个当事人站出来,才有可能彻底的打击到梁霄,让忠勇侯府断了与他结亲的可能。 张仲恒更已得知,就在昨天,忠勇侯府派了人来为梁夫人送年礼。 这让他气的一整晚都没睡着觉。 今日一大早便找上张仲良商议对策,“梁霄没了踪影,他却整日的呆在徐府,到现在都不肯让徐若瑾站出来指责梁霄,事情是他挑的头,现在我们成了苦力了,他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我昨日已经问过了他,他说……” 张仲良也一肚子气,“他说徐若瑾终归是个姑娘,站出来指责梁霄实在太不合适了,你既然已经与徐若瑾定了亲,倒不妨你站出来……” “什么?” 张仲恒气的一蹦高,“他放屁!” “可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他严弘文是个什么狗东西,不过就是侍郎府上的一位少爷罢了,地位还比不得你和大哥呢,也就依仗着有位国公的外祖父,否则他就是个屁!” 张仲良见张仲恒气嚷的跳脚怒骂,指责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非要耍那等把戏,直接把亲娶了,至于闹成这样吗?” “我不干了!” 张仲恒已经打算撂了挑子,自从徐若瑾苏醒过来,所有的事都与他针锋相对。 那个女人就是个妖精丧门星! 张仲良正要出口教训他,门外豁然又小厮跑进来,“少爷,少爷们有消息了。” “什么?” “梁霄回梁家了!” “他回家了?” “对,大摇大摆的进了门,绝对是他!” “走,我们直接去找他,我看他梁霄被扣上个恶棍小人的帽子,腰板是不是还那么直!” 第115章 逼迫 梁霄的突然归来,让梁夫人吓的险些心跳出来。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外面对你的传言诽谤越来越凶,你倒是……你倒是再躲几天。” 梁夫人的脸色很是复杂。 虽然期望儿子在家过年,可又怕如今的事态对他影响很大。 无论外界如何诟病,梁夫人都嘱咐府内所有人不许理睬,只想着事情淡去便好。 “雕虫小技,我为何要躲个杂碎?” 梁霄的声音低沉,更凸显着不满。 “听说,严弘文到了中林县。” 梁夫人轻声的试探着,生怕梁霄听到后发火。 梁霄微微点头,“我知道,也见过他了。” “什么?你见过他?”梁夫人满面担忧,“你、你跟他都……” “他没有见到我,我是在酒楼吃饭遇上了他和张仲良,还有那个张仲恒。” 梁霄说完,梁夫人才算彻底的松口气,让方妈妈去准备饭菜,梁霄在外定是吃不妥当,回到家来要好好的补补。 “梁霄。” 梁夫人抛开外界对梁家的传言,想到了好事,“你离开后,你大舅父派人为咱娘俩儿送了年礼,更是特意给你准备了上好的药材,更是有一整箱东西,说是让你亲自打开,不让我动。” “你大舅父也是疼你的,你看,侯府都主动为咱们送了礼,你和嫣儿的婚事,也不用怕他们心有疑虑……” 梁夫人的笑容更浓郁些,“依我对你大舅父的了解,其实他们还是乐意的。” “母亲。” 梁霄的神色很镇定,“我已经把玉坠送还回去,更见过舅父派来的管事,让他带了我亲笔信回去,我主动推掉了这门亲事,您不要再提。” “什、什么?” 梁夫人整个人瞬间呆滞,一动不动,只眼睛看向了梁霄,“你再说一次?” “我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让大舅父为嫣儿表妹另择夫婿。”梁霄身姿笔挺,除却泛白干涸的嘴唇能看得出他身子虚弱之外,分毫不像一个险些被刺杀而死的年轻人。 “你疯了。” 梁夫人翕动着嘴,“你真的疯了,你这是在戳我的心窝子,你知道吗?” “我早已经说过,我不会依靠忠勇侯府复起梁家,那样的做法,对我来说是耻辱,我宁死,也不答应!” 梁霄的语气微重,梁夫人的眼泪瞬间流下: “老四,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了,你难道就不为母亲想一想?梁家已经成现在这副模样,你身单力薄,靠什么复起梁家?” “忠勇侯乃是你的大舅父,你身上也有侯门的血脉传承,你怎么就耻辱了?难道母亲的血没有流淌在你的身上,你这么做,是剜我的心啊!” 梁夫人越说,哭的越凶,直至泣不成声,好似马上便能晕厥过去。 “母亲,我不会离开你身边。” 梁霄看向梁夫人,“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永远不会。” 梁夫人怔住,抬头看着他,梁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随后便离开了正堂。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梁夫人仍旧呆滞的坐在那里。 黄妈妈立即取来帕子,为她擦拭眼泪,劝着道:“夫人,您别伤心,少爷这也是为了您啊。” “他、他刚才说什么?”梁夫人没有接方妈妈的话,径自的问着。 方妈妈也有些急,“少爷说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您,一直陪在您身边,夫人,他这是为了您,若是他与表小姐成了亲,他就要回京都,您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这里,他是真心为了您啊!” 梁夫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抹干自己的脸,梁夫人脸上满是苦涩,“他不是为了我,他是在怪我。” 方妈妈看着她。 “他在怪我不肯让大夫们为他调养伤势,” 梁夫人似在喃喃自语,流下的泪辛酸苦痛,“他在怪我,可我是为了让他不要再锋芒太盛,否则即便躲在这偏远之地,也容易遭杀身之祸。” “可是,可是老四他不肯,他一定是怪我了,一定是!” 梁夫人擦着脸上的湿润,方妈妈也着实无奈。 当初少爷伤卧在床,夫人只让大夫们把少爷的命救回来,告诉少爷不能再习武。 其实这也不是梁夫人故意蒙骗,大夫们也曾说起,少爷若再习武出征,受伤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当初的确伤的很重很重…… “少爷不会怪您,他是几位少爷中最孝顺的。” 方妈妈没等继续劝,门口便有小丫鬟急匆匆的进了门,“夫人,不好了,外面围了好多人,连嚷带喊的,要找少爷讨说法,门房出去拦着,都被打了!” “怎么回事?” 梁夫人连忙擦干了眼泪,平稳下心绪,“是什么人?居然敢到咱们家门口来闹?梁家就算再怎么破落,也轮不着那些个穷酸的狗腿子欺辱!” “是张家的少爷。” 小丫鬟急的直跳脚,“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张家? 梁夫人险些咬破了嘴。 自从她们来到中林县,张家从老到小便都与自家作对。 当初张夫人请的第一顿饭,便是徐家姑娘掉进湖里那一次,随后梁霄便被他们盯上。 而自己每一次与张夫人遇上,她都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挑衅。 谣言祸起,传的四处都是,如今他们躲还不行,还追到家中来要说法? 简直是不要脸! 梁夫人起身要出去,方妈妈却连忙拦住,“夫人,还是让少爷去应对。” “可是梁霄又能怎么办?” 梁夫人满心担忧,方妈妈皱着眉,吩咐小丫鬟道:“从后门出去,到姜家,把姜家的公子请来。”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说着便跑,梁夫人接连叹气,苦不堪言。 张仲恒此时在门口吩咐下人们不停的叫骂,他这些时日已经忍的足够了! 被自己的二哥训斥,骂的他狗血喷头。 被老太爷冷落,连一封斥责的信都没有,话都是由二哥通传。 严弘文那个家伙出完了主意便不吭声,而他已把自己塑造为最委屈的人,他有什么不敢来找梁霄的? 把梁霄逼到绝路,哪怕他对那日的事说上一句,他的罪也以难逃。 那个女人要么被逼的找根绳子吊死,即便不死,入了张家的门,他也照样可以用此事来打压她。 玩上几日,向自己求饶后,便把她发配去庙庵里自生自灭,自己仍旧独自潇洒。 什么严家的面子,什么老太爷发火。 他张仲恒要是斗不过个残废,斗不过个女人,就白活了! 何况,找梁霄的麻烦,是严弘文的提议。 即便惹出事,也都由严弘文承担。 他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听从严大公子的吩咐的! 第116章 耍弄 梁霄从家门口走出去,那些起哄呼喊的小厮和混子都被吓的退后两步,声音也弱小许多。 曾与梁大将军于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身上自带的煞气,自然而然的让人畏惧。 张仲恒冷哼一声,心中只骂那些人都是废物。 他看向梁霄,咬牙道: “你居然还敢出来……” “我为何不敢?” 梁霄看着他,微眯的眼眸扫过众人,“把事情闹出这个地步,很有趣?再怎么折腾,你也不过是一跳梁小丑,引人耻笑。” “你少废话!” 张仲恒阴着脸,直指梁霄,“我今天就要找你算账,你个无耻无德的恶棍,我是来为徐姑娘讨说法的!” “我是为了救人。” “笑话,堂堂的张家那么多人,偏要你救么?你这话说出来,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是非自有天定,与你这等杂碎说多了,浪费口舌。” 梁霄说着便要离去,张仲恒被激怒,“梁霄,你今天给个痛快话,你到底肯不肯为轻薄了徐若瑾而负责!” “是啊,徐姑娘实在委屈可怜……” “唉,一不留神,名声都悔了,也就是有张公子为她出头,她都不能露面了。” “瞧着吧……”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多数对梁霄更有猜忌怀疑。 张仲恒这段日子发动的谣言风传,也的确起到了一个作用。 何况,梁霄来中林县时间不久,与他相交的人更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众人的唾弃和指责,梁霄倒淡然的一笑,“轻薄?这个词用的很不恰当,也难怪你只有秀才之名,中不了举。” 张仲恒被戳中心窝子,气的当即蹦起来,“废话少说,你直说到底肯不肯负这个责。” “你折腾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今天当面与我对峙?” 梁霄的反问让张仲恒紧抿着嘴,“我是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原本不必如此,可你躲躲藏藏,时常不在府内,我能去哪儿找你要说法?” “笑话。” 梁霄的脸色一直冰冷,“前些时日在县令府,你不是也见过我?那时你怎么不开口呢?” “我……” 张仲恒没想到被反咬一口,“那是因为你不配。” “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让众人评评理,你到底是个多欺善扬恶的主,梁家列祖列宗都为国效力,只因为你梁霄一个人,把梁家的脸彻底的丢尽了!” 张仲恒的话很重,而此时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更重起来。 他就是在挑拨,挑拨到梁霄怒火飙升,在百姓面前与自己争吵起来。 到那时,梁家与张家僵持不下,看严弘文怎么办! 而且只要梁霄说出自己的确是亲自抱徐若瑾从湖水里出来,那便证实了这些时日的传言。 他怎么解释都不会有用。 而徐若瑾…… 他早已不再考虑这个女人! 声势闹的很大,很快便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 张家、梁家的恩怨,还有徐家姑娘的清白,这已是小小的中林县最大的话题。 众人都在等待这件事是个什么结果。 而如今,两位公子亲身对峙,这个热闹怎能不看? 梁府门口寻常冷清无人,如今却热闹如集市。 尽管明日便是大年三十除夕夜,这个场景却比烟花焰火更吸引人了! 徐若瑾这会儿正在招待着严弘文在院子里吃茶。 虽然与这个人相处几天,也不需要刻意的拘束,说到某一个话题,严弘文都能给予一些很奇特的建议,徐若瑾并不烦他。 不过徐若瑾也认定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有着很强的目的性。 至于目的是什么,自己还是无法猜度出来。 另外一个便是他这个人很阴险,虽然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可却满肚子坏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的问出让徐若瑾心惊的问题。 不过徐若瑾也明白一个道理,对付这种人,有一个很好的办法便是:不屑。 不屑与他斗嘴,不屑与他争个高低、不屑于他论个对错。 只要不知如何回答时,那便把嘴闭上不搭理。 “你今儿怎么总无精打采的?有心事?” 严弘文看着她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特别是挂了两个黑眼圈,没睡好。 “只是觉得没有过年的感觉。” 徐若瑾忙着勾兑明日大年夜要喝的酒,敷衍的回答着。 原本这种事是用不上她,可昨天严弘文走以后,杨氏追过来逼着她要严弘文最喜欢的那种酒。 这样好能邀请严弘文留下一起度过除夕夜。 “你觉得过年应当是什么样子?” 严弘文轻问着,手却遮掩自己的鼻子。 他还是初次见到以为美味无比的酒是如何勾兑出来的。 那股酸腐的味道,让他格外想吐。 徐若瑾早已习惯了酒曲的味道,听他提问,随意的说着: “应该是热热闹闹的,鞭炮烟花齐鸣,家人都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聊天,吃饭,等候着度过大年夜。” 无奈的叹口气,徐若瑾看了一眼他,“可今年却格外不同,因为你在,丫鬟婆子们都怕惊吵到您失了规矩,不敢大呼小叫,父亲与母亲只张罗着晚间如何应酬您这位京都来的贵公子,而我三弟呢?没了人影,只想躲你远远的。” 昨天徐子墨被杨氏逼着来这个院子。 可他刚露面,严弘文几句文辞雅句就把他给吓走了,再也不露面。 严弘文嘴角轻笑,“他们比不得你,你还是与我在一起更好。” “公子出言请自重。” 徐若瑾撇着嘴,“你是巴不得我快点儿被那根白绫子吊死吧?” “我怎能有那么恶毒的心?” 严弘文刚刚说完,余光睹见有人在门口向朱方回话。 他曾吩咐过,若无急事,跟随他来的人都不许轻易打扰…… 如今特意跑到徐府来,恐怕是出事了。 朱方的脸色很难堪。 脚步极快的走来,凑在严弘文耳边道: “张仲恒跑到梁家门口,与梁霄对峙起来,逼着梁霄为徐姑娘负责任。” 严弘文立即瞪了眼,“他疯了?居然亲自去质问?” 朱方没有回答,严弘文看了一眼徐若瑾,满心怨气的骂着张仲恒,“这兔崽子,居然跟我玩阴的,想拿我来做挡箭牌?没门!” 徐若瑾直盯盯的看着严弘文与朱方。 看他们的表情,显然事情与她脱不开干系。 严弘文站起身,走之前看向她,“张仲恒在梁府门前与梁霄对峙,你心里有个准备吧。” 徐若瑾心中第一反应叫嚷出来,“他这是想逼死我?” “对!” 严弘文复杂的看着她,“他就是想让你死。” 第117章 关键 姜必武得到消息后,匆匆的从家赶到了梁府。 这一路上他都在惊诧难信,梁霄居然会主动的站出来与张仲恒对峙? 完全不可能啊! 依照梁霄以往的性情来看,他对这等无理取闹的挑衅向来是不屑理睬,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居然会站出来,大庭广众之下,与张仲恒对骂? 姜必武一路半信半疑,待赶到梁家门口时,才真正确定了事情是真的。 长喘了几口粗气才把心舒缓些许,推搡开人群,他钻了进去,正看到张仲恒在逼着梁霄承认,他玷污了徐若瑾的清白。 “……我也不再多废话,你只要点一下头,我立即便走,梁霄,你也是曾出入沙场拼死拼活的爷们儿,向来是敢作敢当的,没想到你今儿居然这等事都不敢认,妄自被人称为‘英雄’两个字,简直可笑!” “这件事轮不着你来讨要说法,徐若瑾也还没入张家的门。” 梁霄说完,看向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姜必武,声音依旧平淡,“你来了。” 姜必武点点头,转身看向张仲恒,“赶紧走,闹什么闹?” “居然还找了帮手。” 张仲恒的嘲讽直接对向梁霄,“她虽还没入张家的门,不算张家的人,但我心地良善,爱抱不平,哪怕是一寻常百姓被欺负,我也要站出来说两句,你也休想把此事不了了之,我今天必须要个结果。” “你不配。” 梁霄的声音磁性低沉,“你既然把徐姑娘做为受害者,那你倒把她请出来?她没有站出来指责我,你却出来张牙舞爪的把事情越闹越大,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可徐姑娘的清白却毁在了你的伸张正义上。” “你倒真是一片好心。” 张仲恒被戳中心虚之处,被噎的没说出话。 余光睹向周围的人群,却已见到对他产生质疑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姜必武的眉头皱的很紧,凑在梁霄耳边道: “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还是离开的好。” “我自有主张。” 梁霄看向姜必武,“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姜必武又把耳朵凑的更近一些。 梁霄没有说话,只让姜必武把手摊开,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姜必武看到后勃然大惊。 梁霄点了点头,姜必武犹豫后点了点头,进了梁家的大门,从梁家的侧门离去…… 张仲恒立即召唤身边的小厮过来,“找人跟着姜必武,看看他到底去干什么。” “是,奴才这就跟去。” 外面闹的热火朝天,此时徐耀辉也把严弘文请到了书房商议。 这件事终归针对的还是徐若瑾。 严弘文是严大人来为徐家撑腰杆子的,徐耀辉找他,反而更让严弘文心中窝火。 他优哉游哉的来,好似一切布置都在掌控内。 张家特意道歉,还让张仲良陪同前来,好似多么有诚意,而张仲恒却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让他觉得这一张脸简直丢尽。 之前他的确与张家兄弟商议对付梁霄。 而张仲良曾来问过他,让徐若瑾出面,但严弘文自见过徐若瑾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张仲恒自己掂量着办,徐若瑾不会出面。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仲恒居然敢以徐家订了亲的未婚夫身份出面,与梁霄堂而皇之的对峙。 让百姓们瞧着、听着,逼着梁霄承认玷污了徐若瑾,这根本不仅仅是奔着梁霄去的,完全是在恶心他、磕碜他。 若真的逼死了徐若瑾,他张仲恒两手一摊,只说是得了商议,要把梁霄置之死地。 而他这位在徐家的严公子都没为张家看住儿媳妇儿…… 罪魁祸首就成了他! 这也就是说,张仲恒根本没有服气,而是在向他严弘文下战书。 他还就不信,自己治不了他一个张家的臭小子了! 徐耀辉看着严弘文气势汹汹的模样,也沉不住气,“这件事,完全是张仲恒的鲁莽,可若瑾往后,恐怕难以再在人前露面,这门亲事……唉!” “徐主簿,您唉声叹气的,是怨怼我父亲做了这个媒了?” 严弘文在京都接触的都乃高官。 徐耀辉这等九品小主簿他分毫不屑。 “没有没有,我怎敢对严大人有异心?”徐耀辉一脸苦涩,“只是这件事徐家人越出面,恐怕闹的会越凶,我在此只请严公子能为若瑾做主了啊!” “哼!” 严弘文知道徐耀辉是怕他一推六二五,根本不再管,而他也压根儿没有这样的心,否则就是个孬种! “这件事我不会就此不管,徐主簿也把心放了肚子里。” 严弘文看着他,“不过既然要让我来管,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问问若瑾姑娘,这件事该怎么办。” “这……” 徐耀辉有些迟疑不懂,“这合适吗?” “徐主簿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若瑾姑娘?”严弘文皮笑肉不笑,“她可是您的女儿。” “是是是,都听严公子的。” 徐耀辉立即吩咐陈才,“去把二小姐请来。” 徐若瑾原本就在琢磨事情该怎么办,陈才找到他,她二话不说,立即匆匆赶去。 她并不怕事情找到自己头上,反而害怕自己成为任人刀俎的鱼肉。 自己的命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可靠。 无论是生、是死,那也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任他人决判,否则她即便死也是个冤死鬼! 事情紧急,徐耀辉也没再客套什么话,徐若瑾到了书房,他便把严弘文的意思传到: “这件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已然这样,不妨都说出来,我们想个极为妥当的对策。” 徐若瑾没想到这是严弘文的提议。 微有惊诧之后,她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女儿想知道一件事,父亲是否还要让我嫁去张家?” 徐耀辉豁然怔住,看向了严弘文。 严弘文皱眉道:“你不必顾忌张家,只说说想怎么办。” 徐若瑾立即道:“我想到一个关键的人,之前我们把她忽略了。” “谁?”严弘文与徐耀辉异口同声。 徐若瑾抿了下嘴唇,道出她的名字:“莫蓉。” 张仲恒此时仍旧与梁霄对峙着,他之所以不敢把徐家彻底的卷进来,还因为一个人,那便是莫蓉。 当初可是他威逼着莫蓉装病,嫁祸给徐夫人,说是徐夫人吓的。 而他在来梁府之前,就派人去对莫蓉下手。 只要她能永远的都闭上了嘴,一切都不是问题。 所以他在等。 只等着下人消息的到来…… 第118章 失踪 “这件事的起因便是母亲在县令府与莫蓉吵了几句嘴,当日的事完了便罢了,谁知道第二天就传出莫蓉病了,还说是被母亲吓的。” 徐若瑾很冷静,为严弘文与徐耀辉分析着这件事的始末: “事情的锋头也指向了母亲,也指向了我,随后便闹的越来越凶,然后又传来了严公子到来的消息,可自始至终,除却说莫蓉被吓病了,险些疯掉之外,再没有莫家露面的讯息,哪怕是莫蓉是否痊愈都没有人去关注了。”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人做了手脚,至于是谁,恐怕不用我再多说了,关键点就在于莫蓉是否肯站出来指认是受他指使。” 徐若瑾已经懒得说出张仲恒的名字,即便她不说,严弘文与父亲都会知道是他。 “如若莫蓉肯答应,那么事情便不攻而破,我们化被动为主动,怎么个说辞都有道理,我就是这个想法,同意不同意,就看严公子与父亲决定了。” 徐若瑾把事情说完,徐耀辉立即看向了严弘文,“严公子,您看呢?” 严弘文皱紧眉头,没有了寻常潇洒飘逸的惬意,而是一脸阴狠的冷漠,“那就即刻动手,只怕现在,张家已经对这位姑娘下手了,就看还是否来得及。” “会、会吗?” 徐若瑾的心中抽紧,其实她也曾萌生过莫蓉是否会被张仲恒坑害的想法,但只是一念罢了。 如今再回想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坑害自己去死,何况一个莫蓉? 严弘文没有回答,立即起身去吩咐朱方。 徐耀辉与徐若瑾父女二人对视半晌,他也看到了女儿满心疑惑。 徐若瑾的确是一肚子疑问,她不能明白为何父亲要事事都听严弘文的。 自己可是她的女儿,严家不过就是个媒人而已? “先去忙这件事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徐耀辉摆手,想让徐若瑾回院子里去等。 徐若瑾自当不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最厌恶的就是等待,倒不如主动出击,若能因此推掉这门婚事,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父亲,时至今日,您是不是还期望女儿嫁去张家?” “稍后再商议。” “不!” 徐若瑾不肯退缩,“女儿现在就把话说了,女儿不嫁,女儿不嫁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男人,无论做媒的人是谁!” 徐耀辉冷眸看着她,徐若瑾分毫不退,“如若说之前与张家结亲,是为了能辅佐父亲的官职更升一阶、为了大哥和三弟的仕途能更稳一些,我也就咬牙认了,可如今即便把这门婚事强迫执行,张家也绝对不会帮助徐家,所以,这门婚事我不答应!” “你想怎么样?”徐耀辉有些急。 徐若瑾长叹口气,“张仲恒不是替代女儿去责问梁公子么?女儿这就自己出面,徐家是好是赖,与张家毫无关系,用着他一个外人管!” “你……”徐耀辉想要斥责她胡闹,话音刚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 徐若瑾根本不再理睬,回院子准备换上一身华丽的装束出门,让红杏去吩咐陈才备马车。 此时的梁府门口。 张仲恒等候许久前来回复消息的下人,却始终没有等到。 依照他最初的安排,在前往梁家之前,就已经吩咐人去莫家传话,而他在莫家早已收买好了人,很快就会传出消息。 可已经过了这么久都还没能等到,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张仲恒心中的浮躁很明显的写在脸上,特别是看到一脸淡定的梁霄,他便更是生气。 这个家伙虽站出来听他指责和逼迫,却根本不说出一句迈入陷阱的话,实在是狡猾难缠的紧。 只有等到莫蓉确定不再开口的消息,他才敢乘胜追击,将他与徐若瑾那个臭女人都置之死地! 梁霄的淡定是与生俱来的。 哪怕是杀场上面对敌人的刀芒,他也面不改色…… 眼前这个雕虫小儿与自己玩这等花样?简直可笑。 若不是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实在懒得搭理。 梁家有人从府内出来传消息,“少爷,姜公子家人传话来,请您放心,一切办妥。” 梁霄点点头,“我知道了。” 下人立即又回府内,把大门紧紧关闭,只留下梁霄独自在外。 张仲恒看到梁家人与他的对话,眉头皱的更紧。 旁边一阵骚动,乃是张家人从人群外挤了进来,赶到了张仲恒的耳边,下人道: “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张仲恒急问。 “莫、莫家小姐失踪了!” “什么?” 张仲恒当即大惊,心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他想要当即开口质问,可此地人多耳尖,他只能强忍怒意,压低声音道: “怎么会失踪的?他们家人呢?” “昨天就已经向官府报案,县太爷派人在四处找寻了……” “******!” 张仲恒跺脚怒骂,却又无可奈何。 一股冷意从脚蹿到发丝,若莫蓉那里真出了什么差错,他……他反倒成了最被动的人。 看向梁霄,他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张仲恒攥紧了拳头,怒吼道: “你说我没资格代表徐家,好!你可敢跟我到徐家去当面说个清楚?” 事已至此,他只能当机立断,让事情进展的越快越好,在徐家彻底的反应不过来时,就让事情确凿。 而梁霄若是不答应,他便可以一口咬定梁霄心虚,随后马上去找莫蓉的下落。 梁霄的嘴角轻笑,“好,我跟你去。” “你……” 张仲恒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周围的人都在齐刷刷的看着他,他说出的话如若反悔,反倒是他落了下风。 “走,我们这就去徐家!” 张仲恒上了马车,吩咐道:“马上动用所有人去找莫蓉,找到之后,立即弄死她!” 梁霄从家中牵出一匹马,上了马慢悠悠的跟随在张仲恒的身后。 众人唏嘘一片,凑热闹的倒是很多,众人齐齐的跟随前往徐家,倒是让这一年过的十分热闹。 徐若瑾刚刚换好衣裳要出府,陈才突然赶进来,“老爷,二小姐,张公子与梁公子一起到咱们府门口了,还有好多人!” “张仲恒说什么了?”徐若瑾急问。 “张公子说让二小姐告知所有人,到底是不是梁公子把您从水里抱上岸,他一定为二小姐做主!” 徐若瑾的心猛然抽紧。 他这是要逼着自己承认清白被毁…… 张仲恒,你实在太恶毒了! 第119章 求亲 徐若瑾刚要出去,杨氏却从她的院子里出来。 刚刚陈才去备车时,有丫鬟多嘴问了几句,转而就告诉给杨氏。 杨氏听了后心惊胆颤,立即就从院子里冲出来,见徐若瑾刚要出门,立即一把将她拽回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还不够丢人现眼的,滚回去!” 徐若瑾被拽了一个踉跄,若不是春草扶住了她,险些摔个大跟头。 不容徐若瑾再反驳,杨氏横眉立目,训斥道: “已经问到了你的头上,你出去是应还是不应?张家可是你的婆家,你点了头,名声就被污了,你摇头,反而还成了偏袒梁家,张家还怎么娶你?还不老老实实的回你院子里等着!” 杨氏的话倒把徐若瑾给说愣了,“父亲已经答应让我自己出面。” “老爷?” 杨氏皱紧眉头不肯信,“你少在这里糊弄我,老爷怎么可能会让你露面?滚回去,我会与老爷商议一下,好生安抚一番张公子,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在大门口闹出这等事,丢人不丢人?” “他明明就是来找茬的,您还能怎么安抚?” “不就是为了你与那梁霄有瓜葛的事么?如若实在不成,侧室也就侧室了,否则谁还肯要你?” 杨氏满心怨怼,因为徐若瑾,她已经被自家老爷骂过好几回了,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莫家一盆污水泼在她的身上,还不是都因为徐若瑾这个死丫头? 老爷虽然不让她再插手这件事,但杨氏仍觉得把这丫头嫁去张家最合适。 想着当初大儿子说过的话,张仲恒不肯娶的话,还有谁肯要她? 如今名声都已经这么恶劣了…… 原本以为严公子到了中林县,事情会有转机,谁知道越闹越凶。 “我早就说过,宁可死,也绝不做妾!” 徐若瑾的突然回驳把杨氏也吓一跳,拍着胸脯便吼道: “你嚷什么嚷?若不是因为你个死丫头,我能被老爷那么骂?我能被外人污蔑成恶毒的贼妇人吗?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滚!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你,把你掐死才对,你可别忘了我最早与你说过什么,嫁不去张家,仔细你的皮!” 徐若瑾心气极盛,“行啊,那您现在就扒了我的皮好了,我还省了那一根白绫子了!” “什、什么白绫子?你个死丫头,还敢还嘴了?” 杨氏并不知道徐耀辉曾私下给过徐若瑾一条白绫子,心气急了,上前就拧了徐若瑾的胳膊一把,吩咐着身边婆子道: “把她给我捆回去,不许她再出来闹事,徐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这件事早就应该跟张家妥协一下,闹成今天这副模样,都怨你!” 婆子们要上前抓徐若瑾,春草要上前护着,却被婆子一把推开。 徐若瑾过去扶春草,却被婆子们上前抓住。 杨氏还要骂时,徐若瑾突然看向门口。 严弘文站在那里,一脸青紫的盯着杨氏…… 杨氏顺着徐若瑾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严弘文在瞪她,“哎哟,是严公子,这件事您不要生气,我们马上就处理好,绝对不会让严大人丢了面子,唉,都是家教不严,您看……”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严弘文打断了杨氏的话,质问起来。 杨氏被问的一愣,“什么、什么对待她?” “我说的是她。” 严弘文指向徐若瑾,杨氏立即恍然道:“都是我没教好,按说严大人这门亲事绝对是抬举了她,可这个丫头不分轻重,还要出去闹事,严公子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怪她。” 严弘文被气的眼睛充了血,看到婆子们还揪着徐若瑾,“把你们下贱的手都给我松开,那是你们家的小姐,容得你们这样对待?” 徐若瑾一怔,杨氏惊愕的张大了嘴,“严、严公子……” 严弘文走上前,朝着杨氏的脸狠狠便抽了一巴掌,“你个老虏婆的贱人。” 杨氏被打,疼痛已经比不得心惊。 她万万想不到严弘文居然会为了这个丫头出手。 脑子里恍然一想,她的心思更歪了,跪在地上求着严弘文,“严公子,都是我脑子不好使,您可千万饶过我,您是不是看上这个丫头了?您如若瞧得上尽管带走,当牛做马徐家都认了……” 严弘文被杨氏气了个倒仰。 正准备一脚踹开这个女人,却见徐若瑾直接朝着门外冲去。 严弘文当即阻止:“你不能去。” “我死也要去!” 徐若瑾从不知道自己能跑的那么快。 一口气跑出了大门外,她便见到张仲恒与梁霄,还有一众人都在看着她。 徐府内发生的事,张仲恒自当不知道。 他现在只想马上让徐若瑾说出她是被梁霄从水中抱上来的,然后把这对狗男女都定了罪。 “你既然出来了,那就直接说吧,你是不是被梁霄从湖水里抱上来的?” 张仲恒的咄咄逼人,让徐若瑾猛看向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只说是与不是,我来为你伸张正义。” “用不着,你不配。” 徐若瑾的话让张仲恒猛吸一口气,“你放肆,我是你订了亲的夫婿。”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徐若瑾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惊了! 刚刚还以为张公子是为了徐家讨公道,才会登上梁家的大门。 可如今徐姑娘出现,事情好似与众人想的不太一样呢? 张仲恒翕动着嘴,咬紧了牙道: “你别不识好歹!” “那又怎么样?你倒是退婚啊。”徐若瑾的反驳让张仲恒回不上话。 而此时,梁霄却突然的开了口,“我承认,是我把徐姑娘从湖水里抱上了岸,但我前提是救她,却忽略了徐姑娘的清白,这是我有罪。” 众人瞪大眼睛看向他,徐若瑾也惊愕的好似被噎住。 梁霄,这个冷面男,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徐耀辉与严弘文此时已走到徐家门口,原本要迈步出去,听到梁霄的话,两个人都停驻脚步。 “你、你疯了?”徐若瑾朝他咆哮大吼,梁霄仍旧那般淡定,拱手抱拳,好似目中只有徐若瑾一人: “我今日到徐府,一为正式向徐姑娘致歉,二来,为了维护徐姑娘的清誉,我梁霄愿娶徐姑娘为妻!” 徐若瑾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严弘文在徐府内听到这个消息,把舌头都咬出了血! 第120章 乱了 张仲恒呆傻在原地,张开的嘴巴始终合不上。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议论声早已沸腾的压过了街边爆竹的声响。 “你、你说什么?” 张仲恒气抖了嘴唇,指着梁霄。 梁霄背着手,昂首挺胸,仿若居高低视着他,“我愿负鲁莽的责任,娶徐姑娘为妻。” 张仲恒登时蹦跳起来叫嚷,“你放屁,她是我订了亲的女人!” “不是还未进张家的门么?理应由徐老爷做主才对。” “他做什么主做主,他敢!” 张仲恒已经气的语无伦次,说出话来已不经大脑。 梁霄的嘲笑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话已经说出了口,他已经无法承受住身边人异样的眼神。 早上冲去梁家,说是替代徐府要说法,如今梁霄跟随来到徐府,认错,更乐意负责,张仲恒却爬到了徐老爷的头上? 这性子太跋扈了吧? 事情听着怎么不对劲儿呢? 百姓们是旁观者,无非是得了八卦做谈资,才不管谁家的官更大、谁的权力更大,终归都是官宅,在他们的眼中没有区别。 有的只是看谁更倒霉而已。 徐若瑾惊的不知能说什么,她万没有想到梁霄会做出这等事。 他这是疯了吗? 张仲恒要逼死自己也就罢了,他却是来逼婚? 认了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她已经无法再去张家,旁人家更不可能与徐府提亲,她如若要嫁,只能嫁去梁家。 为了区区的斗气,都把她当成了筹码。 原本还对他的印象不错,如今看来,他与张仲恒都是同一等货色! 不容她再多思忖,黄妈妈已经从府内出来,把她拽了回去。 如今的事态已经不容她在外盘旋周折。 徐耀辉已经觉得浑身冒汗,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而作为徐家的家主,他在这时出面格外不合适,只能吩咐陈才出门把他们请走。 “各位爷,明儿可就是大年三十了,小的给各位爷先拜个年,祝各位爷大吉大利,鸿运当头,今儿的事也是府上二小姐鲁莽了,各位莫怪,老爷不在府上,只有二小姐一位主子在,各位不妨就先都回了吧?” 陈才一副笑灿的模样,拱手作揖。 可谁能不知他说的是假话? 大年二十九,府上就一位主子在?这话说破大天去都没人信。 不过,谁都没法冲进徐府内去证真假,梁霄回手行礼,“明日我便会请媒人前来提亲,还望转告徐老爷与徐夫人,告辞!” 梁霄说罢,转身就走。 人们下意识的为他退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只看着他魁梧的背影消失在街市当中。 张仲恒已经气冒了烟,看着陈才威胁道:“我要进去。” “爷,老爷真不在。” “少******说这等话来糊弄我,当我是傻子吗?” 张仲恒的威胁让陈才缩了脖子,“不是奴才胡说,是真不在……” “严弘文呢?”张仲恒最想见的其实是他,而不是徐耀辉。 陈才摊手无奈,“严公子又怎么会在我们府上?” “你行!” 张仲恒的心已经彻底的乱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梁霄的计,迈入了他挖的坑。 原本是自己想要找梁霄麻烦,如今他反而化被动为主动,自己却成了一个任人耻笑的玩偶。 还有莫蓉! 她的失踪一定与这件事有关。 张仲恒心中焦躁一团,把牙咬碎了也无用,只能先回去平静下来,再看事情该如何处置为好。 陈才早已经回去关上了大门。 而就在徐家关门的一刻,徐耀辉的心也暂且放了下来。 “严公子,您看这件事……” “我不嫁!” 徐若瑾气的一张脸通红无比,“我谁都不嫁。” “不许胡闹,”徐耀辉看着黄妈妈和春草等人,“先带二小姐回去。” “是。” 徐若瑾仍不想走,黄妈妈的力气大,春草又怕二小姐真出什么事,凑去她的耳边道:“二小姐,您先静一静,回院子更好。” 春草攥住她的手心,徐若瑾只觉得一张类似纸条的东西塞进她的手心里。 看向春草,春草偷偷的点点头。 徐若瑾虽气不过,却也只能半推半就的先回院子去。 徐耀辉看到女儿离去,把身边的下人也都打发走,只留下自己与严弘文私谈。 “严公子,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着实让人想不到啊,您看着……” “梁霄,他够狠!” 严弘文没有理睬徐耀辉的话,“张仲恒,活该!” “到底该怎么办啊?” 徐耀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个顶两个大,完全没了主意。 严弘文一脸冷笑,“我不过是父亲派过来说合此事的,您可是徐姑娘的父亲,怎么反倒来问我怎么办呢?” 徐耀辉怔住,呆呆的看向严弘文。 严弘文眼角的阴狠分毫没有遮掩,“我只提醒徐主簿,您可要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角色,您府上的人又是什么角色,好自为之吧!” 严弘文说罢,起身便走。 徐耀辉想拦,却根本不敢伸手。 严弘文的话让徐耀辉心中没了底,又觉得哪里不对。 让陈才去问问他离开时,发生了什么事。 陈才去问了一通,才把杨氏斥骂二小姐,被严公子看到的事回给徐耀辉。 徐耀辉只觉得心口绞痛难忍,差点儿吓昏过去。 连忙去书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严大人…… 徐若瑾回到院子里,黄妈妈仍旧没有走。 显然,这是派来盯着她的…… 叫春草进内间伺候自己更衣,徐若瑾把黄妈妈拦在外面,“……有春草就行了,黄妈妈还是在外等一等吧。” 黄妈妈自寻了台阶,“老奴为二小姐去准备暖胃的吃食,这一上午折腾的,您恐怕也累了。” 徐若瑾点点头,拉着春草便进去。 关起门来,徐若瑾把春草拽上床,放下帷帐。 “这是哪儿来的?” “奴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绣袋里,只认得几个字。” 徐若瑾皱着眉,把拇指般大小的纸条轻轻展开。 上面只有几个字:“备酒等我,丑时初见”。 徐若瑾把字条攥成一团,写这字条的人是梁霄吗? 第121章 登门 梁霄要向徐家求亲的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原本张仲恒直奔梁家讨说法,就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随即梁霄再跟着去了徐府,传出这样一个让众人大跌眼球的消息,又怎能不传的迅速? 百姓们才不管张家还是梁家,谈论起此事,倒更倾向与梁霄与徐若瑾成为一家人。 这也难怪。 你张仲恒都登门谩骂,更是口口声声说未婚妻丢了清白,那梁霄也没推辞找借口,大大方方在百姓面前承认了。 的确是他把徐姑娘从水里抱出来,前提是因救人,可张家既然如此介怀此事,那就梁霄来娶这个媳妇儿好了。 老百姓不管什么谁做的媒、谁家又是谁家的嫡系。 他们只懂得一个道理,那便是梁霄认了,要娶徐姑娘,张家既然拿捏此事介意来介意去的,让给人家不就得了? 免得之前又偏房侧室的,听的早就腻歪了。 梁公子乃是下水救人,又不是真的采花贼,哪来那么多伦理规矩的破事。 只有大宅门里的人才讲究多。 梁夫人原本还担忧梁霄应付不了张家的胡搅蛮缠。 可等来这样一个消息后,她直接昏倒在地,吓的梁府的人又是找大夫,又是出去找梁霄。 折腾了一溜够,梁夫人即便不愿意睁眼,眼泪却也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方妈妈拿了帕子为她擦掉,又用锦帕浸湿,为她擦拭着面颊。 可惜方妈妈越是擦,她的眼泪越是凶…… “夫人,少爷也有他的苦衷的。” “你不要说了,他只想与忠勇侯府划清界限,不沾一丁点儿的关系。” 梁夫人看着她,“可大哥亲自派人来送年礼又送信,而且嫣儿自小到大都是一心要嫁给他的,他却要耍这等把戏!” “他还当我是母亲吗?还肯认我是他亲娘吗?” “您也知道,今非昔比了。” 方妈妈咬了咬唇,“少爷还是对您孝敬的,刚刚您晕倒,下人们谁都不敢碰您怕出事,少爷把您抱到床上,又等着大夫来,熬好药,一口一口的喂您喝入嘴,大夫说您没有大碍,他才走的。” 梁夫人撇过头去,不肯说话,她的心伤透了。 “他不肯与嫣儿成亲也就罢了,为何、为何还要娶徐家的姑娘?” 梁夫人看了看方妈妈,“我现在真后悔,就不应该心存愧疚,让你去给那个徐若瑾做教习妈妈,那么一户人家与梁家成了姻亲,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若瑾姑娘还是不错的……” “再不错也只是在中林县比比罢了,哪比得了嫣儿半点儿?” 梁夫人的反驳,让方妈妈没了话,只巴巴的望着她。 沉默了许久,梁夫人也知道抱怨没有用,事已至此,即便她出面,梁霄也不会回心转意。 而她? 为了不丢这张脸,干脆不理此事。 “他去哪儿了?” “临走时说是去请姜家老爷子出面,做主婚人。” 梁夫人的心好似被寒冰冻的生疼,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张仲恒回到家中时,进门便被张仲良斥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张仲良是因为来到中林县后,严弘文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有些烦躁,便想等过了年,再把这件事圆一个场,他好快些赶回京都,懒得在中林县这等小破地方多呆。 可今天还没等起身,就听到张仲恒奔去了梁家,等他缓过神来跑去梁家,却又被告知,张仲恒已经与梁霄去了徐府。 张仲良当时心里就一股冷意直窜心尖。 他在京都这么多年,对梁霄知道的太多了! 他才不信梁霄会被张仲恒这么一个小崽子拿捏的乱转,当即便知张仲恒跳入了梁霄挖的坑。 可不等他再奔去徐家,事情已经传来了。 梁霄要娶徐若瑾,明日便向徐家提亲…… 好似一个重锤砸在了脑袋上,让张仲良恨不能掐死这娘俩儿。 见到张夫人的面,张仲良几句话就把事情诈了出来,尽管还要称之为一声“婶娘”,张仲良也没有留任何颜面,把张夫人吓的魂儿都快飞了。 “自作聪明,糟糕透顶!” 张仲良恨不能上去抽他几巴掌,“梁霄是什么人?那是出入杀场手刃无数的武人,哪是你这么一个小崽子能玩耍得了的?现在可好,他要去徐家提亲,你怎么办?” “如果徐家真与梁家结了亲,你可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不说,张家的脸也彻底的丢尽了!” “那、那不是严弘文让我去找梁霄麻烦的吗?这事儿都怪他!” 张仲恒为自己找寻借口也有心虚。 因为他算计了任何可能性,却惟独没有想到梁霄会要娶徐若瑾。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思维的界限,完全没有想到! “何况,梁霄一个罪臣之子,娶那么个破娘们儿,奸夫****,不是正好?” 张仲恒的话,让张仲良着实忍不住,上前狠狠的抽了他一大巴掌,把张仲恒的嘴角当即打出了血! “你懂个屁!” “梁大将军虽然被责贬到这个地界,但你知道他如今在哪儿?梁霄虽然身受重伤,可他们梁家除却梁大将军外,其他人都没有被定罪!” “梁家其他的人都是白痴?梁夫人的嫡亲哥哥就是忠勇侯,你当这些都是摆设?” “他们就算为了自己的脸,也一定会对张家打击报复,是你逼着梁家的嫡亲之子娶一个破落主簿的私生女,莫说是你,连老太爷恐怕都承受不住,你知道吗?” 张仲恒的心一抽,“那我不答应他娶徐若瑾,不就得了?” “你觉得这件事,还轮得到你来掌控吗?” 豁然想起了莫蓉,张仲恒立即道:“不,不行,我要马上去找到那个娘们儿,她必须死,必须斩草除根!” “你说谁?” “莫家。” “那还不快去!” 严弘文与徐耀辉细谈至很晚,随即便吩咐朱方准备马车,带着家仆离开中林县赶回京都。 即便明日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他也马不停蹄,完全没有了过年喜乐的心情。 徐若瑾在自己的小院里一直平静的呆着,没有做任何事。 她在等待晚上那个人的出现。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要骂,她积攒的火气随时都要爆发! 黄妈妈要守夜,被红杏拽走了。 春草独自一个人陪伴着二小姐,也在心怀忐忑的等候着那个人。 丑时,屋后的墙壁有几声轻敲的声响。 徐若瑾一个激灵,咬紧了嘴唇去了厢房。 厢房有一个小门,春草过去打开,梁霄魁梧的身影出现。 徐若瑾与他四目相对,一肚子气却不知从哪里骂起。 梁霄堂而皇之的进了门,“酒备好了么?” 第122章 交易 梁霄的开场白让徐若瑾很窝气。 只是他在门外,说起话来也不方便,徐若瑾心里再怨气爆发,也只能朝春草点点头,让他进来后,立即把厢房的小门关好。 春草有些担心,既是想要出去守着,怕有人过来听到,可又怕单独留下二小姐不安全。 徐若瑾让她放心的出去,“去吧,我这里还能怎么样?梁公子大不了就杀了我,我还巴不得去死,免得在这里受着各种侮辱和闷气,早死早托生了!” 徐若瑾的气话,倒是让梁霄的神情轻松了些。 狠瞪了他一眼,徐若瑾便坐在了椅子处,梁霄迈步进来,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春草长叹了一口气,悄悄的去门外把守。 待屋门关好,徐若瑾才开了口: “梁公子,之前觉得你救了我,当你是恩人,你说出并非救我的实情,我也敬你是个男人,可今儿的事我觉得你实在虚伪得很,您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即便想耍弄张仲恒,又何必拿我一个女子做借口?梁夫人是可敬的贵人,方妈妈又是我格外尊敬的教习妈妈,我原本对梁家很是尊敬,也敬佩梁公子能为梁大将军挡刀的孝道,可您如今的手段实在太恶劣,让我觉得可耻的很!” “我不知你今儿来是为了什么,想要我宁死不同意您的提亲?然后再如何把玩张仲恒一回?” 徐若瑾皱紧眉头,“我的确厌恶张仲恒,巴不得他快点儿死了,可我也绝对不会答应与你同流合污!” “骂完了?”梁霄的声音很轻,徐若瑾看他两眼,“先骂到这里。” 梁霄点点头,“那该轮到我说了。” “说吧。” 梁霄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我是真心想要娶你。” 徐若瑾猛然的盯着他,恨不能把眼睛瞪出来,“你胡说什么呢?” “我不再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梁霄四处找寻,却没有发现酒,徐若瑾看出他想要什么,“没有,对厌恶的人,一滴酒都没有。” 梁霄轻扬嘴角,“我想娶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想娶家里订了亲的女人,而你也不想嫁给张仲恒那个险些杀死你的男人,你我二人,岂不是正合适?” 徐若瑾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看了许久。 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庞,并没有虚伪之色,他的自信,让徐若瑾沉了片刻。 “就这么简单么?” “是,就这么简单。”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耍弄着张仲恒,准备向我们家提亲?你觉得我会答应你?” “相比张仲恒来说,我会是更好的选择。” 梁霄顿了下,“起码我对你毫无恶意,你嫁来后,会很自由。” 徐若瑾咬紧着嘴,“你还有什么目的?这个理由恐怕不足以让你花这么大的心思。” “还有你的酒。” 梁霄很直白,“我觉得对我的伤很有用处。” 徐若瑾沉默了…… 他的话虽然直白的伤人,可这却是一个很好的交易。 她不能否认,去梁家会比张家好百倍,尽管梁家是一个罪臣之家。 “其实你今晚完全可以不来,因为婚事都由父母定,你与我说这些话也都是废话,我自己根本做不得主。” “你的婚事也不会由徐主簿来定,而是要听严家的,严家会答应的。”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心底一惊,“为、为什么?”这也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为何自己的婚事,父亲都要听那什么严大人的。 即便他是媒人又如何?即便他能够帮得上父亲升职,却为何能够把手伸到徐家子女的亲事上来? 这也实在太夸张了些! “因为严家一直在阻挠我抗拒的那门亲事,所以相比之下,他们更乐意我娶你。” 梁霄没有把心底的猜测说出来,没得到证实的事,他不会轻易出口。 徐若瑾微低着头,“既然你已经算计了这么清晰,又何必玩弄这个把戏?” “为你报溺水的仇,也算是代表了我的诚意。”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瞪他一眼,“这个理由扯的实在荒唐,骗鬼都不够。” “那就当我没说。” 梁霄没想到她能够分得出自己话中的真假,其实他也并非是故意找理由来搪塞,而是不想说出自己真正的怀疑。 而且,他虽然耍弄的是张仲恒,但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她。 断了她另外能选的路,那就只有选择嫁给他。 他的确很想娶她。 徐若瑾站起身,“事情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至于会发展成这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明日会来提亲,至于这件事彻底的定下来,应当在初八以后,就请徐姑娘耐心等候。” 梁霄知道她已有送客的意思,踱步走到门外,转身道:“真的没有酒么?” 他话中蕴含了很深的涵义。 他的灰眸在灯烛下显得很亮,那张俊俏的脸因常年沙场嗜血煞气十足,引人畏惧,徐若瑾却看出了一份诚意。 这份诚意,让她消减了心中的怨恨,却仍存有怀疑。 那却要日后再衡量了…… “那里的酒,你拿走吧。” 徐若瑾指着墙角的一个小坛子,梁霄露出了难得的一笑。 因为两个人的交易,就这样的结成,很简单,也没太费力气。 而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完全能明白事情的利弊得失。 梁霄出了门,从徐若瑾院子后的墙角,轻踩两下便翻身跃出,虽身子魁梧,但步伐轻盈矫健,让春草愣在那里眨了半天眼睛才缓过神来。 “好像没怎么看清,梁公子便走了。”春草纳罕道:“他不是个有伤的人么?” 徐若瑾想到他在曾经那晚,如风一般的消失,倒没多大惊诧,“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天知道他到底有伤没伤,虚假,实在太虚假了!” “二小姐,那您是怎么打算的?” 春草是这件事情唯一的知情者,而她更关心二小姐的选择。 徐若瑾沉下心来仔细的琢磨着。 如若这门亲事真如梁霄许诺的那样,似乎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结果。 亦或许,也成为了唯一选择的结果。 因为他已经把所有人都逼迫到了绝路,唯一途径,只有嫁给他这一条路可走。 可就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 心里总有点儿不舒坦呢? 徐若瑾没有立即回答,因为她不知道明日所谓的提亲,会是个什么德行,也不知道他推断的时间和事件是否真实。 都看明天再说吧!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梁霄离开徐家后,七拐八绕的进了一个小屋中。 姜必武正在此处等着他。 进去之后,二话没说,梁霄打开那一坛子酒,浓郁的酒香让他陶醉,他对这种喝入腹中便能温暖自己冰冷四肢的酒已经痴迷得很,如今只想喝完了再谈。 “咕咚”一口酒入腹。 姜必武看到梁霄的脸瞬间红紫,那副狰狞的样子,好似中了什么毒。 “怎么了?你这是哪儿来的酒?” 梁霄硬咬着牙,把酒缓缓的咽入腹中,嗓子几近发不出声音,“被这个女人阴了,她下起狠手,还真不客气!” 第123章 疯狂 徐耀辉送走了严弘文,站在府中不知该往何处去。 冬季的寒风刺骨,顺着他的衣领窜入怀中,让徐耀辉不由紧了紧披着的大氅,可他的心中却更加冰凉。 “去柳姨娘的院子。” “老爷。” 陈才提醒着:“夫人来过几次,说是晚间会一直都等您。” “我不想见她,我想静一静。”徐耀辉的话让陈才一惊。 老爷向来没有把对夫人的厌恶表达在众人面前,这一次,夫人恐怕是真的惹怒老爷了。 徐耀辉径自往柳姨娘的院子行去,陈才连忙提着灯笼跟上引路。 杨氏得知老爷去了柳姨娘的院子里歇息时,险些气疯了! 今天她被严弘文狠抽了一巴掌,随即又被老爷骂,她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传来梁家要来提亲的消息。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徐若瑾那个死丫头。 可惜时至现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即便她想要去找黄妈妈,黄妈妈却也被派去陪着那个死丫头,她只能孤苦的陷入恐惧之中。 想到严弘文,她完全不能明白,不过是训了丫头几句罢了,为何自己会挨打? 他既然看中了,为何不把她带走,反而还要给张家? 杨氏本想等着老爷回来之后,细细问一问到底怎么打算的,可谁知道老爷仍旧去了柳姨娘的院子,根本不理睬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她哪里想错了? 可惜徐子麟不在,否则她还能有大儿子在身边商议一下。 现在只有徐子墨,他又根本什么都不懂,除了吃喝就是睡,巴不得不来自己的院子。 杨氏只觉得天塌地陷,而她却没有一根能够自救的缰绳可以抓住,那股没来由的恐惧和愤懑交杂,让她已至癫狂的状态。 “我要去找老爷,我一定要把事情问个清楚,我好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他对我这般不理不睬,却对那个小骚蹄子如此体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这就去!” 杨氏的身边没有黄妈妈在,也根本没人拦得住她。 丫鬟们各个缩了脖子,只能跟着夫人朝小院去。 只是杨氏还没出了门,就见外面有人跑进来,乃是李秋萍身边的丫头,“夫人,大少奶奶晚间用了饭就喊疼,院子里的婆子说是可能要生,您快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杨氏本就心气不顺,立即回骂:“生什么生?她还不到日子呢,府里已经够乱的了,她还在这里添麻烦?” “大少奶奶是真的疼起来了,夫人……” “躲开!” 杨氏一把推开小丫鬟,“今儿谁拦着我,我就撕了她的皮!” 小丫鬟被推搡的跌倒一旁,杨氏急匆匆的就往后院奔去。 看着夫人这么就走了,小丫鬟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脑子里忽然蹦出个人来,便是二小姐。 徐若瑾虽然在府中不管事,可她心地善良,却是下人们都知道的。 夫人不肯管,老爷又在柳姨娘的院子里,三少爷根本管不得,这时候也只能找二小姐了。 小丫鬟想着,便朝徐若瑾的院子跑。 徐若瑾这时也没有睡着。 因为梁霄的话辗转反侧的在她脑海中徘徊。 梁霄那个人,她根本就猜不透。 当初是他把自己救上来,只可惜那个她不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和感觉。 第一次来往,便是他夜晚来找如意玉坠,不过是一面之缘,更近的交往便是在县令府。 那一次他与张仲恒斗气,自己因此得了新的酿酒法子,也惹出一堆麻烦。 而刚刚的一次交谈,徐若瑾却觉得很轻松。 看着他的那一双眼睛,似乎不用思考他是否在欺骗自己,因为他没必要欺骗自己。 他眼眸中的自信,虽霸气桀骜,反而没让自己产生沉闷的压抑感,而这个交易也很顺利的达成。 但嫁给他? 这几个字让徐若瑾不敢认定是最好的选择。 但的确如他所说,嫁给他,总要比嫁给张仲恒更合适,而还有一个比较,那便是强过白绫子把自己勒死吧? 真是疯狂突变的一天,直至躺在床上,她都觉得像做梦。 怎么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想到了严弘文,徐若瑾的轻松感骤然无存。 他今天亲自下手去打了杨氏,徐若瑾除却震惊之外,并没有感觉到报复的爽感。 因为她吓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严弘文会为了自己去打杨氏。 而当时,她光顾着梁霄与张仲恒的对峙,冲了出去,如今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到梁霄也说,自己嫁给谁,说的算的是严家人…… 可他的解释似乎还有隐藏。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很烦躁,徐若瑾又翻了一个身。 院子里忽然有一阵脚步声,春草在外也听见了,起身去开门,听了小丫鬟的话,便匆匆的进来: “说是大少奶奶肚子疼的厉害,想让二小姐帮着请大夫。” 徐若瑾皱了眉,“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母亲呢?” “夫人不肯管,去了柳姨娘的院子里,小丫鬟挨了打,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找到您这儿来了。” 春草一脸的为难,“咱们是管还是不管?” 大少奶奶向来与二小姐关系不妥帖…… “这种事,咱们哪里懂?” 徐若瑾掰手指头算算,“好似不到日子,上次听黄妈妈说过,应该是二月才对。” 春草提议,“要不然去问问黄妈妈?” “去把黄妈妈喊起来吧。”徐若瑾长喘口气,“反正今晚也睡不着了,遇上事也不得不管了。” 春草应下,立即带小丫鬟去找黄妈妈。 徐若瑾起了身,自己穿好了棉衣,围上了厚实的披风也出了门。 黄妈妈被突然告知这个消息,早已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看到二小姐已经起了身,黄妈妈惊愕后连忙道: “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大嫂的院子看看。”徐若瑾看她道:“这事儿可是两眼摸黑,完全不懂,都只能依靠黄妈妈了。” “老奴也不懂啊!” 黄妈妈见徐若瑾瞪过来,忙道:“不是老奴怕担责,还是应当快些找大夫和接生婆子才对。” 徐若瑾忙道:“那还不快去?” “夫人不发话,万一不是大少奶奶真的生,这银子……” 小丫鬟急的直跳脚:“大少奶奶从来没这么喊过疼,院子里的婆子也说是要生了。” “先去找人!”徐若瑾皱紧了眉,“这时候还顾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人命要紧啊!” 黄妈妈立即应下,徐若瑾匆匆赶去李秋萍的院子。 还未等见到李秋萍的人,就已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不好了,大少奶奶的羊水破了,真的要生了!” 第124章 接生 徐若瑾听到婆子们的叫喊,吓的浑身一抖。 可身边只有春草和红杏这等丫鬟,没有懂得接生的婆子,她即便想帮忙也帮不上。 黄妈妈去吩咐找大夫和接生婆子还没回来。 事情紧急,徐若瑾连忙吩咐红杏去催,“快去把黄妈妈喊回来,另外去柳姨娘的院子里,把母亲也找来!” “啊?” 红杏一惊,可见二小姐已经定下,她也顾不得会不会挨骂,朝着柳姨娘的小院就跑。 李秋萍院里的婆子从屋中出来,看到徐若瑾在,好似寻到了救星。“二小姐……” “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和产婆了,再等一等。” 徐若瑾打断了婆子的唠叨,可婆子听后连连摇头,“等不得了啊,大少奶奶的羊水破了,再不生,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的啊!” 徐若瑾紧咬着嘴唇,直接抓着婆子问:“你接生过没有?” 婆子一惊,“老奴、老奴只在旁边看过,没接生过。” “你跟我来!” 徐若瑾一把揪住她,不容婆子再退缩,吩咐春草道:“回院子里拿医书还有药箱子,连带着纱布也都拿来,要快!” 春草点了头,立即匆匆赶回。 徐若瑾拽着婆子冲进李秋萍的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淡淡的血色虽不浓重,沾染在李秋萍的衣襟上,但徐若瑾看到这一幕,仍旧吓的说不出话。 “这、这已经多久了?” “早间大少奶奶就这样了,开始以为没事,可现在……” “胡闹!” 徐若瑾看着一脸惨白的李秋萍,已经嚎的没有了力气。 羊水破了,还出了血,如若时间拖的太久,腹中胎儿缺氧容易憋死不说,李秋萍也甚是危险。 这可不是她之前所在的年代,医疗设置健全。 李秋萍很可能会丢了命的! “快去煮一碗面,让她吃点儿东西。” 徐若瑾吩咐着婆子,她则走过去看着李秋萍,“别再喊了,留一些力气,否则孩子和你都有危险。” 李秋萍忍住不喊,粗喘着,她看到徐若瑾,眼神中的情感很复杂。 吭哧半晌,她才轻吐出几个字,“没、没想到,你会来。” 当初她指使白梅险些害死徐若瑾,那是李秋萍一直以来的恐惧。 她没有想过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待得知白梅被打的没了人样,一家子都撵出徐府之后,她越想越害怕。 之所以会早产,也是因为她陷入了惊恐之中。 “你还怕我害你?”徐若瑾看她这副样子,说不上是恨还是怨。 李秋萍眼角流了泪,“我不怕你害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那么多,我想要子麟回来,我想给他生儿子。” “那你就闭嘴别说了,省点儿力气。” 徐若瑾不想再听,可她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有些紧张的慌乱。 焦躁和急迫交叠,她忍不住跑到外面催促,“怎么还不来?再去几个人催催,一定要快!” 黄妈妈找了人去请大夫和产婆子,便匆匆的赶回。 春草的速度也不慢,与黄妈妈前后脚的进了门。 看到李秋萍现在的模样,黄妈妈险些心吓出来,“这、这等不及了!” 徐若瑾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吩咐人去找产婆和大夫了吗?” “去了,可大半夜的,也要挨家的敲,找起来恐怕需要时间。” 黄妈妈看着春草拿来的物件,“二小姐,您这是……” “再等两刻钟,如若还找不到产婆,就你们来接生!” 徐若瑾说完,便拿起医书开始翻,找到生子的那一部分,开始认真的看起来。 婆子们煮好了面,徐若瑾让马上喂进去,李秋萍这会儿也知道事情急,恨不能把一碗面都吞进去。 可惜,不等把面咽到肚子里,又是一阵腹痛。 忍不住的叫喊嘶嚎,让徐若瑾撂下书连忙跑去。 下身又是一滩血流出,却比之前的颜色更加刺目。 “等不得了!” 徐若瑾看着黄妈妈和婆子,“你们谁来?” 婆子连忙退后,“老奴、老奴不会。” 黄妈妈在不停的捶着手,“二小姐,老奴也没有过这种经验,真是不敢下手啊!” “快,我要疼死了,救我,快救我,啊!” 李秋萍的嘶嚎,让徐若瑾攥紧了拳,“我来!” “二小姐……” 徐若瑾吩咐婆子,“快去柳姨娘的院子里催母亲,催人!” “是是是。” 婆子跑的格外快,徐若瑾吩咐人烧水,准备绷带,想着刚刚在医书上看的那几个步骤,她也豁出去了。 看着李秋萍,徐若瑾咬牙道: “只能怪你赶的时候不巧,就豁出去这一回了,你敢赌么?” “我、我信得过你。”李秋萍说完,又是惊嚎一声。 徐若瑾拿来厚厚一叠纱布塞入了她的嘴里,免得她咬到舌头。 “听我的话再用力。” 李秋萍连连点头。 徐若瑾伸手摸着腹中胎儿头部的方向,开始道:“用力……” 此时,杨氏正在柳姨娘的院子里撕扯的打架。 她刚刚来到柳翠院子里时,正听到她与徐老爷在谈话。 话题自当是徐若瑾的婚事,但柳翠仍旧记得二小姐的好,话里话外都在向着她。 可提到二小姐的委屈,自当要说几句夫人要求太苛刻。 谁都不知这话会被杨氏听到,而门口的丫鬟婆子们也无法告诉屋内的姨娘,只能任杨氏忍不住发飙。 冲进屋去,杨氏疯了一般的把柳翠推倒在地,若不是有婆子们拦着,她险些把柳翠掐死! 徐耀辉气的动手打了杨氏两巴掌,杨氏哭天抢地的不活了,一头朝着墙壁撞去。 姨娘的院子里哭坐一团,而红杏赶到时,正看到了这样一幕。 告知徐老爷,大少奶奶要生了,所有人都惊愕的呆住了。 杨氏此时下了狠,说什么都不肯去管李秋萍,日子都快没法过了,谁还管得了孙子孙女的? 女人的事,男人无法插手。 徐耀辉也只能让懂得此道的婆子们快去李秋萍的小院儿,再立即吩咐人去找产婆和大夫。 事情比徐若瑾想的要复杂。 因为她发现,胎儿的方位不正,先摸到的是脚! 这该怎么办? 她却是一点儿都不懂了! 第125章 难产 “这种事老奴从来没遇上过,二、二小姐,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黄妈妈见到这种情况惊了! 原本大少奶奶就因耽搁的时间太久,她们不得不先动手接生。 可如今又闹出了毛病,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因为那都是人命! 徐若瑾如何不知道事情急? 可她既然遇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李秋萍已经没有了力气,哪怕再往她的嘴里塞吃食,她也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大嫂,如若再生不出来,她可就危险了。” 徐若瑾的话让黄妈妈怔住,“那、那小主子?” “都能保住为好,如若偏要选一个,自当是选大人了。” “不!” 李秋萍忽然一声嚎,“孩子,选孩子,宁肯我死,我也要生。” “你疯了吗?”徐若瑾惊的一脸不可置信,“你真不要命了?” “要什么命?我只要孩子,我要孩子!” 李秋萍喊到最后,险些昏过去。 徐若瑾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黄妈妈焦躁的跺着脚,“二小姐哟,您还是快做决定吧。” “要大人,一定要保她的命!” 徐若瑾强硬的做了决定。 李秋萍如今已经糊涂了,不能够听她的,何况相比大人的命来说,孩子就那么值钱吗? 她无法理解李秋萍刚刚作出决定的勇气,因为她不是一个母亲。 但她只知道,保住命,孩子亦或许还会再有,但若是只留下一个孩子,大人丢了命的话,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李秋萍已经没有了继续喊的力气,而这一会儿,院子里有了声音响起。 春草过去打开门,却是几个懂得接生的婆子进了来。 看到这一副场景先是惊吓住,随后便把徐若瑾往外推,“二小姐这里有我们就行了,您可不合适在这里,您出去。” “能不能都保住?”徐若瑾急着追问。 “尽力。” “要是只能保一个,还是要保大嫂……” “您就放心的在外等吧。” “咣当”一声,屋门关上。 徐若瑾还没擦干净手,就被推搡出来。 春草连忙端来水让她洗了手,也净了一把脸。 而此时,红杏从外跑进来,看到徐若瑾在,长舒了口气,“刚刚都乱死了,老爷得了消息先让接生过的婆子们来顶事,大夫和产婆恐怕难找了。” “怎么这么久?” 徐若瑾只觉得时间过的好慢。 红杏撇撇嘴,凑在徐若瑾耳边嘘声道:“您不知道,柳姨娘的院子里都打破头了。” “现在呢?”徐若瑾问了一半儿,连忙摆手,“算了,先别说了,等着大嫂生子的信儿吧。” 红杏听着屋内的喊声和婆子们的叫嚷,再看二小姐疲惫的面容,忍不住抱怨道:“也就是您有这份好心,换做其他人,谁来管?之前那么坑害您,都巴不得您快点儿去死了。” 徐若瑾逐渐的平复下来,“我倒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 “为了您自己?” “对。” 徐若瑾拍拍胸口,“如若不管,我自己的心里过不去。” 红杏紧抿着嘴不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二小姐,那就索性一起在这里等。 柳姨娘被丫鬟们扶下去歇着,等稍后大夫来再给瞧病。 杨氏挨了打,又撞墙寻死,此时徐耀辉让丫鬟们把她带回主院,关起门来,只有二人私谈。 “我自嫁到徐家,什么事做的不对?老爷抱回那个死丫头,我也容了忍了,可如今连一个姨娘都能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这个做夫人的,还到底有没有尊严,有没有这张脸面?” 杨氏泣不成声,泪水将整张脸沾湿,那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让徐耀辉心中的气也消减些许。 “你这些时日的做派实在太丢徐家的脸,你还觉得委屈?” 徐耀辉冷哼一声,“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许插手若瑾的婚事,而你呢?” “接二连三的动心思,惹出了那么多的麻烦,今时今日的结果,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你造成的,你还有什么哭的?” “还有严公子,让他看到你对若瑾肆无忌惮的斥骂,你知道我要遭到多么大的谴责?” 徐耀辉冷叹一声,“而我还没等处置完这些事,你却又闹起来,你是怕徐家不散么?” 杨氏完全怔住,“我都是希望徐家好!” “你期望徐家好,为何不肯听我的布置,偏要屡次自作聪明?嗯?” 徐耀辉的冷眸让杨氏胆怯,“我、我是怕她嫁了人便不再顾忌家里,可谁又能想到她们的花招那么多……” “行了!” 徐耀辉看着她,“从今日起,你便留在院子里好好反省,若瑾的事,不用你再操心,我亲自操办。” 杨氏的心一冷。 她呆呆的朝着徐耀辉望去,“那个死丫头,在老爷的心中比我重要么?” “我……” 徐耀辉话到嘴边,黄妈妈从外跑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少奶奶难产,母子只能保住一个了!” 杨氏当即便问:“生没生?是孙子还是丫头?” “是位孙少爷。” “还要用说么?当然是保孙子!” “二小姐,可二小姐让保大少奶奶……” “哪能听她的?保住孙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杨氏的嘶喊,让黄妈妈都吓到了,可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转回身立即朝向大房的院子跑去。 黄妈妈从外赶回,徐若瑾仍在吩咐婆子们保住李秋萍的命。 “二小姐哟,夫人和老爷马上就到,您还是先去外面等。”黄妈妈把徐若瑾强行拽开,关上了门,与接生的婆子们说了杨氏的意思。 婆子们当即便开始下了手。 徐若瑾被推了一边儿,见黄妈妈那般的鬼祟赶了进去,她只觉得心头一紧,一股凉意从后脊梁骨蹿上了脑。 猛的冲了进去,徐若瑾刚要说话,却正看到产婆不顾李秋萍的安危,剪开一个挪大的口子,把孩子从腹中抱出来。 “啊!”一声惨叫! “生了!孙少爷出来了!” “大嫂!” 徐若瑾立即冲到床边,一张惨白的脸,灰白的嘴唇,满颜的泪,若不是手指还能动一动,俨然一副死人的模样。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救她?” 徐若瑾拽过产婆,产婆束手无策,“大夫没来,根本没人能救得了大少奶奶。” “那你们就这样让她等死?” 徐若瑾看不了这一幕,拿出药箱中的止血药便开始为李秋萍敷药。 只可惜…… 血越流越多,倾泻而出,无论徐若瑾怎么做,都无法止住伤口。 李秋萍呛咳一声,嘴角流下了血。 她看着那已嗷嗷啼哭的婴儿,涌起灿烂的笑,看着徐若瑾,轻合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哑声念了几个字,“对不起,我、错、了……” 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殁。 第126章 谈判 天边露出了几分清冷的光芒,府内小院挂上了白,让徐若瑾觉得心中冰凉。 她的脑中始终忘不掉李秋萍临死之前的笑,也忘不掉她的那句“对不起,我错了”。 人死如灯灭,曾有的恩恩怨怨,都随着这几个字淡去了。 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她一直望着窗外,春草送上热茶换了一杯又一杯,可徐若瑾就这样呆滞的坐着,只觉得心被抽走了一片,让她不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人死,就那么的容易吗? 她扪心自问。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好似从没有真正的面对这个问题。 哪怕是父亲赏给她那一根白绫子,她也没有真正的去思考过死亡是什么感觉。 直到亲眼看到李秋萍的逝去,她才觉得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简单…… 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 为了孩子,值得吗? 徐若瑾又一声长叹,虽然最初是李秋萍自己的选择,可随后杨氏向黄妈妈传的话,才彻底的让她断了最后一线希望。 她没有后悔过吗? 一切都已经画上了句点,没有人能够再去找寻答案。 她是个可怜的人。 这是徐若瑾对她的评价。 从最初,她便喜欢与自己斗嘴,哪怕是一碗燕窝粥,她也要来闹上一番。 归根结底,她只是想争一争她的地位更高、她应该更好罢了。 而自己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可却因为白梅一家人的事,让她吓破了胆,让她整日活在恐惧当中,所以才有突然的早产,胎位不正,断送了性命。 凡事有因必有果,只期望她能在另一个世界过的更好…… 徐若瑾心中想着,又是一声长叹。 抹掉眼角的泪珠儿,春草端来了早饭,“二小姐,还是吃点儿吧,已经熬了一整晚了,可别熬坏了身子。” “你们也跟着折腾了一宿,轮换着去歇歇,这些天把人折腾的筋疲力尽,哪有点儿过年的气氛呢。” 徐若瑾让春草坐下与自己一起吃,春草坐了小杌子上,“红杏忙的太累了,奴婢让她先去歇了,杨桃和小可已经起来了,奴婢让她们去大厨房先用饭,府里说不上还有什么事,现在人手不够,或许回来调人。” 徐若瑾微微点头,才想起问些细节,“孩子抱去谁那里了?” “抱去柳姨娘那里了,” 春草压低了声音,“听说老爷这次彻底的怒了,把夫人关了起来,说是您出嫁之前,不让夫人再露面,若有人敢私自放夫人出来,乱棍打死。” 徐若瑾怔住,完全不敢信,“父亲下了这么重的令?” “奴婢是听黄妈妈说的,这还是黄妈妈跪地求了情。” 春草咬了咬嘴唇,“夫人这次也的确太狠了,直接要了大少奶奶的命。” “大哥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若听到这个消息……” 徐若瑾不敢再往下想,闭上了嘴,径自的把一碗白粥全都喝完。 春草收拢好碗筷,徐若瑾刚想躺去床上歇一歇,听到了陈才说话的声音,“二小姐可起来了?” “进来说吧,一直都没睡。” 徐若瑾开了口,陈才便进了屋,只站在屋门口,“是老爷让奴才过来看看您醒着没,稍后老爷要来看看您。” “父亲来看我?” 徐若瑾整了整衣襟,“怎能让父亲过来,还是我去见父亲更好。” 陈才脸色大喜,“那是更好了,老爷在书房小寐刚醒,奴才是送了早饭才过来的。” “那你等一会儿,我换一身衣裳。” 徐若瑾刚要进内间,又转回身问着陈才,“严弘文呢?他昨儿不是在府上的?” “严公子昨天与老爷谈完事就连夜回了京都,已经不在中林县了。” 走了? 徐若瑾微微怔住。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的很,昨天因为杨氏斥骂自己,他打了杨氏,而后得知梁家要来提亲,他也没有发表什么言论,与父亲私下里谈过后就走,他这到底是耍什么花样? 难道说他已经与父亲商议好自己的婚事该怎么办么? 并非徐若瑾多心,而是梁霄的话对她产生很大影响。 他说,自己的婚事要听严家人的,严弘文这么急的离开,是否与此有关呢? 这种事问陈才也没有用,徐若瑾立即回到屋内换好衣裳,留下春草在屋内歇一歇,她带着小可在身边,朝着老爷的书房行去。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照亮了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徐若瑾走这一路,手脚已冻的通红,原本陈才是让婆子抬了小青轿,徐若瑾却不肯坐。 她需要冷静,而这种冰冷的气温,更能够让她清醒。 因为父亲要谈的必定是自己的婚事,她应当要做好准备去应对。 只是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心底很是不爽。 徐耀辉已经在书房中用过了饭,在门口远望着徐若瑾朝他这里走来。 接连的煎熬和疲惫,让他原本笔挺的腰板微微弯曲,耷拉的眼袋下,又添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已经老了…… 徐若瑾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进来吧,先暖和一下,咱们再说正事。” 徐耀辉指了指桌上的茶,热气腾腾,应当是刚刚斟好,红茶的香气随之飘起,让人看去便心中一暖。 “父亲找我来,是要谈什么事?”徐若瑾嘴角的淡笑很虚假,可她实在挤不出发自内心的笑。 也不知,她多久没有真正的笑过了…… 徐耀辉见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先抿了一口茶,才道: “在谈你的婚事之前,还要先说一说你昨晚的鲁莽,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就有那么大胆子去接生?若是让人知道了,又该如何看你?嗯?” 徐耀辉故作严厉,徐若瑾却毫不在意,“女儿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在人命面前,名声就那么重要么?” “不许赌气。” 徐耀辉又抿了一口茶,“我已经对你的亲事做了决定。” “……反正我宁死不嫁去张家,终归府上已有了白事,倒不怕再多备一架棺木了。” 徐若瑾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也是她在路上想好的。 即便她怕死,也绝不能委曲求全,因为隐忍和退让换来的,或许会是生不如死! 第127章 提亲 “难怪你母亲说你如今翅膀硬了,与父亲都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了么?” 徐耀辉冷哼一声,当即严肃起来。 徐若瑾却对此很不在意,上一次,父亲给自己白绫子之前,也是一派和气的笑,随后便一盆冰水泼下来,分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这一次对话,谁知会否发生那样的事? 她的心已经被凉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那就不要报什么父慈宠爱的期望。 见女儿不再说话,徐耀辉长舒口气,“知道你心里对为父有些怨怼,可我也没有怪罪你冲出家门,去与张家、梁家对峙?堂堂一个姑娘家的,成何体统!” “父亲说的是,是女儿着急了。” 徐若瑾开了口,徐耀辉便立即接下去: “其实,依着我的意思,还是希望你嫁去张家……” 徐若瑾看向他,“父亲真的这么决定么?” 眼神中的讽刺没有刻意的遮掩,因为她知道父亲还有后话,这不过是开场白的铺垫而已。 心中微有怒意,可徐耀辉却还无法发泄,因为他的确是在谈话上玩了技巧,只不过被女儿看破罢了。 “算了,你如今心里对家人很有看法,无论我怎么说,你都觉得为父是为了利益,而不是为了你的将来。” 徐耀辉自嘲的摆摆手,“这都是我的失败,人生上的一大失误。” 徐若瑾又不说话,她虽善良,但却不愿被人把善良当成任意驱使的工具,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蠢。 所以适时的闭嘴,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想让你去梁家,因为梁大将军是罪臣,你的未来定向实在不够理想,如若梁家再被扣上什么罪,你岂不是也要跟着受连累?” 徐耀辉苦口婆心,“何况,梁霄身负重伤,已经很多位名医说他不可能再习武。” “文武不合,外加他乃梁家的嫡子,再想起复希望极其渺茫啊,这些你不会想,可我作为你的父亲,不能不想啊。” 徐若瑾的不悦微微收敛了些,“谢父亲为女儿想的这般周全,可事已至此,女儿还有其它选择的可能么?” 徐耀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徐若瑾继续道: “自始至终,所有的把戏都是张仲恒耍出来的,之所以这么做,就因为不想与咱们家联姻,直至今时今日闹到这个地步,全都是他的责任,何况,他屡次三番想害死女儿,我还要送上去任他宰割吗?” “虽说这门亲事是严大人许的媒,可严弘文也亲眼见到了,却不知还要强迫我嫁去张家的话,严大人脸上是否有光了!” “你这番说辞,倒是够锋利,是早就想好的么?” “女儿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额外添油加醋的必要了。” 徐若瑾站起身,朝着徐耀辉深深的鞠躬,“父亲,只要不去张家,女儿的亲事随您定夺,否则,就莫怪女儿不孝了,断了这条命,也绝不想与张家有半点儿关系!” “行了行了,这个丫头,性子如此执拗,却不知像谁。” 徐耀辉把话往回收敛,因为他发现,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没用,女儿把此事已经看的太透,根本不需要他再引导着走…… 可他也有他的目的。 “你不肯去张家,那便只能选择梁家,可梁家……刚刚的顾虑我也与你说了,严公子对此也很关注,只说更尊重你的意思,张家的亲事没有做成媒,严家对咱们也有亏欠,即便是与梁家结亲,他也会来为你贺喜。” 徐耀辉说完,看向女儿,“才几天相处,严公子对你的印象很好。” “您的意思就是,不选张家,我也只能选梁家了么?” 徐若瑾不知父亲后续还要说什么,可她却明白,父亲与严弘文早已商议好,让她入梁家门。 她倒不妨先往回收一收,不要一口就答应下来…… 想到梁霄对她说过的话,她还真觉得心灰意冷。 因为抛开张家,自己仍旧是利益的工具。 “知道你有委屈。” 徐耀辉提了口气,“所以,即便你去梁家,我们也会时而关注你,不能让你跟着梁家受连累。” “女儿明白了。” 徐若瑾顿了下,“此事容女儿再想想,昨天大嫂刚刚过了世,女儿还无心想自己的亲事,还是先办大嫂的丧事更好。” “不不不。”徐耀辉连连摆手,“丧事简单的办,都以你的亲事为主。” 徐若瑾当即惊了,“那、那可是大嫂,可是因生小侄子才……” “事有轻重缓急,回去等着就好,你不用管了。” 徐耀辉站起了身,“我也累了,只想好好的过上两天年。” 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徐若瑾也只能站起身。 陈才突然在外敲门,徐耀辉道:“什么事?” “梁家人来提亲了。” 徐耀辉看看徐若瑾,父女二人都一脸惊愕,这么早? “是梁夫人带着人来的?”徐耀辉忙问。 陈才连忙摇头,“不是,是姜家的老太爷。” “姜家的老太爷?” 徐耀辉满脸焦急,“快快,我快回去换一身衣裳马上去迎,对了,若瑾啊,你也先回院子里去装扮一下,昨儿府上的丧事先不要提,陈才,马上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许提!” 徐耀辉说着话,已经快步的出了门,陈才也立即跟着小跑离开。 小可早就在门口等了半晌,见老爷和陈才都出去,便进来道: “二小姐,咱们不回去?” “回吧。” 徐若瑾也没法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只是提到姜家的老太爷,父亲便急成了那个样子? 那又是什么人? 徐若瑾只在县令府时见过姜必武,但却不知道他的出身,难道是他们家的长辈? “小可,你以前知道姜家么?” 徐若瑾随意一问,谁知小可当即点头,还真知道,“当然知道,他们家的老太爷厉害的很,听奴婢爹说,那可是军中的大官,每年好多人到他们家拜年的。” “原来如此。” 徐若瑾微微一叹。 想到刚刚父亲听说姜老太爷的名号时的惊愕,想必这份提亲他一定会点了头。 自己就真的嫁去梁家,与梁霄达成交易吗? 第128章 杀她 梁霄请动姜老太爷到徐府提亲的消息,立即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位老爷子莫说是严大人与张家的老爷子,便是京中的一二品大员,也要给几分颜面。 这倒不是姜老太爷有过多么辉煌的战功,完全是因为姜家大族人脉多。 老太爷的兄弟姐妹便是十几个,一辈传一辈,到姜必武这一辈的子孙便有百个。 遍布大魏国各地任职,这么一个庞大的家族,谁敢不给颜面? 而他能亲自出面为梁霄提亲,可谓是让所有人的心都颤了两颤。 老太爷曾与梁大将军共事,但之前,人们对梁家的腹诽和诋毁、鄙视,他都没有理睬,这次能出面,显然也是为梁霄撑腰了…… 徐耀辉一行匆忙的换好衣装去迎姜老太爷,尽管是严寒冬日,却也急出了一身汗。 连鞠躬带行礼,徐耀辉的腰始终直不起来,“给姜老太爷见礼了,没想到这大年节的,还劳您老人家出府,这、这可实在是徐府的荣幸了。” “要不晚辈为您磕个头,祝您身体康健,大年大吉!” 徐耀辉说着,就要跪地磕一个,姜老太爷连忙抬手扶住他,“起来吧,徐大人可是中林县的主簿大人,我就是这里的平头老百姓,你为我磕了头,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我为老不尊了?” “您是此地的老福星,不会有人敢这么说的。” 徐耀辉站直了身,借着擦手的机会,也抹抹额头上的虚汗。 姜老太爷也懒得多废话,“今儿是来提亲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了,今儿就把日子也都选了吧?” “啊?”徐耀辉瞪大了眼,“今儿、今儿就选日子?” “喜上加喜,有什么不好?” 姜老太爷皱了眉,“怎么着?难道你还对这门亲事有异议么?” 徐耀辉还未等开口,姜老太爷便拍了桌子,一脸怒斥,“你也不颠颠自己的分量,梁家肯娶你们家的闺女,那是你徐耀辉祖坟上烧了高香了,还在这里挑三拣四的犹豫?屁!”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么早就定日子,有点儿……”徐耀辉在县衙也是一派官风,可对着这位老爷子,他实在拿不出半点儿能接招的法子,连气势都弱小很多。 “什么这么早,事情定了,就早早办了了事,行武的人家,不懂你们文人那么多的破规矩!” 姜老太爷仰着头,“我岁数也不小了,在这小地方辈分也够了,今儿我就倚老卖老的发句话,正月十五雪打灯,就定在那天好了,我做老辈的,添上三千两的彩礼,再送丫头两个小铺子做陪嫁,嗯,就这么定了!” “啊?” 徐耀辉心险些跳了出来,“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爷子!” “什么使不得?你只说这事儿行还是不行,多一个字都不要废话。” “行。” “那就这么定了,我走了。” 姜老太爷说着话便站起身朝外走,长随立即吩咐人搬来彩礼的箱子,还有铺子的契书。 徐耀辉只觉得这银子格外烫手,让他招架不住。 面对姜老太爷,他也只有点头的份儿,完全不敢摇头。 可张家的亲事怎么办? 他还没去退亲呢啊! 怎么办?是写退亲的信件还是亲自登门到张家说一声? 好歹还不到成亲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办了! 思前想后,徐耀辉都觉得这件事亲自去不合适,写了一封信件,让陈才送去给张夫人。 有姜老太爷出来挡着,他无论怎么样的说辞都能解释得了,有本事你们张家去找姜老太爷说事,与他徐耀辉毫无关系了。 前后不超过一刻钟,事情便这么敲定,正月十五办喜事,梁霄迎娶徐若瑾过门。 姜老太爷迈出徐家的大门,这个消息也立即跟随传出,让大年三十的节日,又添了几分热闹的欢笑。 笑,要分很多种。 有对徐姑娘嫁去梁家恭喜的笑; 有对梁霄肯负责赞赏的笑; 当然,这其中还少不了对张家的嘲笑。 之前徐家可是与张家有婚约的,这会儿张仲恒哪儿去了?好歹得吱一声吧? 听得身边的小厮回禀了姜老太爷提亲、定于正月十五成亲的消息,张仲恒气的把屋中所有物件砸了个稀碎! 小厮丫鬟接连挨打挨骂,连张仲恒最宠的秋兰也挨了一巴掌。 “滚,都给我滚!” 张仲恒怒气冲天,“都他妈跑到这里来安慰个屁,我根本就没输,我也没受什么委屈,原本我就不打算娶那个贱女人,现在正合我意!” “一个残废娶一个贱人,岂不是正般配?” 张仲恒嘴上这般骂,可谁都看得出他心中的不服气。 “少爷,您消消气,夫人说,让您到前堂去……” “我去什么?又是让我向老太爷道歉,向几位伯父赔罪,我有什么罪?我不过是不想娶一个贱人罢了,如今的结果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的!” 张仲恒厉声呼喊,嗓子沙哑疼痛。 咳了半晌都不停,秋兰连忙拿来茶,小厮也立即递上棉巾。 张仲恒气喘吁吁,已经砸的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那里仰头闭上眼,一声都不再吭。 以前,他的确是不想娶徐若瑾,所以把她推了湖里; 可如今,得知她要嫁给梁霄,为何心却是那么的不甘? 原本打算把她收做偏房,却不料梁霄横插一杠,虽然嘴上说他们二人是奸夫****,可张仲恒自己心里明白,他不忿,他很不忿。 那应该是他的女人,凭什么要让梁霄得手? 宁可死,也绝不能让她嫁给梁霄! 张仲恒豁然睁开眼,把身边的小厮召唤过来,“徐若瑾身边的丫鬟,还能联系得上么?” “能。” “我要她死……” “这恐怕不太容易!”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她死,正月十五之前,必须让她死!” 徐若瑾此时正听着红杏给自己传来正月十五出嫁的消息。 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日子这么早? 春草听了后惊愕的手忙脚乱,“嫁衣,嫁衣还要抓紧绣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第129章 嫁妆 张夫人接到徐耀辉退亲的信件,当即便气昏过去。 张仲良把信撕了个粉碎,尽管他一早也得知姜老太爷去徐家为梁霄提亲,可……可这徐耀辉居然一口就答应了,实在欺人太甚,还把不把张家放在眼中了? “仲恒呢?” “少爷把屋子都给砸了……” 张仲良冷哼一声,“这时候别说砸点儿破东西,就是把屋子烧了,张家的脸也被他丢尽了!” 小厮在旁边不敢吭声,张仲良吩咐着:“备车!” “二爷,咱们去哪里?” “去徐府!” 张仲良吩咐自己的小厮,“这回不是咱们嫌弃徐家,是徐家先把咱们一脚扁踹了,不管怎么着,也得过去讨个说法,总不能一封信就了事!” “那少爷这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有本事让他继续砸,咱们走!” 张仲良带着家丁赶往徐府,此时徐老爷已经把徐若瑾还有徐子墨姐弟俩都叫到了正堂。 杨氏没有再露面,反而是柳姨娘抱着熟睡中的孙少爷,坐在老爷的侧手位。 很久没有见过柳翠的面儿,徐若瑾见她的面色红润,身姿丰腴起来,比之那时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她,已经判若两人。 “给二小姐请安,三少爷安。” 柳姨娘微微屈膝,徐若瑾连忙侧开了身。 虽说她是姨娘要低半阶,但却也没有给自己请安的道理。 “还抱着大孙子,就不用顾忌这些礼数了,都坐吧,我有话说。” 徐耀辉摆手让他们就坐,徐子墨看看徐若瑾,两个人都坐在了尾位。 “你们母亲这些时日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所以家里的事,就由柳姨娘来操办。” 徐耀辉看向徐若瑾,“虽然你的亲事近了,可你也要能尽力便尽力,毕竟柳姨娘不懂得府中的事,知道了吗?” “女儿也不懂。”徐若瑾不愿插手,徐耀辉冷下来脸,对她找寻借口很是不满: “你与方妈妈学过管中馈,不要再推辞了。” 柳姨娘立即接了话,满脸堆笑的道: “没有二小姐,婢妾也是不敢随意管的,就请二小姐多教教婢妾,起码别让二小姐的婚事露了怯,一定要办的圆满才好。” 徐若瑾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微微点头。 反正时间不长,她才不管府里到底是谁持家。 “行了,接下来说你大嫂的丧事。” 徐耀辉长叹口气,“已经去了信,告诉你大哥,不过他来来去去需要的天数太多,你大嫂的丧事又等不了那么久,这件事……” “中馈的事我能伸手帮柳姨娘一把,丧事我却是真的不懂了。” 徐若瑾立即把自己撇开。 提到李秋萍,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结,虽然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却总像有一块大石头堵在那里,压的心疼。 徐耀辉看向了徐子墨,徐子墨正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见父亲瞪过来,恍然一愣,“啊?什么?丧事我也不懂啊,再说我跟大嫂也贴不上边儿,哪能管得了这种事,别找我,我不靠谱!” “废物!” 徐耀辉无奈的怒骂一声,“那就只有让陈才和黄妈妈来负责了,办丧事的银子就从柳姨娘那里领,别吝啬了,毕竟是为咱们徐家留下了长孙,她也是有功的,可惜……” 陈才立即上前应下,只等稍后再去找黄妈妈。 徐若瑾的心更凉。 这时候说可惜又有什么用? 当时杨氏一门心思让留孩子,根本不顾李秋萍的死活。 这等虚伪的眼泪,让人看到便心寒。 事情大概都已说完,徐耀辉才转到了最重点的婚事上。 “我已经答应了梁家的提亲,婚事定在正月十五,虽然仓促了些,但姜老太爷出了面,咱们也不能驳了他。” 徐耀辉看向了徐若瑾,“这是给你备好的嫁妆单子,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尽管说,为父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送你出嫁,一定要圆圆满满才行,不能亏了你。” 徐若瑾把嫁妆的单子拿过来,看着上面的物件倒是很惊诧。 原本杨氏准备的东西她隐约知道一点儿,可如今再看,都是实打实的好物件。 单是铺子就有四间,庄子两处,黄花梨的妆奁台子、红酸枝的雕荷叶床,各色的织锦二十匹,各式的发簪头钗镯子戒指一共三十六件,而且都是金镶玉亦或红蓝宝…… 看出徐若瑾眼中的惊愕,柳姨娘在旁边提到: “二小姐看看还需要什么,这都是老爷吩咐婢妾置办的,可婢妾是头一次做这等事,之前也是不懂的,若是含糊怠慢了,二小姐千万别怪罪。” “柳姨娘有心了。” 徐若瑾看她那副笑灿邀功的样子,便已明白,这都是柳翠从大库中选的。 她如今被老爷抬了台前管事,定然有很多人不服,何况,杨氏虽然不露面,但也是这府里的夫人。 柳翠这么做,应当是想拉拢关系,找个同盟了。 徐耀辉没理睬两个人若有所指的言辞话语,只追问着:“严公子临走时说了,还会回来为你添嫁礼,现在的单子上,其中两间铺子,是早间姜老太爷送你的,嫁了后,别忘记去道个谢。” 徐若瑾微挑眉头,嘴上只道:“女儿知道了,但也要看是否有那个机会。” “梁家的面子还是有的。” 徐耀辉似不喜欢多管女人的杂事,“如果你没有再选的,那便吩咐小厮们开始装箱,唉,府上的请帖、酒席都要置办,这个年,恐怕是过不消停了。” 徐若瑾自当不会有什么异议,反正给她的物件多,她便都收着。 穷日子她算是过够了,管这些物件都是谁给的呢。 没有什么事再说,徐若瑾便打算走,而徐子墨最近没有与大姐联系,早就有心过去多说说话,也起来要走。 此时门房处跑来个小厮,看那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急事。 陈才连忙迎过去,听小厮回了话,转身到屋中回道: “是张家的二爷找上门了,这事儿您看?” 徐耀辉皱紧眉头,尽管满心的厌烦,也不得不把这件事料理清楚。 吩咐徐若瑾等人先回,他迎出门去处置事。 徐子墨跟着二姐去了小院,坐在屋中吃茶,红杏神神秘秘把二小姐请到内间,嘘声道: “二小姐,柳姨娘的人今天来找奴婢,一共送了五十两银子,说是您这半年的月例银钱,而且还递了名单,让您选陪嫁丫鬟和陪房。” 徐若瑾没有立即拿来看,“我每个月是二两的月例银子,半年应当是十二两,算上过年的十两,一共是二十二两,把剩下的银子给柳姨娘还回去,咱们一个铜子儿都不多拿。” 红杏长大了嘴,“送回去?” “对。” 徐若瑾看着她,“咱们是要离开徐府的人,这一滩污水,还是不要再沾半点儿了!” 第130章 伎俩 红杏没想到二小姐对此事看待的如此冷静。 细琢磨下,也的确如此。 她们还有十几天就要离开徐府,哪还管得着是夫人当家还是柳翠扬眉吐气? 不管是谁,二小姐回来都是姑奶奶,全都不能怠慢了。 “可陪嫁和陪房,您也要挑选一下子,终归得有人在身边伺候着,也得有人帮你管庄子上的事啊。” 红杏这般说,徐若瑾把单子拿过来。 陪嫁的丫鬟不用再说,便是春草、红杏两个一等大丫鬟,而小可和杨桃是二等,单子上额外还添了其他院子的丫鬟名字,徐若瑾多数也见过一两面。 而陪房…… 徐若瑾仔细搜寻着禾苗的名字,只可惜上面却没有。 这是柳姨娘还特意留了一手,只等自己开口,她再接了自己这个人情,然后攀交了? 红杏见徐若瑾的脸色耷拉下来,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 春草走过来一瞧,悉心的问着: “有禾苗姐么?” 红杏此时才注意到:“呀,没有,奴婢现在就找她去。” “不用去。” 徐若瑾把红杏拦住,吩咐春草道:“吃过晚饭,你抽空去见一下禾苗,让她跟她男人打理好家里的事,等我的消息。” “是。”春草应下,红杏还没琢磨明白,站在那里一脸疑问。 徐若瑾不愿把徐子墨一个人扔在外面,拍拍红杏道: “你离开柳姨娘日子虽不长,但你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变化了,聪明劲都哪儿去了?仔细想想你就明白了。” 红杏茫然的点点头,徐若瑾则到外面与徐子墨一起吃茶。 春草见红杏仍想不通这个关节,拽她到一旁,悄声道:“怎么钻了牛角尖还缓不回神了?柳姨娘知不知道二小姐最惦记禾苗?” 红杏当即点头,“当然知道啊,不然我怎么糊涂着呢。” “她单子上没有禾苗的名字,不就是在等着二小姐派人去找她……” 春草说完,红杏当即恍然大悟,随即脸色沉了下来,“跟二小姐动这心思,有意思么?” “所以二小姐才说了刚刚的话。” 红杏满心不悦,春草径自的先去准备嫁衣。 她得把杨桃也叫来一起帮忙,否则真的绣不完了…… 徐子墨这一段时间过的很抑郁。 自从家里逐渐出事,他便被抛弃到一旁,根本无人理睬。 寻常来找二姐,二姐不是在学习,就是在酿酒,而他来凑合了一阵子,就被母亲拽去严厉训斥,不允许他和二姐太亲近。 如今二姐从嫁去张家改为嫁去梁家,这在徐子墨的心目中没什么区别。 唯独让他伤感的便是没有玩伴了。 徐若瑾也看出他的无精打采,笑着给又倒一杯热茶,问着道:“怎么闷闷不乐的?” “二姐,你嫁了的话,能总回来吗?” 徐子墨问的很认真,徐若瑾顿了下,摇摇头,“恐怕很难了,除却逢年过节的能回来探望一下。” “那我能去找你么?” 徐子墨说完,嘟囔着一张肥硕的脸,“大哥不回来,母亲也不露面了,二姐若也走了,我岂不是就剩下一个人了?父亲没时间搭理我,还弄那么个姨娘管事,我觉得……我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姨娘管事,你怎么就没法过了?” 徐若瑾觉得这不像是徐子墨自己想出来的,应当是他身边人鼓吹的。 “齐二说,母亲不管钱,换成了姨娘管银子,我的月例银子就会少很多。” 徐子墨咬着嘴,皱着眉,“况且我每个月的花销,有一大半儿是母亲贴补的。” “那你就去找父亲要。” 徐若瑾见他心不在焉,“如果觉得家中无趣,就去梁家找我。” 徐子墨的眼前一亮,“我真能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 徐子墨立即长舒口气,“我就觉得这事儿最让人不爽了,如今得了二姐这句话,我也算彻底的放心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 徐若瑾虽在数落着他,脸上却也挂满了笑。 这一个人情凉薄的家,唯独这个弟弟是她关系最亲,也根本不用多想、多算计的。 “二姐,你说父亲会说得过张家人么?我觉得他们家人都很凶。” 徐子墨提到张家,徐若瑾不由得把思绪又转到了张仲良的身上。 他是张家从京都派过来的,找上父亲,父亲能如何应对呢? “我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说得过,反正我就这么一个人,父亲已经收下了梁家的彩礼,想必张家也没什么辙了吧?张仲恒也巴不得与咱们断了联系,只不过觉得脸上不好看罢了。” 徐若瑾嘴上虽这般说,心中却很舒爽。 张仲恒不知在家中砸了多少物件? 他最重视的便是那张脸。 想必恶人作恶没成功,也是会很恼火的吧。 徐子墨啧啧嘴,“我觉得张家人很讨厌,倒不如梁大哥人好。” “你接触过梁霄?”徐若瑾对此很好奇,忍不住追问。 “就是上次在县令府认识的啊,后来我在街边的饭馆遇上过他,他请我吃饭喝酒,还特意的问过二姐。” “那是什么时候?” “嗯……好像是严大哥来过以后。” 徐若瑾听过这话,不由得心里挑了眉。 特意的问过她? 梁霄……他该不会是特意的策划过此事吧? 引着张仲恒和严弘文上钩吗? 而此时此刻,张仲良被徐耀辉的几句话气的离开了徐府。 徐耀辉对于退婚的回答很简单。 张公子既然非要梁家公子认定是抱过了女儿,有了肌肤之亲,那定是想要退婚的,他没开口,徐家便这样理解了,如若不是,那也晚了。 何况,徐姑娘一介弱女子,如今有人肯负责,那张家就罢手吧,不肯罢手也没辙,您先去与姜老太爷商议,他们一早是把彩礼都留下,还特意送了闺女嫁妆。 张家的定亲礼已经在退回的路上了…… 张仲良一个字都回驳不上。 抛开姜老太爷那里说不过去,张仲恒的行径的确让张家没了理。 如今若是再咬牙硬逼着徐家认张家这门亲,恐怕老太爷也不会答应。 只不过…… 只不过这个气受的实在太窝囊,窝囊透了! 张仲良离开徐府,直接上了马车,连张家都没回,当即奔往京都。 这件事还是立即向家主回禀为好,至于中林县这娘俩儿,就看老太爷如何处置了! 此时的梁府之中。 梁霄把成亲的日子和安排,都告诉给梁夫人。 梁夫人满心伤痛,巴不得不认这个儿子。 他私自去找姜老太爷出面,不但是要壮梁家的颜面,也是要堵她的嘴。 那是梁家在中林县立足的支撑,她哪敢驳了姜老太爷的面子? 梁霄这般做也是不得已。 跪地磕了一个头,他的声音深沉沙哑:“母亲,事已至此,就请您圆了儿子这个愿,认下这门亲事吧!” 梁夫人看到那跪在自己面前的脊背,还有他握紧的双拳,是那么的不甘。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 梁夫人的眼角流下了泪…… 第131章 恶心 看到梁夫人在默默的流泪,梁霄心里也很不好受。 可作为梁家的嫡子,他绝不可能答应母亲去投靠忠勇侯府,尽管那是他的舅父。 那么做,就是在父亲的胸口差一把刀,比父亲被奸党诬陷、贬为罪民更为可怕。 母子二人僵持在此,一旁的方妈妈也格外无奈。 夫人其实就是在自己较劲儿,可这种事,除却她自己想明白之外,谁来劝都无济于事。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乞求夫人点一点头。 方妈妈正在琢磨着是否要说上两句,可她曾教习过徐若瑾,这时候开口并不妥当,也更容易引起夫人心里犯了厌恶,反而添乱。 门外微微响起了轻微的说话声音,方妈妈站定仔细倾听,正是丫鬟在为三小姐请安,“……夫人和四爷都在,奴婢为您通传一声?” “去吧。” 丫鬟跑进门来,梁夫人也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 不等丫鬟回禀,她便摆了手,“如今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梁家了,还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进来吧!” 这话也是在挤兑梁霄。 梁霄脸上没动声色,侧身看向门外,正是他的三姐梁芳茹从外进来。 梁大将军一共有四个孩子,梁霄最小,梁芳茹是老三,老大梁辉、老二梁鸿都在边境军中,不允离开,跟随梁大将军一同来中林县的子辈,只有梁芳茹与梁霄姐弟二人。 梁芳茹与梁鸿并非梁夫人所出,而是妾室所生。 但梁芳茹自幼便在梁夫人身边长大,关系更亲密一些。 “给母亲请安来了,四弟也在,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尽管说话。” 梁芳茹的性格温婉大气,虽是在与梁霄说着,却讨好的看向梁夫人。 很明显,她就是来解这个僵局的…… 梁霄感激的点头道谢,梁夫人狠狠的白愣着她,“你这个做三姐的倒是会做好人,恶人都让我自己来当。” “母亲这是说哪儿的话,女儿也是为了您着想。” 梁芳茹撒娇的走过去,挽起梁夫人的手臂,“女儿也听说了,那徐若瑾的性格不错,是个善良的姑娘,您不是常念叨着府里寂寞吗?有她在,您又多了个说话的伴儿,多好?” “有你在,我谁都不用,一颗心早已经伤透了,这个家,已经没了我说话的余地。” 梁夫人嘴上说着,眼眸里又巴巴的掉了好几滴泪珠,让梁芳茹也无奈的咬了下唇,看着梁霄。 “母亲和三姐先聊。” 梁霄找了个借口便转身离去,看着他坚毅的背影走出屋门,梁夫人的手颤抖的厉害,指着道:“你、你看他……” “母亲。” 梁芳茹的脸色也有些落寞,“四弟这么想,您也不能怪他,连女儿的婚事都没了着落……四弟也是为了家。” 她之前定亲给梁大将军属下的一户人家。 可自梁家被皇上厌弃之后,那一户人家压根儿不再提这门亲事,恨不能一点儿瓜葛都不沾。 梁夫人一脸愤懑,“那等穷户人家,怎能与忠勇侯府相比?” 梁芳茹不敢再说话,因为忠勇侯府是母亲的逆鳞,不容说出半个“不”字。 “你既然这么疼你的弟弟,过几****去替我见徐家人好了。”梁夫人也知道事情没有了回旋的可能,“他的亲事,就都交给你这个做姐姐的了。” “这……” 梁芳茹有些惊了。 她虽然是梁府的人,可却是个庶出的女儿。 四弟的婚事由她出面,这岂不是明摆着抽打了徐家的脸? “怎么?你不乐意?” 梁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梁芳茹悄声道:“就怕委屈了四弟。” “他已经自己往泥坑里踩了,还有什么更委屈的?就这么定了。” 梁夫人擦擦自己的脸,“我一个徐家人都不想见,包括徐家的那个丫头,我更不想见!” 徐若瑾此时正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便是蒋明霜。 蒋明霜上一次来时,两个人便结为了好友,徐若瑾原本打算抽时间去蒋府探望一下,可孰知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反倒是蒋明霜主动找来了。 不过蒋明霜这一次来却是辞别,因为她即将要跟随蒋县丞离开中林县。 蒋县丞调职邻去做县令,也算是升了职,过上几天就走,所以蒋明霜无法在徐若瑾成亲之时出现。 “……提早就来给你添妆,免得你到时候再挑我的理。” 蒋明霜笑眯眯的挤兑着,便把一套翡翠的簪子送给了她,“喏,这可是我珍藏许久的,可不许嫌弃。” “这么快就要走?” 徐若瑾倒有些不舍得,她在此地没有什么好朋友,唯独蒋明霜算作一个,如今还要离开。 “我得到这个消息也很突然,应当是父亲早有打算的。” 蒋明霜拍拍她的手,“我也很舍不得你,这一走,却不知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怕什么?等你大婚,就又见到了,你不告诉我都不成。” 徐若瑾让春草把首饰盒子收起来,反倒是淡定的叹了口气,“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一天变三样,好像做梦似的。” “你是个胆子大的,若换做是我的话,恐怕早就是吓死的心了。” 蒋明霜想到梁霄,“他人倒是不错,只可惜梁家如今破败,你却要跟着担很大的风险。” “那也总比嫁给张仲恒那个曾经想要至我于死地的畜生强。” 徐若瑾双手杵着小脸,“只是有点儿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蒋明霜奇怪。 “不甘心这样被算计。”徐若瑾看着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梁霄一手谋划的。” 蒋明霜瞪大眼睛,“他?” “是,他亲口承认了。”徐若瑾的话让蒋明霜惊呆半晌,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徐若瑾嘟着嘴,“你笑什么?” “我倒觉得你们俩正合适了。”蒋明霜的调侃让徐若瑾忍不住咯吱她几下,“居然还逗我,这个坏丫头。” “放过我吧,服了,服了!” 蒋明霜笑个不停,随即又提醒道: “不过有个人你可不要轻易的忽略了。” 徐若瑾收了手,神色也凝重起来,“你是说张仲恒么?” “对。”蒋明霜当即点头。 “我也在等着看他还能用出什么手段。” 徐若瑾眉头紧皱,“他就是一只有毒的癞蛤蟆,即咬人,却也更恶心人!” 第132章 勒索 尽管再怎么不舍,两个人也终究还是要分开。 徐若瑾亲自送蒋明霜到门口,巴不得一直跟到她的家里去。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把你人拐走的,你胆子大,我们一家人胆子可小着呢,可害怕那位梁阎王找上我们来。” 蒋明霜的调侃让徐若瑾嘴撅的老高,“他?我倒是觉得这一次你走了,下一次能不能见到我都不一定,他的心思太深,城府更深,被算计了恐怕都无能为力。” “梁霄那个人虽然让人望而生畏,但不是个对女人也用心思的。” 蒋明霜的劝慰只让徐若瑾叹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再还话,却见到小丫鬟匆匆的往门口跑。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徐若瑾给春草使了眼色,春草快步追上,拦住她忙问。 小丫鬟转头看到了徐若瑾,立即跑过来行礼,急的满脸通红,“二小姐,奴婢可算找到您了,是舅少爷找上了门,偏要老爷给大少奶奶过世有个说法,可老爷不在府上,他却又闹了起来。” 李忠林? 徐若瑾没想到他会找上门。 自从他醉倒那一回离开徐府,还没有正式的见过面。 上一次去县令府的门口他或许是去凑个热闹,没有找上徐家人,徐若瑾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却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找上来。 不过仔细的想一想,这件事也没有错。 因为李秋萍的死的确存在了很多的委屈,她的葬礼,更是因为自己要办婚事,那么的草草了事。 莫说是李忠林,换作任何人家,或许都觉得这件事实在不公。 不管李秋萍生前如何的刁钻,任性,她临死之前的那一句“对不起”已经把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抹消了。 她为徐家留下了长孙,本应该风光大葬,如今…… “现在是谁在招待他?”徐若瑾定下心来,准备去应对。 小丫鬟的声音很轻,“是柳姨娘。” 徐若瑾的脸色冷了下来,蒋明霜也看出她又摊上了事,自当不好再多停留,“若瑾你先忙着,等我到了邻县会给你来信的。” “那也就不留你了,我也即将要离开,离开之前,总要把心底的事彻底的做个了解,不然走的也不踏实。” 徐若瑾的脚步不再迟疑,把蒋明霜送到门口上了马车,她便立即去了徐府的正堂。 刚刚进了院子,便听到了李忠林的叫嚷声。 “我妹妹是你们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为你们徐家生下了长孙,居然这么随意的就发了丧,我呸!这件事情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我就把你们徐家的丑事都抖落出去,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舅少爷,您这是哪里的话,大少奶奶对徐家的确是有了恩的,如若是寻常的情况,又怎么能这样委屈了大少奶奶,这不是因为家里也有事……” “呸!” 李忠林朝向一旁狠狠的呸了一口,翘着二郎腿儿坐在椅子上,“少拿这等话来敷衍我,当我是傻子吗?你们老爷想躲着我,没门!今天我见不到他的面儿,我就不走了!” “倒茶啊,拿点心果子,做饭做菜,再把我晚上要住的地方安顿好了。” 李忠林看着小丫鬟在愣着,举起手边的杯子便扔过去,“愣着干嘛呢?怎么还不去?” 杯子落地便碎,小丫鬟当即吓的便躲开。 柳姨娘满脸的尴尬和气闷,却也只能忍着这一口气,“舅少爷,您这是……” “你算干什么的?一个破姨娘跑来敷衍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有,我妹妹生的孩子不许放在你身边养着,一个小丫鬟出身的妾室怎么能养得出来长孙,还不养成个废物点心!” 李忠林的谩骂让柳姨娘僵在当场,只差马上就哭出来。 自从杨氏被老爷圈禁起来,推了她出来管家事,她还从没有被人这样的辱骂过。 她的确是丫鬟出身,也的确只是个姨娘,难道单纯因为她的出身,就要被这样的指着鼻子谩骂? 所有的事,又不是她背后促成的结果,她不过都是听老爷的…… 徐若瑾在门口听了半晌,也知道场合太过尴尬。 朝着红杏点下头,红杏便立即上前撩起了帘子,传道: “二小姐到了。” 李忠林原本就火大,还要再数落柳姨娘几句,耳听红杏的回报,他便当即停了嘴,朝着门口望去。 “怎么着?徐老爷一位堂堂的主簿大人,居然不敢亲自露面,不是让个姨娘来打发我,就是请若瑾姑娘出面,徐府什么时候成了女人在外应酬的地儿了?!” 李忠林的讽刺,徐若瑾并没有理睬,看看桌上的茶,吩咐红杏重新去沏上一杯。 “父亲的确是不在,如若不信,你自当可以去县衙里找。” 徐若瑾直视的目光让李忠林的谩骂憋了回去,顿下后才道: “我就要给我妹妹讨个说法,你们徐家人实在太过分了!” “对,是徐家过分了。” 徐若瑾的话让李忠林一怔,不等缓回神来,便听徐若瑾继续道: “可惜人已过世,再说什么惋惜的话都已无用,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就说出来,徐家能办到的,一定办。” “哼!” 李忠林冷哼一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以前觉得若瑾姑娘心地善良,大度聪颖,是个不错的姑娘,如今这话说的却着实让人心寒,什么叫再说惋惜的话也已无用?我妹妹为徐家生子而死,含含糊糊的就给葬了,你别寻思用点儿银子就能了事!” “大嫂生子之时,就是我在身边,你以为我愿意看着她为了孩子丢了命?你根本没有听到她明知危险也要求婆子们保住孩子,也要为大哥生下小侄子时的话,你也根本不了解她!” 徐若瑾的情绪突然激动,脑子里想到李秋萍,眼眸中不由含了泪珠儿,让李忠林当即噎住。 “行了,这时候再多说也没用了,舅公子说个数额吧,您打算要多少银子做赔偿。” “我、我才没说银子……” “你这话可不是恶心我,而是在侮辱大嫂。” 徐若瑾冷冷的看着他,“虚伪的牌坊就那么好么?真觉得丢人。” “一万两!” 李忠林被臊的心焦气盛,举着一根手指头竖向天,“一万两,拿来一万两,所有的事一笔勾销!” 徐若瑾紧咬了下嘴唇,随即点头,“好,我答应你!” 第133章 恩断 徐若瑾这般痛快的答应下来,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李忠林张大着嘴巴,看着徐若瑾那副坚定的模样,半晌没说出话。 柳姨娘不知该说什么,只眼巴巴的看着徐若瑾。 这个时候她不敢擅自插嘴,可心中却对这件事有着强烈的质疑。 一万两银子,徐府哪里出得起? 何况,老爷又哪里能答应? 不过柳姨娘终归是聪明人,她只以怀疑的态度望着,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你、你确定?” 李忠林翕了半晌的嘴,只吐出了这几个字。 徐若瑾当即点头,“难道舅公子怀疑我的人品?我向来说一不二。” “不,不是,我没有怀疑。” 李忠林有些不知所措,更有着一股胆怯的心虚。 因为他之所以这般鲁莽的跑到徐家来,也是事出有因。 本是知道妹妹过世,李忠林觉得身为兄长,理应来徐府露个面,毕竟李秋萍生下了嫡孙,他也的确对徐府把葬礼草草了事心怀不满。 但因之前徐老爷对他多有关照,李忠林并没有这么大的怨念。 可孰知临来之前,在一个茶馆里小歇,却意外见到了袁仰和袁蕙翎。 这两位可是李忠林一直想巴结上的人,却一直没有机会,而袁家人的眼界又高,根本不稀罕理睬他这个邻县的小人物。 不过这一次李忠林身边却有一位认得袁仰的同伴,带着他去说了几句话,袁蕙翎得知他是徐家的姻亲,便多问了两句。 待得知李忠林的身份后,她便对徐家一通嘲讽。 更是把徐若瑾讽刺的不如街头上的苍蝇。 李忠林起初并不高兴,因为他对徐若瑾的印象始终蛮好,可袁家人地位高,他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可袁蕙翎三言两语的挑拨,完全把李秋萍的死和徐若瑾的婚事搭在了一起,李忠林是个耳朵根子软的,这般听久了,也觉得是徐家人做的过分。 喝上了几杯酒,他便心气大起,奔向了徐府来讨说法。 可真的坐在徐府的椅子上,李忠林的酒也醒了几分,但他的目的就是要银子。 人死也不能复生,除了让徐家赔银子之外,还能做什么? 要铺子要地?离的太远,管起来麻烦,所以只有银子最实在。 原本李忠林以为要讨价还价,却没想到他夸下海口要了一万两,徐若瑾却也当即点头答应。 李忠林彻底的酒醒了。 醒了之后,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往回退…… “若瑾姑娘,还是好好的斟酌一下,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确定你做得了徐家的主么?” 李忠林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其实我也不想完全与徐家闹翻了脸,只是心气不顺,为我妹妹不平。” “拿不拿得出一万两银子,还不必让你来操心,即便徐府不出,我就把所有的嫁妆变卖了,东拼西凑去低头求人借钱,也绝不差你一个铜子儿,何况这件事我完全是为了大嫂,而不是为了你。” 徐若瑾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李忠林心虚更重,“这又是何必?好似我来逼你们家破人亡一样。” “一万两银子要得出口,却还想要什么好名声?” 徐若瑾皱紧眉头,“拿了银子,徐家对大嫂不欠半分,而徐家对李家更不亏欠,小侄子留在徐家长大,与李家毫无瓜葛,另外……” “另外我大哥再续弦娶亲,也与李家毫无瓜葛,不会再打什么招呼,新嫂子进门,也不会再遵循老规矩以李家为岳家,如若舅公子觉得可以,那现在就写字据,然后到县衙里画押,我半个月的时间筹足银子付清一万两。” 李忠林被徐若瑾的话吓到了,“你、你这是要恩断义绝?” “对,就是恩断义绝。” 徐若瑾没有否认,“您也不必再多说了,答应或者不答应,就给个话吧。” “你真是疯了!” 李忠林不敢擅自答应,因为他不是李家的家主。 何况,若是真的闹出了这等事,他的名声可就彻底的完了。 但一万两银子和名声二字做对比,已经足够了。 李忠林已经开始盘算,一万两银子到手,他能够得到多少,又如何把名声给挽回来。 “我后日再给你答复。” 李忠林也不再多耽搁,“不过话是若瑾姑娘说出口的,还望你不要反悔。” “一字千金,我徐若瑾还是要这张脸的。” 徐若瑾端起了茶碗,“送客。” 红杏到门口去撩起了帘子,李忠林寒暄的话也不多说,迈步就出了门。 他刚踏出正堂,柳姨娘便焦急的凑上来,“二小姐,您怎么能答应他?他就是来耍无赖的,何况,何况一万两银子,老爷怎会答应呢?这……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徐若瑾本就对李忠林一事心中焦躁,柳姨娘的质问,让她的眉头皱紧: “父亲若不答应,我就卖掉嫁妆凑一万两,我刚刚的话可不是信口胡诌的。” “二小姐,您这真真的是胡闹了。” 柳姨娘咬着唇,“老爷一定会大怒的,要不……要不就说是舅公子自己要的,咱们没有答应他,反正这里都是咱们的人,翻脸不认,他也没辙。” 徐若瑾看向她,“柳姨娘,我期望你能自知身份,这话我听过一次就作罢,不期望有第二次。” “二小姐。” 柳姨娘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不甘,“您、您为何始终要与我隔上一层?我到底哪儿不对?我只想与您亲近,当初也是有您的提携,我才会……” “你还记得当初。” 徐若瑾直直的看着她,“当初也因你走投无路,我才给你出了主意,最终还是你自己选了给父亲做姨娘,这里是我的家,我要护着我的弟弟,敬着我的父亲与兄长,只让他们过的更好,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想法,你看错人了。” 说罢,徐若瑾便召唤丫鬟们准备离开,“父亲归来,我自有交待,就劳烦柳姨娘暂时带上小侄子一段时日,我会与父亲商议,另外找寻人来看管的。” 红杏撩起了帘子,徐若瑾出了门。 柳姨娘的拳头攥紧,流下了羞耻的泪。 她不信,她就这般的上不得台面,她一定要混出头! 第134章 值了 徐若瑾带着红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红杏有些怨怼地道: “二小姐,其实柳姨娘也是个可怜的,您又何必这样对待她。” 徐若瑾没说话,看向了春草,“你又怎么想?” “奴婢觉得她刚刚不应该为二小姐出那个主意,明摆着是想让二小姐领她的情,想要拽二小姐与她站了同一条线上。” 春草与柳姨娘交情并不深,看的也更清楚些: “她当初来求二小姐,低三下四痛哭流涕,如今还对二小姐用心思,实在不应该。” “用心思?” 红杏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听春草这般说,仔细想想才觉得不对劲儿。 二小姐已经答应了那一万两银子,柳姨娘又何必站出来鼓动二小姐否认自己的话? 她毕竟只是个姨娘…… 觉出事情不对劲儿,红杏连忙给徐若瑾赔罪认错,“都是奴婢没琢磨清楚,二小姐若有气,就骂奴婢一顿好了。” “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有情分也是应该的,哪来什么错?” 徐若瑾不愿再多提此事,“这事儿不提了,春草,你去把咱们的账册拿出来,咱们合计合计咱们到底有多少银子,若是按照外面的行价,也不知能卖多少,晚一点儿把三弟再找来,他应该很清楚的。” “啊?” 红杏惊的上前道: “二小姐,您不是真打算变卖嫁妆,凑那一万两吧?” 徐若瑾叹了口气,“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春草也惊了,她本以为二小姐只是赌气的说一说,给银子应该还是老爷出面的,却没想到她真有这个想法。 “二小姐,您还是跟老爷好好商议下,这事儿可不能赌气的,您去了梁府,没有嫁妆,岂不是被瞧低了?” “已经被瞧低了,还有什么怕的。” 徐若瑾也对此事也堵心。 她没有想到李忠林张口便是一万两,虽然他是信口开河,但徐若瑾也瞬间就想了明白。 若不想让李家三番四次的拿大嫂来打秋风,那就只能做的恩断义绝,否则家里根本就得不到消停,如若大哥再娶亲,事事都要被李家压上一头。 前前后后盘算,那可不是一万两银子的事的…… 何况,对李秋萍,徐若瑾始终有芥蒂结在心中。 一万两赔过去,并不算多。 红杏还要继续再劝,春草给她使了眼色,两个人轻轻的去了大库拿账册,随即开始算起账。 二小姐是有主意的,就由着她胡闹一回吧。 徐耀辉从县衙归来,听柳姨娘说了今儿李忠林来府上闹事、再听徐若瑾答应了一万两银子,险些气昏过去! 他虽得知李忠林来闹,也知道这件事需要花点儿银子来平息,但却没想到女儿会出面,更是答应了这样的条件。 一万两! 徐府哪来的一万两? 就算能凑够这笔银子,也不能全都赔给李家,这、这成了什么事了! 柳姨娘眼圈里含着委屈的泪,诉着苦道: “老爷,这事儿也不能怨二小姐,她也是心慈善良,一心只想弥补大少奶奶过世的事,还是舅公子、舅公子趁着老爷您不在家,才敢做这种恶事,老爷,这件事还得您做主啊!” “行了,也是我小看了李忠林。” 徐耀辉皱紧眉头冷哼道: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万两?我绝不会给他!” 柳姨娘忙道:“可二小姐那里……” “我这就去找她。” 徐耀辉说着,便又披上大氅要出门,柳姨娘伺候着他穿鞋,嘴上不忘道: “老爷,您也别训斥二小姐,她也是太善良了,不过今儿舅公子挑剔的也对,奴婢……奴婢这等身份,哪里能伺候得了孙少爷……” “这件事先不提。” 徐耀辉说着,叫上了陈才便出门。 柳姨娘看着老爷蹒跚的步伐,收敛了满腔委屈,问着身边的小丫鬟:“孙少爷可安顿好了?” “还没醒。” 柳姨娘思忖下,吩咐道:“把孙少爷抱进屋内,晚上我要亲自哄孙少爷睡。” “老爷若是稍后回来呢?” “就是要让老爷看到他。”柳姨娘长叹口气,“打水,我要卸妆净手,伺候孙少爷,不能有这么多的脂粉气。” 徐耀辉走到徐若瑾的院子里,没等进屋,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珠算声。 丫鬟们一句一句的念着,偶尔报上几两银子。 徐耀辉有些疑惑,看向了陈才,陈才上前问道:“二小姐在吗?老爷来看您了。” 屋内的声音静止住,随即徐若瑾便亲自出来迎,“父亲怎么来了,没让人来说一声,这就烧水,为您沏茶。” “怎么院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徐耀辉看着院子里空空的,脸上的冷意更重,进了屋,徐若瑾亲自为他接过大氅,回答道: “杨桃我派去为大嫂守灵了,小可去大厨房还没回来。” “你这是算什么呢?” “算银子。” 徐若瑾心中很明白父亲来的目的,也没遮掩,直接道: “看看能不能凑上一万两。” “胡闹!” 徐耀辉当即训斥,“你知不知道你今儿到底闯了多大的祸?一万两银子,那是小数目吗?你怎么能信口就答应下来,让我如何收场才好!” 看着桌上的账册和白纸上的大字,徐耀辉指着道: “还不都收起来,摆在这里,做给我看的吗?耍这等小心思,让为父心寒啊!” 红杏和春草看向了徐若瑾,徐若瑾摆手,让她们先下去。 “我没有耍什么心思,父亲若不肯出一万两,我就出,刚刚算了下,把铺子、庄子都卖了,连带着首饰,能卖个几千两,梁家还送来了彩礼,再卖一些,足够凑上一万两。” “你这是疯了吗?” 徐耀辉向前一步,逼近了她,“若不是因你接二连三的闹出事,你与张家的婚事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想再把玩什么花样?” “梁家的提亲,是父亲答应的,这话来质问我,合适吗?” 徐若瑾把账册往他面前一扔,“一万两银子,买的是您孙子的命,是徐家对大嫂的亏欠,也是大哥未来日子的解脱,您难道觉得不值吗?” “我觉得值!” 徐若瑾斩钉截铁,“这件事既然答应,我就做定了!” 第135章 有毒 女儿这般强硬的态度,让徐耀辉看了她半晌。 沉沉的感慨一声,徐耀辉却没说什么话,只坐在那里沉默着。 徐若瑾看他的模样,忍住没有心软。 因为这个父亲并非是她脑海中的父亲。 第一次父女私谈,父亲骤然变脸始终在她心里留下印迹; 第二次,那一根能够要她性命的白绫子,已将父女之情彻底的割断。 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她并非不想推心置腹的与父亲商议家事,只可惜,父亲把所有的过错怪罪在她的身上。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知晓自己这么做是一意孤行,或许有些荒诞。 但只要能够解开内心的结,让她轻轻松松的离开徐家,她就做定了。 僵持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终究还是徐耀辉先开了口: “你现在即将要离开徐家了,为父也没法子再说你什么,一万两银子,那是多少年的俸禄?你不过一句话就全都赔了出去,你可有想过徐家的状况?你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徐耀辉站起了身,“主意既然是你出的,你也要负担一些,拿出三千两,也是给你个教训,后续的事便不用你再多管了。” “是。” 徐若瑾应答后,继续道: “不过女儿还有一件事,想要与父亲商量。” 徐耀辉皱眉,“你不要得寸进尺。” “女儿是想说小侄子的事。”徐若瑾早已没有了畏惧,更不害怕什么。 她是发自内心的为孩子着想,那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女儿觉得应该尽快把大哥找回来,然后为他再选一门亲事,新大嫂入门,一来可以把小侄子养的更好,二来,也可以协助母亲管家。” 徐若瑾的话让徐耀辉皱了眉,“你的手伸的可够长的!” “若不是因小侄子交给了柳姨娘照看,恐怕李忠林也不敢开口便是一万两,事情我给了提议,至于怎么办还是要父亲做决定,女儿只期望徐家越来越好。” 徐若瑾说罢,闭严了嘴,不打算再多说半个字。 徐耀辉思忖片刻后,只微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披好大氅,离开了此地。 看到老爷离开,春草和红杏连忙跑了进来。 目瞪口呆的看着徐若瑾,似在等着她说老爷的意思。 徐若瑾的脸色很平淡,拿起嫁妆的账册,挑选了一些物件,“稍后把三弟找来,把物件兑换出三千两银子拿给父亲。” “三、三千两?” 红杏只觉得肝都疼了,“老爷还真够狠的。” “拿财消灾,就当把以往的怨孽都消了吧,也为以后积德。” 徐若瑾看着嫁妆册子上的物件露出苦笑,“原本穷了那么多年,因为嫁人突然有了这么多的银子,我反而心不安。” 春草叹了口气,“奴婢这就去请下三少爷。” “让小可去吧,你和红杏盘算下物件,挑拣着能变卖些什么。” 徐若瑾不想亲手做这件事,“别单可着一样卖,总不能漏了怯。” “小可?” 春草想到她,“她好像还没回来呢,怎么去大厨房这么久?” 红杏撇嘴道:“一早上就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又有了什么鬼心眼儿。” “也不着急,晚一些再去请也来得及。”徐若瑾只觉得心绪很乱,想平静一会儿。 走到桌案旁,拿起书本看起来。 也只有这种方式能够让她更加清醒、安静。 否则这一个年过的如此萧条清冷,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春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小可,便自行去了徐子墨的院子,请三少爷有了空闲的功夫来一趟。 红杏也觉得小可有些奇怪,正准备去大厨房看看,才看到小可提了食盒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的时间?都已经过了饭时了。” “哦,奴婢被陈婆子喊去帮着干活,所以回来的晚了。” 小可的目光闪烁,透着点儿奇怪,见红杏撇嘴不高兴,她便看向了徐若瑾,补话道: “都是陈婆子欺负奴婢,奴婢也没办法,让二小姐等久了。” 徐若瑾目光没离开书本,嘴上道: “快进来暖和暖和吧,下次也别总听陈婆子的,你又不是厨房的粗使丫鬟,她也使唤不着你,若是训你什么,你就告诉她,你是我的陪嫁丫鬟,是二等的位分,不是大厨房里粗使干活儿的,她有什么不满的就过来找我说,与你说不着。” “是,奴婢省得了。” 小可的脚步迟疑起来,拎着食盒犹犹豫豫的,一直在门口不进去。 “想什么呢?别把二小姐饿坏了。”红杏从她手中把食盒接过,打开后,将饭菜一一摆出。 葱烧茄子、炖青鱼,素炒荷叶卷,还有一道红菜汤。 热气腾腾,倒是让徐若瑾觉得真有些饿。 召唤着红杏、春草、小可一起过来吃,徐若瑾径自的端起了碗,“都过来坐吧,又不是外人,对了,别忘记拿出一些给杨桃留着,她去给大嫂守灵可苦着呢。” “是,您用过后,奴婢再给她盛饭菜。” “现在就拿吧,免得你们几个嘴快,都给吃没了。” 徐若瑾的调侃,让红杏笑起来。 小可低头站在一旁,目光直盯盯的看着饭菜,“二小姐,您对奴婢们真好。” “怎么奇奇怪怪的。” 徐若瑾看着小可,“你们都是要跟着我出嫁的丫鬟,咱们才是亲密的一家人,有什么事都尽可以跟我说,旁的大事帮不上,小事还是能出几分力的。” “我不怕你们求到我的头上,只怕你们与我疏远,反而生分了。” 小可听着都快掉了眼泪儿,徐若瑾看出她的不对劲儿,却没有刨根问底。 有些话,不必强迫。 她若愿意说,自己就忍不住了。 “吃吧吃吧,都别愣着,一会儿该凉了。” 徐若瑾端起碗,筷子直奔素炒荷叶,虽然味道有些苦,却是她最喜欢的菜。 菜刚要入口,小可豁然变了脸色,“啪啦”一声,打掉徐若瑾手中的碗筷,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红杏当即暴怒起来,“你疯了,你干什么呢?” 小可当即跪在地上,抓着徐若瑾的衣角流下了眼泪,“二小姐,您不能吃,这菜、这菜里有毒!” 第136章 威胁 小可的话,让徐若瑾的手一抖。 有毒? 想到自己刚刚险些吃下有毒的饭菜,她的心也慌乱起来。 离死,又贴的那么近,这种后怕的感觉,让心脏跳的极快,好像有一个重锤,狠狠的砸在上面,闷痛难忍。 徐若瑾不解的望向了小可,春草已吓的满脸刷白。 红杏缓回神来,冲上前便扯住小可的头发往外拽,“你居然给二小姐下毒,你这个贱人,二小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下毒,你给我滚出去,送你去县衙见官,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奴婢不是故意的,二小姐,奴婢真不是存心要害您,奴婢该死,可奴婢是敬着您的,奴婢也知道您的好,奴婢的确该死,该死!” 小可被红杏拖着也不挣扎,只一个劲儿的哭诉。 春草别过脸去,看不得这股子场面,徐若瑾轻抚着胸口,让自己从震惊中缓回一丝理智。 “红杏,你先放开她,我有话要问。” 红杏咬紧了嘴唇,一把手松开,又狠狠的踢了她两脚,“你个外面来的小贱人,从你进府就开始各种生事,从没安过好心,畜生不如!” 小可哭的满脸是泪,扑在地上痛哭不止,“奴婢、奴婢猪狗不如,可奴婢真不是有心害您的,真不是……” “是谁让你下毒的?嗯?” 徐若瑾的声音颤抖,如轻飘的羽毛。 她虽自认命大,自认有胆量,可再一次面对死亡,她仍不能这般彻底的冷静。 生、死,只不过是一线之间、一念之间。 如若刚刚手快一些,把菜入了口,此时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亦或许,徐府又要再摆一个棺材了? 虽然这话她自己也说过,可真的面对死亡时,没有一个人愿意轻易的死去。 红杏看着小可,手攥的紧紧,若不是杀人偿命,她真恨不能亲手掐死眼前这个人。 小可哽咽几声,马上道: “是张公子,是张仲恒,他陷害奴婢爹欠了赌债,如若不还钱,他就要砍掉奴婢爹的双手双脚。” 小可抹了一把眼泪儿,哭的更凶起来,“奴婢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奴婢不想他活的狗都不如,奴婢更不想让二小姐死。” “他们糊弄奴婢,说这个药放进菜里,只是让二小姐昏迷,嫁不去梁家,可奴婢早上拿去偷偷喂了三少爷的狗,孰料,孰料那狗根本就再也没醒!” “奴婢这才知道是上当了,奴婢该死,二小姐对奴婢那么关心,奴婢还做出这样的事,奴婢不是人,二小姐,您怎么处置奴婢都行,都是奴婢的错!” 小可不停的哭着磕头,徐若瑾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张仲恒! 又是张仲恒! 他都已经混成了如今的模样,却仍旧想要自己死?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红杏和春草听了这话,惊呆的看向了徐若瑾。 那位张公子之前乃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居然有这等狠心,只想至二小姐于死地? “报官!” 红杏咬紧了牙,“张家做出这么绝情的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否则下一次,他们还会找机会害二小姐的!” “可是……”春草对此事想的更多,“可是二小姐还有几天就要嫁了的。” “那又怎样,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红杏看向徐若瑾,“二小姐,您说怎么办?” 徐若瑾深吸了几口气,并没有马上回答红杏的话,而是静静的思忖。 徐家如今已经够乱了,再闹出这事,恐怕是乱上加乱,难不成让人看的笑话更大吗? 目光一直盯着小可,徐若瑾虽没说话,可她目光的变化,却让小可心惊胆战,乞求的目光一直盯着二小姐。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冰冷。 三个人在屋中没有丁点声响,都在默默的看着徐若瑾。 过了大半个时辰,徐若瑾的一声长叹,才打破了安宁。 起身走到书桌前,润墨提笔,写下了几个字,折叠好,交给了春草,“把这个送去给姜府的公子,你亲自去,若有人问,便说是我有意询问何时能去拜见姜家的老太爷,他为我做媒,又赠了贺礼,我理应予以答谢。” “姜公子?”红杏纳罕不明,春草并未多问,穿好衣裳便出了门。 徐若瑾见春草离开,便看向了小可,“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好歹也是主仆一场,今儿的事,我理应谢谢你,好歹最后的那一刻,你良心发现,没有真的把我毒死。”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对您是真心的,奴婢绝对没有心去害您!” 小可抹了一把脸,“当初奴婢进府,便是张家少爷给伢婆子使了银子,也贿赂了府里的人,否则奴婢根本留不下,奴婢在您身边,开始时根本不懂事,可时间久了,您对奴婢是真心的好,比奴婢的爹娘都亲,奴婢是真心感激您。” “可他们不仅抓了奴婢的父亲,而且还威胁奴婢,说奴婢如若不做,就把奴婢的身份告诉您,您仍然饶不了……” 小可的嗓子沙哑,“奴婢已经想好了,即便被您打死,那也是奴婢的命,奴婢一点儿都不怨,只怨老天爷没赏一个好人家投胎。” “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红杏对她是又气又恨又怜悯。 她并非是个狠心的人,小可的话,不也正是她曾经说过的? 天生就是投胎了这个命,又能有什么辙。 “起来吧。” 徐若瑾的情绪缓和下来,“红杏,带小可去洗一把脸,这件事都不要再提,就当没发生过。” “二小姐,您这是……” “小可的爹恐怕早已经死了。” 徐若瑾对此有八成的把握,“咱们只静观其变,看谁先忍不住吧。” “那小可怎么办?” 红杏有些急,虽然她也舍不得小可,可她毕竟做出过胆子这么大的事,还能留在二小姐身边? 徐若瑾看向小可,“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是不是珍惜这段情分了!” “奴婢都听二小姐的,奴婢这条命,早已经是二小姐的了!” 小可的眼中露出乞求之色,徐若瑾看着她,“那你就耐心的等着,等着听我的吩咐。” 似是自言自语,徐若瑾喃喃道: “有些事,就要在离开之前做一个彻底的了断,这个世界,不容人心思不狠!活着,就彻底摆脱不了交易这两个字了……” 第137章 送礼 春草送信儿回来之前,徐子墨率先到了徐若瑾的院子。 这些时日,徐子墨也很郁闷。 大哥不回来,母亲见不着,二姐又即将要嫁人,他原本喜乐的日子突然孤寂起来,显得格外不爽。 得了丫鬟前去相邀的信儿,徐子墨巴不得早点儿来与二姐叙叙话。 虽然二姐也答应了嫁人之后,他可以去梁府找她,可徐子墨也不傻,他知道梁府是不可能容他随意的出入,莫不如趁着此时说个够。 可惜还没等徐子墨发一发牢骚,徐若瑾便把他拽到了书桌前,账册一铺,指着道: “帮姐姐看看,这些物件若是变卖的话,能卖多少银子?” “啊?” 徐子墨看看账册上的物件名字,再看徐若瑾,“二姐,你这是要干嘛?” “都是各府给添妆送的礼,可是这些物件二姐也不知到底值不值钱,三弟帮忙瞧瞧,我好依照档次分门别类的放好,免得把贵重东西当了随礼送人,反而容易闹出笑话。” 徐若瑾没有说实话,只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徐子墨不知道李忠林来闹事,对二姐的话也没多想,举起账册便开始撅嘴,“本来以为二姐是来找我聊天的,却没想到是做这件事。” “二姐现在也没空理我了,等你一走,我都不知能做些什么了。” 徐若瑾的心一软,绷紧的弦儿也松了些,“二姐这也是只能求着你,不然能去求谁?知道二姐连鎏金纯金的物件价格都分不清楚,岂不是丢了大人了?好啦好啦,稍后想吃点儿什么?留在这儿吃晚饭,我让红杏去吩咐大厨房做点儿好吃的。” 徐子墨当即顺杆爬,“酒,我馋二姐的酒了!” “臭小子,故意诉委屈,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徐若瑾轻点了下他的胖脑瓜,“就容你这一次,但不许多喝,否则父亲知道了,又要骂了。” “过年嘛!” 徐子墨说完这三个字,脸色也淡漠下来,“只可惜,家里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行了行了,容你喝三杯。”徐若瑾指着账册,“快些把价码给我标出来,否则一滴没有。” “好嘞,这就干活儿。” 徐子墨对别的事不在行,珠宝首饰、瓷瓶玉罐儿的价码他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徐若瑾到角落中拿起一坛酒。 这些时日家事太多,她很久没有亲自弄酒。 既然是过年,今儿就与弟弟一醉方休。 也不知还晕不晕酒了? 春草到了姜府,很顺利的见到了姜必武。 姜必武接过那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告诉梁霄,该有个了结了。” 把纸条捏的粉碎,让下人点火烧了,姜必武打量了春草片刻,问道: “徐姑娘有说是什么事吗?” 春草咬了咬唇,“是急事。” “急事?”姜必武面露迟疑,“有多急?” “这个……”春草不敢把事情说出口,斟酌道:“二小姐险些丢了命,很危险。” 姜必武神色凝重起来,他也猜出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否则徐若瑾也不必派人找到他这里来。 “我知道了,回去你怎么说?” 春草把徐若瑾的借口说出来,“奴婢替代二小姐问您,何时能拜会姜老太爷。” “成亲之后吧,现在不太合适。”姜必武给予了答复,也算对上了口风。 “奴婢省得了。”春草立即点头应下。 姜必武吩咐小厮送春草回去,春草立即告辞。 姜必武在门口思忖后,吩咐小厮道:“备马,咱们去梁府!” 春草回到徐府时,徐若瑾正在与徐子墨吃晚饭。 看到春草回来,红杏连忙过去为她掸着身上的寒气,一个小暖手炉塞怀里,春草也不等暖和过来再去回话,先朝着徐若瑾点点头,示意话已经传过去了。 徐若瑾让红杏给她搬了小杌子,“快坐下吃点儿暖和的,今儿咱们院子和三少爷的院子一起摆席面,也算庆祝下这个年吧。” “也就只能在这里再过一个年了,虽然院子简陋些,却还真有点儿不舍得。”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最不舍得的,就是三弟了。” 徐子墨挠挠头,“我也不舍得二姐,只可惜大哥还不肯回来,母亲也不露面,不然咱们这个年也能过的不错。” 想到李秋萍的白事,徐子墨立即住了嘴,“不过家里发丧,还是不应该大肆庆贺的。” “我走了,你要多顾忌些小侄子,知道吗?” 徐若瑾想到那个出生便没了亲娘的娃儿,不由得想到她自己。 她在这里,不也是一个至亲的人都没有吗? “可是他在柳姨娘那里,我怎能擅自过去关心?父亲该说我了。”徐子墨觉得这件事很难办。 徐若瑾瞪他一眼,“死心眼儿,时而派个丫鬟过去问问,赏给奶娘和婆子们点儿铜子儿银子,有什么事不都来告诉你?” “这也行?”徐子墨瞪大那双小眼睛,“那、那柳姨娘不会怪我吗?” “一切都是为了小侄子,她又能说得了什么。” 徐若瑾对柳翠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 特别是上一次她居然把手段耍到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很恶心。 大哥的孩子毕竟不是她亲生的,李忠林的责怪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徐家的嫡孙,怎能让父亲的姨娘养在身旁?将来对孩子也有一定的影响。 可大哥还没回,即便再续弦娶亲,也需要一段时日,只能让徐子墨盯着。 “那弟弟知道了,二姐就甭担心了。”徐子墨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给徐若瑾斟上了一个杯底儿。 徐若瑾拿起来闻闻,仍旧觉得酒劲儿很冲。 只是没有最初那般恶心难忍,但仍不想入口。 吃过了饭,喝过了酒,徐子墨这一天觉得很快活。 可酒劲上头,他晃晃悠悠的,带着小厮丫鬟回院子睡觉去了。 徐若瑾这一天也有些累,看着窗外高升的明月,她却分毫睡意都没有。 恐惧袭身,小可的事,她非常害怕。 若不是小可临时悔改,自己这条命就彻底的葬送了。 只是姜必武是否告诉了梁霄? 那个人,又会怎么做呢? 第138章 亲家 徐若瑾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 红杏早已经把早饭预备上,春草忙着绣嫁衣,小可一早上便等候在门口,见徐若瑾起了身,立即送上洗漱的水。 棉巾、茶水,接二连三的送上,那一副殷勤的劲儿,让徐若瑾颇有些不适应。 “行了,这又是何必呢?”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这样让我反而不舒服,也别让其他人瞧出问题来,反而坏了事。” “奴婢知道了。” 小可咬着嘴唇,连忙退后好几步,仍旧眼巴巴的看着徐若瑾。 “昨晚的事之后……有人来找过你吗?” 徐若瑾已经捋清思路,也有心多问小可几句。 小可摇头,“还没有,是个守角门的婆子,奴婢已经说了,二小姐,您怎么不派人去直接揪她?或者……或者给撵走呢?” “不,我不会那么做。” 徐若瑾看着小可,“因为不知除她之外,是否还有人被买通了。” “那……那奴婢还能留在您身边吗?” 小可说出心底的话,“哪怕是当个粗使丫鬟,奴婢也心甘情愿,只要您别撵奴婢离开。” 小可泪珠蕴含在眼圈里,“您也说了,奴婢爹已经凶多吉少,奴婢恐怕没有亲人了。” “这事儿先不提,等事情都妥当了之后再说。” 徐若瑾没有马上给答复,因为她心底也没想好是否要撵走小可,还是继续留她在身边。 小可连连点头,不再多说话。 红杏没什么好心气,数落她道: “给你机会伺候二小姐一回,你还没完了,饭菜都凉了,你这是存心让二小姐过不舒坦吧?往后少在屋子里呆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那、那奴婢先出去干活儿了。” 小可唯唯诺诺,立即小跑的出了门。 徐若瑾看红杏撅起的嘴,笑着坐在饭桌前,“摆这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你啊,其实比谁都心软,也根本不想撵她走吧?” “那也不能这样饶了她,得让她分得清里外。” 红杏被戳中心事,也不去狡辩。 徐若瑾一门心思吃起了饭,正琢磨着姜必武是否会传来什么信儿,却见陈才进了院子。 “二小姐正用着早饭呢。” “您来有什么事吗?” 徐若瑾的心又谨慎了些,陈才是父亲身边的让人,他能亲自跑腿儿,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是缘绣坊的绣娘们送了衣裳来,正在前堂等着,老爷去应酬不太合适,终归衣裳是给二小姐订的,还劳烦您亲自去一趟更好。” “给我的?”徐若瑾眨么眨么眼。 陈才立即点头,“对啊,明儿可是梁夫人要到府上来与老爷会面见亲家的。” “明日就初五了?” 徐若瑾格外惊诧。 怎么日子过的这样快?这么算起来,还有十天,她就要嫁人了。 “日子是过的快了点儿,奴才也舍不得二小姐,不过这对二小姐是大喜事,要不……还是别多耽搁了?缘绣坊的碧娘子也来了。” 陈才的提醒,让徐若瑾当即点头。 虽然还没吃完,她也撂下了碗筷。 穿好衣装,跟随着陈才出了门。 杨氏不在,柳姨娘也没露面,徐若瑾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见碧娘子。 短短的几个月而已,物是人非。 碧娘子的脸上都露出几分复杂难懂的笑容。 “如今再看到二小姐,已经无法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今非昔比,判若两人,根本就不一样了。” 碧娘子笑着叙话,徐若瑾让丫鬟们上了好茶,也没急着换衣裳,“碧娘子也有变化,至于是哪里有变,我却说不上来。” “怎么能不变?” 碧娘子叹了口气,“年轻的日子,也就能快活一两年,随后便是家事琐事,笑的都没那么畅快,一转眼,就不是一年一年的过,要按照月份数了,再过上些年头,便是按照天来算。” “这小小的中林县,已经连多少卖炊饼的、多少卖糖画的都说得上来,着实没了兴致。” “让您一说,这日子都没得过了。”徐若瑾笑道: “您在中林县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才有这些烦心琐事,单纯卖物件赚银子的,忙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哪有这份苦心思?” “哈哈哈,说的也对,倒是我矫情了。” 碧娘子上下打量着徐若瑾,一脸认真道:“我是真心佩服徐姑娘,再苦难的事你都不怕,好似眼中没有任何难事。” 徐若瑾慢悠悠的说着:“没有一头撞死、找阎王爷再投胎的勇气,那就踏踏实实的过吧,窝头咸菜也是一天,燕窝鱼翅也是一日,就这么大的胃,又能盛多少东西?” “好好好,徐姑娘果真是个伶俐人儿。” 碧娘子闲话够了,起身让绣娘把做好的新衣拿来。 徐若瑾也不知她为何会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换好了新衣,又与碧娘子商议了一下搭配。 碧娘子没多停留,午饭之前,便离开了徐府。 徐若瑾让红杏拿好了衣装跟随自己回了院子。 她也一门心思开始做明日与梁家人见面的准备。 不知道方妈妈会不会来? 徐若瑾对此很有一番期待。 只是想到梁夫人,徐若瑾却没有了那么好的期望。 之前见梁夫人,是感激她让方妈妈成为自己的教习妈妈。 而梁夫人与张夫人也有着小小的恩怨芥蒂,所以才会站在自己的身后,做了可依靠的柱梁。 但如今呢? 她即将要嫁去梁家,那便是自己的婆婆。 徐若瑾发自内心的感觉,梁夫人恐怕很难瞧得上自己。 那是忠勇侯府出身的贵女,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主簿的庶女,而且还曾与他人有婚约,又是因被梁霄从水里救上来,才不得不与梁霄成亲。 心里越想越不舒坦,徐若瑾便思忖起明日还如何与梁夫人见礼,起码要留一个好印象吧? 毕竟那是即将生活在一个屋宅下的婆婆。 翌日清早,徐耀辉早早的就派人来催促徐若瑾起床。 徐若瑾天微亮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一身崭新的衣装打扮好,即不奢华,也不过于素淡,这也是她第一次精心准备,心里充满了期待。 巳时,梁家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午时,梁家人还没有露面…… 徐耀辉的脸上露出几分难堪,徐若瑾也早没了之前的好心气。 难道,又有什么变化? 不会是与她向梁霄通了消息有关吧? 第139章 爽快 徐若瑾心里正打着鼓,陈才匆匆的跑进来,“梁家的马车到了!” 徐耀辉急忙带着徐若瑾到大门口相迎。 知晓今日徐家与梁家会亲家的人也不少,有好信儿的便提前跑来看热闹。 一行马车停在了大门口,徐耀辉吩咐下人们抬了门槛儿,让马车直接进了正门。 徐若瑾等候在二门处,婆子们撩起了马车的帘子,第一位下车的是方妈妈。 方妈妈转头便见到了徐若瑾,看到徐若瑾涌起的微笑,她却不知该有什么样的神色。 方妈妈到前一辆马车处亲自挑帘,原本以为下马车的应该是梁夫人,却不料是一个年轻的面孔。 徐若瑾与徐耀辉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 方妈妈上前介绍着: “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三小姐,今儿夫人身体不适,没能亲自来与徐大人见面,实在抱歉,就由三小姐出面,来与您商议四爷与徐姑娘的婚事了。” 徐耀辉听了这话,挤出一丝笑来,“无妨无妨,将来都是亲家,哪会挑什么理,倒是劳烦梁姑娘了。” “只要徐大人不介意就好。” 梁芳茹的笑容很真诚,徐耀辉纵使心有芥蒂,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互相的请让,梁芳茹自当走在前。 徐若瑾站在原处望向她,她也盯着徐若瑾来回的看。 “早就听方妈妈说过你,如今瞧见,倒觉得是个轻巧精明的姑娘,我弟弟也算有福气的。” “多谢夸赞,都是方妈妈教的好。” 徐若瑾望向了方妈妈,方妈妈含笑的点点头。 徐耀辉在旁道:“还是快进去,外面天凉,来人啊,快倒茶!” 下人们匆匆的跑断了腿儿,梁芳茹便进了正堂。 虽然她面子上没有露怯,但初次替代梁家做这么大的事也有些紧张。 多余的话,自当不必多说,梁芳茹来到此,完全是为了弟弟的婚事,还是要将正事办好: “婚事定的有些仓促,还望徐主簿不要见怪,梁家如今也是濒临逆境,倒是要委屈徐姑娘了。” 梁芳茹笑着看向徐若瑾,“虽然弟弟与徐姑娘的婚事在外人看来,有些荒唐,但依着我看,却是天作之合,姻缘相配,往后便是一家人,徐主簿您还有什么要求,不妨都说出来。” 徐耀辉看了看徐若瑾,才回道: “若瑾跟从方妈妈教导,便是她的福气,亦或许从那时便定了与梁家的缘分,既然是有缘,那便只盼着亲事妥妥的办成,哪还会有什么额外的要求,我也是很疼这唯一的一个女儿的。。” 寒暄的话,说的徐若瑾心里骤冷,她下意识的看向方妈妈,却见方妈妈的脸色并不好看。 “不是一直都惦念着方妈妈?先下去请方妈妈吃些点心吧。” 徐耀辉有意把徐若瑾撵走,徐若瑾也没什么说的,看向方妈妈,走上前挽着她的手臂离开正堂。 坐在东厢房中,徐若瑾把其他的丫鬟都打发下去,只留下春草在身边伺候着。 徐若瑾的心底有很多话,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妈妈见她的脸上挂着自嘲的失落,率先开了口: “这事儿也怨不得夫人……想必你也瞧出来了,夫人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四爷一意孤行。” 徐若瑾咬着嘴唇,苦笑了下,“也是我把梦做的太美了,本是精心打扮,想要给梁夫人留个好印象,却没想到,连人都没能见着面。” “凡事都不会一蹴而就,都要有个过程,日久见人心。” 方妈妈顿了下,声音微微压低,“夫人心底有个结,她始终心仪忠勇侯府的侄女,那也是与四爷青梅竹马的贵小姐,只可惜梁家如今的情形实在是难……” “我也只能与你说这么多,往后怎么做,你心底要有个谱,我也帮不得你什么。” “妈妈您能与我说这些,我已经知足了!” 徐若瑾的语速很快,也有些激动,“您只当我是个陌生人便好,否则您在梁夫人面前也难做,反而让夫人再对您有忌讳。” 方妈妈没有接话,转了话题,“三小姐是个好人。” “瞧得出来。” 徐若瑾仰头长叹,“我也没什么奢求的,日子都是人过的,往好处想,总比嫁给一个要我命的人强吧?我知足。” 方妈妈拍拍她的手。 虽然徐若瑾说知足,但方妈妈也知道她不过是在自我催眠。 心底的不忿、不甘哪能这么快就抚平? 可她也没什么劝慰的说辞,这条路,只能让她自己去趟了。 徐若瑾与方妈妈也没能聊上多久,梁芳茹与徐耀辉也已经商定好婚事的琐事。 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婚礼仪式的流程已经请了人来操办,根本用不着他们操心。 徐若瑾跟随徐耀辉送梁芳茹和方妈妈离开徐家。 临走时,梁芳茹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徐若瑾,“这是我个人为你添的妆,不算做梁家的物件,只等着你开口喊我一声姐姐了。” 徐若瑾连忙接过,行了礼,“多谢。” 一切尽在不言中,梁芳茹无非也是在平复徐若瑾心底的失落和遗憾。 送走了梁家人,徐若瑾便带着丫鬟们回了院子。 打开那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素色的锦帕,帕子的角上有绣上的一朵白莲,格外清雅。 徐若瑾把锦帕收好,问着小可,“外面已经有传闻了吧?梁夫人没露面,一定会有人在猜度她瞧不上我这个名声不好的儿媳的。” 小可咬着嘴唇,不敢点头,却也不敢否认。 “二小姐,您怕什么?还没亲眼见到梁夫人,说不准看到您这么可爱,就喜欢上呢?” 小可找寻的说辞很别扭,红杏瞪她一眼,“让你一说,心里更堵了。” “行了,这件事暂且不提。” 徐若瑾只觉得心底压抑的厉害,很想抽一口气,轻松一下。 “春草,你带着小可去把收拾出来的物件送去给陈才,就说是我给的三千两银子,如何变卖,就看他的了,都是三少爷定的市价,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徐若瑾抛开烦躁,处置琐事。 春草领了命,带着小可便离开。 未过多大一会儿,春草匆匆的跑了回来。 徐若瑾看她这般惊慌,格外奇怪,“怎么了?是送去的物件有什么不对的?” “不是不是!” 春草一脸喜色,“二小姐,您猜谁露面了?” “谁?”徐若瑾皱眉,是梁霄么? 但这个名字,她并没有说出口。 “是莫家的小姐,莫蓉!” 春草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莫家小姐出面直指张公子逼迫她诬陷咱们夫人,还险些要了她的命,还说了之前的很多事都是张公子指使的,如今就在县衙,张公子也被衙役们抓了过去,县太爷升堂了!” 徐若瑾激灵一下子便站起身! 梁霄! 一定是他手笔! 他的心计太深,手段太狠。 只是……徐若瑾畅快的笑起来,这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真的很爽! 爽! 第140章 矫情 徐若瑾没有空闲多想,立即吩咐红杏再去找小厮到县衙看看,马上回报。 梁夫人给的下马威,徐若瑾之前的确有些抑郁气闷。 如今听得这个消息,心头的怨怼立即烟消云散,笑从心中来,只期待张仲恒的下场越惨越好! 欣喜,兴奋,让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看书、再去想身边的琐事。 她如今最想听到莫蓉是如何去告张仲恒的,而县太爷又会如何给他定罪。 只是审案子的时间不会太短,连带着父亲也被请去县衙,尽管此时还是大年休沐的日子,却因事情棘手,所有人都被召集过去。 徐若瑾坐在桌案之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用笔随意的划了几下。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梁霄的动作这么快,想必他早已经就有所准备。 难道他早就打算好要收拾了张仲恒? 是自己让姜必武传了消息,他才动手,还是他早已有此打算呢? 不过徐若瑾心底却念他的好。 因为他让自己感觉到痛快,这就足够了。 案件虽然不复杂,但张家的地位摆在那里,控诉他的又是莫巡检的女儿,整整一天,最终都无法得出个结果。 只是莫蓉那一张惨白的小脸和惶恐的目光,看到张仲恒本人时歇斯底里的谩骂和哭诉,已经彻底的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从她与杨氏在县令府斗了几句嘴,再到被张仲恒威胁着装病,临过年之前,她更是被蒙骗出去,摔伤了腿,随后又险些被他买通了下人,给自己下毒! 莫蓉的指控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又是个胆小怯懦的性子,没有人去怀疑她的话,只是张仲恒却咬死,那是莫蓉对她的污蔑。 莫蓉原本就恨他,眼见张仲恒死不承认,便把当初是张仲恒推徐若瑾下水,逼迫梁霄去救的事也说了出来。 这件事一出,众人哗然。 再有人提起前些时日张仲恒逼迫梁霄承认与徐姑娘有肌肤之亲的事,无论事情的结论如何,张仲恒彻底的沦为了最大的笑柄。 袁县令也被这件事的突然出现,惊的头皮发麻、焦头烂额。 一个是自己的手下,一个是张家,他能怎么办? 暂且休堂,明日再审。 只是张仲恒并没有被允许归府,而是在县衙中,找寻了一个单独的屋子留宿。 说留宿,那是客气,难听一些,便是收押。 张夫人得知这件事,惊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当即带人冲去了县令府胁迫施压。 只可惜她的这个念头破灭了。 因为袁县令根本不在家,而是守在县衙。 张夫人再气盛,也不敢冲去县衙吵闹。 即便她敢,袁县令也不会理睬她。 因为此时此刻,袁县令的手中有一封信。 信虽未署名,却写明了莫蓉被蒙骗出去摔断腿,乃是她的女儿袁蕙翎派人去约见的。 时间、地点、邀约时说的话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袁县令的后脊梁骨当即冒了一层冷汗。 他并非不能把这件事彻底的否认,把女儿摘个干净。 只是他心中非常明白,这封信不过是一个警告,若他敢包庇张仲恒,那就连他们袁家,都会卷入这一场漩涡之中。 徐若瑾听着齐二把见到的事详细的说着,越听越高兴,更是让小可去拿来好吃的,让齐二边吃边说。 徐子墨也在旁边听。 兴高采烈,偶尔拍的大腿生疼,却仍旧咧嘴笑: “就说张家的人那么坏,居然还敢坑害二姐,砍了他的脑袋都不解恨!” “那也要看县令大人怎么做了。” 徐若瑾有些担忧,莫蓉虽然控诉的凶,手中却没有证据,若张家一直都不肯认,这件事还的确棘手。 “父亲还没有回来吗?” 徐若瑾问着齐二,齐二连忙道: “老爷已经回来了,但是回来后就去了书房,一直没出来。” “二姐,要不要过去问问?”徐子墨没能亲自去听,心里很痒痒。 他知道这件事有些晚,否则一定亲自带着齐二去打探消息。 “还是不要过去了,咱们只等明天吧。”徐若瑾的心已经平和下来,她只等最后的结果。 那不仅仅是张仲恒恶有恶报,她的名声,也会回转。 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时间也已不早,徐若瑾便把徐子墨给撵走。 徐子墨也没赖着,只说明儿一早就带着人去县衙门口等着,等到结果就回来告诉二姐。 春草这些时日忙着绣徐若瑾的嫁衣也很疲累,红杏让她好生歇歇,晚上来顶替她守夜。 刚把屋里的门窗关好,便听到了一阵“硁硁”的声响。 红杏吓了一跳,想过去打开门窗看一看,孰料门一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救命……” “别喊!” 徐若瑾看出来的是何人,当即捂住红杏的嘴。 梁霄掸去身上的寒气,有几分不耐,“几句话也要说上一个多时辰,麻烦!” “谁知道你会这个时候来。” 徐若瑾翻了一个白眼,把惊呆的红杏拽到身后。 “这件事,是你早已策划好的?对么?”她问出心底的疑问。 梁霄没有否认,“原本是定在婚后。” “为何提早了?” “对你有个交待。” “你的手段可真够狠的,却不知道袁县令会如何判了。”徐若瑾躲开莹莹烛光的映照,不想被他看到脸上的喜色。 梁霄一直站在角落中,“他会被判流放西北。” “你不盼着他死?” “留着他一直恶心张家,岂不是更好?”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挑眉,“连县令大人那里,你都能伸过去手来钳制,我倒不知该如何评价你了。” 他能那么确定的给张仲恒定了罪,徐若瑾不信他对袁县令没下手。 “我不需要评价,我就是我。” 梁霄的声音虽轻,却格外的重。 徐若瑾感觉到红杏的颤抖,也知不该再与他多谈,“你不该来,倒是让我少了对明日的期待。” 梁霄微挑了挑眉,转过身,“你只安心的等着嫁吧,矫情的女人。” 话毕,梁霄便迅速的离开。 好似一道影子,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徐若瑾张大着嘴,指着自己的鼻子,喃喃道:“我?我矫情?” 第141章 真相 我矫情? 徐若瑾昨日整晚都对这三个字十分介怀。 今儿一整天,她想到“矫情”两个字就冷哼生气,倒是让春草很纳罕,二小姐今儿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就不高兴了? 红杏一整晚没睡着。 她是第一次知道梁公子与自家小姐私下有来往,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去见未来的姑爷。 英俊,慑人! 红杏只有这两个感觉。 昨日梁公子虽然与二小姐对话,可初次见到自己时的那股审度之色,让红杏想起来便骨头发冷。 有心与二小姐说一说,可二小姐从早上就开始叨咕着“矫情”两个字生闷气,她一直找寻不到机会。 春草也在纳闷。 二小姐今儿没提张公子到底会被判个什么罪,反而为别的事撅嘴不快,可红杏不知道春草是否知晓梁霄的事,根本不敢多嘴提。 直至下晌,徐子墨从外回来,徐若瑾才问上几句张仲恒的判决。 “没砍了他的脑袋,流放西北!” 徐子墨对此很不快,“张家肯定是动了手脚,真是气人。” “具体流放多少年判了么?”徐若瑾对此一点儿奇怪都没有,倒是对袁县令很不爽。 梁霄说西北,就一定要西北吗? 西南也有苦寒地,就不能换个方向? “二十年,不允离开超过十里,做了军奴。” 徐子墨想到张夫人当即晕倒在县衙,“张夫人晕倒被抬了回去,已然成了笑柄了,就不知张家还会做些什么。” “那就与咱们无关了。” 徐若瑾顿了下,“其实早就与咱们无关了,因为已经退了与张家的亲事,与梁家定亲了。” “那更好!” 徐子墨撇嘴,“我早就看那个张仲恒不顺眼,幸好没做我姐夫!” 说着话,徐子墨就往外走,徐若瑾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父亲问个清楚,再让人去买点儿鞭炮焰火放一放,把张家传来的晦气都崩走!” 胖墩墩的身子往外跑,徐若瑾看他那副模样只能摇头苦笑。 又一次想到梁霄,徐若瑾心底五味繁杂。 他的确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昨日听他的话,没来由的便信了,便安心了,除却他嘲讽自己矫情之外,倒是个不错的人。 只是跟随这样的人,她能有出路吗? 又一次想到了梁夫人,徐若瑾沉叹口气。 仔细思忖自己即将面对的日子,她又走到桌案之前,把要准备的事情一一记下。 既然还得过,那就争取过的踏实、过的好吧! 严弘文是昨日才回到京都,还并不知晓张仲恒的事。 他清早起来,并没有先去给严夫人请安,而是直奔严大人的书房。 “父亲。” “回来了。”严景松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脸上有着不悦的怒意,“我已收到了消息,居然把徐家的姑娘嫁去了梁家?这不是胡闹嘛!” “让你去处置此事,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我的脸要搁置何处?你啊!唉……” 严景松自得到消息之后,不知哀叹了多少声。 有些话,他无法向人倾诉,只能压制心底。 严弘文倒是笑了,“父亲,梁霄毕竟与忠勇侯府还有着娃娃亲,他没能当成忠勇侯府的姑爷,岂不正合适?” “你……”严景松轻捶桌案,“这是你的主意?” “我只是不想让徐若瑾嫁给张仲恒那个杂碎。” 严弘文走到父亲身边,“她是我们严家人,是我的的妹妹。” 严景松当即呆住,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狠戾之气,“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说,徐耀辉不会告诉我这种事,若瑾也根本不知道。” 严弘文自行找了把椅子坐下,“鸡窝里藏不住金凤凰,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傲气,是没有人能抹煞的。” 严景松看向他,张了半晌的嘴没能说出话,终究只是一叹,“唉,都是年少之时惹下的祸啊。” “父亲,儿子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母亲。” 严弘文攥紧了拳,“只是徐家太过分了,您把妹妹交由他们照管,他们应该当成金疙瘩一样护着,谁知他们胆大包天,居然险些让妹妹丧了命,更是过的猪狗不如,我想到那个徐家的丑婆娘就想踢死她。” “我乐意她嫁给梁霄,一来是断了梁霄与忠勇侯府的姻亲,二来,梁家毕竟是大族,身份地位都有,她去了也不委屈,更等同于我们往梁家插了一根钉子,您说呢?” 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严景松正了正心神,“她靠得住么?直至今日还没有认她入咱们严家的门。” “不不不,不认!” 严弘文的眼眸中划过阴狠:“永远都不公开她是严家的后裔,让这件事彻底的成为历史!” “你、你是要弄死徐耀辉?” 严景松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手段的夸张狠辣,与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若不是因某些缘故,严夫人多年前是不会对若瑾留下活口的…… “暂时先留着他。” 严弘文抿了一口茶,“要榨干他最后的一滴能量,起码,我现在与若瑾妹妹还没有彻底的交好。” “你千万不要胡来。” 严景松的目光渗透着警告,“他跟随我多年,手中也有些许掌控的小把柄。” “父亲,您就放心的交给儿子吧。” 严弘文想到了徐若瑾,“妹妹大婚,我做哥哥的总要送份大礼才对,呵呵。” “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咱们一家子的命都容易丢。” “您放心。” 唉…… 严景松话提到嗓子眼儿,终究没能说出。 他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更无法去左右儿子的主意。 其实在他的心中,他是同意儿子的做法,徐耀辉这个隐形的刺,早晚都是要拔掉的。 否则他的心总是不能安啊…… 徐若瑾此时正在安顿自己的陪房。 陪嫁的丫鬟已经定下,有春草和红杏,杨桃、小可。 小可虽然险些害过自己,但昨日,小可已经得知消息,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孤苦伶仃一个人,徐若瑾便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先交由红杏吩咐差事,不允进自己的屋子半步。 不过说到陪房,徐若瑾看到之前给出的名单很不满意。 因为这个名单是柳姨娘提供的,上面的人家,徐若瑾一个都不认得,岂不是荒唐? 让红杏过来认了,都是与柳姨娘关系交好的。 把手伸了她这里来?想的是真够美的。 特别是想到了禾苗,徐若瑾必须要做出安置。 换好衣裳后,徐若瑾直奔徐耀辉的书房。 她做事,绝不会通过一个姨娘之手,小人之心,也算计不到她的身上! 第142章 身契 徐若瑾找到父亲,并没有说陪房的事,而是直接要了身边人的卖身契。 其中也包括禾苗和她丈夫的卖身契。 “既是都跟着我去了梁家做陪嫁,身契放在我手里,我吩咐几句,她们也能往心里去,原本就被梁家瞧低了,下人们再不听使唤,我也彻底的没了脸,还不如窝在家里老死算了。” 徐若瑾的理由很充分,徐耀辉没有反驳的道理,却也没立即答应: “给你也无妨,原本也是怕你一时管不过来那么多人,有娘家给你撑腰,你管起来也轻松些。” “母亲如今不露面,大哥也不在,有谁能为女儿撑腰?” 徐若瑾点着单子上的人,“何况,除却陪嫁的丫鬟是我自己选的,这些陪房的人,我可一个都不认得,也与之前母亲定下的人家不一样了,我原本也是要召唤过来见见的,若是身契都不在我手中,我的腰板也直不起来。” “何况,都是我带去梁家的人,出了事还要到娘家来找撑腰的,这一张脸臊到地缝儿中都抬不起头。” 徐若瑾说到此,脸上挂了几分笑,继续道: “女儿丢脸倒是无所谓,可去了婆家,应由婆婆说了算,我还拽着您掺和进来,反而让梁夫人多心,父亲更是费力不讨好了,您疼女儿,女儿都知道,这事儿还是自力更生吧,也总有依赖不上的那一天。” 徐若瑾的话,让徐耀辉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他不是个傻子,怎能听不出女儿话中有话? 一是在说,名单上有人做手脚,杨氏没露面,大儿媳妇儿又已过世,如今正是柳姨娘管家,能动手脚的也只有她。 二来,女儿也在指责自己担忧她嫁了人便抛开徐家不管。 单纯几张卖身契是左右不了她的。 若是以前,徐耀辉还会犹豫,但如今却格外认定女儿的本事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浅薄。 这件事还是杨氏曾定下的…… “算了算了,不过几个奴才的卖身契而已,惹出你这么多话。” 徐耀辉召唤了陈才进来,“……去柳姨娘那里,把名单上这些人的身契都拿来。” “是。” 陈才应下后,便立即奔去柳姨娘的小院。 徐若瑾的神情缓和了些。 并非是她故意这么紧张,而是与父亲的交往中,每一次期望都会换来失望。 她不想再经历那股剜心疼痛的感觉,莫不如只当交易来谈,以免伤心。 柳姨娘得了陈才的传讯,亲自带着下人的卖身契来到老爷的书房。 “婢妾早就预备出来,只等着二小姐回了院子送过去,没想到先来了老爷这里。”柳姨娘找寻的借口很恰当,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递给徐若瑾,“四个陪嫁丫鬟,两户陪房一共二十个人,给您。” 徐若瑾对她的笑没什么回应,打开盒子挨张的看,却没有禾苗一家人的。 “禾苗的呢?”徐若瑾直接问着柳翠,“刚刚陈才没传到么?” “禾苗的事婢妾怎能不放心上,只是她之前犯了错,被夫人配了人,身契都在死契的盒子里,被夫人单独的收了起来,不在我这里。” 柳姨娘一脸的无辜,“刚刚婢妾已经让丫鬟去取了……就怕、就怕夫人不肯给,婢妾也无能为力了。” 后一句委委屈屈的,自当是冲着徐老爷说的。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黄妈妈可在?” 柳姨娘忙道:“在照看着夫人。” “她之前不是被派去照看小侄子了?怎么又去照看母亲了?” 徐若瑾不留分毫的颜面,直接揭了柳姨娘的短儿。 徐耀辉也皱起眉头看向她,柳姨娘忙道: “是夫人前两天身子不爽,婢妾便让黄妈妈去陪着了,伺候了多年的老妈妈,还是有一套经验的,小丫鬟们伺候的不周全,夫人不顺心。” 徐若瑾微微一笑,“你之前也是伺候母亲的,倒是应该去替换下黄妈妈,毕竟你没有生育过,照看不好小侄子,反倒不如黄妈妈有经验了。” 柳姨娘当即脸色落下来,委屈的好似要哭。 徐耀辉被这两个女人阴阳怪气的对话,弄的莫名其妙,“行了,禾苗一家子的身契我会尽快的给你,若是没事了,就先去筹备你的亲事,过上几日,陆续便有添妆的人要来,该怎么招待,你自己都要斟酌好。” “女儿知道了。” 徐若瑾说罢,带着丫鬟们便离去。 只是刚刚离开没多久,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 转过头一看,正是柳姨娘快步的追上来。 “柳姨娘还有事吗?”徐若瑾一句话便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柳姨娘快步的赶过来,把身边的丫鬟打发下去,与徐若瑾道: “二小姐,我本念着您的好,哪怕您斥我不知身份,不懂规矩,我也念着您的好,可您这又是何必?难道,我对您一片赤诚的心,都比不上待您苛刻的夫人吗?” 柳姨娘很是不忿,上一次她承认自己糊涂,可这一次,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有些话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徐若瑾已经懒得再与她多说什么,“你聪明,可我也不傻,父亲如今宠着你,是因为你听话,单纯,你也最好自知分寸,若让父亲知道你还有着莫名的小心思,他对你的那份情意恐怕浅薄的比不上纸,很快就化为灰烬。” “可我……” “不必说了。”徐若瑾看着她,“我不会与你联什么手,也不会再帮你,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你选错了路,告辞。” 徐若瑾话音落下,转身离去。 柳姨娘满心不甘,却被她的话刺痛了心。 老爷对她的情意,就真的那么浅薄吗? 梁夫人自梁芳茹与方妈妈去徐家回来后,便开始准备起梁霄的婚事。 尽管她瞧不上徐若瑾,但对这一门亲事却要求的格外细致。 连大红的喜花抽多少道褶都一个接一个的数清楚。 梁霄每一日都来请安,倒是与梁夫人相处的越发融洽。 晚上用过饭后正要走,梁夫人却从外召唤了两个丫鬟来,“这两个丫头跟随我多年了,我有心给了你,你直接带走吧。” 看到丫鬟们脸上的羞红,梁霄的眉头皱紧。 这是母亲送到院子里的通房,他收还是不收? 第143章 真相 梁霄没有拒绝梁夫人送的通房丫鬟,只是微微点头,便让丫鬟们先回院子,他还有事要处理,离开了梁府。 看到方妈妈脸上涌起的无奈,梁夫人的神情很是冷淡,“他的身边一直都没有丫鬟伺候,年少时也就罢了,如今要娶亲成家,我必须要把该置办的都置办全了。也不能再由着他肆意胡闹。” 梁夫人说到这里,情绪也微有激动,“好比现在,我连他去哪里都不知道,我的心里怎能安稳?老大和老二如今都杳无音讯,我也只能指望着他了,只可惜,他又是个有主意的……” “四爷也没说什么,还是懂您的心的。” 方妈妈故意装没有听懂夫人的话,其实夫人是在说信不过徐若瑾。 梁夫人见方妈妈不接话,也着实没有了辙,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该将脾气泄在方妈妈身上,觉得她和徐若瑾有什么勾结干戈,可总是忍不住。 “算了,终究只能这样,我也忍了,只把老四的婚事办的妥妥当当,绝对不能丢了梁家的脸面。” 徐若瑾一连忙了几日大婚的事,整个人已经累的精疲力尽。 万万没能想到,成个亲居然这么繁杂,简直比她上一个时代的条条框框还要多。 这是怕新娘穿大红的喜衣不美,故意劳累减掉几斤肉吗? 徐若瑾趴在了床上,暗自腹诽。 只是老天爷就不让她闲着,红杏从外跑进来,“二小姐,莫家小姐来为您添妆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莫蓉? 徐若瑾对此倒是很惊诧,但仔细想一想,还是点头见了,“请进来吧,人到了门口,也没有给撵出去的说法,是她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人?” “还有莫夫人,老爷在前面应酬着。” “那我知道了。” 徐若瑾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装头饰,便去小院的门口相迎。 莫蓉从小辇上下来,看到徐若瑾站在门口笑着看她,小脸僵硬一下,随即强挤出笑。 虽然是笑,却比哭还难看。 徐若瑾走过去打量着她,“没事就好,只要人没事就都好!” 莫蓉听了这话,险些哭出来。 虽然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可惜同情她的人却寥寥无几。 连带着莫家都受到了很大的歧视和鄙视,这无非都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失踪。 尽管清白在身,却无缘无故的离家那么久,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总不能出去大声嚷嚷自家女儿没被毁了清白吧?何况,这件事莫家人心里明白,之所以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敢说,完全是因为理亏。 谁让最早还允了女儿出面去污蔑徐夫人的? 归根结底,哑巴亏吃定了。 原本莫夫人是不肯让莫蓉来为徐若瑾添妆的,难道过来挨骂吗?早已经没有了脸面,没必要自己再去找骂。 可惜莫蓉不答应。 她一定要见徐若瑾,宁死也要见。 莫夫人没了办法,只能亲自的陪着她来。 徐主簿好歹是一方的官,还不至于把事情闹大,刚刚特意让丫鬟传话,徐若瑾是否肯见,见若瑾姑娘答应了,莫夫人才松了一口气,让莫蓉去小院子里见。 在小院里是打是骂的,都不会太丢脸。 莫蓉早有心里准备,可却没想到徐若瑾是唯一一个说“没事就好”的人。 寻常与她交好的人,都刻意的疏远她,要么便是阴阳怪气的损她。 “都是我的错,我来给你认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 莫蓉说着,膝盖一软,要给徐若瑾跪下。 徐若瑾连忙扶住她,莫蓉的眼泪儿也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进屋说,咱们都进屋说。” 徐若瑾让红杏去招待莫蓉的丫鬟和妈妈,让春草去打一盆水端进来,给莫蓉重新净一净脸。 莫蓉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尴尬羞涩的道:“原本是来添妆庆喜的,谁知不争气的掉了眼泪,徐姑娘千万别介意,让你笑话了。” “行了,又不是外人。”徐若瑾仔细的打量着她。 莫蓉瘦了,白嫩的小脸蜡黄,没有了之前青嫩的光泽,眼眸中始终挂着恐惧胆怯,连看向春草和红杏都一直低着头。 她的心里充满了自卑和封闭,显然是被那件事吓坏了。 “都是我不对,虽然都是他硬逼着我这么做的,可答应的是我,污蔑徐夫人挑起事端的也是我。” 莫蓉在认错,徐若瑾没有拦。 这是她内心的话,就由着她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强,否则会憋出毛病。 “一步错,步步错,我谁都不怪,只怪我自己。” 莫蓉看着徐若瑾,“我只求徐姐姐能原谅我,我是发自内心的认错,当牛做马,我都认了,如果你不嫌弃,我就给你当个丫鬟贴身伺候,若是您嫌弃,我就去找个尼姑庵当姑子去,不给家里丢人。” “做错事的,是张仲恒,你虽有错,却也是遭了罪,受了罚,我也没必要再怪你。” 徐若瑾拍拍她的肩膀,“你还有家里人,胡话就别说了,免得让我听着虚假,反而把情分淡了。” “情分?” 莫蓉轻轻呢喃,“这两个字太重了,我怎能受得起。” “有什么受不起的?” 徐若瑾自嘲的一笑,“之前,我的日子还不如你现在呢,不也是熬过来了?只要自己不放弃,日子总会越来越好,怕的就是你自己都没了心思,那就什么期望都没了。” 莫蓉的脸上涌起一股复杂,盯着徐若瑾在看。 “怎么了?”徐若瑾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莫蓉见屋中只有春草,显然是在问她是否靠得住。 徐若瑾点点头,莫蓉才开了口,“我今儿来也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你知道约我出去,摔断了腿的人是谁吗?” 莫蓉不等徐若瑾在问,直接道:“是袁蕙翎!是她要害我,她与张仲恒是一伙儿的,她最嫉妒的就是你,她一直想害死你,当初张仲恒推你落水就是她鼓动的,她之前是想嫁去张家的!” 第144章 大礼 徐若瑾听了这个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莫蓉一直在盯着她,见她面色那般的平淡无奇,神情略微激动,“徐姐姐,难道你以为我是在说谎?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假,我莫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信你说的是真的。” 徐若瑾把她对天发誓的手拽下来,“可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有心嫁去张家,那也是之前了,如今张仲恒恶有恶报,都已经被发配去了西北当军奴,袁蕙翎还肯嫁吗?” “她看上的不过是张家,而不是张仲恒本人。” 徐若瑾看着莫蓉,“我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她做了坏事,总有一天老天爷会罚她,我又何必去理?” 徐若瑾看到莫蓉脸上的失望,“她坑害过你,你恨她怨她这都正常,可你有法子让她洗心革面的来给你认错吗?如若没有,那就让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或者撇开她,只等着老天爷去罚她,把她当做一摊****,完全不在意就是了。” “做错事的是她,不是我,也不是你,她才是应该心虚恐惧的人,我们应当笑着等,等看她遭受惩罚的那一天才对。” 徐若瑾拍拍莫蓉,“亦或许你想不通,但把自己完全的陷入愁怨之中不得自拔,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莫蓉的脸上通红一片,没有再说什么。 她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到灰尘,空气一般,没人能看得见。 徐若瑾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她或许很难接受,但这的确是她的想法。 一个袁蕙翎而已,她又何必去在意? 让春草取来点心给莫蓉尝,又拿来缘绣坊的绣样,莫蓉越发的如坐针毡,徐若瑾对她越好,她越是愧疚的无地自容,只觉得像一个小丑,恨不得快些离去。 终于,莫夫人派了丫鬟来说,要回府去。 莫蓉站起身,取出为徐若瑾准备好添妆的礼,轻轻放在了嫁妆箱子里。 徐若瑾笑着道了谢,一直把她送去了二门。 莫夫人一脸焦虑的看着,见徐若瑾送莫蓉出来,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多说的话,寒暄几句,莫夫人便带着莫蓉上了马车。 马车开动,莫夫人才连忙问:“她可是骂你了?” “没有。”莫蓉轻轻的摇头。 莫夫人不肯信,“那你的脸怎么这样的红?” “娘,我觉得很羞愧。” 莫蓉紧咬着嘴,“她是个好人,只可惜,我够不上她,连求她做姐姐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比她差的太远了……” 莫夫人无奈的叹口气。 跟错了人,便一落千丈,人情淡薄,已经没有补救的可能了…… 送走了莫家母女,徐若瑾并没能马上就回了院子。 “刚刚得了消息,严家少爷赶来参加你的大婚,已经进了城门了,你也先别回了,到屋中喝两杯茶,他应当也就到了。” 徐耀辉的眉头锁紧,似乎也没想到严弘文年前离开,这么快又赶了回来。 明日便是正月十五的大喜日子。 他到底是来添喜的,还是增忧的? 徐若瑾对此也比较吃惊。 之前严弘文不声不响的走了,怎么又突然回来? 而且她嫁的也不是张仲恒了,他还跑回来干什么? 对这个人,徐若瑾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无法总结明白。 “严公子前来参加大礼,倒是个好事,只是女儿还有很多琐事要处理,不如父亲在这里应酬着?女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了。” 徐若瑾不想见他,径自的找寻离开的借口。 “他要见你。” 徐耀辉说到此,目光很是复杂的看向徐若瑾,“还是留一下,请个安然后再回去。” “好吧。” 徐若瑾不得不答应,便跟随着父亲去了正堂的屋中。 气氛豁然的尴尬下来,徐若瑾只低头看着青石砖上的一只小蚂蚁,分毫没有率先开口的念头。 “咳咳。” 两声轻咳,徐耀辉率先打破了这份抑郁的平静,“就快要出门子了,这么多年,为父对你的确有亏欠,可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懂,我也便不说那么多了。” “离开家以后,有什么事尽可回来找,但若是小委屈……能忍的便都忍一忍,梁家如今虽是罪臣之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我们比得了的。” 徐耀辉看着她,“无法判定你去梁家到底是好是孬,都看你自己的了。” “女儿记下了。” 徐若瑾对这件事早已有了估量。 上一次会亲家谈亲事,徐夫人便没有出现,嫁过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明儿就要走了,女儿想见一见母亲。” 徐若瑾想到了杨氏,“明日便要出嫁,母亲若是能出来露一面,好歹咱们家不被外人诟病。” “你不用去见她了,她明日是否露面,我再琢磨一下。” 徐耀辉很是果断的拒绝了这个要求,“你还是安心的等着出嫁,徐家的名声我心中有数,不用你多操心。” 杨氏能不能露面,还要看稍后严公子的意思…… 谁让杨氏惹恼了他? “可是……” “不要说了。” 徐耀辉当即看向陈才,“再去派个人看看,严公子的马车到何地了,也问一问他晚间要在何处留宿、何处用饭,提前都准备好。” 一声疲累的沉叹,徐耀辉站起身走向外面,“我先去净一把脸,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说着,徐耀辉便离开了正堂。 徐若瑾咬着嘴唇心中打鼓。 为何不让她去见杨氏? 好歹那也是徐家的夫人…… 徐若瑾并非善心到想让杨氏继续出来掌管徐家,她只是试探的问一下。 因为这么多日子过去,父亲始终没有再提到母亲。 之前母亲也做过很多错事,可父亲却多数得过且过,没有这般圈禁。 如今却不太一样。 连徐子墨都与自己提过好几次。 到底是什么原因? 徐若瑾探寻不到,而父亲那么严厉的拒绝,她恐怕也没法擅自去见。 心里正在踌躇犹豫着,小厮立即跑了进来,“二小姐,严公子到府门口了。” 徐若瑾把杨氏从脑中抛开,只专心去应对严弘文。 严弘文站在门口见到徐若瑾露了面,一张俊脸笑的格外灿烂,“来,快上车,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第145章 目的 “我不去!” 徐若瑾怔愣一下,警惕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马上拒绝。 严弘文似早已料到她会拒绝,走上前几步道: “怎么着?还信不过我?” “信不过。” 徐若瑾的回答很干脆,“母亲不能帮忙,大哥又不在,我还有一堆的琐事要处理呢,怎能离府?严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父亲稍后就到,还请父亲代我宴请严公子,答谢您的好意。” “且!” 严弘文撇了撇嘴,“我是为了让你亲眼去看。” “不去。” “张仲恒可是今儿被押出城,连张夫人都会在今天被张家人送去庵里静修,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他们离去的狼狈么?” 严弘文的诱导,让徐若瑾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大礼?” “难道你不想体验下报仇雪恨的感觉?” “很无聊。” 徐若瑾看着他,“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最大的蔑视便是不予理睬,我又何必去搭理一个与我毫无瓜葛的罪人?没工夫给他那个面子,不去!” “哈哈哈哈……” 严弘文“啪啪”的拍着手,“好,果然是好!”看向了身后的朱方,严弘文笑着道:“怎么样?你赌输了吧?” 徐若瑾皱着眉头,看向他们。 朱方被盯的尴尬,低下了头。 严弘文笑的很欢畅,“记得输给我妹妹十根金条,别忘了去添妆。” “知道了。”朱方的声音很沉,明显透着不甘。 徐若瑾的眉头皱的更紧,严弘文凑过去,她马上反驳: “严公子自重,还是不要随意称呼为好,我与你非亲非故,还是不要兄妹相称。” “若瑾妹妹,这回可以了吧?” 严弘文不再对这个话题纠结不清,朝外吩咐下人搬东西,“把我送给若瑾妹妹的礼都抬进来。” “走,咱们先去吃杯茶。” “那边不是正堂的路。” “去你的院子……” 徐若瑾看着严弘文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她翻多少个白眼也无用了。 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春草也一脸的惊愕,不知怎么办才好。 徐若瑾叫过了红杏,“去告诉父亲一声,说严公子去了我的院子,请他快些过去。” “奴婢省得了。”红杏留下,徐若瑾也只能带着春草先往小院去。 脚步格外的慢,她巴不得比父亲到的还晚。 严弘文这个人的目的太深,软硬不吃,她实在不愿去应对,总有一种无力感。 好端端的京都不呆,总跑到中林县这个破地方来干嘛? 吃多了撑的! 绝对的! 尽管走的再慢,徐若瑾也不可能不回院子。 进了屋,正见到严弘文在吩咐小可和杨桃倒水沏茶,拿果子点心,好似这里是他的地盘才对。 “快过来坐下,”严弘文摆着手,让朱方把送的喜礼单子递过去,“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我都送你。” 徐若瑾奇怪的看着他,严弘文对视过来,“怎么了?” “只觉得你很奇怪。” “我看你顺眼还不行?”严弘文撇撇嘴,“我乐意,看着你穿的美丽动人,我便开心,这不行吗?” 徐若瑾的脸色立即落下来,“我不要,都拿走,一个铜子儿都不收!” “别别别,我不逗你了。” 严弘文正了正神色,“好歹你的亲事最早是我们严家做的媒,如今换了婆家,我也是要做个样子的,让张家理亏,让梁家堵心,也圆一下严家的面子。” 指了指礼单上的物件,严弘文继续道: “不过我个人还是期望你过的好,就这么简单。” 徐若瑾斟酌下,没有马上拾起礼单,“你倒是说了实话,你与梁霄不合?” “都是在京都时的恩恩怨怨,如今做不得数了。” 严弘文指指礼单,“你不仔细的看看?可有我特意送的……” “拿我当了挡箭牌,谁知你还有什么目的?收了。” 徐若瑾拿起礼单递给春草,“都装了嫁妆箱子里单独放起来,等到了梁府直接入大库。” 严弘文苦笑着摇摇头,“就知道在你这里得不着好。” 徐若瑾没有再回话,端起茶杯抿起来。 而这一会儿功夫,徐耀辉也到了。 他的确是匆匆赶来的,得了严弘文直奔徐若瑾院子时,他的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儿。 待看到两个人在正屋里吃茶,他只觉得脊背流了汗。 “父亲。” “徐主簿。” 徐若瑾与严弘文先后打了招呼,徐耀辉见徐若瑾的脸色未多变,松了长长的一口气,把心放了肚子里。 “不知道严公子还会赶来参加若瑾的婚事,实在是太惊喜了。” 徐耀辉寒暄着话,脸色却格外的苦,“不知道严大人……” “正是父亲让我来的。” 严弘文收敛了之前与徐若瑾的亲近,换上一派冰冷的正色,“书房谈吧。” “好好。” “我先去一下,晚间一同用饭,明早……我来背你上喜轿?”严弘文好似变了一张脸,“我可刚认了你做干妹妹啊。” 徐若瑾立即拒绝,“我有子墨,不必劳烦严公子。” “晚上再说,”严弘文说着话,已经跨步离开了小屋。 徐耀辉没说什么,簇步的跟去。 徐若瑾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背影,喃喃嘀咕,“怎么觉得这样奇怪呢?” “奴婢也觉得很奇怪。”春草咬咬唇,“严公子对二小姐您很亲近,但对老爷却颐指气使的。” “算了,先收拾东西吧。” 徐若瑾不愿再多分神,又把注意力转回到明日出嫁上。 严弘文与徐耀辉关上了书房的大门,只留两个人私谈。 “父亲对若瑾嫁去梁府是不满的,归根结底还是徐主簿您没有做好。” 严弘文开门见山,徐耀辉猛的看向他,猜测严弘文是否已经知道徐若瑾的真实身份。 “徐主簿不必这么看着我,都是严家的事,我只听父亲母亲的叮嘱,也要顾忌着严家的脸面。” “那严公子有什么……”徐耀辉缓慢的试探着。 严弘文看着他,“我要若瑾妹妹过的好,也要能时刻掌握住梁家的动态。” “这个不好办啊,人都是若瑾自己选的。”徐耀辉很为难。 “你会有办法的。”严弘文露出一丝不屑的嘲讽,“你可是她的父亲,而且,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 “谁?” 角落中有窸窣的声音,徐耀辉心思一紧,下意识的朝向角落看去。 严弘文皱了眉,站起身朝声音那里走去,角落中有一个人。 杨氏! 杨氏只觉得今儿是自己活了几十年来最倒霉的日子。 她恐吓了丫鬟,又与黄妈妈联手从院子里跑出来,想要向老爷求情,不要再圈着她。 只可惜她躲在书房当中,却等来了严弘文,又听到了稀奇古怪的话。 严弘文的目光中露出杀意,吓的杨氏瑟瑟发抖。 她只觉得死亡临近,被那一双阴狠的眼睛瞪的面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146章 找茬 这一晚,徐若瑾躺在床上根本没能睡着。 尽管她很想快些入眠,因为明日天不亮,她便要起身等候全福夫人开脸上妆,还有应酬前来贺喜的人添妆,她要等着梁家的大红喜轿来迎亲,她要等着三弟把自己背上轿…… 只可惜,她的脑子里全是紊乱的场景。 完全无法睡着。 很多人的面容在她脑海里不断闪过。 父亲,杨氏,李秋萍,张仲恒,梁夫人,包括曾在身边伺候过的白梅,还有刚刚来到府中的严弘文。 特别是这个严弘文,总有一股子让她躲都躲不开的纠缠,到底为了什么呢? 而母亲……之所以父亲今日回答的那么犹犹豫豫,恐怕不是因为母亲宁肯让李秋萍丢命也要保孙子,而是因为她惹了严弘文。 这其中总有一股说不明白的乱,让她突然的焦躁起来。 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时,只听到身边已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轻语声。 “春草,到时辰了?” 徐若瑾轻问。 “刚刚寅时末刻,马上到卯初,二小姐要不要再歇一会儿?” “起来吧,不睡了。” 徐若瑾缓缓的坐起身,春草立即递来了一碗绿茶,漱口,敷眼睛,红杏听到二小姐起身,便去为浴桶里添热水。 泡在了浴桶之中,徐若瑾看着上面飘着的干花瓣儿,闭上了眼睛。 天差地别的待遇,都只因为出嫁? 春草在旁边伺候着沐浴,见时候差不多,要出去取衣裳拿进来为二小姐更换:“您可不能睡着了,奴婢出去一下,马上就回。”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徐若瑾轻声呢喃。 春草快些的出去,更想快些的回来…… 热气熏蒸扑面,花瓣的香气扑鼻,徐若瑾闭着眼睛靠在浴桶上,虽说在提醒着自己不要睡着,却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儿。 “噗通”一声! 徐若瑾滑了浴桶之中,水气呛鼻,让她一下子没缓过神来。 一双大手连忙把她从浴桶之中捞起来,徐若瑾起身咳了几下,满脸通红,哑着声音道:“没想到滑下去了。” “您今儿可是大喜日子,千万小心点儿啊。” 声音不对! 徐若瑾猛的向身边看去,却是黄妈妈! “您、您怎么来了?”徐若瑾连忙坐回浴桶之中。 她可很久没有见到黄妈妈了…… 黄妈妈拿了棉巾为她擦拭着身子,“老奴昨晚得了老爷的吩咐,让老奴随着您去梁府,刚刚过来想知唤您一声,正遇上了春草出去。” “您要跟我去梁府?” 徐若瑾眼睛瞪的硕大,“父亲,没有与我说。” 看到二小姐一脸的怀疑,黄妈妈也很苦涩,“老奴也是昨个大半夜才临时得了吩咐,至于为什么这样安排,老奴也不知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奴更想留在夫人身边……” 从昨儿帮着夫人去见老爷之后,黄妈妈就再也没得过夫人的音讯。 而老爷单独的吩咐,黄妈妈又不敢轻易的问出口…… “大喜的日子,先不说这个了。” 黄妈妈要伺候着她起来,“水凉了,您还是快些起身。” 徐若瑾仍有话想问,春草已拿了亵衣亵裤进来。 黄妈妈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由着春草去服侍。 徐若瑾换好衣裳离开了净房,坐在妆奁台子前,却见黄妈妈仍在一旁站着。 许久没见,她也变了…… 脸上的苍老不必多说,眉头那一道沟壑般的褶皱,显然这段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父亲为何这样安排? 得不到答案,她也不能把黄妈妈赶出去。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再闹出什么事,丢人的可是自己。 “黄妈妈,您梳头的手艺最好了,今儿就请您来帮帮我吧。” 徐若瑾开了口,黄妈妈也惊住了。 没想到二小姐会主动的用她,还以为会被撵走,亦或者找老爷来亲自证实自己没说谎。 “二小姐信得过老奴,老奴就逾越了。” 黄妈妈拿起梳子动了手。 红杏从外进了门,看到黄妈妈,惊的迈不动步,她刚想开口,春草先把话说了: “黄妈妈往后便是二小姐的陪嫁妈妈,快去拿两条棉巾来,二小姐的头发还没擦干。” 说完话,春草又狠捏了一把她的手,红杏猛吸一口凉气,也缓过神来,转步进了内间,取出棉巾递过去。 默声无语的接受了黄妈妈的加入,小可与杨桃并没有太强的感觉,但红杏和春草发自内心的有一股强烈的隔离感。 盘好了云朵髻,春草把之前预备好的凤冠礼簪都拿出来。 黄妈妈没让马上戴好,“很沉,等候全福夫人来为二小姐开了脸之后再上簪子也不迟,迎亲还有一阵子,不急。” “您是有经验的,都听您的。” 徐若瑾轻松的应对,“母亲今儿会露面吗?” 黄妈妈摇了摇头,徐若瑾也只轻皱下眉头,没有再去多想。 今天是徐家的大日子,黄妈妈纵使有什么私心,也不会在今日动手,那都要看到了梁家之后的表现。 春草、红杏外加另两个丫鬟都是没经验的,倒还真应该有一位妈妈在身边更好。 天色大亮起来,陈婆子送了一桌席早饭。 徐若瑾本只想吃点儿简单的对付一下,黄妈妈却让她能多吃就多吃,“要到了晚间才能吃上两口,这一天可有得折腾呢。” “那就都多吃点儿,到了梁府,不知是什么状况。” 徐若瑾看向了春草和红杏,她们是要贴身服侍,陪着自己的…… 红杏没客气,一连喝了两大碗粥,还吃了几块糕点,春草拿了吃碟送去给外面的小可和杨桃。 不等递出去,就见齐二匆匆跑了进来,“二小姐,有来添妆的了,马上就进您院子。” 黄妈妈很果断,立即吩咐着:“快把桌儿收起来,拿下去给丫鬟们吃。” 红杏立即动手,很快就收拢干净。 徐若瑾正纳罕是谁这么早就来添妆,坐在屋中望向门外。 两顶小轿落在院子当中,看着随行服侍的妈妈,倒是有些眼熟。 几声清脆的笑传出,下来的是袁蕙翎和赵翠灵。 “哟,原本还以为若瑾姐姐躲了被窝里没出来呢,却是已经起身了,大喜的日子,就是不一样!” 袁蕙翎那副趾高气扬的嘲讽模样,徐若瑾也平静了心神。 大喜的日子还想来找茬? 自己怎能容得下? 第147章 挑唆 袁蕙翎的心里也很郁闷。 张仲恒的事闹出之后,她被父亲好一通训,若非有母亲拦着,恐怕要挨上一顿打。 从那之后,父亲便请了教习妈妈严加看管,袁蕙翎已经吃了好些天的苦头,心里把莫蓉恨急了! 不过恨归恨,刨根究底,还是张仲恒的心思太恶,她当初只听他的话,让拐莫蓉出来,却没想到他的手段那么的狠! 想到张家因此而破败,袁蕙翎也心有余悸,越想越后怕。 可一想到徐若瑾要安稳出嫁,而且还是嫁去梁家,她便怎么想都无法心里平衡了。 凭什么哪个死丫头总能逢凶化吉? 之前掉了湖里没淹死; 想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嫁不去张家做正妻,孰料梁霄却还要了她。 袁蕙翎原本不想来,可袁夫人得了县令大人的吩咐,今日要来随一份礼,她也不得不跟着。 本想往她的箱子里扔一根破钗就算了,孰知看到她那副俊俏的模样,盘起的发髻,忍不住讽刺两句。 可谁知徐若瑾得了讽刺却一点儿没生气,只是淡笑的望着她,这倒是让袁蕙翎心底涌起一股火! 赵翠灵没有了以往爱出风头的劲儿,似是也被莫蓉的遭遇吓到了,只在袁蕙翎的身后跟着。 春草和杨桃将两位小姐迎进屋来递上了暖手炉,搬了椅子,袁蕙翎并没有马上坐下,只走到徐若瑾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徐若瑾仰起头看她,目光没有分毫躲闪。 眼波流转,挂着微笑,可其中的坚韧、大气在袁蕙翎看来,却是强烈的嘲讽和挑衅。 “不过是嫁去了梁家,至于这么炫耀么?” 袁蕙翎阴阳怪气的坐了一旁,“梁霄虽出身很好,可你别忘了,他可是再不能习武的废……伤者,你嫁过去,也就是为他生儿育女,再培养下一代的。” “不过,生出来也不见得能培养的好,谁知梁家往后会是什么下场。” 翻了一个大白眼,袁蕙翎声音不大,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挤兑。 “生儿育女是应当的,难道说明后年你出嫁,不肯做这件事?” 徐若瑾分毫都没生气,“人生一波三折,只要心地良善,不做恶事,是不怕老天爷罚的,好比张仲恒,自作孽,不可活!” 最后这一句,她的脸色豁然变冷,直瞪着袁蕙翎。 袁蕙翎心一颤,脸上划过一丝心虚,又连忙收敛,“他是什么下场,关我何事,是他坑了莫蓉。” “莫蓉今儿为何不与你一起来?” 徐若瑾补上这么一句,袁蕙翎脸色通红,气嚷道: “她不跟我一起来,我怎么能知道,那是她的事!” “为何不来,你心里明白,还用问其他人么?” 徐若瑾说这句时并没有看着袁蕙翎,看的却是赵翠灵。 微微笑着摇摇头,徐若瑾不再理睬这个话题。 赵翠灵早憋的满脸通红,一句话不肯说,徐若瑾补这么一句,她的心也豁然沉一下,看着袁蕙翎的神色都变了。 袁蕙翎气恼的要发火,徐若瑾的脸色立即冷下来,“不是来添妆的?我便是先谢过袁姑娘了,红杏,稍后随着两位姑娘去前院吃茶,这里人多耳杂,别扰了两位姑娘的清静!” “你行!” 袁蕙翎气的把盒子狠狠的摔在妆奁箱子里,转身就走。 赵翠灵愣住后,轻轻的放下一枚钗,有心与徐若瑾说两句,袁蕙翎却在院子里瞪着她。 不敢多说什么,她也补一句:“愿你幸福,白头到老。” 徐若瑾轻道:“谢谢你。” 赵翠灵抿了抿嘴没多说,簇簇的小步追着袁蕙翎离开此地。 春草把桌上的茶收起来,只等稍后来客人后换上新的。 黄妈妈上前道: “袁姑娘送来的物件,用不用仔细的查查?别有什么问题。” “不用,她没那个胆子,而且,她也不会有这份心,张家已经倒了,她又何必与我过不去?只是看不得我好罢了。” 徐若瑾的话,让黄妈妈心底五味繁杂。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小姐与别人应对的手段。 哪里还是当初吃不饱、穿不暖的软弱姑娘? 完全是一位极有城府的小姐。 不过是两句话,就把袁姑娘孤立起来,让赵家小姐去仔细揣摩莫蓉姑娘的凄惨。 这等事越想越怕,越怕便会想的多…… 其实二小姐什么都没做,若要怪,就怪她们心不齐、心不正。 夫人有如今的结局,都是输在轻看了二小姐吧? 若是她能早日看透,好好的对待二小姐,亦或许不会过成今天这么惨。 不容黄妈妈再多想,陆续有其他夫人们到府上添妆贺喜。 有徐若瑾认得的,也有她不认得的。 按说应当杨氏出面答谢宾客,如今却缺了这样一个人,只能由黄妈妈在一旁悄悄提醒,徐若瑾自己答谢应酬。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全福夫人到了! 这位夫人在中林县可是很有地位和名号的,是老知府大人的儿媳妇儿。 知府大人致仕之后,一大家人便都搬回了中林县。 虽已不再为官,但曾有的功绩和地位摆在那里,子孙更有在京都任职的,谁都不敢小瞧。 之前要嫁去张家时,便已是依仗严大人的面子,请了这位全福夫人,只是如今人没变,却改了要嫁的人家。 若非昨日严弘文又亲自去一趟,这位夫人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来的。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这些,瞧着刘夫人进了院子,连忙亲自过去迎。 四旬的年纪,保养的格外好,虽已没有了年轻时的美貌妩媚,但皮肤白皙、举止高雅,让人看上去便愿意亲近。 “给刘夫人请安了。” 徐若瑾躬身行一大礼,刘夫人微微淡笑着扶起她,“这大半年,你的名字在我的耳朵里可是不知响了多少回,有讽刺的,有嘲笑的,也有赞赏你有勇气的,如今亲眼看到真人了,反倒是没了之前的那些感觉了。” 刘夫人话中有话的嘲弄,徐若瑾并不在意。 若是换做她,恐怕也对如今的自己没什么好印象。 不说曾经历的事,单说是因被梁霄救起,有肌肤之亲,不得不成亲这一件事,在大家族的眼中便格外不屑了。 “您说的客气了。” 徐若瑾当众自嘲,“恐怕您听到的传言也没什么好说辞,只是这个人还活着呢,那就得应对老天爷赏的这条命,虽说嫁的人换了,可您这位全福夫人和前来参礼的宾客却都没变,这便是小女子的福气,想必老天爷怜悯我,还容我再搏一回。” 又行了一个大礼,徐若瑾一脸真诚,“小女子什么都不懂,连应酬宾客的人都极缺,这个荒诞的婚事,就全拜托给刘夫人您了!” 第148章 难题 怨怼的嘲讽,换来诚恳的请求。 刘夫人心底的那丝不悦早已烟消云散,倒是对徐若瑾刮目相看。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恐怕早被自己两句话挤兑的要哭,她却坦然接受了自己名声不佳的传言,更是自嘲起来。 这个年岁的姑娘,能有这一份开阔的胸襟实在不易。 连自己这个几十岁的妇人,都觉得有些羞愧了。 “既是徐姑娘如此信得过,那我便接下这个差了。” 刘夫人笑着看向院子里的其他夫人小姐们,“家里的姑娘年岁小,还真没经历过这种事,如今先历练一回,往后也有经验了。” 说罢,刘夫人便爽朗的笑开了。 不过是找寻一个说辞,也表明她对徐若瑾的态度。 刘夫人已经放下了架子,众位夫人还哪有不开眼挑刺的?当即点头称赞。 “好了好了,该我这个全福夫人动手了。” 刘夫人示意徐若瑾快些进屋,去换上大红的喜服。 徐若瑾也不再过多耽搁,快步的进去,把大红嫁衣里里外外都穿上,随即坐在了妆奁台子前,等候刘夫人开脸。 两根细细的丝线交织一起,将徐若瑾额头上的汗毛刮掉。 尽管刘夫人的手很轻,也是疼的。 徐若瑾“嘶”了一声,便立即忍住,刘夫人的手很快,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等事。 额头、两侧的面颊弄完,便把丝线装入一个绣包里,拿起秀气的小剪子,将徐若瑾鬓角的发丝修剪平整。 剪掉的发丝也同样放在绣包中,紧紧的系好,收拢在盒子当中。 徐若瑾轻声道了谢,刘夫人坦然的接了她的礼。 “去床上坐着等来迎亲就是了,有人前来逗乐子问话的,让你身边的妈妈和丫鬟答,你不要再开口。” 刘夫人悉心叮嘱,徐若瑾立即点头: “还有什么应当注意的?请您指点一二,这些事是真的不懂,生怕闹出笑话。” “唉,你这丫头,赶的也真不是时候。” 刘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家中没有主母在,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挑剔你的,只等着就行了。” “多谢您了。” 徐若瑾站起身道谢,刘夫人指着她的脚,“坐去床上,脚不能沾地了。” “是是是。” 刘夫人看丫鬟们把物件都收拢好,才转身出了门。 徐若瑾让春草跟着刘夫人,自己坐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有一位夫人肯出面帮忙,她的婚事也不算太简陋丢人。 红杏心底有些不忿,“二小姐也真是能容人,这么嘲讽着您,您还那么对待她,即便帮忙,也不领她的情。” “这你便不如二小姐心宽了。” 黄妈妈在旁边看了透彻,“原本便是出身贵气的夫人,她们最识得旁人的敬,越是敬重她们,她们反而越会觉得理亏,刚刚刘夫人便是如此,所以才肯应承了二小姐的请求,帮忙应酬众位来客的。” 红杏陪陪嘴不吭声,她深知黄妈妈的心有多黑、多狠。 纵使现在变了,谁知是变成什么样? 能不接触便离远一点儿,不求出气,只求自保罢了。 黄妈妈被晾在那里,只尴尬的笑了笑。 如若以前,她一定会心里记了恨,找机会好好收拾红杏一番。 可如今…… 如今她在二小姐这里还比不得红杏的地位重,这等心思着实用不得了。 何况,黄妈妈刚刚的话,无非也是过往经历的感慨。 如若夫人早明白这个道理…… 黄妈妈摇摇头不再多思忖,这一句话她心底不知翻了多少遍,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欠下的债,迟早都要还的。 刘夫人应承下徐若瑾的请求,做的也格外洒脱。 是来添妆的,还是来吃喜席的,都应酬的格外顺当,把徐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调动起来,忙的脚不沾地。 又过了一小会儿,远处便有鼓乐声隐隐传来。 不等丫鬟们来传,就见徐子墨吭哧吭哧从外跑进来,“二姐,二姐是接亲的来了!” “三少爷别急,慢点儿跑,先坐下喝杯茶。” 红杏见徐子墨脑门全是汗,笑着道: “大冷的天,三少爷还能跑出了汗,可见今儿是多么喜庆的日子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 徐子墨笑的合不拢嘴,“今儿可是有任务的,要背二姐上花轿呢。” “我刚想到一件事。” 徐若瑾吐了舌头,“你背得动我么?” “二姐这话可是伤了我的心了,我就算再没本事,总不能连你都背不动啊!”徐子墨捶捶自己的胸,“没问题!” 徐若瑾忍不住笑。 皓白的牙齿,殷红的唇,脸上也涌起了几分喜悦的红韵,让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徐子墨啧啧嘴,“姐夫真是好福气。” 刘夫人从外进来,开始安排丫鬟们挡门要红包,“作诗对对子,你们这些丫头是不行了,那就把最里面的一道门挡严实了,主行郎进门,要的越多喜气越多,他是迎亲的,可不是你们的姑爷,用不着客气!” 主行郎便是伴郎,一共一队人,要分别拿着迎亲的物件…… “主行郎带队的人是谁呀?”杨桃忍不住问。 “是姜家的少爷姜必武。” 红杏率先捋了胳膊,笑着冲到门口,“这可是要喜包的好机会,姜家少爷是个大方的,红包一定不小,姑娘们,快来!” 笑声最能感染众人,不管是不是徐府的丫鬟,全都一股脑冲了过去,让夫人们好一通笑,只等着稍后看热闹。 梁霄今日也难得的露出笑颜。 英俊的面庞今日也收拾整齐,胡茬刮了干净,一身大红喜服挂身,显得他更为英姿勃发,帅气凌人,引得不少姑娘们在不停的偷偷瞧看。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打扮的如此浩然俊朗,不由嫉恨起徐若瑾来。 梁霄对此根本不知。 男儿成家立业,他虽仕途上遇了坎坷,但徐若瑾这个媳妇儿,他终归是自己选的。 有过几次交往,他也了解这个丫头的脾气。 一辈子只当这一次新郎,他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迎亲迎亲,光送上了礼是无用的,还要过娘家设下的关口。 第一关是徐耀辉这位做父亲的,不过是让梁霄手书了一幅字,便放他过去。 梁霄曾是习武之人,若出诗词歌赋的题,实在太难为人了。 不过梁霄自幼习字,苍劲有力,草书横飞,格外霸气。 众人见到连连称赞,姜必武便笑着道: “过了这一关,该冲去新娘的院子了!” “等一等,还有第二关。” 众人看去,说话的却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严弘文。 严弘文笑眯眯的看着梁霄,“却不知梁公子敢不敢接这第二关的题呢?” 众人齐齐看向梁霄,徐耀辉当即心道不好! 原本已经商议好的,严弘文不会节外生枝,这怎么突然又反悔了呢? 梁霄脸上的笑微微收敛,他身姿魁梧高大,看着严弘文微微低头,声音浑厚,认真道:“出题吧。” 第149章 喜嫁 严弘文眼神微眯,笑容更浓了些。 只是眼眸中的神色多了几分无人猜度得出的狠劲儿…… 他没想到梁霄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一肚子的话没能说出来,憋闷的感觉格外不爽。 “梁公子果然有肚量,有胆魄!” 严弘文原地转了一个圈,随后看向梁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讲。”梁霄惜字如金。 严弘文看向周围的人,慢悠悠的笑着道: “娶亲要有诚意,今儿是不能说谎话糊弄人的……” 梁霄没有再开口,只是一直看着他。 “徐姑娘的婚事最早是我父亲做的媒,如今张仲恒罪有应得,还了徐姑娘的清白,她阴差阳错与你结了亲,倒也可以称为一份良缘,之所以称之为良缘,便是要与你生活的富足、美满,所以我有心关心一下她未来生活是否牢靠。” 严弘文上下打量着梁霄,顿了下,才道: “你受过重伤,传闻中不能再习武,不知这件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严弘文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梁霄最痛的痛点,在大喜的日子居然提出这样的事? 这不等同于举起刀来捅新郎的心窝子么? 纵使府内有与梁霄不熟、亦或根本不认识的人都觉得严弘文有些过分。 徐耀辉一张脸早已僵在那里,只期望梁霄不要发火。 这可是大喜的日子! 大喜的日子啊! 姜必武喜庆的脸色当即落下,要冲上前与严弘文起争执。 梁霄抬起手臂挡住他,看向严弘文,“我的确受了重伤,虽仍能举得起刀,但是否杀得了敌、见得了血暂时还没有机会尝试,无法回答,但若有人敢挑衅梁府,我宁死护之,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严弘文当即击掌几声,“好!不愧是梁家人,这个答案回答的真的很好!” “过关了,快,快去闯新娘子的最后一道门。” 有人立即在旁边圆场,喜庆的呼喊接二连三响起,想要快些把这冷漠尴尬的场面度过去。 梁霄笑听众人的调侃,示意姜必武先冲。 姜必武拿起了一大袋子的红包便朝着徐若瑾的小院跑。 梁霄拱手向众人道谢,行进的比较缓慢。 走到严弘文的身边,梁霄并没有故意的无视他,也拱手致谢,让周围的人不禁感叹,梁霄的确有大将之风,能容人所不能容。 只可惜,他的身体…… 后半句无人说,只能不停的夸赞着新郎。 似是仍不满足,严弘文与梁霄擦身而过时,低声道:“我更好奇,你为何会那么痛快的给了我答案。” “因为我要娶徐若瑾。” 梁霄的声音很沉,“今日目的只有这一个。” 严弘文继续道:“我以为你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不是徐家人。”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不必挑明,”梁霄轻撇左眉,“我还以为严景松今日会亲自到场……” 说完这一句,梁霄便又拱手向其他人道谢。 偶尔停留寒暄两句,又被催促着快些去牵红线,等新娘出来。 众人簇拥着梁霄往前走,严弘文却呆滞原地,被梁霄刚刚的话震的心神乱颤。 他、他他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严弘文的目光露了凶意,直直的看向了徐耀辉。 徐耀辉被众人围在中央道喜,没有注意到严弘文脸上的不对劲儿。 严弘文当即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梁霄怎么可能知道若瑾的身世? 徐耀辉纵使再无能,也绝不会把这种事传出去,何况,若瑾自己都不知道,梁霄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是…… 难道是他在故意诈自己? 严弘文对自己刚刚表现出的震惊懊悔不已。 怎么能让梁霄抓住把柄? 这件事看来要另做打算了…… 如若让梁霄知道若瑾的身世,对严家来说,将会是一个很沉痛的打击! 这件事,决不能发生! 徐若瑾此时正在屋里听着外面吵嚷的开门声,笑的合不拢嘴。 只是发簪凤冠已经插好,盖头也已经蒙了上来,她不管怎么笑,外人都看不出来。 “给喜钱,扔喜包,喜包若是不够沉,新娘的门是绝不开的!” 红杏站在门口堵着,声音清脆,直接要起了买路财。 “给给给!” 姜必武负担起主行郎的责任,抓了一把红包就往院子里抛。 丫鬟们一窝蜂的去捡,红杏拿起一个掂量掂量,“不够!继续给!” “再给!” 又是一把喜包扔进。 “还有没有?院子里可有很多人的!” 姜必武来了气,拿起麻袋朝着院子里便扔。 噼里啪啦的砸下,吓的丫鬟们连忙跑开。 红杏躲的慢了些,正被砸了脑袋。 “咣当”一声,梁霄已经把院门踹开! 虽然踹喜门是有讲究的,却还没有直接把院门直接踹倒的…… 各府的夫人们瞧见,着实的哭笑不得。 刘夫人过去指着他便道: “哪有直接把新娘子喜门踹坏的?大喜的日子,要按照规矩来,不许胡闹!” “抱歉,不知道门修的这么不牢靠,用力大了些。” 梁霄今日摆明了做低伏小,朝着刘夫人便鞠躬道歉。 刘夫人被他这副模样弄的没了话说,“好啦好啦,瞧你这副德性,若是再拦着,就把房子都拆了!” “奠雁!” 一声呼喝,梁霄从外人手中接过一只大雁,主人宾客俱都四面相拜。 雁一只亡,另外一只不再择偶,有婚姻和顺、忠贞专一的讲究。 梁霄的礼成,徐若瑾便准备起身了。 徐子墨早已坐好了准备,走过来蹲下,等候背着二姐上轿。 徐若瑾身姿很轻,轻轻抚在徐子墨的背上,“行么?” “行!” 徐子墨咬着牙站起身,虽然心底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把二姐丢下,可真的背起来时,却感觉到浑身肉疼。 自幼便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连重物都没拎过,爹娘都没背过,哪受过这么重的分量? 撒腿便往门口喜轿上跑,只琢磨着快让二姐上花轿,免得扔了半路上,丢人! 宾客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胖子背着新娘子奔跑出去! 一窝蜂的追到外面,却见徐若瑾已经坐进了花轿之中。 说是坐进去的,倒不如说是被徐子墨扔进去的。 不过徐子墨没有什么内疚,倒是对没把二姐直接扔在路上,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 刘夫人哭笑不得,拿了却扇和苹果追到门口,立即塞入徐若瑾的手里。 娘家再为新郎献四喜汤和茶。 梁霄一饮而尽,随即上了马。 “鼓乐声起!” “喜轿起!” 姜必武两声长喝,锣鼓声震耳欲聋! 八抬大轿,一百二十抬嫁妆,让整个街道都埋没在一片红彤彤的颜色当中。 徐若瑾在喜轿中摇晃一下才又坐稳。 捏着手中的苹果和却扇,她惊愕的眨眨眼。 这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忘记问了啊! 第150章 很美 一路上鼓乐吹吹打打,徐若瑾心里七上八下。 虽说自己琢磨着早些把事情都准备好,却忘记了询问下大婚的礼仪。 手里的苹果能不能吃? 大冬天的,拿一把扇子不可能是因为怕热扇风用的,那是干嘛的? 丢人! 徐若瑾一脸苦涩,本就是个愿把事情都安顿好,追求圆满的人,却在自己大婚时漏了怯。 绝对是一辈子的阴影! 好在黄妈妈跟着,稍后只等动作慢一些,问问黄妈妈再说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琢磨着,忘却了路上的时间。 只觉得没过多久,便听到几声冲天炮响,锣鼓乐声更加明亮。 路边围观的百姓已经密密麻麻,更有讨喜的小孩子们在队伍里穿来穿去。 只是喜娃子是不能拦的,丫鬟婆子们朝向路边洒了喜糖和装有两个铜子儿的红包,当了买路财。 小孩子们去路边捡,喜庆的队伍才能行进的快一些。 …… “到了到了!” “停!” 喜轿落地,徐若瑾连忙正襟坐好。 只听外面人声喧杂,吵吵嚷嚷,好似有很多人。 梁霄走到喜轿跟前,轻踹了三下轿帘,喜婆立即簇步上前,把大红的喜绸交到梁霄手中,另外一端要给徐若瑾。 只是喜婆一撂开轿帘,却见新娘子举着却扇和苹果直直的看着她。 “扇子挡脸。”喜婆是个机灵的,一见便知新娘子是真不懂。 徐若瑾立即打开扇子挡住脸,苹果握在另一只手中。 喜婆将大红的喜绸系上她的手腕,扶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必须踩在席子上,别走快了,要转席的,不能沾了其他的地方。” 喜婆悄悄在耳边提醒,徐若瑾轻应一声,认真的照做。 蒙着盖头,一路只能隐约的看到脚下的席子。 似觉得这位新娘子很紧张,喜婆便时时刻刻的提醒着。 一直进了正堂,梁夫人早已高坐在主人的正位。 喜婆扶住徐若瑾站在那里,便听到掌礼傧相在旁边一套陈词的说着。 一脑门子晕乎乎,徐若瑾也记不得掌礼傧相到底说的是什么,只听到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的说辞,她便鞠躬行礼。 终究是一句“送入洞房”,她便又被牵着往院子里走。 叽叽喳喳的嬉闹声,身边还有跟随着一起去洞房逗趣的人们。 徐若瑾只感慨梁府的院子怎么这样大,走的她已经腿脚酸疼。 特别是喜鞋的底儿还很高,让她的脚心窝的很痛。 两位全福夫人铺好了炕被,随即人们便往上面撒上花生、大枣的干果儿。 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通响,便听有人在旁边道: “行了行了,稍后四奶奶还要坐福呢,撒了太多,咯的慌。” “四爷还没吭声呢,你个小妮子先开始讨好少奶奶了。” “这是三小姐之前特意嘱咐的。” 徐若瑾听着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闹,却也不能开口说什么。 梁霄摆手,让丫鬟们先闭嘴。 请了喜婆把二人的发髻各剪下一缕系成结,装在袋子里,压在枕头下面。 他便开口道:“饿了先吃点儿东西,我先去应酬宾客。” “行了,都散了。” 梁霄开了口,小丫鬟们便立即的退了出去。 屋内的人声少了,可还没揭了盖头,徐若瑾只能盘腿儿坐在床上坐福。 刚开始还好,坐了半晌便觉得下面咯的疼。 可礼还未成,她就这么挺着? 听到了簇簇的脚步声,徐若瑾才开了口:“是谁?” “奴婢叫凝香,为您送来了糕点,四爷说让您先吃一点儿。” 徐若瑾微微点头,“先放着吧,春草和红杏她们在何处?” “正在为您收拾晚间需用的物件,稍后便会过来。” “我知道了。” 徐若瑾轻轻撂起了盖头,正看到这个叫凝香的丫鬟。 身姿丰腴,圆圆的俏脸格外白皙,年纪应与春草、红杏差不多。 似是感觉到四奶奶的打量,凝香端端正正的站好。 春草与红杏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进了门,看到徐若瑾正瞧着她们,便立即撂下东西走过来。 “您要吃点儿东西么?” “需要收拾的物件多么?”徐若瑾看向两个人累出一脑门汗。 春草看了一眼凝香,随后道: “东西倒不多,只是不太熟悉,还需要有妈妈和姐姐们的指引才能认得清,奴婢让小可先随了一位妈妈去熟悉府里的地界,稍后来给您回话。” 春草明显话中有话,当着外人没明说。 “黄妈妈去了哪里?” 徐若瑾问的格外认真,她本以为黄妈妈会随在身边,却没想到下了轿被喜婆搀扶之后,便没见到她的人影。 “黄妈妈正在与院子里的厨娘和仆妇们说话。” “今儿也就先这么地了,红杏累了歇着去,春草在这里陪我就行,明儿你再替换她。” 徐若瑾留了春草在身边,红杏应了一声便先离去,揉揉脑门上被钱袋子砸的包,她也的确有些晕…… 凝香跟随着出去忙。 春草立即拿了吃的递给徐若瑾,“宾客太多了,姑爷哪怕挨桌敬一杯酒,都要耗费很久的时间,您还是先吃点儿。” “告诉红杏和黄妈妈,刚到这里,还是与人为善,别起什么争执,初来乍到的,别惹出事。” 徐若瑾感觉到刚刚的气氛不太对,便提前叮嘱了一句。 “根本就没有事。” 春草的脸色微苦,“奴婢也说不好,进了府中便被引到这个院子来,随即便有各位妈妈们带着奴婢几个去各处忙乎,认路的,去安置小厨房的,杨桃去看大厨房和后罩房,奴婢与红杏便准备您晚间用的物件。” “每一样都率先说了,奴婢们都不需多问,更用不着开口,只是这一种感觉……很陌生。” 徐若瑾长舒了口气,她也没法子要求梁府的人热烈欢迎自己和自己带来的人。 梁夫人若对自己不喜,下人们又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先这样吧,日子要过的久着呢,慢慢来。” 春草应下后不再多说。 徐若瑾吃了两块糕点后,便继续在床上坐福。 天色暗淡下来,外面喧嚣的声音仍旧不散。 忽然传来的一阵吵闹越发的响亮,却见众人跌跌撞撞的扶着梁霄进了门。 徐若瑾忙把盖头撂下来,便听门口有人喊: “快揭开新娘子的盖头,让我们瞧瞧!” “对啊,听说是个大美人。” “还是你亲自从水里捞上来的,没想到直接抱回了家……” “哈哈哈……” 徐若瑾不等腹诽某些人的话语恶毒,便觉得眼前豁然一亮。 梁霄直盯盯的看着抬头望来的她,灰色的眼眸微惊,淡淡的扬起嘴角,“很美。” 第151章 洞房 徐若瑾被他的一句夸赞,惊的脸色通红,立即低下了头。 众人笑着调侃逗弄,都没有让梁霄转移开目光。 他的话并非虚假,而是发自内心。 今日之前,他与她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 可每一次,她不是在与人争锋相对,便是与自己怀疑的谈价码。 唯独看她专心的酿酒,却仍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不屈、不忿的傲气。 其实从那一晚他去她的院子,他就感觉到她的不同了…… 如今她身着大红嫁衣坐在自己的面前,清灵的双眸,透着无知胆怯,白皙的面庞看不到一丝瑕疵,殷红的嘴唇和小脸在喜烛下更催人情。 浓浓的酒意让梁霄的心底被催化。 尽管只是刹那…… “走了走了,外面还有等着你敬酒的呢!” 姜必武很不识趣的打破了这份美好,梁霄缓回神,转步走向屋外。 面前的人徐若瑾一个都不认得,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方妈妈从外进来,笑着催她们快些离去,“宴席都开了这么久了,别等凉了,还是饶过我们四奶奶,改日再给大家道谢!” 人们笑着簇簇离去,徐若瑾的脸上涌起兴奋。 方妈妈没有进来,扔给徐若瑾一个盒子,“千万收好。” 徐若瑾点点头,便把盒子搂在怀中。 春草快步去送方妈妈,回来时却见徐若瑾搂着盒子发呆。 盒子里是一条白色绸布。 四四方方,格外平整。 春草闹了个大红脸,催促着徐若瑾道:“二小姐,还不放起来,您晚上要用的……” “我?” 徐若瑾一张脸紫红紫红的,“可、可我怎么用?” 春草惊了,眨么了半晌的眼睛,才恍然想起来,“对了,夫人没给您讲,您、您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徐若瑾的心都快跳出来…… 她上辈子还没交过男朋友就成了现在的徐若瑾,而杨氏被关了起来,徐耀辉自当不可能给她讲闺房之事,她也根本把这件事彻底忘了脑后。 之前提到“嫁人”,她只不想嫁给张仲恒那个要害死自己的人。 阴差阳错,与梁霄定了亲,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与梁霄的交易,总比嫁去给张仲恒要强得多。 事情接二连三的出,让她没有空闲去想与梁霄的生活。 黄妈妈却是今日一早才到身边,她都没能来得及谈上一谈,问问婚事还需要哪些准备。 大婚之时还要她出面应酬宾客,上了喜轿就琢磨却扇和苹果是干什么用的,直到刚刚梁霄掀起了盖头,徐若瑾才意识到什么是“夫妻”。 方妈妈拿来了白绸布,她才彻底的想到还有“洞房”这个步骤! 天啊! 洞房…… 这个,这个怎么办? 徐若瑾慌乱了,眼眸中的无知懵懂,把春草都给吓着了。 “这怎么办?” 春草说话的声音都发抖,“奴婢、奴婢也没辙啊。” “黄妈妈呢?去把黄妈妈找来。” 徐若瑾临时抱佛脚,这时候除了黄妈妈之外,她也指望不上谁了。 春草当即点头,朝着外面便跑。 可她刚走没一会儿,徐若瑾便看到梁霄晃晃悠悠的进了屋。 喜婆子立即摆上合卺酒和饺子、鸡鸭肉。 徐若瑾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傻呆呆的看着喜婆子。 “四奶奶,还愣着干嘛呢?” 喜婆子朝着梁霄努努嘴,“来与四爷同饮合卺酒啊。” “啊?哦。” 徐若瑾一惊后,便准备下地。 “我能踩地了吗?”徐若瑾觉得问的很丢人,可她又不敢违了规矩,只能硬着头皮问出来。 梁霄转头看向她,却见她是一脸的不自在。 “行了,我自己来吧,你先下去。” 梁霄把喜婆子撵走,随即就去了徐若瑾的身边。 喜婆子当即便离开了屋,临走时把门轻轻关上…… 眼见没有其他的丫鬟伺候着,喜婆子便在外面等,以免有来闹洞房的,坏了屋中的美事。 感觉到梁霄越贴越近,徐若瑾很想躲。 只可惜坐在床上,又能朝哪儿躲去? “那个、你先别过来,先喝酒,喝酒。” 徐若瑾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绕开梁霄下了床,小步窜到了桌子边儿。 梁霄转身看着她,倒是笑了,“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我才没有。” 徐若瑾咬着嘴唇不肯认,心里却在七上八下打鼓。 这会儿恐怕也指望不上黄妈妈教什么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梁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对那种事不陌生吧? 反正自己晕酒,喝过去往床上一倒,就都齐了…… 打定了主意,徐若瑾猛劲儿的拿起了酒瓶子,倒了两盅酒,随即便挑衅的看着梁霄。 梁霄走过来举起一杯,徐若瑾拿起另外一杯。 踮脚勾上他的手臂,徐若瑾眨了半晌的眼睛,全都灌了嘴里。 尽管辣的嗓子生疼,她也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梁霄倒是不急不慌的把酒喝了,随即拿筷子夹了饺子和鸡鸭肉,递到她的嘴边。 徐若瑾看了看他,张口吃了下去。 闷声不语的坐在一旁嚼着,梁霄也没着急,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慢悠悠的吃着桌上的菜。 怎么还不醉呢? 徐若瑾心里觉得奇怪,寻常闻一下酒味儿都会头晕,今天反而更清醒。 老天爷,您不会这时候开玩笑吧? 不肯死心,徐若瑾又自斟了一盅,一饮而尽。 还是不醉。 “那个……” 徐若瑾开了口,“我想去一趟净房。”她仍有心去外面等黄妈妈。 “就在那里面,不必出去。” 梁霄朝着屋后的小隔间看去,示意徐若瑾去那里。 “我想先洗漱一下,还是去叫妈妈来……” 梁霄看出她的不自在,“不必找妈妈们了,忙了一整日,都去吃晚饭,我来帮你。” “啊?” 徐若瑾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想去了,我再喝两口酒,嗯,这个酒真好喝,应该是茉莉花香,还配了玫瑰香……” …… 春草找到了黄妈妈,把徐若瑾的情况与黄妈妈悄悄说了。 黄妈妈跳脚惊呼,急匆匆的带着春草就往回跑。 看到已经关上的内间门和守在外面的喜婆子,黄妈妈和春草面面相观。 这时候恐怕不能再进去了…… 只能让二小姐自求多福了! 第152章 不见 梁霄悄声无息的出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春草胆怯的望着他,黄妈妈则拽着春草立即离开了。 徐若瑾窝在浴桶里,只露个脑袋望着他,出去又不对,可被他这么盯着又不自在。 翕了半晌的嘴,徐若瑾才开了口: “你、你怎么还不出去?我还没洗好……” 梁霄站在浴桶边上看着她,“你不是不满意?我总得让你满意了才行。” “没有没有,我没有!” 徐若瑾连忙摆手,水花四溅,倒是嘣的她自己脸上都是水珠,“真是小心眼儿,我不过说别提了,又没有说旁的话,你却自己就往歪处想。” “那你是满意了?”梁霄低头看着她。 徐若瑾当即点头,“满意,满意还不行么?你快出去。”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做丈夫的不能小气了,就再赏你一次。”梁霄说着,大手伸入浴桶中便把她从水里抱了起来。 徐若瑾“哎呀”一声便开始挣扎,抖落的两个人身上都是水淋淋的。 “快放开,你、你干什么呢,我什么都没穿,快放开。” “夫妻坦诚相对,你用不着穿。” “外面有人,你快放开……” 一条浴巾裹在她的身上,徐若瑾被包的像个粽子。 本是一晚的疲累,挣扎半晌,她早已没了丁点儿的气力。 他不是受过伤的么?怎么两只手臂像铁钳子,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推不开呢! 徐若瑾放弃抵抗,被扔在了床上。 不等梁霄扑过来,她便立即提到了梁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了,应当去给夫人敬茶,你做儿子的去晚了无所谓,我若去晚了,一定会被挑理的,刚进门就不守规矩,你让我往后的日子还怎么混了?除非你是存心不想看我过舒坦了,那我就认命!” 徐若瑾一口气把话说完,巴巴的看着他。 梁霄的拳头攥的紧紧。 一腔****被她这番话说的荡然无存,好像一盆冷水浇下来,让他牙齿咬的咯咯响。 “更衣,吃早饭,别太慢了。” 梁霄说着话,没有让丫鬟们备水,只自行去外面取了一桶凉水便进了净房。 春草一直在外面悄悄看着,见四爷去了净房,便连忙进屋来,为徐若瑾取鞋袜衣裳。 “嫌我慢,怎么他却去洗澡了?” 徐若瑾撇着嘴,不明所以,黄妈妈进屋正听到这一句,无奈的感叹道:“您也是该补补课了……” 起床更衣,用早饭,徐若瑾再看到梁霄时,他也已经收拢干净。 凝香与另外一个丫鬟站在桌旁,为梁霄拿碗筷盛粥,徐若瑾这一方,便由春草和红杏伺候着。 早上的时辰紧,徐若瑾并没有对此多问,用过饭便去妆奁台子前梳妆打扮。 第一天拜见婆婆,她总要打扮的周整一些。 新娘的团花大红便服,牡丹髻上插上了珊瑚蜜蜡雕凤金簪。 黄妈妈还要为徐若瑾的嘴唇涂上红色,却被她拒了,“太艳了恐怕婆婆不会喜欢,还是换个浅淡的。” “可是……” “听我的吧。”徐若瑾看着她,“刚刚入梁家门,风头都别过了,还是低调一些。” 黄妈妈点了点头,尽管她所想不同,却也知道逆不了主子的意。 徐若瑾照着镜子仔细端详片刻,见没了问题,便在门口等着梁霄一起出门。 凝香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梁霄拿起一饮而尽。 徐若瑾皱了眉,走过去看看碗底的药渣子,问道: “这是治什么的?” “四爷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还需汤药进补,特别是冬天。”凝香回了话,徐若瑾点点头。 梁霄取了一杯清水漱口,似不愿多提汤药的事,看向徐若瑾道:“走吧。” 梁大将军虽然被责贬到这里,杳无音讯,但梁家并没有受到超大的影响。 起码这一座宅院,便比徐府要大上三倍。 四进的宅子,一进是主堂,招待宾客,二进是梁夫人的主院,三进是徐若瑾与梁霄所居之地,后面是一个小园林。 距离不远,两个人便没有乘轿,慢悠悠的朝着主院走。 一路上踩着雪,咯吱咯吱,徐若瑾还是第一次有这等玩闹的心,在平坦的雪地上留下她的脚印。 梁霄的步伐很快,走一会儿便要等她。 春草看着姑爷冷着一张脸,连忙提醒着:“别玩了,四爷等久了……” 徐若瑾吐了下舌头,簇步的追过去。 只是她再怎么加快脚步都追赶不上梁霄的步伐,到了主院,额头都已冒了虚汗。 “福雅苑”,是梁夫人所居之地的名字。 梁芳茹住在梁夫人的东厢,整日陪伴着她,徐若瑾进院时,梁芳茹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给三姐姐请安了。” 徐若瑾微微福身,率先行礼。 梁芳茹拽着她的小手好一通打量,再看看梁霄那张冰冷的脸,她反而笑的更欢,“好,三弟成家了,做姐姐的也高兴。” 对梁芳茹,徐若瑾还是心存好感,“都托三姐姐的福……” “母亲起来了么?” 梁霄的眉头轻皱,徐若瑾看在眼里,心思也平静下来。 “母亲昨天也累了,还未起身。” 梁芳茹的脸上露出些苦涩,“四弟和四弟妹先等一等,先进去用杯茶。” 梁霄点了点头,“我先进去看看她。”直接进了屋,徐若瑾跟随梁芳茹进了主厅。 主厅只有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见三小姐和四奶奶进来,便马上端来了茶。 徐若瑾端起茶,未等沾了嘴边儿,便听内间“稀里哗啦”的一阵碎瓷的声音传来。 撂下了茶杯,徐若瑾看到梁芳茹的脸上露出苦色。 “四弟妹先等一等,我进去看看。” 梁芳茹说着话,便起身进去。 徐若瑾被单独的晾在主厅,反倒是格外冷静。 昨日大喜日子,欢畅的过了头,她却忘记了自己在梁夫人眼中的地位。 新婚二日给婆婆敬茶,如若婆婆不肯喝,便是不认她这位儿媳妇儿。 她还是把梁夫人想的太简单了。 看来她心底仍怨念梁霄不肯娶那位曾与他定了亲的侯府贵女。 但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是与婆婆是讲不通道理的。 看来,自己在梁家也不会没事干了…… 第153章 敬茶 徐若瑾在主厅内坐了一个时辰,才听到内间有声音传出。 站起身望过去,徐若瑾正看到梁霄从里面走出来。 沉着的脸黑如墨,眉头蹙成了一把锁,很显然,他也没能得梁夫人的好脸色。 徐若瑾心里豁然平衡了些,起码不是她一个人倒霉,梁霄才是始作俑者。 见梁霄朝着自己微微点头,徐若瑾规规矩矩的站好,等候着梁夫人出现。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徐若瑾才听到缓缓的脚步声和轻咳声,梁芳茹搀扶着梁夫人缓缓的走出来。 梁夫人没有去看徐若瑾,径自的坐去了主位。 方妈妈拿出了一个蒲团,丫鬟们递上茶盘,徐若瑾拿起茶碗高举过头,跪在蒲团上道:“母亲,请用茶。” 梁夫人并没有马上去接,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徐若瑾低着头,一动不动,可时间久了,她的胳膊不免有些发酸,却仍咬牙挺着。 屋内的气氛很是尴尬,梁霄站在一旁没有发声。 过了好半晌,梁夫人才沉叹口气,“之前见过你,便觉得是个伶俐人儿,但今儿再见到你,我却没了这个感觉……归根结底,我一心为老四着想,只可惜他却不知珍惜自己,选了你,我不认也得认了,只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坏了这府里的风气。” 拿起徐若瑾举着的茶杯,梁夫人随意的抿了一口便撂在旁边。 徐若瑾的手垂下时,胳膊好似瘫掉了似的,酸软无力。 “若瑾都听母亲的,母亲怎么教,若瑾便怎么做。” 梁夫人看着她,“这话说的倒像是那么回事,却不知,你是不是真愿意学了。” “若瑾绝不敢欺瞒母亲,更不敢随意胡扯的糊弄您。” 徐若瑾做低伏小,忍了梁夫人的讽刺。 倒不是她自认身份低下,婆婆就可以对自己颐指气使,而是她已经嫁了梁霄,梁夫人便是长辈,是婆婆,她理应孝敬。 终究要在梁府过一辈子,倒不如慢慢的让梁夫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连铁都能融了,何况人心? “那你就在这儿陪着我吧。” 梁夫人把徐若瑾留下,看着梁霄道:“你回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梁霄提一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徐若瑾立即朝他叽咕眼睛,让他赶紧走。 “儿子先告辞了。” 梁霄说罢,转身便离开。 徐若瑾站起了身,安安静静的待在梁夫人身旁。 梁夫人没再与她说一句话,听管事们前来回禀府内的杂事。 管修缮的问府里是在二月二之后开始动工,还是现在就准备着; 管银子的回禀过年和四爷大婚的开销; 管米粮的回禀价格涨了多少,庄子里能收上多少; 管大厨房的回禀采买的一干鲜菜、干菜的账单。 大大小小的事务一箩筐,单是今儿早上就见了五六位管事。 徐若瑾看着梁夫人把事情处理的格外清晰妥帖,哪怕管事们说起上两个月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连银子的数额都不混杂。 徐若瑾发自心底的佩服。 当初方妈妈在教她时,她便感叹大宅门出来的妈妈不一样,如今再看到梁夫人,天差地别的差距,也难怪梁夫人瞧不上自己。 想必那位曾与梁霄有过娃娃亲的姑娘,也是这般优秀吧? 徐若瑾走了神儿,闷头思忖时,却没注意到方妈妈和梁夫人时不时在看她。 把管事们都打发走,梁夫人看着她:“我刚刚说起米粮的事,你也听见了,还记得吗?” 豁然被问到自己身上,徐若瑾当即哑口无言。 她刚刚只感叹梁夫人的思路清晰、自己的差距很大,对管事们的话却没太注意…… “母亲,我刚刚是在想……” “行了,就不该对你有指望!” 梁夫人冷漠的看着她,“这里是梁府,不是你曾待过的徐家小宅院,学规矩、懂道理不是只挂了嘴上说说罢了,让你在身边伺候着,也不是让你像一根木桩子似的杵在这里,这是孝敬么?根本就不用心!” 站起了身,梁夫人拿了一旁的盒子甩给了徐若瑾,“赏你的,自己回去好生琢磨琢磨,回门之前不用来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徐若瑾接过盒子,方妈妈便扶着梁夫人离开了主厅。 梁芳茹见梁夫人离开,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安抚徐若瑾:“别怕,其实母亲她心底是善良的,只是……” “也是我疏忽了,只怨自己。” 徐若瑾把手中的盒子打开,却是一把戒尺。 戒尺。 好似一把猎刃,狠狠戳在徐若瑾的心口上,在不停的滴血。 这比任何的讽刺谩骂更加狠! 梁芳茹看到戒尺也吓了一跳,“弟妹……” “没事,我这就先回了,三姐姐您先忙。” 徐若瑾把戒尺重新放回了盒子里,脸上挤出的笑容也很难看。 梁芳茹送她出了主厅,徐若瑾等来了春草和红杏,一步一步又踩在了雪地上。 这一次,她没有了玩乐的心,而是自省的悔悟。 梁夫人说的没错,这里不是徐家的小宅,她不能再自以为是的过曾经的那段日子。 在徐家,她从吃不饱、穿不暖,变成现在的梁家少奶奶,并不是让她安逸享福的。 她应当把自己的生活过的更好,经营的更好。 “不该对自己有期望”,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徐若瑾的自尊。 她虽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混吃等死的过日子,但那却不是她向往的。 她要活个亮亮堂堂,起码活出自己畅快的滋味儿来! 这一把戒尺虽然没有打在她的身上,却是打在她的心里,让她彻彻底底的从迷蒙当中清醒。 要从头做起,从现在开始! 徐若瑾这一路都在为自己鼓劲儿,筹划着接下来一步一步该如何做。 回了自己的小院,她闷头便往里走。 春草连忙拽住她,指着门口的木匾,“四奶奶快看,奴婢也刚看见,院子是有名字的。” 徐若瑾愣了下,退回几步,抬头看着院墙上面的木匾:“若霄轩” 崭新的匾额,应当是新挂上去的。 “若霄”二字,应该是取自她和梁霄的名字。 徐若瑾的心微微轻松下来。 心底豁然蒙起一股“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徐府时从未有过…… 没想到那个粗枝大叶、冷漠霸道的人,倒是还挺细心的。 徐若瑾心里暖和和的,便往院中走。 未等进门,就看到梁霄在主堂里正等着她。 桌案上摆了许许多多的酒瓮和酒坛子,另外一边乃是各种各样的药材。 见她回来,梁霄召唤道: “昨儿你把酒都喝了,是不是酿一些新的?就是你最拿手的那一种,嗯,如果需要什么材料尽管说,我会吩咐人备齐,让凝香她们在这里帮你,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完了话,梁霄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徐若瑾的白眼翻上了天,刚刚的感动立即荡然无存! 家! 这的确是家! 只是家里还有个臭男人! 哼! 第154章 狂奴 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就顺了梁霄的意,给他酿酒。 当初他突然找上自己,便是想要自己的酿酒,如今进了他的门儿,不仅要听喝听令,酿完了还没工钱,心里怎么都不能平衡。 归根结底还是刚有的感动被打了稀碎,心里缓不过来这个劲儿。 绕开了屋中摆放的东西,她先回了自己的小屋换上轻便的衣裳,随后让黄妈妈把院子里的人都找来,她也应该都认识认识。 特别是伺候梁霄的那两个丫鬟…… 丫鬟婆子们都在门口站好。 粗使婆子和丫鬟各两个,上前给徐若瑾行了礼,春草给了赏钱就先下去了。 二等丫鬟两个,乃是小可和杨桃,虽说是二等,但是陪嫁来的,地位自当不一样。 小厨房专门做饭的厨娘叫惠娘,大约三十多岁,之前是伺候一位太姨娘的,而后被分来“若霄轩”。 徐若瑾笑着与她多说了几句,亲自赏了她一个大些的红包: “往后这张嘴就都交给惠娘了,有机会也与你学一学,好歹得会一两样的拿手菜,否则被人笑话。” 大宅门里的妇人并不是十指不沾泥,多数都要学两道拿手菜,在过年过节时露一手。 “四奶奶哪儿的话,都是奴婢该做的。” 惠娘接了赏,便退后两步。 凝香和另外一位丫鬟走上前,给徐若瑾行了礼。 在大婚当日,徐若瑾已经认识了凝香,另外一个却到现在都不知名字。 看她那副仰头挂笑的模样,倒是个拿乔端了架子的…… “见过两次的面,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这会儿就说说吧。” 徐若瑾没有问凝香,直接看向另外一个。 “奴婢叫凤莺,今年十四了,一家子都在梁府做事,是从京都便跟来的,之前是夫人身边做针线活儿的,刚来伺候四爷十来天。” 说话的声音清脆明亮,对徐若瑾更没有恭敬的心。 凝香脸色略有尴尬,见徐若瑾看过来,连忙道:“奴婢今年十五,之前是在大厨房做帮工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都不错,那就尽心尽力的伺候四爷吧。” “不敢劳四奶奶多操心,奴婢们若伺候不好四爷,夫人定会使妈妈来打板子的。” 凤莺淡笑一下,“只是刚来伺候四爷,很多事都不懂,还请四奶奶多体谅包涵,多多训导才是。” 提及了夫人,又让自己多多体谅,这应当是个丫鬟说的话? 徐若瑾心里冷笑,脸上却并没做出太多表情: “你说的对,母亲是最重规矩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连我也要守着规矩,何况你们刚来伺候四爷的人了,既是懂了明白了,也就不用我多说了,犯了错,直接去找管责罚的妈妈们领板子。” 说到此,徐若瑾笑了笑,“不过往后都在一个院子里过日子,倒是期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只要人好,日子便是好的。”看向了黄妈妈,“给赏吧。” 黄妈妈递过去两个绣包,里面各有五两银子。 凝香和凤莺接过行了礼,徐若瑾便让她们先下去,“既然都是刚来伺候四爷的,该学的东西也不少,先去找懂事的妈妈们请教请教,不用在我这儿守着了。” “是,奴婢先告退了。” 凝香开了口,凤莺只福福身,连话都没说。 两个丫鬟先后离去,徐若瑾让粗使丫鬟婆子们也离开。 屋内只有黄妈妈和春草、红杏等人,都是能说私房话的…… “这也太过分了!” 红杏看着外人一出门,便立即插腰骂上了: “昨儿四奶奶您大喜,奴婢几个人进来,那个凤莺给了好一通脸色,这里不对、那里不许的,不过是刚来伺候四爷的,还真当自己是个镶金边儿的了!” 红杏说完,黄妈妈凑在徐若瑾身边道: “老奴昨儿特意与两个粗使婆子聊几句,凤莺和凝香是被夫人指明派来的……” 徐若瑾点点头,也明白黄妈妈是刻意在提醒自己,这两个丫鬟的身份不一般,“先不管她们,是好是孬,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你们也都先忍着让着,由着她得瑟去。” “您才是这府里的四奶奶,就由着她们嚣张,由着她们闹?” 红杏气不打一出来,春草拽了拽她,“都听四奶奶的。” 没了脾气,红杏也只能叹口气不吭声。 徐若瑾看向小可与杨桃,“我刚刚说的都记得了?” 两个丫鬟立即点头,“知道,奴婢什么都不说。” “行了,先去把陪房也叫来吧,今儿一齐安置好了,也免得心里搁着事。” 徐若瑾看向黄妈妈,“这两户人家您比我更熟,庄子铺子的,您说该如何分派?” 黄妈妈一怔,瞬间便明白,这是四奶奶对自己的考验了。 她之前乃是跟着杨氏身边的贴身妈妈,如今杨氏被圈了起来,黄妈妈自己都很惊诧老爷会让她为二小姐陪嫁。 黄妈妈不是傻子,她能够听出徐老爷话中之意,是让她来盯着二小姐,至于是否还做什么,都等着后续的吩咐。 可黄妈妈更知道,她根本无法取得二小姐的信任。 之前自己也曾为杨氏出了不少馊主意…… 如今二小姐成了梁家的四奶奶,她们也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不在梁家立住脚,谈什么都是天方夜谭。 黄妈妈思忖后,又斟酌半晌才开口:“四奶奶信得过老奴,老奴就说了。” “这两户人家之前在徐家都是拉不上台面的,老奴不说,您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样成了您的陪房。” “庄子上虽是农活儿,却更自由,铺子在城内,倒是更需要老实人把守。” 看着名单上两户陪房的名字,黄妈妈指着道: “这一户姓孙的,家里人口不多,但心眼儿不少,曾托人来找过老奴办事儿,结果却私下搞了小动作,连老奴也受了老爷的骂,另外一户始终不声不响的,只是干杂活儿的,他们能混上做陪房,老奴也很意外。” 徐若瑾轻应了下,“那您看怎么定呢?” 黄妈妈立即笑着退缩回来: “老奴只把知道的都告诉给您,怎么定,还要四奶奶发话。” “行了,您心里是有数的,这事儿就交给您了,终归也不是我最上心的。” 徐若瑾随意的摆摆手,“人我也不见了,您去安置,只告诉她们,所有的身契都在我的手里,动不动心眼儿、玩不玩伎俩,都让她们掂量着办吧。” 黄妈妈心中一紧,立即应下去办事。 四奶奶这最后一句才是杀手锏…… 都是死契的奴才,还有谁敢不听? 看着黄妈妈离开,徐若瑾把春草召来身边,“明儿去找一趟禾苗吧,我该见见她了,她才是我心里最重的……” 第155章 太累 吃过了午饭,徐若瑾小寐一会儿。 这倒不是她偷懒,而是昨晚实在太过疲惫,坐在椅子上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看着梁霄摆在屋内的那些酒瓮酒坛子,徐若瑾便没了好心气。 梁夫人瞧不上自己便罢了,连两个丫鬟也趾高气扬的,刚觉得这家伙有点儿良心,可一转眼就命令自己酿酒干活儿。 怎么命这么苦? 被霸占了身子,还得辛苦搭手艺。 下辈子若是再穿越投胎,一定要变个男人,让这个坏家伙变成女人,欺负死他! 徐若瑾心里腹诽着梁霄,手上仍开始干起了活儿。 她自己也想把酿酒的事做起来,找禾苗来也是为了商议开酒铺。 只是要为梁霄酿酒,还得先明白他身上的伤到底有多重。 想到他早上刚刚喝过药,徐若瑾便让红杏去把凝香喊来:“……早间看到四爷在喝药,你把药方子拿来我看一下。” 凝香有些迟疑,犹犹豫豫的道: “四爷喝这个药已经很久了,奴婢也只是每天拿了药熬,方子却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 徐若瑾微皱了眉头,“方子在谁的手上?” “是在夫人那里。” “还有药吗?拿来给我看看。” “明儿是凤莺值夜,药在她那里,不过她应该也还没拿到,每天晚上都有人特意来送的。” 凝香的声音越发的小,徐若瑾斟酌下,“先下去吧,我会再问四爷的。” “奴婢告退。” 凝香连忙离开,徐若瑾坐在那里回想着上一次在县令府时弄的方子。 那一次,是第一回与梁霄近距离接触…… 先准备弄了酒曲,药方子回头再说,徐若瑾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却已经准备用晚饭了。 也不知梁霄回来不回来,徐若瑾便吩咐人摆饭开动。 吃用过后,她便去了净房洗漱,趁着那个人没回来,她只想快些的入睡。 免得他再动手动脚…… 想起昨晚的痛苦,徐若瑾的心底其实有些抑郁。 之前认为谈恋爱,应该是先谈、再恋,最后爱,如今却反过来了。 如果不是之前有过两次接触,完全等同于陌生人一般。 他又怎么可能对自己有****的? 男人,就是想不明白! 徐若瑾撇了撇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个感情上的白痴。 钻了被窝里,她刚想闭眼睛睡。 外面响起了春草请安的声音,“四爷您回来了。” “……四奶奶刚歇下,应该还没入睡。” 脚步声起,便听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徐若瑾扭过身去装睡,梁霄去了净房洗漱以后,便褪去衣物,到床上躺下。 “别装睡了。” 梁霄开了口,徐若瑾心一动,仍旧闭着眼睛装听不见。 “呼吸的次数和轻重与熟睡时完全不一样,你若再装睡……” “真是讨厌!” 徐若瑾马上“醒”过来,“别碰我啊,我今天太累了。” “酒酿了吗?” 梁霄问着最关心的事,“还需要什么东西,你可以列下单子,我吩咐人去买。” 徐若瑾没有马上要方子,而是说出自己想要开酒铺: “……陪嫁的小铺子和庄子赚不了几个银子,院子不小,丫鬟婆子们也不少,花销紧紧巴巴,总得手中有银子,正好喜欢琢磨这个东西,就打算再开个酒铺,先与你打个商量。” “行。” 梁霄立即便点了头,“需要什么尽管说。” “只要你答应了就行,其余的事不用你操心。” 徐若瑾对他的态度倒是很满意,原本以为要多费些口舌,却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你想要我酿的酒,可我需要你喝药的方子。” 烛光朦胧下,徐若瑾看到梁霄轻皱了眉头,继续道: “我总要知道你药里有什么忌讳吧?之前你向我要酒,我便是这么说的,如今还是这个回答,不知道你确切的病情,我是无法准确下药酒的用料的。” 梁霄沉默半晌,“不用管我喝的药是什么。” “那你总得说说,你到底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徐若瑾有些气闷,坐起身看着他,“你若不说清楚,这个酒我便不能做,真把你喝出点儿毛病来,婆婆还不要了我的命。” 梁霄轻挑着眉看她,“你也有怕的人?” “我那是尊敬。” 徐若瑾受不得他的直视,目光躲闪起来。 可梁霄并未盖上被子,****的上身袒露在外,徐若瑾正看到他胸口的刀疤! 哪怕烛光不够明亮,哪怕伤口躲避在暗处,徐若瑾都看到了它的狰狞和恐怖。 惊吓过后,她立即看向了梁霄。 梁霄倒是一脸镇定,没有任何表情。 徐若瑾伸出手指比量了下,那一个刀口比她的拇指还要粗、还要长,更可怕的是,那个刀口正在他心脏之处。 亦或许只差分毫,便是生死决判,想起当时的情景,她都不敢想象。 “伤的很重。” “嗯。” “你是真的不能习武了吗?” “你说呢?” 徐若瑾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当初他跳自己的墙时,是那么的利落。 轻摸了下他的手,徐若瑾豁然发现,他的手很冰。 昨日应当是喝了太多的酒,所以才没有什么感觉,但今日的他是清醒的,身体应是正常的,手却凉的可怕,好像外面冻上的冰,摸一下都觉得扎手。 这或许就是他的病症? 梁霄仍旧没有开口,徐若瑾怀着探究的心,又去摸了摸他的腰、膝盖、脚…… 一处一处的摸去,手脚和关节都异常的凉,身体的体温虽不暖,但并没那般可怕。 心里想着药书上的记载,她只琢磨着这应该是什么样的病症,又有什么样的药合适缓解。 怪不得他当初那么夸赞自己酿的酒,喝下去却也无事,而其他的人用过之后,都醉的厉害。 他更适合热酒,烈酒。 但过烈的酒也是伤身的,该如何的中和一下才好呢? 徐若瑾陷入了思索之中,梁霄却抽了一下鼻子。 她那一双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不知道自己是个男人? “摸完了?” “嗯,嗯?让我想想,该用什么药更合适。” “回头再想。” “没事,我还没想睡。” “你摸完了我,该轮到我摸你了吧?” “什么?啊!” 徐若瑾没缓回神来,便又被梁霄压在身下。 “讨厌,唔……” 春宵帐暖,连绵轻吟,熟睡声起,天色已有微微蒙亮。 第156章 晾着 翌日清早,徐若瑾醒来时,梁霄已经离开了梁府。 看着空荡褶皱的床边,徐若瑾翻了个身,都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那个臭男人,坏男人! 自己心里想着为他酿酒配药,他却…… 徐若瑾摸摸自己滚烫的脸,仰头哀叹:“浑身酸软酸软的,折磨人呢!” 春草从外面进来,正听到徐若瑾这一句: “四爷临走时说为您准备沐浴的水,现在就用吗?奴婢让小可已经备好了填兑的热水了。” “哼!” 徐若瑾也不知该用什么词儿去骂那个坏男人,只能哀怨着小脸,让春草扶着她去净房。 沐浴过后,徐若瑾连忙吃早饭,梳妆整齐,赶去“福雅苑”。 虽然昨儿婆婆说了,回门之前不必再来请安,但惹了婆婆不高兴,今儿好歹也得表现一下才行。 徐若瑾带着春草到门口,却不见红杏的踪影。 春草也发呆,刚刚她还在这里呢,怎么转眼就没了影? “奴婢去找找?”春草看向徐若瑾,徐若瑾摇摇头,“等一下,若是还没来,咱们就先去。” 春草刚要点头答应,就见红杏从主屋后面小跑着回来。 一脸怒气冲冲,好似刚与谁吵了架。 看到徐若瑾和春草都在,红杏忍不住抱怨开来,“奴婢先说,奴婢可没吵,而是忍了。” “为了什么事?”春草先问。 红杏看了一眼徐若瑾,咬着嘴唇,满脸委屈: “昨儿是奴婢守夜,早上四爷起身早,凤莺又没在,我便给四爷递的洗漱水,伺候的早饭,刚刚凤莺拽着奴婢去后院,骂奴婢是狐媚子……有心……有心勾搭四爷。” 红杏眼泪汪汪的,“奴婢若有那个心思,天打雷劈!” “行了,咱们先去福雅苑,一切都等回来再说。” 徐若瑾收敛了心神,带着她们便往外走。 临到门口时,凤莺正好回来。 给徐若瑾行了礼,与红杏擦身而过,倒是仰头瞪了她一眼。 红杏气的头昏脑胀,只闷声不语的跟在徐若瑾的后面。 尽管今儿起的早,用不着一路匆匆赶去“福雅苑”,可走到这里时,徐若瑾也有些粗喘腿软。 不用多猜,都是那个家伙昨晚上太…… 顾不上心里腹诽梁霄,徐若瑾已经看到有丫鬟迎过来。 “给四奶奶请安,奴婢白芷,是夫人身边倒茶的。” 白芷撩起了帘子,“四奶奶进。” 徐若瑾笑着点点头,拿了一个绣包赏了她。 “谢四奶奶赏。”白芷没有推辞,笑着福身行礼,把绣包收下。 梁夫人还没有露面,徐若瑾便坐在屋中等。 白芷沏好了茶放在一旁,徐若瑾轻声问她:“婆婆早间醒了吗?” “屋里的事奴婢不知道,都是方妈妈负责的。” 徐若瑾微微点头,没有继续问。 梁夫人是大族出身,一张一弛都格外注重规矩。 即便到了中林县这等小地方,虽然伺候的人比在京都少了些,但丫鬟婆子们的职责也都分的格外清晰…… 只是等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梁夫人还没有动静儿。 屋角的计时沙漏在缓缓的滴着,此时已经过了卯时末刻,难道今儿还是要晾着自己? 徐若瑾脸色未动,心里却在讶异的琢磨。 虽说昨儿已经告诉自己不必来了,可徐若瑾仍觉得不应该落下…… 不过晾着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压根儿就瞧不上,还出来见自己干嘛? 只是那是梁夫人的事,自己却不能擅自走,不能真的不来。 谁让她是儿媳妇儿呢? 徐若瑾平缓了心,继续慢慢的等。 又过了小半晌的功夫,倒是梁芳茹从屋里走出来。 “三姐姐。” 徐若瑾先福了身,梁芳茹脸色那般的尴尬,又是从梁夫人屋里出来,显然是婆婆不想见自己。 “天气寒凉,母亲今儿不舒服,还没起身,你也不用等了,” 梁芳茹挤出几分笑来,“院子里还有事吗?若是无事的话,到我那里坐坐?” 徐若瑾对梁芳茹的突然相邀,倒是很意外。 “三姐姐开了口,院子里有事也是没事,我巴不得与三姐姐多亲近亲近。” 挽上梁芳茹的手臂,徐若瑾显得格外殷勤。 好不容易梁家有个乐意搭理她的,她还不借着机会多了解些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是她的机会,绝不能轻易放过。 梁芳茹就居住在梁夫人的东厢房。 虽然不是个单独的院落,但也看得出梁夫人待她不薄。 屋中的字画、玩物摆设都透着雅致的文气,倒是与梁芳茹的性格格外相配。 双面绣的字画屏风后,是一个黄花梨的茶台。 梁芳茹让小丫鬟把茶具准备好,先拿了点心给徐若瑾品尝。 “平常母亲休息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在这里吃茶,看书,外人看着雅致,其实一个人时也很寂寞。” 梁芳茹点燃了炉具,有意煮茶,“如今四弟妹来了,我倒是能有个伴儿了。” 徐若瑾对她的话惊诧过后,倒是认同的点点头,“也是,如今府里除了母亲,就只有梁霄……就只有四爷了,他那个性子吃茶?酗酒还差不多。” 看着徐若瑾轻撇小嘴的模样,梁芳茹倒是笑起来,“其实四弟是面冷心热,时间久了,你就能知道了。” 面冷心热? 徐若瑾暂时不敢认同,只看着煮茶的壶咕嘟咕嘟的烹着水。 梁芳茹看看她,神色逐渐认真起来: “四弟妹别怪母亲这样冷漠,其实以前母亲是个性格和蔼温顺的人,只是家中突然遭变,连续遭受着打击,受得住也得受,受不住也得挺着。” “原本她对四弟的婚事抱有最后一丝期望,只可惜四弟不肯。母亲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时间久了,就会好了。” 梁芳茹看着她,“四弟妹是大度的人,应该明白的,对吗?” 徐若瑾已经感觉出梁芳茹是有话要说,并没有太过惊讶: “三姐姐说的哪里话,已经进了梁家的门儿,孝敬母亲是应该的,昨晚与他我也说了,对母亲,我是尊敬的。” “那便好,那便好。” 梁芳茹的笑容更浓了,“我心底一直都期望梁家能回到之前那样的欢畅日子,只可惜那是梦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出现,也只能期待这个小家的人气旺一些。” 徐若瑾顿了下,壮了胆子问道: “三姐姐,恕我冒昧,对梁家的事,我知道的少之又少,不知道你能不能讲一讲?” “我如今进了梁家的门,好歹也算是梁家的媳妇儿,只怕一无所知的话,有时候嘴快,犯了哪门子忌讳,惹得母亲和家人都不高兴……” 徐若瑾的请求让梁芳茹犹豫了半晌。 “其实……” 梁芳茹的笑容不在,而是一脸凝重:“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讲的了,因为那是梁家忠义,而非丑事!” 第157章 家史 依照梁芳茹所讲,梁大将军是被奸党诬陷的。 这件事的起因要追溯到梁家前两代人的身上…… 大魏国的边境之地有一相邻的国度,叫七离国。 之所以称之为七离,是因为此地是由三座山脉和四座岛屿相互围绕而成。 梁霄曾祖一辈曾是大魏国的军户,先帝登基之时,跟随废太子逃到了边境,攻下一座山脉。 废太子过世,可梁家又不可能再回到大魏国都,于是便在那里建起村落,生活下去。 先帝登基,派人下旨,梁家人只要在当地筹军守住边境,之前协助废太子逃亡一事不再追究,更是赐了梁家曾祖三代免死牌,以示诚意。 终归不是当地的匪盗,梁家便起了纷争。 不过最终梁家曾祖做了决定,不能在此地被称之为匪盗,还是忠于大魏,才是良策。 于是梁家祖孙便开始习武,入军,与七离国征战多年。 先帝也很有诚意,把梁家的很多人提为将军,调职各地,回京都任职。 祖祖辈辈在边境拼搏,死的死,伤的伤,曾祖一辈早已过世,梁霄的祖父一辈也不过剩下兄弟二人。 当初的百人大族,如今也不过剩下十几个男丁。 六十年过去,新皇登基,对梁大将军和七离国的态度与先帝不一致。 于是朝中众人开始挖起了梁家祖辈的罪状,称梁家是逃贼,是曾有叛逆之罪的人。 先帝赏的三代免死牌,截止到梁大将军这一代。 所以才有梁大将军被责贬到中林县的边境做苦役。 徐若瑾听的张大了嘴,她万没有想到梁家会有这么复杂的历史。 “……其实梁家现在也还有几户,只是,只是父亲被责贬之后,便都无声无息的归顺了朝中各个派别之下,虽是姓梁,但曾经的亲情已经很淡了。” “那梁家还有什么人?”徐若瑾追问。 梁芳茹思忖下,道: “还有一位五叔祖父和二伯祖父,那两房的梁家人还有七七八八,五叔祖父家人各处都有,二伯祖父在京都,咱们家还有大哥和二哥,都守在七离国的边境,不允回来。” “大哥是母亲所生,二哥与我是太姨娘生的,但母亲待我们都如亲生一般。” 徐若瑾听的有些发懵,仔细想想,便道:“那……若是梁霄这辈人犯了罪,没有免死一说了?” 梁芳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完全是,因为父亲军功卓绝,先皇还曾单独赏赐过一次免死令,但只能传嫡亲后辈,父亲给了大哥!” “怪不得母亲想让四爷接下忠勇侯府的亲事,起码能保命。”徐若瑾抽抽鼻子,倒是把梁芳茹给说愣了。 可仔细想想这话也无错,大哥有一次免死令,梁霄虽没有,但却是嫡子,有忠勇侯府拖了底,的确是件好事。 但这话虽然有道理,只是出自四弟妹的口中,实在有些奇怪。 “谁也不知将来会有什么结果,所以说,你嫁来梁家也谈不上好赖。” 梁芳茹看着她,“如若有一天,真的又出什么变故,你也……” “三姐姐有话直说,不用藏着掖着,不过就是跟着吃瓜落,跟着定罪呗。” 徐若瑾杵着小脸抿着茶,满心的毫不在意,“反正我横竖就这个命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我向来不做坏事,否则张家的那个恶人坑害我多次,我都没死成,我怕什么。” “你呀!” 梁芳茹手指轻点了下她的脑门,“你和四弟才是绝配,一个赛一个胆子大,没心没肺!” “活的洒脱一点儿有什么不好?” 徐若瑾摊开了手,“好歹是喘着气呢,总比死人强,那就能过好一天是一天,有什么可矫情的?” 想到“矫情”这俩字,徐若瑾又想到了梁霄。 “唉,四弟的伤,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梁芳茹只说了这一句,便重新倒好了茶,换了话题,与徐若瑾说起配茶的方子。 两个人依依呀呀说半晌,已经到了用午饭的功夫。 徐若瑾凑合在梁芳茹这里用过午饭,才回了“若霄轩”。 一路上她都在想梁芳茹与自己说的这些事情。 之前心里的确对梁夫人的冷漠有那么些抵触,如今看来,倒释怀了一些。 梁家祖辈留下的痕迹,都要在梁霄这一辈清算。 而当初他跟随梁大将军来中林县又遭遇刺杀…… 说不清下手的是什么人,更说不清到底是想要谁死! 不过…… 梁芳茹今天突然给自己讲梁家的过往史,恐怕也不是一时兴起。 至于是为了什么,徐若瑾暂时不愿去揣摩猜度。 日子长着呢,她先看管好手边的事便罢了。 回到了“若霄轩”,徐若瑾进门便看到了凤莺也在。 褪去了披风大袄,徐若瑾换上了屋内穿的便服。 想到三姐姐提起梁霄的伤,徐若瑾又想到了他喝的药。 不知药的成分,只怕有与酒对冲的禁忌。 徐若瑾看向了凤莺,问道:“早间四爷走的时候,喝药了么?” 凤莺一怔,回道: “早上不是奴婢侍奉的,四爷没喝,只能等晚间回来时再重新煮了。” 徐若瑾吩咐道:“把药拿来给我看看。” “四奶奶要药干什么?”凤莺没有马上去拿,倒是反问起来,“那是夫人请名医为四爷定期诊脉开的药。” “我要干什么,需要向你解释么?” 徐若瑾的语气很平淡,只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 凤莺被盯的有些心虚,想要顶回去,翕了两次都没敢出声。 转身离开了屋子,她取了药包回来,“这是晚间需要再煮的药,今晚归凝香管。” “行了,下去吧。” 徐若瑾摆手打发她,凤莺却愣住了。 让她走? 她去哪儿? 徐若瑾又看着她,凤莺一心不自在的转身离开。 红杏走到门口狠瞪了她两眼,“死蹄子,不过也是个奴婢罢了,却好似比谁都厉害一般,还没被四爷看上眼,就真拿自己当个小主子了,呸!” 春草拽了拽她,示意红杏不要乱说。 两个人转身看向徐若瑾,却见她正打开药包,分辨着其中的药料。 红杏是提起一股气撒不出来,因为四奶奶根本不往心里去,只能闷声闷气的憋回去。 黄妈妈站在旁边看半晌,肚子里有话,却不知该不该说。 这才两天的功夫,院子里的丫鬟便这么活泛了,时间久了,还能有好吗? 只是四奶奶并不是个蠢笨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示,到底是不懂?还是故意装傻? 不是贴身伺候的妈妈,黄妈妈根本不敢擅自多嘴,只能在旁边看着。 徐若瑾却根本没有理睬凤莺的事,更没理会红杏谩骂的话。 一心一意的琢磨着药方,分辨着其中的药料。 这药是治伤筋动骨的,温和的方子。 可梁霄上蹿下跳、像鬼影子一样闪来闪去的,根本不像伤了筋骨的人。 他喝这方子,有用吗? 第158章 肉疼 徐若瑾并没有把这一包药还给凤莺,而是让人告诉凝香,再去另寻一包,熬给四爷。 明日便是三天回门,徐若瑾暂时抛开了这件事,准备着回娘家要带的礼物和给丫鬟婆子们的赏钱。 之前是被人诟病着出嫁的,如今回门,也不知有多少人会盯着自己。 若没有梁芳茹说的那些话,她或许还没有刻意炫耀的心思,如今却打算风风光光的回去。 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都把下巴抬起来、把嘴闭上。 选了另外一套的大红喜服,徐若瑾刻意配上自己最好的发簪和头钗。 连带着要跟着回去的春草和红杏,她都特意吩咐穿一身好料子的衣袄,又拿出库房里的貉皮子给了她们。 春草欣喜的连夜做了两个衣领子,她与红杏各一个。 徐若瑾另给了小可和杨桃每人一个鼠领子,她们也没吃春草和红杏的醋,笑着便去改在自己的棉袄上。 杨桃连剩下的一小条都没舍得丢下,编了几朵小花,为徐若瑾做成了扣子套。 自己的丫鬟赏了,徐若瑾也不会落下凝香与凤莺。 拿了一条狐狸皮,徐若瑾让红杏送去给凤莺,“你拿去给她和凝香,怎么改怎么做,都随她们的意。” “这么好的东西您自己都没用呢。” 红杏有些舍不得。 早间刚被凤莺挤兑几句,四奶奶还要对她们这样好…… “去吧,听话。” 徐若瑾没有多解释,哄着红杏,让她别闹小脾气。 红杏憋了一口无奈的气,也只能送出去。 未等一会儿,徐若瑾便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就一条狐狸皮?你不是给昧下了吧?我和凝香可是两个人。” “四奶奶都没舍得自己留下赏了你,你还挑三拣四什么?” “让你说的,四奶奶好似穷的什么好物件都用不上似的……” “给了你,你还这么多嘴?我和春草得的是貉子皮,好的都给了你。” “哟,合着我还高了你半截呢?” 一阵气闷的脚步,红杏狠跺着脚进了门,便见徐若瑾在看着她。 谩骂的话不用再说,显然四奶奶是听见了的。 过了小半晌,凤莺和凝香进门来谢恩,抬头就见徐若瑾坐在屋中吃茶,她也愣了一下。 “谢四奶奶赏,奴婢给四奶奶谢恩了。” 两个人齐齐的行了礼,徐若瑾看着凤莺,“物件不多,只有这一条,不知道是否能做成你们二人的,旁的不成,打个衣领倒是行的。” 轻笑一下,徐若瑾道:“我对织绣手艺着实是一窍不通,你觉得如何?” 凤莺本以为四奶奶是小气的,还想让她们心里记恩,却没想到说的这般客气。 只是客气换来的却不是恭敬,反倒是不屑…… “两件衣领子倒是需要改一改,虽不算小活儿,但奴婢还是做得了的。” “那就好。” 徐若瑾一笑,看向了凝香,“凤莺既然主动担了这件事,你也替她分担一些吧?这几天都由你来伺候着四爷吧,凤莺做针线活儿也累眼睛,就别起早贪黑的了。” 凝香豁然怔住,见四奶奶在看她,便立即行礼答应下来。 凤莺憋的一脸通红,完全没想到自己逞了一句能耐,却被四奶奶抓住了,让她远离四爷? “奴婢不怕累。”凤莺连忙补话。 徐若瑾摇摇头,一副慷慨体贴的模样道: “还是听我的,等把活计做完了,你们小姐俩儿再商量着分派,我就不再管了。” 凤莺还想再开口,徐若瑾把笑脸收敛起来,直直的看着她。 凝香连忙拽住凤莺,“还不谢谢四奶奶?” 凤莺心里不忿,却知道不能再硬顶,否则被拿捏住话柄,夫人是不会饶过她的。 “四奶奶真为奴婢着想,奴婢感激不尽,这就先下去了。” 凤莺倒吸一口气,“奴婢也一定尽快把活儿做好,不能因自己的私事,耽搁了伺候四爷和四奶奶。” “行了,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徐若瑾摆了手,凤莺和凝香便立即离去。 刚刚跨门出去,便听见红杏爽朗的笑声…… 凤莺气的猛跺脚,一溜小跑离开了这里。 屋内。 徐若瑾埋怨的瞪了一眼红杏,“不听话,不让你与她吵嘴,你偏要斗两句!” “她实在太过分了,那样说您,挤兑您,奴婢哪能忍得了?”红杏满心不忿,嘴快撅到了南门外。 徐若瑾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这一次是我在屋中听到了她争吵,不得不小小的惩治她一下,若下次你再与她吵嘴,我就罚你。” 红杏见徐若瑾不像是说笑,心里“咯噔”一下。 可她实在不明白四奶奶为何这样纵容着凤莺。 不过是伺候四爷的丫鬟罢了,还是梁夫人刚派来没多久的,至于这样吗? 黄妈妈看出苗头不对,斥着红杏道: “以后吵嘴也不许在四奶奶面前吵,吵完了也要做出委屈模样,你这个丫头,平时挺聪明,怎么到了梁府还越发的糊涂上了,你见四奶奶什么时候吃过亏?嗯?” 黄妈妈一提醒,红杏怔住的眨眨眼。 对啊,她什么时候见过自家主子吃过亏? 倒是每次都是别人受罪…… 红杏看着徐若瑾,徐若瑾朝她轻眨下眼睛什么都没说。 嘿嘿咧嘴傻笑,红杏心底记下,更多的是信任。 她最应该信的便是自己的主子,那才是最聪明的人! 梁霄晚间回来时,凤莺正在与凝香争吵。 “我就天天晚上去伺候四爷,我看她能怎么着!” 凤莺看着凝香道:“你若是还知道咱们俩是一起的,就听我的,咱们身后是有夫人的,难道还怕她?不过是拿一条狐狸皮子便想收了咱们俩的心,我呸,哪里对得起夫人?” “今晚上我去,明天我还去,我倒看看她会不会对我发火!” 凝香一脸苦涩,却又犟不过凤莺,只能看着她把那包药抢走,无奈的叹了口气。 徐若瑾这会儿正在听梁霄说着明天的安排。 “明天安排了两辆马车,选了四十抬的礼还回徐家,你还有什么想的,都一并说出来,晚间准备还来得及。” “四十抬礼还回去?” 徐若瑾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还?” “对娘家还这么小气?”梁霄奇怪的看着她,“礼单都在这里,你斟酌着办吧。” 徐若瑾一把抢过来,仔细的翻着看。 这些物件要是都给的话,得多少银子啊? 之前还觉得自己一百多抬的嫁妆出门子是多么富裕的事,如今想到要还回去近一半儿,怎么这样肉疼呢? 第159章 仁义 2015·扫黄打非·净网行动正在紧密进行中,阅文集团将积极配合相关部门,提交资料。 请作者们写作时务必警醒:不要出现违规违法内容,不要怀有侥幸心理。后果严重,请勿自误。(已有外站作者,判刑三年半)徐若瑾感慨了半晌,知道自己心疼,这些物件也要还,只能把心思彻底撂下,不再思忖。 早上被梁夫人晾了很久,又与三姐姐聊天知晓了梁家事,外加凤莺个小妮子搅和了半晌,徐若瑾身心疲惫,浑身无力,洗漱后沾了床便睡着了。 不仅睡着,而且还有轻微的鼾声。 梁霄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真没忍心把她揪起来再亲热一番。 门口有了轻轻的声响,梁霄皱眉看过去,却发现是凤莺端了一碗药。 “四爷,您今儿的药还没有用,奴婢为您熬好了……” 梁霄皱了眉,转头看了看徐若瑾未醒,披好衣裳,从内间走出来。 晚间值夜的是春草,凤莺大半夜的来送药,她也被折腾起来,正在一旁点着蜡烛。 “放在那里就行了。” 梁霄指着一旁的桌子,“以后用药的事让四奶奶接手,你不用管了。” 凤莺当即呆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梁霄,下意识便道: “四、四爷,这事儿是夫人教给奴婢的,奴婢怎么能撒手不管,四奶奶她哪能……” 梁霄的眉头忽然皱紧,“你怎么称呼她?”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故意的。” 凤莺立即跪地认错,“四爷,奴婢绝对没有不敬四奶奶,只是刚刚心急说错了话,奴婢觉得四奶奶如今刚刚入府,事情繁多还没有完全适应,所以想替四奶奶分担一些,想必夫人也是这么考量,所以才让奴婢与凝香来专心管这件事,奴婢若情急说错了话,请四爷恕罪!” 梁霄盯了她半晌,没有说话,拿起药碗一口喝下,便转身进了屋。 凤莺听到屋门关上,才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 看到春草在门口看着她,凤莺的脸色突然很冷。 拿起空荡荡的药碗,走到春草身边,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顾忌屋内的人没有开口,咬着嘴唇步出门外。 春草对凤莺的怨怼毫无表情。 吹了刚刚点起的蜡烛,便躺下睡了。 四奶奶鲜少起夜,她也能睡的踏实…… 翌日清早,徐若瑾醒来时便感觉自己身上特别的沉。 睁开眼一瞧,却是梁霄的胳膊搭在了她的腰上…… 轻轻的推一下,梁霄的手臂未动。 用力推,还不动。 徐若瑾扭头朝他看去,却见梁霄睁着眼睛在看她。 “你都醒了还不拿开?故意犯坏!” 梁霄倒是很平淡,“想试试你到底有多大力气。” “试好了吧?还不拿开。”徐若瑾继续用手推着,梁霄微蹙眉头,把她往怀中一搂,“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 徐若瑾撇撇嘴,“还睡什么了,天亮之前便要回,还是早些出门的好。” 梁霄拆穿她的说辞,“你什么时候这样喜欢徐家了?” “从嫁给你以后!”徐若瑾扭过了身子,两只手把他的胳膊推开,立即翻身下了床。 怕梁霄再拽她回去,徐若瑾立即朝门外喊:“春草,我起床了,要洗漱!” 门外响起了簇簇的脚步声,梁霄掀开被子下了床。 徐若瑾看着他去了净房,立即打开内间的门,春草和红杏等人进了来,随后便是凤莺和凝香。 看到凤莺一脸怨气,徐若瑾还有些奇怪。 “你身子不舒服?” 凤莺被问的一愣,“奴婢身子挺好的。” 徐若瑾点点头,又问:“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家里爹娘都安好,没事的。” “如果有事尽管说,回去办完了再做事也不碍的,若霄轩也没太多活计,不忙。” 徐若瑾的好心好意却更让凤莺的脸色难看。 听在她的耳中,这明明就是四奶奶在撵她走…… 昨儿四爷突然开口让她把药交给四奶奶,凤莺想了一宿,早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赖在四奶奶身上。 若不是她开口要求的,四爷怎么会那么说? 如今四奶奶又在撵她,凤莺心里一股火发不出来,却憋了满眶眼泪儿,委屈的不得了。 只是她的委屈徐若瑾没看着。 因为这会儿梁霄从净房出来,她便准备洗漱。 稍后还想精心的打扮一番回娘家,路上说不准会遇上谁、碰见谁,她都要笑呵呵的去打招呼,封住那些看热闹人的嘴。 春草从外跟进来,见四奶奶根本没理凤莺那一茬,不由轻声问着:“您是想撵凤莺?” “没啊。”徐若瑾擦着脸,满脸疑惑,“怎么会这样问?” 春草无奈的一笑,把昨晚的事也说了,“……四爷让她把药的事交给您,她跪了地上求,四爷才没理,您今儿一早便说她家中有事或身子不利索,她估计一定会想歪的。” 徐若瑾瞪大眼睛,“我是看她一早上沉着脸,发自内心的去呵护一下,难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得不了好报?” “估计是。”春草没否认。 “那就依她随意想吧,我哪有空去琢磨她的心思。” 徐若瑾轻撇嘴角,“既然存了那份心,就让她早早的发泄暴露出来,这些矛盾咱们早收拾了早利索,就等着看吧,反正,我不着急。” 春草轻应一声,便伺候着徐若瑾更衣。 黄妈妈进来为徐若瑾盘头,格外精心,分毫不亚于出嫁当日。 徐若瑾看出她欲言又止,倒是主动的提了,“我会与父亲提一下母亲的事,你不用在这里心里犯嘀咕还不说出来。” 黄妈妈的手一松,梳子掉了地上。 慌忙的捡起来,黄妈妈再看向她时,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半晌才吭出一句: “老奴但凡还能动一天,就伺候您一天,若有异心,天打雷劈!” “行了行了,我也是为了自己。” 徐若瑾似自言自语,“徐家被人当笑话看,我就永远被当成笑柄,否则哪能连个丫鬟都在我面前拿乔端架子?有些事可以不介意,但一辈子的事,我是不会退让的。” 黄妈妈没有回答,但梳着头发的手更加沉重…… 徐若瑾收拢好后,随着梁霄离开梁家上了马车。 凤莺让凝香守在院子里,她要出去一趟。 “你干嘛去?”凝香满脸担心。 凤莺咬牙,一脸的怨气,“夫人一定很想知道四奶奶这两天都做了什么,这个不能怪我,她不仁,就莫怪我不义!” 第160章 回门 梁霄并没有骑马,而是随同徐若瑾一起坐了马车。 梁府的马车虽不奢华,但规格和设施就比徐府强上太多了。 宽敞的空间至少可以坐下六个人,铺着的羊皮毯子和烧着的银碳的暖炉,让徐若瑾横在靠枕上就想睡。 只是为了不压坏了发髻,她也只能想想罢了。 梁霄半靠在软枕上看书,格外认真。 徐若瑾凑过去,却发现他看的是药书…… “奇怪么?”梁霄目光仍在书上,与她随意说着:“都说久病自成良医,我倒要试试。” “你晚上喝的药是自己配的?”徐若瑾微蹙眉头盯着他。 梁霄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你看过那些药了?” “看过,不像能治病,顶多是调养。”徐若瑾心直口快,直接说了自己的见解。 梁霄猛的盯着她,把徐若瑾吓了一大跳,“怎么这样看着我?要吃了我啊?” “没什么,”梁霄的神情缓和了些,“你倒是很会藏拙,若非你说,还没想到你对药理这么通透,只是小心言多必失。” “用不着你在这里警告我。”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无心让我知道你到底什么毛病,又何必昨晚让我接手你吃用的药?娶我时,你就知道我不是个能随意糊弄的傻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后悔了?” 梁霄看她撅嘴扭过脸。 徐若瑾点点头,“后悔了。” “我来补偿一下……”梁霄伸手把她抱入怀里,徐若瑾立即手忙脚乱的慌了! “你别乱动,你干嘛?这是马车,不许胡来,你快放开……” “想什么呢?” 梁霄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继续打开书,“没想到你还挺好色。” 徐若瑾“扑腾”一张大红脸,可看他轻翘的嘴角明显是在捉弄自己! 坏人! 徐若瑾心里愤恨的骂,不肯就这么咽下心里的气,她气冲冲的道: “上次不是说我若开酒铺,随时让你帮忙都行吗?我要用药材,要酒,要人!” “给。” 梁霄朝着她的屁股猛打一巴掌,“现在先别动,我在看书。” “哼!” 一路上晃晃悠悠,挣挣扎扎,腻腻歪歪,徐若瑾的发髻早已乱了。 到了徐府,梁霄先下了马车,徐若瑾把黄妈妈叫到车上,帮自己再整理一番。 看着四奶奶一张红扑扑的脸,黄妈妈不由得想歪了:“天气还凉着呢,您也得多注意身子。” “嗯?” 徐若瑾没明白,待看到黄妈妈的脸色,她便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你想错了,才没有……” 黄妈妈舒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不然这么大冷寒天的。” “快收拾好下车吧,下面人还都等着,别时间久了再多乱想。” 徐若瑾连忙打断黄妈妈的话,两个人快速的折腾完,春草才撂了马车的帘子,扶着四奶奶下来。 尽管只离开了三天,但再次的回到徐家,徐若瑾感觉自己从里至外都有着很强的变化。 看到了府外围观的人们,徐若瑾转过身微微笑着点了头,看向红杏,红杏便拿出一个篮子,里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喜包。 抓起两把朝着孩童们的方向抛洒。 嬉笑的声音呼喝震天,倒是让门口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徐耀辉站在门口笑容也很浓,“回来好,回来就好,快进府,外面凉。” “是。” 徐若瑾由春草扶着,缓缓的迈进徐府。 四十抬还礼的箱子一个接一个搬进府门,外面的百姓也越聚越多。 有被梁家的手笔惊住的; 也有立即破了梁夫人看不上徐若瑾的传言的; 还有猜度里面会不会是空箱子的; 更有一声不语,数着到底是多少抬数目的…… 此起彼伏的议论,让徐家又成为中林县的焦点。 只是府内正厅当中,徐若瑾却看到了意外的人,徐子麟。 徐子麟是在昨天才回到徐家,其实他早已回来,只是一直都没有露面。 看到徐若瑾风光出嫁、风光回门,他的心里五味繁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他被张仲恒坑了,险些把妹妹搭进去。 如今再看,当初的确做的有些混蛋。 听到家人说起李秋萍生儿子时,便是二妹妹在旁边守着,更是贴补了银子赔给李家。 徐子麟觉得无颜见她,可又不能再不迈进徐家的门。 如今看到梁霄,再看到徐若瑾,他只站在那里尴尬的露出笑,一句话都没有说。 徐若瑾上前打了招呼,却并没有坐下叙家常。 因为不仅是徐子麟回来,屋内还有一个外人,那便是严弘文。 他怎么还没走? 梁霄对徐子麟和严弘文的出现,分毫都不意外,只是看着徐子墨拽着徐若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思念,格外不爽! “二姐,你才走了两天,我就很想你啊!” 徐子墨胖墩墩的身子,却红了眼眶,“平常你在的时候不觉得,可那天送走了你,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一把抓住徐若瑾的手,徐子墨求着道:“我有空时去你家看你行么?” “行,想去就去。”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被梁霄盯的后背发烫,拍拍徐子墨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帕子。 严弘文半挑着眉毛,嘴角抽搐,“挺大个男人了,还哭哭啼啼的,看你那一身肥肉,啧啧……” 徐子墨不敢还嘴,只能不服的撇撇拉倒。 徐子麟看出了不对劲儿,催着徐若瑾先回去歇歇,“院子一早吩咐人为你打扫好了,往后也都给你留着,先回去看看,是否合你的心?” “去吧,我留在这里替你应酬下严公子。” 梁霄说着话,目光却看向了严弘文。 徐若瑾只觉得这几个人都很莫名其妙,何况她也的确有话要与父亲说,“……那我先陪着父亲去用杯茶。” “好好,咱们父女好好聊聊。” 徐耀辉立即先往书房行去,徐子墨有心跟着二姐跑,却被梁霄一把摁住,“坐下,稍后喝酒!” “啊?呃,好、好吧。” 徐子墨缩了脖子,看梁霄那魁梧的个子,就知道这位姐夫他更惹不起。 徐子麟留在正厅当中,陪着梁霄与严弘文。 对严弘文这个人,他也觉得很奇怪…… 第161章 伤情 徐若瑾与徐耀辉到了书房,丫鬟们沏好了茶,便被打发出去。 “你在梁家……” “回门礼您也看见……” 两个人一同开了口,徐耀辉抬起手,“让我先说。” 徐若瑾点了头,“父亲说。” “嫁去梁家这两天,感觉如何?梁家还有什么人在?” 徐耀辉盯着她,目光颇有些紧张。 “还好,没有太出乎意料。” 徐若瑾顿了一下,继续说起来: “今儿回门,梁家摆开的阵仗父亲也瞧见了,不管女儿在婆家过的如何,婆婆和梁霄都是为了打破女儿在梁家受冷待的传闻,您也不必再多忧心。” 徐耀辉也如此认同,“看到了,为父也很是惊讶,很惊讶。” “所以女儿希望父亲也能做出相应的回应。” 徐若瑾抬头望着他,“这样女儿在梁家也能得到些重视,起码不是现在的状况……” 徐耀辉沉叹一声。 不用问,他也能够理解女儿话中的含义。 “这件事父亲也想过,都是长久之计,不在于一时。” 徐若瑾眉头微蹙,“也可以一时缓解,起码先让徐家的人都周全了,别再零零散散,今儿三弟哭诉的样子您也瞧见了,之前母亲在时,他何时这样过?” “依着女儿的意思,开始尽快筹备大哥续弦填房的亲事,新嫂子进了门,掌家管事,好歹也有人能照看小侄子,再让母亲出面与家人团聚,家和万事兴,如今的状况,实在让人堪忧,女儿在婆家也直不起腰来。” 徐耀辉沉默了。 久久的不做声。 那一日在书房,杨氏被严弘文发现后,徐耀辉已跪了地上,才算留住杨氏一条命。 朱方一掌拍在杨氏的头颅上,此时,也不用再对杨氏用什么手段,她已经呆傻,好似个疯子…… 却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吓傻了。 “父亲,” 徐若瑾还想再继续劝,徐耀辉却摇了头,“这件事急不得,我或许过一阵子便要调离中林县,待离开之后再提你母亲的事,倒是你大哥的亲事已经开始筹备了。” “那……女儿能去看看母亲么?” 徐若瑾突然提议,让徐耀辉怔一下,“怎么想起要看她?她对你一直不好,这件事父亲心中有愧,她……恐怕也难面对,还是算了。” “即便走个过场,也要看一看母亲吧?” 徐若瑾不明白为何父亲迟迟不让她再见杨氏…… “不急,待用过饭以后再说。” 徐耀辉的推脱让徐若瑾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聊了半晌梁家的人和事,徐若瑾突然看到门口有人影在晃。 “谁在外面?” 徐耀辉也看到了,直接问了话。 陈才立即回道:“老爷,是柳姨娘,想来为二姑奶奶请个安。” “小侄子来了吗?抱进来我看看。”徐若瑾直接提到徐子麟的孩子,她只想知道,大哥已经回来,孩子是否换了人…… 门“咯吱”一声轻开,柳姨娘抱着孩子进了门。 徐若瑾的脸色一冷,看向了父亲。 徐耀辉看到孙子倒是老怀欣慰,立即洋溢出慈爱的笑容。 “婢妾给二姑奶奶请安了,” 柳姨娘殷勤的福了福身,便把孩子递到徐若瑾的怀里,“孙少爷从您今儿来了就不哭不闹的,婢妾寻思着怎么也让二姑奶奶看看,他能顺顺利利的生出来,都多亏了您。” 徐若瑾看着怀里的孩子,只微微的点了下头,“小侄子现在一天要吃几顿奶了?” 柳姨娘愣住,没想到徐若瑾会问这样的问题。 “应该是四五次吧?平时都由奶娘管着,婢妾不太清楚。” “一次能睡多久?”徐若瑾继续问。 “一、一个多时辰吧。” “小脸有些发红,是不是捂的太多了?” 徐若瑾掀开孩子的衣襟看,里三层、外三层,还用一整块羊皮做的裹巾,身上滚烫滚烫。 柳姨娘一脸的尴尬,只觉得头皮发麻,解释的话倒不是冲着徐若瑾说,而是冲着徐老爷:“婢、婢妾也是怕孙少爷凉到,所以让妈妈们多给围上些东西。” “你不知道男娃子捂的多了,反倒容易出毛病么?” 徐若瑾的质问让柳姨娘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她旁日根本就不看这个孩子,哪里懂这些? “行了,叫奶娘进来,孩子先在我这儿陪着,你可以回了。” 徐若瑾开了撵人的口,柳姨娘立即看向了徐老爷。 徐耀辉也满心无奈,只能摆着手,“行了,先回吧。” 柳姨娘咬着嘴唇,好似要哭出来一般,“婢妾告退。” 徐若瑾抱着小侄子逗弄他乐,分毫不在意是否故意的挤兑了柳姨娘。 当初她帮柳翠,也是一时之策,却没想到她成了姨娘,却开始心歪起来。 刚刚问的话,如若是用心照管孩子的,不能全答上,起码也知一二,徐若瑾也不会再冷颜待她,而她磕磕绊绊,全都不知道,哪里是用心了? 只是向徐耀辉邀宠时,才亲自抱着孩子来看看。 拿了孩子当算计的工具,着实可恶…… 眼见柳姨娘被挤兑走,徐耀辉略带埋怨的看她道:“行了,把人都挤兑走了,你也踏实了?在梁家可不能这么任性,多观察,少起事端,否则对你不利。” “我问的话,若是她都能顺顺利利的答上来,还用那么难堪?” 徐若瑾把孩子递给了奶娘,“我从不给人下绊子,问的都是实话,如若不心虚,自然站得住脚。” “说不过你,也不知你这脾气到底像……像谁。” 说到最后,徐耀辉突然软了下来,“别让严公子和姑爷久等了,还是那句话,多看,少惹事,否则为父也帮不了你。” 压根儿也没帮过…… 徐若瑾心中腹诽,却没有表达出来。 “严弘文怎么还没走?”徐若瑾对他持有怀疑的态度,总觉得这个人另有目的。 徐耀辉看着她,“还不是为了你这门亲事,终归都是为了你好!” 徐若瑾心中却并没这般认可,但也没有再多话。 带着小侄子随同徐耀辉又去了前厅,却见梁霄正在与严弘文下棋。 梁霄平静如水,严弘文嘴角虽笑,却挂着焦虑紧迫。 徐子麟和徐子墨都在旁边看着,好似连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下个棋还这样的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严公子与我们四爷赌了多大身家似的。” 徐若瑾的调侃,让严弘文抬起头看她,“赌的是命,你信么?” 第162章 伤情 赌命? 徐若瑾吓了一大跳! 可看严弘文虽然一脸凝重,梁霄却轻松惬意,怎么可能赌命? “严公子还是不要肆意的说笑,还没过二月初二,不算出了年,莫说不吉利的胡言。” 徐若瑾的讽刺,让梁霄嘴角微扬。 特别是看到她抱个孩子,那份温馨的美,让他的心底轻动:“他没说笑,的确是在赌命,只不过赌的不是他的命。” “怪不得。” 徐若瑾嘴角轻抽,对严弘文这类人,恐怕别人的命都不是命。 梁霄“啪啪”几下落棋,“你输了!” 严弘文咬着嘴不肯服气,“都是你女人来搅和的!” “你才是搅和事的。”梁霄站起身,“这里是徐家,可不是严家!” “你……” 严弘文闷口气,随即冷笑,“你却不问问赌的是谁的命?不怕我动错了手么?” “动错了手,我就剁了你的手。” 梁霄的语气很轻,好似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徐若瑾瞪大眼睛看着他,梁霄将她轻揽入怀,“……出去散散步。” “哦。” 徐若瑾被他的手臂钳制着,也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 只感觉到严弘文气的七窍生烟,盯着二人的目光好似冒火。 把孩子交给了奶娘,徐若瑾与梁霄散步在前面走,说起了严弘文,“你与他下棋,赌的是谁的命?怪吓人的,他一个疯子,你也答应,你不是与严家人有仇的?居然还理他?” “我从不说假话,他动错了人,我自当会剁了他的手。” 梁霄一本正经,徐若瑾翻了白眼望天,“合着都是疯子。” “你小瞧他了。” 梁霄的语气凝重了些,“他就是个吸血虫子,不把人盯死,绝不松嘴。” “会这样?”徐若瑾虽然信梁霄,但与她接触的严弘文却没留下这样阴毒的印象。 “等你慢慢了解严家人,就会知道的。” “严家人关我什么事。” “你早晚都要知道。”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停住脚步,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抬头问道:“说清楚,你有事瞒着我,而且是我的事。” “我还没有十分清楚。” 梁霄拽起她的小手,“待知道了再告诉你。” “借口。” 梁霄不肯再开口回答,徐若瑾没继续追问,两个人慢慢悠悠的回了徐若瑾之前的小院。 之前梁霄来过两次,都是跳墙,这一次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入,他倒格外惬意。 不仅入了闺阁,还娶走了媳妇儿…… 徐若瑾看他躺在自己曾经的床上,那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便来气。 他一定与严弘文之前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肯说而已。 可梁霄这个人…… 不是她能把话逼问出来的,只能等着他自己想说的时候才能知道。 之前她虽对严弘文觉得奇怪,却没有今日这么重。 如若说严家觉得对她和张仲恒之前的定亲觉得亏欠了,送了大礼就罢了,怎么自己出嫁了,他还不走? 他与梁霄之间,说话格外隐晦,自己根本听不懂。 当初梁霄娶她时说什么给她自由,由着她折腾,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上当了。 她就是被困的傻子,还得给他酿酒干活儿,还得搭上这一小身板肉…… 越想越撇嘴,越撇嘴看他越生气。 徐若瑾的眼睛瞪了硕大,却突然发现梁霄的额头涌起了一层汗。 “你怎么了?” 徐若瑾连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梁霄一把攥住她的手,竖起食指挡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转头看了看门外的丫鬟们,徐若瑾想问却又不能说话,只见梁霄的脸色越发苍白,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春草,给我倒杯热水,我觉得有些凉着了,稍后放桌上就行了,我有些累,先歇一下,如果父亲来喊我们,你再喊我起来。” 徐若瑾到门口吩咐着,春草立即答应下来,“奴婢这就去。” 回了内间,徐若瑾把床边的棉帐放下来,将梁霄挡在里面。 春草送来了水,她连忙拿过来倒在帕子上,为梁霄擦着脸。 他的手很凉,徐若瑾的眉头皱了紧。 想必是他刚刚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伤重的模样…… 可他不过是与严弘文下棋,又没做其他的事,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热毛巾擦过了脸,梁霄的脸上缓了些血色。 把徐若瑾抱在怀里,梁霄开始闭目养神。 他的呼吸正吹在她的耳畔,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想要挪一挪身子,他却抱的更紧,“不要乱动。”他拍了一巴掌她的屁股。 “我看你压根儿就没什么事,还动手动脚的!” 徐若瑾的声音轻如蚊吟。 梁霄不再做声,徐若瑾却忍不住心底的好奇,用被子遮住两个人的脑袋,偷偷的问着:“你怎么会突然这样?不过是下个棋而已!” “伤者的呼吸与武者的呼吸频次是不同的。” 梁霄长舒口气,“严弘文身边的老头,不是个一般人。” “朱方?” 徐若瑾叫出他的名字,梁霄轻应,“对,就是他。” “都知道你伤了,又何必要遮掩呢。”徐若瑾不能理解梁霄为何这样做。 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梁大将军挡一刀险些致死,不能再习武,他又何必自己控制呼吸,憋成这副模样? 梁霄的灰眸闪动,即便是被遮掩,仍能看到莹亮。 “不愿说算了,我也不问。” 徐若瑾又摸了摸他的手和脖颈,已经有了些许温度,不再似刚刚那般冰的可怕。 梁霄没有再出声,拉开被子猛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小寐睡去。 徐若瑾一直看着他。 却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这般细致的观察他…… 脸上的的血色逐渐的恢复,倒是让他的五官没那么冷峻威厉。 国字脸,眉毛粗阔,浓密的眉头之间,还有一颗豆大的痣,灰色眼眸狭长锐利,挺直的鼻梁竖直宽大,浓厚的嘴唇却并不殷红,而是淡淡的紫。 如此俊朗的面庞,难怪很多女眷夸赞他帅气,只是棱角分明的腮骨和不喜乐的情绪,显得他清冷凶悍,让很多心仪他的女子望而却步。 不过成为了他的妻,倒觉得这张脸不似初次见时那么可怕,反倒是有一股难解的忧郁,让人始终琢磨不透。 突然,梁霄猛的睁开眼睛,吓的徐若瑾险些大喊出声。 他猛的吻上她的唇,徐若瑾挣扎着轻咛呢喃,推开后,斥着道:“干嘛呢你,别胡闹……” 响起了簇簇的脚步声,春草在门外传话: “四奶奶,老爷派人来请您和四爷过去用饭了。” “行,知道了!” 徐若瑾应答后,便与梁霄先后的起了身。 互相整理好衣襟,走出门,正看到朱方站在院子里。 想到刚刚梁霄的话,徐若瑾心底豁然一紧。 反倒是梁霄又恢复成以往的那副冷静,淡道:“走吧,莫让岳父等急了……” 第163章 满足 与梁霄在徐家吃过了饭,徐若瑾便率先提议要回了。 一是惦记梁霄的身子是否能扛得住太久,二来,她对严弘文多了几份警惕。 特别是站在他身后的朱方,怎么看都心中不喜。 刚刚去小院传吃饭的便是他,徐家的下人那么多,怎么就轮得着他去? 梁霄刚说完这个人有问题,他便出现。 徐若瑾脸上虽保持着和煦的神色,心里已经把这个人划入隔离界限,连话都不愿多说。 “走吧,天也不早了,依着风俗,天黑之前要入家门,别坏了规矩。” 徐耀辉说着圆场的话,徐若瑾立即应下,“过些时日再回来探望父亲,父亲多保重身体。” “妹妹也要多注意,别耍孩子脾气。” 徐子麟的话让徐若瑾露出几分笑,“大哥娶新嫂子的事,有妹妹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二姐,我会去看你!” 徐子墨突然喊了一嗓子,让徐耀辉立即把他瞪回去,“别胡闹!” “行,想去见我,尽管去,二姐等着你。” 徐若瑾拍拍徐子墨,徐子墨咧嘴嘿嘿一乐,开始算计着什么时候能去。 严弘文输了棋,一直都很抑郁,见徐若瑾要走,阴阳怪气的道: “认了你做义妹,我也得尽哥哥情意,若是他欺负了你,尽管找我,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一定为你撑腰做主。” 徐若瑾回不上话,因为她根本就没答应这个人做什么自己的义兄。 可开口应承不对,否认也不合适,索性闭嘴不说,当没这回事。 梁霄握住徐若瑾的手,看着严弘文,冷语道:“中林县这么小,你也呆够了,该走了。” “哼!” 严弘文一声冷哼,分毫不接他的话茬,却也没有反驳。 梁霄没再理他,与朱方擦身而过时,侧眸看了他片刻,才带着徐若瑾上了马车。 把徐子墨和徐子麟打发走,严弘文与徐耀辉进了书房私谈。 “……依若瑾所说来推断,梁大将军还是没有下落,她也刚刚进了梁家,还问不出什么来。” 徐耀辉一脸尴尬,看向严弘文道: “严公子还是莫对此抱太大的期望,何况……何况若瑾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已经对您有些怀疑了。” “只要你不认,她怀疑不怀疑又能如何呢?” 严弘文对此毫不在意,“上次让你在她身边安插人,成了吗?” “已经在她身边了。” “那就行了,有事我会再吩咐你。” 严弘文站起了身,“先沉一沉,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你也该离开这里了。” “是!” 徐耀辉心底压抑着喜色,他早巴不得离开中林县。 “不知严公子打算何时回?” “没看到刚刚梁霄已经警告我了么?” 严弘文顿起几分怒气,“明日就走!” 徐耀辉不敢再多说,躬身送严弘文离开书房,才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作孽啊,为何自己不能明天就离开? 越在这里呆的久,越觉得心底不安。 想到徐若瑾今日提到了杨氏,徐耀辉也着实无奈。 他又如何不愿让杨氏出来?纵使杨氏再不对,那也是她的发妻。 只可惜,她惹到了严弘文…… 只可惜,她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而且已经人事不知…… 自己也只有把她圈禁似乎才是最安全的。 这段煎熬的日子,快些过去吧! 严弘文带着朱方回到所居之地。 “你觉得梁霄的伤到底怎么样?” “之前与您下棋,感觉到他到后来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可他当即与您结了那一盘棋,便带着若瑾姑娘回去,老奴亲自去邀他们用饭,他与……在闺房亲昵,已经无法判断是不是刻意调整了。” 朱方的回答,让严弘文脸色更黑。 “这个家伙倒是够狠的!” 严弘文咬紧了后槽牙,“恐怕他早已看出端倪,故意引我们上钩,才顺理成章的娶了徐若瑾回去。” “也不见得,他会抛弃忠勇侯府的亲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朱方并不认同。 “若是连你都能想的明白,他会想不明白?他梁霄要是那么容易被猜出心思,也就不是梁霄了!” 严弘文抹了下眉头,“不过这小子倒是好运气,娶了若瑾不说,夫妻好似相处的还不错,可我怎么就看不顺眼呢?” 朱方不知如何作答,“少爷,那咱们何时走?” “明天就走,我输了棋,总要履行赌约,否则显得我小气。”严弘文心中不忿,却也愿赌服输。 朱方忙问:“那您打算对谁动手?” “不知道,人太多了,不好选!” 严弘文啧啧两下,“抓阄吧,看谁先倒霉!” 徐若瑾随着梁霄回到梁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让小可把暖炉再烧热一点儿,随即吩咐杨桃去准备热水,“有点儿寒气重,想泡个热水澡再歇了。” 杨桃立即下去做事,徐若瑾关上了内间的门,亲自为梁霄更换衣裳。 亵衣早已被冷汗湿透,显然这一路上他都格外的煎熬。 热水准备好,徐若瑾便扶着他去泡澡。 这确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徐若瑾羞的脸色通红。 前几晚即便有夫妻亲昵,也都是熄灭了灯烛,何况她一直在闭着眼睛不敢看。 这一会儿是逃不了了…… 看向他胸前的疤,很深,显然他之前受的伤造成心脏有损,哪怕不是穿破,也是重撞锤击,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心脏受损,原本就不应再劳力劳心,他之前去找自己,却还翻着墙跳来跳去。 真是不怕死! 手脚冰凉,都因阳气受损。 阳气受损,呼吸的频率和心跳的律动都与正常人不一样,之前他在严弘文和朱方面前刻意压制,就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他喜欢喝自己酿的烈酒,而旁人醉,他却不醉。 看着她小脸红扑扑的趴在浴桶边上,梁霄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 徐若瑾立即拍掉他的手,斥道:“好好泡着,都病了还动手动脚,色胆包天,也不怕丢了命!” 梁霄突然站起身,溅了徐若瑾一身的水花儿。 “你干什么呢?弄了我一身!” 突然被梁霄扛在肩膀上,立即惊声尖叫,“快放我下来,你干什么,你不能……” 把她扔了床上,梁霄吻上她嘴唇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可以满足你。” 第164章 任务 徐若瑾翌日醒过来时,梁霄已经离开了梁府。 昨晚这个家伙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折腾她半宿。 若说前两晚还有点点温柔的呵护,昨晚便是狂风暴雨,让她连直起身子的勇气都没了。 神经病! 疯子! 徐若瑾把心里能想到的谩骂词汇全都想了一遍。 只可惜,她的身子更酸疼了…… “四奶奶,您醒了?” 春草从门口探了头,徐若瑾只哼唧一声,“醒了,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中刻了。” 徐若瑾一个激灵蹦起来,惊道: “什么?都已经辰时了?早上怎么没有叫醒我?还要去给婆婆请安的!” “是四爷不让奴婢们喊您起身,让您多睡一会儿。” 春草的脸上也满是无奈,“奴婢想喊您,可惜凤莺又拦着,说是四爷的吩咐,不能违背,红杏还险些跟她吵了起来。” 徐若瑾不再多说,立即吩咐:“快!快打水,让黄妈妈过来帮我洗漱更衣,已经迟了,若是再晚的话,我的罪过就大了!” “梁夫人前天也没有露面见您,想必今日也不见得会难为您的。”春草往好的方向安慰。 徐若瑾苦涩的一笑,“婆婆不见我,那不是我的错儿,可若是我去晚了,就没那么简单了!” “阿?” 春草有些惊慌,“那,那都是奴婢惹出来的,奴婢坚定一点儿喊您起身就对了!” “别说这么多了,让黄妈妈快一点儿,越快越好!” 徐若瑾顾不得埋怨谁,立即吩咐春草快些行动。 春草应下后,一溜小跑,黄妈妈和红杏忙的脚不沾地,一刻钟的功夫,徐若瑾便出了“若霄轩”的院门,朝着梁夫人的院子赶去。 凝香看到凤莺对着四奶奶的背影插腰冷笑,不由得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夫人的脾气你也不是不了解,若是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定是要罚你的。” 凝香一直不太同意凤莺的做法。 她们虽是夫人派来伺候四爷的,归根结底还是丫鬟。 哪里是能对主子使绊子,穿小鞋的? 凤莺对此很不同意,满脸不屑的否认道: “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听了四爷的话,夫人良善,又怎么能怪我?四奶奶自己起了晚了,还要怪我遵了四爷的意,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虽然是丫鬟,伺候人的,却也没有这样被欺负的道理。” “唉!” 凝香长叹口气,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凤莺鄙视的看了一眼,嘴快撇到了南天门,数落着她:“别以为四爷跟你有过那么一晚,你就觉得身份比我高多少,谁都说得着我,唯独你没资格!” 凝香当即愣在原地,眼睛里涌了泪珠,马上便要落下来。 “你还委屈上了?难道我说的有错?” 凤莺的嗓门更大了,“别以为你在四奶奶面前装成好人模样就能得了好对待,你可是第一个陪过四爷过夜的丫鬟,也是唯一的一个,四奶奶怎么到现在都不问一问,抬了你做通房、做姨娘?且,你自己掂量吧!” 凤莺说罢,转身便回了屋子。 凝香看到院子里其他几个人的神色,只呆呆的站了原地,好似不会动了一般! 她的确是与四爷有过一晚,但也只是那么一晚。 可她是被派了任务,四爷更是为了向夫人有个交待。 四爷对她,从未有过什么情,而她,也根本没有妄想过,只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只求能够活到老。 “日子,偏要这样的对我吗?” 凝香站在院子里,已经忘记了天气的寒冷…… 徐若瑾这一会儿正在梁夫人的院子里罚站。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她晚来了半个时辰。 第一天,梁夫人晾了她很久才吃媳妇儿茶, 第二天,梁夫人根本没有见她,而是三姐姐出面,给她讲了梁家过往的历史。 昨天是三日回门,而今天第四天,她便迟到,而婆婆又早早的出面等着她。 虽然知道婆婆或许是因为对她有意见,故意的刁难惩罚,可来晚了就是来晚了,她也诉不出一丁点儿的委屈,找不到半句借口。 什么梁霄不让丫鬟叫起,什么昨天因为梁霄生了病折腾一宿,这等借口端出来,徐若瑾自己都会觉得堕了身份,反而更是笑柄! “之前觉得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外界如何传你的名声不吉,我也不在意了,可这入门的第四天,你便来晚了,这是故意给我这个做婆婆的脸子瞧?还是压根儿就不懂规矩?” 梁夫人端了一碗茶,慢悠悠的喝着,也慢悠悠的训斥: “若说是不懂规矩,无非也是在讽刺我了?你的规矩可是方妈妈亲自去教的,我派去的妈妈教出这样一个丫头来,我自己都觉得羞耻,寒颤!”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进的是梁家的门?” “若是嫁去了别人家,我这一张脸就丢的更大了!” “母亲训斥的对,是我忘了规矩,没有按时起身为您请安,这都是我的错,往后绝对不敢再犯,还请婆婆饶过媳妇儿这一次吧。”徐若瑾刻意的压低声音,诚恳道歉。 梁夫人猛吸一口气,“别说这个饶字,你可是老四的心头肉,我训斥的重了,恐怕他都会与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愿意。” “母亲这是哪儿的话,四爷孝敬您还来不及呢,哪会做这等事?” 徐若瑾立即挤出笑来自嘲,“我也不过是四爷与张家对峙的一个棋子,能进梁家门已经是儿媳的造化了,在四爷的心中,恐怕连母亲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胡说!老四是个重情意的,哪是你说的这么利益熏心?” 梁夫人不肯承认,徐若瑾又能如何? “从里到外都是媳妇儿的错,晨昏定省绝对不敢再迟了……”徐若瑾把话题又拽回最初的矛盾,若是越扯越远,她便是越错越多,更是麻烦。 “知错就好!” 梁夫人抬头看向她,“梁府的规矩大,你也知道,尽管你是梁家的四奶奶,你也要守家规,却不知你是不是认罚了?” 徐若瑾心底一紧,咬牙道:“我认!” “好,”梁夫人看向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方妈妈,“就由您亲自出手吧?这可是您教出来的……” 方妈妈似是已经想到了梁夫人会点到她,看着徐若瑾,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拿尺子来……” 第165章 挨打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 徐若瑾举着手,方妈妈没有分毫留情,狠狠的打下去。 梁夫人一直都在看着徐若瑾。 几下过后,她的手心便殷红一片,又是几下,便立即青紫,渗出几丝瘀血的痕迹。 可是她一声都没有喊出,连轻声的呻痛都没有。 倒是个固执的性子…… 梁夫人的脸色未变,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烦杂。 徐若瑾举着手,紧紧的咬着牙。 她承认挨打很疼,疼的她的心都跟着发颤,可是肉体再痛,却让她格外的清醒。 自己为什么嫁来梁家? 是因为这一个选择会比嫁给张仲恒更好。 若没有先答应了梁霄成婚的交易,他也不会对张仲恒出手,即便会出手,也不会完全以她的利益为出发点,挽回徐家的名声,也洗清她名声上的污垢。 可是张家得到惩罚,她有些飘飘然了。 虽然一直都想与梁夫人搞好婆媳关系,可是她没有真正的认清“规矩”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含义。 进了梁家的门,她就是梁家的媳妇儿。 她与梁霄的交易,那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代表她可以忽略自己是梁家的儿媳妇儿。 这个板子打的对,打的她彻底认识到自己的位置,也让她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二十个手板打完,她的手臂酸痛难忍,垂落下来。 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地,方妈妈立即吩咐丫鬟过来包扎。 “拿最好的伤药,不能留下疤。” 梁夫人冷淡的吩咐,徐若瑾福身谢礼,“多谢母亲的悉心好意。” “何必这样说?你心里是恨我的吧?” “不!” 徐若瑾否认的很干脆,“母亲赏的这一顿手板子,让儿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犯了错,挨打是应该,母亲没有纵容,乃是最大的恩德。” 她的话说的格外坚定,让梁夫人看不出丁点儿的虚伪。 “行了,把药给她,拿回去涂吧。” 梁夫人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和委屈,反倒是有些闷气。 方妈妈拿过伤药,亲自交到了徐若瑾的手里。 徐若瑾看到方妈妈眼眸中的探寻,只是轻轻的扬起嘴角。 她的笑,让方妈妈的心中一紧。 自己曾经的学生是什么样子,方妈妈最清楚不过。 她是一个固执,坚定,充满傲气的丫头,挨了这一通板子,反倒是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根弦,更是一根火引子,彻底点燃了她与夫人之间的争斗。 这又是何必呢? 方妈妈怪不得徐若瑾,只能怨怼梁夫人心底耍歪了的脾气。 徐若瑾行了礼便带着春草和红杏告退,梁夫人在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忍不住冷哼一声,“挨了打,倒是更傲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傲多久,又有多么硬的骨头!” “夫人。” 方妈妈转过身,“她已经是您的儿媳,是四爷的妻,您何必把心底的怨气全都洒在她的身上?家和万事兴……” “您倒是替学生说好话了!早就看不惯我对她这么瞧不上了吧?” 梁夫人勃然动怒,“我就是瞧不上她那股子不服的劲儿,一个徐家出来的丫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有什么资格不服不忿?” 方妈妈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之前是您觉得亏欠了四奶奶,让老奴去当教习,您第一次见到四奶奶,不是还夸赞她懂事聪慧?可您现在变了,是因为您又在把四奶奶和舅小姐比对,夫人啊,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 “我不管,除非她做的比嫣儿还好,否则我心里便不认她这个儿媳妇儿,永远都不会认!” 梁夫人的歇斯底里,让方妈妈长长一叹,“夫人,您也要记得,四爷的心里,永远都是梁家,不是忠勇侯府。” 徐若瑾提着血淋淋的手回到院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黄妈妈立即让红杏打水,擦药包扎,又怕徐若瑾喊疼,皱着眉头道:“四奶奶,您忍着点儿。” “没什么疼的,在徐家时,受过的煎熬和苦反倒不如挨几下痛快,您就直接洒药吧。” 徐若瑾毫不在意,黄妈妈却手颤。 哆哆嗦嗦的把伤药涂上,包扎好,徐若瑾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她的眼前有些发花,也是因太过疲惫。 昨晚被梁霄折腾半宿,一身酸痛的去挨骂,又挨打了二十个手板子。 只是眼前虽然模糊,她的心却格外的清醒。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就好似她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这一双手和头脑,还有老天爷意外赏的这一条命。 她早已脱离了张家的阴影,应该活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路了! 红杏看着四奶奶被打成这个样子,险些吓哭。 心里想要抱怨,却被春草一把拽住。 目光朝向凤莺和凝香看去,红杏咬破了嘴,把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原本四奶奶就挨打,若是再被这两个死妮子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岂不是更遭殃? 凤莺一脸的幸灾乐祸,反倒是不肯离开,在屋中美滋滋的等着伺候四爷。 凝香到外面取了一盆冻好的冰,送到了徐若瑾的屋中,“……用冰敷一下,没那么疼的,四奶奶若是不嫌弃就试一试。” 徐若瑾打量了片刻,倒是点了头,“你倒是有心了,我忍不住疼的话,会用的。” “那,那奴婢先出去了,您多歇歇。” 凝香识趣的先离开,出门正与杨桃走了个对面。 杨桃直盯盯的看着她,反倒是把凝香给看愣了,绕开杨桃簇步离开,让杨桃一个人在屋中发呆。 “想什么?在这里傻站着。” 红杏出来,正看到一脸茫然的杨桃。 杨桃被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胸口,“是,是有点儿事想跟四奶奶说,可又觉得现在不合适。” “有什么事不能说的?”红杏皱着眉,“现在四奶奶被夫人罚了,你若是还有事瞒着的话,可会伤了四奶奶心的。” 杨桃斟酌片刻,凑了红杏的耳边,把今天听到凤莺喊的话简略说的。 “什么?”红杏嚎啕一声,“她居然已经与四爷……” “是的,凤莺今天骂的,很多人都听到的!” 红杏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愤恨道: “刚刚她还给四奶奶送东西……这个贱人,一定没安好心,一定!” 第166章 倔强 徐若瑾包扎好手上的伤口便睡着了。 这一晚,她都没有醒; 这一晚,梁霄也没有回来。 翌日清晨的天气格外的好,湛蓝的天空中坠着几朵棉絮般的白云。 睁开双眼,徐若瑾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直直的望向窗外,她心中在掐算着时辰,要去为婆婆请安。 白嫩的手心虽然还有一片红,却已没有昨日那么疼。 伤药的确是最好的药,可心中的痛,却要牢牢的记在心中。 喊了一声春草,徐若瑾让她们准备洗漱的水。 装扮整齐,她便早早的出了门。 今天,她一定不会让婆婆挑出半点儿的错,挨打的疼她分毫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婆婆那不屑的眼神,那才是对她才是最大的侮辱。 梁夫人见到徐若瑾来了这么早,并没有把她撵走。 伺候着婆婆用了早饭,徐若瑾便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行了,回吧,手上还有伤呢,起码要养三天才能好转,等都好了再来伺候。” 梁夫人端茶,让她走,徐若瑾没有立即离开,“媳妇儿不怕累,母亲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吩咐什么?看到你的伤手端碗递物件,我能有什么食欲?只要你把院子规规矩矩的经管好,我就知足了,后日再来吧,明儿不想见你。” 梁夫人的话格外刻薄,徐若瑾却没有在意,只行了礼,便转身回了。 离开婆婆的“福雅苑”,她便吩咐红杏,“去吩咐人把禾苗找来,我下午就要见她。” “这么急?”红杏有些迟疑,昨天她听了杨桃的话,本想马上就告诉给四奶奶,只是她与春草商量,春草却不让她马上就说。 四奶奶刚刚挨了打,再把这样的消息说出去,岂不是伤口上撒盐? 何况,如今已经有凤莺在不断的闹腾,再与凝香也结了怨,四奶奶的心都要操碎了。 听了春草的劝,红杏便把话压制心底。 可见到四奶奶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她憋着的话便忍不住总要脱口而出。 男人都要被丫鬟抢了,还找禾苗来干嘛? “急,我必须下午要见到她。”徐若瑾的语气格外坚定。 红杏咬了咬嘴唇,“您倒不如先管好院子里的那两个有贼心的……” “贼心能得逞的前提是你们那位四爷先有心,否则想偷也偷不走。” 徐若瑾拍拍红杏,“去吧,别再耽搁了,我这就回去等了。” 徐若瑾说完,便继续朝着院子走。 红杏看到春草递来的眼色,只能猛一跺脚,朝着外面便跑。 徐若瑾看出红杏的欲言又止,看着春草道:“有什么事还藏着的?说吧。” “不过是昨儿凤莺在院子里与凝香吵了几句嘴,被杨桃听见的,可那也是您嫁来之前的事,觉得您这些日子忙,想过两天再告诉给您……” 春草犹犹豫豫,说的很含蓄委婉。 “那是夫人送来的,我还能心中没数么?”徐若瑾露出冷笑,“是哪个先跟了四爷?” 春草惊愕原地,没想到会被四奶奶猜了出来,“是,是凝香。” “我知道了。” 徐若瑾的脚步微顿,“我早该想到的。” 春草觉得四奶奶心情很低落,连忙凑过去安抚着,“奴婢觉得四爷对您还是很有心的,昨天若不是凤莺拦着,奴婢也进去喊您起来了,反倒是四爷特意吩咐,让您好好歇。” “这道理我怎能不明白。” 徐若瑾长舒口气,“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我不会想不开的,日子是我的,我怎能不好好过?回吧,我要与禾苗好好的谈一谈,开一个酒铺子,那才是我们的长远打算。” 春草听四奶奶这么说,倒是彻底的放下了心。 四奶奶是最有主意,最坚强的,她又有什么担心的? 徐若瑾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色,心底却有些伤感。 尽管知道这门婚姻是交易,更是在心底不停的催眠自己,可真知道他与其他的女人有着……的关系,心里仍旧不是滋味儿。 可再不痛快,又有什么用? 她还是要做她自己,她应该不断的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价值,才能够保证自己的正妻之位,否则她的下场会越来越惨。 脱离了徐家的苦窑,她绝不会把自己再送上绝路。 用过了午饭,徐若瑾便一心等着禾苗的到来。 禾苗得了徐若瑾传见,便立即与她的男人换好整洁的新衣,匆匆的赶到梁家。 只是因为路程不近,赶到时,太阳都已微微西落。 “奴婢给四奶奶请安了!四奶奶,您,您好吗?” 禾苗说到最后两句,声音已经发颤,她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徐若瑾,眼中蕴含着未掉落的泪。 徐若瑾看到她,心里突然发酸,“起来吧,快起来,坐了一边儿说话。” “这是奴婢男人……”禾苗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一旁的中年男子,“今儿特意来给四奶奶请安的。” “奴才王福,见过四奶奶。” 徐若瑾仔细的打量片刻,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只要对待禾苗好,我便什么都不计较。” “奴才能得四奶奶赏了媳妇儿是恩德,绝不会做丧良心的事。” “好,我信了你的话。” 徐若瑾看着禾苗羞涩含笑的模样,显然也是过的不错。 “小可,先去带王福下去吃茶,我再留禾苗一会儿。” “谢四奶奶。” 王福随着小可离去,徐若瑾起身便拽起禾苗的手进了內间。 春草为两个人关上了门,徐若瑾与禾苗对视了许久,终究还是禾苗率先开了口,“听得四奶奶嫁的不是那个人,奴婢心里欢喜极了,太好,太好了!” “日子好不好,哪是那么容易评判的,宅门高,摔出的伤也就更重了。” 徐若瑾的话,让禾苗点了头,“有什么是奴婢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禾苗的干脆,让徐若瑾心底的那一丝阴郁豁然散开,心里特别的通透。 起身到自己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份身契,“这一份东西,我已经要了回来,往后,你就是自由的了。” 说完,徐若瑾拿在手中,将身契彻底的撕碎,“你不再是什么奴婢,你是完完全全自由的人了!” 禾苗的眼泪儿刷的一下子掉下来,随即扑在徐若瑾的怀里嚎啕大哭。 “奴婢,奴婢在您的面前,永远都是奴婢,奴婢的命,就是您的!” 第167章 衷情 禾苗扑在徐若瑾怀里,诉了半晌的主仆忠情,徐若瑾并没有打断她。 这倒不是徐若瑾多么喜好有人向自己投诚献忠心,而是让她彻彻底底的哭个痛快。 这些年,禾苗吃了太多的苦,忍了太多在罪,她需要彻底的发泄出来。 徐若瑾为禾苗擦干脸上的泪珠儿,禾苗羞涩的一笑,“让四奶奶笑话了。” “笑话?” 徐若瑾摇摇头,“这两个字在别人面前说得,在你我之间,再惨、再苦、再落魄的日子都一同度过,哪有谁笑话谁?” “是奴婢说错了,四奶奶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不知多少倍,您可千万别伤感,都是奴婢破嘴。” 禾苗满眼担忧,徐若瑾笑着拍拍她,“别总往你自己身上揽错儿,你也说了,如今的日子好过多了,那咱们就过的更好。” 话题逐渐往正事上转,禾苗收敛了之前烦乱的心绪,认真的听徐若瑾说起来。 “今儿找你来,一是为了把身契给你,往后的日子,你的腰板也能直起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徐若瑾从床格子里拿出了银子和商契,“这是在荣街上的一家店铺的契,我准备开一间酒铺,只卖酒,不待客。” 禾苗拿过来思忖后,问道: “这铺子可不小,是个二进的大院子,只卖酒的话,空旷的地方,不招待酒客,会不会荒废了?” 徐若瑾摆手道:“不不不,绝不会有空旷的地方。” “那是?” “留给排队买酒的人。” 禾苗险些咬了舌头,虽然四奶奶的话让人惊愕发呆,可看她那副认真的面容,禾苗也立即相信了。 即便不信又怎样? 她只懂一个道理,便是听四奶奶的吩咐做事,其他的事,轮不着一个奴婢去揣摩。 徐若瑾又吩咐了几句,让她尽力的去装饰铺子,定酒坛、酒瓮还有藏酒的地窖和格子。 禾苗听的甚是稀奇,生怕忘掉什么重要的,便用纸笔记了下来。 而另外的铺子和庄子,徐若瑾也有意交给禾苗,可禾苗却不肯再接:“先把这件事办好,否则对不住四奶奶的恩……” 徐若瑾笑了笑,也没再多说,把正事儿扔了一边,拽着禾苗说起了闲磕儿。 直至到了用饭的时辰,徐若瑾便招待了禾苗和王福一顿,吃用过后,他们夫妻便离开了梁府。 看到禾苗如今的精气神甚足,春草也颇为感慨。 当初她去见禾苗时,那副落魄艰难的样子,与现在的她岂不是判若两人? 下意识的看向了徐若瑾,春草心知这都是四奶奶的恩典。 即便当初四奶奶还自身难保,却也要为禾苗挺身而出,有这样的主子,她们还有什么奢求的? 感觉到一直有人盯着自己,徐若瑾转过身,正看到春草的思绪飘飞,目光却在自己身上。 “想什么呢?” 春草缓回神来,忙道:“奴婢只想着禾苗姐姐如今日子过的好了,都多亏了您。” “还以为你看到禾苗有了家,也惦记着早些许出去嫁人呢。” 徐若瑾毫无边际的开着玩笑,让春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奴婢才没有,四奶奶又排揎人了,” 红杏正巧从外进来,春草忙把话题转走,“奴婢比红杏还小呢,即便是琢磨许出去,也应该是她才对。” “嗯?” 红杏被闹了一愣,细反应过来春草的话,立即跺起了脚,“亏得寻常觉得你是个老实的,合着坏主意都藏了心里,这种事怎么往我身上泼,最坏了!” 徐若瑾笑个不停,“她可没背后说你的闲话,而是当着你的面儿说的,哪里就坏了?” “四奶奶就向着她说话吧,只欺负奴婢一个,奴婢可不依了!” 红杏撅起了嘴,也的确有些真不高兴了。 春草连忙过去哄,“行啦行啦,四奶奶又没说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儿,遇上合适的,一定先许给你,行了吧?” “坏,就你最坏,都是你挑拨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杏说着话,便伸手去咯吱春草。 春草哪里折腾得过她? 几下子便求饶了…… 徐若瑾笑的捂着肚子,可忽然觉得不对,立即停了笑,僵在那里不动。 红杏和春草看见,立即停了手马上冲过来,“四奶奶,您怎么了?” “是哪儿不舒服吗?” 徐若瑾眨了眨眼,问着:“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今儿是大年二十。” “小日子,小日子来了……”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已经把这件事彻底的忘了脑后,没有提前准备。 红杏一拍脑门,连忙去拿棉垫子,春草奔去拿换洗的衣裤,徐若瑾的脑袋扎了被子里不想出来。 丢人啊! 丢大人了! 丫鬟们折腾着,凤莺自然也知道了。 她一直都想打听清楚四奶奶小日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却没想不用再细细追问,现在就知道了。 可是红杏和春草她们忙着给暖炉里加炭,忙着为四奶奶把被窝捂暖,却没有人提起晚间该谁陪着四爷过夜?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把着四爷不放?呸!” 凤莺朝着旁边唾了一口,凝香连忙拦住她,“你这是干什么?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以前老爷在时,夫人也是这么排日子伺候的,她凭什么不按照这个规矩?” 凤莺不屑一顾,凝香咬着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又是四爷。” “你少在这里占着便宜装委屈,我的事轮不着你管。” 凤莺说着便朝着徐若瑾的屋中走去。 徐若瑾正在床上盖了被躺着,却突然听到门口响起了争吵。 春草一怔,连忙簇步跑出去看,却是红杏和凤莺撕扯起来,小可和杨桃在一旁拉架。 “你个贱蹄子,骚娘们儿,这种事情也提得出来?四奶奶才入门子几天,你就开始惦记上四爷了,呸!还没怎么着呢,就把自己当主子一般对待了,谁稀罕搭理你!” “梁家就是梁家的规矩,四奶奶不清楚,我就过来告诉她,又有什么不对?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想过?鬼才信!” “贱人,看我怎么打你……” “停手!” 徐若瑾披好衣裳站在门口,一声令喝,让院子里的嘈杂停了下来。 红杏的脸上被凤莺挠了长长一道子,而凤莺也没好了哪儿去,被红杏打了个巴掌红。 徐若瑾脸上从未现出过的冷漠,让所有人都有些惧怕。 她居高看着凤莺道:“跪下。” 凤莺愣着抬头看她,徐若瑾淡声道:“我让你跪下,你难道没听见吗?” 第168章 规矩 “梁家就是有梁家的规矩,你不清楚,我便先来告诉你。” 徐若瑾重复了凤莺刚刚争吵的话,“你难道让我说第三遍吗?” 凤莺咬紧了嘴唇,尽管心里满是不甘,却也不得不跪在地上。 只是她的头却不肯低下,仍旧扬起,看着徐若瑾。 “无缘无故的争吵,是第一个错,动手第二个错,我让你跪,你没有立即听,第三个错。” 徐若瑾看向了黄妈妈,“您是与方妈妈聊过的,这几个错,该怎么罚?” 黄妈妈愣了下,立即上前道: “前两个错儿是二十个手板,最后一个……”黄妈妈看了凤莺一眼,“二十棍。” 凤莺一脸不服,吵嚷道:“奴婢是有事要告诉您,是红杏拦着不让我见,还出口辱骂,奴婢有错,难道她就没有错吗?” “我没让你开口说话,你便抢白,第四个错,又是十个手板子。” 徐若瑾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更是发冷,“而且我罚谁,还要向你有个交待吗?你也配?” 凤莺眼睛瞪了硕大,不等她再还嘴,徐若瑾转过身,走向春草搬出的椅子上坐下,“现在就开始罚吧,黄妈妈,您去请示下方妈妈,请两位罚板子的婆子来,终归是四爷身边的人,还是由府里的妈妈们动手更合适。” “是。” 黄妈妈簇步离去,徐若瑾便耐心的等着。 凝香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半句,她很想上前为凤莺求情,却不知为何,根本迈不动步子。 她被今日的四奶奶的冷漠镇住了! 之前四奶奶待人和气,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温柔含蓄,可今日,四奶奶显然听到了凤莺与红杏吵嚷的内容,而她表现出来的冷,让人不寒而栗,彻底的怕了。 红杏也跪在一旁,她知道今日自己也逃不了罚,可她宁肯挨罚,也要打烂这个贱蹄子的嘴。 好在四奶奶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忍,她纵使挨罚,心里也痛快! 方妈妈听得这个事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两个婆子到“若霄轩”。 婆子们来时便带了行罚的板子和棍子。 二话不说,为徐若瑾行了礼,随后便到凤莺的跟前,噼里啪啦的开始打。 凤莺紧紧的咬着嘴唇,不喊出一分疼痛。 手上被打出了血色,屁股更是被打的动弹不得…… 凝香撇过头去不敢再看,红杏却看的心里格外的爽。 小可撇着嘴,心里骂着活该,杨桃早躲在了春草的身后,因为她胆小。 “一下,” “五下,” “十五下,” 打到第二十棍,凤莺愤恨的怨怼眼神已经没有了光彩,但她粗喘着的气,却仍透漏着她的不屈和不满。 婆子们打完,又到了徐若瑾的跟前行礼,“……四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罚完了凤莺,便来问这样的话,显然是方妈妈在告诫自己不许护短。 只是红杏是她的陪嫁丫鬟,于情于理,都应该来问一问自己。 不过徐若瑾也没打算护短,因为红杏的确有错,“梁家的规矩妈妈们比我更清楚,有多大的错就要挨相应的罚,这件事上我绝不会护短,更不会偏颇谁,就请妈妈们代劳了。” 妈妈们福身后,便走到红杏的跟前。 红杏没有任何的反驳,直接伸出了手…… 凤莺之所以挨了棍子,是因为她反驳了四奶奶,可红杏却没有,她只有罚手板认错。 二十个手板罚完,红杏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 徐若瑾朝着春草摆手,示意她为红杏上药,“……还有凤莺,姑娘们的身子娇贵,还是不要留疤为妙。” 春草点头应了,便先朝着红杏走去。 徐若瑾站起身,走向凤莺的身边,“现在,我允许你说了,你为什么和红杏争吵?” 凤莺粗喘几下,咬紧了牙,“奴婢、奴婢是要告诉四奶奶,您小日子,不能与四爷同房,要排日子……” 院子里的人听到凤莺的话,不由得脸色复杂,就是在一旁围观的惠娘,都不由摇了摇头。 她实在太不把四奶奶放在眼里了。 大庭广众之下,把这等话说出口? 她可是个未经人事的丫鬟! 夫人最忌讳的便是丫鬟们的心思是否摆得正,即便是送了人给四爷,却不代表她会插手四奶奶的房里事,更不会提两个丫鬟来压制四奶奶的地位。 而凤莺根本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她也彻底的失去了这个机会。 徐若瑾的嘲笑没有丝毫遮掩,“你说的对,我倒是忘记了这件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 凤莺看到徐若瑾眼中的不屑,再看刚刚罚她板子的两位妈妈脸上的惊愕,她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你故意让我……” 徐若瑾抬了手,“我还不想要你的命,这件事便不计较应该罚你多少棍了。我恶毒吗?这种事还轮不上你来评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是喜欢和煦待人,更是不喜欢争吵,但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这样的丫鬟爬到我的头上狠踩几脚!” “我有我的底线,你越了我的底线,你也为夫人丢了脸。” 凤莺心中一紧,想要向身旁的两位妈妈解释。 只可惜,她却看到了冷漠和隔离,好似她被抛下了深渊,已经离开了梁府。 徐若瑾看向两个婆子,微笑道: “今儿院子里惹出事,倒是让妈妈们笑话了,明天我自会向母亲请罪,是我疏忽了。” “四奶奶无错,都是丫鬟们不识抬举,您是府中的四奶奶,若是换做夫人,恐怕会加倍罚她们,不会这样轻易放过的。” “母亲护着我,我心里明白,可该守的规矩,我也要守。” 徐若瑾看了看凤莺,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凝香,“她如今的身子恐怕不行了,晚间便由你来伺候四爷了。” 凝香突然被点到,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呆滞原地。 众人全都望向她,还是一旁的小可轻兑了一下,凝香才缓回神来。 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凝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徐若瑾没有再看她,而是起身送两位妈妈出了院子。 梁夫人听方妈妈说了徐若瑾对丫鬟们的安排,只冷哼一声,没有再多提。 她打了凤莺,又安顿了凝香去伺候梁霄,这件事梁夫人也挑不出半点儿错。 只是此夜,还有两个人没能安稳入睡。 一个是凝香,她得了吩咐之后,便战战兢兢的等着四爷; 另一个是徐若瑾,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而此夜的主角梁霄,却彻夜未归,直至第二日天亮都没有回来…… 第169章 应付 顶了一双熊猫大黑眼,徐若瑾天刚亮就已经起身了。 春草为她手上的伤涂好了药,徐若瑾看着上面的印迹,问起了红杏,“她怎么样了?” “伤的不算重,两位妈妈很有分寸,都是皮外伤。” “我问的是她的心,心里可有怨怼?”徐若瑾沉叹一声,“这一次是苦了她了。” 春草知道自己刚刚误会了,听徐若瑾这么问,倒是笑了,“没有,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挨打挨罚的,根本没有怨怼您不护着她,凤莺这一次罚的狠,倒是让她很兴奋,兴奋的都忘了疼了……”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这个妮子,心也真够大的。” “奴婢昨天晚上为她去涂药,她还让奴婢与四奶奶说,她养两天伤,不来碍您的眼,等好了再过来屋中伺候。” 春草见徐若瑾皱了眉,低声道:“奴婢觉得她是想继续盯着凤莺的事。” 徐若瑾微微点头,“吃的用的,她需要什么尽管拿,不用再与我说了。” “知道了,奴婢省得了。” 徐若瑾坐在那里思忖下,想的也是昨晚的事。 她之所以雷厉风行的来了这么一通狠的,就是要杀给“若霄轩”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瞧瞧,她虽在下人们面前没有端着架子,她虽不介意与丫鬟们欢喜逗闹,但她也不是任人欺辱,她是这个院子里的四奶奶。 至于婆婆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她便不再去猜度。 因为她做的没有错…… 洗漱过后,徐若瑾便坐了妆奁台子前等候黄妈妈梳妆。 黄妈妈也早就起了身,进屋来,凑到徐若瑾身边道:“四爷昨夜没回来。” 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似松了口气,徐若瑾觉出自己神色有些不自然,撇嘴道:“没回就没回,您何必与我说。” “不与您说与谁说?”黄妈妈径自的拿起梳子,“凝香已经离了屋子,去见惠娘了,应该是为凤莺拿早饭。” 徐若瑾点点头,只觉得好似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止住黄妈妈梳头的手,认真问道: “我应该怎么样安排才对?”对通房的事,她的确不懂。 黄妈妈被问了一怔,随即满脸苦涩,“老奴也不是很懂,不过听说,别府的夫人奶奶们,更乐意安置自己的陪嫁……” 春草听了这话,当即一张脸憋通红,“奴婢不愿,奴婢只愿伺候四奶奶。” 徐若瑾拍拍她,“没往你身上琢磨,我是在想其他人。” “红杏……”黄妈妈斟酌片刻,也摇了摇头,“老奴觉得她不会有这等心思,小可和杨桃不好说。” “都顺其自然吧。” 徐若瑾的脑子里蹦出梁霄的模样,“咱们思忖这么多恐怕都没用,还得他自个儿乐意,否则那一张冷脸板起来,能把人冰死。” 黄妈妈看出四奶奶嘴上的怨怼,又重新为她梳起头发来。 尽管梁夫人说了,徐若瑾伤愈之前不用去请安,但她仍旧去了“福雅苑”,而且比平时早了小半个时辰。 梁夫人也已经起了身,刚刚打算用早饭,便听到了丫鬟的通传。 “今儿倒是长记性了。” 梁夫人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方妈妈无奈的微微摇头。 徐若瑾进了门,立即为梁夫人行礼,一脸笑容的走上前,“是若瑾来的晚了,险些没能伺候母亲用饭,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这一双乌黑的眼睛,昨晚委屈着了?”梁夫人一语多意,谁都不知她问的是凤莺的事,还是为梁霄安排通房陪床。 徐若瑾会装糊涂,羞涩中夹着尴尬,“本是想等四爷回来的,可四爷昨晚一夜未归,也不知是去哪儿了,倒是有些担心了。” 梁夫人一怔,她并不知道梁霄彻夜未归。 “行了,说这么多干什么?粥都凉了!” 徐若瑾立即福了福身,开始为梁夫人布置粥菜。 这一早上,梁夫人倒是挑剔不出她有什么错儿,可越是挑不出错儿,她的心里越不舒坦。 用过早饭,徐若瑾还准备为她斟茶,梁夫人不耐的摆摆手,“行了,回去好好管管你的院子,大半夜的吵吵闹闹,丫鬟们还能动手打起来,简直让人笑掉了大牙,你这位四奶奶的脸到底摆去了哪儿?若是再有下一次,第一个罚的就是你!” 徐若瑾丝毫不在意的陪着笑脸,“若瑾知错了,谢母亲饶恕。” “走吧,看到你便头疼。” 徐若瑾福了福身便告退,梁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憋的气闷不喜。 方妈妈欲言又止,梁夫人余光睹见,不耐道:“自从这个丫头进了府里,您说话也开始犹犹豫豫的不洒脱了。” “老奴是觉得,四奶奶已经在用心了,她是出身不高,很多事都不懂,可好歹已经是府上的四奶奶,夫人不妨教一教她……” 方妈妈的话不等说完,就被梁夫人打断,“您别说了,她没有为梁家生下儿子之前,我是不会认她的。” “可将来……” “梁家若是还有将来,也是老大的媳妇儿掌家,轮不上她这么一个破落户出身的丫头出面,如若……如若没有将来,还有什么可学、可教的?” 梁夫人的脸上浮现的满是忧伤和哀色,方妈妈无话可说,只是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无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徐若瑾回到院子时,梁霄已经回来了。 看到这个魁梧的男人正在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她心底的那点儿怨怼劲儿也起来了。 虽然在梁夫人面前她一直陪着笑,却不代表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装笑,装欢心,真的很憋屈。 “下次晚间不回来,提前说一声,否则丫鬟们还要等着,一个个的小身板儿,哪里熬得住?身子都熬坏了。” “你等着我了?”梁霄看着她那一双熊猫眼,“下次我会说,昨晚事急。” 徐若瑾撇撇嘴,“还真自恋。”她也说不清楚昨晚是为何睡不着。 梁霄继续喝着粥,徐若瑾却没有食不言的习惯,“说起来,也应该去向姜老太爷道谢的,这件事你是否有安排?” “送酒,你先准备着,然后等我的消息。” 梁霄的颐指气使,让徐若瑾很不爽,“不做,时机不对。” “缺材料?” “不缺。” “缺银子么?” “也不缺。” “那缺什么?” “缺心情。” “那我来为你调剂下心情?” 梁霄的手刚伸过去,徐若瑾一把便拍掉,白眼道:“别闹,小日子呢。” “……看来时机是不对。” 第170章 换人 徐若瑾虽然没有立即动手酿酒,却也列下了单子,让小可从大库里把东西准备齐全。 这一次她并非单为姜家酿酒,禾苗的铺子里总要有几坛精酿压阵,她也要细心的准备。 下晌小寐了片刻,徐若瑾只觉得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 醒来时日头西陲,已经是下晌临近晚饭的时间了。 梁霄今日没有再出门,徐若瑾从内间帘子的缝隙中,看到屋外伺候他用茶的凝香,不由想起昨晚的事。 逃不掉的事,永远都无法躲避。 便是今晚吗? 紧咬了下嘴唇,徐若瑾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衣裳,便走出内间。 凝香看到四奶奶出来,整个人僵了一下,随后撂下茶壶,连忙退后几步。 “躲什么,好似我多厉害似的,继续给四爷倒茶。” 徐若瑾笑着召唤她,凝香连忙屈膝应下,可梁霄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仍旧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书上,好似根本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凝香为梁霄倒好茶,又为徐若瑾准备了一杯,“暖茶,不凉。” 徐若瑾点了点头,只夸了一个字:“好。” 春草已经收拢好内间走出来,凝香便立即让了位子,红杏和凤莺两个人都在养伤不能来屋里伺候,可她又是专门伺候四爷的,怕四奶奶忌讳。 徐若瑾看凝香的目光总是走神,时不时的望向窗外,偶尔又看看梁霄…… “凤莺昨晚养的怎么样?” 徐若瑾率先提起,让凝香吓了一大跳,立即朝着梁霄看去。 只是梁霄仍旧继续看书,分毫没有理睬她们。 “奴婢为她涂了伤药,恢复的好,也要养上十天半个月的,若是不好,最少要三个月。” 凝香越说,声音越小,徐若瑾轻嗯一下,“还是那句话,别亏了她吃的用的,有什么需要你不愿找我开口,就直接问春草去拿,梁府向来是不亏下人的,好歹,她也是伺候四爷的……” 徐若瑾说着,余光朝着梁霄撇过去。 只可惜那个人好似耳朵封上了,仍旧不理这个话题。 凝香的眼神中流露一抹失望,“奴婢知道了,替凤莺谢过四奶奶,奴婢去取热水,为您和四爷续茶。” 找寻了借口,凝香匆匆的离开了屋子。 徐若瑾看着她离去,心中却没有任何的喜恶。 她早看出凝香一直想与梁霄说凤莺的事,那倒不如自己先开口提出来。 只可惜梁霄的脑子根本不在这上面,也难怪凝香有些失望。 但换回来说,又不是自幼便贴身伺候这个冷血的家伙的,他哪会顾忌那么多? 在他的心里,恐怕只有交易和利益这四个字。 徐若瑾心中思忖,目光却落在梁霄手中的书上。 一直端坐不动的人把书换了另外一只手去拿,“该用晚饭了吧。” “桌上还没摆齐全呢。” “嗯,那就再等等。”虽在说着话,他的目光却仍不离书,反而眉头微蹙,好似遇上了什么难题。 徐若瑾瞧不惯他这副模样,“什么内容这样吸引四爷?连院子里的事都过耳不闻了。” “不是有你么?我若开了口,你岂不是丢了脸?” 梁霄顿了下,看她道:“何况,娶你回来,不就是为了管家的?” “你倒是好算计!” 徐若瑾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心里倒是对他的态度微有满意。 他显然已经听到自己与凝香的对话,只是不插手罢了。 “晚上我想喝一杯酒。” “我没有酒。”徐若瑾拒绝的格外果断。 “我有。” 梁霄看着她,“三日回门,从你家出来时,你三弟送我的。” 徐若瑾眼睛立即瞪圆,“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胳膊肘就往外拐啊。” “不巴结好我这个姐夫,他哪敢登梁家门来见你?”梁霄似心情愉悦,“我要喝最烈的那种,你知道的。” “哼!” 徐若瑾被气的冒烟,起身就往屋内走。 梁霄转头看她,“干嘛去?” “勾兑药酒,毒死你。” 梁霄的嘴角轻扬,却把书本放置一旁,从中拿出一封信。 信件很长,只是梁霄的表情越发凝重。 因为上面有一个人的名字:张仲恒。 夫妻二人吃过了晚饭,徐若瑾只觉得身子疲惫,头发沉,想要早些的睡下。 春草去外面倒洗漱的水,凝香却在内间的门口露了头。 “……惠娘听说您今儿一直小腹疼,便为您熬了姜汤,奴婢端进来给您?” 徐若瑾一怔,脑中的睡意全无。 这么晚突然来为自己送姜汤,岂能没有所图? “送进来吧。” 徐若瑾看向门口,她并不想印证自己的怀疑,可见到凝香时,她的心却“咯噔”一冷。 凝香换了一身紧腰的花袄,白皙娇嫩的脸好似刚剥了皮的蛋清,嘴唇比白天要更为红润…… 见徐若瑾盯着自己,凝香的头低的更沉,“是、是今儿去小厨房拿东西时,把衣裳弄脏了。” “没伤了人就好。” 徐若瑾脸上虽有笑,却笑的格外冷漠。 拿过凝香送来的姜汤,她大大的喝了一口。 酱汁甚浓,辣的她嗓子眼儿都冒火。 春草此时正从外进来,看到凝香在,当即一愣。 再看向四奶奶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春草,如今你们两个人要做四个人的事,也着实的太劳累了,索性你与凝香换一换,今晚就让凝香在外守夜,你先回去好生睡一晚,也照看下红杏和凤莺。” 徐若瑾这般吩咐,春草纵使心有犹豫,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凝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直至春草离开,她才微微抬头,半蹲在徐若瑾的面前,“四奶奶,您的腿酸吗?奴婢为您捶捶?肩膀会不会发沉?奴婢之前跟随一位妈妈学过,您若不嫌弃,奴婢就为您松一松肩。” “不用了,去外面歇着吧,我,就不用你伺候了。” 徐若瑾盖好被子,转过身去。 凝香自当能从四奶奶的话中听出其他的涵义。 尽管心生胆怯,又对四奶奶的冷漠十分惧怕。 只是想到了四爷,凝香的面颊涌起两抹绯红,心也跟随着飘了出去。 纵使四奶奶会怨怼她,可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四奶奶,伺候好四爷。 她绝不会做凤莺那样鲁莽的事。 不会的…… 第171章 替代 “不就是个男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原本就不喜欢他那个人,何必在意呢?” “原本与他成亲就是交易,只不过他没歹心害自己,其他的没有一点儿好。” “大宅门里的男人就是有福气,身边的女人合起来抢这么一个,犯得上么?” “怎么自己就没托生个男人呢?” 徐若瑾躺在床上,嘴里小声的叨叨着。 尽管用被子蒙住了头,她的耳朵却不自觉的竖起来,一直听着外间是否有什么异样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儿,徐若瑾猛的把被子掀开:“何必呢,何苦呢?” “你在干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吓了她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待看清是梁霄站在那里看着她,徐若瑾没好气,拍拍胸口安抚下,却又不知能说什么,“累了,睡觉。” “嗯,睡吧。” 梁霄要脱衣服,徐若瑾犹豫下,便拽住了他,“你……要不要去外间睡?” 蹙紧的眉头看着她,“为何?” “我小日子,身子不方便。” 徐若瑾的声音虽没减弱,却有些颤抖。 梁霄站起身,直视着她,“这是你安排的?你想这样?”他听到了她刚刚嘀咕的心思,原本心中窃喜。 “对,是我想的。”徐若瑾咬紧了牙,点头应答,尽管有些昧心。 “行,那我就听你的。” 梁霄把解开的衣扣缓缓系上,转过身便离开内间。 在屋门处,他的脚步停滞一拍,她咬着牙,没喊他回来。 他簇步离去。 徐若瑾浑身一泄,抬头望向门口。 门外听到一阵簇簇的脚步,随即是凝香说话的声音,“四爷,天晚了……” “咣当!”一声巨响,屋门被摔的一摇三晃! 徐若瑾紧紧的攥了拳捶几下床,随后蜷缩在被子里一直睁着眼。 她能够感觉到,他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自己发脾气。 可是自己做错了吗? 徐若瑾有些心虚,可她即便心里知道是错,却也不会去承认。 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否则哪一天真的……自己的心,是否能承受的住? 可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呢? 杂乱的心思越想越躁,心里好似窜了一团火苗在不断燃烧,徐若瑾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床边是空的,她便把春草喊了进来,“凝香在外面吗?” “在伺候四爷用早饭。” “嗯?回来了?” 徐若瑾眨了眨眼睛,本想要下床,却又缩回来。 怎么面对呢? 徐若瑾有些犹豫,春草看在眼里,忍不住唠叨起来:“四奶奶,奴婢可从来没说过您什么,可您这事儿做的不对。” “啊?” 徐若瑾看着春草,春草往门外看一眼,坐在床边上,与她低声的聊,“就算您是为四爷安排了,可也该让四爷自个儿选吧?哪有您这样的,把爷给往外撵的?” 春草红着一张脸,声音压的更低:“她不过就是个通房丫鬟,即便是夫人送来的,那也不过就是……就是个替代您的,是不能陪整宿的。” “呃,是这样的?” “那您以为是什么?” 徐若瑾缩了脖子没有回答,这件事她是真不懂,就像是个无知的白痴,因为她两辈子为人,只接触过梁霄这么一个男人。 而自己的前身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胆小鬼,自己出嫁前,身边没有妈妈,杨氏更被关起来,什么都没有教,哪里懂得这么多? 不过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白痴。 笨,就要认。 看到四奶奶这副尴尬无措的模样,春草知道,自己这番话是说对了。 虽然一直认为自家奶奶是聪明绝顶,可在这件事上,是真的……很无知。 “你说的也对,我是犯了哪门子癔症,哪有把自己男人往外推去睡别的女人的?怎么算都是我糊涂。” 徐若瑾撅着嘴自责,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是做了荒唐事。 “那稍后您出去,给四爷赔个礼?” 春草的提议又把徐若瑾给吓了回去,“他还在外面么?” “在。”春草悄悄的过去看。 “那就先洗漱吧,”徐若瑾恍然想起自己小日子,“哎哟,我得先去净房……” 叽里咕噜的折腾了一通,徐若瑾洗漱干净,便出了内间准备用饭。 凝香正在为梁霄夹菜,见到徐若瑾出来,立即上前行礼,“四奶奶,您起来了,惠娘早间做了白粥,蛋花粥,桂花糕,酥油饼,还有热羊奶,您选哪几样?奴婢为您去拿。” 凝香的殷勤让徐若瑾不太适应,坐在桌前道: “你继续伺候四爷吧,春草,你随意去拿一点儿来就行。” “是。” 春草应下,便离开屋子去小厨房,临走时,还特意朝徐若瑾使了眼神。 徐若瑾半咬着嘴唇看向梁霄,那个人一直都在喝着粥,没有看她。 “再去给我拿一碗,只要白粥。”梁霄吩咐着凝香,凝香便出去。 黄妈妈站在门口看到这副情形,立即转了个弯没有进门。 屋内只剩夫妻二人,梁霄抬头看着她,目光丝毫不转,却一言不发。 徐若瑾被看的心虚,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心里知道是自己犯了错儿,也知道自己应该赔个礼,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憋的她自己都难受。 春草把粥点拿来,凝香也随后进了门。 徐若瑾刚要开始动,却听梁霄说道: “过来给我舀粥。” “嗯?” 徐若瑾一怔,梁霄敲打着勺子,“伺候男人用饭,不会?” 她心里那点儿愧疚感,顿时烟消云散。 “女人,就是矫情。” 梁霄的挤兑,让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扶着有些发酸的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伺候着。 舀粥,夹菜,昨儿是伺候的婆婆,如今却要伺候这个男人。 他就是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徐若瑾心里腹诽不停,看着时辰,她便开了口,“还要去给婆婆请安的。” 梁霄一指凝香,“你去‘福雅苑’说一声,今儿伺候我,不过去请安了,请母亲多担待。” “是,奴婢这就去。” 凝香看到四爷四奶奶之间斗气,也知道定与昨晚有关。 其实,她昨晚也有着不小的失望,因为四爷出去时,理都没有理她…… 一整天,梁霄都没有出去。 徐若瑾在哪儿,他便呆在哪儿,然后指挥她端茶递水,铺纸研墨。 伺候这个臭男人一天,徐若瑾傍晚天刚一黑,便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哪还有什么愧疚? 哪还需要赔礼? 这个死男人,明知自己是小日子还折腾自己,坏透了! 闭着眼睛心中谩骂,突然一面温暖的胸膛,贴上了自己的后背,又把她拽入怀中。 徐若瑾身子一僵,便没有再动。 臭男人,愿意睡哪儿就睡哪儿吧…… 这一夜,徐若瑾睡的格外香甜。 第172章 争吵 翌日的清晨万里无云。 虽说有一股淡淡的凉风,但徐若瑾却觉得格外清醒舒畅,早早的便离开“若霄轩”,去为梁夫人请安。 紧了紧脖颈间的狐领子,她无意识的露出微笑。 这是那个臭男人早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尽管他围上就走了,但好歹是有一份心。 不敢奢望相敬如宾一辈子,但谁不期望关系往好了发展? 总比堵着心窝子要强…… 春草瞧见四奶奶一早上便笑滋滋的,忍不住偷着乐。 跟着的时间也不算短,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主子真不懂感情。 人无完人,总有一处是短板,不过这种感觉反倒让春草放下心来,女人,总不应该太完美,否则太不真实。 偶尔的示弱,显弱,才能让男人去疼,去爱。 早间四爷看她出门便拽了狐领子送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主仆二人各有心思的朝“福雅苑”走去,只是这一路上,徐若瑾总能看到小丫鬟们在悄悄议论,她一看过去,丫鬟们便立即低下头,灰溜溜的快步离开。 如若是一次便罢,这一路上遇上了三四次。 这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的好心情逐渐被下人们的异常取缔,连春草都发现了几许不对劲儿。 仔细看看四奶奶的身上也没什么不规整的地界,是为了什么呢? “别琢磨了,去见了婆婆就什么都知道了。” 徐若瑾刚刚的脚步迟疑缓慢,此时又加快了速度。 她畏惧害怕的事情很多,可不代表她会逃避。 该是自己要去面对的,她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掉,若是如此,她巴不得来的更快一些,起码心理痛快。 一路急匆匆的去了“福雅苑”,徐若瑾看到方妈妈在正堂门口看着她。 行了礼,方妈妈也回了,徐若瑾才问道:“母亲起身了么?” “夫人已经起来了,四奶奶要进去?” 方妈妈的话很奇怪,徐若瑾不由抬头望过去。 她目光中有着担忧和无奈,还有着安抚和期待…… 徐若瑾朝她微微点头,示意方妈妈不必担心,自己已心中有数。 方妈妈撂了帘子,徐若瑾进去,正看到梁芳茹在伺候着婆婆用早饭。 “给母亲请安了,三姐姐也在,今儿倒是我来晚了,让三姐姐辛劳了。” 徐若瑾说着,便准备净手过去伺候梁夫人用饭。 梁夫人“吧嗒”一声,把喝粥的汤匙摔在了桌子上…… 屋中人全都吓了一大跳,徐若瑾的反应却很平常,因为早已预料到会有事,如今便朝着自己来了。 梁芳茹脸色现出几分尴尬,轻抚着梁夫人的手臂,“母亲。” “不用在这里安抚我,与我何干?” 梁夫人直接看向了徐若瑾,“听说你又开始在酿什么酒?有这回事么?” 徐若瑾心一怔,昨儿凝香来过“福雅苑”,想必婆婆问了许多事…… “是,媳妇儿是打算开始酿酒,四爷说,过几日要去拜访姜家的老太爷,老太爷点名要的。” 梁夫人冷笑不止,“你倒是心计够多的,之前嫁来梁家,就是姜老太爷做的媒,如今我刚一开口,你又拿姜老太爷来压我?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到底是谁家的儿媳妇儿!” “母亲这话,媳妇儿不能懂,事情是四爷转告的,媳妇儿也不过是照着办,哪有搬出姜老太爷搪塞母亲的道理?虽然媳妇儿愚笨,但自家亲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行啊,那你往后不要再碰酒了,一丁点儿都不许碰,你可做得到?” 梁夫人的要求,让徐若瑾皱了眉。 两只手交叉的紧了下,徐若瑾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这个要求,你只说肯不肯答应。” 梁夫人的强势,让徐若瑾越发的不明白,她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母亲,这事儿并非是我不肯答应,四爷喜欢喝酒,我做的岂不是更好?何况,他已经答应了姜老太爷,我若是失言了,对梁家的名誉……” 梁夫人不等她说完,便强行打断: “梁家的名誉,梁家的名誉,梁家的名誉早就被你给丢光了,哪还有什么名誉?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好,我告诉你,我们梁家不需要你酿的酒去祭祖,娶来的媳妇儿也没有这个要求,你可懂了?嗯?” 徐若瑾的心豁然一紧。 “祭祖”这两个字让她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 祭祖,祭酒,这岂不是最早张家对她的要求? 婆婆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好似一把锋锐的刀,直直的戳向自己的心窝子。 心窝子在滴着血,徐若瑾的目光一直都看向了梁夫人。 梁芳茹在一旁满脸尴尬,看了徐若瑾一眼,与梁夫人道: “母亲,弟妹已经是咱梁家的媳妇儿,您总不能听外人挤兑两句,就把责任怪罪在弟妹的身上,张家都已经是阶下囚了,当初有那等歹心去坑害莫家人,被流放也是应该的,那是应该偿的罪。” “我不依,我就不许她酿酒!” 梁夫人的语气格外强硬,“否则她就别认做是梁家的儿媳妇儿。” “母亲……” “别再劝我。” 梁芳茹满脸无奈的摇摇头,看向徐若瑾的目光也有着安抚和劝慰。 她期望徐若瑾点头答应,把事情快些的度过去。 只可惜徐若瑾虽明白她是好心好意,却低不下这个头。 她如今已经是梁家的媳妇儿,却无缘无故的扯出张家的人来恶心她,压制她,强迫她,她若真的答应下来,那成了什么? 就成了她自认良心有亏,她对不起梁家,她对不起梁霄。 任何事她都可以让,但惟独涉及到张家的事她绝不能让。 这已经不仅仅是酿酒的事,而是一个人的德行,一个人的良心,她绝不能退步。 “我不能答应。” 徐若瑾的话虽轻,却让梁夫人的脸立即被火气涌的通红。 “母亲,我是梁家的媳妇儿,这件事无论您认不认,都不可再回转,而我当初学酿药酒,是我的喜好,与祭祀祭祖毫无关系,外人愿意看梁家的笑话,可我却不会让他们继续看下去,您以张家的贼人来钳制儿媳,我觉得毫无道理,只能让外人笑的更欢。” 徐若瑾与梁夫人四目相对,说的格外坚定: “所以,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第173章 硬抗 “反了天了!” “真是反了!” 梁夫人猛拍桌案,指着徐若瑾便道: “你再与我说一遍?” “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不能答应。” 徐若瑾的话,让梁夫人的目光露出凶意,“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算计嫁到梁家来也就罢了,如今却已敢与我针锋相对,分毫的孝道都没有,你真当我这位婆婆是好欺负的?” 徐若瑾的情绪也微有激动,“母亲,我一心一意的尊敬您,愿意伺候您,可我不能容忍一个曾坑害我名声的罪人还纠缠我一辈子,绝不能忍!” “你……” 梁夫人指着还要再骂,却突然胸口有些发疼,僵在原地不动。 方妈妈一直都在看着梁夫人,瞧见她有了异状,立即上前扶着,随即吩咐丫鬟们拿药,“快,马上把凝神丸拿来,越快越好,快啊!” 丫鬟们立即跑着去,梁芳茹担忧的走到梁夫人身边,急切的呼唤着她,“母亲?您怎么样?您没事吧?母亲您说句话?” 梁夫人粗喘片刻,随后见徐若瑾也要凑过来,指着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徐若瑾的脚步停住,却没有转身离开。 梁芳茹看着她,“弟妹,要不你……” “我不走,我要看着母亲无事。”徐若瑾的态度很坚定,让方妈妈埋怨的瞪了她一眼。 徐若瑾毫不在意,看到丫鬟取来了药,走过去拿在手中,嗅了嗅,才取出一粒,送到方妈妈的手中。 梁夫人尽管心气不顺,却也先把药服了。 舒缓了半晌,她的呼吸才逐渐的平稳,也不再捂着胸口喊疼。 屋内除却喘气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可尴尬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浑身不自在。 梁夫人别过头去,不肯多看徐若瑾一眼,徐若瑾在屋中走了一圈,见丫鬟要为屋子里添银碳炉子,开口道: “离的远一点儿,再把屋中的窗子打开透透气,尽管银碳气味儿没那么重,闷久了仍对身体不好。” 丫鬟呆在原地不敢动,只能看向夫人。 梁夫人皱了眉,冷哼道:“自己的院子还没管明白,我这里你还想插手?” 徐若瑾甚是平静,“母亲身子不好,媳妇儿自当有责任来照顾您。” “你还没完了?” “我是在尽孝心。” “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 “母亲这话,媳妇儿不敢认,我只愿您身体康健,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话说的倒是好听,哼。” “母亲若觉得媳妇儿不会说好听的哄您,那媳妇儿就在这里伺候着您,直到您身子痊愈。” 徐若瑾说着话,便召唤了春草,“回院子去,把我的物件都拿来,也告诉四爷一声,我就在母亲这里伺候着,不回了。” 梁夫人被她的话气的眼前模糊,“你少在这里玩这等虚伪的把戏,我才不信。” “儿媳多说无用,做起来看。” 徐若瑾早就看出梁夫人刚才的胸口发疼是装出来的。 即便是不舒服也是被自己气的。 一分病装成一百分,若是让梁霄知道,自己反倒成了最大的罪人了。 既然梁夫人装病,那她就陪着,这个理,她还要定了! 方妈妈沉沉一叹,梁芳茹一脸苦涩。 这婆媳二人但凡分开,都是个顶个的好脾气,个顶个的善良人,怎么凑了一起就互不能容呢? 梁夫人认死理儿,徐若瑾也涌起了执拗的劲儿。 这回梁家是真不冷清,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了! 梁霄听得这个消息,只微微惊诧,随后便点头,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春草找来了黄妈妈,两个人商议了很久,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去了“福雅苑”,依着春草对四奶奶的了解,这回她是真堵上这口气了。 梁夫人气的不愿再理徐若瑾,径自回了屋中去歇息。 徐若瑾拿了被褥,直接铺在了梁夫人屋中的地砖上,晚间她便准备睡这里。 方妈妈连忙把她拽了出去,“四奶奶,别闹的太过了,够了。” “我没有闹,我是真心的。” 徐若瑾反过来抓住方妈妈的手,“矛盾,宁肯早发生也不要闷着让它积攒的越来越深,这是您曾经教我的,我如今就是想秉着这份心,让母亲彻底的对我改观。” 方妈妈朝屋中看了一眼,低声道: “您是聪明人,如何不知夫人针对的并非是你?而是……而是命。” “那她就该早一些从梦中醒来了,梁家已经不是之前的梁家了。” 徐若瑾的话让方妈妈复杂的看她,“唉,怎么都是这样的执拗性子。” “妈妈,这是我的机会,我绝不能放过。” 徐若瑾牵动嘴角上翘,“我对如今的日子真的没有怨怼,我很满足,比我在徐家的日子好过百倍,千倍,可我期待过的更好,人活着,总要为自己争一片更广阔的天空吧?何况我也庆幸,母亲对我说骂就骂,挨打也按规矩来,我倒是觉得这么痛痛快快的表达,比含笑阴损的绕着弯子待人更好。” 方妈妈看着她,抽开了自己的手,“四奶奶如今也长大了,随你的意吧,我只想说,夫人的身体真的不好。” “我会多观察一下,心病还需心药医……” 徐若瑾说完这一句,方妈妈便转身进了屋中去。 未过一会儿,便听到梁夫人在屋内的吵嚷,“让她把东西都搬走,我的屋中不容别人睡。” “乐意当丫鬟伺候我,那就去外面守夜,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坚持过两晚。” “我身子不好,晚间可是要常常起身的……” 徐若瑾听了梁夫人的话格外平静。 她迈入梁府之后,一直迷茫的心绪,也豁然的清晰起来。 之前她忘记了自己为何来梁家,更不知如何掌握她和梁霄之间的关系。 可她唯独清楚的便是自己已经是梁家的儿媳妇儿,而且始终不被婆婆所容。 既然已经探知到这一点,她就要把这一点彻底的解决。 总有矛盾的火苗在心中徐徐焚烧,她早晚就会被熬死…… 把自己的物件全都摆放好,徐若瑾心中筹划了自己的作息规程。 随后便拿出书本,开始找寻梁夫人出现的症状。 梁夫人在内间门口的帘子缝隙中看到她专注的看着书,冷哼一声,“我一定要治治她……” 第174章 挑剔 “我口渴了,想要喝水。” “怎么倒了茶来?你怕我晚上睡的太香了么?” “这么热……” “还是热!” “行了,我要去净房,你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 一整晚,徐若瑾被梁夫人折腾起来好多次。 可徐若瑾每一次听到召唤都立即爬起身,要水端水,要湿毛巾绝不拿干的,去净房就安安静静的在外等。 尽管梁夫人不用她搀扶,但徐若瑾每一次都会主动伸手。 梁夫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徐若瑾最终没有睡在地上,而是顶替丫鬟睡在外间的小床上。 圆月高挂,月光漏洒在地上,星星点点。 朦胧之间,梁夫人又想到了梁大将军…… 那个他,你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家恐怕撑不住了。 心伤,心碎,梁夫人的眼角滑下了泪。 每一晚她都是这么入睡,时间一久,好似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习惯。 徐若瑾倒是没有空闲的心思惆怅,脑袋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小日子本就体质虚弱,今儿又与梁夫人斗几句嘴,斗上了气,晚间被折腾起来几次,若还不快些的补充睡眠,明儿可怎么办? 这是持久战,绝不可能一两天就结束。 她一定要坚持下来,绝不退缩。 梁芳茹这会儿并没有入睡,而是在“若霄轩”中与梁霄谈事。 “……弟妹是个执拗性子,母亲也是硬脾气,你若不出面把事情圆个场的话,两个人都怎能下得来台?明儿一早,还是你去给母亲赔个不是,然后再把弟妹接回来,啊?” 梁芳茹苦口婆心,梁霄却不以为然,“她决定的事,我不会插手。” “你怎么也犯起了倔?” “三姐,最近有大哥的消息吗?”梁霄没有回答她的话,转移了话题。 梁芳茹一声长叹,眉头皱成了锁,“来了一封信,很简短,是大嫂生下了一个小侄子,给母亲报喜的。” “好,很好。” 梁霄的嘴角上扬,“梁家有后了。” “四弟,你对自己不要太苛刻,你身上的伤,哪里受得了。” 梁芳茹总觉得梁霄心底有着什么主意,却不肯告诉她们…… “三姐,我喜欢她的酒。” 梁霄的脑中萦绕出徐若瑾酿酒时的模样,“那是我最好的良药。” 清晨,炊烟袅袅,飘散在湛蓝的天空中,恬静,安和。 梁夫人晚间睡的很少,她醒来时,徐若瑾还没有起身。 “咳咳,清目的茶呢?水呢?人呢?” 最后一声,已经是朝着外面呼喊。 徐若瑾被喊醒,支撑着身子强起来,揉揉迷瞪的双眼,立即披好衣裳,簇步进了屋内。 方妈妈早已经把茶准备好,徐若瑾攥了攥拳,让自己的心平和一些,然后才端了托盘过去。 梁夫人瞄了她一眼,用茶清目后又漱了口,“挺不住了?好歹也是梁家的少奶奶,犯不上在这里硬撑着,没有你,丫鬟妈妈们伺候的倒是更好。” “母亲说的哪里话,您身子不康健,我在这里尽孝心是应该的,我不累。” 徐若瑾虽说着软话,但语气却分毫不软。 梁夫人冷哼一声,“行了,去准备早饭,然后熬药,你不是常看医书么?熬药的事应当更懂,别在这儿闲着了,快去吧。” 徐若瑾屈膝行礼,转身便出了门。 “你看看她身上的那股劲儿?跟谁耍硬气呢?别的地界没瞧出来,这个死撅的脾气倒是跟老四一模一样,倒是应该庆幸两个人进了一家门了?” 梁夫人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忍不住抱怨。 方妈妈的神色淡然,“四爷的脾气还不是像您?” “那丫头在你的心里地位够重的。”梁夫人被方妈妈挤兑的不知能说什么。 否认? 梁霄的脾气的确是像自己,当初老爷在时,也是这般说。 “那是您初次出面大肆张罗娶回来的四奶奶,老奴哪敢怠慢了?” 方妈妈为梁夫人梳好了发髻,插上了一根碧玉雕凤的簪子,仔细看看簪子的模样,倒是笑了: “老奴突然想起当初在京都时,您被太夫人斥骂侯府的架子高,规矩多,回了院子,老爷千哄万哄的,便送了这根簪子给您。” “时间过的真快,那时您还不满二十岁,如今……” 方妈妈挑起她发髻中的一根白发,“如今似乎都忘记了年龄了。” 梁夫人接过那根白发的手有些颤抖,顿了半晌,才道: “别以为您拐弯抹角的数落我耍孩子脾气,我听不出来,谁的日子不都是恍如昨日,一切好似都在眼前,又好像离的很远很远了。” 方妈妈没有再说话,为夫人盘好了发髻,便准备出去。 “您去哪儿?”梁夫人问。 “给您端早饭。” 方妈妈说完,见梁夫人又撇起了嘴,忍不住怨道:“总要给四奶奶个洗脸的功夫吧?唉。” 梁夫人看到方妈妈离开的背影,转过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方妈妈与梁夫人的对话,去小厨房取了早饭送到正堂,方妈妈便让她先去洗漱。 洗漱过后,徐若瑾便又忙着来伺候婆婆用早饭。 早饭用完,她便去了厨房熬药。 手里攥了一个干巴馒头,喝着一大碗热乎的水,手上还持着一把扇子,不停的盯着药盅中的药材。 药气腾起,混杂着无味的早饭入腹,连厨娘都有些看不过去。 “四奶奶,奴婢替您一会儿?您倒是喝一碗热粥,这么吃用,小心胃疼啊。” “没事,您的手艺好,单吃着馒头都觉香甜。” 徐若瑾毫不客气的伸出手,“还有么?再给我一个。” “有有,奴婢这就给您拿。” 厨娘递上,徐若瑾立即塞了嘴里,手上又打开药包,开始往里放上其它几味药材。 “这药不都放在里面一起熬吗?” “按照药效分次序放进去,效果会更好。” 徐若瑾提到药便双眼发亮,用药勺一点一点的搅拌着,又把药盅的盖子盖好。 拿起计时的沙漏开始计算时间,她口中的馒头早已被熏的满是药味儿,只是徐若瑾吃起来却更有滋味儿。 对于她来说, 什么滋味儿,都比苦要强。 第175章 冤家 梁芳茹听丫鬟们说徐若瑾在厨房里熬药,便走过来看看。 一进门看到她这副模样,吓的心差点儿蹦出来。 “哎哟我的四弟妹,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快,快站起来。” 梁芳茹一溜簇步赶紧过来拽她,徐若瑾被拽起身,又连忙蹲下,“别,我正掐着时间往里面放药呢,耽搁了就不对劲儿了。” 蹲下,连忙把手中已经准备好的几味药放入药盅之内。 细心的搅拌几下,盖好了盖子,她才擦擦手,站起来与梁芳茹说话。 “三姐姐怎么来这儿了?” “幸好我是不放心,过来看你一下,你这是瞎胡闹什么呢?”梁芳茹虽是责备,目光中满是关切。 她是真的心疼徐若瑾。 “我哪有瞎胡闹,我在为母亲熬药。” 看到地上一包一包已经打开的药料,她以为梁芳茹是在怪自己不按照大夫说的做,悉心的解释起来: “我刚刚拿药时,也拿了方子,可是我也看了,其中有几味药如若先熬成汁再与其他软汤药煎熬,药效更好,所以我就让丫鬟们把府上存的药料都取出来,按照大夫的方子称量,没有一整包药都下进去。” “而且,我听方妈妈说过,母亲喝药怕苦,我便熬了糖,待药熬好之后,加上一点,便没有特别浓的苦味儿了。” 伸手把糖抹在嘴里啧啧两下,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梁芳茹,“还很好喝呢。” 梁芳茹是一脸哭笑不得。 寻常看她是个稳重的性子,怎么一提起药来,好似个玩闹的孩童? 只是她对母亲的这份心,也足够了。 “为母亲熬药,你也不必这么劳累,让丫鬟在旁边看着,你吩咐就是了,何必这样亲自动手……” “哎呀,又该放另外一味药了,三姐你还是快出去,这里烟大。” 徐若瑾撇下一句,又开始动起手来。 看她那副认真麻利的劲儿,梁芳茹只觉得任何劝说都是废话,只能无奈的离开了小厨房,回了正堂。 徐若瑾认认真真的熬完了汤药,小心翼翼的端进正堂送给梁夫人。 梁芳茹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刚刚她与婆婆的对话不是很愉快。 “熬个药也这么久,若是病急了,岂不是等死了?”梁夫人劈头盖脸的斥责,让徐若瑾面色一僵,随后笑道:“明儿一定动作麻利些。” 梁夫人看都未看她一眼,让方妈妈把药端来,她轻抿了一口。 温度正好,口感也没那么苦涩,倒真是刚刚芳茹说的那般…… 一口气全都喝下,梁夫人用茶漱了嘴,却没如往常一样需要含上几块糖趋苦味儿。 徐若瑾让丫鬟们把药碗端下,嘴上与梁夫人道: “若不是药味儿太苦了,母亲还是用白水清口更好,茶水解药,终归都是苦一回,还是忍一忍,或许能少喝上几碗不是?” 梁夫人轻咳一声,没理会。 梁芳茹立即在旁边接上话,“四弟妹说的有道理,母亲还是听一回。” “几个小丫头,还想管到我的头上了。” 这次,连梁芳茹都没逃了,也被骂上了。 “岑大夫也是说过,不让您用茶水漱口的,只是您向来不听罢了。”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好似被揭了短,忍不住反驳着,“合着一屋子人,就我一个满身是错儿,你们都对。” 徐若瑾忙陪着笑脸,“这不是盼着母亲越来越好么。” “夫人,三小姐,四奶奶,四爷来了。” 门外的丫鬟应声回话,梁夫人立即看向徐若瑾,对梁霄的突然到来有些怨怼。 不过才留了这丫头一晚上,他就来求情了? 何时这么有情意了…… 梁芳茹对梁霄突然到来也感到惊愕不已。 昨儿她大半夜的跑去劝了那么久,四弟都不肯提此事,原本还以为他不愿插手,却还是来了? 归根结底还是心疼媳妇儿。 虽是个冷漠寡言的人,一旦成了亲,还是变了。 徐若瑾却没想这么多,因为她只觉得梁霄是来给梁夫人请安的。 一屋子女人望向正堂的门口,却是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把门口射进屋内的阳光挡了大半,映衬的他的脸更加棱重冷峻。 梁夫人只撇撇嘴,没有先开口。 梁霄迈步进了门,拱手给梁夫人行了礼,“母亲今儿觉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喝再多的药,吃再多的补品,也回不到年轻的时候了。” 梁夫人始终怀念过往。 “再请岑大夫来为您诊脉?”梁霄的话,让梁夫人更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乐意我病入膏肓的起不来么?” 梁芳茹对母亲又想歪了,着实无奈,“母亲,四弟是担心您,您想哪儿去了。” “哼。” 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理。 可她看向徐若瑾的眼神完全表明儿子是来为媳妇儿说情的。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都是白眼狼! 梁霄的脸上分毫变化都没有,不再与梁夫人多说,他则看向徐若瑾,“你忙着?” 徐若瑾挑眉,“暂时还有空。” 梁霄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已经定了下个月初去姜家拜访,你若有空,先把要送的酒弄一下,姜老太爷腿脚不好,你看着办。” “现在?” “我让人把药料和酒瓮都搬来,你做完,我再让人搬回去。” 梁霄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合着他不是来求情的?是让徐若瑾干活儿的? 把药料和酒瓮搬到“福雅苑”来,明摆着是不打算让徐若瑾回去。 梁芳茹已经哑口无言。 还以为他口是心非的担忧弟妹,可谁知……这个人,怎么跟父亲一样无趣。 梁夫人也觉得眉头发疼,因为她和芳茹一样,直接想到了梁大将军。 毫无情趣,毫无耐心,连与女人多说几句话都嫌烦躁,怎么偏偏这古怪的性子让老四随了去? 真是一个模子刻出的父子俩,都是这样的讨厌! 徐若瑾倒没那么惊讶,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对梁霄这个人抱有什么温情脉脉、嘘寒问暖的期望。 何况,他当初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不就是来要酒的么? 徐若瑾脑子迅速的想着方子,“乌蛇蒺藜酒,祛风活血,主治四肢麻木。” “要烈酒。” “时间长。” “行。”梁霄惜字如金。 徐若瑾回答的也很简单,“烈酒的程序要麻烦些,十天之后才能调兑。” 梁霄转身便走,不再回头。 徐若瑾立即向丫鬟去要纸笔,准备把想好的方子先写下来。 梁夫人和芳茹全都望着她,怎么这妮子的脸上一点儿惋惜、留恋的表情都没有? 好歹那是自己的男人,总应该有依依不舍吧? 呆愣了半天,梁芳茹终于认输了。 “真是两个没长心的冤家!” 第176章 没心 徐若瑾向梁夫人请示后,乐颠颠的就去了小厨房酿酒。 看到摆了满地的药材和酿酒用的器具,徐若瑾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先是把制作酒曲的麦子拿出来,开始翻炒,炒过之后又磨,随后放入蒸的熟的不能再熟的米搅拌,然后用棍子不停的敲打成泥…… 这一个过程说的简单,可整整忙乎了一整天。 徐若瑾也知道时间紧,所以让厨娘和丫鬟们都来帮忙。 她则又去选了药料开始熬药汁。 好的酒曲,是要用药汁勾兑发酵,特别是对姜家老太爷,她则更用心。 若没这位老太爷出面,她也没这么顺利的嫁入梁家…… 忽然一怔,徐若瑾心里自吐了三下“呸呸呸”,说的好像她多么巴结着乐意嫁给梁霄似的。 但归根结底,梁家的日子,比之前要好得多得多。 尽管婆婆不待见自己,却也不似之前在徐家挨饿,挨掐那么苦闷。 防风五钱,白蒺藜五钱,肉桂五钱,天麻九钱,五加皮三钱,羌活、牛膝九钱,熟地一两二,枳壳九钱,乌蛇二两,徐若瑾把自己选好的药料精心的熬成汁,整个人完全的投入其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梁夫人曾在厨房门口看过她一次。 扶着夫人回了寝间小寐,方妈妈在一旁叠着衣裳,芳茹在一旁为母亲揉着额头,梁夫人不由得唠叨起来: “那个姜家的老太爷真是岁数大了,好端端的居然要什么她酿的酒,还是药酒。” “看她在那一副好似多么精通的样子,一个没学过几天课的丫头,居然也敢随意的开什么药酒方子,这不是胡闹嘛?” “那个臭小子知道我不让这丫头酿酒,故意过来表态的吧?想让我默许了?没门。” 梁夫人见方妈妈和芳茹都不吭声,皱眉道:“就这一次,下一次绝对不许。” “母亲。” 梁芳茹安抚的又为她揉了揉肩周,梁夫人时常那里作痛。 “四弟曾与我说过,他喜欢弟妹酿的酒。” “他喜欢?” 梁夫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他就始终不肯认了自己的身子不能再习武,总想找这等歪门邪道的法子,多少位名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丫头能懂什么?” 方妈妈半晌没说话,手上顿了下,笑道: “您当初不也夸过四奶奶的酒美味么?” 梁夫人被说的一怔,“您又为她说话。” “行,老奴糊涂,老奴不说了。”方妈妈拿起折叠好的衣裳放入箱柜之中,“您这么气恼,刚刚又何必去看四奶奶如何做事?” 梁夫人还不上嘴,转了话题,“晚间继续让她守夜。” 远处的落日露出最后一道笑脸,在天边划出一道优美的红霞。 簌簌的微风轻吹,让院落中药炉下的火苗更多光亮。 晚席摆上,徐若瑾伺候着梁夫人用饭,梁霄也在,食不言,寝不语,屋中除却碗筷轻碰的“叮当”声外,没有任何声响。 梁夫人撂下了碗筷,徐若瑾才坐在一旁吃饭。 忙碌一整天,她早已饿坏了。 虽然吃相斯文,可小嘴吧嗒吧嗒的咀嚼,速度极快。 梁夫人看了一眼便转头望向梁霄,“吃过后,不带着你媳妇儿回院子?” “不带。”梁霄的回答很干脆。 徐若瑾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吃。 “好歹是新婚,别让我一个病婆子给搅和了。”梁夫人冷叹一声,“就怕口是心非的,再心里头埋怨我这个当娘的心狠,我倒成了罪人了。” 梁霄看一眼徐若瑾,“她时机不对。” “时机不对?”梁夫人疑惑。 徐若瑾脸“通”的一下子红了,怨怼的瞪了梁霄一眼。 方妈妈率先反应过来,凑在梁夫人耳边道:“四奶奶小日子。” 梁夫人整个人噎住,想要斥两句,却还开不了口。 “行了,我吃饱了,先回了。”梁霄用茶漱了口,站起身给梁夫人行了礼,便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刚吃了一半儿,原本目光都在菜上,却发现梁芳茹正在给她使眼色。 顺着手势看去,才发现梁霄在看着自己,“有事?” 梁霄眉头微蹙,“你出来一下。” 芳茹连忙笑着圆场,“送一送四弟吧,心里舍不得你的。” 徐若瑾撂下碗筷,跟着梁霄走到了院子中。 天色已晚,尽管是簇簇的微风,却也有些冷。 徐若瑾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想起这个狐领子还是他上次搭在自己肩上的。 “我要出门几天,你就在这里陪着母亲。” “好。” 徐若瑾顿了下,又问道:“去哪儿?” 梁霄没有回答,沉半晌才道:“张家的事你听说了吧?” “没有,但母亲那一日提到祭祀祭酒,想必是有人又恶心着母亲了。” 这件事始终是徐若瑾心底的一根刺。 若不是因为张家,她也不会与婆婆顶嘴。 “张夫人死在尼姑庵里了。”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惊的张大了嘴,梁霄看到她的惊讶,继续道:“是自尽。” 徐若瑾沉默了。 想必是有人在婆婆面前提到张夫人的死讯,再添了几句挤兑恶心的话,让婆婆心中生了忌讳,才与自己发了那么一通火。 只不过,张夫人的死与自己有关吗? 毫无瓜葛。 是她忍受不了自己犯下的错,忍不了宠溺无边的儿子被判了流放,更忍不了张家对她的处置选择自尽。 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她虽能理解婆婆的气躁和不平,却不能接受自己成了替罪羊,出气筒。 梁霄又来告诉她这件事,有意义吗? 徐若瑾没意识到自己心底的那根敏感的神经被触动,只看着梁霄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把酒瓮酒料搬来福雅苑,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了。”徐若瑾抬头看着他,“难道不是么?” “因为我喜欢喝。” 梁霄看她的狐领有些松,伸手为她紧了紧。 他突然的亲昵,让徐若瑾有些不适应,偷偷的往四处打量一下,没有丫鬟婆子们看到。 她连忙伸手想要自己弄,却被他把双手握在手心。 凑在她的耳边,嘘声道:“等我回来,时机就对了吧?” 一张大红脸滚烫滚烫,徐若瑾咬着嘴唇,“不正经。” 梁霄逗弄她,自己却有了反应。 虽然新婚没睡几晚,但昨晚床边空落无人,他还突然有些不习惯。 刚想借着夜色亲她一下,孰料徐若瑾突然皱着鼻子不停的嗅。 什么味道? 徐若瑾嗅几下,突然蹦起来,“药!我的药,我的药糊了!” 看着她一溜烟的跑了,梁霄被晾在原地僵了半晌,啧啧道: “这妮子,真是没长心!” 第177章 一定 徐若瑾没有举手欢送梁霄的离开。 把熬好药汁取出来,与砸好的米勾兑在一起,放在厨房炉灶旁封存。 想要发酵的快,热度便要足够。 厨房每日都做饭,炉火烧的是最旺的了。 与厨娘叮嘱了几句,徐若瑾才意识到天已晚了。 脑中豁然想起梁霄,她走到院中,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觉出自己似乎少说了两句“注意身体,注意安全”的话,可这两日太累,困意上来,什么事都抛到脑后了。 洗漱过后,她便继续窝在梁夫人外间的矮榻上。 屋内只燃了一根夜烛,静谧无音,梁夫人已经睡了。 徐若瑾悄悄的躺在外间的榻上,盖好被子,很快便睡了过去。 街路上三更锣响,尽管离得较远,但仍能听到微许声音。 梁夫人起了身,本想招手叫她,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披好了衣裳,她悄声的走到门口,听着她熟睡的喘息,梁夫人打量了她很久。 徐若瑾是真的睡沉了。 沉到被人盯着瞧都没有了反应。 可人有三急,最厌恶的便是大半夜熟睡时有这种感觉。 忍不住了,她便坐起身准备去净房。 睁开眼,豁然感觉好似旁边有人,徐若瑾迷迷瞪瞪的望过去,正看到梁夫人的一张脸。 “妈呀!” 一声震喊,徐若瑾感觉心快跳了出来。 可她喊这一声,把梁夫人也给吓到了,“喊什么?大半夜的,你想吓死谁么?” “不是,母亲,没想到您起身了。”徐若瑾揉揉眼睛,快速的回到了清醒状态,“您要去净房么?我陪您。” “不用。” 梁夫人转个身回了内间,徐若瑾愣了片刻,突然小腹一阵痛,急。 从净房回来,徐若瑾看到梁夫人的屋内烛光更亮。 几声轻咳,显然婆婆还没睡。 徐若瑾站在门口往里看上一眼,却见梁夫人也投目过来。 “母亲,需要喝水吗?” “温的。” 梁夫人尽管刻意的压着,却又咳个不停。 徐若瑾兑好了温水送去,“媳妇儿这两天看您早晚都会气躁有虚汗,而且您一晚要醒个四五次,应是心火过旺,不妨往后喝的水中加上些莲子芯如何?虽然苦,却很有效的。” 梁夫人侧目看她,“好似你多懂似的。” “媳妇儿也是看医书上这么写的。” 梁夫人撂下杯子,看着她,“看上几日医书就能行医诊病了?别觉得你曾以开方子出过风头,便可以为所欲为,颠颠自己的斤两。” 出风头? 徐若瑾眨了半天眼睛,才想起是在县令府时,袁蕙翎曾逼她给各位夫人开过方子。 这件事婆婆居然还记得? “疑难杂症,媳妇儿自然不敢尝试,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调养的方子,还是能行的,若是母亲不信媳妇儿,就请大夫来为您瞧瞧。” 梁夫人猛的看他,“霄儿的身体就是大事,所以你往后少给他喝什么你调兑的酒!” 徐若瑾心中恍然,原来是为了梁霄。 “是四爷自己要求我为他酿酒,媳妇儿说不动,若是母亲能让他答应,媳妇儿就再不酿酒。” 徐若瑾把责任推给了梁霄,因为她知道,梁霄是绝不肯在这件事上妥协的。 梁夫人怒气又上来了,“你倒是够狡诈的,拿他来搪塞我,封我的嘴是吧?” “媳妇儿不敢,可事情就是如此,我也没办法。”徐若瑾摊手无策,摆明了不听话。 她还指望着这件事能给自己赚体己银子呢,哪能因为梁夫人一句话就算了? 何况,这位婆婆是看她何处都不顺眼,若是一味的妥协毫无底线,自己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你不听?那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媳妇儿。” “母亲认不认,我都已经成了梁家的媳妇儿。” 梁夫人的目光很冷静,抬头看着她,随后转过身躺下,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徐若瑾也转身出门,心里闷着一股气。 大半夜的,突然又与婆婆斗上了嘴? 这是犯了哪门子邪呢。 梁霄! 都是因为你! 徐若瑾怀着一肚子的腹诽睡着,梁霄此时却已不在家,正与姜必武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酒馆儿里喝酒。 几个喷嚏打响,倒是让姜必武纳罕的看了他几眼,随后笑道: “是不是娶了媳妇儿,太猛了,累着了?” 梁霄抿了抿嘴,“不是,憋的。” 姜必武一口酒差点儿噎着,梁霄摆手,“说正题。” “张夫人的事并非是严弘文动的手,而是张家人逼的,而严弘文自从回了京都之后,暂时还没有动静儿。” “你当初跟他也没圈个范围,那个家伙现在风生水起,京中的热门人物,真容易干出点儿不着边际的事来。” 梁霄扯了下嘴角,“他不敢。” “他为何不敢?”姜必武满心疑问。 梁霄静了片刻,道:“因为我有媳妇儿。” “噗!” 一口酒彻底的喷了出去,姜必武连咳半晌,指了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果真是有了媳妇儿人就变,连你这种人居然也会逗闷子了。” “我说的是实话。”梁霄仍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大哥已经有了小侄子,我也可以放开手了。” 姜必武眉头紧蹙,“你真的要孤注一掷?” 梁霄微微点头,“开始筹备。” 顿了下,梁霄的脑中冒出徐若瑾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筹备的时间不会短,我倒是也可以琢磨先为梁家留个后。” 姜必武彻底无语,实在没法与这个人对话了。 “你明儿要去哪?是否需要派人陪着你?”想到明日梁霄要偷偷离开中林县,姜必武很是担忧。 尽管与梁霄交往不久,但却好似多年的朋友。 他话少,却句句真言,毫无虚假; 他冷漠,却不容身边人受任何屈辱,有仇必报; 若不是梁家遭了难,他在京中便是众人称赞的少年英雄。 只可惜事事难料,都要归在一个“命”字? 梁霄没有理会姜必武复杂的眼神,更不知他内心的想法。 对姜必武,他不需有任何的隐瞒,喝了杯中的酒,他只觉毫不够劲儿,比家中婆娘酿的差了百倍。 “我要去见父亲。” 梁霄这一句话,让姜必武下巴惊的险些落下。 “我这次一定要见到他!” “啪啦”,陶制的酒盅,被梁霄一把捏碎…… 第178章 急信 徐若瑾晚间与梁夫人又一次的谈掰,第二天起,梁夫人便不再理睬她,一句话不说。 二人莫名其妙的状态,让梁芳茹和担心。 方妈妈却觉得这样更好,不说话总比吵架斗嘴要强,起码清净了耳朵,也不再惹人伤心了。 徐若瑾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和状态。 即便梁夫人一句话都不说,她也照例伺候她夜间去净房,伺候着她洗漱、早饭,然后去厨房里为她熬药。 药依旧是精心的熬着,让梁夫人再也说不出个苦字来。 白天梁夫人坐在屋中小歇看书,她便定时送上茶点水果,看着茶杯里的茶浅了,她便添上,看到果子哪个吃用的更多,她就让丫鬟们洗了再拿来。 梁夫人下晌小寐,徐若瑾就拿着药书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认真的看。 若是要去看一下酿的酒,她就让方妈妈来替换一小会儿,忙完之后马上回来。 一天,两天。 五天,十天…… 一连半个月,徐若瑾都是这么伺候着梁夫人,那股子韧劲儿不仅是让梁芳茹看不下去,连带着梁夫人都有些忍不住了。 她虽不说话,可徐若瑾却絮絮叨叨的在她耳边问着,说着,一刻也不停歇。 好似自己是个聋子哑巴似的。 看着她正调兑着花暖茶,梁夫人沉叹口气。 徐若瑾用甘草和花蜜勾兑起来,既是能调理婆婆早晚咳嗽,又能让她不怕味道怪。 “母亲,这个已经兑好了,明儿为您再添上一根大叶冬青?那个清火,而且是高山上采摘的,非常有效,前日岑大夫来时,我也特意的向他询问过了,他也点头答应了。” 梁夫人不搭理她。 “您不说,我就这么办了。”徐若瑾笑眯眯的又思忖下,“不过花蜜可以换成槐树白蜜,那个味道更甜,会消掉大叶冬青的苦。” “我这就去问问,府里是否有槐树白蜜,若是没有,便让他们出去找一找。” 自言自语的说着,徐若瑾就出了门。 走到门口,正看到梁芳茹从院子外进来,她又笑着上前行了礼,“……给母亲的暖茶勾兑好了,若是我回来晚了,劳烦三姐姐为母亲添一杯,我已经都准备齐了,就在茶海上放着。” “四弟妹有心了。” 梁芳茹看着她去找管库的婆子,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 摇了摇头,便进了屋子。 梁夫人正在与方妈妈抱怨,“都这么久了,老四也不回来,瞧瞧她们家的这个,整天在我耳边叨叨来,叨叨去,我都已经烦死了。” “她身上的那股子拗劲儿……唉。” 梁夫人对徐若瑾也已无可奈何。 忍了半个月了,连带着二月初二的吉日都没好好的过。 这是犯了哪门子癔症? “老奴倒觉得四奶奶伺候的不错,起码比老奴更周到。”方妈妈半带着笑,也有顾忌调侃之意。 她是最了解夫人的。 刀子嘴,豆腐心,四奶奶这么些日子精心的伺候,她怎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即便是石头都滴穿了。 唯独就是心中那点子气还落不下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四爷无声无息的就拒绝了忠勇侯府的亲事,更是让姜老太爷出面做媒定亲,完全把夫人给无视了。 这倒也怪不得四爷。 因为若是跟夫人说起娶徐若瑾,夫人死活都不会答应。 梁夫人叹了口气,“我还是更喜欢嫣儿……” 方妈妈顿了下,劝道:“四爷与四奶奶已经成了亲,众人皆知,京都想必也早已经得了消息,您还要为此事纠结一辈子不成?” “她比嫣儿差远了!” 梁夫人仍旧不能顺心,梁芳茹从外面走了进来,“母亲。” “坐吧。” 梁夫人看着她,“老四还没回来?” “没有。”梁芳茹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音讯,连姜家的少爷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娶了媳妇儿顺了他的意,他居然还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走,那还娶媳妇儿干什么?” 梁夫人压抑的火又窜了上来,“我不让酿酒,他便让那丫头酿酒,我认了忍了把媳妇儿给他娶回来,他还这么肆意的离开,往后这个家,就是他梁霄说的算,我这个当娘的,只管吃饱吃好然后等死的?” 梁芳茹脸色尴尬,“母亲,四弟也有他的难处。” 梁夫人僵了下,眼圈立即红了,用帕子沾了眼角流下的泪,哽咽道: “若不是知道他为了老爷受了伤,不能再习武,我怎会如此纵容他,宠他,护着他……” 话题又说到伤感处,屋中瞬间静谧下来。 徐若瑾找到了槐树白蜜,正捧着蜜罐子进屋。 气氛不对? “母亲,我找到槐树白蜜了,明儿就用这个为您泡茶。” 徐若瑾依旧的叨叨着,梁夫人别过头去没理睬她。 早已习惯婆婆的态度,徐若瑾便把蜜罐子拿去茶海处,准备先泡出一壶品一品,若是不对味儿也能当即调换。 梁芳茹心中对徐若瑾有愧,立即过去道:“昨儿也尝了一杯,挺好喝的,怎么泡的?我也跟你学学?” “行啊,不过三姐姐并不咳嗽,便不必加甘草了……” 两个人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起来,梁夫人觉得很无趣。 想到了过往的伤心事,她只觉得头痛的很,想要去睡一小会儿。 方妈妈要喊徐若瑾,梁夫人却立即拦住她抬起的手,“你来陪我。” “是。” 方妈妈扶着梁夫人的手往内间走,门外却是梁府的老管家忠叔跑了进来,“夫人在吗?有急事。” 忠叔已有六旬的年岁,在梁家干了一辈子,原本已经因身体不佳,回家养老,却因梁府突然被贬到中林县,他立即拖着老身板儿,也要跟到中林县来伺候。 所有人都知道忠叔的身体不好,可此时他却小跑着来,满脸涨红,气喘吁吁,显然事情真的很急。 梁夫人连忙转身迎上几步,“慢点儿,有多大的急事,您也不能累着。” “急,真的急。”忠叔顾不得先喘上几口气,马上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塞在梁夫人的手上。 梁夫人看到信封上的笔迹便整个人呆滞住了! 第179章 转机 “我已知梁霄婚事,妥。” 一共八个字,却如同八个巨大沉重的铁石,狠狠砸在梁夫人的心坎儿。 这个笔迹,正是梁大将军的笔迹。 而这种说话的语气,也是梁大将军的语气。 他在哪里? 他从何处知道梁霄成亲的事? 他如今怎么样了? 梁夫人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尽管她不想哭,却已无法抹个干净。 忠叔急的跺了脚,“哎呀,夫人啊,您别光顾着哭,这……这是老爷的字吧?我的老眼已经花了,一个人不敢确定。” 梁夫人不住的点头,“是是,就是,就是老爷!” “老爷,老爷还好吗?” 忠叔整个人都颤抖着,好似这是最大的喜讯。 梁夫人把手中简短的一个字条工工整整折起来,怅然道: “他……应该好吧。” 梁芳茹得知父亲有了音讯,也痛哭一场。 方妈妈不停的感慨,给夫人和三小姐擦着眼泪儿,徐若瑾倒是在一旁很欢喜,“四爷还没回来,若是他也知道这个音讯,一定很高兴。” 想着梁大将军字条上的内容,梁夫人抬眼看她,“你当然高兴。” 徐若瑾被喷的很茫然,因为梁夫人并没有把字条的内容公开…… 梁芳茹劝慰的看了梁夫人一眼,梁夫人顿了好半晌,与徐若瑾道:“晚间也不用在这儿伺候我了,回你的‘若霄轩’去。” “啊?” 徐若瑾很惊愕,“今晚就回去?” “回。” “母亲还是有些咳嗽的。”徐若瑾其实早已经忘了最初是为何与梁夫人较劲斗气,只是觉得婆婆近期的确身体不好,所以才留下照顾。 就是这样没心没肺…… 梁夫人没说话,方妈妈在一旁笑着道:“有了老爷的音讯,夫人是什么病都立即好了!” “说什么呢。”梁夫人的面颊涌起一片红。 梁芳茹顺着方妈妈的话道:“有了父亲的消息,今晚是不是摆一桌,庆贺庆贺?” “对,这个年没过好,如今得把喜庆补上。” 方妈妈也看向梁夫人,梁夫人抿了半晌的嘴也没压住心底的喜,破涕而笑,点了点头,“摆,摆上四五桌席,全府同庆,一个都不落下!” …… 徐若瑾虽然被撵回“若霄轩”,可她却对婆婆态度的突然转变很惊讶。 已经半个多月都没理自己了,梁大将军不过是来了一封信,她就变了? 信上会写与自己和梁霄婚事有关的事吗? 只是……这么重要的信,不太可能涉及她们这些小辈儿吧。 自作多情了。 徐若瑾自嘲的吐了吐舌头,便看着红杏和小可几个人过来搬东西。 红杏养了半个多月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徐若瑾想起了凤莺。 不知道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徐若瑾先带着丫鬟们回了“若霄轩”,晚间再过来吃席,梁夫人则与忠叔在屋中细聊起来。 “这个信,是什么人送的?您认识吗?” 梁夫人对忠叔很尊重,因为梁大将军对他格外尊重。 忠叔并不守门,而是在园子后的一个独立的小宅居住,信件送了那里,显然是私自送的。 “老奴没见着人。” 忠叔对此也很有遗憾,“老奴也是突然发现桌上的杯子压着这么一封信,看了信封上的字,感觉很像大将军的,可又不敢认,便跑着来找夫人了。” “唉……” 梁夫人一声长叹,“就不能多写几个字?” 他的那个“妥”,是说梁霄的婚事妥?还是他如今身妥?还是包含了很多意思? 梁夫人不敢猜,只能期盼着是个好预兆。 忠叔顿了下,“夫人,四爷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梁夫人对此很惊诧,更有些委屈。 忠叔退后两步,朝着她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一步又一步,缓慢的离开了正堂。 梁夫人怔愣原地半晌,又把梁大将军的信拿出来细细的品味。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把红杏和小可几个人乐的合不拢嘴。 端茶,递水,送暖炉,忙乎了半晌,才都进屋来与徐若瑾说话。 “……连春草姐姐都凑不上前,可把奴婢几个担心坏了,好在您终于回来了,不然这院子里少了主心骨。” 红杏羞涩的脸红了下,把自己的手伸给徐若瑾看,“您看,一点儿疤痕都没留。” 是徐若瑾把最好的伤药都给了红杏…… 轻拍下她的手心,徐若瑾笑着瞪她,“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肆意的动手跟人斗气打架,这次就算了,下一次我可保不住你。” “奴婢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红杏这一次也是被打怕了。 倒不是自己挨打怕了,而是看到凤莺的下场怕了…… 想到这半个多月的日子,徐若瑾心中也很是感慨。 没有了最初的厉气和意气,仔细想想,这个家不都是可怜的女人? 即便婆婆瞧不上自己,可她却是更孤独的人。 “凤莺怎么样?你们谁打听了? 徐若瑾问起凤莺,让红杏的脸色僵了下。 终归是这个院子的丫鬟,徐若瑾也不得不问。 “老奴特意去问过惠娘,夫人给了银子,许了一个人家,再养上半个月便出嫁,管家也特意来叮嘱过,凤莺挨打的事都不许说出去。” 黄妈妈接了话,徐若瑾点点头。 婆婆虽然对自己刁蛮的挑剔,但对丫鬟们还是按规矩走的。 起码,没让凤莺养好伤继续在身边恶心自己…… 若是换成杨氏,恐怕做得出来这种事吧? 突然想到了杨氏,徐若瑾倒想起了徐家,“娘家最近有消息吗?” 黄妈妈顿了下,摇摇头,“没有。” “行了,换身衣裳,马上去‘福雅苑’,今儿婆婆摆席面庆贺,所有的丫鬟婆子们都有份儿,”徐若瑾看向屋中人,“你们也都去。” 杨桃和小可笑的合不拢嘴,她们还是第一次能离开“若霄轩”。 来到梁府,总应该去各处看看,听说还有一处很美的园子…… 春草和红杏已经去为徐若瑾挑选换的衣裳和头饰,黄妈妈犹豫下,突然问: “四奶奶,夫人为何突然庆贺?已经过了年啊。” 徐若瑾话到嘴边,却突然没有说出口。 看向黄妈妈,她嘴角淡笑,“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晚间听母亲如何说吧。” 第180章 喜庆 并非是徐若瑾故意隐瞒,而是话哽在喉咙,她下意识的改变了想法。 夫人摆席,丫鬟们乐滋滋的去准备,唯独黄妈妈又多问一句。 梁大将军的下落终归是府上的秘闻,之所以婆婆没瞒着她,因为她是梁家的媳妇儿,但若消息从自己这边传出去,便是犯了大忌。 特别是黄妈妈,徐若瑾意识到自己在心里并未完全的信任她。 亦或许是之前留下的阴影,亦或许是心中突然的警戒。 随心吧,即便有可能是小心眼儿了…… 晚间的酒席吃的很是和睦欢畅。 这也是徐若瑾嫁到梁家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家族的温馨。 梁夫人没有了之前那副冷漠刁钻的犀利,端庄的笑,举手投足间显出的大气、宽容,还有那股与生俱来的贵不可攀。 徐若瑾想起初次见到梁夫人时的感觉,现在比起那时,少了寒暄的僵硬,倒更让人乐于亲近。 或许,这才是婆婆的本来面目。 只是,这一份温馨和蔼,平易近人,不是对自己这个她瞧不上的儿媳罢了。 梁夫人初次没有为难徐若瑾,只让她夹了几筷子菜,便坐下吃用。 虽然没有为难,梁夫人却也不愿多理睬她,反倒是让这一顿饭吃的很愉悦,除却觉得这一张桌子上少了个人,便是梁霄。 徐若瑾也有些想他。 已经过了订好去姜家的日子,他怎么还不回来? 梁霄回来,已经是三天以后。 徐若瑾这三天可谓是享了几天福。 自那一晚梁家摆宴庆喜之后,梁夫人对徐若瑾除却不理不睬之外,没有再刁难半句。 徐若瑾欣喜若狂,好似心底开了花,每天仍旧早起去给婆婆请安,熬了药之后,梁夫人便会把她打发走,不用她在“福雅苑”伺候。 回了自己的小院,那个臭男人又不在家,徐若瑾除却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被他折磨了好几晚,又因来了小日子身子疲,再与婆婆斗气半个月,她早已身心俱疲,需要好好的缓缓。 养了三天的福,第四天早上还没等醒,就觉得身边有人。 猛一睁眼,就看到那一张灰眸冷脸侧卧的盯着她。 “离的这么近干嘛?好似要吃人似的。” 徐若瑾拍拍被吓到的小心肝,转过身又要去睡。 梁霄眉头一皱,拽着她的手臂一拎,她整个身子翻了回来,面对着他。 “你不问问我走这么多天,做了什么?” “你会说吗?” 徐若瑾眼前仍旧朦胧,完全没睡醒。 “说不说是我的事,问不问是你的事。” “你不说,我为什么要问?想说的话,我不问,你自然就说了。”徐若瑾觉得他压在身上的手好沉,伸手推开,转了身,“让我再睡会儿。” “嘶……” 梁霄倒吸一口闷气,又把她翻过来。 徐若瑾很不高兴,索性一脑袋扎了他怀里,继续睡。 宽大的床多个人就是讨厌,还占那么大的地方…… 再一次意识到面前的女人没心没肺,梁霄自觉很受伤。 奔波了多半个月,遇过多次慑人的危险,回到家想要放松下来好生休息,搂着媳妇儿温馨说上两句话舒畅舒畅。 可面前这个…… 他捏了一把她肉嘟嘟的脸,“胖了。” “啊?胖了吗?”徐若瑾瞬时的睁开眼,立即摸摸自己的小脸,“真的吗?” 梁霄咬紧了牙,“真的。” 徐若瑾立即坐起来,嘟着嘴自言自语,“我只轻松了两三天而已,怎么能胖的这么快?而且我也没吃太多的荤食,只吃过一次炖肘花,还有一次香酥鸭……” “没事,我来帮你。” 梁霄一把将她拽了怀里,捏着她的小下巴。 徐若瑾心里一惊,抿着嘴瞪他,“你干嘛?” “帮你运动运动。” …………………… 一个时辰过后。 徐若瑾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歪在他的怀里便又睡了过去。 梁霄满意的露出笑。 女人,真是得意就会忘形。 却不知她的男人为了父亲的那一张字条,拼了命? 想到忠叔早间看到他归来时的热泪盈眶,梁霄心底却更为沉重。 梁家,该有动作了! 第181章 默契 徐若瑾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三刻。 没有为婆婆请早安,她又开始心里忐忑,梁霄说了她不用去,已经吩咐人去传了话,可徐若瑾仍有阴影。 真的不用去? 上一次也是梁霄折腾的她起晚了,结果接二连三与婆婆的矛盾升级。 男人还是不靠谱,信不过! 徐若瑾思忖许久,仍带着春草跑去“福雅苑”一趟,被梁夫人端茶撵回来才算心底踏实。 长吁短叹的在屋中吃着点心,徐若瑾对梁夫人突然转变的态度很是惊诧。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终归是比之前更好,她还有什么在意的? 梁霄看她一个人在那里抿着嘴偷乐,迈步进了屋来。 觉出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脖颈,徐若瑾当即小脸刷红一片,连忙把领子拉高一点,遮住那几颗星点的吻痕。 “还想着早上的事?这么高兴?”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一时没听懂,缓了半晌才想到说的是床事。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徐若瑾轻声念道,“色鬼,混蛋。” 梁霄笑着坐下,指尖敲了敲茶案,徐若瑾愣一下,便端起茶壶,为他倒上一杯,“小种红茶。” 抿了一口,梁霄放在一旁,“不够烈。” “茶又不是酒,哪有浓烈的。”徐若瑾撇了撇嘴,坐的离他远点儿。 她越远,梁霄便越坐的近,她躲的更远,梁霄便更近。 徐若瑾索性从窗榻上蹦下来,“你想干嘛?” 梁霄看她那副气结眉头的样子,反而更愿逗她,“这是梁府,我坐何处不行?” “那我躲开。” 一把被拽回来,徐若瑾被他坚实的手臂牢牢圈住,“你也是我的。” 徐若瑾没有再躲,而是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看着他。 “你怎么出去一次,回来之后变的这么奇怪了?” 捏捏他下巴上露出的胡茬,她认真道:“难道在外吃多了?” 梁霄猛的一紧手臂,徐若瑾“哎哟”一声叫。 “你知道父亲送给府中的传信上,写的是什么?” 梁霄的提问,让徐若瑾怔住,没有了开玩笑调侃的心思,眼睛微睁,“和你有关?” “和你也有关。” 徐若瑾轻咬着嘴唇看他,看到周边没有丫鬟在,轻声问,“你,你去找公公了?” 梁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一直看着她,半晌才道: “明天去拜见姜家老太爷,已经晚了多日,要去赔个礼了。” “哎哟!” 徐若瑾一惊,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我把酒的事给忘了!” 梁霄只觉得牙有点儿疼,不等再说,就见徐若瑾已经箭步蹿了出去,直奔“福雅苑”的厨房去取她的酒。 来去匆匆,一会儿功夫跑了两趟“福雅苑”,让梁夫人的眉头深皱起来。 “不愿意理她,却还总在眼前晃,都不是我乐意挑她的错儿,瞧这慌慌张张的样子,让下人们瞧见,牙岂不是都要笑掉了?” 梁夫人眉头皱紧,满脸的无奈,“你当初教的规矩,早已经忘的没了踪影,还总夸她聪颖懂事能吃苦,我却是一丁点儿都没瞧出来。” 方妈妈苦笑不已,“当初让老奴去教规矩的可是您,怎么翻来覆去都怪罪在老奴身上了?不护着四奶奶,难道老年怒还要挑拨您怨怼四奶奶?对四奶奶刻薄?” “好歹也要讲个道理……” 梁夫人抿了抿嘴,“该懂的规矩您还是得再多说说,梁家如今虽是劣势,这一番门面却丢不得,将来怎么带她出去见人?” 有夫人这句话,方妈妈却是笑的更浓。 看来所有人的千言万语都比不得梁大将军的一句话。 老爷不仅是让夫人消了心中的火,更是点燃了夫人心中的期望…… 徐若瑾是不知道梁夫人与方妈妈的对话。 从“福雅苑”拿了半个多月前酿的药酒曲,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开始勾兑。 时间久,温度也够,酒曲发酵的很是不错。 勾兑过后,徐若瑾径自的品了品味道。 可是只尝了一个舌尖,便辣的她满脸通红。 虽然不再闻酒便醉,但真的自己来品,恐怕用不了两口便醉倒不醒。 丫鬟们也没有能喝酒不倒的,她只能回到屋中把梁霄拽到正堂。 每一种都重新勾兑,分在不同的酒盅里,徐若瑾特意的叮嘱:“每样只许品一口,绝对不能多喝。” 梁霄不等听她说完,便已经端起来开始尝。 一连十几种品过,他坐在一旁斟酌着不说话。 “哪种更合适送去姜家?”徐若瑾等不及的追问。 梁霄一本正经,“我又没与姜老太爷喝过酒,怎能知道他的喜好?” 徐若瑾白眼翻天,“呃……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你又没问。”梁霄虽无表情,可眼中忍不住的笑意,让徐若瑾知道自己上当了。 “送的不对,丢的可不是我的脸,是你这位梁家四爷的脸面,反正你斟酌。” “就选最烈的。” 梁霄指着带有标记的一个酒盅,“就是它。” 徐若瑾连忙记下来,随后又用酿好的酒曲认真勾兑。 觉出其中还可以再加上几味珍贵的药材,她便翻开药书,认真的揣摩。 一双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即便有一双眼睛在直直的看她,她也没有分神。 梁霄喝着凝香送来的茶,看着认真做事的她。 想起见到她当着中林县众人的面,化解她酿的酒毒死李忠林的围攻; 想起县令府,她宁肯烫伤手臂也要争一口气的执拗模样; 想起她即便身处险境,也会针锋相对的与自己讨价还价; 包括自己刚才提一句信,她便立即想到自己十几天前的去处…… 她聪明,聪颖,更喜欢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 与她在一起,好似自己也能轻松不少,忘却了恩恩怨怨。 梁霄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令人讨厌的影子,让他轻快的心情立即沉淀下来。 严弘文这么久还没有动作,他到底会怎么样呢? 此时的严弘文正坐在一个隐蔽的书房当中。 面前摆着十几个纸团,每一个纸团上都有一个人的名字。 他凝视这些纸团很久,却没有轻易的动手去拿起哪一个。 因为拿起的那一个纸团上的名字,即将会变成死人。 严弘文的心情并不爽。 因为他最想杀掉的那个人,不得父亲的同意,硬生生的逼着他把那个人的名字抽了出去。 “假慈悲永远不如真凶狠,早一天死与晚一天死会有很大的差别,否则,至于有如今这么多的麻烦?” 严弘文满脸厉气,随意的从桌上拿起一个纸团。 他没有亲自打开,随手扔给了身边的人,“就杀这一个,就看梁霄是否如愿了,只要他高兴,我就不高兴,我倒要看看他的运气有多么好!” 第182章 准备 徐若瑾这是第一次以梁家四奶奶的身份跟随梁霄出门。 因为忙着酿酒的事,她最初并没有太过在意,梁芳茹头一晚特意的过来问,她才意识到这件事并没那么简单。 虽然梁家与姜家私下格外熟捻,但这一次是梁霄带着她出门去见姜老太爷,事情需要格外的重视起来。 徐家与梁家的婚事,本来就是中林县众人的谈资,特意是前阵子张家夫人自尽,让原本已经削弱的话题又被提起,那这件事恐怕会被很多人默默的关注着。 梁霄选在这个时候,是不是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徐若瑾只觉得他那张冰一样僵冷的面孔下,总有着旁人无法猜度的城府心计。 只是抛开了这一层关系,对她自己似乎也是有好处的。 曾经破落名声的徐家女,如今以梁家四奶奶的身份出门,到底会有多少人在咒骂她的运气? 外人永远无法体谅到别人的苦,哪怕是身份高贵、衣着绚丽,苦不苦,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徐若瑾根本不介意外人会怎么想。 可她不能不想到娘家…… 特别是脑子里还突然蹦出了严弘文的影子。 这个人让徐若瑾有着莫名的危机感,尽管他对自己和颜悦色,嘘寒问暖,但徐若瑾就是浑身觉得不舒服,就像是一匹总在盯着自己的狼,让她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跟着梁霄出门,气死他! 徐若瑾送走了梁芳茹,便把刚刚与梁芳茹一同商议过的衣着装扮,让春草和红杏都准备出来。 说是三姐姐关心自己,徐若瑾心中明白是婆婆让她特意来的。 对于颜面这种事,婆婆比任何人都看重。 让春草挑选了自己最好的一身锦缎描金绣牡丹的长袄,珠翠绣花的鞋面,一身雕领的红色披风,福禄寿的项圈,发髻上是金镶红宝孔雀簪,一整套的行头拿出来,单是摆在眼前看,都觉得贵重无比。 红杏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衣物,惊喜之余,惊叫道: “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物件,还是咱们老爷更心疼您,没想到给了这么好的物件压箱底。” 嫁妆册子是春草收着的,红杏只盯了摆件的数目,徐若瑾个人的饰物都只由春草一个人负责。 春草笑笑没有说话,徐若瑾却没有那么好的心绪,“这是严公子给添的妆。” 红杏怔住,想到那个人,看着徐若瑾道:“奴婢觉得严公子对您比对娘家老爷更好,总之很奇怪。” “反正他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这物件虽好,却是戴着沉。” 徐若瑾没有往身上试装,直接让黄妈妈收起来放好,只等明日起来上妆时再拿出来。 红杏没有懂那个“沉”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沉?这衣裳和物件也不沉啊,一个发簪怎么会沉?还不是步摇凤冠的。” “你这个丫头,怎么脑子越来越不转了呢?四奶奶口中的沉,不是物件沉。” 黄妈妈忍不住说上两句,无奈的摇头。 红杏缓过神来,再看这身贵气无比的装扮,也没了最初的兴奋。 徐若瑾又把明日要送给姜老太爷的酒查看一遍之后,才回了内间睡觉。 看到梁霄横在床上看着自己,她的脸不由得一红。 “往里面一点儿,你把床都占了,难道要撵我睡了外间去?”徐若瑾说着,倒真起了这个心思。 再被这个家伙折腾一晚,她明日还怎么见人? 梁霄目不转睛,一直看着她,“你去里面。” “我?”徐若瑾只觉得睡进内侧,就好像进了笼子,“我不去,我还是睡外间的榻上好了。” 徐若瑾转身就要跑,却觉得衣襟突然被拽住,跌入那个硬朗的怀中,撞的她有些发晕,“你轻着点儿。” “进去。” 梁霄直接把她扔了内侧,随即开始褪去她的衣服。 “我明儿还要早起呢,脖子上还有你留下的痕迹没有消,连衣裳都特意用貂领子遮挡,而且明天去姜家给姜老太爷请安是一件大事,连母亲都特意让三姐姐过来叮嘱过,若是我出了丑,岂不是丢了你的脸?” “母亲好不容易才对我有点儿好脸色了,若是我真的迷迷糊糊惹了祸,岂不是又要惹母亲生气?你也不愿意看见我们婆媳二人都不高兴吧?” “我高兴不高兴的也就罢了,母亲若是生气,你可要想一下后果,这一次还是你特意去说姜老太爷要我酿的酒,婆婆才会不闻不问的,否则严令禁止,我怎能不听不从?那就连你也喝不成了。” “喂,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徐若瑾闭着眼睛,小嘴说个不停。 可说到无话可说,却没见他有分毫反应。 睁开眼,却见他正在看着自己。 “说完了?”梁霄问。 徐若瑾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完了。” “睡觉。” 梁霄拽过被子,把两个人紧紧的包裹在内。 而徐若瑾,则被包裹在他的怀里…… 就这样的睡?徐若瑾还有些没缓回神,待听到身后的那个人的呼吸频缓,好似已经睡着,她才觉得面红耳赤,刚刚不是自作多情了? 梁霄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扭,睁眼看到她正偷偷的转头看过来,却又怕自己发现。 “啪啪”的打了她的屁股几下,“好好睡,别乱动,否则我不保证会做什么。” 打的不疼,反而让徐若瑾有些又麻又痒。 伸手挠了挠,她想反驳却又怕他真的再……长叹口气,找寻个更舒适的姿势便睡了过去。 梁霄的嘴角轻扬,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闭上眼睛自我催眠。 她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怀里想要睡着是多么的难。 这一夜,徐若瑾睡的虽然很香,却做了一个很是沉重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高山上不停的爬,虽然毫无目的的爬,却只觉得爬到山顶似乎才能够寻找到生的出路。 路上奇石嶙峋,丛林密布,可布满利刺的荆棘割在她的身上,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好似微微的抚摸,让她有了更多的勇气。 只可惜越往山上爬,她的呼吸越沉,她的身子越累,到最后好似已经无法喘气,胸口发疼。 突然,山顶的奇石开始往下滚,她惊叫一声,便突然醒来! 醒来后,却看到那个男人的大腿搭在她的身上,那一只布满茧子的手在抚摸着她的背。 “破石头,压死人了!” 她扭动着身子,强行的把身上的重量都推开。 豁然轻松,她立即缩到了角落。 梁霄“啪啪”拍了她的屁股几下,“起床,懒女人!” 第183章 身份 徐若瑾这一早都在躲着梁霄。 每一次看到他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便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屁股。 从来没挨过打,如今却被他家庭暴力。 特别暴力的还是这种地方…… 虽然不疼,却让她心中不忿,坐在妆奁台子前由黄妈妈帮着梳头,她心里已经把各种怨毒的词汇往梁霄的身上堆。 “您跟四爷夫妻感情好,老奴心里知道,可是您若再含情脉脉的往四爷那里不停的看,这个发髻可就彻底的要盘歪了。” 黄妈妈的调侃,让徐若瑾闹了个大红脸,低声反驳着: “我这怎能是含情脉脉?这明明是在瞪他,瞪他,您怎么连这个都分不出来?” 黄妈妈连忙把她的身子扶正,“行啦行啦,老奴知道您心里惦记着四爷,可您再动,眉毛就也歪了!” “我才没有……”徐若瑾只觉得越描越黑。 又朝梁霄狠翻了一个大白眼。 “方妈妈,您来啦?快请进。”春草喜庆的声音响起,徐若瑾惊诧的往门口看,却真的是方妈妈。 春草放下门帘儿,小跑着道:“奴婢这就给您倒茶去,您稍等。” 徐若瑾要起身,方妈妈一把将她摁住,“别因老奴耽搁了时辰,是夫人吩咐,让老奴过来看看还有什么缺用的,好为四奶奶补上。” 看到徐若瑾已经上了身的袄,方妈妈含笑道:“看来夫人不用担心了,四奶奶的模样,怎么装扮都好。” 方妈妈的到来,让徐若瑾的脸上立即现出了浓郁的笑。 她有很多话想要与方妈妈说,可惜人多耳杂,不仅有自己这边的丫鬟,还有梁府的人。 生怕梁夫人再多思忖,她只把千言万语闷在肚子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妈妈对方妈妈始终心有忌惮。 之前方妈妈去徐府做教习妈妈,她们便接触过几次。 可每一次都让黄妈妈知难而退,自愧不如,如今再见到她,没有多想,自动便让出了为徐若瑾梳发上妆的位置,“还是您来……” “不不不,你动手,我看着。”方妈妈面带淡笑,却摆明了自己的身份高黄妈妈一等。 黄妈妈的手一抖,抬头正看到方妈妈投来审视的目光。 不知是心虚,还是畏惧,向来逢迎做戏格外圆滑的黄妈妈也露出了尴尬的胆怯,连她自己都心中吓了一大跳。 徐若瑾一直对望镜子,没有转身。 只是镜中的场景她看的格外清楚,只挂着对方妈妈信任的一张崇拜的脸,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黄妈妈有些紧张。 紧张的手抖,把梳子险些掉了地上,半晌才缓回神,继续为徐若瑾梳妆。 方妈妈没有说超过五句话。 几乎每一句都是与徐若瑾的衣着装束有关。 虽然说是与黄妈妈探讨,可语气中摆明了是命令,黄妈妈也没有反驳的底气,立即按照方妈妈的吩咐做。 装束整好,镜中的人儿清新靓丽,更透着几分少妇的风情。 特别是面颊那一抹总不褪去的红晕,让徐若瑾的脸庞更加好看。 少女与少妇虽直隔了几天,但却有着巨大的变化。 连小可和杨桃这些在身边伺候的人,都能觉出与之前不同来。 “四奶奶之前看着是端庄美丽,现在这么一打扮,好像让人不敢看了似的。” 小可说的稀里糊涂,却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对,“反正就是好看,比之前更好看。” “什么不敢看了?我还成了妖精了?”徐若瑾笑斥一句,红杏在一旁捂嘴笑,“是更有女人和大宅少奶奶的风韵了。” “贵不可攀?”杨桃思忖半晌,说出了四个字,“可四奶奶却又待人和煦,平易近人。” “瞧你们把我夸的,都快成了花儿!” 徐若瑾抿着小嘴,却忍不住被夸赞后的喜悦,梁霄从后面走过来,却把她看的脸色更红。 他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盯着徐若瑾,她羞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 “别起个大早再去迟了,看什么看?别耽搁了时辰,快走。” 徐若瑾轻斥,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这么对梁霄说话,她有些心虚,“毕竟是去拜见姜老太爷,更是对他做媒表示感谢,去的迟了,实在太不应该了。” “四奶奶说的是。” 黄妈妈只说了几个字,便又退后不再多说。 有方妈妈在,她开了口便后悔了。 梁霄上下打量着她,牵起她的小手便往外走。 徐若瑾被拽出好几步才缓过神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就牵自己的手? “你放开。”徐若瑾挣扎不开,仍旧被他死死的攥着。 “你若再乱动,我就抱着你走。”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立即闭上了嘴。 看着他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徐若瑾不敢赌。 因为这个死家伙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两位主子走了,春草和红杏随行,黄妈妈带着小可等人留下守院子。 方妈妈见徐若瑾上了马车,她才转过身朝着“福雅苑”行去,没有再理睬黄妈妈和其他的丫鬟。 黄妈妈望不见方妈妈的背影之后,才发自内心的长舒口气。 她也不知为何会这般的紧张,见小可和杨桃都在看着她,黄妈妈才挤出半丝笑,“咱们回吧。” 徐若瑾曾坐过梁家的马车,可上一次的马车便已奢华,这一次却更是特意的准备过。 高档的羊毛毯子铺就车厢,厢內还有取暖的暖炉和小寐的矮榻。 长条的黄花梨的茶海上,煮着汩汩冒着热气的岩茶,单是闻着茶味儿,便觉得香气郁浓,忍不住想喝上两口。 梁霄没有骑马,又随同徐若瑾一齐坐了马车。 她被禁在他的怀抱当中,只上下打量着车内的装饰,却动弹不得。 “你怎么不去骑马?”徐若瑾被搂的太紧,浑身都不舒坦。 “谁让你打扮的这么勾人。”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瞪大眼睛,“这不是初次跟着你出门,难道打扮成破遭模样,你不会丢人?” “女为悦己者容,你可以只为我一个人打扮。” 梁霄凑到她的耳边,“对我来说,衣服和发饰这些物件,都是多余的。”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恍然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张脸瞬间通红无比,气不过的举起小拳头,捶在他的身上。 梁霄对她的小拳头才不觉疼痒,反而好似是为他捶打按摩。 只是怀中的这个女人越发的让他有兴趣,他倒有些后悔,不想去姜家做客。 他很想立即吩咐马车调头回去,与她关起门来,好生亲热一番。 只可惜去姜家还有更重要事。 这个天,黑的实在太慢了…… 第184章 真情 姜家在中林县虽不愿张扬,但却无人敢怠慢姜家中的每一个人。 高大的红门上,红漆暗沉,没有多余的装饰,但却有一层沧桑的肃穆,让人不由生出崇敬之心。 徐若瑾从马车上下来,从侧面悄悄观望着姜家附近的景色,梁霄高大的身躯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与姜家人在谈话。 前来迎他们的除了姜必武之外,还有姜家的一位长辈,是姜必武的三叔父,掌管姜家上上下下的琐事,他能出面相迎,已经说明了姜家对梁家的重视和态度。 虽没有说太多寒暄客套的话,却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老太爷知道你今儿会来,特意早起了小半个时辰,还吩咐了家里人准备你最喜欢的烤全羊,从昨儿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姜三叔名为姜中宏,四旬的年纪,虽然面带微笑的说着话,但右脸上一道拇指长的疤,明显表示着他年轻的岁月,也曾有着辉煌的战史。 “路上迟了,让老太爷久等了,这就去给老太爷赔罪。”梁霄提起姜老太爷,格外恭敬。 姜中宏连连点头,“赔罪谈不上,老爷子只盼着你来多说说话,他已经嫌我们这些人没有进取的心了。” “请。” “您先请。”梁霄侧身引让,姜中宏也没有客气,率先在前面带路。 姜必武在后面陪着,看到梁霄和徐若瑾的手,半挑着眉毛,诡异的笑起来。 徐若瑾这时已经不敢抬头了。 跟在梁霄的后面,却还被他牢牢的牵着手。 在家中也就算了,丫鬟们面前丢一丢人,她也不怕什么了,可如今是在外,还是要去见姜老太爷,这岂不是闹出笑话了? 一路上徐若瑾都在不停的挣扎,想要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可是走了一路都没有成功。 只感觉身边投来的目光格外的火热,她的脸好似秋日熟透了的大苹果,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 姜家的正堂寻常不接待外客,姜老太爷也鲜少在这里出现。 今儿能在这里见梁霄,让姜家人都很是意外。 毕竟梁霄是个晚辈…… 好在正堂不远,徐若瑾没觉得走的疲累便已经到了。 “梁四爷与四奶奶吉安。” “两位小主子吉祥……” 姜家下人们陆陆续续的请安问好,徐若瑾只能露出笑容来遮掩内心的尴尬。 原本还想装出一派有规有矩的正经模样,让梁霄这么一折腾,她早已把这份打算抛到脑后,只求别人不要嘲笑她就阿弥陀佛了。 姜家的正堂中并没有很多人,姜老太爷坐在正位之上,远远的看着他们。 梁霄带着徐若瑾一同进门,望着姜老太爷许久,难得的露出笑容,“必须给您磕一个头,否则我还娶不上媳妇儿。” 徐若瑾趁机把手从他的手里松开,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姜老太爷呛咳几声,声音沙哑,却雄浑有力,“我还没死呢,磕什么头?等死了再说。” 徐若瑾的眼睛微睁,对姜老太爷的回答甚是惊愕。 她原本也有心答谢姜老太爷,所以梁霄说要磕头答谢媒人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对的心思。 可却没想到,这位老太爷确是这样拒绝了。 姜老太爷早已看到梁霄刚刚牵着徐若瑾的手,嘴角轻动的挑了下,看向徐若瑾,“这个小妮子,送我的酒呢?” 徐若瑾一怔,马上露出笑,指着下人们搬过来的酒坛子,“四爷之前与我说您想尝一尝我酿的酒,我实在受宠若惊,特意的酿了几坛子,是不同种口味的,您先都品尝一盅,觉得哪一种好,就派个人去传话,我再为您多多准备。” 徐若瑾说这些话时,声音不由得有些发抖。 姜老太爷的面相实在凶煞,尽管骨瘦的老头,可那一双眼睛却盯的自己发慌。 她尽管很想平稳心神,却仍旧不能做到淡定如常。 “好,这个心意我就收了。” 姜老太爷不再与徐若瑾多说,看着姜中宏问着:“你媳妇儿呢?” “她在后宅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只等着迎梁家四奶奶过去叙话了。” “行了,带这个妮子去吧,只把梁霄留下陪我这个孤老头子就行了。”姜老太爷抬手便撵,徐若瑾微有尴尬,看向了梁霄。 梁霄朝她点了点头,“去吧,与姜三夫人好好聊聊。” “是。” 徐若瑾应下后,转身给姜老太爷请安,刚想再说些寒暄告别的话,就见姜老太爷露出几许不耐,“走吧,客套的话我听着就烦,走吧。” 徐若瑾倒是没有尴尬,只福了一下身边洒脱的转身离去。 她还是初次应酬这种奇怪的老爷子。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觉得不好,反倒是让她更加尊敬,少掉了虚伪与寒暄,这才是真正的情分。 出了门,姜必武没有让姜中宏引路,主动把这个任务接了过来,笑着解释,“我们家老爷子就是这个脾气。” “这才是真情,我敬佩老爷子。” 徐若瑾的答话让姜必武有些吃惊,不过看着她一脸的认真,姜必武的笑意更浓,“天气冷,别在外过多耽搁了,咱们快走吧。” 徐若瑾点了点头,立即跟随着他往后面走。 绕开了姜家的正堂去后院,便需要坐上轻辇。 这一路上但凡遇上的姜家下人,都会主动的停下来请安问好,徐若瑾不停的点头回以微笑,情绪也逐渐的缓和淡定下来。 姜家的內宅与梁家格外不同。 没有梁家内部布置的那么精致,反而放的都是刀枪棍棒的兵器架子。 看到徐若瑾露出微微的惊诧,姜必武提醒道:“我三婶娘是武将之家出身,虽是女眷,但自幼习武,所以你不必过多在意。” 徐若瑾恍然,反倒是对这位姜三夫人很有兴趣。 这个年代习武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她除却亲眼所见之外,真能臆想不出来。 姜三夫人虽是自幼习武的女人,但却生就一张精致俊俏的脸。 只是她没有妇人的打扮,反而穿着的格外简单精炼。 “给姜三夫人请安了。” 徐若瑾下了轻辇便簇步赶过去请安,姜三夫人个子高挑,低头看着徐若瑾却没有立即说话。 这是…… 徐若瑾心里有些虚,因为那一双锐利的眼睛让她不由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千万不能在姜家出丑惹事。 绝对不行! 第185章 有趣 姜三夫人看出徐若瑾的紧张与警惕,却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直直的盯着她,随意的打量着: “身子看着便娇虚不足,体质太过芊瘦,没有一点儿肉,胯骨也不够宽,屁股也不够大,若是不好好补一补,怎么能为梁家传宗接代?” 徐若瑾僵滞原地,呆若木鸡。 她万万没有想到,与这位姜三夫人第一次见面,开口的第一句话会说出这个来? 说她虚弱体瘦也就罢了,因为她这副身板的确因营养不足,留下了很多隐藏的毛病,徐若瑾自己心里早就清楚。 可是说她的……不够宽,那里……不够大,这个,这个让她怎么回答? 春草和红杏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可是看到姜家的丫鬟婆子们的脸上却很平常,显然这位姜三夫人一直是这种风格,而不是针对自家四奶奶。 徐若瑾也看出了姜三夫人不是纯心戏弄,只是这种方式,让她脆弱的小心肝实在需要接受的过程。 “这个……我会好好调养的,嗯,一定会的。” 徐若瑾轻声的回答,让姜三夫人微皱眉头,“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小,就算生出个娃儿来,可别养成了秧子货,否则梁霄不是白折腾了。” “绝不可能!” 徐若瑾的声音突然变大,更被挑动了斗的情绪,没有了之前的羞涩含蓄,露出了她寻常在家中的犀利果敢。 姜三夫人眼睛微眯,“光说有什么用?细胳膊细腿儿的,你能怎么调养?” “那您就先喝一杯我酿的酒,然后再说怎么调养的事。” 徐若瑾的羞涩完全收敛,眼中都闪亮着精明的光芒,朝着春草摆手,春草立即拿来一个小酒瓮。 这是徐若瑾特意调的补血酒。 虽然梁霄只让她为姜老太爷酿酒,但徐若瑾早已有开酒铺的打算,于是便多了一个心眼儿,调兑了补血的酒送给女眷。 原本想着送给姜必武的母亲等人,却没想到今日会见到这么一位奇葩的姜三夫人。 赶早不如赶巧,这一味补血的酒先让她来品一品,然后再说其它的话。 徐若瑾只觉得心底的火苗在嗖嗖的燃烧,她虽不能明着与这位姜三夫人斗嘴,那就用实际的物件让她心服口服。 而最能够堵住这种脾气的女人的嘴,便是酒。 中林县估计所有人都知道她会酿酒的手艺,那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索性全都亮出来,也算为以后的酒铺子做个铺垫。 喝好了,多了一口传颂口碑的人; 喝不好,那便说出缺陷,她回头调酒时再重新斟酌。 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徐若瑾的举动让姜三夫人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让身边的婆子把酒拿到正屋之中的桌案上。 酒瓮上的腊封揭开,一股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 酒中透着微微花香,尽管酒气浓郁却并不引人反感…… 姜三夫人的眼中露出微许的惊诧,随后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也没有端着架子装客气,主动上前拿起了酒倒了浅淡一盅,也说出了酒的效用来: “这一瓮酒的功效主要是养气补血,女人的身子自来便娇弱,劳累,失眠,冬季手脚寒凉,这都是气血不足的表现,所以酒中除却酿造的酒浆之外,我还加了熬好的桂圆,红枣,老姜,焦糖,枸杞等料熬成的药汤。” “如今天寒,晚间便喝上一盅,不但身子暖,更是养了身体,请姜三夫人品一品。” 徐若瑾说着话,已经端起酒杯,递到姜三夫人的面前。 姜三夫人接过并没有马上的入口,手腕轻抖,酒润杯沿儿,酒色清澈诱人,看上去便心中发暖。 闻一闻酒的香气,姜三夫人淡笑着道: “倒是早就听说过你有酿酒的本事,却没想到今儿能先品一品了,只是都说你酿的酒很烈,可我闻起来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怕稍后要失望了。” 徐若瑾被姜三夫人看着,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有什么不悦的念头。 “是不是失望,品了便能知道。” “哦?”姜三夫人仍旧没有着急,“就这么自信?” 徐若瑾没有回答,“请姜三夫人品鉴。” 姜三夫人玩味的笑容涌起,看看杯中酒,手腕一抖,酒便全部入口。 所有人都在看着姜三夫人的反应,她将酒喝下肚,却是皱起了眉。 徐若瑾的脸上虽然没有异样,心底仍是紧张。 因为男人对酒的品鉴与女人截然相反,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顾虑烦忧,如今等待结果,她却比任何人都急迫。 春草和红杏两个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只觉得来到姜家以后,浑身好似僵硬不堪,做事缩手缩脚,总好似慢了半拍。 那位姜老太爷就已经很奇特了,却没想到,姜家的女人也这么奇葩。 见了面便给四奶奶下了绊子,不是来做客的吗?怎么能这样招待客人呢? “这个酒,你是怎么酿出来的?”姜三夫人没有直接评价,反而主动问起了酿造的方法。 徐若瑾反问道: “这个法子要是说起来恐怕需要时间,不知姜三夫人是否有这个功夫?” “有。” 姜三夫人回答的很干脆,“我喜欢的东西,再没时间也会有时间,我不喜欢,闲的无聊也会没时间,”看看手中的酒杯,她初次绚烂的笑了起来: “你的这个酒不错,可我想要更烈的酒,就不知你是否能拿得出来了。” 徐若瑾的心当即撩在了肚子里,长舒一口气,笑着道: “若是您想知道做法,我便讲给您听,毫无保留,准保教会,可若是您现在就像喝到比这个更烈的酒,就要看姜老太爷是否肯给这个面子,赏给咱们一杯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很有意思。” 姜三夫人抛开了一直板着的脸,“怪不得梁霄会主动的娶你,姜必武那个小子也特意与我提起你,你果真不同。” 徐若瑾被夸的发蒙,还没等缓过神来,便被姜三夫人又拍了一下屁股,“酒酿的好也没用,给梁霄生孩子还是得补补,这儿都没有肉。” “呃……” 一张通红的大脸,徐若瑾只觉得自己交际无能。 那个臭男人让自己好好与这位姜三夫人交往?她怎么好好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完全招架不住啊! 第186章 白痴 与姜三夫人谈了半晌的酿酒,徐若瑾说的口干舌燥,也算彻底的放松下来。 熟知了这位夫人的脾性喜好,徐若瑾也算能对得上话题,只是今儿这一趟姜府让她精力耗尽,头脑晕厥。 旁日里在徐家应对的人拿来与姜家人相比,简直就是蚂蚱与虎,完全不再一个层次上。 如今徐若瑾能够感觉到自己在梁家还是受了呵护,尽管婆婆开始对她刁蛮苛刻,可是归根结底还是没有恶心恶意,否则自己绝对敌不过。 出了一身冷汗,徐若瑾为姜三夫人留了两道调兑酒的方子,姜三夫人接过来道: “这却是金贵的物件了,听说你还想开酒铺子,给了我这个方子,就不怕我传了出去,丢了手艺赚不着银子了?” “四爷经常提及姜家就不必多说了,婆婆知道我会跟随四爷来拜访,也特意的对我有了嘱咐,这便是梁家与姜家的情分,哪里是两道小方子能比得的?” 徐若瑾顿了下,“我虽出身不高,可是重情守义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更何况,我若是开了一个只靠两个方子才能维持生活的酒铺子,岂不是丢了梁家的脸面?那还不如就在家里给各位亲朋好友酿着喝个兴致了,哪敢出去外面丢人?” “哈哈哈哈,你这话却是有趣的。” 姜三夫人把方子工工整整的折叠好,吩咐身边的妈妈放起来,随后让丫鬟去前院问问情况。 “到现在也没给回个话,那就去问问他们是否留下用饭,如若留下,我就把梁四奶奶捆在身边再聊聊,好不容易遇上个有趣的人儿,我还没说够呢。” 丫鬟笑着应下,便立即出了屋子。 徐若瑾心里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有趣?都快被这位姜三夫人逗弄的昏过去了,哪里觉得有趣? 可是心里这么腹诽,她嘴上自当不能这样说,“之前来见您时,四爷便告诉我要与您好好相处,如今算是懂了他的意思,如今像您这样直言的贵人实在太少了。” “那个小子。”姜三夫人听到这句话的确很高兴,“可你知道他为何让你好好与我相处么?” 徐若瑾摇了摇头,“我以为只是因为您的性格好。” “才不是,你啊,低估了他的城府,若是不改这个心思,他恐怕会欺负死你。”姜三夫人貌似是在说着玩笑话,可她的提醒却让徐若瑾甚是警觉: “那到底是为什么?期望您能够教一教我。” “说教这个词儿实在谈不上,只是他的习武教头并非是梁大将军亲自指点,而是我的父亲。”姜三夫人直直的看向了徐若瑾,“你能懂了吗?” 徐若瑾眉头深皱,虽然知道这个事情的确很意外,可是她还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梁霄的真实目的。 他身上的伤已经不能够再习武,这是所有人一直都以为的事实,可是徐若瑾曾亲眼见过他的身形速度极快,却不知道这个到底与未来能否习武有什么关联? 难道不能习武是指他之前的武功尽废,不能再用? 还是只能有简单的维持,不能再更加精湛精炼? 对酿酒,徐若瑾可以自认有一定的见识,可谈到“习武”二字,她承认自己是真正的白痴。 可是看到姜三夫人的目光,这件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姜三夫人的父亲是他幼时的教头,而外人都一致认为他不能再习武…… 徐若瑾的心神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眼睛豁然一亮,愣愣的看向了姜三夫人。 “你懂了?”姜三夫人问。 徐若瑾微微颔首,“有了想法,却不知道对不对。” “那就放在你的心里,不要说出来。”姜三夫人玩味的笑,“言多必失,你是他的女人,想好你应该做什么。” 徐若瑾不等再说话,前去问话的丫鬟便已回来,“梁家四爷已经到二门处等着了,今儿不在咱们这里用饭了,这就回了。” 姜三夫人的脸上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仍旧过来拍拍徐若瑾的肩膀,把手上的一个镯子褪下来送给了她,“你送了酒方子,我总要表示点儿什么。” “这怎么行?”徐若瑾推脱不要,因为那一个黄翡的镂雕镯子看起来便十分贵重。 姜三夫人板起来脸,“你刚刚不是也说了?梁家与姜家的情分不是浅薄的物件就能够比拟的,这么一个镯子又有什么贵重的?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徐若瑾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的话都是发自于心,绝不作假。” “那你就老老实实的拿着。”姜三夫人的强硬让徐若瑾没有拒绝的勇气,收下了礼,姜三夫人还亲自的为她戴在腕子上,,随后便让丫鬟送她出去。 徐若瑾为姜三夫人行了礼,便带着春草和红杏上了轻辇。 临到二门处,便远远的看到了梁霄正站在那里与姜必武说话。 “被我三婶娘吓到了吧?”姜必武看到徐若瑾一脸通红,倒是故意的调侃起来。 徐若瑾见梁霄也转过头来看她,顿下才道:“我觉得姜三夫人是个非常好的人。” 姜必武挑了眉,转眼看到了徐若瑾手腕上的镯子。 “送了姜三夫人两道小方子,她却偏偏要以这个作为回礼。”徐若瑾也是在向梁霄解释镯子的由来。 只是梁霄刚刚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的更加黑沉,那股从心底散发出的冷峻让徐若瑾为止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姜必武无奈的叹了口气,向梁霄解释道: “你也不要怪三婶娘,她也是不得已……” “无妨,这件事我早已有了额外的打算。” 梁霄没有再停留之意,拽起一脸茫然的徐若瑾便上了马车,也没有与姜必武再说什么告别的话,便吩咐马车夫启程。 徐若瑾看到他一脸黑沉如墨,沉思不语,再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之前还说姜老太爷准备了他最喜欢的烤全羊,如今没有留用便要告辞…… 她看向梁霄,梁霄也望向了她。 徐若瑾想到姜三夫人的话,问他道:“你是不是该有什么与我说的了?我不想做一个只被指挥的白痴。” 第187章 不送 徐若瑾的质问让梁霄的眼睛微眯,其中透出的神情,复杂到她心跳加快,更涌起一股胆怯的感觉。 尽管胆怯,徐若瑾却仍不打算收回刚刚的问话,仍旧看着他: “还不肯说么?你若这次不说,往后我不会再问一句,更不会听……” “我想出征去边境,可惜身边的人不同意我的做法。”梁霄看着她,“你现在知道了?” “那,那这个镯子是怎么回事?”徐若瑾举起手腕上戴的黄翡镯子,他看到姜三夫人送的镯子立即变了脸色,这一定另有原因。 梁霄仰头闭眸,声音冰冷,“因为我想要师傅的举荐。” 徐若瑾紧闭下嘴唇,她不用问答案,因为他的冷漠和失望已经表明了事情没有顺从他的安排。 这是个坏结果吗? 徐若瑾突然无法下这个结论…… 因为他若真的离开此地去了边境,能不能再回来就要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看到她低下头不说话,梁霄抬手,捏起了她的下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今儿一并问个痛快。” 她听出他话里有气,可心中的疑问若不说出来,她更难受。 “我还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的病到底是真的,还是为了混淆视听?” 徐若瑾咬下嘴唇,伸手摸着他有伤疤的胸口处,轻声道: “我相信前者,因为我亲眼见过,你若没有伤在身,以出征边境为梁家找出路是九死一生,可你现在的状况……是有去无回,这一种赌法实在太过荒唐,所以我不同意你出征,婆婆也不会同意。” 梁霄绷紧的脸色更凝重一分,握住她抚在自己胸口处的手,“你想左右我?” “不!”徐若瑾否认的很干脆,“我绝对没有左右你的想法,我只是不愿信自己这么快就成了一个小寡妇,梁霄,你是聪明人,除却出征以外,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让梁家崛起,我不信你会孤注一掷,自寻死路。” “对,应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不会那么做的。” 徐若瑾的脑子在不停的思考飞转,可她的话却让梁霄轻松一叹,“我刚知道,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鬼心眼儿最多的了!” 徐若瑾的小嘴撅的高高的,“更何况,我当然要有信心,我一个小门户出身的破落庶女,嫁给你还被所有人嫉妒的眼圈发红,只骂徐家上辈子烧了高香、祖坟冒青烟,我自当希望日子过的更好,让这些人活活气死才高兴,” 徐若瑾也长舒口气,感觉到自己刚刚情绪太过紧张,可又不愿放过梁霄,“我不再猜了,你刚才也说了,我想知道什么,今儿一并问了,那我什么都想知道,你倒不妨一并都说个痛快,我洗耳恭听。” 梁霄把她抱进怀里,贴近她的脸庞,低声道:“行,我说,我是有病,这个病只等着你为我治。” “是,是手脚凉和心绪不稳吗?” 徐若瑾的手抖一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梁霄没有回答,问道: “治不治?” “你倒是说清楚啊。” “你要我现在就给你看?”梁霄狡黠的目光被徐若瑾看到,恍然明白他又在调侃自己。 小拳头噼里啪啦捶在他的身上,徐若瑾气恼的满脸通红,“你这个色鬼太讨厌了,我与你这么认真的说话,你却在这里捉弄我,再也不理你了。” “别,我理你。”梁霄两只手拥的更紧一些,轻声似自言自语,“是我心急,我等不及了。” 徐若瑾被他搂紧的无法转身,虽然他话语的暧昧让她面颊绯红,可是他的语气却好似并非单纯在说男女之事,而是在说他复起梁家的对策。 徐若瑾隐约的想明白他的目的。 他的身体的确有伤,可是伤重到什么程度并非所有人都清楚,而是一个谜。 他四处寻找出征的捷径其实是个假象,因为最终定夺的人是皇上,而打压梁家的人也是皇上,又有谁能冒这个险去举荐他? 梁霄根本就清楚这是一个荒唐的事,可他仍旧要摆出来让所有人看。 看什么? 看到他梁霄走投无路?看到他因身上有伤,徒悲宁肯走一条不归路? 官场中人,心思复杂乐于联想是一柄双刃剑,他们恐怕很容易便联想到梁大将军的身上去。 能让梁霄这般不管不顾的做出征的决定,恐怕梁大将军已经只剩一口气,永远无法再复起曾经的叱咤风云。 这若是梁霄摆出的假象,那么真相又是什么呢? 她突然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自己猜不到。 她唯一清楚的便是他的伤是真的,而他一心复起梁家也是真的。 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只是酿他最爱喝的酒吗?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思忖各自的心事。 梁府很快便到了。 梁霄没有带着徐若瑾直接回“若霄轩”,而是先去给梁夫人请安,其实也是为了说一说去姜家的事,让她心里有个底。 对姜家,梁夫人还是格外重视的。 “怎么没在姜家吃个午饭就回来了?”梁夫人格外敏感,单纯从时间上就觉出了不对,没有看梁霄,而是问的徐若瑾。 徐若瑾心底苦涩,尽管两个人进了梁家院子就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这不还是被婆婆抓到了痛脚? 埋怨的看了一眼梁霄,徐若瑾只能信口找个理由,“听姜必武说,姜老太爷从昨儿就准备四爷最爱吃的烤全羊,可谁知……谁知我送了酒之后,便去见姜三夫人,四爷也没拦着姜老太爷,一下子让老太爷喝多了。” “酒都是烈酒,又是初次品尝,老人家一下子哪能受得了。” 梁夫人将信将疑,又看向梁霄,“是么?” 梁霄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我说了只能喝一口,谁想到老太爷一口就是一大碗,也怪不得我。”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白眼,梁霄摊手无策。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编瞎话,倒是把梁夫人这里糊弄过去,“瞎胡闹,往后不许随意的给这些人家送你酿的什么酒,喝出毛病来可怎么办?何况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 徐若瑾连忙应承,“母亲说的是,以后不送人了。”绝对不送,因为要卖钱了…… 第188章 收信 徐若瑾晚间吃过了饭,倒是得了一封远方的信。 信是蒋明霜派人递来的,主要是说一下她如今所居何处,更说了说当地的风俗人情,最后问的是徐若瑾的日子过的是否安好? 尽管筋疲力倦,徐若瑾仍兴致勃勃的去写了回音。 把嫁人之后的种种琐事说个遍,又把梁霄从发丝到脚趾头骂个痛快。 一封长信写完,已经时至深夜。 徐若瑾把回信用火漆封好,只等明日找忠叔,请他帮忙找人送去蒋家。 可等着把信放起来时,她的手突然迟疑的僵在原地。 蒋明霜为何突然会来这么一封信?而且还问自己是否过的安好? 她是个聪明人,自己与梁霄订了亲,她便已经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大概会是什么情形,为什么会突然补上这样一句呢? 徐若瑾的心底突然有了疑问,可盘算半晌,她终究是苦涩一笑。 想必是蒋明霜也知道她会不得梁夫人待见被处处刁难,所以才问这么一句的吧? 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好姐妹,倒是心底很是温暖。 要不要再带一点儿她喜欢吃的桂花糯米糕一起送去呢? 撂下了踌躇的心思,徐若瑾也知道天色已晚,早些睡下明日还要去为婆婆请安,其余的事还是都等明日再说。 梁霄已经睡下,徐若瑾洗漱后,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想要不惊动他。 只是想法是好的,她的屁股刚一沾床,就被梁霄掀开被子拉入怀中。 继续睡…… 徐若瑾沉叹口气,也知道说什么都是废话,索性找寻个舒坦的姿势睡吧。 一夜深眠,徐若瑾连梦都没做,翌日睁眼便是天色大亮。 匆匆的洗漱,梳妆,然后便去给梁夫人请安。 梁霄坐了一旁看到她忙忙碌碌冲出去的样子,只微微皱眉的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怎么从起床到出门都没有看他一眼? 看来还是要好好的“调教”一番,让她记得住自己才行。 抛开这个念头,梁霄又独自思忖半晌,没有一同去“福雅苑”,他只独身一人离开了梁府。 看到徐若瑾一早上便急匆匆的赶来请安,梁夫人到了嘴边的讽刺又咽了下去。 徐若瑾规规矩矩站在旁边伺候着,端茶递水送早饭,舀粥夹菜殷勤的不得了。 “行了,看着你忙忙乎乎的模样,这早饭吃的我都胃疼。”梁夫人筷子敲桌,“坐下吃吧,吃完了去看看你芳茹,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是。” 徐若瑾笑眯眯的坐下,春草把早饭端来。 食不言,她只闷头吃着,梁夫人用过后便径自的起身回了内间,只留徐若瑾一个人在正堂。 听着婆婆离去的脚步声,徐若瑾发自内心的轻松起来。 只是婆婆让她去找三姐? 这又是干什么? 徐若瑾加快了用饭的速度,待春草和红杏收了桌,她便朝着东厢行去。 梁芳茹病了。 从昨儿开始,便咳嗽不止,脸色刷白,毫无血色。 用了两副药,倒是咳的更重…… 看到徐若瑾进了门,梁芳茹急忙的撵她走,“来我这里做什么?快点儿离开,别过了病气,再把你也给传染上。”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病了?” 徐若瑾立即凑上前,摸摸她的额头,又看看她的手,切了一下脉搏,又让她张开嘴瞧瞧。 梁芳茹被她这么一折腾,倒是笑了起来,“只是感染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瞧你这大惊小怪的,还以为我病入膏肓了呢。” “春草,回去取一点儿川贝母拿来,我给三姐熬点儿贝母膏喝一喝。” 徐若瑾根本不搭理梁芳茹的茬,遣走了春草,又让梁芳茹的丫鬟拿药方子来,“我看看大夫是怎么开的方子,然后再想辙为三姐姐调理调理。” 丫鬟绿萝为难的看向了梁芳茹,梁芳茹摆摆手,“去吧,否则四奶奶不依不饶的,咱们的小屋会更热闹了。” 绿萝笑着为徐若瑾行了致歉的礼,随后匆匆下去拿药方子。 徐若瑾撩起梁芳茹的被角,坐在了床边上,“怎么能是我不依不饶的?若不是母亲说让我来看看你,我还真不知道三姐姐病了。” “说起来也是我没长心,看到你没去伺候母亲用早饭,就应当问一问的。” 徐若瑾在自责,梁芳茹的神色黯淡下来,“是母亲让你来的?” “嗯,是母亲。”徐若瑾看出了不对劲儿,盯着道:“三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梁芳茹不再答话,径自的发呆沉默着。 绿萝拿了药方子过来,看到自家三小姐这副模样,脚步一僵,迟疑了下。 把方子悄悄的送到徐若瑾的手里,绿萝便为梁芳茹倒了一杯暖饮递去。 梁芳茹缓回神来,喝了一口水,便开始转移话题,“怎么样?这方子上看出什么来了?” 徐若瑾看看方子,再看看她,“恐怕心病还需心药医。” 方子上都是调理的方子,根本不可能喝了更重…… 从梁芳茹刚刚的表情和婆婆特意让她过来探望的种种情况来看,显然是梁芳茹这里出了什么变故。 “唉,都是预料之中,其实生病完全就是穿得薄了,根本不是什么心事。” 梁芳茹想敷衍了事,不愿提及,绿萝却性子急了,不敢大声说,小声的为自家小姐鸣不平,“预料之中也是那家杂碎人不对,不了了之就罢了,却还特意的送了信,让您去什么庙里静修,凭什么?这岂不是往您心窝子里撒盐?” “也就是三小姐您心眼儿好,不计较,若是换了其他人家,早就跟姓吴的人家翻脸了,昨儿若不是您拦着,夫人一定会让侯府出面……” “行了,你别说了!” 梁芳茹初次重语斥责了绿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起来做什么?明明身子就弱,还要提这样的人家来恶心我。” “都是奴婢的错,三小姐您别发火。” 绿萝一肚子的抱怨立即咽回了肚子里,不敢再多说半句。 可是尽管只是简短的两句话,徐若瑾也听明白大概的意思了。 不想直接退婚,反而还要梁芳茹去庙里静修来圆这个退婚的借口。 这世道,畜生真多。 “退婚。” 徐若瑾当机立断出了主意,“咱跟他们退婚!” 第189章 退婚 “跟他们退婚?” 梁芳茹似喃喃自语,但着实被徐若瑾的念头吓到了,她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想过先与吴家退婚,不仅是她,似乎连母亲都没想过。 只想过让忠勇侯府出面,把事情讨要个说法。 退婚,真的行吗? 她、她只是个姑娘…… 徐若瑾看出梁芳茹呆滞当场,丫鬟们也都露出惊愕僵傻的模样,她则喋喋不休的开始说起来: “这件事三姐姐可要听我的,并非是我怕事情大,而是这件事分明就是吴家的错,他们还想捣鬼,凭什么把事情让你来承担?你跟吴家定亲已经一年了,他们可来过一封问候的信?” “来了消息却要让你去尼姑庵静修,凭什么?” “梁大将军是受皇上责贬,才来到了中林县,可皇上却无法抹杀梁家祖祖辈辈的功绩,更无法抹杀梁家的尊严!” “皇上是万圣之尊,一言九鼎,他下了旨,梁家不得不从,却不代表随意什么人都可以朝着梁家泼上一盆污水,莫看只是一门亲事,这绝对关系着梁家的命脉和未来,所以三姐姐这次一定要硬气起来。” 徐若瑾吧嗒吧嗒说了一堆,却把梁芳茹给说的愣住了。 僵呆片刻,梁芳茹的脸上更多几分落寞和无奈,“梁家……如今的确是不如从前了,墙倒众人推,否则吴家也不会有这个胆子的,哪还会有人站在咱们这一边说话?” “这话三姐姐就想错了!” 徐若瑾斩钉截铁,声音都高了半调,“您也要想一想,为何皇上只责贬了公公,却没有对梁家其他人动手。” “梁家历代劳苦功高,只针对公公一个人,是因为公公功劳高、地位重,所以压制了公公一个人,其他梁家人害怕,胆怯,畏缩,所以才有分成了好多派系,让婆婆所不齿,但若是皇上真的把梁家其他人一竿子打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谁知道梁家人会不会团结起来,反而让皇上头疼?” “历代跟随梁家的将领也有很多,包括姜家,祖孙三代都在护着梁家,这便是例证。” “所以三姐姐你一个女子出面对抗吴家无耻的婚事,这才能摆出梁家人的气魄和胆识,也要向所有人证明,梁家人只要喘气,就不是肆意可以侮辱踩踏的。” 徐若瑾掰着手指头边说边数,“而三姐姐一出面,大魏各地的梁家人都会予以关注,而皇上更不会因为一个区区的小人物就让其他梁家人心寒齿冷,以为皇上要对梁家人赶尽杀绝,一定会狠狠的处置吴家,而三姐姐……” “你也只有搏一次,才有可能解脱出来,涅槃重生。” 徐若瑾抓着她的手,“我不敢强迫三姐姐一定要这样做,但若换成是我,宁死我也要一拼。” “这……这真的行吗?” 梁芳茹被徐若瑾说的有些迷茫,似有那么一丝生机,却又无法一下接受徐若瑾这么胆大的提议。 徐若瑾看到她在思考,没有再喋喋不休的逼迫,而是在旁边安静的等。 绿萝见梁芳茹的脸色更加苍白,有些担心。 想要上前劝一劝,徐若瑾立即瞪眼把她制止住,更是不允所有人说话打扰。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梁芳茹的叹息打破了这一份静谧宁静。 她看向徐若瑾,眼眸中减少了委屈悲戚,反而有份坚定,“你说的对,梁家人不能怯懦,父亲若是在,一定不容我们受人这般欺辱。” “三姐姐再多想想。” 徐若瑾没有立即让她便做出决定,“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姐姐的脸上倒是多了分血色,着实是个病美人。” 梁芳茹“扑哧”一声笑,羞涩的点了她的脑门,“你这个丫头,嘴皮子既不饶人,也能哄死人。” “我这不也是被四爷逼出来的?就这一张嘴皮子,也敌不过他的犟,完全没有辙。” 徐若瑾摊手无策,梁芳茹笑眯眯道:“四弟那也是乐意跟你好,旁日里他与我们都没多少话可说。” “那一张脸,白长的那么俊俏了,却阴沉的要命。”徐若瑾紧紧领口,想到梁霄曾为自己系过衣领,刁嘴倒是饶了一下他,“不过心倒是好的。” “四弟面粗心细,是个热心肠,也很讲义气,更重情分,莫看他面冷,其实心里一直都喜欢你。”梁芳茹提到弟弟自然满口夸赞。 徐若瑾连忙捂住耳朵站起身,“三姐姐又在这里调侃我,瞧着你也好了,这么半晌都没咳一声,想必心病也医好了,我还是赶紧走为好,不然稍后不知会说出什么来。” 梁芳茹调侃心思更浓,“哟,你也有怕的时候?” “说不过,我认输,走了。” 徐若瑾说着话,便急匆匆的出了门,生怕再听到什么。 出了门便听到梁芳茹咯咯咯的笑声,她也算缓了一口气。 事情她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之所以借机赶紧走,也是想让梁芳茹静静的思忖,为自己多做打算。 绿萝替梁芳茹送徐若瑾出了院门,回到屋中为梁芳茹倒温水润喉,“四奶奶的脾气真够烈的,为您出这么胆子大的主意,您还是多思忖为好,也去问一问夫人,奴婢觉得还是不要听四奶奶的,太吓人了。” 梁芳茹抿了一口水,目光深远,“她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啊?”绿萝瞪大了眼,“您、您不会真想这么做吧?” 梁芳茹没有回答,呆呆的看着床角桌上的一尊红木雕竹的笔筒,陷入了沉思中…… 徐若瑾离开了“福雅苑”,便以有人向梁夫人回了话。 听完下人的回禀,梁夫人把人遣走,皱紧了眉,“说的头头是道,好似多么精明似的,胆子够大的。” “老奴倒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方妈妈随同梁夫人一起听了下人的复述,倒是对徐若瑾的方法很是认同。 “您教出来的学生,自当胆子大。” 梁夫人忍不住嘲讽,方妈妈看她道:“夫人有更好的办法?” “我想求助侯府,您不是也不同意?”梁夫人也有些心虚,只是嘴硬不肯认。 “老奴不敢不同意,只是觉得老爷和四爷都不会同意,若是您仍觉得那样好,不妨问一问四爷该如何处理。” 方妈妈不软不硬的话,让梁夫人只冷哼一声,“他?他现在根本不顾忌我这个娘,白眼狼!” 梁霄得知了吴家来信的消息后,只说了五个字,“跟吴家退婚。” 第190章 问她 梁夫人得知梁霄对吴家的态度与徐若瑾一模一样之后,只嘀咕了一句“他就是死活都不想求忠勇侯府”,便让忠叔告诉梁霄,这件事她不会管,都由梁霄自己斟酌着办。 徐若瑾得知梁霄的态度,倒是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那个臭男人居然和自己意见一样,只是,梁芳茹是否已经答应这个决定呢? 终归是她的亲事,是不是应该过问一下梁芳茹的意见? 晚上梁霄回来,两个人用过晚饭,躺在床上准备睡时,徐若瑾忍不住追着他问起这件事,“三姐姐是什么意见?她同意退婚了?” 梁霄看看她,“这并非单纯的一门亲事,三姐会理解。” “可、可是她若是还没点头你便做主退婚,是不是有点儿不近人情?”徐若瑾心中犹豫,“也不尊重她。” 梁霄没想到她不依不饶,正视的看她道: “你劝她时,不也说的头头是道,一百个道理,她会不懂吗?” 徐若瑾目光微瞪,她与三姐姐说的话,他这么快就知道? “可我只是劝,没有直接做主就这么办了啊。”徐若瑾没有对身边有耳隙的事不依不饶,仍旧把关注点放在梁芳茹这里。 梁霄似有些不耐烦,月光萦绕,只想搂着媳妇儿睡觉,她却要提起这件事没完没了? 漫不经心的敷衍,梁霄的呼吸加重: “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若有心便时常去陪一下三姐,其余的事你不必多插手。” “说的好似我乐意多管闲事似的,还不是母亲让我先去探望三姐,我才知道这件事。” 徐若瑾冷哼一声,翻身扭头,“既然知道了,我便要操心过问,好歹我也是梁府的四奶奶,是三姐的弟妹,我有插手的权力和义务,更是亲情,是情分,不是你这种只知利益交易的人能懂的。” “梁府的四奶奶,你还有其他权力和义务的。” 梁霄朝着她的屁股拍一巴掌,徐若瑾立即朝床边躲,钻进自己的被窝裹的紧紧,“休想再折腾我,昨天那么大力气,胳膊都被捏青了。” “是么?让我看看?”梁霄殷勤的又凑过去,徐若瑾绝不上当,“休想再哄我上当,骗子。” 转过身,徐若瑾很快便进入梦香,她实在是太疲倦了。 梁霄见她半晌没动,再听呼吸声逐渐的平缓,倒是忍不住苦笑。 这个女人……分毫不懂情趣? 想到姜必武曾说起过男女床第之间的情话绵绵,可他们之前好似从来都没…… 他本想搂着媳妇儿做美梦,她却揪着三姐的婚事问个没完。 矫情! 梁霄自嘲的起了身,准备去冲一个凉水澡,否则难以入眠。 刚一出门,梁霄便看到了凝香。 凝香似乎也没想到四爷会出来,尽管这个场景的美梦做过无数次,但事到眼前,她却没有了预演的情节,不自觉的慌乱起来。 “四、四爷,奴婢,奴婢伺候您?” 凝香说的含含糊糊,她余光睹见自己在外间的床榻,声音也格外的轻。 “你去躺着。” 梁霄低眸打量着她。 凝香一张脸通红无比,缩手缩脚,一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转瞬想了明白,便立即回到床上,静静的躺好。 虽然不敢睁眼去看梁霄,可她的心却充满了期待。 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便是门响。 凝香只觉不对,睁开眼,只见外间已空无一人。 冲下了床榻想要追出去找,却听到了外面的净房里有了水声。 四爷是在沐浴。 可是之前不是已经沐浴过了?怎么还要…… 凝香的心思紊乱,短短的工夫,已经有了七八种设想的猜度。 那她要不要去伺候四爷沐浴? 虽然很想上前,可刚刚四爷让她躺下。 难道是要沐浴过后,才、才…… 凝香越想心思越乱,脸色越发的滚热红烫。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可是越盼越怕、越怕越是期待的感觉,实在揪心。 一声门响,脚步声屡屡逼近,凝香不由得紧张起来。 脚步声越发的接近她的耳畔,可转瞬之间,又渐渐远去。 凝香心中“咯噔”一下,豁然的从床上坐起身,正看到梁霄轻悄悄的关上了内间的门。 好似一盆冰冷的水从她的头上浇下,发自内心的失望和羞耻感,让她恨不能朝着石砖地狠狠的撞去寻死! 四爷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她却在这里自作多情。 可自己根本没奢望过四爷的怜悯,但哪怕是近身的伺候,他都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她真的只能抱着四爷婚前的那一晚美梦过一辈子吗? 凝香躺回床上把被子猛的蒙在脸上,眼泪瞬流不止。 哭,都不敢发出纹丝的声音,这种日子,过的有意义吗? 梁霄第二日早上天色未亮就已经出了府,徐若瑾醒来时没有看到他,脑中第一印象便是他去办梁芳茹和吴家的婚事去了。 掐算着时间还早,徐若瑾便打算在“若霄轩”用过早饭再去给婆婆请安。 看着凝香站在正堂的角落中不声不语,徐若瑾偷着问红杏,“她怎么了?那一双眼睛肿的像桃似的?你又欺负她了?” “瞧四奶奶说的,好似我是个刁蛮不讲理的丫头似的,我哪敢欺负人家?人家可是四爷的人。” 红杏嘴快撅到了天上,徐若瑾吐吐舌头,“那是怎么着了?” “还能怎么着?哭的呗,反正奴婢没惹着她,连话都没说一句,眼神更没翻一个,您也赖不着奴婢。”红杏扫了凝香一眼,即便不是她惹的,她也绝没给过好脸色。 徐若瑾啧啧两声,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不如不问。 那是婆婆派过来伺候梁霄的,她问多了,反而容易引人多心,好心办坏事。 凤莺的下场,她也要吸取教训。 吃用过后,徐若瑾只打算给婆婆请安后去看看梁芳茹。 昨日梁霄对待此事的态度,她不能完全认同。 好歹也是三姐姐的亲事,怎么也要听一听她的意思吧? 可若是她真的不同意跟吴家退婚,自己又该怎么劝呢? 第191章 做主 徐若瑾用过早饭,匆匆去给梁夫人请了安。 原本打算稍后去看梁芳茹,谁知道梁芳茹却正在婆婆的屋中一起用早饭。 见到徐若瑾惊诧的样子,梁芳茹没了昨日忧伤愤恨的哀怨,一脸轻松的调侃道: “怎么?见到我病愈了,居然不笑一笑,难道是不盼着我快点儿好?小心我去四弟那里说小话,排揎你。” 徐若瑾缓回神来,笑着褪去了大氅,与梁芳茹逗弄着: “三姐姐的性子,排揎人和夸赞人一样,我才不怕,还巴不得你总去他面前说说我,免得总顾着外面再把我给忘了,一提徐若瑾的名字,还纳闷的问你:这是谁?” 徐若瑾一边说着,一边做戏,板出一张阴郁的脸,倒是有几分梁霄的模样。 梁芳茹笑不拢嘴,“你啊你啊,就会耍弄作怪,才跟四弟做了几日的夫妻,就学的这般惟妙惟肖的。” 梁夫人也忍不住抿嘴一嗤,随后又板起脸色来,“可别学他,那一张脸,阴的我看到就心堵的慌。”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只不过后半句,梁夫人只说在自己的心里。 “母亲,安。”徐若瑾连忙过去给梁夫人行了早礼,随即便站在一旁等着伺候。 梁夫人摆了摆手,“用不着你,一边坐着去。” “是。” 徐若瑾已经习惯了婆婆的不待见和不搭理,但好歹不再挑错刁难,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丫鬟们把桌儿撤了下去,梁夫人坐在正堂内喝药。 药仍旧按照徐若瑾当初熬制的法子,喝起来也没那般苦。 梁夫人看着徐若瑾在为自己调兑稍后要用的花茶,斟酌下才问: “昨儿老四与你说没说吴家的事?他是怎么想的?” 徐若瑾下意识的看向了梁芳茹,见她毫无异色,便答着婆婆的问话: “媳妇儿问他了,只是四爷不让我多问,更不让插手,再多问两句就烦了。” “这小子……”梁夫人忍不住感叹梁霄的撅脾气又是随了老爷,吩咐徐若瑾道: “不让问你也得问,这是你三姐的事,你们都要多上心。” 徐若瑾对梁夫人这般看重梁芳茹的亲事也甚是高兴,“是,媳妇儿知道了,等问到了进展,媳妇儿就来告诉婆婆。” “用不着你来回我,我才懒得搭理吴家的破事,若不是你三姐姐,我连问都不问。” 梁夫人把对梁霄的气又撒在了徐若瑾的身上。 按说应该儿子主动的过来与她商议,可谁知她还得通过媳妇儿的嘴问进展。 这是什么事呢? 婆婆的忽喜忽怒,徐若瑾已经习惯了。 只吐了吐舌头,站在一旁不吭声,心里仍惦记着找机会与梁芳茹聊一聊。 早上起得很早便来给母亲请安,梁芳茹这会儿脸上闷红,忍不住有些疲倦。 轻咳了几声,梁夫人便开始撵她回去,“回你屋子好好休养,别刚能下了床就来我身边伺候,虽说咱们家破落了,那也用不着你亲身伺候,啊?去吧。” 梁芳茹微微点头,“那女儿先告退,明儿再来伺候母亲。” “行了行了,走吧。” 梁夫人看到徐若瑾目光一直在盯着梁芳茹,“你也跟着去吧,一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都跟着飞了!” 徐若瑾连忙解释,“媳妇儿是惦记三姐姐的身体,过去为三姐姐配好今儿要用的枇杷膏,就回来继续伺候母亲。” “用不着你,我身边有方妈妈在,谁都用不着。”梁夫人话语间也有点儿赌气,“都走都走,别在我眼前晃悠了,晃的我心烦。” “是。” 梁芳茹与徐若瑾先后行礼退出了正堂,方妈妈小声嘀咕着,“老奴还是刚知道自己对夫人来说是这么的重要,倒是心里暖暖的。” 梁夫人听出方妈妈言语中的挤兑,咬牙硬气道:“你当然重要,如今我身边儿,最亲的就是你了。” “那也要看老爷何时回来。”方妈妈的语气怅然了些,“今儿这一幕倒是让老奴想到您当初刚嫁给老爷时,老太太的行事与您如今好似一样,只是那时您是儿媳妇儿。” “拐着弯的替你的学生说好话,我哪有老太太那么挑剔?”梁夫人追思过去,“若是换成老太太,梁霄这般娶那丫头入门,早打断了他的腿!” 方妈妈不再接话,梁夫人的目光早已飘散,在肆意的追思过往的时日。 徐若瑾随着梁芳茹进了门,便拉着她说起了小话: “三姐姐,你可知道他已经向吴家提出退婚了?” “知道,昨儿半夜便听人传了消息,”梁芳茹看着她,“你不是也这个意思?” “是,我是不想让吴家得逞,不愿他们这么欺负你,可……可他擅自做主就去跟吴家退婚,也没来问问你的意思。” 徐若瑾说到这里也有些气软,“若是三姐姐你不同意呢?这终归是三姐姐的亲事,应该你来做主才对。” “我?” 梁芳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觉得应该我做主?” “难道不是?”徐若瑾呆呆的看着她。 梁芳茹对她的话满副不解,“这是梁家的事,怎能我一个人做主?何况你昨儿不是也说了,这涉及到梁家的荣辱,不是单纯的亲事了,如今咱们家只有四弟一个男人,他来决断此事如何处理,不正是理所当然?” “何况这倒是解了我的心结,你也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昨儿晚上得了消息,我倒是睡的格外踏实,一早便能为母亲请安了。” 梁芳茹的话让徐若瑾瞠目结舌。 她万万没想到,梁芳茹会觉得这般处理是正常的,反而自己的提议是奇怪的。 难道这正是自己与这个时代的女人格格不入的关键所在? 她们的心里是整个梁家,而自己的心里,却永远都是她自己。 这到底是因为自己来自于不同的时代,还是因为她没体验到“家”这个字的暖。 徐若瑾得不到答案,看了看梁芳茹,豁然觉得心思很乱,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梁芳茹也看出她的异样,留她喝了两盏茶,徐若瑾便先行回了“若霄轩”,没有再喋喋不休的唠叨。 回了自己的院子,徐若瑾倒是没了以往的活泛,独自坐在书桌前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黄妈妈从院外进来,见到四奶奶情绪低默,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把话问出了口,“四奶奶,今儿您去见夫人,夫人同意向吴家退婚了?” 徐若瑾的心底“咯噔”一下,黄妈妈怎么知道退婚的? 第192章 算计 感觉出徐若瑾的眼神微眯,虽没有强烈的质疑和怀疑,但黄妈妈也觉出自己的问话唐突了。 “老奴只是惦记三小姐的亲事,按说她本应该在四爷娶您进门之前就出阁的,可是吴家当初不声不响,三小姐的婚事也便这么晾着了。” 黄妈妈貌似苦口婆心,“可若是吴家铁了心要闹,说四爷提早成亲,压根儿就是不尊重三小姐,再提起当初的张家,把您也给扯拽进来,恐怕什么恶心话都传的出来,您恐怕是最吃亏的。” “好不容易才让夫人对您有所改观,若再……”黄妈妈长叹一声,“老奴这也是担心您啊。” “我倒是要谢谢黄妈妈的惦记了。” 徐若瑾嘴角微挑,只露出淡淡的笑。 她并非是刚刚认识黄妈妈,当初在徐府,她便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今儿能突然说出这么一大番话,而且连个磕绊都没有,想必是早已经预备好的说辞。 这一番话好似是在替她着想,可真正的目的……便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黄妈妈也觉出徐若瑾的话有些不对劲儿,连忙往回收敛表忠心: “老奴可不敢当四奶奶一个谢字,在您身边伺候着,自然要替您多想,虽然这个念头自私了些,可是老奴的心里话,至于怎么办,还是四奶奶您自己做决定。” “我还能怎么决定?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算呢,都要听夫人和四爷的。” 徐若瑾貌似无可奈何,黄妈妈立即道: “您可以适当的和四爷吹吹枕边风,争取吴家的事别闹的太凶,即便闹起来,也别把过往张家的事牵进来,对梁家的名声也不好。” “张家是自作孽,还有谁会不长眼的提他们?” 徐若瑾豁然的看向黄妈妈,“吴家若有这个胆子,我豁出这一张脸也要跟他们拼到底,看看到底是谁更不要这一张脸!” “哎哟,四奶奶,老奴不过是猜度了下,可不是真有这种事,您怎么发火了?” 黄妈妈急忙上前安抚,“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这么自私,只想着您一个人,其实也是惦念着徐家,怕徐家再被诟病污秽。” “您倒是够操心的,父亲还没思忖的事,您倒是先放了心里了。” 徐若瑾冷眸看向她,“这件事我也记您的好,就当您是都为我、为了徐家着想,但此事还是搁了心里别说出来,免得被人风言风语的胡乱传闲话,再惹出是非。” “婆婆的脾气您也已见识过了,连我的手板子都狠狠的罚,换做是您,我出面也绝保不住的。” 徐若瑾的后半句带着警告和威胁,黄妈妈的心中一紧,连忙讪笑着答应,心里已经后悔不已。 见徐若瑾不再说话,黄妈妈找了借口退了出去。 春草从外进来为徐若瑾添茶,徐若瑾问她道:“黄妈妈最近都和什么人交往?你有没有关注到?” “都是院子里的人,没与府中其他的下人们有交际。” 春草仔细的思忖,“但前几天好像出去过一回,奴婢为您换灯台,找黄妈妈拿杂物房的钥匙,才知道她是出去了,傍晚才回来。” 徐若瑾忍不住冷笑,“那就对了,看来这番话,是有人让她传给我的。” “若真的是老爷的吩咐,黄妈妈恐怕也是不得不从吧。”春草看向徐若瑾,声音压低,“黄妈妈的儿子可是从小就伺候大少爷的,也是依傍着徐家过日子的。” “她可问过你三姐姐退亲的事?”徐若瑾仍旧心存怀疑,她昨儿与梁芳茹谈事,只有梁芳茹身边的绿萝在,与梁霄说此事,是凝香在外守夜,春草都不在。 黄妈妈今儿怎么能直接就提起“退亲”? 难道梁家还有跟她交好的人? 春草摇摇头,“不是奴婢说的,奴婢对这件事都知晓的不清楚,红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 徐若瑾心底阴沉,低声冷哼,“那就继续等着看吧,倒要看看那条狐狸尾巴长在了谁身上!” 梁霄晚间回来后,与徐若瑾一同吃晚饭。 徐若瑾没有主动的问起吴家的事,倒是梁霄先说了起来,“退婚的帖子已经递出去了,不过要送到京里,当初定亲文书是在京都办的,半个月内,事情必定办妥。” “怎么与我说起来了?”徐若瑾答着他的话,余光已经扫向屋中众人的表情,“你应该去与母亲说才对。” 梁霄也注意到她的神色,面无异色,只与她道:“与你说,便是让你去告诉她。” 徐若瑾想到今儿婆婆的不悦,“你自己去说,母亲才觉得你重视三姐姐,不会亏了三姐姐。” “庇护家人,不需要刻意证明。” 梁霄的语气平淡,“吃饭。”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不再做声,只把目光瞄向了自己面前的菜。 只是她的心里却在思忖梁霄为何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吴家”,更说出半个月必定办妥。 怎么感觉他这些话不像是说给自己和婆婆听的?而像是在说给旁观的人? 不过这个家伙总是有他的目的,自己还是旁观为好。 晚间洗漱过后,徐若瑾特意的没有让春草守夜,“你最近帮我盯着点儿黄妈妈,就说你是身子不舒服,让红杏来替换你,嗯?” “行。”春草当即点头,“那奴婢稍后与红杏说,她若问起,奴婢要怎么回?” “先别告诉她,她是个脸上挂不住事儿呢,鲁莽起来,倒是打草惊蛇了。”徐若瑾感叹红杏的脾气,春草忍不住笑着应下。 春草出门去找红杏,凝香却是从外面拿来一封信,“四奶奶,这封信是给您的。” 徐若瑾看看她,“什么人送来的?” “奴婢问了门房,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徐若瑾斟酌下,把信撕开来看。 看到信上的内容,她的神色剧变。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封信居然是徐子墨给自己送来的。 信上的内容,让她心底怒火中烧! 自己已经离开了徐家,却还要被算计?可耻至极! 把团成一团的信又打开看了一遍,褶皱纸张上的字迹也扭曲起来: “二姐,吴家人找上大哥了,要算计你!” 第193章 我的 徐子墨此时正被徐子麟揪着衣领逼问。 自幼到大从没有挨过打,可此时的徐子墨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巴掌印,正是被徐子麟打的。 而为徐若瑾送信的齐二,此时已经被打的爬不起身,一脸鲜血的趴在地上,偶尔动弹一下,证明他还活着。 “你居然偷着向梁家送信?你个小畜生,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到底姓什么了?干脆打死你,为徐家除了祸害!” 徐子麟说着,又是一拳挥在徐子墨的脸上! 徐子墨的嘴角青紫,流下了血,他的眼前眩晕,疼痛让他心中胆怯,可他却不肯认自己背叛了徐家,“我没有向梁家送信儿,我是给二姐信,才不是梁家!” “你糊弄谁?你给了她,梁家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徐子麟朝他大吼,“原本二妹对我便有隔阂,你送这一封信,她会如何看待我这个做大哥的?又会如何看待咱们?不知好歹,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你少糊弄我!” 徐子墨也急了,“你明明拿了吴家人的银子,吴家人要提起张家的事也是你教的,你骗不了我,我亲耳听到的!” “你再敢说一遍?”徐子麟面露凶意,涌起灭口的心。 若非心中还有一丝亲情残存,他已经下了狠手。 徐子墨第一次看到大哥的脸上露出这股狠戾,“你不说,反正二姐已经知道了,你把吴家的银子还回去,我再跟二姐说说,二姐不会误会你的!” “你******放屁!”徐子麟拳头攥了紧紧,冲上前便又拳脚相加。 徐子墨倒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喊,声嘶力竭。 他从没有如此卖力过,更没有如此恐惧过,他的心里更是涌起一个念头,大哥要打死他! “住手!” 院外一声沧感的声音响起,徐子麟举起的拳头没能落下,转身看过去,正是父亲徐耀辉。 狠狠的落下,徐子麟一声冷哼才直起身,站到一旁抻拽着褶皱的衣服,冷漠的眼神看向徐子墨,还存着不忿的恨意。 徐子墨躺在地上哼唧几声,想要起身,却因挨打过重、身子又过胖,没能站起来。 “还不快去?给他送进屋里去,拿伤药涂上,再请大夫来,快!” 徐耀辉的厉喝,让下人们快速的跑过去。 徐子麟看着徐子墨被抬进了屋子,咬牙道: “他如今已经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倒是跟二妹一条心。” “你还想要了他的命吗?”徐耀辉冷视他,“你压根儿就不该接触吴家人。” 徐子麟的气势弱了些,“儿子也不过是想诈那群混蛋点儿银子罢了,终归是在中林县,他们还能闹到何处去?拿了银子转头不认,他们又能怎么样,谁知道这个小子居然送信给了二妹,反倒是把事情给闹大了。” “哼,你太小瞧吴家人了。” 徐耀辉冷斥道:“从你这里离开,马上就到县衙去找我,你觉得你拿的银子不烫手么?” “居然去县衙?”徐子麟愤恨的一跺脚,“******……我找他们去。” “去什么?”徐耀辉长舒口气,“明儿派人去信,把若瑾找回来,就说子墨病了,想见一见她。” “父亲……” 徐耀辉抬手制止,“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我自有打算,不过下一次,你再敢把主意打到若瑾的身上,你要颠颠自己到底有几条命。” 徐子麟脸上一僵,“您是说严……” “闭嘴!”徐耀辉仰头长叹,“这段日子,赶紧过去吧!” 徐若瑾拿了徐子墨的信看了好几遍,褶皱的纸团揉捏,展开,再揉捏,再铺展。 接连十几次,早已经破烂不堪,可这都无法平息徐若瑾心中的怒火。 “四奶奶?”凝香第一次看到徐若瑾发这么大的怒火,信是她送来的,她要怎么向四爷解释? 想到四爷,凝香的脸上不由涌起一股尴尬的羞涩。 可看着四奶奶满手墨渍,恨不能捏出血,她已经不敢再多耽搁,悄声的问一句,心里已经想是否要去请四爷来。 徐若瑾把气闷在心里,“下去吧,红杏呢?她来了,你就可以去歇了。” “哦,是。”凝香不敢耽搁,可又不敢马上离开。 犹犹豫豫的功夫,一转头正见到梁霄站在门口看着四奶奶。 她吓了一跳,连忙簇步过去行礼,“四爷。” “嗯,先下去吧。”梁霄轻应一声,摆明了撵人。 凝香悄悄的退下,可走到梁霄的身边,忍不住停驻脚步,“四爷,四奶奶是收了封……” “下去。” 梁霄当即打断了她的话。 凝香脸尴尬出了血,恨不能跑下去。 徐若瑾也注意到梁霄进了门,看看手中的信,她递给了梁霄,“这是徐家的事,我会处理好。” 梁霄没有接过她递来的信,“好,你自己处理。” “你这么相信我?”徐若瑾直直的看着他,她的声音因气而颤抖。 梁霄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你都快气的杀人了。” “你居然会笑。” 徐若瑾反驳一句,心里的气倒是被消了。 “我绝不会让徐家在这件事上插手,如若他们敢肆意而为,我会站出来给三姐姐一个交代。” 好似在与梁霄说,她更是自言自语。 梁霄不容她坐在那里喋喋不休,伸出手臂便把她揽上了床,“睡觉。” “睡不着。” 徐若瑾从床上又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把肚子里的抱怨全都发泄出来: “我只是想不通,他们明明知道我在梁家过的不如意,却还拿这等事来泼我的冷水,我的心里真的很伤,很冷。” “我承认自己在徐家不受重视,我的惨状你也知道,可我如今都已经嫁了,就不能盼着我过的好吗?” “我不是只有日子过的好了,才更能帮得到徐家,帮得上哥哥,弟弟,为何非要趁我不如意的时候再洒一把盐呢?” “我到底还姓不姓这个徐字?还是不是徐家人?” 小嘴吧嗒吧嗒一通说,梁霄直勾勾的看着她,见到她眼神中的失落和怅然忧伤,眼眸中更积了一层未掉落的泪珠儿。 “不,你不是徐家人,你是梁家人。” 梁霄伸臂将她搂入怀中,“你是我的人!” 第194章 残了 徐若瑾第二天很早便起了身。 打算先去给婆婆请个安,然后便找借口派红杏去徐府传个消息。 她要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趁着徐家人还没动更多的心思,便把他们的念头扼杀在摇篮当中。 可还未等她吩咐下去,便见春草从院外带进来个人。 仔细一瞧,这不是陈才? “你怎么跑来了?家里有事?”徐若瑾问话时心里很警惕。 陈才立即给徐若瑾请了安,“是老爷一早派奴才来找姑奶奶的,昨天夜里,三少爷突然病倒了,嚷着要见您,可三更半夜的,也不能来叨扰姑奶奶和姑爷休息,所以奴才天一亮便赶来了。” “子墨病了?” 徐若瑾对这个说法很惊奇。 昨天他才派齐二来送信,怎么突然就病了? 陈才回答的很笃定,“是的,突然病了,而且偏要见您。” 徐若瑾思忖下,让他稍等一会儿,“我先去给婆婆请个安,春草,你带他去用杯茶,红杏跟我去‘福雅苑’。” “奴婢省得了,陈叔,这边请。” 春草如今与徐若瑾相处久了,一个眼神便有了不必言说的默契。 之所以带着红杏,把她留下,便是让她闭嘴不言,多问少答,不让徐家人过多介入四奶奶的生活。 徐若瑾没再多说,带着红杏便离开。 陈才跟随春草去吃茶,目光在四处乱看。 春草豁然停住,转头看着他,陈才愕住,马上憨笑,“姑奶奶住的太好了,回去跟老爷说一说,老爷一定高兴。” “您有心了,倒是要替四奶奶谢谢您了。” 春草突然一礼,让陈才有些心慌。 以前这也不过是个闷声不语、胆怯怕事的丫头罢了,怎么跟了姑奶奶到了梁府,连说话的味道都跟着变了? “这哪里敢当什么谢?都是应该做的。” 陈才心里一动,刚想张口再打探些话,春草在他开口之前,率先抢了白:“倒是疏忽了,四爷还在院子里,您要不要去为四爷请个安?” “啊?呃,姑、姑爷在?”陈才的脸上尴尬、恐惧、畏缩的神情交织闪现,瞬间抽搐的模样,让春草都看出了异常。 “您是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陈才连忙点头,挤出的笑好似石墙上的纹缝儿,“哪敢不给姑爷请安,”那是不要命了啊…… “请吧。” 春草撂了帘子,陈才长舒口气,迈步进去。 徐若瑾去为梁夫人请安,便说了徐家的事,“早上我父亲长随过来找,说是我三弟突然病了,嚷了一晚上要见我,如若母亲这边没有急事,我想回家去看看?” 梁夫人眉头皱紧,摆明了不太高兴: “怎么说来就来?病了便找大夫,找你又有什么用?徐家在中林县也不算小户人家了,这点儿事还要你回去管吗?” “母亲。” 徐若瑾上前讨好的笑,“我娘在休养,管不了家中事,新嫂子还没进门,都是一群男人……又都不是心细的人,我三弟之前跟着我一起读书,寻常有事也都来找我,这次请母亲通融下?” “行了行了,回吧,若是再拦着,好似我是多么心狠的人似的,不容你们姐弟情深。” 梁夫人阴阳怪气的一摆手,不愿再多说。 徐若瑾讪笑着行了礼,也不再寒暄什么巴结的话,立即带着红杏匆匆离开。 梁夫人瞧着她仓促的模样,没了好心气,思忖后问向黄妈妈,“规矩,规矩都学哪儿去了?一个弟弟病了而已,就这么急?不会是糊弄我,是其他的事吧?” “老奴怎么知道。”方妈妈避开了夫人的质疑,“四爷今儿没出去,应当也知道这件事了。” 梁夫人冷哼一声,“她能把老四糊弄住,却糊弄不住我,我倒要看看徐家想耍什么花样。” 方妈妈不再说话,目光倒是多了分担忧。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陈才正与梁霄在屋中吃茶。 说是吃茶,便真的是吃茶。 因为屋中静的落针可闻,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看到徐若瑾回来,陈才好似从死刑架上解脱了一般,请安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姑奶奶,姑奶奶您回来了!” “嗯,”徐若瑾应了下,看向梁霄,“跟母亲请过安,母亲也同意我回去一趟了,你今儿是否有空?能跟我一同去看看吗?” 陈才吓的心险些跳出来! 原本说三少爷病了就是借口,若是姑爷真的跟着回去,岂不是全露馅了? “姑奶奶,您这事儿便说错了,三少爷在咱们家是主子,但哪里能当得姑爷去特意探望?奴才临来之前,老爷特意吩咐了,不能太张扬,让亲家夫人瞧笑话。” 陈才说罢,强挤出几声讪笑,目光却死盯盯的看着梁霄,生怕姑爷点了头。 梁霄很是平淡,看向徐若瑾,“用我去么?” 徐若瑾刚想点头,余光睹见陈才战战兢兢的看着她摇头。 “还是我自己回去看看吧,天黑之前便回。” 梁霄只轻点下头,没有再多说话。 徐若瑾让黄妈妈与小可、杨桃留下,带着春草和红杏去二门上了马车。 “他和黄妈妈可有私话?都问了你什么?”徐若瑾在车上问着春草。 春草摇摇头,“没,他还没等开口,奴婢便带着他去给四爷请安了,四爷见了他只点点头,让奴婢倒茶,然后便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您回来。” 徐若瑾杏眼瞪圆,“一句话没有?” “没有。”春草也是苦笑,“原本奴婢以为四爷会问一问,可惜四爷什么都没说。” 徐若瑾一声叹,那个人做事,还真是让人无法猜度。 思忖半晌,她吩咐红杏,“去告诉陈才,马上停车,我要问话。” 红杏当即应下,撂开帘子便喊着停车。 马车停驻,陈才簇步的跑过来,一脸焦色,“姑奶奶怎么了?老爷还在家中等的急呢。” “急不急的,我又不是大夫。”徐若瑾直直的看着陈才,“也不是外人,你不妨跟我说实话,这么急的让我回徐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陈才心里一紧,“真的是三少爷病了。” “你真的这么确定?”徐若瑾豁然冷下来脸子,那股冷漠的怒意让陈才心底惊恐。 他从没见到过姑奶奶这副模样,怎么在梁家呆过之后,都变了? “老奴说实话!” 陈才知道早晚都瞒不过去,晚说不如早说,否则到了徐家,不也会知道真相? “是大少爷把三少爷打伤了,齐二,残了!” 徐若瑾惊呆的捂住嘴,立即下令:“快回,马上!” 第195章 变了 徐若瑾见到徐子墨时,一路上焦躁的心都化为了泪水,流了下来。 白胖的脸满是青紫的伤痕,嘴角裂开的血红口子,贴了一块挪大的膏药,一双被打的乌黑的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儿,本就肥胖身材,如今更是动弹一下,都龇牙咧嘴的忍不住呻吟叫疼。 “姐,姐你怎么来了?姐我没事……” 徐子墨终归只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装了半晌的硬气,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哭起来: “姐,真的疼,呜呜呜,我从没挨过打,真的疼啊!” “乖,别哭,姐都知道了,姐为你做主。”徐若瑾抹了下脸上的泪,怒意,决绝,不满和怨怼交杂成一道冷漠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徐子麟。 徐子麟冷哼一声别过头,俨然无言以对。 徐子墨连忙解释:“二姐,你别怪大哥,是误会大哥了,大哥不过是想坑吴家银子,不是故意……” “行了,你少说两句,继续养着。” 徐耀辉见他越说越不对劲儿连忙制住,看向徐若瑾道:“若瑾啊,咱们还是出去说吧。” “我稍后就到。”徐若瑾的目光依旧盯在徐子墨的身上。 徐耀辉被女儿挤兑一句,也不得不一叹忍下,示意徐子麟跟随自己先走。 看着父亲和大哥都离开了这里,徐若瑾伸手摸摸徐子墨的胖脸,“下次别这么傻了,怎么送个信还能让人知道呢?我如今在梁家过的挺好,你照顾好自个儿才是最主要的。” 徐子墨的胖脸红肿疼痛,可有徐若瑾抚摸,他只觉从心里温暖,好似一剂良药,让他眼中也有几分光亮。 “吴家人太坏了,姐你不能饶了他们。” 徐子墨提了半口气想要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犹犹豫豫还是没出口。 徐若瑾看着他,“你是想说大哥?” 徐子墨摇摇头,“我只想说,姐你离开之后,这个家,更不像家了……怎么所有人都变了呢?” 这个家,怎么都变了呢? 徐若瑾心中重复了一遍,她又如何不是这样想? 出嫁才短短的时日,却好似这里已经陌生的从未生活过一般。 亲情,真的就这般的淡漠吗? 突然想到梁霄昨晚与她的对话,徐若瑾摇头,把他的身影挥去。 “你先歇着吧,我先与父亲谈一谈,等养好了,去梁府找我。”徐若瑾拿出梁夫人曾赏的伤药,“最好的药,不留疤。” 徐子墨想要笑,却又扯到了嘴上的伤口,“嘶”了一声,立即道: “姐,你不能来看我吗?” “我想看你,可我却不想看到其他人。” 徐子墨还想再说,徐若瑾冷色把他的话瞪回去。 让红杏留下,给徐子墨擦伤药,徐若瑾则带着春草去了正堂。 徐子麟早已在这里等的不耐烦,唠叨了几句,见父亲根本不理睬他,只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站在一旁继续等。 徐耀辉一直阖眼养神,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谁都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他才微微的睁开眼,转头看到徐若瑾正从外进来,便让陈才倒茶,“去拿前几天县令大人赏的黑茶,暖胃健脾,若瑾身子一直虚,正合适。” 陈才立即应下去办,徐若瑾的脸上仍无和缓,话也有些僵硬,“难得父亲这么想着女儿,还从未喝过这么贵重的茶,却不知受不受得住。” “唉。” 徐耀辉一声叹,倒是徐子麟站出来抢白道: “二妹也不必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事儿是我惹出来的,我认,可我只是想诳吴家点儿银子,你信就信,不信就拉倒,反正我横竖就这一条命,大不了赔了你。” 话虽说的硬气,可徐子麟却不停的偷看徐若瑾的表情。 如若没有父亲的警告便罢了,但父亲提到了严弘文,他思忖过后便是惊恐。 徐若瑾被父亲抱回时,他已经有五六岁的年纪,这么多年,二妹被无声无息的养着,除却听杨氏骂上几句之外,他对二妹没有分毫的印象。 当严家做了媒人之后,当二妹落水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变化最大的便是严弘文来了一趟中林县,徐家变了个翻天覆地,而杨氏……也再也没有露过面。 徐子麟之前曾怨怼过父亲对杨氏太狠,可自昨天父亲提到了严弘文,他猛然幡醒,娘是得罪了严家人,所以才有如今的下场。 而自己…… 徐子麟心中一抖,他倒不觉后悔打了徐子墨,因为那个小子的确是把他卖了。 他想的只是如何在这件事上把自己撇个干干净净。 “大哥,徐家什么时候缺过你花的银子?一家人,何必还要说这种话来伤人心?你觉得我傻也就罢了,如今在父亲面前,你敢再说一遍吗?” 徐若瑾一句话便让徐子麟哑口无言,见徐耀辉也朝他看来,他下意识的退了几步,结巴几下道: “我、我一时鬼迷心窍。” “呵,”徐若瑾冷笑的看着他,“大哥,非要这样伤家人的心吗?” “我……” 徐子麟看了看徐若瑾,又看向徐耀辉,“爹,我真的只是贪银子。” “跟你妹妹说实话。” 徐耀辉的面色也有些冷,“别真的把事情闹大。” 徐子麟的脸上一片惨白…… 徐若瑾没有着急,只淡漠的看着他,静静的等。 计时的沙漏,沙粒细细滑下,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徐子麟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我真的是为了银子,不过却是受人蛊惑,想要诈吴家银子,却没想到还是被算计了,是张家的那个张仲良指点吴家人来找我的,吴家的一个姑娘是他的小妾,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真******!” 又是张家! 徐若瑾咬紧了牙,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张夫人已经在庙庵悬梁自尽,张仲恒发配去做军奴,难道这还不够吗? 偏偏看自己过的不如意才会高兴? 徐若瑾默不作声,徐耀辉看着她,话虽难以启齿,却终究出了口: “若瑾,事情已经出了,若是闹大,对梁家、徐家的确都不好,为父即将离任,若是真的闹出丑闻……不妨你回去与姑爷商议一下,吴家低调的退了亲,不要闹的满城风雨,可好?” “不!” 徐若瑾站起身,“您是在为吴家讲各自退让的条件,是吗? 第196章 不容 徐若瑾的问话,让徐耀辉不知如何回答。 昨天吴家人找上县衙,他便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吴家的威胁。 特别是已经知道背后有张家人的操纵,他即将升任的事就更加面临危机。 自己这辈子为了什么? 从一个小吏员一步一步的爬上今天的位子,他所尝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他怎能因为女儿在梁家是否会受到质疑而让步? 何况,这个女儿根本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严家人的出现,让徐耀辉意识到这一次升任是严大人给的最后的机会,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若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婚事,把自己的契机破坏,他怎能容忍? 决不能容! 徐耀辉心中这般思忖,对徐若瑾却不能承认自己的自私,“若瑾,吴家这一次的确是意识到梁家的厉害,也知道之前的事过于鲁莽,所以才来这里找人说合。” “何况,梁家的小姐终归是个姑娘,真闹的凶,名声何在?这些你都要顾虑得到啊。” “父亲只需告诉我一句话,您是不是要为吴家人做说客?” 徐若瑾分毫不理睬他的理由,揪着最尖端的问题不撒手。 “你这个丫头,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 徐耀辉收敛了苦口婆心,“事情的确是你大哥犯了错,可你乐意看到咱们徐家,家破人亡吗?” “你与张家的婚事,本已经把家中闹的鸡飞狗跳,难道嫁了人,不应该有所弥补吗?何况,我刚刚的话也的确是为了梁家着想。” 徐耀辉冷哼,“若是你觉得自己不好开口,我可明日递帖子与梁夫人求见,亲自与她商议。” “您若真的这般做,我便与徐家断绝来往!” 徐若瑾的声音冰冷,“您可以肆意的辱骂我不孝,也可以到县衙去告我一个忤逆之女,但我仍要这么做。” “您能容大哥贪吴家的银子,能容大哥将子墨打的面目全非、把为我送信的齐二打成残疾,可我徐若瑾绝不能容,更不会自私到对这么恶心的时间做出让步。” “豁出这一条命,我也决不答应!” 徐若瑾的狠话说出,便准备离开徐家。 徐子麟当即冲到门口去拦她,“你不许走。” 他的凶意徐若瑾分毫不怕,更是怒目与他对视: “怎么?大哥准备连我一起打残到下不了床、说不出话?” 徐子麟与她对视半晌,软了下来,“二妹,话说这么狠干嘛?咱们是一家人,快去给父亲道个歉。” 徐若瑾别过头不理。 徐耀辉也知道硬的不行,沧桑之色涌起,“若瑾啊,父亲就这一次机会了,你也知道这事情有张家作祟,你就乐意眼看着父亲丢掉这一次即将调任的官职?只因为一桩完全与咱们家无关的婚事?” 徐若瑾看着他,“父亲,官重要,还是人心重要?” 父女的对峙终究以沉默结尾。 因为谁都给不出对方期望的答案。 陈才匆匆的从门外进来,徐耀辉有些不满,他早已吩咐所有下人都离开,只留父女三人私谈,怎么还这样鲁莽?徐家还能有什么急事? “老爷,是姑爷来了!” 陈才今天一早就被梁霄的冷漠惊到,如今再听说梁霄没有打任何招呼便登门接姑奶奶,早就吓的腿发软。 徐耀辉也吓一跳,立即看向徐若瑾,原本想问徐若瑾怎么不说姑爷会来,可见到她惊诧的目光,显然是之前也不知道这件事。 “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啊。” 徐子麟有些气软的往后退,徐若瑾却站在那里不动。 她虽答应了梁霄要把徐家的事处理好,可事与愿违,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更是被徐子麟对子墨下的狠手惊怒到了! 更是被父亲已知事情的利弊却仍为吴家人说话,恶心到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因为心中真的很疼,很疼…… 梁霄进了门,便看到徐若瑾眼圈红红的。 徐耀辉看到他,也分毫端不起岳父的架子,解释着: “来之前也没说一声,这就吩咐下人们做好桌席,稍后在这里喝一杯?” “不必了。” 梁霄的拒绝,反倒让徐耀辉心底松了一口气,“把若瑾突然叫回来,也是因为事情棘手,姑爷多多包容才好。” “处理好了吗?”梁霄直接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没有立即作答,思忖片刻,与徐耀辉道:“齐二已经残了,也没法再伺候三弟了,这个人徐家养着不合适,我就带走了。” “啊?”徐耀辉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虽然脑子里瞬间便反应过来,一定要留下齐二,可见徐若瑾坚毅的目光,他便筹措婉拒的话,“一个养不全身子的奴才,你带去梁家怎么合适?还是留下,赏一笔钱给个清闲的差事,还能亏了他吗?” “我就要带走。” 徐若瑾耍起了性子,有梁霄在,她还怕什么? 徐子麟看了一眼梁霄,阴损的道:“二妹,你这是何必?他还伤着,若是你真相中了,等养好了伤,给你送去。” “我就要带他走,现在就带走。” 徐若瑾才不理睬徐子麟的小算计,不过是个奴才,梁霄又怎会介意? 何况,刚刚她要带齐二走,徐子麟的脸色立即变了,她便更笃定了内心的猜测,齐二绝对还知道些隐秘的事,否则徐子麟怎么可能险些把他打死? “这丫头,怎么能肆意的耍性子?让姑爷笑话,事情不急,还是先吃一杯茶,我也正好与姑爷聊一聊。” 徐耀辉也看到了徐子麟的不自然,只能笑着,想把事情先圆过去。 “不留了。” 梁霄没有给徐耀辉颜面,“人呢?她要的,抬也得抬走。” “你……”徐子麟提一口气到嘴边,又立即软下去,“你还真惯着她。” “她是我梁家的女人,我自当护着。” 梁霄揽过她的肩膀,宠溺之情溢于言表,让徐耀辉和徐子麟当即目瞪口呆。 徐若瑾险些把舌头咬了! 这个混蛋男人…… 就算是来为她做靠山的,需要当着这么多人做肉麻的戏吗? 第197章 发誓 梁霄的出现,让徐耀辉和徐子麟不敢再有搪塞的托辞,只能让徐若瑾带走齐二。 上了马车,徐若瑾看着梁霄道:“谢了,没想到你会来,怎么之前没说?” “接你不是应当的?” 梁霄挑眉看着她,徐若瑾撅了撅小嘴,“早与我说你会来,我说话不就更有底气了么?” 这话说完,徐若瑾自己的心里都格外惊诧。 她何时把梁霄当成了自己人? 不信任父亲,兄长,反而把他当成了依傍。 对他的信任,不知何时已潜移默化的扎根心底了。 梁霄看到她表情的变化,伸手点了她的小嘴一下,“矫情!” “且!” 徐若瑾嘴上不忿,心里倒是很暖,把头依傍在他的肩膀上靠着。 好歹,这个臭男人在关键的时候能依靠,即便与他的婚姻是个交易,也不错了…… 感觉到她的依赖,梁霄张开怀抱,将她紧搂入怀。 两个人虽未再说半句话,却是无声胜有声,心,贴近了,尽管只是那一刹那。 回到了梁家,两个人刚刚进了“若霄轩”的门,便看到白芷正在院子里与黄妈妈说话。 “四爷,四奶奶,”白芷上前福身请安,看到二人一同归来有些惊诧,但也马上把事儿说了,“是夫人让奴婢来传一声,请四奶奶回来后去一趟,没想到正遇上您回来。” 徐若瑾微怔一下。 早上刚去给婆婆请过安,说过回娘家一趟,她也答应了,怎么转而就派人来找? 心里豁然涌起不好的念头……因为她想到陈才来找,是谎称子墨病了,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说吴家的事! 而昨儿吴家人去县衙找上了父亲! 难道婆婆找自己是这件事? 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往往都是准的,徐若瑾虽心中大叫不好,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有可能的推断。 想到齐二还在后面的车上,她便吩咐小可,“去后罩房帮齐二腾出个小屋子养伤,我回来后去看他,这些时日你也不必做其他的事,只管照顾他就好。” “哦,是,奴婢省得了。”小可还没太习惯梁府中的规矩,做起来仍有磕磕绊绊。 梁霄看着徐若瑾,投来的目光示意是否要他同去。 徐若瑾摇摇头,“我去去就回。”与婆婆的对峙之间,还是不要有他在,反而可能越谈越烈,不好收场,他也更难做。 梁霄明白他的意思,便径自的回了屋中。 徐若瑾看着白芷,“咱们这就去吧?” 白芷看着梁霄进屋的背影,犹豫下朝她道:“四奶奶不用吃杯茶,歇一歇吗?夫人那里也不必太急着去……”后半句说的声音格外的轻,显然意有所指。 “不了,事情已在眼前,还是早些解决了,心中才能踏实。” 徐若瑾看着白芷,“谢你了。”白芷让她不必急,意在让梁夫人先消消气。 白芷见她听了明白,也没强行左右,侧身引请,跟在徐若瑾的身后。 还没等进了梁夫人的屋子,便是一个杯子砸了出来! 茶杯崩落在地,在徐若瑾的面前炸开,碎片迸飞,险些划到徐若瑾的手。 白芷一闪身,连忙把徐若瑾挡在身后。 梁芳茹连忙上前劝,“母亲,事情还没有个结论,您不能这样冤枉了四弟妹。” “我怎么冤枉了?明明就是回她们徐家商议如何算计咱们,却还要说她的弟弟病了,这种伤人的话都能肆意出口,我还冤枉她?她怎么对得起我的信任?怎么对得起你?!” 梁夫人歇斯底里的骂,让徐若瑾深吸口气。 虽然刚刚白芷已经提前打过了预防针,但梁夫人的怒意仍旧让徐若瑾有些无法承受。 直起身子,她看向了地上的碎片,仰头挺直了腰板,慢慢的走进正厅,跨进门槛儿抬头,正看到梁夫人一双冷漠愤恨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那一双眼眸中有着浓重的失望,更有着自以为被蒙骗的伤。 伤? 有情才会有伤,可婆婆对自己有情吗? 徐若瑾顾不及来评断“情”这个字是否存在,她很坦然的看向梁夫人,“母亲,我来认错。” “哼,可笑!” 梁夫人看向她,“那一日,你与你三姐姐说的那么气势昂扬,把一切分析的那么透彻,更说了一切都为了梁家的荣辱,我信了你,我以为你就算出身不高,好歹还算有一丝不屈的骨气!” “可你!” “可你居然蒙骗我,你们徐家居然跟吴家早已经勾搭在一起,想要坑害你三姐姐,你还有良心吗?” “当初你嫁给老四,若没有你三姐出面,我绝不会妥协答应,而自你进门,她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你居然还做出这样恶心的事,你到底是不是人?” 梁夫人吵嚷完这一通话,已经满面通红,声音沙哑。 梁芳茹连忙过去安抚,“母亲,你不要急,你听四弟妹说……”转头看向了徐若瑾,她的眼中有期待,更有畏惧失望的胆怯,“若瑾,绝对不会是你的,对吗?你向母亲解释下,啊?” 徐若瑾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一张脸赤红青紫,可她的心却被骂的越发平静。 但她能解释什么? 说一切都是徐家的错? 说是因为自己大哥贪财贪色,中了张家人下的套,想要诈取吴家人的银子,反而被吴家人拿捏住把柄,去县衙找上了自己父亲? 还是能说父亲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为了他即将升任,让自己去为梁霄吹枕边风,不要把事情闹大,吴家只想悄声无息的解了与三姐姐的婚约? 这些话,她一句都说不出口。 无论自己喜与不喜,那都是自己的娘家,说出徐家人的错,才是天大的耻辱,天大的笑话! “噗通”一声,她转身跪在了地上,举起右手朝天,“人在做,天在看,我徐若瑾在这里向老天爷发誓,如若我有背叛梁家、背叛三姐一丝一毫,我徐若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梁夫人被她这一幕惊住,可惊过后仍是嘲讽,“你以为对天发誓就可以抹清一切,就可以让这件事彻底平息,烟消云散了?” 徐若瑾转过身,直直的看向梁夫人,“我之所以发这个誓,只因为一个人,也只为一个理由。” “什么?”梁芳茹急问。 徐若瑾的语气软下来,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因为梁霄说,我是梁家人,我是他的人!” 第198章 喜礼 徐若瑾强忍着不允眼泪掉下来。 眼圈的那一滴水珠,有委屈,有隐忍,还有着无法诉说的情愫。 梁夫人话到嘴边,没有再肆意的骂出,只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梁芳茹倒是因为徐若瑾这一句话哭了。 她承认,吴家的婚事让她的世界变的不再平稳,更是让她局促不安,生起病来。 可是有谁在意过她的想法?在意过她愿意怎么做? 母亲没有问过,四弟没有问过,唯独是四弟妹与自己喋喋不休的分析,又来询问她内心的想法。 这足够了。 真的已经足够了。 她不信徐若瑾会做出背叛梁家、玷污梁家的事情,因为那不是她的本心。 她的心中有着清晰的底限,违背内心,那是她自己都不能容、不能忍的…… 特别是刚刚她说出四弟的那一句“梁家人”。 是啊,梁家人,这三个字曾经被很多人视为荣耀,视为骄傲,可如今呢? 如今的梁家是落魄的,人们提起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与梁家沾染半点儿关系…… 可她,她徐若瑾却仍旧把这作为心中最重。 足够了! 谁都没有料到梁芳茹会抱头痛哭,哭的这般伤心,倒是把梁夫人给吓坏了。 “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本来身子就不好,你若真的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梁夫人从没哄过谁,如今却来哄非己生的女儿,方妈妈惊过之后便是无奈和伤悲,梁家,怎么会落魄到如今的地步? 老天爷的眼呢? 梁芳茹哭过一阵,看着徐若瑾,“弟妹,姐都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三姐!” 徐若瑾的泪花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扑过去与梁芳茹抱成一团。 梁夫人转过头抹了抹眼角,这种场面实在隐忍不住。 老爷不在,其他两个儿子又不允归家,只许戍守边境,而梁霄……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却与老爷一个脾气,一个秉性,自己完全无法驾驭。 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好歹给人一条出路,这么熬人,比被一刀戳心更是苦痛。 这一场苦痛大戏,终已忠叔送来的一封信结束。 这封信是忠勇侯府送来的,声称已知道梁霄大婚之事,贺喜来迟,特意让侯府的夫人来送贺礼,也探望一下梁夫人。 梁夫人听得这个消息,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哭。 因为梁霄与徐若瑾的婚事她本就不同意,她最喜欢的便是自己的侄女嫣儿。 而这一次要来送贺礼的夫人正是嫣儿的母亲。 不用多想,便能知场面会有多么尴尬。 “现在是什么日子了?我怎么都忘了?”梁夫人只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离四月初一还有几日?” “夫人,还有一个月呢。”方妈妈回着话,“想必此时侯夫人还没动身,也是等着您回信……” 梁夫人下意识看了徐若瑾一眼,“我、我不想见。” 徐若瑾和梁芳茹一齐看向梁夫人,方妈妈也有些尴尬,悄声道: “事已至此,该见的早晚都要见,躲不了的。” 徐若瑾单听到“忠勇侯府”的名号和婆婆拒见,便知道事情一定与那位自幼与梁霄定亲的姑娘有关。 婆婆不愿在这时见,是怕自己丢人? 她咬了咬嘴唇,看向梁夫人,“母亲,我愿在您身边学一个月规矩,我的出身和我的娘家,媳妇儿无法改变,因为那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乐意学,学德言容功,学诗书礼仪,学您期待的儿媳的模样,一定不给您丢脸!” 徐若瑾的话,让梁夫人愕住,踌躇犹豫。 “如若您连这个都觉得不合适,媳妇儿就闭门不出,终归那是您的亲人,说是给四爷送成亲大礼,其实是怕您委屈,来为您撑腰的……” 徐若瑾长舒口气,“媳妇儿的想法都说了,怎么定,就看您了。” “让你说的,好像我多么刻薄似的。” 梁夫人今儿也被震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媳妇儿的骨子里是那么的烈。 “行了,先回吧,让我想想再回信也不迟。”梁夫人不等她们离开,自己先起身进了内间。 她需要平静一下,因为徐若瑾的话,正是戳中了她的心坎儿。 她的亲人…… 那一份情,还会存在吗? 徐若瑾把梁芳茹送回东厢,才离开了“福雅苑”,回了自己的“若霄轩”。 这一路上,她并没有乘小轿轻辇,而是慢慢的走了回去。 日子过的匆匆忙忙,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今已近春日,积雪早已渗入泥土,偶有一只早归的鸟儿在树枝上鸣啼。 天上的云如雾般飘洒在空中,让湛蓝的天空蒙上一层梦幻。 太阳已近西陲,抬起手,能将阳光遮挡大半,让橙色不再映照自己的面庞。 可无论如何遮掩,都无法蒙蔽自己的心。 她伤心了。 因为梁夫人得知侯府要来送大婚之礼,第一反应却是拒绝。 理由很简单,都因为自己这个儿媳是她所不喜的。 自己就那么的见不得人吗? 徐若瑾扪心自问,搜寻自己过往的点点滴滴,她承认自己有不足,但仍是她说的,她愿意学,她肯学。 不是因为她怕侯府的人瞧不上,不是因为她怕婆婆觉得自己丢人; 而是她要变强。 只有变强,才能够让生活更加安稳、踏实,才有生活的动力。 她没有想到今儿在急迫时,会道出梁霄认定自己是梁家人的那句话,贸然出口,她才意识到,似乎自己早已这般认定。 她不想去思忖为了谁,为了什么,她只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的选择,她也要坚强、快乐的过下去。 人,要为自己负责! 慢慢的走回“若霄轩”,徐若瑾进了院门,便看到那个魁梧的人影在望着她。 徐若瑾脚步顿了下,又慢慢的抬步过去,“母亲刚刚收到信,忠勇侯府的夫人会在四月初一来探望,为你补上成亲的喜礼。” 最后一个字,她微有颤抖。 梁霄没有惊诧,似早就知道一般,看着她,拉过她的小手放在嘴边轻碰,“是我们的喜礼。” 她笑了,如花般灿烂,“对,我们的。” 第199章 病言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梁府没有再出现任何波澜,静谧祥和,让徐若瑾都觉得太过惬意。 惬意的不真实。 梁夫人没有给忠勇侯府回信,没有回见亦或不见,更没有再提过忠勇侯府半句。 梁霄整日早出晚归,时而脸上挂满疲惫,时而凝重,但是每一次回来,都要求徐若瑾泡最烈的酒,喝完便倒头大睡,第二日天不亮便出门。 徐若瑾没有问他到底去做什么,更没有对吴家的事再多问一句。 每天早上给梁夫人请安之后,便回来为他准备酒,也在研究几个方子,开始盯着禾苗酒铺的进展。 梁夫人最终知道了她仍要开铺子,没有再说拒绝的话,只装作根本不知道。 她虽不提,徐若瑾也知道婆婆的心思都放在了四月初一。 因为谁都不知道,忠勇侯夫人会不会在那一日突然出现。 酿好了最后一道方子,徐若瑾亲手用蜡油将瓶口封住,吩咐红杏放到小厨房角落里,“去告诉凝香,这一罐子酒是给四爷的,让她记好时辰和日子,别耽搁了。” “您也真够大度的,酿酒的事还让她参与,您就不怕她和您抢四爷?”红杏对凝香始终不忿,看不惯她每天守在四爷身边团团转。 徐若瑾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倒是笑了,“要不然你来盯着?” “奴婢才不接这个差事,否则费力不说,再惹得一身骚,不干!” 红杏果断拒绝,她的心里仍旧记着当初凤莺斥骂她勾引四爷,自那以后,但凡是梁霄的事,她都躲着,生怕四奶奶误会。 “你不干,还不许凝香去盯着,我怎么办?难道让我再多一样活儿?”徐若瑾指指桌案上堆的物件,“你还真不怕我累着。” 红杏仍不肯罢休,“您可以让春草、小可和杨桃去做啊?干嘛非选她?” “你怕惹一身的不是,她们就不怕了?” 徐若瑾冷哼一声,“你们啊,最缺的就是对我的信任,我都伤透心了!” “行行行,奴婢服了您了,给您赔不是,这就去向凝香传话,否则奴婢可犯了大错了!” 红杏说着就出门,春草在旁边听着,看她扭搭着离开了屋子,忍不住笑,“这个红杏,怎么越过越回去了,好似小孩子一样。” “咱们在这里虽不受夫人喜,但比徐府不是强多了?她也是放开了撒撒欢,不太过分,就容她吧,明年闲下了,也该给她找人家了,否则大了嫁不出,我就会整天看到怨怼的脸了!” 徐若瑾见春草脸有些红,“先送她走,然后就是你。” “奴婢才不走!” 春草的脸红成了桃儿,生怕四奶奶不依不饶,连忙转话题: “齐二的伤已经开始恢复了,您何时去看看他?他昨儿跟小可说,有话想回给您,可试了试,还是不能下地,拄拐也不行。” 提及齐二,徐若瑾的笑意也凉了下来。 她的心里始终是个结,怎么提到“徐家”,她的好心情便烟消云散,变的特别的快。 “这就去吧,该问的事也不能拖着,也不知三弟怎么样了……”徐若瑾是真的担心徐子墨,那是她在徐家唯一惦念的人。 春草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如何回答。 陪着徐若瑾往下人们的后罩房走,觉得四奶奶的脚步特别沉重,好似每一步走格外艰难。 徐若瑾的确很沉重。 因为想起十天前她在徐府的种种情形,又想到徐子麟不允自己带走齐二时的决绝。 为了什么呢? 她始终没能想明答案。 吴家的事她不再插手,完全由梁霄一人经办,与婆婆争吵一次,反倒是被默然的接受,她再问徐家的事还有必要吗? 如若是过往旧事,听的耳中,除却伤心之外,没有其他的用处。 那自己还要听吗? 徐若瑾在不断的盘想,也已经忘记自己走到了哪里。 “四奶奶,到了。” 春草出声提醒,徐若瑾才恍然缓回了神。 抬起头来,正看到远处的枯树上,一片残叶随风飘下,落在地上,又被微风吹起几次,翻滚到角落中,静静的呆在那里。 坚持了一冬,初春来临,反而它被取代…… 人呢?三起三落才是人生,自己刚刚的想法,完全就是在逃避。 她只是不想听到更伤心的事罢了。 若是过往之事,又有何不能知、不能听?何况,那是她自己的猜度,谁知齐二会否说些更重要的事呢? 徐若瑾沉沉呼吸,迈起的脚步反倒轻盈了些。 春草看到四奶奶的变化,心里倒是跟随松了几分,小跑着追了上去。 齐二被打的太狠! 即便徐若瑾请了岑大夫来开药诊治,如今也不过是能够在床上坐起来。 身上搀着的绷带药布取代了衣服,浓重的药味儿呛得人眼睛发酸。 徐若瑾的眼睛也酸,却是因为她见不得齐二的伤。 “奴才、奴才给姑奶奶请安了!” 齐二的声音很虚,站不起身,却仍旧头磕在床上…… “行了行了,还有着伤,不差你这一个礼。”徐若瑾让小可扶他坐好,想要问句“还疼吗”,却又觉得这是句最伤人的废话,包裹成了粽子一般,能不疼吗? “感觉哪儿不对?明儿再去请岑大夫来给你瞧瞧。” 齐二又磕了一下,“奴才担不起姑奶奶这么大的恩,十天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就别再往奴才一个废人身上搭银子了!” “少说这等废话,你的身契我已经要来了,往后你是我手下的人,活好活孬,都是我说了算,轮不着你作孽!” 徐若瑾训了一句,见齐二眼圈有些红,便提起正事,“本想你再养些日子再来看你,这么急着找我,为何事?” 齐二的情绪冲动,想要脱口既出,却又咽了回去,目光胆怯的看向周围,显然是有些不信她们会不会传给别人。 小可一愣,狠捶他一下,“白眼狼,伺候了你十来天,还怀疑我?呸!” “不敢,怕了,不敢了!”齐二疼的龇牙咧嘴,“不是奴才不说,是别人听到不好!” 春草怔了下,拽着小可先出去,只留徐若瑾和齐二两个人在屋内。 徐若瑾看向齐二,“现在说吧?” 齐二沉了沉,看向徐若瑾道: “奴才也不知这话该怎么说,只能说奴才听到的,若差一个字,姑奶奶把奴才碎尸万段!” “说。”徐若瑾的神色凝重起来。 “奴才有一次听到大少爷和柳姨娘说话,柳姨娘告诉大少爷,夫人之所以被圈起来,都是因为对姑奶奶不好,惹怒了严少爷,还说姑奶奶您的生母根本就不是临庄的人,都是老爷刻意编造胡说的!” 第200章 情债 齐二的话让徐若瑾愣在原地,半晌都没缓回神。 她原本以为齐二要说关于吴家的事,却没想到是关于她的生母…… 其实父亲把杨氏突然关起来不允出门,徐若瑾也感到纳闷,若是因杨氏惹怒了严弘文,会是因她对自己不好吗? 杨氏终归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苛刻些,关他何事? 就算他严弘文觉得杨氏如此对待自己,有愧于严大人做媒,那也不至于让父亲把杨氏关起来? 至于大哥和柳姨娘…… 徐若瑾的心紧冷生寒,柳翠会与大哥私下说这些话,她有什么样的心机打算?又……又与大哥有什么关系? 杂乱的问题围绕一团,让徐若瑾根本捋不清晰。 齐二看着她沉默不语,激动的道: “姑奶奶,奴才说的都是真的,您一定要信奴才的话,若有虚假,奴才不得好死!” “我信你。” 徐若瑾的声音很轻,好似漂浮冬日的羽毛,“否则大哥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想要至你于死地了。” 齐二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面颊的肌肉绷出几条,“奴才是无意间遇见,大少爷根本没看到奴才的脸,之后来问奴才,奴才死都没承认……却没想到,这一次只是因给姑奶奶送个信,他便想打死奴才,大少爷太狠了,真是太狠了!” “你还听到什么了?”徐若瑾平心静气,想要细问一番。 齐二摇摇头,“奴才听到这几句话已经吓傻了,哪还敢继续偷听?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你好好养着,养好了伤,我会让四爷给你在院子里找份活计,往后你便是梁家的人,永远都不要再回徐府了。” 徐若瑾的安排让齐二很是激动,“奴才谢姑奶奶,奴才给姑奶奶磕头……” “我信你,你也要当得起这份信任,刚刚的话都咽了肚子里,除我之外,谁都不要再说,做得到吗?”徐若瑾的试问,让齐二立即点头,“奴才做得到,这件事奴才连三少爷都没有说,只告诉给姑奶奶您一个人。” “好,很好,你做的非常好!” 徐若瑾连赞了三声好,又沉默思忖了半柱香,便把春草和小可都喊了进来: “小可,你再继续照顾齐二一段时间,有什么缺用的,尽管和春草说。” “奴婢省得了。” 小可的俏脸有些红,让她一个小丫头伺候个男人,她怎能习惯? 尽管性子洒脱了些,却仍旧是个姑娘…… “姑奶奶,您别这么费心,奴才这一条贱命,哪值得您亲自吩咐。” 齐二话音刚落,小可便又打了他一下,“别在这里胡说,都成了梁家的下人了,往后要改口叫四奶奶,否则让其他人听见了,还以为你生分呢,听到没?” “哎哟,听、听到了。” 齐二揉着自己本已受伤的肩膀,连连答应。 春草抿着嘴笑,看向小可,小可却满脸通红。 徐若瑾却没注意到小可的异样,又叮嘱了齐二几句,便带着春草回了。 回去的路上,徐若瑾仍惦记着齐二的事,“回去把暖炉子给搬过来一个,春寒最伤人,他还年轻,别留了病。” “这个不用四奶奶您惦记,小可早已经给置办上了,每天日落之后就点上,冷不着他。” “倒是委屈小可了,要不要再找个人来跟她替换替换?” 徐若瑾看向春草,“觉得谁合适?” “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恐怕您现在想把小可换走,她都不乐意呢。” 春草的调侃让徐若瑾呆住。 眨么眨么眼看她,春草笑着点点头。 “算了,就由着她们吧,我还是把心思放在该做的事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都离我远点儿!”徐若瑾一语双关,其实说的乃是齐二与她私聊的秘事。 春草只点点头,陪着四奶奶回去。 回到“若霄轩”,正见到梁霄在,他正准备出门,看到徐若瑾归来便停住脚步。 “这是要去哪儿?在家中用饭吗?”徐若瑾走上前替他拽好褶皱的衣襟。 这些时日他忙的昏天黑地,整张脸都瘦了一圈,看起来更加慑人。 “晚饭在家吃,咱们都去母亲那里。” 梁霄直接拽过她的小手便走,声音舒畅,好似是什么喜事。 “去母亲那儿?打过招呼了吗?”徐若瑾谨小慎微,不得不多问,因为这段日子婆婆不喜她们在身边围着,每日清早去请安,她也经常连话都不说,直接摆手撵人。 梁霄的语气坚定,“这件事,她会高兴的。” “三姐姐的事?”徐若瑾立即联想到梁芳茹的身上。 梁霄轻捏了她的小鼻尖一下,“聪明。” 揉着自己的小鼻子,徐若瑾簇步的跟随他奔去了“福雅苑”。 梁夫人见到他们二人同来,脸上仍旧无精打采,“怎么这时候突然来了?没让厨娘预备你们的饭,回去吃吧。”她也很久没见到梁霄的影儿,纵使想留,也有怨气要撒一撒。 梁霄半挑了眉,“没预备也可以现在准备,吩咐下去,府内开席,主仆同庆,今儿一定要吃个喜!” “你这是要干嘛?”梁夫人眉头皱紧,以为梁霄在与她作对。 梁霄凑上前,突然单膝跪在梁夫人面前,“娘,您吩咐的事儿子做到了,吴家……被罢了官,三姐的婚约也彻底作废,难道,不该吃一桌席、喝一顿酒吗?” “什、什么?” 梁夫人的手一颤,声音都发抖,“真、真的?” 梁霄很是肯定的点了头,“御史联名弹劾,皇上亲自下旨罢的官,朝堂之上当众直言,趁人之危,小人也,不足为官。” “太好了!”梁夫人猛然站起身,“真是太好了,芳茹,芳茹呢?快把她喊来,今儿吃喜,这是大喜!” 徐若瑾初次见到梁夫人这般欢天喜地,也初次见到她如此会心的笑。 梁家,要有出头之日了吗? 她期盼着! 忠勇侯府。 侯爷楚震翔得知吴家与梁芳茹解婚约一事,把侯夫人叫来。 “你准备一下,四月初一,去探望妹妹,那份礼还是要送的。” “可是小姑奶奶根本没有回信,显然是不愿见咱们。”侯夫人满是无奈,“何况,皇上刚刚罢了吴家官,我便去中林县探望,是不是太招摇了?” “不不不,这一次不仅是要送礼,还要再送一份大礼。”楚震翔抿一下骏冷的薄唇,“梁霄不想欠我人情,可是这个人情,他欠定了!” 第201章 迷醉 梁芳茹直至梁家上下齐欢庆的酒席结束,才彻底的缓回神来。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便呆住了,随后梁夫人张罗摆酒席,梁霄痛饮几杯,她虽也跟着笑、也跟着喝上一杯酒,却还没细想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杯碗碟盘被撤了下去,通明的灯火被吹灭几盏,绿萝为她端上醒酒的茶,梁芳茹才想到她终于摆脱了这门恶心的婚事,喝着茶便笑着哭起来! “我没想到,没想到居然真的解了婚约了,我做梦都没敢想过这件事,却是成真了!” 梁芳茹醉酒的红脸流淌着泪,尽管在哭,她却是在咧着小嘴乐,“成真了,我终于不用嫁去那么恶心的人家,解脱了,真的解脱了!呵呵,哈哈哈……” 梁芳茹从未这么放肆的大笑过,酒壮英雄胆,她也是真的高兴。 梁夫人看她这副疯颠颠的模样,也不知该斥,还是该哄,“醉了醉了,绿萝,快扶着你主子回去洗好睡下,一切都待明儿再细说。” “是。”绿萝应下,便去扶梁芳茹。 梁芳茹脚下踉跄打晃,却不肯走,看着徐若瑾,笑道: “四弟妹,我要谢谢你……” 再看梁霄,她笑的更浓,“四弟,我也要谢谢你,姐这条命,就是你救的。” “今儿我也能说句痛快的,当初我想过,若是真的不得已要嫁去吴家,我、我就死在喜轿上,让他们抬走,我绝不嫁那么恶心的畜生!” 梁芳茹最后一句已是嘶吼,吼的眼泪横流,跌跌撞撞,完全倒在了绿萝的怀里。 绿萝支撑不住,徐若瑾连忙让春草过去帮忙,“三姐,先回去歇着,一切都过去了!” “对,歇着,我要好好的歇着,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我要过得好,我要气死吴家人!” 梁芳茹被绿萝和春草强行的拽走,直至踏出了门槛儿,她还在不停的笑。 梁夫人被梁芳茹的话惊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梁芳茹居然说出曾有自尽寻死的打算。 如若不是梁霄执意退婚,那个丫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来…… 人心的丑恶转变,让伤者的心更加脆弱,若非梁大将军被皇上责贬,谁都瞧不出吴家是这样的狼子黑心。 梁夫人豁然的看向徐若瑾,她想到徐若瑾与张仲恒的婚约。 张仲恒曾要亲自的杀了她…… 那时的徐若瑾,是否也有寻死的心? 徐若瑾感受到梁夫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嘴角一丝苦笑,“母亲是要怪我曾与三姐姐说过,换成是我,宁死也要退婚的话吗?”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梁夫人没有提张家,徐若瑾却能明白她话中所指,“我就是那么想的,宁死一搏。” 梁夫人沉默了。 今儿得了吴家受审的消息,她高兴; 可是得知梁芳茹曾有的消极念头,她恐惧。 “都给我好好的活着,”梁夫人半晌说出这样一句,“梁家人,都要好好的活。” …… 徐若瑾跟随梁霄回“若霄轩”的路上,不停的追问梁霄同一个问题,“母亲今儿说的那句话,算是承认我是梁家人了吧?” 话题问的很白痴,梁霄却每一次都耐心的回答,“是。” “真好。” 徐若瑾心情很不错,能被婆婆认定,她豁然有种轻松感。 好似自嫁来梁家之后的紧迫和焦躁,都随着婆婆的那一句话彻底消散。 “我有些醉了,可是我很高兴。” 徐若瑾拽着梁霄的手臂来回摇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反正就是想笑,就是高兴。” 之前在婆婆屋内还没觉得醉,离开屋子,凉风一吹,她反倒是酒意上头,开始耍起了小酒疯来。 梁霄被她这副幼稚的模样逗的轻笑起来,“傻女人。” “我是傻,这个我承认。” 徐若瑾咧开小嘴露出八颗牙,“可我就想这么傻傻的活着,傻傻的过日子,什么都不用去细细的想,不用去猜度别人内心到底是喜不喜欢我,更不用去防备谁是否对我有恶意、有坏心。” “梁霄,我不求你会喜欢我,但我感觉到你在护着我。” 她努力的瞪圆那双杏核眼,“我谢谢你,你让我感觉到了家人的力量,尽管这是一个假象,可我真的迷上了,迷上这种感觉了。” 梁霄豁然的停驻脚步,低头看着她,“你是这么想的?” 她格外认真的点头,“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娶我之前,便对我说过,要给我自由,你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梁霄的笑容消失,低沉的声音让她恍然迷茫。 “你是我的夫君。”徐若瑾答。 “三从四德的第二句是什么?” 梁霄的提问,让醉的迷迷糊糊的她没多想,思忖下答道:“在家从夫。” “所以你要听我的。”梁霄把她揽入怀中,“我要你喜欢我。” “你这是干什么,后面还有人看着呢……”徐若瑾想要挣脱他的手臂,目光朝着后面跟随的丫鬟那里看去。 梁霄掰过她的小脸看着自己,“不用管其他人,我要你喜欢我,你听到了吗?” “我没有讨厌你啊。”徐若瑾被他捏的有点儿疼,“咱们最近相处的不是很有默契吗?这难道不好吗?” 梁霄的牙根儿咬的咯咯作响,“你怎么这么蠢?” “嗯,我是挺傻的,也挺笨的。”徐若瑾醉的有些迷糊,说出的话也不经脑子去想。 梁霄被气的攥紧了拳,却又拿这个醉酒的女人无可奈何,因为她的思维完全与自己不再同一条线上! 猛的将她扛在肩膀,徐若瑾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地面,“梁霄,你在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你不是不懂怎么喜欢我吗?我这就教你。” “你先放我下来……” 梁霄狠狠的拍了她肉乎乎的屁股两巴掌,“不许乱动!” “哎哟,疼!” 徐若瑾本就醉晕,如今再被梁霄背着晃来晃去,酒意涌起,只觉得天旋地转,天都要塌了! 一夜春宵,徐若瑾迷沌之间,却觉得这是与他成亲以来最热烈、最亲密、最欢畅的一晚。 只是第二日一早醒来,她睁开眼便“嗷”的一声尖叫! 那个坏男人,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第202章 虚伪 原本梁夫人不愿理睬为梁芳茹结亲的事,可梁家突然出现一位接话的,夫人们不由得面露喜色,马上寒暄开来。 “这是梁四奶奶吧?大婚当日没能得见,今儿却看到真人了,真是美艳动人,梁夫人真是有福的。” “就是,若有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儿在身边,我天天都要拜菩萨。” “芳茹姑娘也不错,端庄文雅,看上去就是精明人,那个……梁夫人,我刚刚提的事,您看?” 说了一箩筐的好话,终归还要转到真实的目的上来。 梁夫人有些气急,忍不住想一口回绝。 徐若瑾却抢了个先,笑着问道:“恕我面生,也没见过世面,您是?” “那是王千总夫人。”梁夫人回绝的话憋了回去,还不得不介绍一下。 “哪里当得起梁夫人这般称呼。”王夫人讪笑几下,眼眸中却有着显摆的气色。 千总不过是个六品官,却不知她在梁夫人面前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徐若瑾心中腹诽,脸上却挂着笑,“原来是千总夫人,那可真是好人家,三姐姐也算有福气了!可是……为何您府上的公子不随王家行伍,却是去考了文举?” 徐若瑾前半句寒暄,后半句的问话却让王夫人的笑僵在原地。 见陪坐的夫人们都看着自己,王夫人只能挤出笑缓和了下,才道:“是我儿子不喜欢习武。” “哦!” 徐若瑾貌似恍然,慢悠悠的道:“原来是不喜欢啊!” 这话一出,却是让周围的夫人们忍不住抿嘴不敢笑。 武将之家的人去考秀才,这原本就是奇闻了,原因却是因为不喜欢,可见这位公子足够娇气的。 梁夫人看着徐若瑾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倒有些发愣。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见徐若瑾追问着: “不喜习武也就罢了,想必是天降文曲于王家,武将之家出文臣,那也是一段佳话……王公子今年多大?” 王夫人立即笑道:“今年二十有五,与芳茹姑娘年龄正般配。” “那可真是好。”徐若瑾夸上一句,突然沉下来,“只是十一岁就考中秀才,二十五还没中举……不过这倒也不急,还有八十多岁的童生呢,二十五岁的秀才也是难得了。” “不许胡说。”梁夫人见其他夫人们都抿嘴装死,她只能出来圆一句场。 若是此时再感觉不出徐若瑾是在故意嘲讽,她也便白做这个婆婆了。 徐若瑾连忙给梁夫人行礼,“都是媳妇儿说话不中听,不过我也是为了三姐着想,何况,千总夫人这么急迫登门已经是心诚得很了,哪会忌讳媳妇儿的几句话?” “是啊,梁四奶奶这个做弟媳的,能如此为芳茹姑娘着想,实在是有心了!” 千总夫人硬着头皮也得夸她,如若因几句话记恨,岂不是被认定个心胸狭隘的婆婆,梁夫人哪里会答应? 梁夫人抿嘴不再说话,徐若瑾却根本不再寒暄,直接追着问起来: “千总府一共有几位公子小姐?” 千总夫人马上答:“这是幼子了,所以全部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了。” “那不知往后王公子有何打算?”徐若瑾笑着看向千总夫人,“其实这倒是我多担心了,千总府哪能少了吃喝用度,只是王公子不喜习武,要一直走文举仕途,生计该如何办?” “当然了,千总大人的俸禄也是足矣够用的,就是少了点儿。” “瞧梁四奶奶说的,好似我来谈结亲是为了梁府的银子似的。”千总夫人的一张脸赤橙红绿变了不知几回。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显然听出了徐若瑾话中的讽刺。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千总夫人着实误会了,您千万不要多心啊。”徐若瑾一副惊慌的模样,急着解释: “我绝对没有讽刺的意思,说句不中听的,若是真的怀疑您是为了银子,哪还会开口问您这么多?千总大人六品俸禄一年八十两,可我三姐姐的一根簪子就已经几十两,貂领镶红宝的披风百十两,这种话我刚刚没敢说,就是怕您多心,却没想到您还是误会了。” “梁家富贵,我们小门小户高攀不起,既然没有这个意思直说又何妨?至于这样挤兑人么!” 千总夫人冷了脸,一脸不满,却还不肯离开。 其他夫人们要插话,却根本抢不过徐若瑾: “千总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无论是富还是穷,母亲是从来不在意的,我三姐姐脾性温顺,善良谦让,所以母亲只求她能嫁一安和之家不受欺负。” “是穷是富又能怎么样?说上一句夸大的,您府上定是比不过梁府的,母亲也不会让三姐姐受苦,别提嫁妆丰厚,即便嫁了,也会时不时的赏些物件过日子,这都是不用想的事。” “所以我根本就没提银子,完全是您多心了啊,千总夫人!” 徐若瑾一口气说完,一副只等谅解的期盼,看着千总夫人。 千总夫人被气了个头晕,“我多心?我还怎么能不多心?” 徐若瑾俨然快要哭出来,“您宽宏大量,就饶过我这张不中听的嘴。” “不中听的话你也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千总夫人嘀咕着,一脸的霉气。 千总夫人不再理睬徐若瑾,而是看向梁夫人,“我本是以为芳茹姑娘年纪不小了,搁了家中不出阁被人说闲话,所以才来向梁夫人提亲,却没想到闹了这么个荒唐事。” 梁夫人脸色平淡,“我女儿,我养得起。” “您这是什么意思?”千总夫人看向徐若瑾,“连破落门户的儿媳妇儿都能娶,一个庶出的姑娘嫁给我们这样的人家,有何不可?” 千总夫人的话一出,让一直静默不语的其他夫人都眼前发晕。 特别是县令袁夫人,都已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 人是她介绍来的,事儿也是她中间牵的线,何况,这位千总夫人还是她的娘家姐姐。 刚才她见到徐若瑾出来,便觉出事情不妙。 待千总夫人与她对了几句话,袁夫人便心里发汗,只求自己那位姐姐别说出荒唐的话来。 可谁想到越不愿发生什么,越会成为现实。 她果真说出这样不中听的来……而且还是对着梁夫人。 梁夫人冷哼一声,送客的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徐若瑾站在旁边,朝向千总夫人补了一个字:“滚!” 第203章 警告 “你也是的,阴阳怪气的嘲讽她们干嘛?若是想撵走,我早就端茶了,那个女人是袁夫人的亲姐妹,否则我连门都不会让她们进。” 袁夫人和千总夫人离开后,梁夫人不由得把徐若瑾拉回来训几句: “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着,得罪的人太多不好!” 梁夫人在这件事上也是吃过了几次亏,否则才不会理睬她们。 “媳妇儿就知道母亲不喜,所以才过来搅和了,若是不来这么一回,还不知要有多少人会登门纠缠,烦都烦死了,那么个破烂的秧子货还想娶我们三姐姐,做她的春秋大梦,何况,媳妇儿说话不中听,可我是个晚辈,您可什么都没说,是那位千总夫人先出言不逊,哪能怪得了您?” 徐若瑾坐在一旁满脸不忿,“顶多怪我不懂规矩,不识抬举,没被您教好,怪不得您。” 梁夫人很是意外,看她道:“那你最后的一个滚字,不也是得罪了人?” “反正她们也瞧不上我,说我是破落户出身的,我骂与不骂,又有什么区别?” 徐若瑾伸出手,“顶多您再罚几下板子,然后再请方妈妈去向袁夫人道个歉,看到底是谁的脸上挂不住丢人二字!” “你……” 梁夫人说不出个所以来,虽有心想训几句,却也不得不说这个丫头骂的痛快。 若非身份在,她早想把这群人都撵出去。 方妈妈在一旁忍不住笑,“四奶奶倒是破罐子破摔了,她们也挑不出错,袁夫人即便心存怨怼,但那位千总夫人这般一闹腾,她也不敢说什么的。” “唉,反正事情已是这样了。”梁夫人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些腌臜东西别再来提什么亲,看到就恶心。” 徐若瑾吐了舌头,“您都摔了茶碗了,恐怕不会有人再登门了。” 梁夫人静半晌,看向方妈妈,“芳茹呢?” “还在东厢里,老奴过去请她过来?”方妈妈的提议,梁夫人没有立即作答。 显然,梁芳茹刚刚因为这些夫人们的话伤了心…… “母亲,我过去陪陪三姐姐?” 徐若瑾是真心惦记她,梁夫人只能点了点头,“去陪陪吧,咱们家现在破落到什么人都能踏进这个门槛儿,也苦了她了。” 徐若瑾应了一声,便去了东厢房。 梁芳茹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尽管桌面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可却是合着的。 绿萝在院子里就看到了徐若瑾,撩起帘子朝屋中传话,“三小姐,四奶奶来了。” “四弟妹?”梁芳茹想要起身,才想起自己是坐在书桌前。 看着已经干了的墨汁,看着铺展的无字白纸,她不由露出苦笑,自己这是干什么呢?画虎不成反类犬,想要寻个心静,还真是不容易。 徐若瑾进了门就见到梁芳茹在自嘲。 “三姐姐在看书写字?” “哪有那么好的心境?不过是自欺欺人。” 梁芳茹挪开步子,引着徐若瑾进了屏风内,“本是想学学四弟妹,心烦时以书静心,谁知道我看着看着,思绪就飘了,真不知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徐若瑾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这完全是上一世的寝室生涯的必备技能…… “三姐为了今儿的事烦心么?”徐若瑾不答反问,“人都被母亲和我撵走了,恐怕暂时也不会有人再敢来了,三姐还烦什么?” 梁芳茹被戳中心事,脸色暗淡下来,“原本以为吴家的事情了解了,能轻松轻松,可谁承想还不容人喘一口气,就追上门来。” “虽然今儿那位千总夫人的话很难听,但却是大多数人心中的认知,我是梁家的累赘……” 梁芳茹一声苦笑,“倒不如真的做了姑子去。” “三姐姐再说这种气话,我就哭给你看!” 徐若瑾插腰皱眉,是真的生了气,“母亲对你什么心,三姐姐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你这么说,让母亲怎么办?昨儿你醉酒说的那一句当初有意寻死,可是把母亲吓坏了的,否则今儿也不会当众摔了杯子。” “咱们是梁家人,是一家人,都盼着你快乐过的好,你却因为那些烂人说的烂话忧心伤怀,岂不是让我们更难受?” 徐若瑾撅起了嘴,“三姐姐若是还气不过,我这就跟四爷说去,让他去砸了那什么千总家的大门,给三姐出气!” 梁芳茹被她的话吓到了,“哎哟哎呦,快回来,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这怎么还犯起了浑来,可不能与四弟说,否则他可真能做得出来。” “四爷当然做的出来,我可不是吓唬三姐的。” 徐若瑾仍虚张声势,做出马上就要去找梁霄的架势。 梁芳茹紧拽着她,又给拖回了屋子里,“不许去。” “那三姐可不许再那么想了?”徐若瑾也知见好就收,“母亲让我来陪陪你,也是怕三姐都闷了心里不敢说,否则早就过来看你了。” “我倒是让母亲失望了。” 梁芳茹破抑而笑,“倒是你,真能耍活宝,今儿我在角落里偷听着,你刚到时,还真以为你为了我的婚事着急,可说上两句就不对味儿了,坏丫头,真能作弄人!” “谁让她们不自量力,活该!” 徐若瑾拽着梁芳茹的手,“三姐,一切都会好的,啊?” 梁芳茹认真的点了头,“一切都会好!” 两个人又说了半晌的私房话,徐若瑾便提议快去见一下梁夫人,让婆婆放心。 梁芳茹自然当即答应。 徐若瑾没在梁夫人的屋中多停留,便找个借口先回了。 自己终归是儿媳,婆婆有些话当着自己的面儿不好说,她适时的离开才是最恰当的。 梁夫人冷静之后,真的按照徐若瑾所说的,让方妈妈去县令府为袁夫人赔罪。 兴师动众的送了礼,把袁县令都吓的连忙归家。 得知事情的细节,气的胡子狂抖,送走方妈妈之后,袁县令把袁夫人好一通斥骂,反倒是让袁夫人格外委屈。 “这也不能怪我,谁知那徐若瑾阴阳怪气的挤兑人,所以姐姐才会发了火,如若不行,梁夫人大可直接回绝,这又是何必呢?再说,姐姐说的也没错,那梁霄都娶了徐若瑾,一个庶女还……” “闭嘴!” 袁县令当即怒喝,“不许你再肆意的辱骂徐若瑾。” “呃,什么?”梁夫人以为袁县令斥她是因为梁夫人,谁知居然……居然是因为徐若瑾? 袁县令没有对他夫人说出理由,袁夫人也不知道最初张家官司时,袁县令接到的那一封匿名的信。 这种事,袁县令自当不会再与袁夫人说,只是严厉的告诫,“以后离徐若瑾远一点儿,离梁家要更远一点儿,不能随意的沾,否则是要出人命的……” 袁夫人震惊无比! 徐若瑾那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第204章 不忿 徐若瑾此时回了“若霄轩”,立即钻到内间里,把脖颈上系的厚厚的貂领解下来。 出门一趟捂的她都快喘不过气,可露出那几点昧红的颜色,又觉得羞进了地缝儿。 正在心里腹诽着梁霄太坏,倒是想起回来后没见到他,“四爷呢?出去了?” 红杏刚刚在院子里没随她出去,“您去了福雅苑,四爷就走了,好似是出了府。” 徐若瑾没再多问,他那个人整日神出鬼没,做事毫无章迹可寻,也没必要去多想多猜,反正也猜不着。 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仔细辩听,是春草与小可。 小可是来换一身薄春装的,也顺便为齐二领上两套换洗的…… 让红杏把小可叫了进来,徐若瑾问着:“他恢复的如何了?” 小可立即回道:“恢复的还好,现在能拄着拐站一会儿了,再练几日应当能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才呆了几天就要下地?”徐若瑾皱着眉,“不是你催的吧?” “奴婢哪敢催,是他自己不愿在床上当个废人,说、说索性那条腿也废了,不如早点儿为四奶奶干活儿。”小可说的也有些酸溜溜的,“他真可怜。” “那就回去好好照顾他,跟他说,几碗闲饭,四奶奶还供得起,让他少说没用的,养好了伤再说。” 徐若瑾发了话,小可立即小脸笑灿,“奴婢这就去告诉他,也替他先谢了四奶奶的恩。” “这就开始替齐二做主了,早了点儿吧?” 红杏的挑逗让小可一张大红脸,还不敢对红杏还嘴,憋的跺了下脚,就跑出了屋子。 徐若瑾无心多思忖小可与齐二,倒是想起了徐子墨。 也不知三弟怎么样了…… “黄妈妈,要不然你下晌回徐家一趟?”徐若瑾把黄妈妈找来,“带上伤药,再去大库里拿点儿参茸燕窝的给他,顺便告诉三弟,齐二在我这里很好,等他的能出门了,就到我这里来一趟。” 黄妈妈应下,问道:“那老爷和大少爷那里要怎么说?”终归是回徐府,总是要去请安的。 “我对他们无话可说,你只请个安就是了。” 徐若瑾的做法让黄妈妈一脸苦涩,“四奶奶,吴家的事都已经有了定论,老爷怎能不问您是否消了气?若真的问起来,老奴总要回上两句的。” “那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徐若瑾实在从自己肚子里搜刮不出寒暄的客套话,“时辰也不早了,早去早回,晚间的天气还是有点儿冷的。” 黄妈妈也知只能如此,福了一下身便去做准备。 红杏见黄妈妈拿着钥匙去了库房,忍不住凑在徐若瑾耳边道: “四奶奶,您怎么让黄妈妈回去探望三少爷?奴婢总觉得她靠不住,您可千万别信了她。” 徐若瑾看她笑了下,“你倒是还没完全过糊涂了,心里有点儿谱。” “您也这么想?那为何还让她去?”红杏对此不解。 徐若瑾的声音很轻:“你和春草无论谁去,能探得到徐府里是什么状况么?” “啊?”红杏摇摇头,“探不到,您是……” “黄妈妈是有分寸的,她从徐家回来,若是不带来点讯息给我,她自己都不会心安的。” 徐若瑾拍拍红杏,“该动动脑子了,心眼儿没多长,这腰身倒是胖了一圈。” “奴婢才没胖。” 红杏嘴上否认,目光却盯着身材看起来。 扯扯衣襟,的确是有些紧了,难不成要改改尺寸了? 袁夫人从县令那里得了警告之后,只让袁蕙翎出面去探望下千总夫人外加送信,便声称自己身体受寒,改日再姐妹私谈,其实是在躲着她。 千总夫人却没那么好的心情。 看着自己妹妹送来的消息,她早把信撕了个粉碎。 “梁家早就破败了,还有什么可牛气的?娶了那么个丧气儿媳,还有脸挑剔我的儿子?我呸!这口气,我怎能咽得下去?” “姨母,这口气,我都替您不值。”袁蕙翎自始至终都在记恨着徐若瑾,虽然临来之前,袁夫人再三吩咐她要劝千总夫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要再对这件事不依不饶。 可袁蕙翎表明上答应,心里怎能服气? 当初,她因为徐若瑾的事险些挨打,虽然父亲的巴掌没落在她的身上,可心里的疼却不是能化解的。 她恨徐若瑾,不需要再细细思忖理由。 她就是讨厌她,看不得她好。 千总夫人本就憋一肚子火,见袁蕙翎搭了腔,冷笑道: “你也少来安慰我,你那个娘,胆小如鼠,这会儿都躲起来不见我,把你派了出来,我就不明白了,她才是中林县的县令夫人地头蛇,怎么还怕梁家?” “姨母,这件事可是您误会了。”袁蕙翎心里早已想好了说辞,“您可要想想,皇上刚因为梁家的事,把吴家罢了官,梁家都破败这么久了,能不借此机会挺挺腰板么?” “其实,您真想让梁芳茹不得不嫁,倒不必指责梁家,可以换个法子……” 袁蕙翎的引导,让千总夫人皱了眉,“什么法子?娶不娶倒无所谓,我主要是为了出口气。” “那就让她嫁不出去!” 袁蕙翎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徐若瑾倒霉的模样,阴损的笑,“只需要告诉所有人,梁家的嫡子娶的是个名声不佳的主簿私生女,梁家的一个解了婚约的庶女,还想嫁给什么人?” 千总夫人眼睛一亮,“对,那个徐若瑾,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回就朝她下手,我倒看看,梁家的门槛儿,还是不是那么高!” 徐若瑾翌日一早醒来,就听到外间丫鬟们的议论声。 没有喊春草进来,她自己起身披好衣裳,走到门口仔细听。 “听说夫人因为这个传闻气的晕了过去,早上忠叔特意去请了大夫来诊脉,也不知是哪个腌臜人传出这样的话,这不明摆着是恶心咱们四奶奶的么?” “稍后四奶奶去请安,恐怕又要挨骂了……” “还能是谁?一定是那个什么王夫人,高攀不上就开始动手脚,真损。” “要不要去喊四奶奶起来?这事儿早晚都得知道。” “白芷来了。” “夫人请四奶奶早点儿过去一趟……” 春草和红杏脸色当即难堪,四奶奶恐怕又摊事了。 徐若瑾在内间都听到了。 杏目微瞪,又来麻烦事儿了? 老天爷就不能让自己喘口气吗? 第205章 接手 徐若瑾跟随白芷去了“福雅苑”,梁夫人被气的倒窝在床,正在喝药。 见徐若瑾进来,梁夫人自当没了好脸色,厉斥道: “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当初不搭理她们便罢了,偏偏要耍弄一番,如今可好,你听听外面都在说什么?虽都是在斥骂你身份低,与张家又牵扯不清,可这也着实影响到你三姐的婚事,你破罐子破摔了,她怎么办?” 梁夫人是越说越生气,“你说,这件事怎么收场?” 徐若瑾临来的路上,已经问清楚白芷,到底是怎么回事。 市井又传出她名声不好,出身低的谈资,更指明梁家的嫡子都混到了这个地步,梁芳茹一个庶女还想成凤凰,简直白日做梦…… 谣言的可怕就在于总会被无聊的人添油加醋,所以传着传着,传到梁夫人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梁夫人逢高踩低,根本瞧不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想把梁芳茹送入豪门,为梁家搏前程,为梁霄换个官儿。 瞧着梁夫人现在的心思,梁大将军的身体恐怕已经不行了…… 徐若瑾很佩服那些人的臆想能力,更佩服传谣制谣人的阴损毒辣。 面对梁夫人的叱问,徐若瑾倒是很淡然,“母亲,媳妇儿问您,之前来向三姐姐提亲的人,有合您心意的人家吗?” 梁夫人皱眉,“那倒是没有。” “那这些人如今不来了吧?”徐若瑾满不在意,“之所以不来了,还传出这样恶心的话题,就是因为您原本就瞧不上他们,所以他们才妄自诽谤梁家泼脏水,只想让您心里不好过,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可也不应该这样……这样污蔑梁家的名声,不能这样猜度老爷。” 梁夫人的痛点在最后一句,她心中的顶梁柱是梁大将军,她不容任何人污蔑。 “之前,她们不敢肆意拿梁家说嘴,是因为梁家繁盛,声名厉赫,即便说了什么,您视若草蚁,根本毫不在意;如今敢肆意说嘴,是因为梁家正在下坡路,几句嘲讽,您若真的往心里去,便中了她们的计,让她们以为能够与您地位平齐了。” 徐若瑾的话,让梁夫人很不满,“我的心岂是那么狭隘,你不往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却句句都来针对我?我看你才是胆子大了,觉得能够教训我了,是吧?” “媳妇儿怎么敢,不过是在跟您说道理,为您宽心。” 徐若瑾顿了下,“况且,她们自己也没说错,您原本就瞧不起那些人家,说出大天来,也不可能把三姐姐嫁过去。” 梁夫人冷哼一声,“我说一句,你顶十句,行啊,你本事大了,你既然这么有本事,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是不想再听到针对梁家的污言秽语,更不想听到别人拿你的出身与芳茹做比较。” “她虽是个庶女出身,但她姓的是梁,是老爷的血脉,岂能是你所比?” 徐若瑾知道自己成了出气的,倒是咬下牙来,“行啊,媳妇儿就接了这个事,不过无论我怎么做,母亲您不能插手。” “还跟我谈起了条件?” 梁夫人的怒火又要爆发,徐若瑾却不退让,“我就这一个要求,请母亲答应。” “好,好好好,我倒看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梁夫人别过头,“这件事你若办不成,就不要来见我,我也不认你这个儿媳妇儿!” 徐若瑾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梁夫人的屋子。 刚刚出了屋,便见到绿萝正在一旁朝她招手。 徐若瑾脚步迟疑,心知是梁芳茹想要见她。 今儿的事,她的确心里有气有委屈,但却不是针对梁芳茹。 她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气,是为了婆婆的不理解? 原本婆婆就不待见自己,她也无话可说。 是为了那些恶人的挑衅?她早就做好了被污蔑诽谤的准备,因为昨儿为梁芳茹婚事出面之前,她已盘算过这件事最坏的可能性,就包括了自己的破名声又被提起。 可为何心里有些酸涩无力呢? 是因为自己一片维护之心却仍换来不公的斥责吗? 徐若瑾不愿去定性,因为思忖的越多,心里便越发的难受。 看到绿萝仍旧不断的向她招手,徐若瑾迈步走了过去。 梁芳茹正焦虑的在屋中等待,一早母亲便听了传闻,被气晕过去,而刚刚找来了四弟妹,显然又把这件事的责任怪在四弟妹的身上。 其实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都是她,因为都是她的婚事才引起这么多的麻烦。 她一定要向四弟妹解释一番,否则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看到绿萝引着徐若瑾往屋中走来,梁芳茹的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徐若瑾一进屋,她便凑上了前,可想了一肚子的话却噎在口中,一句都说不出来,嘎巴两下嘴,僵在了那里。 “三姐,看到你,我就什么怨气都没了。” 徐若瑾见到梁芳茹一脸纠结自责的样子,长叹口气,她倒不是安慰梁芳茹,而是真的气消了。 何必去要求婆婆要对自己另眼相待呢? 她当初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梁芳茹,如今看到梁芳茹苦巴巴的脸色,一切都释然了。 “我想了一肚子的话,想必也不用说了。” 梁芳茹拽过她的手,“你懂我的意思,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我也记四弟妹一辈子的好。” “说这种话干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三姐姐一定会好的。” 徐若瑾倒是笑了,“咱们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没有那群歪瓜裂枣来求亲,你也清闲了不是?” “母亲……也是心焦了,你别怪她,都是因为提及了父亲,所以她才会伤心。”梁芳茹咬紧了唇,“那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徐若瑾虽无法理解把男人当成自己的全部,但也能体谅梁夫人的伤感。 “我已经跟母亲说好了,这件事都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啊?” 梁芳茹愣住了,“让她们说去,说到没人搭理,谣言也就罢了,理她们作甚?” “不不不,这件事也触到了我的逆鳞。” 徐若瑾心底的火又窜了起来,“若是不把名声这两个字彻底的噎在那些人的嘴里,我岂不是要被拿捏一辈子?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还没完了呢……” “你想怎么办?”梁芳茹看她的模样有些担心。 徐若瑾撇了撇嘴,“没想好,想好了再说,若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四爷吗?让这个活阎王去砸了她们家大门。” 梁芳茹虽担忧,却被她的话逗笑了,“又胡说八道,不许胡闹。” 徐若瑾抽了抽鼻子。 刚才虽是为了解气,肆意胡说,但……可能还真需要梁霄的帮忙。 他会答应吗? 第206章 胡闹 “你真的要这么做?” 回到“若霄轩”,徐若瑾把自己的想法与梁霄说了,梁霄半挑着眉看她。 倒不是觉得这个法子不好,是奇怪她能想得出来。 “你觉得不好吗?”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是个恰当的时机,“反正现在闹的沸沸扬扬的,索性我就在这时候把酒铺子开起来,反倒是谣言当了活招牌了,有什么不好的?” “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是谁造的谣言,酒铺子开起来,我借着这个机会赚银子,定有人受不了我占了大便宜,要继续闹的,那时不用细查,就能找到始作俑者,我省了多大的力气?” 徐若瑾见梁霄仍旧不吭声,撅起小嘴道: “你若是觉得这个法子不行,我想不出更好的了,婆婆说了,办不妥这件事就不认我这个儿媳妇儿,也不让我再去见她,你说怎么办吧?” “找到造谣的人,你想怎么处理?”梁霄没有回答,继续问。 徐若瑾顿了下,“其实我心里大概有数,我只想让她忍不住自己蹦出来,母亲都说我是破罐子破摔,我自当什么都不怕,可那些偷着算计人的,就不见得不怕了。” “你说了这么多,想让我干什么?” 梁霄的态度,让徐若瑾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来,“那个……虽然我和母亲说了,事情我来办,她不插手,可我开酒铺子的事,你还是得帮我圆一下,另外酒铺子开张,我想送出去几份大礼,你替我出面,行吗?” “你和我说了这么多,全都是为了酒铺?” 梁霄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头,“你觉得合适吗?” 徐若瑾揉着鼻子闷声道: “怎么不合适了?不是说我名声不好吗?你纵着我开酒铺,还妇唱夫随的,气死那群腌臜货,不是能让她们忍不住早点儿蹦出来?而且我也想好了,等查清楚是谁,我就在酒铺门口的匾额上列上一行大字:某家与狗不得入内,那时的谣言可就不是梁家,而是她们自己了。” “妇唱夫随?”梁霄喃喃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新奇无比。 她的胆子倒是够大的,还能拽出这等奇葩的词来。 “合着你就想气气她们拉倒,没什么更厉的手段。” 梁霄对此毫不在意,只觉得像女人过家家,小孩子玩泥巴。 “那不是还有你吗?”徐若瑾已经学会了耍赖,“我一个女人能做什么?也只能做得这么多,挂了那个牌匾一定有人上门找茬,我还指望着你把他们都吓回去呢。” “然后呢?”梁霄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 徐若瑾也没隐瞒,“硬的来不了,他们便只能来软的,除非真不要那一张脸,那我就继续把牌匾挂在酒铺门口,敢往公公的身上乱泼污水,母亲是肯定不饶的,因为这是母亲的逆鳞,所以拐弯抹角的,最后还是会找到我这里来,那时想把事情有个了解,价码可就不便宜了!” “你想要多少银子?”梁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财迷。 “看心情,”徐若瑾啧啧几声,“惹得我被母亲这一通怪罪,我不诈他们个浑身骨碎,我就不姓这个徐字。” 梁霄无奈的摇摇头,徐若瑾看他又不吭声了,拽他道:“都与你说这么多了,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梁霄的大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徐若瑾在他怀里执拗的拒绝,“不行,浑身疼。” 可她蹭来蹭去,反倒是让梁霄越发的****涌起,恨不能把她吞了嘴里。 小嘴又被霸占,她的嘴肿成了桃儿。 强行的从他怀里挣脱开,跑到妆奁台子前看了半晌,“肿了,明天怎么见人?” “你还想见谁?”梁霄走过去,一把将她拽了回去,扔在床上。 “还要……呜呜,明天要见禾苗。” “那不算外人。” “呜……” 旖旎春意袭满了整个房间,灯烛的光芒映照着痴缠的二人合二为一。 徐若瑾似已习惯了他的霸道和节奏,逐渐能体验到他的热烈和带动。 羞涩的依依呀呀,让她的俏脸红成了火。 而他的汗珠滴下,那双灰眸中的狂热只表达了一个含义: 你,是我的。 翌日一早,徐若瑾醒来后,就让春草去吩咐人,把禾苗和王福找来,她有事情安排。 禾苗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徐若瑾见只有她一人,纳闷的问起:“王福呢?怎么没和你一同来?” “他在铺子里干活儿呢,身上太脏,奴婢便没让他跟来,四奶奶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回去后奴婢再告诉他。”禾苗的话让徐若瑾瞪了眼: “脏?他一个都要当掌柜的人了,还干什么脏活?” 禾苗笑着道:“他说,他曾经就是个泥瓦匠,酒窖他亲手做更好,外人更容易偷工减料信不着,何况自己就能动手干,能省不少的银子。” “不缺他的银子,用不着在这上面省。” 徐若瑾盯了禾苗半晌,“是你逼着他做的吧?只让我别手里短了银子?”她知道禾苗曾与自己吃过苦,对银子二字格外在意。 禾苗一脸的苦笑,急忙澄清,“真的不是奴婢,四奶奶误会了。” “行了,今儿就先这么着了,回去告诉他,掌柜要有掌柜的气派,不许再做粗累活。” 徐若瑾吩咐后,也没再耽搁,把自己的想法与禾苗说了,更是吩咐要提前开张,“……一定要快,这时候不要怕花银子召集更多的人来帮忙,必须要快。” 禾苗没想到一个酒铺居然还牵扯到这么多事,神情也凝重起来。 “之前您要隐在后面,只让人知道酒铺是您名下的,可如今这么做,对外要怎么说?” “你不必说,四爷一露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徐若瑾的回答,倒让禾苗松了一口气,“有四爷在,那就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你还这么信他?”徐若瑾不屑的撇撇嘴,心里倒是欢喜的。 禾苗虽没****夜夜陪在她的身边,却最懂她,“您就心里偷着乐吧,四爷是真宠着您。” 徐若瑾并未对她的话往心里去,只伸手抚摸着小脸幻想着,“只等着酒铺一开,数银子了!” 第207章 灵阁 禾苗在徐若瑾的面前虽言听计从,但单独做起事来,也是一泼辣干练的能手。 得了吩咐,便当即回去开始找人干活儿,三天的功夫,酒铺子便挂起了即将开张的讯息。 这一个酒铺面积虽不小,装饰简单纯朴,也比不得中林县的奢华酒楼气派,也比不得些许传统字号名声响亮,但却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因为徐若瑾和梁霄出现了。 这一对夫妻是近来最热门的谈资,原本人们以为梁家人会就此闭门谢客,让话题冷却一番,孰料她们反而出现了? 而且还是出现在一个酒铺里? 都传梁四奶奶酿酒的手艺卓绝,得过许多官家夫人们的赞赏,连姜家的老太爷都特意求过她亲手酿的酒,难道,这个酒铺是梁四奶奶的产业? 可不是有人说过,梁夫人是不允她再酿酒的吗?怎么酒铺子还开起来了呢? 人们的好奇心永远比太阳更加热烈,即便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也要竖着耳朵打听个清楚。 于是,“灵阁”这家酒铺所在的街道上,放眼望去,人群熙攘,徐若瑾虽没出面,却吩咐酒铺的伙计拿出一坛酒和一百个酒盅。 酒盅斟满,伙计们便请围观的百姓品酒: “今儿开张大吉,主子宴请各位宾客免费尝酒,觉得好,您就夸一句,觉得不好,您说出不好的理由,主人赠一两银子作为答谢。” 横指已经摆好的酒盅,伙计笑对众人,“有没有哪位做尝酒的第一人?” 又能免费品酒,说出不好还能得银子,这等新奇的法子已让围观的众人跃跃欲试。 只是还没有第一个站出来的,众人都不愿第一个迈自己的那条腿,只等有人先来,随即便立即跟上。 也有好信儿的笑嚷着问道: “喂,你们这个酒铺子名字还挺雅致的,是梁四奶奶开的?” “对啊,要真是梁四奶奶亲手酿的,我马上就第一个站出来。” 嬉笑的喊嚷,让气氛越发的热闹起来。 只是伙计笑而不答,根本不理睬这个问题,只看向越来越多的人们,继续重复刚刚的话:“有哪位来做尝酒的第一人?” 这一幕却是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越是回避不答,这件事越能勾起人们的好奇。 “只让我们品酒,却不说到底是不是梁四奶奶的店铺,不会是故意打着旗号忽悠我们的吧?” 怀疑者不由想的更多,只是他的话一出口,同类和起哄者便声音更大了,“到底是不是?兄弟你给个准话,莫说是让我们喝酒,就是让我们买酒,这个钱都乐意出了!” “刚刚不是看到梁四爷夫妇进去了吗?不会是被请来品酒的吧?” “那谁知道,也许是他们东家特意下了帖子的呢。” 人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着,小伙计也不生气,也不回答,仍旧重复着那句话。 终于有性子急的人耐不住性子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不是说梁四奶奶的酒与众不同吗?那咱们就来尝尝,若是跟寻常的酒都是一个味道,搞这么多噱头也无用,纵使是梁四奶奶的酒铺又能怎样?” “我先来!” 一个中年汉子挽起了袖子,迈上前来。 他有了动作,其他人便立即跟随。 二十几盅酒瞬间就被拿走,而后面被挡住的人根本凑不上来。 “啊,啧啧,咳咳咳……” 第一个喝了酒的人没意识到这小盅酒会有这么大的劲儿,一口全都喝进嘴里。 可谁知烈酒入腹,猛辣刺喉,让他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张赤色的脸咳成黑紫,让其他端着酒盅的人僵在当场,立即把酒放下。 都喝成这个德性了?这酒到底好还是不好啊? 中年汉子咳的肺都要炸了,洪亮的嗓音变得低沉嘶哑,“好,好酒,真是好酒!” 旁人纳闷的看他,“好酒你还喝成这个模样?” “不喝拉倒,你们懂个屁!”中年汉子骂完,转身看向伙计,“能再赏一盅不?我花钱……” 中年汉子话音未落,其他人蜂拥而上,一转眼,店铺门前桌案上摆着的那百盅酒便被抢空。 而有了中年汉子的前车之鉴,其他品酒的人自当是浅尝一口,细细的品。 赞扬声蜂拥而起,也有受不得烈酒冲劲的人已经头脑发晕,脚步踉跄起来。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们都参与到体验中来,品完了酒仍旧不肯散去,因为他们开始商议起到底能挑出什么不好之处,那可是还有一两银子的赏钱呢! 只是无论怎么研究,都没人能说出这个酒不好。 倒不是徐若瑾的酒是无可挑剔,完美无缺,是因为大家从未品过这么烈性的酒,又能挑出什么错? 有一个脸色晕红的男人咬了咬牙,冲到伙计面前道:“我觉得这个酒不好。” 尽管他声音很小,却已有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朝他看去。 伙计很是恭敬的把他请了过去,“哪里不好?请您提,提出后,便有一两银子的谢礼。” 男子嘶了嘶嘴,轻咳两声,“这个酒太烈了,一口就醉,喝不饱啊!” “且!” “骗银子的,真是无耻啊。” 人们的指指点点和辱骂,把男子喷的一脸晦暗,可他又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骗银子,梗着脖子硬气道: “本来就是嘛,大家喝酒是为了聚一聚,这才一盅就醉了,还谈什么情分了?难道酒一入口桌席就散?” “强词夺理,那是你酒量不行。” “滚。” 众人的辱骂,让男子实在没脸再呆,一脑袋扎了人群里去,再也不吭声。 瞧着时辰差不多,禾苗立即吩咐王福出来挂上喜鞭炮,“灵阁”之内也已经摆好了酒案,只等炮竹崩响之后,迎客入内,也算是开业大吉了! 梁霄看过这一幕场面,侧目低头看着徐若瑾,“你这一手玩的够花哨的。” “还得有四爷您来助阵,否则哪会吸引这么多目光?”徐若瑾笑着寒暄,挽起他的手臂道:“稍后便要迎客进门了,咱们还是先去后面的小窖看看?” 梁霄对她的殷勤倒是很惬意,“我算店老板么?” “我是老板娘。”徐若瑾拽着他,“走吧,稍后还有好戏呢。” “灵阁”的开张大喜冲淡了梁家的谣言,美酒迷醉,百姓的口中倒全都在猜度那烈味儿的酒的酿制法子,还有四处相传这样一个酒铺的开张。 袁蕙翎听说了这件事,气的牙根儿痒的不得了。 “徐若瑾啊徐若瑾,你的脸皮倒是够厚的,都被戳疼了脊梁骨,居然还好意思出来开酒铺?” 袁蕙翎忍不了她的耀武扬威,脑子一热,立即吩咐人去了千总府,“告诉我姨母,徐若瑾居然露面开了酒铺子,这虽是在耀武扬威的与她挑衅,但请姨母千万别生气,别跟这种穷破户出身的丫头一般见识……” 第208章 醉言 徐若瑾此时正在“灵阁”当中乐滋滋的数银子。 姜必武前来恭贺开张大吉,梁霄在外陪着他吃酒。 看着面前一堆散碎的银子还有禾苗与王福等人绿光仄仄的眼神,徐若瑾笑着道: “今儿也是占了开张第一天、人们好奇心旺盛的便宜,不能因为卖出的银子超过了你们的预期便开始松懈,另外,也要再多找些年富力强的伙计,恐怕今儿咱们高兴了,有人会不高兴的。” 禾苗立即收了笑脸,“您是说,会有人来闹事?” “这是您和四爷的买卖,如今满城皆知,谁会那么不长眼?”王福仍未从兴奋中抽离出来。 今儿虽未喝酒,但他是真的醉了…… “四奶奶说的话一定有准,不许轻视。”禾苗当即没给王福好脸儿,王福怔了下,红着脸肯定的点头,“奴才知道了,稍后您吩咐完,奴才就去安排。” 禾苗立即道:“你现在就去。” “是是,这就去。”王福当即离开,徐若瑾看他出了门,吩咐春草去看账房核对银子数目,把禾苗拽到一旁,“别对他那么凶,终归是两口子。” “什么事儿奴婢都能让,唯独您的事,分毫都不能让,这是奴婢嫁他之前,就已经发过的誓。” 禾苗的执拗,徐若瑾也着实不知该怎么劝。 撩开这一页不谈,她开始继续接下来的吩咐,“今儿无论最后算出多少银子,拿出五十两,赏了干活儿的所有人,另外,我还需招手一些酿酒的小徒弟,这件事只能你亲自来办。” 禾苗当即点头,对此格外认真。 酒铺若真的想要做起来,单是这酿酒的功夫就格外耗费精力,单以四奶奶一个人来动手是绝不可能的。 可若是招收来的人有私心,那便更是麻烦,所以这个人选是一个大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奴婢实在毫无头绪,不知您有什么想法,提点一下?” 禾苗的询问让徐若瑾也摸不着头脑,“我也暂时没有想好,终归咱们一起想想吧。” “您觉得什么人会来捣乱?”禾苗的心里仍旧惦记这件事。 酒铺刚有了起色,能来梁家生意上添堵的也定不会是一般人,她总要心里有个数才行。 徐若瑾沉了沉,“我觉得不会是那位千总夫人。” “那会是?”禾苗目光更专注。 “袁蕙翎。” 徐若瑾虽轻念出这个名字,她的语气却十分坚定,“她永远见不得我过的舒坦。” “她?她会亲自来吗?” “那就看她是否心虚了。”徐若瑾嘴角轻扬,“我就在等着她……” 袁蕙翎的口信送到,千总夫人的确很是生气。 可生气过后,她并未打算再找徐若瑾的麻烦。 上一次事她做过之后颇为后悔。 不过是因为没娶上梁家女儿心中气恼罢了,当着面吵过也就算了,却脑子一热,把梁家惹到那个地步,俨然已是不死不休。 梁家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这句话是王千总亲自说的,说的时候,还不忘赏了她一巴掌。 千总夫人越想越后怕,越怕越为自己找理由,最后才意识到,自己都是受了袁蕙翎的挑拨,否则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是再听到袁蕙翎派人传来的话,千总夫人轻蔑一笑,一个小丫头罢了,还想把自己玩弄在手心里当靶子用,简直可笑。 赏了来传话之人一个嘴巴子,千总夫人算是为这件事彻底做了结尾。 可袁蕙翎见到派去的人脸上的大红手印,脸色青紫难堪,接连砸碎了好几个茶碗。 “我就不信了,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徐若瑾,我倒看看,她到底有多么硬的骨头,能扛得住满城流言蜚语。”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井水不犯河水,您忘记上一次县令大人差点儿打了您。” 丫鬟的劝慰,让袁蕙翎把手中的帕子攥成一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我就是见不得她好,绝对见不得她过的比我好!” 徐若瑾未等酒铺数完银子,便随着梁霄回了梁府。 因为梁霄今儿喝多了。 姜必武是被姜家人抬着离去,梁霄笑眯眯的拽着徐若瑾上了马车,一头扎在了她的怀里,“他先醉倒了,我赢了,赢了……” “就为了赢一次,偏要把自己喝成这副模样?” 徐若瑾小脸很是难看,“回府还指望你向母亲解释今儿开酒铺子的事呢,你倒好,先喝趴下了,我恐怕只有挨骂的份儿了,关键时刻你先倒,真没义气!” “义气?” 梁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跟我讲义气?” “难道不对吗?”徐若瑾受不得他呼出的酒气,“当初也是你答应去应付母亲的怪罪和责备,如今你非但去不成,还醉成烂泥一样,我不被母亲罚手板子都烧高香了。” “我们讲的是情分,怎么会是义气。”梁霄完全不理睬她口中梁夫人的事,“义气是兄弟。” “情分?” 徐若瑾口中念了一遍,可看他醉笑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他的脸一把,“讲情分就更不该把我自己撂给母亲了,无情之人!” “呼……啧啧。” 鼾声迭起,梁霄彻底的睡了过去。 徐若瑾哀叹一声,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这个大脑袋,她真的很想揪起来好好的吼一通。 只可惜,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手心痒痒,却还做不出来。 怎么办呢? 回到府中,母亲那里该如何交待呢? 徐若瑾陷入了苦闷中。 到了梁府,徐若瑾一下马车就看到忠叔和白芷等在那里。 忠叔还倒罢了,白芷会来,显然是梁夫人吩咐的。 看到徐若瑾那副苦瓜一般的脸,白芷也笑不出来,一张苦瓜脸,“四奶奶现在都厌恶见到奴婢了。” “没,只是今儿情况特殊。”徐若瑾看着她,“母亲吩咐你来的?” 白芷无奈的点点头,“是,夫人正在院子里等着呢,吩咐奴婢过来等,只要您一回来,就立刻去见她。” “母亲,生气了吗?” 徐若瑾问的小心翼翼。 白芷摇摇头,“奴婢瞧不出来。” “唉,听天由命吧。”徐若瑾让丫鬟们把梁霄先送回去歇了,她则跟随白芷一同去见梁夫人。 屋内静谧的压抑,让徐若瑾心里越来越沉。 只是越走进正堂,她的心反而越发的冷静。 她这般做是为了日子,为了生活,母亲若真的怪,她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认了,那又何妨? 因为她只想做好徐若瑾。 所想即所行,这就是她,她徐若瑾的选择。 第209章 儿子 梁夫人此时已在屋中等的很不耐烦,又问了一遍方妈妈时辰。 “您这一刻钟的功夫已经问了两遍了。” 方妈妈笑看着她,“不是已经答应四爷了?这件事看四奶奶的手腕,您不斥、不骂、不理、不睬,怎么这会儿就忍不住了?” “我没想管,但我还不能问一问了?” 梁夫人心里后悔,“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瞧瞧今儿闹腾出来的荒唐,还不收银子请人品酒,还请人提意见,说出一处不好,就给一两银子。” “也就是今儿没人故意找事,否则挑毛病还不容易?有多少银子都得让她赔进去。” “不斥,不问,不理,不睬。”方妈妈把这四个词重复了一遍,随后便盯着梁夫人看。 梁夫人冷哼一声,很不满意,“您就会偏袒她,若是嫣儿经手,这种事还用得着我操心?” 方妈妈没再接话。 嫣儿,却不知夫人何时才能把这件事彻底的抛开?难道要记一辈子吗? 徐若瑾进了门,正看到梁夫人与方妈妈僵在这里。 那一张不悦的脸便表明,母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算盘已经打好,徐若瑾笑着进了屋,“给母亲请安了,刚刚看到了白芷,才知道母亲原来一直在等,若是早些知道,一定早早回来跟您回酒铺子的事。” “跟我说不着。” 梁夫人虽心里记得与梁霄的承诺,但语气十分不佳,“那是你的铺子,与我无关。” 徐若瑾愣住了,“那母亲找媳妇儿来,有什么吩咐的?” “梁霄呢?”梁夫人问起,徐若瑾心里一紧,“与姜必武喝了不少酒,醉了,先回去歇了,明儿再来给母亲请安。” “哼!” 梁夫人的不满更浓了起来,“不过是开一个酒铺子,玩了那么多花哨的把戏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梁霄喝多了?你知不知道他的身子不好,居然还不盯着点儿,让他喝的醉倒不省人事?” 徐若瑾气软,只能无奈道:“媳妇儿是在里面吩咐下人做事,没想到他会喝的那么多。” 梁夫人已气至满胸,根本不管自己是否讲道理,“你光顾着铺子,不管他,你到底怎么做媳妇儿的?一颗心都飞了银子上,拿梁霄当成什么?只当做挡箭牌帮你解难的?还是当成了酒铺子里的活招牌?你怎么不把他也标个价码卖了去?” “媳妇儿绝对没有这么想。” 徐若瑾满心无辜,还以为梁夫人会揪着酒铺子的事不放,却没想到是在斥她不照顾好梁霄。 这件事她无法否认,因为梁霄的确为她做了挡箭牌。 挡住了梁夫人的斥责,只可惜,这一通骂仍旧没有逃过,却正是因为梁霄而挨骂。 “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梁夫人冷冷的看着她,“规矩我不挑你,出身我不挑你,若是连伺候梁霄你都做不好,你还有何救药?” 徐若瑾抿紧了嘴,想要再开口时,却被梁夫人打断,“行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辩驳,回去照顾好梁霄,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是。” 徐若瑾把话憋回肚子里,只简单的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 梁夫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冷哼一声,看向方妈妈满脸无奈的盯着自己,“我可没有因酒铺子的事斥她、骂她、理睬她,我是为了我的儿子。” …… 徐若瑾一路走回了“若霄轩”,并没有乘坐轿辇。 她原本以为会因为酒铺子而挨骂,结果却是她想错了,梁夫人只为了梁霄,斥责她无心。 她承认自己无心,因为在她的心里,梁霄一直是无所不能,好似他开了口,就会做到,从来没有让她不信任的感觉。 可他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 徐若瑾心中自问,却摇了摇头。 纵使他无所不能,却也需要有人照顾,这的确是她的疏忽她的错,梁夫人骂的没有错。 她的确没有尽到为人妻子的责任。 他还是第一次喝到上了马车就闷头大睡,他的伤怎么样了? 心中涌起惦念,徐若瑾的脚步也快了一些。 跨步进了“若霄轩”,她直奔屋中而去。 进了屋,徐若瑾便愣住了。 原本以为梁霄会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孰知他正在吃茶? 凝香看到四奶奶归来后的惊愕,还以为是误会了什么,当即跪在地上行礼,“四奶奶回来了,奴婢、奴婢刚刚伺候四爷用茶,四爷……” “你下去吧。”梁霄发了话,凝香抬头望他一眼,却见他的目光只盯在四奶奶身上。 立即起身离开,凝香似仓皇逃窜。 她一出门,红杏立即把内间的门关上,看着凝香的背影,未出声音的骂着:“狐狸精。” 梁霄见徐若瑾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道:“母亲都说什么了?” “让我要尽女人的责任,照顾好宿醉不醒的你。” 徐若瑾的声音变冷,“你故意装醉?不陪我去见母亲,乐得看着我挨骂,是吗?”她只觉得自己刚刚的那副反省都是自作多情。 梁霄抽了下鼻子,“母亲说的难道有错么?你本来就没有照料好我。” “你……”徐若瑾提起一口气,脸憋的通红。 见她真的动了气,梁霄起身一把将她拽了怀里,暖语道:“还真的生气了?” “你坏!”徐若瑾冷哼。 梁霄点点头,“我坏。” “你混蛋。” “我混蛋。” “你无耻!” “我无耻。” “你……” “可那又怎样?”梁霄倒是把自己逗乐了,“我喜欢看你动气的模样,真好看。” 徐若瑾的拳头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朝着他便捶下去。 梁霄哈哈大笑,抱着她便滚上了床。 执拗不过他的纠缠和疯狂,徐若瑾只觉得被欺负的无处申冤,眼泪儿汪汪。 “别哭。”梁霄体味着她身体的温暖,“明天继续陪着你去数银子。” 疲累袭身,他这一句话听在耳中,倒是颇为舒坦。 好歹会说一句好听的,已经是他的妻,还能怎么样呢? 怀着这样一份心情,徐若瑾沉沉的睡去。 梁霄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想到姜必武,他的确要争个输赢,因为那赌的可不是一顿酒。 而是一个可以交易的筹码。 梁家,一定要再起复。 一定! 第210章 是谁 袁蕙翎纵使再生气,再怨怼,也知道不应该自己出面去找徐若瑾的麻烦。 因为她不仅得过袁夫人的告诫,而且从她自己来说,徐若瑾哪有资格与她来平起平坐,让她亲自出面惩治? 其实这不过是自我找个借口,本质在于她畏惧徐若瑾。 因为几次与徐若瑾见面,她都没能胜上一筹,反而被徐若瑾咬的死死的。 何况,如今梁霄成了她的男人,若真是闹出矛盾,对袁县令也很有影响,所以她绝对不会再亲自出面,这是袁蕙翎十分聪明的一点。 只是,找谁去恶心一下徐若瑾呢? 袁蕙翎在脑中搜索着人选,最终仍把这个人选定在了千总府。 只是这一回不再是千总夫人,而是千总的儿子,王中科,也是曾有意要娶梁芳茹的男人。 王中科并不知道袁蕙翎与千总夫人之间出现的小伎俩,听自己表妹说起邀请他喝酒,而且是去梁四奶奶的酒铺时,他立即便点头答应了。 “之前就曾听人说起过那徐若瑾酿酒的手艺卓绝,能让人赞不绝口,如今能有机会尝一口,也算得偿所愿,只是……听说她的酒铺很火,而且只卖酒,不容人在那里吃酒,难道我们只是去买点儿回来?” 王中科的话让袁蕙翎“噗嗤”耻笑起来,“表哥,你真以为她说不留人在酒铺里吃酒,就真的不容么?若只是卖酒的话,她何必要这么大的院子?再说了,您的身份是什么?是千总府的少爷,纵使与梁家的婚事不成,那也不用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吧?” “若真的给咱们撵出来,是梁四奶奶小气了,好歹已经入了梁家的门,总该心宽大度,有大宅门少奶奶的气度,还那副小家子气的话,岂不是丢了梁家的脸?” 袁蕙翎的话,让王中科深信不疑,“还是表妹说的对,那咱们这就走?” “不急,去喝酒之前,咱们先准备一份庆贺的礼,好歹也是旧识,空着手去,还以为我这位县令府的小姐穷酸了。”袁蕙翎看向王中科,“表哥,你准备送什么?”这才是她做此事的关键。 王中科沉思不语,因为他之前只打算买酒,如今送礼的话,好似事情的性质彻底变了。 只是哪儿不对劲儿,他还说不出来。 袁蕙翎见王中科的眉头皱紧,怕他再反悔不去了,立即道:“算了,这等小事哪能让表哥费心,终归咱们是表兄妹,齐送一份礼就是了,没必要再单独准备一份,反而显得生分了。” 一听到不用自己掏银子,王中科立即答应下来,赞了一个“好”字。 袁蕙翎心里早已笑开了花,除却腹诽自己这表哥的脑子足够笨之外,又开始猜想徐若瑾的对策。 只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 王中科送了大礼上门,不收,那是她心胸狭隘,拒礼入门,开张大喜的第二天就闹出这种事,定是个揪心的霉头事; 可若是她真的收了,依着梁夫人的脾气,还不把她给骂个狗血淋头?连梁芳茹都不会给她好脸子看。 至于自己,她只需看到徐若瑾倒霉,就是对她最好的利益。 因为,她就见不得徐若瑾过的心灵舒畅,她绝不能看到徐若瑾过的好! 只是她要先想个法子,做这件事之前,要先避开一个人,那便是梁霄。 徐若瑾一早醒来时,发现身边的梁霄已经不在。 想到他昨日醉成了那副模样,今儿一早就没了影,身子能行吗? 时辰已经不早,徐若瑾也顾不得再多思忖,洗漱过后立即换好衣裳,为婆婆请安后,她还想去一趟“灵阁”,事情做的太顺,总让她心底不安。 却不知什么时候,她成了这般没有安全感和正能量,难道是因为“徐若瑾”就是这么一个苦累的命? 简单用了几口早饭,徐若瑾便冲去了“福雅苑”。 只是还未等走到正院,就又看到白芷刚从院中出来。 一张苦涩的脸哀叹两声,徐若瑾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两个大,白芷看到她这副模样都快哭了,“四奶奶您别再看到奴婢就一脸苦了,让奴婢都觉得自己像个丧门星。” “婆婆是让你给我传话的吧?” 徐若瑾直问正题,白芷立即点头,“是的,夫人让奴婢跟四奶奶说,不用去给夫人请安了,您这些日子只需要照顾好四爷,看好酒铺子就行了,夫人最近想静一静。” 徐若瑾倒是很惊诧,还以为婆婆要自己去身边伺候,却没想到是这么吩咐的? “婆婆今儿心情怎么样?”徐若瑾有心细问几句,万一是婆婆传了反话,她又怎敢不去请安? 白芷顿了下,四处瞧瞧没有外人,凑到徐若瑾耳边道:“四爷早上出门时,曾来过一趟。” 原来如此…… 徐若瑾了然的点了点头,“四爷还在母亲这里吗?” “没有,四爷早就走了。” 徐若瑾叹了口气,那个家伙又开始神出鬼没了,真是让她觉得头疼。 只是婆婆既然这般吩咐,她也不打算再硬凑过去请什么安,细思片刻,便吩咐忠叔帮忙准备马车,早去早回,免得婆婆再挑什么毛病。 只是马车刚刚准备好,徐若瑾准备上车的功夫,就见远处一个小男丁匆匆忙忙的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招手大喊,“四奶奶,梁四奶奶等一等,梁四奶奶……” “那是谁?”听到声音,徐若瑾不禁问上一句。 春草朝远处看看,答道:“好像是灵阁里的伙计。” “怎么跑这儿来了?”徐若瑾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有上马车,站在那里等着他。 “梁四奶奶,不好了,一早上,县令府的小姐带着千总府的少爷去了酒铺子,您吩咐只卖酒,不留人吃酒,可县令府的小姐说了,她是您的闺中密友,您一定会留她在那里品酒,而且还送了一份大礼,称是她和千总少爷所赠。掌柜的称您不在,不敢妄自收礼,那位小姐发了火,说您成了梁家四奶奶之后便开始瞧不起她们了,掌柜的瞧事情不对,便让小的马上来告诉您,您快去看看吧,这会儿门口虽然也热闹,却都是看笑话的了。” 徐若瑾眉头皱紧,口中喃喃而语:“袁蕙翎,你终于忍不住了么?” 第211章 狠手 徐若瑾在赶往“灵阁”的路上,袁蕙翎正在满心挂笑,一脸幽怨的诉着苦,若是看不透她是故意使坏,还真以为她是委屈的比窦娥还冤,反倒是梁家这位四奶奶心胸狭隘不容人了。 “你说我好好的,来触这个眉头作甚?原本以为梁四奶奶开了酒铺子,过来送上一份大礼做庆贺,好歹也相识一场,也有得赠一杯酒尝的面子,可谁承想……” 袁蕙翎眼圈微红,“可谁承想连门儿都不让进,坐上片刻都不容,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表哥,”袁蕙翎轻咬着嘴唇,“是妹妹想错了,都怪我,要不然咱们走吧?免得招人闲话,啊?” 王中科这会儿已是气急败坏,一张脸如同包了火的油纸,只差片刻就会发泄出来。 原本好心来送礼,孰料却被几个下人给拦在外面? 哪有酒铺子是不容人进去吃酒的?纵使梁四奶奶有这层规矩,但他是什么人?他的表妹又是什么人? 堂堂中林县令的女儿和外甥被拦在一个新建的酒铺门口,这一张脸可谓是被人抽打了巴掌再踩两脚,彻底的丢尽了。 袁蕙翎委委屈屈的模样,更激发了王中科颜面扫地的痛感,看着站在门口的王福,王中科冷哼道: “我今儿还就不走了,酒铺子不是卖酒的吗?我是买家,银子就是道理,现在我还就不走了,你们开个价,所有的酒,我都要了,唯独就一个条件,” 王中科一指下人,拿出身上所有的银钱,更有几张大额的银票,“条件就是,小爷我要在这里吃酒!” 王福此时也一脑门的官司。 因为他真没想到开张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会发生这种事。 尽管禾苗已经与他提前说了,四奶奶嘱咐过会有人来捣乱,可这也太快了吧?门板子刚刚歇下,便立即登门找茬,而且找茬的人还是县令府的小姐和千总府的少爷,让他如何直得起腰板?说得出拒绝的话? 这种人物,在王福之前的世界当中,是仰望和高高在上的存在,而今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还要将这等人物赶走,实在是一件格外棘手、格外艰难的事。 余光偷偷睹了一眼侧门处的禾苗,禾苗一脸厉色的朝他摇头,示意他不能答应。 王福也无可奈何,只能露出尴尬的讪笑,“抱歉,真的十分抱歉,这是主人定下的规矩,我们做下人的哪敢肆意违背?求您高抬贵手,只要您别再要求留下用酒,偏要破了主人的规矩,我跪在地上给您磕上两个头还不成?” 王福的低三下四并没有换得王中科的怜悯和同情,反而气势更盛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连买酒,你们都不卖了?” “卖,但是您只能带走。” “我就要在这里喝。” “不行,主人定的规矩不能破。” “你们这是目中无人,肆意定规,哪家酒铺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荒唐规矩?简直可笑。” “这是主人定的,我也没办法。” “你们不懂规矩,小爷我就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 王中科脑子一热,挽起了袖子,朝身后的下人吩咐道: “在门口给我立个桌子,买了酒,我就在门口喝,那里可不是酒铺了,纵使你们主人出现也管不着,我喝不完,看看谁敢进来买你们家的酒!” “表哥,还是算了吧,咱们还是走吧。” 袁蕙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突然,更没想到王中科反应会这么大。 原本不过是想借王中科的名义,恶心一下徐若瑾,再让她被梁夫人斥骂一通、让酒铺子传出笑话罢了,谁知道自己这个表哥还要跟徐若瑾扛上了? 虽然她昨晚去磨袁仰,请他想办法绕了八个弯子把梁霄请走,让梁霄不会回来为徐若瑾撑腰,但这事儿也不能闹成自家人丢脸啊! 王中科才不理会袁蕙翎,他的心里就是卯上这个劲儿了。 梁家早已不是之前的梁家,不与他结亲就罢了,如今自己腆着一张脸来给送礼,却连想要在此吃上一杯酒都不行,他王中科何时受过这等怠慢?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不管对方是谁,今儿他要是不找回点儿颜面,定会被人当成话柄笑上一辈子,往后如何立足? “搬,今儿我就要在此喝个痛快,还不快给我搬?!” 王家的下人们不敢再拖延,立即到隔壁的茶楼强行的搬出一套桌椅板凳,横在了“灵阁”的大门口。 茶楼的老板只觉得这件事是看热闹也惹祸。 好端端的不去搬其他人家的物件,怎么偏来搬自己的? 惹不起王家这位少爷,他也更惹不起梁四爷啊,那位才是煞星,单是远远看去都觉得惊悚畏惧,若是知道王中科用的桌椅板凳是他家的,还不跟自己玩了命? 可茶楼老板不敢直接去找王中科要回来,只能长叹口气,感慨自己的倒霉,私下派人去找禾苗和酒铺的伙计拉关系说情儿。 他也是个无可奈何之人啊! 王家的下人接二连三的到铺子里买酒,王福还不能不卖,只能拿了银子递了酒,再把人送出门外。 而王中科就在这里等着,酒一来,他便当即开始喝,一边喝一边斥骂发泄着自己心头的怨气,酒气上头,他那原本就不康健的智商就更加的残了,该不该说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梁家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不都成了官奴了么?想娶你们家被退了亲的小姐,却还嫌弃我攀高枝,我呸,也不瞧瞧都是什么货色,小爷我还瞧不上呢!” “来了中林县,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这里可不是京都,也不是军中,这里的县太爷是我的姨父,敢不给我颜面?这个酒铺子也甭想好好开了!” 醉熏熏的目光横扫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们,王中科厉声喊道: “看你们谁敢买他们家的酒,那就彻底的滚出中林县,不要在这里讨生活了!” “喝!” 王中科醉酒的做派让周围众人不由皱起了眉。 这哪里是什么送礼被人关在门外不待见?刚刚说的全都是屁话,虚假做戏,实在可恶可笑。 这种货色梁家不搭理才是对的! 肆无忌惮的狐假虎威和威胁恐吓,让人们的好感立即下降不提,自动的转向盼着他倒霉。 袁蕙翎只觉得额头冒汗,心觉事情发展不妙,立即上了马车,吩咐人们回府,把这件事彻底的与自己隔离开来。 只是她的马车刚刚启动,就看到梁家的马车正停在隔上一条街的侧路上。 那个吩咐下人做事的,不正是徐若瑾? 身后响起一阵哄堂大惊,袁蕙翎立即吩咐停下马车,朝身后望去。 只见“灵阁”的门口挂上了一块诺大的木匾。 上写着九个大字:王中科与狗不得入内。 袁蕙翎的头皮炸了起来,她朝着徐若瑾那边望去,却见徐若瑾正在朝她看来,那嘴角嘲讽和挑衅的笑,让袁蕙翎心中不寒而栗。 徐若瑾撂下马车的帘子,想起袁蕙翎那副僵滞的模样,嘴角轻笑,自语道:“真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么?” “四奶奶,现在怎么办?”春草问。 徐若瑾一脸淡定,“等着数银子吧。” 第212章 陪玩 “王中科与狗不得入内”这九个大字的招牌往“灵阁”的门口一挂,立即引起了一阵轩然大叫! 尖叫、惊叫、嚎叫、起哄的疯叫,此起彼伏,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止住人们内心的震惊。 疯叫的人除了王中科之外,还有一个人便是袁蕙翎。 她万万没想到,徐若瑾居然敢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来,而且还指名道姓,把“王中科”三个字与狗划为同一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已经超越了她思维的底限! 下了马车,袁蕙翎急速的冲到徐若瑾的马车旁,一把推开春草,指着她便道: “徐若瑾,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你疯了吧你?你快去让人把牌匾撤下来,你自己想想后果!” 袁蕙翎的脑子已经乱了,她只有一个想法,便是不能让这件事再发展下去,否则不仅是王中科会疯,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徐若瑾很平静的看着袁蕙翎。 袁蕙翎的眉头皱成了两条扭在一起的线,惊恐、畏惧,那副彷徨失措的歇斯底里全都纠结在一起,让她原本稚嫩的脸上,涌起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刻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徐若瑾一派云淡风轻,因为这一次她不打算再隐忍,更不打算退让,若是不把这件事闹个翻天覆地,让袁蕙翎彻底的害怕,她便要被张家那一个梦魇纠缠一辈子。 这是她要彻底打破的阴霾,所以这一次,她绝不退让。 袁蕙翎没想到徐若瑾会这样的与自己对话,好似眼前的她判若两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自以为是的可笑。” 徐若瑾的轻蔑,让袁蕙翎恍然惊愕,指着徐若瑾气的发抖,“你个恶毒的女人,你早就已经安排好这一出戏,否则怎么会立即拿出我表哥名讳的牌匾?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的阴损可怕,你若是再不收手,我就去揭穿你的贼面目!” “我阴损可怕?我贼面目?” 徐若瑾坐在马车上居高的看着她,“我没有因为一己私欲,险些让人丧了命,更没有因为喜恶嫉恨,接二连三的指使别人入歧途、吃大亏,更不会做出与己完全无关,只不容别人过的舒心、过的好的恶心事。” 徐若瑾冷笑的打量着她,“袁蕙翎,你不要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所想,不见得是我所想,你怕的,不见得我也怕,你不是想玩么?我徐若瑾奉陪到底,就陪你玩个够,就从现在开始!” 袁蕙翎被她最后的冷语惊的踉跄倒退,想要再说些什么,徐若瑾却已撂下了马车的帘子,吩咐启程。 “你别走……”袁蕙翎追上去要拦,却被她的丫鬟连忙拽了回来。 袁蕙翎愤无处泄,转回身抡起手臂狠狠抽的丫鬟一巴掌。 丫鬟被打的跌倒在地,嘴角流出鲜血。 可袁蕙翎已经彻底的傻了,疯了,呆了,她已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展到什么局面。 因为她真正见识到了徐若瑾的手段是多么的狠。 那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极其可怕,非常可怕,她虽不愿承认,可她的心里真的后悔了。 王中科此时的疯叫已经让周围的人们堵上耳朵,否则会被他尖锐刺耳的声音震破耳膜。 “你们快点儿把这个牌匾摘下来?你们怎么敢把我的名字刻上去?这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快点儿给我摘下来!” 喊叫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因激动破裂震耳,好似被踩了脖子的公鸭。 牌匾挂上,小伙计们自当也就不再收敛寒暄,一派毫不搭理的模样,不回话,不接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种漠然无视,让王中科的心好似被狠狠的揪了一把,比骂上几句更觉备受侮辱。 “你们去!”王中科吩咐自家下人,“你们快去把那个牌匾拿下来,快!” 王家下人们犹豫下,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可王家人不动,“灵阁”的伙计们也不会动,王家人凑上来,“灵阁”的伙计立即出来四五个,横在牌匾之前,扬声道: “敢摘我们酒铺的牌匾,便是打我们主子的脸,要我们的命,看看谁敢动?” 王家下人的脚步停滞,回头望向王中科。 王中科一张脸气的通红无比,好似熟透的烂紫茄子。 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奇葩的事,他、他这辈子的脸丢尽了! “我可是袁县令的外甥,你们梁家人敢干出这种恶心事,你们也要掂量掂量!”王中科只能搬出袁县令来挡事,只可惜这些伙计早已得了吩咐,他们的主子可是梁四爷和梁四奶奶,管什么县令不县令?与他们又有何干? 依旧是毫不理睬,只站在牌匾两侧,不容任何人上前。 王中科是彻彻底底的怒了,看着自家下人踌躇不前,他上前把摆好的桌椅板凳和买来的酒砸了个稀碎。 噼里啪啦四溅的瓷渣,压不过围观人们的笑声。 “喂,王公子,你不是厉害吗?无人敢惹吗?偏要在人家门前吃酒吗?你倒是坐了那里吃啊,怒什么啊?” “对,但没想到灵阁里除了酿酒的伙计之外,还有雕刻师傅?这名字刻的够快的啊!” “梁四奶奶神机妙算,早就知道有人要来闹事,这手玩的漂亮!” “就看谁能赢了,买俩炊饼去,今儿这热闹看定了!” 老百姓们你一句、我一语的议论,让王中科只觉眼冒金星,脚步若不站稳,很可能一头便栽在了地上。 “行行行,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我自己来摘这个匾额,我看谁还敢上来打我不成,你们虽然是梁家的伙计,可却不是梁霄,我倒看看你们谁敢动我一下,敢上前的,爷我就打断你的腿,哼!” 王中科挽起袖子,直接冲着牌匾便去。 伙计们没想到王中科会自己冲上来,正在犹豫动手还是不动手时,人群中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虽不重,却让所有人都惊住: “我看谁敢摘。” 人们听到声音,自动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王中科回头望去,正看到梁霄出现在这里。 袁蕙翎此时在远处眺望,看到梁霄,她也是一惊。 大哥不是应该与梁霄在一起吗?梁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梁霄慢慢悠悠的走上前,看着王中科一派畏缩颓废的模样,轻声道:“看看是你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第213章 丢脸 梁霄的出现让禾苗和王福长舒了口气,却让王中科的腿发软。 尽管他很想装出强硬的做派掩盖内心的惶恐,可是那两条腿已经不受他肆意支配,不停的左右晃动,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围观之众看热闹的心思更足了。 梁霄没出现之前,王中科接连搬出他是袁县令的亲戚,多么多么厉害; 梁霄出现之后,他却吓的筛糠颤抖,像是遇上了猫的耗子,快尿了裤子。 这种状况人们怎么可能不乐? 原本就恨这等狐假虎威的官家子弟,如今看到他们吃了憋,这股热闹看的比啃了一个猪肘子还心情舒畅。 梁霄看着王中科,朝前迈了一步,眼神朝向牌匾处瞟了下,“还不去?” “你、你别过来!”王中科结结巴巴,颤抖着往后退,“嘶哑嚷道: “你别逼我啊,你别过来!” 梁霄脚步站定,嘴角轻挑,嘲讽不言而喻。 这等胆小如鼠之辈,他连话都懒得说。 可戏不够热闹,围观之众却不答应,看了这么久,总不能这样就结束吧? “王公子,您刚刚不是要去吗?倒是去啊,梁四爷可都请你去摘了,别怂了啊!” “你腿怎么这么抖啊?刚刚那股劲头呢?” “对,摘下来砸了,让我们听听响儿……” “怎么躲了,你刚刚不是说谁拦着您,您就要打折谁的腿吗?梁四爷这不是来了嘛!” “你们都闭嘴!” 王中科脸色发紫,他不敢与梁霄对峙,却也难忍受百姓们的调侃。 可这时谁还搭理他的恐吓?巴不得这位挨上一通打才算心底解了恨。 “哎哟,王公子,您可别吓唬我们,我们胆子小,怕挨打,可是您伸胳膊之前,腿先别抖啊,再抻着!” “就是,可动手,但不能动脚,否则自个儿先来个大马趴!” “怎么能这么说人家王公子,人家是袁县令的外甥,咱们惹不起。” 王中科恨不能自己的耳朵聋了,满眼恨意的看向围观众人,可他却已吓的眼前模糊,根本记不得眼前嘲讽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 梁霄往前走,王中科步步退。 梁霄再继续往前走,王中科接连退,却被身后一个门槛儿绊住。 转头一看,他已经退到了“灵阁”的门口。 “你、你干什么?你还要打我怎么着?你不能打我,这么多人在看着,你不能打我!” 王中科已语无伦次。 梁霄低眸看他,“我怕脏了手,滚!” “灵阁”门前好似阎王殿,王中科听到那一声吼,当即逃离到一旁,把店门之地让了出来。 伙计立即举着扫帚出来,扫扫门前的灰尘,梁霄迈步进去,就此画上了句号。 “各位乡亲们,还有来请酒的吗?大家请进……” 禾苗立即到门口摆出掌柜的笑脸,应酬宾客。 毕竟是酒铺子,挥了杀威棒,还是挣钱为主。 刚刚一番事件经历的很快,却在人们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看“灵阁”这两个字,心底都读出了与众不同的意味来。 具体是什么意味,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但看着“王中科与狗不得入内”这几个字,他们不妨迈动了腿脚。 此人与狗不得入内,可我们却能入得吧? 这一盅酒喝下去,不提酒味如何醇厚、不提梁四奶奶的酒酿多么精美,单是心里上就能品出个“爽”字来。 酒铺宾客络绎不绝,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而此时,王中科早已带着家人仓皇逃离,他还未到家,袁县令便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气的暴怒如雷,青筋绷面。 顾不得摔打砸踹什么物件来发泄心头的怒意,袁县令当即从县衙回了家,找到袁夫人便开始一通怒骂: “看看,你看看你们王家都是什么人!” “出去仗着袁县令的外甥,在那里耀武扬威的惹人逗笑,梁霄如今挂出了王中科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你以为丢人的是他?丢人的是我,是我!” “他们,他们梁家怎么能这么大的胆子,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这也太过分了。” 袁夫人被骂的缓不回神,但当即便把错误归在了梁家身上。 “梁家过分?呵呵,你还真会护着娘家人,王氏,你真以为自己是县令夫人,在中林县便能不可一世了?当初你要让王中科与梁家联姻,我便不同意,如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你自己看着办!” 袁县令骂到一半儿,门外有人回话,“老爷,徐主簿已经请来了。” “请去书房,我马上到。”袁县令吩咐完下人,转身看向袁夫人,伸出手指轻点三下,已然无语的愤然离去。 袁夫人吓的呆坐椅子上。 她知道这件事闹大了,彻底的闹大了! 梁夫人听了忠叔亲自来回禀此事,惊的张了半晌的嘴都没合上。 方妈妈在一旁惊后便笑,“老奴如今是明白四爷为何会那般相中了四奶奶,两位主子真是同一性子,连做事的手段都这般相似,还真是让老奴心情舒畅,也是为您出了一口恶气呢。” “你就会护着她说话。” 梁夫人绷了半晌,却忍不住露出微微一笑。 因为袁夫人和王夫人的确让她心底不悦,尽管是隐忍,可气在心中,总没有如今舒畅。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那个丫头又想怎么处理? 这可不是小事。 思忖半晌,梁夫人吩咐忠叔道:“四奶奶回来后,让她直接来见我,我要细细的问一问。” “嘿嘿,若是别人来呢?老奴如何回?” 忠叔也为这件事对四奶奶高看两眼,不为别的,就为梁家人终于不再似以前那么忍气吞声了。 伺候多年的老仆,梁夫人自当听明白了忠叔的话。 这是怕袁家人和王家人找上门来…… “王家来人,我自是不见的,不是说我做不了梁家的主吗?那就让她自己闹去,我是说不动老四的,儿媳妇儿也管教不当,在面佛清修,自责自愧。” 梁夫人慢条斯理的提早布置,“若是袁夫人来,我会见见她,当初皇上只责贬了老爷,未动梁家的其他人,那我就不能丢了梁家人的脸!” 第214章 意外 不出梁夫人预料,王夫人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梁家,要见梁夫人。 忠叔按照梁夫人的吩咐,一字不差的把话传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听后,哪能不知这是梁夫人在故意的挤兑自己?破口大吼,威胁的话说了一箩筐。 面对王夫人的泼妇行径,忠叔只做了最简单的动作:闭门不理。 王夫人上前连嚷带砸,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也觉出有些丢人,钻了马车里当即吩咐回去。 徐若瑾此时正在与禾苗算着昨日盈利的银子。 与袁蕙翎分开,梁霄的出现让她彻底放了心,从“灵阁”后的小门进去,索性把心思都放了银子上。 门口络绎不绝的买家进进出出,再看账房先生在不断的称着银两,昨儿只一天的功夫,“灵阁”的流水银子便已有百两之余,今儿再加上王中科前来一闹,恐怕这个热度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两个恶心的人前来闹事,她不但出了气,反倒还起了热络效应,能让银子源源不断的涌入,她是该感谢一下袁蕙翎了? 对于这件事,徐若瑾的心里完全没有压力,唯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便是自己的婆婆。 梁夫人会怎么看待,她完全没有任何把握,即便婆婆心里也觉得出了气,却与如何对待自己是两码事。 徐若瑾非常清楚,挨骂是少不了的,可这件事却又是无可逃避,那便不如早一点儿解决。 “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梁霄一直在盯着她,见这个女人数完银子就在发呆,小嘴抿来抿去,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 “我在想这个牌匾要不要多挂上一阵子,起码等我再把另外几个方子配好,酿出成品来再说,酒铺的热气劲儿没等消去,就把生意接上了,单是现在的几味酒是撑不起门面的,也是不够的。” 徐若瑾说完,就感觉到梁霄一直盯着自己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 梁霄嘴角露出微笑,“只觉得你算计别人时的样子很好看。” “故意讽刺我是吧?你当我乐意算计他们?”徐若瑾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过这次我知道自己做的够狠,打蛇不死总会被反咬一口,这回我不会再有半点儿犹豫了。” 看向他,徐若瑾提到了婆婆,“母亲那里,你要帮我撑一下。” “放心。”梁霄一派胸有成竹,“母亲比你狠。” 徐若瑾一怔,没想到梁霄会这般评价婆婆。 只是细细思忖,这也并不奇怪,婆婆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出身,侯门深似海,那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是她这等脑袋能去想的。 把手中的账目收好,交给了禾苗,禾苗刚想回上几句话,就又因前面忙不过来,跑到外面去了,连红杏都出去搭上一把手。 若不是春草要在后院伺候她和梁霄,连她也闲不住手。 徐若瑾看她们脚不沾地、满头是汗的样子,只感慨道:“人手还是不够,只是现在要找信得过的人,不太容易了。” 梁霄看着她,“你忘了一个人。” “谁?”徐若瑾很是认真。 “姜三夫人。” 梁霄提到这个名字,徐若瑾顿下后,微微点头,心存疑虑,她仍旧没忍住,问着他:“你还是没放弃姜家?”上一次他与姜老太爷只谈了片刻便一脸黑沉的离去,连饭都没吃。 梁霄没有正面回答,“不冲突。” 徐若瑾没有再问,收拢好东西,便带着人先回了。 只是门口宾客满盈,她与梁霄是从后院离开的。 坐上了马车,徐若瑾撩起车帘子看到酒铺门口的人。 好歹也是个老板娘,却要偷着离开,以往都是躲债的才会偷偷摸摸,她这算怎么回事呢? 却不知是该哭该笑了。 总是能赚银子,就是美! 梁霄吩咐了车夫启程,两个人奔着梁府而去。 离开“灵阁”,徐若瑾的心思也从酒铺转到了王家和袁家的身上。 这件事,她绝不妥协,绝不! 马车刚刚进了梁家的门儿,徐若瑾便看到忠叔正笑眯眯的等着他们。 这还是忠叔第一次对她这般和颜悦色,之前虽没有不恭敬,却也只是点头应付,从没笑的这般灿烂过。 “四奶奶,”忠叔虽佝偻着腰背,却仍抬头竖起了大拇指,“好,这件事做的好!” “也是他们欺人太甚,怨不得我。” 徐若瑾见忠叔都喜笑颜开,不由得借机问上两句婆婆的反应,“母亲那里可知道了?” “夫人已经知道了,是老奴去说的。”忠叔见徐若瑾眉头微皱,又见梁霄深沉起来,连连摆手道: “别担心,夫人不会怪罪四奶奶您的,好歹这也是为夫人出了闷气,那群人,哼,之前连夫人的面儿都沾不着,如今……世态炎凉,可将军府的人还没全死光呢,容不得他们胡乱放肆!” 情绪太急,忠叔说到最后不免咳嗽起来。 徐若瑾连忙让春草过去帮着拍拍,也知不能再多问,要随着梁霄先回“若霄轩”。 “四奶奶不能走,夫人说,您回来后马上去见她。” 忠叔的话让徐若瑾的一颗心起起伏伏,苦涩的道:“您还是痛痛快快给我吃颗定心丸吧,母亲到底会不会骂我?” “这个……” 忠叔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 徐若瑾五官皱成一团,“那您刚刚说的那般痛快?” 忠叔笑眯眯道:“老奴若是猜得那么准,早就为大将军算上几卦,不能听信谗言了,哪会只能当个管家?” “您先歇歇吧,我陪她过去。”梁霄揽过徐若瑾的肩膀,朝向“福雅苑”便走,根本不再给她留胡思乱想的时间。 只是两个人刚打算进门,方妈妈便把梁霄拦住了。 梁霄有些急色,方妈妈摇摇头,示意徐若瑾自己进去。 徐若瑾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长舒了一口气,便迈步进了门。 梁夫人正坐在位子上吃茶,虽是抿了一口,可徐若瑾感觉得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茶上。 “母亲。” 徐若瑾刚一开口,梁夫人看向她,扔过来一封信。 拿过信封,徐若瑾看到上面的几个字,心中不由一凉…… 第215章 不眠 “忠勇侯府”四个大字在信封之上赫然的映入徐若瑾的眼眸中。 她不明白婆婆为何会把信交给她,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梁夫人见徐若瑾默不作声,叹了口气,才道: “我也是刚收到的信儿,四月初一,侯府还是会来人的,所来之人还是我那位嫂子,忠勇侯夫人,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人?” 徐若瑾摇摇头,“媳妇儿愚笨,不知道。” “嫣儿的名字你总听说过吧?”梁夫人直直的看着她,“她是嫣儿的亲生母亲。” 徐若瑾的嘴唇微抖,她刚刚脑中恍然有过这个念头,却没想到成真了。 “母亲有什么要吩咐的,媳妇儿照做便是了。” 梁夫人特意把她叫进屋内,不让梁霄进来,显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四月初一,距离如今的日子也不远了,该收敛的事要在这个日子之前都办的妥当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夫人的眉中有一道深痕,显然忠勇侯府到来的消息,她并不高兴。 徐若瑾点点头,“媳妇儿明白了,会尽快处理王家和袁家的事,不会落了话柄,让外人耻笑。” “外人……” 梁夫人喃喃自语这两个字,随后看向她,“说起来今儿的事,你胆子够大的。” “因为我是梁家的媳妇儿。” 徐若瑾不等梁夫人再问,便把自己的打算都说了,“想必今儿的事出了,王家和袁家的夫人都会来找母亲,还望母亲能不理睬,只让她们冲着媳妇儿来便是,我会掐准时机,让她们彻底的收了那份腌臜心,即便仍有,也不敢再轻易的叨扰梁家。” “这一次若不是事涉到三姐姐,我也不会动这么狠的手,媳妇儿一个已嫁之人,名声差便差了,可三姐姐却不一样,所以我不能再忍。” “你想怎么让那些人敢怒而不敢再招惹你?”梁夫人不由刨根问底儿起来。 “卖牌匾。”徐若瑾露出微微一笑,“让她们自己给那块牌匾一个价,看她们到底觉得自家名字值多少银子。” 梁夫人眼神一僵,刚想斥,却又把话收了回来。 因为她无法驳斥这个法子到底是好是赖,更无法说出“规矩”这两个字来教训眼前自己看不上的媳妇儿。 “瞎胡闹的事要有个时间上的限度。” 梁夫人只提了时间,却没提徐若瑾要“卖牌匾”。 徐若瑾没想到婆婆会这般纵容,立即应下,“都请母亲放心。” “行了,我也累了,你先回吧。” 梁夫人就此把她撵走,徐若瑾的脚步略有犹豫。 走到一半儿,她转回身再问:“母亲,忠勇侯府的事,现在要与四爷说吗?” 梁夫人沉了片刻,“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徐若瑾迈出正堂的屋门,就看到梁霄站在那里等着她。 再见到方妈妈一脸无奈和苦笑,想必他此时也应该知道了忠勇侯夫人要来的消息。 “还在这里等着?春寒刺骨,还是快些回吧。” 徐若瑾的嘘寒问暖,并未让梁霄面容有变,低眸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笑都透出一股苦味儿来。 “没什么要与我说的?”梁霄问。 徐若瑾看向他,“你希望我与你说什么?” “那就走吧,春寒刺骨,你的脸已经红了。”梁霄重复了她刚刚所用之词,攥着她的小手转身便往“若霄轩”行去。 方妈妈看着两个人,无奈的摇摇头。 原本两位小主子已有未捅破的那丝情愫,忠勇侯府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是对二人的考验吗? 他已成家,侯夫人又何必要亲自来呢? 只怕会挑起一片血雨腥风,不容梁家彻底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方妈妈所想,徐若瑾自当是不知的。 她的心里很杂乱,而梁霄又拽着她走的很快,让她时不时要小跑两步才能跟得上。 终究有坚持不住的时候,徐若瑾猛的甩开他的手,“太累了,跟不上了,你不能慢点儿吗?” “那我背着你。”梁霄半蹲在地上,等着她趴上来。 徐若瑾想迈步过去,孰料脑中突然蹦出“嫣儿”的名字。 心口不一,她轻声道:“还是自己慢慢走吧。” 梁霄的身子一僵,站起了身,径自的走在前面。 而他一大步,徐若瑾要三步才能跟上,没一小会儿,他便已走的没了影儿,只留下徐若瑾一个人在后面。 “有什么可气的?我心里还不舒坦呢。” 徐若瑾咬着唇,心里那股气不知该向何处发泄。 原本想整治王家和袁家,孰料忠勇侯府却在这个时候要来,而看着信上的日子,七八天的功夫就会到,而她原本打算抻上半个月的日子,要缩短到六天以内。 婆婆在这件事上只是发了话,却没有对自己强行命令,并不是对自己有所改观,而是心思都已飘去了忠勇侯府。 而他呢? 嫣儿原本就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更是曾口头有了婚约。 他已知道侯夫人要来,心里恐怕也杂乱一片,但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她拒绝了他,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又不是他的附属品,为何要听他的? 当初说好,两个人的婚事便是交易……他又凭什么与自己耍脾气? 可为何心里这么难受呢?就让他背一下能如何?两个人之前都是这样的,为何“嫣儿”两个字会在脑子里蹦出来,然后就拒绝了他? 徐若瑾心里七上八下的胡乱想着,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若霄轩”中。 内间只留了一盏角灯还亮着,凝香站在内间门外,显然已伺候着梁霄睡下。 见到徐若瑾进了门,凝香立即请了礼,“四爷回来就进了屋,不用奴婢服侍。”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歇吧。” 徐若瑾长叹口气,便往屋中走去。 他已在床上躺下,纹丝不动的身躯,让徐若瑾无法分辨他是否已经睡着。 缓缓的把衣裳褪去,随后去了净房洗漱。 而他睡在外侧,自己又如何爬进里面睡呢? 倒不是她的身子太娇小,而是他太魁梧雄壮。 难道要去睡窗榻那里? 徐若瑾站在床边左看右看,不知该怎么办。 “你怎么还不上床?要我帮帮你么?” 身后的他突然开口说话,吓了徐若瑾一个激灵。 而下一刻,她便被拽了进去扔在一旁。 梁霄翻了个身,没如以往一般,把她拥入怀中。 徐若瑾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咬了下唇,也翻过身去,离他远远的。 这一晚,二人各怀心事; 这一晚,二人一夜无眠…… 第216章 继续 第二日天色刚亮,徐若瑾便睁开眼睛,自嘲自讽一句:“何必呢?” 转头看向床边,除了褶皱的床单之外,那个魁梧的身影已经不在。 这么早,去哪儿了? 徐若瑾心无睡意,坐起身缓了缓,听到外间已有丫鬟们的脚步声,才把春草喊了进来。 “瞧见四爷了么?”徐若瑾问。 春草的嘴朝门外一努,“四爷一早就在院子里呢,不让别人打扰,也不与人说话。” 徐若瑾眼眸微瞠,还生气呢?不至于吧? 洗了一把脸,顾不上吃早饭,她便披好了外衣到院子里去看他。 院子里丫鬟们都在瞧瞧的躲着围观,谁都不敢出声,见到徐若瑾出来,俱都让开,朝向中间的方向指了指。 徐若瑾顺着杨桃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到梁霄站在院中间,一手持剑,直直的指向前方,一动不动。 “这是撒什么癔症呢?” 徐若瑾也被吓了一跳! 他是不能再习武的,如今却天色刚亮就举一把剑在这里站着,脸上纹丝表情没有,好似木雕一般。 只是那眼神中所露出的凶光有些慑人。 丫鬟们都很害怕,谁都不敢过去,徐若瑾也有些担心,只能走过去问一问。 离他还有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他的目光仍未有动,徐若瑾皱眉道: “你这是干嘛呢?让母亲知道了,定会吓着的。” “去拿酒。” 梁霄嘴唇微动,声音格外沙哑,“最烈的酒。” 话毕,他的面颊滑下一滴汗,正被徐若瑾瞧见。 徐若瑾心底一紧,看向他的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铺满,虽然他的脸上没有纹丝表情,但无人能知他在隐忍多么难熬的苦痛。 不再有片刻耽搁,徐若瑾立即亲自回了屋内拿出酒。 精细的酒瓮正好盛有二两酒,递了过去,梁霄当即接过一饮而尽! 她猛咽了下喉咙,担忧的看着他,他却一抹嘴上的残余,痛痛快快的吼了一个字:“爽!” “呼!” 徐若瑾深呼一声,“你想吓死谁!” “你吓到了么?”梁霄侧身看着她,目光流转,其中的涵义复杂到徐若瑾猜度不懂。 “当然吓到了!” 她只想直观的表达自己的心情,不愿再去多想。 “准备早饭。”梁霄朝向丫鬟们吩咐着,丫鬟们当即四散去干活儿。 徐若瑾着实哭笑不得,见到他这副模样,恐怕也都吓破了胆。 原本就长的凶帅,这回只剩凶了。 跟随着梁霄一同用了早饭,徐若瑾便开始抓紧准备起酒铺的事来。 婆婆已经给过了时间的限定,那么她便要比之前的手段再狠一点儿,速战速决。 而她的新酒方子,也要再抓紧一点了! 梁霄看着她吃过饭便冲去书房写写画画,然后又把丫鬟们都给指使的四处乱蹦。 药、酒,配料摆满了一屋子,随后便闷头开始酿酒,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难道昨儿的事她就彻彻底底的忘了吗? 这个女人,到底长没长心啊! 徐若瑾这会儿正在按照新写出的酒方子,配料抓药。 因为之前所酿的酒曲已有储备,所以再调配出新的酒也有了一定的基础。 时间仓促,关键就在于配出的酒是否能好喝,是否能在中林县一鸣惊人,这才是她所追寻的结果。 银子是衡量她所酿的酒的价值标尺,她更在意自己的酒被多少人认可、被多少人承认。 名利双收,才是赢家,缺少了哪一个环节,她都不认为是成功。 一点一点的把药料配好,亲手打包后,又用笔在上面标上记号。 一包接一包,坐的累了,她便蹲在那里,蹲累了,便让春草拿来一个蒲团,直接坐了地上…… 梁霄实在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地上凉,好歹你也是梁家的四奶奶,注意一点儿。” 徐若瑾纳罕的眨眨眼,再一看刚刚坐的蒲团,才缓过神来,的确不拘小节了。 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徐若瑾又忙着去在最后一包药料上写好字,“马上就好了,弄好之后便去酒铺,时间太紧了,我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这件事一定要抓紧办妥才行。” 梁霄皱了眉,“就这么急?” “的确急。”徐若瑾看着他,“难道你不这样认为?”他到底知不知道忠勇侯府的事? 梁霄与她对视半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换了话题,“这一次的酒方子,够烈么?”他只喜欢烈酒入腹后炽热的暖。 徐若瑾点点头,“有一个是烈酒,其他几个方子还算温和,只是……你也不要总饮烈酒,伤身。” “我心中有数。”梁霄脸色虽未变,心里却比昨晚舒畅些。 而这个舒畅,却是因为她的“伤身”二字。 这也算在关心他吧? 徐若瑾见他要走,追问着:“你这是要去哪儿?” “吩咐下人备车,去‘灵阁’。” 梁霄说着话,便先离开了“若霄轩”,徐若瑾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喃喃道:“他也去?” 春草是自始至终的围观者,听见四奶奶这般说,她算是彻底找到这位主子欠缺之处了。 连她这个不懂男女情事的丫鬟都看出四爷是宠着她、护着她,所以才会主动备车陪她去“灵阁”,怎么这位四奶奶就没感觉呢? 还说出那样一句。 幸好没当着四爷的面说,否则四爷那一张黑沉的脸都快赶上黑无常了! 想要去劝几句,可春草一转身,就见四奶奶又去忙乎酒方子的事了。 连忙过去帮忙做事,春草也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这位主子此时恐怕没心思听自己絮絮叨叨,还是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再把这层窗户纸戳破更好。 梁霄很快便备好了马车,徐若瑾吩咐丫鬟们把物件搬上去。 一路上,徐若瑾的脑子里都在想怎么能催化王家和袁家这件事快些结束,挤眉弄眼,时不时还比比划划。 梁霄实在看不过去,一只手臂将她揽住,皱眉道:“至于这么费劲?” “你有办法么?”徐若瑾只觉自己想的头疼。 梁霄轻撇嘴角,“还是你之前用的法子,卖牌匾。” “嗯?”徐若瑾看他,“不是已经用过了?” “只要能起到恐吓威慑的作用,好法子不介意多用几次,比如这一次,你可以刻袁仰的名字挂上去。”梁霄突然觉得此事很有趣,“这件事,我来办。” 第217章 醉了 袁蕙翎昨日回到家,便找到袁仰,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袁仰气的够呛。 因为袁蕙翎根本没有说是要带王中科去闹徐若瑾的酒铺,而是说有事要与徐若瑾私谈,却又害怕梁霄,所以让他找姜必武一同出去吃饭,顺便请上梁霄。 自小便宠着这位妹妹,何况就是女人之间的事又能闹成什么样? 没多想,袁仰便答应了。 可没想到事情闹成如此荒唐,其中居然还有妹妹插手,他也无缘无故的成了帮凶。 袁仰提议立即把事情告诉给父亲,以免出现更大的差错,袁蕙翎实在害怕,不敢去,而袁仰坚决的态度,让她不得不答应下来。 只是虽然答应了,她还是没有去。 这一宿,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因为她真的害怕了。 “小姐,您快起来吧。”丫鬟匆匆的跑了进来,“姨夫人来了,与咱们夫人吵起来了,您快去啊!” 袁蕙翎猛然一惊,“吵、吵什么?” 不等丫鬟再回话,袁蕙翎已露出惊骇模样,把被子往自己的头上一蒙,“滚,都滚开,谁都不要再跟我说话,滚!” 王夫人此时正气势汹汹的与袁夫人争吵,“这件事你想抛开不管,那怎么行?我儿子的名字还在那个破酒铺子门口挂着呢,你别觉得这只是丢我们家的脸,你可是他的姨母,你的脸也丢尽了!” “他好端端的偏要跑到梁家酒铺门口去闹事,真以为梁家人都是好惹的了?这种事不要来找我,我管不了。” 袁夫人昨儿就被袁县令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时她早后悔管自己姐姐家的腌臜事,反而惹了一身腥。 “哼哼,这事儿你不管也得管!” 王夫人撒起了泼,往椅子上一坐,摆出请也请不走的架势。 “我凭什么不管也得管?我可不欠你的,你赖不着。” 袁夫人也不知昨儿老爷与徐主簿谈成了什么样,已摆明了死也不沾这事儿的心思。 “我赖不着?”王夫人脸上的厉色浓起来,声音也高了半调,“我儿子去梁家铺子闹事,可是你闺女撺掇的,这事儿她也跑不了!” “你胡说!”袁夫人当即否认,可她的心里却已被吓的颤抖,“蕙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不要信口栽赃。” “是不是的,你倒是去问她啊?”王夫人一脸疯狂,“这件事可轮不着她不承认,你只问问下人们,昨儿她是跟谁一同出去的,就事情大白了!” 袁夫人想要再驳,可她与王夫人是姐妹,也明白自己这位姐姐的脾气。 恐怕……恐怕这件事真有女儿的事。 “你还是快去找梁夫人把事情说清楚,她不肯见我,你好歹是县令夫人,她好歹能见一面,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再耽搁了,啊?” 袁夫人只觉脑子眩晕发胀,也知道这件事彻底的躲不开,“我去见她,我这就去见她!” 徐若瑾这会儿正在“灵阁”当中,忙着新方子的调兑。 梁霄则大张旗鼓的把王福和酒铺的伙计喊到门口,让他们叮叮当当的开始再刻另外一块牌匾。 围观的人更多起来。 因为昨儿的牌匾是刻的王家人的名字,今儿怎么又刻上牌匾了? 有好奇的人端着茶碗站了一旁看,更有好奇心极强的人,以买酒的名义与王福搭话,躲开梁霄悄悄的问: “今儿怎么还刻啊?这是要挂哪儿啊?” 王福面相憨厚,看谁都是一副笑脸儿,“爷嫌昨儿刻的字太仓促了,字体不够锋利,所以让我们今儿请了一位更好的师傅来,正在选木料等着人来呢。” “原来如此,梁四爷还真抬举王家人啊,还想给刻的更好,就那名字,啧啧……” 细心的人忍不住跑来问:“可怎么选了两块牌子?这料子够好了啊,酸枝木的啊!” 王福憨憨一笑,“肯定有用啊,不过不能说。” “唉,你看你这人,都是老主顾了,说一句怕什么的?” “就是,我们巴不得看王家人吃点儿瘪呢,说说,快点儿,让我们先乐呵乐呵!” 王福抿了抿嘴,又是憨憨一笑,“真不能说,不过能告诉你们,四爷这次真的发火了。” “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不过王家与袁家可是亲戚啊,没见县老爷出来说合说合?” “这事儿县老爷还不赶紧躲了?又不是什么好事。” 王福抿嘴一摇头,悄声道: “县老爷?恐怕这次躲不了了……唉,师傅来了,快请快请!” 王福请了师傅便往酒铺里请,听到他刚刚话的人则惊的合不上嘴。 县老爷都躲不了? 难不成还有袁家的事? 再看那一块牌匾,不会……不会要把袁家人也刻上吧?那梁四爷的脾气可真是够大了,这事儿热闹了啊! 有人猜度,便有人交流; 有人交流,这股风言风语便立即传开。 传到最后,已经变成梁霄要把袁家人的名字也刻上与狗不得入内了,而这股话传到了袁县令的耳朵里时,他却正在与徐耀辉谈如何把这件事消下去。 王家终归是亲戚,他这张脸也着实的丢人啊。 “大人,大人不好了!”捕头也不顾什么请见求见的,直接便冲了屋子里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房子着火了还是被大水淹了?滚!” 袁县令这会儿没什么好心情,他昨儿就没与徐耀辉谈妥,今儿一早上便又把他喊来谈对策。 可谁知徐耀辉两手一摊,完全没辙,他知道徐耀辉这是不想掺和进来,正闷气的无可奈何。 “大人不好了,现在外面都在说,梁霄这次火了,准备连、连您家人的名字都刻上去,如今‘灵阁’门口,师傅正在刻字呢,还是高价请的最好的师傅!” “什、什么?”袁县令的眼睛险些瞪出来,他当即看向徐耀辉,“你!你必须去见你的女儿,你要不去,我就跟你拼了!” 徐耀辉一脸无辜,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徐若瑾在“灵阁”中得知父亲找到这里,也客客气气的把人请了进来。 不等徐耀辉开口,徐若瑾率先把话堵死,“这事儿四爷说了,都由他来办,父亲与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处,要不然,您去找他说?” 徐耀辉抽了抽鼻子,静了半晌,长叹一口气,“听说女儿酿了新酒,为父是来尝一尝的,嗯,还是醉了好,醉吧,让我醉的痛快点儿!” 第218章 变了 徐耀辉在“灵阁”中品味徐若瑾的酒时,袁县令也冲回了家中。 只是他想找的袁夫人已经出门去了梁府,急迫之下,便把袁仰喊了回来。 “怎么回事?王家人的事,怎么会与咱们扯上?到底有什么是没告诉我的?快说!” 袁仰初次见到父亲发了这么大的火,便只能实话实说了,“……是妹妹出的主意。” “混账!” 袁县令气的一蹦三尺高,“我打死这个祸害,我亲手打死她!” “父亲,要打就打我!” 袁仰扑了袁蕙翎身上护住了妹妹,袁县令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关起门来,棍子都打折三根。 袁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即便把头磕出了血,也根本拦不住袁县令的怒气。 袁蕙翎吓的魂儿都丢了,这一次,父亲是真的发火了! 袁夫人此时不知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在梁家正堂中等着梁夫人。 她已经来了一刻钟的功夫,梁夫人就晾了她一刻钟。 若是寻常,她早就起身离开了,可今天却只能忍气吞声的坐在这里乖乖的等,这种滋味儿实在难受。 可……可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心中正在腹诽,袁夫人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 只是脚步声的节奏很慢,显然来人并不急促,不应是下人…… 起身站着迎候,袁夫人挤出笑脸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梁夫人一露面,她便立即笑开花似的迎上去: “可把你给盼出来了,这算是明白什么叫度日如年的滋味儿了,就这么一刻钟的功夫,感觉像过了一个月似的,可真是急死人了!” “有什么大事,让县令夫人都这么急。”梁夫人明知故问,说话的语调也格外慢,好似真是休歇刚起身,让袁夫人一点儿怨怼都不敢露。 “还不是几个小家伙儿惹出来的事?” 袁夫人偷瞧了梁夫人一眼,顿下才道: “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几个小孩子,跟他们计较什么?还是放过一马,终归与我家也是沾了亲,我就豁出去这张脸不嫌臊的慌,为王家的外甥,向您求个情。” “计较?”梁夫人故作惊诧,“他与芳茹的婚事是绝不可能的,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婚事?” 袁夫人恍然缓过神来,“您就别打马虎眼了,哪里是婚事,是他去闹了你儿媳妇儿开的酒铺子。” “我怎么没听说?” 梁夫人面色平淡的看着她,即便对方明白她是故意装无知,却也挑不出错,也不敢挑错。 “哎哟,我的好姐姐,您怎么什么都不问呢?” “我一个做不了孩子主的老婆子,还管那么多?问我是白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梁夫人阴阳怪气,“梁家现在已经破落的不得了了,连徐若瑾这样的破落出身的媳妇儿都能娶进门,芳茹这等庶女出身的闺女都嫁不出去,我还哪有脸去问那么多事,自己能咽两口气的赖活着,就不错了。” 袁夫人的脸色一僵,彻底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徐若瑾也好,梁芳茹也罢,这两句话正是王夫人那一日与她争吵时所说,却没想到梁夫人仍旧记得这么清楚。 “知道您是记恨上了,我那个姐姐是该骂,可、可这事儿能不能……” “不能。” 梁夫人端了茶杯,“那酒铺子是媳妇儿的私产,是拿嫁妆银子开的,连梁霄都是闲着去帮忙而已,我做婆婆的便管不着,恩恩怨怨的,还是让小辈们去算计吧,你跟着掺和什么?难道这里还有你们袁家的事?” 袁夫人只觉脸上赤热,烧的滚烫。 可她又不能当即承认自己心虚。 被梁夫人端茶撵走,袁夫人被臊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 可刚一出门,便见袁家的小厮在这里焦急的等。 “您快回去,老爷、老爷快把少爷和小姐打死了!” 袁夫人一听,眼前一黑,当即就晕了过去…… 梁夫人听到忠叔的回禀,脸上忍不住冷笑,“真觉得我是菩萨心肠了,若不是侯夫人要来,我巴不得让他们多恶心几天!” “昨儿四奶奶听了您的吩咐,所以今儿才又加了一把火,只是这一次彻底与袁家结了怨,不知对以后的日子是否有影响。” 方妈妈的担忧也有她的道理。 梁夫人顿了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好歹把这群人吓上一阵子不敢再轻举妄动,否则,侯夫人来,再闹出什么荒唐事,我就一脑袋撞了柱子上去。” “行行行,您就安安稳稳的做好迎侯夫人的准备,空闲之余看四奶奶演一出好戏吧,您也算出了气不是?” 方妈妈的哄劝,让梁夫人摇摇头,“之前盼着她们来,如今……却是怕她们来了。” 徐若瑾此时已把父亲灌醉,其实也说不上是她灌,而是徐耀辉自己乐意醉。 徐子麟颠颠的过来把父亲扶回徐府,看到梁霄让人把新刻的牌匾挂在“灵阁”右侧,那“王中科与狗不得入内”乃正正经经的楷书雕刻,笔锋精美,字迹隽秀,雕刻师傅的手艺卓绝。 只是,这字刻越漂亮,字的含义越是讽刺。 徐子麟抽搐了几下嘴角,忍不住道:“狠,妹夫这一招真是狠。” “这是若瑾的意思,我不过是监工。”梁霄指着雕刻师傅准备刻下一块牌匾,“今儿即便挂不上去,也请师傅把字的轮廓先划好,若是肯熬夜来干,赏五十两银子外加一坛好酒!” 雕刻师傅嘿嘿一笑,“莫说五十两银子,单是这一坛子酒,老头子我也干了!” 梁霄点了头,直接让王福把酒拿出来。 师傅美滋滋的边喝便磨刀,那副模样爽极了。 只是徐子麟惊呆的刚缓回神来。 这主意是、是若瑾出的? 他一直以为是梁霄才有这等胆子,却没想到是自己那位妹妹! 徐若瑾正从酒铺里走出来,看到徐子麟望向自己的目光这般复杂,她即便不愿与其交流,也过去嘱咐一下:“回去给父亲熬一碗梅子汤,另外再拿两坛酒回去,还有一瓮是给子墨的。” “子墨身体好些了吗?” 徐子麟很尴尬,“好的差不多了,你有空回去看看他。” “让他能走了,就来找我吧。”徐若瑾说罢,便又转身回了屋。 徐子麟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他豁然觉得这是另外一个人,可现在才意识到她变了,是不是晚了? 徐若瑾这会儿已把酿新酒方子的事布置完毕,全心全意在想那两块牌匾卖多少银子合适。 “万两不多,十几万两也不少,若不是婆婆在时间上着急,哪怕是百万两,我也开得了口,只是……要完了银子,要不要再赶尽杀绝一下?单单是千总大人的六品俸禄,可是没这么多钱的……” 第219章 要钱 徐若瑾在算计着王家的银子,而此时此刻,王千总正在家里拎着马鞭,对着王中科一顿抽打。 王千总是武将出身,而王中科是个身单力薄、手无缚力的秧子货。 几鞭子下去,裹着的锦衣棉袄被抽的飞絮乱溅不说,王中科身上的鞭痕已鲜血淋淋。 而这一次,王千总是真的发了火,噼里啪啦一通猛打、猛踹、猛踢,王中科倒在地上,已经动都动不得。 “寻常你在外惹祸也就罢了,这一次,王家几代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宁肯老死之前养活你这个秧子货,也要打折你的腿,让你再也出不去王家的门!” “爹啊,啊!” 王中科只觉双腿猛疼,脑部剧痛,一转眼就昏了过去。 王夫人在外哭嚎,王千总打开门,她便扑上去抱着王中科开始哭,“都是梁家人太狠毒,老爷却把儿子打成这样,您连我一块打死算了,我的儿子……” “啪!” 王千总一鞭子抽上去,王夫人痛嚎一声,惊恐的望向他。 从未见过自家老爷发这么大的火,王夫人已忘记了身上疼,彻彻底底的害怕起来。 “别以为我不敢真的打你,这件事若不能妥善的办好,我就休了你,中科之所以是今日这副霉性,全都是你娇惯出来的,你就搂着他一起等死算了!” 王千总叫来了管家,“递帖子,我要见姜家的三爷,只要三爷肯出面把梁家的事情了了,让我磕头下跪还是自剁一指,我王恒山都认栽!” 徐若瑾没想到,王家和袁家人都会找到姜家人出面来谈合这件事。 而且也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才过了一天而已,姜必武便直接找到了“灵阁”,虽然他是被派来探口风和价码的,但说起王恒山和袁县令时,幸灾乐祸的捧腹笑倒。 “你们是没看到,王千总见到袁县令时,那一副吃人的模样,袁县令刚说一句话,便被王千总扔下‘再不往来’四个字!” “那可是在我们家,还有我三叔父在看着,袁县令的脸色变的黑蓝红紫,已经说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该!” “活该!” 姜必武看向徐若瑾,“四嫂子,说说吧,你打算让他们如何赔礼道歉?三叔父接了这个事,终归这牌匾不能挂一辈子啊,得过且过,还是要点儿实在的好。” 说罢,他又看向梁霄,“你说呢?” 梁霄的脸上没什么反应,似乎他早已算计到,王恒山和袁县令会找姜家人出面。 为姜必武倒上一杯酒,他却不接这个话题,“新酿的,尝尝。” 姜必武“嘶”了一声,可也知道不能去逼迫梁霄马上给出答案。 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姜必武的眼睛瞪了硕大,“嗯!够劲儿!” “这还不到日子,是提前开启了。” 徐若瑾埋怨的看了梁霄一眼,“等酿好之后,再送去请姜老太爷尝尝。” “好好好,这个一定来取,我亲自来。” 姜必武说完,又转回刚刚的话题,“刚刚的事,嫂子给个答复吧?我也是传话的,不过……您若是想法多,我也可以帮着参谋参谋。” “那我可说了?”徐若瑾看了一下梁霄。 梁霄点点头,姜必武急迫道:“说吧,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徐若瑾道:“我要钱。” “噗!” 姜必武一口酒喷出来,眼睛瞪了硕大的看着她,“要、要什么?” “当然是钱,要银子!” 徐若瑾伸手朝着门口指了指,“我也不妨实话说了,这牌子我是不可能挂上一辈子的,因为挂上十天半个月,这牌匾也就没效用了,三五天,围观的人会多,七八天,进门买酒、走过路过的人会看着咧嘴笑一笑,可放久了,就好似这墙上的石窟窿,没人会去注意了。” “所以,我以半个月为限,分文不要,十五天的日子,每天一万两银子,不想花银子,那就等上半个月,我自己就摘了,想要我明儿就摘,十五万两拿来,我立刻把牌匾砸了,晚摘一天,就省一万两银子,这个价码就由着王家自己算计吧。” 徐若瑾说完,看着姜必武仍呆呆的看自己,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 姜必武把手中的酒盅放下,目光复杂道:“这主意,真是你出的?”他又看了看梁霄。 “反正不是我。”梁霄淡语,又咗了一口酒。 徐若瑾耸耸肩,“名声地位我都没有,所以我只认钱,反正开酒铺子是为了赚钱的,何况王中科那一日耽搁了‘灵阁’的生意,我还没算那笔帐呢,这已经是看在王千总的面子上,没有赶尽杀绝了。” “好,这话我会传到的。”姜必武幻想着王恒山听到这个话会是什么表情,可转而想到,她没有提袁家。 “袁县令那里,怎么回?” 这个事不得不多斟酌,因为徐耀辉好歹是县主簿,袁县令是上级。 “袁家我一文银子都不要,我只要他答应我一个条件。” 徐若瑾伸出手指,姜必武示意她继续说。 “我要袁蕙翎离开中林县,更不许去京城,连袁仰也要如此,他若答应,那刻好的牌匾,我便亲自烧了,若不答应,”徐若瑾啧啧几下,“我父亲已准备调职,我也没什么怕的。” 姜必武斟酌下,“我会把话传到。” 梁霄在一旁闲庭悠哉的翘着腿,“不不不,人要离开,银子我也要,我都要!” 王恒山听到了传话,当即卖房子卖地卖金银首饰,准备好银子,连夜送去姜家,请求转交给梁霄,一句废话都未多言,俨然认栽的模样。 而袁县令听到姜三爷说出梁霄的要求,足足沉默了一宿。 翌日清晨,他便让家人准备银子,更是吩咐家人开始准备喜事。 “之前武陵县的常县丞曾来提亲,他儿子我也见过,我现在答应了,去一封信,再把蕙翎的生辰八字拿去,早些把亲事办了吧!” 袁夫人听得这个消息,泣不成声,却也只能忍着答应下来。 袁蕙翎听得她即将要出嫁的人家,举了半晌的剪子,都没真的下手戳破自己这张脸。 “徐若瑾,你个鬼,你就是最可怕的鬼!” 第220章 告终 徐若瑾收了银子,也立即兑现承诺,吩咐王福和小伙计把牌匾摘下来,换上一副木雕的对子,把这件事彻底的画上句号。 只是她想把此事告终,没看够热闹的百姓却不乐意了。 好歹也得漏个口风,梁四奶奶为何突然摘了牌匾吧?怎么姜家人来了一趟,第二天就摘了牌匾呢? 没有传言,于是便有人客串捕头开始细细推理盘查。 最终确定是姜家人做了调和,所以才会有摘匾一事。 于是目光齐聚姜家,各种打探,姜家的主子们自当不会说什么,下人们得了好处,便漏一下口风。 “梁四奶奶是认钱的。” 这话一出,反应快的立即明白了,王家和袁家是掏了银子把牌匾买了! 只是到底是多少数额,没有人会说,却成了一个谜。 袁县令把袁仰送出中林县,袁蕙翎已是待嫁,而“灵阁”接二连三的推出新酿的酒,人们的注意力也逐渐的从“牌匾”一事转移过去。 三四天的功夫,便没有人再追着问此八卦。 好似一阵疾风,把那片盘旋的阴霾彻底吹散,露出晴朗的蓝。 只是徐若瑾一直都没能闲下来。 早上给梁夫人请了安,她便出门到“灵阁”,精心看一遍她新酿的酒,听禾苗和王福回了酒铺子的状况,她便再匆匆的赶回家,用过午饭后,便与梁芳茹一起随着方妈妈学礼数。 忠勇侯夫人还有两天便到,梁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喜与不喜,重新布置梁府的陈设,让方妈妈为孩子们恶补侯府的规矩。 只想着让徐若瑾不要太过露怯,丢脸太重,但徐若瑾这一次也是杀下心来要学得精致,几天的功夫,倒真学出了模样来。 梁夫人便不再过多的挑剔,只求侯夫人快些来,也快些走。 否则她的心快被揪的犯了病。 现在是真的后悔,不该盼着她们来。 而且梁夫人最担心的一件事,乃是嫣儿。 侯夫人已经知道梁霄成了亲,应该不会带着嫣儿来吧? 再想到当初梁霄主动去了信向侯府提退亲,梁夫人的心里便矮了一分。 徐若瑾正与方妈妈在挑选着新置办的衣裳,一连六套正装、便装和所用的帕子、杯碟,若是在得了王家和袁家的银子之前,徐若瑾一定会痛骂自己是个败家媳妇儿。 可如今她便喜滋滋的开始接连试穿,就是两个词:有钱,任性! 梁芳茹也在试着自己的衣裳,见徐若瑾笑眯眯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两句,“真是看出四弟妹心情好了,小脸不穿这些俊美的服饰都俏媚动人,稍后四弟还不被你迷晕了?” 徐若瑾脸红一下,撇嘴道: “姐姐还说呢,他这几天都没了影子,即便是晕,也是醉晕的,轮不上我迷他。” “四弟在干嘛?”梁芳茹才意识到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 徐若瑾摇摇头,“真的不知道。”自王家和袁家的事情了了,他便每日早出晚归,偶尔晚间也不会回来。 神神秘秘的,徐若瑾也明白不能多问。 梁芳茹顿了下,把徐若瑾拽到身边,认真的说起来,“其实这事儿轮不着我来说,只是觉得有些事你还是预先有个准备为好。” “有什么话,三姐姐尽管说。”徐若瑾答的很痛快。 “母亲这几日的心绪越发的焦躁,这倒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侯夫人要来了,你也已知道,四弟曾经与嫣儿有过婚约,所以这一次侯夫人来,恐怕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母亲一来心中有愧,二来,侯夫人是长嫂,说出的话,母亲也只能听着。” “侯夫人是个挑剔的性子,所以四弟妹,能忍则忍,这件事踏踏实实的过去,母亲会记你的好的,啊?” 梁芳茹的劝慰让徐若瑾“扑哧”一笑,再看梁芳茹那副紧张的神色,倒是反过来安慰她,“这事儿我早心知肚明了,母亲这几日让方妈妈教我们规矩,连你都没落下,显然那位侯夫人不好伺候。” “三姐姐说的我都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忍。” “要是,要是嫣儿也来了呢?”梁芳茹说出心底担忧。 徐若瑾顿了下,“那就当妹妹看。” 徐若瑾的话,让梁芳茹微微放心,可徐若瑾接下来的话,又让梁芳茹的心提了起来: “我倒不怕侯夫人和嫣儿到来的挑剔,我只怕她们的到来,会让母亲伤心……” “母亲伤心?” 梁芳茹紧张起来,徐若瑾很认真的点头,“人情的薄暖,母亲体会的还不够,侯夫人和嫣儿姑娘不来,她还会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时而幻想的有滋有味儿,可侯夫人和嫣儿姑娘真的来了,美梦破碎,只求母亲不要深陷进去,拔不出来。” 梁芳茹听了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劳累了一天,徐若瑾晚间用过饭,洗漱后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 脑中想到梁芳茹与自己说起的侯夫人,她又突然想到了梁霄。 他鬼鬼祟祟了这么多天,不会与侯府有关吧? 除此之外,他还能去干嘛? 正琢磨着,门外有丫鬟们请安的声音。 梁霄褪去外衣走进屋来,正与徐若瑾望去的目光对上。 “后日侯夫人便要到了,你若还早出晚归的,母亲会不高兴的。” “已经到城外了。” 梁霄的回答让徐若瑾一惊,“那明日便会来?” “不,要休整一日,后日一早才来。” 梁霄褪了精光,走到净房用冷水桶从头淋到了脚,又湿漉漉的走回来。 抖去身上的水珠,便这样赤裸裸的站在她的面前。 已是夫妻几个月,徐若瑾虽习惯了他偶尔赤着身子在面前走来走去,却没遇上过他一丝不挂的站在这里盯着自己。 “快进去,凉着。” 徐若瑾说着,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她脸红了。 不过想到他已知晓侯夫人到来,那是私自去见嫣儿姑娘了? 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这股滋味儿不好受。 梁霄撂起了被子钻了进来,徐若瑾朝前挪了挪,远离他。 翻过身,梁霄没有似以往那般,再把她搂入怀中,安然入睡。 徐若瑾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儿,转过身贴在他的背上。 他的背很凉。 凉到她浑身发冷。 她不知是被冰冷寒到,还是心绪急迫,声音颤抖的问他,“她也来了吗?” 第221章 死了 “你很在意吗?” 梁霄没有转过身来,只觉得被她这般贴着,更舒服。 徐若瑾的小手放在他背后的伤疤上,“其实,不在意的。” 他没有说话。 她又轻轻的道:“但,也是有一点在意的。” “为什么?”他的语气很温柔。 “也没什么可在意的,算了,不在意了。”徐若瑾贴在他魁梧的背上闭上眼睛,几声呼吸,便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只是梁霄却被她两句话挑逗的无法入眠。 谁知这个始作俑者睡的这么快? 他真不知这个女人的心大到什么程度,还是她……真的不在意自己。 可自己在意嫣儿吗? 梁霄找寻不到答案,只觉得搂抱着自己的那一双小手比前几日粗糙了些。 这些天她在酒铺里搬来弄去,也的确是累了。 翻过身,把她抱在怀中,睡去。 徐若瑾第二天一早,就被梁夫人找了过去。 今儿是不会再与方妈妈学什么礼仪规矩,因为梁夫人也知道,侯夫人已经到了中林县的城门外,明日一早便会进城拜访,并在梁家住下。 “你今儿什么都别做了,就在我身边呆着,家里人相处还是需要培养才能更默契,我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你都要明白是什么意思,以免说错话、办错事时,引人笑话。” 梁夫人看着徐若瑾,打量下才道: “如若问起你张家的事,你怎么回答?” 徐若瑾笑道:“媳妇儿从不知张家的事,不知如何回答。” 梁夫人再问:“你曾几次与张家人相见,又怎会不知道?刻意的隐瞒是不诚实,这不是梁家的家风。” 徐若瑾又答:“梁家的家风是个‘忠’字,我专心做梁家的媳妇儿,何必去思忖外人过的好赖。” “就这么回吧,想必我那位长嫂是必定会问的。”梁夫人猜度侯夫人会问的问题,提前就让徐若瑾想好答案,以免到底慌张露怯,反而失了分寸。 “母亲,媳妇儿说句不中听的,恐怕您是多虑了。。”徐若瑾自嘲的笑笑,“几句话就会把我打发走,侯夫人不会理睬我的。” 梁夫人直直的看向她,“你倒是想的通透。” “我还是知道自己的分量。”徐若瑾说罢,白芷正从外送来了沏茶的水。 徐若瑾悠悠漫步过去,双手抬起那一柄茶壶,为梁夫人的茶杯里叙上热水。 九龙轻摇,水流缓缓而落,将沉底的叶片冲起,漩涡一般的游舞两圈,又静静的沉下。 水没有洒落半滴,半扣上盖碗的角度也正合适。 梁夫人看了看她的手,“晚上还好养一养,别再做糙杂的活了。” “是。” 徐若瑾轻声的答应下来,梁夫人不再有什么吩咐,她便坐在外面静静的看书。 用过午饭,梁夫人去了内间小寐片刻,徐若瑾便打算在外间的榻上躺一小会儿。 只是没等她歇着,便见春草在外与门房的小厮说着话,随后匆匆的进来。 “怎么了?”徐若瑾走到门外,以免打扰到梁夫人。 春草凑到她的耳边,“是家里的三少爷来了,想要见您。” 子墨来了? 徐若瑾虽然一直都想着他,但今儿真不是个恰当的时候。 “他人呢?” “忠叔在二门那里陪着他,只让过来问问您,今儿到底见不见。” “我过去看看吧。”徐若瑾直接让婆子抬来轿辇上去,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犹豫起来。 这么多天,娘家都没什么动静儿,今儿却是子墨过来探望自己,不会是父亲和大哥又有什么念头吧? 侯夫人来探望婆婆的消息,全县城的人都已知晓。 最好不要在这时候耍什么花花手腕,否则自己真的会被婆婆恨一辈子。 徐若瑾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徐子墨与忠叔在二门处聊天。 忠叔是梁家的管家,亲自陪着他,已算是给了很大的颜面了。 看到徐若瑾从远处而来,徐子墨涌起兴奋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笑的眼睛只剩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二姐!” “身体好些了吗?” 徐若瑾下了轿辇便把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 伤痕不太看得出来,只是徐子墨还拄了一副拐,他的脚骨有伤,最少要养上百日。 今儿也是第一次出徐家的门,便是来见徐若瑾。 “我这不是都能出家门了么。”徐子墨嘿嘿一笑,笑的很顽皮。 “倒是瘦了。”徐若瑾拍拍他的身子,徐子墨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摔了。 徐若瑾连忙去扶,徐子墨羞涩的挠挠头,“大夫说,还得些日子才能扔了这副拐。” “好好养伤,不许调皮,这是一辈子的事。” 徐若瑾的训导,让徐子墨连连点头,“是,弟弟都听你的。” “老奴还是第一次看到四奶奶这般会心的笑呢,真是姐弟情深。”忠叔在旁插了话,并非嘲讽,而是真心夸赞。 自从徐若瑾把王家和袁家整治了一番,她在梁家的地位也由此提高,连下人们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以往那么冷漠了。 “麻烦忠叔了,一直在这里陪着。” 徐若瑾见到子墨,顾不得再犹豫,只想把他带回去好好聊聊,“忠叔先去忙吧,明儿是重事,我这里自己忙乎就行了。” “那四奶奶先聊着,老奴告辞。”忠叔佝偻着背,转身离去。 徐若瑾要带徐子墨回“若霄轩”,徐子墨却不肯去,“二姐,我知道你明儿就会很忙,今天来,也是觉得有个事应该告诉你,不然我搁了心里不舒服,也觉得是个事。” “你没告诉家里人,你是来见我的?”徐若瑾很是惊讶,她以为是徐子麟前几日带了话回去,徐子墨才会找过来。 徐子墨摇摇头,“父亲和大哥都不知道。” 徐若瑾正色起来,能让徐子墨这么心粗的孩子都觉重要的,恐怕也不是小事,“那你有什么事是急着告诉我的?” “昨晚上父亲和大哥在廊亭里,我从园子路过,便听到他们私谈的话,过些日子便要离开中林县了。” 徐子墨看着徐若瑾,“而且还提了一个名字,张仲恒。” “怎么又提到他?”徐若瑾眉头蹙紧,心里豁然犯了恶心。 “他死了。” 徐子墨的嘴唇一抖,“是被人杀死的,就是这几天的事。” 徐若瑾猛的咬了舌头! 他被人杀死了? 第222章 隐瞒 张仲恒死了,而且还是惨死。 父亲和大哥私谈的话语中,还提到了“严家”二字。 因为离的太远和害怕,徐子墨并没有把详细的内容听清,说父亲和大哥决定要提早离开中林县,去邻县等候任职,还有一件事便是他反反复复要求的: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二姐。 把徐子墨送走,徐若瑾的脑子里都是这几件事在反复的回旋。 严家,怎么又是严家?严家与张仲恒的死又会有什么关系? 提到严家应该是与父亲调职有关,可父亲又为何要提早离开这里? 这其中的繁杂关系,让她一时捋不清晰,就这样呆呆傻傻的望着窗棂角上一块微破的油纸,在微风中摇来摇去。 春草见时辰已晚,不忍的过来催促了下,“四奶奶,时候不早了,再晚的话,夫人会派人来催的。” 徐若瑾轻应了一声,伸手把那一片油纸扯下,反倒是把窗棂纸撕破个洞。 杨桃和凝香惊呼,连忙过去拿物件,准备将这漏洞补起来。 她的脑子突然蹦出个念头,张仲恒的死就像是这一块破油纸,无人在意,只是牵扯出来的破洞,亦或许会让许多人心急慌乱,子墨一定还有事情没与自己说。 她便安心的等,因为没有人能够把这件事彻底的掩埋。 整理好衣襟准备去“福雅苑”,徐若瑾刚要出门,便看到了梁霄。 “正要去母亲那里,你去吗?”她的语气虽和煦,可眼眸中透出的心不在焉和疑虑,却被他看在眼里。 她是在意嫣儿会否到来吗? 梁霄心头疑惑,走过去牵起她的小手,“走,我们一起去。” 徐若瑾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开,却被他紧紧的握着,抬起头,正看到他的眉头微皱,似是在询问她是否出了什么事。 “走吧,母亲恐怕等急了。”她没有再犹豫,随着他一同离开。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徐若瑾在努力把徐子墨的话暂时抛开,因为那些事不是她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寻到答案的,而梁霄也没有好情绪,心中也藏着事。 到了“福雅苑”,梁夫人午寐也起了身,瞧着徐若瑾进门,脸色格外不喜。 “明儿你们的舅母便要到了,如今家里已接了几十张拜帖,都被我回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不要在这等时候,还有乱七八糟的人找上门来,成何体统?!”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你也要与亲家说一声,亲家老爷是聪明有分寸的。” 徐若瑾知道婆婆说的是徐子墨来找自己,她也无心斗嘴,只应下道: “是弟弟事急才会找过来,以后不会了。” “能有什么急事?倒是说说看。”梁夫人以为徐若瑾是在找借口,却不愿就此罢了。 徐若瑾的嘴唇一抖,看了梁霄一眼,斟酌后道: “是父亲打算提早带着家人到邻县等候任职,弟弟……不想走。” 梁夫人冷笑,“难道亲家老爷明儿就走吗?” “不是。”徐若瑾答。 “那为何偏偏今日找上来?”梁夫人觉得这等敷衍实在可笑,有心再训几句。 忠叔此时正进了门,看向三位主子脸色不虞,只能硬着头皮道: “侯夫人所居的院邸已经布置好了,只是……舅小姐的院子还要不要布置?始终没得了消息,是否跟随侯夫人一同来了。” 梁夫人看了徐若瑾一眼,“先布置好……” “不用了。”梁霄直接否了,“她在京都待嫁,只专心布置舅母所居之处就好。” 梁夫人震惊无比,豁然的看向梁霄道:“你、你见过他们了?” 梁霄看向身旁的徐若瑾,轻声回了一个字:“是。” 徐若瑾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为何提到这个“嫣儿”,偏偏都要偷着看自己? 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她已经是梁霄的妻,已经是梁家明媒正娶的四奶奶,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而他,更是特意的去问过她是否来到。 还酸涩的说出她在待嫁…… 那旁日里与自己的亲昵又算作什么?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亦或许说她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她容不得他仍如此关注其他的女人。 自己一心待他,而他却思念着其他的人。 徐子墨带来的困扰、婆婆带来的焦躁、梁霄带来的心酸,三样合一,让徐若瑾的心彻底的冷了。 她与他不是交易么? 那是她和他谈妥婚事的初衷! 可为何如今再提“交易”二字,她的心会这么的难受? 梁夫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她二人早些回去休歇,明日一早便要起身迎侯夫人一行的到来。 徐若瑾临走时,梁夫人还想再叮嘱几句。 梁芳茹一直在旁边没有多话,可她一直都在关注着徐若瑾。 看到四弟妹那般的魂不守舍,她初次拦下母亲的训斥,朝着梁夫人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离去,梁夫人狠狠的白了梁芳茹一眼,冷哼道:“你倒开始护着她了。” 梁芳茹只认了,没有宽慰劝慰,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梁夫人心头的一股气消下去,口中喃喃道:“待嫁,嫣儿准备嫁了……我只等着嫂子埋怨就是了,也好,更好。”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便回了内间,把自己关起来。 梁霄推门进来,看到她正举着一瓮酒在狂喝。 “你疯了?” 梁霄把酒抢过,徐若瑾抹抹嘴,她不过是想寻找一个发泄的方式,可他却连这个都要管? “你凭什么管我?” 她的酒气上头,不想再有千分重的顾忌,只想彻底把心头阴郁全部发泄出来。 “你可以去找你的嫣儿妹妹,你也可以整天神出鬼没,不知所踪,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又凭什么来管我?我和你的婚姻,只是交易,是当初谈好的交易,我不是你买来梁家的奴婢,不是!” “你不是说给我自由吗?我连喝一瓮酒都被你说成疯子,梁霄,你觉得你是谁?你要守诺,你管不着我!” 梁霄把内间的门关上,转回身扶住她的肩膀,虽怒,却隐隐有一丝喜,“你吃醋了么?” 徐若瑾冷笑几声,“不,我不介意她的存在,也不介意你一直心里都有她的存在,可我在意你的隐瞒和欺瞒,特别是对我!张仲恒死了,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梁霄的脸色骤冷,握着她肩膀的手,绷的很紧,很紧…… 第223章 表白 梁霄的灰眸好似深渊中的寒冰,让徐若瑾不禁涌起恐惧的念头。 尽管只是一瞬,却让她失了神。 梁霄一直盯着她,“他死与不死,你很在意么?” “我在意的不是他的死活,我在意你瞒着我!”徐若瑾挣脱开他捏疼自己的双手,“既然是交易,那就要公平,公平!” “交易,你真当咱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梁霄一步一步的走近她,逼得她步步退后。 待她无路可退,徐若瑾仰起头,冷漠的看着他,“对,就是交易!” 梁霄嘴角青筋暴露,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他的眼中赤热如血,有一肚子的话闷在其中,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若瑾紧紧的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她的眼泪蕴含在眼眶中,强行不让它掉落下来。 尽管她说的很是肯定,可她的心中却不愿那么去承认两个人的关系。 可不愿承认又能如何? 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何必自作多情? 口中的血腥气,让她抿了抿嘴,别过头去。 她很想就这般醉过去,最好明日醒来,可以忘记一切想忘记的。 她刚迈出一步,梁霄猛的把她拽到怀里,霸道的亲吻上去。 “你,你放开!” “不许动!” “我嘴里血腥气太重。” “我喝!” 她执拗不过他的手臂,被他的嘴唇肆虐侵略。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润在他的脸上,让他猛烈的动作停了下来。 也让两个人的情绪微有和缓。 “张仲恒不是我杀的。” 梁霄突然又提起了这个极其不愿提到的人,“我曾与严弘文赌过一条人命,你还记得吗?” 徐若瑾恍然想起,脸上惊愕的看着他,“他选的是张仲恒?” 梁霄点了点头,“其实张仲恒早已死了,只是昨日才爆出死讯,你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侯夫人来中林县探望梁家。” 徐若瑾呆愣片刻,瘫坐在床边,“我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想要对付梁家,想要恶心徐家,却偏要从我身上下手。”想的道严弘文,她不禁耻笑: “严家人不是一向护着徐家的吗?怎么偏偏捏着我与张家曾有婚约的事纠结没完?我吓住了袁蕙翎,却没想到远在京都的人,还要对我下手,我徐若瑾到底有多么大的本事,让这么多人都惦记我!” 梁霄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滑润的面庞捧在手心,“因为你是我梁霄的女人。” “所以便要这样?”徐若瑾看着他,“如果你娶的不是我,那个女人也要遭受……” “我娶的是你,没有什么如果。” 梁霄的话声音不大,却坚如磐石。 她听在耳中,低下了头不去看他,“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很舒心,很美,但仍旧不能遮盖,你隐瞒我的事实。” “梁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想告诉我真相,是为了什么?” 她的发丝在抖,说明她的心里很煎熬。 他抬起手为她将凌乱的发丝别回耳后,“因为,我喜欢你。” 徐若瑾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格外深邃,“没听清?因为我喜欢你。” 她又咬起了嘴唇,这一次不是面色苍白,而是涌起红润。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蹦出这样一句来。 这算是表白吗? 只是与他这个人的外形实在不搭。 “娶不上嫣儿姑娘,所以才这般说?”她没听够,在估计刺激着他。 梁霄狠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再胡说,你试试?” 徐若瑾“哎哟”一声,他这次真的捏的很疼。 可她却不愿服气,瞪他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她与你青梅竹马,她更是……更是母亲早已认定的儿媳妇儿,才貌双全,更是出身侯门,哪一样不比我更好?” “侯夫人也好,母亲也罢,没有人了解她,她千好万好,有一样不如你。”梁霄捋着她的发丝把玩,似在回答,更似在自寻答案。 徐若瑾把头发抢了回来,“哪一样?” “心。”梁霄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徐若瑾很复杂,说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是怎样回应: “说的好似你更了解她?” 梁霄微微摇头,“我不想去了解。” “总摆出这副高傲的模样。”徐若瑾躲开他,找了一个毛巾擦拭着脸。 又哭,又羞,她的脸上囫囵如画,更是滚烫一片。 梁霄把她手中的毛巾拿过来,“那就让这个高傲的人,为你擦一擦脸。” 徐若瑾顿一下,倒是仰起头来任他服侍。 伺候他也不是一两日了,他服务一下也是应当。 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那四个字。 不管是真是假,这会儿却是独有二人的梦。 她想多梦一会儿……因为心底很暖,在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她觉得脚步更沉、更稳。 而他也对今日贸然而出的话自嘲的心头苦笑。 他的确是喜欢她。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 两个人从针锋相对,逐渐变为此刻的旖旎有情,可天公不作美,总有打破和谐平静的人。 凝香在外面敲了敲门,“四爷,四奶奶,方妈妈来了,有事要找二位主子谈。” 方妈妈? 徐若瑾瞬间从温柔谷中抽离出来。 方妈妈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的来找过她,显然这是急事,也是重要的事。 梁霄没有耽搁,直接过去开门吩咐“快请”。 徐若瑾整理下发髻衣襟,又用帕子让脸上的红晕冷却片刻,才出了门。 方妈妈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双手敷在腿上,挺直的腰板、端庄的姿态,脸上虽微带笑容,却让所有丫鬟都望而生畏,乖乖的在一旁俯首站好。 黄妈妈每一次看到方妈妈都觉心虚,好似那一双眼睛能看透人心,让她不敢对视过去。 “刚刚两位主子好似吵了几句嘴,唉,四奶奶是个急脾气,可心地却是善良的,稍后还请方妈妈您多宽慰引导,您在府中是说得上话的妈妈,无论四爷还是四奶奶,都听您的。” 黄妈妈的讪笑讨好,却只让方妈妈轻笑: “你怎么知道两位主子吵了嘴?” “吵的有些凶……”黄妈妈找出理由,却又后悔起来。 为何偏偏要废那句话?倒是被挑出了毛病。 “主子床头吵架床尾合是常有的事,轮不上我们这等老奴拿大插嘴。” 方妈妈看向黄妈妈的脸色冷下来,“黄妈妈有空还是帮着管一管院子里的琐事,西角门郭奴家的婆子已经回去帮着带孩子了,没空再帮您传信儿带东西了。” 黄妈妈的脸上一惊,双腿酥软,险些跪了地上! 徐若瑾与梁霄从内间走出来,方妈妈脸上的冷容褪去,又是那副端庄和煦的微笑。 “看到您的笑,我的心也算踏实了。”徐若瑾过去挽起方妈妈的手臂,“母亲让您来传什么吩咐的?” 方妈妈笑了笑,“是为了银子。” 第224章 伤人 “为了银子?” 徐若瑾对这件事很惊诧,她看向梁霄,却见他的眉头微蹙,显然也不知此事。 方妈妈见二人紧张起来,倒是笑了起来,“别那么紧张,关键还是在于‘灵阁’酒铺。” “侯夫人的娘家是岑国公府,无论从出身到下嫁忠勇侯,她自小便是在规矩中摸爬滚打,最瞧不得这个商字,所以夫人思忖许久,就怕侯夫人会逼着你把酒铺子停了,所以这件事夫人打算出面,让老奴拿来一百两银子,算作是夫人入了股。” 方妈妈把银票从怀中拿出来,放在桌上,“有夫人在,侯夫人自当不会说的太过分。” 徐若瑾看着那一百两银票格外刺眼。 她没想到婆婆历来看不上自己,却会在这件事上挡在身前。 “拿着,母亲的心意。” 梁霄走上前直接把银票揣在了怀里,“母亲出银子把玩点儿胡闹的事,免得日子太轻闲无趣,何况梁家人向来是喜欢热闹的,谁让如今人少呢?” 梁霄已经把事情定了性,徐若瑾也认定的点了头,“劳烦母亲费心了,倒是我做事鲁莽,做‘灵阁’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 “也是四奶奶您为夫人出了一口恶气,夫人面子上虽未露,心里却是欢喜的,何况,再怎么说,这里是梁家,住的都是梁家人。”方妈妈看着她,“您更是梁家的四奶奶呢。” 徐若瑾刚刚刻意消去的红又涌起来,下意识的看了梁霄一眼,却是羞的不再说话。 黄妈妈在一旁却看愣了。 刚刚的确是听到两位主子在吵架,怎么吵的那么凶,好的这么快? 梁霄没有顾忌黄妈妈愕然的目光,见方妈妈有心要走,他把未着外袄的徐若瑾留下,“我亲自去送。” “妈妈慢走。”徐若瑾送到正堂门口没再出门,梁霄缓缓而行,陪着方妈妈渐渐走远。 想到婆婆送来的一百两银票和做这件事的目的,徐若瑾还真是意外。 旁日里被骂、被鄙视、被训斥,甚至挨打,但关起门来,婆婆却格外清醒,她是梁家的夫人。 梁霄一直陪着方妈妈走了很远。 待到前后无人的僻静之地,方妈妈停住了脚步,看他道:“四爷有什么话就吩咐吧,是不是有什么要老奴与夫人说的?” “思前想后,这件事还是提早让母亲知道更好,免得侯夫人到此一说,她再失了仪态。” 梁霄看向方妈妈,“楚嫣儿所嫁之人是澶州王世子,亲事在去年便已谈好。” 方妈妈一怔,“是老爷被贬……” “父亲被贬之后。” 梁霄看向方妈妈,倒是难得露出一笑,“不过这件事我在她定亲之前就已经知道。” “少爷,这话您是希望老奴告诉夫人吗?”方妈妈想到夫人知道后的伤心模样,不由得满脸苦涩。 “我从未想过娶嫣儿,而嫣儿,也从未想过嫁给我。” 梁霄留下这一句,转过身便往回走。 方妈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四爷说的虽是实话,只是实话太真,却更伤人…… 徐若瑾此时正在听黄妈妈分析婆婆给的一百两银子: “按说,这酒铺是您的私产,是用嫁妆银子建的,婆家和娘家都不该插手,如今夫人给了您银子算入股,那将来若是娘家人知道了,也想这么做,您怎么应对?” “您不答应,娘家人自会把夫人入股的事搬出来;您答应了,这里面的麻烦事可就越来越多了。” 黄妈妈说到此,讪笑下,“老奴想的不周正,但也是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办还是四奶奶做主。” “你想的当然不周正了。” 徐若瑾当即一句话驳了回去,脸色也很不好看,“黄妈妈,您觉得父亲与大哥二人,有胆子与婆婆争个高下吗?” 黄妈妈心一紧,“这、这倒是不敢。” “婆婆拿一百两银子入股,那是因为侯夫人要来,为我挡一下,父亲那里又有什么王公贵戚的要来,怕人说嘴?” “这倒是没有,娘家老爷在中林县是人人敬仰的主簿老爷,但与梁夫人是没得比的。” 黄妈妈面色尴尬,心里忐忑不安。 徐若瑾侧目打量了黄妈妈几眼,“父亲亦或许要提早带着家搬走等候赴任,若是你还惦念母亲,我与父亲说一说,你就跟着徐家人走吧,终归西角门郭奴家的婆子也不在了,没人陪着你聊闲话了。” 这话正是刚刚方妈妈提过的,徐若瑾却不是听到了,而是早就知道,既然方妈妈提过,她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 “四奶奶!” 黄妈妈“噗通”一声跪了地上,“老奴真的是一心只为四奶奶,没有别的念想,之前与郭奴家的叙叙话,也是期望她帮忙问问老奴家里儿子儿媳的近况,绝对没有做过对不住四奶奶的事!” “你最近联系上母亲了吧?她现在还好吗?” 徐若瑾直直的看向黄妈妈,把她吓的跪着往后磋几步。 “联系不上,真不知道夫人到底好不好。”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有心回去,我便立即放人,终归之前也不是我让你陪着来的,而是父亲,可你心不在我这里,我又何必勉强呢?” 徐若瑾朝着她一摆手,“今儿我也累了,你去想想,有了主意再来回我吧。” 黄妈妈也知这个关口没必要多说,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一出门,才觉出贴身的衣襟早已湿透,她万没想到,四奶奶对她的行踪早已了如指掌,她当然想回去陪着杨氏,只可惜,老爷却不允她回…… 有些话,不是她想问,却不得不问; 有些事,不是她想做,却不得不做。 这种夹板的气受够了,可她又能如何? 儿子儿媳都在徐家人的手下做事,她也只能豁出去这条老命了。 徐若瑾等候梁霄归来,两个人洗漱后便早早睡下了。 尽管他今日有表白,但徐若瑾仍旧没让他得了逞。 被折腾一晚,明日早上还怎么起身?何况这个臭男人最坏了,一定会在自己身上留下印痕。 如今已是春季,总不能再戴个厚厚的衣领,那还不被人笑话死? 两个人相拥而眠,虽未合一,心却靠的更近。 翌日天色微亮,梁府中的所有人便已起身。 今日最重的任务便是迎忠勇侯夫人! 第225章 输了 去年有一闰二月,故而今年的四月初一,天气已经大暖,梁府中从主子到仆人都在今日换上了更轻便的春装。 徐若瑾的衣装是梁夫人特意选的。 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外搭宝蓝色墨藤云锦大袖衣,牡丹髻上插一根红宝碧玉簪,耳垂上是两粒珍珠雨滴坠。 脖颈上套了一块福禄寿的项圈,手腕上一冰种翠玉镯。 白皙的皮肤轻掸了粉红胭脂,晶莹如水的杏眼,红扑扑的脸蛋,瞧起来既端庄又不失年轻活泼,看上去便是一副高门的新妇打扮。 徐若瑾对着铜镜来回照了半晌,仍不放心的看向春草和红杏追问不停: “行吗?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已经很美了,没有遗漏了,四奶奶还要问多少遍才肯罢休?”红杏被问的有些无奈,正看到四爷从外进来,便笑着道: “何况奴婢们都是眼拙的,您应该问四爷才对。” 徐若瑾顺着红杏目光望去,正看到梁霄进了门。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锦衣,与以往没有差别,只是那一双眼眸中的柔情,看的她都要醉了。 “得体吗?”徐若瑾问向他。 他走过来绕她一圈,“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有此已足够。” 徐若瑾娇嗔的瞪他一眼,脸上却欢喜起来。 梁霄牵过她的小手,“去母亲那里一同用早饭。” 她只点点头,跟随出门。 红杏站在原地半晌,一脸惊愕的看着春草道:“觉不觉得四爷今儿看四奶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昨儿方妈妈不也说了?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位主子越来越好,咱们不也跟着高兴?”春草倒是欢喜,她是真心盼着四奶奶过的舒心。 昨儿四奶奶是接连挨训,春草满心都是担忧,谁知跟四爷吵了一次,反倒更好了。 这种事可不是她们做丫鬟能说得清的。 红杏一边跟着走,一边小声道:“当然高兴,只是觉得吵架能吵的关系更好,实在稀奇。” 春草忍不住笑起来,没有回答,只心中道:四奶奶身上的稀奇事还少吗?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随着梁霄到了婆婆的“福雅苑”,这里从上到下都已准备齐全。 梁夫人端坐在正位前,等候这二人到来后一同用早饭。 梁芳茹远远瞧见他们,笑着道:“四弟妹今儿打扮的却是个妙人,俊美的小脸儿,连我看了都喜欢。” “也就你会夸赞她。”梁夫人淡语一句,脸上未露声色,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翻滚难忍。 昨儿方妈妈回来后,与她说起了嫣儿姑娘未到之事,梁夫人心里便“咯噔”一下。 而方妈妈自当不会说出梁霄那么直白的话,只说了一句嫣儿姑娘欲嫁的人家,梁夫人便全都懂了。 豪门定亲,不是一日而蹴,既然嫣儿都已待嫁,这件事便早就定好,而不是因为梁霄先去了退亲的信,娶了亲…… 事实摆在眼前,与梁夫人之前所想截然不同。 那股揪心烦躁的感觉,让梁夫人彻夜未眠,更觉得是受到了侯府的侮辱。 梁家受难,她本指望一线生机,让梁霄能投靠上侯府再寻出路,可谁能想到,侯府早已有了打算,更是从未把梁家当做姻亲看待。 既然如此,之前又何必总让嫣儿来陪伴自己?又何必总说把梁霄当儿子一般对待? 她之前岂不是自作多情?自找无趣? 一股恶心之感从心底萌生,梁夫人心里已然受伤,如今再看到梁霄与徐若瑾,她的心中五味繁杂。 只觉得亏待了儿子,而他未娶上嫣儿,所以才破罐破摔,娶了徐若瑾这个丫头? 那又何必?早早把这等事告诉给自己,自己为他另寻佳偶,怎么就偏要娶这么一个入门? 梁夫人心底哀叹,想要挤出微笑,却脸色更苦。 徐若瑾不知婆婆为何一早脸色变化如此之多,昨儿不还盼着侯夫人早一些到、一定要好生的招待吗?今儿是怎么了? 梁霄是知情之人,带着徐若瑾为梁夫人请了安,又看向了梁芳茹,“三姐今儿格外精神,寻常过节都不见你这么精心的装扮,今儿倒是头一遭。” “四弟还是初次夸我两句。”梁芳茹看向徐若瑾,“可是三姐再怎么打扮,与四弟妹一比,也是黯然失色的。” “三姐姐可不要排揎我,我都是遵照母亲的要求做的,早早的来,也是请母亲帮忙斟酌下,是否还有差漏?”徐若瑾朝前几步,“请母亲指点。” “书气不足,即便在身上捆两本书也无用,锐气不够,拿一把刀在手更无济于事,就这么着吧。” 梁夫人压抑着心头的火气,也知自己不该把对侯夫人的气都撒在徐若瑾的身上。 抿了下额头落下的几根发丝,梁夫人直接吩咐,“用早饭吧,用过之后便吃茶安心的等,即便现在进了城门,县令过去参见一下,县丞过去磕两个头,到咱们府上,不定是何时了,都别饿着了,摆桌。” 梁夫人话毕,站起身便往席处走。 徐若瑾与梁芳茹对婆婆的态度都很吃惊。 之前不是打算全家出行去迎的吗?怎么才一晚上的功夫,就变成在家中吃茶等着了? 徐若瑾看向梁霄,他平淡如常,好似理应如此,率先去陪婆婆用上早饭。 想到昨儿他亲自送方妈妈回去,是与方妈妈说了什么话? 徐若瑾虽猜度,却不敢妄下判断。 立即到了桌席前安安静静的吃了早饭,便伺候婆婆用起了茶。 看着徐若瑾忙来忙去,处处小心翼翼,梁夫人不由又想到了嫣儿,嫣儿当初也是这般服侍自己,只可惜,这个才是自己的儿媳妇儿,嫣儿……却早已另寻他户,根本与梁霄无缘。 “行了,先坐下等吧。”梁夫人说罢了徐若瑾,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他与方妈妈所说,会不会有假呢? 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对待儿媳,还是让自己绝了与侯府牵连的心? 梁夫人也知自己不该怀疑儿子,可她心里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 时间点滴过去,梁夫人心有疑问,早已等的不耐。 突然一阵喧嚣热络的噪杂声起,连二进的院子正堂,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可见人声鼎沸、已不知有多少人聚在门口观望了。 “忠勇侯府送贺礼!” 门外高声的清唱叫声,随后便开始接连报出礼名来: “黄花梨雕木一尊、福寿弥勒佛像一座、织锦绣缎二十匹……” 一声惊呼接连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没想到忠勇侯府会赠这么贵重的礼给梁家,更没想到会礼先至、人后到。 忠叔打开了梁府的大门,由小厮接二连三的往里搬。 梁夫人听到第二十件礼名时,心如冬日寒石。 这是想先用礼封住自己的嘴? 侯府俨然是心虚了,她承认自己输了,输的很是彻底! 第226章 闷气 忠勇侯府一共送了五十五件贺礼,更是很清晰的表明,这是送给梁霄的成亲礼,虽然来得迟了,但“五”是福,只求梁家福满团圆,吉祥顺意。 两位管家见过了面,忠叔看着最后一件礼搬入梁府大库,才伸手接过了礼册。 “侯夫人在何处?老奴这便去请梁夫人和各位小主人出来。” “那就请吧?”跟随侯夫人同来中林县的管家李立仁凑进了忠叔,“老兄很久未见,晚间主子们都歇了,咱俩好好喝一杯?” “一定!”忠叔刻意的说:“我有四奶奶赏的好酒,嘿嘿,老弟有福,就让你也蹭几口。” 李立仁轻挑眉头,“听说了府上四奶奶弄了个酒铺,是真的?” “你说呢?” 忠叔不再拖延时间,召唤身边的小厮去二门传话,他则束手而立,规规矩矩在此等候。 李立仁不再多说,奔向街后侯夫人所坐的马车回禀。 侯夫人进了城便有各位官员前来拜见,接二连三的寒暄话也说的累了,脸上不免露出疲倦。 梁夫人得了忠叔的请儿,便带着梁霄、徐若瑾和梁芳茹一同到二门处相迎。 忠勇侯府的马车直接进了梁府内。 侯夫人还未从马车上下来,徐若瑾便对侯府的阵仗有了一定的认识。 单是随行伺候的丫鬟便有十六名,贴身的妈妈四位,甚至连厨娘都配了六位,小厮和闲杂人等不计其数。 徐若瑾原本还纳闷为何侯夫人出行一趟要提前那么久便做准备,如今看来,的确有早早准备的必要,单是银子就不知要花费多少。 几个念头便又想到了银子,徐若瑾心底连连呸了自己几下。 就算认定自己是爱财的女人,在这等场合也要有所收敛,婆婆可是拿了一百两银子为自己挡事的! 徐若瑾的心里在胡乱的腹诽,而此时丫鬟和老妈子们齐齐为梁家主子们行了礼。 梁夫人一个“赏”字算是领了情。 方妈妈吩咐丫鬟们给赏钱,她则亲自到侯夫人的马车下行了礼,“老奴给侯夫人请安了,许久未见侯夫人的面儿,请赏老奴个颜面,由为您掀了帘子可好?” “方妈妈是曾在宫中伺候过贵人们的,您来为我掀帘子是抬举了。” 侯夫人话毕,方妈妈便用挑杆把马车的帘子揭起。 侯府的丫鬟们凑上,将侯夫人从其中扶了下来。 徐若瑾站在梁霄身后投目望去,并没有对侯夫人太过惊奇。 亦或许是看婆婆的时间久了,不觉侯夫人的装扮有多贵重奢华,只觉得多了几分年迈的沉稳和贵气。 侯夫人下了马车,便看到梁夫人在远远的望着她。 只是望来的目光无法分清是喜悦还是怨怼,更无法分清是亲情还是客情。 “这么望着我作甚?难道才一年多时间没见,就不认得了?” 侯夫人率先开了口,梁夫人轻咬下嘴唇,缓步凑上来,“是有些像做梦一样,让我总觉得不太真实。” “这话说的,好似我亏待了你?” 侯夫人笑着与她挽起手,“你大哥承认是亏了你,也一直惦记着你,所以才会派我过来探望一番,一来想瞧瞧你怎么样,二来,也是为了梁霄。” 说着话,侯夫人看向梁霄,“霄儿,怎么也不来拜见我这位舅母了?若是生分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梁霄迈步上前,“舅母。” 看向身后的徐若瑾,梁霄侧目引她上前,“这是若瑾,若瑾,给舅母请安。” 徐若瑾簇步上前为侯夫人行礼,只是还不等她福身,侯夫人便搭上她的手腕: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徐若瑾一怔,便抬起头来,正对上侯夫人的目光。 侯夫人是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比不得婆婆容貌更美,却更端庄和煦,第一印象是这般,但仔细品味,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隔阂感与距离感。 徐若瑾在心中品评侯夫人之时,侯夫人也在看着她。 这个梁霄用计娶来的女人倒是模样不错,只是在侯夫人的心里,是比不得自己的女儿的。 但嫁给如今的梁霄,也已足够了。 “不错不错,长的如此漂亮,倒是让我吃惊着了,霄儿也是有福气的。”侯夫人随意敷衍一句,便看向了梁霄,“身体怎么样了?” 梁霄一笑而过,“如此佳日,还是不要说这个话题了吧。” “我是你的舅母,当然要关心你的身体,无论你是否能够继续习武,还是有意寻从文官,你都是我们的外甥,这也是你舅父让我传给你的话。” 侯夫人一边说着,又一边从丫鬟的手中拿过一个礼盒,送给徐若瑾,“见面礼,不要嫌弃。” 徐若瑾当即福身接过,“侯夫人所赏,哪里敢有嫌弃,即便是一根酥草,那也是情意。” “倒是个会说话的。”侯夫人寒暄一句,又拿出一个锦囊包递给梁霄,“这是嫣儿让我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这话突然而出,让梁霄成为众人的焦点。 逼迫的感觉让梁霄很不喜,他却也打开了锦包,把其中的物件拿出来。 这物件一拿,徐若瑾猛咬了舌头! 这不正是当初他落在自己那里的冰种如意坠子? 梁霄感觉到徐若瑾的目光,攥紧了她的手,没有对此说什么话。 侯夫人微怔,却不打算就这般过去,“虽然没能成亲,你与嫣儿自小便挂着的的一对儿坠子,又何必送还回去惹人伤心呢?” 侯夫人把话题点明,又恍若不该说般后悔,与梁夫人道:“咱们进屋叙叙话,我有一肚子话要与你说。” 梁夫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徐若瑾,便是随从侯夫人一同进了正堂。 梁霄没有被这一出戏影响情绪,送走侯夫人与梁夫人,便前去与李立仁叙话,徐若瑾拿了礼盒,心情澎湃,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此事的时候,余光看到梁芳茹,却见她的脸上很是难堪。 因她是庶女出身,所以侯夫人莫说赏赐,理会都懒得理会…… 徐若瑾走去挽起她的胳膊,“三姐姐,咱们先去厢房吃茶等候?” 梁芳茹没有随她走,“你还是去伺候侯夫人与母亲吧,我回东厢等着就是了。” “三姐姐……” “无妨,之前在京都时,侯夫人也是这般待我,在侯府,庶出的子女连奴才都不如,也便是在梁家,母亲待我视如己出,我感叹自己命好还来不及呢。” 梁芳茹不再多说,催促徐若瑾别耽误时间被挑理,“快去吧,别让母亲那里难做。” 徐若瑾也知这种事不是一两句话能劝好的,将梁芳茹送走,便去正堂候着。 侯夫人与梁夫人已经去内间私聊,徐若瑾便在正堂中亭亭而立,虽然在默然的站着,心里却想着侯夫人的话。 庶出的子女奴才不如,那自己这等身份也是因为嫁了梁霄才被高看一眼吧? 没想到那个冰种的坠子是他与嫣儿姑娘一对儿的。 那当初他冒着危险跑到徐家来翻找,是为了送还回去吗? 他,真的很在意吗? 徐若瑾在琢磨着嫣儿姑娘与侯夫人,侯夫人也在与梁夫人说起她: “你这小儿媳妇儿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温顺恭候,在你身边伺候着,你也就知足吧。” 侯夫人叹了口气,“虽比不得嫣儿,梁霄也没真成了我半个儿子,但终归是亲眷,你哥哥和我都不会忘了你的。” 梁夫人听了这话,再品昨日知道的事,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却没露端倪: “若瑾虽出身比不得嫣儿,但却是个聪明的,更是方妈妈调教出来的,她与老四情投意合,相敬如宾,我这个做婆婆的看着也高兴。” 梁夫人看向侯夫人,“我倒是违了最初与大嫂定的婚约,是我有错,但梁霄自己乐意选她,不选嫣儿,我做母亲的,也只有纵着他了。” 她不会承认自己知道嫣儿提前与澶州王世子定了亲。 反倒是让侯夫人听在心里,咬破了嘴。 提口气看向自己这位小姑子,侯夫人却一肚子的闷气话都说不出来…… 第227章 锋刀 看到侯夫人这副憋闷的模样,梁夫人的心中更冷。 她之前还怀疑儿子是否故意让方妈妈传话来诳自己,如今看到大嫂脸上的不自然,还有什么可说的? 什么还记着自己,若不是芳茹与吴家的事捅到京中,皇上将吴家人罢了官,还不知何时能够想起自己,更不会亲自来看她。 情分归情分,利益归利益,梁夫人被这件事冲击一次,反倒明白许多。 “这些话我们也不要再说,伤人伤情分,何况,霄儿不也特意去信给他舅父,让为嫣儿另寻佳偶?” 侯夫人没把话挑的太明,拽起梁夫人的手,盯着她打量半晌,“憔悴了,也瘦了,若是让你大哥见了,还不定怎么心疼的。” 提到大哥,梁夫人心里的气缓了些。 她自幼长大,都是大哥一手护着陪着,即便因为孩子的婚事心里有怨怼,对大哥,她也恨不起来。 “好在皇上只责了老爷一人,家里除却从京都搬来中林县之外,没有太大的影响。” 梁夫人想到孩子们,脸色更苦了些,“老大和老二还是好的,只是梁霄的身体……唉。” 一声长叹,道不尽心头的抑郁。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她每当想起梁霄受伤险死,心口都像被刀剜了似的疼。 “他为了梁大将军险些豁出去命,你对他的要求也不要太高了。”侯夫人想到侯爷的嘱咐,试探道: “梁霄有没有打算入仕为官?若是有意,这一次皇上痛打吴家,也表明了对梁家的态度,侯爷的意思是,若梁霄有这份心,他可以私下举荐一下试试。” 梁夫人的眼前一亮,虽知道这是兄长对嫣儿婚事隐瞒的愧疚,但对儿子有益,她不免心思活泛起来。 只是梁霄的脾气越来越怪,她也不敢一口答应下来,“得问问他再说。” “你还真是越发的纵着他了。” 侯夫人虽是调侃,心中惊愕小姑子的态度,若在以前,她是能做得了梁霄的主的,何况,这件事若去问梁霄,把握可就不大了。 梁夫人自嘲一笑,“有家的人了,我也该放手了。” 徐若瑾一直都在正堂里等候。 她的心中什么都没有想,因为考虑的越多,越容易精神紧张,何况,侯夫人这等身份的女人会如何挑剔自己,她根本无从得知。 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她只需及时应对便罢了,提前做什么功课都无济于事。 若真想挑剔自己,怎么都能挑剔出来,不是遮掩得了的。 徐若瑾很有自知之明,她从不认为自己完美无缺,一系列的缺点连自己都数不清楚,何况她人? 她只需让自己平心静气,什么都不去想,反而越能应对自如,不露怯丢人。 梁霄一直都没有来,徐若瑾不知他是与那位侯府的管家有正事要谈,还是他在躲着侯夫人,只是正堂内除了她之外,还有侯府随行的丫鬟婆子们像木桩一样站在那里,让心思活泛的徐若瑾很不适应。 她不敢去臆想侯府的环境是多么的木讷呆板,因为那让她觉得更像死人墓,没有一丝生气。 侯夫人与梁夫人也知不能谈的太久,毕竟是刚来的第一天。 从内间出来,侯夫人便坐了正堂的正位,丫鬟婆子们沏茶的沏茶、递帕子的、递毛巾的、递手垫儿的接连上前,徐若瑾呆了半晌,转身去为婆婆倒茶。 梁夫人看到她这副做派,倒是松了口气。 好歹没像木头人一样戳在那里,否则脸就丢尽了。 侯夫人一边擦着手,一边看着徐若瑾沏茶的姿势。 好歹是练了许久的,还真一时挑不出毛病来…… 把茶壶放好,徐若瑾便乖乖的站在梁夫人身后,半侧着身子,只等侯夫人开口。 侯夫人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徐若瑾却心底腹诽,若不是之前婆婆那么紧张的布置、方妈妈特意的提点,她真会以为侯夫人是一位大度良善的长辈…… “之前得知霄儿成亲,我便一直琢磨会娶了什么样的媳妇儿,刚刚看了第一眼,便觉得是个俊俏的人儿,如今再看,便觉得更是一位才女。” 铺垫的话说完,侯夫人又抿了一口茶,“听说你的调酒手艺十分精湛,却不知我有没有这口福,晚上能吃上一杯?” 梁夫人的眉头微蹙,又顺势的舒展开,徐若瑾立即福身应道: “您是长辈,孝敬长辈乃应当应分的,能得侯夫人品鉴,那是晚辈的福气。” 侯夫人微微点头,“我来之前,听说你的父亲会调往户部赃罚库任主事,虽仍是九品一职,但这却是个好差事,多少人在京中抢破了头,严大人出面保举此职给你的父亲,想必你父亲这么多年,也不算白白辛苦。” “我还听说,你嫁来梁家时,严家人也来了?” 最后一句才是侯夫人想问的重点。 徐若瑾心中震惊,一个九品的官衔,她一位堂堂的忠勇侯夫人都知晓的这般详细,到底是多幽深的心思? 何况,她不过是梁霄的媳妇儿而已,侯夫人却连严家都盯在眼中。 这一份心机,突破了徐若瑾所认知的底限。 她虽把侯夫人往高了去想,却仍看低了京中侯府夫人的城府。 “只听父亲时常提到严大人对他有恩,其他的事便不会与我一个女儿说了,想必哥哥们应该很清楚。”徐若瑾没有直接回“不知道”三个字,那反而会被认为是敷衍。 她倒不介意绕着弯子说几句废话,侯夫人或许会觉得废话更真实些。 “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父亲这些年也对得起严家。” 侯夫人说话不快不慢,和缓中却字字尖锐,句句藏刀: “如今不在京都,倒是也能说两句不中听的,朝堂之上政见不合,私下也没必要闹的针锋相对、老死不相往来,你与梁霄的婚事,严家能派嫡子前来恭贺,也正是有这个意向,否则为何会大老远的来添礼?虽是二门里过日子的,你也要懂得该懂的,想到该想的,不能囫囵糊涂,要协助好霄儿才对,酿酒是个小把戏,玩玩就罢了,时间久了,不成体统!” 徐若瑾余光睹见婆婆也有惊诧之色,心中七上八下,故意装出一副茫然来…… 第228章 来了 “大嫂这话,岂不是连我都骂了?酒铺是我让开的,也拿了银子的。” 梁夫人先与徐若瑾把话题接了过来,“何况那个什么严家,哪有与我们交好的心?不过是为了圆自家脸面罢了,大嫂有话就直接问,也不必这么藏着掖着,当初严家可是与大哥打破了头的,我们怎会做出与奸党相交的事来?” “你看看,我不过一句话,惹得你回了这么多句。” 侯夫人故作生气的冷哼一声,“你离开京都太久了,如今的情势你也不清楚,我刚刚说的可不是故意诈你,而是真的,就在我来中林县的前两天,澶州王宴请,我与你大哥去了,另外请的便是严景松和严夫人。” 听到严家人的名字,徐若瑾微微竖起耳朵。 她虽指见过严弘文,可这个“严”字,却着实刺激到她的心绪,她每次听到严家人,都会没来由的心思烦躁,自己也无法揣摩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梁夫人侧目看下徐若瑾,与侯夫人道:“倒是我嫉恶如仇了,让大嫂笑话了。” 侯夫人有心再说几句,却见小姑子根本无心听,捡起刚刚的话题,训斥道:“你个做婆婆的,怎么还插手起孩子的酒铺来?听到不被人笑话。” “也是婆婆疼我,容着我肆意的把玩耍闹,还拿了银子供挥霍,何况,已经是梁家的人了,哪还需要分得那么清?” 徐若瑾适时的把话递上,梁夫人抿抿嘴,“知道我的好就罢了,我也没白替你挨骂。” “都是婆婆通融,儿媳感激不尽。” “用不着你感激,只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行,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别闹出事来扰我的清净,我就烧高香了。” “媳妇儿都听母亲的……” 徐若瑾与梁夫人配合的格外默契,倒是让侯夫人没法再埋怨下去。 “好了,今儿折腾的也乏了,我午间回小院去简单用一点儿,晚上是团圆饭,咱们再好生的聊聊。” 侯夫人埋怨的看着梁夫人,“梁霄见了我一面就跑,这个怨我可记在心里了,晚上定要罚他三杯酒!” “罚多少大嫂都随意,这个孩子如今就爱酒。” 梁夫人似也心思混乱,不愿再多说。 侯夫人起了身,丫鬟婆子们引路,抬着她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小院中歇息。 徐若瑾跟随梁夫人一直送到“福雅苑”的院门处才停了脚步。 人已走远,梁夫人却没有回屋的打算。 侧目见到徐若瑾在身边,她则问道:“梁霄去了哪儿?” 徐若瑾立即答:“跟随侯夫人来您这里时,他与侯府的李管家叙话,如今在何处却不知道了。” 梁夫人仍旧没有停止提问:“你父亲的事何时定下来的?” “我也不知,若不是侯夫人说,我都不知道父亲是要去京都,更是调去了户部,原本以为是去邻县任职。” 徐若瑾想到此,脸色也慎重起来,“要不要我再问问父亲?” “那倒不用,想必就是户部了,否则大嫂不会这么确定的说出来。” 梁夫人转过头来看着她,“晚间吃饭,你只在一旁伺候着就行了,少说话。” “是。” 徐若瑾应下后,梁夫人看她半晌,“那个玉坠是他们不懂事时就配上的,你也不必介怀。” 徐若瑾没想到婆婆会与自己说起这件事,想必是刚刚看到了自己惊愕的目光? 只是她也没法说起自己与梁霄的过往,只是点头应道:“是我狭隘了,往后不会再出错。” 梁夫人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点点头便转身回了屋子。 昨晚梁夫人便没有歇好,今儿侯夫人接二连三的提问,让她也应接不暇,着实累了。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特别是侯夫人提到让梁霄回京都的事…… 徐若瑾没有跟随梁夫人去主屋,趁这会儿功夫去了东厢,她仍惦记着梁芳茹。 看到徐若瑾进门,梁芳茹笑眯眯的把她迎进去,只是她尽管在笑,徐若瑾仍从她的眉间看出一抹自嘲的哀伤。 身份是老天赏的,托生到什么人家,自己无法决策,唯独能够决策的便是怎么活。 可徐若瑾虽然这般想,她却知道这种念头无法强行的灌注到梁芳茹的观念中。 一来,梁芳茹是这个时代的人; 二来,梁芳茹是听之认之的女人。 “怎么这会儿功夫就来了?侯夫人去歇了?” 梁芳茹把帕子湿润的地方叠过去,紧紧的捏在手里,不让徐若瑾看出端倪。 徐若瑾故意装作没看着,感慨着:“今儿可真是让我惊到了!” “怎么了?” “母亲已是中林县里屈指可数的贵人了,旁日与母亲在一起,说的、训的也不过都是规矩和生活上的杂事,可见了侯夫人,说的全是朝政官家话,一句话中九个意思,反应慢一点儿的,真的缓不过神来。” 徐若瑾没说虚言,她的确是被侯夫人惊到了。 因为那些话全都是在针对自己,先是提到嫣儿姑娘送的坠子,然后便是严家,酒铺,至于其中杂乱的关系,她根本毫无头绪,只觉得提到这几件事时,侯夫人虽是在看着婆婆和梁霄,但余光中的锐意是针对自己。 梁芳茹拿了一个靠枕递给徐若瑾,让她倚的更舒服点儿,“侯夫人出身岑国公府,岑国公府中的小姑奶奶,侯夫人的侄女,是宫里的贵人,你说她说话,会不会很惊人?” “这么贵气的身份,亲自来看母亲?”徐若瑾瞬间想到这一点,只觉得目的没那么单纯。 梁芳茹“扑哧”一乐,“你倒是聪明,一定不只是想母亲了,否则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何时来不好?偏偏是这个时机?” “三姐姐说会是为什么?” 徐若瑾的提问,梁芳茹也答不上,摇了摇头,“这件事只能问四弟。” “终归不关我的事,我还是少操这一份心好了。”徐若瑾越发觉得侯夫人可怕,她警惕的只想躲的更远。 梁芳茹看她窝在角落中苦着一张小脸,笑的唠叨着: “若是依我琢磨,她的目的在四弟身上。” “四爷?”徐若瑾想到梁霄从侯夫人进门后,打了个招呼便没了影儿,而刚刚侯夫人临走时也挑剔了此事,看来三姐姐所说,有九成的把握是事实了。 何况,侯夫人的确提了梁霄去京都…… “看来我也闲不着。” 徐若瑾坐直了身板儿,警惕性更高起来。 “怎么?”梁芳茹纳罕的看着她,“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吧?”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侯夫人不见得能说得动母亲,而四爷又在躲着她,你说,侯夫人若对四爷有什么目的,亦或想了解四爷的状况,她会找谁?” “你。”梁芳茹果断的回答,倒是也惊住了。 两个人不等再说,门外便有人来请: “梁四奶奶在这里吗?侯夫人想问一问此地的特产小食,请梁四奶奶过去小叙片刻。” 徐若瑾心中一紧。 说来就来了…… 第229章 有伤 梁芳茹听到门外的邀请,不由惊住了。 万没想到,她与四弟妹话音刚落,侯夫人便找了上来。 “应该告诉母亲一声。”梁芳茹下意识便拽住了徐若瑾。 徐若瑾拍拍她揪紧的手,“人就在外面等着,咱们还先去找母亲、然后再去见侯夫人?何况都明说了是想了解当地的特产小食,大张旗鼓,反而让人家笑话咱们。” “那、那怎么办?”梁芳茹闲时能多想一想,但遇上要紧的事,她拿不出主意。 徐若瑾站起身整理着衣襟,“我这就去,待我走了,三姐姐似闲话似的去母亲屋里问候一声,把事儿说了。” “随意的说吗?”梁芳茹不敢肯定。 徐若瑾点头,“对,随意一句就可以,母亲明白的。” 梁芳茹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看着徐若瑾出了门。 前来请徐若瑾去小叙的是三位丫鬟,两个小的,一个年长的。 年长的那位瞧着年纪应有十六七岁,衣着和配饰都与其他的丫鬟有所不同,应当是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 “让这位姐姐久等了,不知如何称呼?”徐若瑾笑着走去,丫鬟连忙福身行礼,“不敢当梁四奶奶这般称呼,您叫奴婢一声烟玉即可。” “烟玉,蓝田玉暖日生烟,烟玉,这倒是个好名字。” 徐若瑾的夸赞,让烟玉的笑容更浓郁些,“梁四奶奶多才,抬举奴婢了。” “莫让侯夫人久等,咱们这就走吧。”徐若瑾开了口,烟玉立即点头,朝向为侯夫人布置好的小院行去。 这一路行去,也需要一刻钟的功夫。 徐若瑾也没有闲着,倒是主动的问起烟玉侯夫人喜好的口味。 终归是打着询问中林县特产小食的名义把她请去的,她提前问问侯夫人偏好,也不过分。 烟玉只微怔了一下,便是有问必答,但话题始终不离开一个“吃”字。 只是依她说出的那一堆条条框框,徐若瑾心中十分感慨。 越是挑剔,越无法品味到食物的真谛,侯府虽有手艺精湛的厨子,但接连的调料糊上去,食物的原味儿都破坏了,哪还有纯品的美味? 只是这话只能埋在心里独自无奈,是绝不会在侯夫人面前说出来的。 一路行到小院,已有接连三波守门的丫鬟婆子。 行到正屋外的院门口,跟随烟玉的两个小丫鬟停住了脚步。 烟玉走上前先撂了帘子,“四奶奶请。” 徐若瑾没再客套,直接进了门。 侯夫人此时正半卧在椅榻上,半眯着双眼,由丫鬟在为她揉着头。 显然这一路劳顿,她的确是累了。 见到徐若瑾到了,丫鬟们自动自觉的退了下去。 侯夫人微睁下眼睛,没有说话,只由她那么站着,上下的打量半晌。 徐若瑾被这么瞧着,倒没露出慌张。 乐意瞧便瞧个够,终归是一个鼻子一双眼,还能看出花儿来? 轻轻一叹,侯夫人漫不经心的扬了下嘴角,“倒是个性子沉稳的,只是这个性子也太锐了,藏是藏不住的,你婆婆恐怕也不会喜欢的。” “听烟玉姑娘说,侯夫人有意知晓中林县的特产小食,路上也问了问她您的口味,只是我鲜少出门,还真不知有什么独特风味,但母亲知晓您会来,特意请了中林县最好的一位厨子到家中,若是您有意,稍后我便去让他列出一份详单,由侯夫人查看。” 徐若瑾说完,便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 她的答非所问,让侯夫人睁开了眼睛,颇有不愉之色: “你酿酒的手艺传的中林县众人皆知,可提到吃食却一样都说不上来?虽说徐耀辉只是个九品主簿罢了,但你也算个官家小姐,何必把自己说得一文不懂?狡猾的小心思不好,起码,在我面前是不好。” 徐若瑾倒没有对侯夫人突然变脸感到吃惊。 她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不先打压吓唬自己一通,如何能问得出梁霄的近况? “真是不知,自幼在家中,都是婆子送什么就吃什么,”徐若瑾故作出一丝羞赧的苦涩,“您也知道,我在定亲之前,是不受家人重视的……连出府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了。” 侯夫人一直看着她,“这等话还是不要到处去说,不是你丢人,而是梁家丢了脸面。” “也是在侯夫人面前敢这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您是长辈。”徐若瑾微微福身行礼,“所以还请侯夫人原谅这一次,本应该问明了厨子再来见您,可又怕您久等了,只能先来回一声,若是您仍有意,我这就去问问?” 这话堵的侯夫人撒不出气。 她对这个丫头还真有些惊讶。 莫说是她,便是京都官员府中的小姐,看到自己这般厉喝的问两句,也会吓的面红耳赤,说起话来要斟酌半晌才敢答,她却不假思索的便对答上来。 在自己那位小姑子面前呆过一阵子,倒是练出几分城府。 只是在她的面前,还是太嫩了…… 侯夫人低眉闭目,又恢复到之前那副休歇的状况,没有再与徐若瑾说话。 徐若瑾退后两步站在一旁静静的等,没有惊讶,也没有纳罕,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就是静静的等。 不知过了多久,侯夫人才长吁一声,“口中清苦,没有滋味儿,实在不知该用点儿什么才好,说起来,我倒听说霄儿很喜欢你喝的酒,不知你的酒是如何酿的?能让他这般喜爱?” 话题终于转到了正路子上…… 徐若瑾扬起笑来道: “就是普通的酿造法子,只是酒气更重一些,至于四爷为何会这么喜欢,我一直都不能明白,因为我自己酿的酒、自己都喝不下去,实在太烈了。” 侯夫人沉下,继续问:“听说,其中还加了药?” 徐若瑾连忙摇头: “那是不敢的,四爷的身上有伤,连名医大夫都不敢轻易下方子,我哪敢给随意用药?单纯的酒酿法子,只是在母亲亦或各位夫人有偏好时,才会加上几味,酒铺子里卖的物件,都是提前标好方子,因人而异,有兴趣的自己来选……” “他有伤,”侯夫人轻轻自喃,“他真的有伤么?” 第230章 取巧 尽管侯夫人的声音很轻,徐若瑾却也听到了她最后那一句话。 心底猛震,她紧紧的咬了下牙,便回复平静的神色,半低着头,好似没有听清侯夫人的话。 侯夫人提了这么一个由头,却见她半晌都没接话辩驳。 可这种话说一次就罢了,再重复,容易闹出矛盾。 被自己那位小姑子知道了,倒是不好了…… 侯夫人心底感慨,之前梁家在京中耀武扬威,她尽管出身公侯之家,却要让着自己这位小姑子; 如今梁大将军被责贬到这等偏僻地界来,她却还要亲自跑来哄着她、巴结着她。 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还躲不开她了。 想到梁夫人,侯夫人心里的纠结更多一分,再看徐若瑾,脸上也没了好颜色: “你婆婆虽纵着你开个酒铺子,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梁大将军功绩卓越,无人能比,尽管如今走了末路,却不见得一辈子都会如此,你能在这个时机嫁来梁家,也是你的福气,有福就要惜福,要自矜、自爱,不能肆意而为。” 徐若瑾没有回答,仍静静的站在那里,笑着听她说话。 这种斥责之后不得半句回音的感觉,让侯夫人很是不爽,卧着的身子直了起来,与她对视道: “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听见了,晚辈是在等着您继续训导,自矜,自爱,不能堕了梁家的颜面,婆婆也是这般教的,所以‘灵阁’卖酒,只卖酒不待客,是梁家独一份的规矩,百姓们也乐意捧场,之前曾有违了这个规矩的,最终拿了一万两银子向梁家赔罪,母亲点了头,才算放过一马,也便是梁家才有资格做出这等事来,所以晚辈很懂惜福二字。” 徐若瑾笑面盈盈的答着话,只是这说法险些将侯夫人气的晕过去! 什么叫惜福、自矜?讹诈别人十几万两,反而还成了美事好事? 不过她倒是没说错,这种事也只有梁家人能做得出来! 当初梁大将军行事便与众不同,梁霄紧随其后,自小读书习武就走偏路子,不行正理,而梁霄娶了这么个媳妇儿,却……却更是奇葩! 归根结底有什么独特之处?都是草莽小家子气,没规没矩,眼界只有那么一点点银子! 侯夫人自来便不欣赏梁大将军,也是因后沾了亲,才把不屑咽了肚子里不再说出来。 即便说出来也没有用,因为梁家人根本不理睬…… “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我一句,你十句,自家门里叙话就罢了,在外若是如此,岂不是被人笑掉了下巴?” 侯夫人抬起眉头,又仔细的打量着她。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更认真了些,少了些囫囵不屑。 “晚辈知错了。” 徐若瑾说罢,便又闭上嘴不再说话。 侯夫人也没了耐性再与她周旋下去,更觉得自己是浪费精力,对这等人直接一点儿就是了,何必给她颜面绕弯子说话? “你父亲得严家的提拔,即将入京都为官,不知你是否有心跟随一同去?” 侯夫人笑了笑,“梁家的老辈人都在京都,你们这一房也早晚都要回去的,姐姐妹妹、妯娌姻亲数不过来,过了这个夏天,侯爷也打算与皇上说上几句好话,让梁霄回京都任职。” “他已不能习武,便从文官开始,你先去熟悉个脸儿,时机成熟了,也好把你婆婆直接请回去。”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侯夫人的目的是要让梁霄回京都任文职? 这事件背后的目的无人能知,但徐若瑾用头发丝儿去想都知道梁霄绝对不会答应。 “我不想去。” 徐若瑾皱着眉头,嘟着嘴,语句虽轻,却是满腹不舍。 侯夫人皱了眉头,“为何不想去?那里是京都,岂不比你所在这穷乡僻壤要好得多?” 她还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提到京都居然不想去? 她那是没见过京都的奢华盛茂,没见过都城的雄伟辽阔。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没出息! 徐若瑾自当能从侯夫人鄙夷的神色中猜到她如何定位自己。 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既然你这般想,那她又何乐而不为?就顺着她的意往下演好了: “我若走了,‘灵阁’怎么办?如今这间酒铺一天的收入就百两有余,所以我不想去。” “你……” 侯夫人被她气的有些说不出话。 还真不是往低了瞧她,眼中除了银子就是银子,简直无可救药! “你怎么不为了梁霄想一想?你因为一个酒铺把身子栓在这里,他一身才华却无施展之地,难道就在这小地方憋死闷死?自甘堕落?” 侯夫人的嘶喊接近于吼。 徐若瑾纳闷的道:“那不是他身上有伤么?” 侯夫人只觉得头疼。 十分的头疼。 她发现自己与面前这个女子的对话,完全是鸡同鸭讲,搭不上一条线。 你说风,她回答雨,你往正路上引,她却更向往林间小路。 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侯夫人已经无法形容心中的难忍,若是在侯府,她一定要用戒尺好好敲打敲打她的脑袋。 就这等女子,如何与嫣儿相比? 如何能比得了? 侯夫人又卧回了椅榻之上。 这一回却不是休歇小寐,而是被气的发晕。 徐若瑾仍旧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侯夫人闭目休息,也不再搭理她。 时间这么一点一滴过去,屋内静谧无声,落针可闻,更凝聚着一股抗争的味道。 院中有了声响,是梁夫人让白芷送来厨子写下的菜单子,让侯夫人过目。 侯夫人即便再想晾徐若瑾,这时也要给梁夫人颜面,睁开眼来。 随意的点了几道菜名,侯夫人便摆了手,把人都打发下去。 徐若瑾虽没的侯夫人亲点离开,主动跟随着厨子离开这个院子。 她一出门,侯夫人的眉头紧拧成锁,“这个小丫头,闷气的像个木头!” 徐若瑾踏出了别院的门,当即吩咐春草,“……让黄妈妈回一趟徐家,我有要紧的事需亲自问父亲,让父亲定时间。” 春草点头应下,快步离去。 徐若瑾只觉后背湿了一层汗。 侯夫人在自己这里达不成目的,一定会另择手段。 可她为何执意要梁霄回京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第231章 对策 徐若瑾并没有马上走。 因为她需要把事情细细的捋一遍,更想好对策。 因为她感觉到侯夫人这一次来中林县的目的很强硬,更没想到她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外甥媳妇儿,更不吝的朝自己下手。 之前对侯夫人的判定实在太过武断。 看来越是豪门出身的人越讲不了“情分”二字。 何必呢? 徐若瑾无法以自己的角度去判断别人的生活,因为那是不对的。 但她也绝不会容许别人以偏执的角度来指挥自己,因为命是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 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嫣儿送回的冰种玉坠,立即晃了晃脑袋,想要拼命的忘掉。 容不得自己想的太多,因为婆婆恐怕还在等着她。 徐若瑾心中大概有了衡量,便往“福雅苑”行去,刚刚进门,就见到梁夫人一脸焦色,张口便问: “若不是芳茹来说,还不知道会把你叫去,都问了些什么?大嫂也是的,想问吃食便直接找厨子问,哪怕问问方妈妈也行,为何要找你?” 徐若瑾原本心中就在琢磨事情是否要与婆婆细谈,但听婆婆这般说,她忽然改了主意。 婆婆的心里都是侯府,何况,即便她如实的说了,婆婆没准真会动心,应了侯夫人的提议,真有意让梁霄从文出仕为官,若是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梁霄反而难做了。 没有把握的时候,她绝不会说: “侯夫人问了问吃食,可媳妇儿哪里答得上来,也说了母亲特意请了县里最好的厨子来,稍后让厨子列了单子,再请侯夫人指点,还是母亲更贴心,已经让厨子去了。” 徐若瑾拍拍胸口,讪笑道: “侯夫人还问了问四爷的身体,媳妇儿也如实说了。” 梁夫人打量了她半晌,“没再说别的?” “还说了婆婆纵着我,我应该懂得惜福,自矜自爱。”徐若瑾吐了吐舌头,“如今才知道母亲待我是好的。” “大嫂也是的,这话还要单独叫你去说,好似我私下说了你什么坏话似的。” 梁夫人嘴上如此说,心里却觉得侯夫人是故意把徐若瑾叫过去与嫣儿比较。 若论模样,徐若瑾更俊几分,但嫣儿身上的贵气她是比不得。 若论才气,徐若瑾自当比不得嫣儿读书更多、思路更广、眼界更宽。 但侯府最先就做了另外的打算,还有什么可比的? 真是胡闹。 梁夫人这般思忖,也是心中没有底。 因为她自己都无法把徐若瑾彻彻底底的当成自家人一般看待,何况大嫂了? 她不愿大嫂回去向周围的人诉说她如今多么苦、多么不幸,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把心撂了肚子里,梁夫人仔细看看她,觉得徐若瑾应该也不是太软弱见不得人的模样,便转了话题: “梁霄呢?” 徐若瑾摇摇头,“不知道,一直都没见到他。” “去吩咐人找找他,别侯夫人到了便不露面,就算心里……就算心里不舒坦,毕竟是来了,还送了你们二人那一份大礼,该尽的礼数都要做到了,不要被人挑理。” 梁夫人的唠叨,徐若瑾立即应下,“媳妇儿这就去,母亲还有什么吩咐的?” “侯夫人有没有说要在这里呆多久?”这是梁夫人心里一直担心的。 徐若瑾满脸苦笑,“这话媳妇儿哪敢问。” “说的倒也是,只是她一来,递帖子的人太多,不知该怎么安排了。” 梁夫人好似自言自语的唠叨,徐若瑾刚要接,梁夫人却又作罢: “算了,这件事先不提,你先吩咐人去找一下梁霄,然后便盯一下晚间的团圆宴,这一顿席宴,梁府从上到下,一个都不能少。” 徐若瑾应下后,便离开了“福雅苑”的正堂。 让红杏去传话给梁霄,母亲找他,徐若瑾则又去了东厢房,见梁芳茹。 梁芳茹一直都在等她。 对于侯夫人,梁芳茹可没有母亲那么亲切,她自小便害怕侯夫人,总有一种陌生的恐惧感。 见到徐若瑾来了,梁芳茹立即迎过去,拽着她到内间的床上,把绿萝都打发了出去: “怎么样?可是有为难你?” 徐若瑾斟酌了下,与她道:“侯夫人有意让四爷回京都。” “回京都?”梁芳茹震惊无比,好似这是梦话一般。 “对,回京都,但却是让四爷从文职。”徐若瑾微微摇头,“我觉得他绝不会答应,所以没有应承这件事。” 梁芳茹张大了嘴,一波惊愕未过,又来一波:“你居然敢当面拒绝侯夫人?” 徐若瑾撇撇嘴,“那能怎么办?装傻呗,强硬拒绝是不可能的,否则还不吃了我。” “你与母亲说了吗?”梁芳茹的眼神更急,急的快哭了出来。 徐若瑾纳罕皱眉道:“没有,我怕母亲真的答应她,反倒给四爷添乱,怎么?三姐姐也觉得这件事不成?” “当然不成!”梁芳茹长舒了好几口气,“幸亏你没告诉母亲,否则母亲真有可能就应了,在你嫁来之前,母亲就有意逼四弟从文入仕,四弟宁死也不答应。” 徐若瑾瞪大了眼睛,也是后怕,若自己真的因畏惧侯夫人的威严、亦或对婆婆诚实的回了,梁霄还不跟自己玩了命? “依三姐姐来看,这件事怎么办?” “问四弟。”梁芳茹下意识的便找了一个最佳、也是最懒的办法。 徐若瑾未动声色,低头思忖着。 “怎么?四弟妹还有什么好办法?”梁芳茹看她一直没动声色,颇有期待。 “三姐姐帮忙做一件事。” 徐若瑾虽觉得这件事是要告诉梁霄,但侯夫人恐怕也不会就此罢手,还会有其他的手段。 那就要让她闲不着…… “侯夫人来到中林县,有很多人递了帖子求见,母亲对这件事情很犹豫,三姐姐在母亲耳边吹一吹风,就说咱们还要在中林县生活,不妨安排几次小聚、吃茶、看戏还是闲谈,总不能彻底的不让见,先把侯夫人的日程安排满了,也借此机会问一问,侯夫人定的何时离开。” 徐若瑾说罢,脑中不由想到了徐耀辉。 她只期待这件事不要把自己的娘家人搅和进来,千万不要! 第232章 绝不 徐若瑾与梁芳茹很快的达成一致,这件事侯夫人一定另有目的,只是她们不知道是什么,但侯夫人的提议绝对不能答应。 刚刚婆婆吩咐要去盯一下晚间的团圆宴,徐若瑾也不敢耽搁,从梁芳茹的院子出来,便直接奔去了大厨房。 今儿徐若瑾院子里的厨娘惠娘也在,看到四奶奶来了,率先的迎了出来: “您怎么来了?这儿是脏乱的地界,别沾了您的身上。” 徐若瑾瞧着大大小小的厨工和厨娘们分工明确,有洗菜的杂工、有按照菜谱择菜选料的、有做刀工的,大厨做主菜,选配的小菜由另外几位厨娘动手。 徐若瑾看了半晌,倒觉得这流程很有意思,“我倒觉得这里比后园子还要干净,惠娘今儿来做什么?” “侯夫人点了几道小食,正是奴婢曾做过的小菜,所以被方妈妈喊来试试,就怕到时候侯夫人不合口味,反倒是给您丢了人。” 惠娘说的含蓄拘谨,徐若瑾笑着安慰她:“各地贵人们的口味不一样,哪能一道菜品所有人都喜欢?侯夫人口味偏淡,母亲口味平和,你斟酌着来吧。” 听了徐若瑾的提点,惠娘眼前一亮,连连的鞠躬道谢,就差再磕个头了,“有四奶奶的叮嘱,奴婢的心里算有了底了,否则真不知该如何下料,正是头疼的事。” “再去叮嘱下其他的厨子们,今儿是团圆宴,也是母亲的脸面,旁日里有个勾心斗角的就算了,今儿若是出了茬子,齐齐的都赶出去,都斟酌着点儿。” 徐若瑾说这一句时,声音更大了些。 一旁干活儿竖耳朵听的,不由身子一紧,踏踏实实干活儿,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惠娘心知肚明,四奶奶这是来下喝威令。 只是她没想到,寻常四奶奶凡事都不忌讳,也不挑剔,今儿却下了这么狠的话。 都赶出去?这话连夫人都没开口说过…… 只是惠娘却不认为四奶奶是在唬人,因为她会说到做到。 徐若瑾又与大厨子聊了几句,便带着丫鬟们离开大厨房。 有几个婆子见四奶奶走了,不由得嗤笑着唠起来: “四奶奶还真是厉害起来,出了事还要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呵呵,这话也是能轻易说的?” “也不知真的都赶走了,谁来伺候夫人和爷们做饭吃菜了。” “四奶奶想必在娘家也是一把手,酒都能酿呢,做菜又怎么着了?一定有手艺。” 阴阳怪气的越说越猖狂,其他不愿掺和进来的人也只听了笑。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惠娘的神色微变。 因为惠娘看到远处正站了一个人影,便是忠叔。 忠叔只背着手站在那里,尽管已是佝偻身姿,可忠叔的威慑分毫不减,让人看到便心生惧怕。 有意提醒那几个婆子一声,可惠娘转而又觉得与自己无关。 何况,他们是在挤兑四奶奶,自己又何必出面呢? 惠娘不由突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知四奶奶何时能成为当家的主母呢? 突然蹦出这样的念头,惠娘自己都吓一跳。 大厨子在里面吼上几声,婆子们也不再多说,继续快速的干活儿。 眼前最重要的事是伺候好侯夫人这一顿团圆宴。 真出了差错,即便不是被撵出梁府,夫人的暴怒也足够这些人受的…… 徐若瑾自当不知这些事。 她从大厨房离开,便又去了“福雅苑”,将晚间团圆宴的事情回给了梁夫人,便又在一旁静静的呆着,等着。 一是在等晚上的团圆宴,侯夫人会不会再继续提起这件事; 更是在等徐耀辉回复见面的消息,她一定要提前把话嘱咐到,绝对不能在自己这里先给梁霄留下麻烦。 太阳西下,挂在远处高高的山顶,暮色将天边润红一片,温馨甜美,让人们归家的心情也急切起来。 侯夫人又来到“福雅苑”,梁霄提前一步等候在此。 他也是刚刚进门,梁夫人还没等与他说上两句话,侯夫人便到了。 这一顿饭在梁夫人与侯夫人的眼中,都是格外重要的。 不但席面的菜肴丰富,连用的碟碗餐具都是梁夫人特意让方妈妈从大库中取出来的。 看到梁夫人这般的殷勤细心,侯夫人来时的那份不悦,也消殆下去。 吃吃喝喝,梁府中从主子到下人,都沉浸在一片喜乐祥和之中。 侯夫人相邀,梁夫人也乐得吃了两杯酒。 这酒自然是徐若瑾亲手调兑的,味道清新甜美,少了几分烈酒的腥气,倒是让侯夫人赞不绝口。 “之前虽听说过若瑾酿酒的手艺,但也只是觉得口味更烈,中林县的位置更偏寒冷,所以男人们更喜欢罢了,如今喝进嘴里,倒是品出几分甜美来,不错,当真不错。” 侯夫人的夸赞,梁夫人自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若是没几分本事,也豁不出去这一张脸容她开酒铺子瞎胡闹,谁知倒是胡闹出点儿名堂来。”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还不谢谢侯夫人的夸赞?你是不知这一句话的分量。” “若瑾谢侯夫人夸奖,若是您喜欢,往后便让人按照季节给您送去京里,也给若瑾一个孝敬的机会。”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很虚伪。 可既然愿意听虚伪的说辞,她又何必怕废话太多? 侯夫人望着她笑的很浓郁,与下晌单独相见时的冷漠,判若两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向了梁霄,侯夫人不由开口道: “若是将来你们都回京都去,我就更满足了!” 这话说的场面一冷,连梁夫人脸上的喜色都落了下来。 徐若瑾默默的低着头,谁知婆婆却敲敲杯沿儿,让她倒酒。 浅浅的斟上一杯,梁夫人便一口喝干,眼眸中有几分醉,更多的是无奈的苦诉,“你以为我不想回?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一辈子……” 侯夫人递了帕子为她擦拭着脸,更觉得时机已到,有心把话说出来。 徐若瑾只觉得事情不妙,想偷偷的掐了梁霄一把。 只是她还未等下手,梁霄先板起了脸色,“除非皇上亲召,免了父亲的罪,否则我绝不回京都!” 第233章 不欢 “梁霄!” 侯夫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你总要为你的母亲想一想!” “你父亲已经不可能再起复了,你又何必死啃这一块骨头不松口?” 侯夫人义愤填膺,指着梁霄便教训起来: “梁家的确功绩足矣名垂青史,但那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梁家又不是只有你,你们宗族内留在京都和外地的人不也大有人在?他们如今的子辈都已开始走科举之路,开始任文官重臣,为何只有你不肯?” “梁辉与梁鸿已经被困在边境不能离开,你若是再这样执意下去,你的母亲岂不是操碎了心?” 侯夫人余光睹见梁夫人在垂垂落泪,教训梁霄的底气更足了: “我来的目的你应该也知道,你若是有意,你的舅父会向皇上请旨,许你回京都任上一官半职,你舅父也说了,兵部是不必再想,纵使皇上肯给你舅父颜面,也绝不会同意你再与兵部沾边儿,礼部、刑部随你挑。” “大哥是这么说的?” 梁夫人不由动了心。 她当初期望梁霄与嫣儿成亲,便是盼望梁霄能够指望上忠勇侯府,再回京都重头再来。 如今梁霄娶了徐若瑾,但若是大哥仍肯帮助他,这岂不是更好了? 侯夫人长叹一声,与梁夫人道: “你大哥最疼的就是你,他哪里忍得了你在这种地方遭罪受苦?” 梁夫人紧紧咬着嘴唇,满心都在感怀大哥的疼爱。 徐若瑾在一旁没插话,她也没有资格插话,可她却把侯夫人这一场戏看的格外真切,倒是佩服起侯夫人见缝插针的本事来。 好好的欢庆场面,最终闹成苦大仇深的。 只是恐怕她还是要失望的,因为梁霄向来是不肯妥协的人,他的自尊比命更重要。 “请舅母替我谢过舅父,舅父的大恩,梁霄永世不忘,只是这件事,我不答应。” 梁霄的回答很干脆,干脆到有些伤人。 梁夫人猛的看向他,脸上布满了不解和怨怼。 “梁霄,难道你还惦记着出征打仗?你的身体根本不行了,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侯夫人的怒斥,让梁夫人的目光更是急切:“你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吗?你就乐意戳我的心?啊?” “抱歉。” 梁霄受不住梁夫人默然无声的落泪,站起身便往外走。 他的步子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做了什么孽啊!” 梁夫人忍不住嚎啕大哭,晚间用了酒,不知是心底的压抑彻底的爆发,还是醉了有些耍小酒疯。 徐若瑾在一旁不吭声,看到邻桌的梁芳茹,她涨红了一张脸,眼圈内也有盈盈湿润。 方妈妈见梁夫人的情绪失控,立即过来将她扶住,向侯夫人致歉,“今儿夫人也是用了几杯酒,酒气上头,难免做出失态的事情来,侯夫人不妨先回去歇一歇,有些事急不得,慢慢来。” 方妈妈的圆场,也算让侯夫人有了个台阶下,“她也是憋的太苦了,我也看不下去了,先扶她去歇吧,不必在意我,都是自家人,谁还能挑她的理?” “那老奴这就先下去了。”方妈妈行了一礼,便搀扶着梁夫人离去。 梁夫人此时真的酒气上了头,只知流着眼泪,任由方妈妈指挥。 整间正堂,除却侍奉的丫鬟婆子,便只剩下侯夫人与徐若瑾、梁芳茹。 对梁芳茹,侯夫人不闻不问,甚至连眼皮都不夹一下。 梁芳茹也知趣,主动的请辞,“方妈妈上了年岁,我有些不放心,还是替她去照料一下母亲,向侯夫人请罪了。” “走吧。”侯夫人没有看她,只随意的摆了手,眉间的一道锁,显示着她的不耐烦。 梁芳茹立即行礼离去,临走时,不忘给徐若瑾投来一个安顿的眼神。 徐若瑾眨了眨眼,望着梁芳茹离去。 侯夫人看向她,“如果让你来选,你是尊孝道,还是容梁霄执迷不悔、老人堪忧?” 这是侯夫人出的一道难题。 无论徐若瑾选择哪一个,都不对。 选择遵孝道,她便要听从侯夫人的安排,亦或许先把她弄去京都; 容梁霄执迷不悔,便是自认不尊孝长辈,已犯了七出之条。 这是侯夫人对她赤裸裸的逼迫,而徐若瑾,最讨厌的便是被人逼迫,发自内心的厌恶。 “我不知道。” 徐若瑾完全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么大的事情,怎能轮得到我来定主意?” 侯夫人眉头更紧,“你怎能事事都不知道?你身为梁家的儿媳,便要担负起梁家少奶奶的责任,而不是像寻常百姓家的媳妇儿那般,只知淘米做饭、洗衣伺候孩子便罢了,不行!” “四爷若选去京都,我便伺候婆婆去京都,四爷若不去,我便在这偏僻之地伺候婆婆,这也算协助他了,其他的事我也做不了啊。” 徐若瑾一副委委屈屈的无能表现,让侯夫人气的牙根痒痒。 她已看出徐若瑾是故意的敷衍,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很会装傻充愣,这个小妮子,她打心眼儿里头不喜欢! 不再理睬徐若瑾,侯夫人转身便离开了“福雅苑”,带着一股怒意离去,目光扫视之地,透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威慑,让丫鬟们吓的心都半抖,立即福身送行。 徐若瑾也感觉出侯夫人是真的动怒了,可怒又怎样?想让她来当靶子,没门! 本想回到“若霄轩”,仔细的问一问梁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刚离开正屋,就看到齐二在院门外等着她。 齐二的伤已养的差不离,尽管还没完全好,却也不愿只养着不干活,为徐若瑾当起小杂厮,跑个腿儿、传个话。 “四奶奶,老爷来了,正在西角门那里等。” “怎么没早说?”徐若瑾没想到父亲会来的这么快。 “是老爷不许奴才扰了梁府的团圆宴,所以奴才没敢让红杏姐姐传话。” “走。” 徐若瑾的脚步加快,今儿晚上的事情让她更加坚定,要与父亲仔细的谈一谈。 她要明确一件事,父亲去京都任职的事,到底是谁的主意。 她已经感觉到这件事有些不对了…… 第234章 乱吧 梁夫人是婆婆,侯夫人是长辈,论身份,自当比婆婆要高一等。 从亲情上选,是婆婆; 从规矩上挑,是侯夫人。 可徐若瑾思忖片刻,还是先去了“福雅苑”。 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的婆婆,即便因为不懂规矩被骂了,也是挨婆婆斥骂,总好过侯夫人那副阴阳怪气的脸。 徐若瑾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挺奇怪。 寻常婆婆对自己也刁蛮挑剔,没个好脸子,可如今有了侯夫人做对比,自己反而更乐意挨婆婆骂…… 是自己已经有了变态的受虐心理?还是真觉得这才是一家人? 徐若瑾纳闷的找不出答案,慢悠悠的便到了“福雅苑”。 梁夫人已经早起,正在盯着丫鬟们清扫正堂中的摆设。 侯夫人的到来,让梁夫人也比以往多几分精神气色,没了敷衍了事和漫不经心。 见到徐若瑾到了,她先周身打量了一遍,才问着: “去给侯夫人请安了吗?” “还没,先来了婆婆这里,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徐若瑾本在等着挨骂,却见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还算没白教你,知道先来为我请安。” 徐若瑾微惊,就听梁夫人问起侯夫人赏赐的物件,“赏了什么东西?回去也没瞧瞧?” “没来得及。”徐若瑾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昨晚回去,与四爷聊了几句就睡了,已经让丫鬟们放进了库房,母亲若是想知道,待稍后回去拿过来给您。” “那倒不必。”梁夫人看着她,“老四……还不肯妥协吗?” 徐若瑾摇了摇头,顿了下,试探的问向梁夫人,“母亲,侯夫人这一次来,好像就为了四爷去京都似的,感觉……有些太突然,会不会是京都那边有什么情况,是咱们不知道的?” 梁夫人挑眉侧看她一眼,“还倒是不糊涂,能多动动脑子,是老四与你说的?” “四爷什么都不肯说,只说由着他们闹腾去,先在偏野之地过一段舒坦日子。”徐若瑾犹豫下,还是没把梁霄推断可能要打仗的事说出来。 梁夫人思忖下,“老四说的也对,只是这事儿并不冲突,好歹先有个试探,总比如今彻底的与京都断了消息更好。” “如今不知道消息,只听侯夫人片面之词,媳妇儿还是觉得不大妥。” 徐若瑾刚说完,梁夫人便瞪着她,“你也就会为老四说话,就不为了我想一想,即便是侯府有私心,那也不会害了你们。” “媳妇儿知错了,母亲教训的是。” 徐若瑾壮了胆子,试探出梁夫人的底线。 她也没打算让梁夫人彻底的转变态度,只是在梁夫人心里先埋个种子,只要她肯认定侯府有私心,那事情便好办,总比一门心思被忽悠了强。 徐若瑾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梁夫人的城府。 终归也是自幼在侯府长大、又嫁了梁大将军那么多年,侯夫人的目的,婆婆应该很清楚。 只是婆婆似乎更想借势利己,不用侯府白不用。 只要能让梁家再起复,无论从何处为起点都可以,而梁霄的立场,更为坚定。 婆媳二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梁夫人便让徐若瑾去为侯夫人请安了。 徐若瑾去后院时,已经把侯夫人有可能再问的话筹措个遍,可孰料去了之后,侯夫人只应了一声,便让她回了,只等稍后再与婆婆见面吃茶。 徐若瑾请完了安,没有再去见婆婆,而是直接回了“若霄轩”。 她想要先沉一沉,再做打算。 何况,这时她能躲多远躲多远,而侯夫人之所以不再理睬她,也是知道从自己身上下手没有用处。 至于她会怎么做,只能听天由命,而自己更是一个字:等。 徐若瑾回了院子没呆上一时片刻,梁芳茹带着绿萝找来了。 “三姐姐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稍后过去找你。” 徐若瑾让杨桃上了茶,与梁芳茹坐了主厅里聊着天。 “侯夫人过去了,终归也不愿见到我,我便来找四弟妹了。” 梁芳茹似已习惯,对侯夫人的不屑一顾说的很轻松,“你走了以后,我才去给母亲请安,也说了一下各府的拜帖不能全不理睬,母亲也认同了,稍后我会与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商议下,然后再定时间、做安排。” 这种事,梁芳茹直接问不到侯夫人面前,与丫鬟商议,倒是能问的更多些。 徐若瑾明白她的意思,“这倒是更好。” “昨晚你问四弟了吗?他是怎么说的?”梁芳茹一宿都没睡踏实,心里始终在惦记这件事。 徐若瑾斟酌下,还是没把“打仗”两个字说出来,只是她把回给梁夫人的话说了一遍,也把昨晚见了徐耀辉,徐耀辉的话告诉了梁芳茹: “……我父亲也不同意这么急着去京都,还说了京都或许有变,要等。” 梁芳茹的神色更谨慎一分,顿了半晌,与徐若瑾道: “终归这件事,我是向着你和四弟的,若是得了消息,会尽快的过来告诉你,若是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就尽管说,中林县里,只有咱们才是亲人。” “三姐姐这话还用多说?你是我们的姐姐,无论怎样,这份亲情是断不开的,母亲……并不糊涂,只是她的做法不见得与梁霄相同,性格固执了些,也都需要她自己想个通透才行。” 徐若瑾苦涩一笑,“我在母亲面前说的多了,亦或许适得其反,就只能靠三姐姐了。” “我懂的,你放心。”梁芳茹也没有在这里多呆。 往后与弟妹叙谈的时间很多,而此时却不适合。 呆的久了,被有心人瞧见告诉给母亲,反而会被母亲误以为是两个人合谋在算计什么。 敏感的时候只能绷紧敏感的神经,差上一星半点儿,都容易出问题。 送走了梁芳茹,徐若瑾没有马上去“福雅苑”,而是打算用过午饭之后再去。 让红杏去问问梁霄去了什么地方,谁知他却让人送了个信儿回来。 “急,离家,十天后回。” 一共七个字,却让徐若瑾气的牙根儿痒痒。 又这么撂挑子的走了,倒是提前打个招呼,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这一个信儿告诉给婆婆,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他是为了不再见到侯夫人。 ……乱吧,继续乱吧! 第235章 私话 徐若瑾正在把凌霄离去的消息送往梁夫人处。 梁夫人此时在“福雅苑”的正堂之中,与侯夫人吃茶。 丫鬟们早已经被打发了下去,梁夫人身边留了方妈妈,侯夫人身边是大丫鬟烟玉。 侯夫人没有丝毫的遮掩,揪着昨日的话题不放: “霄儿的心态,我能理解,侯爷也能理解,可事情是如今这个状态,总要有个缓解的法子吧?” “当初梁大将军也不过一气之下,与皇上当朝对顶了几句才会被责贬到这里来,若是真有心把梁家一网打尽,也不会只罚了他一个,家人子女全都无事。” “何况,已经过了一年多了,梁霄未娶高官贵女、更未娶皇亲国戚的郡主县主,只娶了寻常女子做妻,摆明了梁家不想再结党营私、势力更强,皇上年纪小,过了那股气盛的劲头,还是离不开梁家的。” “侯爷在这个时候请示个话,梁霄先去任一文职又有何不妥?” 侯夫人看到小姑子脸上满是难色,也明白她做不了梁霄的主,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觉得霄儿也是心里怨怼了侯府,所以不想经我们的手出仕,可你是我们的妹子啊,你哥哥心疼你,所以我临来之前,你哥也说了,若是梁霄不肯,就让我把你那个儿媳妇儿带回去,让她先入了梁家的门,好歹是梁霄的正妻,有她抛砖引玉,京都的情势也逐渐明晰,梁霄回去踩出一片天地,再把你风风光光的接回,连梁大将军也有可能被赦免。” “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有个反应?” 梁夫人苦涩的道:“大嫂这接连不停的说,让我哪里插得了嘴?” “那我的意思,你觉得如何?”侯夫人也后悔刚刚心急口快,更应该慢慢来才对。 “大嫂不如直接说吧,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突然让老四去京都任文职?你也说了,如今我们是在穷乡僻壤之地,消息闭塞,你不妨把情势都说明了,我们心里也有个谱。” 梁夫人纵使心里再亲娘家,脑子还是灵活的。 侯夫人来了还不足两天,便接连提起要让她们回京都,即便她心里再想,这事儿也要犹豫了。 “这话说的可真伤人心,你大哥还能害你们不成?”侯夫人脸上挂了气,可见梁夫人仍旧没缓和,她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心里筹措着言辞,说道: “这事儿说私心,也不可能没有,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当初梁家昌盛之时,侯府的话语权也是硬气的,原本因为梁大将军被贬,侯爷私下找过皇上几次都被拒了,被冷了一段时日。” 侯夫人顿下,“如今嫣儿要嫁去王府,便不能不为以后多多打算,咱们已经是这把年纪了,都成定数了,可孩子们……” “澶州王?” 梁夫人惊愕的看着她,“皇上正是年富力壮之时,这种事怎么能……” 侯夫人立即摆手让她停了话,“不许多说,这事儿也不瞒你,皇上,至今无子。” 屋内又是一片沉默。 皇上今年二十七八岁,妃嫔无数,若是时至今日仍没有子嗣,也的确奇怪。 这个话题说的的确大逆不道,梁夫人不敢再提半个字。 “事情我做不得主,还是要看老四的。”梁夫人心中害怕,可又有一丝期待,这种反复的心思让她觉得烦躁起来,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侯夫人见她往后退缩,仍不肯罢休,“这事儿我告诉了你,但是你不要与霄儿说,他那个脾气与他爹一个模样,又臭又硬,瞧瞧我这次来,他一共才露了几面?纵使对嫣儿的事有怨怼,好歹我也是他的舅母。” “何况这个事也没有最终确定,不过是先让你那儿媳妇儿去梁家住一段日子,走一走京都各位主子的门路,纵使不行,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个媳妇儿罢了,挑不到霄儿的头上,还有圆环的余地。” “让我斟酌一下,稍后再想怎么办,这事儿还是得与老四好好商量,我做不得主。” 梁夫人也受不住侯夫人的咄咄逼人,赶紧撂下话,只打算好好思忖后再说。 侯夫人也没了辙,只得先把这个话题撂下。 两个人各有心思,目标都放在了梁霄一个人身上。 白芷在外面唱了话,“侯夫人,夫人,四奶奶来了。” 听到徐若瑾来了,侯夫人板起了脸色,扫掉对小姑子苦口婆心的嘘寒问暖,涌起一副瞧不惯的冷漠。 她的确是瞧不惯这个丫头。 不需要什么确切的理由。 “母亲,侯夫人安。” 徐若瑾进了门,苦涩着一张小脸行了礼。 梁夫人看她那副模样,心里当即念叨不好,毕竟是相处多日的婆媳二人,一个眼色、一个表情,还是能猜出几分端倪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梁霄呢?时辰也不早了,让丫鬟们摆饭吧。” 梁夫人刚想吩咐白芷,便见徐若瑾在朝着她挤咕眼睛。 不等梁夫人发问,一旁的侯夫人先开了口,“有什么话还要这么遮遮掩掩的?真当我是个外人了,即是这样,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虽是这么说,她却没有丁点儿要走的意思。 梁夫人安抚着:“孩子不懂事,大嫂也别怪她。”说罢,则看向了徐若瑾,“怎么着了?说吧。” 既然侯夫人乐意听,徐若瑾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她之所以要与婆婆递个眼神,也就是等着侯夫人先发问,免得稍后婆婆倒是不好与她交待了。 挥了挥手中的信,徐若瑾递去给梁夫人,“刚刚想用午饭,便让丫鬟去找四爷,谁知道就找回这么一句话,婆婆您自己看吧。” 梁夫人把纸条递过,看到那七个字时,眼睛瞪的硕大。 侯夫人已等不及,一把将纸条拿了过去,看入眼中,当即气的满脸通红,头晕脑胀。 原本还琢磨着稍后如何与梁霄说起侯爷的打算,谁知道他居然走了? 而且还一走便是十天! 侯夫人冷哼着把纸条攥成一团,气恼道:“他这是撵我这个舅母走,就是想故意撵我走!” 第236章 十天 梁夫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到侯夫人真的动了怒,上前便是又哄又劝,好说歹说才算让侯夫人把心气平了。 “梁霄也别躲着我,不是说十天才回吗?那我就等到第十天,若是他还没回……”侯夫人看向徐若瑾,“我就把他的媳妇儿带走,看他还敢不敢再这么对待我这个舅母!” 徐若瑾瞠目结舌,哑然无策。 怎么梁霄跟她耍了个脾气,最后还是自己倒霉?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梁夫人心中虽也怨怼侯夫人这般做主,可自己儿子刚刚得罪人家,自己也不能再跟大嫂撕破脸,只得耐心安抚着: “大嫂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是个什么臭脾气,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也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才会这样不辞而别,莫说你,连我这个做娘的不也只是看到了他一张字条?” “大嫂您就安心的住着,等他回来,自会让他来给你磕个头、赔个礼,啊?” “你大哥说要来探望你,还有霄儿,也见见他新娶的媳妇儿,我便兴致勃勃的自请要来,可谁知,来了却是这样,小妹……” 侯夫人拽过她的手,轻拍了三下,好似一切都不必再多说一般,随即便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梁夫人呆滞原地,也没有跟上去再解释什么。 徐若瑾望向梁夫人,知道婆婆因为那一句“小妹”,又被唤起了心底的愧疚和对亲情的渴望。 侯夫人这一手玩的实在漂亮,如此一来,婆婆也不会再疑心她的目的是否有益梁家,而是一颗心都随了过去,巴不得让自己跟去京都了。 “母亲,侯夫人已经走了。”徐若瑾不愿让婆婆思绪飘的更远,若再追忆起过往侯爷侯夫人待她的各种好,自己被打包赶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梁夫人缓回神来,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怨怼自不必多说,满心疑虑的问她:“老四走时,真的没有告诉你?” “真的没有。” 徐若瑾摇着头,“刚得了这个纸条就来见您了,一点儿功夫都没敢耽搁。” “从谁手里得的信儿?”梁夫人刨根问底儿,徐若瑾转身看向了红杏,红杏连忙上前回话: “奴婢是去二门问了守门的小厮,小厮又出去请四爷,回来便给了奴婢这么个条子,奴婢也问了他,他说是忠叔给的,是四爷出去时交待的。” 提到忠叔,梁夫人便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那是梁府的老管家,比谁都信得过…… “算了,这个事闹腾的,我都头疼了。”梁夫人长叹口气,便回了椅子上歇一歇。 徐若瑾拿起茶壶斟上了茶,梁夫人端起,抿了一口,思量片刻看着她,“刚刚侯夫人说要带你去京都,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婆婆这么问,便知道她已有这个心思。 徐若瑾顿了下,才道:“侯夫人刚来的第一天下晌,曾让媳妇儿去给她介绍一下中林县的小食特产,那时也问过媳妇儿这个问题,我说,我不想去。” 梁夫人微惊,蹙紧了眉头,“你为何不想去?” “母亲和四爷都在这里,我一个人去京都作甚?两耳不闻窗外事,更是什么都不懂不会不认得,梁家大族里的其他人,不知如何相处,出门见贵人,不知如何请安,若真遇上的急事难事,总要去麻烦侯夫人,倒是容易被梁家大族的人挑错,即便我父亲也去了京都任职,我若时常的跑回去求助,更是堕了梁家的面子。” 徐若瑾早已想好了这些说辞,“所以我还不如在中林县开好我的酒铺子,伺候着您,我不想一个人去京都。” 梁夫人没有说出埋怨的话,而是一个人沉默着。 徐若瑾之前没有告诉梁夫人这件事,就是想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此时正当好。 第一日来了便说,婆婆一定会猜到这件事是侯夫人早有打算,而不是随意兴起,为梁家出个什么主意,若是一心为了梁霄,那应该让梁霄先去,实在不成,才会想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办法来,而不是第一天就说。 梁夫人的确是想到了这里去。 自己这位大嫂向来是心机很深,她还未出阁便已知道。 着急让梁霄去京都也就罢了,为何偏要把这个丫头带走? 若瑾出身不高,也只是嫁来了梁家才被多人关注,那也不过就是中林县这个小圈子,放去京都,谁识得她? 至于那些贵人,更不会见一个罪臣家的儿媳妇儿,所以刚刚大嫂的那些设想根本不成立。 可为什么偏要她去呢? 梁夫人想不通透,便又转过头来打量着她。 徐若瑾一脸茫然的望回去,让梁夫人打消了心里刚刚涌起的念头。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回京都,能做得了什么? 即便能做事,也是跟随侯夫人的意向去做,想到侯夫人刚刚说起的朝中状态,她还真不敢轻易的定主意、下判断。 澶州王,谁知到底又有什么心呢? “先回吧,这件事,侯夫人的确是动了怒了,老四也真是胆子太大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越来越无法无天。” 梁夫人说到这里也格外不悦,“你也不盯着他,心思还是应该放在家里,放在你男人的身上,别总说起你的酒铺便兴高采烈,其他的事一无所知!” “母亲教训得对,只是……我哪盯得住四爷?他现在一天做什么,从来都不说,更不让我多问,问得多了,便不再与我说话,您也知道,他旁日里就是个话少的,问急了,直接走人了,我又不能追去。” 徐若瑾对把责任推在梁霄的身上,没有一点儿愧疚和压力,谁让他把自己就这么扔下顶事的?没良心! 梁夫人只叹声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谁能盯得住呢? 侯夫人此时回到了院子中,当即把李立仁叫了过来: “昨儿你不是与梁霄在喝酒吗?怎么他今儿就走了,你与他都说什么了?他问你什么了?快点儿说!” 李立仁一脸无奈,满是歉疚的道: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真不记得都说了什么,喝了两杯就醉的不省人事,那位梁四奶奶酿的酒真是烈啊,奴才,还从没喝过这么浓醇的酒。” “别说了!” 侯夫人想到徐若瑾那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就生气,“去查一查徐家,过几日的宴请,请那位徐主簿一同来,还有那位徐夫人……” 第237章 是谜 徐若瑾回了“若霄轩”没多大一会儿,梁芳茹便也赶了过来。 她是听绿萝说了梁霄擅自离去的消息,虽没在侯夫人跟前露面,但见侯夫人气势汹汹的离去,便知道事情严重了。 “怎么回事?四弟怎么突然就走了?” 梁芳茹也被这件事情惊到了,之前知道侯夫人有意拽走徐若瑾,两个人便想方设法的布置接下来日子的安排,以免侯夫人再有心思往自家人身上琢磨。 而那一日的团圆宴便是不欢而散,今儿四弟又突然离了家,侯夫人一定被气的火冒三丈,母亲定是无可奈何,这件事还真是越闹越乱,乱到她屡不清头绪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走。” 徐若瑾满心无奈,“只留了一张字条一句话,说是十日后归,而侯夫人也撂下了话,若是十日后他不回来,就要把我带走,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啊?”梁芳茹惊的嘴唇都发抖了,“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一定不对劲儿!” “我也知道不对劲儿,却不知侯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徐若瑾低头沉思,总觉得事情有她摸不到的根脉。 亦或许婆婆知道,但婆婆却不会告诉自己…… 梁芳茹被这个消息打击的慌乱了,说起话来也没旁日那般和蔼平和,激动起来:“侯夫人一定还有别的想法,她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绝没有单纯的好心,何况你一个人去了京都又有什么用?还是四弟说的对,没有旨意传来,没有为父亲抹罪,绝不踏入京都一步!” “只怕母亲不会这样想了。” 徐若瑾看向她,“三姐姐也别急,终归十天,这十天里侯夫人不会走,梁霄也不会回来,事情还按照咱们之前的法子办,该安排宴请安排宴请、该安排吃茶听戏、就安排吃茶听戏,私下与母亲谈此事,也不要太表露你的情绪,先听母亲怎么说。” “那你怎么办?”梁芳茹应下了她的话,仍惦记徐若瑾会用什么法子。 徐若瑾寻思了下,并没有与梁芳茹详说,随意道:“容我再想想。” 又与梁芳茹商议了片刻,梁芳茹也无心再在此地呆,只琢磨着回去陪伴着梁夫人,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徐若瑾把春草和红杏喊到了屋内,先与红杏道: “这两天春草一直跟了我身边,你四处跑腿儿,有没有侯夫人身边的丫鬟来问什么话?” “没有,”红杏只敢为自己做保,“起码没有人来问奴婢,问没问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那你稍后挨个去问问,也叮嘱一下,不要乱说,不知道怎么回话,就一概答不知道便罢了,也不要起什么冲突。” 徐若瑾吩咐完,红杏当即点头,“奴婢这就去。” “再把黄妈妈给我请进来。” 徐若瑾吩咐完便耐心的等,春草也看出四奶奶心绪不宁,可这件事又出不上什么主意,只能怨怼自己脑子不够用,帮不上四奶奶的忙。 徐若瑾没注意到春草怎么想,她下意识便觉得这件事好似并非完全冲着梁霄,更针对自己。 如若是因为皇上有意再征战,要再提拔梁家,她完全应该去扭转梁霄的态度,而非句句话都要自己跟随去京都。 若是只想着把自己带走之后,梁霄便不得不妥协,这种手段实在低级,根本不是侯夫人应该做得出来的。 可自己又能与侯夫人有什么冲突呢? 完全就是两条不搭界的平行线,若不是成为梁霄的媳妇儿,她一辈子都遇不上这等人物。 可即便是梁霄曾与忠勇侯府的那位嫡小姐订过亲,那也是以前的事罢了,侯夫人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来拿捏自己。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若瑾想不通,只能再细细思忖自己周围是否有什么漏洞。 她是绝对不想去京都的,不想一个人去,更不想跟随侯夫人同去! 对! 父亲! 徐若瑾又豁然想到了徐家,虽然那一日私见父亲,父亲当即决断他们不应该去京都,但侯夫人是身份高贵的侯门夫人,父亲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完全没有话语权。 若是侯夫人朝向徐家下手,徐家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听之认之。 想到这里,徐若瑾立即起身去了桌案,润笔铺纸,写了一封仓促的信。 她已顾不得这种做法对不对,起码她要保证自己不成为梁霄的绊脚石,徐家也不行。 一封信匆匆写好,春草拿过来吹着风,让墨渍快一些干透。 折叠好放进一个信封当中,黄妈妈正在这时从外进来。 “四奶奶喊老奴有何吩咐?” 黄妈妈现在不敢再对徐若瑾有任何的煽风点火,上一次她私自的通了消息,徐三少爷险些被大少爷打死,四奶奶没把自己立即撵回徐府,也晾了她许久。 这一种滋味儿不好受,可她又夹在两方当中不知该如何做。 如今在四奶奶的眼中,她已经被确定为是徐老爷派来盯着四奶奶的眼线了。 “把这封信送去给父亲,要多快有多快。”徐若瑾把手中的物件递给她,“若是父亲问起,你就说很急,非常急。” “只说这么两句?”黄妈妈心里含糊着。 徐若瑾脸色撂下,“你到底去不去?” “去,老奴这便走。”黄妈妈不再多话,立即离开了屋子。 徐若瑾闭上眼睛轻抚额头,心里已经把梁霄骂开了花。 这个臭男人,又把问题留给了自己,他却拍拍屁股跑了。 侯夫人揪不住他,还不知要如何在自己的身上下手。 之前嫁他,倒觉得他是个靠谱的,让人有安全感的,如今再看……完全都是自己在做春秋大梦! 梁霄骑在马背上无缘无故的打了一个喷嚏! 脑中蹦出了徐若瑾那副插腰撅嘴的小模样。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家里骂他……脸上涌起一阵笑,扬鞭抽动,骏马喷鼻,飞驰的速度更快起来。 她的身世始终是一个谜。 可她更是自己的妻。 他绝不容任何人在她的身上下手,绝不! 此时,徐耀辉看到徐若瑾送去的信,吓的心都停跳了半拍! 容不得再多思忖,他便立即找来徐子麟,“立即吩咐陈才,收拾包裹,为父先走一步,你在家中打点其他的琐事,待一切都办好,立即举家进京都!” 第238章 仓促 “父亲,出了什么事?至于这么急吗?” 徐子麟被徐耀辉的话吓到了。 不过就是妹妹送了一封信来,父亲居然马上就要离开家?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徐耀辉把徐若瑾送来的信扔过去,却无心与徐子麟再解释什么。 怎么解释?说出徐若瑾的真实身份?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徐子麟拿过信展开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句话:“侯夫人有意带我去京都,为防有变,请父亲立即动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子麟拿过字条看过好几遍,却仍不明白其中含义。 “你就不要问了,照我说的办。”徐耀辉斟酌半晌,径自的铺开纸张,研墨润笔。 他要去一封信把事情告知严大人,这件事看似简单,其实棘手。 如若女儿被侯夫人掌控住,并去了京都,那事情恐怕就麻烦了。 见父亲这般亟不可待,徐子麟也不敢再耽搁。 只是刚刚走出去两步,他豁然停驻脚步,转回身看向父亲道:“母亲,怎么办?” 这一句话,他问的极其沉重。 他曾是无恶不作、纨绔的二世祖,更会糊弄母亲银子出去花销挥霍,却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孝子。 他一直对父亲这般对待母亲,有很大的怨言。 更想到曾偷偷去见过母亲,母亲那番憔悴无神、沧桑颓废、花白鬓发的容颜,好似傻了一般,连他都快不认得了…… 徐耀辉的手一抖,一滴浓墨润染了纸张,他心底烦躁,却又不知如何更好。 心底虽萌生了杀意,但见儿子那副期待的神情,终归也是下不了狠心。 “子墨不是不愿跟咱们走吗?就让他留在中林县好了,你母亲……随我同去。” “她的身体恐怕……”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定。” 徐子麟还要再说,徐耀辉却已经重新铺纸,重新书写。 转身快步的离去,徐子麟心底涌起一股怨恨,却不知这怨恨从何而起。 只是想到自己那个妹妹,无来由的不喜和厌恶,尽管她曾在自己不在时,为过世的李秋萍接生,尽管她曾为了自己的儿子出面,抵住了柳姨娘拿乔做大,可他仍旧不喜。 之前不过是一个放置角落中无人理睬的私生女罢了,他从没发自内心的拿她当过妹妹。 可却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家搅和成现在的模样。 还是母亲最初说的对,她,本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只可惜,现在她是可以对父亲颐指气使、挥来喝去的人物,不是他徐子麟能动得了的。 若是能跳回几年该有多好? 哪怕是去年呢…… 徐子麟一路行,一路腹诽,徐耀辉写好了信,则当即吩咐人送去京都。 信到,他的人也迟不了几天。 只要离开这里,自己或许能再得一条生路。 只是严大人豁然把他调去京都,而不是之前的邻县,让徐耀辉迟迟有些忐忑不安。 听天由命吧! 谁让自己当初做了孽,偏要担这种事呢? 黄妈妈把信送去徐府便马上回了梁家。 徐若瑾仍在“若霄轩”中,更衣梳发,准备稍后去“福雅苑”伺候婆婆用晚饭。 之所以这么精心装扮,更是因为那位侯夫人。 估计一下午过去了,婆婆应该会再派人请她一同吃晚饭,好歹也算为梁霄的不辞而别圆一个场。 黄妈妈进了门,凝香自动自觉的离开了正屋。 四爷不在,她也没有道理留在屋内,只是四奶奶没有撵,她却要更自觉一些才对。 “信送去了?”徐若瑾问。 黄妈妈立即点头,“送去了,老爷说,会尽快给您回复,请四奶奶您安心。” 徐若瑾微微颔首,父亲不可能与黄妈妈说得那么明白,但他这么回话,显然是会立即准备离开中林县,不会给侯夫人下手的机会。 只要他离开,徐家其他的人都做不得主。 即便是困在宅院之中的杨氏,也做不得主。 “事儿就这么地吧,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徐若瑾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怎么看都丑,哪儿都不对劲儿。 而后再一琢磨,要见的人是不想见的,要听的事是不想听的,哪会有什么俊俏的脸色? 挤出来的笑都像哭一般。 再好的五官也难看…… 起身,带着春草和红杏往“福雅苑”行去。 刚刚要进正门,却看到侯夫人的大丫鬟烟玉正从远处走来。 看到梁四奶奶正站在那里微笑的等着她,烟玉不由加快脚步,笑着迎了过去。 “给梁四奶奶请安了,梁四奶奶金福。” 烟玉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徐若瑾看她点点头,“侯夫人午间可歇好了?有什么想用的吃食?稍后我便吩咐下去,让厨房里的做准备。” 徐若瑾的问话让烟玉愣了下,随即道:“歇好了,刚刚梁夫人派了丫鬟去请侯夫人用午饭,奴婢过来回一声,侯夫人要稍晚一些再过来,午间休歇的时间久了,微微有些头痛。” 这番理由无非都是借口。 恐怕侯夫人是被气的头疼。 “用不用请位大夫过来瞧瞧?中林县的春天比不得京都,春风更寒一些,侯夫人路上来得急了,又没能好好休歇,还是调整一下为好。” 徐若瑾的嘘寒问暖,让烟玉讶于她到底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明白,侯夫人说头疼自当只是借口,何必还要找来大夫? 可见梁四奶奶那副认真的模样,烟玉只能苦涩道:“应该是不用的,随行的妈妈有一位是为侯夫人调理身子的,有她在,不必再兴师动众的请大夫了。” “这怎能是兴师动众,如若有需,一定尽管开口,中林县的大夫虽比不得京都,但也有两位妙手,是各地的人慕名来求的。” 徐若瑾的话,让烟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就此应下,连声道谢,“还是梁四奶奶用心,奴婢稍后问问侯夫人和调养妈妈,如若有需,一定来向您求助。” 对烟玉的回答稍微满意,徐若瑾便先进了“福雅苑”的院子。 烟玉随着她一同见了梁夫人,把侯夫人让传的话说了,便立即又回去了。 脚步走的很快,生怕那位梁四奶奶再多嘴,把事情说给梁夫人。 装病是借口,若真闹出再请来什么大夫,那便是荒唐事了。 梁夫人见徐若瑾一直望向出了门的烟玉,看她道: “你觉得,在老四的心里,你比得了嫣儿么?” 第239章 利用 徐若瑾眉头微蹙,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可回头望见婆婆那般认真的表情,她只笑了笑,“为何要比?嫣儿姑娘是四爷的表妹,而我是他的妻,这两种情分是不同的,没有可比性。” 梁夫人看她,“你倒是很有自信。” “是不是自信,媳妇儿不知,我只知道如今四爷会把梁家的事告诉给我,而不会告诉给嫣儿姑娘,因为我是梁家人,她不是。” 徐若瑾的回答,让梁夫人沉了半晌,“这话说的倒是对,还算你不糊涂。” “母亲您是怕我因为嫣儿姑娘的事,心底对侯府有偏激的怨怼?” 徐若瑾摇摇头,“不会,我可向您保证,我只觉得侯夫人这一次来的目的不够简单罢了,若真是为了梁家好,莫说去京都,哪怕是去苦寒之地,我也乐意跟四爷走,可若不是单纯的为了梁家,我还是要更多斟酌。” “目的是一定有的,但也不妨借此机会,拽梁家一把,或许是上面那位心思又活了,所以才会登门来找。” 梁夫人叹了口气,想到侯夫人所提的澶州王,这是她迟迟不肯答应的理由。 纵使她心底感恩忠勇侯府,纵使她巴不得儿子能再出仕为官,可侯夫人所提的事太危险、太激烈,使她畏惧恐惧,迟迟下不了决心。 徐若瑾没想到婆婆也能猜得这么远。 只是她不知梁夫人是得了侯夫人的提示才会这般想,而她所知,乃是梁霄提到的“打仗”二字。 不过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不妥当,徐若瑾摇着头道: “母亲,利益便是利益,亲情便是亲情,我不认为这两件事偏要合二为一,打着亲情的旗号牟取私利,那便是利用,媳妇儿觉得,您不愿当被利用的角色,即便乐意被利用,那倒不如明目张胆的交易,比这种方式更容易让人接受,或许,这也是四爷始终不肯答应的原因吧。” 梁夫人惊诧的看着她,却见她目光闪烁,其中所露都是诚恳,没有半丝怨怼的妒恨。 这丝目光,倒是让梁夫人有些相信她刚刚的话。 她或许真的不在意嫣儿的存在……而是自己一直太过在意。 “算了,这事儿我也有些浑沌了,老四闹了这么一出,我也觉得事情不对,可他什么都不与我说,我也懒得再去问,这件事他不想我插手,那我便放手不管了。” 梁夫人看着她,“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这一次是徐若瑾露出惊诧的目光。 她没想到婆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婆婆不是一直都很偏袒忠勇侯府、期望侯夫人能拉扯梁家一把的吗? 怎么……怎么今儿会说出不管了? 看到徐若瑾呆滞原地,梁夫人心里倒有微微的满足感,“别以为只有你们才有心眼儿,我就是个傻子,这涉及到梁家人的命,那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子,而我,也是梁家人……” 徐若瑾的心被这一句话挑得颤动感动。 只是不容她说出什么感怀的话来,梁夫人便收敛了眼眸中的悲伤,开始叮嘱起来: “嫣儿即将成为澶州王世子妃,这一份大礼,你们是要回的,斟酌好一份礼单,你亲自送去给侯夫人,记得礼不要太轻,也不能过重,另外,安排递了拜帖的夫人们吃茶、吃酒,听戏,接下来的日子不能空闲着,侯夫人不愿见芳茹,这件事便由你来操办,我是丁点儿都不操心了。” “是,媳妇儿已经开始准备了。”徐若瑾找来了春草,拿出早已备好的日程安排,“请母亲过目,若有不妥之处,我便尽快的调整。” 梁夫人没想到她早就做了这一手,看她半晌,才接过了单子,其上按照各家的身份和关系的好赖依次安排了日程,终归是从今儿起一直到十日后都不闲着。 哪怕其中有空闲的两三日,也都是头一晚要吃酒,第二日休歇一下,还算妥当。 “你倒是下手够快。”梁夫人这一句面无表情,徐若瑾也猜不出这是夸她、还是损她。 梁夫人又看了一遍宴请的日程和名单,上面连老知府的儿媳妇都有名号,却单单没有徐家? “你娘家……” “我父亲即将要入京都,可能提早便走,不能拜会侯夫人,稍后儿媳会代父亲去向侯夫人请个罪。” 徐若瑾的答复,让梁夫人不由得多看她半晌,“我也不明白,为何大嫂会盯上你。” “您都不明白,我便更糊涂了。” 徐若瑾嘟着嘴满脸苦涩,“可想不明白却不能不动,儿媳这也是没法子了。” 梁夫人沉了半晌没说话,可她眼中涌动的无奈和眉间始终无法舒展的一道幽深的痕,都表明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原本指望的亲人虽然到了,却每句话都在以情做交易,梁夫人不是傻子,她比谁都清楚、明白,只是她不愿把对侯府的那一份情意彻底的抹煞,所以才放手不管,由着自己和梁霄来闹。 徐若瑾在心里挑拣了半晌安慰的话语,都觉得不合适。 索性站在一旁不吭声,只等着梁夫人的吩咐。 终归是无话可说,亦或许是一肚子话闷在心里无法说,梁夫人便找个借口,先去内间休歇小寐,让徐若瑾开始布置后几日的宴请。 在窗口的席榻上看着外面管事们接二连三的进来领活儿听命,梁夫人沉叹一声。 方妈妈在旁边为她倒了茶,递过去道: “您都已经放开手了,那索性就只等着享受高兴的事,何必心里还放不开呢?” “我只不明白她身上这股自信都是从哪儿来的,只是她的话却戳了我的心窝子里,我也更也不明白大嫂为何揪着她不放。” 梁夫人看向方妈妈,“我难道看起来就那般的糊涂吗?大嫂以为这样几句话就可以蒙得了我了。” 方妈妈伺候梁夫人多年,自当明白这个“她”指的是四奶奶。 “老奴也不懂,不过老奴倒觉得四奶奶那句话虽然疼,却是大实话,亲情是亲情,利益是利益,若真以亲情的幌子被利用,伤的更痛。” 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低垂了头,“你一向看重她,这次我便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能不能真做得漂亮,若是出了茬子,可不是让我失望,您比我更失望。” “您也是想抽离出来冷眼旁观侯夫人的目的罢了。” 方妈妈倒是毫不畏惧的把梁夫人的心思给揭了,梁夫人嘴角微动,“我也是不得已,恐怕自此以后,咱们便闲不着了……” 第240章 折腾 徐若瑾得了婆婆的指使,当即便把后续几日需宴请的日子、帖子,让不同的管事分发下去。 更是交待了,所有宴请的酒都用“灵阁”的酒,虽是为侯夫人摆席作势,她倒不妨借这个机会再宣传一下“灵阁”。 莫说当地的百姓,单是名册上这些府邸日常的用度,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了。 只是徐若瑾的心里不能完全明白,今日婆婆为何会如此大度,把这件事完全的交由自己。 是考验? 是观望? 她不能完全的确定,可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一切都为了梁家。 那位嫣儿姑娘即将要成为澶州王世子妃,恐怕这件事才是婆婆能踏实下来,安心揣摩事情是否对梁家有益的开端。 徐若瑾倒是觉得侯夫人行事急了。 若她晚一些说出嫣儿姑娘的婚事,或许婆婆倒没这般反感了。 因为婆婆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忠勇侯府,她在意的是梁霄,是她的儿子,是整个梁家。 在喜恶面前,什么都比不得她心中的梁家更重。 所以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让自己放手去做。 徐若瑾倒是在心底很佩服婆婆的做法,若是换做是她,也许不会这么快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不会把事情分得这么清楚明晰。 因为她做事全凭感觉,而不是真的分析透彻。 她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 把安排吩咐下去,梁家的管事妈妈们也都依此去做。 虽然对夫人这么快就把事情交给四奶奶感到惊诧,但事归事,人归人,即便心里想不通,也都要先把事情办好,这也是梁夫人一直以来最看重的地方。 身边的人手不够,红杏已忙的脚不沾地,而春草虽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府中的事却一窍不通,不如红杏熟练。 徐若瑾无可奈何,只能把黄妈妈又喊来帮忙。 虽然黄妈妈在她心里不靠谱,可终归是在徐府上做过事的,比春草对府事更通透,不会出杂乱。 黄妈妈领了差,是后几日的几场宴请在二门处引路。 这虽是个不起眼儿的事,但作为梁家的妈妈来说,也是很上得了台面的,能把这种事交给自己,黄妈妈也很惊诧。 “……这个事交给您,另外您还要帮着管一件事。” 徐若瑾看着她,“帮我盯住侯夫人是否会找上娘家人,如若找上去,一定马上来告诉我。” “找老爷?”黄妈妈不知其中内情,对此很震惊。 侯夫人可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哪里会理睬徐老爷? 纵使徐老爷是此地的主簿,那也不过是个小官,连袁县令的提请,侯夫人都爱搭不理的,自家老爷哪会被瞧上眼? 不过徐若瑾却没有心思给她解释那么多,“盯着就行了,有事来告诉我一声,另外娘家那边的事我暂时无心去管,你但凡有了消息就来回我一声。” 徐若瑾看到黄妈妈有意解释,脸色也尴尬,“这种事也不必解释了,父亲把你派来盯着我,那索性你就瞧着,我终归姓个徐字,徐家的脸面也是我的脸面,就别分的太清楚了。” “四奶奶,老奴真没有别的心。” 黄妈妈也知道自己解释不清,因为三少爷的事,她自己说出这话来都觉得臊的慌。 徐若瑾手上忙着看最后几日的名单,目光只盯在那些府邸的名字,根本没有去看黄妈妈,“你放心,即便父亲带着母亲去了京都,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也不会亏了你,包括你的儿子、儿媳。” 黄妈妈被噎在原地愣半晌,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的。 因为四奶奶已经不再相信她,这一个印象,恐怕不好再转变了…… 看着黄妈妈脚步沉重的离去,春草不由叹了气。 徐若瑾看着她,笑道:“又心软了?” “奴婢不会心软,只是觉得争来争去、传来传去,不都是在过日子?何必呢?” 春草的话,让徐若瑾琢磨了下,“咱们这般想,很多人不这么想。” “奴婢也是笨的,帮不上一点儿忙,只能跟在您身边端茶递水的。” “这才是最重的活儿。”徐若瑾斥她一下,“别以为这事儿简单,你跟在我身边,等同于我多了一双眼睛,我没看到的、没听到的,都指望你了。” 春草连忙应下,“奴婢一定用心记。” 徐若瑾叹了口气,“就差为嫣儿姑娘准备出嫁的喜礼了,这才是最难的……”终归是一位侯府的嫡亲小姐出嫁,不但是嫁去王府做世子妃,又与梁家沾了亲戚关系。 何况,梁夫人特意指明她来选这一份礼,这着实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 礼重,不对,礼轻,更不对,送的物件每一样都要有心思、有内涵。 这才是婆婆最重的考验,至于侯夫人在时,各府夫人们的小聚宴请都不过是走个流程,而贺礼之事,却是要走心的。 忙碌到晚上,徐若瑾只觉浑身疲惫。 而侯夫人声称身体不舒服,临到用晚餐时又吩咐了烟玉过来向梁夫人致歉。 梁夫人怎能不知这是侯夫人故意耍了脾气? 亲自动身去了别院,也算是给侯夫人一个台阶下。 徐若瑾倒觉得这是个好事,起码自己今天不用再遇上侯夫人那张看上去便让人压抑的面孔。 拖着身子回了“若霄轩”,徐若瑾连晚饭都不想吃一口,便倒在床上不想动弹。 春草端了洗漱的水进门,徐若瑾强撑起身子,净了一把脸。 “今儿虽是累,不过奴婢之前还担心管事妈妈们会挑剔您的毛病,没想到这个担心是多余了,妈妈们都很配合着您,没出乱子。” 春草的脸上涌起几分欣慰,也是为了四奶奶高兴。 “别想的那么容易,这才是哪儿到哪儿?如今也是侯夫人在,她们知道母亲的脾气不好应对,更是眼里不容沙子,真敢在这时候拿捏我,莫说我挨训,恐怕她们也都没好果子吃。” 徐若瑾心知肚明,包括今日遇上的几个管事妈妈,单瞧那份淡漠不屑的脸色,便知道这些人心里是不服自己的。 春草的喜色立即堕了下去,“非要过的那么复杂,好吗?” “好不好,都是各人有各人的念头,如果这世上的人都只有一根心思一根弦儿,纯属做白日梦,连神仙都做不到,何况人了。” 徐若瑾洗漱完了,立即倒在床上,“我现在就盼着一睁开眼,侯夫人便立刻走了,只是这个念头,也是做梦了。” 春草不等再说,便听门外有了说话的声音。 随后黄妈妈从屋外进了门,与徐若瑾道:“是侯夫人跟前的一位妈妈来,请您过去一趟。”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上了天。 说不动自己去京都,便开始故意折腾了吗? 第241章 阴险 侯夫人派人来请,徐若瑾纵使已经躺了被窝里,也不得不起身重新装扮一番去见她。 因她已经睡下,故而折腾到侯夫人别院的时间自当有一些长,等她到那里时,侯夫人已经洗漱完毕,已经去内间歇了。 徐若瑾在门口耐心的等,脸上那副平和的表情,看不出她有半点儿不悦不耐之色,倒是让在门缝儿中静观的侯夫人微挑眉头,颇有几分意外。 她的确是知道徐若瑾忙碌了一整日,也掐算着她回去已经睡下。 被这么折腾起来,又在外屋等,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免会有情绪。 即便是寒暄虚伪,也会装作无所谓的挤出笑容来,却不会如她这般,脸上纹丝表情都不在。 平静的让人不喜,不悦,看不透。 这种感觉,让侯夫人很是不爽。 似是忽然感觉到自己心境有了问题,侯夫人很是愤恼。 明明是想晾的这个小丫头心焦气躁,怎么反而自己却先心焦起来? 侯夫人原本不打算见她,只想晾她半晌,然后让妈妈们传个话就罢了,但这一会儿,她却突然改了想法,轻咳了几声,示意烟玉撂起了帘子。 徐若瑾看到侯夫人露面,微翘的嘴角上扬半分,“侯夫人安。” “这么晚把你找来,不会怪我吧?”侯夫人面色平淡,脚步缓慢,走到椅子处坐下,才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徐若瑾福了福身,“怎么会?您是长辈,有什么若瑾能做的事,只请您吩咐便是。” “说是明儿有一个小聚,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都有谁。”侯夫人轻抚眉间,“不知是否能看一下邀请的名册呢?” 徐若瑾心中一紧,却保持着面色无常,“这事儿是若瑾疏忽了,之前便应该拿来请您过目的,只是这会儿不在手边儿,还请您稍等片刻,这便吩咐丫鬟回去拿一下。” “这么晚了,回去拿一趟也实在折腾,要不然……你说,我听。” 侯夫人看着她,“你应该是知道明日都有哪几位夫人到场的吧?” 似惊讶,似婉转,那副表情好似徐若瑾若说不出宴请了哪些夫人,好似多大的笑话一般。 可徐若瑾自当不会让她看这个笑话,斟酌了下,便把明日宴请的夫人名单都说了出来,连带着她们是哪个宅门的夫人也都一一介绍一番。 侯夫人面色无常,没有半分表情,心里却对她有了一项改观。 这个小妮子倒是有心计,做事周全,不容易拿捏得住,看来她也并非是装的那么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却不知道这是梁夫人提前吩咐过的,还是她自己用了心。 略微顿了半晌,侯夫人才悠悠的开了口,“说起来,我见这些个夫人,也是为了圆妹妹的面子,不然我只想与妹妹吃茶聊几句闲天,说说天气、谈谈风景,哪怕是静坐着吃茶不说话,都比听这些个人来寒暄巴结要好百倍。” 沉叹了口气,侯夫人轻挑了右眉,看向徐若瑾,“所以这单子上的人太多了,还是去掉几个更好。” 徐若瑾的心底一紧,更是讶然的看向了侯夫人。 她倒不是刻意的露出惊色,而是觉得在这件事上没必要再装什么沉稳了,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 宴请的名单,她早已经给婆婆看过,而婆婆也点头答应下来,这些人更合适。 下晌已经派了管事们去各府送帖子,而这大半夜的,侯夫人突然说不想见这么多人,岂不是明摆着在给她出难题?更是想让她出丑? 送了帖子,又如何去告知侯夫人不愿见那些个夫人们?这是明摆着要把各府往死里得罪,婆婆纵使心里怪侯夫人挑剔,明面上这个错处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谁让她是儿媳妇儿,又是主管这件事的人呢? 这事儿徐若瑾承认是自己有遗漏。 她早就该把名单拿来给侯夫人,待她看过之后再吩咐人向各府送帖子。 她只是错估了侯夫人手段的恶劣程度,也高估了她的善良水准。 “这事儿倒是晚辈的疏忽了,晚辈向您赔个不是。”徐若瑾不介意在此时服个软,退一步,既然侯夫人只想看她慌乱无策,那就演给她看,总比让其他府邸与梁家结怨、比被婆婆劈头盖脸骂上一顿要强。 “之前本应该是定了宴请府邸的名册,应该来请侯夫人您过目的,只是晚辈是初次掌管这件事,焦急之中反倒是错漏了最关键的,请母亲看过后,便急着让管事们去送帖子了,这着实是晚辈的不该,还请侯夫人原谅。” 徐若瑾老老实实的行了一个礼赔不是,更把梁夫人搬了出来。 婆婆是梁家的主子,她都点头了,你纵使是侯夫人,也应该给婆婆一丝颜面吧? 侯夫人冷哼一声,她哪里不懂得徐若瑾的心思? 只是侯夫人却不肯就此罢休,“按说你们这些个小辈的,办事毛躁,我做长辈也应该大度宽容,只可惜你刚刚说的这些人,我的确有不能容,也不想见的,你说怎么办?” 侯夫人居高临下,脸上没有分毫退让的神色。 徐若瑾心里更沉,难道侯夫人是真有不想见的? “不知是哪位夫人如此不讨您的喜欢,若瑾愚钝,请侯夫人您指点一二,若瑾也去斟酌该如何圆回场面,免得事情办砸了,若瑾挨骂是其次的,把您惹得心情不愉,便是晚辈的罪过了。” 巴不得你心里不愉,不愉不愉…… 徐若瑾脸上笑呵呵的恭敬,心里在不停暗骂。 侯夫人冷笑,自当知道徐若瑾让她直接点出来是哪一位夫人,是想把责任全都堆过来,她的错便少一点儿。 可是对那个人,侯夫人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见,更不忌讳说出来。 “姜家那位三夫人,就不要见了。” 侯夫人直接说出了名讳,“你放心,我们二人在京都时便不合,你即便把她的面子折了,她也只会怪我,而不会怪你的,行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徐若瑾看着侯夫人摆了手,却也呆在那里没缓过神来。 姜三夫人? 她没想到侯夫人会拒见姜三夫人? 那可是……那可是梁霄最小心翼翼相处的一位夫人,若真的去说合,莫说姜三夫人不悦,连姜家老太爷都会发火! 什么不会怪罪自己,只怪罪侯夫人挑剔,狗屁! 太阴险了,忠勇侯府,实在太阴险了! 第242章 男人 “你怎么还不走?” 侯夫人自当想看一看徐若瑾狼狈失措的模样。 这般问一句,说好听了是撵她,说不好听是故意在等看笑话。 侯夫人很不喜欢徐若瑾淡定自若的应对,更不喜她扯出梁夫人做大旗的认错。 哪有半点儿认错的态度? 认错,要低声下气,磕头恳请; 要痛哭流涕,感言肺腑,哪会是这小妮子的模样? 即便是吃惊呆滞,她都没有半点儿慌乱的神情,这种态度让侯夫人很不喜,非常不喜。 “您确定这一次小聚不见姜三夫人?” 徐若瑾又问了一次,侯夫人的脸上多出几分不耐,“难道我刚刚的话你没有听见,你聋了吗?” “若瑾知道了,您先歇着吧,若瑾先告辞了。” 徐若瑾行了礼,便带着春草转身离去。 侯夫人看着她簇簇离去的背影倒是愣了。 她就这么走了? 难道她还真打算去拒了姜三夫人明日来府上做客? 若是寻常人家遇上这样的事,不应该是掰碎了揉碎了的说好话,请自己谅解一下府上难做,不过是吃上两杯茶,为梁家圆一下场? 而自己也会找辙好好训这丫头一顿才是,可却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侯夫人的嘴直到徐若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彻底的合上。 只是她的气恼却升至顶峰,狠狠的攥着手中的杯碗却还不能肆意的砸碎,这种感觉实在憋屈! “死丫头,我看你明儿到底能怎么做!” 侯夫人是不信她真敢去拒了姜三夫人入梁府,如若明儿见了姜三夫人,她倒是要好好的借此给这丫头一顿脸子,可若是姜三夫人不来? 侯夫人眉头微蹙,倒不如明日一早先与小姑子通个口气,不管对错,先泼她一身不是! 正在琢磨着,烟玉从外进来,“夫人,刚刚来人回了消息,明日宴请的名单上没有徐夫人,而后几日的名册也没有徐主簿来请见,奴婢让人再去打探了下,说是徐主簿先赴京都,善后之事都交由了徐家的长子……” 侯夫人目光微瞪,手中把玩珠串的速度也快了几分,“那个丫头会有这份心计,能这么快就让徐主簿去京都以免与我相见?” 烟玉不知答案,便站在那里没有回。 沉了下,烟玉不由纳罕道:“夫人,依奴婢来看,那位梁四奶奶虽聪颖,但不见得能做出这么提前的布置,会不会是严家……” 侯夫人看了一眼她,“跟了你们小姐这么久,倒是没白学……若不是嫣儿刻意的让我注意下徐若瑾,我才懒得理睬这么个小丫头。” “小姐?”烟玉之前是嫣儿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一次,也是特意跟随侯夫人到中林县、到梁家…… 侯夫人没有隐瞒心思,微微点头,“嫣儿说,梁霄做事向来是目的性很强,他不会无缘无故娶这么一个媳妇儿入门,一定是徐若瑾的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可我看,就是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户丫头,除了有一张不错的脸蛋,还能有什么与众不同?” “把玩的那些个伎俩也都是雕虫小技,只能让此地的县令等人略有忌惮罢了,那还是仗着有梁家的脸面,否则便一无是处。” 侯夫人嘲讽个痛快,她心里压根儿瞧不惯徐若瑾。 烟玉摇摇头,“小姐若是那么说,这位四奶奶便定有不同,而且奴婢也觉得这位四奶奶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劲儿。” 想到刚刚徐若瑾平淡如水的状态,侯夫人也沉默了。 把刚刚先为徐若瑾叩个脏帽子的心思撂下,她倒是要看看明日的小聚,徐若瑾会怎么办。 徐若瑾这会儿心里已把侯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是,骂归骂,棘手的事还是需要处理。 但怎么处理呢? 徐若瑾虽在侯夫人那里装作安然无事,平淡不奇,但她的心里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也可以说没想好怎么做。 只是因为在气势上不想输,因为无论她是这般淡然还是她低声下气的劝慰恳求,侯夫人仍旧不会退一步,放过她。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欢畅惬意? 侯夫人心情好,自己心情必然不好。 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对待三夫人这件事吧…… 徐若瑾没有去“福雅苑”找婆婆商议,因为这是婆婆许给她的一个机会,她若刚领了命就去求助,婆婆恐怕不会再用眼皮子夹她一下,更加的瞧不上自己。 不过不去找婆婆,倒是应该去找一下方妈妈…… 起码要明白侯夫人与姜三夫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合,然后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徐若瑾没有亲自去见方妈妈,叫过来春草,拿了衣装的单子递给她,吩咐道:“去请方妈妈看一下明儿穿的衣饰是否妥当,另外再问一下,明儿虽是小聚吃茶,但晚上是否要安排席宴,以免夫人们临时起兴留在这里用饭,也请她向婆婆请示一下。” 明面上的幌子说完了,徐若瑾才说到正题,“私下再问方妈妈一句,就说侯夫人不想见姜三夫人。” “奴婢只说这一句就行了?” “对,方妈妈若是知道,会告诉你的。” 徐若瑾说完,春草便快些的走了。 天色已是不早,容不得再有半点儿耽搁。 越是这般焦急,徐若瑾便越厌恶侯夫人,心思狭隘阴险,实在太招人烦! 方妈妈看了春草递去的单子,点了点头,认可了。 再去问梁夫人明日晚宴的准备,梁夫人也觉得很有这种可能,便让提前做准备,先布置下去。 方妈妈吩咐布置时,春草连忙借机把侯夫人和姜三夫人的事说了。 听得这件事,方妈妈也纳罕的皱起了眉,仔细回想了下才告诉了春草,“应当是为了男人。” 为了男人? 春草惊愕的告诉给徐若瑾,徐若瑾也只觉得这个答案太荒唐。 不过虽然话语简短,这却是字字如针的答案。 “把送帖子求见侯夫人的名册单子拿来给我看下。” 春草立即递上。 徐若瑾迅速的翻了几遍,却是没有姜三夫人的名字。 既是没有姜三夫人,为何会送请帖给姜府? 只是这个事情暂时没工夫细琢磨,只能先处理眼前事。 “什么时辰了?”徐若瑾看向春草。 春草立即道:“已经酉时末刻。” 这个时间,想必姜府早已落下栅门,不再接待外客了。 要是梁霄在就好了,他会翻墙…… 徐若瑾对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表示无奈,不过越是这么急,才越能显示出她对姜三夫人的重视。 “去前面吩咐人套马车,另外把黄妈妈找来。” 徐若瑾点了几瓮酒,吩咐黄妈妈带去,“稍后你与红杏两个一起去姜家,把酒送给姜三夫人,就说不知侯夫人曾与她有过节,才送了请帖,过了这一段日子后,我亲自登门赔罪。” 黄妈妈看向徐若瑾,“这么说,岂不是把错儿揽在您的身上了?” 徐若瑾看向她,“指桑骂槐的事儿,您还用我教吗?” 黄妈妈领会了意图,立即动身。 徐若瑾脑中蹦出侯夫人刚刚的阴损嘴脸,“恶心!” 第243章 心意 方妈妈没有瞒着侯夫人拒见姜三夫人的事,直接告诉了梁夫人。 梁夫人僵了一刻,皱起眉头,“还记得那么多年的事?至于吗?” “侯夫人是不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过节,老奴是不知道,不过老奴知道之所以搬出这件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沉默了。 梁家与姜家的关系自不用说,从来到中林县,姜老太爷便吩咐姜家人默默的维护着梁家。 若因侯夫人这么一件小事,再闹的姜三夫人思起旧怨,反倒是让梁家与姜家的关系尴尬有隔阂。 “大嫂这件事做的过分了。” 梁夫人虽心里惦念着侯府,但涉及到梁家,她还是不退让的,“您没问问她打算怎么办?” “您不是都已交给四奶奶了吗?还轮的着老奴操心。” 方妈妈的话,噎的梁夫人说不出话。 可梁夫人怎么想都放不下心,一直在嗓子眼儿处悬着。 “今儿门口是谁守着呢?”梁夫人也没让人去喊徐若瑾,方妈妈的话无非也是在讽着她,让她实在豁不出脸面再把徐若瑾喊来问个究竟。 “要传来问问?”方妈妈问。 梁夫人思忖后,道:“去传个话,让他们都机灵着点儿,明儿也早起些,再吩咐忠叔,让他明儿跟着点儿那个丫头,他是府上的老管家了,信得过他。” 方妈妈点头应下,梁夫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件事既然已经打算旁观,那就继续旁观着看。 只是大嫂今儿这做法已经触碰到自己的底限,她心底豁然想到了梁霄。 梁霄当初一直不肯让自己去找侯府,是怕自己受不了这等窝心的委屈吗? 徐若瑾也没有心大到直接去睡了。 穿好衣裳,坐在了“若霄轩”的院子里等。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长,簌簌的微风拂面,吹动她鬓间的发丝,虽晚间的天气仍有些凉,徐若瑾却觉清爽。 冷意可以让人变得安静,易于思考。 只是徐若瑾没想到婆婆居然没有来找自己问话。 按说方妈妈是一定会告诉婆婆的……这种感觉倒是让徐若瑾心里微喜,好歹婆婆这是真的放权给自己,而不是名义上的。 看来,婆婆也意识到侯夫人此行的目的非比寻常,有外敌时,家中的关系即便再不合也会暂时放下。 这种感觉很好。 天空中的星星越发闪耀,那一轮弯月,越升越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梁府内的脚灯也熄灭几盏,让荧光的夜色更浓一些。 春草从屋中取出一盏蜡台,徐若瑾问她道:“过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 “也不知如何了。”徐若瑾想到姜三夫人,倒是笑了,“那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要不要奴婢去二门处等等?”春草也有些心急,按说从梁家到姜家的距离并不是太远,只是去递个话,早就应该回来了。 徐若瑾摇摇头,“不用,咱们就在这里等。” 春草不再多说,站在一旁陪着四奶奶。 黄妈妈和红杏进门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背后全出了一层冷汗。 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因为全都沉浸在姜三夫人那股独特的气势中拔不出来。 看出对方眼中的恐惧,红杏先舒了口气,“还是先进去找四奶奶。” 黄妈妈也没了应答寒暄的话,直接快着步子往“若霄轩”走。 徐若瑾看到两个人急促归来的脚步,让杨桃端出来两碗暖汤,“不急,先喝口汤。” “奴婢还是先说了……” “歇歇,看到你们俩这副样子,便知道事情成了。”其实徐若瑾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办妥,只是姜三夫人的怒火有多么盛便不知道了。 依照她那个性子,肯定不会自己递了话过去,她还要登梁家的门。 只是徐若瑾却不希望因为侯夫人,让姜三夫人对梁家心冷,因为侯夫人不值这个价码。 红杏终归是急性子,一口把暖汤全都喝下,擦干净嘴,便说起去见姜三夫人时的情况: “四奶奶,那位姜三夫人实在太可怕了,奴婢,奴婢都被吓到了!” 红杏拍拍自己的胸口,继续道:“得知是梁府来人,她已歇下也起了身,黄妈妈说了您的意思,奴婢送上了您的酒,她、她却是把侯夫人一通骂。” “骂的很凶,”黄妈妈现在想起姜三夫人的模样都心有余悸,“老奴还是第一次知道骂人不带脏字,也能骂的那么厉害。” 徐若瑾轻抚额头,“骂过了侯夫人呢?就算路上耽搁了半个时辰,她却也不会骂侯夫人那么久。”对姜三夫人的脾气,她是领教过的。 “然后便让老奴打开您送去的酒。” 黄妈妈一脸苦涩,“而且姜三夫人也说了,这一次的事,您送去的酒合她心意,她便不计较,只把仇记了侯夫人身上,若是送去的酒不合口味,那便……那便连您也恨上。” 徐若瑾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她喜欢哪一种?” 红杏连忙道:“就是那瓮最烈的酒。” “看来,她与侯夫人之间的恩怨还真是够久的,只是现在心里不见得再是之前的怨怼,而是不喜侯夫人这个人。”徐若瑾对自己的推断很肯定,“对,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这位夫人的脾性实在太烈,说话尖锐如刀,那一双眼睛透出的光,让人看到说话便磕磕巴巴不利索。”黄妈妈忍不住长舒几口气,“也是咱们的主子性情温和,若换成是伺候这么一位,恐怕老奴这颗心啊,几天就被吓死了。” 徐若瑾对此并不奇怪,单是她第一次见姜三夫人,就被她的独特骇的难以应对,何况黄妈妈? “明儿一早,你再把给四爷准备的那一坛子拿出来,估计是能调兑十瓮酒,送去姜府,五瓮送给姜老太爷,另外五瓮,都送给姜三夫人。” 徐若瑾吩咐后,便起身回了屋,未再多说一句话,便钻了被窝睡过去。 她要好好睡一晚,因为还要应对侯夫人的刁难。 在院子里坐了半晌,她倒是想了通透,侯夫人出招,她便接招,恐怕这么周旋几次,自己未先扛不住,会有旁人先忍不住站出来的。 躺卧在空荡的床上,徐若瑾睡着之前,脑子里在骂梁霄。 死鬼,还有八天才回来…… 第244章 心意 侯夫人一早起来就很不爽。 因为徐若瑾为她请安时,她没有看到这个丫头脸上的仓皇焦躁,仍旧是那一副微翘嘴角的笑容。 难道姜家的事,她已经处理妥当了? 只是这种话,侯夫人再好奇也无法问出口,只能端了茶碗,把徐若瑾打发走,然后吩咐丫鬟婆子们为自己更衣上妆,准备去梁夫人的“福雅苑”。 只是到了“福雅苑”,梁夫人好似根本不知昨晚的事,压根儿不提“姜家”二字。 这种感觉让侯夫人很不舒服,好似心里总悬着一根尖刺,拔也拔不掉,却又怕掉下来扎的疼。 潜在的较量在这般无声的进行着,又过了半晌,便有各府的夫人们陆续到来,侯夫人自当要摆出高高在上的荣贵身份, 她不单是要在众位夫人面前为梁夫人找回地位和颜面,更要以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勾起梁夫人对京都的向往。 侯夫人的目的的确是达到了,只是梁夫人却没有她思忖的那般浅薄,在与众位夫人们吃茶小聚时,反而更平易近人,亲和有度。 只是夫人们吃茶聊天,看似寻常小聚,却已把徐若瑾累的两眼窜花。 一早起身给婆婆与侯夫人请了安,她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布置府内的安排。 从夫人们下了马车所乘的小辇,到进门座椅上铺就的软垫,她都亲自一一过目。 虽说是吃茶,但所用的点心、瓜果,适时要上的果腹清粥,各位夫人到底有什么偏好和忌讳也要提前嘱咐好。 谈笑风生,无事闲聊,可若真忽然兴起,有什么想要把玩的物件和棋牌,也要梁夫人一摆手,丫鬟们立即能够拿出来递上。 除却需谨慎伺候好的夫人们之外,各府陪同的丫鬟婆子、小厮车夫也都要有等候主子们的地界吧? 车夫小厮交由忠叔管,二门内的丫鬟婆子,一部分是跟着主子们随行伺候的,剩余的则被安置在后花园的偏院里吃着小点心。 那里僻静,即便夫人们去逛园子也不会走到那里,但若有吩咐,也是随时能通传到的。 又去大厨房叮嘱一遍晚间需准备好的菜品,徐若瑾便立即到夫人们面前请安赔罪: “请安的来晚了,各位夫人们可别怪罪,实在是第一次接了这么大的活计,心都快慌的蹦出来,若是有什么伺候不周的,还望多多包涵。” 徐若瑾朝向各位夫人们笑眯眯的行了福礼,又提前把认怂的话说了前头,还有哪位夫人会不开眼的挑剔她? 纵使有不喜徐若瑾的,看在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冷眼冷语,顶多笑一笑不再说话。 梁夫人对徐若瑾今儿的安排也倒满意,只是做婆婆的不会当众夸赞她,倒是要指出几点不妥来,“……这次也就算了,各位夫人们都是大度的人,不与你个做晚辈的计较,下一次无论手中有多忙碌的活儿,也要记得先为夫人们请安,然后再去……” “若瑾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徐若瑾朝向梁夫人规规矩矩的领了训,刘夫人却一直在看她笑,“也就是你这个婆婆太挑剔,能安顿成这般周到的,换做我也只能做得七八成,不过你婆婆说的对,下次不给其他夫人们请安,也要记得我,当初你嫁来梁府,我可是全福夫人的,哈哈哈。” 刘夫人自贬之后,说话间又与徐若瑾透着亲近,倒是让梁夫人笑意更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稍后让这丫头再敬您三杯!” “哟,在这里蹭了银针好茶,难道还要豁出脸面来蹭吃的不成?”刘夫人的欢畅,让梁夫人也起了兴,“留下留下,好不容易过完这个年,春暖花开,还是要多聚一聚。” 说着话,梁夫人看向徐若瑾,“晚间可是有准备?” “都听母亲一句话,随时都能准备好。” “那就吩咐下去开始动手吧。”梁夫人朝向白芷等丫鬟招手,“给各位夫人们续茶。” “是。” 丫鬟们婷婷袅袅上前,倒是让各位夫人们又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侯夫人一直坐在那里没多言语,但她却一直在盯着徐若瑾看。 “晚间记得拿上你亲自酿的酒,这里的夫人们可都是嘴刁的,你要小心伺候到,否则你的酒铺子可就没人去了。” 侯夫人貌似和蔼的补了句,却是让夫人们怔住,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徐若瑾的“灵阁”,众位夫人们都知道,家中的老爷少爷的,倒是没少去那里买酒。 之所以去,便是为了那里的酒有一股独特的烈气,很符合男人们的口味。 可从商为贱,夫人们虽名下也有庄子铺子,但多数都交由手下的陪房和亲信去管,没有亲自露面的。 特别是那“灵阁”还闹出过许多荒唐事,而此时被侯夫人突然提起,让夫人们听不出是抬举还是嘲讽了。 梁夫人也看出众位夫人们脸上的尴尬。 不过她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在“灵阁”一事上,早早做了铺陈。 “不是还有专门为女眷们准备的酒方子吗?别藏着,都借机拿出来让夫人们挑挑错,不瞒你们说,这灵阁之中,可也有我的股,我打叶子牌的体己银子,可都指望在这上了,若是不买我儿媳妇儿酒铺里的酒,再想让我输银子可没门了!” 梁夫人说着,便自嘲捂嘴畅笑起来。 夫人们对她是即无奈又乐于亲近,“那倒是好,赢了你的银子去买酒,这钱也倒是有来有去,反倒是白占了便宜。” “不要听梁夫人在这里胡说,从她来了中林县,打叶子牌就从没输过。” “哟,合着是婆媳俩在这里算计我们的荷包银子。” “哈哈哈……”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夫人们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倒是觉得梁夫人这一次比以往更易近人,倒乐意与她亲近。 只是侯夫人那里始终在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端庄模样,让人不免望而生畏,只有几位乐意巴结的,才过去询问京都事宜。 徐若瑾已悄悄的退了下去。 一是要再去嘱咐下大厨房准备办席,二来也真是要精心的准备一下晚间的酒。 婆婆是在抬举自己,她就得借机往上爬,真的把这件事办妥办好。 只是她刚离开夫人们齐聚之地,便看到小可匆匆的跑过来: “四奶奶,齐二刚来传话,娘家三少爷在灵阁里出事了,连掌柜的都被县衙衙役们带走了!” 徐若瑾目光一瞪。 怎么这时候出事? 第245章 眼睛 想到刚刚侯夫人突然提到她的酒,再想徐子墨和王福都被县衙派人带走,徐若瑾自然而然的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再仔细思忖,父亲虽调任京都,袁县令仍在中林县是青天老爷,就算真的是子墨和王福出了事,他也不会大张旗鼓的不给梁家这个脸面。 特别是梁霄的手中还有袁家的把柄,至于是什么,徐若瑾不知道。 但即便没有拿捏得住袁县令的东西,他也要考虑下梁霄归来后的怒火。 怎会这么轻易的就把王福带走? 而且还是在今时今日,梁家宴请众位夫人品茶聊天之时,侯夫人特意点到她的酒铺之时…… 并非是徐若瑾开始向阴谋论者发展,而是屡次遇上的事都没有破天荒的巧合。 只是这种时候,她离不开梁府,若是事情闹大,传来这里,夫人们尴尬而走,自己恐怕要被婆婆骂死吧?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的原因还是要探个明白才是。 “齐二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引起的?” 徐若瑾问着小可,小可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原本他是在门口帮着干杂活呢,然后是徐家有人过来传话,他才跑来找奴婢,让奴婢把事儿告诉您。” 徐若瑾皱紧了眉,“你去找一趟黄宇良,让他去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马上来告诉我,在我做吩咐之前,让他先拦住大哥不许轻举妄动,一切都等我定了再说。”陈才忙着父亲的事,不能再找他。 “啊?”小可有些胆怯,“拦不住娘家大爷可怎么办?” “必须拦住,他若不肯,你就让他来找我!”徐若瑾也没了装出来的淡定有耐心,那股不容置疑的喝令,让小可立即闭嘴。 知道事情急,小可便立即跑去角门,准备去找黄宇良打探消息。 徐若瑾站在这里静静的沉着,春草刚随着白芷去为各府的丫鬟们引路回来,见四奶奶在这里静静的站着,便知道事情不对: “四奶奶,怎么了?” “把杨桃喊来替换你,你去福雅苑听方妈妈使唤。”徐若瑾说出明面上的幌子,随即压低声音:“然后帮我盯着侯夫人那里,看是否有人过来递什么小话,要快。” 春草知道事情紧急,点头应下便去做事。 徐若瑾只感叹自己有防备之心也不是心胸狭隘,谁让侯夫人三番四次的找自己的麻烦? 她已经嫁了梁霄了,为何总拿嫣儿来与自己比? 难道高高在上的贵人就是瞧不惯别人过的更舒坦? 若是过的惬意盎然,还要在意自己这等小虾米般的人物,那纯粹就是吃饱撑的! 心里骂着,徐若瑾也知道府内的事不能耽搁。 单纯的等待反而让人空虚焦躁,她等来了杨桃,便去大厨房吩咐立即动手备晚上的桌席。 这会儿她倒是庆幸婆婆有意请各位夫人留在梁府用饭,起码,“灵阁”的这一股八卦之风传到各府耳朵里会延缓些时辰。 见到春草特意来找自己派活计,方妈妈便明白,似乎又出了什么茬子。 只是徐若瑾没有多说,她也没多问,只让春草在后面听候吩咐即可,暂时也没什么需她做的。 春草向来是闷声不语的性子,模样虽非俊俏,也不丑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丫鬟,倒是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侯夫人也没注意到她,却独有一双眼睛见到春草的到来之后,便一直没离开过。 这个人便是烟玉。 春草乃是梁四奶奶的贴身丫鬟,此时到了方妈妈身后,难不成有了什么事? 只是这会儿也没法子过去问,烟玉便默默的看着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谁才是真正隐藏在角落中的那一双眼睛。 未过半晌,小可从外赶了回来。 同她一起到梁府的人还有黄妈妈的儿子,黄宇良。 他没想到四奶奶会让小可去找他,而他此时正在徐子麟的身边。 小可把徐若瑾的话传到,徐子麟心底对妹妹的怨怼越来越重。 三弟都被人给带了县衙去,而她却还不让轻举妄动?良心都被狗吃了,当初在徐家,也就是三弟与她关系最好,而如今……呵呵,真是世态炎凉! 徐子麟心绪不忿,可又不愿去找徐若瑾。 黄宇良成了替代的,跟随小可立即到了梁府,亲自把事情的因果说给徐若瑾。 “其实这事儿奴才也觉得奇怪,是早间三爷从县学回家,正路过灵阁,便跟随另外一位少爷进去尝了新推出的酒,而这会儿功夫,却过去几个外乡客,买酒归买酒,但却总是问起您的事,而且还提到了之前您挂上去的‘王中科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三少爷听了便火了,与人争吵几句,便动了手。” 黄宇良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畏惧,“奴才那会儿正随着大少爷去伢行找进京都运货的马车,正看到三少爷……在挨打,也没问个明白,这便也上去了……” “可谁知三少爷把人打了,却还有人去报了官,衙役们自当是认识大少爷和三少爷的,可那几个外乡客不识得,而后得知是京都来的,似也颇有身份,这才把三少爷给请了去,留下大少爷盘旋此事。” “姑奶奶,奴才临来之前,大少爷也说了,这事儿……还得您出面才行了。” 黄宇良倒是把话说得清楚,徐若瑾则越听心越寒。 此时在中林县做客的京都之人,除却侯夫人这一行,还能有何人? 跑到“灵阁”去打探事,而且还提到了曾恶心过三姐姐的王家…… 这种伎俩实在恶心透顶! 此时,在“福雅苑”中谈天的夫人们自当不知此事。 一个面色陌生的婆子匆匆进来,在侯夫人的耳边轻声回了几句话。 侯夫人的脸色当即阴沉如墨,瞬间的变了脸。 梁夫人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儿,“怎么了?” “没事,下人们的小事。”侯夫人随意摆手,把婆子打发下去,简单的吩咐着:“不是什么急事,让他们等着。” 婆子应下退去,自当能领会侯夫人之意。 烟玉蹙眉之余,下意识望向方妈妈那里,却见她的身后已空荡无人,春草不见了! 去哪儿了? 烟玉有心去找,却豁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望去,却是方妈妈。 方妈妈朝她点了点头,那浮于脸上的笑容却让烟玉心底一寒,收回欲迈出的脚步,规规矩矩的站在侯夫人身后。 她不敢轻举妄动…… 第246章 出手 徐若瑾看到了春草,心里便已有了谱。 待听春草回了见到有人回禀事后,侯夫人变了脸色,看来这件事果真与侯夫人脱不开干系了。 只是现在没有人挑明那些外乡客的具体身份,这却是个很棘手的隐患。 谁也不知这时候会不会闹出事来,特别是在“灵阁”中出事,难免会有人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 而且被请去县衙的还是子墨,大哥又在外逼着她出手处理这件事,如今自己是被捆绑的动不了身,等同于事情停滞不前,只等着无端发酵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依着徐若瑾的本意,她更期望这件事撂下不提,先看侯夫人如何动。 心思这般想,她却不能真的这样做,因为摊上事的是她的亲人。 黄宇良在一旁虽焦急,但却不敢催,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徐若瑾拿主意。 可徐若瑾今儿的确不能离开梁府,因为这是婆婆给予自己的第一个机会,若是其中出现半点儿查漏,她都要立即顶上去,若是她突然离开梁府,婆婆的怒气恐怕是无法抵挡得住的。 怎么办? 能请求谁来帮忙呢? 这时候若再找上姜必武,恐怕事情也行不通…… 徐若瑾正是四下找不到法子,却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吩咐小厮做事,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忠叔! 这可是梁府多年的老管家,更是跟随梁大将军多年的人,若是能求得他出面,这件事自己就彻底的放了肚子里了! 只是这位老神仙,若想请动他,恐怕还需费些口舌。 徐若瑾快速的思忖了下,叫上了黄宇良,直奔忠叔而去。 “老奴倚老卖老,说句不中听的,四奶奶还是多用心在今儿的府宴上,闲杂琐事让下面人去办便好,虽说能者多劳,可您也是府上贵气的四奶奶,要多多感念身体才行啊。” 忠叔在徐若瑾还没开口之前,便先道出了封口的话。 他虽最近对徐若瑾的印象颇佳,但是看到徐家的人,他还是很不喜。 何况,方妈妈已经特意与忠叔说过,今儿的事让他多辅助点儿四奶奶,查漏补缺,别出什么大毛病。 这是夫人对四奶奶的考验,可忠叔却更认定这是梁家的脸面。 徐家人这时候还给四奶奶找麻烦,就是不应该! “您疼我,我怎能不知,只是这事儿有点儿奇怪,可又不能去寻母亲和方妈妈拿主意,只能来找您了!” 徐若瑾一脸焦色,忠叔斜扫了一眼黄宇良,才看向徐若瑾,“您说。” “把刚刚与我说的话,再与忠叔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许差。” 徐若瑾吩咐了黄宇良,黄宇良从看到忠叔起就觉得这老头一身暴戾的威慑,让他从头到脚都不舒服。 说是不舒服,其实说白了是胆怯。 黄宇良也不敢耽搁,立即把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 忠叔布满皱纹的眉头拱起,又填几道沟壑,他看向徐若瑾,徐若瑾立即把心里的担忧说了,“这些时日来中林县的人,我也只知道侯夫人一行,去‘灵阁’探问我和三姐姐的事又是为何?这我却是拿不准该怎么办了。” “何况,我即便出身再不济,也是县主簿之女,我父亲刚刚离开,袁县令想拿捏,也要掂量掂量分寸,若不是那几个外乡客身份特殊,恐怕他也是不敢把我弟弟带走的。” “忠叔,我是真没法子了,我也怕这件事真的闹起来,丢了府上的脸面,若闹至最后,再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徐若瑾一脸苦瓜色,“您说怎么办?” 忠叔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把身边的小厮叫来,忠叔问着:“侯府的李立仁,今儿在何处?” “今儿没见着他。” 忠叔眉头蹙紧,“那个长随呢?” “也不在。” “呵呵,这事儿恐怕有意思了。”忠叔似自言自语,随后看向徐若瑾,“四奶奶您是主子,您定早有主意了,老奴只听吩咐即可。” 徐若瑾轻咬着唇,也不再多说寒暄的词,直接道:“我想让‘灵阁’恢复平静,不再给府上招惹风言风语,却又不想让那几个外乡客从衙门里放出来,恐怕这时候倒有人乐意看梁家的热闹,总不能让小人得逞。” “嗯……” 忠叔一声长应,眼中的神色让人猜不出真正的含义,“四奶奶说的对,不过这件事您想的太复杂了,让县衙放人与不放人,哪里需要您亲自去?即便是老奴也不给他们这个脸!” 忠叔招一招手,喊来一个小厮,直接吩咐道:“去县衙把徐府的三少爷还有灵阁的掌柜的,都请出来,其他人咱们不认得,就请县令大人好生盘问盘问,莫是什么奸细跑来中林县里打探消息的,顺便再问问那袁县令,他们家的闺女什么时候嫁出去。” “是,奴才明白。”小厮给徐若瑾行了一礼,转身便跑。 徐若瑾先是微愣,随后目光莹亮,对忠叔这一句话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您的法子更妙!”袁县令当初可是掏了银子买了那一块牌匾的,除此之外,徐若瑾可还有两条要求。 袁仰已经离开,可袁蕙翎虽然已经订了亲,却还没有嫁出去…… 这一闷棍可谓是在敲打袁县令的脑壳子,这时候若给梁家添堵,他也别想得了什么好事! 原本就是件简单的事,的确是自己想的复杂了,而且自己的法子都没有忠叔这么简便,的确是繁琐了。 忠叔背过手去嘿嘿一笑,“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老奴只听四奶奶的吩咐做事,您说什么,老奴就出什么主意,梁家如今是蛰伏的老虎,虽是闭着眼睛,但哪怕是喘上几口粗气打个哈欠,也不是那群低能小兽能承受得住的!” 徐若瑾听了这话眼睛笑开了花,顿时觉得腰杆子更直了,“您这话让我心底豁然清透,往后定要随您多学学。” “嘿嘿嘿……” 忠叔又是一阵笑,迈着方步便又吩咐其他人去做事。 徐若瑾知道这会儿不是多叙谈的时候,忠叔之所以能出手,也是因为这件事扯到了梁家的脸面。 如若说婆婆还顾忌几分侯府的亲情在,忠叔的眼里只有梁家,这便是差别。 小厮去县衙传话办事,徐若瑾则立即吩咐黄宇良,“你马上去找大哥,等三弟从县衙出来后,告诉他们马上回家,不要再多生出事端,我定会给大哥一个交代,更不会放过欺负三弟的人!” 第247章 句号 各府夫人们还要在梁家用晚宴,故而吃茶后,侯夫人便提议先去小歇片刻,晚间再与众人相聚。 因她身份贵重又不够熟悉,夫人们便也恭送她离去。 只是侯夫人根本没有困倦的神色和小寐的心,回到自己的院子便立即吩咐人把刚刚传话的婆子喊来仔细问: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几个怎么会被县衙的人带走?” “因为在‘灵阁’与梁四奶奶的弟弟打了起来动了手,所以才……” “真是胡闹!” 侯夫人今日没瞧上徐若瑾应对姜三夫人的热闹,本就心情不爽,如今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是吩咐人出去探问下徐家的事,怎么偏偏去了“灵阁”,而且还要与徐家的子弟打起来?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外人哪里认得这几个是侯府的人?自当要以徐家子弟为贵。 可……若是自己出面去保几个下人,实在丢了脸面,而且,让梁夫人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定会对自己起疑心,好不容易才说得她有些动摇,这时候功亏一篑,回了京都如何向侯爷交待? “他们对外报的是哪里的名号?提到忠勇侯府,这里的县令还敢把人都带走?”侯夫人不得不对此事细细斟酌。 “并未说是您的长随和亲信,只说是来此地出差的外乡客。” 侯夫人气的额头发疼,这时候不大事化小的把事压下来,偷偷说了是侯府的人,封住县令的嘴,此事也算彻底的了了,还非说什么外乡客!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起事来毫不果断,该出手时都闷着,该藏着的时候还偏偏炫耀得瑟,事情闹到这样,让她怎么办? “徐若瑾可是知道这件事了?”侯夫人想到这个女人便心情更是不愉,徐家的人更是杂碎无品,几句话就要动手打人,岂不是乡村野霸?张扬跋扈,不成体统! “并不知梁四奶奶是否知晓此事。” “应当已经知道了。”烟玉在旁突然插嘴,侯夫人立即看向她,“怎么回事?” 烟玉把春草的动向与侯夫人回了,侯夫人气更重,“那你怎么不跟去瞧瞧?” “有方妈妈看着,奴婢才没敢轻易动身。” 提到方妈妈,侯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那是宫里出来的,莫看只是个妈妈,却不是随意能招惹的。 侯夫人抿了下唇,吩咐道:“这事儿也是他们几个鲁莽,也当是给他们个教训了,让他们沉着,估计徐若瑾已经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人,我倒要看看徐若瑾会如何处理此事,也看看是不是嫣儿瞧高了她!” …… 袁县令此时很恼火!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时,徐子墨和那一堆报上名来的外乡客已经被请回了县衙,都等他处置。 现在但凡沾到“梁家”边儿的事,他便觉得甚是棘手。 王家因那一块牌匾的事,已经与自己家里断了来往,县令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不说,儿子被赶离中林县,女儿也要被迫早早出嫁,如今却又摊上这么一件恶心事! 你们自家人查自家人,怎么归根结底还要让他这个做县老爷的背黑锅? 好歹也是一县父母官,却被“梁家”拖累的身心疲惫。 “放人放人,把徐家的人和酒铺的掌柜的都撵走!” “老爷,那几个外乡客呢?私下说了是侯府的人……” “放屁!”袁县令当即怒骂,“他说是就是吗?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他姥姥呢,你也信?” “可是……” “是什么是!这里是中林县,难道等梁霄回来再把狗牌子挂了酒铺子门口吗?” 袁县令想到这里更是气恼道:“是谁报的案,给我查出来,好端端的管什么闲事,吃饱撑的吗?还有,是谁出的主意要把徐家人给请了县衙来的,也给我揪出来!本老爷我倒是要问问他长没长脑袋,抽他二十个嘴巴子,我看他以后还干不干这种蠢事!” 徐若瑾料理好这件事后,倒是把晚间的府宴办的得心应手,甚得梁夫人满意。 侯夫人小寐之后,也与众位夫人们一同谈天说京都,好生热闹,减掉了刚刚相见时的疏离感。 梁夫人很高兴。 因为众位夫人们对徐若瑾的夸赞不是寒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 今儿这丫头的表现,连梁夫人都挑剔不出错处,该有的礼也有了,该为夫人们预备好休歇把玩的吃的喝的用的,也样样俱全,基本挑不出什么缺漏。 晚宴之前,她又特意的卖乖,调兑了一次酒,没了传闻中的烈酒气味儿,倒是甜甜口味甚佳,既是让夫人们尽兴,又没有哪一位醉倒失态。 待徐若瑾说出这其中都是养身的药酒,夫人们的心气就更高涨了,都说出自己身子的不足,追着徐若瑾开一道单独的酒方子。 “你们这些个厚脸皮的婆娘,明明知道人家开的是酒铺子,却还追了家里来要方子又要酒,难道要把人家的‘灵阁’拆了不成?哈哈哈……” 刘夫人因做过徐若瑾的全福夫人,说起话来也毫不顾忌。 只是一切的尴尬都随着她后续的哈哈大笑,当成笑话谈资,让夫人们分毫不觉尴尬。 “让你说的,好似我们这张脸都是铁皮做的,就那般的不害臊?该给的银子哪里少得了?” “就是,寻常我可是半点儿酒腥味儿都占不得,这个抿上一口却还味道极是不错,这年头,有合心意的物件是越来越少了,不是我说瞎话,这个酒啊,多少银子都掏得!” 夸赞总是不能听的太多,以免物极必反,徐若瑾瞧见时候差不多,立即上了前: “诸位夫人都是母亲的好友,哪能收得什么银子,方子容若瑾思忖几日便写下来,然后请洪林堂的诸位大夫们一起推敲,若是敲得了,自当让酒铺的伙计们开始准备,待酿成后,再为各位夫人们送到府上去,这话说出不假,只是要等些时日,还望夫人们多多见谅。” “不给银子哪里行,酒我可就不要了。” “不妥不妥,不能不给银子。” 徐若瑾立即看向了梁夫人,梁夫人朝众人摆摆手,“行啦行啦,下晌的叶子牌我也赢了,今儿就当再卖个好,免得后日你们都不理我了,这一坛子酒和方子,就当是讨好你们的,若是再想要,便另论了!” 梁夫人的逗弄调侃,让夫人们更是舒心,立即点头答应,又叙了半晌的话。 时间已不早,众位夫人们也离开府上一整日,开始陆续归府。 徐若瑾一一送她们出了门,才算把今日的事划上一个句号。 不对,句号划不得。 不知“灵阁”那边的事怎样了? 徐若瑾正思忖着,抬头正见到忠叔在闲庭信步的溜达着,与侯府的人叙着话,那一副悠然的做派,好似府上根本没有事…… 既然都觉没事?那就回去睡? 徐若瑾定下心,带着春草等人便回去,准备洗洗睡下。 侯夫人听得晚间下人们的回禀,气的头疼了一整晚。 徐若瑾这个死妮子居然只把她的弟弟和酒铺的掌柜的保了出去?侯府的人压根儿提都不提! 她到底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第248章 糊涂 徐若瑾第二日早上醒来神清气爽,精神备足。 昨日忧虑的事她也想了明白,这件事她就是不先动手,看侯夫人打算怎么办。 她不声不响,那便让侯府的人在县衙里呆着; 她去向婆婆告状,婆婆或许会因为此事,骂自己一顿。 可纵使挨骂,徐若瑾也已经铁了心,要让侯夫人主动向婆婆来低这个头。 既然她有心犯坏,那自己便豁出去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徐若瑾也不是做不出来,既然要玩狠的,那就狠到底! 有这么一折子事,倒是要看婆婆还是否有让自己跟她去京都的心! 侯夫人这一晚上自当没能睡着。 闷了一宿的气,翌日清晨,便早早的去了“福雅苑”来找梁夫人。 只是看梁夫人那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吩咐丫鬟们煮茶,又招待她吃点心,显然,徐若瑾那个死丫头没把事情告诉给梁夫人。 而侯夫人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提这件事。 犹犹豫豫的纠结了许久,便听见门外的丫鬟说话声音传了进来:“四奶奶安,您今儿气色不错。” “夫人起身了么?” “起了,与侯夫人一同吃茶。” “通传一声。” 话音刚落,丫鬟便撂起了帘子,不等开口,梁夫人便直接摆了手,“进来吧,来的这么晚,还好意思说!” 徐若瑾堆起了笑脸进门,“早上身子犯了懒,起的晚了,还请母亲饶过这一次。” “别觉得昨儿得了夫人们的夸便觉得自己厉害了,开始拿乔讨夸赞,那是你早就应该学的,如今还要我请忠叔随了你身边陪着,你该羞愧才是。” 梁夫人虽开口便训,却也没有真想呵斥她。 昨儿忙了那么一天,今儿来得晚一点儿也说的过去。 何况,是梁夫人今儿起的早,侯夫人来的也早…… “母亲这是吓唬我了,讨夸赞倒是真的,拿敢在您面前拿乔?的确是本事不足,所以吓的我晚上琢磨好半晌,盘算着是否有纰漏出错,不然怕您今儿一来就打我的手板子,那可疼着呢!” 徐若瑾讨好卖乖,梁夫人轻白她一眼,倒是露出笑来,“就一张嘴能说会道的,不过这也倒是好,否则和老四两个闷葫芦凑了一起,这家里就更没人气了。” 徐若瑾立即接上,“那也是母亲宠着四爷和我,否则哪敢在您面前这么胡说八道的。” 梁夫人又是责怪般的白她一眼,便笑抿了一口茶,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瞧见婆媳二人一唱一和的,脸上自当没什么好神色。 她蹙眉看向徐若瑾,却见这丫头脸上分毫提及昨日事情的心思都没有。 难道想把这件事就此不提?让侯府的下人们在县衙里蹲大狱出不来? 那可是她手下的人,是忠勇侯府的脸面! 只是这种事还无法当面提,侯夫人思忖片刻,这件事还应该引着徐若瑾主动的说出来…… “按说昨儿的事做的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女眷要想一辈子都得夸赞,也不是容易的事。” 侯夫人看着她,“不是小门小户过日子,便要重视家族与家族的联姻关系,你娘家的兄弟在外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胡闹,纵使你做的再好,再荣耀,那也无济于事,没人会夸赞你声好。” 梁夫人目光一怔,又迅速的恢复常态,只端起茶碗轻拂着嫩绿的叶片…… 徐若瑾对此倒不惊讶,只是她高估了侯夫人的沉稳,“我的父亲已经离开中林县了,没能前来拜访侯夫人,特意嘱咐我向您赔一声罪。” 徐若瑾所问非所答,压根儿不接侯夫人的话茬。 侯夫人冷哼一声,“娘家是娘家,你是你,你如今是梁家的人,还是要把这里里外外的关系分清楚些才行。” “侯夫人教训的是,若瑾心中定当谨记。” 徐若瑾微微福了个身,表明了不在意侯夫人数落娘家的不是。 这倒不是她虚伪,而是自己的大哥和三弟本就纨绔跋扈,但昨儿跋扈的却没有错,她倒很想知道,三弟把侯府的人打成什么模样。 “大嫂也实在太严厉了,好端端的,怎么偏要提起徐家人来,若是怨怼徐家老爷没能来给你请安,我这个做亲家的就代他赔一声不是。” 梁夫人也知一直不搭腔,实在不合适,“何况,徐家老爷又是去京都做官,待大嫂回去,再登门给您请安就是了。” “刚看出来,你们婆媳二人相处的是真融洽。” 侯夫人也知这件事不能再拖,拖延的久了,梁夫人对她的误解便会更深。 “可我训谁,批谁,也是有依据的,不会胡乱挑剔,你也不问问她,昨儿她那个酒铺子又闹出什么事?” 侯夫人下巴努向徐若瑾,梁夫人眨了眨眼,疑惑的看了看侯夫人,又看向徐若瑾,“怎么回事?” 徐若瑾连忙上前,回道:“昨儿是有几个人去‘灵阁’里闹事,正巧我三弟在,就与人动起了手,谁知还闹去了县衙。” “可昨儿我忙着在大厨房盯着晚宴的安排,听人来说了,就请忠叔出面帮忙了,没来得及多问。” 徐若瑾把事儿都转向了忠叔身上,又看向侯夫人,一脸羞涩尴尬的道:“原本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能瞒得住夫人们,却没想到都传了侯夫人的耳中,倒是我的疏忽了,下次一定多多注意。” 徐若瑾的死装糊涂,让侯夫人气的眼睛冒火。 梁夫人听徐若瑾提到了“忠叔”,便不打算把这件事直接挑明。 因为多年的相处,她心中十分明白,若是忠叔肯出面,这件事便没这么简单。 “行了行了,往后多多注意就是了,你的娘家兄弟也要多嘱咐两句,好歹那也是你的脸面,去吃茶喝酒就罢了,事情还是少惹,那也是为徐家老爷积德的。” 梁夫人打算训上几句就罢了,“行了,别在这儿陪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后日不是还有来拜侯夫人的客吗?别疏忽了。” “若瑾这便去盯着。” 徐若瑾为梁夫人与侯夫人一一行了礼,便带着丫鬟们立即离去。 侯夫人知道梁夫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压根儿不打算现在提这件事。 心气不顺,而且徐若瑾都已经走了,她也没了做筏子的机会。 何况徐若瑾只字不提,难道是事情真的已经解决了? 侯夫人心中揣着事,又吃了一杯茶,便带着烟玉等人先离开了。 侯夫人一走,梁夫人便立即看向方妈妈,“您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249章 该打 “几个外乡客跑到‘灵阁’中问梁家的长短,该打!” “问起四奶奶在娘家的琐事,该打!” “问起那王中科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一事,该打!” “梁家如今在偏僻之地,居然还有人这么有心思的打探,若是老爷在,恐怕早逮起来当奸细砍了,他们只盼着四爷归来之前,能离开中林县吧!” 忠叔亲自到梁夫人面前回话,开口这接连三个“该打”,便把梁夫人的牢骚都堵了回去。 什么外乡客,挑明了说,就是跟随侯夫人一同来的下人…… 可这件事细细盘算起来,也怪不得徐家的子弟动手,若是梁霄在,恐怕这几个人会更惨。 “侯府的李管家在吗?没找您?”梁夫人想确认一下这几个人在侯夫人跟前是什么身份,可事情却又不能挑明。 忠叔嘿嘿一乐,“刚刚找老奴,老奴正要来给您回话,就拒了他。” 梁夫人沉默片刻,看向了方妈妈,方妈妈便吩咐门外的丫鬟们去远处做事,留下梁夫人与忠叔私谈。 “您心里对这事怎么想?”梁夫人也觉出此事不简单。 若是想打探梁家的情况,在府中问问丫鬟婆子,赏看门小厮点儿银子,也能问出个一二来,为何偏要去徐若瑾的酒铺子? 这次侯夫人来,一提梁霄入京都任职,二来便盯着徐若瑾这丫头不放。 纵使梁夫人再糊涂,也瞧出此事的不寻常。 可梁霄不与她多说,梁夫人又没了商议的人选,倒不是信不过方妈妈,而是方妈妈与她的看法一致,她需要其他人给予帮助。 忠叔摇了摇头,“老奴不清楚。” 梁夫人咬了下唇,声音压低了些,“您也不要故意偏袒那个丫头,归根结底是一家人,我不喜她,与我对待侯府的态度是两码事,我还不至于那么糊涂!” “夫人是聪慧的主子,老奴哪敢有那等心思。” 忠叔的态度也认真了些,“老奴真是老了,有些事着实的看不明白,可老奴却知道四奶奶是一门心思的用功努力,没有旁杂的外心,四爷对她非常的信任……这难道还不够吗?” 梁夫人摇了头,“真想在梁家站得住脚,光有这点儿本事,怎能足够?” “您难道不想想四爷为何会认娶四奶奶为妻?” “还能为了什么……” “老奴不懂主子们博大的心胸,老奴只知道,若您真的答应侯夫人带走四奶奶,老爷会怨您,四爷也会怨您,而且追到京都也会把人接回来。” “怨我又如何?我也是为了家!” “回京都有很多种方式,这等低劣的方式,老奴不能认同。” 忠叔情绪有些激动,猛咳不停,捶着胸口。 梁夫人连忙亲自递去一杯水,忠叔自恃身份的躲开,直接拱手,“老奴告退。” 佝偻着脊背,蹒跚的离开,这一幕年迈老朽的背影,让梁夫人阖眸半晌,听到方妈妈归来的脚步都没有睁开。 过了很久,梁夫人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这个丫头,会得这么多人的关注,严家,侯府,她真的只是徐家的一个庶女吗?” 徐若瑾离开“福雅苑”便真的去忙明日的宴席了。 接二连三的宴请是她和梁芳茹一同商议的,日程定下,她也的确要办的妥妥当当,因这不是单纯的牵扯侯夫人精力的事,更是梁家的脸面。 婆婆重视脸面,她便要尽心尽力。 何况,昨儿那一整日的布置安排,也的确让徐若瑾认识到自身的些许不足。 这些不足没人教得了,需要经验淬炼。 实践是进步的基础,这一点她格外认同。 下晌已近黄昏,徐若瑾才踏踏实实的坐下来,好好的喝上两口水。 春草跟着她一天都在担心早间侯夫人的话,这会儿见四奶奶得空歇了,才忍不住提了一句:“夫人会不会对那件事多心?到时候又埋怨您对侯府的人下手太狠,反倒是您吃亏。” “那你是小瞧夫人了。” 徐若瑾对此很放心,“过了这么久,夫人还没把我找过去问个究竟,应当是请了忠叔过去,忠叔是不会偏袒侯夫人的,何况,侯夫人派人做这等事,夫人哪能不多心?不过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她也不会因为这一桩事就开始怨怼起侯夫人来,咱们还是要小心谨慎,安心做好眼前事。” “还是您想的对,奴婢想不了这么长远。” “倒不是我想的长远,而是我信任夫人。她虽讨厌我,瞧不上我这个儿媳,可四爷在她心里可是命根子。” 徐若瑾顿了下,把小可喊了进来,“稍后去问问齐二,县衙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另外大哥和子墨有没有要传过来的话。” “奴婢这就去。”小可如今与齐二相处的很默契。 徐若瑾看在眼中也没多说什么,两情相悦总好过包办的许配,这在她的观念中还是很重的。 自己就不得已因交易嫁给了梁霄,身边的丫鬟就别跟自己一样惨了。 想到梁霄,徐若瑾也讶然蹦出的“交易”二字。 若提交易,好似一直是她吃亏! 这个臭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梁霄此时正踏出一座古朴宅邸的门槛儿。 上了马,他拍了拍怀中放好的信,脸上的凝重消散,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若是徐若瑾见到,已经会惊掉了下巴,这个木头桩子居然还会笑? 可是梁霄是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梁家起复的第一步,就从这一封信开始。 拿出捆在马鞍上的酒囊,他猛的灌了几口。 颠颠其中的分量已没多少,梁霄的脑中蹦出了徐若瑾的影子。 这个女人,恐怕正在家中骂自己吧? 这般想着,他更是笑出了声。 他想她的酒,也想她的人了。 脚跟踢下马肚,骏马嘶鸣长啸,朝前方奔驰而去。 梁霄踏上了归程。 而此时,严弘文接到徐耀辉急促赶进京都的信件,将其捏了粉碎! 忠勇侯府已经开始关注上徐若瑾了? 他立即找来身边的亲信,吩咐道:“往后你便跟在徐耀辉的身边,发现异常,格杀勿论!” “老爷那里?” “父亲过于优柔寡断,其实这个人,早就该死了!” 第250章 提议 接连过了三天,徐若瑾又一手安排了两场夫人们的小聚。 虽没有第一场聚会那般隆重,但她也是精心布置,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出现半点儿差错,让来府上的夫人们满意,梁夫人对她的要求也越发严格起来。 徐若瑾并没有怨怼。 因为她知道这是婆婆在锻炼自己。 若是只字不提的点点头,反而是没有把她真正的当成儿媳般培养,她便更加的用起心,争取做到最好。 而接二连三的夫人们到访,“灵阁”的生意也越发红火起来。 徐若瑾忙碌之余,又熬夜写了两个方子让“灵阁”准备材料,而各府的订单暂先接下,物件都准备好之后,她打算明儿与婆婆请上半日的假,过去把方子兑了之后封存,待到了日子,便由伙计们送到各个府上。 只是侯府关在县衙里的那几个人,一直没有人提过。 侯夫人没有主动与梁夫人说,梁夫人便装傻,当做完全不知此事。 而侯夫人更不可能来找徐若瑾,只由侯府跟随而来的管家李立仁找上了忠叔。 至于忠叔是如何与李立仁讲的价码,无人知晓。 徐若瑾只知道,待那三个人从县衙放出来后,便直接离开了中林县,没有再回梁府伺候侯夫人,而李立仁也自那一次开始,再也没有笑过。 徐若瑾才不管侯府的人得了什么下场,她只知道,忠叔下手要比自己还狠。 而这位管家老爷子也根本没有与自己提及此事,那她也没必要多嘴去问。 单看侯夫人这几日的态度,便知道她在心理上矮了梁夫人一分,不但没有再揪着梁霄任文职说个不停,更没有再提要带徐若瑾去京都。 只是徐若瑾仍旧担心。 因为侯夫人始终没有说出何时离开中林县回京都去。 前来拜见的夫人终归就这么多,这些聚会过去呢?侯夫人不知又会想出哪些花招来。 特别是今日,她居然会主动与梁芳茹说话。 这却是吓了徐若瑾一大跳,梁芳茹更是被吓的说话都颤抖了。 侯夫人本就瞧不上梁芳茹,这会儿即便与她说话,都只半眯着眼睛,仿若一副漫不经心: “之前与吴家的婚事也算有了终结,皇上罢了吴家的官,也算是看在梁家祖辈功高德行的颜面上,给了你个说法,可终归是到了年纪,也该早早的出了门子,让你母亲也能安一安心。” “只是说句不中听的,如今的梁家与之前已大不相同,差不多的也不要再挑剔了……” 侯夫人说着话,看向了梁夫人,“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要横着那颗心撂不下来,左挑右选的看不上眼,反倒是把孩子的亲事耽搁了,到时候最怨的便是你!” 梁芳茹一张脸通红无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胆怯,只能把头压的更低,紧紧咬着嘴唇。 梁夫人看了一眼她,自嘲一笑,“大嫂说的是,这件事也的确是我心头的病,倒不是偏要给孩子撵出门子,而是真找不到合适的,怕她将来怨怼。” “女儿绝不会怨怼母亲,女儿乐意在家孝敬母亲一辈子……” 梁芳茹的声音很小,却很急。 侯夫人瞪她一眼,“那也是如今这么说,将来总有后悔的一天。” 梁芳茹想要再反驳,侯夫人轻挑秀眉的尖锐目光,让她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立即低了头。 徐若瑾笑着凑去扶起了梁芳茹,“三姐姐的事母亲惦记,四爷也很上心,一直都说,若是找寻不到合适的人家,就护着三姐姐一辈子。” 梁芳茹眼中蕴了泪,攥紧徐若瑾的手,也是舒缓着心头的紧张,更是对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满心感激。 梁夫人倒是笑了,“老四对他这个姐姐也是格外心疼的,容不得芳茹受丁点儿的委屈。” 侯夫人即将要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只淡漠的看了一眼梁芳茹,随意道:“疼你归疼你,可你也要知分寸,懂得人情世故才行,毕竟年岁不小了。” “行啦行啦,再说一会儿,她的脸都羞出水儿了,快去净一把脸,再歇歇,你的终身大事还有我把持呢,委屈不了你啊。” 梁夫人就此圆场,把梁芳茹撵走,免得稍后侯夫人又说出什么来。 梁芳茹立即点头应下,徐若瑾忙道:“我送三姐姐回去,若是母亲下晌无事,我想去一趟‘灵阁’不知可行?” “要现在去吗?”梁夫人有些犹豫。 徐若瑾笑道:“我倒是不怕,可就怕您收了那几位夫人的定银,打叶子牌还赢了人家,我若是不把订单上的酒早早备好送了人家府上去,过几日就来找您唠叨不停了!” “去吧去吧,我也是,破天荒的非收了定银干嘛,那一日也是吃了几杯酒,醉了!” 梁夫人一摆手,徐若瑾立即与梁芳茹退下。 侯夫人瞧着二人离开,看向梁夫人,“你现在是越来越宠着她们了。” “身边就这么两个人,不宠着她们宠谁?”梁夫人微微摇头,“你是不知寂寞愁滋味有多么难熬。” “不是我乐意来当这个恶人,你那个闺女也该出门子了,老四都已经成了亲,她怎能还留在府上?” 侯夫人说到这里,无奈的一笑,“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从我一来,你便有了隔阂,特别是提到了澶州王和嫣儿,你待我就疏远了些,可这些事我也不怪你。” 梁夫人提了口气要说话,侯夫人则摆了摆手,“先让我把话说完。” “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我听着。”梁夫人抿嘴一笑,“只怕大嫂是多心了。” “多心不多心,你我心知肚明,可你不能什么事都想操纵着,该放出去的人也该放出去了。”侯夫人顿下,突然道:“我有个人选,不如你把芳茹许过去?” 梁夫人眼前一亮,“什么人?” “岑国公府,嫣儿一共有七个表兄弟,其中一个是我四弟所生,刚刚丧妻,留有一子两女,如今想要续弦一房。” 侯夫人看她,“你觉得怎么样?” 梁夫人眉头微蹙,一直没有说话。 岑国公府的庶庶之子的填房夫人,这种事若在之前她早就掀了桌子,可如今……她却不敢这般肯定的拒绝了。 只是芳茹,要这么可怜吗? 徐若瑾与梁芳茹离开正屋,直接回了梁芳茹的东厢房。 梁芳茹亟不可待,抓着徐若瑾便问:“四弟妹,你说她为何突然提到我?这么多年,她甚至都不用眼睛看我一下,如今,突然提到我,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吗?” 徐若瑾也紧紧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侯夫人无利不起早,她突然说到芳茹的婚事,显然是有预谋有目的的。 只是这件事,侯夫人自当不会与她们说,会与梁夫人谈。 可母亲会答应吗? 徐若瑾不知道。 可她却知道,梁芳茹不是男丁,更不是梁府的嫡女,若是侯夫人从梁霄和自己的身上下不去手,那么梁芳茹就是婆婆的软肋。 她不好再拒绝侯夫人的提议了…… 阴损! 实在太阴损! 徐若瑾的拳头攥了紧紧,那个死鬼,怎么还不回来? 第251章 漏洞 侯夫人没有针对梁芳茹的事情与梁夫人说个没完。 提了几句,又说出自己的人选,侯夫人便把话题转向了天气,转向了京都中梁夫人认识的那些人。 午间一同用过了饭,侯夫人也觉疲累,说是回院子小寐片刻,其实她根本没有睡。 拿起早上刚刚接到的信,侯夫人轻抚了几下额头的穴位。 当初还觉得侯爷让她亲自来中林县,是小题大做,随意找个晚辈来拜见下说说事就罢了,却没想到,梁家果真这么棘手。 连自己出马都没能轻松的谈妥,何况别人了? 梁芳茹的婚事,其实是侯爷的提议,可侯夫人一直拖到现在才摆出来,的确是计谋。 她知道梁霄不会答应走文官一途,因为梁大将军的死活,如今无人知晓,梁家毕竟还有另外两子在戍守边境,依照梁霄的脾气,这事他是不会做的。 而对徐若瑾的态度,完全是临来之前,嫣儿特意的嘱咐。 只是侯夫人之前并没有太在意徐若瑾这么个小户出身的私生女,只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出现,她突然发现这个女人滑不留手,很难让她抓到什么痛处。 这才让侯夫人心中对她多了几分重视。 而重视起来,侯夫人便想到上一次与严景松和严夫人见面时,两个人寒暄虚伪的攀交,自己提到梁霄娶新媳妇儿时,严家也算半个媒人,严夫人的脸色明显一沉,立即换了话题。 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只是这一瞬的不自然,恐怕没那么简单。 侯夫人是京都中人,又是国公府与侯府中生活的女人,她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徐若瑾与严家有什么关系? 于是侯夫人派身边的丫鬟小厮在中林县打探消息,她才更清楚这一年徐家发生的事,更笃定了心中的念头。 若没有半点儿关系,严家不会出面做张家的媒人; 严家不会派严弘文来圆这门亲事的场; 严家不会在徐若瑾与那个张家小子的亲事掰了以后,仍旧赖在此处做媒参礼; 这实在太不符合严家人的做派了! 只是侯夫人还不知严家送了多么厚重的礼,如若知道,她一定就此断定徐若瑾就是严家的人! 但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已经去了京都,徐若瑾不知道,更不会主动去说自己得了严家多少添妆…… 侯夫人的长指甲轻巧着青瓷茶碗,她不由更佩服起自己的女儿。 怪不得她会说,梁霄做事从不会毫无目的,看来,梁霄应当早就知道严家与徐若瑾的关系了。 可嫣儿和侯爷都执意要拉梁家靠拢澶州王一系,这件事该怎么下手呢? 侯夫人陷入思索,徐若瑾则正在“灵阁”之中,摆弄着自己的酒。 因有伙计们早些时日就配好的料,而酒曲也是上一批酒所用备好的,徐若瑾只需把各府夫人们的料方子熬好,兑好,然后用蜡油封存,标记清楚,吩咐伙计们摆放到酒窖当中即可。 尽管程序简单,她也快速的忙了一整个下午才算完事。 坐在那里歇了歇,禾苗立即端上来一碗温茶,“四奶奶,下次您就吩咐奴婢动手做,别总亲自去做这等累活儿,奴婢就是再笨,却也知道一板一眼都听您的吩咐,哪能出什么大错儿?” “今儿是赶时间,没空闲教你,何况,我是想认真的教出一批人来,而不是吩咐他们只动手,不动脑。” 徐若瑾猛灌了一杯茶,禾苗立即续上,“如今想投靠‘灵阁’的伙计也越来越多,之前您吩咐过,人手不够用,可奴婢与王强见过了一些,觉得还可以的便留下了,但也有好多是来打探消息的,这些留下的,还得请您亲自过眼才行。” “不急,等四爷回来的,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一露,小鬼立即现身了。” “让您说的,四爷都成什么了!” “阎王爷啊!” 徐若瑾的话,让禾苗忍不住笑,笑过后又觉得这样不对,连忙劝着道:“哪有您怎么说四爷的,被外人听见,不妥。” “当他的面儿我都能说,还怕什么外人!” 徐若瑾分毫不吝,禾苗也拿自己的主子没办法。 如今的四奶奶已经不是她印象当中的那位身体柔弱、胆怯如鼠的姑娘,而是泼辣果敢、聪慧可人的梁家主子。 这种变化,禾苗时至今日还没有完全的适应。 可她却喜欢如今的四奶奶,非常喜欢。 门外忽然涌起了一阵响动的声音。 徐若瑾皱了眉,禾苗簇簇的跑了出去,半晌才回来。 “怎么回事?”徐若瑾问,“还有来闹事的?” “不是,是醉茗楼的酒师傅。”禾苗一脸的苦笑,“您之前没开‘灵阁’,他可是中林县第一的酿酒师傅了,京都人,每天的酒只卖五坛。” 徐若瑾隐约对此人有印象,“这个人,我好像听三弟提过。” “这么多年的红火招牌,也心高气傲的很,如今有了‘灵阁’,他的生意和地位淡了,自当要来找茬。” 禾苗摊手无奈,“只是他自喝过咱们这里的酒,便一心想要拜见您,每天都会来一次,吵嚷几句再离开,年纪也大了,又不能对他太凶,只能好声好气的劝走,如今已经成了中林县的笑谈了。” 徐若瑾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个很有趣的老头,“行了,时间久了估计也就心气消了,只是让王强嘱咐下伙计们,不要对他太苛刻,以免惹出事端,等着看咱们热闹的人多得很。” “奴婢省得了,稍后就去告诉他。” 禾苗应下了话,徐若瑾让春草拿出了一个盒子。 其中都是她的陪嫁庄子和铺子的契。 “抽空帮我去看看,我会让齐二跟着来。”徐若瑾拍拍契约,“那些人我不放心,有敢跟你顶嘴较劲不听话的,立即拿出契来,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撵走的直接撵走,我如今只求省心,不想为了这些琐事操心。” 禾苗立即应下。 徐若瑾的脑中又蹦出了侯夫人的影子。 这种人恐怕不是少数,日子就是这样,总会有人瞧你过得好了不舒坦,伸手掐上几把才高兴。 她还是漏洞越早补越好。 因为这两户陪房可是柳姨娘安排的。 想到齐二说过的话,柳姨娘告诉大哥,自己的生母根本不是临庄的人。 这个消息让徐若瑾感到危险,很危险…… 第252章 亲事 忙碌了一整日,徐若瑾回到梁府时已经很晚。 只是,她刚一进门,便又看到了白芷。 不等白芷开口,徐若瑾自己便道:“夫人找我?” 白芷连连点头,随即又马上的摆手,“四奶奶放心,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是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但夫人没有发脾气,也没人来告您的状!” 瞧着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白芷,徐若瑾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又没嫌弃你,怕什么的,就算是冲我发火,也不干你的事,不会记恨你的。” 白芷一张脸像哭,“可奴婢自己觉得丧气啊!” 徐若瑾捂着嘴笑半晌,让春草先把物件送回“若霄轩”再去找她,她则跟着白芷一同去见梁夫人。 梁夫人与侯夫人已经用过了晚饭,此时侯夫人已回院子里歇息,梁夫人便一直在等着徐若瑾回来。 进了正屋的门,徐若瑾觉得屋中有些发闷,“把窗子打开透透气,晚间的微风清凉,吹一吹还是好的,闷的太久,对身体不好。” 白芷立即过去做事,梁夫人则看向她,“用晚饭了?” “还没,见母亲让白芷一直在门口等,便先过来了。”徐若瑾在门口用帕子掸掸身上的土气,便在屋中寻了个椅子坐下。 梁夫人让婆子们拿来两碟点心,放在徐若瑾的跟前。 “老四说没说什么时候回?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还不露个影?” 徐若瑾刚拿起点心便又撂下,“真的不知道,一直没有音讯,不过他临走时说十日,估计会在十日前赶回来,算起来也没几天了。” “唉!” 梁夫人一声长叹,看着徐若瑾怨怼的神色,也知道她的确是不知道梁霄的去处。 这个臭小子,还真的一点儿音讯都不给家里留? “去酒铺子我也不拦你,可该给下人们立的规矩也要立,动不动就动人打人哪能行?纵使梁家在这里有几分颜面,可也不能被人谩骂成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人,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梁夫人这般说,徐若瑾一点儿不惊讶。 因为她早已料到婆婆早晚会说,毕竟自己整治的是侯府的人。 “这件事今儿也特意叮嘱过了,往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其实也正巧是我三弟在,又提到了忌讳的事才翻了脸,旁日里,他是个看到狗都躲的,胆小得很。” 徐若瑾的解释让梁夫人心中不喜,“你弟弟年岁还小,不要总出现在酒铺这等地方,要多与文人士子们交往才对,这也是你做姐姐的责任。” “你父亲已经离开京都了?” 徐若瑾点头,“已经走了,母亲也跟随而去,留下大哥在此地收整物品运去京都,三弟仍旧留下,没有跟去。”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吩咐下人去做,这事儿我就不操心了。” 梁夫人本也不在意此事,只是随意一提,徐若瑾连连应答道谢,梁夫人也根本没入得耳中,心事重重。 “如今家里只有我和你,芳茹是个没主意的,老四也还不回来。” 梁夫人一脸无奈,“今儿侯夫人提起一门亲,对方是岑国公府的一位少爷,从年龄和身份来讲,倒是不亏了你三姐姐,只可惜是去做填房,有一儿两女,你觉得呢?” 徐若瑾没想到这件事婆婆会问自己,脸上的惊讶倒让梁夫人很满意,“别光愣着,倒是说几句。” “您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哪还需要再问我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还是白天的那句话,舍不得三姐姐去受委屈。” 梁夫人被她戳中心事,不由白了她一眼,“可我又怕将来遇不上更好的,你三姐姐的年岁可不小了,终归是国公府,总比之前的那些人家强吧?连一个千总府的人都能来与我耀武扬威的,我想到这件事就心里堵的慌。” “可您终归不是为了三姐姐能过的好吗?” 徐若瑾八百个心思都不乐意自家再与侯夫人沾上什么瓜葛,特别是梁芳茹这等柔弱的性子,还不被人欺负死? 她的话让梁夫人又沉默了。 梁夫人如何不知,去了国公府,听起来或许好听,实际过成什么样子,无人能知…… 见婆婆不再说话,徐若瑾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因为亲事不比单纯的权钱交易,那是一辈子的事,而梁夫人之所以这么上心,也是因为她与芳茹的情分。 “要不然……等四爷回来再说?”徐若瑾又想到了那个活阎王,终归不好办的事都可以推给他,否则岂不是白长了那么一张镇宅的凶煞面孔。 梁夫人犹豫下,不得已的点点头,“明后日还有来见的夫人吗?” “还有一次,是您请了戏班子来看戏。” “那就这么着吧。” 梁夫人摆了摆手,徐若瑾便主动行礼退下。 她早已饿的前胸贴了后背,哪怕刚刚吃下的几块点心都没能把肚子添个底儿,真是饿急了! 徐若瑾匆匆的赶回“若霄轩”,一进门,正看到凝香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 看到四奶奶,凝香的脚步突然一怔,脸上慌乱些许,才簇步赶过来请安,“四奶奶回来了,您用饭了吗?奴婢去喊惠娘一声?” 徐若瑾摇摇头,“不用了,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凝香的手指在不停的翻搅着,“没,没什么,刚刚去找一位妈妈,她曾来借过绣样子,奴婢去要回来,今儿刚领了布料子,想绣个鞋面。” 她在说假话。 徐若瑾心中十分笃定。 只是凝香不想说清楚,徐若瑾这时也不想追问,只叮嘱道:“这种借去便不还的,往后还是不要过多理睬,都当你是四爷身边伺候的,便觉得你物件多,毫不在意,可你是个仔细的,我心中清楚。” 徐若瑾一语多意,凝香也听得出来,停顿一刻,便立即福身,“奴婢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么大意了。” “嗯,回吧。” 徐若瑾先行一步回了主屋,凝香倒是去厨房寻惠娘,为四奶奶准备吃用的饭菜。 “府上今儿发了新料子?你们怎么没去拿?”徐若瑾看到杨桃在拿几个布条比划着,不由想到刚刚凝香的话。 杨桃格外吃惊,“没有呀,春季刚领的,哪能这么快,还没入夏呢。” 徐若瑾微微皱眉,看向正端了物件进门的凝香…… 第253章 平静 “四奶奶,怎、怎么了?” 凝香被徐若瑾盯的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不敢动,脸上瞬浮一片苍白,说话都发了抖。 “怎么吓成这样?进来吧,还在外面站着干嘛。”徐若瑾随意一笑,转移了目光。 凝香怔了片刻才迈开腿,尴尬的福福身,便把饭菜都摆在了桌上。 撤掉了托盘,她站在桌旁轻声道:“惠娘赶的有些急,还在为您熬着粥,奴婢这就为您端过来。” “不用了,刚刚本来很饿,可突然没什么胃口,只有这些小菜便可以了。”徐若瑾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口排骨汤汁,余光一直在看着凝香。 凝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可徐若瑾却觉得她浑身绷紧,好似格外的紧张。 “这些时日我也总不在院子里,四爷也不在,你也不用偏要找些活计做,只把四爷用的物件都收拢好、规整好就行。”徐若瑾一边吃着,一边说: “虽说是院子里做事的丫鬟,归根结底都是在一起过日子的,有活便做,闲下来,就与大家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不要总在一旁闷着。” “奴婢知道了。” 凝香的声音轻如飘浮的羽毛,若不是认真听,几乎听不见她在说话。 徐若瑾也无心再多说什么,便径自的吃用。 待春草和黄妈妈进来,凝香便主动的退了出去。 徐若瑾看着她离去的样子,不由问道:“她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春草摇摇头,“奴婢不清楚,近些日子没关注她。” “老奴忙时见过她几次,她多数与惠娘呆在一起。”黄妈妈颇为感慨,“自从凤莺姑娘出了事以后,她便极少与随您来的这些人凑在一起说话了。” 徐若瑾点点头,“只是觉得她似有心事,您有空主动与她聊聊,终归是夫人派来伺候四爷的,别孤立她。” “是,老奴知道了。” 黄妈妈应下,徐若瑾便不再多想此事,心思又都跑到梁芳茹的亲事上去。 国公府的一位丧妻的爷,芳茹嫁过去便是填房,还要看管孩子,就她那个性子,哪里受得了? 何况,连侯夫人都这般不待见芳茹,即便芳茹进了国公府,又能得什么好? 不过婆婆能够主动与自己提,想必她的心里也是极不乐意,只不过是接二连三的拒绝了侯夫人,又怕将来找寻的人家与芳茹更不合适。 这种矛盾的心里,徐若瑾倒是理解,却不能让婆婆就此接受。 因为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侯夫人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牵扯住梁芳茹,可不是牵扯到梁夫人,而是梁霄。 因为他们知道梁霄在意自家人,在意与梁芳茹的姐弟之情。 利用他人的情意来牟取利益,这是最恶心和肮脏的事,纵使侯夫人高高在上,徐若瑾也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 只是这些都是她的想法,婆婆会如何决策,谁都不知道。 死鬼,快点儿回来吧! 徐若瑾撂下了筷子擦擦嘴,还的确有点儿想他…… 烟玉回了侯夫人所居的别院,侯夫人正在侧卧着闭目小寐,也是在等候着她。 没有睁眼,侯夫人直接问:“问清楚了?” 烟玉当即点了点头,“之前梁夫人送去两个丫鬟伺候,其中一个因不明事理,冲撞了四奶奶,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如今就剩下一个专门伺候梁四爷,成亲之前,服侍过四爷的也只有这一位。” “抬了位分?” “还没有。” 侯夫人嘴角轻笑,睁开了眼,“这个徐若瑾倒也有几下子,只给梁霄身边留下一个丫鬟,而梁夫人居然没有再送人。” “刚成亲不到半年,梁夫人估计不会在这时动。”烟玉递上话。 “别看梁夫人现在什么事都不插手,把活计都扔给了徐若瑾,她骨子里是个极傲的人,根本瞧不起徐若瑾,她不过是在防着我!” 侯夫人说到此也颇有不悦,“始终不肯承认梁家已经破败了又能如何?侯爷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却还不肯牢牢把握,只想风平浪静的等着我离开……” 烟玉插不上话,侯夫人也没再问她什么,似自言自语的嘀咕,“只是我却不能这样等,侯爷交待的事还是要办成,关键便是不能这么平静,还是应当让徐若瑾有点儿风波才行。” “奴婢觉得,梁四奶奶身边的丫鬟很难下手。” 侯夫人摇摇头,对此很不在意,“只盯着跟过梁霄的那个丫头,她那里一定能找到契机,不要急,耐心一些……” 翌日一早,徐若瑾醒来便又开始张罗起明日的聚会来。 有了两次经验,她再筹备起来也颇得心应手,不似前两次那般慌乱,有了一定的章法。 吩咐好管事们再去确定一遍前来聚会的夫人名单,又亲自到大厨房去看了准备好的菜品单册。 厨娘们这几日算是忙惨了,****夜夜没得休歇,切菜的小工的虎口处都磨破了一层缠上了药布。 徐若瑾吩咐红杏去取来了药,“换班的休一休,这只手可是吃一辈子饭的宝贝,容不得你这么祸害。”再看向厨房的管事,“也别这么苛刻的使唤人干活儿,这哪里是做刀工的了?自残了。” 管事的妈妈一脸无奈,“真是人手不够,四奶奶您不知道,侯夫人寻常用的物件根本轮不上奴婢们动,可侯府却还有其他的人啊?突然到大厨房来寻东西找人,每次一来便折腾的鸡飞狗跳,指指点点,夫人们之前还特意嘱咐过能容则容,奴婢们也没办法啊。” 徐若瑾皱了皱眉,虽然管事妈妈说的略夸张了些,是找机会诉苦,可跟随侯夫人同来的那些人的确是颇为讨厌,总觉得从京都来到此地便牛气冲天,高人一等…… 只是梁夫人之前已经吩咐过了,她也没法子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那也悠着点儿来,忍上一段日子也便过去了,早中晚的吃食多加两道肉菜,亏了什么都别亏了肚子,否则哪来的精神头做事?” “奴婢替大家谢四奶奶赏了,还是您更体恤下人。” “四奶奶心善……” 大家一人一句的露了笑脸,徐若瑾把事情定了,也不在此地多留。 只是她刚一转身要走,便看到绿萝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跑。 瞧见了四奶奶,绿萝的脚步也加快许多,未等人到便已经先嚷开了,“四奶奶,奴婢可找到您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徐若瑾也有些急,绿萝是梁芳茹身边伺候的,难不成是梁芳茹遇上什么事? 绿萝小鸡啄米一般的不停点头,“侯夫人刚刚派人来把三小姐请去了别院,三小姐临走之前,让奴婢来找您,您快去吧,三小姐很害怕!” 侯夫人直接找上了梁芳茹? 难不成让梁芳茹自己先点头应了婚事吗? 徐若瑾不等再多想,直接奔去了别院,心里不停的念叨着:三姐姐,你可千万别答应,千万不能答应啊! 第254章 累赘 去往别院的一路上,徐若瑾都在后悔自责。 昨儿与母亲谈完,也是因时间太晚,所以没有去与芳茹细说此事,而一早醒来,又想着先把事情布置完,再去找三姐姐闲聊,把此事叮嘱一下。 只是没想到侯夫人动手这么快。 更没想到,或许只差这么一点点时间,三姐姐的婚事就有可能被如此敲定! 为什么不早早去说呢? 徐若瑾心底自责,更是在想,若三姐姐真的答应了,还能有转寰的余地吗? 而此时此刻,侯夫人的确是在逼问梁芳茹,对她提议的婚事是否满意。 梁芳茹很害怕,害怕到浑身颤抖。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在不停的摇头,“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这一句话,十个字,梁芳茹反反复复不停的说,无论侯夫人问什么,她都是这一句话。 她已经害怕到不会思考,不会动脑,甚至连侯夫人问的是什么,都已经听不入耳,终归只有十个字:“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侯夫人很生气,后果是否严重,都要看她是否能抑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 “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要听你母亲的,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动动脑子,梁家如今这个情形,因你的婚事,你母亲****多少心?忍了多少苦和委屈,你只仅仅的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你母亲担心你嫁的不好,可又怕将来落埋怨,所以才迟迟不肯点这个头,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的生母是个罪奴,生下你之后便过了世,你是梁府的庶女,而梁府如今又多灾多难,已经被贬到了这等偏野之地,你难道不该报答一下这些年梁夫人对你的恩?” “岑国公府的大门,哪怕是做一个庶子的填房,也不知有多少人家抢破了头,我临来之前,刑部侍郎已经多次登门愿意结亲,是我出面把这件事压下来,只等着你。”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要为你母亲、你的兄长弟弟们考虑,京都终归要有梁家的人,你到底懂不懂?” 侯夫人一口气嚷了数句话,粗喘了好几下才把气息平稳下来。 烟玉立即递上了茶,侯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只是她的目光仍旧在梁芳茹的身上,没有挪开。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芳茹的眼圈发红,一直忍着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只是不知这眼泪是因恐惧和胆怯被吓的,还是侯夫人戳到了她心中的痛点。 她的生母,梁夫人待她的恩情,梁家的处境…… 梁芳茹的心中只有梁家,只是她自知脑子不够聪颖,帮不上任何忙,她只懂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叮嘱,只懂由哥哥和弟弟为自己做主,她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侯夫人所说是对是错。 “你总要给你母亲喘一口气的机会。” 侯夫人硬气过后,开始怀柔起来,“她的心底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可你也要为她想一想,这种处境下,还能找到比岑国公府更好的人家吗?能吗?” 梁芳茹豁然睁眼,第一次表态,摇了摇头,“不能。” “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侯夫人起身走近她,“别让你母亲再为此事犹豫不决,折磨自己,只要你点个头,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们也只盼着你嫁得好,盼着梁家好……” 梁芳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好似钉死的木桩,脸上没有半分流露的神情。 她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点头,答应下来,她是孝女吗? 摇头,拒绝以后,母亲是否会为自己的事操心费神?那是不孝吗?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主意了! 院子里突然有了声响,侯夫人当即皱了眉。 “四奶奶,您怎么来了?” 烟玉得了侯夫人的眼色,立即出门去看,抬头便见徐若瑾正带着丫鬟赶来,烟玉和煦的笑也透着几分尴尬。 徐若瑾这一路走的格外迅速,只是到了这院子里还必须要装出几分沉稳来。 可急迫的气息没能平缓,徐若瑾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哑,“侯夫人在吗?明儿是请了戏班子到府上,请侯夫人点戏牌子,也让他们早早做准备。” “那您快进。” “烟玉姑娘也进。” 寒暄着,徐若瑾迈步进了屋,抬起头就看到梁芳茹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心落到了肚子里。 只是她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已哭过…… “哎哟,三姐姐也在。” 徐若瑾故作出惊讶,又为侯夫人福了福身,“明儿来府上的戏班子是从江南来的,母亲听说了,便立即下重金去请,相请不如偶遇,这也是赶了巧,正是这时候来了中林县。刚刚他们递来了戏牌子,我便拿来给您看看,若都不合心,立即让他们再送。” 这一番说辞,谁都挑不出毛病。 其实戏牌子昨儿就送来了,只是这个瞎话倒是不难编,徐若瑾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侯夫人上下扫量了徐若瑾半晌,才把她手中举着的戏牌子压低了些: “《牡丹亭》,《游园惊梦》,《桃花扇》都是这些老戏码,就没些新的?在京都听,来了中林县还要听,耳朵早腻了。” 侯夫人的挑剔,徐若瑾早已预料到,“其实这个板子最拿手的还真不是这几出,《紫钗记》、《阳关》、《秋江》这都是拿手剧目。” “那就你说的这几个吧,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京都的钱庆班……” 侯夫人摆手便把戏牌子打到旁边,徐若瑾也不在意,因为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来请她挑戏码,而是为了梁芳茹。 “若是您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先布置下去?” 徐若瑾客套的寒暄,让侯夫人也烦,“行了,走吧。” “是。”徐若瑾看向梁芳茹,“三姐姐你……” “她还要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你自己先下去吧。”侯夫人当即就把梁芳茹留在身边,绝不容徐若瑾就此把她带走。 徐若瑾看到梁芳茹眼中的急迫,却也无可奈何。 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强行把梁芳茹也带走,若是侯夫人借此事大发脾气,她也着实受不住。 看向梁芳茹,徐若瑾微微的摇了摇头,那一副目光都在告诉梁芳茹不能答应。 梁芳茹看懂了,也看明白了。 可是她的心底却踌躇起来…… 自己到底是不是梁家的累赘? 第255章 戏码 徐若瑾离开侯夫人别院,只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儿。 她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人便是婆婆。 可若是直接去找婆婆谈此事,恐怕会引起婆婆的反感,会斥自己个大惊小怪,更会怨怼自己对侯夫人的心意有偏见。 昨日与自己谈归谈,但决策者应该是梁夫人才对。 若自己就这么找上门去谈侯夫人把三姐姐带走,反倒让梁夫人先对自己有了不满,就更不利于三姐姐了。 这般思忖,徐若瑾的脚步慢了下来,把手中的戏牌子递给了红杏,“去向方妈妈回一声,侯夫人点了《紫钗记》《秋江》《阳关》三出戏,问问夫人是否还有喜好的,不管你怎么说,都要把去别院时,看到三姐姐正在侯夫人那里的事告诉给方妈妈,必须传到!” 红杏也觉这事儿难办,不过她向来是有主意的,嘴皮子也利索,乐意多说话,“奴婢这就去,若是夫人问起您呢?” “你就说我从侯夫人别院出来后,急着去吩咐戏班子改戏码……” “奴婢省得了!” 红杏领了命便立即奔向了“福雅苑”,徐若瑾站在原地缓了片刻,便真的吩咐人去找戏班的班主。 做遮掩的说辞总要做得圆满,徐若瑾向来是不喜欢走暗招子,而是一切都在明处。 只期盼三姐姐能够顶住侯夫人的威逼利诱,别真的一时头脑发热,让事情没了转寰的机会。 红杏得了徐若瑾的硬性命令,自当会把梁芳茹在侯夫人别院的时传出去。 方妈妈听了这话自然会想到徐若瑾,在梁夫人面前似是随意的便提到了梁芳茹。 而梁夫人的心里也正在惦记着,立即让白芷去找,人在侯夫人那里又如何能传得到? 绿萝亲自去梁夫人面前回了话,“……一早就被侯夫人派人请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呢。” “你怎么没跟去?”梁夫人眉似深锁,已有不悦。 绿萝一脸委屈,“是烟玉姑娘说不必奴婢跟着了,由她为三小姐引路,奴婢、奴婢也说不上话。” 梁夫人冷哼一声攥了拳。 她如何不知这是侯夫人故意为之? 不声不响的先把芳茹给喊了去,却对自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她这心计用的也太多了吧? 好端端的日子,非要给搅和了。 原本还觉得那岑国公府的庶少爷或许可行,但大嫂这么走阴路子,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 方妈妈摆手把绿萝打发下去,淡淡一笑,“侯夫人还真是变了,这么多年,她好似最不喜芳茹了,居然会主动找过去叙话谈天。” “您有何不能直说的?她这么做应当是为了芳茹的婚事。” 梁夫人轻抚下鬓角的发丝,直接把方妈妈的话揭了。 “不敢直言说,免得您心里怨怼,好似从四奶奶那里到老奴,都怀疑侯夫人此行目的不纯……”方妈妈笑着递给梁夫人一个帕子,“其实这么多年,老奴一直都不喜侯夫人。” 梁夫人微惊,“不喜?从何时开始?” “从到侯府任教习妈妈时起。” “您所说一事,我也思忖过,可芳茹只是个女娃子,又是庶出的闺女,她若有心借此拉拢梁家,恐怕作用不大,难不成因为芳茹,老大和老四就会投奔过去?这是天方夜谭,这是笑话。” 梁夫人终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抛开国公府,如今也实在为芳茹选不到更好的人家了,您以为这些我都不想吗?无论她是出自谁的肚子,自小便在我身边长大,我是真心疼她的。” “您都想不通的事,老奴就更想不通了。” 方妈妈没有直接驳,“只是您都这般思忖,侯夫人又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这般用心?说是这一次来是为了四爷,可自四爷离开,便是针对着四奶奶,如今又是三小姐,梁家已是被责贬到偏野之地的破落户了,何必如此费心机?” “真是为了情分么?” 方妈妈的最后一句,触动了梁夫人的心弦。 她的脸色有些苦,喃喃自语,“情分?也只有我还过的这般天真,这两个字,就是一把刀,戳的我心中流血,我却仍不愿认输……” 方妈妈没有再接话,梁夫人则吩咐白芷,“去别院把三小姐请回来,就说我的红宝簪子找不到了,那是三小姐放的,让她帮着回来找找。” 白芷应令而去,方妈妈又恢复以往那派漠不关心的淡笑,好似一切都未发生。 徐若瑾把点好的戏牌子传了下去,便去看了明日要在园子里摆戏台子用的物件。 从桌椅板凳到茶海餐碟,事无巨细,她每一样都亲自过目。 这是最后一场梁府的小聚,凡事都要有始有终,尽管是最后一次,她也要做到毫无纰漏,做到梁夫人满意,众位夫人开心。 这不是她自作贱的要去伺候别人,这是她的自我价值的找寻。 “徐若瑾”这三个字早已不该再是之前被人以讹传讹、任人欺辱的破落庶女,应该是出类拔萃、干脆利落的梁府四奶奶。 而夫人们的点头与笑容,便是评判这个标准的秤砣。 她也想看一看,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徐若瑾正在忙着,指着一个有微小裂纹的茶桶吩咐下人们换一个。 红杏匆匆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离了很远便开始喊,“四奶奶,快,夫人请您去一趟!” “怎么了?这么着急。”徐若瑾埋怨的看着红杏。 她向来是这么风风火火,在徐府也就罢了,在梁府还不改这个毛病。 倒不是徐若瑾看不惯,而是梁夫人最重视这个,若不小心被瞧见,红杏指不定怎么挨训。 红杏上气不接下气,“真是急事,您快去吧,三小姐也在呢。” “三姐?”徐若瑾豁然咬住嘴唇,“她不会答应侯夫人的……” 红杏连连点头,“是,答应了,三小姐居然答应了!” 徐若瑾只觉头脑昏厥,脚步踉跄,她明明朝着三姐姐摇了头,而她也看懂了自己的意思,为何还会答应?为何? 顾不得多想,徐若瑾拎起裙子便朝着“福雅苑”跑。 而此时梁夫人满脸涨红的看着梁芳茹,声音颤抖的道:“你确定,你真要嫁?” 第256章 我嫁 “母亲,我真的要嫁。” 梁芳茹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直不敢抬起来看梁夫人。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好似不是从她口中发出,轻的让人心寒心颤,却又恨不起来。 梁夫人的声音哽咽,“若是侯夫人逼你答应的,你可以直接说,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事只有我能做主!” “母亲,我是真的想好了。” 梁芳茹鼓起勇气抬了头,可看到梁夫人眼中的湿润和急迫,她又别过头去,“岑国公府是旁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女儿能入了那个门槛儿,也算是高攀的,岂不是比之前吴家要强得多?” “纵使嫁过去是填房,但女儿的年纪大了,即便选也选不到合适的,何况,女儿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小脾气也是有的,受不了欺负,待他的孩子也会视如己出,就像您待女儿一样。” 梁芳茹说到此不免有些激动,“我一定能做得好,就请母亲放心吧,不要再为女儿的婚事操心了,这次是女儿想给自己的事做一回主,是第一次,也期望是最后一次……” “行了!” 梁夫人气的厉声道:“芳茹,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这些话是你能说得出的?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从没说话骗过我,我只问你,这些是不是侯夫人讲给你听的?是不是?” “母亲,”梁芳茹被吓到了,她最怕的便是梁夫人生气,“是,可是女儿是真觉得这样好。” “你真想为自己做这个主吗?” 梁夫人起上心头,更是悲从心起,她看向梁芳茹的目光除却失望便是失望! 梁大将军不在,老大和老二在边境不允回来,唯独有个能拿主意的老四,却还不声不响的走了,到现在都不回。 唯独剩下身边这么一个姑娘,却还被人施了魔,几句话便答应下这门亲事。 若在之前,梁夫人对这门亲事还有些犹豫,怕错过之后,辜负了芳茹一辈子,可如今她却自己先做了主,而且这个主还做得这么让她恶心! 她想到了梁霄当初自作主张的娶了徐若瑾入门,如今连女儿也要这样? 梁夫人只觉得头晕脑胀,恨不能一头撞死过去! 梁芳茹自当也看到了母亲眼中的失落。 可她想到侯夫人所说,自己就是个累赘,母亲纵使现在生气,却也是解了心头的一大包袱,那自己又何必不肯下这个狠心?早早的让母亲予以解脱? 梁芳茹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头,舌头渗出了血。 血的腥甜气上涌,窜进她的鼻子,呛的她的眼泪又落下来,咬紧牙,想要就此断了自己仍存的期望! “我要嫁!” “好,我答应你!”梁夫人当即吩咐门外的婆子,“去告诉侯夫人,就说我答应了!” 婆子脚步犹豫不决,梁夫人怒斥道:“怎么?没听见我的话吗?我管不住儿子,管不住女儿,难道连你们也说不动了?” 婆子吓的立即往外跑。 门外一声急切的声音喊出,“不行,三姐姐不能给自己的亲事做主!” 梁芳茹身子一震,朝门口望去,正是徐若瑾急迫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你这时候来又有何用?”梁夫人看到徐若瑾,心里对梁霄的怨怼不免又撒了出来,“梁霄娶你便是自己做的主,这会儿你倒是不让芳茹做主,都有主意都够霸道,却不知把我这个母亲放在何处!” “母亲,若瑾来的仓促了,给母亲赔罪!” 徐若瑾在屋中站定,微微福身,“可是三姐姐不能给自己的亲事做主!” “若瑾……” “你听我说。”徐若瑾在门口便听到了梁夫人迫切的训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婆婆这般对待三姐姐,想必她的心中也是置气,而不是真的乐意三姐姐就这么嫁过去。 这已经不再是挑选岑国公府的那位少爷是否合适,而是家中人自己先堵气闹脾气,这般做的决策又怎能好? 所以徐若瑾才匆匆赶来,当即阻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梁大将军与母亲都在世,哪能轮的着三姐姐自己决策?公公即便如今不在家中,那也是大哥这位梁家的长子出面做主,即便大哥联络不上,还有二哥,二哥联络不上,还有四爷,怎能容三姐姐自己您做主?” “四爷娶我是如何违了规矩伤了母亲的心,三姐姐您心知肚明,更是亲眼所见,难道您就愿意步四爷的后尘?让母亲心里怨怼你、记恨你,这样才对得起母亲吗?” “就算你豁出去了,可我不许你嫁,四爷不回来,就是不许你做主,我不答应!” 徐若瑾的胡搅蛮缠,让梁芳茹有些急,“四弟妹,你倒是讲个道理。” “讲什么道理?三姐姐都开始不遵规矩了,我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徐若瑾看着他,“上一次吴家的事,你说有四爷做主便心安,这是你亲口所说吧?你也说过,你的婚事是梁家的事,不是你个人的事对吧?那么这一次,也应该由四爷做主,已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梁芳茹被她这一番絮絮叨叨的说辞,弄的呆若木鸡,反应不过来。 “都不愧是姓这个梁字,脾气秉性都与你们的父亲一样倔强,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劲儿,只会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梁夫人说着,不由得落了泪。 她是真的伤心了…… 芳茹看到母亲哭,立即“噗通”一声跪在了梁夫人的面前,“母亲您别哭,都是我不好,女儿给您磕头了,只求您别哭,女儿本就是个罪奴之女,能去岑国公府已经是福气,真的是福气……” “不许你再胡说,什么罪奴之女?我才是你的母亲!” “都是女儿不好!”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让徐若瑾在一旁也忍不住眼圈发红。 “烟玉姑娘怎么来了?” 门外一声寒暄声起,让屋内的主仆众人都豁然怔住。 烟玉的声从外传来,“刚刚有妈妈去见侯夫人,说是梁夫人也乐意促成芳茹姑娘与岑国公府的亲事,侯夫人听后大喜,特意让奴婢过来给芳茹姑娘送定亲大礼。” 徐若瑾看到梁夫人与芳茹一脸惊愕和气恼后的悔意,不由猛一跺脚!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第257章 窝心 徐若瑾不等梁夫人吩咐,转身便出了正屋去见烟玉。 “烟玉姑娘来的不巧,母亲刚刚有些不舒服歇了,要不然你晚点儿再过来?” 徐若瑾站在正屋门口,摆明了是不允她进。 烟玉一怔,对徐若瑾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侯夫人之前已交代过,梁夫人对此事恐怕会有怨怼,不会有什么好颜色,所以特意备了一份定亲重礼,为梁夫人消一消火气。 可既然是已派了妈妈过去传话,怎么这会儿又不让进门了? “既是梁夫人身子不舒服,奴婢更要进去为梁夫人请个安,稍后回去也要向侯夫人回禀,还望四奶奶通融下。” “已经歇了,难不成还要起来应你一声?” 徐若瑾脸上虽笑,但其中透出的不喜和冷意,让烟玉紧抿下嘴,看了看手中的物件,她便递了过去,“此物乃是侯夫人亲自吩咐的,奴婢可否能见一见芳茹姑娘?” “三姐姐正在母亲身边贴身伺候,明儿再说吧。” “若不然,这物件奴婢先送了芳茹姑娘手中,终归是她的定亲礼。” “放肆!” 徐若瑾一声怒斥,冷看烟玉道:“梁府的小姐与岑国公府的爷定亲,是小事吗?定亲之礼用你个丫鬟随意送来送去的,还有没有规矩、懂不懂道理?当这是随意赏个丫鬟,打发个婆子吗?随意的过家家解闷儿不成?” “我却不知道侯府还有这么个规矩,也不知道烟玉姑娘到底是多么贵重的身份了!” 徐若瑾的语速极快,斥的烟玉张了半天的嘴都不敢再回一句。 这个亏她只能认了,因为见不到梁夫人,她无论有什么解释的话都无用,因为四奶奶摆明了就是找茬,要撵她走。 只是烟玉终归是侯府出身的丫鬟,表面的气度还是做得出来,“既是四奶奶如此说,烟玉也知错,这便回去向侯夫人禀明,再向侯夫人领罚认罪,都是烟玉的疏忽。” “那就回吧。” 徐若瑾束手看着她,不再多说一句话。 烟玉福了福身,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回了侯夫人别院。 徐若瑾转身回了屋内,便见梁夫人直直的看着她,目光中的复杂神色,让徐若瑾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梁芳茹坐在梁夫人旁边,将头埋入手中,身体的颤抖和微微传出的哽咽声,她在哭…… “母亲也不必这么看着我,我只是不想让这件事就此定下,好歹您这里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 徐若瑾把口中的“意气用事”又憋了回去,“喜事便要喜,总要乐呵呵的定了才对,不该是如今这样哭哭啼啼委委屈屈。” “唉……” 梁夫人叹了口气,“旁日里觉得你没规矩,不懂礼数,没想到今儿这胡搅蛮缠倒是派上用场了。” “我只当母亲这是夸我。”徐若瑾厚着脸皮,梁夫人又看她,“你倒是不怕得罪人。” “为了三姐姐,我不怕做恶人,更不怕遭人恨。” 徐若瑾看向梁芳茹,“我更希望三姐姐在这件事上能多为自己想想,想的自私一点。” 梁芳茹抬起头看着她,徐若瑾晶莹目光中的期盼,闪的她羞愧难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妈妈,您先陪着芳茹去净一把脸,好歹这丫头刚撒了一回泼,抢了点儿时间由咱们想想,也别荒废了,就都再静下来想想。” 梁夫人是故意要把梁芳茹撵走,与徐若瑾单谈。 方妈妈点点头,便扶着梁芳茹下去。 梁芳茹这会儿已是木头一块,脑子里除了眼泪便是眼泪,什么想法都没了。 看着方妈妈和梁芳茹出门,徐若瑾便直问:“母亲有什么吩咐的?若瑾能做到,必定去做。” “这门亲事恐怕不好推了。” 梁夫人接连几声沉叹,“抛开侯夫人做此事的手段不雅,单提这门婚事,我的确觉得不算太差,却也不美,庶子便罢了,却是去做填房夫人,芳茹的性子若是个泼辣的倒罢了,偏偏如此柔弱,没个主意,唉……” “母亲,真的没法挽回了吗?”徐若瑾咬着唇,“不过是婆子去传的一句话而已,必须要认?” “话从口出,怎能不认?言出必行,允诺必遵,难道因为一时情急,要把责任推了传话的婆子身上?这种事我做不出。”梁夫人急的咳了几声,“何况芳茹在侯夫人那里,便已经率先答应了。” 徐若瑾哑口无言,还真的说不出话。 芳茹亲自答应了,婆婆堵气之余,又让婆子去传了话。 虽然侯夫人派人来送定亲礼,被自己给撵了回去,但这件事从表面来看,推不掉。 “窝心。” 徐若瑾捶捶胸口,“真觉得是窝心。” “行了,别再这里发什么牢骚,”梁夫人看她,“依我来看,这件事既然答应了,就先备着,也不必准备的太急,掌控好进度和节奏,终归府上的事都交了你,那这件事你也一并做了。” 徐若瑾轻挑眉头,“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若是耽搁的慢了,还望母亲别怪罪。” “我又不是刁钻苛刻的女人,还能让你一个人长八只手两个脑袋来忙?终归把这当事儿忙着就是了……却不知老四回来,还能不能有什么转机了。” 梁夫人后半句自言自语,又苦笑摇头,“我这也是痴心妄想了,他还能找寻到更好的人家不成?而且若是把岑国公府的亲事都拒了,恐怕也没人再敢娶芳茹了……” 徐若瑾咬破了唇。 她豁然明白为何梁夫人宁肯窝心,也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 侯夫人的心思的确歹毒,梁家如今乃是弱势,而岑国公府是京都豪门,若是把这门亲事婉拒,那还有哪户人家敢来向梁家提亲? 何况亲事还是侯夫人亲自提的…… 连国公府都不肯嫁,三姐姐会得什么名声?那才是把三姐姐给耽误了。 虽说她们不介意养三姐姐一辈子,可毕竟是女人,若终身未嫁,对芳茹的确不公平。 “那就等四爷回来吧。”徐若瑾倒有些期待,“他总会出其不意。” 第258章 拒婚 翌日便是梁府安排的最后一场夫人们的小聚。 七七八八,人数不多,但也都是前两次聚会谈得好的夫人们一同来看戏。 因与侯夫人也见过面,再相见便没有了初次的生疏,戏班子又是夫人们一直都听说过、且有兴趣的,到了梁家便直奔后园,叽叽喳喳一同聊,抹去了梁府昨晚的抑郁气氛。 只是徐若瑾这一晚并没睡踏实。 浑浑噩噩,梦里总有梁霄的出现,一早醒来摸了床边还是空的,便在心里开始骂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说十天吗?那也应当便是明日了。 就不能提早一点儿? 吃了几口早饭,便开始布置今日夫人们来看戏的准备。 终究夫人们全都到了,戏班子也在台后准备上了,徐若瑾靠在角落中的柱子上小闭一会儿眼睛。 因为她的眼睛又酸又疼。 春草取来用凉水浸过的棉巾递来,徐若瑾用其敷着眼睛。 睁开眨了眨,还是觉得涩涩的。 “奴婢再为您去取一个?”春草看着她满脸心疼,这几日,四奶奶可瘦了一圈了。 原本就不是丰腴的人…… 徐若瑾摇摇头,“不用了,都等晚上再说吧,今儿是关键。”她一直在等着侯夫人出现,因为她总觉得,侯夫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一定还有什么把戏要上演。 春草点了点头,欲伸手为她揉揉肩。 一旁有阵唏嘘的说话声,夫人们朝那边望去,正看到侯夫人走来。 起身迎候,侯夫人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笑面涔涔,好似得了多大的喜事。 徐若瑾也快步的赶过去,吩咐婆子们把侯夫人专用的椅凳摆好,便吩咐丫鬟们递上果点热水,由烟玉亲自伺候她沏茶。 侯夫人看着徐若瑾,笑容比这几日加起来都要浓,“自我来以后,你是一直都没停了忙,累的小脸都瘦了一圈,梁霄也是的,居然还不回来,是真不怕我把你也带走,呵呵呵……” 夫人们投目看来,徐若瑾的笑也恭敬,“侯夫人贵气多福,您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伶俐聪颖的,若瑾是因太笨,所以做起事来才会累成这样,还是不在您身边添堵了,何况,母亲也舍不得我不是?” 徐若瑾厚颜笑着看向梁夫人,梁夫人微微点头,“什么都想抢走,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人?却不知大哥是让嫂子来安抚我的,还是来堵心我的了。” “这个刁蛮的脾气居然还没改,好事都能让你讲出歪理来,年纪越大反倒越像小孩子了,胡搅蛮缠!” 侯夫人这般说,夫人倒也笑了,“还是梁夫人与侯夫人关系亲,旁的人哪敢随意开这等玩笑,心里早记恨上了。” “是啊是啊,这等姑嫂亲,还是初次见,其实家中的女眷本就没多少,倒是一团吉祥更妙。” 梁夫人与侯夫人对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对方藏着的话,但外人自当看不懂,还当时姑嫂情深,乐意添几句彩头。 台上开戏的锣鼓点“铛铛”敲响,夫人们便都不再说话,朝台上望去。 徐若瑾适时的退到后面的小椅子上坐着,远远的看着她们。 台上一出戏,台下逗心计,倒真是长见识了。 只是侯夫人会这么安安静静的看戏便罢了?她心中总不敢轻松对待,因为侯夫人是典型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徐若瑾一直都在盯着侯夫人。 台上戏起,夫人们则看的津津有味儿,《堕钗灯影》、《花院盟心》、《阳关折柳》,三折子戏可都不算短,而夫人们闲暇之余也乐意看这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不免有些着急。 士子十郎元宵夜偶得小玉燕钗定亲,当晚便成好事,只可惜十郎与小玉相遇之前,曾得太尉之女倾心。 十郎与小玉成亲之时,便是十郎高中状元之日,而太尉要十郎与女儿结成好事,被十郎婉拒,气怒之下,将十郎发配塞外参军。 十郎一去三年,小玉生活艰难,只得将紫钗变卖。 而三年后,十郎回京太尉作梗,称小玉另加他人…… 虽最终是有情人解开团团迷雾百年之好,坏人自有报应,但台上的才子佳人,总能引动夫人们泪眼涟涟,一颗心都追了过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半场锣响,台上之人更换道具。 侯夫人用帕子抹抹眼角,装出一副情痴多情之人,“明明知道是戏,却也这么入了进去,最受不得奸人当道,总把好心当恶意,只为牟取私利。” “侯夫人说的是,看的我这心里堵的慌。” “要不稍后让他们把中间两折撤掉,直接演最后一折,否则我这眼睛都要哭瞎了。” 侯夫人眼眸划过一丝极快的嘲讽,看向了梁夫人,“妹妹这么沉默着,都不说话了。” “这事儿怎能怨我?这一出《紫钗记》还不是您昨儿点的?” 梁夫人说着话,朝徐若瑾招一招手,“去把,告诉班主直接跳后一折子,不然夫人们都受不了了,这角儿演的不错,赏。” “是,若瑾这就去。”徐若瑾笑着应下,还不等转身,便听侯夫人的声音大了些,“都说是为了好事相聚,孰料全凑了一起掉眼泪,不过这也怪我,谁让我昨儿非点这么一出戏?我得给大家赔罪了。” “不过……”侯夫人拉长声音,“既是赔罪,便要说点儿好事!” 徐若瑾的脚步停驻,转身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从烟玉的手中拿来一个精致无比的盒子,送到梁夫人面前,“这是我代老太太送的定亲礼,芳茹姑娘入国公府,便这么定了吧?” “岑国公府?”夫人们惊了! “这可真是大喜的日子,芳茹姑娘真是有福之人,熬了这么久,居然能入国公府,这可是大喜事啊!” “侯夫人菩萨心肠……” 梁夫人的脸色僵硬,看向那盒子的目光有些凝滞。 当着众位夫人的面把事情摆出来,让她没有回还的余地? 这种手段让梁夫人很窝心,窝心透了! 可众人所知,若她当面拒了侯夫人,这个仇也算是记下了。 可仇不仇,梁夫人虽心痛,但并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若她在此拒了,芳茹这辈子,还有人家肯娶吗? 梁家已不是当初的荣耀之家了! 徐若瑾看到众位夫人僵持在那里,当即把班主又招了来,“开锣,第五折。” “啊?您确定?”班主吓了一大跳。 “立即,马上,快!”徐若瑾厉喝,班主蹭蹭跑去,立即吩咐戏班的人快速准备。 “铛铛铛铛”锣响,夫人们讶然的投目看去。 只见台子上的牌匾四个大字:“吞钗拒婚”! 侯夫人脸色当即落下,直直的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也投目望去,分毫没有躲闪和怯懦…… 这戏可是侯夫人昨儿自己亲点的,自己恶心自己的滋味儿,应该很好受吧! 第259章 戏台 在场的夫人们都不是傻子。 台下侯夫人刚说亲事,台上便敲锣打鼓上演“吞钗拒婚”,这绝不会是巧合,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能做这种安排的还能是谁呢? 四奶奶徐若瑾? 可戏码是侯夫人点的,刚刚梁夫人也说了,所以这个错怪不到四奶奶身上,只能侯夫人自己咽下去这口闷气。 只是侯夫人的关注点在梁夫人身上,自当不会因徐若瑾这么一点儿小手段便乱了分寸慌了神。 “台上的终归是戏,虽是吞钗拒婚,终归也是有情人得以美满,台下的才是咱们的亲人,才更该合百年之好,结一段美满姻缘。” 侯夫人拍拍送上的定亲之礼,“打开看看?” 梁夫人没有动。 因为她知道侯夫人所赠之物一定还另有渊源,何况她之前已经提到了岑国公府的老太太,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其实归根结底,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主意了。” 梁夫人淡淡的笑着,“我自当乐意女儿嫁的好,我这个做母亲的脸上也有荣光,只是老爷如今不在,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一个人便把孩子们的事都做了主,女人短见,我是认了的。” 梁夫人不吝自贬,也要把事情留一个余地,“之前我不喜老四的亲事,如今再看若瑾,模样俊俏可人,做事果断干脆,心底善良细腻,待我这个婆婆也甚是孝顺,我却不敢信自己的眼光了,要不然,让芳茹自己来定?然后我再与老四商量商量?” 给方妈妈使了眼色,方妈妈便吩咐丫鬟去传话,请三小姐过来一趟。 侯夫人把摁在定亲礼上的手抬了起来,“昨日已与芳茹私下谈过此事,生怕你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女儿,到时候再怨怼我,她也不容易,更觉得此事也合心意,便点头应了,否则我怎么敢在今儿就与你说出来?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啊,就放宽了心吧!” 侯夫人笑容满面,好似这件事做的无比周到,让梁夫人一时反驳不了。 众位夫人们脸上的惊诧已无与伦比,越发的对这件事捉摸不清。 按说岑国公府肯要梁芳茹入门,这已经是破天荒的大好事,梁夫人还犹豫什么呢? 而且,侯夫人也已经事先与芳茹姑娘提过,芳茹姑娘也同意了…… 原本应是和和美美,喜气洋洋,可怎么看梁夫人脸上的笑都不那么自然。 只是有人看得明白不吭声,更有乐意奉承侯夫人的,便毫不顾忌的巴结起来,“侯夫人真是心细如发,对芳茹姑娘这般上心,可真是让人感动不已,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体恤梁夫人您啊,侯夫人已是连您心中纠结的事都已经提前想到,您还犹豫什么?这可是大喜事!” “就是就是,依着我说,这出《紫钗记》直接最后一折子,剑合钗圆才是最美满!” “那也要梁夫人点头才是啊。” 一人一句,却是让梁夫人不好收场。 此时再把梁芳茹喊来摇头,也无济于事,反而让这件事更复杂了。 家丑不可外扬,家中的矛盾也不能四处广而告之。 如今这么多人都还敬着梁府、敬着她,只因为她出身忠勇侯府。 而此时忠勇侯夫人正在与她提结亲,她若是当面拒绝,一系列的问题都会出现,不堪设想。 徐若瑾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束手无策,帮不上忙,更不能在这时胡乱说话插嘴,否则侯夫人纠缠自己,婆婆便更是难办。 “这种喜事,我怎能不乐意?” 梁夫人笑着看向侯夫人,“只是我也不得不心中犹豫,芳茹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也是我娇宠的没了边儿,不肯让她插手府上的活计,她到现在什么都不懂。” “去了岑国公府,不仅马上便要把家撑起来,何况还要看管三个孩子?她如今还需要老四时时呵护照顾呢,我只怕她辜负了大嫂的这片心,倒是去给国公府添乱。” 这话说出,其他夫人们不免互看几眼,心中有了数。 可再仔细一想,梁芳茹的身份去国公府做一填房也是可行的,会不会真是梁夫人太过挑剔了? 可梁家若是几年前那般荣耀还罢了,如今却是如此落魄,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夫人们不说话,侯夫人摆摆手,“这都不是问题,有老太太在,还能教不好?你只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话题直问,不容梁夫人再回旋找托辞。 只是这种逼迫感让她很不喜,非常不喜。 “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奴婢找不着她了……” 绿萝一声惊呼传来,梁夫人惊的站起了身,“怎么回事?人呢?” “您刚刚派人来传话找三小姐,可三小姐从早间便出去了,说是来园子里听戏,让奴婢留在屋中绣新鞋样子,可三小姐也不在这里,三小姐找不到了!” “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快点儿都四处看看,三小姐在何处,别让她再乱贪玩了……” 梁夫人面上虽刻意的压制,却也看出她心中的惊慌。 这个丫头,可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千万不要! 夫人们也不敢再胡乱的插嘴,侯夫人一张脸很是难看。 台上的锣鼓声突然敲响。 “咣当”一声,所有慌乱的人们齐齐看去。 却正见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站在台中央,而她的身旁便是戏牌子“吞钗拒婚”。 “芳茹!” 梁夫人一声嘶喊,夫人们也都惊了! 那台上举着一根钗对准自己的,不正是梁芳茹吗? 梁芳茹干涸的泪痕布满一张脸,她的眼中除了绝望之外便是麻木。 “快去拦着她!” 梁夫人的喊叫无济于事,因为戏班子的人早已被吓的不敢动弹。 这时若谁轻易弄出声响,让这位自寻短见的小姐出了事,他们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芳茹你这是干什么?你别慌……” 侯夫人也吓到了! 她没想到梁芳茹这么一个柔弱的丫头会做出这等事来! “母亲,女儿,女儿对不住您了!” 话说着,梁芳茹抬手便用钗刺喉咙! “不要!” “轰”的一声! 夫人们的厉声尖叫响起,更有人吓的昏了过去! 侯夫人则一直看着台上。 台上流了血,只是血却不是梁芳茹的! 因为徐若瑾从发现梁芳茹在台上时,便一溜小跑冲了过去,终究在最后一刻,她伸出手臂挡住了钗,更是把梁芳茹摁在那里不允她再动: “糊涂,胡闹!” 第260章 客串 发钗的顶尖很锐利。 把徐若瑾的袖子划开两条,连她的手臂也留下一道血痕。 伤口在流着血,徐若瑾却无暇顾及疼痛,把梁芳茹手中的发钗抢了过来,才站起身,由丫鬟婆子们将她扶起。 “四弟妹,你没事吧?” 梁芳茹看到自己衣襟上蹭到了血,但她身上并没有伤。 这只能是徐若瑾的。 她已不再纠缠与吞钗拒婚,倒是一门心思关心起徐若瑾的伤势。 “三姐姐,你糊涂!”徐若瑾除却说这两个字,一肚子话却都闷在心里吐不出来。 她和婆婆千方百计的想要把事情拖延,等候梁霄归来再做主意,可三姐姐却险些便了却自己的性命。 性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怎能如此糟蹋?而且是为了这般不值当的人? 梁芳茹只一门心思看着她手上的伤,想要去为徐若瑾包扎,却又束手束脚,不敢上前,“对,我糊涂,我荒唐,我无理取闹,四弟妹,你还是先顾着手上的伤,流血了,已经流血了!” “流血又能怎样?哪怕我的胳膊废了,我也不想看到你就这样自尽在我们面前,三姐姐,你……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 梁夫人匆匆而至,其他夫人们也有随之赶来。 看到梁芳茹那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再看徐若瑾仍在流血的手,她的脸色却没了之前那股犹豫纠结,梁夫人格外干脆果断: “快去把手上的伤包扎好,别留了疤痕留了伤,找大夫来!” 转头看向芳茹,梁夫人真是又爱又恨,想要斥几句都开不了口,“你若宁死不想嫁,自当可以与我明说,我即便豁出去这一张脸,也不会逼你出门子,你这又是何苦?” 梁夫人立即看向绿萝,“扶着你们小姐先下去,不允她出门!” “是,小姐,我们走吧,我们快走。”绿萝连拉带拽,梁芳茹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夫人们此时是哑口无言,面面相观却不知能说点儿什么。 她们早已有了去意,可这时提出离开,容易让侯夫人记恨上,让梁夫人怨怼。 这时候谁都不是傻子了。 侯夫人刚刚提到婚事,梁家的三小姐便上演一出这戏码,宁肯自尽也不肯嫁去岑国公府,显然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是她们不知道的。 但刨根问底儿死的更快,她们只能装糊涂,只能静静的看着,适时对此事表个态,把事情压下去才好。 徐若瑾用帕子简单把手包扎下,应付了事。 她看着众位夫人如此尴尬僵持,再看梁夫人对芳茹那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甚是焦急。 远处,侯夫人与其他夫人也缓缓而来,这事情,恐怕更不好收场了! “母亲,您错怪三姐姐了!” 徐若瑾当即立断,准备把这件事胡搅蛮缠的扯过去。 梁夫人微愣,再看徐若瑾一副笃定锐利的眼睛看向了她的身后,便明白这个丫头心中又有打算,“错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一脸苦涩,连忙福了福身,朝向各位夫人一同道:“我刚才也误会了,才大惊小怪的扑上去,以为三姐姐这是想不开,可其实三姐姐刚才说,是想亲自客串一把,为侯夫人与母亲、各位夫人唱上一小段!” “都是若瑾不好,反倒是把事情添了乱,把事情小题大做,请母亲责罚。” 徐若瑾把错儿揽了身上,尽管有些歪理胡饶,但梁夫人也看出,这倒是个不错的圆场的办法,便陪着她演下去。 “难道不是她听到我与侯夫人提到的婚事……” “怎么可能呢?”徐若瑾一脸无奈,“三姐姐今儿都没到园子里来看戏,哪能知道您与侯夫人提到的亲事?何况,侯夫人不也说了?私下与三姐姐谈,三姐姐是乐意的。” “只是三姐姐之前也没说要来一段,只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倒是连绿萝也被瞒住了!”徐若瑾看向绿萝,“你这个丫头也是,找不到三姐姐便惊慌失措,还有没有点儿沉稳劲儿了,嗯?” 绿萝被徐若瑾横了一眼,尽管一肚子苦水,却也知道这时候把错揽下,三小姐才能不落了坏名声,“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请夫人责罚,奴婢也是心急了。” 梁夫人冷哼一声,其他夫人们也跟随着松了一口气。 好歹是找了个圆场的法子,她们的脸上也不会太过尴尬下不来台。 “哎哟,都是喜事,却被闹成这个样子。” “也是若瑾与芳茹姑娘情深,才会这般误会,换了其他人,哪会有这档子事?” “也是赶的戏码不好,直接来最后一出《剑合钗圆》不就是了?偏演什么《吞钗拒婚》。” 绿萝连忙补上一句瞎话,“三小姐只会那一出的几句词,奴婢才想起来,昨晚她还拿出话本在背。” “那倒是背上一句我听听?”侯夫人早就在旁边听了半晌的瞎话。 只是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纵使徐若瑾扯出这么一个圆场的戏来,又有谁能不知,梁芳茹是为了不嫁岑国公府才会闹出这一档子事? 她不想看徐若瑾得逞。 也不想让梁夫人这么快就下得来台。 因为侯夫人很生气,非常生气! “情心早共瑶琴碎,琴碎新弦再续难。”梁芳茹声如蚊吟,只说这么一句,却也是《吞钗拒婚》中的一句诗。 “行了行了,小脸都吓的花哨了,还在这里唱个什么?”梁夫人开始撵她走,“明明是喜日子,让你们闹这一出,我的心都快碎了,去净一把脸,再来给各位夫人们赔罪!” 梁夫人一转头,看向了徐若瑾,“你也是!看你已是受了伤,便不责罚你了,怎么安抚夫人们受到的惊吓,你自己看着办!” 徐若瑾立即把话接过,笑着给各位夫人们行礼,“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开席,稍后若瑾亲自给各位夫人们敬酒,一定好好赔罪!” “好说好说,唉,这出戏实在不想听了,换一个,继续。” 夫人们自当会为梁夫人找台阶下,立即几句话垫上,好似刚刚真的是梁芳茹与徐若瑾的闹剧一般。 侯夫人却不想这般痛快了事,把手中的定亲礼直接塞在梁夫人手中,笑着道:“芳茹的事,便这么定了吧,我只等着她做我的侄媳妇儿了!” 第261章 文书 “抱歉,三姐亲事已定,辜负侯夫人好意了。” 一道浑厚磁性的男声从远处传来,所有人都惊了,朝向声音之处投目望去! 人们陆陆续续让开一条路,正有一个人在缓缓的走来。 那副魁梧的身姿和一张阴煞的面容,不是梁霄是谁? 梁霄回来了? “老四!”梁夫人的声音有些激动,激动到发颤,好似寻找到救命的稻草,又好似迷路的人找寻到前进的方向。 侯夫人也愣住了。 一是梁霄无声无息的离去,回来时偏又说梁芳茹定了亲? 若是芳茹早就定了亲,梁夫人又怎能不说? 她与吴家的事不是早已经做了了解吗?用这等话语里搪塞自己,实在低级! 梁霄归来风尘仆仆,步伐缓慢,是因他满是疲累,脸上挂满倦容,反倒更添几分厉色,让人不敢接近。 “是梁霄回来了,之前都没瞧见你,说是出门子去了?”夫人们寒暄的客套着,梁霄只微笑拱手回礼,没有多说一句话。 “霄儿,不声不响的便走,你可知错?”侯夫人摆足身份的架势,先捉了梁霄的痛脚短处。 梁霄走近些,停驻脚步,“事情紧急,没能提前与侯夫人打声招呼,失礼了。” “都是亲眷,又是我的外甥,哪能记了你的仇?只是归来便归来,正巧你三姐姐即将要定了亲,这可是我保的媒,是嫁去岑国公府……” 侯夫人把国公府摆出来,就是在等梁霄接着。 既是说了梁芳茹已定了亲,对方的人家是谁? 若是个普通人家,岂不是被其他夫人们笑死,她更会翻脸问一问梁夫人,到底还认不认忠勇侯府这门亲! 宁肯让女儿去小门小户做个媳妇儿,也不肯入国公府享福,到底是为了什么! 梁霄朝侯夫人拱了拱手,“真是抱歉,我临走之时并不知您要为三姐姐保媒选亲,所以没有提前与您说,只想定了后再与您和母亲回话,我已把定亲的文书拿了回来,而对方的聘礼也已经在路上了。” 梁夫人也愣住了。 她刚刚以为梁霄是故意搪塞,难道,难道他真的是为梁芳茹选亲去了? “老四,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夫人紧蹙眉头,“我怎么不知道?” 梁霄看向梁夫人,“我也是突然得的消息,是大哥为三姐姐做的主。” “梁辉?”梁夫人的眼圈不免红了起来,那是他的大儿子,正在边境戍守不允归家。 若是他为芳茹选的亲,那这件事也便做定了,长兄如父,梁大将军如今杳无音讯,那么梁辉为芳茹做主也是应当应分。 “就是胡闹!”侯夫人对此很不满意,“他在边境戍守,怎么突然还管起家中事了?选的到底是什么人家?可别一时情急,想要早些为芳茹了了终身大事,便随意乱选。那户人家怎么样?在何处何地?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你倒是先说一说,若是梁辉早就知道我提岑国公府的亲事,亦或许他不会这样轻易的下了判定,应当还有回旋的余地!” 侯夫人心中,岑国公府便是朝臣第一。 这也不怪她如此张狂,因为除了皇亲之外,大魏国一共三公为首,镇国公、辅国公、岑国公。 梁芳茹没被选秀抬进宫内,在这之前她也没听说有哪座王府相中了梁芳茹,所以梁辉定下的人家,绝对比不得岑国公府。 “还是不说了吧?各位夫人们先听戏,剩下的事我们晚间再谈。”梁霄退了一步,想要把此事就此截止。 侯夫人怎肯答应?她必须要在众人面前把事情亮出来! “既是喜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若是选的人家好,我也为芳茹高兴,为你母亲高兴,可若是选的不好,我便要问问你和梁辉,到底想怎么对待你的这位姐姐!” 侯夫人冷着一张脸,好似寒冰,“就算梁家如今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却也曾是朝中的重臣,是梁家大族的砥柱,怎能随意的毛糙度日,那也是堕了梁大将军的身份!” “侯夫人,这是咱们的家务事,还是稍后再……”徐若瑾在旁边盯了梁霄半晌,早就看到他眼角中的戏谑,显然他是以退为进,故意逼侯夫人步步逼近,所以便插了一句,把事情再推一步。 侯夫人本就厌恶徐若瑾,此事她一插嘴,立即脸色大变,“我在此说话,轮不着你个小辈的胡乱插嘴!” “若瑾的错。” “自当是你的错!”侯夫人看向梁霄,“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不答应,我也无法向侯爷交待。” “舅母,您这又是何必?”梁霄一声亲昵的称呼,倒是让周围的夫人们不由心中感慨,觉得是侯夫人太较真了。 既然已经知道梁家破败了,梁霄也已低声请她保留梁家的颜面,侯夫人又何必当众撕破脸皮、闹的不欢而散? “大嫂,你就放过老四吧,这件事是老大做的决定,无论他怎么选,我也听他的,芳茹也会听他的。” 梁夫人把手中定亲礼又塞回给侯夫人手中,“哪怕是一个小门小户的百姓,我也认了,只要芳茹能过的好。” 侯夫人忍不住训,“怎么可能过的好?小门小户能比得上国公府的日子吗?你这个母亲做的,实在……实在窝囊!” “我就是窝囊,我就认了,我都听老大的,谁让我没本事,撑不起这个家?!” 梁夫人的撅劲儿也涌了上来,徐若瑾立即上前,“母亲,要不然我们先回……” “不行!” 侯夫人拽住梁夫人,目光直视梁霄,“即便你母亲拒了岑国公府的定亲,好歹我也是你们的舅母,难道我连问问芳茹要嫁去给何人做媳妇儿都不成吗?” “老四,你说吧。”梁夫人不想再纠缠个没完,“也请各位夫人们沾一沾喜,到时前来吃上一杯喜酒!” “那是一定会来的。” “沾了喜气,自当乐意……” 寒暄的话说的格外尴尬,夫人们也都只看向梁霄。 梁霄看了一眼梁夫人,退后两步,朝着侯夫人双手鞠躬,满脸无奈,却又似无可奈何,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 这张纸是定亲的文书,上书梁芳茹与对方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家世。 侯夫人一把将文书拿过,一张脸瞬间僵在原地,震惊无比!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梁芳茹……梁芳茹怎么可能会嫁去这个人家呢? 第262章 交易 夜微澜! 夜,皇家之姓。 夜微澜是涪陵王的儿子! 梁芳茹许配之人居然会是他?居然是他?! 侯夫人的手有些发抖,甚至抖的很厉害。 定亲文书上的字格外刺眼,好似烈日强光,让她不敢直视。 梁夫人还未看到文书上的名讳,只见侯夫人这副震惊无比的表情,便知事情有变。 凑近看到上面的名字,她也瞠目结舌,半晌没缓回神来。 徐若瑾一直没有上前,因为她只看侯夫人与婆婆震惊的模样,便知道侯夫人败了,既然是败,那显然这门亲事的人选比那岑国公府的人好上数倍,她又何必去管到底是谁? 只要芳茹能嫁得更好,她就开心,她这一钗的伤就没白挨! 倒不是徐若瑾有多么的心慈良善,而是她发自内心的不愿看到侯夫人得逞。 “夜微澜,”侯夫人轻喃出这三个字,“怎么会是他,怎么会选他?” 侯夫人道出此人的姓名,其他夫人们倒也十分惊诧,即便不知道这是何人,单听“夜”姓,便知道这是皇族中人。 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夜微澜到底是谁,仔细思索,才有一位夫人豁然想起,这是涪陵王的儿子! 梁芳茹即将要进的乃是王府! “呵,呵呵,梁辉倒是好算计,居然想借这么个门路起复梁家,只是恐怕涪陵王自己都难以自保,又拿什么来庇护梁家?!” 侯夫人缓回神来,又恢复了那一派趾高气扬。 她看着梁霄,指指文书上的字,“涪陵王年迈病卧在床,更是只有夜微澜这一个儿子,夜微澜如今却在朝中未任一官半职,只是个闲散的王府世子,靠着祖荫度日,更是居住在偏远之地,离京都极远,你觉得他能帮得上梁家什么忙?” 侯夫人的话,让梁夫人也蹙紧了眉,因为这也是她心中所想,不单单是侯夫人一个人。 “舅母误会了。” 梁霄的脸上格外平淡,“世子性格温和,年龄与我三姐又正相仿,大哥之所以选此人家结亲,不是为了起复梁家,只是为了三姐能有一门好姻缘。” 他的脸色更加慎重,“梁家乃大魏之臣,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想掺杂进任何权贵争斗,无论是谁,都无法左右大哥的心愿,抱歉了!” 梁霄的一句“抱歉”涵义颇深。 侯夫人听得明白,梁夫人也已经懂了。 她虽有些不甘,但这是梁辉与梁霄一手促成,更是兄弟几人都认可的事,她也再没有什么庞杂的想法。 仔细思忖,安和的度日,总比让儿子们在刀尖权势潮流中翻滚要好,因为那滚的是命,不是戏。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 其他夫人们虽觉尴尬,但也陆续凑来对梁夫人道一声“恭喜”。 梁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接受了祝贺,更是亲自送走了所有夫人们,只道过上几日再吃酒赔罪。 徐若瑾给戏班子赏了二百两银子。 之所以掏了这么多,无疑是封口费。 今日所见所闻,他们不会传出半个字。 徐若瑾看着戏班子的人从角门离去,还不等转身,便被后面的人紧紧抱住。 “想我了吗?”他的声音贴近她的耳朵,呼的她发痒。 执拗了半晌,徐若瑾摇摇头,又点点头,“确实想过,不过都是在心里骂你。” 梁霄笑出了声,“后面一句,我只当没听见。” “厚脸皮,怎么才回来?” 徐若瑾转回身,小拳头在他身上一通捶,“你知道我这些日子过的有多难吗?侯夫人更是下了狠话,要把我带去京都,起初我不想得罪,到现在已是得罪,那可是侯府的夫人,都是你,全都怪你!” “她的爵位再高,又怎敌得过你的胡搅蛮缠和装傻充愣?” 梁霄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拼命的敲打,因为根本不疼,好似按摩。 只是她的调侃,让徐若瑾顿住,随即又是一通狠狠的捶打! “嘶,疼了!” 喊疼的是徐若瑾,因为她忘记了自己的手上还有伤…… 怎么挨打的没事,自己反倒是更受罪?这都什么世道! “乖,我给你揉揉。” 梁霄抚着她受伤的手,埋怨道:“你也是够鲁莽的,吩咐下人过去拦便是了,怎么还亲自跑去挡钗?” “我心里急。”徐若瑾对他的呵护倒觉心里有点儿暖,那股怨怼气也消减了些。 梁霄挑逗着她,“这可是一双巧手,若是伤了,还怎么为我酿酒了?” “我跟你拼了!” 徐若瑾伸手又要捶,却被梁霄狠狠的攥住动不得。 还以为他是嘘寒问暖的呵护,谁知居然是为了不能再为他酿酒? 这个臭男人,简直不可理喻,根本就没有情分可言! 她挣扎不停,梁霄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不由她再动,“我想你,很想你。” 她顿住不动,“带的酒都喝光了吧?所以才想我。” “的确没有了,下次要再多带一些。” 徐若瑾的心碎了。 就知道这个人的口中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可压根儿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三姐姐的婚事,真的是大哥定的?”徐若瑾问出心中的疑惑,她总觉得这或许是梁霄的托辞。 梁霄微微颔首,没有挑明,“不完全是。” “真的是为了安和度日吗?”徐若瑾似自言自语,她并没有奢求梁霄会给她答案。 “这是一门交易,夜微澜也只是筹码,因为的确是要打仗了……”梁霄抱紧他,“可我无能为力。” 徐若瑾身子一震,“那个夜微澜,会对三姐姐好吗?” “总好过其他人。”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她不知该想什么,更不知该说什么。 安和度日,那是梦吧? 两个人没能叙话太久,梁夫人便派丫鬟过来传他们过去。 梁霄净了一把脸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装,便与徐若瑾去了“福雅苑”。 而此时此刻,侯夫人已气的暴跳如雷,一连砸碎了不知多少物件! “收拾行囊,我们明日启程!” 侯夫人看向了烟玉,“但我不想让徐若瑾过的这般舒坦,你要做好准备!” 烟玉身子僵了下,福身道:“奴婢愿听从夫人安排……” 第263章 身世 梁夫人此时在看着梁辉传来的信件和那一封定亲的文书,脸色格外淡定,好似变了一个人。 看到梁霄与徐若瑾进门,梁夫人让方妈妈把丫鬟都打发下去,只与他们二人私谈。 “信我看了,可我不信老大只是这么单纯的想法。” 梁夫人看向梁霄,“告诉我个理由,为了芳茹的亲事,我已经得罪了侯府,也不怕再得罪一次涪陵王府,不给我个恰当的说法,我绝不会让芳茹出嫁。” 梁霄对此并没有惊奇,因为他知道母亲不会信他当众说出的那些话。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 屋中很静,静的落针可闻,徐若瑾觉得呼吸声都能清晰听到。 这是梁家的私密之事,更是梁家的未来,也怪不得婆婆会如此慎重。 脸上涌起一丝怨怼,她看着梁霄。 他这等凡事都闷在心里不肯说的习惯,的确让人烦躁,难怪婆婆会撂出这档子狠话。 “亲事的确是大哥定的。”梁霄下意识的走近梁夫人,“但这不是大哥自己做的决定,而是皇上。” “皇上?” 梁夫人满目惊呆,那一页文书顺着她的手中飘落到地上! “皇上?”她不确信的又问一遍。 梁霄点点头,“要打仗了。” 徐若瑾也对此格外震惊,虽然她奇怪芳茹会突然与一个王府结亲,却没想到这件事不是大哥私下定的,而是皇上! 皇上不是责贬了梁家吗?不是当朝怒斥了梁大将军并将他发配吗?怎么还会私下与梁家联系? “对七离国,无人能比梁家人更清楚该怎么打,而皇上妥协的原因也很简单,没有钱。”梁霄的声音虽压的很低,但他情绪中的怒意格外重: “皇上有意打七离国,可朝中的几位重臣却不赞同,国库空虚,拿什么来打?人员不足,拿什么来战?何况,他又能派谁攻打七离国?只有梁家人对七离国了如指掌,无人能比!” 徐若瑾沉了一声,接话道:“如此来说,无论谁领这个命,都绕不开梁家,绕不开大哥二哥,绕不开父亲,那又何必空费事,直接让梁家人任将不就是了?” 梁霄安抚的拥了下她的肩膀,继续道:“大哥接了皇上密旨,答应了,不过他未求让梁家重赴京都,倒是皇上直接给定了三姐的亲事,这也是为何当初皇上会把吴家罢了官。” 梁夫人沉默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复杂。 “把梁家的姑娘许给未任一官半职的王府世子,便能指使梁家人卖命,果真是好算计。” 徐若瑾从地上捡起那一张定亲的文书,平平整整的放在梁夫人的身旁,她不知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她本以为会看到梁夫人眼中的欣喜,却很意外的发现她在犹豫。 她不舍用儿子的命去换取以后的安和生活…… 因为那会让她觉得心,缺了一个角。 而她也明白了,为何侯夫人会执意拉拢梁家,因为梁家又入得了皇上的眼。 这种挫败的恶心感,让梁夫人很不适。 可她却没有了往日肆意抛洒喜怒的宣泄,而是格外的平静。 看了一眼徐若瑾,梁夫人的面容和煦,“你去看看芳茹,她也得了这个消息,可还没来得及与她说说话。” “我这就去。”徐若瑾转身要走,梁夫人又叫住了她,可停了半晌都没说出什么,只能又摆摆手,“去吧,回头再说。” “是。” 徐若瑾出了门便去东厢,她知道,这是婆婆有私话要与梁霄单谈。 她没有迫切探秘的心,反倒是更关心梁芳茹,她对这门突然而至的亲事,会怎么看? 而之前,险些要自尽……缓回来没有? 看着徐若瑾出了门,梁夫人的目光并没有完全的收回来,“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她这般一问,梁霄的眼睛微眯,又恢复如常。 他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他是我的妻子。”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梁夫人转头看向他,“何必瞒我?我不是傻子。” 梁霄当初执意娶她,便是让梁夫人大惊。 而严家对徐若瑾的那一大笔陪嫁,让梁夫人也很好奇。 而侯夫人来到这里,接二连三的探究徐若瑾,梁夫人都知道的格外清楚,若她真的只是徐家的一个私生女,侯夫人心高气傲,绝不会理睬她,更不会觉得她能够牵扯住梁霄和梁家,哪怕她是梁霄之妻。 梁霄摇摇头,“我还无法确定,若无意外,应与严家有血缘关系。” “她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 梁夫人又轻抚额鬓,“你娶她,就是为了这个?” “不完全是。”梁霄笃定道:“我喜欢她。” 梁夫人没有再说话,母子二人各自沉思。 徐若瑾则与梁芳茹坐了屋中的床上,说着她即将要嫁的亲事。 “不管你认不认这门亲事,都不能再胡闹了!”徐若瑾伸出受伤的手,“我可是都为了你负伤了!” “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罪。” 芳茹轻抚着她的手臂,满眼心疼和后悔,“我也是一时糊涂,怎么就做了这等傻事,只想了却了,不给家中添乱,我鬼使神差的便答应了侯夫人,给家里惹出多少麻烦……你又何必不惜受伤也来拦着我?” 徐若瑾道:“你若再犯傻,我还拦。” 芳茹满眼感动,不知能说什么,“我欠你的。”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徐若瑾悄悄的问,“大爷定的亲事,你怎么想的?” “我当然要听大哥的安排。”芳茹只觉得浑身轻松,“我乐意听大哥和四弟的。” “你不纳闷为何大爷会突然把你许去涪陵王府吗?”徐若瑾对她分毫没有探究的心思很奇怪。 梁芳茹毫不在意,“那又怎样?大哥一定有大哥的想法,我只听话就好了。” 徐若瑾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一肚子话,都无法与芳茹交流,筹措半晌,才道:“可你要嫁去远方了,只有你自己,你自己要有主意才行。” 梁芳茹点点头,也有些不舍,“其实我怕,我怕离开母亲,离开家人。” “那要不……” “但我想为家里做点儿事,哪怕是换来母亲一笑,我也心甘情愿,那便是对家里最好的报答了。”梁芳茹拍拍徐若瑾的手,“有这个想法,我什么都不怕了。” 徐若瑾不知能再说些什么,因为她发现,梁芳茹很清楚自己是个棋子,一颗被人摆布的棋子。 换了话题,二人开始讨论涪陵王世子所居之地,更讨论起那里的乡土特产和风景名胜。 看到梁芳茹偶尔露出的期待,徐若瑾心中暗道,乐于奉献的去做交易的筹码,是这世界女人的悲哀吗? 第264章 小别 与梁霄回了“若霄轩”,徐若瑾不免觉得有些疲惫。 白天忙忙碌碌并不在意,坐在椅子上歇息,才感觉浑身酸痛。 今儿冲过去扑芳茹那一回,等于直接摔了个倒仰,又被钗尖划破了手,当时心急不在意,这会儿才觉得有些疼。 一张小脸苦涩无比,徐若瑾嘟着小嘴,让春草拿来伤药,准备重新的清洗包扎一下。 丫鬟们看到四爷归来也都兴奋无比。 红杏笑着倒茶,杨桃也壮了胆子,立即递上了温水浸湿的帕子,小可递来替换的便鞋,凝香捧着一身便装站在那里看傻了。 “拿过来,出去吧。”梁霄看到她站在内间门口发呆,才开口吩咐。 凝香恍然回神,放下东西便簇簇离去。 “看到你回来,都各个高兴的不得了,你怎么还撵人呢?”徐若瑾埋怨的瞪他一眼,其实她也说不出心中是喜是怨。 喜的是他心中没有凝香这个丫头,怨的是男人就是这般无情,明明有过亲昵的行为…… 可这事儿自己想想,却又觉得是矫情了。 梁霄看春草为她包扎的手法实在太烂,便摆手让春草让开,他亲自动手,“你高兴么?” “嗯?什么?”徐若瑾没听懂。 “我回来,你高兴么?”梁霄又问一遍,春草知趣的连忙离开,才不管两位主子是否还短缺了什么物件。 有四爷这一剂药,四奶奶什么都不缺…… 徐若瑾羞红了一张脸,“当着丫头的面也胡说八道!” “你到底高兴不高兴?”梁霄的手一紧,徐若瑾尖叫一声,“不高兴!” 梁霄的手又一紧,她气急的甩开他的手,“还带威胁我的?” “我高兴。”梁霄把她一把拽入怀中,拥着她,继续为她清理伤口。 那手腕上的一道红,让他蹙紧眉头,呼吸都加重。 徐若瑾想躲开,却被他的双臂紧紧禁锢,“不许乱动,往后你再这般鲁莽,看我打不打你。” “难道看着三姐姐要自尽不管吗?”徐若瑾不再挣扎,窝在他的怀中乖乖坐着。 有这样一个坚实的依靠,心里很踏实…… “阻拦她不做傻事,也用不着你伸胳膊去自残。”梁霄轻斥,“你不会推开她吗?你不会打掉她的手吗?偏要自己伸手去挡,你傻不傻?” “傻。”徐若瑾自己认了,“不傻也不会嫁给你。”她嘴上不服,心里倒觉得他说的没错。 为什么要伸手去被戳一下呢? 看着他粗大的手在摆弄着柔软的绷带,倒是不觉违和,还很舒服。 “在我面前可以傻,在外人面前不可以。”梁霄把她的手包扎好,便把她抱入怀里,就这么静静的抱着,也不多说话。 徐若瑾很喜欢这么静谧的呆着,背后有这一堵墙似的男人可以依靠,尽管她不愿承认,但的确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好似一切要面对的都不是问题,一切问题他都可以解决。 这是信任? 徐若瑾不知道该如何总结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只觉得很舒服,很舒服。 “嫣儿姑娘要嫁去澶州王府做世子妃,三姐姐嫁去涪陵王府,我总觉得事情很奇妙,也很有趣。” 徐若瑾想到侯夫人,“侯夫人今日险些气死,只是她那么轻视涪陵王,是故意的,还是真是那样?” “涪陵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在那时便什么都不管,先帝只分封了一个王府给他住,每年给足够的银两花销,王爷也什么都不苛求,一生只娶了一个王妃,生了一个儿子,仅此而已。” 梁霄的回答,让徐若瑾很惊诧,“只娶一位王妃?” “很奇怪?” “男人们不都喜欢三妻四妾的围绕,好歹那是位王爷。” 梁霄捏了一把她的脸蛋,“你把男人都当什么了?” “难道我有说错嘛?”徐若瑾揉揉自己的小脸,才缓过来他居然掐了自己一把,还手掐回去,冷哼一声,“我觉得是这样,你不也是?” 她没觉出自己与他的打闹是在撒娇,倒是让梁霄侧头看着她,“醋味儿很重。” “酸死你!” 床边脚灯的烛光随着二人的起伏呻吟,在轻轻摇摆。 一室的春光宣泄着小别后的思念。 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配合他,他也是第一次认真的安抚她…… 翌日一早,徐若瑾醒来时再一摸身旁,又是空的? 她睁开眼,挪了挪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好似被抽空了力气,胳膊都抬不起来。 “春草。” 徐若瑾轻唤一声,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四奶奶醒了?” 春草今日的笑容很灿烂,丫鬟们也觉得四爷归来是一件喜庆事。 如今梁霄不仅是梁家唯一的男主子,更是这院子的主心骨,他不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徐若瑾只觉此事好笑,看来梁霄这副凶煞模样也有好处,镇宅! “四爷呢?” “一早便去院子里了,说是早饭再回来用。” 徐若瑾撑着自己起了身,洗漱一把脸,又认认真真的换上了一套新装,更是精心的打扮了下。 前几日的打扮,是为了不让侯夫人挑剔出毛病,说她出身小户打扮的也糙。 今儿的打扮,是喜悦。 尽管她不愿承认,这份喜悦来自于梁霄归来。 早饭摆上了桌,徐若瑾便一直都等着梁霄。 只是梁霄还没回来,却是小可先从外匆匆跑进来,“四奶奶,刚刚奴婢路上遇见了白芷,白芷说夫人请您快过去一趟,有急事!” “急事?”徐若瑾撂下了碗筷,蹙紧眉,若是婆婆提到的急事,恐怕又与侯夫人有关。 事情已是这般,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第265章 赠礼 徐若瑾赶到“福雅苑”时,梁霄已经在这里了。 梁夫人看着徐若瑾进门,脸上没有半分轻松,“用早饭了么?先吃几口。” 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却没有人去动一下。 显然,所有人都没了胃口。 “母亲有什么吩咐?”徐若瑾直奔正题,否则她实在咽不下去任何一口食物。 梁夫人看到她一张小脸绷紧,倒是轻松的一笑,“没什么大事,侯夫人准备今日便离开中林县回京都,下晌离开,在城外居住一日,明早正式启程,午宴,你安排一下。” 徐若瑾眉头微蹙,“知道了,还有吗?”若是侯夫人离开,岂不是喜事?婆婆不会苦着一张脸。 梁夫人没等再说,便听门外有了通传的声音。 是侯夫人来了。 徐若瑾纳罕的看向梁霄,他的脸色也很沉闷,见徐若瑾探究来问,只微微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梁夫人带着他们到门口去迎,侯夫人却没有丝毫昨日的气恼,而是一派和气,“一大早就把你们都惊动了,倒是我疏忽了,应该稍晚一些再说。” “怎么走的这样急?老四也刚刚回来,大嫂再多留几日。”梁夫人的寒暄让徐若瑾很担心,万一侯夫人突然说再留下,岂不是很窝火? 侯夫人自当明白梁夫人之意,只是摇了摇头,“呆的时间不短了,你大哥还等着我回去。” 提到忠勇侯,梁夫人的心里不免又思念亲人,“代我向大哥问一声好。” “我一定不会忘。”侯夫人拍拍梁夫人的手,众人便又回了正堂,一一就坐,丫鬟们上茶。 好似初日来时的和煦,没有这些天的勾心斗角,侯夫人脸上的笑容,让徐若瑾觉得格外讽刺,只是她还要为侯夫人准备离去的午宴,便有心先离开这里: “母亲,侯夫人暂聊,我先下去吩咐大厨房准备好午宴,这几日侯夫人特喜欢惠娘做的小食,我让她先准备着,虽是几道小菜,做起来时间却不短。” “先等等,吃食不急,我若喜欢,直接把人带走,你还能不给么?” 侯夫人的话中话,听到徐若瑾心底一紧,立即笑道:“母亲自是乐意的,还不都是您一句话?” “我才知道自己的话是这么有分量的。”侯夫人皮笑肉不笑,自嘲了一句,便抿上一口茶。 梁夫人不愿离去也这般尴尬,“大嫂要怪就怪我,孩子们我管不着,家里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我在这里挺好的,山清水秀,寻常便与夫人们吃吃茶,看看戏,什么都不争不抢,过的倒是逍遥。” “其实也是我和侯爷的错。” 侯夫人的话,让梁夫人一惊,便听侯夫人继续道:“你离开京都也已经一年多了,我与侯爷还以为你们急迫的想回去,更是想要再为梁家牟取一条好出路,让梁霄也好,梁辉也罢,都能够再入仕为官,为梁家光耀门楣。” “可惜,你们却都只想过的安和平静,没有了这等想法。” “所以说,这是我与侯爷的错。” 梁夫人面现激动,不免亲情入心,眼圈有些发红,“大嫂……” “行了,也不必再说了,看到你好,梁霄也好,我心满意足,回去也能给侯爷个交待了。”侯夫人说着,不免看向梁霄,“嫣儿一直挂念着你。” 梁霄很平静,“请舅母代我问她好。” “我临来之前,她特意交待我个事情。”侯夫人说着,看向了身边的烟玉,“她说,你受伤在身,她做表妹的不能亲自探望照料,便选了身边最好的丫鬟服侍你,只期望你能领她这一份心意。” 烟玉低头福了福身,侯夫人便看向徐若瑾,“却不知,你肯不肯让梁霄收下这一份礼了。” 徐若瑾虽已做好准备,却没想到侯夫人最后是要送个人? 她看向了脸上毫无表情的梁夫人,显然这件事婆婆已经知道,只等着她来,看她和梁霄如何应对。 “既是送给四爷的,那便由四爷来做决定岂不是更好?”徐若瑾没有直接应答,而是推给了梁霄。 侯夫人看向梁霄,“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若是不乐意,自己还给嫣儿去,我不插手。” 嘴上虽如此说,侯夫人却即刻转头吩咐烟玉,“还不给你的四爷和四奶奶见礼?往后你便是那‘若霄轩’的人,而不是忠勇侯府的人了。” “四爷,四奶奶,奴婢烟玉给二位主子请安磕头了。” 烟玉当即跪在地上便磕了三个头,徐若瑾只觉得心跳很厉害,因为是气的。 她没想到侯夫人会直接来这么一招,让她和梁霄连话都说不出。 梁霄没什么反应,好似给的只是一个杯子一个茶碗,让他毫不在意,可徐若瑾却觉得这是一根针,一根插在自己身边的毒针! “行了,既是嫣儿的心意,那便留下吧,”梁夫人看向侯夫人,“要不要再留几日?还有好多话要说。” “不了,我这就先回了,还有东西要收拢一下,丫鬟婆子们总有疏忽的,中午我们再好好聊。” 侯夫人说着话,便起身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烟玉留在这里不动,只看向徐若瑾,听候吩咐。 徐若瑾知道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看向烟玉道:“先随我四处认一认?”既是说了给的丫鬟,那她便真当丫鬟带…… 烟玉没想到四奶奶这么快就要带着她,立即福身应下,便随着徐若瑾离开这里。 梁霄看着徐若瑾出门,梁夫人在一旁说,“按说,我可以把这件事拒了,也可以直接把这个烟玉留在身边伺候,不去你身边添乱的。” “我明白。”梁霄没有再听梁夫人解释,他心中真的懂。 梁夫人却没有停下,仍旧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她的身份早晚都会有人知道,遮着,莫不如直接亮出来,由她们猜个够,而且……”梁夫人顿了下,“她若连一个丫鬟都拿捏不住,也便不用再提协助你做些什么事了。” 梁霄嘴角轻扬,“她有这个本事,我放心。” 梁夫人没再多说,因为她心里很明白,梁家不会再有去年那般的冷清日子。 之前觉得空旷寂寥,如今又害怕孩子们再入拼搏沙场。 这便是人的贪心贪念吗? 徐若瑾自是不懂梁夫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可她却明白这个烟玉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就不能容她消停几日吗? 第266章 送行 徐若瑾吩咐大厨房快速的准备欢送午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分毫没有躲避烟玉,更是与她探讨了侯夫人喜好的口味,吩咐惠娘精心的做。 烟玉对四奶奶的做法很吃惊。 她原本以为四奶奶是故意表现出和煦大度,可后来发现,她是真的在与自己商讨,吩咐下人时也悉心的指点,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了事,倒是让烟玉有些彷徨尴尬起来。 徐若瑾可不是这般便能容人的。 她之所以这般对烟玉,因为首要事情是把欢送午宴办好,不让侯夫人挑剔出一丁点儿毛病。 烟玉既然是侯府派来的人,那问她岂不正合适? 只要先把侯夫人送走,其余的事都可后续再说,麻烦袭身,那便解决一件是一件,没必要把自己扔进麻烦堆里,除却抱头乱窜之外,找寻不到一点儿出口。 那是自虐。 徐若瑾不是自虐的人。 把午宴的事布置完,徐若瑾又去与忠叔商议下晌送侯夫人离府一事。 即便梁夫人不送出府,她和梁霄是必须去的。 “……侯夫人回京都,母亲心里是很不舍的,依我之意,不想让母亲跟随送出府外,三姐姐便在家中陪伴母亲,我和四爷送侯夫人到城外,明日送侯夫人正式启程后再回来。” 徐若瑾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您老人家留在府中,我和四爷也踏实,但其余的小厮和杂役还是跟上几个,侯夫人正式离开中林县,前去送往的官员和官夫人们也不少,我怕人手不够。” “马车备几辆?”忠叔没有看烟玉一眼,只与徐若瑾议着事儿。 徐若瑾斟酌下没说,“您看呢?我实在没经历过这等事,不知都会遇上什么。” “那就四辆吧。”忠叔嘿嘿一笑,“老奴也不知会遇上什么,只知道去的人多,带的银子够足,那便都没事。” 徐若瑾“扑哧”一乐,“那就听您的。” 忠叔毫不在意,继续背着手便要去忙。 烟玉在旁边琢磨半晌,都觉得应该给这位老管家请个安,表示她留在了梁府。 “奴婢烟玉给忠叔请安了,往后便留在梁府侍奉四爷和四奶奶,还请您多多提点。” 忠叔没有转身,只停下脚步侧身轻瞟一眼,“那就留在‘若霄轩’里好生呆着,老奴不想真的提点你什么,你最好也不要盼着。” 忠叔说罢,便继续蹒跚缓慢的离去。 烟玉一张脸僵在当场,挂上了火辣辣的红。 她知道自己鲁莽了,而且鲁莽的很荒唐。 尽管自己是侯夫人留下的,可这里是梁府,梁府的老管家又怎么会在意侯夫人? 这的的确确是自己的错,好似当头一棒,打醒了混沌的她。 “四奶奶,是奴婢鲁莽了。”烟玉当即认错,格外果断。 徐若瑾看她轻笑,“这也不怪你,也是你在侯府中没遇上过这等有趣的老爷子,梁府的规矩很简单,没那么多复杂的东西,你即便不给忠叔问好行礼,他也不会挑刺记恨,觉得你不尊重他。” “因为他只在罚下人的时候才出现,往后记住就得了。” 烟玉脸色瞬间青紫,知道自己是真的磕到了一块石头,“多谢四奶奶提点,奴婢什么都不懂,的确是荒唐了。” “没什么提点不提点的,往后不都要在一起过日子?” 徐若瑾当即撂下这个话题,开始往回走,“日子久着呢,咱们都不急。” 烟玉不明白她口中的不急是何意,却也心中敲响了警钟,只老老实实的跟随,不再多一句废话,也不再刻意的结识什么人。 徐若瑾回到“福雅苑”,也是劝说了好半晌,梁夫人才答应下来,不送侯夫人出城。 她的确是动了情,却让侯夫人觉得演技很深。 但这一场欢送的午宴,姑嫂二人还是把酒言欢,格外欢喜。 这是侯夫人来到梁家后,第一次如此美满欢乐的吃一顿宴,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归还是有离别的那一刻。 梁夫人落了泪,芳茹便自动的留下照料母亲。 徐若瑾与梁霄送侯夫人上了马车,随后她们也上了后一辆马车。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侯夫人尽管在梁家屡屡挫败,但她是大魏国屈指可数的几位侯夫人,阵仗和气势便不是寻常官夫人能比拟的。 高高在上,俯瞰众人,贵不可亵,让人心中涌起崇敬之感。 只是徐若瑾却没有仰望的思想。 徐若瑾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她没有任何的等级之分。 何况,她这些时日见到的侯夫人,都是那个精于算计、城府极深的女人。 即便衣着华丽、即便贵不可攀,但褪去荣耀的外表,她也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 晚间车队行到城外的一个酒楼处,早有侯府和梁府派去的人把此地包了下来,更是布置妥当。 侯夫人下了马车便去休歇,没有再挑剔任何的不周不足。 翌日天色刚亮,侯府的车队便准备踏上回京的归程。 前来送行的人很多,包括县衙的官员们都齐齐赶到,梁夫人握着梁霄的手一通叮嘱叮咛,做足了侯府对梁家人的惦念之情和不舍离去的苦痛。 擦了擦眼角,侯夫人便已伤心悲痛的理由,上了马车。 官员和官夫人们的连连寒暄,她也已听不到。 一声唱喝,侯府的车队启程! 车辕滚滚,马儿嘶鸣,一刻钟的功夫过去,车队的最后一个随行者才踏出了送行者的视野。 徐若瑾对此很惊讶。 她没想到侯夫人离去时会这么干脆果断,更是演出一番有益于梁家的戏码。 在梁家时已经快至情断友尽,出门却还这般情意深深。 这便是寻常人们口中所说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对侯夫人的行为即便再不耻,她离去的这一番大戏也让徐若瑾佩服至极。 佩服的不是人品,而是演技和心计。 对于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是绝做不出这等事的。 梁霄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带着梁家人齐齐回府。 徐若瑾在马车陷入思考中…… 第267章 还击 虽已是初夏景致,花香鸟鸣,天色碧蓝,只是徐若瑾的目光却一直呆滞的望着外面,没有任何表情。 梁霄看着她,“在想什么?” “在想很多事。” “我要听。” “我在想父亲离开中林县,我都没去送他,现在静下来思忖,似乎有些不孝顺。” 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忏悔。 当初因为侯夫人要带自己去京都,她虽做下父亲尽快离开的决定,却没想到父亲会那么快便走,而且连消息都没告诉她一声。 梁霄蹙紧眉头,“何时走的?” “有一些天了。” “之前不是说去邻县任职?”梁霄的语气凝重。 徐若瑾摇摇头,“父亲也是突然得到的消息,而我,还是从侯夫人口中得知父亲是去京都的。” 梁霄揉了揉眉,“听天由命吧。” “什么意思?”徐若瑾纳罕的看他,梁霄摇摇头,“我离开之后,还有什么事?” 徐若瑾的脸色沉寂下来,直盯盯的看着梁霄不说话。 他伸出大手摸摸她的脸庞,眼神中有一抹怜爱,“有什么话不能说?” “我只是个不起眼的主簿的私生女,为何侯夫人会连我的底细都不放过?她执意带我去京都,能牵扯到你什么?” 徐若瑾始终对此不解,她只觉得这些理由都不足够让侯夫人这般针对自己。 尽管侯夫人已经离去,让之前的事成为不解的谜团。 也为徐若瑾的心中埋了一颗噩梦的种子。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梁霄的回答很简短,“你是梁家的四奶奶,不再是主簿之女。” 徐若瑾仍不能踏实下来,“这个理由我觉得很牵强。” “这个理由足够了。”梁霄轻触她的小脸,“不要看轻你自己,梁家纵使是罪臣,也是朝中之最!” “这样?”徐若瑾张大着嘴。 梁霄笃定的点头,“对,就是如此。” 徐若瑾想到皇上密旨为芳茹选的亲,倒也觉得这个说法成立。 只是她继续看着梁霄,“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为何如此想?”梁霄虽笑,却没想到她的直觉这么敏感。 “心中有这种感觉。” 徐若瑾杵着小脸,“想回娘家去看看。” “现在回?”梁霄很想纵她一回,因为她的眉间满是疲累,惹人心疼。 “先回去与母亲回个话,晚间再去?”徐若瑾心中也颇为期待,梁霄点了点头,“晚间让醉茗楼送席去徐府,我们去那里吃晚饭。” 徐若瑾会心一笑,立即吩咐顺哥儿去徐府通知一声。 她笑的是那般的甜,甜到他醉了。 两个人回了梁府,直接奔去了“福雅苑”。 梁夫人无精打采,倒不是因为侯夫人离去而难过不舍,而是因为她的离去,想到了很多事。 “走了?”梁夫人抚了抚额鬓,“还以为你们会晚间回来,这么早。” 徐若瑾简略的把事情说了,“清晨一早便启程了,昨晚休歇时已不早,侯夫人或许有些疲惫便没与众人寒暄太久,去送行的官员和官夫人很多,袁县令与袁夫人也到场了。” “走了好。”梁夫人长舒口气,“只是接下来的事情也不能松懈了,嫣儿欲嫁澶州王世子的礼要送,你三姐姐的亲事要办,这些都是关键的。” 梁夫人细长的眼睛微睁,看向徐若瑾,“你拟个章程?也借此机会多学一学,王府的规矩不同寻常人家,比公侯府邸的还要麻烦,说起来,这又要请方妈妈出马了,却不知涪陵王府会否请教习嬷嬷出面,这都要提前知道才行。” “我都记下了,待得了消息再告知母亲,请母亲做主。” 徐若瑾应答,梁夫人直直的坐起身,十分认真的叮嘱道: “你三姐姐出嫁,一定要办的亮亮堂堂,风风光光,不要怕花银子,梁家这么多年,还不缺这点儿银子,莫看我们是在中林县,我要让京都的目光都聚到这里来!” “是,若瑾一定尽心尽力。” 徐若瑾感觉到婆婆的气势与寻常完全不一样,不仅仅是认真,仿若是豁出去的感觉。 想到昨日梁霄说起的私密之事,徐若瑾的心里也更聚了精气神。 这或许是梁家的一个重要的机会。 是用命去搏的机会。 成败或许只在这一次,那就要先把气势充足,让人们看到梁家无论处于何时何地,都是那般的威武不屈,是国之重臣! “你三姐姐的亲事不急,首先要等涪陵王府的聘礼送到,还需要时间去走仪程,只是嫣儿的大婚之礼,要多用用心思。”梁夫人想到了烟玉,“那个丫头你打算怎么处理?” “烟玉姑娘,是嫣儿姑娘赠给四爷的,那便伺候四爷更合适,如今四爷身边只有凝香一个人,原本还想请母亲再选一个,如今有了烟玉,倒是正好了。” 徐若瑾面色平和,好似真在说着丫鬟而已,提起嫣儿的名字,也没有丁点介意。 梁夫人看着她,“烟玉应该是侯府的家生子,自小接触的事务也多,也不必单去伺候老四一个人,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可以让她搭一把手。” “省得了,母亲请放心。” 徐若瑾的应答,让梁夫人微微点头,她看向梁霄,却见梁霄坐在一旁好似要睡着一般。 “晚间留下用饭?”梁夫人得知梁辉兄弟要出征,似是心生担忧,反倒对眼前的儿子更关注些。 梁霄摇摇头,“去徐府一趟,岳父走时,我不在家,已经离去多日,应当去看一看还有什么能帮衬的。” “这倒是应该。”梁夫人已知徐若瑾的身世颇为隐秘,对徐家倒是少了心中的芥蒂。 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儿媳妇儿,梁夫人倒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 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梁霄便与徐若瑾出门准备去徐家。 徐若瑾不由撅起了小嘴,念叨着:“三姐姐的亲事应该是有仪程的,到时候要多请教下方妈妈,可嫣儿姑娘的大婚之礼该送什么?” 她突然看着梁霄,调侃的问道:“人家都送了丫鬟在你身边了,你倒是说说,该送些什么呀?” 梁霄狠捏了她的屁股一把,徐若瑾尖叫的躲开。 丫鬟们立即把自己扮成睁眼瞎,而远处的忠叔却看到了两位小主子动手动脚的嬉闹。 “忠叔。”梁霄过去打了一声招呼,“侯府赠我二人的大婚之礼,都入库了吗?” “已经入库了,册子上记的清清楚楚,只是夫人还无心过问,四爷要看?”忠叔束着手挂着笑。 梁霄很是不屑,“不必给母亲看了,直接找人送回京都,那便是我送表妹的成亲大礼,一件不许多,也一件不许少!” “啊?”徐若瑾瞠目结舌,这脸打的太狠了吧? 第268章 病了(加更) 徐若瑾惊愕之后,心中恍然明白,这是梁霄在向嫣儿姑娘表达他的不满。 他已成亲,而侯夫人把二人一对儿的玉坠送回,又最终把烟玉留下,更是当众说出,是嫣儿姑娘心系表哥,特意送了贴身的丫鬟侍奉他。 梁霄当时虽未露声色,可他瑕疵必报。 只是徐若瑾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觉得他冷待嫣儿姑娘?这是他的事,自己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还多了个烟玉。 可要说怨怼侯夫人和嫣儿姑娘送了丫鬟? 这事儿自己也左右不了,更犯不上为此抓心挠肝的烦躁,毕竟只是个丫鬟,是否能引男人垂溅美色,还要看梁霄是否有这个心,自己又不可能逼着他。 徐若瑾这般思忖,紧抿的小嘴其实在笑。 她在情感上着实是个白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其实是喜悦的。 梁霄吩咐马车启程,便拥着她于怀中奔赴梁府。 徐若瑾抛开与梁家有关的一切事情,开始想着父亲,离开这么久也没来个消息?是否已经到京城了?母亲跟随去了吗? 梁霄之前已经吩咐下去,待他们二人到时,醉茗楼已经饭菜送到,桌席摆好。 徐子麟和徐子墨正等着二人到来。 见到梁霄,徐子麟的气势总矮了半截,特别是侯夫人亲至,而梁芳茹又即将嫁去王府,他总感觉梁家的高高在上与自己格格不入,一时间除却打了一声招呼之外,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徐子墨没这么细腻的心思,看到二姐和姐夫到了,笑的瞧不见眼睛,“二姐,我可想死你了!” “倒是瘦了?学业太急了吗?”徐若瑾怕拍他肉墩墩的身体,尽管瘦了一圈,但仍旧那么结实。 “二姐,你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累!” 徐子墨竖起熊掌一般的手,开始掰算着手指头,“父亲走了以后,我要去县学读书,先生根本不给假期,若是学不好还要打板子,大哥这里忙不过来,我还要盯着家里的人收拢父亲母亲的东西,家里的厨娘跟着去了京都,换来的几个手艺太差,每日做出来的饭菜别提有多难吃,可大哥还不让我挑剔。” 见徐子麟狠瞪他一眼,徐子墨立即缩了脖子,“反正,反正我就这么瘦了!” “行了,那今儿就补补,家中的人手少,你本来就应该多帮一帮忙,诉什么苦?!” 徐若瑾说完,看向徐子麟,“小侄儿还好吗?” “还不错,跟随父亲先去京都了,我在家中忙碌,也无暇照顾他,一切都待京都安顿下来再说。” 徐子麟说着,突然尴尬的笑起来,“站在门口说什么?快进屋先坐一坐,家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少了,妹夫不要介意。” “自家人,哪会挑理。”梁霄说着,朝后一摆手,春草、红杏几个立即上前开始忙着。 徐子麟讪笑几下,便吩咐徐家仅剩的几个丫鬟摆好碗筷,一张大圆桌,只坐了四个人,倒显得有些寂寥空旷了。 “父亲已经走了多日,还没有到京都吗?” 徐若瑾忍不住问,这是她一直惦记的事,“走时也没告诉我,即便再忙也应该去送一趟的,毕竟是父亲。” 徐子麟顿了下,便摆手,“是父亲不让的,说没必要还让你去送,专心忙应酬侯夫人为主。”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再忙也应该去,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徐若瑾觉得徐子麟敷衍过重,语气更多埋怨。 “我能有何办法?父亲才是一言堂。” 徐子麟的话中也隐有不忿和不满,梁霄看在眼中,转了话题,“好久没闲下来喝一杯,来。” “喝。”徐子麟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若瑾见他不愿再理睬自己的话题,便先是夹了几口菜,随后开始悄声的问起徐子墨来: “母亲跟着父亲一同走了吗?” “走了。”徐子墨认真的点点头,“不过柳姨娘留下了。” 徐若瑾眉头一皱,“她没跟着去?” 徐子墨摇摇头,“柳姨娘说是身体不适病了,没走成,父亲临走时说,让她跟随大哥一同入京都。” “病了……” 徐若瑾喃喃自语,想要细问,却又觉得问徐子墨不太合适,只能先把这件事压下来。 梁霄与徐子麟一边喝酒,一边说着闲话,徐若瑾心不在焉,吃上几口也没什么兴致,便拽着徐子墨去了书房。 铺纸研墨,她准备写一封信给徐耀辉,一是表达下未能送别的歉意,二来,也写一下自己与侯夫人后续接触的情况。 并非是向父亲寻求什么提点,而是她想看看父亲会有什么反应,严家更是会有什么反应! 徐若瑾想到严家,便觉心中是根刺。 她没有与梁霄提及“严家”这两个字,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说。 她的心中已经隐隐觉得,严家人虽没有与自己直接有什么瓜葛和联系,可他们却一直没有彻底的走出自己的生活。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十分不安。 徐子墨絮絮叨叨,还提到了上一次在“灵阁”里与人打架,“二姐你是不知道那些人问东问西有多么烦人,我还以为又是什么找茬的,结果说上几句便一口京片子味儿,惹的我这叫一个烦,当时便一拳挥了过去,然后就打了起来。” “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侯府的人啊。” “不过侯府的人干嘛去酒铺里打探这些事?恶心人!” “二姐,二姐?你怎么不说话?”徐子墨抬头见徐若瑾写的格外认真,“给父亲写信?那我也写。” 徐子墨心血来潮,也提起了笔。 可是空中划了半天,他却不知该写点儿什么。 徐若瑾没时间理他,把信写好吹干,便工工整整的折叠好,放入了信封中,让春草去用蜡油封好,交给顺哥儿,让他寻人邮送京都。 心里想着事儿,徐若瑾便要出去,徐子墨纳罕问着:“二姐你去哪儿?” “我去见柳姨娘。”徐若瑾紧了紧袖口,“我要看看,她到底得的什么病。” 第269章 瞧病 徐若瑾想往柳翠的小院子走去,孰料半路却突然出现个陌生人,吓了徐若瑾一大跳! 这个陌生人是一位年纪略长的老年人,徐若瑾挖空了脑袋也想不出徐家何时有这么一号人。 红杏也吓一跳,立即挡在徐若瑾的面前,指着老头儿便嚷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干嘛的?还不赶紧滚开,这里可是临近后宅了,你有何居心!” “是梁四奶奶?”老头的声音洪亮,面容饱满。 徐若瑾微蹙眉头,“你是谁?” “我是醉茗楼的酿酒师傅,贱姓马,见过梁四奶奶。” 马师傅拱手行一大礼,徐若瑾连忙侧开身,“原来是醉茗楼的师傅,是找不到路了吗?红杏,去为马师傅引路。” 红杏仍旧审度的打量着他,有些不放心,马师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在下是专门来等梁四奶奶的,我之前去‘灵阁’之前求过多次,都没能见到您,今儿得知梁四爷定了酒席到徐府,便跟随着来了,只为见您一面!” “好在老天爷还赏了我这个颜面,终于等到您了!” 徐若瑾恍然,仔细想想,上次禾苗好像提过这么一个人,只是当时毫不在意,并没有见他。 “你等我们四奶奶做什么?”红杏不解,又怕他是什么歹心之人,仍旧挡在徐若瑾面前不离开。 徐若瑾拦住红杏,笑道:“我听说过您,醉茗楼的酿酒师傅,您的酒可是中林县首屈一指,人人称赞的,每日只卖五坛酒,多了是千金一杯也求不得,只是我迄今为止还没有尝过,倒是一桩遗憾事了。” “你不会是觉得我们四奶奶的酒铺子抢了你的生意,都找茬到这里吧?” 红杏突然插嘴,倒是让马师傅有些汗颜,“真不是来找茬,我是想向梁四奶奶您求教,还望您能指点一二,到底是什么法子,能够让酒有那么醇厚的香味儿。” “我酿了一辈子的酒,琢磨了一辈子的方子,却一无所得,自尝过您的酒,才觉得那是一杯至圣,浓烈如火,是我毕生追求的味道,可、可我却做不出来!” 马师傅急的乱转,“只求梁四奶奶能够给予指点,让在下圆了这毕生心愿,即便当即闭目辞世,也绝对无憾,可否?”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四奶奶的方子凭什么告诉给你,你得了方子倒是能酿出同样的酒了,这岂不是登门抢人银子呢么!” 红杏插腰便骂,一丁点儿都不客气,“看你年纪大了,本也想客气的待你,可你为老不尊,连这种要求都能提得出来,也不嫌害臊,呸!” “梁四奶奶!” 马师傅当即举手至天,“我对天发誓,只要我明白是何法子能够酿出这等纯烈的酒味儿,我毕生不再酿一滴酒,就此金盆洗手,再也不碰酒,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红杏看着老头一双眼睛都犯了红,也有些害怕起来。 徐若瑾不容红杏再说,倒是和煦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法子,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今儿这个时机不太合适,过几****得了闲空到灵阁,会派人去请您,到时候咱们再交流,我也有心向您讨教。” “真的?” “绝不虚假。”徐若瑾的话让马师傅立即拱手: “四奶奶抬举,在下这就告辞!” 马师傅也不客套,立即兴奋的笑着离开,甚至连徐若瑾是否敷衍糊弄他都没去思忖,只等过几日的再相见。 红杏看着他离去,不由拍拍胸口,“吓死人了,四奶奶,您有什么向他讨教的?这种人也太自傲了。” “不不不,我的确有事情要请教。” 徐若瑾对此很虚心,“能以一种酒卖上多年,还被人们如此称赞,他定有他的本事。” 红杏撅了撅小嘴,对此并不在意,徐若瑾也不想与她多解释,因为这丫头根本就没有经商的弦儿,倒是护身的一把好手。 继续前往柳姨娘的小院,而此时此刻,柳翠已经知道徐若瑾要来看她,惊愕的呆滞在床上,不知所措。 她完全没有想到二姑奶奶归家,会主动来看她? 其实柳翠在躲着徐若瑾。 因为她发自内心的害怕,其实害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曾做的事、说过的话,二姑奶奶又怎会知道? 她应该平和的面对,可越是这般想,她的手越是抖的发慌。 “二姑奶奶来了。”丫鬟唱了名,撩起了帘子。 柳翠立即下了病床前去相迎,只是她脸上的错愕和慌乱还没能彻底的挥去,倒是让徐若瑾在门口全部看入眼中。 “给二姑奶奶请安了,没想到二姑奶奶会亲自来探,倒是婢妾失礼了,应该先去给您请安的。” 柳翠寒暄的声音发颤,徐若瑾没有移开目光,只站在那里看了她半晌,“倒是面容憔悴,脸上也颇有浮肿,这是怎么了?请大夫来瞧了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休歇几日便好,哪还用得着请大夫。” 柳翠缓过神来,立即侧身引徐若瑾进屋,“二姑奶奶进来坐,”转身吩咐丫鬟,“快上茶,愣着干什么呢?” 丫鬟匆匆出去,徐若瑾进了屋,只找寻个角落的椅子坐下。 柳翠坐在侧位,沾了半个椅子,双手放在腿上,战战兢兢,不知如何开口。 徐若瑾看着她,“既是病了,便要请大夫来瞧瞧,否则父亲来信问了,大哥和三弟又如何回?父亲去了京都,你都未能跟随,这显然不是什么小毛病,还是不要耽搁了,以免父亲担忧。” “二姑奶奶说的是,倒是我粗心大意了,明日便使人去请大夫,谢二姑奶奶提点。” “何必明日?今儿不正是有空?”徐若瑾看向红杏,“到门口派人去洪林堂把岑大夫请来。” “不要!”柳翠急阻。 徐若瑾立即看向她,柳翠连忙摆摆手,语气也软下来,“不必了二姑奶奶,真的不用了!” “为何不用?”徐若瑾的疑惑更重…… “岑、岑大夫是洪林堂的名医,此时估计在外诊治,不会有空的,明日我再派人去请。” “现在去。”徐若瑾一指红杏,红杏应答下便往门口去。 柳翠没能拦住,坐下身后便紧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徐若瑾指尖敲案,一直的等。 而这种等待,对于柳翠来说,是一种煎熬…… 第270章 理由 有徐若瑾亲自请,岑大夫在其他人家治疗过后,直接奔来了徐府。 看到岑大夫额头冒汗的仓促样,徐若瑾也有些歉意,连忙吩咐春草去倒茶。 “是柳姨娘的身子不适,所以特意请您来给诊一下脉,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徐若瑾分毫没有理睬柳翠,直接与岑大夫商议起病情,“病,总要有个原因,查不出根源怎能痊愈?旁人我信不过,就只能劳烦岑大夫您了。” 岑大夫听出她话中特有之意,点了点头,“一定尽力而为。” “请。”徐若瑾侧身引请,岑大夫便带着药童进了屋中。 柳翠被吓的攥紧了拳,即便岑大夫进来,她也一直看着徐若瑾,“二姑奶奶,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晰,您这又是何必逼我?” “你是徐府的姨娘,父亲不在,我有责任为他照料好你,何来逼你一说?” 徐若瑾没有在岑大夫面前遮掩什么,却是让岑大夫恨不能把耳朵堵起来。 只是这个念头也稍纵即逝,他看向眼前的徐若瑾,不由想到去年时,她还只是那个病弱险死的姑娘,连说上一句话都磕磕绊绊,结结巴巴。 而如今? 天壤之别,好似换了个人。 只是岑大夫对此也只是随意一想便罢,做大夫的,已知太多的府邸宅秘,从行医开始,最懂的一件事便是充耳不闻,当聋子。 柳翠仍旧不肯伸出手腕,徐若瑾便一直的盯着她。 “你不要逼我,真的不要逼我……” “你又有什么怕的?不过是诊脉为你瞧病,你至于胆怯成这幅模样?” 徐若瑾一脸冷漠,已经笃定柳翠有问题,否则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更是刻意称病,不与父亲同去京都?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因为齐二曾说过,柳翠与徐子麟私谈,自己生母不是临庄人,那柳翠还知道什么?她又为何会这样说? 所以她得知柳翠没去京都,又称病不出,便想来看一看。 可她之前不过是一句随意的话,却引来柳翠那么大的反应,这便让她格外好奇,而如今再看,她就是有问题。 柳翠缩成一团,显然死也不肯让岑大夫诊脉。 岑大夫颇有为难,“梁四奶奶,您看……” “红杏。”徐若瑾点了红杏的名字,红杏也是一颤。 她曾与柳翠一同在徐府服侍多年,终归是有些情分。 虽她也知道柳翠如此躲闪是有问题,可自己亲自上前……还是需要勇气! 可她是四奶奶的人,她就要听四奶奶的话。 一个人终归摁不住,红杏把小可也喊上。 两个人走过去,几下子便摁住了柳翠,柳翠不得已的伸平手臂,岑大夫便上前仔细探脉。 眉头微皱,惊愕的看了一眼徐若瑾。 徐若瑾微微点头,到屋外等候岑大夫私谈。 “什么问题?”徐若瑾看到岑大夫脸上也有怪异之色,不免急问。 岑大夫压低声音,“小产。” “小产?”徐若瑾哑声疾呼,又捂住了嘴,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屋内,又看岑大夫。 岑大夫摇摇头,“依现在的情况看,身体虚弱得很,恐怕是用了邪药。” 邪药! 便是那种巫邪之人开的野方子! 柳翠没有声张此事,更是用这等野路子,她是为了不让人知道。 为何不让人知道? 徐若瑾倒未怀疑她是否清白有毁,而是觉得她在瞒着什么…… “还请您再开一道调养身子的方子,多谢了!”徐若瑾与岑大夫不是一日两日的交往,故而这等事也能放下心来,不怕他出去肆意乱传。 岑大夫点了点头,去桌案之处铺纸研墨,写好了方子交给徐若瑾。 这等方子去何处抓药,也是个问题。 是否去洪林堂,都要由梁四奶奶自行决定。 徐若瑾让春草送岑大夫出门,转身进了屋中看向柳翠。 柳翠已哭成了泪人儿,红杏在一旁也甚是手足无措。 “你们先出去。”徐若瑾要关起门来与柳翠私谈。 红杏点点头,带着小可离开,在门口守着不让外人靠近。 “为何要这么做?” 徐若瑾的问题,柳翠心知肚明。 “是我自己作孽,可我向你保证,我绝没有做过愧对老爷的事,那是良心!”柳翠怕徐若瑾误解,当即对天发誓。 徐若瑾拍掉她的手,“我也不认为你会做出那等腌臜事来,可你身为姨娘,能为父亲再生一个子嗣,不应该是你渴求的?你期望的?这样你才能够更受重视,可你为何要用……要用邪手段把他弄没了?若是父亲知道,你可知你的下场?” “二姑奶奶,您还管婢妾有什么下场吗?你不是一直都厌恶婢妾的吗?” 柳翠满脸苦涩,硬把眼泪吞回去。 “我只厌恶你用心不正,厌恶你总想利用旁人的善心良意,去完成你不应有的欲望。” 徐若瑾看她,“我倒是后悔,当初不该给你出什么主意,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步错,步步错,那都是婢妾自己选的,与您无关。” 柳翠的眼泪没能止住,顺着面颊滑落下来,“可我也想过的更好,我也想对下人颐指气使的呼来喝去,我也想老爷能宠着我,能护着我,我也想整日受人追捧,被人巴结着,可我有什么错?只错在我没孝敬好老天爷,没投个好胎?” “所以你便利用所有人的贪欲,甚至利用小侄子在父亲面前博爱博同情?” “那种生活,很有意思吗?”徐若瑾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柳翠不认同,“你不能懂,因为你之前纵使被夫人喝骂,你也是府上的小姐,不是奴婢。” “我只知道,纵使我吃着咽不下去的饭菜,我也没想利用别人,而是真心待人。” 徐若瑾不愿再追忆这等话题,“你为何要打掉这个孩子?” 柳翠不说话。 “你不想跟父亲去京都?”徐若瑾猜测着。 柳翠点点头,“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伺候够别人了,老爷夫人都去京都,我在这里逍遥自在,过的无比快活,何必要追去京都当奴婢?”柳翠抬头看着她,“这个理由,够了吗?” 第271章 不甘 “不,不够。” 徐若瑾平淡的回答,让柳翠一惊,激动的站起身道:“你为什么不信?这个理由为什么不够?你还让我怎样?难道要我去死?” “不要拿死来威胁我,你宁肯抛弃自己腹中的孩子,也要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你会死?” 徐若瑾冷笑几声,“我之所以说你这个理由不够,是因为你刚刚所说的话便是矛盾,非常的矛盾!” “京都是何地?那里贵人无数,官家遍地都是,你向往荣华富贵高高在上,你崇敬当家主母的生活,而不是给人做奴为婢,母亲如今病重缠身,父亲已经让你接手中馈之事,而你却说是不想再去伺候父亲,豁出性命打掉腹中的胎儿,也要留在中林县不肯走,你觉得,我会信吗?” 徐若瑾直戳重点,“柳翠,说谎可以,但你要有圆谎的本事,可你没有,所以我不信。” 柳翠被吓的连连后退,一屁股堆缩在床上,好似痴傻一般。 “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藏着,而这件事让你觉得性命堪忧。”徐若瑾缓缓的走近她,“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嗯?” “我不是要故意打掉这个孩子的。”柳翠沉了半晌,才道:“而是之前便已保不住了。” 徐若瑾皱了眉,“那你为何不直接找岑大夫?找有名望的大夫,偏偏要找那等乡野郎中?” “因为老爷只想要个女儿,不想再要儿子,你懂吗?” 柳翠朝向徐若瑾怒吼,也是她情绪的发泄。 “为什么?这是什么理由?”徐若瑾很吃惊,她没想到父亲会这么想,男人不是更想要儿子的?为何会想要个女儿? 柳翠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却不肯说。 “于是你就找大夫问自己肚子里的到底是男是女?”徐若瑾只觉得她格外荒唐。 柳翠没有反应。 徐若瑾甚是气恼,“然后告诉你腹中是个男孩儿,于是你便服野药故作滑胎?” “那时便已经保不住了,我又何必让老爷喜后又忧?只让我自生自灭,在这个小宅子里做一辈子的女主人到死,岂不是更好?” 她又怎能说,听到了老爷无意中透露的一句话? 想到那一句话,她只觉得凉意袭身。 好在老爷那时醉了酒,否则,她或许造成了一具尸体,而不会在这里还喘着气! 柳翠的狡辩,让徐若瑾不能信,“女人受了委屈,多数是更期待男人呵护怜悯,期待男人的关爱,可你却如此冷血的抛开不提,只愿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柳翠,你在故意瞒着什么?” “你曾说过,我生母不是临庄的人,她是何人?” 徐若瑾问出一直压抑心底的疑问,柳翠浑身一颤,惊悚的看着她。 “二姑奶奶,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徐若瑾不等再说话,门外便响起了说话声: “老奴是来给柳姨娘送药的,二姑奶奶也在?老奴许久没给二姑奶奶请安了。” “什么药?” “当然是补药啦,柳姨娘的身体不好,老奴可甚是上心呢!” 徐若瑾把屋门打开,正看到陈婆子满脸堆笑的在看着她,“老奴给二姑奶奶请安了,给二姑奶奶磕头,哎哟,这端着药,实在不方便。” 陈婆子十六颗大牙龇出来谄媚的笑着,因为她一想到自己哪怕是去年,还敢在这位姑奶奶面前拿乔克扣银子就浑身颤抖。 如今人家是什么身份?是梁府的四奶奶! 梁府的姑奶奶都要嫁去王府了,这是贵人啊! “什么药?”徐若瑾很不耐烦的从她手中接过,闻一闻,那股呛鼻的味道引的她胃腹翻滚,一阵恶心,“什么破药?拿走拿走!” “啊?这……”陈婆子伸了脖子往屋中瞅了瞅,却看到柳姨娘蜷缩一团,窝的床上。 “看什么呢?没听到四奶奶的话?还不拿走?!”红杏一把将陈婆子推开,险些把陈婆子拽了个踉跄跌倒。 陈婆子不敢说什么唾骂的话,心里却把红杏恨了个透。 端起洒掉的药碗,灰溜溜的离去,心里早已把红杏的八辈祖宗都撅了出来! “呸!”红杏扭头一唾,“这个老婆子是最坏的了!” “别搭理她了。” 徐若瑾把岑大夫的方子拿出来,指了上面的几位药道:“这几道药家中有,去大库里拿出来称好分量再送来,其余的药去药铺子里拿。” “有人问起怎么办?”红杏知道这方子隐秘,四奶奶去掉几味药从家中拿,也是不让外人猜度出徐府出了什么事。 徐若瑾笃定道:“只说是补身子的,不会惹人眼。” 红杏当即点头,“奴婢这就去。” 这件事也只有交给红杏,徐若瑾才会放心,毕竟她与春草还有几日相交的情分…… 回到屋中,徐若瑾看到柳翠已疲成一团,紧闭的双唇证明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我也不逼你,你先养好身子,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希望那时你能过的豁达一些。” 徐若瑾说罢,便带着春草和小可等人回了正堂。 柳翠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人影消失不见,泪水瞬时哗哗而落,痛不欲生。 “二姑奶奶,我对不起你,原谅我,我对不起……” 徐若瑾没有直接去找梁霄,又去了徐子墨的院子,与三弟聊了好半晌。 终究是酒过三巡,徐子麟醉倒,梁霄也有微微醉意,丫鬟们过来请,徐若瑾才出门上了马车。 梁霄的满身酒气,让徐若瑾躲了很远。 因她今日思忖柳姨娘的事,又与徐子墨聊了很久将来的打算,已经用脑过度,如今再闻他身上的气息,虽滴酒未尽,却也像是要醉倒一般。 梁霄却不肯放过她,把她搂入怀中好一顿亲昵。 徐若瑾受不住,连忙推开他,梳理好自己的发鬓,转移话题:“今儿倒是遇上有趣的事,醉茗楼的酿酒师傅找上门来,偏要请教我的酿酒方子,你说我有意把这个人拉拢过来,会不会有问题?” 梁霄听此,倒是笑了起来,“那你要问问姜三夫人,醉茗楼可是她的产业。” “啊?”徐若瑾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那还是算了,这个人我可惹不起。” “你应该把醉茗楼也直接收入囊中才对。” 梁霄的提议,让徐若瑾愣住,“这倒是个好主意,容我想想。” “胆子倒是够大,这回不怕了?”梁霄揉捏着她浑圆的小脸,徐若瑾一把拍开,插腰吼道:“惹出事来不是还有你顶着?这回你要是敢擅自逃跑,我就跟你拼了!” “我等着……” 徐子麟醉倒后喝了几碗醒酒汤,陈婆子在一旁絮絮叨叨,已是把今日徐若瑾去探望柳姨娘的事说出去。 “她去看柳姨娘,还呆了很久?”徐子麟豁然酒醒。 陈婆子立即点头,“是啊,还怒斥老奴送去的药不对,另外请大夫开了方子呢!” 徐子麟忙问:“她没有查问究竟是什么药吧?” “那倒没有。” “没有就好。”徐子麟哑声轻喃,目光中显出阴狠,“看住她,等我问了父亲以后再说。” 陈婆子领了命立即退下。 徐子麟早已没了醉意,“弄死她?可惜了一个美人,但谁让她那么倒霉,偏偏让父亲猜到,她或许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呢……” 第272章 骂贴 梁夫人知道了梁霄下令,把忠勇侯府送来的礼箱全部运回京都,转送给嫣儿做成亲大礼,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就此作罢,没有再提。 如果是知晓梁辉等人的筹划之前,她一定会斥他肆意胡闹,可现在,哪还有再斥儿子的必要? 何苦做这个决定的是梁辉,是家中的长子,也是她更疼爱的儿子,即便心中怨怼,她也不舍得。 因为儿子们一心为了梁家起复,宁死一搏; 因为忠勇侯府除却利用便是利用,让她心底发凉。 徐若瑾对此却觉得很开心,这倒不是她觉得扫拂了忠勇侯府的颜面开心,而是因为她少了一件苦恼费心的大事。 为那位嫣儿姑娘选嫁礼,着实棘手,而现在棘手的事由家中那个活阎王一句话便搞定,不免让她心花怒放,更觉得这个臭男人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与梁夫人一同休歇了两日,梁府便等来了涪陵王府送至的聘礼。 而这个消息传出,震惊朝野,中林县这等小地方更不用提,酒馆茶肆的话题,连带着说书的都开始编纂了新故事。 只是没有人敢在污蔑梁家的女人,肆意诋毁。 因为但凡是长个脑袋的人都知道,能嫁去王府,必是皇家赐婚。 赐婚的人能是谁?除却皇上便是太后。 这都证明了一件事,梁家起复有望,那谁还敢在这件事上火上浇油?纯属不要命了! 陆陆续续有来梁家贺喜送礼的人,梁夫人也不似之前那般格格不入,反而温和待人,又结交了不少妇人好友。 而徐若瑾则忙的脚不沾地。 除却要把王府的聘礼送入大库,记录在册,梁家还需要再选一批新的丫鬟婆子入府。 因为过些时日,便有指派前来教习规矩的宫嬷和礼部的主事到梁家,那是务必要招待好应酬好的人物,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不过事情忙碌,她的心情却是不错,因为自侯夫人离开之后,婆婆对她的态度颇有改观。 做事上,指点一二,虽偶有训斥,也是因为徐若瑾犯了马虎; 生活上,晨昏定省是早就免了的,徐若瑾却仍旧每日一早过去请安,顺便求问家中的一系列事该如何安排; 没有了之前的刻意挑刺,也没有了瞧不上、瞧不起的恶劣态度。 这一大转变让徐若瑾起初很是惊诧,但习惯过后,婆媳二人倒是偶尔能说上几句闲话,更为亲密起来。 徐若瑾以为是因为嫣儿即将成为澶州王世子妃,侯夫人又伤了梁夫人的心。 只有梁夫人自己知道,她是觉得徐若瑾很可怜…… 带着新选的丫鬟婆子见过了梁夫人,徐若瑾便将她们交给各自负责的管事。 梁夫人没让她立即走,又叫了回来,“袁县令的女儿即将出嫁,你知道了吗?” “送帖子来了?”徐若瑾对此很吃惊,她虽知道袁蕙翎被许给邻县县丞之子,但没想到会嫁的这么快。 “送了,抽空你去添个妆,正日子我们便不参加了。” 梁夫人这般吩咐,徐若瑾顿下,点点头,“知道了,我不会太小气的。” “终归梁家还是在中林县暂居,上次你也算与袁家扯破了脸,如今你三姐姐出嫁,袁家不敢惹归不敢惹,你也不要太过拿捏,让人心里不舒服。” 梁夫人怕徐若瑾心里仍记着仇,可想起袁家的恶劣手段,梁夫人也没什么好心气,若说宽容,都是瞎扯,但要说记恨,时间过了这么久,也的确没有那么深的怨怼。 因为梁家是胜者。 徐若瑾明白婆婆之意,笑道:“我是真的不在意了,若非您提起她要出嫁,我都把这一户人家给忘了。” 梁夫人奇怪的看她一眼,却又不知能埋怨什么,“行了,那就去忙吧,替我向袁夫人告个罪,家中事情繁多,便不亲自去吃这杯喜酒了。” 徐若瑾福身应下,便转身出了门。 她刚一出去,便见烟玉迎了过来,这几天烟玉倒是没停歇,从留在梁府之后,便跟随徐若瑾马不停蹄的做事。 若抛开她是侯夫人留下的人不提,烟玉倒是一把好帮手,起码,为徐若瑾担了很多繁杂的琐碎事,让她留有能喘口气的功夫。 “姜府来了帖子,请您稍后去一趟。”烟玉把帖子递上,“奴婢怎么回?” 徐若瑾有些惊愕,没想到会是姜三夫人亲自递的贴? 打开帖子一看,徐若瑾只觉得额头发凉。 因为帖子上可没什么寒暄客套的说辞,都是指责和气恼,更是表明,若徐若瑾今儿不去,姜三夫人便要亲自去把“灵阁”拆了! 为什么呢?上面也写的明明白白,因为那位酿酒的马师傅在徐家见过徐若瑾之后,便回去向姜三夫人辞行,只说等梁四奶奶提点,更曾发誓,若知配方再不动酒,便回了家中等徐若瑾与他相见。 无缘无故的抢了人,也难怪姜三夫人发火。 徐若瑾也没法埋怨这位马师傅求知心切,因她之前也不知道醉茗楼是姜三夫人的产业,更是在回了梁家后,便把这件事给彻底忘了! “四爷呢?”徐若瑾觉得这事儿颇为棘手,好歹得拽个挡箭牌。 烟玉摇摇头,“不知道。”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徐若瑾无奈的苦脸埋怨。 “不敢问,更不敢跟着。”烟玉摊手无策,她说的的确是心里话。 虽然她是嫣儿姑娘留下伺候四爷的,可这几天,连话都没得说上一句,心里早凉半截了。 “去门口吩咐备车,我这就去姜府一趟。”徐若瑾吩咐身边的春草,“向夫人回一声去,晚间不知能否回得来用饭了。” 春草应下后便去了主屋内,烟玉有些惊,“下晌伢行的还要送几个婆子来呢,而且绣坊的人要来送布料子,这都得四奶奶您亲自过目。” 徐若瑾皱了眉,“换个人不行吗?” “那奴婢请谁抬眼?” “方妈妈,你去请。”徐若瑾只能拉方妈妈来帮手,总不能再去请婆婆出马吧,除非是觉得这两天日子过的太好,自己去找挨骂。 “那您真不亲自看了?”烟玉仍不放弃。 徐若瑾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布料子看不对,自当可以再送一批来,伢行送的人不对,自当可以明日再送,姜府我若不去,那是要出人命的,我是豁出小命去了,四爷回来,记得让他去姜家收尸吧!” 第273章 秘密 徐若瑾匆匆忙忙的赶去姜家,方妈妈也得了春草的请求,应下了下晌需定夺的两项事。 梁夫人看到春草传了话,又匆匆的往外跑,不由问道:“又出了什么乱子?刚消停两天,便又这么慌慌张张的,等过些日子礼部派来了人,还不笑掉了大牙!” “是姜三夫人来了帖子,请四奶奶过去一趟。” 方妈妈笑道:“礼部派来的人,也不过是个主事,哪敢挑剔您的儿媳妇儿?” “姜三夫人?”梁夫人为此一愣,“也是该去一趟的,上次因大嫂闹出的乱子,也算把她给得罪了,早该去赔个礼的。” “四奶奶也是一直没得了闲工夫,今儿正好去一趟把事谈妥了,下晌只是伢行和绣坊来人,老奴出面做个主也不碍的。” 方妈妈自动应下差事,梁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一门心思只顾及芳茹的亲事,“宫嬷来到之前,您还是要先为芳茹多说一说,那里的事您比我还清楚,只怕芳茹会受委屈。” “老奴会先为三小姐说说宫规,只是如何应对宫嬷,老奴倒觉得四奶奶更合适。” 梁夫人微挑眉头,“唉,终归也不是入宫,只是这么个流程,就由着她胡闹吧,只要能让芳茹风风光光的嫁了,我什么都不在意,都忍了。” “您也看开了。”方妈妈指的是近期她对徐若瑾的态度转好。 梁夫人没有直言是可怜徐若瑾的身世,只无奈感慨,“女人,都是苦的。” 徐若瑾赶去姜家的路上,先去“灵阁”抬上了几坛子最好的酒。 礼堵人口,酒消人怨,梁霄那个挡箭牌没能扯上,她总要找点儿东西讨姜三夫人的喜。 而姜三夫人最喜欢烈酒,她自当不会当吝啬的抠门人。 姜家的门房瞧见是梁府马车到了,似早已知道徐若瑾会到,直接抬了门槛儿,让马车驶进了正门。 二门处,马车停下,徐若瑾吩咐丫鬟们把酒坛子都搬下来。 姜必武笑呵呵的在这里迎着,徐若瑾指着其中一坛子酒,“是给老爷子的,老爷子这会儿醒着吗?我去请个安可好?”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等酒的。”姜必武伸伸胳膊,看着酒便满心欢喜。 “不去请安,能行么?别再挑剔我的不是?”徐若瑾对此不放心,毕竟她是个晚辈。 姜必武笑道:“你家那位正在书房跟老爷子下棋呢,哪还用得着你去请安?老爷子亲自说的,酒到人到,酒不到,你请安他也不搭理。” “他在?”徐若瑾很吃惊,她本骂了一路,这个家伙没了影子,却没想到他就在姜府! “一早就过来了。”姜必武也不想多耽搁时间,抱起酒坛子便往偏院去,“你走的时候先让人去前院喊一声,老爷子和梁霄可赌的是酒,一盘棋一碗酒,别把他扔在这里不搭理,还是得带他回家的……” 姜必武说着话,撒腿就跑,徐若瑾一脸错愕,心里已经骂开了花! 臭男人,一点儿好事都不能办,全是添麻烦! 徐若瑾见到姜三夫人,脸上挤出的笑甚是难看。 姜三夫人冷哼一声,自当没什么好脸色,“别以为带了两坛子酒来就能让我消气,你这个丫头实在是没心肝,侯夫人挑刺的事也算罢了,毕竟那是我与她的恩怨,你不过是个被拿捏的,可如今你开了酒铺子,却把我的生意毁了,人抢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手中的长棍敲打着酒坛子,“铛铛”作响,姜三夫人白眼翻天,“这几坛子酒,哪比得了我的生意和银子?” “我也不知道醉茗楼是您的产业啊,何况,我也没想到马师傅回去便会向您请辞,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徐若瑾一脸苦艾,“不过这事儿也是我的疏忽,解释也是白解释,给您赔罪是其一,怎么罚,也依着您吧。” “说的好像我欺负你似的,你和那梁霄还真是一家人,半点儿亏不吃,还总装委屈。” 姜三夫人把长棍一扔,转身坐了椅子上吃茶,徐若瑾也不客气,她也知道姜三夫人的脾气,没有那么多的寒暄相请,直接便找了椅子坐下,与她叙话: “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他最坏,醉茗楼是您的产业,还是他告诉我的,我当时便说早知如此,便不能再与马师傅有纠葛,可他明明常跑来这里,却不肯主动向您解释一番,偏要等您发了脾气。” 徐若瑾嘟起了嘴,“我当然是委屈的。” “哼哼,你们俩的说辞是一样的。” 姜三夫人看着她,“梁霄说是你准备让出一部分灵阁的干股来交换我的醉茗楼,不知可有此事啊?” 徐若瑾一愣,丝毫没有隐藏,“这也是他的主意啊,我仔细思忖,只等抽出空闲时间来与您商议,他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却不肯直接定夺,还是他最坏!” 姜三夫人阴阳怪气,“他再坏,你不也是他的媳妇儿?” “三成干股,换您的醉茗楼,行不行?” 徐若瑾直奔正题,“醉茗楼的盈亏也算在‘灵阁’之内,无论将来灵阁是否在其他地方再开张,只要是‘灵阁’的产业,您都占三成!” 姜三夫人微惊,上下打量着她,“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很不靠谱呢?一个醉茗楼,可抵不了灵阁的三成干股……” “的确抵不上,但两家人的情分却能抵得上。” 徐若瑾笑眯眯的凑近些,“何况,您都把醉茗楼经营的红红火火了,一定是有一套法子的,灵阁也跟着沾光不是?况且,那位马师傅手中的技艺,也是值银子的。” “你倒是说的够直白。” “与您谈事,哪还敢藏着掖着?那太伤人。” “我只要两成。” “不行,三成。” “两成。” “四成。” “一成!” “五成!” “成交。”姜三夫人脸上的狡黠,让徐若瑾不免有些肉疼,知道自己是跳进了姜三夫人挖的坑。 可五成这个数目,她也不是不肯割肉,徐若瑾咬牙道:“我这就去吩咐下人们立字据,到县衙请户办的人叩印!” 姜三夫人哈哈大笑,“瞧你那张小脸,都快成了蔫黄瓜,我仍旧是要三成的干股,另外两成,我是要送礼的。” “送礼?何人?”徐若瑾很是惊奇。 姜三夫人摇了摇头,“秘密……” 第274章 赔你 既然事情已经做定,徐若瑾也没有再拖延下去的打算,派人去把禾苗喊来,当即立下了字据,五成的干股给了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拿了字据看半晌,笑看她:“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徐若瑾是泼出去的水便不会再纠结的人,“一口唾沫一个钉,刚刚说的也不是假话,这都是情分。” “哈哈哈,这个便宜我是占了,不过,也不会亏了你。” 姜三夫人拍了三下手,从厢房的隔间里,走出一个人。 徐若瑾看去,不正是那位马师傅? “给三夫人请安,梁四奶奶安。”马师傅抱拳行礼,徐若瑾看看他,又看看姜三夫人,“合着您早就准备好了?” 姜三夫人笑道:“不说我气急了,你哪会如此慌张的来见我?不过这你也怪不得我,都是梁霄为我出的法子。” “这个人,怎么还胳膊肘朝外拐啊!” 徐若瑾撅起小嘴很不高兴,“我可是豁出去被婆婆骂的。” “就说你是半点儿亏都不肯吃的,这就开始抱怨开来,让我掏心窝子安抚你了?” 姜三夫人一指马师傅,“快拿出来吧,不然啊,那一张嘴都快能挂油瓶子了!” 马师傅笑着拿出一叠身契递上,“这是醉茗楼从管事到伙计以及我手下的小徒弟们的卖身契,都交托给梁四奶奶了。” “这、这是……”徐若瑾愣住了,直直的看向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收敛起调侃的笑容,认真道:“我拿的可是干股,只管到日子分账数钱,没心思去替你管什么铺子,可得了好处又不能不做点儿什么,就把这些能做事、懂做事、会做事的人都给了你。” 拍拍那一叠身契,姜三夫人道:“怎么样?还觉得亏吗?” “提什么亏,多伤和气!” 徐若瑾当即笑的合不拢嘴,把身契全都收好,“这是您交托的人,我一定善用,绝不亏待。” “不,不必善待。”姜三夫人摆了摆手,“身契交给你,生死由你定,这已不再是我的人,而是你的了。” 徐若瑾不禁心中沉重了些,可看着马师傅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似乎对此并不介怀,已经习以为常。 她豁然脑中蹦出一个念头,姜三夫人的醉茗楼之所以能红火这么多年,马师傅的酒也红火这么多年,恐怕都与心境有关。 她根本没把醉茗楼当成一个商铺,而是当成了博弈的棋子。 非生即死,怎能做不好? 只是这种感觉太过惊悚,徐若瑾还需一阵时日才能接受。 事情已经谈妥,徐若瑾拿了马师傅的身契,便予以相当的信任。 把酒曲的法子,简单说了几句,马师傅的眼睛便豁然发亮,全都明白,甚至能把后续的工序说的比徐若瑾还要完整透彻! 徐若瑾惊愕于他的钻研和细节,马师傅震惊于她的大胆尝试。 两个人谈了一刻钟的功夫,马师傅便带着铺盖便跑去了“灵阁”,准备亲自动手试一试。 徐若瑾看到这爱酒如命的马师傅,也是无奈苦笑,“这种奇才甚是难得,不知您是从何处寻到的?” 姜三夫人的目光微有茫然,敷衍道:“是陪嫁我到这里来的,之前便是酿酒,又何必拘泥于宅院之中?” 有些话不容多问多说,徐若瑾很懂适时的停止这个话题。 谈完了“灵阁”的干股,徐若瑾便说起闲杂话来。 姜三夫人即便自幼舞刀弄棍,但终归是个女人,说着说着,便提起了侯夫人。 提到侯夫人,徐若瑾是毫无隐藏,把自己的疑问和见闻全都吐露出去,也是自我发泄。 姜三夫人听的兴致勃勃,偶尔骂上几句,再说一说印象中的趣闻,派人去置办了几个小菜留徐若瑾用晚饭,两个人倒是一边吃一边喝,谈的甚是欢畅。 日头再盛也总有落山之时,话题再热,也总有归家的一刻。 梁霄喝多了,姜老太爷早已睡梦中去,徐若瑾随他上了马车,便开始直直的瞪着他。 “这么看着我作甚?”梁霄醉眼微眯,其中透出的光芒中,全是她的影子。 徐若瑾伸出小拳头狠捶两下,“坏蛋!你来了姜府,不在姜三夫人面前替我圆场说好话,反而乱出主意,让姜三夫人故意发生气的帖子,你知道我今儿还有多少事?坏蛋,太坏了!” “噼里啪啦”又是几下,可她的拳头好似在为他舒筋活血,按摩功效。 “不替她出个主意,哪能消了她心底的怨气?”梁霄展开怀抱,搂着她,“何况,你想拉她入股的事不也办成了?” 徐若瑾瞪他一眼,也明白他这是欲擒故纵,说是为姜三夫人出主意,其实还是为了当初两个人的商议。 “分了五成股,只是姜三夫人说,其中两成是要送礼的,她会送给谁呢?”徐若瑾对此很好奇,“我随口一问,她说是秘密。” “你信她吗?”梁霄问。 徐若瑾点点头,“信,所以后续也没刨根问底儿的偏要知道不可。” “梁家如今有动作,即便朝中重臣未动声色,但不见得他们不关注过来。”梁霄看着她,“同理,若不是皇上赐婚,姜三夫人也不会与你联手做灵阁,至于那两成股是谁要的,也没必要现在就知道。” “为什么?”徐若瑾追问,可不等梁霄回答,她便自问自答起来: “我明白了!梁家胜了,灵阁便是金子,梁家若败了,谁还在意这两成输家酒铺子的干股?对么?” 梁霄微怔后笑,“没想到你越发的聪明了。” “再聪明也被你蒙骗了,白长了那么一张帅气的脸,怎么看都不顺心!哼!” 徐若瑾仍心存着气,他即便想用这等法子与姜三夫人说合,好歹提前告诉自己一声啊,稀里糊涂的就被蒙,这种感觉太讨厌了! “我给你赔罪。”梁霄貌似认怂。 徐若瑾撅嘴,“赔什么?说说就算了吗?” “我赔你个孩子。”梁霄的手臂拥的更紧,徐若瑾瞠目结舌,当即推开,“那是你赔我的?” “对,我赔你。” 他的唇吻上她的,她嘤嘤呻吟的抗议。 马车的踢踏声音伴随着微风拂柳,驶向那一轮明月映照的方向。 这一夜,二人迷醉…… 第275章 为何 梁夫人知晓姜三夫人把醉茗楼全交给了徐若瑾,又干拿了灵阁的五成股,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让徐若瑾去为袁蕙翎添妆了。 梁霄特意的陪着,瞧着二人亲昵离去,倒是让梁夫人茫然些许,随即嘴角苦涩。 “您又想起老爷了?” 方妈妈最懂夫人的心,“说起来,老奴每次看到四爷和四奶奶,都能想到您刚嫁入梁府时的模样,只是那时,老太太是不喜您处处端着规矩,如今,您是不喜四奶奶不懂规矩,倒也是有趣。” “也是一物降一物,老四与家人何时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多说几句话都困难,却惟独愿意陪着她。”梁夫人满心感慨,“还真是奇怪。” “四爷或许是喜欢四奶奶的率真吧,因为之前的梁家除却刀枪棍棒的声音,便没多少人乐意絮叨唠叨了。” 方妈妈扬起笑来,“听久了,倒是不喜太安静了。” “您就喜欢护着她。” 梁夫人虽仍这般说,却没有过往的不喜和怨怼,思忖起姜三夫人的动作,她也甚是好奇,“你说,姜家那个留两成股要送礼,是打的什么主意?已经到中林县这么多年,她与京都看来没彻底的断。” “娘家在那里,又怎可能断?”方妈妈的神色也认真些。 “可别把若瑾那丫头给绕进去。”梁夫人担忧。 方妈妈安抚道:“四奶奶的脑子灵光得很,何况还有四爷在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梁夫人也不过随意一提,心思又扭转回来,“如今思忖这些都过早,只期盼老大和老二能平平安安,提及老大,我这心里更是惦记着他。” 方妈妈立即点头,“老奴也盼着,平安才是福。” 徐若瑾自不知梁夫人与方妈妈的对话,她与梁霄到了县令府,只为袁蕙翎明日出嫁道贺添妆。 自上一次闹出的事件之后,袁家格外低调,更是处处都躲着梁家,连侯夫人到此之时,袁夫人也不过露面请个安便罢了,没有再去梁府与众位夫人们吃茶看戏寒暄闲聊。 因为她实在不知能说什么,还不如不去。 原本袁蕙翎出嫁便办的格外低调,她甚至连帖子都不想为梁府送一张。 可袁县令却并不如此认为。 他是官场中人,自当不愿与梁家结下无解的恩怨,不过是一张帖子,厚颜送去又何妨? 若是梁家人肯接了并道贺,反倒是破了外界的谣传,让袁家的腰板也能直一直。 已经把袁仰送离此地,更是把袁蕙翎仓促的嫁了出去,舍弃如此之多,若不能圆回两分颜面,岂不是吃了大亏? 袁夫人无可奈何,只能派管事的专程送去。 只是梁霄与徐若瑾一同前来道贺添妆,的确出乎了袁县令的预料。 由着袁县令与梁霄不停的寒暄拉近关系,徐若瑾与袁夫人行了礼,便直接提出要去为袁蕙翎添妆,“明日家中有事,恐怕不能亲自来吃上一杯喜酒,今儿前来添妆,还望袁夫人不要怪罪。” 徐若瑾先拿出了梁夫人所赠的礼单,“这是母亲让我代为转交的,不能亲至,道一声歉了。” “府上的三小姐即将远嫁王府,梁夫人还能把小女出嫁之事挂怀,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说得什么歉意?倒是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才觉得愧疚。” 袁夫人寒暄的话说的顺溜,只是脸上的尴尬,对徐若瑾的端详,让目光透着复杂酸涩,是否还夹杂了记恨,便不得而知了。 徐若瑾也不愿仔细去猜,也没想几句话便能化干戈为玉帛,“袁姑娘呢?我个人还是要去添个物件的,即将便要分别,还是应当见一面。” “她……” 袁夫人有些犹豫,可见徐若瑾那般认真的看着,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我这就陪着你去。” “还有很多夫人们到,您便不必陪着我了,只需请位妈妈引路就行了。” 徐若瑾知道袁夫人是怕在大婚之前再闹出点儿什么事,更怕自己去挤兑和侮辱袁蕙翎,可她没必要解释,只拒绝陪同便可。 袁夫人长叹一口气,只得吩咐身边的妈妈,“陪同梁四奶奶去吧,一定要照料好。” “老奴省得了。” 婆子侧身引路,徐若瑾只与袁夫人微微颔首,便直奔袁蕙翎的小院行去。 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焦虑,更是怨怼和担忧,女儿都已被逼的要出嫁,又何必在她临走之时前来讽刺挖苦?到底安的什么心? 只是袁夫人早已忘记,袁蕙翎曾做过的错事,坑苦了多少人…… 徐若瑾还未等进了袁蕙翎的院子,便又听到她在屋中打砸器物的声音,“滚,你们都滚,少拿这些破烂的物件晃我的眼,这都是什么鬼东西,怎能配得上我?重新选,滚!” 丫鬟婆子们被碎瓷片崩到,手上割出了血。 仓促的离开,却见有人前来添妆,不由连连行礼点头,绕着小路离去。 徐若瑾站在那里望着她,已时至今日,还这般跋扈不改? 随行的妈妈有些尴尬,小跑着回去传话,“小姐您先消消气,梁四奶奶来为您添妆了。” “谁?”袁蕙翎气恼着惊愕。 “梁四奶奶。” 袁蕙翎双眸瞪向屋外,正看到徐若瑾站在那里瞧着她。 手中的物件举了又举,袁蕙翎终究没有勇气朝她砸去,直接扔在旁边,回到屋中往椅子上一坐,“你是来看笑话的吧?我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害的,徐若瑾,你会遭报应的!” “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明白到底是谁遭了报应。” 徐若瑾缓慢踱步进屋,把一个极为精致的玉簪放在她的桌案之上,“经历这么多事,你却执迷不悔,只知怨怼别人,分毫不想自己的错,真嫁了人,谁容你?谁纵你?” “你……” 袁蕙翎提了一口气,却回不上话,上一次和大哥挨了父亲的打,又因自己的小把戏,让大哥也不得不离开,她已经是害怕得很,惊恐得很。 得知自己被许给邻县一个县丞的儿子,她是说不出的恶心和厌恶。 她可是县令府的嫡女,怎能嫁给官职还不如父亲的人家? 她不忿,她不服,她明明比徐若瑾处处都好,凭什么她如今越发的荣耀,而自己过的这么惨? “凭什么?” 袁蕙翎直视她,“你凭什么总是能逢凶化吉,总能压我一头?我凭什么过的就不如你?到底凭什么?!” 第276章 很美 “只凭我从不嫉恨别人,从不与别人攀比,更不会为一己私欲,视他人性命与草芥。” 徐若瑾看着她,“这些理由够了吗?” “你还是在说莫蓉吗?” 袁蕙翎立即便想到了她,“她被我利用,是她笨,是她蠢,也是因为你,如今赵翠灵都躲我远远的,这都是你造成的,你凭什么说不嫉恨我?” “我过的比你好,为何要嫉恨你?” 徐若瑾只保持着脸上的淡笑,“不过话说回来,我有如今的日子,倒是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当初鼓动张仲恒推我入湖险些淹死,我也不会遇上后续的一堆事。” “说起来,张仲恒也是因为听了你的鼓动,最终才会惨死在异地。” 徐若瑾看着她,“如今再看你手上坑害的人,还真不少,莫蓉险些丧命,无人肯娶,连你的表哥也因你鼓动去酒铺闹事,被王千总打断了腿,袁仰因听信你的胡闹,被撵去了异地,袁蕙翎,你还有脸在这里摔东西砸碗,你又凭什么?” “你就是个妖精,是个害死人的妖精!” 袁蕙翎有些疯癫,徐若瑾却一把摁在她的肩膀上,收敛了和煦,警告道: “我是来为你添妆贺喜的,容不得你再肆意的污蔑,若你还想嫁人之后日子过的舒坦,那便把你的臭脾气彻底扔掉!人在做,天在看,你有今日,都是你自己一手塑成,怪不得任何人。” 徐若瑾说罢,收敛了欲发泄的情绪,“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而我也期待是最后一次见面,我来添妆,不是为了嘲讽和挤兑你,我期望你嫁人之后,夫妻和睦,安稳详乐,袁家已经为你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若再过的不称心如意,哪里对得起你的父母呢?” 说完,徐若瑾带着丫鬟们转身离去。 袁蕙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椅子上,“凭什么?她凭什么过的这般称心如意……” 徐若瑾离开袁蕙翎的小院,又与袁夫人寒暄几句,便同梁霄离开了袁府。 袁夫人立即问了随行的妈妈,是否发生了什么冲突。 随行妈妈斟酌后,只说梁四奶奶添妆后只叙谈两句便离开,没发生什么事。 袁夫人半信半疑,但下人们也不会有人多嘴来讨这份嫌。 因为她们也觉得梁四奶奶说的没错,她们也巴不得袁蕙翎快些嫁出去,因为再也受不住她的跋扈疯狂。 袁县令虽在梁霄面前矮了半截,可在旁人眼中,梁家四爷与四奶奶一同前来为袁姑娘出嫁添妆,只表明两家没有什么仇怨,即便有,也是过往云烟不再在意了。 原本低调无味的喜事,因添了梁家人恭贺的这一幕戏热络起来。 徐若瑾在回程的路上,却没这般开心。 “早先已想好,不与她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添了妆便走,可谁知还是没忍住。” 徐若瑾抿了抿嘴唇,“这倒是我狭隘了,何必呢?” “那又如何?你高兴为重。”梁霄直接表明态度,徐若瑾纳罕看他,“你倒是想的轻松。” “你我同去为袁家喜事添妆,袁县令已经烧了高香,谁还有空理睬他女儿是否高兴?”梁霄的声音依旧那般冷,“撒气就撒了,何必琢磨?女人,就是矫情。” 徐若瑾咬唇瞪眼,却又反驳不出来。 她的确是矫情了。 原本以为心底无怨,却在见到她时,肆意的发泄出来。 摸摸胸口,倒是轻松了些,只是被他戳中心事,怎么这般别扭? 她瞪来瞪去的不忿眼神,被他看入眼中,“不服?” “当然不服!”徐若瑾即便心里这般想,嘴上也不会认输。 “心口不一!” “那也不服。” 梁霄捏起她的小下巴,“就是不肯在我面前服软么?” “当然,为何我要服你?” 徐若瑾别开头,揉着自己的小下巴,“别惹我心情不好,你要知道,你可还指望着我酿的酒,惹我不高兴,一滴都没有!” 梁霄被她逗弄的哭笑不得,喜欢她硬气不服的劲儿,可作为男人来讲,被她捏住这么个把柄,也着实窝心。 “今儿的天气不错,你既然已经把醉茗楼收入囊中,是不是该去看看了?”梁霄不等她应答,直接吩咐马车转路。 “明明就是你想去!” 徐若瑾仔细思忖,也的确应该去看一下,倒是顺路。 “我是想陪你去。”梁霄把她的小手攥住,放嘴边亲吻一下,柔情熠熠,看的她面颊绯红。 她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心情不佳,所以特意找个理由,让自己轻松片刻散一散心。 这份心是好的,可他就不能明说,偏要找个借口? 这般怨怼,徐若瑾仍把脑袋靠在他的怀中,这里倒是够结实,当枕头正合适…… 相依相偎,梁霄看着怀中的娇小人儿,会心一笑。 一同望向窗外,看着景色,体验着心。 “醉茗楼”的掌柜和管事们早已知道此地已被姜三夫人全权交给了徐若瑾,看到悬挂徐府挂牌的马车停至门口,便齐齐的前来相迎。 “还想过几天再去叨扰四爷和四奶奶,请您二位来此地掌一掌眼,没想到您今儿就来了,伙计们还在忙着,没准备,待稍后找齐了,再来给二位磕头。” 掌柜姓范,曾是姜三夫人的陪嫁小厮,来到中林县,便开始为姜三夫人掌管店铺的经营,而后做了大掌柜。 在外虽被尊称一声掌柜,但他已知自己的身契如今握在梁四奶奶手中,心中虽有些不舒服,但该敬的礼也要敬。 “不必认主子磕什么头,那些花哨的把戏没意义,我们不过是路过随意看看,借此休息吃两杯茶。” 徐若瑾不喜欢条条框框的规矩,这些人已跟随姜三夫人多年,哪怕是给自己磕碎了脑袋,心中的主子仍是三夫人,而不会是自己。 范掌柜一怔,笑容更真诚了些,“那您二位楼上请,有一个单独的雅间,环境最好。” 梁霄点了点头,便直接往楼上走。 他是这里的熟客,早已熟门熟路,不用伙计做路引。 进了雅间,梁霄点了几道菜,一壶茶,便直接把掌柜的打发下去,告诉他不必再来打扰。 徐若瑾一脸尴尬苦涩,只埋怨这个家伙太不客气。 好歹是说来看看醉茗楼的,该问的事总要象征的问几句吧? 梁霄才不理她的埋怨,拉着她的小手一直走到窗边。 推开雕荷的木窗,一排齐齐的芙蓉树映入眼帘。 粉花飘飞,洒落遍地,风儿扫拂,便是一片花瓣雨。 “好美!” 徐若瑾瞪圆双眼,满心欢喜,梁霄从后拥着她的身子,“对我来说,把醉茗楼收入囊中只有两个意义。” “什么意义?”徐若瑾目光期待。 梁霄很认真的道:“一是这排芙蓉树景很合心意,另一个便是吃饭可以不用再付钱。” 徐若瑾一口咬了舌头,气恼的看着这个拆台泼凉水的他! 梁霄得逞的哈哈大笑,低头道:“你更美……” 第277章 喜事 徐若瑾与梁霄回到家中已经深夜。 梁夫人早已歇下,他们便回了“若霄轩”,等明日再去请安叙话。 梁霄要去沐浴,徐若瑾吩咐丫鬟取干净的衣物,可凝香不在,烟玉也不在? 这俩丫头跑哪儿去了呢?徐若瑾微蹙眉头,只能让红杏去动手。 红杏一边取东西一边唠叨着:“您是没瞧见,那位姑娘的架子大着呢,今儿只春草随您出门,她留在院子里东挑西捡,这里不对,那里也不行,四爷的物件全部拿出来重新规整,把凝香指使的额头冒汗。” “折腾了一整日,还想过来规整您的物件,黄妈妈说您是不允随意收拢物件的,虽摆放的不规整,却信手便能找到,她还不算完,只说等见了您,请示过后再收整,好似我们几个都是吃闲饭的傻子。” 红杏越说越生气,“这些小事还倒罢了,您可知道?她今儿还问起什么了吗?” “什么?”徐若瑾的好心情少了一半儿。 红杏插着腰,满腹愤恼,“她居然问起这院子里有谁是伺候过四爷的……又追着问奴婢们、奴婢们的小日子!您说,她这是想干嘛!” “问起这个?” 徐若瑾不由想到了凤莺,可仔细再想又不一样,烟玉终归是侯府出身的丫鬟,见识不会那般短浅,难道这又是什么侯府的规矩了? “行了,暂且先撂一旁,她是伺候四爷的,那就让她管着四爷的事,至于能不能管得住人,就看她有多大本事了。” 徐若瑾把手边的物件折叠好,只等梁霄归来好生歇息。 梁芳茹的亲事要办,她明儿开始会有很多事开始忙了…… 红杏得了四奶奶的吩咐,也知牢骚发的差不多,只能暂且容她让她,谁让那是嫣儿姑娘特意送给四爷的丫鬟呢? 想到嫣儿姑娘,红杏偷偷的看着徐若瑾。 难道四奶奶一点儿不吃醋吗? 但一想晚间两位主子亲亲昵昵的归来,甚是喜悦,四奶奶再聪明,也是被四爷给哄住了! 红杏心里嘀咕着正要往外走,却见烟玉正在外间与四爷说着话。 她立即侧身躲了一旁,竖起耳朵,却也听不太清楚…… “凝香姑娘的身子瞧着不对,奴婢仔细问,她又不肯说……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一下?” “是唯一伺候过爷的丫鬟,还是应该多关注下更好。” “……隐着瞒着不肯说,反倒让四奶奶难做人。” 红杏一动,梁霄微微侧头,红杏立即朝里屋跑去,吓的惊慌失措,差点儿踉跄个跟头摔破了头! 凝香?请大夫?四奶奶难做人?这说的是什么?到底什么意思? 红杏仔细想着凝香,脑子里猛然蹦出个念头。 她的手开始打颤,立即去找徐若瑾,这件事必须告诉四奶奶,她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梁霄听到了红杏的脚步声,却没有喊住她,转过身来再看烟玉,低声道:“你够操心的。” “奴婢是伺候四爷的,自当要为四爷尽心尽力,这也是小姐的吩咐,小姐心里是重您的,那如意坠子……”烟玉低头福身应答。 “你既是还听侯府小姐的吩咐,来这里干什么?” 梁霄的冷意泛起,“别再让我听到同样的话,明儿开始,你先去伺候夫人几日,别在我面前,碍眼。” 梁霄转身回了屋中,刚刚有丫鬟听到了二人的话,还不知若瑾那个丫头会什么反应。 烟玉凝滞当场,哑然的望着四爷离去的背影。 她本以为提到嫣儿小姐,四爷好歹重旧情,会多问几句?这也是临来之前,小姐的吩咐。 可…… 可四爷却是这般回答。 事情超脱了想象,她却被这般派去伺候梁夫人。 仔细一想,这事儿的确是错了。 可错便要认错,她还要在梁家扎根下去。 梁夫人……她现在便去见梁夫人吗? 徐若瑾听到红杏混乱的回禀,晚间的温馨惬意荡然无存。 “你们没多关注凝香?我倒是觉得她有些胖了。”徐若瑾仔细想,脑子里还真没太多凝香的印象。 春草很是愧疚,“凝香寻常很喜欢一个人呆着,奴婢对她也一般,没太多说话。” “直接说烦她不就得了?”红杏话语直白,“四奶奶,您看这事儿怎么办?万一、万一她真是有、有了……” 这一句话,让徐若瑾的心底刺痛,好似一根针,猛捅穿心。 “去请大夫。”徐若瑾当机立断,“立即去。” “现在?”红杏惊了。 “听不懂我的话?”徐若瑾望着她,红杏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往外跑,想去二门处通禀小厮跑腿儿。 可刚一起身,便看到四爷的身影把门口给挡住了。 红杏吓的后退好几步,心虚的躲在了春草身旁。 徐若瑾看向他,故作出宽容大度的模样来,“应当是好事,拦着她干嘛?” 梁霄顿了片刻,朝她走来,徐若瑾当即给红杏使眼色,红杏撒腿便跑。 春草很识时务的退了出去,只留两个主子私下叙谈。 晚间回来时,还亲昵万分,而这一突然事件发生,却让二人沉默无语。 “只有那一次……” “若真是有了,倒是大喜事了。” 两个人一同开口,又沉默了。 “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 又是异口同声,她别过了头,咬紧嘴唇,他拉住了她的手,她却躲开。 “我真没有生气,只是太突然了,我早该想到的,却没多关心她,而且时间这么久了,她却没有说?若真是……那已经四个多月了?” 徐若瑾看着他,“你是一个四个多月的孩子的爹了?” “闭嘴!” 梁霄受不住她的调侃,可事情的确是他的责任,真有了身孕也是他的种,他辩解不得,懊恼不了,只是不希望她如此对待他。 “我为什么要闭嘴?” 徐若瑾被他喝住,缓过神来又不服气,“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么?如今可能是有了,你应该高兴的,对,应该是高兴。” 梁霄直言,“我不高兴。” “你没良心。”徐若瑾斥他。 “我承认,那又怎样?”梁霄初次发了火。 徐若瑾站起身,“你是男人,你应该负责。”她要往外走。 梁霄看她,“你去哪儿?” 徐若瑾脚步微顿,又往前走,“我去看看她……这会是梁家的喜上加喜么?” 第278章 雷击 徐若瑾前往后罩房这一路,脑中空白一片。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这种事的发生,她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该如何期盼。 期盼凝香没有身孕?她心底的确抱着这个希望,起码,她不希望他与别的女人有后代,那会是她与他之间的一道痕,不好弥合,无法接纳。 可凝香若真的没有身孕,只是虚惊一场,自己会笑吗? 她笑不出,因为她对他刚刚的话很气恼,因为他不愿承担,不愿负责。 只因为他对凝香没有感情?所以便会这样? 可自己呢?他对自己有感情吗? 徐若瑾不知如何决断,她承认自己与他很和睦,更是互相配合得不错,但提到感情提到爱,她不敢笃定,不敢奢望。 何况,发生这样的事,爱这个字,奢望了吧? 一步一步,她迈的甚是沉重。 春草跟随在后不敢靠近,更是不敢说话,她能够看到四奶奶的伤心,却不知该怨怼谁。 凝香此时也很慌乱。 她只纳闷为何那位烟玉姑娘只问了几个问题,便猜出她有了身孕,更是二话不说,便去向四爷和四奶奶回禀。 凝香拦不住她,只能缩回屋中等着。 虽然她曾多次鼓起勇气,想要与四奶奶和四爷说这件事,可每次四爷对她的不理不睬,四奶奶与四爷又亲昵相对,她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更是躲避着其他人,不想被发现。 可时至今日,她再想遮掩也遮不住了,早晚都有揭露的一天。 为何这么害怕呢? 四爷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会高兴吗? 凝香在胡乱的想着,门外有了动静,她朝外望去,一双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 徐若瑾进了门,油灯下,那一双胆怯和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心里发苦。 自己就这般值得信任? “什么时候的事?” 春草搬了椅子,徐若瑾坐在凝香的床边,语气平淡。 “四、四个多月了。” 凝香见徐若瑾脸色一紧,立即解释道:“奴婢最初也不知道,以为是天气凉了,小日子不对,可一连两个月都没有来,而后又开始犯了恶心,才、才觉得可能是……” “当时为什么不说?” 徐若瑾紧紧的看着她,“不告诉我,也可以告诉四爷,更可以告诉给春草,告诉红杏,为何是告诉给烟玉?” 凝香有些急,“不是奴婢说的,是她问了奴婢几句话,便猜了出来,奴婢拦不住她。” 徐若瑾深吸口气,尽管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也微抖嘴唇,“等大夫来吧,我陪着你等。” 凝香想要再说些什么,不知如何开口。 她想要下地为徐若瑾倒茶,春草拦住她,“还是别随意乱动了,这里有我呢。” “劳烦、辛苦你了。”凝香手足无措,只能又回去坐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徐若瑾在默默的等。 她终于能体会到什么是度日如年的感觉,让她焦躁、狂乱,心里憋屈的想要歇斯底里的发泄。 可她的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凝香却觉得冷,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做了错事,错的离谱,四奶奶恐怕再也不会原谅她! “福雅苑”主屋的灯也豁然点亮。 梁夫人虽已睡下,又被方妈妈喊了起来。 听得凝香或许有了身孕的消息,她惊愕的半晌没缓回神来。 “这是谁传的消息?” 方妈妈面色难堪,“是烟玉说的。” 梁夫人冷哼一声,心情格外不爽。 这些时日的喜气,全都被这一个消息彻底的打乱…… “怎么会现在才知道?多久了?”梁夫人思忖的很深远,“日子对得上么?” 方妈妈拧紧着眉,“已经四个多月了,还是成亲前的事。” “大夫已经确诊了?”梁夫人仍不敢信,“若是那时的事,不应当事后喝下药汤的,怎么会怀上?” 方妈妈着实无奈,“四爷的院子里没有服侍的妈妈,没人盯着药是否真的喝了,何况,四奶奶刚进门子,您便送了人,说是要为四爷传宗接代的,谁会过于认真?” “也是老奴糊涂,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梁夫人颇为气恼,“您就怕我怨怼您庇护着那个丫头。” “您怨怼的还少了?”方妈妈的反问,让梁夫人噎住答不上。 的确,那时她怎么看徐若瑾都不顺眼,自当不会理睬这种事…… 按规矩来讲,新妇进门一年,丫鬟是不能有孕的。 而凝香的肚子却已经四个月了。 “那个烟玉呢?怎么会大半夜的来这里?”梁夫人对她很不喜,因为她是侯府扎在梁家的刺,哪怕她是自己的侄女所赠,梁夫人都没半分好感。 连带着对嫣儿,也颇有厌恶。 方妈妈面容微露不喜,“被四爷撵来的,留在您身边伺候些时日。” “老四和那个丫头呢?”梁夫人的面色深沉,也开始冷静的思忖起事情该如何办。 方妈妈顿了下,“四奶奶去等大夫,为凝香确诊,四爷……不知去了何处。” “等吧。”梁夫人拉了拉披着的衣襟,“我也等。” 月圆高悬,繁星满空,漆黑的夜,梁府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梁芳茹也已经得知此事起了身,她忍耐不住心急,直接奔去了后罩房,等候大夫的到来。 梁霄或许有了子嗣,她很期待,可一想这孩子非徐若瑾所出,便矛盾起来。 丫鬟所生,便是庶出,自己和三哥虽然也是庶出子女,却得梁夫人善待,才有几分好日子过。 若瑾虽善良,可那是待家人,她能善待梁霄与丫鬟所生的子女吗? 梁芳茹不敢肯定,可她又不想看徐若瑾伤心…… 原本欢喜的笑容也落了下来,为所有人操起心。 徐若瑾请来的自当是岑大夫。 岑大夫大半夜被喊起,也知是梁家出了什么事。 可见梁四奶奶一脸深沉的让他为个丫鬟把脉,还有什么不懂的? 无名指轻抬几下,岑大夫的脸色不太好看。 徐若瑾见他收回了手,直接问:“怎么样?” 岑大夫捋捋胡须,“四奶奶,真不知该不该恭喜您了……” 第279章 争吵 “这么晚把您请来,就是想得个确切的消息,有什么话您就尽管说吧。” 徐若瑾瞄了凝香一眼,便与岑大夫认真道。 岑大夫抿下嘴,“这位姑娘的确有了身孕,这的确算个喜事……” 徐若瑾心一紧,“是还有什么问题?” “肾气亏虚,气血不足,虽已四个多月,但不知能不能平安诞下孩子,更不知……孩子是否能康健。” 岑大夫颇有犹豫,“虽是如此脉象,但我也不敢笃定,不如天亮之后,再请洪林堂另外一位对产妇颇为专攻的大夫来,我二人再商议下。” “这、怎么会这样?” 梁芳茹惊愕不已,她看向凝香,“是因她身体不好吗?” 岑大夫点点头,“舌淡,苔薄,脉细弱,面色苍白,神倦乏力,目眶黯黑,这不是好气象。” “请您在府上暂时休歇一下,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请您说的那位大夫前来,这是梁家的大事,是四爷……第一个孩子,就请您操心费神了。” 徐若瑾格外冷静,冷静的让梁芳茹咬唇不敢插话。 尽管她还有一肚子话要问…… 岑大夫立即拱手,“愿为梁四奶奶分忧。” “您先请。” 梁府的园子中有专门备好的客居之所,徐若瑾侧身引请,让小可带路,并喊了顺哥儿去伺候着。 将岑大夫送走,徐若瑾转回身看着凝香,“你听见了?” 凝香连连点头,眼眶中蕴含了泪花,不敢掉下来,“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护好身子……” “的确是你的错,因为你没有得知可能有孕后立即告诉给我和四爷,告诉给夫人,这就是你最大的错。” 徐若瑾没那份慈爱善心去怜悯她,“歇下吧,等明日再请另外一位大夫来诊脉。” 凝香闷头不语,蜷缩一团。 思忖让哪个丫鬟留下先照料下凝香,徐若瑾却不知该如何决定,按说留下春草是最放心的,可把春草留下,她真心舍不得。 “把杨桃喊来吧,让她照料一晚,明日请示母亲后再找个妥当的丫鬟过来伺候。”徐若瑾觉得很累,只想回去休息。 红杏应答后便去找杨桃,凝香的眼泪终没忍住,缓缓而落。 徐若瑾不想看到她哭,语气重了些,“你有什么可哭的?你刚刚没听到岑大夫所说?原本就身子虚弱,还哭,你要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而不再是你自己!” 凝香咬紧了唇不敢再出声,眼泪却无法停下。 梁芳茹有些心软心酸,埋怨道:“她也是受了惊吓,更是身子不好,你又何必这么待她?她也不容易,何况还怀着四弟的孩子。” “都身子不好,都受了惊吓,只有我一个人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怨都能咽,什么错都能担?” 徐若瑾初次与梁芳茹争吵,“我不想哭,更不想说什么虚伪的话来装宽容大度,可我不高兴,我很不高兴!” “四弟妹,你要想想,咱们的生母不也是……” “那与我何干?”徐若瑾当即打断,“我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就一定要喜上眉梢,阿弥陀佛吗?” 她的话让梁芳茹怔住,徐若瑾当即转身便走。 “四弟妹,母亲在等你回话。”梁芳茹喊她,徐若瑾却没有停住脚步,“我累了,我什么都不想做,明日再说。” 她的身影埋没在夜色之中,瑟瑟风声吹动柳枝轻唱。 只是没人有心思欣赏夜景,静心去听虫鸣,因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梁夫人听了芳茹回来的回禀,也说不出话。 她没法去怪徐若瑾发了脾气,她当初得知梁大将军的姨娘有了身孕时,不也一样? 只是她虚伪的装出良善喜悦,没有似徐若瑾这般直接表达了愤慨。 收回了飘散的思绪,梁夫人又抬手轻抚额鬓的发丝,“唉,老了,这一缕头发都梳不顺畅了。” “母亲怎会老?您还年轻得很。” 梁芳茹不明白梁夫人为何突然蹦出这样一句,“是不是该找位有经验的妈妈去照料?丫鬟们毕竟不懂。” 梁夫人纳罕看她,“旁日里你什么事都不管,怎么突然操心起这件事来?” 梁芳茹脸色一赤,咬唇答道:“好歹是四弟的孩子……”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不是要等明日那位大夫来诊脉吗?只等听他和岑大夫商议出的结果吧。” 梁夫人甚是疲累,“歇了,这一晚上闹的头晕脑胀,即便是喜事,也让人提不起兴致。” 梁夫人说着便去内间躺下,梁芳茹对此很是不明,怎么四弟有了子嗣,连母亲都没露出笑颜?即便不是四弟与四弟妹所生的嫡出子女,可好歹那也是个孩子。 看到三小姐仍呆滞在原地没有回去,方妈妈道:“三小姐还不歇?” “我只是有点儿糊涂了。”梁芳茹看向方妈妈,“这不是喜事吗?” 方妈妈摇摇头,“人各有情绪,三小姐过于钻牛角尖了。” 梁芳茹仍在诉着自己的念头,“终归是个孩子,也是四弟的孩子。” “这件事有夫人和四奶奶做主,您还是过些时日一心学规矩、专心备嫁为好。” 方妈妈不容她再胡思乱想,“还是回去歇了,明日一早会有许多事的。” 梁芳茹不得已的微微点头,回了东厢。 徐若瑾这一晚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倒不是因为她心宽到事事能容,而是因她思绪凌乱,头脑发胀,很想独自的安静一会儿。 安静着,她便睡着了,翌日醒来,她没有再如往常般习惯的去摸一下右边是否空着,她只平卧的望向床顶,静静的躺着,不想开口说一个字。 时间久不等人,事也不等人,春草从外进来的轻声请起,让她不得不叹了一口长气。 “日子,就不能过的简单点儿吗?” 她轻喃了一句,便坐起身。 洗漱,更衣,用早饭,不理睬丫鬟们偷偷看着她的担忧眼光。 吃过之后,她站在门口,“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活,怎么办?去见婆婆吧。” 第280章 等待 徐若瑾去往“福雅苑”的路上,白芷正迎过来,特意的告诉她,夫人已经去了后罩房等大夫来。 “去请了吗?”徐若瑾今日的声音很哑,哑到声音好似针尖划破瓷,吓了白芷一大跳! “去了,应该正在来的路上,四奶奶,您的嗓子怎么这样了?奴婢去给您熬一杯梨汁润润喉?” “不用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徐若瑾转过身,直接去后罩房。 春草连忙拉住她,“走错了,不是这边。” 抬头一看,她才意识到自己混乱了方向,仔细辨认半天,才向正确的方向行去。 大夫还没有到,岑大夫便也没有率先到此等候。 小屋内,只有梁夫人、方妈妈和凝香,杨桃为夫人倒了茶,便主动的去了门外。 梁芳茹本来也想跟着,却被梁夫人呵斥几句,留在院子里读书写字,准备嫁衣的绣样子,不许她再掺和。 “之前把你送去伺候老四,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分轻重的,却不料你才是最有主意的。” 梁夫人语句缓慢,却让凝香大惊之色,“夫人,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怕,不是想故意瞒着的,奴婢……” “你怕?你怕什么?” 梁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我只问你,服侍过四爷后,送去的药,你喝了没有?”那是避免有孕的药。 凝香僵成木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梁夫人,哆嗦下嘴唇,才道:“奴婢没喝。” 其实她喝了。 只是喝下几口便呕吐不止。 凝香承认自己有私心,若是告诉给夫人自己喝了药呕吐不止,夫人很可能不会要自己腹中之子,很可能让她堕掉! 可她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她想保住自己和四爷的孩子。 所以她说谎了,尽管她知道,夫人会大发雷霆,夫人会暴怒愤怒。 可她就想保住孩子,宁肯自己被斥骂、被殴打…… “你混账!” 梁夫人尽管告诫自己要平和,却仍忍不住愤怒,猛拍桌案。 茶碗应声跳起歪倒,茶水顺着桌沿洒落,随后一滴一滴。 梁夫人顾不得衣襟被沾湿,颤抖着手指着凝香道: “混账,你就是个混账!府中的规矩你不是不懂,你为何要这么做?即便你没有喝,为何又不早早的告诉我你有了身孕,偏偏要被别人猜出来,偏要闹的府中不宁,你到底藏的什么祸心?!” “你是觉得,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我便不会让你把腹中的孩子堕掉了,是么?” 梁夫人这一句话,刺中了凝香的心底。 她不肯承认,疯狂摇头,“不,奴婢不是这么想的,奴婢起初真是不知道,而知道了,却又不知如何向四奶奶开口,夫人饶过奴婢吧,奴婢没有祸心,奴婢真的没有!” “你觉得,你的那点儿小伎俩瞒得了我?” 梁夫人摆了摆手,不容她再说,“等大夫来吧,你的身子虚亏的厉害,若是能安稳诞子,我不会扼杀自己的孙辈,若是不能平安,那倒不如提早来个痛快。” 凝香惊的哭着摇头,“夫人,我能行的,夫人求求您,我一定能为四爷把孩子安稳的生下来,我能行。” 梁夫人不再说话,方妈妈递过去一个帕子,也不理睬。 徐若瑾其实已经到了门外,她没有进去,已经把梁夫人的话听了清清楚楚。 她没想到婆婆处事会这般坚决,更没想到,凝香是违了夫人的命,是故意隐瞒才…… 可这件事又能怨怼谁? 谁都怨不得,只能听天由命。 过小半晌,徐若瑾给杨桃使了眼色,杨桃便开口轻声请安,打开了房门。 梁夫人也不在意她是否在门外听到,见她进来,只问道:“大夫还没有请来?” “应该马上到了,我已派人去请岑大夫了。” 徐若瑾的哑声让梁夫人也一怔,叹了口气,“老四呢?还不见人影。” “昨晚没回,我也不知去了何处。” 婆媳二人俱都无话,徐若瑾只觉得不自在,因她不想看到凝香貌似可怜的目光,“我先去迎一下,也去安顿下府里的事,今儿原本是要请工匠师傅修缮园子的,还有三姐姐的小院,要另起一座。” 梁芳茹要嫁去王府,自当不会从梁夫人的厢房出嫁,要有规制。 梁夫人知道她是在躲,也无可奈何,“先去忙吧,这里有我。” 徐若瑾应下后,便离开此地。 踏出这个屋门,她深吸了几口气。 天是湛蓝的,空气是清新的,花香青草是芬芳的,她的心却还这般憋闷? 徐若瑾用力的伸了伸手臂,摇了摇头,她想挥散心中雾霾,却徒劳无力。 赶到园子中,工匠的管事已经等候在此。 徐若瑾看了设计的草样,又提出几点要求来,工匠们商议是否可行,随即更改预先的准备。 忙忙碌碌,一上午已经过去,没有人来打扰她。 徐若瑾没有再多问一句凝香诊脉的结果,因为她真的忘至脑后,连她自己都惊愕这是什么心态。 心大吗?不是,是故意的遗忘。 只是再怎么忘,总不能忘一辈子,终有拾起的一天。 心情舒缓了不少,因她不是死较真的人。 正琢磨是用过午饭之后再去见婆婆,还是现在就去? 不远处一位老人正背着手缓缓走来,徐若瑾侧了侧头,才看到是忠叔。 “您怎么来了?”徐若瑾的目光移到他的手里。 忠叔拎了一个酒壶,喝上一口,还不忘啧啧嘴,甚有回味,“寻常就在院子里乱走,也是随意便走了这里来。” 看看手中之物,忠叔嘿嘿一笑,“老奴原本也纳闷,现在才明白,是酒壶里的酒要没了,所以才遇着四奶奶您呢!” 徐若瑾“扑哧”一乐,“稍后让顺哥儿去拿一瓮,可不是抠门不给,而是怕您一时忍不住喝多伤身,前些时日才送了一坛过去,如今就没了?让母亲知道我这般纵着您酗酒,定要骂死我的。” 忠叔笑的意味深长,“老奴已是这把年岁,哪还会纵着自己呢?只是真不愿背这个黑锅,因那酒我根本没喝上几口,都是被人给抢了!” “抢了?”徐若瑾纳闷,“谁敢抢您的?” 见忠叔不说话,她目光微瞠,声音压低,“四爷?” 忠叔点了点头,“整整一坛,就这么糟蹋了,原本是应细细的品,而不是疯狂的灌,唉……睡了一晚的仓房,枕了一宿的木头,也不知还起得来起不来……” 忠叔说着,便又拎着酒壶一步三摇的走向其他方向。 徐若瑾一声咒骂,“该死的!” “您去哪里?”春草见四奶奶骂上一句便要走,不由连忙追着。 徐若瑾脚步急促,话语甚狠,“我去看看活阎王是不是见了真阎王,咱们院子里可没备着白呢!” “备着白?” 春草咬了舌头,却见四奶奶走的急匆匆,跟随其后,轻声嘀咕,“刀子嘴豆腐心,还不是心疼四爷……” 第281章 爱你 梁霄正坐在杂物房的破木板上双手揉额。 想一想昨晚,他不过是找忠叔吃两杯酒,缓缓心情,可谁知越喝越多,拎着酒坛子离开。 刚刚醒来,却发现是在杂物房里。 一旁空荡的酒坛滚落地上,地面没有干涸的酒渍痕迹,显然,这一坛酒都被他喝光了。 寻常喝上一小瓮都会醉人,稀里糊涂痛饮一坛,也难怪头疼欲裂,好似炸了一般。 想到徐若瑾,梁霄沉叹一声。 原本好好的,孰料横出这么一件事! 可他是男人,他的确要为此事负责,只是他没想好如何面对她。 她眼眸中的绝望和伤痛,让他没来由的心底一疼。 他不愿看到她伤心,这就是他脑中的唯一想法。 小门“咯吱”一声轻响,从门缝中射入一道强烈的阳光。 光芒刺目,梁霄的眼神微眯,便看到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徐若瑾在四处找寻那个醉酒瘫软的影子,孰料面前一黑,只听身后“通”的一声,屋门被踹上,她被一把拉入他的怀抱当中。 她挣扎,他便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 屋内漆黑一片,她动了动脚,便磕在一块硬木上,格外的疼。 “别乱动。”梁霄低斥,他的灰眸在漆黑的杂物屋中散发光芒,“来找我?惦记我么?” 看不清楚他,她的小拳头也不忘自保泄愤,“是忠叔说你醉死在这里,我看看自己是否变了小寡妇!” “刀子嘴!” 梁霄轻咬她的嘴唇,她嘤嘤几声,别过头躲开,“你放开我。” “我不放。” “你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还在这里买醉?你倒成了委屈的了,你凭什么委屈?” 徐若瑾被他双臂捆绑的一动不能动,能攻击的只有絮絮叨叨的骂,“惹的一家人大半夜的睡不了,惹得母亲一早便请大夫来再诊脉,凝香有孕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却在这里醉生梦死的狂野快活,臭男人!” “骂痛快了?”梁霄轻问。 徐若瑾哑声叫嚷,“你还不放开我?” “我不放。” “那我就继续骂!” 徐若瑾涌了气,也不顾嗓子哑痛,撒泼了似的与他面对面的发泄:“梁霄,之前你故意设计,当众说要为我负责,娶了我,更是诚恳的与我单谈,说你我二人必须娶妻生子,不妨做个交易,你给我自由,你让我过的快活,我相信了你,我答应了!” “嫁来梁家,母亲对我有偏见,我也敬着让着忍着,让母亲能对我改观,让日子过的更好,家中的事,我能伸手便伸手,我能学明白的我都认苦,你要我酿酒,我便酿,你要我隐瞒你的伤,我便隐瞒,可如今呢?” “如今我不仅忍着你那位嫣儿表妹送个丫鬟给你,还要养其他女人为你生的孩子?我还要来哄着自觉委屈的你?” “我才知道,原来我徐若瑾在你们的面前是无所不能的,是凡事都能接受的,旁人我怨不得,谁让我嫁给了你,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这个交易不公平,梁霄,你对我不公平!” 徐若瑾越嚷气越浓,可她的嗓子原本便沙哑,喊到最后,仅存气而近无声! 她的眼眸中蕴含了泪,却不容它们掉落。 他低头亲吻她的面颊,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轻吼。 “我爱你。” “什么?” “我爱你。” “别胡说八道……” 徐若瑾强扭身子要躲开,他却仍不容她乱动,“我承认昨晚的情绪有些烦躁,因为我不想要其他女人为我生的孩子,我只想要你我二人的孩子。” “但那是我种下的因,我要承担带来的后果。” 梁霄的声音很平,伸出手指挡在她的唇前,不容她开口打断:“在昨晚之前,我没考虑过这些事,我只愿看着你笑,看着你撒泼,看着你古灵精怪,只觉得与你在一起很舒服。” “所以,我爱你。” 徐若瑾不愿承认,“我们之前是交易……” “我爱你。” “你别以为这一句话可以弥补所有的事。” “我爱你。” “梁霄!”徐若瑾咬牙道:“你以为我这么容易糊弄吗?” “我就是爱你。” “你无赖!” “我爱你。” “无耻透了!” “我爱你。” “你……”徐若瑾气的咬牙切齿,却又不知还能开口说些什么。 “我还是爱你。”梁霄不容她的面孔看向其它地方,摸着她火辣辣的稚嫩小脸,“你还想听多少遍?” 她气愤,她羞恼,她没想到梁霄会突然说出这三个字。 他真的爱自己?徐若瑾承认心底欣喜,可她却不愿相信,谁知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故意的糊弄自己,让自己消气? 可他若不爱自己,为何让自己消气? 终归他是府上的四爷,已经是自己的男人,转头不理也是做得出来的,也不至于这么…… 她的心思很烦乱,烦乱到好似蚂蚁乱抓,野猫乱挠。 杂屋之中没有窗,只有他目光中透出的莹亮能隐约看到他面容上的调笑。 牙痒痒,她狠狠的朝着他的肩膀咬下去! 他纹丝未动,让她没有丁点儿撒气的成效,可她知道自己咬的多么狠,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不喊疼?” “你心里比我疼。”他抚摸着她的发丝,“徐若瑾,我真的爱上你了。” 再冰的心,也被他这胡搅蛮缠的表白融化了。 再冷的面孔,也受不住他死皮赖脸的纠缠。 她的委屈从心底涌起,扑在他的怀里便大哭起来,“坏蛋,你就是个坏蛋,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轻的安抚拍拍。 她的眼泪成河,哭尽了所有委屈,哭尽了所有伤痛,让他半个身子的衣服都湿透了。 哭声总有止,她的嚎啕渐渐落去,只哽咽几声,摸摸眼泪。 梁霄扶起她的小脸,抖抖肩膀,“眼泪真多。” “讨厌。”徐若瑾哼斥,他伸手为她擦着泪,随后伸平在她的下巴处,“还哭么?我接着?” 徐若瑾受不住他的调侃,小拳头又挥上去。 两个人打打闹闹,搂搂抱抱,她懂了他的心意,而他也没要求她的表白。 正是纯情旖旎之时,门外响起了春草说话的声音: “四爷四奶奶,您二位得出来一下了,出事了!” 第282章 命啊 “出事?”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能让春草在这个时候打断自己的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了看梁霄,梁霄的脸色平静,轻揉额头,站起身抖抖衣襟,打开了屋门。 徐若瑾跟随而出,春草的脸色很难看,偷瞄了一眼梁霄,才咬唇把话说了,“那位大夫来了,为凝香诊脉,觉得凝香的身子可以生,绝无问题,但岑大夫却不这般认同,两位大夫吵起来了!” “怎么会是这种事?”徐若瑾惊愕不已,“母亲怎么说?” 春草苦涩小脸,“夫人那里也在犹豫呢。” “咱们快走。”徐若瑾听了这话,当即便往后罩房奔去。 梁霄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春草见四奶奶已走远,四爷却还在这里,不由急问:“四爷,您怎么不走?” “我稍后过去,你先陪着四奶奶,别让她动怒发火。”凌霄说完,春草便应下,小跑着去追徐若瑾。 梁霄把顺哥儿喊来,低声问道:“那个凤莺,是嫁去了哪个人家?” “不是府上的人家,一个做小买卖的。” 梁霄微微点头,“你去问她一句话,凝香那晚之后,到底喝没喝堕胎的药。” 顺哥儿脸色豁变认真,立即领命而去。 梁霄站在原地揉揉额头,他真的很头疼…… 徐若瑾赶到后罩房,岑大夫已气恼拂袖离去,只剩下另外一位大夫在提笔开方子,为凝香做保胎安胎的准备。 梁夫人在一旁仍蹙眉头,见到徐若瑾来了,神色更是暗沉,却没有说话。 屋内之人俱都没有开口说话,梁芳茹看到大夫写好了方子,便拿过方子,吩咐人送大夫离去。 “母亲,您看看?”梁芳茹把方子递过,便看向徐若瑾,见她神色正常,没有半分的不悦,也着实不知该说什么。 凝香一脸激动,看着那方子,就好似入口的神药,她双手抚着肚子,在下意识的躲着徐若瑾。 “吩咐人去拿药吧。”梁夫人把药方又递了回去,“这地儿也不合适再住了。” 凝香有孕,自当不可能再住丫鬟婆子们的后罩房,应当抬了身份,住去“若霄轩”的小院。 徐若瑾知道梁夫人在等着自己接话,可她却更想知道这位大夫都说了什么,“这位大夫说完全没有问题?为何岑大夫之前是断不易生子呢?” 梁夫人看着他,“这位大夫是中林县的妇科能手,更是岑大夫亲自提名请来的,难不成,你还觉得他有假?”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之前岑大夫说二人商议,如今却是意见不合,我心里有些犹豫罢了。” 徐若瑾看向凝香,凝香又往后躲了几步,缩在角落当中,好似徐若瑾要杀她…… 梁夫人看她半晌,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老四呢?” “昨晚宿醉,没有出府,刚刚醒了过来。” 徐若瑾没说梁霄在杂物房的木板子上咯了一晚,想到他的表白,再看到那个怀着她孩子的凝香,徐若瑾心底五味繁杂。 “既是岑大夫都断定的专科大夫,我还是宁愿更信他一些。” 梁夫人皱了眉头,“这屋里闷的人难受,方妈妈,您先回福雅苑里,让人把西厢先收拾出来,让凝香搬过去吧,再找个妥当的丫鬟在身边,单独吩咐个厨娘为她做吃食,等芳茹的小院修好,再让她挪去东厢……” 去福雅苑? 徐若瑾对此一惊,凝香不是应该去她那里才对吗? 梁芳茹也很惊愕,可仔细一想,才缓回神来,“不如女儿先去西厢。” “不用了,就按我说的办。”梁夫人不愿多提,芳茹也闭了嘴。 凝香满脸愕然,有心开口,却又害怕胆怯,终归是心底的期望战胜恐惧,她弱小的声音道:“夫人,奴婢虽有了身孕,更想回去侍奉四奶奶,侍奉四爷。” 她有了身子,四爷应该能疼爱她一些? 若是去了“福雅苑”,哪里还能看得见四爷? 徐若瑾险些把嘴唇咬破,看向了梁夫人。 婆婆这是怕自己对凝香下什么黑手?所以才要把人放在身边吗? 她的确不喜,可她徐若瑾还做不出那等下作的腌臜事! “母亲,我能照料好她,还是别让您过多操心了。” 徐若瑾表了态,梁夫人又如何看不出他心底所想? “就依着我说的做,别在这里纠缠不清了。”梁夫人语句硬气,不容回绝。 凝香吓的憋了回去,徐若瑾却忍不住心底的怨,可她刚要再开口说话,却见方妈妈朝她摇了摇头。 “这屋子,闷的人难受!” 梁夫人站起身不想继续呆下去,“回了,老四若是醒酒了,就让他过来跟我聊聊。” “是。”徐若瑾送走梁夫人,却见方妈妈并没有立即离开。 方妈妈看着她,“心里难受吧?” 徐若瑾咬着嘴唇愣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我更纳闷岑大夫和那位大夫的不同说法,与岑大夫相处更久,我明白他的为人,他是从不言虚的,他的医术也格外精湛,中林县所有人都清楚,即便两个人的想法不同,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差异。” “妈妈,您要不要再劝劝母亲?” 徐若瑾看着方妈妈,“若她真能为四爷生出个体貌康健的孩子,我也认,我只怕……只怕她的身子坚持不住,孩子也难保住!” 方妈妈看着她,为她抹去眼角隐藏的眼泪,“你说这些,夫人又怎能不知?” “那……母亲为何还……” 徐若瑾不等说完,方妈妈便抬手打断了她,“皇上赐婚给三小姐,大爷和二爷也即将出征,你以为,夫人还不明白吗?” “沙场之上,生死有命,她在期盼着四爷能尽快的留下一个后代,以免来不及……” 方妈妈看到徐若瑾眼眸中的惊恐,“或许这个想法有些自私,却是无奈之策,你心中明白便罢了。” “原来,原来母亲已经猜到了。”徐若瑾没想到梁夫人是这般所想。 婆婆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可她却宽心接受,只为梁霄能尽快留个后。 徐若瑾不敢说自己早就知道梁霄说起的“打仗”一事,因她现在自己也不敢去想,会心中发疼。 “我尊重母亲的选择。”徐若瑾微微摇头,“可我仍不能完全接受,那可是两条命啊……” 第283章 没有 凤莺没想到四爷会派人来问她这个事! 难道凝香只陪了一晚,便有身孕了?可有身孕为何会这么久才爆出消息,这已经是四个多月了啊? 不过凤莺没有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她看着顺哥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顺哥儿很奇怪,“那时不是你和凝香伺候四爷的么?” “我从没被四爷正眼瞧过一回,我怎么知道!”凤莺口是心非,因为她看到凝香喝下去,又吐了。 顺哥儿挠挠头,他还不懂女人是怎么回事,刚刚来时,凤莺还一连笑色的待他,可提到凝香,突然就变了脸? 而且凤莺这般回答,让顺哥儿很奇怪,若她不知道,四爷又为何让自己跑出来问? “那四爷为什么让我来问你?” 凤莺只觉头皮瞬间发麻,却仍敷衍不肯说实话,“我若是那么懂四爷的心思,也不会被撵出来嫁给别人了!” 顺哥儿还想再问,凤莺却开始躲起来,“我还要去干活儿呢,不与你多说了。”说完话,凤莺便转身回了家里,“砰”的关上了大门。 顺哥儿被唬了一跳,只能转身回去梁府。 听顺哥儿絮絮叨叨把见到凤莺的情景、说过的话回给梁霄,梁霄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四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顺哥儿虽年纪小,脑子想的不够深远,可他之所以能跟着梁霄,就是因为他听话,怎么交待怎么做。 梁霄思忖了片刻,“到忠叔那里取钱,给凝香确诊开方子的大夫送一百两银子,另外再送一把刀。” “送刀?”顺哥儿虽惊,却更兴奋。 梁霄的语气很轻松,脚下更逗弄着一只簇簇而跑的虫子,“告诉他,一年之内不许离开中林县,隔十五日来梁府向夫人请一次安,诊一次脉,若是凝香出了差错,腹中的孩子也出了差错……” 顺哥儿立即接话,“他必死无疑!” “就是这样。”梁霄背过手往“若霄轩”行去,顺哥儿则瞧着那虫子很厌恶,一脚跺死,便跑去干活儿。 徐若瑾此时正坐在“若霄轩”的主屋中,撑着小脸望向窗外。 窗外碧红柳绿的美景,初次看起来是这般的乏味,还有那天空蓝的虚幻,怎么连一朵点缀的白云都没有? 终归是看何处都不顺眼,徐若瑾只想让脑子放空的发呆。 因为她终究还是没能抗拒过梁夫人的私心,凝香被带去了“福雅苑”,直至生出孩子之前,都不会回“若霄轩”。 只是烟玉被梁夫人给撵了回来。 梁夫人倒不指望烟玉能合梁霄的心,而是觉得她在“福雅苑”不合适。 白芷偷偷的凑在徐若瑾耳边说,夫人觉得不安全…… 徐若瑾没有理睬烟玉,只望着窗外两眼无神。 窗前的阳光豁然被挡住大半,徐若瑾皱了眉,才发现原来是他站在了窗外,正在看着自己。 扭头躲开,她不想理睬他。 回想起两个人在小杂物房里的亲亲热热,也已没了兴致。 “怎么这么烦呢?” 徐若瑾嘟嘴的嘀咕,梁霄也已进了屋。 烟玉上前请安,梁霄没有回答,更没有看她一眼,好似无物,好似那里没有人而是空气。 虽然早有预期的准备,可四爷的态度,仍旧让烟玉心有不甘,着实伤着了。 但四爷进了内间,更是随手关上了门。 烟玉一转身就见到红杏在盯盯的看着她,看的她发慌,“红杏妹妹怎么这样看着我?” “其实你长的挺好看的。”红杏突然开口,让烟玉吓一跳,不等她还嘴,便听红杏继续道: “可惜没四奶奶好看,也没有四奶奶善良,更不如四奶奶心诚,这是说什么呢?你怎么能与四奶奶比?” 烟玉被挤兑的眼睛一花,仍不忘笑着寒暄,“四奶奶是府上的主子,我怎能比得了。” “是的,你根本比不上,是我糊涂了,只是……”红杏看着她,一脸认真的道: “只是你和春草也比不了,因为你没有她识时务,柔顺比不得杨桃,活泼比不得小可,即便是撒泼厚脸皮也比不过我,你说,样样都有人比你强,你还回来干什么?” 红杏耸耸肩,“真是让人想不通透,算了,干活儿去。”说着话,红杏便离开了主屋。 烟玉被气的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不过是个村野出身的小丫鬟,却与她这般的较真说话?欺人太甚。 可此地是梁府,不再是侯府,她也要谨记嫣儿小姐当初的吩咐…… 那个凝香有身孕的事,是否要告诉给小姐呢? 门外的事,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梁霄即便听见了也懒得去理睬。 他的眼中此时只有徐若瑾,只有她…… “别过来,我只想静一静。”徐若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抿着小嘴不肯看他。 “不如我陪着你,咱们出去玩几日?”梁霄的提议,让她顿下,“去哪里?” 梁霄扳过她的肩膀,“你不是还有几个庄子么?这么久不去看看?” “那也只是一日就回了。”徐若瑾很想逃避,去远远的地方…… “看来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啊。”梁霄糊弄下她的头发,“其中一处可是在城郊三十多里外,怎能一日就回?” “那么远吗?” 徐若瑾的确惊讶,可看到他眼中的逗弄,便是轻捶一拳,冷哼一声。 “去庄子上呆一日,然后带你去邻县走走。”梁霄的提议让她很心动,“怎么跟母亲说?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梁霄随意扯出个理由,“说是为三姐姐选成亲的大礼。” “又拿三姐姐当搪塞的理由,真坏!”徐若瑾抿着小嘴,憋着笑。 梁霄握着她的手,“难道你不想去?” “想。”徐若瑾当即答应,“我还可以去看看蒋明霜,不过,临走之前,我更想回娘家再看一眼。” 她不知为何,脑中蹦出了柳姨娘的影子,更是心神不安。 娘家可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而此时此刻,徐子麟却是一脸的暴怒,打砸了不知多少东西! “这个贱人,必须要找到她,必须要找到!” 第284章 府权 柳姨娘失踪了! 这个消息,还是徐子麟刚刚知道,而柳姨娘已经离开了好几日了。 上一次妹妹来时,还特意嘱咐过要照料好柳姨娘,可谁知这个女人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难道是直接去了京都?怎么与父亲交待? 二妹问起又能如何说? 徐子麟只觉得头皮发炸,气恼的无处发泄,只把眼前的地都给踹出一个坑来! “给我查,给我找,包括这些天与柳姨娘接触过的所有人我都要找到,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问出她去了何地,不肯说的……都直接打死!” 徐子麟嚎啕几声,气喘不停,“那个贱人找到以后,立即打死,不留活口!” 徐若瑾翌日一早就派人送信儿去徐府,明日要去看看大哥和三弟,可去传话的人回来却说,舅少爷们这几日都不在家。 不在家? 徐若瑾对此很是纳闷,难道是大哥带着三弟也走了? 那柳姨娘呢? 徐若瑾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但却没有深想,把红杏喊来,问道:“上次的药给柳姨娘送去了吗?” “依着您的吩咐办的,”红杏仔细琢磨了下,“不过上一次去,没看到柳姨娘,让陈婆子给拦了,奴婢跟她吵了几句,便把药给了一个小丫头,让她送去给柳姨娘,奴婢就回来了。” “这事儿也的确是怪奴婢,可陈婆子实在厌恶,去了便追着奴婢问长问短的,专门挑拣不害臊的腌臜话问,让奴婢气急了。” “陈婆子……” 徐若瑾听到这三个字,不由心生冷意,“你再去一趟,一定要见到柳姨娘。”她之所以惦记回去看一次,也是为了见她。 “奴婢省得了,这就动身。”红杏领了差事便去忙,徐若瑾则收敛了心思,准备去向婆婆请安。 侯夫人已经离去,芳茹的婚事又筹备在即,原本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而凝香有孕一事突然而袭,让她觉得事情越发的凌乱。 还有那个烟玉该如何对待,她不愿再动无谓的脑子,还是直接问清楚更好。 梁夫人已经起了身,正在吃着早饭,看到徐若瑾进来,便吩咐白芷再摆一个椅子。 徐若瑾一怔,脸色和缓了些,走到梁夫人身边,洗净了手,为她舀了一碗粥,“谢过母亲,我已经吃过了。” 梁夫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早饭用完,便起身进了内间,徐若瑾跟随而去,又为梁夫人倒茶。 “有什么话就说吧,委委屈屈的,看的我心里这个难受。” 梁夫人的叹气,让徐若瑾斟酌下,“我只是想来告诉您,我对凝香没有别的心思,只求她能安稳诞子,不要伤了她自己,也不要伤了腹中的孩子。” “这件事我心中都有数,你也不用再说了。”梁夫人转了话题,“你三姐姐的亲事,我是忙不过来的,你要多操心,另外,府里的事你之前也已有了解,便一并管了吧。” “都让我来做?”徐若瑾很惊愕,手指头动动,好似还真忙不过来。 “亲事是大事,府事是小事,又不是之前隔三差五的摆宴了,没那么多耗时耗力的活计,盯住了管事妈妈们便行,若是觉得做不明白,便去找方妈妈和忠叔。” 梁夫人的态度很坚决,“行了,就这么着吧,我老了,只指望着孙儿孙女,府里的事不想管了,你是这府中的四奶奶,除却我和老四,你便是主子,主子要有主子的角色,奴才要有奴才的本分,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若瑾明白了。” 徐若瑾福了福身,脸上的神色虽和悦些许,却知道这是婆婆在用掌管府事的权力和自己做交易。 她已认准了凝香肚子里的孩子,更是要把心思都放在那个上面。 而自己呢?虽然得了婆婆的认同和认可,可她却并不开心,因为这种交易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是因为自己对那个臭男人也已动情? 想到他昨日那一番无赖的模样,脸上不自觉的涌起一抹红。 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徐若瑾立即低下了头,可她这一小动作的神色变化,早已落入了梁夫人的眼中。 “府上的杂事忙归忙,整日忙着酿酒,学药理,可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你是梁霄的正妻,你才是最应该为他生儿育女之人,这一点,比芳茹的亲事都更重要。” 徐若瑾突然咬了舌头,恨不能臊了地缝儿里,“知道了,这个……稍后便请大夫来诊脉。” “嗯,老四早间过来也与我说了,要和你去邻县为你三姐姐选嫁礼,那便去吧,临走之前,先把府上的差事安排好了,我是不会再管了。” 梁夫人的话,让徐若瑾更是臊红一片,那个臭男人一早没了影子,居然是提前来见过婆婆? “嗯,其实,也不单是为三姐姐选嫁礼,也是想去我的庄子上看一眼,到现在为止,从未去过,更是不知道在何地,还有……灵阁和醉茗楼也是要去的。” 徐若瑾不愿拿梁芳茹的婚事当借口,那会让她心里很愧疚,倒是不如直接告诉给梁夫人。 “行了,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用与我说。” 梁夫人已不耐的摆了手,“去忙吧,我也乏了……” “母亲好生歇息,若瑾告退。” 徐若瑾缓步离开,出门便见方妈妈在朝着自己笑。 原本红润的小脸,却不知为何更红起来,走近过去,徐若瑾悄声问道:“您为何这般瞧我?” “没什么,只是想起四爷早间来时,特意说了要陪着你出去散散心,争取早日开花结果,老奴还是第一次看到四爷有那般认真的神情。” 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腾”的一张大红脸,“他、他不是说的要为三姐姐看嫁礼么?” “母子之间没有嫌隙话,而您刚刚也直接的告诉了夫人,夫人心中会欣慰、会高兴的。” 方妈妈拍拍她,“人的心胸是被委屈撑大的,四奶奶,莫看一时,有四爷疼着你,护着你,还求什么?” 徐若瑾轻咬着唇,似喃喃自语,似无奈倾诉,“怎么日子,稀里糊涂的过成这样了呢?归根结底,占便宜的就是男人,下辈子,让我托生个男人好了……” 第285章 异样 无论再怎么发牢骚,日子就在眼前,还得尽心尽力的往好了过。 已经决定了要出去散心,徐若瑾便开始静下心来,思忖一件又一件的事该如何安排,便吩咐管事们在下晌用过午饭后,到院子里去开个会。 徐若瑾掰着手指头在算,是筹划好四天的安排?还是七天的? 四天有些太短,好不容易婆婆允了出去走走,她不想这么快就回来,可安置了七天的,能不能再多几天? 可超过十天的话,又有些过分了…… 正在心里盘算着,便听到门外响起丫鬟们的声音,“三小姐来了。” “你们四奶奶在么?” “在呢,您快请进。”青翠的碎珠帘子被撩起,徐若瑾望去,正是梁梁芳茹进了门。 “三姐姐怎么来了?” 徐若瑾站起身迎过去,梁梁芳茹立即摆手让她坐那里不用动,“早上去母亲那里请安时,你和四弟都已经去过了,我便过来看看你。” 梁芳茹的脸上始终有些尴尬,“弟妹,别怪母亲,也别怪我,在我们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家的孩子实在太少,二哥有一儿一女,大哥刚刚有上,你和四弟……。” “瞧三姐姐这话说的,倒是生分了。” 徐若瑾让春草去倒茶,才与梁芳茹道: “早上方妈妈与我说,人的心胸是被委屈撑大的,原本我就没心没肺的,又有什么可怨的?何况,凝香有了身孕,若能安安稳稳的为他诞下个孩子,我也认,说高兴那是糊弄你,可我不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这你自当可以放心。” “我怎能是那种糊涂人,还要逼着你喜悦高兴?换做是谁,都会心底不舒服,我倒是要为之前说过的鲁莽的话,向你赔个不是了。” 梁芳茹说着便要起身,徐若瑾连忙把她摁住,“可别吓唬我了,我这颗心可受不得惊吓了。” “我当然要讨好四弟妹了,婚事的大礼都指望你呢。”梁芳茹见徐若瑾是真没怨怼,豁达的开起了玩笑。 徐若瑾嘟着小嘴,“那也是糊弄你的,是你那个弟弟说,要带我出去散散心,打着为你准备大礼的名义出去玩,不过这个主意可是他出的,怪不着我!” “连这种话都能说的理直气壮,我也真是服了你。” 梁芳茹笑着翻了个白眼,“那就跟四弟出去好好的玩,把琐事全都撂下,只有你们俩……” “对了,稍后给管事们布置的活儿安排不了太久,再过几天,礼部的主事和宫嬷就要来了!”徐若瑾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掰算着手指头,应是十天以后。 那她便不能把自己出去的日子定成十天,必须要提早回来…… 梁芳茹咬着嘴唇,脸上的喜色也落了下来,徐若瑾看她,“怎么?三姐姐不喜?” “我有些怕。”梁芳茹似藏了很久的心事,第一次在徐若瑾的面前吐露,“我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居然是嫁去涪陵王府,哪里配得上?” “我又不似四弟妹这么聪明,之前府上的事我也曾帮母亲做过,却做的糊里糊涂,完全没有条理。” 又是一声长叹,梁梁芳茹看着她,“我怕把梁家的脸面全都给丢了。” “我聪明?”徐若瑾撇撇嘴,“我也是被逼无奈,否则谁不乐意整日吃喝玩乐享清福的悠哉过日子?整日里这么多活计,烦都烦死了。” 见梁芳茹仍没能把眉头那一道深锁舒展开,徐若瑾安抚道: “三姐姐,各人有各人的过法,涪陵王府虽是王府,却与其他王府完全不一样,而你能嫁去,更是不一样,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即便现在都盘算好了,等真到了那里,或许完全与咱们所想的毫不相同,倒不如洒脱的等,等嫁过去再说。” 梁芳茹摇摇头,“若真似你想的那般轻松,倒是好了。” “想的轻松才能过的轻松,难不成遇上事,还找根面条吊死了去?”徐若瑾看着她,“那我问你,还有谁能比你那位四弟更奇葩?” “呃……除了父亲,倒是、倒是没遇上过,大哥和二哥的脾气比他要好些,不过四弟也没有那么怪,他对家人还是很好的,只是对外人……那也是要惹到他。”梁芳茹不得已说了实话,声音却格外的弱小。 “那不就得了?连他这种男人你都应对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徐若瑾自嘲道:“我觉得只要诚心诚意,就比操心费力勾心斗角要强,若是没那个心,倒不妨傻傻的过日子。” “傻傻的过日子?” 梁芳茹喃喃这几个字,反倒是笑了,“这话倒是对,我是记住了,四弟妹最懂宽慰人。” “我这也是硬逞强,只会安慰别人,不懂安慰自己。” 徐若瑾又睹起了小脸,梁芳茹还不知该如何劝。 门外突然闯进个人来,徐若瑾抬眼一瞧,却是红杏。 红杏刚刚去了徐府,如此匆忙的归来,显然是有事…… 看到梁梁芳茹也在,红杏连忙收起慌乱,福了福身,“三小姐也在,奴婢给三小姐请安。” 看出主仆二人有私话要说,梁梁芳茹便起了身,“这会儿也是午间了,我回去用个饭,小寐片刻,四弟妹也不要太累,该歇的时候多歇歇,身子才是重要的。” “三姐姐也别走了,稍后吩咐厨房的多加两道菜,咱们二人一同用。” 徐若瑾的挽留,倒是让梁梁芳茹颇为动心,“那我去一趟净房洗下手……”找寻了借口离去,梁梁芳茹便带着绿萝离开了内间。 “怎么回事?”看到梁芳茹离去,徐若瑾忙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红杏凑的更近一些,“奴婢没见成柳姨娘,大少爷不让,去时,大少爷正在打陈婆子,陈婆子险些被打死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徐若瑾一怔,“不让见柳姨娘?难道、难道是事情漏了口风,父亲知道了?” 红杏连忙道:“奴婢无论问谁,都说不知道,压根儿都不肯开口说话,便快些的回来找您了。” “我这就去一趟。”徐若瑾说着便要起身,门外又有回话的,禾苗来了。 禾苗匆忙的进了屋,见到徐若瑾在,立即上前,“奴婢早上在门口刚露面,便有个人冲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原本没当回事,可打开一瞧里面有封信,上面还写着请您亲启,便赶紧送来了。” 徐若瑾立即打开一看,当即把舌头咬出了血! 这信上的内容若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第286章 睡梦 徐若瑾可以肯定,这封信是柳姨娘所写。 上面那短短的一行字,虽歪扭不秀气、虽潦草不洒脱,但这一行字的内容却彻彻底底的让徐若瑾震惊无比,甚至比她当初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时,还要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徐若瑾喃喃轻吟,一屁股跌在床上。 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整个人好似傻了一般。 红杏与禾苗都吓到了,“四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奶奶?您、您还去不去徐府了?” 红杏忍不住问,却又觉得这句话甚是多余,她有心走过去看看那封信上的内容,禾苗一把揪住了她,“去请四爷来,快!” “对,四爷,可四爷在哪儿?”红杏原地转了个圈,便往外跑,正撞上进了门的春草。 春草被撞的手臂很痛,“这是怎么着了?”她走进屋中看到徐若瑾那副彷徨呆傻的模样,也着实吓到了,“禾苗姐,这是怎么了?” 禾苗异常的冷静,“让四奶奶静一静,或许是娘家出了点儿问题,不要声张。” 春草立即想到了梁芳茹,“三小姐还会过来用午饭的,是刚刚四奶奶邀的。” “就说四奶奶突然不舒服,请三小姐多担待。”禾苗的说法虽很生硬,春草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四奶奶现在的样子着实见不得人,还不把三小姐给吓坏了? 春草立即出去做事,禾苗便守在徐若瑾的身旁。 徐若瑾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不松开,那股疼痛,禾苗咬牙忍着,不发出丁点儿的声响…… “禾苗,”过了好半晌,徐若瑾豁然开了口,“那个送信儿的人,还能记得住吗?” 禾苗摇了摇头,“混入人群之中瞧不见,奴婢还以为是街上偷钱抓银子的小混混,便没太在意。” 徐若瑾看着她,“你看了信上的内容吗?” “奴婢怎么能看?这是给您的。” “也难怪她会找上你,在所有的人当中,她觉得只有你对我才是最贴心的。”徐若瑾握着那张信纸的手发抖,“我不愿信这上面的话,我真的不愿信。” 禾苗心有些急,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四奶奶,无论出了什么事,您都是梁家的四奶奶,都是奴婢的主子。” 徐若瑾的眼圈一红,“吧嗒吧嗒”的掉下了几滴眼泪。 禾苗继续守在那里,望着她无声的痛哭…… 她的眼眸中有绝望和失望,有不甘和悲伤,还有一丝苦痛的迷茫。 梁霄站在门口望着她,最先映入眼帘的感觉便是如此。 禾苗感觉到身后有人,侧身望去,看到了四爷。 她悄悄的起身,退到了门口,低声回了事情大概的经过,便离开了内间,只留四爷在这里陪伴着她。 这个时候,只有他才能彻底的扫平四奶奶的伤悲吧? 尽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四奶奶能似之前那般绚烂的笑起来。 梁霄一步步的走近,徐若瑾仍在那里没有动。 他看着她,伸手去拿那封信,徐若瑾的手缩了一下,便没有再动。 他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蹙起眉头。 因那封信上写着:“老爷醉酒时说,我想要个女儿,一个自己亲生的女儿,要比若瑾还漂亮,比她还聪明……” 他揉碎了那一张纸,燃起油灯,将碎掉的纸点燃。 “你应该是猜到了?”徐若瑾的声音很轻弱,“一丝吃惊的表情都没有,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对,应该是。” 梁霄没有回头,仍旧看着那一团纸慢慢的焚烧,“那又怎样?你是我的女人。” “可我不愿相信,但从前至今的经历和遇上的奇奇怪怪的事,又让我不得不信!” 徐若瑾的声音尖锐,“从与张家定了亲,再到姓严的做媒,然后是严弘文亲自到来,父亲让我宁肯死也不能丢了严家人的脸面,给了我一条白绫子!” “而我嫁给了你,那时,杨氏便再也没有露过面,一日一日的过去,直至侯夫人突然瞄上了我,更是有意带我去京都,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怎会在意一个九品的小芝麻官?” “而这一切的答案,都在刚刚那一句话上……” “梁霄,你当初娶我,也为这个原因?” 徐若瑾看着他的背影,“因为我不是徐家的亲生女,我不知是谁的孩子,可我无论是谁的孩子,我都没摆脱三个字‘私生女’,呵,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梁霄转过身来看着她,“仅仅一句话,就让你如此惊慌失措?这不像你。”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徐若瑾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我应该不信吗?或者是不信你是发现了我与徐家的真正关系,才将计就计,把我娶进梁家?我也怪不得你,因为当初本来就是交易。” “对,我哪有什么资格怪你……” “别胡说八道,无论你是谁的女儿,与我又有何关系?”梁霄的手握紧她的,“我只知道,我的女人叫徐若瑾,而我很爱她。” 徐若瑾哽咽声音更重,直至嚎啕大哭,她扑在梁霄的怀里,只觉这个肩膀是依赖,可却又有对他的怨怼,“你为何之前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小拳头捶了他几下,“坏蛋,你为什么不说!” 梁霄不再说话,只紧紧的抱着她,任由她肆意的发泄,任由她歇斯底里的哭嚎。 高升的日头已有西陲之意,天空的湛蓝渐渐消退,晚霞缓缓露出面容,染红了大半片天。 梁霄便这样抱着她已不知几个时辰。 她哭累了便睡,睡醒了继续掉泪,一双惹人疼爱的杏核眼已经通红无比,连睁一睁,都干涩赤痛,便又闭上眼睛,继续陷入沉睡。 禾苗已经离开,梁霄亲自吩咐,不许任何人把今儿的事说出去。 红杏一门心思的盯着烟玉,烟玉即便觉得两位主子今儿甚是奇怪,也不敢多问半句。 已经是被四爷厌恶了,她哪里还敢在这时候多嘴多舌? 两辆马车停到了梁府的门口,梁霄抱着她上了马车,春草和黄妈妈拎着大包小包上了第二辆马车。 他要带她远离是是非非,远离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姜必武亲自送他二人到城门口,梁霄撩起车帘子,“拜托你了。” “人我会找到,是死是活,不一定,因为知道的太晚。”姜必武说出实情,梁霄点了点头,朝前随意挥手。 马车启动,驶出城外。 而她,还在睡梦之中…… 第287章 狠手 初夏的季节天亮的很早。 虫吟鸟鸣,草香遍地,未有盛夏那般炎热,却有一天最好的景,人们忙碌起来也格外舒爽,欢笑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梁府之内,却格外的静谧无声。 丫鬟婆子们即便面容欢笑,也不似那般畅快明亮。 梁夫人已经知道梁霄带着徐若瑾离开了中林县,而今日,还是那位大夫来为凝香诊脉的日子。 凝香被探完了脉,收拢好衣袖,继续坐回床边,大夫前去为梁夫人请安,顺便继续开药方子。 没有再看到梁霄,曲大夫的心里豁然多出一分轻松。 想到那一百两银子和一把刀,他便从头凉到了脚,哪怕是夏日,也浑身发抖,一身冷汗。 把方子递去给梁夫人,曲大夫也说了几句凝香如今的情况,“心病还需心药医,妊娠的女子,最主要的便是心情要佳,否则再强壮的身子,也会熬坏的,还望梁夫人多多提醒才行。” “这话我便不同意了。” 梁夫人看了一眼方子,递给了方妈妈,“若是心情舒畅便能万事大吉,还要您有何用?所有的药和方子便都是摆设,是废品了,您又哪能收那么多的银子呢?” “老朽不是推脱,而是提醒。” 曲大夫立即婉转的把话收回来些,梁夫人才点点头,“曲大夫一把年纪了,自当不是推托之人,我还是信你的。” 曲大夫斟酌下,眼珠子一转,说出暗自的打算来:“这一个方子足可以用上两个月,盛夏之时,老朽的身子恐怕不能支撑,想要去乡下避一避暑……” “不行。” 梁夫人果断拒绝,“过了这个月,进了伏天,我会让下人们为你定期送去降暑的冰,你还是不要离开为好。” “单是一些冰实在……” “就这么定了,还望曲大夫不要忘了,我儿子对你的嘱咐。”梁夫人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道:“我也是听了您的话,才会容许这么一个丫头为我儿子诞子的,您这就想走?恐怕不太合适。” 曲大夫脚步一踉,险些跌倒。 他没想到梁霄是那么的霸道凶狠,梁夫人却也这样? 难道这件事自己还彻底的甩不掉了? 背后涌起一片冰冷,曲大夫哆嗦着嘴不知能说什么才好。 梁夫人懒得理他,直接吩咐丫鬟送客,曲大夫来时是兴致勃勃,离去时意兴阑珊,只觉得自己是掉入了坑中,恐怕老命不保。 “哼,还想糊弄我?”梁夫人望着他的背影,不屑的撇着嘴。 方妈妈看到夫人又在抿着额鬓的发丝,知道她又下了主意,“其实您这一步,赌的也实在过了火。” “我又有什么法子?若是老四、若是老四要走,我怎能拦得住?那个丫头的肚子又没有动静儿,我只能赌一把。” 梁夫人不愿多提此事,“只看她能不能生下个康健的娃子了,若是不能……想要做贱自己的身子来糊弄我,我怎会上当?我也不介意下狠手,哪怕是遭报应,我也认了。” 凝香此时正在屋中呆呆的坐着。 她听丫鬟们说起四爷与四奶奶已经离府出游,只呆呆的望向窗外。 “还是踏踏实实的养好身子,争取能为四爷生个儿子,才能抬了你的身份,否则没你什么好日子过。”丫鬟恬九在一旁磕着瓜子儿,一边数落着她。 自从知道凝香有了四爷的孩子,还以为她会被夫人提了姨娘。 可惜夫人根本不提这件事,只是吩咐了丫鬟婆子来照料,吃食上格外注意,其他的分毫不理。 她们本就瞧不上凝香,因为根本她当初就是被夫人派去伺候四爷的,在婚前与四爷过夜,却不肯喝避孕的汤药,而且还是在四个多月、近五个月的身孕时才露出来,不就是指望着母凭子贵,想要个姨娘的身份? “我没想要四爷给什么身份,我只想给四爷生个孩子。” 凝香幽幽的回答,眼神中除却失落便是不解。 她不能明白为何自己已经有了四爷的孩子,四爷却仍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长的丑吗?凝香自认,当初能在丫鬟们当中被夫人选中,她还是有一定姿色的。 她的脾气不着喜吗?她不似凤莺那么挑剔,更是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四爷四奶奶,有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吃了什么亏也不多喊一声,为何四爷会不喜欢她呢? 这个问题她想不明白,也没有人会给她答案。 什么时候四爷才会来看她呢?她可是把自己这么多年在梁家的物件都给了曲大夫。 想到凤莺,凝香的心思有些沉,她还是自己的好姐妹,只可惜帮她送信儿的王妈妈见不到了,过了这段日子,她应该找机会向王妈妈道个谢,若是她能来自己身边,就更好了。 只可惜,夫人恐怕不会答应的…… 徐若瑾自不知道梁府内的事,也不知道姜必武和徐子麟都在各自派人寻找柳翠的下落。 因为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若霄轩”中。 不再是那一张雕荷金丝楠木床,被子也不是金丝蚕绒被,窗外也不再是院子里的景儿。 若不是身边还是那一张凶煞阴郁的脸,徐若瑾真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这是哪儿啊?”徐若瑾觉得眼睛干涩,滚烫滚烫,伸手摸上一摸,已经肿成了桃儿,难受的不得了。 “城郊的客栈,昨天出城太晚,又不想夜里赶路,便暂时在这里歇一下。” 梁霄把她拽起来,“稍后洗一洗,吃了早饭,我们便去庄子上。” “稀里糊涂就被你给拐了出来,改日若是被卖了,我会不会还帮你数银子?”徐若瑾嘴上不悦的叨叨着,心里却很欢喜。 因为她发现,睁开眼不再是让自己烦躁的那个场所,心情也没那般糟糕了。 梁霄才不会理这个女人的胡话,出门去吩咐下人们备车,春草则端水进门,伺候徐若瑾洗漱。 吃用过后,徐若瑾便上了马车。 听到马蹄踏动,她不由拽住了梁霄的手,“就这么走了,也没与母亲说一声,好吗?”她心底仍有余悸。 梁霄拍拍她,“回去我替你挨打。” 徐若瑾轻斥一笑,马车缓缓而行。 她真的什么都不愿再想了…… 第288章 田庄 庄子上的人得知今日主子要到,提早便收拾妥当,到庄子口等着梁府的马车。 在庄子上管事的是孙家人。 孙家人自从跟了徐若瑾,只见过一面、请过一回安,就被撵到庄子上做事,之后再没有吩咐他们做过什么,时至今日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他们才得了禾苗的信儿,往后定期报账报收成,都要送到“灵阁”,由禾苗姑娘接受。 孙家人对此很不屑一顾。 因为他们作为徐家的老人儿了,自当知道禾苗姑娘的事,再被梁四奶奶抬举,不也是个丫鬟? 何况报账归报账,具体种出多少、卖了多少、种的是瓜果梨桃还是青菜辣椒,不都是他们说的算? 所以孙家人根本不愿理睬禾苗,只报过一次帐,便没有再打过招呼。 而昨儿突然接到四奶奶和四爷都要来庄子上瞧瞧,孙家人不免有些惊慌。 当即找了农户们收拾出干净的歇息屋子,又弄来最好的果蔬青菜,只想把这两位主子伺候的舒舒服服,往后的日子想怎么过都好说了。 这么久才来庄子上一趟,想必也是一时兴起,根本不在意。 那他们往兜里昧下点儿银子,也不会被主子发现的…… 于是孙家人翘首期盼,只等热烈巴结,而徐若瑾欣赏了一路的风景,看着眼前这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田地,才知道,这是自己的私产,而远处那一座小院子,便是自己的田庄。 看到徐若瑾眼睛直勾勾的望向窗外,梁霄不由调侃,“这回知道什么是庄子了?” 徐若瑾认真的点点头,“没想到我还真的挺阔气,早知道是这样,往后想离开也有去处了。” “胡说!”梁霄轻捏下她腰肢上的柔嫩细肉,“还想离开我?” “离开你这个天煞孤星,也就是我胆子大一些,若是性格柔弱的女子成了你的妻,早被你这一张冷脸吓死了!” 徐若瑾推开他的手,“别闹。” “你还没说爱我呢?”梁霄突然想起这件事,便开始不依不饶,“说。” “我不说。”徐若瑾被他勒紧了腰肢有些喘不过气。 “必须说。” “我就不说。” “不说我就亲你。” 梁霄的嘴已凑上来,徐若瑾被咯吱的大笑,“这会儿可不是在家了,更是我的私产我的地盘,你也威胁不着我。” 梁霄一张冷脸,望着她,徐若瑾笑的更欢,“服了吧?” “看我晚间怎么收拾你。”梁霄狠拍她的屁股一巴掌,而马车此时也已停在了庄子的门口。 顺哥儿早已提前来此等候,让车夫们把马车停好,黄妈妈和春草从后一辆下来。 梁霄率先蹦了下去,随后伸手搭扶着徐若瑾。 这两位主子一露面,孙家人的笑容不免有些僵,之前心中的小算计早已荡然无存,因为四爷那一双慑人的眼睛好似能看透人的内心,让人望而生畏,很是害怕。 “给四爷、四奶奶请安……” 孙家的男人孙喜才连忙开口,随后带着家人齐齐跪地磕头。 梁霄没有立即喊起,而是挨个的看了一遍,徐若瑾本就不喜别人跪自己,抬手道:“起来吧,我眼前也没那么多规矩,都是在庄子上做活的,心中有主子就行,这等虚礼不要也罢。” “那是四奶奶您大度,可该尽的本分,奴才也不敢忘,昨儿晚上才得了您要来庄子上的消息,准备的也不够充分……” 孙喜才龇牙嘿嘿的笑,又连忙扯上自家的婆娘,“快,给主子们说说都备了什么饭菜,请主子挑选挑选。” 孙家婆娘要上前,梁霄则抬起手,“先回院中休息,其余的事不急。” “都是奴才多嘴,让主子在这里累着了,主子快进……”孙喜才立即让开,梁霄便牵着徐若瑾的小手往里走。 虽然是个农庄,没有梁府中那么齐备奢华的美景,只是纯朴的乡户,可徐若瑾却更喜欢这般简单的感觉,大屋小屋,贵气屋还是茅草屋,不都是住人的? 若是身边不是合心的人,住在哪里都是窝心难受。 余光睹见孙家人在偷偷的看自己,徐若瑾心中涌起个念头,要是没有这些陌生的人就更好了。 黄妈妈这一次能跟来,也是很惊愕。 她没想到四爷做主时会选上自己…… 梁霄送徐若瑾先进了屋子,便出门与顺哥儿到外面走走。 徐若瑾的确是累了,伸伸胳膊腿儿,春草又为她打来清水洗把脸。 冰凉的井水,让徐若瑾的萎靡褪去不少,疼痛酸涩的眼睛也得以缓解,,感觉甚是舒服。 余光睹见那位孙家婆娘正与黄妈妈在絮叨什么,徐若瑾轻咳了一声,二人才当即停了,黄妈妈转身进来。 “有什么话偏要在门外唧唧咕咕的说?” 徐若瑾见孙家婆娘仍在外候着,“让她不必在这里伺候着了,有你和春草就好,我不喜欢总被人盯着。” “是来问老奴,您和四爷打算在庄子上住多久,她们要提早的做安排,免得伺候不到,再被您和四爷怪罪。” 黄妈妈背对着门口,脸上露出冷笑,“理由倒是充分,只怕是心术不正。” “都是看心情吧,庄子虽是我的,可我是四爷的,想问什么,都问四爷去,别来问我,烦着呢。” 徐若瑾顺嘴的推脱,让春草忍不住一笑,黄妈妈抿着嘴应下,便去与孙家婆娘交待四奶奶的话。 似是听到了四奶奶的吩咐,孙家婆娘的脸都吓了刷白! 去问四爷? 谁有那个胆子啊! 簇簇的离去,孙家婆娘连在门口候着的媳妇儿和女儿都一并带走。 主子不愿见,那就躲远点儿,这两句话也瞧出四奶奶不是那么好巴结的,还是别在这里露怯,反而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徐若瑾看向黄妈妈,“这孙家人,你熟悉么?” 黄妈妈应道:“都曾是徐家的人,哪能不熟呢。” “那你抽空与他们闲聊的时候,提一下柳姨娘的出身,她是什么地方的人,老家又是哪里……”徐若瑾尽管离开了中林县城,可心底痛仍无法当即忘掉。 这根刺若不彻底的拔出,她怎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她想留句话便搪塞了自己,没门! 第289章 诉情 徐若瑾已经猜到柳姨娘离开了徐家。 若不是她突然走了,大哥不会拦着红杏见她; 若不是她突然走了,自己也不会收到那么一封刺痛人心的信。 她是因为得知了此事的真相,又畏惧被父亲发现被灭了口,所以才隐瞒自己有身孕,所以才宁肯堕掉那个孩子逃走,也不肯跟随父亲去京都? 或许她想的是对的,因为父亲知道后,她真可能会没了命。 因为父亲的心狠,自己是领教过的…… 父亲? 徐若瑾对自己仍然把徐耀辉当成父亲自嘲一笑,可她姓徐,她是徐若瑾,她就是前任中林县主簿徐耀辉的女儿,这是所有人公认的,所以她不想改变,也不愿去猜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因为无论是谁,那都是个王八蛋! 但她要知道柳姨娘大概的下落,否则她会很危险。 梁霄从外进了门,见她只坐在那里发呆,过来牵起她的小手,“出来走走。” 他稍一用力,徐若瑾整个人便被拽起来跟着飞…… “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徐若瑾用力甩开他,揉着自己的胳膊,“都快被你拽断了!” 梁霄看看她,伸出双臂将她横抱起来,徐若瑾惊呼一声,却也搂紧了他的脖子,“你要干嘛?还不放我下来?” “这样够温柔了吗?”说着话,梁霄便直接抱她出了屋门,走出院外。 春草和黄妈妈早已习惯两位主子的亲昵,而庄子里的其他人还是从未见过的,看到这一场景,惊的舌头险些掉下来。 谁说豪门大宅里的主子都是规规矩矩、晚间关了灯才能行夫妻之事的? 这四爷不也抱着四奶奶就走,与农户的婆娘爷们儿没太大区别嘛! 徐若瑾早已一脑袋扎入了他的颈窝中装死,他的步伐很快,却很沉稳,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脚步才停下,“抬起头吧,没人了。” “嗯。”她轻应一声,抬起头来,却被强光晃的眯起眼睛,半晌才看到眼前的景色,“这是哪儿啊?怎么和刚才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是一片林,林间有山,山下有泉,顺着石缝儿湍急而流,时而绽起几朵水花,格外好看。 可这已经没有那一望无垠的麦浪,好似是山林了? “来时你没注意到庄子后便是山么?” 梁霄的反问,让她愕然呆住,她来时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庄子,哪会注意什么山不山的? 见徐若瑾没有反应,梁霄便把她放在了地上,径自的褪去衣物,直接走下清澈的泉池当中。 “喂,你怎么下去了?”徐若瑾站在水边看着,梁霄却不理睬他,径自的朝里走。 一步一步格外的缓慢,直至将泉池横竖走了两遍,才朝她招招手,“不深,下来吧。”最深处才到他的腰部,徐若瑾即便身姿娇小,也不会被没过去。 “我?”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尖,“我不去!” “快来。”梁霄仍旧招手,“这边不会有人的。” “不去不去,你自己游吧,我害怕,我不去!”她的手摆的很快,更是开始往后退,她是个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而且自己的前身又曾落过水,对此很是抗拒,单是徐若瑾自己,都很抗拒。 他招手,她抗拒,他便又从泉池中走了出来,徐若瑾看到他身上湿漉漉的样子,倒是拿帕子凑过去掸掉他身上的水,“之前还不说是来这种地方,都没有带擦身上的棉巾,这浑身都是水珠子,怎么穿衣服?” 徐若瑾絮絮叨叨,梁霄看到角落中已经叠整齐的衣服,倒是突然露出笑! 笑容诡异,这个家伙没安好心眼儿啊! 徐若瑾看到他笑第一反应就是跑,可还没等跑出两步,就被他一把扛起,直接朝着泉池之内走去。 “快放我下来,混蛋啊,我的衣服,啊,裙角已经湿了,你快放我下来!” 徐若瑾的小拳头不管怎么捶,梁霄都依旧往泉池中央走去。 “我不会游泳的,我怕水,你别快放下我,讨厌!” “这里多危险啊,若是水流急些,会把我冲走的,我害怕,你别闹了!” 徐若瑾急的有些发抖,更是眼圈泛红,梁霄将她裙底的衬裙扯掉了一圈,撕开拧成了一股绳子。 放下徐若瑾,徐若瑾“扑通”入水,尽管水被太阳晒暖,她却仍抖个不疼! 衣服浸湿在水中,徐若瑾的头发都已在水中飘散开来,丝丝可见。 还不等她缓过神来开口骂,梁霄又把她贴近自己,用拧好的绳子紧紧捆在腰上。 “这回不怕了吧?我随时都能救你。” 梁霄的逗弄让徐若瑾不肯认输,“我还能随时打你!” 看看身上早已湿透的衣服,她不由嚷着:“你之前也不说,早知带上两套干净的衣服来多好?黄妈妈和春草不在,顺哥儿也没跟着,咱们怎么回去?” “你倒是行了,衣服在岸上呢,我可怎么办?”徐若瑾越说越生气,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太坏了!” “想那么多干嘛?先想想现在,”他扳过她的头,“要想想我。” 这一片安稳的胸膛,带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好似所有的委屈都已不在,所有的失落都已消散,仅仅只是这一瞬间,却让她拥有前所未有的美好,让她畅快无比。 汗水与泉水混杂一起,她与他也筋疲力尽。 他看到她瘫软于怀中,满足的轻吻她的额头,“从第一次见到你,其实便已爱上了你,天下怎么会有你这般不同于世的女人呢?” 徐若瑾抿嘴偷笑,轻咬了两个字,“矫情!” 他又是一吻,带着她一头扎入水底。 她被呛了一口,立即也屏住呼吸,没有了最初的恐惧。 只因为身边有他…… 第290章 是家 日头落至山腰,山林间的温度便降了下来。 尽管已入初夏的季节,水中也没有日头高照时的那般温暖。 梁霄抱着她上了岸。 看着他抖干了身上的水,穿好他自己的衣服,徐若瑾之前的那股安全感和温馨甜蜜荡然无存。 因为她的衣服都已湿透,连裙子都被他扯坏了,还怎么回去啊? 看到她凶狠狠的目光,梁霄笑的更欢,虽然他寻常并不喜欢笑,笑上一次也极为难得,可徐若瑾很讨厌他现在的笑容,非常讨厌! “怎么办?”徐若瑾嘟起嘴,“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我总不能这样回去吧?” 梁霄没理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圈,插入手中鸣起哨响,哨音连绕四声,过了半晌,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 顺哥儿骑在马上,眼睛上蒙着黑布,他的手中提了一个大篮子,篮子似是很沉,扯的顺哥儿坐姿都有些偏。 马儿踢踏到梁霄身旁,梁霄从顺哥儿的手中把篮子接过。 一拍马屁股,马儿调转了方向,又颠儿颠儿的跑了回去…… 徐若瑾看的甚是惊呆,指着顺哥儿道:“他蒙着眼睛还能辨别方向?还不知这小子居然有如此本事!” “他自当不会,是那匹马听到了我的声音,带着他来的。”梁霄似不愿多说,拽着她到水边,打开篮子,拿出干净的衣物。 徐若瑾心中好奇,也顾不得再多问,拿了干净的棉巾擦干身子,便将湿透的衣服褪下,换上了干净的。 从树后出来,梁霄已将篮子中的其他东西拿出来铺好。 一张软席,上面有糕点,有水果,还有清水瓮和一壶茶,梁霄已在软席而坐,手中拎着一壶酒,细细的品着。 徐若瑾坐在旁边,用棉巾擦拭着湿湿的长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喝了几口酒、饮了几杯茶,依偎而坐,只看着远处的红霞、听着山间泉流入池的清脆水响。 徐若瑾只觉得这个景色很美,这种感觉很美。 之前的阴霾已被美好冲散,让她彻底的不再将那件事压抑心底。 即便出身是谜又怎样? 她是梁家的儿媳妇儿,是梁霄之妻,她没有如同那些人所愿,嫁去那个已破散的张家,没有嫁给那个曾想害死自己的张仲恒,这已经足够了。 她有旁边这魁梧镇宅的凶煞男人,还有严厉的婆婆和待己如母的方妈妈,更有一些对自己极为忠心的丫鬟陪伴,这才是她的家,她心中真正的家。 “梁霄,”她轻咛他的名字,“谢谢你。” “谢我?”梁霄微微侧头看着她,“我还有力气,要不要再谢我一次?” 有力气?徐若瑾被他唬的发蒙,又看他灰眸中涌起一股热烈的暧昧,才恍然他故意歪曲自己的谢,“讨厌,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哈哈哈哈……” 他的畅笑,让徐若瑾脸色通红,却又受不得他这般肆意的调侃,“若是别人知道你这位冷面的四爷,私底下是个如此恶劣的无赖,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在别人面前,我是梁霄,在你面前,只是你的男人。”他横身躺下,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抬手又抿了一口酒,“美!” 徐若瑾捏了下他硬挺的鼻尖,也露出了笑。 是啊,日子不就是要美着过?她又何必拘泥于烦躁不安当中? 给了自己这个身份,她就是徐若瑾,她就是她,无论身世如何,她自我不会改变,又有何妨? 何况,还有他这么一个祸害给自己当挡箭牌,还有什么可怕的? 抚着他硬朗的面庞,才觉得这一张阴郁的冷脸倒也不难看……却不知老了时,会变成什么模样? 依偎着胡思乱想,只是天黑月明,二人才不得不回了庄子上。 游玩了一天,徐若瑾晚间胃口大开,吃的饱饱,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梁霄看着她吧嗒小嘴的熟睡模样,涌起会心的微笑,只是他还不能睡,他要等一份回报。 如若今日回报未到,那个知晓她身世的姨娘恐怕凶多吉少了…… 从本心而论,梁霄更期望这个姨娘已经死去。 因为她死,若瑾的身世便不会被揭露出去,若是她活着落入某些人的手中,被逼问出些不该公诸于世的话,反而徐若瑾会被有心人盯上,会陷入危险。 相比于徐若瑾的安全,几条人命他毫不在意,只是这个想法,他不会告诉给徐若瑾,他只期望她欢快的笑,这等血腥的手段,只由他经手便好。 主子们的来临,让孙家人集体搬到了庄后的杂院居住。 孙良才却看到前院门口一直亮着的那盏灯睡不着。 孙家婆娘在抱怨着主子们的脸色难看,更是抱怨黄妈妈的架子大,她早已在庄子上散漫惯了,再回到之前伺候人的奴才状态,真觉得难以适应。 何况,她们之前的吃穿都是好衣好饭,主子们来了,便心虚的又换回农户们的衣装,吃着素菜馒头。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孙家婆娘絮叨开来就收不住嘴,直到孙良才烦躁的抽了她一嘴巴,她才把话停住! “你个死东西,你居然敢打我?”孙家婆娘捂着脸,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可心里却是害怕的。 孙良才揉揉自己的手,当即便骂道:“主子们就在前院,你在这里吵吵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奴才就要做好奴才的本分,装也得给我装圆满了!” “还有,你把那黄妈妈伺候好了,她可是个人精子,哪有不懂庄子上如何黑钱的道理?若是她在四奶奶面前絮叨两句,咱们哪还有好果子吃!” 孙家婆娘冷哼一声,却也知道必须这么做,“那个老婆子是黑心的主,只能用银子堵了她的嘴!” “那就多给点儿,这时候不能心疼钱!” 孙良才的嘱咐,让孙家婆娘颇为肉疼,“哪有那么多银子?前些日子可刚孝敬给柳姨娘一大笔,而且还让我再备上一笔等她的消息。” “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也不知道这奴才是给谁当的!”孙良才抱怨一句,倒头便睡。 孙家婆娘直瞪两眼,根本睡不着。 对柳姨娘,她早已厌烦了,何况前阵子禾苗来,她们也知道身契都已被握在了禾苗的手里,又何必再搭理那个柳姨娘? 心里起了个主意,孙家婆娘紧抿嘴角,“就这么干!” 下定决心,她似心情舒畅,很快的进入梦乡…… 第291章 认主 徐若瑾翌日醒来天色已亮。 “扑腾”的一下子坐起了身,没把眼睛彻底睁开便问春草什么时辰了。 春草没有回音,却是一根粗壮的手臂又把她拽躺下,“又不是在府里,起这么早作甚?继续睡,睡到中午晒太阳。” 徐若瑾眨了眨眼睛,才想起自己是在庄子上,而不是梁府。 还真是遭罪习惯了,突然给自己放个假,反倒不会懒了…… 徐若瑾叹了口气,扯好绒被转个身又睡了。 梁霄抬起的手又无奈的放下,原本是想把她搂入怀中亲热一番,孰料她分毫没这种想法。 这个女人,有时真能把人气的牙痒痒。 梁霄把手伸了她的被子里,狠抓了两把柔软之处。 徐若瑾也不理他,哼唧几声又把被子拽好,继续睡。 无奈加重,梁霄独自起身走出院外,昨晚他没有得到回报的消息,却知道人已朝自己这个方向继续找寻。 难不成那位姨娘还要跑到庄子上? 梁霄对此颇有怀疑,只是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他便不会轻举妄动。 徐若瑾在屋里踏踏实实的睡,孙家婆娘却已找上了黄妈妈,开始讨好并私下塞银子:“老姐姐,咱们可是多年的老相识了,只是那时您是夫人面前的红人,我们可巴结不上。” “不过如今都已经是四奶奶的人了,往后有什么用得着的,您也尽管开口,屋里屋外的,都是自己人,啥都好说!”孙家婆娘说着话,拿了一个鼓鼓的绣包。 绣包里是二十两银子,打开是银灿灿的二十个小银锭子。 憨笑着把绣包往黄妈妈面前凑了凑,黄妈妈一把拿过,顺势的塞了袖袋当中。 “说这些话岂不是生分了?如今我也是为四奶奶做事的,只是你们别太过分了就行,四奶奶也不是矫情的人,对待下人们格外的开恩,但凡事要有度,可不能过了火……” “哪里敢哟!” 孙家婆娘一张苦涩的脸,“这话也不瞒您说,一大家子人,光可着庄子上的简单份子钱,哪里够吃够穿的?家中却还是女娃子多,能干活儿的男娃子少,养起来就是费劲!” “是啊,当初我选的陪房都是为四奶奶着想,专门是干农活儿的,谁想到柳姨娘偏偏选了你们……”黄妈妈借此提到柳姨娘,也是要为后续的打探做准备。 孙家婆娘心里也正盘算着如何把责任都推了柳姨娘身上,让她来背自家黑锅,谁料黄妈妈正好提到? 轻轻的朝着自己的脸蛋子上抽了下,孙家婆娘的戏份很足,神神秘秘的拉着黄妈妈诉苦,那一张老脸皱的要多悲惨有多悲惨,“老姐姐,这话换个人我可不敢说,也就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诉两句苦。” “你知道吗?当初可不是我们乐意给四奶奶陪嫁的,是柳、是柳姨娘主动找上我们的!” 孙家婆娘越说越神秘,“更是说了,选中我们给四奶奶做陪房,那是抬举了我们,往后一年四季要按定例给她孝敬银子,免得我们忘了她的好!” “我呸!”孙家婆娘朝旁边吐了一口,“可来了庄子才知道,每年的作物就是那么多收成,手底下多少人要吃饭?多少人要穿衣?我们能捞点儿小钱也是有数的,总不能黑了心,不顾四奶奶的恩典,可银子分分便剩不了几个铜子儿,我们的日子,过的苦啊!” 黄妈妈才不管她诉的这些苦,嘲讽的轻斥一笑,“那也是你贱骨头,你乐意啊,身契和人都在四奶奶手下干活吃饭,却要给她交一份孝敬,活该在农庄当一辈子奴才,连主子是谁都认不清!” 孙家婆娘就等她这句话,装作恍然大悟,猛拍大腿,“老姐姐啊,有了您这句话,我才刚缓过味儿来,对啊,我为什么要听她一个姨娘的?反倒让四奶奶误了我?” “往后再也不理那个什么柳姨娘,”孙家婆娘讪笑着挽起黄妈妈的手,“但您的,我是绝对忘不了的。” “说起来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早就该提点你两句,只是这种事压根儿就该想明白,谁知道你们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她柳翠是什么出身?又是哪儿来的?四奶奶连这个都懒得问,你们却把她真当主子了!瞎!” 黄妈妈话中有话,孙家婆娘便道: “四奶奶是贵人,哪会问这么多事?其实她柳翠当初进府,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过是个远村沟子里被卖了的丫头……” 孙家婆娘与黄妈妈絮絮叨叨,一是为了表忠心,把柳姨娘的事八了个遍;二来也是把自家的黑心彻底洗干净,终归错的只有那一个人,柳姨娘。 黄妈妈偶尔附和两句,更装出不耐不愿听的模样。 徐若瑾这会儿已经起了身。 春草端来了早饭进门突然停住,“不对,这会儿应该是午饭了,奴婢都忘了时辰了。”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徐若瑾连忙喊住她:“什么早饭午饭的,正好清淡,更合胃口,就想过几日醉生梦死的日子,不分白天黑天的。” 说着话,端起一碗清粥便入了口。 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让春草笑起来,“奴婢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跟您说话时的模样了,那时的您和现在一样。” “那时候?”徐若瑾愣了下,“你还记得清楚,我都有些混沌的想不起来了。” “奴婢怎能忘?因为那时您让奴婢懂得了什么是情分,也幸好奴婢跟了您,否则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 春草抿了嘴,知道徐若瑾不会计较,“当初可是怨怼过最差的活计分给了奴婢,谁承想,如今奴婢却是过的最好的。” “人各有命,我就是福将。”徐若瑾笑眯眯的又吃了几口菜,才问起梁霄来。 “四爷一早就起身了,让孙良才引着去山林子里打猎了,说是逮着什么您就等着吃什么,晚间没让准备饭菜,大家伙儿都吃野味儿的。” 春草兴致勃勃,徐若瑾的眼中也冒出了期待的目光。 那个家伙,还真是会玩,可怎么不等等再去,倒是带着自己啊! 不等她开口抱怨,黄妈妈便进了屋,凑到徐若瑾的身边道:“赶的早不如赶的巧,那孙家婆娘正和老奴抱怨着,便得了柳姨娘传来的信儿,三天后,会派人来找孙家婆娘取银子……” 第292章 巧合 黄妈妈不知道柳姨娘失踪的消息,以为是自己逮住了柳姨娘的把柄。 徐若瑾也很诧异,的确是赶的足够巧,偏偏柳姨娘会来找孙家人拿银子。 她并不认为这是梁霄提早便想到,带她来了庄子,而是事事自有天意。 亦或许老天爷就看不得柳翠彻底的消失在自己面前。 不过徐若瑾不打算把此事揭开,只是微微淡笑,“别惊动声色,也告诉那孙家婆娘,凡事都要有证据,我没看到银子被柳姨娘亲手接了,我是不信她如此嫁祸泼脏水的。” 黄妈妈眉头微皱,有些纳闷,“那孙家婆娘想必也不敢找个人故意来做戏,也没那么精致的心眼儿。” “那是父亲的姨娘,你觉得我是该信柳姨娘,还是信个压根儿没见过两面的婆子?”徐若瑾看着黄妈妈,“她给了你多少银子?” 黄妈妈一怔,立即从袖兜里拿出了银子,“都在这里,一共二十两,老奴刚刚就想都给了您……” “不必给我,那是给你的零花,就当是我赏的。” 徐若瑾看向黄妈妈,“不过我要她送银子给柳姨娘的证据,不然别跟我提有多委屈,我不信。” 黄妈妈倒吸一口凉气,也觉得四奶奶说的有道理,便当即答应下来,“老奴这就告诉她去,那好歹是徐家的半个主子,怎能光听她信口开河。” 徐若瑾抿了一口茶,“就这么定吧。” 黄妈妈立即出了门,徐若瑾淡然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还真是想找她,她却送上门来。” 徐若瑾没想到柳姨娘会要钱要到庄子上,她根本不愿去多思忖之前柳姨娘在这个庄子上黑了多少银子,她只想见到她,见到她这个大活人! 心里有一股气涌涌升起,她则伸出手来不停的抚慰自己,“不能生气,这件事不值得生气……” “四奶奶,怎么办?”春草多少知道些端倪,只等着听吩咐。 徐若瑾思忖半晌,却还拿不出个方法来。 她并不想惊动梁霄,可身边只有黄妈妈和春草,她又不可能自己露面,这可怎么办? 还能吩咐的人有顺哥儿,可顺哥儿若知道了,梁霄必定会知道…… 看来,她还真绕不开这个男人了。 “暂时先不急,还有三天,三天之后再说。” 孙家婆娘听了黄妈妈的传话,不由得喜上眉梢,当即答应下来。 她正愁找不到一个法子摆脱柳姨娘呢,这岂不是正好了?而孙家婆娘心思更深了一层,把自家人都找了过来,告诉他们不要对外说出两位主子在庄子上的事,以免柳姨娘知道了再不来。 她不想把这件事再拖个没完,只想干脆的一刀两段! 麦浪随风荡起波澜,鸟儿仍来偷吃稻米,一切仍如寻常一般,只是庄子内的气氛却遭大变。 虽然人们都在笑着,笑容的背后各有隐藏。 徐若瑾也不点破,又安下心来继续的欢畅游玩。 梁霄打猎归来,拽了一头野猪和几只兔子,直接吩咐人支上火堆,开膛破肚洗净开始烤。 徐若瑾没有不忍杀生的慈悲之心,看着烤的冒油的肉,看着飘起的闷香的味道,她的口水早已流了下来。 孙良才带着他的儿子亲自动手做活,还不忘在一旁夸赞着梁霄的本事。 “奴才来看庄子也好几个月了,别说是野猪,寻常能遇上两只兔子都难见,只是家中偶尔丢只鸡、少只鸭,还以为是被黄鼠狼给刁了,却从来见不着影,今儿跟了四爷进山,才真的明白,原来打猎有那么多的法子,之前还以为只是看到了就骑马追,追上就看箭法准不准了!” 梁霄懒得理睬他这么多话,徐若瑾却拽他问着,“不是箭射的?那你是怎么猎到的?” “香不香?”梁霄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徐若瑾揉揉,“香啊,可是还没烤熟,你告诉我嘛,到底是怎么猎到的?” “你想学?”梁霄问,徐若瑾连连点头,“下次带我一起去。” 梁霄对她的胆量更为吃惊,笑着道:“其实是先猎了几只兔子,然后把兔子捏开嘴灌了你的酒,躲在一旁等,恰巧遇上只野猪,野猪吃了兔子喝醉了,我们便捆了带回来了。” “真的假的?酒还能灌醉野猪?” 徐若瑾很是惊讶,梁霄调侃笑道:“真的,难道你没看到那只野猪身上没有箭伤么?” “都已经成肉条了,哪还能看得出来。”徐若瑾虽这般说,却对自己酒的效用感到兴奋! 孙良才自当知道四爷是在逗四奶奶,插话道: “四奶奶,四爷是怕您听了害怕没敢往下说,那野猪的确是吃了灌酒的兔子,只可惜吃完之后就撒了疯,是四爷追上去彻底的把野猪制服,我们才能带回来,今儿若没了四爷,我们几个恐怕都得丢了命啊!” 梁霄埋怨的瞪他一眼,孙良才连忙闭嘴,继续烤肉。 徐若瑾鼓起了嘴,插腰道:“真的假的?” “我就是故意试试,如今的身手怎么样了,这不是没事?”梁霄伸开手翻来翻去,任她随便检查。 徐若瑾狠捶他一下,“再也不许这么冒险了!” “怕什么?难道你男人还能斗不过一只猪?那倒不如找根面条吊死算了。”他抢了她寻常的台词。 “不行就是不行,你别忘了,你的身上还有……”徐若瑾险些把他的伤事暴露出来,说到一半儿连忙咽了回去,“你还有我呢!” 梁霄知道她是故意找说辞敷衍刚刚的话,可听在耳中也甚是舒坦。 “再说一遍?”他要求。 徐若瑾一撇嘴,“没门。” “再说一遍!” 他继续要求。 徐若瑾不等开口,一旁的孙良才朝这边大喊,“四爷,四奶奶,这兔子肉已好了,先给您二位拆一只!” 讨好的话,听在此时的梁霄耳中甚是气恼。 徐若瑾则转身跑了过去,指着那只兔子腿儿道:“我来这个。” “好咧!” 烤肉入口,味道极美,他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只觉得这是一幅美景,格外好看。 庄子内的人们接二连三的分餐,吃着酒逢一遇的野猪肉,格外畅快。 而此地欢声笑语,柳姨娘此时却二十妙龄的女子一夜白了鬓。 她也是不得已才会去向孙家婆娘要银子,因为她从徐府带出来的物件都被一同出来的婆子偷走了,如今除了二两银,根本身无分文,这让她怎么逃? 尽管知道找孙家婆娘要银子略微冒险,她也不得不选这一条路。 只盼着三日后快些的到来…… 第293章 神离 这三天的时间,徐若瑾一直都跟随梁霄游玩。 去山间泉池戏水,去林间采蘑菇剜野菜,昨日又跟着出去打了一趟猎,筋疲力尽,却心情舒畅。 她是彻彻底底的放纵了自己三天,连做梦都还是在追野兔子跑。 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痛,看来打猎的事的确不是女人能做的,只顾着疯玩,却忘记体力跟不上,昨晚只是乏力,今儿醒来好似关节全都错位,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梁霄看着她一张小脸扭扭曲曲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我说用箭,你偏要自己去追,也不知是你猎兔子,还是兔子逗你,哪里疼?” “别,别碰我!” 徐若瑾立即翻个身躲他远远,“让你碰完,我就彻底的起不来了。” 梁霄没理她,拽着她的两个小脚丫便拎到身边,两只大手铺平她的背,按照关节的次序往下捋了两遍,便听到关节的“咯咯”声响。 虽然那一刹那有些疼,但摁过之后却觉得轻松不少。 连吃了几天的野味儿大肉,她也觉得有些腻,看着清淡的小菜反倒是吃了爽口。 黄妈妈从外进来,“孙家婆娘说,已经得了见面的信儿了。” “什么时候来?”徐若瑾的倦怠立即消失,恢复了应有的冷静。 “说是天黑以后,让孙家婆娘在庄外等。” “行,我知道了。”徐若瑾随口应付,黄妈妈追问道:“您要亲自去?” “不亲眼看到,哪能信?咱们躲到一旁就是了,不过不要告诉给孙家婆娘。”徐若瑾始终没能挑到更好的人选,只能亲自出马。 只是她还不知该如何与梁霄说…… “那老奴这就去告诉她。”黄妈妈说着话便出了门。 春草颇有些担心,“四奶奶,您还不如告诉给四爷呢。” “还是我自己来吧,免得他又以为我心系忧事,不信任他。”徐若瑾做好这个打算,便开始让春草准备晚间出行的简易物件,“要一套深色的衣裳,躲起来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春草琢磨了下,便去箱子里开始找。 毕竟这是庄子,而不是梁府,物件没有那么全。 倒是有一套紫色的外披,春草取出来,徐若瑾即便仍觉欠妥,也只能点了点头。 事情紧急,她也不可能现准备了。 梁霄此时正在看顺哥儿送来的信。 信在一个细细的树枝之中取出,折开之后,上面有一行清小的字:“凤栖山下茅屋中,已赴,妥。” 梁霄把纸条揉成了碎末,未留一丝痕迹。 只是他也甚是纳罕,居然就在这附近不远? 这是天时、还是地利、还是人和? 他没有再想,晚间要出去一趟,还要想个理由告诉给她。 因为他不敢保证带回来的人是活的,因为此时找寻这个女人的,可不止是自己! 梁霄从外进了门,徐若瑾吩咐春草去归拢好晚间准备的物件,自己倒是不用动手。 “晚上想吃点儿什么?”梁霄握着她的小手,“看你好似在庄子上呆腻了。” “没有啊。”徐若瑾怕他一时兴起想走,“只是这些日子总是肉,吃的腻了。” “那傍晚我们去钓鱼?”梁霄的提议,让徐若瑾心头一动,“为何要傍晚?” 梁霄的理由很充分,“现在日头高,鱼不易上钩。” “可我浑身都疼,不想动了。”徐若瑾找寻与他分开的时机,梁霄倒怕她要跟着,当即道:“那我带着别人去,你只等着吃便好。” 徐若瑾点点头,却又觉得利用他的爱心颇有愧疚,“钓回来,我为你亲手做。” 梁霄很惊讶,“你下厨?” “不行吗?”徐若瑾撇撇嘴,“可别小瞧我。” 他轻吻着她的额头,“不会小瞧,做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只等着品滋味儿就行了。”徐若瑾当即起身,“我去问问这里都有什么料,再让她们备上点儿菜,炖上一大锅。” 梁霄应下来,“我去让顺哥儿准备钓鱼的家伙儿。” 夫妻又是轻触对方的唇,是发散心底的愧疚,其实也是爱。 下晌时分,徐若瑾又小寐了片刻,因为昨日的确太累,梁霄则拽着顺哥儿和孙良才准备钓鱼的物件,直至红霞遍天,他才带着顺哥儿奔向山林另一侧的湖边。 徐若瑾当即喊来黄妈妈,“孙家婆娘动身没有呢?取钱的人来了么?” 黄妈妈摇摇头,“还没有,不过老奴说了,必须让她见到柳姨娘才行。” 黄妈妈自来心思够多,尽管她已觉出四奶奶此举或许另有深意,但她却甚有自知之明的装傻,决不去细问。 徐若瑾让春草帮着自己拿来紫色的外披,只让黄妈妈去院中盯着,何时孙家婆娘有了动作,她们便也行动。 炖鱼的家伙儿都已准备就绪,徐若瑾不想因此事误了给梁霄做鱼,便提早把所有的材料都备好…… 她也特意问了,他去钓鱼或许要很晚才回,她只需要在这个时间之前见到柳姨娘便好。 孙家婆娘这会儿也很急,等了又等,连雾月都已升空,天色已是暗蓝,来取银子的人却还没有出现。 若是那个人今儿不来,四奶奶还不得以为她在说谎糊弄人了? 那时可就惨了! 心里把柳姨娘翻出来骂了祖宗八代,终于远处有个陌生的面孔赶来。 是一个年纪很小的丫头。 应是柳姨娘后找来伺候自己的,因为连黄妈妈都不认得她。 “我、我是来替柳姨娘取银子的。” 丫头先是找到了孙家婆娘,见了面第一句便是这个话。 孙家婆娘打量她半晌,一脸不信的道:“你说是就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第294章 糊弄 小丫头没想到孙家婆娘会说这样的话,她本以为拿了银子便走,怎么还会遇上这样的事? “我、我就是听了她的话,过来取银子的啊,你又不是没见过我。” 小丫头摊手无策,孙家婆娘冷笑着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我是见过你,上一次的银子也是你拿走的,可你又没有她递来的信,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了银子就跑了?”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在外过日子能用好几年呢,你给贪了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 孙家婆娘的胡搅蛮缠让小丫头颇为挠头。 因为她的确没有柳姨娘的给的信……可此时也不能再回去拿,因为临来之前,柳姨娘特意吩咐的,拿了银子便去凤栖山脚下见面,此时她都不知道柳姨娘已经去了哪里。 “我来之前,柳姨娘没有给我信,那你说怎么办吧,你怎么才能信我的?” 小丫头没了辙,只能退让一步。 孙家婆娘直接道:“你带我去见柳姨娘,我亲自把银子给她。” “那可不行!”小丫头当即拒绝,编了个瞎话,“姨娘今儿不在徐府,是去了别的地方休养,你把银子给我,我好尽快的送过去!” “哟,我还从没听说过柳姨娘会离开徐府的呢,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实诚的,合着你就是在糊弄我呢?!” 孙家婆娘真以为这小丫头是要拿了银子就逃的,“你给我说,你到底是不是要贪银子?这就给你送了官府里去,让你吃板子,进大狱!” “我没有,我真的没说谎,你冤枉好人!”小丫头被拎着衣领,勒的脖子生疼,脸都憋了通红。 “你就是个假的,不然柳姨娘怎么可能不在府里?” “柳姨娘真的没在府里……你别拽我,我不是糊弄人的!” “你个小妮子,居然敢糊弄到老娘的头上了,我还真没想到,这种谎话你也编的出来,原本还想找柳姨娘说道说道,谁寻思遇上个贼,我这就先把你送去衙门里,然后再找柳姨娘领赏了!” 孙家婆娘猛的一推小丫头,小丫头跌倒在地,额头磕了石头上,当即流出了血。 摸了一把脑门,眼见刺眼的红色,小丫头当即哇哇大哭起来,声音格外响亮。 孙家婆娘还要打,徐若瑾在角落中立即给黄妈妈使了眼色,黄妈妈立即出去,似是随意路过,朝着孙家婆娘喊道: “大晚间的,主子还休息呢,你在这里喊什么喊?” “是是是,不喊了。”孙家婆娘立即拉下脸来说着服软的话。 小丫头即便听到“主子”二字,也没往四奶奶的身上联想。 因为她早已磕了头晕,更是被孙家婆娘的“贼”和“衙门”吓坏了! “我真的不是贼,不信我带你去见柳姨娘,我才不是要贪了银子就跑的,我真不是!” 小丫头终归年纪小,几句话就开始服软,只想还自己一个清白,根本没去想事情会发展到多么严重。 “走!” 孙家婆娘立即拽起她,“咱们现在就走,我还就不信了,你个死丫头不肯服软,柳姨娘不在府里能去哪儿?还休养,休养个鬼吧!” 小丫头被推推搡搡,只能在前引路。 孙家婆娘也是个胆子大的,牵了庄子里的一条大狗便在后紧紧跟随。 黄妈妈看到她们已经离开,立即回给了徐若瑾,“四奶奶,她们已经走了。” “跟上去。”徐若瑾没想到孙家婆娘还牵了一只狗,“别跟的太近,免得被发现了。” “老奴在前面带路。” 黄妈妈这时候不敢胆子小,四奶奶若是磕了碰了的,四爷绝对饶不了她。 去灶房拿了一把刀,她便走在前面带路。 徐若瑾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与春草在后跟随…… 夜晚的风很凉,吹的徐若瑾有些冷。 其实并不是天气有多么冷,而是她的心寒。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柳姨娘,想到她当初被杨氏派到自己的身边做事,又想到她跪在地上求自己收留。 她成为了父亲的姨娘,却不肯安下心来只求踏踏实实过日子,反而开始在不停的动手脚,吹枕边风,总想高人一等,过的与众不同。 可日子是与众不同的吗? 日子就是日子,波澜不惊总比惊心动魄要更踏实,为何总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父亲一句无意中透露的话,让她狠下心来堕掉腹中的孩子,只求逃跑,生怕被父亲知晓后灭了口。 她对所有人都没有信任,有的只是畏惧胆怯和心狠。 她甚至比杨氏还要狠,杨氏对自己这个私生女再怎么不好,对她的亲生骨肉却无比宠溺…… 这个判定让徐若瑾觉得很可怕,可怕到心里发寒。 这条路很长,长的徐若瑾已经记不得走了多远。 乡村的路,总是坑坑洼洼,好在近期没有雨,不然会走的更累更疲倦。 终究又走过了一片田,前方便是凤栖山。 难不成柳姨娘躲了山里面? 徐若瑾正在猜测,便听到了前面一阵激烈的狗叫声。 “咱们先不过去,等等再说。”徐若瑾止住脚步,黄妈妈和春草全都停下。 柳姨娘此时正在等着小丫头拿了银子便赶紧走。 身边的物件都被婆子给偷走,只剩下背后的一个包袱。 可左等右等,却不是等来小丫头一个人,还有孙家婆娘? 柳姨娘惊了! 这个丫头怎么把孙家婆娘也给带来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就在柳姨娘惊慌的功夫,孙家婆娘看到她也大惊失色,“怎么、怎么真的是……” “我是借机回娘家去看看而已,你慌什么!”柳姨娘立即想到了借口,先声夺人。 “你看到柳姨娘了吧?才不是我故意去蒙你的银子,你快把银子拿来吧,我们还着急走呢。”小丫头甩开孙家婆娘的手,立即跑到了柳翠的身后。 孙家婆娘呆了半晌,才恍然大笑,“还回娘家?柳姨娘啊柳姨娘,这种谎话你也扯的出,你真当我是个白痴那么好糊弄的吗?我呸!” 第295章 打架 孙家婆娘的轻蔑,让柳姨娘的脸色立即变了,“你个婆娘在胡说什么?我看你是真不想好了,就算你是给二姑奶奶管了庄子,可你别忘了,当初要是没我选你,你一家子还不知在何处伺候人呢,哪会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我们家在徐府是伺候人,在庄子上也是伺候人,不仅是伺候人,还要被你这么个姨娘黑银子呢!” 孙家婆娘用手掸了掸袖子,“今儿见了也好,反正我不管你是回去探望娘家还是搞什么鬼,往后休想从我手里卡出一个铜子儿,老娘不伺候了!” “你说什么?” 柳姨娘的脸色阴沉下来,“你再说一遍?” “老娘不给你银子,也不伺候了,往后再想要银子,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孙家婆娘说着便转身要走。 柳姨娘也是急了,上前一把将她拽住,“你不能走!” “我凭什么不能走?” “你答应了我的二十两银子拿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找你。” 柳姨娘的话让孙家婆娘当即甩开她的手,“都这个时候还想跟我要银子?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若你真的是回乡探亲,会只带个小丫鬟出来?却连一辆马车、一个小厮都没有?” “是、是我和大爷谈的不好,所以才要先回娘家呆几天,等老爷来信,我就直接去京都了!” 柳姨娘找寻借口,还想唬住孙家婆娘,“你可小心着,到时候我向老爷告你的状!” “我呸!” 孙家婆娘是咬死了不信,“你根本就没什么娘家,你是被拐了卖到县城里了,你回了山沟子里挖祖坟吗?还想拿话唬我,柳姨娘,我才知道为何那么多丫鬟,只有你能成了老爷的姨娘,合着你这编瞎话的本事真够强的!” 柳姨娘脸色刷白,她没想到连自己的底都被彻底的揭开了! “你到底给不给我银子?” 柳姨娘的声音颤抖,却透着狠。 “不给,不给不给!” 孙家婆娘心里格外的懊悔,她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一个人欺瞒了这么久。 早知道就应该提早去抱黄妈妈的粗腿,向四奶奶孝敬,之前的那些银子,都喂了眼前这个白眼狼了! 孙家婆娘也懒得再废话和搭理她,牵起那只大狗便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柳姨娘抬腿就去追,一把扯到了孙家婆娘的袖子。 孙家婆娘一甩,“你还敢打我怎么着?” 柳姨娘刚刚就被刺激的狠了,此时听了这话,脑中早已没了理智,只想拿了银子走人,否则她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一把将孙家婆娘推倒在地,柳姨娘使出了蛮力,开始去抓她腰间装银子的绣包。 孙家婆娘是个银子比命还重要的人,那里肯让柳姨娘得逞? 一脚便将她踹开,反而想上去打她一顿泄气! 两个人撕撕扯扯,小丫头在一旁早已经吓了个半傻! 孙家婆娘虽有蛮力,孰料却比不过也是丫鬟出身的柳姨娘,几下子就被她反扑为上,气恼之余,当即喊道:“狗蛋,快上,咬她,咬死这个臭娘们儿!” 第296章 回去 大狗汪汪乱叫,柳姨娘又喊小丫头来帮忙。 三个女人一只狗,当即乱成了一团,吵杂声响彻天空。 黄妈妈在一旁看的发呆,“四奶奶,我们要不要过去?” 春草也有些害怕,“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四奶奶还是不要过去,那只狗太凶了,好可怕。” “那您还是不要过去了,要不然老奴先去看看?”黄妈妈提了一句,又问道:“可是过去的话,老奴是帮谁?拉架也是要有个偏颇的。” “还是我去。”徐若瑾说着便往前走,只是脚步再快,却比不得打架的速度快。 孙家婆娘此时已经红了眼,因为那只狗除却能壮壮胆子之外,根本咬不上柳姨娘半口,只跟那个小丫头在纠缠不清。 柳姨娘已经疯了! 撕扯之余,她终于把孙家婆娘的钱袋子抢到了手! 只是欣喜之余,她用力的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脸色僵持在原地,“没、没有银子?” 她疯癫的看向孙家婆娘,“银子呢?那二十两银子呢?” 孙家婆娘倒在地上哈哈大笑,指着她便笑骂道:“银子?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娘的银子怎么会给你这种白眼狼的臭女人,我也告诉你,在来之前,我就压根儿没想过给你银子,收起你那张臭脸吧!” 柳姨娘气的狠狠的将钱袋子摔在她的脸上,“银子,我要银子,银子!” 她说着话,又扑了孙家婆娘的身上一同乱撕乱咬,不停的疯狂找银子。 只可惜,孙家婆娘出来之前,的确没有带银子,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给…… 翻了个遍,柳姨娘终归是失望了,她看到孙家婆娘的嘲笑,愤怒冲天,伸出手来便摁住了她的脖子,“我让你笑,我让你不给我银子,我让你笑,笑死你,你死吧!” 孙家婆娘没想到柳姨娘会下狠手,当即便拼命的厮打开来,双手双脚不停的揣着她! 只是柳姨娘此时已经疯了! 她真的疯了! 她先是被自己的婆子背叛,而后又被这个臭婆娘当猴子耍,她已身无分文,又怎么离开此地过日子?难不成又要卖身去当奴婢?去伺候那些臭男人? 她不想,她原本可以过的很好的,可日子为何这般不公,偏要如此待她? 小丫头看到柳姨娘紧紧摁住孙家婆娘的脖子也傻了! 顾不得再与那条大狗纠缠,扔开手中的棍子,直接扑了过去,“柳姨娘,你、你会掐死她的!” “我就是要让她死,她必须死!”柳姨娘根本不肯松开手,反而越发的用力。 小丫头惊愕的跌坐在地上,恐惧的连连后退。 而就在她被吓到之时,那一只大狗无人再抵挡,猛的冲向柳姨娘的背后,狠狠的下了嘴! “啊!”的一声惨叫,柳姨娘的腰肢被狗狠咬了一口,当即松开了掐着孙家婆娘的手…… 孙家婆娘又得了喘气的机会,连连呛咳,吐了好几口血。 “你个臭婆娘,居然差点儿掐死老娘,老娘就要了你的命!” 孙家婆娘说着话,捡起地上被小丫头扔下的木棍,狠狠的朝着柳姨娘的脑袋袭去! “不要!” 这一声喊,是徐若瑾发出的声音! 她紧赶慢赶,却仍没有快过孙家婆娘的棍子…… 柳姨娘应声直挺挺的倒去,便不再动弹,孙家婆娘也吓得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柳翠,柳翠你醒醒!” 徐若瑾把她翻过来抱在怀里,衣襟被她流出的鲜血浸湿,徐若瑾的眼泪流了下来。 柳翠看到徐若瑾,嘴角露出一丝笑,“二姑奶奶,居然是你,不过奴婢高兴,因为、因为您又喊奴婢一声柳翠了……” “柳翠!” 徐若瑾忍不住掉了眼泪,“你为何要逃?你若为父亲生了孩子,父亲怎会舍得不要你?你怎么这么傻!” “奴婢是傻,奴婢只是不想再做戏下去了,每日活的心惊胆战,那种滋味儿,实在难受,咳咳……四奶奶,我只知道那么多,我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事了。” “你哪怕是逃来找我,我又岂会不管你?你为何如此不信任我?为什么?” 徐若瑾说的乃是实话,她只想借此机会找到柳翠,问清楚自己的身世,然后把她隐姓埋名藏起来。 可谁知道,可谁知道只差这一步! 柳翠的嘴角流出了血,她攥紧徐若瑾的手,“奴婢的确后悔,奴婢后悔没有听您的话,只安安稳稳的给老爷当姨娘多好?为什么偏要想那么多异想天开的事呢?” “奴婢命就是奴婢命,哪怕心思再多,也终究逃不过一死。”柳翠看着她,“对不起,奴婢对不起您了。” 柳翠脑袋一歪,人已经没了…… 徐若瑾抱着她便痛哭起来,而孙家婆娘早已吓的瘫软在地,指着便开始自辩道:“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是她想掐死我,我才还手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杀人了?啊!不怪我啊,真的不怪我……” 孙家婆娘说着便要跑,黄妈妈早已经把她拦住,“你还想哪儿去?” “放开我,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孙家婆娘与黄妈妈拉拉扯扯,“狗蛋,快来咬她,咬啊!” 那只狗疯狂的冲过来,春草从黄妈妈怀里拿出了刀,一把便飞了过去! 狗腿被砍中,疯狗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孙家婆娘还在撕扯,被黄妈妈一个巴掌便制住! 远处一阵惊啸的嘶鸣之声。 十几匹马,将徐若瑾等人包围中央,徐若瑾没有抬头,只抱着柳翠在落泪。 马上一个男子翻身而下,缓缓的走近她。 将她搬离柳翠的尸首,她看到了他。 是梁霄…… 原本说是去钓鱼为自己吃的梁霄出现在这里,而原本说是在庄子上等着炖鱼的她,也出现在这里。 夫妻的对视,除却担忧,另还有一抹失望。 她的眼中有,他的眼中也有。 她没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他,而他对她,也说不出埋怨的话,因为他舍不得。 终究是他叹了一口长气,将她抱在怀中,“我们回去。” 第297章 信任 徐若瑾与梁霄回到了庄子上,临走之前,吩咐其他人备好的锅碗瓢盆以及瓜果蔬菜都已备好。 只是两个人看到这些物件,却是格外的刺眼。 徐若瑾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梁霄只顿了下脚步,便抱着她进了屋。 春草今儿也被吓坏了! 她之前可是连只蚂蚁都不忍踩的,今儿却飞出刀去砍了一只狗! 可这件事她不得不做,否则那只狗会去咬黄妈妈,而黄妈妈正在保护着四奶奶。 黄妈妈清楚春草心里的恐惧,她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被顺哥儿吩咐人用木辇抬了回来,也都各自去洗漱静心,没有再见到徐若瑾。 徐若瑾呆坐在那里,眼中除却麻木便是悲痛。 梁霄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徐子麟也在找她,被我拦下劝了回去,不然我会提前赶到的。” “只是我赶到的话,我或许不会留她的活口,会杀了她。” “因为我不希望有任何麻烦再纠葛在你的身上,让你心中增忧。”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也在,”梁霄的嘴角露出一分自嘲,“我承认,我说去钓鱼是骗了你,我道歉。” “可是……”梁霄看着她,“你早已知道她的下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何不肯让我为你分忧?如果你告诉了我,我不会欺瞒你,会尊重你的意见。” “或许你也没有想到,她会死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手上,仅仅是为了二十两银子。” 梁霄站起了身,“徐若瑾,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对我予以信任?难道,我还不具备这个资格吗?” 她没有反应,他微有失望,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呆滞的她,只留下手臂的衣服上还沾满了血迹的她。 两行热泪留下,徐若瑾闷在床上抱头痛哭!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原本只是想跟着过去,见到柳翠,劝她与自己回来,可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屋外,孙家婆娘被捆了回来,孙良才得知自家婆娘杀了柳姨娘,早已吓的瘫软在地,连连跪地磕头求饶。 他求的不是饶过自家婆娘,而是饶过自己,饶过自己的孩子,而这个婆娘主子们想怎样处置都行。 孙家婆娘原本已被吓傻,耳听自己男人这般的说辞,当即便破口大骂。 孙良才被骂的心烦气躁,自己脱下了袜子,塞了那婆娘嘴里,然后继续的磕头。 只是他的头磕的再多也无用。 因为能做主的两位主子如今都无心搭理这么一个人。 四奶奶在哭,没人敢去劝,四爷在气恼的喝酒,没人敢去拦。 支起大锅中的水仍在不停的沸腾,窜起的火苗将庄子映的通亮通亮。 终究是梁霄醉倒,随意找了个地方便睡,顺哥儿见事情没了主心骨,便让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一切都待明日再说。 徐若瑾一夜都没有睡着。 因为她明白是自己错了。 她向来自称信任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可她却没有百分之百的去信任梁霄。 如他所说,把事情告诉给他,岂不是更好解决? 为什么自己不说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天色大亮,她看着屋外的那一片青蓝的天空,只觉得所有的事都如同做梦一样。 是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她还没有褪去那件沾有血渍的衣裳。 只是无论什么事,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屋外有了脚步声走近,徐若瑾动一动僵持的脖子,“是春草么?” “四奶奶。”春草轻唤一声,从外走了进来,见到她呆坐在那里,身上仍是那件沾满血的衣裳,一张小脸又吓了个刷白! 立即翻箱倒柜,把物件找出来。 打了清水,为她擦了一遍又一遍。 徐若瑾已经不会再动脑子了,任由春草支来唤去,她只听着声音照做,终归是顺顺利利的洗漱干净,然后又坐在那里不声不语。 春草把屋内收拾完毕,又拿进来一碗清汤,“一晚上没沾水了,您喝一口吧。” 徐若瑾看了看,又抬头看向春草,“昨儿的事,你不怕吗?” “奴婢怕。”春草回答的很肯定,“可奴婢更期望你好起来。” 徐若瑾深叹口气,“其实我自以为是的胆子大,勇气足,可我还不如你……” “是您想的太多了。” 春草在一旁思忖下才道:“奴婢只想您好,其余的事即便难受,却也不愿多想,何况,柳翠虽然走了,可那也不能怪您,谁能想到她和孙婆娘突然发了疯?记得您当初说过,一步错,步步错,还是她心思不静,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 “她自己虽也这般承认,可我还是觉得难受。” 徐若瑾看着她,“柳翠说,她后悔没有信任我,四爷生气,因为我不信任他……如若都能把信任放在首位,哪里会出这么多的事呢?” 提到梁霄,春草沉了片刻才道:“四爷是真的伤心了。” “他在哪儿?”徐若瑾忍不住问起。 “昨儿睡了偏房里,可睡醒之后又不停的喝酒,早间奴婢醒了,发现四爷就在院子的地上躺着。”春草无奈的叹口气,“奴婢过去叫醒他,他才又回了偏房睡下。” “四奶奶,这件事,的确是您做的不对,四爷待您是真的好,他虽骗了您说是去钓鱼,其实还是为了您的事,只想让您高兴,不想让您再烦忧。” 春草向来很少说她的不是,如今这般说,却是让徐若瑾不免有些心虚。 “他也可以与我说的啊。” 春草撇撇嘴,不再理她,拿了空掉的碗便出了门。 被这般无声的回答,徐若瑾心里很凉。 她承认自己有错,可想到去认错,却是张不开口,也迈不动腿。 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还不等徐若瑾想自己和梁霄之间的问题,黄妈妈从外进来,“孙家婆娘亲手要了柳姨娘的命,这件事还是要有个说法的,四奶奶您看怎么办?” “去问四爷,别问我,我糊涂着呢。” 徐若瑾想把事情推走,黄妈妈一脸无奈,“老奴不是没去问,四爷说,都是您的奴才,他管不着。” “呃……”徐若瑾呆愣,这时候还与自己拿起了乔? 他还没完没了吗? 第298章 冤家 无论心理再怎么怨怼梁霄,徐若瑾都知道这事只能自作自受。 他与自己发脾气也是应该…… 理虽是这么个理,可她不是女人吗?不是应该被宠的吗?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心胸这么狭隘? 歪理邪说,徐若瑾也只能在自己的心里琢磨,根本不敢说出口。 见黄妈妈还呆愣的看着自己,徐若瑾不由道:“我现在脑子还浑着,依着您说,这事儿怎么办妥当?” 黄妈妈似也想到了四奶奶或许会问自己,“若是让老奴来提议,这件事不妨请舅少爷来办。” “请大哥?”徐若瑾思忖下,倒觉得这不妨也是个好主意。 毕竟柳姨娘是父亲的姨娘,而且是在徐府失踪的,自己找到了她,因为她来找孙家婆娘要银子,两个人反而吵了起来动了手,孙家婆娘失手杀了人,该怎么处置,都由大哥说了算。 这件事,自己的确是不应该沾的…… 只是昨儿梁霄也提过大哥的事,这时该怎么个对策,还是应该问问梁霄的意见,因为她也不知梁霄是如何与大哥交涉的。 “还是得问问四爷的。”徐若瑾的话,让黄妈妈犯了难,“老奴如何说?四爷他只醉不开口啊。” 徐若瑾看着黄妈妈期待的眼神,撅嘴道:“我也不去。” “按说这可是您的家事,即便说到梁夫人那里去,也怪不着四爷,还得您自己处置才对。”黄妈妈摆出了规矩道理,徐若瑾还是耍赖,“那我也不去。” “您就是不肯死了这条心。”黄妈妈无可奈何,“那老奴就再去问问四爷,若四爷再不开口,老奴可还得回来找您。” 徐若瑾只呆呆的大眼睛望着黄妈妈,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黄妈妈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之前伺候杨氏,那便是个难缠的主子,如今来伺候四奶奶,却是个更难伺候的主子。 她这辈子到底什么命呢! 黄妈妈出去半晌便回来了,徐若瑾期待的看着她,“有结果了吗?” “让顺哥儿去找舅少爷来,其他的事,您一概不许插手。”黄妈妈说了事情的处置,徐若瑾松了口气,却又不服,“还不许我插手,好大的口气。” “那您自己去抱怨?” “我不去,我累。”徐若瑾翻了个身,“我要睡觉。” “您睡啊。”黄妈妈在旁边看着她,“只要您能睡得着。” 徐若瑾心中不忿,“我为什么睡不着?” “那还不得问您自己?”黄妈妈略带调侃,也是想调节下气氛,“老奴只知道心事不了,睡不着也睡不香,别的就不知道了。” 徐若瑾提了口气很不忿,黄妈妈则转身出去了。 “您回来。”徐若瑾又喊着她,黄妈妈转身道:“四奶奶有何吩咐?” 徐若瑾斟酌下,“记得给柳翠打一副好棺材,银子咱们出,期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黄妈妈没想到她是说这件事,点了点头,“老奴一定不会忘。” 黄妈妈离去,徐若瑾便侧过身想要睡觉。 只可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种感觉实在抓心挠肝的烦躁。 但是要去见他?徐若瑾还觉得有些拉不下来面子。 犹犹豫豫之间,她听到门口有几声响动,立即坐起了身,她看到他的身影从门口走过,去了院中。 “顺哥儿,拿鱼竿。” “啊?四爷,咱们去钓鱼吗?” “费什么话。” “好咧,奴才这就去。” 几声交谈,让徐若瑾知道他要走,而且还是要去钓鱼。 她立即翻身下了床,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立即冲到院子里,直接道:“我也要去。” 梁霄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而徐若瑾这会儿才发现,院中的孙家人已经一个都不在,反而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纳闷之余,问着他,“这些是什么人?” 梁霄不理她,顺哥儿正跑回来,立即把话接了过来,“四奶奶,这些是姜家的人,昨儿是护着您和四爷回来的。” “那孙家人呢?”徐若瑾继续问。 “孙家婆娘都已经被送走了,他们怎还能在这里呆着?” 顺哥儿笑眯眯的回着,“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禾苗嫂子,让她把庄子上的帐清理一遍,也送了衙门去,该定罪的定罪,若是没有罪的就放了,终归孙家人是不能再留了,万一有歹心歹意的呢!” 徐若瑾缓了半天,只“哦”了一声。 她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转了,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了? 只是这个男人为何不搭理自己? 徐若瑾看着梁霄,梁霄只看着顺哥儿拿来的鱼竿。 收拾好钓鱼的物件,梁霄大步流星的便朝前走,顺哥儿看着徐若瑾,示意四奶奶走在前。 心里一股气,徐若瑾气汹汹的便跟在了他的后面,顺哥儿只觉得脸色发红,两位主子去钓鱼,自己岂不是很碍眼? 他趁机跑回去喊了春草,自己伺候四爷,好歹得有个伺候四奶奶的,即便在一边儿望风,也得有个伴儿啊! 梁霄身姿魁梧,步伐很大,走路又快,徐若瑾跟了半晌,便掉了队伍,停下靠着树在粗喘。 他站在那里望着她,也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好似在等待,又好似很不耐。 他的冷漠激起了她心底的不忿,凭什么就要被他瞧不起?就算自己不是男人,也绝对不能被他看低! 徐若瑾支撑起双腿在不停的倒腾着,梁霄看她走近了些,便又转过身往林间走去。 走走停停,停停等等,两个人一路上都无话,却各自激起了对方的战意! 春草和顺哥儿俩也算着实无奈和挠头。 这时要再看不出主子们是故意斗气,那他们俩人便是彻彻底底的瞎子了! 只是主子们停,他们也要停,主子们快步走,他们也不能落下。 跟了许久,春草和顺哥儿两个人也不由得粗喘开来。 顺哥儿看了看春草,抹抹额头的汗,抱怨着:“这到底是堵什么气呢?老人儿不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四爷也是的,干嘛非要出来钓鱼呢!” 春草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就是缘分。” “缘分?”顺哥儿不停的摇着头,“依着我看,是冤家吧!” 第299章 讲理 终于走到了湖边,徐若瑾还是第一次到这里。 这里与泉池不太一样,是一片宽广的湖泊,湖中有一滴扩成圆圈的波纹,偶有跃起入水的鱼儿,鱼虫又在岸边窸窸窣窣的划着。 翠柳之下,这倒是个游玩静心的好地方。 只是这夫妻俩却没有旖旎亲昵,而是在斗气。 梁霄到了湖边找寻一个位置便坐下,拿出备好的鱼篓,鱼食上钩,手腕一抖,鱼线飞出,稳稳的落在湖中。 钓鱼是等待,等待上钩的那一刹那。 可徐若瑾却没什么好心情。 她离梁霄有两棵树的距离,蹲在水边用草挑逗了半晌的鱼虫,却又觉得着实无趣。 后悔自己干嘛偏要跟来,反而还不被他搭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心里虽是这般想,徐若瑾却在思忖如何能够让他开口。 这已经抛开了昨晚的争吵,不提理智与否,只求胜负之分。 徐若瑾在一旁静心的想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太低级,装受伤、装跌倒实在太狗血,那般让他开口说话,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还能怎样呢? 徐若瑾看到远处的春草和顺哥儿,俩人虽是陪着来的,却好似更加悠闲,在一旁已经开始钓上鱼了。 “顺哥儿,把鱼竿给我!” 徐若瑾大白眼翻了一下梁霄,“我也钓!” “啊?” 顺哥儿有些慌,看看自己手里的鱼竿,嘶了一下嘴,“四奶奶,您行么?” “什么行不行的,只有你行,别人都不行?”徐若瑾不服,春草则在后面轻推他下,“还不给四奶奶送去?” 顺哥儿没了法子,只能把所有物件全都拎到徐若瑾面前,更是悉心耐心的讲解。 倒不是顺哥儿多么热心,而是四奶奶明显是在跟四爷闹情绪,他若再不殷勤点儿,岂不是当了出气筒? 只是徐若瑾却没听进去,虽在点头“嗯,哦”的应和着,余光总在偷偷的看着那个男人。 顺哥儿觉得自己废话太多,讲的差不离,便把鱼竿抛了出去,然后交到徐若瑾的手中。 “四奶奶,奴才都说清楚了,您只等着就行了!” 顺哥儿说完,撒腿就跑,徐若瑾则握着鱼竿,静静的等待…… 只是她无心钓鱼,更不知道持竿的手不能乱抖。 梁霄那边手腕一抖,一条鱼瞬出水面,抛物线一般垂落岸边。 把鱼钩卸下,鱼儿被放在鱼篓当中,梁霄继续上食,甩钩入水,如刚才一般静心等待。 一条,两条,三条…… 徐若瑾这边鱼影未见一个,梁霄那边却收获颇丰。 看他仍一副淡然的嚣张模样,徐若瑾有些生气,可她又怪不得自己手艺笨,因为压根儿就不懂钓鱼是怎么回事! 远处,顺哥儿和春草俩人玩的甚是愉悦。 鱼竿被四奶奶抢了,两个人则摘了岸边的草叶和树杈,编起了小筐篓,草底下挖出几条长蚯蚓,砍成两截,拴在了筐篓中间,又在其中加了石块,抛入水底,等候收获。 过了小半晌,顺哥儿把筐篓捞了回来。 里面几条银色的小鱼摇头摆尾,跑不出去! 春草兴奋不已,“有啦,居然真能捞上来!” “就说嘛,听我的没错!” 顺哥儿很是得意,“不过也是春草姐姐筐篓编的好!” 从湖边上岸,两个人开始把筐篓里的物件掏出来,然后继续往里扔。 “那个……这个给我!”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吓了春草和顺哥儿一大跳! “哎哟,是四奶奶。” 顺哥儿抬头就看到徐若瑾沉着一张脸盯着自己,脖子一缩,有些为难: “四奶奶,这个不好往湖里扔,扔的近了,捞不来东西,扔的深了,是需要腕力的。” “你都行,我就不行?”徐若瑾开始不讲道理起来,顺哥儿只觉头皮发麻,“那奴才给您装食饵,您试试!” 顺哥儿说着话,便开始动起手来,因为此时说的话越多越容易错,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闭嘴!干活! 徐若瑾很满意,看着顺哥儿把食饵装好,她则拎着捆绑小筐篓的草绳子甩开胳膊往湖里一扔! 力气角度均合适,筐篓飞出很远,直落在湖中央。 等待的功夫,徐若瑾一直都在盯着筐篓,偶尔才去看一下远处仍在钓鱼的梁霄。 臭男人,以为别人不会玩了? 摆了那么一张臭脸,讨厌! 这一会儿,徐若瑾已经不考虑自己是否讲道理,也不再琢磨他到底因为什么和自己生气。 终归不搭理自己,就是臭男人! 女人凭什么要讲道理? 心中把梁霄腹诽骂个遍,顺哥儿在旁边提醒着:“四奶奶,时候差不多了,好像可以看看了。” “可以了?”徐若瑾立即站起身,拽起拴在岸边的草绳,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上拽。 顺哥儿在旁边提醒着向左向右,顺着水流走。 费了好半晌的力气,筐篓被提了上来。 里面几条双指般粗细的大泥鳅在乱蹦,让徐若瑾兴奋不已,“居然是泥鳅,这个好,这个太好了!” 顺哥儿看着里面的东西一脸厌弃,黑了吧唧的,还那么细,四奶奶还叫好? “这东西能吃么?” 徐若瑾当即看向他,“怎么不能?此物性平,味甘,补益脾肾,还能解毒,可治疮癣,还可消渴,醒酒,回了庄子上,弄上一锅豆腐同炖,味道好着呢!” 顺哥儿脸色一红,虽然心里不觉得这玩意儿能好吃,不过四奶奶说出一通药理,特别是“醒酒”二字,让他不由嘿嘿一笑,朝着梁霄看去。 醒酒? 这里只有四爷最好酒,品着四奶奶亲手酿的酒,再喝四奶奶的醒酒汤,这日子,美死了! 徐若瑾看到顺哥儿的眼神,便知道他想歪了! 自己刚刚根本就没想那个臭男人……只是她刚刚看到是泥鳅,的确第一件事就想到了醒酒。 但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潜意识里是在想着他。 绝不承认! “笑什么笑?拿出来继续放食饵啊,不要别的鱼,我只要大泥鳅,不然就这么几条,炖什么都没有味儿!” 徐若瑾朝着顺哥儿吵嚷,顺哥儿立即动手。 梁霄眼神虽直盯着鱼漂,但耳中听到远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特别是“醒酒”二字,心中一阵暖。 可她气起人来,真是让人心里窝火…… 正在心里琢磨着,就听远处“哎呀”一声惊叫!梁霄立即投目望去,见徐若瑾在那里拎着断掉的草绳跺脚!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拿她没法子! 第300章 沉水 徐若瑾没想到自己居然一甩手,把草绳给揪断了! 刚刚的好兴致,当即全无。 春草怕她心情不好,连忙劝着:“是奴婢刚刚编的不好,四奶奶别着急,奴婢这就再编一条。” 顺哥儿跟着补话,“你也是,刚刚不再多加一条绳……” “闭嘴。” 徐若瑾瞪了一眼顺哥儿,“哪轮的着你数落春草?不就是编根绳子么,多大点儿事。” 看向春草,她指着岸边的曹叶子道:“拿来点儿,编一条结实的!” “奴婢这就去弄。” 春草也是下了狠,捧来了一堆草叶和软柳条。 主仆二人在那里悉心的编绳子,倒是玩的津津有味儿。 顺哥儿在一旁瞧着,不由朝向梁霄望去,可四爷一个眼神都不递来,他该怎么伺候四奶奶啊? 还以为他和春草在这边玩一会儿,两位主子便能和好呢,可谁想到四奶奶却跑来跟他们凑一起了。 这事儿不对啊! 顺哥儿在一边胡思乱想,徐若瑾和春草已经编好了一条粗粗的草绳。 用力的拽了拽,格外结实,徐若瑾信心满满,又开始让顺哥儿帮着拴筐篓。 拾起筐篓,徐若瑾挥动了几圈,嗖的一下子掷向湖中央。 这一次因绳子长,又格外用了力气,筐篓飞出很远,直落湖中央。 徐若瑾欣喜的等,还不忘朝着梁霄那方冷哼一声。 虽然她没望向那边,可她却感觉得到,梁霄在看自己…… 梁霄的余光转回自己的鱼竿上,心里着实无奈。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在置什么气?明明心里有些气,却又对她放心不下。 而那个让自己欢喜让自己忧的女人,却在一边欢欣鼓舞,反倒把自己晾了个透心凉。 梁霄想不明白,鱼竿微动,他又手腕一抖,鱼儿上钩,他便把心神都放在钓鱼上。 徐若瑾这一次多等了些时候,没有很快就去拽筐篓,她今儿一定要吃上泥鳅炖豆腐,还可以吐了泥后烤着吃。 可惜这时没有孜然这一类的佐料,若是都齐全就太美味了! 心里盘算着时间差不多,徐若瑾便准备开始提筐篓。 “嗯?怎么拽不动了呢?” 徐若瑾来回动了动方向,可惜都无法拽动筐篓…… 顺哥儿也奇怪,拿过草绳试了试,也不行。 “筐篓也是草编的,可能底部被刮着了,奴才这就下去看看。”顺哥儿说着便要下湖,徐若瑾把他拽住,“不用你,我去!” “啊?四奶奶,这可不行。” 顺哥儿当即拒绝,“这湖里可不浅的,而且还是泥底,您不能去。” “别废话,婆婆妈妈的,不过是去捡个筐篓而已,多大点儿事!”徐若瑾说着,吩咐顺哥儿,“回去找黄妈妈给我要一套更换的衣裳来。” “四奶奶……” “还不快去?”徐若瑾插着腰,“存心看我不痛快吗?你主子我惹不起,连你都开始管着我了,嗯?” 这一顶大帽子扣的顺哥儿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您先别动,等奴才回来!” 徐若瑾看他仓皇的样子忍不住嘿嘿坏笑。 她知道自己有些故意逗弄顺哥儿了,可谁让他替那个坏男人盯着自己的? 看看落在湖中央的筐篓,徐若瑾不甘心的又提起草绳拽半晌,还是没动,只能把草绳又扔在旁边,放弃这个法子。 褪去自己的鞋子,徐若瑾这时就准备下水。 春草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拽住她,“四奶奶,您可不能这会儿就去,顺哥儿还没回来呢。” “怕什么?等他回来,我正好换上干净的衣服。”徐若瑾用手扇扇风,“正好天气有些热,湖水凉凉的挺舒服。” “那您也等一会儿啊!”春草有些慌,“奴婢这就去请四爷,您自己是不成的。” “干嘛偏要用男人?没男人还活不了了?” 徐若瑾本就心中有气,春草再一提,她便血气上涌,说着话就入了水。 春草急的乱蹦,害怕徐若瑾出事,又想去找四爷。 犹犹豫豫,她便一跺脚,直接就往梁霄那里跑。 梁霄这会儿正在钓鱼,忽觉湖水起了波动,下意识的往那边一瞧,好似有人进了湖里? 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那个臭丫头? 怎么还下了水了!这里可不是泉池,是很危险的! 梁霄撂下鱼竿就往那边走,春草此时也正跑过来,“四爷,您快去看四奶奶,奴婢拦不住,别出什么危……” 不等春草话说完,梁霄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 徐若瑾这会儿已经走入湖中央。 她下了水以后才发觉有点儿悬,因为泥潭往里踩,脚会不自觉的陷进去,她便不得不加快脚步。 可走的快一些,她才警觉过来,刚刚实在不该往里走,应该回去。 听到身后有水声,她转了个头,正看到梁霄朝自己走来。 仍旧沉着那一张阴暗的脸,眼眸中更有几分怒气。 “你来干什么?” 徐若瑾愣一下,“你别以为我是逼你说话,逼你理我才下水的啊,我是为了拿筐篓。” 他不理她,依旧往前走。 “你不用来了,这里泥很软,我轻,你太沉!” 他还是不理她。 “喂!” “噗通”一声! 徐若瑾说着话,便跌了湖水当中。 一股水呛入鼻中,酸的她眼泪涌出,呛咳不止,湖水再涌。 一双大手将她拦腰捞出来,扛在肩上,徐若瑾本是被淹了几口水,胃腹再被他的肩膀咯住,连连作呕。 嗓子已经呛的说不出话,她不停的扭转身子想要寻个更好的姿势,他把她翻了下来,拦腰抱住,问道: “你错了没有?” “不是你过来的话,我刚才也不会滑了一脚,怎么能是我错!” 徐若瑾抹着脸上的水,哑着嗓子对顶。 梁霄双臂拖着她,逐渐离开自己的怀抱,置于湖面之上,“你错没有?” 徐若瑾惊慌急问,“你想干嘛?” “噗通”一声! 他的双臂急落,她屁股沉水,又被湖水洗了个澡! 急捞上来,梁霄仍旧看着她,“你错了没有?” 徐若瑾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调戏自己,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你疯啦?” 又来一次! “错没?” “没有!” 再来一次…… “错了没有?” “我不会认的!” 又是一次。 “错了没?” “你是复读机吗?” 第301章 真情(加更) 徐若瑾被梁霄水里捞来扔去了好几次,反倒是心气涌上,不肯说话。 梁霄看她小脸惨白,也不敢逗弄太久,只能抱着她回了岸边。 顺哥儿已经取回礼换洗的衣物,擦拭的毛巾,连梳发用的篦子都拿了齐全。 春草吐了吐舌头,幸好黄妈妈细心,拿来的物件够齐,不然四奶奶可怎么回去? 徐若瑾此时已经躺在地上就不想动。 什么好吃的鱼,什么炖豆腐的大泥鳅,她早都忘了脑后,只狠狠的瞪着梁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奴婢先帮四奶奶换上。” 春草轻声请示,因为梁霄把徐若瑾给彻底的挡上了。 “不用你们了,先去一边等。”梁霄把擦拭的毛巾拿过来,“有我就行。” 春草险些咬了舌头,可四爷已经发了话,她便溜溜的离开,四处找不到顺哥儿,才发现这个小子早已经躲了远远。 梁霄为她擦着头发,口中道:“认个错,能吃多大亏?” 徐若瑾不理他。 梁霄苦笑。 之前是自己不想说话,这回换成是她了。 “你不想我有多伤心,现在反倒成了我的不是,徐若瑾,咱们俩到底谁错了?” 梁霄说着,伸手把她湿掉的衣物解开,徐若瑾一个激灵坐起来,拿过毛巾和干净的衣物,自己换上,不用梁霄动手。 更换完毕,她便又往春草已铺好的毯子上一躺。 她太累了,她只想睡。 “你坐起来,不许睡。” 梁霄一只手便把她拽了起来,小脸扶正,正对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问的是柳姨娘的事,徐若瑾心知肚明。 紧抿了几下嘴唇,徐若瑾推开他的手,直盯盯的看着他,“我不想让你再为这件事费心,就这么简单。” “我承认我错了,那又怎样?偏要我说出这几个字你才肯罢休吗?” 徐若瑾委屈的劲头涌起,眼圈也发红,“被你耍弄一通不行,还偏逼着我说这句话,我就是错了,错了又怎样?有本事你再也别理我,有本事你走啊?” “你是我的男人,本来就该宠着我,可你也隐瞒我,没有告诉我,你若告诉我了,我怎么会操心费神?” 徐若瑾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我亲爹亲娘到底是谁?你早知道我的事,却不肯与我说,我不怪你,你知道柳姨娘的事,你也不告诉我,我还没怪你,怎么只因为我办错一件事,你却要发这么大的火?” “对,到底是谁错了?”徐若瑾看着他,“你才是错了的!” “我错了。” 梁霄看她歇斯底里的小模样,只能开始哄,更后悔刚刚心气太盛,不该在水里逗她,“可我是你的男人,你说一句错了,就那么困难吗?” “抛开之前所有的事,你看个筐篓便执意的到湖中央去捡,你敢说不是故意鲁莽?错了没有?” 徐若瑾顶撞的话到嘴边,又心虚的咽了回去。 因为她的确是故意的……她只想找寻个发泄的由头,“但我不是故意让你来救我的!” 梁霄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尖,“我若不在,你敢下水?” “不敢。”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出实话,“的确不敢。” “臭丫头!”梁霄把她抱了怀里,狠咬了她的小嘴一口,她被拥入怀中,又贴上他坚实的肩膀,只觉得心里豁然踏实。 他昨晚愤然离去时的样子,的确是吓到她了。 她不知何时,已害怕他的离开,也许只是刚刚感觉到,可有他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寻了个更好的姿势躺在他怀里,梁霄闷了一日一夜,却最终被她胡闹了一通,把坏心绪给搅和散了,这种感觉颇有些哭笑不得。 怀中的人儿呼吸沉起,梁霄低头一看,她睡着了。 那一张嗜睡的小脸嫩白透红,格外惹人怜悯。 梁霄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刚刚发泄一通也对,自己没有告诉她所知道的一切,又如何去要求她信任自己? 虽是想减轻她心中的压力和负担,只想看着她笑,她快乐,但单纯的隐瞒,或许不是好办法。 他这次已经体会到了。 那该怎么做呢? 梁霄不懂,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很深奥,或许需要再去摸索和探知。 旁边的草丛沙沙作响,梁霄的眉头紧蹙起来。 顺哥儿从远处跑过来,蹑手蹑脚的传话道:“徐家的大爷来领人了,给么?” 梁霄点点头,“都交由他处理,再告诉他,不许牵扯到四奶奶。” “他想要见您。”顺哥儿琢磨了下,“而且您若不露面,奴才觉得单是一句话,他或许不会在意。” 顺哥儿悄悄的看着梁霄怀中的四奶奶,意指刚刚四爷提到的要求。 梁霄顿了下,抱着徐若瑾起了身,“我走,你留下。” “啊?”顺哥儿喊了一句,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急迫道:“奴才在这里干什么?” “抓泥鳅。” 梁霄的声音很轻,“你们四奶奶不是想吃泥鳅炖豆腐么?抓的不够数,就别回去了!” 顺哥儿只觉头皮发麻,一张脸苦成呆瓜,“四爷,这事儿也不是奴才能说的算的,这个实在……” “谁让你非出幺蛾子弄什么筐篓捞鱼的?” 梁霄的判定,让顺哥儿彻底泄了气,没有了反驳的力量。 他好端端的,偏弄什么筐篓干嘛? 可编筐篓的是春草啊?为什么单把他一个人留下? 春草早已开始收拾物件,只拿了简单重要的物品,其余的都等顺哥儿回去时,再一并带走。 四爷抱着四奶奶,她可没有多余的力气拿这么多东西。 顺哥儿看着春草,哑声口型“没良心”,春草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不再看他,跟着梁霄一通小跑。 回了庄子上,梁霄看到了徐子麟正带着人在此等候。 他要过来说话,梁霄则摇摇头,先把徐若瑾送回了后间的院子,然后才出来与他叙话。 梁霄看着徐子麟静了半晌,才开口道: “这件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牵扯到她,除此之外,你随意对外宣什么说法,但必须不能牵扯到她。” 简短的一句话中两次提到不许牵扯徐若瑾,徐子麟皱了眉,“可她好歹是徐家的二姑奶奶,这庄子也是她的。” 梁霄看着徐子麟,摇摇手指,“她现在是梁家的人。” “可她还姓徐!”徐子麟不忿,因为他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她姓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她已经是我梁霄的女人,徐子麟,有些事还是不要说破为好。” 梁霄的目光果断,“不说破,对所有人都好。” 第302章 行动 梁霄的话,让徐子麟心底一震! 他不是徐子墨那般的憨厚老实人,听梁霄的口气,再联想他的话和发生的事,徐子麟心底已经隐约明白,自己这个妹妹的身世没那么简单。 只是徐耀辉从未对他说,却只告诉他前赴京都之前,不能对柳姨娘留活口。 徐子麟没有问为什么,却也不愿染这个麻烦,只让陈婆子在她的药里加点儿东西,慢慢的病死拉倒。 可谁能想到,只是二妹去了一次,柳姨娘便跑了! 他已把陈婆子灭了口,可虽然柳姨娘也已没了,他却心中总觉得不对劲儿。 至于哪里不对,他想不明白。 只觉得不应该轻易的放开徐若瑾这一条绳索。 这只是下意识的想法,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感觉出梁霄不愿再与自己对话,而他也有与梁霄交际的抵触,徐子麟站起身,“我想见一下若瑾。” “不行。” 梁霄的拒绝很干脆。 “那是我的妹妹!”徐子麟有些急。 “你去京都之后,我会照料好徐子墨,那是她的弟弟。”梁霄的回答,让徐子麟的心气骤减。 他已经明白,梁霄是在撵他走。 而梁霄也不原谅他曾对妹妹的伤害,虽然这个话,父亲已经提早说过,全家离开,只留子墨在这里,就是希望不要彻底断了与徐若瑾的情分。 可梁霄这般做出决断,徐子麟的心里很不爽。 不爽也只能不爽罢了,他没有抵抗的勇气,甚至连对徐若瑾怨怼的面容都不敢露出一分。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徐子麟不想再呆下去,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刚一出门,正看到了黄妈妈,两个人目光交错,谁都没有开口。 徐子麟离开,黄妈妈进门正看到梁霄在看着她,“四爷,四奶奶已经睡熟了,您有什么吩咐?” 黄妈妈很诧异,四爷会点她过来说话。 刚才春草告诉她时,她惊了好半晌才缓过神。 梁霄给身边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黄妈妈的心更慌了,眼神凌乱,手开始发抖,“四、四爷有什么吩咐?” “徐家离开了中林县,我会把黄宇良留下,伺候着徐家老三。” 梁霄的话让黄妈妈一惊,“都听四爷安排,老奴,老奴谢四爷安排。” 指尖轻敲桌案,梁霄的目光让黄妈妈不敢抬头,“若瑾的身边还是需要有伺候她的人的,你有错,但我能忍,也不必再找什么为了儿子不得已的借口了。” 黄妈妈吓一大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奴求四爷饶命,老奴真是迫不得已,老奴往后都听您的,绝对不敢再有二心!” “不用听我的。” 梁霄不愿再看她,“只听你们四奶奶就可以,那才是你最该孝敬的主子。” 黄妈妈险些把舌头咬破,她不能明白梁霄话语中的意思。 他警告自己,却要自己去安心听四奶奶的话、伺候四奶奶? 以往在徐府,老爷和夫人做事,根本不是这样。 不过黄妈妈不敢再乱想,只是不停的点头、磕头,听到梁霄让她走时,浑浑噩噩的离开。 出了屋子,黄妈妈背后一层冷汗。 想到老爷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要把四奶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记下来,定期去信到京都告诉他。 若依四爷所说,这件事是不是该彻底的断了? 可一个是老主子,一个是新主子,黄妈妈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这么下去,只能做出最后的选择。 那除却选择四奶奶之外,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黄妈妈知道没有…… 脚步匆匆奔向了后院,见四奶奶还在安睡,她一屁股坐在了小杌子上。 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再想睡在里面的四奶奶。 谁能想到屋内的人在去年还是吃糠咽菜、挨训斥骂的一个不起眼的丫头? 人生的变化起伏太快,快的她已经想不通透了。 徐若瑾这一觉睡的很香。 更是连梦都没有做。 睁开眼已经是晚间了,只轻微动了下,便听到黄妈妈的声音,“四奶奶您醒了?” “呃,春草呢?”向来是春草在自己身边,突然黄妈妈来,徐若瑾还有些不适应。 “春草去盯着为您熬的泥鳅炖豆腐,顺哥儿下晌还真拿回来整整一篓子,这会儿正在做呢。” 黄妈妈的话,让徐若瑾偷偷吐了舌头。 她没想到那个家伙真吩咐人去做泥鳅炖豆腐,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不过想到吃的,她不由觉得肚子饿了,口水也流了下来。 梁霄从外进来,看到她坐在床上,二人对视半晌,徐若瑾才想起她应该是在湖边睡着的? 这个臭家伙给自己抱回来的? 黄妈妈识趣的离去,更想躲着梁霄很远。 梁霄坐了床边,徐若瑾连忙用手挡在身前,“别动手动脚啊,这会儿正饿呢。” “想什么呢?”梁霄轻捏下她的小耳垂,“是来喊你吃晚饭,没想到你的心还挺色。” “你!” 徐若瑾一张大红脸,“还不是你总那样!” “我怎么样?”梁霄明知故问,徐若瑾别过头去,“不理你!” “你若真的不理,我便自己决定明天去何处了。”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眼前一亮,“去哪儿?” “自然是去玩。” 徐若瑾眨眨眼,高涨的情绪落下来,“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呆着了,也不想再来这里。” 她心中对柳翠的死、对发生的事仍旧无法释怀。 “自然是离开这里。” 梁霄把她搂在怀中,“去景延县。” 徐若瑾轻应一声,虽然不愿面对,却仍忍不住问他,“那件事,怎么处理的?还是不要堕了她的身份,终归是父亲的姨娘……” “由你大哥安排,他心中有数的。” 梁霄不愿提起徐子麟,“一切有我。” “你什么都瞒着我,信不过!”徐若瑾撅起小嘴,开始找茬。 梁霄看着她,“那往后我想什么都告诉你。” “真的?”徐若瑾倒愿意二人把话说开了…… 梁霄点点头,“是,什么都说。” “我想亲你。” “呃……”徐若瑾看出他的逗弄,小拳头猛捶,“这个不要说。” “不说?”梁霄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不说那就行动吧!” 徐若瑾迷醉之前,只在心中告诫自己,再也不能上这个家伙的当! 他一辈子都会是个坏男人! 第303章 好友 翌日清晨,徐若瑾便跟随梁霄离开了庄子,去往景延县,也正是蒋明霜父亲为县令之地。 想到稍后能够见到她,徐若瑾的心情是很不错的。 在中林县只交下这么一个好友,却还分各一方,这实在让她觉得不爽。 稍后见了她,一定要把肚子里的话全都倒了出去,清空点儿地方再装一堆垃圾,不然已经超负荷载重了! 梁霄看着她精神饱满笑眯眯,不由得很纳罕。 对于男人来说,朋友于心,生死之交,即便不见又如何? 遇上了,几杯酒; 遇不上,知他在远方安好,这便足够。 女人,还真是奇特的动物,特别是自己的这个,脑子里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徐若瑾才懒得搭理他如何想,只掰算着手指头,看看能与蒋明霜呆上几日。 “玩不了两日就要回了,三姐姐的教习嬷嬷和礼部的主事要到的。” 日子算了明白,她的情绪也颇为低落,“母亲还特意吩咐了,事情由我一手操持,我却什么都不懂,怎么办?” 不等梁霄回答,她便蜷着双腿抱一团,“懒,什么都不愿想,不愿做,只想痛痛快快的玩几天。” “那就玩痛快了再说。” 梁霄对此很无感,因他在京中已见惯了这等嬷嬷和礼部的官,“不用理他们,越抬的高,反而毛病挑剔的越多。” “这次可是为了三姐姐的亲事,怎能不诚心对待?你这一张大冷脸,人家是不敢挑剔的,终归火气都要落在三姐姐身上,还是不能听你的。” 徐若瑾直接无视了他,又径自的去感慨游玩的日子太短。 梁霄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冷么?” 到景延县时已经是当日的下晌。 尽管如此,早已接到来信的蒋明霜一直等在县城门口,遥遥期盼。 蒋县令因县衙有事,没能亲自来迎,便派了自己的师爷陪同小姐在此地一起等。 马车汇合,徐若瑾便二话不说,蹦下这一辆,就钻上了蒋明霜的马车内,完全无视了梁霄。 梁霄看着旁边空荡的位置,只觉得格外别扭,便让蒋县令的师爷上来,寒暄几句。 马车齐齐朝着县令府而去,蒋明霜看着徐若瑾,两个人都兴奋的半晌没合拢嘴。 “之前信里写的日子那么凄凉那么多抱怨,可看你现在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娇羞,哪有半点儿苦涩样?” 蒋明霜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明明就是小日子过的美着呢,还让我为你好生担心,你也开始学坏了!” “才没有,哪有什么娇羞红扑扑?就会胡说。” 徐若瑾否认着,还不忘心虚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蒋明霜笑的更欢,“还说不是?看来,梁霄对你还是不错的。” “他还好吧。”徐若瑾微微摇头,“只是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总有太多乱七八糟的麻烦,想简简单单,那是奢望。” “这道理,你比我明白的更早,如今却也看不开了?”蒋明霜挽着她的胳膊,“那就到我这里来痛快两天,我也一肚子牢骚想找人倾诉。” 听到蒋明霜这么说,徐若瑾豁然想起个事来,“你的亲事怎么又延后了?” 之前蒋明霜曾给她去过信,原本订好的亲事,要推迟了…… “说来话长了。” 蒋明霜曾有的那股淡漠的模样也全无,眉间凝了一道锁,“这事父亲也后悔没有早下手一步,两家早已谈好,就只等下定纳吉,可谁知这时候,偏偏京都传来要选秀的消息,七品以上的官家女都逃不了。” 蒋明霜一声哀叹,“虽然父亲和他们家的老爷已经都向礼部的官递了话,第一轮我就会被刷下来,然后再办喜事,可这种事遇上了,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居然会遇上这种事?!” 徐若瑾也很心惊,劝慰的话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拍拍手安慰着,“好饭不怕晚,有波折反而也好,他们家既然也站出来找关系说合,想必还是相中你的,等等,便等等吧。” “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蒋明霜挤出笑来道:“跟你曾遭遇的事情比,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这么一想,我便什么事都能想得开了。” “合着我就是垫底儿让你痛快的是吧?”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蒋明霜哈哈大笑,“好姐妹,还在意这个吗?” “在意!” 徐若瑾冷哼一声,“你这几天不把我招待好了,你就别想痛快了!” “哟哟,这脾气,越发的厉害起来了,倒真是嫁了人后,就是不一样。” 蒋明霜对二人的故意调侃很舒心,因为她看得出徐若瑾是真不在意。 寻常笑脸逢迎的人不见得心中不藏刀,反而是徐若瑾这种喜便是喜、怒便是怒的人,让人更愿亲近。 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了一路,马车也已进了县令府。 蒋县令已经在府中等候,徐若瑾先在入门后下来请安寒暄两句,便又随着蒋明霜去了二门,见蒋夫人。 梁霄与蒋县令也并非初见,客套半晌后,蒋县令便邀他去书房吃茶。 梁霄顿了一刻,便点头答应。 蒋县令的师爷却大惊失色。 书房之地,一般是招待最尊贵的宾客才会用,而蒋县令却邀梁霄去书房私聊,显然是有什么话要叙。 看来梁家的起复已经不是捕风捉影,那刚刚自己对待这位梁四爷的态度是否有不够恭敬? 师爷在这里跺脚自责,徐若瑾已经随蒋明霜去了后宅,见到了蒋夫人。 之前所见、今日再见,徐若瑾给蒋夫人的印象已经判若两人。 盯着她看了许久,蒋夫人笑着连连点头,“好好,本想问问过的如何,单看你这气色和精气神便知道这话不用再问了。” 叹了一声,蒋夫人看向蒋明霜,“只盼着这丫头也能沾上你的福气,原本以为踏踏实实的安稳出嫁,谁知却要再经一折,只怕对不住女儿了。” 蒋夫人说着,眼圈不免发红。 蒋明霜一怔,感觉出些不对劲儿来,徐若瑾对此自当敏感,“蒋夫人,我不是外人,您不妨有话直说,我们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蒋夫人抿了半晌的嘴,终究话憋不住心里,颤抖道:“刚刚你父亲没能去迎,也是因为接了一封信。” “信?”蒋明霜有些抖,“什么、是什么信?” “他们家,想、想退亲了……” 第304章 选秀 “退亲?!” 这两个字从蒋夫人口中一出,蒋明霜的脸立即刷白无血色,“怎么,怎么会的?之前不是与父亲还商议,如何给管此事的人递话的,怎么,怎么……” 蒋明霜僵持结巴,说不完整,蒋夫人安抚道: “只是说这事儿不好回旋,不妨先退了亲,若你选秀落选,然后再、再重议亲事。” “那到底是户什么人家?”徐若瑾皱了眉,那般说辞无非还是想退亲,什么落选了再重议亲事? 都是扯淡! 文人口中咬文嚼字的,最愿意耍这等把戏! 蒋明霜紧咬着嘴唇不说话,蒋夫人忙用帕子擦拭眼角,“说起来还是娃娃亲,那是你蒋叔父自幼的同窗,又是一同中举,学问比你蒋叔父强,如今在京都礼部任员外郎,倒是一户好人家。” “只是,只是没想到出这种事!” 蒋夫人看向蒋明霜,“女儿,没事,即便这个不成,再为你选个更好的,啊?” 蒋明霜摇摇头,仍旧不说话。 泪眼婆娑,却强忍着没有痛哭…… 徐若瑾挽住她的手,“我来了,你好歹也得招待一下,先带我去找个地儿落脚喝上两口水?” 蒋明霜连忙抹擦了眼泪,“对,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姐妹来了,总不能失礼。” 她看向了蒋夫人,“母亲,我同若瑾先去了。” “去吧,晚间就在这里住下,相聚一次不容易,好生说说话。”蒋夫人看向徐若瑾的目光,充满着请求。 她是希望徐若瑾能劝劝女儿…… 徐若瑾微微点头,虽说是蒋明霜的家,却是她拽着蒋明霜在胡乱的走。 婆子们引着徐若瑾到了后宅的一个小院。 这是蒋夫人得知她和梁霄要来,特意吩咐人准备好的地方。 原本欢乐嬉闹,都因那一封信的到来变的索然无味。 两个人进了屋,春草和蒋明霜的丫鬟知趣的倒了水、拿了果点后便出去了。 徐若瑾拽着她,扭过她的小脸看向自己,“我都觉得我像个扫把星了,去哪儿哪儿出事……” “与你有什么关系,该发生的事,即便天王老子来,都会发生的。” 蒋明霜语气淡淡,徐若瑾惊愕的瞪了眼,“你也能说出这种话?” “这不是之前你常说的?”蒋明霜拽掉她的手,“我只是心寒,认识那么多年的他,居然……居然会……” “你不能明白,自小便知道那个人会是自己的夫君,一连十几年,早已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婆家,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到现在,我都觉得是假象,是母亲在逗我。” 蒋明霜沉着头,“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徐若瑾杵着小脸看她,“不过终是过去的人了,知不知道也无所谓,正好,你要去选秀了,不如彻底的抛开,看看会不会有意外的好事。” 蒋明霜摆了摆手,“即便不嫁去洪家,我也不想被选上。” “这恐怕就不是你说得算了。” 徐若瑾知道此事说这等话或许有些伤人,可她却觉得伤的越狠,反而清醒的越快: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蒋明霜问。 “为什么那个洪家会说先解了婚约,若你被选秀刷下来,再叙婚约?” 徐若瑾的问题,让蒋明霜有些糊涂,琢磨半晌还是摇摇头,“为什么?” “礼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职,而皇家选秀,也正是礼部要走的流程,他们家若早早定下了一个秀女做儿媳,那位洪大人的官帽可不稳呢。” 徐若瑾嘴角轻笑,“之前我不懂,也不能理解,可上一次侯夫人到梁家,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官者,那一张脸比什么都重要,而你那位前公公,或许就是个胆小谨慎、精于算计的人,不肯让别人拿捏住他半点儿差错。” “你怎么知道的?” 蒋明霜很是吃惊,“洪叔父的确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我父亲早就说过此话!” “因为这样的人他们见的太多了。” 徐若瑾继续道: “我曾听方妈妈给我讲过皇家选秀,一共是分五个等级,你若初次就被刷下来,洪家娶你,也会觉得无颜,进了四等,被刷下来,好歹是有个名头,是入过皇家眼的,洪家娶你不亏,若是你入了三等被刷下,他们再迎娶过门,那是沾了皇家的福气。” “可你若入了一二等,那可就轮不着他们洪家了,早被指婚给了王公贵戚,最差也是个重臣之子,洪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所以才会玩这么一个小把戏。” 徐若瑾越说越觉得事情就是如此,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如若让我为你出主意,哪怕是你三四等被刷下来,洪家就是跪了地上求你,你也不要选他们,这等狗人家,还是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蒋明霜并不懂选秀是怎么回事,可听徐若瑾嘴巴极快的把事情絮叨完,先是惊,后是认同,最后却是“扑哧”的笑了起来! “你啊,总是能把苦恼人逗笑。” “我自当希望你能被选上一二等,不,不能一等,入宫太苦,连见你都不容易,选个二等秀女,指婚给高门大宅,气死洪家人!” 徐若瑾手舞足蹈,倒是让蒋明霜心里更暖,“若瑾,我之前觉得你什么事都能扛得过去是聪明,可我现在却觉得这并不是完全的聪明,而是坚强冷静。” “我寻常看着你,只觉得惊奇,可真自己遇上了一点小事,却好似天都要塌了,可在你口中一说,却是那么的简单,好似是随意的小事。” 蒋明霜自愧的摇头,“我承认,我做不到。” “做不到更好,像我这种,纯属于遇事太多,学会了自我安慰,不然还能怎样?” 徐若瑾自嘲着,蒋明霜看她,“梁霄待你很好的啊。” “等你嫁了就明白了,嫁人不是两个人的事,是天下最复杂的麻烦。” 徐若瑾嘟着嘴,“可又不能不嫁,所以就忍吧!” “忍?”蒋明霜又糊涂了。 徐若瑾肯定的点着头,“对,忍,勤勤恳恳做好事,争取下辈子投胎个男人!” “噗!” 蒋明霜一口水便喷了出去…… 而此时此刻,梁霄正在与蒋县令说着严家的少爷严弘文! 第305章 内幕 “按说此事不该多想,可刚刚收到那封信,我脑中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严公子。” 蒋钟瑞看着梁霄,“赴任之前,曾带家人一同到京都去过一次,在员外郎府做客时,遇上过他,当他得知明霜与钟四奶奶关系交好,便态度亲昵,开始打量起女儿来,也问了很多的话。” “那时只觉得是偶然遇到,可如今员外郎府突然退亲,倒不由让老夫担忧,会不会是严公子他……” 蒋钟瑞没敢把后续的话说出口,呆呆的看着梁霄。 梁霄沉了下,“他的心思一直是尚公主,为驸马,若有意你女儿,正妻是不必想了,侧室倒有可能。” 蒋钟瑞傻呆片刻,随即手开始发抖起来,“这,这可怎么好,也实在没能想到,定亲多年的人家会突然做出这等事来,否则也不会带着女儿去京都……” “这只是最坏的结果。” 梁霄倒很淡定,“蒋县令不妨好好想一想,礼部员外郎府恐怕比不得严家,而严弘文又是家中最得宠的儿子,母亲出身辅国公府,怎么看都比礼部之家强百倍。” “尚公主只是摆设,操持家事另需一人。” 梁霄说着话,目光一直看着蒋钟瑞,“礼部员外郎府巴结着澶州王,若你有意投诚,倒不如嫁女儿给严弘文,严弘文人虽不怎么样,单论联姻,他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蒋钟瑞连连拍手,“梁四爷啊,您就别再这里绕着弯子讽刺老夫了,这话老夫还是听得出的,不过是一方县令,怎能巴结上澶州王?” “不过就是听之认之,只是个跑腿儿做事的。” 蒋钟瑞的老脸通红,“之前只想让媳妇儿孩子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可从有了官衔儿那一刻起,便力不从心了。” “还不如不来做这个县令,踏踏实实在中林县当个万事不操心的县丞,岂不更好?” “你的两个儿子如今不也在京都?” 梁霄抚着茶碗的边缘,“一个是户部行运库的副使,虽是个不入流的官,也是严景松正管,另外一个还在读书。” “梁四爷啊,我蒋钟瑞对天发誓,我绝无易女提官之心,更没有要把这件事怪罪在明霜与梁四奶奶的交情上,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蒋钟瑞被梁霄挤兑的有些发火,梁霄却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就只等选秀开始吧,也看您,是不是豁得出去了……” 梁霄与蒋钟瑞的谈话,徐若瑾和蒋明霜一无所知。 尽管徐若瑾已经嫁了人,是妇人装扮,可关起门来与蒋明霜坐在榻上叽叽喳喳,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未出嫁的闺阁丫头之时。 有她这一番带动,蒋明霜的情绪也已转好了些,这倒不是她心宽,而是被徐若瑾那么一说,怎么觉得这个人嫁了就是吃很大亏呢? “那洪大人是个礼部员外郎也就罢了,他却还只是个读书的书生?那还有什么可嫁的,就算明年科考中了进士,也是外放个小官,除非中个状元进翰林院做编修,可那是个苦衙门。” “这是往好了说,若是考不上呢?那还要啃老靠爹娘给月例银子生活,单看脸色你就受不了了,买上一根好看的发簪都要被白眼,即便娘家给你陪嫁了铺子庄子的,但真赚不了太多银子,除非肯让你自己经营,好似我酒铺那样。” “但洪家是礼部的官,恐怕是最鄙视商人的,不会答应你,所以铺子就是摆设了。” 徐若瑾啃着果子,嘴里塞着东西还不忘继续掰手指头数着洪家的不是,“咱也不是嫌贫爱富的,若是那位洪公子也对你至死不渝,穷也认了,可他是么?” 蒋明霜摇摇头,“不是。” “那长的好看吗?风流倜傥还是多才多艺?”徐若瑾继续问。 蒋明霜又摇摇头,“不好看,只是个普通的书生,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找不出他有什么特点了。” “那你还嫁什么?” 徐若瑾杵着小脸,“就连梁霄还是个煞神呢,谁见谁怕,男人,总得有点儿作用吧?” “哈哈哈哈……” 蒋明霜被她逗的哈哈大笑,“你啊你,让你说的,我都觉得自己订了这个娃娃亲,吃了十五年的亏。” “本来就是吃了亏。” 徐若瑾拿了帕子擦擦手,又继续吃起别的来,“若依着我的意,就踏踏实实去选秀,不为嫁入王侯之家,难道,你不为了自己争一口气么?” “为什么总让别人来左右你的生活?即便选秀也是被选,却是抗拒不了的,那是皇命在上,可姓洪的这等恶心的糟粕人家,又凭什么来给你定规矩、下套子?” “你说的也对,我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隔了心里十几年的东西被突然抽走……” 蒋明霜看着她,“若不是你来,我恐怕要伤心很久的。” “我这不是在呢么。”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看我们明霜这么俊俏秀美的,一看就是贤良之妻,只看是哪家公子有福气了。” “又在这里臊我,坏!” 蒋明霜轻拍她一下,徐若瑾也不在意,笑着便开始转移了话题。 天南地北的一通胡扯,袁蕙翎的下场,张家背地里的暗招子,忠勇侯夫人的狡诈心机,还有烟玉、凝香…… 她在那里忘我的发泄,却听的蒋明霜目瞪口呆。 虽然时常收到徐若瑾的来信,却没想到其中的过程会这么复杂,这么可怕。 “与你相比,我这点儿事,还真的不算事了。” 蒋明霜的总结,让徐若瑾随意一笑,却没有说出她的身世之谜。 “明霜,你的家人待你尚好,这是福气,寻常娘家不在身边都会觉得空落落的,很害怕,可我?” 徐若瑾指指自己的鼻尖,“父亲母亲离开,大哥也即将离开,我却觉得轻松很多,我恨不能忘了他们。” “或许这是不孝,可我真的很想忘了,痛苦和麻烦都会少点儿。” “若瑾,都会好的。” 蒋明霜看着她,“我们都会好的!” 第306章 办法 晚间蒋府特意设宴招待梁霄与徐若瑾,连带着下人们都跟随一同庆贺。 徐若瑾连连道谢,表示着不好意思,“按说我们都是晚辈的,能让蒋叔父和夫人这般招待,实在是逾越了。” “哪里哪里,”蒋钟瑞连连笑着摆手,“之前与你父亲是同僚,你又与明霜关系那般的亲,就像自家女儿一样,何况,我能与梁霄关起门来好生聊聊,还是第一次,让我受益匪浅啊!” “不敢当。” 梁霄客套了三个字,端起酒便一饮而尽,皱了眉,“这酒不好喝。” “那是,哪有若瑾亲自酿的舒心?” 蒋明霜在一旁调侃,“景延县里可没有灵阁。” “坏。”徐若瑾轻拍她一把,梁霄不免接了话,“没有的话可以开一个,蒋县令一句话的事而已。” “这个好!” 蒋钟瑞立即大笑,“说起来,我在景延县这里着实没有再品到过灵阁里那么美的酒,这可着实是一件遗憾事啊,若是这里也开一间如同灵阁那么好的酒铺子,我第一个赞成!” 说着话,蒋钟瑞看向徐若瑾,“怎样?若瑾啊,就在景延县里开一个吧?铺子的位置,我这个做叔父的会替你好好的选,只需你派人过来就行。” 徐若瑾笑了笑,埋怨的看着梁霄,“你也是,这种话怎能随意说的,生意都要做到景延县了?” “行至各地都有美酒,那是我的夙愿。”梁霄看着她,“灵阁开遍天下又何妨?” 徐若瑾被他这一句说的愣住了,蒋明霜在旁边逗道:“原来以为你是最精打细算的,却没想到他才是野心最大的,不过可提前说好了,灵阁开在景延县,我可是要入股的,不过我只等着分银子,可不管里面的事。” “让你一说,好似明日就开张似的。” 徐若瑾倒了一杯酒,端了蒋明霜的嘴边,“想入股怎能有那么容易?喝吧你。” 蒋明霜笑眯眯的一饮而尽,“我倒是突然想起来,当初在县令府里,你和他……” 她指着徐若瑾和梁霄,笑容更浓,“倒真是缘分。” 徐若瑾被说的了个红脸,梁霄淡定接过:“缘分天定,愿你选秀大成。” 蒋明霜“噗通”一下脸色通红,而蒋钟瑞得梁霄的提点,也早已看开,不把那洪家当一回事,只看着女儿哈哈大笑。 蒋夫人不明白为何这父女俩一丁点儿忧色都没有,尴尬僵硬的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可看到众人接二连三的逗弄饮酒,也放开了吃上两杯…… 即便此地的酒没有“灵阁”里的那么烈,但接二连三的灌下去,终有醉的时候。 徐若瑾与梁霄同蒋钟瑞与蒋夫人致谢后,便回了备好的小院歇息。 洗漱,躺在床上,徐若瑾的酒气过去,开始絮叨起蒋明霜的娃娃亲,“……居然是那种货色,明霜不嫁也好,还没嫁呢就开始被算计了,真嫁去了,不知会多委屈呢。” 梁霄的大手在她身上摩挲着,根本无心谈蒋明霜,可徐若瑾这会儿没什么情趣,揪着话题说个没完,“我倒觉得她参加选秀或许能去个好人家,明霜比我性情温和,读书写字作诗女红也样样不错,说不定真行。” 大手摸到柔软处,徐若瑾“啪”的一把打掉,“说话呢,干嘛呢?” “若是她嫁给严弘文,你会送什么喜礼?”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呆住,“真、真的假的?”她知道梁霄向来不开玩笑。 “问你呢?送什么?” 梁霄看着她,经过上一次事,他也明白,有些事不必再遮掩,倒不妨让她早些知道。 于心,他不希望蒋明霜与严家有任何关系,因为徐若瑾只有这么一个闺中密友。 但严弘文这一步棋虽品质实在太劣,却很有实效。 终归是要当驸马爷的,大户人家是不喜欢送个闺女当侧室,还被公主打压。 所以把徐若瑾的闺中密友娶回去做个侧室,可以不时的与徐若瑾有间接的联系,而且还有个一县县令的丈人在麾下任意驱使。 这岂不是一箭多雕? 他的确是低估了严弘文,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方向下手…… 徐若瑾听了这个话,心里不由发沉。 她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谜,再去想严弘文这个人,很难不把二者挂上个钩。 尽管她不乐意,可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她不猜忌。 “我只有明霜这么一个好友。” 徐若瑾的声音很轻,“我不希望羊入虎口,可他,他那个人心高气傲的,会娶明霜?” 她没有在梁霄的面前遮掩什么,因为梁霄或许对自己身世知道的比她还清楚。 “尚公主,娶侧室,辅国公府的外孙,还是能破这个例的,否则公主的规制太多,没有人乐意娶回家,皇室也发愁。”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又惊呆了,“还、还是个侧室?” “对,只可能是侧室。” “那明霜还是不要嫁给他!”徐若瑾的脸色很难堪,“是、是我连累她的吗?” 她满脸愧疚的看着梁霄,她不希望身边的好友受自己影响。 梁霄立即打消她的念头,“与你关系不大,蒋县令是那一系的人。” “可我仍不希望她嫁。” 徐若瑾的酒劲儿彻底的醒了,“我不想彻底的失去这个好友。” 她不想再与姓严的人家沾染半分关系! “睡吧,这件事容不得你左右。”梁霄见她目光发呆,哄着她先睡。 徐若瑾躺好身子,却也瞪着眼睛望向床顶,“真的没办法左右吗?” “选秀,推掉与洪家的亲事,依着蒋明霜的出身和姿色,进不了一二等。若是三等四等,许给臣子之家说得过去,第五等就被刷下来,严弘文主动提娶侧室平妻,也合道理。” 梁霄摸着她的小脸,“怎么说都合情合理,若想有个意外,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徐若瑾立即蹦起身,俯在他的肩膀上,盯盯的看着他,“你快说嘛!” 梁霄侧目看着她,“让严弘文变成太监。” “噗!” 徐若瑾一口唾沫险些呛死,捶了半晌的胸口才又躺平,“好吧,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第307章 铺子 让严弘文做太监是不可能的,想着便不现实。 徐若瑾一早醒来,就在窗前杵着小脸思忖此事,可就像梁霄说的那样,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嫁给严弘文,蒋明霜会是什么想法呢? 恐怕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若是提早就已知道,昨天便不会对洪家退亲的事有那么大的反应。 只是严弘文那个人,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不希望蒋明霜嫁给他。 这也是梁霄提早告诉自己这件事的缘由吧? 让自己在蒋明霜耳边灌输些严弘文的恶劣行迹?待蒋明霜知道要嫁的人是严弘文时,勃然大怒、宁死不屈? 这事儿不太靠谱…… “四奶奶,蒋家小姐来了。”春草在外撂起帘子,蒋明霜也进了屋。 “想什么呢?径自的在这里发呆。” 蒋明霜笑着让丫鬟递上了点心和果子,还有雨前的龙井茶,“这可是父亲旁日里都舍不得品几口的,特意让我拿来给你,我也跟着沾沾光。” 春草和丫鬟去拿茶炉开始烧水,徐若瑾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样上下的打量着。 “怎么了?看的我心里直发慌。” 蒋明霜捋捋头发,摸摸脸,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我只是在想,若是选秀,把你选进宫里,会是什么样?那时再见你一次,岂不是比登天还难了?” 徐若瑾找个借口遮掩,蒋明霜眼睛瞪的浑圆,“别胡说八道,我可不想进宫。” “万一呢?” 徐若瑾看着她,“万一被选进去了呢?” 蒋明霜摇摇头,“我不愿意,我还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样能不被第一轮就刷下来,前三我是进不去的,我也没那么聪慧和高贵的出身,只不想去了就被刷下,给家里丢脸。” 顿了下,她继续道:“也不想让洪家人看笑话!” “明霜。” 徐若瑾收敛了说笑的调侃,语气认真起来,“我觉得既然你与洪家的亲事已经了结了,那就堂堂正正的做一回你自己,而不是被扣上个洪家前儿媳的帽子,看看你自己到底在秀女中是什么水准。” “站的越高,你才有不被左右的话语权,无论是皇上赐婚的人家,还是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面前,你说话的分量也才更重,而不是听之任之,被呼来喝去的当个傻子。” 徐若瑾的话让蒋明霜僵了下。 可看徐若瑾是这么认真,她则低着头,把这两句话反反复复的念了几遍,“若瑾,你为何突然这样说?” “或许是我的体会之词,也或许是我对此事的看法,我也不知为何会蹦出这样的话,反正说出来了,你听听就好。” 徐若瑾思前想后,还是没有提“严弘文”这个名字。 因为蒋明霜已经被亲事弄的很迷糊了,否则也不会想到找自己出那么奇怪的主意。 若是再说出严弘文的事,恐怕她就更乱了。 何况,徐若瑾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严弘文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她无法说出内心的真正独白。 她总不能告诉蒋明霜,因为她怀疑严弘文与自己有什么血亲的关系吧。 即便是梦话,她都不想与严家有丁点儿联系。 “好吧好吧,我记住了。” 丫鬟们拿来了烧好的水,蒋明霜则亲手沏茶。 两个人换了话题,开始说起景延县的小吃和游玩之地,徐若瑾一一记下,等稍后与梁霄商量,去何处走走更好。 午间用过了饭,徐若瑾刚想与蒋明霜商议去何处游玩,蒋夫人便来了小院。 徐若瑾连忙迎了出去,“您找人来传一声,我们到前院去见您就好,还劳烦您跑一趟,这实在折煞若瑾了。” 蒋夫人笑着进了屋,只寻堂内的侧椅坐下,笑着道:“原本也不愿意打扰你们小姐妹叙话,可刚刚老爷派人回来说,在景华街寻了两个合适的铺面,问问你看是否合适开酒铺子。” “啊?” 徐若瑾张大了嘴,“蒋叔父这么快都把铺面找好了啊?”她本以为昨儿只是随意的说一说,没想到蒋家居然是认真的。 “怎么?你还想反悔呀?” 蒋明霜乐得合不拢嘴,“我可还等着用体己银子入股呢,哪怕将来嫁不得,也有银子拿,好歹亏不着自己。” “呸呸呸,瞎胡说!” 徐若瑾朝向一旁呸三下,蒋明霜笑道:“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你都这么说了,能不去吗?否则还不跟我友尽绝交了啊。” 徐若瑾笑着应承下来,想着昨儿梁霄突然提到此事,应当也不是信口胡说。 他那个人说话向来是目的性很强的…… 只是,这位蒋大人恐怕也不是宠溺晚辈,而是特意布置。 至于为什么,徐若瑾一时想不清楚。 蒋夫人的笑容更浓,“那我便吩咐人去备马车,也别是拉着你看什么铺面,你们小姐妹也借机出去走走玩玩,景延县虽比不得中林县那么富裕,但有些小食小物件还是不错的。” “多谢蒋夫人。”徐若瑾寒暄着,“您下午不去?” “不了不了,有我在,你们玩耍起来也不热闹,我就不凑热闹了。” 蒋夫人站起身,“明霜,陪好若瑾,啊?” “女儿省得的,母亲放心。” 蒋明霜把话应承下来,便开始拽着徐若瑾装扮更衣,很快就出了门。 来到景延县的街市上,徐若瑾透着纱帘往外看。 这边的人流比中林县要多,街市上做小生意的也不少。 虽说叫卖的价钱不高,但薄利多销,有人,便有赚钱的基础,这一点,徐若瑾还是满意的。 蒋大人亲自吩咐寻找的铺面,一定是让人满意的。 景延县最繁华的街路,最便宜的租价,最宽敞的院落,连三进的院子布置,都与“灵阁”格外的相似。 徐若瑾走在里面转了几圈,心里暗自的感慨蒋大人做事的细致入微,她突然有一种想法,会不会是他不甘明霜嫁去那个洪家,所以故意要明霜去选秀呢?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即,因为没有哪位父亲会像自己那位父亲般只爱权势不爱家人的。 而且,那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明霜是蒋大人和蒋夫人宠溺的女儿,即便觉得洪家不合适,也是期望明霜嫁的更好。 只是自己这个想法,会不会是一厢情愿呢? “定了,”徐若瑾不愿再拖沓,不如干脆一些,“灵阁的第一个分铺,就在这里开!” 第308章 仓促 徐若瑾的“灵阁”已定下在景延县再开一个,蒋家人是很高兴的。 徐若瑾也不拖沓,立即把各项安排与蒋明霜说了个大概,蒋明霜立即摆手,“不要与我说,与我说了也没用的,过些日子我便要去学宫礼了。” “那我回去后,告诉给蒋夫人。” 徐若瑾的坚持,让蒋明霜继续摇头,“母亲昨晚还特意嘱咐我,不能插手灵阁的事,若瑾,这就是你和梁霄的酒铺,我不过是分上一小股,赚点儿体己银子,其余的事一概不管。” “要分得这么清?” 蒋明霜的推脱,让徐若瑾心里更正视起来,这恐怕是蒋大人的吩咐,而不是她自己乐意这么想。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妹,有些话也不必藏着掖着,父亲是此地的县令,旁日里你不在,无人敢在灵阁无事生非,可即便父亲不是县令爷,单凭梁霄的名声,便无人敢惹了,我跟着分点儿银子就罢了,哪还敢有脸贴上去管东管西的?何况我也是真不懂。” 蒋明霜挽着她的手,撒娇的道:“你就容我偷偷懒,只数银子不干活儿吧,啊?” “美得你!” 徐若瑾嘴上虽斥,倒也觉得这般做更好,没有蒋家人插手,她也轻松许多,多给点儿干股她也是乐意的。 只是徐若瑾越发觉得蒋大人此举实在耐人寻味,只是她不愿去多想,因为想的越多,情分越薄,她不想与明霜之间出现什么问题。 二人玩了一通,又在外吃了午饭,零零散散吃到了此地的特产小食,徐若瑾笑不拢嘴。 只是终归是两个姑娘家,在外停留时间太长不合适,蒋家跟随的妈妈催促了几次,她们也不得不回去了。 梁霄就在蒋家正门处等着徐若瑾。 下了马车,徐若瑾纳罕的看着他,“怎么了?有事?” 梁霄没有回答,吩咐着春草,“去为四奶奶收拾东西,装在车上,咱们要走了。” “呃,是,奴婢这就去。”春草犹豫着应下,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徐若瑾。 蒋明霜也愣住了,“这是怎么了?这就要走?” “到底是怎么了?” 徐若瑾焦急难耐,梁霄则拽过她的小手,“家里有事,咱们要回了。” “是三姐姐的事?”徐若瑾询问,梁霄敷衍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蒋明霜听到是“家里有事”,也知道徐若瑾是必走不可了。 兴奋畅快直线跌落谷底,蒋明霜眼圈都有些发红,“若瑾,不知下次再见到你是何时了。” 徐若瑾也颇有依依不舍,“争取你出嫁时,再来为你添妆。” “咳咳。”梁霄轻咳两声,徐若瑾恍然脑子里蹦出了“严弘文”的样子。 若是蒋明霜最终真嫁了严弘文,自己还来添妆吗? 蒋明霜却不知她的心思,连连点头,“那你可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行了,知道啦!”徐若瑾抛开杂乱的心思,“这就要走了,还是应该去向蒋夫人请个安才对,你陪着我去?” “嗯,走吧。”蒋明霜挽着她的手不松开,徐若瑾看向了梁霄,梁霄点了点头。 两个人上了轿辇,蒋明霜也没了调侃她的心思,紧咬着嘴唇,似是欲言又止。 徐若瑾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却忍住没问。 倒不是她不关心蒋明霜,而是感觉到梁霄话中有话,家事再忙,也不会这么急着走。 蒋夫人得知徐若瑾和梁霄要离开,脸上满是错愕,半晌才缓回来,“早上老爷临走时,还特意说过,有意邀几位此地的几位大儒和夫人与你们聚上一聚,怎么如此突然就要走呢?” “我还不知具体的事,恐怕是家中事急,不然四爷也不会这般仓促便要离开。” 徐若瑾只能拿家事来搪塞,“家中的姑奶奶即将出嫁,宫内的主事和教习嬷嬷本应是过两日才到,估计是提早来了,母亲最近身子欠佳,恐怕应酬不过来,所以才会催我们回去。” “明日一早再走不行吗?” 蒋夫人是真心挽留,徐若瑾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改日得了空闲,再来给您请安吧,单留一日半日的,我和明霜的话也诉不完,这两日多谢蒋夫人照料了。” “相识也不是一两日,说这话就客套了,唉,这……我这就派人去向老爷传一声。” 蒋夫人朝门口的婆子递了眼色,婆子便匆匆离去,到县衙里找蒋大人。 蒋明霜只拽着徐若瑾的小手不肯松开,“真舍不得你。” 徐若瑾也不知能说什么,只拉着她的小手相望。 蒋夫人有些急迫,只琢磨着蒋大人怎么还不快些回来…… 门外有丫鬟进来,“梁四奶奶的物件已经收拾好装上马车了。” 蒋夫人不悦的打发着,“行了行了,原本离别就是伤感的,你个丫头还在这里催。” 丫鬟怯懦的低着头,“是梁家四爷催了。” “蒋夫人,明霜,早晚都要走的,我还是先告辞了。”徐若瑾也没想到梁霄会催,蒋夫人急补了一句:“等等你叔父,他或许还有话要说。” 这话说出来,蒋夫人也觉出不对了,“也都是叮嘱离别的话,唉,我们这些人,年岁越大,越乐意唠叨了。” “那也是关心我们。” 徐若瑾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纳罕。 她一个晚辈离去,至于让县令大人从县衙跑回来? 这事儿说破天去都不合理。 过了片刻,丫鬟又来催,蒋夫人也知道拖延不了了,便起身送徐若瑾,“送你到门外。” 徐若瑾连忙挽留,“这可使不得。” “走吧,不然明霜一会儿该掉泪了。”蒋夫人不容拒,吩咐婆子们备小轿。 零零碎碎又是耽搁了半晌,徐若瑾只觉得到了大门口看到梁霄已经过去了好久。 梁霄没有废话,直接两个字:“上车”。 徐若瑾点了头,便直接钻了上去。 “启程。”梁霄简短的两个字吩咐,顺哥儿的马鞭已经抽了上去。 徐若瑾还不等再与蒋明霜于车窗那里告个别,马车都已经动了! 车刚走出不远,蒋钟瑞才赶到了家,“这就走了?” “走了,没留住。”蒋夫人很无奈。 蒋钟瑞感叹一声,“都说梁家已是苟延残喘,或许都看错了,梁家的底子,没人摸得透啊!” 徐若瑾正在车上追问着他,“怎么这样急?。” “严家人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到景延县,”梁霄看着她,“不止是严弘文,还有严大人,你想见么?” 徐若瑾只觉头脑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309章 跪求 “严家人都是臭苍蝇么?怎么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徐若瑾惊后便是气,特别是在她心里已经埋下自己非徐耀辉亲生女儿的种子时,严家人这个敏感的字眼又蹦了出来。 想到严弘文在她嫁给梁霄之前,那番奇怪的行为话语,再想到徐耀辉无论提到自己的什么事,都要去问问严大人的意思。 那时只以为徐耀辉是胆小怕事,一心巴结着严大人,如今再细细的想,还用问么?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有可能是…… 她不愿下这个定论,哪怕是心里也不愿意。 “蒋大人,提前就已经知道他们要来?”徐若瑾收敛心思,问起了梁霄。 梁霄却是笑了,“不知道,也是刚接到信儿不久,我是派人去迎教习嬷嬷和礼部主事,却是遇上了严家人。” 梁霄摸着她的小手,“别把事情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联想,你父亲去了京都,这一带,他们终归还需要再寻觅个力量支撑。” “所以选中了明霜?” 徐若瑾只觉得亲事偏要作为利益合作的手段,实在是龌龊恶心。 梁霄看着她,“你又怎知道蒋明霜对嫁去严家不满意呢?何况还有选秀这一环节要走。” 徐若瑾提了一口气,却是长长一叹,“我真不敢肯定,因为严弘文无论从能力还是出身,都比她那个娃娃亲要强多了。” “他人只是不过笑谈,还是想想我们自己的。” 梁霄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去哪儿玩?” “不是回家吗?”徐若瑾脑子浑沌,反应慢了,梁霄被她呆萌的样子逗笑,“真带你回家?” “真坏。”徐若瑾看他仍带笑容的嘴角,杵着小脸看他,“其实你笑起来,脸色便没那么冷的吓人,还挺好看。” 梁霄一僵,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么一句。 徐若瑾嘿嘿的坏笑,她就是在故意的逗他。 精致的小嘴笑起来格外诱人,梁霄猛的用自己的嘴堵上了她的。 “呜呜,别闹,赶路呢。” …… 只是游玩之心还未等起,二人行至景延县城门处时,便真接到了一封来信。 信是梁夫人派人送来的,但信的内容却是徐家的事。 柳姨娘因病于徐府过世,孙家婆娘手脚不干净,偷东西未遂心惊胆战,自己上了吊。 至于,孙家的其他人提都未提,徐若瑾不知道徐子麟是怎么处置了他们。 说的简简单单,在外人来看,不过是徐家出了点儿小事而已,要告知一声徐府的姑奶奶。 信件的末尾还提起,徐家的大爷派人来问,柳姨娘该如何安葬才合适。 这话不过是对外的一个过场。 让人们知道徐家还是有情意的…… 只是那上面的字让徐若瑾看的心底发寒,丁点儿游玩的心思都没了。 “信都收了,也没法子再玩了,还是回吧。” 徐若瑾把头往梁霄的怀里一扎,梁霄对外吩咐着:“回府。” 说是夫妻二人出来游玩,玩是玩的够兴致,只是遇上的事也让徐若瑾终生难忘。 她无法忘记,柳翠死时的表情,也无法忘记,孙家人舍弃孙婆娘接连磕头的求生之欲。 梁霄在那时出现是对的,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处理这些让人想起都毛骨悚然的凶事。 赶了一天的路,徐若瑾便在梁霄的怀里睡了整整一天。 连路上有她曾喜欢的小食,她都没了兴致。 驿站的酒楼中睡了一晚,第二天他们才赶回中林县,到了梁家。 梁夫人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回来,她对徐家那个姨娘因病而逝并不在意,因为只是个姨娘,反而对徐若瑾庄子上的婆娘偷窃自尽,很是关注。 毕竟庄子是徐若瑾的,而徐若瑾如今是梁家的四奶奶。 “虽说人死为大,都已经没了,不该再说什么不中听的,可毕竟是出了事,那户人家也不合适在庄子上做事了,你说呢?” “母亲放心,那户人家已经遣走了,庄子也打算不再要了,心里堵的慌。” 徐若瑾的回答,梁夫人倒是一怔,她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果断,“也好,可也别亏了心,该给那户人家的银子,赏一点儿,毕竟是跟了徐家多年的,免得被外人诟病。” “已经交给我大哥处理了,庄子上的事,我便不插手了。” 徐若瑾叹了一声,“只是过两日,姨娘下葬,还是想回一趟,毕竟父亲已经去了京都,不可能再回来,那位姨娘……也曾伺候过我几日的。” 梁夫人了然的点点头,“去一趟倒是行,突然出了这种事,替我悼一声哀吧,只是明后日,礼部的人和教习嬷嬷便要到了,你也要应酬起来,还是你三姐姐的婚事为重。” “母亲放心,我省得的。” 徐若瑾的无精打采,让梁夫人也没有叙话的心思,叮嘱几句,便让她先回了。 刚转身想出门,就见门口一个人影闪过。 徐若瑾微皱下眉,仍迈步跨过了门槛。 凝香适时的在旁边露面,微微福身,“奴婢给四奶奶请安了。” 徐若瑾不想与她多说什么,轻应一声,便想敷衍了事。 只是凝香见她要走,立即凑上前,低声恳求道:“四奶奶,奴婢有事想跟您说。” “你的事,我是管不得的,还是去求夫人吧。” 徐若瑾直截了当的拒绝,根本不容她再开口。 只是凝香早已想到四奶奶的态度,嘴巴极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奴婢是想请四奶奶与夫人说一说,奴婢更乐意回院子去伺候您和四爷,奴婢想回若霄轩。” 徐若瑾看着她,转过身直直的面对着她,“你为何自己不去说?” “奴婢……奴婢只是个奴婢,不敢与夫人说。” 凝香手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咬着嘴唇,可怜兮兮。 “你为什么想回若霄轩?” 徐若瑾对此很不能理解,梁夫人吩咐人照看她,更是找了大夫定期来诊脉,周到细致,无人能比,她为何还要回若霄轩?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对她下什么狠手? 凝香没想到四奶奶会问这个问题,沉了片刻才开口:“奴婢、奴婢觉得您心底善良,而且您还懂医,一定能让奴婢生下健康的孩子的,奴婢若生下孩子,就安心的伺候着您和四爷,绝对不敢有其他心思的,四奶奶,求您成全奴婢了!” “噗通”一声,凝香跪在了地上…… 第310章 渴求 “我若不答应,你便不起来,是么?” 徐若瑾低头看着凝香,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去思忖凝香的用意。 她不愿把一个人往阴险龌龊了想,可凝香的表现,却让她不得不叹了口气。 更何况,她不喜欢被逼迫。 这种感觉实在讨厌,厌恶极了! “奴婢是真心想伺候您和四爷的,奴婢也是很想为四爷安稳的生下孩子,奴婢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四奶奶,奴婢若说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凝香跪在地上,拽着徐若瑾的衣襟不松手。 春草在旁看的呆了,心中一动,立即回去通禀方妈妈。 徐若瑾撇开她拽着自己的手,“你是想伺候四爷,而不是想伺候我,你想回了若霄轩,我便要给你个说法,提了你的位分,你还想回了若霄轩,我便不得不尽心竭力的让你安稳生子,否则我会遭夫人的斥骂,还会背上个不容他人的罪名,对么?” “凝香,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慧的老实人,更觉得你旁日里被孤立,或许有些可怜。” 徐若瑾淡漠的摇了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说的还真无错。” “四奶奶,可奴婢是有四爷的孩子的,您怎能就此不管?”凝香被戳中心思,慌乱一片的脸上更是通红无比。 可她这些日子被院子里的丫鬟们鄙夷嘲讽的恨不能死,她已经受够了,否则也不会想出来求四奶奶的法子。 她不想被四爷就此忘记。 而梁夫人,就是打算把她雪藏,直至生完孩子为止! 可凝香自己明白,腹中的孩子是她喝过药呕吐之后才怀上的,她不敢说自己有咽下去过一口,更不敢笃定孩子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她贿赂了那位曲大夫。 更是把自己这些年来的所有家底儿都赌上了,从第一次曲大夫来诊脉,她便把自己手上的镯子偷偷塞了他袖子中。 第二次,第三次…… 夫人每一次让曲大夫来诊脉,她都要送上家底儿,堵上曲大夫的嘴。 只是曲大夫被夫人呵斥的也害怕了。 原本只寻思是诊脉开药便算了,根本没想到四爷会下那么狠的说辞。 曲大夫不敢说出真相,凝香更不想让他说出真相。 可凝香最渴求的便是四爷的一句呵护,哪怕是仅仅一句也心满意足,可如今在夫人的院子里,却连四爷的面都见不着。 她想回若霄轩,她疯狂的想回若霄轩! “母亲把你留在这里,不肯让你回若霄轩,更是请了曲大夫隔三差五的诊脉,好吃好喝好对待,你不知足,你还想怎样?” 徐若瑾厌恶的躲开她,“换做其他人,都不可能把你照料的如此精细,我也不做不到!” “奴婢,奴婢不要名分,奴婢只想给四爷生个孩子,奴婢……奴婢想见四爷!” 凝香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渴求,“四奶奶,奴婢好歹给四爷怀了孩子,您就让奴婢见四爷一面吧,啊?求求您了!” 徐若瑾眼睛瞪大,惊愕的有些眼花。 她没想到凝香千方百计的要回若霄轩,只是想见梁霄! 反驳的话可以脱口而出,可第一个字还未喊出,她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想见四爷?” 徐若瑾的问话的声音淡淡。 凝香拼命的点头,“奴婢、奴婢只想见四爷一面,哪怕只是一面!” “我答应……” “不行!” 徐若瑾未等答应下来,梁夫人从屋中走出,当即喝止。 凝香扭头看去,眼眸中露出恐惧和胆怯,她对夫人的畏惧要多万倍! “母亲。” 徐若瑾微微福身,梁夫人看了她片刻,“回去吧,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 徐若瑾一怔,她没想到婆婆会直接撵她走? “要告诉四爷一声么?” “你三姐姐的亲事为重,他稍后也要忙着应酬礼部的管事,还有涪陵王府的定亲仪程,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那若瑾先走了。” 徐若瑾看到春草递来的眼色,行了礼便快步离开。 走的越来越快,快到她出院子时恨不得小跑起来! 看到徐若瑾离去,梁夫人才低头看向了凝香。 凝香恨不能把脑袋插了怀里,不敢看梁夫人的脸色,更不敢说话。 哆哆嗦嗦的模样,好似随时都能昏过去。 梁夫人上下打量她半晌,“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奴婢真的只是想见四爷一面,告诉四爷奴婢一定安安稳稳为他生下孩子!” 凝香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夫人,奴婢如愿,一定不再有别的念想了,就请您答应奴婢一次,只见一面?一面?” 梁夫人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凝香的样子,让她脑中不由想到梁府中的某位太姨娘……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不是看在你腹中有老四的孩子份上,你就是应当打了板子撵出去的,心善不是任你利用的。” 梁夫人看着她,“未安稳生下孩子之前,你休想见到老四,恶人我做到底,我是绝不允的。” 凝香猛然抬头看向了梁夫人,梁夫人穿透人心的目光,让她已呆傻原地。 “还不把她扶下去?以后不许她出小院,每日按时辰溜达两圈之后便立即回去,家里喜事连连,哭丧着一张脸,闹的我心烦!” 梁夫人下了令,恬九立即上前把凝香扶起来,与另外两个婆子连拉带拽的便带离此地。 方妈妈在一旁看到梁夫人难堪的脸色和回忆的呆滞,“您别多想了,那个女人,不是早就死了的?” 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梁夫人却并不奇怪,因为方妈妈是最懂她的人…… “徐若瑾这个丫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有时精明果断,涉及到屋内的事便优柔寡断,往后你要多叮嘱一下。” 梁夫人没有诉心事,而是把心思立即转到了徐若瑾的身上。 方妈妈应下,便陪着梁夫人回了屋子。 徐若瑾一路小跑着回了“若霄轩”,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一进门,就看到那个男人又在一手持剑、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额头上汗如雨下,青筋绷面,杨桃几个人早都吓的躲了一边去,连喘气都收着声音。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徐若瑾刚一发声,那边“当啷”一声剑尖戳地。 梁霄吐了一口血! 第311章 吐血 这一口血喷出,吓的丫鬟婆子们“嗷”的一声尖叫! 徐若瑾吓的把嘴唇狠咬一口,立即冲过去扶着他,“怎么了?你没事吧?” 她紧张的手心发了汗,感觉到梁霄的手在颤抖,站直身子朝着丫鬟婆子们呵斥道: “都吵什么吵?好似出了多么大的事,都给我站住,闭嘴!” 丫鬟婆子们当即站在原地不动,可刚刚那一幕实在太吓人了。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四爷面前的那几块青砖上的红,太过刺眼。 梁霄直起了身子,接过徐若瑾递上的帕子擦擦嘴角,脸上却格外轻松,“早间觉得嗓子不舒服,咳出一口血倒轻松不少。” 左右看看,才想起凝香已不在这里,吩咐顺哥儿道:“去打热水,我要冲个澡。” “奴婢这就去。” 烟玉不等顺哥儿动,她则立即蹿了屋里,把活计接了下来。 徐若瑾抚着梁霄看半晌,感觉到他的不自然,却知道他是不想让外人猜忌,埋怨的瞪两眼,“都说昨儿不让你喝那么多的酒,你偏不听。” 梁霄自当乐意陪她演戏,“往后除了灵阁的酒,我便不再喝了,那些劣质的酒喝入嘴里淡如水,反而还伤身。” “知道就好,心都快被你吓的停了,若让母亲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数落你。” 徐若瑾提到梁夫人,梁霄立即朝所有人下令,“谁敢多嘴,我亲自抽她二十嘴巴!” 余光一扫屋内,他特指的人自当是烟玉。 烟玉尽管是在净房,却也听到了梁霄的吩咐…… 她的确很想把事情都告诉给嫣儿小姐,只是这会儿她还受四爷的冷落,还是安安分分的好。 事情倒是不急。 除了烟玉之外,其他人自当与徐若瑾关系熟捻,不会把这些话四处乱传。 杨桃递上了茶水,让梁霄漱了口,而这会儿功夫,沐浴的水也已经备好,梁霄进了净房,却还不忘拽着徐若瑾。 “去冲个澡罢了,干嘛还要拽着我呢?” 徐若瑾心底很想去,却不得不推脱一下。 若是急匆匆的就随着进去,刚刚的戏就白演了。 梁霄松开她的手,召唤顺哥儿道:“你跟着进来。” “哦,是!” 顺哥儿也是一愣,可见四爷已经进去,只能颠颠的跟着。 烟玉被撵了出来,徐若瑾僵在原地。 心里已经七上八下的蹿火,却还只能忍着! 这个死男人臭男人,平时那么霸道,偏要自己去陪着,今儿受伤了,却还给自己甩在这里了? 不过就是圆上两句话的事而已,怎么……怎么还不配合了? 可梁霄带着顺哥儿进去了,她就算是担心死,也不能再追进去。 看着身边还站原地不敢动的丫鬟婆子们,徐若瑾无奈的吩咐着:“都做事去吧,往后见着四爷再抽疯,就都躲远点儿,遇上胆子小的,再吓出点儿毛病来!” 丫鬟婆子们四散,烟玉则站在那里专心的等。 她手上捧着换洗的衣物和棉巾,见徐若瑾要走,不由追问着:“四奶奶,四爷真的没事吗?” 徐若瑾转过身看着她,“你觉得会有什么事?” “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之前听嫣儿小姐说过,四爷是受过伤的,所以才……” 烟玉话语里又提到了嫣儿姑娘,徐若瑾却是笑了,“那你倒是问嫣儿姑娘去啊?为何来问我呢?” 转身进了屋,烟玉留在原处继续的等。 她就是故意提到嫣儿小姐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始终试不出四奶奶对嫣儿小姐的心思。 难道她真的分毫不在意吗? 可嫣儿小姐却曾说,四爷是根本忘不掉她的。 烟玉有些糊涂了,却又不敢太过分,只能静心的等着四爷出来,心中也在掐算着时间。 时间若是太久,那便是四爷的身体出问题了…… 徐若瑾回到屋内心里踏实不下来。 可梁霄还没有沐浴出来,她也只能耐心的等。 未过半晌,梁霄便从净房中走了出来,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床边笑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气的脸色胀红,一把将他推了床上,接过棉巾帮他擦着头发,“还不让我跟进去,你抽疯了吧?” “心疼我了?”他躺在了她的腿上,搂着她的腰,“我感觉很累。” “累你还在那里逞能?” 徐若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数落着,“如今院子里还有烟玉在,你是真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上有伤……你是特意这么做的?” 徐若瑾的手停顿住,想等着他的回答,却见他纹丝不动。 再仔细一看,梁霄已经窝在她的腿上睡了过去。 可是! 这么沉的一个脑袋,压的她腿发麻啊! 徐若瑾把他湿漉漉的头发拧结在一起,想要轻轻的撤开自己的腿。 可他搂紧的手却不肯松,反而压的更实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徐若瑾找寻个长枕靠着,否则他不知睡到何时才能醒,自己的两条腿不折,腰也要折了。 他熟睡中眉间的那道深痕还没有舒展开来,徐若瑾伸出小手轻抚下,却毫无用处。 他的心事太深,太沉,压抑的他始终不能轻松的笑。 他与自己的亲昵虽然无赖,却会显露出他心底的那丝依赖和期待,与外人眼中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就好像是撒娇的孩子,让她哭笑不得,却乐于疼惜。 他对自己的呵护,被自己惹恼后的愤慨,徐若瑾看着怀中的这个脑袋,忽然心底生出一丝怜悯。 他也是可怜的人。 难道自己与他算是同病相怜? 想到他曾对自己说过的“我爱你”,徐若瑾不知自己是否也有同等的爱。 因为她不明白什么是爱,两个人没有过轰轰烈烈,没有过惊心动魄的波澜,这是爱情吗? 她不懂,因为之前这一个婚姻就是交易。 赤*裸*裸的交易,让她心底仍不能彻底的放开那个心结。 特别是听到“嫣儿”这个名字,她承认自己是介意的,却没有恨的痛彻心扉、怨的锥心刺骨。 没有轰轰烈烈的恨,是不是爱也没有那么浓?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可她知道,自己应该想办法把他的伤治好。 抚摸着他的面庞,她不知何时也靠在长枕上睡了过去。 此时的严弘文正在景延县与蒋钟瑞叙起了梁霄和徐若瑾。 听说梁霄突然带着徐若瑾离去,严弘文却是一笑,“我这就去看看她,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想她了。” “啊?”蒋钟瑞被这句话惊的失魂落魄,想、想梁四奶奶? 严弘文的笑容很真诚,“是想她的酒,蒋大人,有时心思太多,可不是好事。” 蒋钟瑞以笑遮掩尴尬。 心中却在想,借徐家之势,攀上严家,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个严弘文,为何对徐若瑾那个丫头,这般上心呢? 第312章 期待 徐若瑾醒来时,已经觉得两条腿不是自己的了,毫无知觉。 梁霄的脑袋仍旧沉沉的压着,可他却不是在睡,而是在看着她。 “都醒了你还不起来?” 徐若瑾伸手推了推,又想起他之前是吐了血,紧张的问着:“还有事吗?怎么会吐了血,你可吓死人了!” 梁霄坐起了身,为她揉着被压麻的腿,徐若瑾只觉得双腿冰凉,血流疏通之后,又好似触电般酥麻! “别碰,你别碰我!” 徐若瑾的脸比哭还难看,“刚刚的话也不用回答了,瞧着你比我还精神呢,哎哟,我的腿……” 梁霄被她的小苦瓜脸逗笑,不听她的阻挠,一双大手在她的腿上来回的揉捏,她的痛感更高,直接嗷嗷大叫了起来,“别,不要!疼!” “没事,我慢点儿就好了!” “不行,你轻点儿……” 屋内的对话声音不小,传至门外,让黄妈妈和春草都误会了! 春草面红耳赤,黄妈妈无奈感慨,“两位主子都不小了,还闹这么欢,四爷也是的,四奶奶身姿娇小,哪里受得……”看到春草已经落跑,她只能把后半截话咽回去。 心里只琢磨是不是要找机会与四奶奶嘱咐下?再吃点儿好物件补补身子了? 徐若瑾在屋内自当不知黄妈妈心中所想,被梁霄揉捏了一通,腿倒是舒缓开来,却仍忍不住捶了他几拳头! “坏蛋!太坏了!” “好了吗?”梁霄仍旧轻柔,更是抚摸着她通红的小脸蛋。 徐若瑾撇撇嘴,“刚刚问你呢?为何会吐血?” “急功近利了,我会注意的。”梁霄抚了抚胸前的伤口,凑在她的耳边道:“我想喝酒了。” 徐若瑾摸了下他的手,冰冷无比,虽然比最初要好了很多,却仍让她心中发寒。 “这不是个好法子,怎能一直用酒?” 梁霄抱着她,“那你说该怎么办?” “药上还要再多做些调理,等我过些日子看看书,再找岑大夫请教几次……” 徐若瑾想事情时格外认真,更是掰着手指头在数。 梁霄喜欢她这副模样,特别是知道她心底在想着自己。 忍不住凑她耳边轻吹了口气,徐若瑾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干什么呢,这是为你想药的事呢。” “不急。”梁霄含住她的耳垂,“不如先来做点儿别的事。” 徐若瑾开始躲,却发现很难躲得开,“你刚刚不是要喝酒暖和手吗?” “运动一下也可以的,我更喜欢后者。” 梁霄话说完,嘴唇已经印上了她的…… 支支吾吾,推推搡搡,徐若瑾余光睹见内间的门已经紧紧的关着,终于松了口气,陷入他带动的翻云覆雨当中。 这一番亲昵,时至天色已晚,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徐若瑾只觉得自己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 春草送上了饭菜,她与梁霄两个人吃用着。 想着今儿的凝香,徐若瑾则看着梁霄,“你没去见一见凝香?好歹是有了你的孩子。” 她不知自己说这话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什么,随口一出,她自己也略有后悔。 “有什么可看的?”梁霄漫不经心,“有母亲照料,应该安然无恙。” “她心里有你。”徐若瑾也没觉出自己说这话时有些酸溜溜的。 梁霄转过头看她,“你心里有么?” “废话,你是我男人,我不想你,难道还能想别人?”徐若瑾说完,自言自语道:“除了你,我也不认得别人了……” “哎哟,你掐我鼻子干嘛!” 徐若瑾不等说完,就遭受了黑掌攻击。 梁霄继续吃着饭,“我不会信任一个欺骗了我的女人,无论是谁。” 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让徐若瑾有些怔住。 抬头看到烟玉,烟玉的脸上很尴尬,“四奶奶看奴婢干嘛?奴婢可什么都没做。” “你倒是乐意往身上揽。” 徐若瑾轻撇小嘴,也知道这个话题太冷场,便继续吃饭。 只是虽然没有再说,她却很纳闷梁霄的话。 欺骗? 难道凝香做了什么欺骗他的事情?可她也就是没有喝侍寝过后的那碗药,这算是欺骗吗? 只是想到婆婆对待凝香的态度也与自己所想很不一样,似乎真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徐若瑾不想去追究,因为哪怕是想起来,她都会觉得心中不舒服。 她是装不出来大肚能容一二三四五个继子继女的良善妇人,就都依着婆婆吧! 吃过饭后,便有管事的找上门来。 后日便是迎礼部主事和教习嬷嬷到来的日子,是不是应该设宴接风,还有对梁芳茹小院的布置收尾以及接下来日子的安排,都要请徐若瑾来拍板做主。 听着管事们的回报,徐若瑾也把明日安排的满满的。 梁芳茹嫁涪陵王府是梁家的大事,任何的细节都要妥妥当当不出纰漏,哪怕明天就是跑断了腿儿,她也要亲自去查验一番才能放心。 这倒不完全是为了梁家,更多是为了梁芳茹。 她这么多年十分不易,也该有扬眉吐气一回的机会了。 管事们领了活计,一一下去,准备明日的安排,徐若瑾尽管下晌睡了会儿,如今脑力消耗过度,也有些疲累。 洗漱过后,她躺在了床上,梁霄在抿着小酒,喝的十分滋润。 她又开始想着他的身子,不妨拿出药书来继续的看。 很久没有捧起它,如今看在眼中,哪怕是哪些简单的药名,都格外亲切。 看看写写,写写画画,徐若瑾不知过去了多久,梁霄便一直在盯着她看。 他喜欢她思索时微蹙的眉头,也喜欢她认真时抿紧的小嘴,一壶酒,一匹马,携着她,四处奔走行天涯,似乎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这种生活,此时也只能苦涩的想一想。 因为梁家如今的态势,容不得他撒手不管…… “啪嗒”一声响,把梁霄飞散的思绪拽了回来。 却是徐若瑾不知何时写睡着了,手中的笔脱了手,墨汁染在地上,好似蹦滴了几朵花瓣。 微醉的感觉最惬意,梁霄撂下酒壶,走到床边抱起她,将她稳稳的放在床的内侧,盖好了被。 他却悄悄的打开内间的门,离开了“若霄轩”,也离开了梁府…… 第313章 仇人 徐若瑾沉睡未醒,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就想着要忙碌和布置的事,压根儿没想起来问一句梁霄去了哪里。 她心思够大,屋内的人却很敏感,譬如烟玉。 屋内始终不用她守夜,所以四爷何时离开,她也不知道。 是清晨就走了?还是昨晚已离开? 烟玉心里琢磨着,走到徐若瑾的身边笑着请示,“四奶奶,四爷一早就走了?奴婢还用为他备上今儿的早饭吗?” “你早上没看到他?” 徐若瑾径自的吃着早饭,随意的问着。 烟玉摇摇头,“奴婢没瞧见四爷,所以来问问您。” “四爷一早就走了,你也省了做事,歇着还不好?” 红杏在旁边突然冒了一句,让烟玉尴尬的笑笑,“那倒是好,只是姐妹们都忙着,不知奴婢能帮上点儿什么忙?” 后一句是与徐若瑾说的,想要尽快的融入,只能与这些人一起做事才行。 被孤零零的扔在一旁,只能越发的被孤立。 提到烟玉帮忙,徐若瑾倒还真有心用她,只是用的方式要斟酌下才行。 “礼部的管事自有四爷去应酬,可宫中派来的教习嬷嬷,我却是第一次见,虽有方妈妈帮衬,但毕竟还需要有个身边时时提醒的,不如你来?” 徐若瑾看着烟玉,目光认真,让烟玉心里一颤,也立即答应下来,“奴婢都听四奶奶吩咐。” “那就先去准备下吧,稍后就跟我去福雅苑,听方妈妈讲讲这位教习嬷嬷的事。” 徐若瑾说罢就继续吃饭,烟玉在桌旁愣了半晌还没动弹。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徐若瑾纳罕的看她。 烟玉缓过神来,立即簇步离去做准备。 红杏看着烟玉出门,不解的问着道:“四奶奶,她明明就是故意盯着四爷的,您还要带着她做事?” “咱们的人手不够,她在院子里还不如在我身边儿更安心,何况,她终归是忠勇侯府出身的丫鬟,还是见过世面的,有她帮忙,我反倒是省心了。” 徐若瑾对用人和信任分的很清楚,红杏却不太能懂,撅了撅小嘴,“奴婢就是觉得她不靠谱。” “那你觉得,在教习嬷嬷这件事上,她敢动什么手脚么?” 徐若瑾打算掰扯清楚,若是红杏心里对此不通透,难免会闹出什么麻烦。 红杏思忖下,摇摇头,“应该不敢,夫人若知道了,会直接给她撵走的。” 徐若瑾再问:“她因凝香的事被四爷撵过一回了,这件事上会不会用心竭力,争取做的格外出彩?” “会,一定会的!”红杏啄米一般的点着头,“奴婢都懂了,四奶奶不用再说了,奴婢一定在做事上不跟她计较!” “还算你聪明,原本精明的脑子,就不能多想想?”徐若瑾的埋怨让红杏很受伤,“奴婢已是在认真的学了,不懂才会问您的。” 徐若瑾一笑,“四爷早上什么时候走的?” “奴婢是胡说糊弄她的,根本没瞧见四爷的影子。”红杏压低了声音,徐若瑾才心里琢磨了下。 昨晚,好似也没被他骚扰,难道晚间就走了? 只是此时也无心再多思忖梁霄的事,徐若瑾忙着吃过早饭,便带着春草和烟玉去了“福雅苑”。 梁夫人此时已经用过早饭,看到徐若瑾带着烟玉,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两眼,“该说的我也都说过了,对教习嬷嬷不必太殷勤,但也要恭敬,我向来不喜宫中的人,对此也不太了解,其余的就去问方妈妈吧。” “那母亲先歇着,就不在这里絮絮叨叨的烦着您了。”徐若瑾为梁夫人添了杯茶,又看到白芷端进来熬好的汤药,才与方妈妈去了小侧间。 烟玉看到梁夫人对四奶奶的伺候格外满意,心里也是惊诧。 这位梁夫人她听嫣儿小姐和侯夫人提过无数次,都是说她性格和善,但却极难相处。 可她却与四奶奶处的这般和谐? 虽说四奶奶伺候的也算周到,但归根结底还是儿媳,原本以为梁夫人会揪着明日教习嬷嬷和礼部主事到此的事情悉心吩咐,叮嘱,孰料却一句话都扔给了四奶奶。 她怎么会如此信任四奶奶? 着实让人吃惊! 烟玉心里嘀咕着,却也随着徐若瑾去了侧间。 因有丫鬟们在,方妈妈与徐若瑾也没什么闲聊的私话,都依着明儿应酬教习嬷嬷来布置。 “这位嬷嬷我曾听说过,之前是仪司监的嬷嬷,许多年以前,倒是有过交往,没想到她未出宫,一辈子都留在了宫内。” “她性格还算和善,不过宫内的人多数都有特殊的癖好,老奴还记得她是不喜欢身边人多嘴杂,很喜欢安静,所以派去她身边的丫鬟,选个不多嘴的就好,其余的倒没什么,多年未见,或许也有变化的。” 方妈妈的提醒,让徐若瑾很是欣慰,“还好有您说这么一句,不然我还打算派了红杏过去,反倒不合适了,您觉得杨桃怎么样?倒是个话少的。” “四奶奶自己斟酌,老奴便不多嘴了。” 方妈妈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素色更佳,宫内的人对规矩很重视,衣饰、妆容太艳丽容易惹眼,若是被挑剔了不合规礼,反倒是咱们吃亏了,这话稍后老奴亲自吩咐下去,府内所有人都要遵守这一条。” “这倒是个问题,之前真没注意到。” 徐若瑾搂着方妈妈的手臂亲昵撒娇,“可我还有个事很担忧,四爷那么爱酒,我又开了酒铺子,这事儿会不会被拿捏?” 梁家归根结底是被责贬到中林县的,可如今小日子过的还算滋润,若是有心的,或是与梁府关系不融的,反倒能挑剔出把柄了。 “这只能试探着来了。” 方妈妈拍拍她的手,“四奶奶别忘了,梁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苦难人家,赫赫战功摆在世间,除非是与梁家有仇的,否则谁能刻意在皇上赐婚的亲事上挑错?” 徐若瑾对此总有解不开的不祥预感,“梁家的仇人,好像真的不少啊,只能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 话正说着,顺哥儿从外进来递了帖子。 徐若瑾接过一看,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张纮春拜请…… 张纮春?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是张家的人吧? 那可算是梁家的仇人了! 第314章 麻烦 方妈妈对这个人不了解,徐若瑾没有立即声张,还是应该先把这个张纮春到底是什么人搞清楚。 天下姓张的人家太多了,不会京都里所有人都与那个“张家”有关。 心底微有了谱,徐若瑾吩咐顺哥儿道:“四爷还不在家,只能请忠叔出面一趟了,倒不是因他乃礼部的主事,而是为了这门亲事,也不能怠慢了。” “奴才这就去与忠叔说。” 顺哥儿应下后,便一溜小跑。 徐若瑾拿了拜请的帖子没随意的走动,看了看烟玉,把她召了过来,“礼部的主事叫张纮春,你可听说过?” 烟玉的眼睛微瞠,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位大人是专门负责公侯府邸的公子小姐们婚事的,之前忠勇侯府的大爷成亲,也是他做的主事。”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徐若瑾直接点明,“他姓张!” 烟玉憨笑着缓解尴尬,直言道:“应不是直系的亲戚,但也沾了亲。” 心底微有缓和,徐若瑾仍没有完全的放下心来。 礼部的主事那么多,不可能都是张家的人,却偏偏是与张家沾了亲的这么一位来梁家,掌芳茹和涪陵王府的亲事,难道真是巧合吗? 巧合属天意,但徐若瑾却不认为这是巧合。 这就是故意的安排,故意的恶心梁家人。 徐若瑾嘴角微翘,看来京都中人,对梁家还真是不放心呢…… “行了,沾亲不沾亲的,归根结底是为了三姐姐的婚事,只要不在这上面做手脚,其余的事能容便容,能忍便忍了。”徐若瑾随意的唠叨,心中却十二分警惕。 这个梁霄居然还不回来,也没个商量的人,她总不能跑去找婆婆吧? 与方妈妈说了两句此事,徐若瑾便去把昨儿安排的活计,亲自盯了一遍。 累的小脸通红,她只打算吃过午饭之后,再去梁芳茹的小院看看。 梁夫人也听说了礼部主事的身份。 “忠叔已经去了?” 梁夫人又抚了抚额鬓的发丝,“不知道派来的这个人,到底是皇上定的,还是礼部单独决议的,呵,终归是看不得人过的消停。” 方妈妈倒是笑的很轻松,“夫人也不必心忧,四奶奶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何况还未见到这个人,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让四爷去答对更好。” “也就只能指望老四了。” 梁夫人颇为无奈,“我倒是希望老大和老二他们都能回来,也不期望有什么战功再入仕,之前的确是期望梁家再度荣耀,可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 “可我的心里,怎么就是没个底呢?” 方妈妈见梁夫人眼眸中的忧色甚浓,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终归是战场,生死由命,夫人担心也很正常。 “自您嫁到梁家,老爷和少爷们每一次出征,您都没这般担心,不也是过来了?” 话只能往宽慰了说,方妈妈凑得更近些,“那时您自己还说,只当他们出去办件小事,都是能征善战的爷们,危险袭不了身。” “如今不是以前了。” 梁夫人道出心中隐晦,“梁家,也不是以前的梁家了。” “您想的太长远,反而是自己难受,何必呢?” 方妈妈的劝,让梁夫人长叹一声,“说的对,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盯着那个凝香给老四生出个孩子来。” “夫人……” “您不要劝,我都明白。”梁夫人看向方妈妈,“我可以容徐若瑾当四奶奶,可她肚子一直没动静儿,我等不起了,梁霄这一房必须要有下一代人了。” 方妈妈知道自己说了也无用,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人各有命,那就听天由命吧! 徐若瑾此时正在梁芳茹新修建好的小院子里盯着工人们把院角的几棵树苗栽好,再用青石砖铺上一片甬道。 原本之前就已吩咐过的,却被工匠们遗漏下来,她也不再吩咐管事们,径自的在旁边瞧着。 工匠们汗流浃背,心中忐忑,管事的妈妈匆匆跑来,想要说话,就被徐若瑾给拦了,“先把活计都做了再说,事儿漏下了,便是漏下了,说得再多也没用的。” 管事妈妈一肚子话噎回了口中,脸上扯出一丝笑,便在旁边开始盯着工匠们干活。 绿萝从屋中出来,请徐若瑾进去,“三小姐说,管事妈妈既然已经来了,四奶奶您还是到屋中去吃杯茶,叙叙话。” 徐若瑾微有犹豫,管事妈妈立即道: “四奶奶放心,这次若是再出什么纰漏,老奴便提了脑袋来见,不敢再有丁点儿的疏忽了。” “您也辛苦,”徐若瑾看向烟玉,“给管事妈妈拿壶茶,我先与三姐姐说会儿话。” “奴婢省得的,四奶奶放心。” 烟玉笑面迎人,嘴巴也甜,徐若瑾把她留下,一是信不过这位管事妈妈,二来,也是不想让她听见自己与芳茹说话。 进了屋,梁芳茹早已经倒好了茶在等着她。 “你呀,单单就插那么几棵小树苗而已,还兴师动众的,亲自跑来监工。” 梁芳茹虽是训,心里也高兴,拿了帕子递给她,“快擦擦汗,如今天气也热了,你的小身板受得了么。” “受不了也得受,那是之前就在图纸上订好的,哪能信手拈来,随意给去了的?” 徐若瑾对此看法不一,“院子里的布置是精心设计的,我不管她是贪了几两银子还是家中有事给忙忘了,这事儿不能落下,细节上不盯紧了,将来总会出大事。”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快吃口茶吧,脸上的红还没褪下去呢。” 梁芳茹近些时日与徐若瑾没能像以前那么促膝畅谈,其中的原因也是因为凝香。 梁芳茹始终无法忘记,凝香查出有孕时,徐若瑾脸上的伤感。 可她,却真心期望四弟能有个孩子。 只是自己嘴笨,她不知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徐若瑾会是怎么想,可想与她再回到之前那么无忧无虑的贴心,好似也不大容易。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不是徐若瑾的问题,根源是她自己。 因为她自己觉得愧对徐若瑾,所以才会张开嘴不知说什么。 徐若瑾对此倒无所谓,絮絮叨叨的说起了涪陵王府亲事的大概日程,梁芳茹的心结也逐渐的落下来。 此时此刻,张纮春正与忠叔在笑叙促谈,并定下明日一早,便与教习嬷嬷一同前往梁府。 忠叔拱手离去,转身迈步的一刹那,两个人的笑容便都落了下来。 出了门,忠叔立即吩咐下人,“立即去找四爷!” 第315章 任务 梁霄此时正在醉茗楼的主间内。 看着窗外那一排随风拂动的芙蓉树花瓣飘落,他的嘴角不由轻翘。 想象着她在树下,那会是一副秀美的场景。 “咳咳,梁霄,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今日与他相约的并不是姜必武,而是姜三夫人,拍拍桌案上的信,“这是你师傅的答复,我也无法左右他的心思,他还是不肯当众认可,你的伤可领军出征。” “你这又是何必呢?” 姜三夫人见他仍不肯回答,有些气恼,“梁辉和梁鸿已经在备战了,梁家只剩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难道就不顾忌下梁夫人和若瑾的心?” “我之所以顾忌,才会做这个决定。” 梁霄嘴角轻笑,“何况,我也只是先做个准备,若是大哥和二哥胜战而归,父亲的罪便消了,我当然乐得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多潇洒。” “胡说!” 姜三夫人当即揭穿,“这话说给我听,不觉得臊的慌?鬼才信你。” 梁霄看着她,目光认真起来,“我必须要父亲安然无恙的离开那个恶心的地方,大哥、二哥也是如此认定,更是舍命去换,我又何必再藏拙?” “可你的确有伤!” 姜三夫人有些急,梁霄却很轻松,又转身看向了那片芙蓉树,“若瑾说,她会把我治好。” “她?”姜三夫人只觉得荒唐可笑,“她酿个酒还就罢了,还要为你治伤?” “我信她。” 梁霄的回答没有分毫玩笑,格外认真,“我真的信她。” “为什么?” 姜三夫人目瞪口呆,她也开始认真起来。 “因为我爱她。” 梁霄的回答,让姜三夫人一口水喷溅好远,呛咳不止,指着梁霄不知能骂出什么话。 看着桌案上的那封信,梁霄没有碰,姜三夫人看他依旧没有表态,只能哀叹一声,“我再为你求一次,最后一次!” “谢了。” 梁霄抿抿嘴,“我会告诉若瑾,年终分红时,多送点儿好礼的。” “什么分红?”姜三夫人被说愣了。 梁霄抬起手,“这不是若瑾的酒楼了吗?是我们家的。” “梁霄!” 姜三夫人气的跺脚,梁霄则举起手中酒,为姜三夫人满上,“来,喝上一杯消消气,这是若瑾亲自为我酿的,不是灵阁中的。” 姜三夫人被他气的无可奈何,一口便把杯中酒干了。 姜家其实始终是辅佐梁家的暗桩,而梁家赫赫战功却落得如此下场,也的确让武将家族都甚是不满。 梁家这一次出征起复,无数人在盯着,看着,等着胜战的结果,也等看皇上的最终决策。 若是梁霄还是之前的梁霄便罢,可他为梁大将军挡的那一刀,可谓是废了他多年的气术,让他很难再恢复成从前那般龙精虎将。 姜三夫人很担心。 这也是姜老太爷的忧虑…… 过了半晌,姜中宏从外进门,随之而来的还有忠叔。 “张纮春这个人很阴险。” 忠叔开门见山,“他提出要拜张家的祖祠,却又与老奴说,他与张家交往很浅薄,没有太深的瓜葛,更是句句提及涪陵王世子,明日他会到梁府拜会夫人。” 一句话,便把张纮春的情况说清楚,梁霄亲自为忠叔倒了茶,“您辛苦了,快坐。” “唉,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就不与四爷客气了。” 忠叔坐下继续问,“四爷看该如何对待此人?” “公事公办,”梁霄对此很不屑,“要拜张家的祖祠便去,我又不是张家的祖宗,与我说此作甚。” “那是否要派两个人帮衬着引路?”忠叔抿了一口茶,“面子上的事,还应当做足,小鬼难缠。” 梁霄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教习嬷嬷,“她在宫中,伺候的哪位贵人?” “只是仪司监的嬷嬷。” 忠叔很是谨慎,“那只能由四奶奶来应对了。” 提起徐若瑾,姜三夫人倒是插了句话,“我倒是很想看看,宫中的嬷嬷对上你们家的那位倔强丫头,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很有趣。” 梁霄说着便要走,姜中宏立即拦他,“你哪儿去?” “回家。” 他的回答很简单。 “不留下吃过饭再走?舍不得你家的四奶奶,便请人去把她接来,我也想见见她,顺便问下刚刚你提及分银子的事!” 姜三夫人的逗弄,梁霄却不上钩,“她估计在忙,还是我回去。” 喊来了楼内的范大掌柜,梁霄随口吩咐着,“上一桌好菜,记了我账上。” 话音落下,人影已经迅速的离开了醉茗楼。 姜三夫人哈哈大笑,看着姜中宏无奈道:“这个梁霄其实才是梁家最不能招惹的人,瑕疵必报!” “行啊,这里吃了多年的饭,今儿不是老板了,却不知道菜味儿变没变。” 姜中宏洒脱的坐下拧开了酒,“吃!” 忠叔随着梁霄一同回到梁府,徐若瑾正在“福雅苑”中把所有的安排事宜向梁夫人回禀。 所有细节记了厚厚一叠,她一条一条的说着,梁夫人也没嫌烦,便认认真真的听。 梁芳茹在一旁早已听的痴傻,反应不过来。 之前见过母亲处事,条理清晰、有序不乱,便已经觉得很惊诧。 如今再看四弟妹,却是事无巨细,不知耗费了多少脑子和心力去想。 着实让梁芳茹吃惊不已,若是换成她掌家,她自认再多两个脑袋也比不得徐若瑾。 眼中怎么能看到那么多事呢? 徐若瑾对此事无比上心,因为她感觉到梁霄对此事的在意程度,更明白这是婆婆对自己的考验。 她是真正的用心了。 “母亲,能想到的都已经记下了,您看还有什么是遗漏了的?” 徐若瑾认真请教,并没有显功邀赏的心。 梁夫人点点头,“已经可以了,若真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人,怎么样都躲不过,若不挑剔,这般布置已经很有敬意了,归根结底是为了你三姐姐能安稳的嫁出去。” “若瑾省得的。” 徐若瑾把纸张叠起来放好,梁芳茹不由脸红,随即眼泪汪汪,“真想在母亲身边伺候一辈子……” “这话还是不用说了,免得我真把你留下!” 梁夫人逗了她一句,随即郑重叮嘱:“从明儿开始,你要踏踏实实的与教习嬷嬷学规矩,芳茹,这门亲是你兄弟们用命换回来的,你要时时记得!” “芳茹明白,这辈子绝不会辜负梁家,辜负母亲和兄弟。”梁芳茹应下,梁夫人又看向徐若瑾,“我也要给你个任务,你必须完成的。” “母亲说。”徐若瑾眼睛闪闪发光,很是认真。 “半年之内,你要给老四怀上一个。” 梁夫人斩钉截铁,“必须怀上!” 第316章 孩子 徐若瑾一张大红脸僵愣在原地,完全没想到婆婆给的任务是这个? 传宗接代、生儿育女这倒的确是应该,可明儿就是教习嬷嬷和礼部主事到府,婆婆不应该仔细叮嘱明天的应酬别出差错吗? 怎么会突然拐到生孩子的问题上? 梁夫人的思维跳跃的徐若瑾自觉跟不上,可想到生孩子,她倒是想生,也得怀得上啊? 见徐若瑾不说话,梁夫人抿了抿发鬓,神色认真的看着她,“这话虽难听,我却也要提早的说了才行,之前我瞧不上你,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心里恐怕对我一直都有怨怼。” 徐若瑾忙道:“若瑾不敢,若瑾只是一心孝敬母亲,没有丝毫的怨怼。” “怨怼我,我也不怕,凝香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心里都有数,只等最后的结果,而你!” 梁夫人伸出手指对着她,“你的肚子才是我最看重的,中馈家事料理的再清楚明白,也不如早早的为老四生下一子,我才能彻底的安心。” “老大媳妇儿有了,若是真的……是要把他们接回来的,那时由她掌府事,你便要顾忌着你的肚子。” 梁夫人想的很长远,“若是一年,你还未能有动静儿,我会再给老四许身边人的,你也不要怪我。” 徐若瑾嘴唇一抖,猛然的看向梁夫人。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我必须这样做。” 梁夫人的心气有些焦躁,她也知道情绪没能控制好,想把话往回拽补几句,“其实,不是自己生的又怎样?我待芳茹便如己出,她对我也格外的孝敬。” “母亲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也会用心为梁家开枝散叶。”徐若瑾想挤出一丝惬然的笑,可惜却笑的比哭还难看,“若母亲无事,我便先下去了。” “行了,去吧。” 梁夫人发了话,徐若瑾当即转身便走。 脚步仓促,踉跄了下才走的踏实。 芳茹有些不忍心,追了两步便停住脚,转回身道:“母亲,四弟妹她也不容易。” “这件事你不要再掺和了,往后你也不许在她面前提起凝香这个丫头和她怀的孩子。” 梁夫人长叹口气,“这个恶人,我自己来当,你往后要多听你兄弟们的话,梁家都靠你们了。” 梁芳茹立即点了头,“母亲放心,我都听四弟的……” 徐若瑾也没意识到自己慌乱成这个模样。 她很想压制自己猛跳的心,长舒几口气也无法缓和下来。 为什么婆婆会突然与自己说这种话? 她和梁霄之间,也不过是刚刚关系融洽默契,可“生儿育女”这四个字,却好似惊雷,在徐若瑾的耳边炸响。 她若半年生不出来,梁夫人便会再送人给梁霄。 凝香若是例外,可其他的女人呢? 一个不喜,两个不爱,若是时间长久了,自己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儿,他还会喜欢自己吗? 那个“爱”字还会存在吗? 她与他成亲,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交易。 他又怎会因为违背梁家男人的责任,去抗拒梁夫人的话?容许自己生不出孩子来? 而其他的人,纵使自己雷厉风行,处事干脆果断,不乱调理,若一直都没能生孩子,下人们看待自己这个“四奶奶”的眼光也会不一样吧? 她知道自己一直解开的心结在哪里。 因为岑大夫为她诊过脉,说她的身子虚弱,若不精心调养许久,恐怕是不宜受孕的。 那时她还未曾出嫁,还是徐家的闺阁少女,她那时要嫁的乃是杀千刀的张仲恒,她巴不得自己生不出张家的崽子来。 可如今呢? 如今她是梁府的四奶奶,她想为他生下孩子…… 嘴里一股腥甜,微有些疼,她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嘴唇,出了血。 感觉到前面有人在盯着自己,她猛一抬头,正看到梁霄与凝香在一起。 咬着嘴唇的牙又紧了下,口中的血腥味道更浓。 她的眼中蕴了一圈泪,仰着头,强行的憋了回去,恢复如常。 梁霄朝她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吧。” “好。”她轻声应答,她的脑中什么都没想,只是情绪不高。 凝香站在一旁巴巴的望着她们,却在与徐若瑾擦身而过时,突然道: “四奶奶,是奴婢主动与四爷说话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梁霄猛一转头,深邃眼神散发出的锐意让凝香紧退两步! 徐若瑾反过手拽着他,“走吧,我们回去。” 见梁霄还没有动,她则甩开他的手,径自一个人快步的往“若霄轩”而去。 梁霄跟随在后,没有再回头去看凝香。 凝香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一直望着他们,直至他们的人影消失不见。 “你这又是何必?四爷心里明明就没你。” 恬九四处巴望着,见没有别人,料理机拽着凝香往回走,“赶紧回吧,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我都得挨打!” “好歹是看了我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凝香缓缓的往回走着,好似日常定时的散步,其实是她逼着恬九要见四爷,而恬九怕她真干出什么傻事,也不得不依着她。 因为恬九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真疯了! “四爷会恨你的,我真不明白,你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恬九很快把她带回了屋子,连忙的关上门。 凝香幽幽的坐在那里,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恨我?等我真的为他生下孩子,他就不会恨了的。” “你……”恬九说至一半,却无言以对。 男人多数都在意子嗣的,谁知道往后会变成什么样? 而她们这些丫鬟,要么期望着主子给选门好亲事嫁了,要么就盼着给主子生下一子,有个吃饭的位分。 之前她瞧不上凝香,这会儿却不知该不该可怜她了。 徐若瑾一路疾步回了“若霄轩”,她在不停的粗喘。 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她知道,梁霄刚刚没有快步的追上她,而是一直静静的跟随。 她能怨谁? 她谁都不想怨,当初是自己答应嫁了他,那就要承受住他带给自己的一切。 转过头,她笑了,笑的却是那么惹人怜惜。 他抱住了她,“半年,我一定会给你个孩子的……” 第317章 我来 “半年,我一定给你个孩子!” 徐若瑾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抬头望着他,“你居然听见了?那么远,你居然能听见?” 梁霄点点头,“很近。” 徐若瑾看了他半晌,“梁霄,你永远都藏的这么深。”戳了戳他的心口,“没有人能把你彻底的看清楚。” “你想看?” 梁霄解开扣子,“我脱光给你看。” “你不要胡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徐若瑾猛的转过身,“你告诉我实话。” “你说。” “你在意凝香腹中的孩子,对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我要听实话。” 梁霄静了片刻,“我只在意孩子。” “够了。” 徐若瑾抬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若瑾。”他轻唤她的名字,“我不会让母亲为难你,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这便是你口中的爱我?永远做你的妻子,便是你对我的呵护和保护?” 徐若瑾低着头,“若是我生不出孩子来,你怎么办?你还爱吗?” “你又在钻牛角尖了。”梁霄对此哭笑不得。 “我就是钻牛角尖,我只要你的回答!”徐若瑾耍起了小脾气,都是心结作祟。 梁霄长舒一口气,“你不信我?” “这怎能是信不信的事?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徐若瑾语速极快,难以控制情绪。 梁霄一把扛起她,“有什么信不信?我说行就行,现在就生。” “喂,你放我下来!”徐若瑾本在沉痛当中,却又被她扛了肩上?! 这个家伙永远都不能正经的做事,偏要打乱自己的思绪和节奏! “梁霄,我在与你说话。” “纸上谈兵有何用处?”梁霄把她扔了床上,一脚踹上了内间的门,压在了她的身上,直接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的霸道让她挣扎抗拒的心消散,他桀骜的眼神中,也有着强烈的怒意。 看着他那副强硬的脸,她也有了气劲儿,“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生!” 她从他的手臂空隙中钻出,反身压在了他的身上,“脱!” 她疲累睡在他怀中之前的一个念头便是:她与他在思维上虽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可她却想要个孩子。 一个她与他的孩子。 徐若瑾熟睡过去,妩媚的倦怠小脸,让他轻轻一吻。 她始终心底有怨,她并不能完全的信任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懂她想要的是什么,但他会给她闯出一片安稳的天空。 用命去拼,去搏,也是为了梁家。 轻捋她的发丝,正低头看到自己胸口的伤疤。 伤?他坚毅的目光格外强烈,谁说不可习武带兵呢? 他梁霄,从无不行之事。 徐若瑾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十分长久,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晨时,阳光初升。 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才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强撑着坐起身,她又想起昨日的癫狂。 脸上不由涌起羞红,那个霸道的男人,每一次都以这种方式结束争吵,就不能换个招数? 真是讨厌! 徐若瑾心底腹诽着,春草已在门口探了头,“四奶奶醒了?” “醒了,进来吧。” 徐若瑾披好衣裳下了床,夏日的清晨屋内透进来的小风格外清爽。 长长的紫色纱衣搭在身上,映衬的她皮肤更加白皙柔润。齐腰的黑色长发,肆意的散落,昨日的慵懒仍未褪去,加上刚刚面色的绯红,妩媚诱人,让春草都忍不住打量半晌。 “怎么这样的看着我?” 被春草盯的有些奇怪,徐若瑾上下仔细瞧看,“有什么问题?” 摸摸脖子,她惊愕道:“不是又留了什么印痕吧?” “没有没有,瞧把您吓的。” 春草转身出去,端了洗漱的水进来,“奴婢只是觉得四奶奶您很美,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你今儿是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 “旁日里跟随您忙忙碌碌,还头一次这般打量您,只觉得如今的您贵气袭身,与在徐府那时,天壤之别。” 春草一脸喜色,“还是四爷待您好,将来您为四爷生了小主子,有四爷的俊朗霸气,有您的精美五官,一定是个俊俏的小爷,奴婢都盼着了。” 突然又说到了孩子上,徐若瑾捧起洗漱的水觉得格外的凉。 她仍被那个问题纠结着,困惑着,若自己没能生出孩子,他还会爱自己吗? 她无法回答,可这却是个很冰冷的问题。 凉水袭面,浇灭了她心底的苦恼,还给她一份冷静。 凡事都有先后,即便想生孩子,也不可能马上就有,倒是不该误了今日教习嬷嬷和礼部主事到梁家的大事。 擦干了脸上的水珠,徐若瑾召着黄妈妈,“上妆吧,今儿也是个重要的日子!” 第318章 何故 事情早已安排的细致入微,梁府的下人们除了早起小半个时辰之外,如同寻常一样,并无半点儿忙碌慌乱。 徐若瑾一身淡紫色的纱裙,挽了简单的圆髻于后,只插了一根紫檀银簪,嘴上未施任何颜色。 虽素朴纯净,蕙质兰心,却更惹人不由多望几眼。 烟玉在一旁看着,心中在与嫣儿小姐比对。 之前她曾轻视过四奶奶,觉得无论怎样比,都与嫣儿小姐无法比拟。 一个是芝麻官家出身的庶女,另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怎么比? 可这两日跟随着四奶奶处置府事,再看梁夫人和四爷对待她的态度,她豁然有个念头。 嫣儿小姐是不是想错了? 似乎四爷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她,都是这位四奶奶的…… 只是嫣儿小姐聪慧多才,眼界高阔,这却不是四奶奶能比的了。 “看什么呢?”徐若瑾瞧着烟玉在出神发呆,侧目问着她。 “没,没什么,是初次见四奶奶这般打扮,倒觉得比以往更好看了。” 烟玉的吹捧,徐若瑾自当是不信的,“行了,走吧,叫上杨桃。” “是。”烟玉领了话,便去看杨桃是否准备好。 杨桃被派去跟随教习嬷嬷的,徐若瑾单独找她聊了一次,杨桃不免心中紧张,但也早早的把自己的物件都备好,不求有功,单求无过,只要不被挑毛病就行。 一行人前往“福雅苑”,徐若瑾到时,梁芳茹已经等在这里。 看到她今儿这般素淡,梁芳茹不由打量了半晌,“寻常颜色更重,只觉得四弟妹妩媚诱人,可如今这般素淡,反而高雅贵气起来。” 绕着她又看一圈,梁芳茹啧啧道:“终归是模样俊俏,怎么打扮都招人喜欢。” “三姐姐这是排揎我呢吧?今儿可是你要见教习嬷嬷的,怎么反倒夸起我来?” 徐若瑾指指身上的纱裙,“特意选了素淡的,还在这里挑剔我的毛病,母亲,您得给说说理!” 徐若瑾撒娇的看向梁夫人,梁夫人倒是笑了: “寻常都是艳色的装扮,今儿突然换了样子,倒的确挺好看的,只是说让你守点儿规矩,别打扮的太出挑,也不至于只弄个紫檀银簪子插了发髻上,好似梁家穷的变卖的媳妇儿嫁妆都没了似的。” 徐若瑾摸摸发髻,笑着道:“有灵阁的生意摆在那儿呢,谁敢说咱们穷?素淡点儿也显低调,主要的还是三姐姐。” 梁夫人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什么时辰了?可是去接了?怎么还没回来?” 芳茹立即应答,“应该是快了,绿萝在二门处守着,若是到了,会立即来回的。” “方妈妈呢?”徐若瑾没看到方妈妈,倒很讶异她离开梁夫人的身边。 “跟着去接教习嬷嬷了,终归都是宫中出来的,能说上两句话。” 梁夫人有些坐不住,站起身走到屋门口。 她是梁府的夫人,去二门迎那是撂低了身份,起身在屋门口等,倒是正当好。 梁芳茹也跟随提起了神,徐若瑾是府上的四奶奶,她则去了二门处,好歹礼到了,也不怕这位教习嬷嬷再多挑剔。 绿萝匆匆的跑了回来,“已经进了大门了!” 徐若瑾让她去通传给夫人,则带着杨桃和烟玉、春草在这里继续的等。 门口有了响动的声音,谈话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张纮春与曹嬷嬷的马车停下,步行进了府内,远远就看到一位妙龄的妇人在二门处等,显然便是那位传闻中的梁四奶奶。 徐若瑾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其实已在京都的许多人家中传开。 只因为她嫁的人是梁霄,她是梁府的四奶奶…… “这位便是曹嬷嬷吧?路途劳顿,周转了好几日才到,可要好生歇息养好才是。” 徐若瑾客套寒暄,又看向了张纮春,“张大人辛苦了。” “梁四奶奶客气了。” 张纮春侧身拱了下手,看向身旁的梁霄,“之前有幸听说过梁家四奶奶,今日一见才觉得名不虚传,与梁四爷可谓天作之合,只可惜大礼不是我主持的,这倒也是本官的一大遗憾啊。” 让他主持亲事? 那是要王公贵戚才能有的待遇,梁家罪臣,岂不是说笑呢? 徐若瑾腹诽着此人的虚伪,倒是笑着回:“不遗憾,不遗憾,有您在这里,我也算是放了心,很多不懂的事也有得请教了,还望张大人莫嫌我烦躁,初次经历这等事,的确是怕出错漏。” “哦?”张纮春很意外,“梁家操持此事的,是梁四奶奶?” “是。”梁霄一个字结束谈话,“进去吧。” 徐若瑾立即转向了曹嬷嬷,“您快请。” 微微福礼,端庄有度,曹嬷嬷虽已是五旬的年纪,发鬓花白,但行事做派,哪怕是对话的眼神都格外有讲究。 徐若瑾同她往“福雅苑”走去,问问旅途中的景色,再问一问喜好的吃食,曹嬷嬷的回答都格外有章法。 不多一字,不少一字,字字精致,句句到位,让徐若瑾颇有点儿难以应对的感觉。 方妈妈跟随在旁,不时的插上两句话,倒是让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张纮春与曹嬷嬷见到梁夫人,倒是格外恭敬的请安行礼。 曹嬷嬷终归是妇人,梁夫人寒暄两句,便先去应对张纮春,几句不疼不痒的客套话说完,便让梁霄去招待他。 看到梁霄与张纮春离去,梁夫人才又与曹嬷嬷叙起了话。 “这次劳烦您来,依我心意,是期望您能多费费心,好生的教一教她,而不是因亲事走个过场。” 梁夫人不是寒暄,而是真心实意,“因要远嫁,寻常事从未操持过,可以说她什么都不懂,此时护着就护着了,真出了门子,哪能如家一样?现在吃点儿苦,将来才能过的安稳。” “有梁夫人这句话,我也是彻底的放心了,因为临来之际,宫里的主子们也特意吩咐过,要为涪陵王府选一位持家有道、得体相当的世子妃,我也是领了差,必须做好的。” 曹嬷嬷的做派与方妈妈相似,只是方妈妈离开宫中许久,没有曹嬷嬷那么一板一眼的规矩,更为洒脱了些。 “那就都托付给您了。” 梁夫人说话间,便拿了身边的礼盒做赏。 梁芳茹笑着给曹嬷嬷敬了杯茶,算是认了师,心中也格外欢喜。 徐若瑾笑着上前介绍着杨桃道:“特意选了个丫鬟陪在您身边做些杂活儿说说话,还望嬷嬷不要嫌弃,也是借了您的光,跟随您学学,我也算是得了福气人儿了。” 杨桃说着要上前拜见,曹嬷嬷却抬手制止。 徐若瑾一怔,看着她,“曹嬷嬷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可以再为您选合适的人。” 曹嬷嬷摇摇头,“不必,我自己一人便可,若是梁四奶奶空闲之余,倒是可与我叙叙话,我便不嫌寂寞了。” 惊愕从徐若瑾的脸上闪过,要自己去陪她叙话? 这是想干什么? 第319章 是谜 梁夫人对曹嬷嬷的话也颇为惊愕。 终是城府更深,梁夫人并未收敛惊诧的表情,直接笑着看向徐若瑾,“邀了你聊聊,你便陪着,这才是你最大的福气呢,行了,时候也不早,先请曹嬷嬷去歇歇,歇好了,你再听曹嬷嬷训话。” “哪里敢提训话二字,梁夫人折煞我了。” 曹嬷嬷微微福礼,直接把后续的安排都说了清楚,“一日要教四个时辰,上午两个时辰,下晌两个时辰,每一时辰中间休歇半刻钟,说是教课,其实只是我陪在芳茹姑娘身边罢了,不过这是宫里的规矩,还望梁夫人、四奶奶以及芳茹姑娘能多多体谅。” “您是行家能手,芳茹得您教习,是她的荣幸,我们哪还有什么体谅不体谅的?若是做的不够好,您多包涵才对。” 梁夫人的客套,曹嬷嬷也不会太往心中去,微微福身,便说可告辞的话,“那便从明儿开始,今儿放肆一回,先去歇了。” 徐若瑾立即道:“晚间席宴再去请您。” 曹嬷嬷点头应下,便由丫鬟领路,独自一人去了已布置好的小院。 徐若瑾与梁夫人面面相观。 虽心中已知这位嬷嬷的脾气怪,却都低估了“怪”的程度。 “也不必心中太紧张,脾气再怪,也不过是教习嬷嬷,三姐姐的秉性纯良,性格温和,还能挑出什么错!” 徐若瑾安抚着梁芳茹,只是这话再怎么说,曹嬷嬷的怪癖就摆在那里,梁芳茹的小脸怎么都无法舒展开,说着话都开始哆嗦起来: “母亲放心,四弟妹也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梁夫人的心里更没了底,只是当着梁芳茹的面儿,她也没法子再说什么话,反而会让那丫头紧张起来。 “行了,你也认真踏实的学一学,对你也是好事儿,人已经迎来了,但也别真撂了嬷嬷一个人,还是再派俩丫鬟在外伺候着,别跟的太近就是了。” 梁夫人说完了话,便让梁芳茹和徐若瑾先回去,“好生的歇一歇,晚间的接风宴还是要办妥的,不能有差池,礼部的主事才最不好应对。” 梁夫人若有所指,徐若瑾心里明白的很,“母亲放心,一定不出纰漏,我这就再去大厨房盯一下。” 徐若瑾说着话便出了门,梁芳茹离开时的脚步很慢,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颇为紧张。 徐若瑾看她这副样子也着实放心不下,只能把她送了回去,安抚几句才又离开,去了大厨房。 梁夫人身边只有方妈妈,两个人也说起了私房话。 “之前您只说她是只喜欢一个人呆着,孤僻,如今看来,可不仅仅是孤僻那么简单了。” 方妈妈摇摇头,“时间太久了,老奴也说不出清了。” “你说,她为何单独点了若瑾去陪她说话?”梁夫人联想到徐若瑾的身世,可仔细分析也不对。 即便她与严家有关系,严景松不过是个五品的京官,也关系不到宫里去。 曹嬷嬷只是司仪监的嬷嬷,根本毫无交集。 但这事儿又让梁夫人心中疑惑,直觉没那么简单。 方妈妈也无法笃定,“改日借着叙旧的名义,去找她聊一聊。” 梁夫人点点头,“也只能你出马了,唉,如今只盼着日子快点儿过,芳茹踏踏实实出嫁就好,可……可我又怕日子过的太快,老大和老二,就要奔赴战场了。” 方妈妈的劝慰,也是自我催眠,“吉人自有天相,您就放心吧。” 徐若瑾送了梁芳茹回了小院,她又特意去问了问为曹嬷嬷引路的小丫鬟。 “就在外面陪着,有什么用的,你尽管去找妈妈们拿,”徐若瑾仍旧把杨桃留在这里,“你们两个人换着来,累了就歇歇,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知道了吗?” “四奶奶放心,奴婢都省得的。” 杨桃做事很稳当,徐若瑾还是信她的。 把曹嬷嬷这方的事情安顿好,徐若瑾又去了一趟大厨房,看好了晚间接风宴的菜谱和菜料,才又到主厅找管事妈妈确凿最后的宴席布置。 这一趟忙下来,徐若瑾只觉得自己的腿都发软了。 坐了一旁吃口茶歇歇,她的脑子里不由想到了张纮春和那位曹嬷嬷。 曹嬷嬷的奇怪摆在那里,猜度不出,只能日久再看,而那个张纮春却让徐若瑾格外警惕。 哪怕是抛开他与张家的联系,他这个人的阴损也在笑容之中,绝对难以对付。 尽管他只是个礼部的主事…… 不过这种人还是有梁霄去应对,她只躲的远远便好,而且,梁家如今又入得皇上的眼,也不会再有人提起张家来恶心拿捏了吧? 那岂不是找死了…… 心里逐渐的安定下来,徐若瑾又想起让顺哥儿去“灵阁”抬上两坛子酒。 既然已经得了酿酒的名,她也不必遮掩,堂堂正正的拿出来,若要挑错便明着挑,总比暗地里戳阴刀子要强。 事情已经布置的差不多,徐若瑾才发现,杯中的茶已经凉了。 嘴角涌起一抹苦涩,不知从何开始,她已经把梁家的事都开始担在手里了? 只是再累也不如婆婆颁下的那个任务压力更大。 生孩子?抚摸下自己的小腹,她倒是想,可这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儿啊! 脑子里又涌起了那张凶帅的面孔,徐若瑾忍不住冷哼了下,把冷掉的茶灌入口。 “想什么呢,脸上阴晴不定。” 一道冷音在身后炸响,徐若瑾被噎的呛咳半晌。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声音发哑,可她也听得出,说话的是梁霄。 梁霄拿过帕子给她,“心虚?” “我有什么心虚的?”徐若瑾反驳。 “不然怎会吓成这样。”梁霄又把她手中的帕子拿过来,为她擦着脸颊的湿润。 徐若瑾的确心虚,只能转移话题,说起了曹嬷嬷,“她很奇怪,伺候的丫鬟不要,却与我说,闲暇得空与她叙叙话。”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为什么都会找上我呢?” “因为你长的好看。” 梁霄的逗弄让徐若瑾撅起嘴,“不许调侃,我在认真的问你。” “真是因为你很美。” “讨厌!” 徐若瑾斥了一句,正巧有管事妈妈里回话,她便先去了一旁应对事情。 梁霄脸上的调侃早已消殆,召来身边的顺哥儿,吩咐道:“去让人查一下,那位曹嬷嬷在宫中都伺候过哪些主子。” 顺哥儿没了以往逗弄俏皮的神色,换上恭敬从命的严肃应道:“是!立即去办!” 梁霄看着徐若瑾在远处的妖娆倩影,只感慨自己选中的这个女人,连宫嬷都能盯上她? 看来,她的身世还真是个不好解开的谜了…… 第320章 警告 晚间的接风宴,曹嬷嬷与张纮春都出席。 因梁家人少,故而梁霄特意邀了姜家的三叔父和姜必武一同前来喝酒言欢。 而女眷的桌席上并没有再邀外人来,只有梁夫人、曹嬷嬷,徐若瑾和梁芳茹四人。 对梁夫人的特意安置,曹嬷嬷格外满意,脸上也多了几分真诚的笑。 只是这份笑,却让梁夫人摸不清底。 “您与方妈妈是老相识,她也是我最近的亲人了,既然都不是外人,咱们关起门便一同坐下吃两杯酒,可好?” 梁夫人看了看方妈妈,又探头望向曹嬷嬷。 曹嬷嬷自当应好,徐若瑾立即让春草为方妈妈摆了椅凳和碗筷,更是亲自去斟酒,“既是母亲说关起门来,我便献丑了,这一双笨手亲自酿的,请曹嬷嬷品鉴品鉴?” 曹嬷嬷笑着道:“还未到中林县,便已听说了梁四奶奶的酿酒手艺,还得您亲自斟酒,真是折煞我了。” “不怕您笑话,这也都是众人吹捧的,哪比得了京都中的高手?说起来方妈妈曾是我的教习妈妈,而您与她又是老相识,我还应当称您一声师姑的,您这杯酒啊,当得!” 徐若瑾做低伏小,摆明了想要把关系拉拢得更近一些。 梁夫人心中有谱,笑着斥她,“旁日还真没看出你有这攀亲的手腕,没想到今儿是都用出来了,不过好在你还记得方妈妈,往后她老了,可都要你来孝敬的。” “那是当然,一日为师,终身不能忘。”徐若瑾说着话,递了眼神给梁芳茹,“是吧,三姐姐?” 梁芳茹被突然一提,脸上当即红了,柔声柔气的回道:“那都要记了心里,毕竟是拜了师的,可不仅仅是个虚礼。” 曹嬷嬷听了此话,只笑不语。 而有些话只揣了心里明白就罢,若是翻来覆去的提,反而容易让人厌恶,徐若瑾当即转了话题,“嬷嬷,这酒怎么样?” 曹嬷嬷轻抿一口,眼前一亮,“不错,名不虚传。” “您这句夸,我可是当真了?”徐若瑾轻拍着小脸,“我可是个脸皮厚的。” 徐若瑾故意卖乖,让方妈妈忍不住笑起来,“老姐姐,你可不知道四奶奶是多么的认真,今儿你说了,恐怕明儿她的灵阁门口就要立上牌子了,宫中的嬷嬷都夸赞一声好,这小小的中林县,还不翻了天!” “那是当然,能得曹嬷嬷夸赞,我这心里比花儿还美。”徐若瑾撒娇的笑着讨好,“嬷嬷,我可真当真的!” “我口中从无虚言,梁四奶奶的酒初品惊人,有种从未体验过的醇香味儿,的确是让我惊奇万分,在宫中也得过贵人们的赏赐,若提酒气,梁四奶奶的酒的确不够精细,但盛在一个奇字,这个奇字,恐怕暂时无人能比了。” 曹嬷嬷的话让徐若瑾心底惊诧,她不过是刚抿了一口,便能分出利弊好赖,绝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 “有嬷嬷这句话,我也是放了肚子里,如今盛在一个奇字,可这个字却卖不了一辈子,看来啊,在纯的手艺上,还要再下下功夫了。” 徐若瑾的话,让曹嬷嬷多看她两眼,寻常府邸的夫人、奶奶们多数愿得夸赞,不喜别人说个“不”字。 而她?却只因自己一句话,便想出后续的对策和方略,这个女人倒真有些与众不同。 “你呀,都快成了酒痴,也就是老四宠着你,唉,我是管不了了。” 梁夫人借机下个台阶,圆了场,徐若瑾立即过去讨好,“哪是他宠我?都是母亲宠我,我才敢这么为所欲为的,还得马上为母亲倒上酒才行。” 徐若瑾立即斟酒卖乖,梁夫人笑着满意的抿一口,桌上的气氛倒是和乐融融,比起之前的尴尬好了很多。 而另外一侧,乃是梁霄、姜中宏、姜必武与张纮春在喝酒。 品起徐若瑾的烈酒,张纮春一口便辣出了眼泪,啧啧嘴道:“之前已经听说过梁四奶奶的酒格外的烈,却没想到烈到如此程度,果真是奇酿,新奇无比!” 梁霄微翘嘴角,没有说话,姜必武笑做圆场的人,“也是张主事海量,否则这一口酒啊,辣晕过去也有可能的!” “梁家出奇人精将,连酒都这么的烈气十足。” 张纮春的话语若有所指,“要让我说,梁家的威名,果真是无法抹煞的。” “梁家一心为国,向皇上效力,为百姓谋安康度日,哪来的什么威名。” 梁霄半挑眉毛,“张主事慎言。” “哪里哪里,何须慎言?” 张纮春一杯酒下肚,脸色微红,似醉非醉,“梁家的赫赫功绩,史书有载,何人能够不认?” “我张纮春虽是一礼部文臣,但向来是敬重以命相搏的武将,只可惜出身文臣世家,又没有个好身子骨,否则我也乐意奔赴沙场,策马扬鞭,为国争光。” 张纮春说的气势宣扬,“有些时候,事不从心,力不从心,莫说是我这么一个小主事,涪陵王世子恐怕也有这份心怀啊……呵呵,喝酒喝酒。” 张纮春又是一杯下肚,尽管火辣,却是强忍着吞下,随后便醉意满面,好似醉酒胡话一般。 姜中宏与姜必武对视一眼,俱都没有说话。 梁霄自始至终没有多发一言,一直在品酒吃豆,好似与此事无关。 张纮春装醉的余光笃了梁霄几眼,心知没能勾起他对涪陵王世子的话题,只得暂时作罢。 女眷一席,越发的欢畅无比,喜乐融融,男人们的一席,越发的冷漠无语,只有品酒的啧啧之声。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梁霄则为张纮春倒了一大杯的酒,“喝吧,喝完便去睡,张主事也说了不少胡话,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张纮春心里一紧,姜必武把酒杯往他的面前推了推,“张主事,您海量,就干了吧?啊?” 张纮春咬紧了牙,更觉得酒意蒙心,再喝就真的倒了。 可他知道,这一碗酒是梁霄对自己的警告。 心有不悦,他很想再讨价还价一番。 他姓张,他更是皇上亲派下来的主事,哪能受一罪臣之子威胁? 梁霄的脸色乍冷,横目一扫,那一股冰骤般的凉意直袭张纮春的心窝,让他不由自主的当即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当啷”一声。 酒碗碎地,张纮春人也已经倒地不起。 徐若瑾听到声响,立即过来探看一眼。 梁霄吩咐顺哥儿把张纮春抬走,看到她,脸上涌起了笑,朝他人挥手道:“没事了,散席,睡觉!” 第321章 情意 梁夫人让芳茹陪伴曹嬷嬷回了小院,她便跟随方妈妈回了“福雅苑”的内间休息。 圆月高悬,星光轻媚,透过窗棂吹进的小风格外舒适。 梁夫人有些微醉,喝着丫鬟送进的醒酒汤,她倒没有睡意,与方妈妈聊了起来: “这丫头的酒虽浓郁,倒是醉后不会头疼,还真有两下子。” 梁夫人揉着额头,方妈妈笑道:“若不是真有独特之处,就算是梁家开的酒铺子,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捧场的。” “今儿的事,你怎么看?” 梁夫人说至正题,方妈妈思忖半晌,“老奴倒觉得,曹嬷嬷没有恶意,只是为何对四奶奶有那么强的关注,便无从得知了。” “就算她与严家有点儿瓜葛,也够不到宫里去。”梁夫人已把徐若瑾身世的大概情况告诉了方妈妈,“原本以为是个主簿府的私生女,孰料她的身世还真是个谜,梁家就找不来个正常人么?” “与四爷正般配。” 方妈妈的调侃,让梁夫人笑后便沉下来,“我管不得那么多,我现在只盯着凝香的肚子,盯着那丫头的肚子,梁家现在不缺情分,只缺人,也不知老大家的那个怎么样了,那更是我的主心骨!” 方妈妈咬了下嘴唇,没有再说反驳的话。 她最懂夫人的心,有些事,她也没有反驳的资格和立场,只能期望梁家更好,期望四奶奶平安如意。 张纮春此时也已经从晕倒中醒来。 他自当没有梁夫人那般惬意舒畅,因为男人们的酒本就是最烈的,而他又被梁霄逼着狂灌了一大碗。 呕吐不止,已是快连胆都吐出了,满嘴的苦汁味道。 长随递上了醒酒的汤,张纮春摆手示意他拿走。 他已经一口水都咽不下,只想静静的躺着,心底则越发的愤恨起来。 “老爷,其实您大可不必要与梁家人过不去,梁家的亲事可是皇上钦点的,即便梁大将军还背着罪臣的名头,但所有人都知道梁家要起复了,您这犯得上吗?” 长随马彪的劝慰,让张纮春闷哼一声,“你当我乐意这样么?不提张家的老爷子,也不提这个姓,单是澶州王那里便给我施加了不少压力。” “哼。” “梁家人不肯归顺澶州王,居然私下与涪陵王达成了交易,这口气,澶州王不会轻易咽下去的。” “可您也没什么办法啊。” 马彪满脸心疼无奈,张纮春摇摇头,“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否则我怎么向澶州王交待?” “这差事,唉,就是得罪人的。”马彪感慨。 张纮春猛的睁开眼,“不提澶州王,皇上之所以选我来,就是让我恶心梁家的,那我就要做好这个癞蛤蟆才行,人啊,得懂得自己的价值。” “可那梁霄今儿在酒桌上就逼得您这么狠,天高皇帝远的,您也斗不过啊。” “时间长着呢,即便搞不出大响动,我也得搜刮点儿梁家的底才行。” 张纮春的脑中蹦出了徐若瑾的影子,“那位梁四奶奶的酒还真是够劲儿的。” “她就是之前应该嫁张仲恒的。” “那个废物,死就死了,他根本驾驭不住这个女人。”张纮春的眼睛微眯,“咱们倒是可以再会会她,我怎么有种感觉,她好似在躲着我呢?” “您还是小心为上。” “呕……”张纮春又吐了。 徐若瑾与梁霄此时已经送姜中宏和姜必武离去。 二人前脚刚离开府门,梁霄转回身便抓起她的小手,飞一般的回了“若霄轩”。 满身的酒气,他轻压在上。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被飞抛在床上,就有一挪大的重物压了上来。 她猛推着他,“让我喘几口气,憋死了!” 他轻抬身子,她粗喘不停。 “早晚要被你折腾死!”徐若瑾忍不住埋怨,好半晌才把气儿喘匀。 梁霄呼出的气有着微微的酒味儿,她今日也喝了两杯,再被酒气拂面,脸色更是红润,眼前的影儿都有些模糊了。 “怎么折腾?”梁霄贴着她的耳畔轻啄一口,“是这样么?” 一个激灵,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时若不知他想干嘛,那自己就是傻子了! 只是这会儿她实在没有了力气,只觉浑身酸软无力,“饶过这一晚吧,明儿的,好么?” “你求我。”他命令着。 她心里撇嘴,眼前却不得不服,“求求你。” 他的吻直接落下,亲吻着她的面颊,大手又开始摸摸索索的侵略开来。 “说话不算数!都已经求你了,你怎么还这样呢,讨厌,坏蛋,烦人。” 徐若瑾不愿承认自己又被戏弄,小拳头得了空便开始捶打在他的身上。 他畅笑起来,情愿被她捶打。 可他未感觉到疼,她却已经没了力气。 “你生气时更好看。”他的话,气歪了她的嘴,可她却知道自己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扭了扭身子,她缩成一团,打算就这么睡了。 他也不再嬉闹,褪去她繁杂的衣物,将她抱在怀中,扯来被子盖好。 见他终于正经起来,徐若瑾也敢说上几句话,“为什么你要把张纮春灌倒?那个人看起来很可怕,让人不想接近。” “他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你不必在意他。”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并未完全的放下心来,“只怕他在三姐姐的亲事上挑剔什么礼节规矩,我便不好处理的。” “那就都记下来,等着我出面。” 梁霄并未一口回绝不必在意,这让徐若瑾心里也慎重起来。 他应该不仅仅是重视三姐姐的亲事,想必这个张纮春还有什么其他的忌讳,他没有说而已。 徐若瑾不愿再多想,她只盼着快些把梁芳茹的亲事办完,让这个什么张纮春快点儿离开。 脑中又蹦出了曹嬷嬷的影,徐若瑾倒纳闷起来。 宴席之间,她总感觉到曹嬷嬷在不停的观察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只是她眼眸中的涵义,让人猜解不透,摸寻不着。 徐若瑾长舒口气,想的太多也无用,过一日,是一日吧。 抬头正看到他的侧面,微锁的眉头露出几分深思中的纠结。 她心底突然蹦出个念头,他若上了战场,会想他吗? 心里一丝抽痛。 她猛的起身亲了他一口,赶紧缩了被子里,“睡觉!” 梁霄看她这副小模样,莫名其妙的心中惊喜。 摸摸仍有温度的那一吻,他只轻拍她几下。 出征之前,一定要安顿好她…… 第322章 拿捏 徐若瑾翌日早上刚起身,就被张纮春的长随马彪找上了门。 “张主事昨儿醉的那么厉害,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徐若瑾嘴上虽淡笑,心里格外谨慎。 昨儿刚想着要离张纮春远一点儿,今儿他就派人直接找上自己,还真是小鬼难缠呢。 马彪讪笑着道:“主事大人早上醒来精神气爽,一点儿醉意都没了,这还要攒一句梁四奶奶的酒是好酒,换做其他人家的酒,喝成昨天那样,恐怕三天都起不来床。” “还是张主事海量。”徐若瑾寒暄一句,马彪立即道:“都是托梁四奶奶的福。” 徐若瑾只淡笑不再说话,只等马彪进入正题。 马彪又是讪笑几声,便道:“主事大人早间说,毕竟来到此地是为了涪陵王府的亲事,所以让我来问问梁四奶奶,您何时有空,主事大人想与您商议一下具体的礼程,您看?” “这话说的可是折煞我了,皇上钦点的张主事来操办此事,我们自当是听张主事的,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准备。” 徐若瑾分毫不想见,又要顾忌着文人句句藏刀,别落了陷阱被拿捏住把柄。 马彪没想到徐若瑾会拒了,惊诧过后便道:“这事儿我可不敢去回,主事大人已在正厅等着您了,梁四奶奶您看……” 徐若瑾轻挑着眉,没有说话。 无声的逼迫和质疑,让马彪缩了脖子,“梁四奶奶您别误会,也是主事大人去求见过梁夫人,梁夫人说此事都由您负责,所以才派我来请您。” “行。” 徐若瑾当即应下,“你先过去,我处理好手边的事马上就去见张主事。” 马彪瞧了瞧风和日丽、花香柳绿、人丁稀少的院子,壮了胆子道:“您手边还有什么事比此事更急?” 徐若瑾没什么好脸色,“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呢,你说这事儿急不急?” “急,身体为重,梁四奶奶无论再怎么忙,也要护惜身体,梁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您来撑着呢。” “我就是个跑腿儿的,所有的事都要由婆婆决断,往后这等挑拨离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徐若瑾直接戳穿了马彪的心思,转身回屋,吩咐红杏拿早饭,单把马彪一个人晾了外面不再搭理。 马彪一脸僵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位梁四奶奶。 快人快语,而且根本不懂饶弯子,是因为他只是个跑腿儿的,所以犯不上跟自己动心眼儿么? 马彪挠头,只能先去向张纮春回禀。 而徐若瑾坐了屋内也没喝下去两口粥,只寻思着张纮春这个人心思太阴。 “四爷呢?去哪儿了?”徐若瑾早上醒来就没见到梁霄,随口问着身边的人。 “奴婢怎能知道。”烟玉一脸的怨怼,“四爷待奴婢向来如同空气,四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 徐若瑾转头看看她,才意识到身边的不是春草。 脑子里又蹦出了张纮春,徐若瑾不由问着烟玉,“嫣儿姑娘即将便入澶州王府为世子妃,之前要办的各种礼和仪程,你大概也清楚吧?” 烟玉没想到四奶奶会问起这件事,“大概清楚,只是奴婢被派来伺候四爷和您,便不知道了。” “一会儿我去见张纮春,你跟着我。”徐若瑾最不喜一问三不知,完全要听张纮春的拿捏。 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狼口里的猪。 烟玉惊愕的指了指自己,“奴婢跟着您?” “怎么?你还不乐意?” 徐若瑾把碗中剩的几口粥喝下,不妨把话直接说明了,“因为凝香的事,四爷也不乐意理你,你还不将功赎罪,好歹让他眼中有你这么一个人,这么混吃等死的,你不觉得乏味么?” 烟玉被说了一张大红脸,“奴婢只是听过吩咐的,能在您身边说两句小话,哪谈得上什么将功赎罪。” “别装傻,你知道该怎么做。” 徐若瑾喝了两杯清水,便去换衣服见张纮春。 烟玉眼珠乱转一通,倒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机会。 只是,这种事她自己争取来才算痛快,被四奶奶这么一说,总感觉不对劲儿呢? 徐若瑾才不管烟玉怎么想。 她的心里也没有誓死不能用烟玉的想法。 知人善用,烟玉虽然心底装着的是那位嫣儿姑娘,可就事论事,在三姐姐的婚事上,她是绝不敢出什么馊点子来恶心梁家人的。 单是梁霄那冷漠的眼神就足以吓破了她的胆子。 何况,她往后可是还要在梁府生活的…… 张纮春此时已听马彪把早间与梁四奶奶的对话回禀了一遍,阴损的微眯着双眼,轻咳两声。 虽马彪对外说他神清气爽,可张纮春昨晚呕吐了一宿,今日头晕脑胀浑身疼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他是不会在酒的问题上找梁家人麻烦的,因为昨晚是接风宴,更是梁霄敬的酒,若在这种事上拿捏,会被人数落他张纮春不识抬举。 他要在正事上挑衅下绊子。 他可是皇上钦点的负责此次婚事的礼部主事,他说该怎么办,还能有人质疑? 张纮春心里盘算着,嘴角不由露出臆想得逞的阴笑。 这倒不是为了张家人曾栽在梁霄的手上,也不是为了临行之际澶州王的特意嘱咐。 而是为了他张纮春自己。 若是他在涪陵王世子大婚的事情上,能把梁家人拿捏的半句话都不敢有,回了京都,会有多少人认可他的实力? 一个礼部主事在京都,是不被人拿正眼瞧看的。 而他张纮春若想得贵人青睐,靠的便是与梁家的这一次博弈。 心里想着,他的腰板不由直了直。 外面唱了名,张纮春朝门口望去,正是徐若瑾带着烟玉、春草二人进来。 四目相对,张纮春立即起身相迎,涌起的那股胜利者的微笑,让徐若瑾格外警惕。 “来迟了,让张主事久等了,实在抱歉。” 徐若瑾不说题外话,直接引着烟玉上前,“按说三姐姐的亲事,我们都要听张主事您来布置,可刚刚一说要与我商量,我便心虚了,第一次接触这档子事,哪里能懂那么多规矩?” “也幸好忠勇侯夫人临走时,给我留了一位能人儿,烟玉是即将成为澶州王世子妃,楚嫣儿姑娘的贴身丫鬟。” 徐若瑾看到张纮春僵硬的脸色,忍住笑道:“烟玉,还不给张主事请安?” 烟玉只觉头皮发麻,张纮春缩在袖中的手不由攥紧了拳。 怎,怎么会有澶州王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在? 这……这还让他怎么下手? 第323章 闷气 烟玉也惊呆的僵在原地。 她万没想到,四奶奶会直接把自己的来历告诉给张主事,未来澶州王世子妃的贴身丫鬟,那岂不是就告诉张主事,王府世子娶亲的大婚仪礼,她全都懂得? 可这件事烟玉是发自内心的心虚,因为她也只是耳闻,根本没有经历过啊! 这……这让她怎么办? 徐若瑾的脸上很是轻松。 张纮春想要以公事拿捏自己,自己把烟玉摆出来,他还敢肆意妄为么? 她才不管烟玉真懂假懂,不出格的,自己睁眼闭眼的就认了,若是出了格的,就让烟玉去把这件事给顶回去。 澶州王世子妃的大婚都未听说过的礼,徐若瑾就不信张纮春敢往涪陵王世子的大婚上用。 无论张纮春的初衷是什么,他可都把澶州王府给惹到了,也把忠勇侯府恶心着了。 这个错儿,他敢担么? 徐若瑾在等待着,等待着张纮春开口。 烟玉僵愣半晌,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的呆着,否则丢的不是梁府的脸,而是忠勇侯府和嫣儿小姐的脸。 婷婷袅袅的上前福身,烟玉请安的声音微抖,“奴婢烟玉给主事大人请安,得四奶奶看中,能帮衬主事大人操持仪礼之事,是烟玉的荣幸,请主事大人吩咐。” 张纮春从惊愕中缓回神来,将怒恼收敛心底,脸上又浮出了貌似平易近人的微笑,“没想到梁府中能人辈出,连丫鬟都起这么大的作用,唉,我等羡慕不已啊。” “张主事这话便是抬举我们了,也是侯夫人临走时知晓了三姐姐与涪陵王府的亲事,特意留下烟玉姑娘的。” 徐若瑾立即把阴软的针转了忠勇侯夫人那边,晾张纮春再气不过,也不敢肆意妄言的挤兑自己了。 张纮春果真是又闭了嘴。 对话占不着半分便宜,他也只能再仔细思忖。 把世子成亲的仪礼册子和各项要求的章程拿出来,“涪陵王世子的亲事,皇上格外重视,我这个跑腿儿的,是分毫都不敢怠慢。” “这是宫中对王世子成亲的规章,请梁四奶奶先过目,后续的添减,咱们再商议。” 张纮春一脸正色,“我这般早来,也是为了护送曹嬷嬷来教礼仪,过些时日便有礼部的各级官员到中林县,分担各项差事的操持。” “张主事辛苦了。”徐若瑾寒暄着,一把将他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抓住。 张纮春没有松手,惊呆住了。 徐若瑾看着他,“不能看?” “不,不是,只是……”张纮春没等说完话,徐若瑾便笑着接过,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张纮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只是拿出来说明一下,自己照章办事而已,没想到这个女人还要抢过去看? 可这东西还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看,他若强行不给,反倒是落了下乘,可这个女人是真的看,还是故意耍自己呢? 张纮春把心思落下,只想等她看两眼之后便走。回去好生想想再说。 可孰料徐若瑾坐在那里看了进去,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烟玉在一旁瞧着,张纮春目光望来,她便立即将目光投入到徐若瑾那里。 她只是个丫鬟,纵使是侯夫人留下的,那也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还没有能独立与一位主事大人对话的资格。 莫不如就当瞧不见,不说话。 春草默声默语,去倒了茶,为张纮春送上,便又站在一旁的候着。 徐若瑾的确看的很认真。 原本她就是不懂这其中的规矩,如今有个机会能看能学,她如何会放过? 张纮春要行之事,都不会逾越过这上面的要求,把这些看个清楚,他再想方设法的使手段,自己也能有应对的法子。 张纮春等的很焦躁。 可徐若瑾目不转睛,分毫都不搭理他。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张纮春象征性的轻咳两声。 徐若瑾抬起头,“张主事有事?” “呃,没什么,只是梁四奶奶有什么疑问吗?”张纮春看着她手中那一厚叠的文件。 徐若瑾笑道:“张主事若有事情,可以先去忙,我这个人笨,做事就是慢,还望您多担待。” 笨?慢?鬼才信! 张纮春心里腹诽,脸上却不能露出痕迹,“来中林县便是为了此事,我还能有何其他的事?只是见梁四奶奶您看了半晌都未说话,问问而已。” “我没有疑问,谢张主事体恤。” 徐若瑾一句话后,又低下了头,那股憋闷的感觉让张纮春很抓狂。 烟玉在一旁看得仔细,心里很是惊诧。 一来,她没想到四奶奶是真的在认真的看那堆繁杂难懂的条文,二来,四奶奶这股绵软的抵抗,让张主事根本拿捏不到半点儿棱角,实在高明得很。 烟玉恍然想明白一个问题,那便是之前侯夫人为何屡次遇上四奶奶都会被气的胸口生疼还找不出应对的方法。 因为她不遮掩隐藏,因为她直言直语,因为她从不被动的被牵着走,还因为……她的眼中没有什么畏惧。 没有畏惧? 烟玉对自己冒出的想法都觉奇特。 她为何会有这么强的自信和依仗呢?按说,依照四奶奶的出身,她完全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四爷对四奶奶这般看重,也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吗? 烟玉的心思飘远,张纮春的茶已喝干。 门外柳絮纷飞,鸟儿轻鸣,屋内静谧无音,气氛僵硬无比。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徐若瑾才抬了抬头,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许久没有这般伏案看书,倒是忘了时间,让张主事久等了。” “梁四奶奶行事认真,让我等佩服不已啊。” 张纮春站起直了直身子,坐了这般许久,只觉得腰酸腿软,主要是气的。 “这可当不得夸。” 徐若瑾笑看张纮春,“时辰已不早,张主事下晌可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张纮春一切以自保为前提,“正事当先,哪有什么私事安排。” “那就好。” 徐若瑾吩咐春草道:“去吩咐厨房,把午饭端来就是了,我不回‘若霄轩’,继续在这里看条例,张主事,要不然您回去用过午饭再小寐片刻?我就在这里不走。” 先是问了是否有私事安排,随即便说要继续看条例,自己又怎可能回去小寐? 张纮春只觉得眼睛发绿,纯是气的!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第324章 关键 徐若瑾用过了午饭,也没能继续看手中的条文。 因为绿萝找了上来,说起梁芳茹第一天学课的事。 “三小姐一上午就挨了不知多少手板子,手掌心被打的都出了血印子!午间用过了饭,曹嬷嬷还吩咐奴婢去准备一根长戒尺!” “四奶奶,您若再不去看看,恐怕三小姐的小命都不保了,那位曹嬷嬷瞧着就是个厉害孤僻的,没想到下手还这么狠,太过分了!” 绿萝义愤填膺的一通说,眼睛里都含了泪珠子。 徐若瑾纳罕的看着她,“是三姐姐让你来找我的?” 绿萝一怔,摇摇头,“那倒不是,奴婢是去库房找长戒尺没找到,便来您这里了,四奶奶,您好歹过去看看,与曹嬷嬷说两句,好歹是要嫁去王府的,哪能这么打!” “你是压根儿就没去库房吧。” 徐若瑾坐正了身子看向绿萝,绿萝心虚的吐了下舌头,一脸不安的辩驳,“奴婢是真的心疼三小姐,四奶奶,您可不能不管啊!” “夫人知道了么?”徐若瑾提到梁夫人,绿萝又是摇摇头,“奴婢没敢去,见着夫人都哆嗦,话都不敢说。” “夫人又不能吃了你,你怕什么。” “自小就有这个毛病了,改不了了啊。” 绿萝壮起了胆子,拉着徐若瑾的衣襟,“四奶奶,您还是快去吧,去晚了,三小姐再被打坏了。” “你就不怕我去,也跟着挨打啊!” 徐若瑾大白眼翻着她,“那是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向来就是狠戾的,我去?我去有用吗?” 绿萝仔细琢磨下,也觉得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焦急的跺起了脚,眼泪儿都流出来了,绿萝蹲在地上便开始哭,“奴婢也没辙了,奴婢是真的急,那可怎么办?连四奶奶您都没辙,奴婢还能去找谁?三小姐真是可怜,自来就脾气温和规规矩矩,谁知道这个教习嬷嬷一来就开始打,这到底是什么命!” 绿萝越说越觉得憋屈,伊伊呜呜倒是哭了起来。 徐若瑾看向了烟玉,虽未开口,烟玉也明白,四奶奶这是在问嫣儿小姐当初是否经历过此事。 烟玉摇摇头,“侯府的规矩向来严厉,嫣儿小姐多才,未挨过打。” 徐若瑾无奈的叹口气。 单看侯夫人那一举一动,也知道侯府的规矩比天大,而且那是嫁去澶州王府,忠勇侯府地位颇高,宫中的嬷嬷也不敢太过分。 那位嫣儿姑娘是没受过三姐姐这般苦了。 看看桌上的物件,她只能先暂且撂下,梁芳茹的事不能不管,可该怎么管? 自己倒不怕舍了这张脸,可硬着头皮找上门,曹嬷嬷会给她这个面子么? 她自认不会,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去找婆婆说道也不合适,只能去问问方妈妈了。 徐若瑾想好办法,便起身去见张纮春。 张纮春早已用过了午饭,正在思忖该想个什么办法对付徐若瑾,对付梁家。 看到徐若瑾走来,他收起心绪,又涌起那副招牌的笑容,“四奶奶这么快就用好了?如此精明强干,梁霄果真是有福之人啊。” “倒是要与张主事说一声抱歉了。” 徐若瑾没有理睬他的寒暄夸赞,听起来都是废话一般,“府内有些琐碎事急需处理一下,要暂时离开片刻。” 张纮春当即欣喜,脸上却流露出一副犹豫遗憾的表情,“家事也是要事,虽然下晌很想与梁四奶奶仔细商议一番,但您还是先去忙,事急从先,我还是能理解的。” 徐若瑾明知他是在说虚话,但为了梁芳茹,这口气也不得不忍下,“张主事心善,那就请您多担待,歇息片刻,我稍后就回。” “那些条例……”张纮春直觉告诉自己,应当把物件要回。 徐若瑾犹豫下,“不知能否借我一日?” “这终归是公中之物,梁四奶奶留一日,我实在不好办啊。”张纮春嘴上虽不借,却流露出为难之意,也并非当即回绝。 “那我便还给您。” “也不是不行……”张纮春心生一计,突然改了口,“我便破个例,明日一早,您归还于我,可否?” 徐若瑾心里只惦记着梁芳茹,并未深思张纮春是否揣着什么坏心眼儿,“那便多谢张主事了。” “不客气,我们也都是为了把王府的亲事办好嘛!” 张纮春似捡了金子一般笑灿如花,当即带着下人便离开此地,“梁四奶奶先忙,我先走一步。” “张主事慢行。” 徐若瑾目送张纮春离去,心里倒诧异他怎么跑的这么快。 绿萝在一旁揪着小脸催促道:“四奶奶,主事大人已经走了,您也快着点儿吧?三小姐可等不得了。” 徐若瑾转头白了她一眼,绿萝双手乞求的巴望着,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抬起步子,“走。” 这一路上,徐若瑾都在思忖稍后该怎么与方妈妈说才对。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通透。 即便找了方妈妈又能如何? 是请方妈妈与曹嬷嬷说合两句?还是问曹嬷嬷这么做,是对是错? 方妈妈若知道了,婆婆自当也会知道。 而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会让梁芳茹落个不能吃苦、不受教的坏印象。 对! 徐若瑾突然停住脚步! 她突然明白为何自己想不通这件事,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三姐姐到底是为何挨打,曹嬷嬷为何让绿萝去取长戒尺! 自己知道的都是绿萝的片面之词,根本不是事情的真相。 若是曹嬷嬷打的对呢?再一窝蜂的跑去说合,岂不是堕了三姐姐的名声,还得罪了人? 徐若瑾的突然驻步,让绿萝险些撞了她身上。 “四奶奶,您怎么不走了?” “春草,回咱们院子,去把床头格子上的伤药拿来,就是上一次夫人赏我的。” 徐若瑾想了明白,立即吩咐春草去办事。 绿萝一脸糊涂,烟玉却看了个清楚。 之前四奶奶要去找方妈妈时,她就已经觉出不对,可她心里明白,却没有说出来。 可没想到在路上走了这么一会儿,四奶奶反倒是转过弯了。 拿了伤药送去,再探个究竟,曹嬷嬷也说不出什么来,反而还能拉近一层关系。 嫣儿小姐实在低估了四奶奶的实力。 但若嫣儿小姐与四爷再见面呢?四爷真的会舍弃旧情么? 烟玉对自己的想法自嘲一笑。 能不能再见,还得看老天爷如何安排吧? 而四奶奶如今事情缠身,却忽略了她本应最重视的,那便是凝香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真的健康诞下,四爷和四奶奶之间即便情分再真,也会有裂痕的…… 她只等着看好戏了! 第325章 怪话 徐若瑾等春草拿来伤药,便去了梁芳茹新建的小院。 梁芳茹与曹嬷嬷正在用午饭。 她的手已经包扎了纱布,虽然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但望向徐若瑾的目光却没有怨怼,而是愧疚。 徐若瑾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没有冲去找方妈妈,否则真可能酿成了错。 曹嬷嬷面色平淡,看到徐若瑾前来,余光睹见了绿萝。 “长戒尺呢?”曹嬷嬷问。 绿萝缩了缩脖子,看向徐若瑾,可四奶奶没发话,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去库房没有找到,已经告诉人去准备了。” 曹嬷嬷微微点头,才看向徐若瑾,“四奶奶是来求情的?” “怎么会呢,三姐姐与您习课,是她的福分,当初我与方妈妈学课的时候,也一样挨过打的,这是常事。” 徐若瑾拿出伤药,“是来为三姐姐送药的,这是婆婆当初给的,伤愈快,而且不留疤。” 举着药朝向梁芳茹递了递,“稍后就涂吧,涂药时会有点儿火辣辣的疼,但好的快,三姐姐忍一忍。” 梁芳茹面色通红,羞涩又感激,“四弟妹有心了。” “四奶奶识大体,还好没让我失望。” 曹嬷嬷若有所指,脸色也平缓了些,徐若瑾知道曹嬷嬷定是看穿自己的心思,笑着道: “其实与嬷嬷您也没必要说虚的话,我突然过来,不担心三姐姐是假,可路上便想,您如今对三姐姐严厉一些,总好过嫁去王府再吃亏要更好。” “挨打只是疼一时,若真是在王府出了错,那恐怕要疼一世了。” 徐若瑾说这话是发自内心,“所以见了您,再看到三姐姐,我这颗心也放下了,这般鲁莽,还请嬷嬷您多担待,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四弟妹。”梁芳茹感激的看着她,徐若瑾给绿萝使了眼色,“去上药吧,往后不要大惊小怪的,这般没有规矩,怎么跟随三姐姐陪嫁到王府?” 绿萝一脸畏惧,“奴婢也是心急。” “心急有什么用?明儿三小姐习课时,你便去跟着我,打也要把你打出来,免得出去丢了小命,听到没?” 徐若瑾厉声呵斥,绿萝一脸僵硬,“啊?四奶奶,奴婢一定好好跟随三小姐,绝不会再出错的。” “你不想跟着我,我便去与夫人说,让夫人训你!”徐若瑾抬出梁夫人,绿萝一张小脸当即苦下来,“奴婢都听您的。” 梁芳茹有些心疼,但她是个明理之人,点头应道:“四弟妹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的。” 徐若瑾直接把话挑明了,“只要三姐姐不怪我擅自做主便好。” “怎么会?四弟妹的脑子比我管用,我如今是想管也管不明白的。” 梁芳茹看向绿萝,“跟我进来上药。” 绿萝连连点头,小碎步的跟着梁芳茹去了内间。 徐若瑾看向曹嬷嬷,亲自过去斟了一杯茶。 曹嬷嬷也没有客套,端起抿了一口,看她道:“四奶奶刚才所说虽是心中真言,可这等话也要分场合说才行,不见得人人都听真话,都有容人之心的。” 徐若瑾一怔,脸上郑重认真,“愿听嬷嬷教诲。” “倒说不上教诲与否,只是随意聊聊罢了。”曹嬷嬷看着窗外,“梁家虽是被责贬到此地,其实过的或许比京都还要舒心。” “功名青史,提到梁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顶子再红的官儿,也会有几分顾忌,不敢肆意招惹,除非是不要命了。” 曹嬷嬷收回目光,“可若是在京都便不一样了。” “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却有无数人争权夺利,出个门,或许就遇上三四个五品以上的官老爷的车驾,实在没有什么滋味儿。” “体味不到家族庞大的益处,只剩空洞焦躁的虚荣。” “好比四奶奶刚刚那一番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便是不同的味道和涵义,说不准就惹出什么麻烦了。” 徐若瑾听在耳中,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她总觉得曹嬷嬷话中有别的涵义。 “依照嬷嬷所说,梁家纵使再起复,也还是不回京都的好?” “那便不是我能提议,四奶奶能决定的了,都要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 曹嬷嬷不再多说,又抿了一口茶。 徐若瑾仍有探究的心,“您说的对,一切都依天注定,说句心里话,我倒觉得在这里过的更潇洒,惬意,也只盼着能舒舒坦坦、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这或许是期望、愿望,不知是否是奢望了。” 曹嬷嬷看着她,“期望四奶奶愿望成真。” “多谢嬷嬷提点。”徐若瑾站起身行了一礼,曹嬷嬷侧身让开,没有完全的接纳。 门口又有了响动,烟玉撂了帘子,传话道:“方妈妈来了。” 方妈妈? 徐若瑾格外诧异,她没想到自己没去找,方妈妈却真的到了。 方妈妈进了门,曹嬷嬷的脸色虽和缓下来,但也挂着几许不悦: “我这儿倒是热闹了,怎么着?是怕我连府上的四奶奶也教训上?我还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 “老姐姐这话我可不依,想当初,是谁教习良贵人时,连带着贵人的嫡母一起教训了?” 方妈妈的笑让曹嬷嬷绷不住脸,“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记得。” “那怎能忘?”方妈妈径自的坐了一旁,“那些年的事,我一样都没忘,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曹嬷嬷似不愿追忆过去,“你来,不会也是为了感慨一下宁肯我下狠手,也免得三小姐在涪陵王府吃亏的吧?” 方妈妈微挑眉头,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笑着吐了舌,“刚受曹嬷嬷一番提点,我也是心底开阔,学到不少。” “胡言乱语而已,四奶奶莫放心上。”曹嬷嬷似不愿多提二人的私谈。 方妈妈笑道:“让老姐姐讽的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是来替夫人传个话,府上戒尺长短粗细都有,各式的伤药也都齐全,只请老姐姐放宽了心。” 曹嬷嬷淡笑,朝着“福雅苑”的方向福了福身,“有梁夫人这话,我义不容辞。” “行了,话已传到,我便回了。”方妈妈看向徐若瑾,“四奶奶也一并走吧?” “嬷嬷告辞。”徐若瑾借机为曹嬷嬷行了礼,跟随方妈妈一同出了门。 两个人离开梁芳茹的小院,不约而同的停驻脚步。 徐若瑾朝后摆摆手,示意烟玉和春草都不必跟着。 “曹嬷嬷与四奶奶说了什么?” “妈妈,曹嬷嬷的态度很奇怪。” 二人又是不约而同的一齐开了口…… 第326章 事起 “四奶奶为何觉得奇怪?” 方妈妈开口先问,静静的看着她。 徐若瑾余光睹向周围,见烟玉等人离的很远,仍压低声音道:“感觉曹嬷嬷的话语中,好似不赞成梁家人回京都。” “她这般说?”方妈妈皱起眉头,似不敢信。 徐若瑾又仔细想了下,“除非是我理解错了,不然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但曹嬷嬷说是随意的闲聊,胡言乱语,但我总觉得很奇怪,妈妈您看呢?” 方妈妈沉默半晌,“宫中的人口中从无胡言,四奶奶想的是没错的。” “可终归只是个教习嬷嬷。”徐若瑾心有犹豫,方妈妈斟酌下,看着她,“没再与你说别的了?” “还析解了我的一段话,告知我,不是所有人都有容人肚量。” 徐若瑾叹了口气,“我是真觉得她很奇怪,若是宫中人、公侯王府的人都这么怪,三姐姐嫁去王府,岂不是更劳心劳神?扛得住么?” “各人有各自的角色和命运,四奶奶还是多思忖下自个儿吧。” 方妈妈叹了口气,瞄了两眼她的腹部,“别人的事还是少操点儿心,办的差不离便是了,还是多补补身子。” 方妈妈扫描的目光让徐若瑾当即一张大红脸! “也不是我自己不想,这事儿也是听天由命的吧。” 徐若瑾声如蚊吟,咬着嘴唇,完全没有果断雷厉的模样,而是一副小女人纠结的姿态,“我也请岑大夫把过脉,但我之前的身子就不好,您也知道。” “子嗣在所有的人家中都是最主要的事。”方妈妈很郑重其事,“也是让家庭稳定的因素,四奶奶,多上上心吧。” 徐若瑾认可的点点头,“我明白的。” “那我便先回了。”方妈妈最后叮嘱,“对曹嬷嬷,敬重便可,不要走的太近。” “我省得的。”徐若瑾能得方妈妈这般多的提点,心里也甚是高兴,“不过您怎么会来?真是为了母亲传话?” 方妈妈隐晦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转身朝着“福雅苑”的方向走去。 徐若瑾站在原地看了半晌,也是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孩子,连方妈妈都私下特意的与她提到这个问题,看来,这的确是个不得不去深思的事。 可若自己真的生不出孩子吗? 他的“爱”,还会存在吗? 心底微凉,更有一丝疼痛,徐若瑾猛掐了自己一把,想要忘掉这疼痛的事实。 其实她自己一直都在逃避,但如今,好似逃避不掉了。 仰头长叹,烟玉与春草也已经走了过来。 “四奶奶?”春草很是担心。 徐若瑾摇摇头,“没事,咱们走吧。” “咱们现在去哪里?还去主厅吗?” 烟玉的提问让徐若瑾脚步顿了下,“去主厅,那些条例文拿回院子,容易生出麻烦。” 徐若瑾微愣了下,“或许现在也有麻烦了。” 张纮春此时正在一个酒楼中与两位当地的乡绅吃茶闲谈。 这两位乡绅之前都是张家的人,张家在此地受了大挫,二人一时找寻不到能依靠的臂膀在发愁。 而梁家的势头越发猛起,他们的心中也越发害怕。 得知张纮春作为礼部主事前来中林县,一早便准备大礼求见,绫罗绸缎这些物件已经不够表达内心的期盼,若不是因为沉,他们早把那些名贵古董换成大金条搬来了。 张纮春今日见他们,自当有他的目的。 抿着上好的茶,看着窗外的景,听着二人喋喋不休的抱怨日子有多么艰难,他的脸上格外惋惜和怜悯,让二人感觉到他的慈心善意。 “其实,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的确伤感万分。” 张纮春又是长叹,“可我一个礼部主事,也不过是听着好听而已,真做起事来,哪比得过梁家的势头?不过就是个听之任之的跑腿儿的罢了。” “二位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张纮春摩挲着手中的雕花茶碗,对面的二人对视了下,其中一人道:“主事大人,您可是皇上钦点的主事,怎能是个跑腿儿的?梁家之前都已经吃了那么大的亏了,还敢对您不敬?” “那是,除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亦或许有不臣之心!”另一人补言道。 张纮春的笑容若有所指,“你们哪里懂梁家人的心思?单说今日,我一个主事还没有提具体的仪礼,他们便已把章程册子要过去独自看,看完再谈。” “啊?” “这不是胡闹嘛!” “就是,若只按照章程办事,还需要您主事大人亲自前来吗?” “这的确是太过分了,主事大人,这事儿不能忍啊!” 二人的惊愕挑唆,让张纮春心里微动,“我哪里敢?那位梁家的四奶奶,之前便与张家有过旧怨,我还是少惹事为妙,咱们张家人,低调点儿为好啊!” 张纮春撂下这么一句,二人互看对方,心底闷气不已。 他们不是傻子,自当听得出张纮春是在徐若瑾的手底下吃了憋了。 什么与张家的旧怨,还是梁家的势头,这都是题外话,关键就是他张纮春吃了憋,不爽了。 二人心头算计着,该如何做才能让张纮春肯松口拉扯他们一把,因为他们不是没有试过其他的路子,完全是走不通了。 张纮春抿着茶继续看向窗外的景。 徐若瑾,从你这里下手,就真的走不通么? 天空一只乌鸦飞过,徐若瑾没有心思去望窗外的景色,而是在主厅闷头的看着张纮春留下的仪程条例。 春草将主厅的灯光调亮,烟玉送上了晚上的饭菜。 徐若瑾揉揉眼睛,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四爷还没影儿呢?”徐若瑾想到了梁霄,随口问。 烟玉摇摇头,“奴婢不知,没回若霄轩,一直都在您身边儿。” “都坐下吃吧,今儿必须得把这些条文看完。” 徐若瑾心底算计着,“好歹咱们心底得有个数。” 烟玉点点头,四奶奶的钻劲儿已经又刷新了她的认知,她从没想过只是单纯的条文,会让四奶奶能这般静心的看。 哪怕是嫣儿小姐……恐怕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吧? 可四奶奶,能与嫣儿小姐比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若瑾抬头看去,是顺哥儿。 “你怎么来了?” 顺哥儿一脸凝重,凑到徐若瑾的跟前,“四奶奶,奴才刚从外回来,听了一股传言,说是咱们府上以势压人,信不过皇上亲派的主事大人,奴才刚问了忠叔,忠叔也是刚刚听说,去向夫人回话了。” 徐若瑾余光睹见那厚厚一叠册子。 “张纮春,他果真够阴的!” 第327章 阴刀 丫鬟们对此颇感意外和担忧,徐若瑾惊后,便沉稳的思忖起来。 顺哥儿在等着她传话。 可等了半晌,却见四奶奶又拿起条文看了起来,分毫没有焦急的模样。 烟玉心底惊愕,想不明白为何徐若瑾还不快去见梁夫人。 这事儿一出,她心里其实很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因为刚刚觉得四奶奶的韧劲儿强盛,连嫣儿小姐都比拟不足,但顺哥儿的回话,让烟玉心底偷笑。 都被人拿了把柄了,还有什么韧劲儿不韧劲儿的? 嫣儿小姐是根本不会这么做的,那还有什么可比的? 原本以为四奶奶会惊慌,可谁知道四奶奶又坐在这里看起条文?这是哪一出戏码?实在让人想不通透。 “四奶奶,您不去夫人那里?” 烟玉没忍住,问出了口。 徐若瑾目光没有离开条文,在快速的浏览记忆,“夫人有来传我过去么?” “倒是没有。” “那我为何要去?” “奴婢是觉得夫人会担心……” 烟玉说完,徐若瑾微微摇头,“这事儿已经出了,明摆着是被人坑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说我是霸道信不过他,我就信不过到底,反正恶名已经加了身上,我就把这些条文看完,吃亏也得往回找补些。” 徐若瑾的心都在迅速看完条文上,“不要再与我说话,顺哥儿,春草,你们去外面瞧着,有张主事归来的消息,立即来告诉我。” “是,奴才这就去。” 顺哥儿说着话,朝春草递了递眼神,两个人先后出门,只剩烟玉独自留在徐若瑾的身边。 她的确是被震惊到了! 完全没想到,四奶奶在这种时候,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吃亏要往回找补些? 换成其他人,哪会做出这样的事,早就被气炸了,定会想法子往回挽名声,平息外人的诟病和舆论。 而四奶奶却是认了恶名,还要一错到底。 这股骇人听闻的做法是在让烟玉惊的半句话都说不住,只呆呆的望着她。 屋内静谧无音,只有偶然响起的翻书声。 梁夫人这会儿已听忠叔说完了外界的传话,脸色阴沉下来,极不好看。 “终归还是太嫩了,这么容易就被人糊弄了。” 梁夫人的眼中满是失望,“只是张纮春玩了这么一手,舆论一出,咱们家反而被动了。” “老奴已经派人去盯着,看看到底传到什么份儿上,他张纮春胆子再大,估计也不会乐意这种话传了京都去。” 忠叔一脸不屑,“皇上如今在拉拢梁家,七离国边境大战一触即发,张纮春来了中林县便闹事,哼哼,他也是不想要那顶官帽了!” “这也是您护着梁家,都往好处想。” 梁夫人思忖的更长远,“皇上之所以派他来,不就是为了恶心梁家人的?还有什么怪罪一说?” 忠叔噎住,只长长一叹,“那您说,该怎么办?” “好在这事儿是那丫头做的,不懂不知没规矩的罪名是一定背上了。” 梁夫人想着徐若瑾,问着方妈妈,“她人呢?这会儿应该也知道了,却不露个面儿。” 方妈妈看向白芷,“去问问,四奶奶在做什么。” 白芷应令便出去,梁夫人眉头蹙紧,桌上茶碗中氤氲的热气渐渐消退,好似梁夫人的心,也渐渐的凉了。 她原本想着徐若瑾处理家事倒也井井有条,是个能担起事的丫头,自己只盯着凝香的肚子便罢了。 却没想到会在芳茹亲事上出这种问题。 也是自己太过大意,知道张纮春这种人前来做主事,怎还能任由徐若瑾来操持? 就算是能处理点儿柴米油盐,也终归是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这种事可怎么办才好? 自悔,自疚,梁夫人心底五味繁杂,越想越烦躁不宁。 “她人呢?怎么还不来?” “已经让白芷去了,再稍等等。” 方妈妈的劝慰只让梁夫人又是一叹。 而此时此刻,张纮春正在回梁家的路上。 车夫和长随一脸焦虑急迫,好似发生了多么大的事,而坐在马车当中的张纮春却在偷笑。 没看出来,这两个土老帽做事倒是挺聪明的,自己不过是随意提点两句,便能明白该干什么。 想到徐若瑾,张纮春忍住不笑出声。 一个破落出身的丫头罢了,还想拿捏自己这个堂堂的主事? 他早已经想好这件事该如何推脱了,倒是要看看,他们梁家还能不能像之前那般自在! 白芷到了正厅之处,与徐若瑾回了夫人要见她。 “四奶奶,您还是快着点儿吧,夫人挺不高兴的。”白芷小心翼翼的说着,她自己都觉得丧气了,每一次来找四奶奶,都没说过什么好事。 徐若瑾神色淡定,目光仍没离开书目条文,“我还差两页便看完,你稍等等。” “啊?”白芷一脸惊愕,“您不怕夫人发火啊?” “现在去了不一样会发火?别说话,马上看完。” 徐若瑾一派云淡风轻,白芷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只是四奶奶身边是那个烟玉,她纵使一肚子纳闷也没说出什么,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等着。 又过了半晌,春草从外进来,“四奶奶,张主事回来了。” “他去哪儿了?”徐若瑾一心二用,嘴里说完话,便叨叨着条文的内容,速记。 “朝向福雅苑的方向去了。” 徐若瑾念完最后一行,瞬时把册子合上放在一旁,“他倒是挺有心的,回来就奔去母亲那里,火上浇油,怕他这一把火烧不死我。” “要不要等四爷回来?”春草有些担心,四爷若是回来,好歹能替四奶奶挡一挡。 “不用。” 徐若瑾周整好衣裳,便往外走,“我这就去见识见识,张主事还能做出多么无下限的事情来!” 徐若瑾朝向“福雅苑”行去时,梁夫人也知道张纮春正朝她的院子走来。 心中即便再焦躁烦闷,梁夫人仍有内宅之主的冷静气度,端端正正在正堂等候,看张纮春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梁夫人脸色微冷。 张纮春一脸急迫,进门便是拱手作揖,“梁夫人啊,真是、真是我一时糊涂犯的错,您可千万不要怪罪梁四奶奶,不过随意说了两句话却被人歪曲成那副模样,唉,您消消气,梁四奶奶真是无辜的啊!” 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诧,随后皱紧了眉。 方妈妈心底一紧。 还真是小瞧了这位张主事,杀人不用刀的把戏,他玩的已是登峰造极,纵使夫人有心,恐怕也护不住四奶奶了! 第328章 压力 梁夫人也没想到张纮春会玩出这么一手恶心人的伎俩! 随意的两句话就能被人误解?他张纮春也是礼部的主事,最是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 先是让别人做了杀人的刀,他在跑回来连连认错赔礼,还让自己不要怪徐若瑾,这无非是在等着看自己是不是以礼治家,等着自己责罚徐若瑾了。 可这件事能不罚吗? 若是寻常关起门来自家人也就罢了,可如今正是梁芳茹婚事在前的关键时刻。 教习嬷嬷在瞧着,礼部的主事在看着,她若不罚,岂不是在告诉外界梁家人就是护短不认账、就是这般没规没矩,连皇上派来的主事都要受憋受委屈了? 这等事若只是被人嘲笑两句,梁夫人并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一定会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梁家如今虽偏居在中林县,但却是朝堂中的一根钉。这个话题若传了出去,不知会被那些梁家的敌对家族演变成多么大逆不道、心存歹意、存有不臣之心的贼子来。 破罐子破摔也就罢了,如今梁辉、梁鸿可是在边境之地,随时参战。 那可是她的儿子,她的命啊,纵使她心里恨透了眼前的张纮春,梁夫人心里也明白,她只能拿惩罚徐若瑾来平息这件事,在这次较量上退让一步。 就让那丫头长点儿记性吧…… 念头虽多,梁夫人却思忖的极快,让方妈妈为张纮春倒了茶,她便道:“这事儿怎么能怪张主事,快坐下歇一歇,这般焦急的赶回来,也真是苦了您了。” 梁夫人的阴阳怪气,张纮春自当听得出来,恭恭敬敬的接过方妈妈递过的茶,欠了身子坐在椅子上,“梁夫人这是怪罪我了,其实这事也的确怪我,好端端的偏要出去吃什么茶,四奶奶有事,在一旁等候片刻便罢。” “唉,说到底还是心软,受不住他们接二连三的邀请,可谁知,只是随意的攀谈几句,还闹出这等事来。” 张纮春朝着自己脸上轻拍一巴掌,“都是我的错,梁夫人,千万不要怪罪四奶奶。” 张纮春句句不离“怪罪”徐若瑾,就是在逼着梁夫人表态。 梁夫人脸色更沉,“我哪里敢怪张主事,这事也的确是若瑾那丫头没做好,反倒是让您操心担责了。” “原本就是我的责任。” 张纮春满脸诚恳,“这件事我一定要负责任,可关键是现在已有人开始说起了闲话,我纵使有心阻拦,但一人力短,实在做不了什么啊,我率先表个态,这件事都听梁夫人您的,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做。” 眼见梁夫人的脸色凝重黑沉,张纮春往前探了探身子,“您也不要担心我会有什么想法,人言可畏,我只期望这件事别给梁家扣上什么不好的罪名,那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张纮春说完最后一句,心中畅快的险些没忍住嘴角的笑,迅速低下了头,连连感叹,露出苦色。 梁夫人只觉眼前一晕。 虽然事情的利弊她早已想了明白,张纮春会是什么嘴脸,她也推敲出来。 可眼前这个人做出这副把戏,梁夫人真觉得手心痒痒,不知如何泄恨才好。 “去把四奶奶请过来,这事儿是她闹出来的,也听听她怎么说。” 梁夫人虽已派了白芷前去找徐若瑾,当着张纮春的面儿又重新下了令。 方妈妈明白梁夫人的心思,再派人去,是要告诉四奶奶张纮春的做派,让四奶奶心里先有个主意。 到门口吩咐了小丫鬟,方妈妈正欲转身回来,又睹见门口已有了声响,她便站在门口等候。 只是来人露了面儿,方妈妈的脸上浮起了凝重压抑。 曹嬷嬷。 她怎么会在这时候来? 是已经知晓这件事,要来听梁夫人做个决断,看梁家如何表态的吗? 方妈妈顾不得遮掩,朝屋内的梁夫人递了个眼色。 看到方妈妈的眼神,梁夫人心中一片冰冷,张纮春则抻着脖子朝门口望了望,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老姐姐怎么来了?”方妈妈迎了两步,低声道:“是三小姐那边有什么短缺的物件?”方妈妈故意试探。 曹嬷嬷的脸上仍是那副淡笑,“三小姐很好。” “那是?” “刚听外人提到梁家出了点儿问题,我正是在教习三小姐府规一事,言传不如亲眼见,梁夫人乃是侯府出身,顶多此事一定有理有据,便带着三小姐一同来看看。” 曹嬷嬷把来意说明,再看方妈妈的脸色,笑道: “我只为教习而已,只看看,不随意评判说话,你不必担忧。” 方妈妈不等说什么,曹嬷嬷便看向身旁的梁芳茹,“三小姐,进去吧?” “是。”梁芳茹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脚步并齐、身子微欠,连合手的位置都甚是得体。 这些时日没少挨打,她也真被教出了模样。 只是方妈妈已没有心情感叹三小姐的事,心都飘去了徐若瑾那里。 因为曹嬷嬷的到来,无疑是雪上加霜,因为她就是宫中的一双眼睛,夫人若不妥善处置这件事,连夫人都会遭遇斥责,名誉受损的。 徐若瑾其实早已经来了。 只是方妈妈和梁夫人都不知道她躲在了角房的隔壁。 那是个偏僻的角落,若无人特意过去,很难发现那里有人。 听着张纮春在那里自说自话的逼迫婆婆表态,再看到曹嬷嬷带着梁芳茹也来看婆婆如何处理责罚自己,徐若瑾并没有慌张,反而越发的平静。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怕的? 对于自己来说,最坏的可能便是被婆婆责罚,让张纮春出气,只是挨打她不怕,这件事让梁家被动,她徐若瑾不能忍。 被踩了一脚,还要赔礼耽误别人脚落地? 她徐若瑾不怕疼,怕的是憋屈,这一份气,她是绝对不能忍的。 终归也是这副模样,她还有什么怕的? 张纮春乐意演戏,她便要做个拍手叫好的观众,这出戏,她就陪着演到底了! 第329章 不躲 梁夫人正在硬着头皮挤出笑与曹嬷嬷寒暄之时,徐若瑾已经悄悄的溜到“福雅苑”的门口,让白芷重新通禀传话。 那一声颤颤巍巍的“四奶奶到了”响起,让屋中心不在焉的众人都闭上了嘴,齐齐的望向门口。 徐若瑾脸色淡然,嘴角微翘,脚步轻盈,一派云淡风轻的踱步进了屋。 张纮春的嘴角微微抽搐,颇为惊愕。 她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怎么一点儿着急的神色都没有? 那副与生俱来的自信让人以为是眼睛花了,张纮春揉了两下眼睛,待又见到徐若瑾朝向她行礼问好时,不得不扯出愧疚之色,“张某随意说了几句,给四奶奶添了麻烦,对不住了。” “是啊,的确是个麻烦。” 徐若瑾没有寒暄的说辞,反倒直接应答下来,让张纮春拱着的手僵在那里落不下来。 梁夫人意外的看了徐若瑾一眼,知道她说不准又要撒泼耍浑,本想阻止一下,却见曹嬷嬷在笑着看她…… 正巧心里也有不忿的气恼,梁夫人张开的嘴又合上,端起一旁的茶碗只当耳朵聋了。 徐若瑾没有理睬张纮春的僵硬难堪,转身为曹嬷嬷行了礼,“曹嬷嬷也在,给您请安了。” 端庄有度、落落大方…… 曹嬷嬷笑着点头,“梁四奶奶客套了,只是这一礼让我颇感熟悉,也是老妹妹教的好。” 曹嬷嬷看向了方妈妈,二人对视一眼,只微笑两下没有多说。 徐若瑾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没完,迈步上前给梁夫人请安,“让母亲操心费神了。” “你也知道,寻常在家散漫惯了,我也不愿多说你,宠着你,可这回闹出麻烦了吧?我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梁夫人嘴上说着,目光也在与徐若瑾做交流。 二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忿和愤懑,也都不愿让张纮春就这般的得了便宜卖乖…… “我也没想到张主事只是随意的两句话会被人误解成这副模样。” 徐若瑾一脸委屈,侧头看向张纮春,“这话倒不是怪张主事您,您可千万不要误会,麻烦是我惹的,这件事我承认,也乐意承担责任,只是我很纳闷,能这般误解您话中之意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一双耳朵是怎么长的?” “能把您的善言善语听成是委屈抱怨,我倒真心佩服起他们来,改日定要好生讨教一二了。” 徐若瑾说完,一直盯着张纮春看。 张纮春怔了下,见曹嬷嬷和梁夫人也在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当地的两位乡绅,也是一直在给我递帖子邀见,今儿正巧四奶奶有事,我便随意应承了下,却没料到会出这种事,早知如此,我不应也罢。” “哦?” 徐若瑾一副惊诧的模样,“听说张主事您连袁县令的邀请都迟迟没有答复,两位乡绅的邀请您却答应的这么痛快?我倒更好奇,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了,不知,您能透露一下吗?” 一脸无辜的刨根问底,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张纮春,徐若瑾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哪怕自己挨打挨罚,也要先恶心恶心张纮春。 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不肯相信张纮春与那两个人没有分毫关系。 张纮春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之所以回来便做出向梁夫人道歉的把戏,便是想把这件事遮过去,即便遮不过去,把过错都推在那二人的身上,他也毫无压力。 因为他根本没有吩咐和指使,事情的确是那二人做的,与他半点儿关系都沾不上。 只是这会儿不仅有梁夫人和徐若瑾,还有曹嬷嬷。 梁夫人不知道曹嬷嬷的底细,但张纮春知晓要与曹嬷嬷一同前来中林县时,便挖门盗洞的打探过。 莫看曹嬷嬷只是司仪监的一位嬷嬷,她在宫中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偶尔会被后宫的几位主子喊去吃杯茶,叙叙话,又怎能是一位毫不起眼的教习嬷嬷? 这样一位人物在旁边听着,他张纮春哪里敢肆意的说话? 这可容易传到宫中那位的耳朵里,他也要掂量掂量才行。 看到张纮春犹豫的目光,徐若瑾压抑的心敞亮些许,因她感觉到曹嬷嬷的到来是一把双刃剑! 不但梁家人要顾忌,连张纮春也会畏惧三分,不敢随意的拿捏,那她倒是更不怕了! 方妈妈也有与徐若瑾同样的感觉。 只是她的心思更深,纳罕的朝向曹嬷嬷看去……曹嬷嬷虽未说半句话,未露出半分偏袒的神色,可她的到来,真的是为了教习三小姐、亦或者只为宫中做一双眼睛吗? 怎么觉得,曹嬷嬷的到来,对四奶奶更为有利呢? 方妈妈不敢肆意的乱想,只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继续看着。 徐若瑾见张纮春不答话,继续追问着:“怎么?那两个人的身份,不便说吗?那倒是我唐突了,我还是不问为好,张主事不要介意,我也是随意提起的,没有别的心思。” 这套话明显是刚刚张纮春向梁夫人告状时的说辞,如今被徐若瑾照猫画虎的说出来,让张纮春更是难堪! “身份有什么不能说的?便是县内的张乡绅兄弟二人。” 张纮春这句话说出,不由偷看了曹嬷嬷一眼,见曹嬷嬷没什么表情,他才微微安心。 “哦,原来是张家人。” 徐若瑾拖长了声音,“都是亲眷,怪不得张主事会答应的那么爽快,您这番认亲认情分的善举,倒是让我领教了。” “虽是亲眷,可我从未见过,不想落下眼中无亲眷的话柄,所以才应付一回而已。” 张纮春的解释,让梁夫人微微点头,“说的有理,不是亲眷,也不会为张主事随意的两句抱怨鸣不平,这倒真是看出亲情了。” 徐若瑾接话道:“母亲说的对,情比金坚,真要向张主事多多学习了呢。” “梁夫人!” 张纮春感觉事情不妙,怎么自徐若瑾一来,他连连落至下风,反而要为他们解释起事情的缘由来? 而这件事原本就是他心虚,定会越说越乱,应当立即转回原来的话题! “事情已经出了,不如还是先想想该如何解决为好,人言可畏,这种事传的太广,可是不妙啊!” 张纮春阴恻恻的目光瞄向徐若瑾…… 徐若瑾心头一震,这个无赖还的确是不要了那张脸,不逼着婆婆罚自己一通他誓不罢休了! 看来这顿罚,是躲不过去了,那个臭梁霄怎么还不回来? 她不想挨这份罚! 第330章 对错 梁夫人对张纮春的无赖表现也格外无奈。 徐若瑾的辩驳逼问和曹嬷嬷的到来,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便是徐若瑾私看文书条例。 这个事情已经无需再去追问到底是徐若瑾逼迫张纮春拿出来、还是张纮春自己双手送上,因为即便有人为徐若瑾作证也已无济于事。 这里是梁府,身边伺候的都是梁府的人,纵使辩出花儿来又能怎样? 外界已在传梁府以势压人,若是再传出这样的话来,反倒是坐实了这个说法,更起了反作用。 可就这般认了徐若瑾的错儿? 梁夫人也于心不忍,更是不愿。 但又能怎么办呢? 张纮春已经懒得再装扮那副苦悲认错的面具,如今的无赖嘴脸摆出,让梁夫人也无可奈何。 梁夫人看向了徐若瑾,示意她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如若没有,也只能忍下这口气认罚了。 徐若瑾看出婆婆的意思,心里不忿,又忍不下这口气,气恼之间,转头看向了张纮春,“依照张主事来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对?” 张纮春摊手道:“都依梁夫人做主,我是麻烦的始作俑者,自当不好开口,望梁四奶奶见谅。” “您不是始作俑者,真正制造麻烦的人是您那两位同族的亲戚。” 徐若瑾转过身直盯盯的看着张纮春,“其实事情也好办,我只问张主事一个问题,您只要给我个明确的答复即可。” 张纮春心底一紧,直觉不对,连忙退缩道:“梁四奶奶,若是您怨怼我随意的话语惹出麻烦,张某这便再为您鞠躬道歉,可您要我给予答复,这……这我实在做不了什么主,都要听梁夫人的才对。” “不不不,这件事只要您的答复就好。” 徐若瑾看向了梁夫人,“若瑾斗胆请母亲容我放肆一次,张主事只要给了明确答复,我愿认罚。” “你这丫头……” 梁夫人不知道她又要玩什么把戏,余光睹见张纮春那副即将得逞的幸灾乐祸,倒是硬气起来。 最坏的结果便是责罚徐若瑾,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那又何必阻拦? 就由着这个丫头再耍一次。 梁霄也是,这会儿功夫却不在,他若在的话,好歹也有个商量……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是老了,家事不管,都交给了你,做对便奖,做错便罚,你心知肚明便罢。” 梁夫人的答复,徐若瑾立即福身应下,“若瑾多谢母亲。”转身看向张纮春,“不知张主事是否肯答应呢?” 张纮春僵愣片刻,迟迟不愿做出答复。 一种发自心底的直觉告诉他徐若瑾的把戏不应该接,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让他突然不知该如何拒绝。 看向曹嬷嬷,曹嬷嬷却仍旧一言不发,也在看着他。 徐若瑾不肯退,继续追问:“张主事,您连我问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答复就这么难吗?” “没什么难的,只是张某怕承担不起梁家这么重的责任,但梁四奶奶这般看重张某,只求一答复,张某便认了,请梁四奶奶开口问吧。” 张纮春说此话时声音都微微颤抖。 徐若瑾等的便是他这句话,她的声音清淡,内容却如惊雷,“张主事只告诉我一件事便好,您觉得看礼部条文这件事,我到底有没有错?” 张纮春脚底一阵冰冷,顺着小腿窜至头顶! 他已感觉到徐若瑾的问题一定对自己不利,果真无错! 这话让他如何回答?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认为她有错?那自己留下条文离去更是错! 认为她无错?那挖的这个坑,岂不是自己跳了进去? 头脑一阵发晕,张纮春的嘴唇哆嗦两下,迟迟没有回答。 徐若瑾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嘴唇如刀、语速极快的追问:“张主事,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您怎么不说话?” “梁四奶奶,您觉得此时争论个对错还有必要吗?外界已是谣言四起,张某认为此时最该做的乃是去平息传言,不要对梁家声誉造成太大的影响。” 张纮春据理力争,想要偏离她的话题。 徐若瑾不断在摇头。 “不!” “这个对错必须要分清。” 徐若瑾看着他,“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若您认定我看了礼部条文是错,那理应是我向母亲请罚,以证梁家遵规守纪、不徇私情,可若您不认定我有错……” 徐若瑾嘴角轻笑,“那便不是我的错,而是那两位私自误解您话语涵义的二人大错,理应让他们承担这个责任,还梁家声誉一个清白!” 徐若瑾说完此话,怒急的转了一个圈,又直直的看向张纮春,“张主事觉得我说的可有错?您只需给我这个答复即可!” “梁四奶奶……” 张纮春只觉头皮发麻,“您这是在胡搅蛮缠了。” “我这怎能是胡搅蛮缠?” 徐若瑾不肯认,“有错我便认,可若不是我的错,我也不背这个骂名,这是梁家的家训,也是我徐若瑾的人生信条,张主事也不必再多想,您点头便是认定我错,摇头便是认定我无错,这件事难吗?” 张纮春不知该如何办,摊手无奈的看向曹嬷嬷,“嬷嬷您看,这……这怎么办才好啊!” 曹嬷嬷微微淡笑,一言不发。 梁夫人的心情豁然开朗,看待徐若瑾的目光倒有几分欣赏。 这个丫头遇事不慌,倒是能言善辩,把事情扭转回来。 “张主事也不必有压力,若瑾刚刚所言的确是梁家家训,有错认罚,无错宁死不屈,这是老爷留的话。” 梁夫人淡定的端起茶碗,“您若是认定这丫头有错,我便立即吩咐妈妈们去请家法,一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张纮春只觉得一个石子儿噎在了嗓子处,让他喘不过气来! 什么请家法? 什么宁死不屈?这就是在逼迫他张纮春认定徐若瑾无错! 可若真的认了他无错,让那两个人背罪责? 张纮春不想这般做,那会让他在家族中背上污名,可若不这么做,他便也是罪错之人,曹嬷嬷若传回宫中他更是罪责难逃! 张纮春哆嗦两下嘴,站起身,“梁四奶奶所说,让张某茅塞顿开,都是我一时糊涂,险些酿了错儿,我这就亲自去找他们讨要个胡言乱语的说法!” 张纮春说着便要逃离,徐若瑾微惊,只觉得这家伙溜的太快。 可张纮春还没等跨出大门一步,就听到“咣当”一声。 “福雅苑”的大门被一声巨响撞开,两个人影被扔了进来,跌倒在地! 张纮春瞪大眼睛一看,这不正是那两个乡绅? 再一抬头,正看到梁霄冷眸的望着他,“不是想找他们讨说法?人我已经送来了,你自便吧!” 第331章 惨叫 张纮春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一动都动不得! 看着张氏兄弟二人一脸的青紫红肿、头破血流,显然这是梁霄的杰作! 梁霄居然这般堂而皇之的将他们绑回了梁家,这是分毫都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不在意外界的诟病…… 他……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他难道就不怕皇上心中对梁家再有忌讳之心吗? 张纮春踉跄两步,呆傻的摇了摇头。 而张氏兄弟看到他,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的爬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求救道:“主事大人救命啊,梁霄,梁霄要打死我们啊,您倒是快说句好话,饶了我们的命吧!” “梁霄,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张纮春说话时,只觉得牙齿咯咯作响。 他的计谋只在畏惧、恐惧皇权和舆论的圈子内,对待梁霄这等狂妄跋扈、毫不在乎的人来说,完全不起作用。 梁霄一脸坦然,声音清冷,“此二人诟病主事大人指使他们诟病梁家不敬钦差,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张主事认为呢?” 一句话,让张纮春浑身汗毛倒竖,眼神如刀一般的看向张氏兄弟! “没,绝对没有,我们不是这样说的,绝不是!” “主事大人,我们可都是张家人,您要救救我们啊!” “你、你们是怎样说的?” 张纮春的脑子转的飞快,立即扯开衣襟,退后好几步,“我不过是与你们吃一杯茶而已,你们怎会传出那样的话?我正要找你们问个清楚明白,都是张家的人,纵使你们心里怨怼梁家,也不能以我做靶子,暗箭伤人,这等心思实在可恶,太可恶了!” 张纮春一边说一边想,说至最后已经想明白要把自己撇清,因为此时可不光是梁家人在看着,还有曹嬷嬷! 梁霄可以毫不畏惧,什么都不在乎,他张纮春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和气魄,他辛辛苦苦才搏得如今的地位,怎能因这一点儿小事就完全被破坏? 绝对不行! 张纮春的话,让张氏兄弟目瞪口呆,震惊无比! “是你自己说梁家人仗势欺人的,否则我们怎能知道……” “胡说!” 张纮春抖着手,“到现在还在污蔑我,实在可恶,这一盆脏水,我是跳了河里也洗不清了!” 张纮春说罢,猛的转身走到梁夫人面前,“让梁夫人耻笑了,我张纮春对天发誓,我从未指使过他们什么,之前更是从未谋面,更不认识,怎么会指使他们去做事?”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说了这等话,他们就会听吗?也太瞧得起我张某了!” 张纮春义正言辞,“我也无力辩驳,都请梁夫人定夺,您若觉得是我张纮春心存歹意,我立即上折子到京都向皇上请辞!” 徐若瑾的心中满是冷笑! 上折子去京都请辞?而且还是与婆婆这般说,张纮春的心思也实在太深、反应太快! 没想他能这么迅速的反应过来,迅速以这句话来阻止事情继续的发展下去,无论再辩驳什么,那二人说出的话对他都会起到很恶劣的作用! 换成梁霄或者自己,都不会这般情意的放过他,这件事也只有婆婆发话,才能彻底的揭过去不了了之。 梁夫人余光睹了一眼曹嬷嬷。 曹嬷嬷仍旧是那副招牌式的笑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徐若瑾在一旁很是不忿,很想再出面挤兑几句,可看到梁芳茹,她的心里颇有犹豫。 张纮春牵扯到的是梁芳茹的婚事。 让他上折子回京都请辞是绝不可能的事,那就只有把事情压下,也算让张纮春老实几日,歇了跟自己作对的心思…… 虽然心中的怨怼很难这般平息,但权衡利弊,她也乐意把这份委屈压制心底藏起不提。 其实也算不得委屈,因为这件事她的确是跳进了张纮春挖的坑。 吃一堑长一智,她绝不会再犯,对待任何事、人都要无比谨慎! 给梁夫人递了个目光,徐若瑾微微点头。 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又看向了梁霄。 梁霄一直都在望着徐若瑾…… 而徐若瑾的妥协,让他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她有委屈,她有怨,可他却也不得不顾忌三姐姐的亲事,顾忌梁家声誉,特别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兄长! 梁夫人看懂梁霄的心,沉叹一声,把目光收转回来,“张主事这话说的实在太过了,您是皇上派来的礼部主事,我等自是喜庆相迎,何况,您刚来一两日,又没有冲突,怎能会对梁家有怨?” “不要因外人的歹心歹意,坏了咱们之前新建起的情意才好。” 梁夫人冷冷的把话说完,揉了揉额,“这事儿闹了一整天才有结果,实在让人心寒。那等碍人眼、有贼心的,都交由县令大人处置便好,咱们梁家是一心敬上,为大魏尽忠尽心,连命都献至战场,怎能被这等人污蔑?都请县令大人给个说法了!” “不是我们,的确是他指使的!” “张纮春你个王八蛋,你居然害我们……” “滚!”张纮春撕破脸已没有什么可在意的,“我以张家族人的名义,剥夺你二人的祖产田宅,逐你二人出门!” “王八蛋!” 梁霄给顺哥儿使了个眼色,顺哥儿领命,立即吩咐下人,“还愣着干嘛?拖下去啊!” 下人立即点头,开始把张氏兄弟往外拽。 只是拖住他们的手也不知是故意的松了,还是特意的松了,一把没抓住,张氏弟弟猛的朝向张纮春扑打过去,二话不说,张嘴便是狠咬上他的脸! 张纮春惊天嚎叫,跌倒在地。 下人们一拥而上,把张氏弟弟猛的拽开,血肉分离的痛感让张纮春惊天惨叫,张氏兄弟也被迅速的拖了下去! 徐若瑾很想笑,只能低下头忍着。 她心中明白,这是梁霄故意的,她心底很想朝天大喊一个“爽”字! 张纮春也顾不得什么官颜官威,疼痛惊了他的头脑,长随立即把他扶下去,大声呼喊找大夫。 一场闹剧这般收场,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事。 梁夫人是真觉得头疼,更是心底压抑,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累了,我要先歇了,让曹嬷嬷见丑了,还望不要把这等事传出中林县为妙,梁家是忠是逆,皇上心中自明!” “梁夫人放心,我只为教课。”曹嬷嬷也站起身,看向梁芳茹,“今儿看的可清楚?” 梁芳茹点头,“学生心中已明晰了。” “那咱们就走吧。” 曹嬷嬷向梁夫人行了礼,又与方妈妈点头告辞,二人还了礼。 曹嬷嬷又看向徐若瑾,目光若有所思,“梁四奶奶心中清明,倒是让我开眼了。” “都托曹嬷嬷的福气了。” 徐若瑾眼眸中的试探,让曹嬷嬷笑了,“等候与四奶奶一同吃茶。” 曹嬷嬷带着梁芳茹离去,只是她留下的话让徐若瑾站在那里发懵。 等候与自己吃茶? 曹嬷嬷的目光,为何那么奇怪呢? 第332章 疑惑 不仅徐若瑾这般认为,方妈妈的眼中也露出诧异。 梁夫人并未多想,因为她太累了,太乏了,只想快些清净下来,好生的歇息一会儿。 徐若瑾转头看向方妈妈,方妈妈若有所思的多瞄她几眼,梁夫人急着走,二人也没对此再说什么,便各自离去。 梁霄吩咐好手下如何处理这件事后,便在“福雅苑”的门口等着徐若瑾。 徐若瑾怨怼的瞪他一眼,随即破抑而笑,因她想到了张纮春离去时的仓皇狼狈。 对那种人,她只有一个词评价:活该! 梁霄能猜到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可她眉间挂有一丝愁郁,他不知道原因。 “怎么了?为那个姓张的?”他走过去,轻抚她的眉毛。 徐若瑾摇摇头,“没什么,咱们回吧。” 梁霄没动脚步,仍旧看着她。 她抬头望去,见他担忧的神色心里一暖,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总觉得曹嬷嬷很奇怪,刚刚又邀我去吃茶。” 梁霄顿了下,“无妨,你若愿意,可以去。” “我有点儿担心。”徐若瑾的脑子里蹦出严家,可又觉得严家人与曹嬷嬷挂不上勾。 终归是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好似迷宫,让她无所适从。 “没什么可担心的,曹嬷嬷会一直跟着三姐,不会再回京都了。”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颇为吃惊,“陪嫁?” “是。”梁霄肯定的点了点头,抓起她的小手,“回吧。” 徐若瑾应了一声,随着他一同往“若霄轩”而去。 微风吹拂着花草飘起清香,暮色渐落,在天边划出一片红霞。 这种难得的好天气,徐若瑾也抛开心中的杂念,闲庭信步的走着,心情也逐渐转好了些。 就算她的身世或许与严家有关,但不见得所有亲近她的人,都与严家有什么瓜葛。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太固执了。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还是想想眼前的…… 她侧目抬头看向了他,魁梧挺拔的身姿,硬朗帅气的俊容,只是不板着那么一张冷脸,还是很好看的。 “看够了么?擦擦嘴角,口水都流成河了。”他目视前方,却在与她说着话。 徐若瑾下意识的抬手摸摸嘴边,才没有什么口水。 “自恋!”她不服气。 梁霄抿了抿嘴,继续牵着她的小手往前走。 只是他的手攥得更紧,让她心底不自觉的笑起来。 若是能一直这样,倒也不错。 只是美好的感觉总是刹那间的一瞬,谁又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遇上什么? 譬如……凝香腹中的那个孩子。 她摇摇头,不愿去想,抬头望望天空,猛吸两口新鲜的空气,就这样一直回了“若霄轩”。 张纮春只觉得今儿的运气太衰了! 他没想到,自己挖了这么好的一个坑、做得这么利落的布置,那徐若瑾居然还能反转回来?让自己这般被动?! 摸着自己缠好纱布的脸,疼痛让张纮春龇牙咧嘴,心里更是疼。 原本以为梁家就是势力再大、风头再强,也总要顾忌流言蜚语,顾忌皇上的心思,可谁知? 那个女人居然能从劣势中找到漏洞和缺点,逼着自己不得不退…… 他不认为这次的事是自己办的不妥,而是他低估了徐若瑾的本事,更低估了梁霄的胆大包天! “嘶!那个畜生,敢下这么狠的嘴咬我,全家不得好死!” 张纮春心里怒骂了张氏兄弟祖宗八代,却忘记了都是张家的族人。 他才不会顾忌这些,他只想着往后要怎么办。 毕竟他还要在中林县呆上一些时日,总不能让势头被梁家打压下去,回去京都,还不得被皇上生吞活剥了? 只是如今脸上受伤,他也没法子捆着药布四处溜达,只能等一些天,沉一沉再说了! 心里怎么这么憋气呢? 马彪送走大夫,从外归来。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主事大人在龇牙咧嘴、满目仇恨的不忿。 今儿目睹了这件事,马彪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怪异,只能劝着道:“大人,依着奴才说,这事儿还是先放放,也别闹的太凶了,您脸上也不好看啊!” “都已经开了花了,能好看吗?!” 张纮春本就没好气,马彪这么一说,他也有了发泄的地儿,“与袁县令联络了吗?” “奴才刚刚已经递了信了,想必袁县令会找个妥当的说辞,不会让您脸上过不去的。” “哼,没想到,徐若瑾那个娘们儿还有几下子!”张纮春心里想着,总是不能服气,“也难怪梁霄会瞧得上她,当着我与曹嬷嬷,还能泰然处事,的确是我小看了她了。” “大人。” 马彪犹豫下,仍旧说出了口,“奴才怎么觉得,曹嬷嬷更偏颇于梁家呢?” “偏颇梁家?” 张纮春仔细琢磨了下,摇头道:“不可能,曹嬷嬷在临来之前,也是得过主子吩咐的,何况,她今儿过去,可是一句话都未说。” 马彪咽了咽唾沫,壮了胆子道:“可她没震住梁家人,却让您有忌讳了。” 张纮春眼神如刀,猛的转头看向马彪。 马彪苦着脸道:“奴才是真这么想的,您要觉得不对,那就是奴才胡思乱想了。” “算了,不想了。” 张纮春只觉得脑子发晕,躺了床上由马彪帮着脱掉了鞋袜,“大夫说我的伤几日能好?” “大夫说,您如若是伤口愈合得快,有个四五日便可以拆药布了。”马彪说这话时犹犹豫豫。 张纮春果真火了,“那愈合得不好呢?” “那恐怕就要个七八九十……天的。” “放屁!”张纮春斥骂一句,咧到了伤口,“行了行了,滚吧,有事儿都明儿再说。” “是是,奴才这就下去。” 马彪立即离去,张纮春虽头晕,却也一时难以入睡。 心中琢磨:曹嬷嬷偏颇梁家?不应该啊…… 此时中林县外的一家酒楼中,严弘文正听着手下的人回报这两日梁家的流言蜚语和事情的起因。 严弘文指尖轻敲着桌案,听到张纮春最后被咬一口,满脸不屑,“张家的这些人都没长脑子?不颠颠自个儿的分量就来找梁家的麻烦……特别是找若瑾妹妹的麻烦,我还真想会一会他。” “少爷,现在送拜帖?” 严弘文摇了摇头,“不,不送拜帖,咱们直接登门!” 第333章 办法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便累的洗漱睡了。 梁霄怎么亲昵她都不肯妥协,因为她真的累了。 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梁霄为她盖好了薄被,今儿她的确是受了委屈,虽然最后张纮春败相丑陋,可她的心里也不会痛快的释怀。 其实梁霄很早就已经拽着张氏兄弟回来了。 只是他一直呆在“福雅苑”外,静静的瞧着张纮春会怎么耍弄心思,而她,又会如何应对。 梁霄心底愧疚,可他又不得不咬牙忍着,让她磨砺让她吃上这么一个亏。 因为他,或许要走了。 边境之战即将奏响,梁辉、梁鸿为主将、副将,统领千军,表面听着好听,可谁都不知会发生什么、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在时刻准备着。 若连他也走,一家之中除却母亲便是她。 两个女人又如何扛得过来? 所以他要让她快速的进入角色,进入更复杂的圈子,才能让她开动她聪明的小脑瓜,不会吃亏上当、不会被奸人欺骗。 尽管他舍不得,他内心愧疚,可远走他乡,他无法如同现在这般将她抱在怀里护着、宠着。 他只能这么做。 看着她吧嗒着小嘴,睡得格外深沉,梁霄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下。 徐若瑾蹙眉撅嘴,用手抹了抹,把头蜷缩的更低,继续睡去。 他忍不住笑起来,眸中满是宠溺。 尽管要她自己警醒、锤炼,但临走之前,他也会把她身边的人彻底的扫清、查明。 他绝不容许有任何歹意的人存留在她身边……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梁霄轻轻的走出内间。 顺哥儿递来了一封信。 看到信上黏贴了一根鸟羽,梁霄迅速的打开。 上面只有两行字,乃是曹嬷嬷的出身和入宫后的经历。 梁霄的眼神微眯起来,将信团在手里点燃烧成了灰烬。 曹嬷嬷的出身毫无问题,只是她虽一直都在仪司监做教习嬷嬷,但十多年前曾短暂的在“熙霞宫”服侍。 “熙霞宫”梁霄并不熟悉,好似不是妃嫔们的住地。 “还有什么事?” 梁霄问着,顺哥儿耸耸肩,“大夫问,您打算让张主事的那张脸多长时间痊愈。” 顺哥儿只觉得张纮春的人品太差,因为他派人找上的大夫,正巧就是梁家关系最紧密的人。 恶有恶报,正是如此。 “这事儿你问四奶奶,都听她的。” 梁霄的话说完,顺哥儿长大嘴巴,“啊?问四奶奶?” “有什么疑问?”梁霄看他。 “四奶奶心善,肯定会放过那个家伙的。”顺哥儿有点儿气不过,“而且,这事儿与四奶奶说,行吗?”他指的是梁家的暗桩。 梁霄轻笑,“你明天问问看。” “好吧,属下告退。”顺哥儿收敛起那副调皮的神色,一本正经起来,颇有干练傲色的架势。 梁霄轻轻点头,转身回了屋内,顺哥儿脚步极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梁霄回到屋中,仔细端详着徐若瑾熟睡的面容,口中喃喃道:“臭丫头,你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谜?” 徐若瑾翌日醒来未等起床,脑子里就蹦出了一堆的事。 虽然昨天张纮春受伤落荒而去,但她今儿要面对的事仍旧不少。 用不用亲自去问问大夫?虚伪的前去探望? 要不要去曹嬷嬷那里吃茶,也看看曹嬷嬷到底为何对自己这般关注? 外界的舆论已经转成什么风向? 还有婆婆那里怎么看待此事?自己昨儿出了错,婆婆一定会批上一顿,至于是否让她继续掌管家事,那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都是收尾的活儿,虽然恶心,琐碎,可她又不能不做、不能不想。 昨儿张纮春玩的这一手花招,的确让徐若瑾心中无比警惕,好似梁家就是羊圈,周围一群饿狼。 而张纮春……就是披着羊皮的丑狼! 为什么要加个“丑”字呢? 她对心底的腹诽,笑着吐了吐舌,门外响起声音,吓了她一跳! “梦着什么了?醒来就一脸坏笑。” 梁霄靠在门边上看着她,“懒女人,快起来吧,也不瞧瞧时辰。” “啊?什么时辰了?”徐若瑾不忘鄙视他个大白眼,“你才是懒女人。” 梁霄瞧瞧窗外,“我可没睡至天阳高照,午时初刻。” “啊?!” “居然午时了,怎么没早点儿叫我!” 徐若瑾“嗖”的一下子便从床上蹦起来,“春草,快来帮我拿衣服,我还想去给母亲请安呢!” 春草匆匆进门,见四奶奶一脸怨怼,自撇清道:“四奶奶这可不怪奴婢,是四爷疼您,想让您多歇歇。” 徐若瑾余光偷着看那个坏男人,“哪有什么心疼?故意的嘲笑我,稍后还不知要被母亲怎么骂呢!” 春草忙道:“夫人刚派了白芷姑娘来传话,请您和四爷午间过去一趟,一同用午饭。” “那还是要穿的规整些才好。”徐若瑾顾不得其他的,急忙洗漱装扮,一刻钟的功夫便把自己从头到尾收拾妥当。 梁霄倒是对此表示惊愕诧异。 寻常看她梳妆打扮,慢条斯理的格外悠闲,也是需要些时辰的。 可今儿也是梳洗装扮,却在一刻钟之内全都料理利索了? 那她到底是需要时间还是不需要时间? 这个问题,让他这个大男人很是费解。 徐若瑾见他在奇怪的望着自己,上下瞧瞧,也没穿的出了查漏,“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没事。” 梁霄抓起她的小手,“只觉得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你才是动物。”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你便是。” “无赖!” 两个人斗着嘴,倒是闲庭信步的朝“福雅苑”而去。 梁夫人这一上午都在思忖梁家的琐琐碎碎,到底要不要再揽回来亲自管。 依着方妈妈的意思,仍旧交由四奶奶。 可昨儿的事梁夫人心有余悸,她始终害怕徐若瑾再犯了什么错,让人拿捏住把柄,梁家若想起复便成为泡影了! 这并不是梁夫人小题大做。 她在京都生、京都长,即便自己没有下过那么狠的心、动过那么狠的手,耳濡目染,整日阴谋堆里泡着,早已对朝堂中人的险恶用心,懂的不能再懂、怕的不能再怕了! 梁大将军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大魏是皇上的一言堂,梁家还是再低调些好。 梁夫人沉叹,白芷在门外传了话,“夫人,四爷和四奶奶到了!” 第334章 我行 看到徐若瑾进门之后端茶递水的殷勤模样,梁夫人也明白她的心思了。 她是认了昨儿疏忽的错,可她也不想就此认输,把管家事的权力交还回来。 “行了,坐下吧,看着你忙忙碌碌的样子,我都跟着心慌。” 梁夫人数落两句,睹了一眼梁霄,才与徐若瑾道:“昨儿的事,你可知错了?” “若瑾知错了。” 徐若瑾轻咬着嘴唇,自我反省,也算自我总结,“实在是低估了张主事无赖的限度,也没想到他第一天就会拿捏梁家,原本以为就算是有腌臜心思,也会等几日再动手。” “是我太自以为是,不该想的那般简单。” “昨儿幸好你后续冷静下来,抓到了漏洞之处,不然我定会为了梁家的名声罚你,而且是狠罚,也算你运气好,逃过这一劫。” 梁夫人没有隐藏,直截了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你可曾想过,若是他得逞,梁家会遭遇多么被动的境地?” “被动?” 徐若瑾喃喃一句,她的确是没有深思过此事,即便是昨日与张纮春针锋相对之时,她也只想着不能让张纮春得逞而已。 如今婆婆一提,她才仔细的拆解推断,可这么一来,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惧! 她的确是小瞧了张纮春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 也亏得她没有妥协,否则梁家就吃了一个大大的亏,亏得她绝对弥补不起! “你想明白了?”梁夫人见她脸上露出的惊恐,也诧异她居然这么快便反应过来。 徐若瑾真心惭愧,为梁夫人鞠了深深一躬,“若瑾资质太浅,没有想到一件小事可牵动出那么大的影响,我愿踏踏实实的学,期望母亲多多教习,我不怕苦,我只怕被人蒙骗了还在替外人数银子,那种感觉比杀了我还难受。” 梁夫人看她半晌,叹了口气。 “若是事情最终没有赖在张氏兄弟记恨梁家,污造谣言,你以势压人的话语传出去,你三姐的婚事颇危,咱们家也会被动,要听从张纮春肆意嚣张的盘剥,而且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三姐的婚事为小,大哥与二哥以命相搏争取为梁家起复的机会,也会被由此葬送,若是赢了,朝臣会说,这是梁家历代效忠大魏、效忠皇上应该做的。” 徐若瑾把梁夫人的话接过来自己说,“若是输……接二连三的谣言飞至,梁家人也只有以死谢罪,彻底的再无复起的可能。” “母亲。”徐若瑾凑上前几步,“昨儿的疏忽的确是我的错,可我有信心继续做好,请母亲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就此认输。” 梁夫人有些犹豫,“你确定你做得好吗?京都盯着梁家人的可不在少数,仇敌也不在少数,没有几个人盼着梁家人再起复,其实连皇上……或许也不愿意,而是不得不再用梁家,这不是一件小事。” 徐若瑾憋的小脸通红,“我不敢说一定做的完美无缺,但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 梁夫人看了一眼梁霄,梁霄在徐若瑾的身后点了点头。 再看方妈妈,方妈妈也予以笑容。 “好吧。” 梁夫人答应的格外无奈,“不过往后每日的晨昏定省你还是要来,凡事都与我打个商量,不要再擅自做主了。” “是,我一定做到!” 徐若瑾格外肯定,也是在告诉自己,她不能输! “若是老爷在,就好了。”梁夫人突然冒出的一句,让屋内彻底的清冷下来。 “我也是,说这个做什么。”梁夫人自嘲的摇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今儿就是处置琐碎事的,我便不插手了。” “我这便去办。” 徐若瑾说着话就要走,梁霄拉住了她,“先吃饭。” “呃……”徐若瑾忘记还有吃饭的事,缩了缩脖子,便吩咐厨娘开始摆桌席。 这一席饭用过后,徐若瑾趁着方妈妈去厢房为夫人拿下晌要沏的茶时,悄悄的出去,与她谈起曹嬷嬷来。 “……对曹嬷嬷只觉得很奇怪,可我又想不通她为何屡屡邀请我去吃茶谈天。” 徐若瑾的确是遇上了难题,“您之前不是说她是个孤僻冷漠的人吗?按正常来说,不应该这样。” 方妈妈顿了下,“四爷怎么说的?” “他……”徐若瑾没想到方妈妈会问起梁霄,“他说我若愿意,自当可以不用顾忌的去,因为曹嬷嬷会陪嫁到涪陵王府,不再回宫了。” “原来是这样。” 方妈妈还不知此事,“若依老奴的意思,四奶奶若好奇,始终找寻不到答案,不妨去一次,曹嬷嬷或许不会说什么,只是与您吃两杯茶而已。” “只是这样?”徐若瑾不明白方妈妈为何会这么说。 方妈妈点点头,“只是这种感觉,四奶奶不妨参考一下,离开的太久了,实在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模样,在宫中又经历过什么……” “那我便听妈妈的,只是此事倒不急。” 徐若瑾想到了张纮春,“我倒应该先去探望一下张主事,他那一张脸,还是多养些天吧!” 方妈妈笑笑,便快步的回去伺候梁夫人。 徐若瑾与梁夫人请示后,便带着烟玉和春草到前宅去见张纮春。 他不是要脸吗? 倒要看看他那张脸是否能见人! 徐若瑾让春草备齐了药物和补品,让顺哥儿先去打个招呼,她便带着人在门口等。 探望的架势做的无比的足,张纮春在屋内隔着窗棂偷看着,心里早已谩骂起来。 这个臭娘们儿,居然来看自己的笑话? “大人,到底是见还是不见?”马彪询问,顺哥儿还在门口等着传话。 “见个屁!” 张纮春压低着声音,指着自己的糙伤脸,“这、这这能见人吗?你想让老爷我钻了地缝儿去?” “那就回了?” 张纮春深吸口气,咬牙道:“说我睡着了,谢谢梁四奶奶好意。” 马彪领了令,前去告诉给顺哥儿。 顺哥儿其实在门口早已听了清清楚楚,再听马彪的话,便心里笑开了花。 去回给徐若瑾,徐若瑾在院中露出惊诧遗憾的神色,“没想到那几个贼人这般狠,让张主事伤重成这个模样,唉,多叮嘱下大夫,要让主事大人快些的好起来,不怕花银子,不然定亲的日子已经定了,各项大礼都等候主事大人拿主意呢,这若是耽搁了,可就不好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徐若瑾就要这么玩一回! 他不是不露面吗?那就看他到底能沉上多久! 不露面便耽搁时间,要么都请徐若瑾一手统办。 若是露面,外客来见那便丢人,丢的可不仅是他张纮春的脸,还有张家的脸,还有皇上的脸…… 张纮春听在心里,攥紧了拳,“这个臭女人,可够阴的!” 第335章 心结 马彪听了这话已经急出一脑门汗,不等他再问问大人要不要再传两句话,徐若瑾已经吩咐春草把名贵的药和补品全部留下,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大人?要不要奴才过去拦下?您真不见?” “见个屁!” 张纮春气的脸生疼,“我这般出去见人?岂不是被笑掉了大牙!” “若您接连几天不见的话,梁四奶奶还不得接二连三的给您找麻烦?” 马彪咬着嘴,“要不然就服个软?” “滚!少在这里乱出主意!” 张纮春气得眼冒金星,“去,去找大夫,你告诉他,无论出多少银子都可以,一定要让我拆了纱布,一定要快点儿好!” “是!” 马彪奔去找大夫说事儿,顺哥儿也在与徐若瑾传着话。 “大夫问,您想让张主事几天才好?” “几天才好?”徐若瑾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大夫为何这么问?” 顺哥儿嬉皮笑脸的挤挤眼睛,“这事儿还用问吗四奶奶?自然是四爷的手段了!” 徐若瑾瞪大眼睛,“这也行?!” 顺哥儿嘻嘻一笑,“就等着您发话啦!” “我倒是期望他一直不好,但这事儿做的就太明了。” 徐若瑾轻挑着眉,在仔细的思忖,只是她那副阴笑的狠戾劲儿一出,让一旁的烟玉打了个冷颤! 她原以为这等事,四奶奶怎么也要背着自己再说,可她就这么明目张胆? 若是其他夫人,多数不会说的这般直白,而会隐晦的表达心底所想。 可四奶奶却根本不绕弯子,直接表达她心底的恨意! 难道她就不怕被听了去、传出去? 烟玉看了看顺哥儿,他是梁霄身边的新人,春草……更不可能会说,那就只剩自己! 烟玉心底一惊,下意识的望向了徐若瑾。 对自己,她会信任? 这怎么可能呢…… 徐若瑾不知烟玉心底的想法,只琢磨着该如何让张纮春出丑,更是不要再惹是生非。 “终归是主事大人,我们做的太过分,让夫人和四爷脸上也不好看,而他在外出丑,倒是让人忘不了这件事,反而容易引起更大的误会。” 徐若瑾的话语开始往回收,烟玉松了口气,她就猜到四奶奶不会别出心裁,应该说婉转的话语才对。 顺哥儿瞪了眼睛,“那您看是多少天合适?给个准话。” “让他能迅速的揭了药布。” 徐若瑾说的格外笃定,“不过,他的脸上,要留下不可痊愈的疤。” “我要让他永远记得,得罪梁家人是什么下场,让他抹不掉一辈子的疼!” 徐若瑾的话说完,烟玉的腿儿瞬间一软,险些跌倒! 春草扶住她,“怎么了?吓着了?” 烟玉强挤出笑,见四奶奶和顺哥儿都在看她,马上道:“不是,是刚刚没站稳,脚底下有个石子儿。” 这个借口太牵强。 徐若瑾笑着看她半晌,先与顺哥儿敲定:“这事儿去问问大夫,再给我个准话。” “好,奴才这就去。”顺哥儿的心情舒畅,之前他还担忧四奶奶心软,不敢定下天多的天数。 还是四爷更了解四奶奶,没想到四奶奶给出的主意更狠! 张纮春,你就等着吧! 顺哥儿撒腿就去办事,徐若瑾则转身看向了烟玉,“觉得我法子太狠了?不应该啊,你可是侯府出身的丫鬟,这种事不是见得多了?” “倒也不是觉得您狠。” 烟玉琢磨下说出了实话,“只是没想到您会当着、当着奴婢的面儿说的这般直白。” “对你有什么好隐瞒的。” 徐若瑾满不在意,“你除却会告诉你的嫣儿小姐,恐怕也不会对外人讲,而嫣儿姑娘……不,现在应该已经是澶州王世子妃了吧?想必也不愿看到四爷被这么一个腌臜的主事给拿捏住吧。” 烟玉微微吃惊,“四奶奶,您对嫣儿小姐这么有信心?” “不,我是对四爷有信心。”徐若瑾牵起嘴角微微一笑,转身与春草道:“咱们回吧。” 烟玉站在那里琢磨半晌,都没有想明四奶奶话中的意思。 对四爷有信心?反而觉得嫣儿小姐不会那么做? 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 烟玉不能懂,而徐若瑾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蹦出那样的念头,更不知张纮春会是谁的棋。 只是她明白一点,张纮春拿捏不动梁家,还要带回一个永远无法消磨掉的疤痕的话,他一定会是一枚废棋。 对这样一枚废棋,又有谁会把精力和心思用在为他鸣不平之上呢? 嫣儿不会,至于别人,她也懒得去想。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徐若瑾慢慢踱步慢慢想,她应该设定下后续几日的安排,趁着张纮春下不了绊子之前,先把事情敲定才行! 回到议事的主厅,徐若瑾把近期的布置都详细的安排了一遍。 有些事要请张纮春去定,她自当会派人去,而有一些事便是讨价还价,她也要趁着张纮春脸伤未愈之时,让他快些的妥协。 事情捋了一遍,徐若瑾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只是她没有如同以往那边就此撂下、立即行动,而是把事情又重新的细思一遍,自觉没有任何纰漏之后,拿去让婆婆过目,商议一下。 徐若瑾正往“福雅苑”走,路上正见到了梁芳茹。 看到她,徐若瑾很吃惊,她不是应该与曹嬷嬷在一起吗? 梁芳茹看到徐若瑾,快步的走了过来。 “三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曹嬷嬷呢?” 梁芳茹忙道:“嬷嬷昨儿身子不大好,有些咳喘,我是来找母亲,想为嬷嬷请个大夫看看。” “生病了?” 徐若瑾对此很惊愕,瞧着曹嬷嬷昨儿那副精气神,一点儿看不出虚弱。 “我这就让人去请岑大夫来,三姐姐不要急。”徐若瑾说着话,就让烟玉去传信儿。 烟玉不敢耽搁,脚步匆匆的离去。 梁芳茹舒了口气,见周围没有外人,说出几句心里话,“其实嬷嬷人很好的,除却我出了错儿会挨罚,寻常待我都不错,四弟妹不要对她有别的想法。” “三姐姐怎会这般说?”徐若瑾很惊诧。 梁芳茹眨眨眼,“我见你每次瞧她的目光都很怪,好似在躲着似的,难道不是我说的原因?” 徐若瑾张着嘴不知该怎么说,她突然对此哑口无言了。 难道是自己的躲避让人误会了? “算了,我这就随你一同去探望下。”徐若瑾心底舒了口气,有些事她也的确应该弄个清楚,否则放在心中总是个结,她躲不得的! 第336章 见鬼 曹嬷嬷没想到徐若瑾会来探望她。 要起身行礼,徐若瑾连忙过去扶住她,“嬷嬷不要见外,您身子不爽利就安心的歇着,无论从哪里论,我都是晚辈,您只踏踏实实的养着,不要再被礼规委屈着了。” 徐若瑾的话,让曹嬷嬷笑着点头,“梁四奶奶心善,我便不得不从了。” 徐若瑾伸手摸了摸曹嬷嬷的体温,又探看了她的眼底和舌苔颜色。 “我不懂把脉那么深奥的学问,但大多数还是瞧得出来的,您近些时日,可是胃肠不舒坦?有什么吃的不对了?” 曹嬷嬷没想到徐若瑾问的这么细,而且也算到位,“只是昨儿下晌多吃了几杯茶,我寻常过了午时,是不用茶的。” 徐若瑾微惊。 昨儿曹嬷嬷下晌可是在“福雅苑”,听着她和张纮春斗嘴。 难道是那时的事? “想必是肠胃寒着了,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到时再听大夫是怎么说法,我稍后会吩咐厨娘,单独为您做些养胃的吃食,只期望嬷嬷您快些的好起来。” 徐若瑾微笑着把话说完,曹嬷嬷暗暗的点了点头,“之前一直邀梁四奶奶前来吃茶,没想到您来了,茶却吃不成了。” “这有什么可急的?等您好了,我选个早晨来,陪您吃茶聊天。” 徐若瑾的手似随意的搭在了曹嬷嬷的手腕上,探一探她的脉象。 这么久,与岑大夫相识相问,徐若瑾多多少少也懂得些脉学的原理。 曹嬷嬷脉象很浮,恐怕是心脏力弱。 徐若瑾收回了手,笑着没有提起探脉的事,而是换了其他的话题。 “昨儿的事,其实我要谢谢嬷嬷。” 徐若瑾对此是真心实意,“若没有您去坐镇,恐怕我也冷静不下来,能挑出张主事的错处,关起门来说良心话,都是因为您在,否则他不依不饶,我那顿罚,是逃不过去了。” 曹嬷嬷不愿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一切都循天道,是非对错不是人判定的,而是那里。”曹嬷嬷竖起手指朝上比划着。 “您虽这么说,我心里仍旧感激。” 徐若瑾思忖下,把心底的疑惑说出来,“之前只听方妈妈说起您喜欢清静,您来时,想为您安排丫鬟,您都不愿身边儿有人,还以为您不喜欢人多,却没想到我这般合您的眼缘。” 曹嬷嬷似早已料到她会问这个话,“我的确性格孤僻,这也是多年养成的陋习了。” 她看了看徐若瑾,又道:“只是觉得梁四奶奶为人和善亲切,您的长相又似我熟悉的一个人。” “哦?” 徐若瑾心里一紧,脑中豁然想起柳翠当初说过,自己的生母根本不是父亲所说临庄的人! 而她虽对自己的生父有了隐约的猜测,可她的生母却一无所知! 难道……难道曹嬷嬷知道? 看出徐若瑾的紧张,曹嬷嬷摆了摆手,“梁四奶奶不要误会,我也是多年没见,脑中的印象已经模糊了,或许是您的神态、或许是您的爽利活泼让我不自觉的想起了她,是我太思念过去,追忆过去了……” “嬷嬷这般说,我心里也算踏实了些。” 徐若瑾为曹嬷嬷掖了下被角,“终归您还要在府上呆上些日子,若是您不厌恶我,我随意都可以来陪着您。” “不必,梁四奶奶还是多多忙着家事为好。” 曹嬷嬷的拒绝,让徐若瑾很吃惊,只是她隐藏心底,没有表现出来,“终归都依嬷嬷喜乐,我随时听命。” “梁四奶奶折煞我了。” 曹嬷嬷似有些疲惫,也不再多说什么。 徐若瑾站起身,“我先为嬷嬷您去沏一杯暖饮。” “有劳梁四奶奶。” 徐若瑾起身出了门,梁芳茹也跟随出来,“怎么觉得你们说话总是怪怪的。” “没事,再过片刻岑大夫也该来了,若是需要什么药,你就让绿萝去找春草拿,对曹嬷嬷,三姐姐还是要尽心的照顾好,或许,她是你将来的依靠。” 徐若瑾没有直白的说出来,梁芳茹也听了明白,眼睛瞪的硕圆,“你是说……” 徐若瑾点点头,“四爷告诉我的。” 梁芳茹面露喜色,双手抚着胸口,笑脸望天,“太好了,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嫁去那么远,终于有个能陪着我的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所以三姐姐还是要照料好曹嬷嬷的。” 徐若瑾的叮嘱,让梁芳茹连连点头,“还是我去为嬷嬷煮暖茶吧!” “咱们同去,我也教给您一些,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终归都能用得上。” 徐若瑾带着梁芳茹一同去了小厨房,曹嬷嬷虽闭着眼睛,隐约也听到了她们私谈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走远,曹嬷嬷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主子,您先在过的怎么样了呢?她真的很像您,真的很像……” 徐若瑾没能等到岑大夫,便已有管事妈妈来找她回禀家事。 徐若瑾不得不先行离开,忙忙碌碌,才发觉日头西陲,又是一天过去了。 浑身腰酸腿软,徐若瑾伸着胳膊腿儿,红杏在身后为她捏捶着背,心疼道: “凡事您都亲力亲为,也实在太辛苦了,可惜奴婢笨,也帮不上您什么。” “这不是在帮着我了?”徐若瑾安慰着她,“只要有你们在身边儿,我也就踏实了。” “不添乱就是好事了,若是奴婢那天在,肯定冲上去先咬他几口!” 红杏一脸不忿,春草在旁调侃笑道:“所以四奶奶才没带你去啊!” “就你听话,行了吧?”红杏白眼已快翻上了天,春草偷笑,“我才不行,烟玉姑娘才是最稳的。” 烟玉没想到突然话题说到她的身上,“我?”看向徐若瑾,烟玉立即道:“奴婢可不行,奴婢瞧着稳,其实是吓傻了!” “行了,就都别装模作样的了,吃饭,我都快要饿死了。” 徐若瑾站起身,打算回去“若霄轩”。 正想着没见到梁霄的影儿,就见顺哥儿从外跑来,急匆匆道:“四奶奶,见了鬼了!” 红杏朝着一旁唾着:“怎么了?呸呸呸,不会好好说话,你才见鬼了。” 徐若瑾看着顺哥儿,顺哥儿上气不接下气,“奴才是真见着鬼了!鬼到家门口了!” “谁?”徐若瑾知道他说的是人。 “严弘文!”顺哥儿一脸轻撇,“他来了!” 徐若瑾瞠目结舌,半晌才道:“那还真是见着鬼了,他怎么来了?” 第337章 无赖 手持香折扇,一身轻飘白衣潇洒风姿,惹得路过的些许女眷不由爱慕的多看几眼。 严弘文对这等目光毫不在意,因为他的面前正站着一脸黑沉的梁霄。 “至于一脸凶光的拦着吗?让过往的人瞧见多不好?好歹我也是若瑾妹妹和你成亲的主婚之人,是娘家客,你好意思吗?” 严弘文的无赖嘴脸耍出来,梁霄脸色清冷,伸手从门房端举的托盘中拿了一杯茶,“喝了。” “干嘛?”严弘文一怔。 梁霄满是不耐,“快点儿。” 严弘文翻了个大白眼,举起茶便要入口,刚刚抿了下,梁霄便转身回府,扔下两个字:“送客!” 严弘文眼睛发直,“梁霄你什么意思?” 梁霄大踏步的进了门,门房缩了脖子,正欲拦住严弘文说两句送客的话,严弘文一撇茶碗儿,“我还渴,换茶!”一溜烟儿的便跟随梁霄进门,严弘文毫不在意他的闭门撵人嘴脸。 梁霄自当听到了严弘文跟随的脚步,他也没有停下,直奔前院的茶园子而去。 严弘文在后紧随,诧异梁霄的速度轻快,又觉得这是梁霄的刻意挑衅。 一前一后的赶到,严弘文到时,梁霄已经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休息,“你不要脸的功夫,倒是很得国公府的真传。” “我要见若瑾妹妹。” 严弘文不理梁霄的嘲讽,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梁霄的回答也直截了当,“不可能。” “我只想见她,没有其他的目的。”严弘文摇了摇折扇,“徐耀辉已经去了京都,单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我可是很不放心。” 梁霄摇摇头,“有你在才她才不安全,你离开,她会开心得很。” “你以为这种话我会相信吗?” 严弘文狠狠的冷哼一声,却也有些心虚,不敢肯定。 硬的不行,他也只能软着来,余光上下扫量了梁霄半晌,“就你这副身板儿,上得了战场么?我可不想若瑾妹妹刚成亲就变小寡妇。” 严弘文讶异一笑,“不过倒也无妨,我可以很体贴的照顾她,绝对不让她受丁点儿的委屈。” 梁霄看着他,“我不介意请公主另选驸马,若是你再管不住嘴的话。” 严弘文身旁的朱方怒视着梁霄,梁霄轻挑眉,分毫不屑! 剑拔弩张,只差严弘文的一句话…… “行了行了,干什么呢?我是来作客的。” 严弘文斥了朱方两句,又看着梁霄,“梁霄,说句不中听的,我是真心喜欢若瑾妹妹,若不是一些原因,当初我就直接把她带走了,不会由着她嫁给你。” “我只想见一面。”严弘文神色郑重,“仅此而已。” 梁霄的脸色依旧是那么深沉,“她不想见你。” “为什么?”严弘文不认。 梁霄倒是说了真话,“因为你想娶她最好的朋友。” “蒋明霜?”严弘文提到这个名字,梁霄没再回答他。 严弘文“嘶”了一下,目光没离开梁霄的脸,“她知道多少?”他的问话有多种涵义。 梁霄翘起二郎腿儿,悠哉的抿了一口随身带着的酒,“不知道。” 严弘文忍不住心底的阴厉,“你别以为拦着不让我见,我就真的见不着!” “你试试?”梁霄的狠戾横扫,让严弘文心底一颤,却仍不肯妥协,“试就试!” “试什么试?你怎么来了?” 远处一句清亮的女声传来,两个人转过头朝垂柳甬道处望去。 徐若瑾正带着丫鬟们簇步走来,只是她的脸色可没那么好看! 梁霄挑眉望向严弘文,意指“你瞧见了?” 严弘文咽了口唾沫,脸上涌起花一般的灿烂笑容,迎了过去,“若瑾妹妹,我可想你了。” “恶心。” 徐若瑾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一层。 可自从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模糊的认知,她也无法说出对严弘文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之前的奇怪,她已经有了答案,他看到杨氏待自己那般苛刻,亲自动手发了火。 他一句一个“妹妹”,叫的她心底发慌。 她不愿面对自己的真实身世,却又无法逃离他给予的阴影。 “这怎么是恶心?我可是真心想你的。” 严弘文的脸皮自不会在意徐若瑾的恶言,摸着下巴打量她半晌,“啧啧,梁霄把你照顾得好似不错,胖些了,脸色也好些了,还算他有点儿良心。” 徐若瑾当即摸着自己的脸,黑沉的瞪向严弘文,“我胖吗?胖吗?” 严弘文愣住,“胖乎乎的不是更可爱?” “你才胖的可爱,你全家都胖的可爱!” 徐若瑾冷哼一声,“这么讨厌的人来干嘛?送客送客,赶紧走。” 严弘文被她突然爆发的歇斯底里弄蒙了,这怎么赞美几句好似还触了马蹄子了? 梁霄自当明白自己媳妇儿的喜好,也不会告诉严弘文他犯了什么错,只看着严弘文那副憋屈样嘴角淡笑。 徐若瑾咬牙切齿的看着严弘文,“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妹妹,你看……” “不许乱叫!” “若瑾妹妹,我可是一片真心的。”严弘文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我会在中林县呆上一段时日,你若想我的话,我可以……” “没门!” 徐若瑾的拒绝比梁霄还干脆。 严弘文只觉得一脑门汗,见梁霄那副惬意瞧乐子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你要在中林县呆多久?”梁霄开了口,他可不是关心,而是戒备。 他才不会严弘文来这里只是想看一看徐若瑾。 哪怕,他与她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 严弘文眯起双眼,“姜老太爷下个月可是六十大寿的,我等候祝寿,不行么?” 梁霄没有表露喜恶,但徐若瑾却知道他,他越是看不出喜怒,证明他心思越危险。 严弘文也感觉到梁霄散发的气势不对,站起身拿出一个礼盒送给徐若瑾,“张纮春那里用不用帮着你撒撒气?” 他分毫不提送礼物的事。 徐若瑾想把礼盒送回,“不用,我自有办法。” 严弘文很惊讶,“那我等着看。” 徐若瑾把礼盒扔给他,严弘文不收,撒娇的道:“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你不收,我可是很伤心的哟!” 徐若瑾一身鸡皮疙瘩,“恶心死了。” 严弘文嘿嘿一笑,算是得逞,梁霄看他道:“姜老太爷的寿日,除了你之外,我不想再看到其他的人。”他指的是严景松。 严弘文心中明白,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朱方转身离去。 徐若瑾纳罕的看他离去,打开礼盒,是一个晶莹清澈的玉镯。 “扔了还有点儿可惜。”的确精致绝美。 梁霄皱眉端看半晌,把玉镯拿来,用自己的衣襟上下擦了个干净,又用自己的手绕着玉镯蹭了半晌。 徐若瑾看着他抽疯一般,很是纳闷,“你这是干嘛呢?” 梁霄把玉镯拿在手上,又举起她的小手,套在上面,“我为你戴上,就算是我送的了,嗯,很不错。” 徐若瑾怔愣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无赖!” 梁霄一本正经,“你喜欢就好。” “我不喜欢无赖。” “不,你喜欢……” 第338章 隔阂 梁夫人对严弘文的突然到访很紧张,而更紧张的其实是张纮春! 他很纳闷一件事。 严家在京都时,与梁家不是死对头吗?怎么严弘文能踏入梁家的大门,而且还送给徐若瑾一件价值连城的玉镯? 就算他严弘文曾在梁霄与徐若瑾的婚事上出现过,却不代表他与梁霄化敌为友。 难道,梁霄有意归顺澶州王? 不,这不可能。 若是那般的话,他梁霄不该与忠勇侯府划清界限,做的那般的决绝。 张纮春的心思很敏感,他心底涌起一种感觉,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而严弘文在这个时候到中林县是为什么? 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一定是有事! 只可惜自己这一张坏脸,还不能主动的去拜访求见! 张纮春心里把徐若瑾骂开了花,只能闷在屋里想主意。 把马彪叫来,他吩咐着:“去打探打探,这两个月,中林县这个死地方有什么大事儿要办。” “这地界能有什么事啊!”马彪很不以为然。 “你懂个屁!” 张纮春骂着,“别看这里是个偏僻之地,如今京都中的所有人都盯着这个院子,懂吗?” 马彪还是不懂,可他只听张纮春的吩咐便好,“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去打探。” 张纮春点了点头,“还有各大家族的婚丧嫁娶都要问清楚,一家都不能少。” “是。” 徐若瑾晚间去见梁夫人时,梁夫人特意问起了严弘文送的玉镯。 徐若瑾从手腕上褪下来递给梁夫人,梁夫人拿在手中,心里却五味繁杂。 她不知该如何评判这件事,因为她了解徐若瑾的真实身世。 可她并不知徐若瑾也已心中有了眉目,仿佛怎么说都不对劲儿,憋了半晌道: “倒是一件绝美的宝贝,收了就好好留着,不过严家的人向来无利不起早,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吧。” “若瑾知道了。” 徐若瑾把玉镯拿回来,并没有马上套在手腕上,“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登门,连个拜访的帖子都没递,不过听说是来参加姜老太爷的六十大寿的,我正想问一问母亲,姜老太爷的寿礼,按照哪一种规制办更妥当?” 话题倒是转到了正事上,梁夫人也琢磨了片刻,“比往年过寿的例子再添两成,梁家与姜家的情分,不是浅薄的银钱和礼来衡量的,送多了不合适,送少了不好看。” “对了,老太爷不是喜欢你的酒吗?那就告诉一声,寿宴上的酒都由你的酒铺子出了,这比送什么物件都贴心。” 梁夫人的提议让徐若瑾笑了,“这事儿四爷早就递话过去了,母亲请放心,特意准备的一批好酒,绝不为您丢脸。” 梁夫人对她的布置倒很满意,只是想到这里不得不深思。 “按说姜老太爷的寿礼,张主事和曹嬷嬷也都应该参加的。” “张主事恐怕不会落下,抽空再问一问曹嬷嬷吧。” “若瑾知道,待曹嬷嬷身子好些就去问。” “她养的怎么样了?” “年迈的老病,岑大夫已经开了方子。” “那你便先去忙吧,我留老四再说一会儿话。”梁夫人有意撵徐若瑾走,徐若瑾也看得明白。 梁霄一直在旁边坐着,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徐若瑾行了礼便离去,他却拽住了她。 拿起镯子重新套在她的手腕上,拍拍白嫩的小手,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亲了一口,赞道:“很美。” 徐若瑾瞪他一眼,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余光睹见梁夫人故意望向别处,她便簇簇离去,赶紧逃离。 这个家伙,当着婆婆的面还这么放肆,可恶至极! 梁霄看着她逃跑的样子,嘴角露出的笑。 梁夫人叹了口气,把丫鬟打发出去,才问起梁霄正事。 “这严家人突然来见若瑾,不是有什么打算,想让她认祖归宗吧?” “不会。” 梁霄否定了此事,“她已计入徐家族谱,何况,就算是他们想,她也不会答应。” “那严弘文为何粘着她?而且还要娶蒋家的闺女。”梁夫人对此很不肯定,“不要低估了此事才好。” “他只是想知道,我们对若瑾的身世知道多少,若瑾又知道多少。” 让梁夫人凝眉,“知道又怎样?我不支持她认严家的亲,身世被揭,她反而危险。” 梁霄格外笃定的道:“的确危险,更危险的是徐耀辉……” 徐若瑾已经处理完府事回到“若霄轩”休息。 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脑中又浮现出严弘文的那副笑脸。 她气恼的把手镯摘下又放回了那个盒子里。 可东西摆在那里,她纵使想迷惑自己忘记,也无济于事。 她承认,她在逃避。 她甚至都不去思索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那会让她内心产生一股莫名的烦躁。 按说自己不是徐若瑾的真身,而是其他人,对身世血缘本就没有太大的忌讳。 可不知为什么,一旦自己想到严家,她便莫名的抗拒。 这不应该是她啊?谁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与自己有关吗?她都不是之前的那个“徐若瑾”啊! 可事情摆在眼前,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掺杂了情绪在其中。 上一世无父无母,这一世又不知谁是亲生的父母。 她朝着窗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老天爷就要这样的折腾她吗? 她只期望一个欢乐和睦的家啊…… 看着礼盒中装着的玉镯,她咬着嘴唇端详半晌,又拿出来套在手腕上。 这是梁霄送的,梁霄送的,梁霄送的。 她在自我催眠。 外面响起了撂帘子的声音,是春草正从外进来。 “怎么了?”徐若瑾问。 春草沉了下才开口,“是凝香身边的丫鬟来了,想见您。” 徐若瑾沉默了。 似乎,她已经忘了凝香的存在,忘了她的男人与别的女人还有个孩子存在。 所有的事实都摆在自己面前,她哪一样都不得不接受。 逃避,何必呢? 她长舒了口气,停了心底思绪的翻江倒海,“让她进来吧。” 春草点了头,去外面喊了恬九进门。 恬九还是第一次见四奶奶,进了门便当即跪在地上,一脸乞求的道:“四奶奶,您救救凝香吧,她、她要不行了,她快死了!” 第339章 无愧 “她怎么了?” 徐若瑾心底一震! 虽然她不愿去思忖凝香的事,却不代表她期望凝香就这么死了…… 她还没有那么狠的心。 恬九抹了一把流出的眼泪,连忙道: “原本还好好的,可谁知那个大夫来诊脉后,说胎像不稳,便开始服保胎药,她喝了之后,便开始呕吐不止,今儿更是吐了血!” “四奶奶,您救救她,您慈悲良善,您好心肠,您救救她吧!” 恬九说着话,便跪地不停的磕头。 她之前虽瞧不上凝香,更不耻她巴望着为四爷生孩子,可相处的时间一长,她的心也软了下来。 如今再看凝香这副惨状,实在是没了办法…… 徐若瑾深吸口气,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怎么服保胎药,她反而更不适了呢? “夫人知道了吗?”徐若瑾问的更仔细。 恬九拼命的摇头,“奴婢没敢去回,凝香也不让奴婢去回,奴婢来找您,也是偷着来的,她不知道。” 徐若瑾对此很不解,“她为何不肯告诉夫人,告诉我?” “她怕夫人和您……让她堕掉孩子。” “那你还来?”徐若瑾心底一痛。 恬九抽泣几声,“总不能瞧着她连命都丢了吧?好歹,也是个人啊!” 徐若瑾顿了下,便吩咐春草拿衣服,她要过去看看。 黄妈妈立即上前拦着,凑她耳边低声道:“这事儿夫人都未出面,您去管合适吗?” 徐若瑾反问着,“已经找到我这里,难道我不理?” “夫人可曾说过,凝香姑娘的事不容您插手的,而且您就是见了她又能如何?是让她堕掉腹中的孩子,还是让她继续受罪?” 黄妈妈的话直捣关键点,徐若瑾刚刚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她也不知自己会蹦出什么念头,“不管怎样,还是过去看看再说吧。” 黄妈妈没能拦住,只能哀声长叹。 徐若瑾并没有带春草,而是叫上了烟玉随着。 烟玉对此感到奇怪,可四奶奶这会儿心情不好,她也不愿触霉头去问,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两个人出门朝着“福雅苑”行去,徐若瑾不想坐软辇,只想这么走一会儿,也是让自己有空余的时间思考。 只是就这般的走到“福雅苑”的门口,她也没能想出个很妥当的办法。 没有到婆婆的正屋去请安,徐若瑾从后面的角门进了东厢。 凝香看到徐若瑾,惊恐的望着她。 待看到恬九,她也瞬间明白过来,一定是恬九去请了四奶奶。 原本丰腴的身子,瘦了整整一大圈,白皙的面容越发晦暗无光,眼睛瞪的硕大,除却惊恐之外,没有了曾有的晶莹光芒。 徐若瑾也吓了一跳! 虽然恬九已说过她呕吐不止,变了个人儿一样,可真的亲眼看到,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这哪里应该是一个待产的孕妇? 分明就是个等候死亡降临的囚徒! “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徐若瑾蹙紧着眉,转头望向恬九,“夫人知道吗?” 恬九摇头,“不,不知道。” 徐若瑾讶异不解,“那个大夫也不向夫人回禀?” 恬九看向了凝香,“她私下给大夫塞银子,不让说。” “胡闹!” 徐若瑾厉声严斥,“这是不要命了!” 凝香吓的流出了眼泪儿,更是捂着自己的肚子,连连的往后躲。 看她这副模样,徐若瑾五味繁杂,不知能斥她什么才好,“大夫开的方子呢?拿来给我看看!” 恬九立即跑去拿,凝香心急起来,跪在床上,拽着徐若瑾的衣襟,“四奶奶,奴婢真的没事的,大夫开的都是保胎的药,是对孩子好的,我没事,我扛得住,只是一时的不适应,我能保住孩子的!” “你还想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你不要命了?” 徐若瑾已斥不出来,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和怜悯。 凝香疯狂的摇头,“我不要命,我只要孩子,我只要为四爷生下孩子!” “你难道只为了这个而活?”徐若瑾心底震惊无比,“你除了生下这个孩子,就不对自己往后的日子多想一想?” “我乐意,我心甘情愿!” 凝香抓着她衣襟的手更紧了些,眼中也流出了泪,“四奶奶,奴婢求求您,您走吧,您不要告诉夫人,奴婢真的能行,求您……” 徐若瑾呆愣的望着她,恬九已把大夫的方子拿了过来。 她看到凝香这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也不知该骂什么才对,难道为了个孩子,就搭上命? 四爷原本也不喜欢她,何必呢? 徐若瑾接过方子看了几眼,恨不能把方子扯碎! 这上面的几味药都是重药,的确是能保住胎儿,的确是能平胎像不稳,可对凝香的身子有着极大的害处,怪不得她会变成这副惨状! “我要去见夫人。” 徐若瑾拿着方子便想往外走,凝香死死的抱住她的大腿不肯放开,“四奶奶,您不能去,您不能去啊!” “你放开,我必须去见夫人。” 徐若瑾想摆脱开她的手,可凝香宁死不放,她又不能太过用力,以免伤到她的肚子。 “凝香,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你恶毒,你就想看我堕掉腹中的孩子,你就安心了是吗?你就不容我给四爷生下孩子,你个恶毒狠毒的女人,你卑鄙无耻!” 凝香歇斯底里,疯狂一般的谩骂起来。 徐若瑾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她,“你是这么想?” 凝香也被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吓着了,可见四奶奶的盯着她,她狠一狠心,“对,奴婢就是这么想的!” 恬九在一旁看傻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徐若瑾的脸色清冷无情,吩咐着:“你把手放开。” 凝香仍旧不肯。 “恬九,烟玉,你们扶住她。”徐若瑾的声音很轻,压在每个人心中却很重…… 烟玉原本是在门外守着,听到吩咐,立即进了门。 恬九和烟玉拽住了凝香,徐若瑾猛一转身,凝香抱着她的手也顺势松开。 她看向凝香,“不管你是怎么想我,我都要为心负责,为人命负责,我这便去见夫人,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问心无愧!” 徐若瑾说罢便往外走。 “回来!”凝香怒嚎一声,瘫软在床上痛哭不止。 出门一抬头,徐若瑾惊后驻步原地。 因为她的面前站定的,正是梁霄…… 第340章 休书 两个人对望,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徐若瑾握着药方子的手有些发抖,望向他的眼眸中也有些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她心底自问。 他来这里不是正常的吗?因为凝香腹中的是他的孩子,是他最关注的事,自己还有什么可失望的呢? 越这般想,她的心越疼,心越疼,她的手抖的便更加厉害。 梁霄要开口,徐若瑾立即转过身,“这件事我必须与母亲说。” “你随意。” 梁霄放弃了解释他是听到她的声音,才会来东厢。 徐若瑾紧咬着唇,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她满肚子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便是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那一道厚厚的围墙,永远抹消不掉,即便他曾说过,他爱自己。 她深吸口气,迅速的转身,朝向梁夫人的正屋走去。 擦肩而过时,她加快脚步,却仍被他一把揽在怀里! “梁霄,你没有必要说什么,我知道你挂念她腹中的孩子,你也应该挂念,可这不代表我必须容忍和接受她舍掉那一条命!” “那是一条命!” 徐若瑾在嚷着,也是在自我催眠。 她被凝香歇斯底里的谩骂惊到了,又被他的突然出现伤到了。 徐若瑾,你自己这是在干嘛?干嘛? 她的脑中混乱,连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不清。 抬头把眼泪憋回去,她不想哭,她应该过的很快乐才对。 梁霄刚刚也听到她与凝香的对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已吩咐顺哥儿去把曲大夫找来。” 梁霄的情绪很冷静,“你先冷静一下,再去见母亲。” 徐若瑾嘴唇微抖,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她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又朝向正屋走去。 梁夫人这一会儿早已听丫鬟说起东厢争吵起来。 待看到徐若瑾拿了药方子进门,她便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把方子撂下,回吧。” 梁夫人的语气冷淡,更有着不耐烦。 “母亲,凝香的身子承受不住这么强的药,她会熬不住,她会死的。” 徐若瑾咬紧着牙,“她总不能只为了孩子丢了命吧?即便她真的生下,孩子的身子恐怕也……也不健康。” “你懂什么?!” 梁夫人本在压抑住心里的火,可徐若瑾的不依不饶让她容忍不得。 “不要以为你读了几日的医书便可以四处为人瞧病,你不是大夫,你难道比那位曲大夫更明白?” “你马上走,这件事我已告诉过你,不允许你插手,你还来干什么?走,马上走!” 徐若瑾心里的火气也窜了上前,仍不肯离去,“母亲,她已经吐了血,她熬不住的!” “这是凝香的意思么?” 梁夫人一句话,便戳中了徐若瑾的痛处,让她完全回答不上来。 “凝香已经疯了,她已经疯了。” “她没有疯,我看你才是疯了!” 梁夫人用手抿了下右鬓的发丝,“不要以为现在梁家是你来掌管家事,便可以胡乱做主,这个家还是我说的算!” “母亲,可那是一条命啊!就算……就算您盼着她为四爷生下孩子,可凝香的命就不是命吗?” 这个问题是徐若瑾心底的结。 因为不仅婆婆这般想,似乎连他……也是这般想。 梁夫人看着她,“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一条命!” 徐若瑾心底一震,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腹中的孩子是命,孕育她的女人就不是命? 这种想法岂不是太自私、太恐怖? 现在是凝香,可若有一天是她有了身孕,婆婆是不是也同样对待?梁霄呢? 他会不会也是这么想?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快到她喘不过气,只觉得嗓子处压抑了一股难以化解的怨。 “您……您觉得,只要凝香能生下孩子,她的命,就可以葬送了?” 徐若瑾的声音发颤,颤抖的比刚刚更厉害。 梁夫人看着她,“她只要为梁家安稳的诞下孩子,便是大功一件,我会消了她的奴籍,很好的安葬她的。” “母亲,她也是个人啊!” 徐若瑾的眼泪涌出,“她的命难道就比不过腹中孩子的命吗?您就看着她这般一天天的熬下去,一直熬到死?” “她自己似乎更同意我的做法。” 梁夫人看着她,“我也与曲大夫商议过,曲大夫认为她只要熬过服药的这一个月,就不会有问题了。” “那要是熬不过去呢?”徐若瑾问。 梁夫人没有再回答,也不想回答。 徐若瑾却不肯脱离这个话题,自问自答,“熬不过去,便是凝香和孩子一起去死,对吗?” “对!” 梁夫人沉不住心底的气,“你还想问什么?徐若瑾,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你让你,可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颐指气使!” “她胎像不稳也是她自己造成的,若是她当初喝下避子的汤,哪会出现这么多的问题?” “只是这样也好,若是能为老四留个孩子,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可若不是!” 梁夫人的声音更冷三分,“她什么都休想得到!” “母亲!” 徐若瑾的声音很轻,轻如飘荡的柳絮,“她腹中的孩子对您来说,已经可以不顾良知、不顾德行了吗?” 她的话如同一把刀,狠狠戳在了梁夫人的心底! 梁夫人的脸色变的无比冰冷,阳光如刀,“我的男人,下落不明,不知死活,我的儿子又即将奔赴战场,生死由天,我还要什么良知德行?我只要他们留下后代,哪怕他们战死沙场,也有一股魂能留在我的身边!” 徐若瑾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梁夫人的话无比的伤感,更是无比的疼,她能体会到婆婆的心,可她却无法做出看着凝香这般熬死。 不等徐若瑾再开口,梁夫人站起身,缓缓的走到她的身边,俯视着,“徐若瑾,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凝香的事不允你再插手,不允你再说一句,若有半点儿违背……” 梁夫人看着她,“我便代梁霄下休书!” 第341章 期限 休、休书?! 徐若瑾听到这两个字,彻底的呆傻在原地。 她没想到婆婆对待这件事会这般的专治和不容置疑,难道、难道凝香腹中的孩子,已经是她最后的期望了? 徐若瑾还想说,孰料方妈妈突然过来拦住她,“四奶奶,走吧!” “妈妈……”徐若瑾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未想据理力争,也不想争论出个结果。 只是梁夫人的“休书”二字,彻底敲碎了她自认坚强的心。 白芷匆匆从外进来,瞧见眼前的状况,吓的哆哆嗦嗦进门。 梁夫人横目望去,白芷连忙回禀道:“夫人,曲大夫来了。” 梁夫人转过身走向主位坐下,看向了方妈妈。 方妈妈则拉着魂不守舍的徐若瑾去了隔间。 徐若瑾傻傻的坐在隔间的茶案处,脑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休书”二字。 方妈妈为她倒了一杯水,才开口道:“何必呢?何必偏要管这件事?” 徐若瑾的嘴唇抖着,咬了半晌才道:“没想到,我没想到母亲的心会这么狠。” “夫人不是虚言,她真会做得到。” 方妈妈的语气格外肯定,“你要知道,她的角色是梁府的夫人,而不是单纯的一位母亲。” 徐若瑾望向方妈妈,“人生真的如戏?每个人都在演吗?” 方妈妈没有回答,喃喃道:“即便夫人真的同意她堕了胎,凝香会恨您一辈子,只当您……是不允她生子,而不是惜命。” 方妈妈的话如同惊雷,响彻徐若瑾的耳畔。 “可我是救了她!” “夫人不同意堕了凝香腹中的孩子,凝香自己也不愿,她不惜命,你却惜命,夫人虽未说,可老奴倒要问一问,您又为何比她还惜她的命?” 方妈妈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徐若瑾的脸,“您又有什么资格为她的命做主?” “我……”徐若瑾望着方妈妈,“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命更重的?” “四奶奶。” 方妈妈和缓的道:“支撑人生存下去的,并不完全都是惜命,而是欲望。” “欲望……” 徐若瑾喃喃自语,“母亲的欲望是想为梁家留下子嗣以备战险,凝香的欲望是宁死也要为四爷生下孩子。” “我的欲望是什么?” 徐若瑾把自己问住了,僵持半晌才摇头,“我不知道我的欲望是什么,亦或许,我的欲望就是活着。” 方妈妈看她,郑重道:“四奶奶,为何您的心里,没有四爷呢?” “他?”徐若瑾只觉得当头一沉,对啊,为何在思忖这个问题时,她的脑子里始终没有蹦出梁霄? 她咬着唇无法回答,方妈妈看了她半晌,转身离去。 徐若瑾呆呆的坐在那里,脑中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梁霄正站在隔间的门口。 “该回去了。” 徐若瑾自语,站起身周整好衣裳便朝外走。 梁霄没有拦住她,她的心才豁然沉下,却也微有失落。 寻常,他不是会拦下她的? 而这一次却没有…… 若是梁夫人真给她下了一封休书,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爱。 这个字实在太奢侈。 她承认自己的心里,他的分量并不重,可又奢望着他的宠溺。 徐若瑾,你是太狂妄、太自私了吗? 她静静的往“若霄轩”走去,一路走一路想,听到身后有跟随的脚步,她以为是他。 可回到内间才发现,跟着自己的是烟玉,而他已没有了踪影。 徐若瑾坐在椅子上,春草、红杏等人看着她都觉得心里难受,却又知道这时候不该问、不该说。 因为四奶奶只想静一静。 “烟玉。” 徐若瑾突然喊了她的名字,烟玉一怔,立即应道:“四奶奶有何吩咐?” “如若是嫣儿姑娘遇上这种事,她会怎么做?” 徐若瑾的目光望着脚下的青石砖,她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她的言行已不受大脑控制。 她的脑子已经不会转动了。 烟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思忖下才道:“奴婢不敢妄自猜测。” “没事,我又不会去告密,也不会怨你说什么,只是我一问,你一说罢了。” 徐若瑾叹了口气,“就当帮我梳理下思路,我脑子不会转了。” 烟玉的眼神飘离,她的顾虑很多。 可见红杏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或许嫣儿小姐也不会容许她生下来。” 徐若瑾看着她,烟玉补言道:“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目的或许不同。” 嫣儿小姐一定不容许别人先与她生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烟玉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但她的意思,徐若瑾已经听懂了。 嘴角一丝苦笑,徐若瑾仰起了头,“依你看,我不让凝香生子,是不是也有私心?” “奴婢不敢妄猜,只是奴婢知道您不愿掺杂后宅争斗,甚至您在躲。” 烟玉不觉得这话说的过分,“只是您珍惜的,与丫鬟们珍惜的或许不一样,您渴望的幸福,与她们渴望的也不相同。” “方妈妈说的对,我有什么资格呢?” 徐若瑾苦涩的摇摇头,烟玉还要再说,徐若瑾摆手,“都去忙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烟玉立即退下,红杏也心有不甘的离去。 只有春草一个人守在屋中,守在她的身边。 徐若瑾望向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只有门口的那一盏角灯中的红烛,散发着丁点光芒。 她承认自己怕了。 在梁夫人说出“休书”二字。 她的道德观还没到宁可被休也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境地,她的确怕了。 她害怕成为弃妇,她害怕改变现在的生活。 她害怕……害怕失去他的庇护。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徐若瑾捶了捶胸口,期待他的庇护,又渴望他的呵护,却在凝香的事情上,完全没有考虑到他? 不,不是没有考虑,而是刻意的忽略。 她的占有欲太过强烈,强烈到她不自知…… 可是自己爱他吗? 若是爱他,为何自己根本不愿去理睬他的意见?他的想法? 就算爱他,有凝香和她腹中孩子的存在,这份爱,又能保质多久? 徐若瑾陷入一个她给予不了自己答案的问题中…… 第342章 交锋 凝香腹中的孩子仍旧留了下来,曲大夫开了一味新药,缓和她的身体状况。 只是治标不治本,状况仍旧堪忧。 这一晚,梁霄归来后,夫妻二人谁都没有说话,背对着瞪了一宿眼睛,翌日清晨时分,梁霄起身离开,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回来。 徐若瑾抹了一滴眼泪,便又投入到繁忙之中。 并非有那么多事情来找她,而是她在不停找寻能够让她遗忘心事的办法。 可每每想到那一天早晨他离开时的无奈,徐若瑾都有说不清的酸涩。 她并非是赌气不理,而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每日晨昏定省去见梁夫人,梁夫人对她也只是平淡端茶、撂茶,顶多加上一句“去忙吧”。 徐若瑾不知为何日子豁然变的枯燥?哪怕府内已经挂满了等候迎喜的红灯笼,她的嘴角也翘不上去。 一连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七八天,张纮春的请邀,让徐若瑾飘忽不定的心绪彻底的回归正位。 因为她不知这个人又要耍什么花招了。 张纮春脸上的药布已经拆下去了,被咬的伤口也已恢复大半。 他很高兴,因为前两天见过那位大夫,大夫也说了,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让伤口平复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纮春喜笑颜开,不等大夫说完,便立即拍出了银子,当即拿药。 大夫无奈,只能拿了银子便离去。 张纮春端了镜子看半晌,觉得今儿这幅模样见梁四奶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剩下两块疤还没有褪下,倒不是太入不得目。 他不能再等了。 因为接下来中林县会有几件大事,他必须要参与进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姜老太爷的六十大寿,随后再过几日,就是涪陵王府要派人来拜见梁夫人。 特别是最后一件事,他无论如何都要提起精神。 这才是他来中林县的大事,若能在其中探到些许梁家与涪陵王府之前的瓜葛,他回京都才有向皇上、向澶州王交待的说辞。 只是那位梁四奶奶和严家,张纮春也始终记挂心中。 为什么严弘文到梁府偏偏送她一件价值连城的玉镯?而梁夫人却没有反对? 这始终是张纮春心底解不开的谜题。 马彪从外进来,急促的回话,“梁四奶奶来了。” 张纮春轻应了下,整理好衣装,便到门口去迎。 多日未见,张纮春自不知徐若瑾正在经历着心理蜕变,只觉得她身上带了一股极不耐烦的焦躁。 难道还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张纮春脸上挤出来笑,拱手行礼,“多日未见梁四奶奶,想必您这些日子忙碌得很,还劳烦您跑来一趟,实在是张某的罪过,打扰了。” 徐若瑾望向他脸上的疤痕,多日沉闷的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张主事这些天养的不错?不知还需要什么物件?您尽快开口,不用客气。” 张纮春看到她的目光划过自己脸上的疤,一口气憋在心里,当即脸上疤痕火辣辣的疼。 这是他的耻辱…… “梁四奶奶体贴周到,哪还有什么需要的?今儿请您来是为了世子爷和芳茹姑娘的亲事。” 张纮春一语转向正题,“听说梁四奶奶已经做了布置,按说这是张某的差事,却要劳烦您操心费神,实在是我的不是啊!” 说是自己的不是,其实在讽徐若瑾越权。 徐若瑾心里明白,只当听不出他话中的含意,一脸体恤的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日程已经排了下来,张主事您又身体欠佳,只能我硬着头皮布置了,有不懂的也请教了曹嬷嬷,好在是把流程都定了下来,没有闹出大的纰漏。” “张主事也不要为此内疚,事出有因,谁让您突然受了伤呢?母亲为人心胸宽广大度,是不会为此事多计较的。” 张纮春一张脸憋了通红,张了嘴却还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自己不过是客套一句,她却还真把自己给定了错,她、她这是明摆着装糊涂呢吧? 徐若瑾一脸淡然,束手站立只等着张纮春再说话。 “梁夫人的为人在京都便已知晓,自当不会怨怼张某的,这一点张某还是万分欣慰。” 张纮春咬着后槽牙,“只是张某仍不能完全放心,毕竟张某才是这件事的主事,还望梁四奶奶能把流程的安置,告知张某,不知这个要求过不过分呢?” 她若不肯给,他就能抓住把柄…… 徐若瑾看了他半晌,朝后一摆手,“春草,把礼册拿来给张主事过目。” “烟玉,你留在这里听候张主事吩咐,哪怕是丁点儿的更改都要牢牢记下。” 春草递上礼册,烟玉福礼应差。 张纮春看向徐若瑾,“梁四奶奶这是?” “礼册上的条文太多,我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处理,就不陪着主事大人了,您不会介意的,是吧?” 徐若瑾的回答,让张纮春板起了脸色,“张某不知,还有什么事要比此事更重要呢?” “张主事难道忘了?” 徐若瑾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您之前可是说过要拜张家祖祠的,备好的马车和车夫已经等候了七八天了,过些时日还是姜老太爷的大寿,总是要把应对的事和日程都排好的。” “呃……” 张纮春又吃了个憋,“这倒是张某的错了,对不住了。”他不得不拱手行礼,往回找补颜面。 “张主事忙吧,我先告退。”徐若瑾说着就要走,张纮春又连忙喊住了她。 徐若瑾转过头,“张主事还有什么事?”满脸都是敷衍和不耐。 张纮春的脸皮厚度自当不会在意,“刚刚梁四奶奶您说姜老太爷的大寿?张某向来崇敬他老人家,不知那一日,是否能随同梁府一同去贺喜呢?” 徐若瑾嘴角露出嘲讽,她自当知道,张纮春早已知晓此事,这会儿不过是故作随意提起,显得他有敬畏之心而不是算计。 “此事我做不得主,因为这一次姜老太爷寿宴的主事人乃是姜三夫人,您应当听说过她的名号和怪脾气。” 徐若瑾并非是推托,事实的确如此,“抱歉了,张主事。” 张纮春看到她脸上惬意的笑,知道自己是掉了她故意设的坑局之中! 若是自己不与她提,而是去见梁夫人,恐怕梁夫人还是会卖一个面子的。 而现在,他若得不着姜府的请柬,那便是他自抽嘴巴了,难道还去找姜三夫人算账不成! 张纮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的头晕脑胀,今日显然是出师不利,几次交锋都被她一句话便怼了回来,还毫无招架之力! “徐若瑾,你给我等着瞧!” 第343章 矛盾 张纮春十分纳闷,为何自己养了几日的病,出师便被一个小丫头挤兑的无地自容。 而徐若瑾也很奇怪。 她之前不是很畏惧张纮春这等阴损的人吗? 怎么这次带着烦躁和不耐的心思去的,他出一招,自己便下意识的有应对的方式,根本不需要过多思考。 而且刀刀见血,让他答不上来。 本事长了?可为何,她面对梁霄却不能这般应对自如呢? 长长的叹了口气,徐若瑾心中自嘲。 她好似还是第一次遇上这般难题,难到她找寻不到出口。 杨桃从外进了门,“四奶奶,姜家的人前来找您,说是姜三夫人想请您去一趟醉茗楼,有事与您商量。” “现在?” 徐若瑾心里倒是琢磨着该出去看一看,一是要看为姜老太爷寿宴准备的酒,二来也是想散散心。 杨桃点了点头,“是的,就在外等着您回话呢。” “这是逼着我不得不去呢。”徐若瑾抿嘴一笑,杨桃心里欢喜。 四奶奶可好些天没有笑过了…… “那奴婢怎么回?” “就说稍等我片刻,我去向母亲请个安便去。”徐若瑾起身先去“福雅苑”。 毕竟不是跟随梁霄出门,还是应该去向婆婆回一声才对。 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徐若瑾把姜三夫人派人来请的时告诉了梁夫人,梁夫人痛快的点了头。 “多带上几个人在身边儿,让顺哥儿也跟着,不要回来的太晚。” 没有梁霄陪着,梁夫人不免多叮嘱几句。 徐若瑾笑着应下,“您放心,不会太晚回的,即便三夫人不找,我也想去找她,虽说姜老太爷过寿的酒是咱们供,可终归是为了合心意,还是应当让三夫人先尝一尝,确认一下才更妥当。” “说的也对,这件事要多留心,千万不要被人钻了空子。”梁夫人的叮嘱,徐若瑾也非常认同,“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外面有姜家的人在等着,梁夫人也没多说。 看着徐若瑾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问向了方妈妈,“老四还没回来过?” 方妈妈摇了摇头,“没有。” “唉。”梁夫人一声长叹,“那个执拗的脾气,最像老爷。”“只是凝香腹中的孩子恐怕不保准。” 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沉了片刻,“过些天在丫鬟里再寻几个模样不错的,芳茹一嫁,就送过去。” “夫人……”方妈妈颇为吃惊,“您这是?” “他怨我,不愿理我,我都必须这么做,这个丫头怪我,恨我,我也必须这么做。谁知战事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梁夫人对此格外笃定,“我等不得她的肚子有动静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方妈妈咬了咬唇,把心底的话憋了回去没有说。 望向徐若瑾离去的方向,方妈妈心底无限感慨。 那么娇小的一个人儿,为何要遇上这么多坎儿呢? 徐若瑾自当不知梁夫人与方妈妈的对话。 出了门便上了姜家的马车,身边带了春草和烟玉、红杏,顺哥儿,多余的人并没有跟随。 因为姜家已派出十个家丁跟随,她也没必要带太多的人随身。 姜三夫人已经在“醉茗楼”等候许久。 听到下人来回徐若瑾到了,她便静静的看向门口,只等着瞧一瞧她的小模样。 姜必武私下透露过,她和梁霄之间出了问题。 姜三夫人除却为了姜老太爷的寿宴,也是为了这件事把她找出来。 离开梁家,徐若瑾的心头好像卸掉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一路鸟语花香,听着鼎沸喧闹,她压抑许久的心情也跟随着轻松起来,到了“醉茗楼”,便看到了范掌柜和马师傅。 两个人上前见了礼,马师傅便追着徐若瑾开始问起了酿酒的法子。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好似憋了许久,终于能一吐为快。 徐若瑾挤出的笑容已有些苦,因为她的脑子里堆满了人情世故,倒是少了酿酒的手艺。 马师傅的语速极快,听在她的耳中就是一片“嗡嗡”作响。 范掌柜看出徐若瑾的尴尬,连忙拦住马师傅,“您先歇会儿吧,三夫人可还等着呢,您让梁四奶奶在这里站多久啊?不提三夫人稍后会不会发火,您也不能把梁四奶奶累着啊!” “哦……对对对,都是我糊涂了!” 马师傅立即让路,却仍不忘找寻时机,“等您与三夫人谈完,我再向您请教!” “马师傅您辛苦了。” 徐若瑾终于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范掌柜一眼,便让伙计引着去了“醉茗楼”中最美的那一间。 芙蓉花开,为绿草染上了一片美丽的颜色。 她又想起了他,心中豁然一沉。 房门推开,徐若瑾的落寞正被姜三夫人看在眼中…… “怎么瞧见我就是这么一副不喜的脸色?我可真是伤心啊,等了你这么久,连点儿笑容都没有?” 姜三夫人上下打量了她,“这身子怎么瞧着又瘦了?病怏怏的,怎么为梁家生儿子?” “您能不能换个话题?” 徐若瑾的小脸立即耷拉下来,望着窗外的美景都没了欣赏的心情,“比如说说为老爷子准备的酒,好歹能让我换换脑子。” “换什么脑子?” 姜三夫人看她笑,“你这个丫头实在不知好歹,也不想想自己最该重视的是什么事,什么酒啊,家事啊,哪能比你的男人更重要?没了他,你可什么都没了。” “我没怎么的,这不是好好的。” 徐若瑾说的自己都心虚。 姜三夫人冷哼一声,“说你们俩是一对儿也没错,一个比一个倔强,都不肯认,都装硬气装坚强,我真是不懂了,到底因为什么?好歹有个理由吧?” 徐若瑾惊愕半晌,看向她,“梁霄找您了?” 姜三夫人没回答,“到底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徐若瑾的确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他七八天没有回府上了,杳无音讯。” “那你也不问问他去哪儿了?”姜三夫人的问话,让徐若瑾愣住了,“能问到?” 姜三夫人微皱下眉,“你倒真够没心的。” 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问问顺哥儿或者忠叔梁霄去了何处…… 也没有追问过他离府之后的去向。 即便知道他的音讯,也都是他主动为自己留话。 真的是她自己有问题吗? 第344章 醉了 看到徐若瑾一脸呆滞的表情,姜三夫人长叹一口气,反倒是笑了起来。 “我之前就一直琢磨你这个丫头,聪颖灵巧,直爽胆大,没发现你身上有什么缺点,让人觉得不真实。” 姜三夫人笑的更浓,“现在是真瞧出来了,这世上还真无完人,夫妻感情上,你还真是没有脑子。” 徐若瑾被说的满脸赤红,却又不得不承认,“原本就不懂,怎能算没脑子呢?”其实她也认为自己没脑子…… “你还不肯承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数人家求亲嫁人,顶多之前与对方见过一面,亦或许一面都见不得,你和梁霄好歹在成亲之前就已见过几次,不算陌生了吧?” 姜三夫人继续道:“我嫁你姜三叔时,根本一面都没见过,也是什么都不懂,更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可我知道那是我男人,他出门时,我会问问去哪儿,何时回来,他突然失踪时,也会派人找寻打探下他的去向。” “他出征打仗,我会为他提前养好身子喝精神,他年老留家里管事,我与他也偶尔吃茶听戏,过的还算舒适潇洒。” 看到徐若瑾张大嘴、瞪大眼在瞧着,姜三夫人笑道: “怎么?没想到我武家出身的女子都做出这样的事?归根结底我是个女人,我知道那是我的男人,我必须惦记着,护着。” 徐若瑾咬了咬嘴唇,小手杵着脸,她想到方妈妈当初第一次教习自己时,便教她,所嫁的男人才是她的关键。 可嫁的是梁霄,她却把这最关键的一句话忽略了…… 似乎在她的心里,她从没觉得他有完不成的难题、从没觉得他离开后便不会回来…… 心中的焦躁无法形容,徐若瑾捋了捋思路,把前些天因凝香闹出的事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您说的对,我的确没有心,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委屈的,可事实上心里并没有顾忌他的感受。” “其实我也不是不容,而是……而是凝香那般怀的一个孩子,怎能健康的生下来?即便生了下来,她可就丢了命!” 徐若瑾仍旧不能理解,“宁肯丢了命,也要舍身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这事儿值得吗?” “徐若瑾,”姜三夫人初次叫了她的全名,格外正视,“你觉得你是在为她好吗?” “不是吗?”徐若瑾看向她,“好歹那是一条命。” “你根本不懂她对梁霄的那份痴迷和崇拜,凭什么觉得这就是为了她好?” 姜三夫人摇摇头,“若有一天,梁霄真的离开再也没回来,你和梁夫人空落落的屋子,又能指望什么撑着你们过下去?” 徐若瑾心底一疼,“可这个孩子若生下来存有问题呢?” “那也是条命,是一家人的寄托。” 姜三夫人看向她,“你不懂行武之家的苦,因为梁霄还没去战场,你体会不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 徐若瑾沉默了。 她的确无法感受到姜三夫人言语中的那股痛。 可三夫人的假设,让她心底豁然一疼…… “他不会去战场的吧?”徐若瑾颤悠悠的问,她突然想到梁霄曾说起过打仗的事。 只是那时,梁芳茹还没有与涪陵王世子定亲,梁家未曾谋面的大哥和二哥,也未这般整装待发备赴战场。 姜三夫人看着她,“你觉得呢?” 徐若瑾的脸色豁然惊变,呆呆的望着姜三夫人。 “你也不要怪梁夫人。” 姜三夫人看她道:“她也是怕了,害怕再失去身边仅剩的这个儿子了。” 徐若瑾低下了头,稳住颤抖的手举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上好的银针,喝在口中却格外的苦。 其实她知道,苦的不是茶,而是她的心。 “咱们还是先说说姜老太爷过寿的酒吧。” 徐若瑾又想逃避这个话题,也是想静心的想一想。 姜三夫人摊手,“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即便我把所有的酒都尝了,也无法确定老爷子到底喜欢哪一种口味。” “那怎么办?”徐若瑾没有看到三夫人脸上划过的那一丝调侃,格外认真。 “问梁霄啊?” 姜三夫人抿嘴笑,“他和老爷子的口味最像了。” 徐若瑾鼓起双腮撅起了嘴,“您又故意的逗我。” “这可不是逗你,而是千真万确。” 姜三夫人靠近些她,“不过你要是想找他,我倒是可以提供点儿线索。” 咬了下唇,她脸色赤红一片,如同红透的桃儿,“他在哪儿?” “他最喜欢什么?” “酒。” 徐若瑾回答后瞪圆双眼,“他在灵阁?” 姜三夫人点点头,“还倒是没傻的太过分。” “他居然去了灵阁,这个坏蛋,他就是故意的!” 徐若瑾心底气恼,“灵阁”可是她的酒铺子,可自己完全没想到他会去那里! 禾苗也是的,怎么也不来说一声呢?顺哥儿也一定知道,就不能主动的告诉自己他的去向? 徐若瑾挨个的埋怨,可她心底非常清楚,最该埋怨的是她。 为何不多嘴的问一句呢? 难道自己对他,真的没有心吗? 姜三夫人看她,“你怎么就没想到,他是在那里故意的等你找?” 不等再与姜三夫人说些什么,徐若瑾站起身便离开了屋子。 她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是想去“灵阁”,只想看到他。 一路匆匆而行,她甚是险些忘记坐上马车,幸好春草把她给拽了回来。 心里盼着,便觉度日如年,为何还不到。 可顺哥儿已是快把马鞭抽飞,不停的喊着路人“快让一让”。 “吁……” 顺哥儿突然把马车叫停。 一个颠簸,徐若瑾险些脑袋磕在车厢内的桌板上。 正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却觉得一道黑影蹿了上来,她被顺势的拉在怀中。 感觉到熟悉的怀抱,她的心底一暖,却泛起了酸楚。 她闻着他身上的那股醉醺醺的酒气,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酒瓮汩汩灌了好几口! 梁霄看着她,她则一头扎在他的怀里,蛮横的道:“别理我,我醉了!” 梁霄笑着吩咐着:“回醉茗楼。” 顺哥儿应下,又调转马车,由着马儿“踢踏踢踏”的慢悠悠的走。 马车晃来晃去,徐若瑾真的睡着了…… 她太累了! 第345章 前者 梁霄抱着睡着的徐若瑾重返“醉茗楼”,姜三夫人只看着他们二人无奈的笑。 这才多么大会儿功夫就回来?而且还带回来一个。 只是看着梁霄眉头未散开的阴郁,明显二人还没把心里的话说开。 这两个小家伙……姜三夫人无奈的叹口气,只等他们自行戳破那一层薄薄的纸吧,别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功。 梁霄将徐若瑾送去雅间中的床上歇息,让丫鬟们在这里守着。 他坐在床边看了她半晌才起身离去,与姜三夫人见面,谈起正事来。 “这么多天都不回家,听说我把她找出来,便匆匆的往这里赶,梁霄,你让我如何评价你?” 姜三夫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这般不可信?” 梁霄没有回答,沉下道:“姜老太爷的寿日,为何要给严家父子下请柬?” 他的语气带有质问和不满,姜三夫人微皱眉头,“原本是不想给的,只是严景松自行上了帖子,老爷子才点了头,怎么?有问题?” 她不知徐若瑾的身世,只当是梁家与严家的仇,“没想到你会这么大的反应,还以为前些时日严弘文去梁府,是有缓和的余地。” “严弘文无所谓,我不想见到严景松。” 梁霄的表达很直白,“若瑾那一日还是就在后宅随着夫人们一起更好,不要让她露面了。” 姜三夫人微惊,她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是徐若瑾。 很默契的没有继续追问,她只肯定的点了头,“好,我会护着她为老太爷敬酒,不会出意外。” 梁霄长舒口气,好似解决了心底的一大难题,站起身望向远处的芙蓉树。 花叶飘落,美景纷纷,只是身边没有她,好似少了些什么。 “梁霄,你真的准备奔赴边境?舍得下她吗?” 姜三夫人的问话,让他更加阴郁,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添几分冷峻。 “去,必须去。” 他的回答让姜三夫人不能追问,“你不信任他们二人能胜?” 梁霄没有回答,转头看他,“都请师傅帮忙了。” “真是搞不懂你。”姜三夫人无奈的摇头,“不过梁家人也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懂,才能有今日的辉煌吧?” 梁霄嘴角微翘,看到红杏在门口使了个眼色,他便匆匆的去了徐若瑾熟睡的雅间,没有再留下一句话。 姜三夫人看着他离去的影子,喊来身边的人,“前些日子,梁霄查过那位曹嬷嬷的来历?” “是的,夫人。” 姜三夫人皱了下眉,“再去查一下严景松没去京都之前……算了,不用了。” “夫人,到底查不查?” 姜三夫人拜拜手指,“不查了,还是不要碰触梁霄的底限,徐若瑾就是他的底限……” 梁霄走近屋内时,徐若瑾已经起了身,正在与马师傅谈论酿酒的事。 涉及到姜老太爷的酒,她更期望由马师傅亲自动手。 一来醉茗楼虽然纳入自己名下,但这里的人都乃是姜三夫人一手培养的,信得过。 二来,相比较灵阁的小伙计和马师傅,徐若瑾自己也更信任于后者。 看到徐若瑾列出的酒方子,马师傅思忖了下,说出了难题,“原料都已齐备,梁四奶奶吩咐的法子也很快便能做成,只是这上面一共二十一种酒方子,不可能每一样都做出来啊,还是要精选几种。” “依我来看,梁四奶奶大可以只选两种酒,一种供男人用,一种供女眷们品,若有心吃酒,大可以到醉茗楼和灵阁,如今咱们的名气连邻县的老百姓都知晓,犯不上大动干戈,有可能还不讨喜。” 马师傅的提议,徐若瑾也动了心,“女眷们的酒我倒是可以做主,只是男人们的酒我不好做抉择。” 徐若瑾见马师傅有些犹豫,不敢做这个主,笑着道:“说句糙一点儿话,男人选酒,就好比男人眼中的女人,总是与女人的眼光不一样,所以我才犹豫不敢下决定。” 马师傅没想到梁四奶奶口中会说出这般俏皮的比喻,“那好,那我便选上几种,最后再请梁四奶奶斟酌。” “不用选了。” 梁霄的声音在屋门口响起,“就选最烈的那一种。” “四爷。”马师傅拱手行礼,梁霄怕他选不明白,直接拿过酒册子,指了指,“就是这个。” 马师傅微有犹豫,见梁四奶奶也在皱着眉,他便把心底的顾虑说了,“四爷,这一种酒您也说了,是最烈的,老太爷过寿,所有人都饮这种,会不会坏了气氛?” 徐若瑾补言道:“没说上几句,人便醉倒了,很容易闹出笑话的,姜家要备多少供人休息的客间?三夫人若知道,一定会骂死你的。” 梁霄不以为然,“送礼的是我,我管不了那么多。” “为什么?”徐若瑾看他。 梁霄的回答很直白,“因为我喜欢。” 她对不上话,只死盯盯的瞧着他。 马师傅上了年纪,自当看得他这时该悄声无息的消失。 纵使心里还有一肚子疑问想要请教梁四奶奶,可他还不想丢了命,只能灰溜溜的赶紧离开。 听到屋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徐若瑾开了口,“你只顾忌自己喜欢?这是为了姜老太爷贺寿。” “我喜欢他就会喜欢,你只照着做就是。” 梁霄想到严家父子和张纮春,“那些不该来的,不想见,一杯酒灌倒,也省得应对了,姜家应该感谢我才对。” “霸道!” 徐若瑾无奈的评价,“无赖!” 他走过去,居高的看着她的小脸,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想我了吗?” 一句问话,让她险些掉出了眼泪。 他甩手离开这么多天,却在见面时问自己这句话?纵使是自己无心没有找他、没有问他,那也因他是个坏蛋! 情绪冲没了谁多谁错,她的委屈怨怼,让他心痛,低头轻吻,她却别过头躲开。 长舒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面对他,问出了心底不愿面对的那道难题,“你已准备好去战场了?” “梁家这一战,不能输。”他的回答很简单。 她咬了下唇,继续问:“梁霄,若是让你在去打仗和我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二选一。” 梁霄只怔片刻,回答格外果断,“前者。” 徐若瑾的眼泪流下,踮起了脚,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第346章 一天 徐若瑾得到了答案,便彻底的把这些问题抛掷脑后,不去想自己听到他的话,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只知道,他已做好奔赴战场的准备。 可是他有伤,这是他可以隐瞒所有人,却隐瞒不了自己的事实。 她不想让他去了便再也回不来,更不想指望着凝香生下一个她不想看到的孩子,来寄托对他的思念。 她期望他临走时过的快乐,也是为自己的将来,增添几抹思忖的回忆。 只是她挤出的笑,让他更加心疼。 但他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来改变,因为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家。 只是她没有追问他为何这般选择,他也没有刻意的去解释他并非心底不够爱她。 两个人静静的呆了片刻,便牵起手去见了姜三夫人。 说出了对姜老太爷寿宴的酒的安排,姜三夫人只看向梁霄,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用问,这定是梁霄最终决策的主意。 他这是在警告姜家,不要与严家走的太近…… 可姜三夫人也无话可说,谁让她之前没有意识到严家人对于梁霄是那般的敏感? 会错了意,原本就该她来承担,只是她受不了梁霄这副唯我独尊和瑕疵必报的心。 之前她便曾听父亲说起过梁家最难惹的人并非是梁大将军和梁辉,如今她才真的感觉到,原来这个梁霄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而老太爷迄今为止仍旧力挺梁家,也是因为他。 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他的伤可是真实存在的,真的去了战场,那真是舍命为搏家名了。 梁霄与徐若瑾并没有留在“醉茗楼”用饭,临走时,梁霄特意叮嘱了马师傅,“酒必须要够烈,差一分便失一分的心,临送到姜府时,我会亲自来尝,不要想着维护姜家的脸面便动心机,减了酒的纯度。” 马师傅当即惊呆,愣愣的看着梁霄,当即点了头。 他完全不知道,为何梁霄能够猜到自己的心思,他的确是想减少配料的纯度,让酒不要凶烈的那么冲…… 姜三夫人看在眼中,心中自知,“行了,有我在,你还不放心?梁霄,到底谁才能让你彻底的信任?没有纹丝怀疑?” 梁霄看了徐若瑾一眼,回答的很是干脆,“信我的人。” 姜三夫人对此应答不上,只能看着他与她上了马车,静静的离开。 马师傅一直目送马车消失在眼帘之中,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心中仍有犹豫,便向姜三夫人请示,“真要照办?” 姜三夫人点了头,“照他说的办,只是回去要告诉咱们的人和老爷子一声,少喝点儿。” 马师傅瞪大双眼,没想到三夫人会答应的这般干脆。 姜三夫人思忖了下,反倒是笑了,“梁霄的心思实在太敏感,似乎周围有丁点儿危机,他都能瞬间的闻到,惹不起他,等看寿宴那日的热闹吧!” 马师傅不懂她话中的含义,只看了看手中的酒方子,闷头干活儿去了。 梁夫人得知梁霄与徐若瑾一同回来,惊讶后,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 她知道梁霄在怪她,因为凝香; 可他没有当面阻拦,是为了自己,其实也是为了徐若瑾。 因为他知道,即便凝香的肚子里没了孩子,她也会立即再塞几个人给他,逼迫他早日留下子嗣。 徐若瑾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回禀着姜老太爷寿宴那一日的大致安排,梁夫人都是左耳听、右耳冒。 因为她一直都在看着梁霄。 梁霄却在看着徐若瑾。 “行了,不用说了,既然都交给你了,就不必再来说给我,听的我也怪烦的。” 梁夫人受不了耳边的嗡嗡作响,“吃了么?晚间留下一同用一些。” “谢谢母亲。” 徐若瑾立即倒了谢,示意留下用饭,梁霄则站起身,“我先去一趟书房,给大哥去信。” 说着话,梁霄便很快消失了身影。 徐若瑾思忖半晌,还是把他定下要为姜老太爷送最烈的酒告诉给了婆婆,也是让婆婆预先有个心理准备。 “……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定,三夫人答应的也格外无奈,那一日恐怕要有笑话了,母亲您心里先有个谱。” 梁夫人怔怔的看着她,徐若瑾肯定的点了头,“女眷们的酒是我定的,温和不醉,男人们那边……估计有好戏了。” 梁夫人对此很是敏感,“严家人这些时日有再找过你吗?” 婆婆的问话,让徐若瑾愣住,摇了摇头,“没有。”她心跳很快,难道婆婆已知晓她的身世? 只是二人不约而同的配合默契,谁都没有点破这一层纸。 “想必他这么做,是为了严家人也会到场。”梁夫人对此很不在意,“无所谓,由着他去吧,你只需办好此事,寿宴那一天,咱们是客,遇事忍让三分,低调才好。” “若瑾知道了,母亲放心。” 想起了张纮春,徐若瑾又随意的提了一句,“姜家暂时没有给他下帖子,那一日要让张主事随同吗?” “你觉得呢?”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是询问,也是考验。 徐若瑾仔细的想了下,“让他去。” 梁夫人微微点头,似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那就去吧,不要忘记曹嬷嬷。” “那我这就去办。” 徐若瑾说着就要走,梁夫人留住了她,“不急,明日再办也不晚。” “是。” 徐若瑾转回身,便恭敬的站在梁夫人身后,厨娘和丫鬟们摆桌席,她便簇步过去开始忙乎起来。 梁夫人看着她,又望向了方妈妈。 她那一日对徐若瑾下了“休书”二字,也冷淡多日,可这个丫头似乎早已不记挂心上,与寻常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真不赍恨?还是埋藏心底了呢? 自己想为梁霄安排的那几个女人,还要不要动呢? 徐若瑾自不知梁夫人心底的腹诽和考虑,桌碗摆好,梁霄归来,一家人安安静静的用了一餐饭,倒是恢复了几许欢乐和谐。 徐若瑾心里暗自的数着,这种日子,又少一天了…… 第347章 分号 梁家因凝香的事后,徐若瑾与梁夫人之间更为融洽。 没有人想这是不是故意做戏装出来的,因为她们虽未挑明,却都知道对方是为了让梁霄能够安心。 家和万事兴,无论梁家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起码眼前的这几桩事,都是要一家人去应对的。 徐若瑾这几日早出晚归,是在忙碌着姜老太爷过寿的酒,而且她很久没去“灵阁”了,蒋明霜还特意来信,问在景延县的“灵阁”分号什么时候开。 虽然因严弘文或许会娶蒋明霜,徐若瑾萌生退意,但对自己这位唯一的闺中密友来说,她还是不忍心就此断交互不来往,思忖了许久,也与梁霄商议后,便派了齐二和小可一同过去。 齐二不懂配酒,但惟独有一颗忠心,小可之前一直照顾着他,两个人也有几分情愫。 徐若瑾索性给二人赏了银子,做了媒,帮着二人成了亲,随后便派二人去了景延县张罗“灵阁”分号的筹备。 临走的头一天,齐二和小可来见徐若瑾,等候四奶奶的叮嘱和吩咐。 徐若瑾拿了一份酒册,“据我估计,灵阁分号应该已经筹备好,你们过去,能直接接手做掌柜,只是蒋家或许也会派人帮忙,那些伙计大可放心的用。” 齐二有些担忧,“四奶奶,不怕他们偷酒吗?您的方子现在可是很值钱的!” “灵阁分号,只卖酒,不配酿酒的师傅。” 徐若瑾看着齐二,“若是蒋家人问你何时才来配酒的师傅,你便说我如今在忙着家事,对分号的筹建也格外认真,想选出几个好师傅再派过去,现在忙不过来。” “我会定日子派伙计送酿好的酒过去,小可便按照我说的法子储酒,不能有分毫的差池。” 小可已是妇人装扮,脸上两抹娇羞的红,还透着新媳妇儿的羞涩,“四奶奶您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再也不会让您失望!” 当初她被威胁给四奶奶下毒,这始终是她心底解不开的一个结。 四奶奶没有打死她,反而继续留她在身边,如今又将她配给齐二做了媳妇子。 她这辈子除了尽心尽力的干活儿之外,还有什么能报答的? 四奶奶待她,比她的爹娘还要亲…… 齐二明白了四奶奶的安排,放心的嘿嘿笑,“四奶奶,不是奴才自夸,只怕送去景延县的酒用不了两三日便会卖光了,您还是把送酒的日子间隔定短点儿。” “不,”徐若瑾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齐二,你跟了子墨那么久,应当明白什么是物以稀为贵吧?” 齐二恍然一愣,随即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四奶奶这一招妙,太妙了!” “行了,事儿都听明白了,我也不留你们了,去了景延县,那毕竟不是家了,好歹夫妻有个伴儿,遇上事可不要硬抗,一定要来个信儿,知道吗?” 徐若瑾看向了春草,春草拿了一封纸包递去。 齐二一打开,里面是一百两的银票…… “四奶奶……”齐二“噗通”一声跪了地上,“奴才、奴才还不起您的恩了!” 小可跟着便跪,徐若瑾让春草和红杏拽二人起来,“别上演这么一出生离死别的,还等着你们赚了银子给我交份子钱呢,快走快走,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徐若瑾虽是笑着说,可身边的人被派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也有不舍和担心。 虽然梁霄也派了几个他的人做下人跟随,但她如今已被接踵而至的麻烦折磨的成了怀疑论者。 感觉处处都是危险,只有这么一个方井般大小的院子在欢笑。 红杏看得出四奶奶动了情,连忙推着他们往外走,“……过年还是要回来的,还要给我们姐妹带礼,否则饶不了你个小妮子!” 小可认真的点了头,走到门口,夫妻又给徐若瑾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算彻底的离去。 徐若瑾望着二人的背影,沉沉的舒了口气。 她想子墨了,只是这个小家伙儿自从父亲和大哥都离去之后,便在县学里用起了功。 上一次去见他,倒是瘦了些,人也没之前那么玩世不恭,有了几分书生气。 看向春草,徐若瑾让她去找顺哥儿,“姜老太爷过寿那天,把子墨也带上,让他抽空去县学说一声,也帮子墨请个假。” 春草立即应下,红杏忍不住调侃,“小可都嫁了,春草姐姐什么时候出门子?瞧着顺哥儿可是等不急了呢!” “胡说!” 春草真起了火,走过去掐了一把她的小脸,“我比他大好几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 红杏笑眯眯的调侃,春草还想出手,落了个空,“死妮子,应当让四奶奶先给你配了人,免得整天在这里胡说八道!” 徐若瑾看她们几个闹来闹去的,也减轻了齐二和小可离去的伤感,跟着笑了起来,“要不然我这就选选?看哪个相中了红杏,再让红杏挑。” “奴婢不愿,奴婢谁都不愿!” 红杏拒绝的格外坚定,“奴婢就老死在您这儿,谁都不嫁!” 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是她够不着的…… 每当想到四奶奶大婚时,他举了钱袋子砸的自己一脑门包,又前来询问呵护的样子,无论是谁,都已走不进红杏的心了。 只是她的心思没与任何人说,连春草都不知道。 徐若瑾杵着小脸在一旁算着红杏的年纪,“的确是该嫁了,我的院子可不缺老婆婆,等忙完了三姐姐的事,就替你选一个。” 红杏听着吓的心肝一蹦,想要说又说不清楚,突然的撒了泼,“四奶奶要让奴婢嫁人,奴婢就死给您看!” 说着话,红杏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徐若瑾瞪大眼睛的瞧着,望向了春草,春草也一头雾水,完全不懂是怎么回事。 烟玉一直在旁,补着道:“四奶奶,她心里或许是有人了。” “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是能做这个主的。”徐若瑾说到此一愣,春草连忙补话:“肯定不是四爷。” 烟玉耸了耸肩,“奴婢也不知道。” “算了,先由着她吧。”徐若瑾知道红杏是个脾气拗的,追问她,她也不见得说。 杨桃从外面簇簇的进来,瞧见大家都在,立即道: “四奶奶,出麻烦了。” “又有什么麻烦?这院子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徐若瑾恨不能望天长叹。 “是张主事!”杨桃虽说的是麻烦,却还夹杂着幸灾乐祸,“是他出事了!” 第348章 指使 张纮春出事了? 徐若瑾对此倒惊愕不已,“他不是在院子里休息吗?出什么事了?” 杨桃咬着嘴唇憋着笑,才把事儿说了,“是与大夫吵起来了。” “原本觉得脸上的疤痕会逐渐消下去,却没想到剩的两块疤又肿了,大夫说哪怕是消了肿也一定会留疤,愈合不了,张主事便发了火,说大夫是故意的。” “王大夫也不是软弱的性子,被这般侮辱也上了火气,与张主事顶起了嘴,如今正吵的热闹,四奶奶您去不去看看?” “吵了多久了?” 徐若瑾并不奇怪,因为让张纮春永远留疤的话,就是她吩咐的。 杨桃琢磨了下,“刚刚前院的门房来回的信儿,估计也是刚得了信儿就来回您了。” “不去也不合适,好歹那是主事大人。” 徐若瑾站起身,周整好衣裳,便看着烟玉,“你随我去?” 烟玉怔了下,当即点头答应。 她不太明白,为何近期梁四奶奶出行总会带着她。 按说自己是嫣儿小姐送给四爷的丫鬟,她不应该很忌讳的吗? 可瞧着四奶奶那副模样,好似分毫不在意,真把自己当成院子里的丫鬟一般对待了。 烟玉和春草跟随,徐若瑾却不急,带着二人慢悠悠的溜达着往前院走,一路上看看草,闻闻花,好似是在散步,根本不像急着去处置事。 时间过的有些久,烟玉忍不住问:“四奶奶,时间拖的太久,不会闹出什么大的麻烦?” “我不怕麻烦。” 徐若瑾回答的很痛快,“我在等着麻烦。” 烟玉倒吸一口冷气,“虽说是您下的吩咐,可该圆场的时候,还是要尽快圆了这个脸面才更好?” 徐若瑾看看她,“你觉得应该这样?” 烟玉连忙低头行礼,“奴婢也是猜测,不敢左右四奶奶的想法,想必您已胸有成竹,全在一手掌握之中。。” “我倒没想那么多。”徐若瑾的回答很轻松,“我只是想让他多吵一会儿,吵累了,我也能少应对两句,不然看着怪烦的。” “行了,咱们这就走吧,去的晚了,动起手来就不好看了。” 徐若瑾说着话,便快步的朝向外院赶去。 烟玉愣在原地傻了片刻,春草看她,“怎么不跟着?” “没事。”烟玉簇步跟上,口中嘀咕着:“只是没想到四奶奶的心思这么简单……” 春草没有答话,只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便快走几步跟上徐若瑾。 烟玉摇了摇头,四奶奶的做法的确颠覆了许多她心中的框架,更是与嫣儿小姐完全不同。 似乎,她已经分不清谁高谁低、谁能更胜一筹了! 徐若瑾赶到外院时,张纮春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你这个贼心的杂碎,到底是谁给了你好处,让你把我的脸毁成这样?” 张纮春指着大夫便骂,“衙役呢?袁县令呢?怎么还没有请来?把这个人抓起来好好审问,欺辱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 “老夫行的端、做得正,休想拿官威来压我,莫说是县令大人,哪怕是知府大人、巡抚大人到,老夫也是这个说法!” 王大夫一甩衣袖,“随你的便!” “你……你这个老贼!” 张纮春说着话,余光睹见徐若瑾正在旁边看着热闹。 他颤抖着手,摸摸自己疼痛的脸,“四奶奶,您瞧够这笑话了吗?哼!” 徐若瑾对此并不在意,缓缓的走过来,一副不明发生什么事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了?张主事,您……您的脸怎么又肿了?前些天不是好好的么?” 徐若瑾拿出一张请柬,“那、那这姜家老太爷过寿,您还去吗?” 请柬是前一日姜家派人送来的,这也是徐若瑾提前与姜三夫人打过招呼,否则姜家根本不想理睬张纮春。 徐若瑾一脸为难的举着请柬,请柬的大红色看入张纮春的眼里是那般的刺目如血,原本就暴躁的脾气如同再加了一勺油,眼睛立即涌起一片红色! “完了,我完了!” 张纮春抢过请柬,哆嗦的退后两步,再看向王大夫,疯了一般的冲过去,“我掐死你个老匹夫!” “放手,张主事,您要注意身份!” 徐若瑾一声厉喝,张纮春僵在那里,转头看着她,“对,应该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让这个老匹夫治不好我的脸?是不是你?” “张主事,我知道您心中伤感,刚刚这一句我便不怪您了,可若您不依不饶,我也是要讨个说法的!” 徐若瑾的脸色当即撂了下来,“伤是你们张家族人咬的,大夫也是您的长随亲自请的,怎么就能怪罪到梁家的头上?怪罪到我的头上?” “您是不是觉得,您是皇上派来的礼部钦差大人,我们就真的惹不起了?都要听着忍着了?” 徐若瑾的厉声怒吼,让刚刚赶来的袁县令也听入耳中。 张纮春刚要说话,便看到袁县令的身影,朝向徐若瑾冷哼一声,便转头去迎袁县令,指着王大夫便道: “袁大人,这个人快抓起来,纵使无人指使,他也是个蒙人骗钱的贼子,这等祸害怎能留在市井欺骗百姓?一定要治他的罪!” 张纮春已是不分青红皂白,只想找出法子来发泄他心底的怨恨! 袁县令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张大人,稍安勿躁。”看向徐若瑾,袁县令的眼神十分复杂,“梁四奶奶,您看这事儿……” 袁县令其实对徐若瑾是十分痛恨的。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都不愿与梁家再多接触。 可这件事涉及到张纮春,他也不得不亲自前来,可既然来了,他便不能不定出一个结果。 至于这个结果公平不公平,他相信,徐若瑾也无法左右,因为判决者是他。 徐若瑾看到袁县令眼中划过的那一分阴色,倒是毫不在意,更不畏惧,“县令大人能亲自到来,倒让我很是惊讶,张主事真是有福之人呢!” “少废话,袁县令,你把这个人抓起来,一定把他抓起来!” 张纮春已近歇斯底里,王大夫一身正气,不肯屈服,“老夫无错!” 袁县令也一头雾水,“要不然,回县衙再说?”他只想把人都带走…… 带走再审,那就不是梁家人的地盘,他也可做点儿文章。 徐若瑾当即立断,“不行!” 第349章 请! “梁四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让县令大人带他走,难道这事情与您有关不成?” 张纮春的眼睛好似贼狼,审度的目光在徐若瑾身上扫量。 徐若瑾看向王大夫,又与张纮春道: “张主事,难道您忘记刚刚的话了?” 徐若瑾的脸色格外深沉,“一口一句谩骂,您还是礼部的大人吗?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礼字怎么讲了!” 张纮春被噎在当场,脑中瞬间清醒,这里容不得他继续发飙,因为身旁有徐若瑾这个女人在挑事,“梁四奶奶,您这是胡搅蛮缠!” “无论何事都要讲个道理,张主事,您不讲道理,我便不依!” 徐若瑾的硬气,让袁县令也觉得不太好办。 “您二位都先少说一句行吗?” 袁县令看向王大夫,“张主事,本县之所以亲自前来,也因事涉您这位主事大人,可您说这位大夫受人指使坑害您?证据呢?说他糊弄事蒙骗您?又为什么?总该有个理由吧?” 张纮春看向袁县令,二人对视的目光只有片刻的交流,便不约而同的站了一条战线上。 袁县令貌似公平,在对着他问话,这无非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张纮春沉默半晌没有说话,马彪递来一个凉帕子,他拿在手中背过身去擦拭下,也是冷静思忖。 转过身来,把帕子递还给马彪,张纮春似变了一个人。 没有了刚刚歇斯底里的疯狂,阴沉的格外可怕。 “那一日,家中出了两个逆贼,也是县令大人您公正严明,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手段,可我遭受其中一人重伤,您也知道。” 张纮春沉闷一叹,“那时就找了这个大夫为我诊治,他口口声声说能好得快,我也便信了,可您看?如今这已经过去了多少天?喝了药,反反复复,反倒疤痕无法消去!” “袁县令,他这不是故意糊弄我又是什么?” “我与他无冤无仇,更是给了大笔的银子,若没有人指使,他又何必这般待我?” 张纮春余光扫了一眼徐若瑾,“刚刚鲁莽之言重伤了梁四奶奶,张某向您赔罪,可张某也希望您能秉公办事,不要刻意的偏颇,以免有失公允!” 句句指向王大夫图谋不轨,徐若瑾倒是佩服张纮春,能够这么快就缓回神。 袁县令此时对张纮春倒有几分赞赏,他也看向了徐若瑾,“冒昧的唤你一声侄女,也不算过分,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这又是何必呢?” 一个说她不要偏颇,一个苦口婆心的劝她就此罢手。 徐若瑾若是再强硬的不允带走王大夫,便是真的承认这件事与她脱不开干系了。 烟玉在一旁静静的瞧着没说话,她一直都在思忖若是换成嫣儿小姐会如何处置。 只是她暂时没想出来,徐若瑾却笑的很是平和,“家父未离开时,还在县令大人麾下,若瑾倒乐得您称一声叔侄,只是这事儿不是我偏要出手,而是觉得闹出了梁家宅门,去县衙?” “张主事您可是皇上派来主涪陵王世子与梁家大婚的主事,所谓关上门是一家人,说句不中听的,闹去县衙,这个事可就传开了,您在梁家府上出事,我也乐意担这一份责,可张主事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张纮春倒吸一口气,他其实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王大夫,真让他离开梁家门,他也要斟酌。 袁县令一副无奈的模样,“可这事儿……我是不知如何办了!” “依着我说也好办,我们也听听王大夫怎么说?纵使问罪,也要给个解释的机会,何况,王大夫是中林县的熟人,可不是那些糊弄事的草野郎中,他的水平百姓皆知,我也是信的。” 徐若瑾没有去看张纮春,而是看向袁县令,“袁叔父,您说呢?” 二人一口一个侄女,一口一个叔父,纵使张纮春觉得袁县令偏颇自己,听在耳朵里也格外的不舒服。 袁县令看出张纮春脸上不满,倒讶异徐若瑾思维转的太快。 可既然是问他,他也只能给个合理的说法,点了点头,“说的有理,王大夫,那你就说几句吧?” 王大夫年纪也不小,更不畏惧什么县令、主事这些官。 他私下是跟随梁家多年的人,哪里会畏惧这等小事? 何况,此地还有梁四奶奶一唱一和,他自当明白该怎么说。 “伤口颇深,而且当日治疗时就已经有了烂皮肉,连敷药都是废了很大的力气!” “张主事又着急期望伤口快些好,能出屋见人,老夫便特意的重新配药,更是说了禁忌。” “说我骗人,我不认,说我受人指使,我更不认,我行医多年,好人治了无数,我还差你那点儿银子不成?” 王大夫口中的“好人”,徐若瑾心底暗自发笑。 这一个词可谓是把马虎眼打了过去,哪怕是起誓都毫不畏惧,因为张纮春不是个好人…… “我也不知为何张主事的脸会肿了起来,还不知您是不是急着伤疤快好,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你……” 张纮春又有些起急,“你胡说八道,我吃的都是依照你方子上叮嘱做的,怎么可能误事不该用的?” “那便是您体质差,愈合能力差!” 王大夫也没了好语气,说话间也丝毫没有恭敬之意。 “你个老东西!” 张纮春又要发火,袁县令连忙拦住他。 他看向了徐若瑾,“你看该如何办才好?这里是梁家,本县也不好做的太过分……” 话语中有威胁,更逼着徐若瑾拿出法子,他倒是不得罪人。 徐若瑾看向王大夫,二人目光交流之间,徐若瑾倒是定了个主意。 “张主事怀疑的也不无道理,王大夫说的也自有可能,若依我来看,不妨把中林县的几位名医都请来,看看王大夫的方子对不对,不对,那便是王大夫的错,其次也来看一看张主事的伤情,能不能有个好办法痊愈。” 徐若瑾看到王大夫目光示意可行,她才看向张纮春,“张主事不也是为了伤能愈合得完好如初么?您看这个法子行不行?” 又看向袁县令,“还算公允吧?” 袁县令面露惊诧,又急忙收敛回来,看向了张纮春。 张纮春心底犹豫了下,也惊愕徐若瑾会提出这样的法子,难道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吗? 心里记挂着自己的伤,他又看了看姜家的那一封请柬,张纮春咬着后槽牙,吐了一个字:“请!” 第350章 挑错 有县太爷亲自下令,一个时辰内,中林县的几位名医全都来到梁家。 其中自当也有岑大夫。 岑大夫看向徐若瑾,待见她和煦般的微笑,岑大夫心底无奈的苦笑摇头。 好似自从徐若瑾落水被救活之后,她的周边不断的出现各类问题,从没有闲着的时候。 如今只是这位主事的脸上破了伤疤,都会闹到县太爷把所有大夫全部请来梁家。 估计又有乐子看了。 只是岑大夫的心底还是偏颇于徐若瑾的,哪怕那一方是县太爷和这位京都来的张主事。 因为徐若瑾对医勤学好问,二人之间也交流不少,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们在指责王大夫的品德。 这是所有大夫都嗤之以鼻的。 袁县令自当知道请来的这些人都是在中林县颇有名望的大夫,也不愿戳破他们之前的矛盾。 指着王大夫的那个药方,还有张纮春,袁县令编了一套圆场的话,把事情说了。 “今儿请各位来,也是无奈之举,众位也都知道,张主事乃是京都的礼部主事大人,前些时日遭奸人所害,受了伤,王大夫给了方子也配了药,可养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完全治好。” 袁县令清了清嗓子,满是无奈的表情,“所以今儿请各位来,也是请众位商议商议,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王大夫这个方子,能不能再改进一番?袁某在此拜谢诸位了!” 说着话,袁县令便拱手行了礼。 众位大夫还了礼,却都没有做声。 都不是草野郎中,而是在中林县扎根多年、更是被各个府邸时常请去诊治的名医,谁能没个玲珑心眼儿? 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是明白这些官老爷们最看重的便是那一张脸。 如今那位张主事的脸破了相了,恐是吞掉王大夫的心都有了,否则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都找来! 众人互相的看了看,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袁县令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张纮春更是急了,忍不住道:“各位大夫,怎么不上前看方子、看药啊!张某的伤可就指望你们了!” “主事大人言重了,我等都是偏野小民,靠着行医混口饭吃,也只能尽力而为。” 年纪最大的发了话,张纮春还要顶几句。 徐若瑾笑着开了口,“这事儿也怪我了,诸位来了还没吩咐人倒茶,事情一急招待不周了。” 看向春草,她立即吩咐:“去煮上几壶好茶,再告诉大厨房备上两桌席面,能把中林县的所有杏林高手都请到,这可是难得的,母亲知道了也定会高兴!” 不等诸人推辞,徐若瑾笑着道:“备上最好的酒,可都不能走。” “有梁四奶奶这番话,还有什么可推辞的?”一位年轻的大夫笑道:“今儿既然已经推了诊了,就放肆一日,留下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可是多少年都不敢做的事了,不然大半夜还时常被人揪起来出诊,怕误了事,误了人命,戒掉多年了。” “今儿倒是拖了袁县令的福了。” 众人七嘴八舌,倒是把尴尬的气氛圆了过去。 张纮春气的脸色发绿,还说不出什么话! 明明是找这些大夫来定王大夫的罪,怎么说着说着,反倒成了梁家宴请了? 他看向了袁县令,袁县令示意他稍安勿躁。 “吃酒是急,可这位主事大人也急,不妨诸位先帮着想想法子?” 徐若瑾看到张纮春快忍不住发火,便指了指桌案上的方子。 这里是梁家,她是不会让张纮春借着梁家的脸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的…… 张纮春提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压抑着静静的等。 岑大夫率先上前拿起了方子认真的看起来,也念出了声,给各位大夫们听。 另外几位则拿了药,细细的舔了两口唾掉,又看了药渣子,再仔细商讨。 若是寻常,王大夫也会参与其中,与大家一同商议是否有更恰当的办法。 可今日面对的人是张纮春和袁县令,为了撇清他不拉拢关系,他一直站在旁边不动声色。 如此一来,众人更知道王大夫是为了避嫌,那还用推敲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定是那位张主事怪罪王大夫没能医好了啊! 其实事情根本不算太大的事,也用不着商议太久,可大夫们心里也有着气不能洒,只能以拖延时间和无声的抵抗,来表达他们内心的不满。 单是县太爷的一道令,便把他们从各个病患的家中召了出来,而且还限时必到。 说是“请”,其实是“抓”,光想着张主事的这一张脸伤,为何不想想其他病患的痛? 索性今儿也做不了什么,那便是个拖吧! 众人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开始聊起了医道上的话题。 开口闭口都是医药之理,张纮春和袁县令也根本听不出来,只在一旁干着急。 可徐若瑾是个懂医的,自当看出他们是什么心思。 吩咐丫鬟沏茶,又让他们拿来了点心。 吃吃喝喝,随意的聊,转眼便已一个时辰过去了。 张纮春有些等的不耐烦,袁县令也看出几分不对,但却不能说。 他虽是此地的县太爷,但惹谁都惹不了这些大夫,因为他们最怕的便是病,最惜的就是这条命,惹了他们? 那纯是与自己过不去。 徐若瑾在一旁静静的陪着,静静的等。 烟玉已去向梁夫人回禀晚间留众位大夫吃席的事,也简单说了几句张主事闹事。 原本以为梁夫人会斥几句四奶奶胡闹,却没想到梁夫人没说什么,便让她走了。 那份待人的冷漠让烟玉心底发颤。 烟玉明白,因她是忠勇侯府留下的人,所以才受这般对待。 张纮春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看向众人,“只是一个药方子,需要看这么久吗?还有那些药,到底有没有错?好歹先给句话!” 最年长的那位老大夫转过头望他,深邃的目光让袁县令都一颤。 他乃是岑大夫等人的恩师。 惹谁,都不能惹他…… 老大夫轻咳几声,低声道: “这方子没错,药也没错,难道张主事非要逼着我们挑出错吗?” 第351章 闹剧 “怎么可能!” 张纮春听了此话立即蹦了起来,“若不是方子有问题,我的脸为何没有痊愈?为何还会肿?” 他突发暴躁,让所有大夫都纳罕的看过来。 虽之前便已想到是他怪罪王大夫诊治不利,但这副怀疑的嘴脸面对他们这么多人,仍旧这般刁钻苛刻,着实不能让人容忍。 “方子没有问题,若依我来诊治,想必会是一样,亦或许会比王大夫更少上几味关键的药。” 另一大夫马上接道: “药我也仔细分辨的尝过,没有任何问题,药渣子里也没看到意外添加别物的痕迹,不会有错。” “理应如此。” “实在找不出错。” “依我来断,恐怕开不出比王大夫更妥当的方子,至于为何不能痊愈,我也实在很想知道。” “会不会是环境的关系?”一位大夫四处打量起张主事所居之地,而此地乃是梁家人特意布置,没有半分纰漏。 “实在找不出原因,真是个奇事!” 众人一言一语的议论起来,彻底的把张纮春抛弃一旁。 徐若瑾看了一眼王大夫,却见王大夫气定神闲,仍旧一句不发。 难道不是药的问题? 徐若瑾对此也格外惊奇,她原本以为张纮春有今日这番下场是因王大夫当初听了自己的吩咐,在药上做了手脚。 可这么多大夫都来看了方子,更是连药都细细的品了,药渣子也捡着查了,都说毫无问题,那便真是没有问题。 可张纮春的脸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弄成的? 她又看向王大夫,带着好奇的询问,王大夫看在眼中,倒是把嘴闭的格外严实,满面自信的微微点头,示意他的确是动过手脚…… 徐若瑾的探奇心理被彻底点燃,她很想知道王大夫是用了什么手段,只是现在不能问。 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实在难受。 大夫们得不出结论,袁县令也微有失望。 因为这些人他太过了解,都乃医德至上,不会因情绪的偏颇弄虚作假。 “张主事,您看?” 袁县令看向了张纮春,示意他此事就此作罢,或许真的是他自身的问题,才造成伤口没能完全愈合。 张纮春此时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心中的怨气没能发散出去,而他折腾到这个份上,若是就此不了了之,颜面何在?官威何在? 他冷冷的看向那些大夫,语气略微威胁,“是真的无错?还是你们不肯揭穿?可要小心斟酌,不要一时昏了头脑,让奸人得逞!” “胡说!” 洪老大夫当即厉喝,分毫不顾张纮春的官家身份,“老夫一言九鼎,从无虚假之言,主事大人这般说辞,是侮辱,是诽谤,是污蔑!” 其他大夫没有说话,可看向张纮春的眼神连之前的恭敬都没了。 张纮春没想到他们反驳的如此强烈,余光睹见徐若瑾和王大夫,他冷哼一声,看向袁县令,“县令大人,还是把王大夫带回县衙审一审才好!” 袁县令感觉无数道强烈的目光望向他,连忙道:“主事大人,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我觉得此事实在蹊跷。” 张纮春阴损的双眼扫过每一个人,“即便是王大夫的药方无错,可这么多人,为何没有一个人提出不同的意见?哪怕是添一味药、减一味药,亦或给出不同的治伤的法子,难道所有人都会开一模一样的方子?” 大夫们面面相观,答不出话来。 因为他们只挑了方子和药没有错,并没有认真去想能开出比这更妥当的方子。 何况,看着张纮春那副嘴脸便没有心情诊治,那股隐藏在面具下的虚伪,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场面颇有尴尬,袁县令只装听不见,在一旁伪装聋子。 徐若瑾适时的站了出来,看向张纮春道:“张主事,您这话可是冤枉了各位大夫了。” “梁四奶奶,您又要站出来偏颇王大夫?” 张纮春已压不住心头的火气,脸上的红肿每疼一分,他的心便扭曲一下,刚刚恢复的理智便削减一层。 “这倒不是我偏颇。” 徐若瑾看向众人,“您也没说让诸位大夫为您诊脉瞧伤?怎么开方子下药?” “难不成只悄悄王大夫的方子和药,便能说出更妥当的法子?” 徐若瑾面带嘲讽,“您还真是把所有人都当神仙了,若是能吹口气便能让您完好如初,花多少银子我都出了!” 张纮春被噎在当场,又觉得下不来台,他看向了袁县令,示意袁县令说句话,让这些人来为他诊治。 不等袁县令开口,洪老大夫一声冷哼,“老夫累了,头晕眼花看不了,何况,我认为这方子没有更改的必要,这便告退!” 他欲起身,又看到了徐若瑾,改了话道:“记性不好,忘了今晚乃是梁四奶奶设宴款待,那便不走了,先去向梁夫人请安!袁县令,告辞!” 洪老大夫一拱手,他身边的岑大夫立即上前搀扶,“徒儿陪您。” 二人溜达着便离开,其他大夫也有离去之意,可宴请的是梁家,这份面子还是要给的。 “抱歉,容我休息片刻,屋里有些闷,出去走走。” “同去同去。” “冒昧请问,净房在何处?” …… 陆陆续续走了五六人,剩下的几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不愿得罪袁县令,只能板板整整的坐在那里等。 张纮春咽了咽唾沫,见袁县令不愿发话,则亲自上前,“哪位大夫愿为张某疗伤?若能伤愈,千两酬谢!” 他归根结底,还是期望伤愈,这才是关键! 没有人动,也无人答话。 张纮春被撂在那里,格外丢人。 徐若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坐在那里陪着,该不说话时绝不插嘴,她巴不得看张纮春继续丢脸。 袁县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几位不妨为张主事分一下忧?放心,他刚刚也是情绪激动,绝没有辱蔑之心。” 众人互相看看,又看向了张纮春,却仍旧没有人动。 “县令大人,这事儿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洪老爷子都无法改的方子,我们几个又如何能敌?何况,我们认为王大夫的方子格外妥当,没有更改的必要啊!” 张纮春听着几人的话,当即急了,“怎么?那个老大夫做不了的事,你们也做不了?难道他比你们所有人都厉害?堪比御医了不成?” “当然。” 其中一位大夫收敛笑容,轻蔑的看他,“张主事或许不知吧?当朝的医正大人,可是洪老爷子门下的大弟子,您说他的医术不灵?想必连医正大人都不敢狂妄放言!” 第352章 为何 张纮春没想到那位洪老大夫有着这般资深的地位,只觉得自己是撞了邪,怎么总惹这等惹不起的人? 他看了袁县令一眼,似在埋怨他为何不提醒自己一下。 袁县令无奈摊手,终归事情的责任都要归吝在他身上,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大夫们面面相观,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没必要再给这位主事大人留什么颜面。 略带歉意的朝袁县令行了个礼,众人不约而同的各自离开。 有几位也留下等候赴宴,其中两位则有事要走,向徐若瑾致歉告辞。 “临来时便不得不撂下那位病者,既然此时无事,还是放心不下想要过去看看,梁四奶奶莫要怪罪。” “是啊,我也是放心不下,多年的街坊了。” “医者父母心,您二位心慈,乃是值得敬重的人,怎会怪罪?”徐若瑾吩咐春草,“到门外吩咐好马车,将几位大夫接连送去医诊之地。” 春草立即应下,簇簇的去找车夫。 几位大夫接连感谢,袁县令也不愿失了颜面,与徐若瑾一同送众人到门外。 走的走,留的留,却没有一人愿意为张纮春再诊治开药。 张纮春有些发傻。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礼部主事,一个五品之官,怎么在小小的中林县接二连三的受挫? 他受梁家人欺辱便罢了,如今却连治伤的大夫都搞不定。 脸上的伤处火辣辣的疼,疼的他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 徐若瑾仍旧静静的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着,目光在袁县令和张纮春之间徘徊。 袁县令感觉到气氛尴尬,再看跟随自己来的衙役们也闲的发慌,甚是烦躁。 他知道,自己该找个机会撤了…… “王大夫,今日的事也是事出有因,倒不是真的怪罪于您,主事大人的伤您也尽力了,不妨先去休歇一下,袁某在此替主事大人谢您了!” 袁县令主动站出来,替张纮春认错,一来是为给张纮春下个台阶,二来也是借着这个说法把事情了了。 张纮春听到他这番话,豁然冷目望去,还有不依不饶的想法! 袁县令一眼把他瞪了回去,马彪也立即拦住自家老爷。 张纮春冷哼一声,起身便回了屋子,“咣”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袁县令格外无奈的摇摇头,又与徐若瑾道:“大侄女,我也是实在无奈啊,今儿的事就这么算了,京官都有脾气,好歹也是为了梁家的亲事来的,还是能容得容。” “袁叔父说的对,自当不会与他一般计较。” 徐若瑾说的客套,可下一句便转了味道,“十指连心,更何况是伤了脸?若是真的留下疤去不掉……” 后面的话她没说,袁县令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愕,后背出了一抹冷汗! 脸上若真有疤痕去不掉,张纮春恐怕回了京都,即便不被革职,也会被搁置养老,再也没有晋升的可能! 官家最要的便是这一张脸,因为这是颜面,又怎可能用一个脸上带了疤的人任礼部一职? 那岂不是皇上……不要这份脸了?! 袁县令猛的看向徐若瑾! 此事微妙至极,他心中有很强烈的感觉,这件事与徐若瑾脱不开干系。 可药方无错,药也无错,聚集这么多名医前来也找不出半点儿毛病…… 徐若瑾,她真有这么狠的手腕吗? 袁县令不免想起了袁蕙翎,自己的女儿当初便是栽在她的手上,若徐若瑾真有这般深的城府,女儿输的也不冤枉了…… 又是寒暄几句,袁县令便带着人先行离去。 他没有去向梁夫人请安,因他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不能平静下来。 徐若瑾看向王大夫,“一同去赴宴吧,今日委屈您了!” “梁四奶奶正义直言,能站出来为我等说上几句公道话,王某佩服之极。” 二人寒暄的话语,各自心知肚明。 一前一后的朝正厅行去,徐若瑾一直都忍住强烈的好奇,没有问他到底是怎么下的套。 张纮春此时正气势汹汹的关起门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那个该死的袁县令,到了最后居然连他都开始向着那个贼人说话!” “我就不信,这件事中没有奸计!” 张纮春只觉得眼前发晕,脸上的伤更加的疼。 马彪在一旁递来了毛巾为他擦脸,苦口婆心的劝道:“大人啊,您可不能再发火了!” “我为什么不能发火?我明明是中了别人的奸计,我还要忍着吗?” 张纮春指指自己的脸,“那我这一张脸就真的不用要了!” “您发火才是真的不要……”马彪不敢把后续的话说满了,“您可别忘了,今儿他们可说了,那位洪老大夫是医正大人的恩师,他只说了一句话,这些大夫便都纷纷离去,不肯为您诊治了!” “就算您信不过他们,可哪怕回了京都,太医院的人知道此事,也不敢为您治伤可怎么办啊!” 马彪的话好似惊雷,在张纮春耳边豁然奏响! 眼前一黑,他险些当即便倒下去…… “我栽了,我居然栽在乡野郎中的手里,我不甘心!” 张纮春关起门来发疯之时,徐若瑾与王大夫也已经到了前厅。 宴席摆好,诸位大夫们已经按辈分就坐。 梁夫人吩咐了忠叔过来招待应酬,也替她敬上一杯酒,徐若瑾终归是女眷,在此呆的时间长也不合适。 举起酒杯,欲敬众人之后便先告辞。 只是未等她开口,便见洪老大夫先说了话,“今日的一件荒唐事,让吾等阴差阳错的聚集梁府,恶事也算变了一桩好事。” “只是在吃酒之前,老夫还是要说一句。” 洪老大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徐若瑾的身上,又看向了王大夫: “医者,医德至上,纵使被这等狼头鼠辈之人误解,也要有一颗宽宏之心,因为吾等不为田地、不为银两,只为四个字,问心无愧!” 众人接连站起身,朝洪老大夫鞠躬受教。 徐若瑾也是深鞠一躬,洪老大夫若有所指的看向她,“梁四奶奶,恕老夫冒昧,听闻您也喜读医书,酷爱配方子,不知您是否知道,为何药无错,方子无错,他的脸仍旧苍肿留疤呢?” 居然问她? 徐若瑾惊诧不已,也看出洪老大夫心底已经明白这件事与她有关。 但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第353章 赌约 众人都在看着徐若瑾,徐若瑾只觉得这时再随意的敷衍一句,有点儿不合适。 撂下酒杯,她仔细的思忖,一边想一边念叨,很快便真的沉入进去。 “药没有问题,方子也无问题,刚刚各位也看了屋中的环境,那想必便是破了犯忌的东西,比如饮食。” 徐若瑾说到此,看向了王大夫,“但王大夫把所有的禁忌都写了下来,我更是让丫鬟单独抄了一份,送去给大厨房专门为张主事做饭食的厨娘,应该不会出错。” “而张主事为人很仔细,想必也不会因一时情绪喜哀而吃什么不该吃的,他身边的长随伺候的又格外到位……” 她的心底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当即压了下去没有顺嘴说出来! 收敛了发现细节的那一丝窃喜,徐若瑾露出苦涩的笑,“实在猜不出,若您偏要我胡说一个,那估计便是照顾伤口太精细,反而照顾出了错吧……” 洪老大夫的一双眼睛虽因年迈凹进眼窝之中,但其中的精光却捕捉到了徐若瑾刚刚的那一丝喜。 只是这种事情,他也不会点破…… 其余的大夫们没有瞧见,倒是又议论起来。 “这事儿的确是挺稀奇的,还真是初次遇见。” “梁四奶奶说的也有可能,譬如擦洗时沾了水,而主事大人又不是长居此地之人,难免水土不服,伤口也不利于愈合。” “也只能这般解释了,好在有梁四奶奶出面做主,不然王大夫可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做大夫就是这一点难,不提了不提了,喝酒,喝酒!” “这可是梁四奶奶的拿手药酒,今儿既然是诸位多年破了一回酒戒,倒不妨老头子出面做个庄,赌一赌这到底是哪几种药配出的酒,怎么样?” 忠叔咧开嘴笑的格外欢畅,也算是把这个话题给遮了过去。 众人也起了兴,互相看了几眼后,便纷纷的点头答应下来。 洪老大夫也被带动起来,笑看忠叔道:“忠老头儿,这些小辈们上你的当,老夫可不上,你倒说说,你准备出多少?” 忠叔竖起手指,“一百两!” “这么多!” “这局实在开的太大了。” “少点儿,少点儿。” 忠叔看着众人一脸疼惜银子的模样,笑着道:“你们猜错,一人十两或者留一张酒方子给四奶奶,若是猜对,我给一百两!” 忠叔的笑透着狡诈和诱惑,“而且不需你们全部说出来,那的确是强人所难,只需说出三种,三种就可以!” 徐若瑾没想到忠叔会出这么一个局,即拉近了众人的关系,反倒也给自己的“灵阁”积攒了人脉。 “我来猜!” 立即有人跃跃欲试,喜笑颜开。 徐若瑾立即让丫鬟们倒上酒,众人便开始细细的品起来。 忠叔看着洪老大夫,“怎么样?来试试?” “太简单了。”老洪大夫摆摆手指,“还是由着孩子们闹吧。” 辈分摆在这里,他称众人一声孩子,也不为过。 忠叔本不打算勉强,毕竟这里最老的便是他。 徐若瑾听见,笑着看向洪老大夫,“您若觉得这个局太简单,不妨我与您赌一回?还望老前辈赏脸。” 洪老大夫收敛了笑,看她道:“梁四奶奶不妨先说说。” “仍旧是一百两的赌注,我另选一种酒,那是我用了三十种药料配兑的,您说出十五种便算您胜。” 徐若瑾的眼眸闪过一抹狡黠,“若您输了,您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回答问题?”洪老大夫眉头微蹙,“能不能先说?” 徐若瑾摇摇头,“不会让您为难。” 忠叔见洪老大夫还有犹豫,讽着道:“不是岁数大了,味觉退化了不敢与我们四奶奶赌吧?老家伙,我可瞧不起你。” 洪老大夫怎能不知这是忠叔故意的挤兑? 思忖片刻,他则点了点头,“好,赌!” …… 梁家中,喜乐朝天,而袁县令此时回了县衙,心情却没那般爽朗。 在梁家还没觉得,可回来之后,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 坐在那里沉闷烦躁,县衙的人也不敢在这时候上来招惹,都离他远远。 “对啊,是谁请来这么多大夫的?” 袁县令当即把今日吩咐去请大夫的人喊来,劈头便问:“谁让你请那么多大夫到梁家的?而且还把那洪老大夫也请来?这不是胡闹嘛!” 没有洪老大夫在场,这件事不至于闹出这幅模样收场。 他乃县令、张纮春又是礼部主事,纵使那些人有几分行医的尊严,也不会如此敷衍,最后接连离去,把张纮春给晾了原地,让自己脸上也格外无光! 捕头听了这话,立即惊了,“那不是您派其他人去请的?” 袁县令急了,当即大拍桌案,“我只派了你一个,哪还派过其他人?” “您……”捕头豁然怔住,立即把自己请邀的大夫的名单从兜里翻出来,呈在袁县令面前: “属下还以为那些人是您另派人去请的,我只请了这几位啊!” 袁县令拿起单子一看,只有四位大夫的名字。 他猛的看向捕头,见他也一头雾水透着胆怯和茫然,袁县令已是快把牙都咬碎了! “还以为能把玩别人?孰料是让人耍了,险些连我都栽进去,张纮春他活该!” 袁县令也不顾这里是县衙,破口便骂,骂过之后又叮嘱捕头,“往后单反是有来招惹梁家的麻烦事,一概都推了,无论是谁,本县都不接案子!” “啊?为什么啊?”捕头呆住了,想不明白此事与梁家有什么关系。 袁县令也没法与他细说,冷哼道:“本县与梁家犯克,犯克!” 梁家。 忠叔的赌局一共付出去三百两。 输的大夫也自动自觉的贡献了一张独创的酒方子,而赢钱的人自当也不好意思这般离去,更是提笔一挥,贡献了两张方子,也特意承诺,但凡是梁家的事,他们都会立即前来帮忙,不再收取瞧病的诊费。 而徐若瑾这一方,正看着洪老大夫写下的药料名字。 三十种药名,与徐若瑾配料的三十种只差了一味,还是徐若瑾故意多添的一样料:红糖,洪老大夫所写乃是蜂浆。 红糖是徐若瑾自己独创出来的,此地并未有这种东西,所以洪老大夫写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徐若瑾对他的医术之圣名佩服的五体投地,恭敬之心更盛。 洪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听着徐若瑾说起红糖的制法,也是眼前一亮。 “不错不错,梁四奶奶大才,这等创举可谓是造福无数人啊!” 洪老大夫的夸赞,其他大夫们的欣喜,让徐若瑾也跟随着笑起来。 “方子我稍后会让人写一份给各位,创举不敢当,只期望自己想出来的东西能够为人用得上,用得好,那我便心满意足了。” 徐若瑾的慷慨,让众人接连称赞。 洪老大夫连连点头,对她有了新的看法,“虽然这赌局是老夫赢了,但梁四奶奶赠这般贵重的方子,老夫也不能无赖,就容你问刚刚所想的问题。” “您有问必答?”徐若瑾笑着把他架了上去,她之所以又说出红糖的方子,就是为了让洪老大夫觉得欠自己一个情儿。 因为这个问题,她特别想问! 洪老大夫觉出不对,却也只能点头,“只要我能答得上。” “好!” 徐若瑾看着他,“我的问题很简单,我只想知道,四爷他身上的伤,能治好吗?” 洪老大夫的脸立即变了颜色! 第354章 良方 其他人似也没想到徐若瑾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见洪老大夫变了脸色,便俱是沉默不语,之前的那副喜乐欢庆,都因这一句话荡然无存。 气氛颇为尴尬,但徐若瑾仍旧在等候洪老大夫给予回答。 这是她心底一直颇为怀疑的谜。 所有人都认为梁霄身上有伤,所有人都认为他的伤不可治愈,甚至唤他一声废人! 可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他身速极快,他护佑自己,尽管有几次他扛不住伤痛出现了异状,却不代表他完全不行? 之前,她并未想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因为这已经是自己的男人,他无论是能将,亦或真是不能再习武的废人,她都会与他在一起一辈子。 可今时今日却不同了。 因为,他已经在筹备奔赴战场,他要去为梁家的名誉拼上这一条命! 所以她必须要得到这个答案,无论他之前是藏拙,故意扮演伤者的角色,还是他真有不能治愈的伤,她必须知道答案! 而能给予答案的最佳人选,便是这位洪老大夫。 连京都的医正大人都是他的学生,他话中的权威,她愿意相信。 忠叔也没想到四奶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要说四爷的伤,也是他心底的痛……他也很想知道确切的答复,可当着这么多人问,合适吗? 即便洪老大夫想说,可迫于某些潜移默化的压力,他敢说实话吗? 忠叔心底无奈一叹,却也知道这时需要有个圆场的,总不能让环境这般冰冷,让刚刚塑造出的大好局面被一句话破坏。 “年岁大了,忘性也大,诸位大夫把方子都给了,我这赌输的银子还没付呢!” 忠叔咧嘴嘿嘿一笑,吩咐手下的小孩儿,“去,把我屋中的银箱子拿出来,把赌债清了!” “忠叔不要客套,小赌怡情,您是长辈,怎能要您的这笔银子,不要,不要了!” “方子自当我们孝敬给四奶奶的,不收银子!” “一两都不能要!” “那可不行。” 忠叔当即拒绝,“不要也得要,这辈子,赌债还从未赖过,不能破了这个戒,这就好像你们行医之人绝不贪无意之才,规矩,这就是规矩!” “去,拿银子!” 忠叔一挥手,诸人也只能笑着道谢,只等拿了银子便快些走人,以免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忠叔送上赌债的银子,自当有借着不胜酒力先行告退的,也有要去为梁夫人请个安的。 剩余几人到一旁陪着忠叔喝茶的,唯独剩下三个人,便是洪老大夫、岑大夫和徐若瑾了。 徐若瑾朝身后望了一眼,春草则与丫鬟们齐齐退后三步,转身朝外,示意不听主子们的私言。 徐若瑾仍旧望向洪老大夫,亲自为他二人斟上一杯茶,“已经没有外人了,您还不肯说么?” 岑大夫露出苦笑,“梁四奶奶,您的问题可真是惊到所有人了。” “也无所谓惊与不惊,这话或许四爷也不在意,但我很在意。” 徐若瑾叹了口气,“那毕竟是我的男人,我担心。” 洪老大夫还不开口,徐若瑾则苦口婆心起来,“其实我也没有别的目的,若是能治,那我便向您讨教方子,也不必您亲自出手,我有胆子,我来试。” “若是您说治不得,那便司马当成活马医,还是我出手,我来试!” 徐若瑾见洪老大夫瞪大了眼睛,她抬手止住,不让他说话,“您也不要骂我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我只问您一句话。” “真的上了战场,胜算有多大?” “让我一个糊涂人来治伤,胜算又有多大?” “我之所以问您这个问题,也是想给心里添点儿底气罢了,绝没有别的意思。” 徐若瑾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让洪老大夫觉得比她问出的问题更不可思议。 “梁四奶奶的胆量的确是够大的。” 洪老大夫哀叹一声,“这个答案老夫不能说,还望梁四奶奶能全老夫一个心愿,这也乃保我一家平安。” 徐若瑾心一紧,看向了岑大夫。 岑大夫偷偷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再逼迫洪老大夫了,他们也都是不得已。 “老夫也曾瞧过梁霄的伤,之前的确毫无办法,只是现在再看……似乎有一条路可以选。” 洪老大夫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旁人似乎都听不见。 徐若瑾立即凑了过去,“请您指教。” “酒。” 洪老大夫吐出这一个字,“备足他上战场需用的酒,就无问题。” 徐若瑾第一印象便是气,可气也只是一瞬。 她与洪老大夫对视,轻问道:“酒有很多种,哪一种更合适?”治疗的法子也可以用酒来做遮掩…… “您酿酒的法子已经炉火纯青,那是为了喝起来痛快。”洪老大夫举起茶抿了一口,“老夫只品了几小口,若不在这里吃几杯茶醒醒,恐怕都回不了家。” “得您这般称赞,是我天大的荣幸。” 徐若瑾嘴上奉承,心里却提高警惕,一万个注意力都在揣摩洪老大夫的话。 他不会说的那么明白,但却会给出一个方案。 而她必须仔细的听、仔细的揣摩,以免一时错漏再误会了什么,那可是要出大错的! “您的酒喝起来好似胸中燃起一炉火,格外的暖,烈,”洪老大夫似在评酒,“只是太烈的酒也不是所有人能适应得了的,所以才有人三杯不醉,有人一盅便倒。” “这倒让老夫想起很多年以前,遇上过一个奇怪的人。” 洪老大夫似在追忆过去,徐若瑾的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奇怪的人?那是什么人?” “那个人天生的阴寒之体,是因为他刚生下来没多久,被娘背着赶路,茫茫大雪,深山行走,结果娘被狼叼了,他却被一猎人救了,便成了养子,只是孩童被扔在雪地当中,冻坏了五脏,能得一口气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其实也是他命大,遇上了好人,他同我讲,若不是当初养父把喝不了的酒,又加了山上能采集到的药材烧热,让他浸泡其中,他恐怕早就没了命了!” “原来是这样!” 徐若瑾眼前豁然一亮,却没有把事情点破,“他的确是遇上了好人,好人自得好报!” 好人好报,她也是在说给洪老大夫听。 她的隐约承诺,让洪老大夫点点头,立即转了话题,“唉,这都是说了哪里去?人怎么都不见了?老了,真是老了。” 岑大夫在一旁也听了明白,只是他只能装作不懂,“师傅您累了?徒儿送您回去?” “好,好。”洪老大夫起身,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徐若瑾亲自搀扶,送他出门上了马车。 洪老大夫坐好之后,撩起马车的帘子看向徐若瑾,“期望梁四奶奶心想事成。” 徐若瑾笑道:“我只想您能长命百岁。” 洪老大夫哈哈大笑,撂下了车帘,车夫甩鞭启程。 酒浴! 酒浴!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徐若瑾看着天空升起的雾月,心情格外的爽朗,看向顺哥儿,立即吩咐着:“四爷呢?快把他找回来,就说我要死了,我高兴的要死了!” 第355章 耍赖 张纮春这时有点儿发傻。 设想的情景并未发生,于是气愤充斥了他的头脑,让他当众做出不合身份的事情来。 而此时冷静的想一想,他才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底窜起,冷遍身体的每根神经,脚下冒起飕飕冷风! 这不是在作死吗? 刚刚那是犯了什么癔症,居然被人玩成了那副模样?得罪了医正大人的老师不说,还被徐若瑾给拿捏在手里当猴耍! “真******!” 张纮春也不顾文人斯文,爆出了粗口。 脸上的伤痛已比不得他心底的恐惧,坐在那里拼命发动脑筋去找接下来的对策。 老天爷告诉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先把梁夫人稳住,找梁夫人认错…… 又要这么办吗?上一次的事他已经认过一回怂了,难道还要认一回? 自己这一张脸还要往何处搁? 可张纮春知道,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要不要这张脸了,因为他要保住自己的身份,保住自己的命啊! 没有梁夫人出面,他恐怕就是敲碎了那位洪老头子的门,也不会对他予以理睬。 可那个老头子若不理,有哪位大夫还敢为自己治脸上的伤? 哪怕是回了京都,他找上医正大人,医正大人也不见得会理睬他。 张纮春倒不觉得医正大人会多么尊师重道,而是因为医正大人乃是四品大员,哪会理睬自己一个礼部的小主事? 张纮春心思狭隘,自当不会把别人都思忖成宽广心胸的善人,仔细揣摩许久,他还是决定,要去见梁夫人。 脸上的伤无论如何都要在中林县就有了解决的办法,否则他无法回京都! 必须去,马上去! 眼中蕴含了悲痛的伤感,张纮春当即便出门奔向了“福雅苑”。 徐若瑾这会儿已经奔回了“若霄轩”。 尽管洪老大夫提了“酒浴”的法子,但静下心来细想,这件事还有许多要仔细推敲的地方。 既然是酒浴,那么这其中的酒要多少?药要多少? 又是哪些药合适于他身体的状况? 各种药的配比又该是多少? 这么多的问题都需要细细推敲,反复试验才行,因为这事儿她根本没有尝试过。 更何况,施用的人是他…… 徐若瑾回到屋中便拿起药书开始翻,春草为他铺好纸张研好了墨,她便拿起笔随意在纸上乱写乱划,把自己脑中的想法当即记下,以免稍后忘了。 时间过的飞快,她全神贯注。 忘记了茶水已凉,也忘记了天色已暗,更忘记了饥饿,自当也忘记了,她让顺哥儿去把四爷找回,而那个人已经在门口望了她许久许久。 她让顺哥儿告诉梁霄,她要死了,顺哥儿也是这么回的。 顺哥儿传了话之后撒腿就跑,梁霄虽心底犹豫此事真假,却也快速的赶了回来。 进门便见她全神贯注的在写、在看,口中唠叨着各类药名,还有一些很新奇的名词。 他不愿去想她说的是什么内容,他放下了心,看她专注的样子…… 春草为梁霄递过两回茶,便悄声无息的退下,更告诉红杏、杨桃和院子里的婆子们不要大声吵嚷。 烟玉只觉得很奇怪。 这两位主子一个在门口站着、一个在屋内不知干嘛,怎么不进去?难道四奶奶还没瞧见四爷? 还是说早已看到,只是欲擒故纵? 烟玉觉得自己的怀疑也并不奇怪,因为她实在没见过这般对待自己男人的女人。 多数自家爷一到门口,便有丫鬟来传话了,夫人奶奶们都早早到门口迎候…… 徐若瑾想出个配料的方子,又仔细的抄写一遍,修改两回,才算彻底的伸了伸懒腰,望向窗外已高悬夜空的圆月。 都这么晚了?那个家伙怎么还没回? 之前他应该就在府中的,难道是出去了,走的太远? 徐若瑾心里琢磨,才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门口。 那一双灰色锐光的眸子被烛光映照的格外闪亮,魁梧的身影歪斜着靠在门上,俊朗的面孔写满耐心又无奈的等待。 等了很长时间? 徐若瑾张大了嘴,看他道:“早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她的率先埋怨,让梁霄无法回答,难道埋怨她没看见自己? 这种话,他绝不会出口的。 若在以前,他会觉得有这般想法的男人很计较穷酸,没有男人气。 可现在换成自己,他便把这个想法彻底的抛开了。 整理好情绪,梁霄走过去拥着她。 “全神贯注?制出神方子了?”他明知故问,她却喜上眉梢。 拿起方子挥在半空,她又突然僵住,放置一旁。 仰头望着他,她格外的认真,“梁霄,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然神方子也成了瞎方子。” “你说。”他看着她疲累的小脸,声音也柔了很多。 徐若瑾咬了半晌的唇,“你的伤,到底有多重?” 梁霄紧闭的嘴没有回答,两个人仍旧对望。 “你想让人猜度不到你的伤势,外界传言你不能再习武,你也从不反驳,你就是想混淆视听,不让人彻底的看透。可我知道你……知道你的状况。” 徐若瑾伸出手,隔着衣服,抚摸着他伤的那个部位,“这里的伤疤在,你躲避朱方,凝气吐血,这些我都亲眼目睹,你骗不了我……梁霄,我想治好你的伤,但我必须知道你到底伤的有多重。” “梁霄,你信我吗?” 徐若瑾问出她心底的话,因为这也是她自己的疑问。 无论前世今生,她从未救治过什么人,她只懂点儿医理,看了点儿医书,他会信自己吗? 或许,她自己都对自己没有完全的把握,可她却仍问向他,只要他点头,她便会全力以赴,因为她与他是夫妻,他是自己的男人。 梁霄看到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和期待的神色。 他也期待…… 将她突然抱起,朝向内间的床边走去。 徐若瑾吓了一跳,捶打他的肩膀,“喂,梁霄你快放下,你干什么呢?你倒是回答我啊。” “你不是让顺哥儿传话,说你要死了么?”梁霄将她扔在床上,“我先帮你看看伤。” “我没伤,我是说高兴。” “你高兴更好。” “你又无赖。” “那又怎样?” “倒是先回答我啊!” “不急,先让我也死一会儿……” 第356章 答案 徐若瑾与梁霄在旖旎缠绵,张纮春此时正在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 倒不是他想哭,而是他说着话,撕扯到脸上的伤口。 伤口疼痛,麻痹了半张脸,牵动的眼睛酸涩,不停的流泪。 “这事儿也是我一时糊涂,心情着急,险些酿成了大错啊!” 张纮春一抹眼睛,“我自己受了谩骂无所谓,可说句不中听的,梁夫人您也不要生气,我毕竟是在梁家,可别让那些人再把您也怨怼上,那我可就是滔天大罪了!” 张纮春千方百计的也要把梁家拽上,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惯用的法子。 梁夫人微挑眉毛看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恶心的腌臜人。 张纮春闹事,袁县令也被找来,梁夫人就觉得这件事做的过火。 只是梁霄一直在她这里,只让自己放心,都由徐若瑾去处理便好,他做儿子的,陪母亲吃上一顿饭。 丫鬟们每隔两刻钟都会前来回禀一下进展,梁夫人听得惊心动魄,到后来也着实无心去管,就由着徐若瑾去折腾了。 好在最后,梁家宴请并没有把大夫们得罪了,也让袁县令知难而退,这倒是让梁夫人放下心来。 单是张纮春一个外人,梁夫人还是毫不介意的。 只是徐若瑾当众问出梁霄病情是否能医,梁夫人的心又悬在了嗓子眼儿。 顺哥儿来找梁霄回了话,梁霄便立即转身离去,而梁夫人此时还没得了准确的信儿,张纮春却又找上门来。 梁夫人只觉得嗓子里噎了一个臭鸡蛋,怎么看他都不是滋味儿。 烦躁、不耐,即便遮掩也有半分流露。 梁夫人已经沉不住心里的火气了…… “当初您受伤的事,毕竟是张家人……我们为了避嫌,才没有为您请大夫,而是您自行派人去找的,也刻意的不闻不问,怕沾染了说不清的过错。” 梁夫人态度不阴不阳,“今儿闹了这么一出,我也的确心寒了,里里外外都是错,张主事,您就说您想怎么办吧?人心都是肉长的,若真长歪了怪到我们梁家的头上来,我也没办法。” 张纮春自当听得出其中的嘲讽,“我也知自己犯了错,这才来向您赔个不是。” 张纮春立即弯腰鞠躬,梁夫人侧开身,应了半礼,“您还是不要这么客套了,还是爽快的说,想怎么办?” 梁夫人的态度,张纮春心里自当不满。 可他这时也没了挑理的能耐,只得压下心头怨恨,苦着一张脸道:“哪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想给您赔礼,请您原谅,随后便好好养伤,将涪陵王世子和您府上三小姐的亲事办好,便回京都请罪。” “只是这脸上受了伤,回了京都恐怕无颜见皇上了……”张纮春痛到心底,“只是我会把事情说清,绝不会让皇上误解。” “皇上英明神武,慧眼识人,绝不会因为一言两语便误解梁家,张主事还请慎言!” 梁夫人立即反驳,脸上也没有了好神色。 她知道,张纮春就在等着她给出办法,他还是想治脸上的伤,却又知道他去请大夫,是请不来的,所以只能求自己。 求人还要恶心人。 梁夫人突然想起徐若瑾曾说过的一句俗语“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想必说的就是张纮春吧? 张纮春见梁夫人不耐之色更重,立即又是愁苦满颜,“千错万错,都是张某的错,张某实在是晕头转向,也想不出该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件事的错,只求梁夫人指点迷津,让张某有个恕罪的机会。” “既然张主事这般说了,那我也只能越权出个主意,行与不行,还都由着您自个儿定。” 梁夫人想到梁霄临走时的嘱咐,抿了口茶,才道:“这事儿缘起于您误会了王大夫恶意伤您,解铃还须系铃人,倒不如我出面派人去请王大夫再来商议下,是否能有合适的法子为您医治?” 提及王大夫,张纮春的心立即紧了半分,微眯的目光紧盯着梁夫人,似在怀疑她是否另有企图。 瞧着张纮春不说话,梁夫人无奈的摇头,“就知张主事又误会了,那便当我没说,这件事,还由您自己来定吧,我无能为力了。” “别……”张纮春倒嘶一声,“我只是没想明白,您为何还会请王大夫呢?” “那您自己说,除了王大夫会为了名声再来为您医治之外,其他人,您请得动么?他们又肯来吗?” 梁夫人把话说的格外明白,“您下晌那一出歇斯底里的闹,我单是听下人们回了都觉得害怕,换成是我,莫说千两银,就是万两金,也不答应。” 张纮春被梁夫人如此直白的撅了面子,心里的疑虑倒是小了点儿。 “您容我再想想……” “送客。” “劳烦梁夫人您派人送帖子。” 张纮春知道若再犹豫,便连这个机会都没了。 梁夫人思忖下,便派人去找忠叔,“就劳请他老人家跑一趟了。”话说到这儿,梁夫人叹气的自言自语,“派别人去,真怕被赶出来……” 张纮春在静静的等着消息,不敢再声张惹事。 徐若瑾窝在梁霄怀中,柔若无骨,瘫软无力,脸上的绯红透着娇羞,加速的心跳仍未平息,让她粗粗的呼着气。 他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摸着她的小手,想着她下晌挥字乱划时的灵活。 徐若瑾感觉到他又有不轨的图谋,立即把手抽了回来放进被子里,开始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 “我倒是真好奇,王大夫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那么多人都瞧不出方子有问题,连药也无事?还真是奇了,下晌的功夫,吓了我好大一跳!” 梁霄看她那双好奇的眼睛,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这么好奇?” 徐若瑾连连点头,“我很想知道,非常想!” 梁霄抿了抿嘴,挑眉看着她。 徐若瑾明白他的意思,咬着嘴唇犹豫后,冲上前便亲了一下,“快说。” 梁霄似乎很满意,轻声道:“你把‘大夫’这两个字想的太简单了,一定要在张纮春身上动手脚么?嗯?” “啊?”徐若瑾瞪大眼睛,“我果真是太单纯了……” 第357章 情心 徐若瑾是第二天一早为梁夫人请安时,才知道张纮春又跑来痛哭流涕,而梁夫人又选了王大夫为他治伤,张纮春咬着牙也忍下了。 婆婆的这个手段让徐若瑾瞠目结舌,竖起手指喊上几声大赞,张纮春那等人就得这么治他,即便脸上的伤好些,也得让他心里留下恐惧的阴影。 如此一来,他的小心思便不会肆意的用在梁家身上,会斟酌斟酌自己的那张脸了。 只是梁夫人此时并没有快意恩仇的舒畅,因为她正在听忠叔说起京都的来信。 “五老太爷府上的二老爷和六老爷都送来了信,称得知四爷成了亲,三小姐即将出嫁,已经派人备好了礼,在送来咱们这儿的路上,更是特意说的,不在京都,得了消息都会耽搁些许时间,期望您别怪罪。” 忠叔的话语中不乏透着调侃和感慨。 府上被责贬到中林县都已近两年了,消息传的再慢,即便是路人行走,两年的功夫爬也爬到了。 只说自家如今复起,又想来沾光便罢,那般客套的寒暄送礼,反而让人心寒。 梁夫人脸上除却嘲讽便是不屑,抿了抿额鬓的发丝,语气格外平淡,“既然都已经送来了,那就收下,终归都姓个‘梁’字,咱们老爷还是有兄长气度的。” 忠叔似也想到了梁夫人的答复,只点头应下,把信送上。 徐若瑾思忖下,插话道:“我与四爷的亲事已过了许久,但三姐姐与涪陵王世子的婚事乃是大事,信上可提了随行送礼是否有哪位老爷夫人亦或者是小爷小姐?应当不会只是管家下人。” “母亲,是否要提早安排下?” 忠叔微微点头,“应当也有这个可能。” 梁夫人看她,“那就先准备着,终归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的罪臣之宅,舒服不舒服的,就只能请他们多担待了。” 这话明摆着是让徐若瑾不用太操心此事。 徐若瑾立即点头,“若瑾记下了,待姜老太爷的寿宴过后就准备。” 梁夫人点了点头,问起徐若瑾与洪老大夫商议梁霄的伤…… “他的伤那么重,已是很多大夫确诊过无法医治的,洪老大夫虽然是医正大人的先生,但毕竟年迈,又吃了不少的酒,别把胡话当真,还是不要太信他为好。” 徐若瑾惊诧的看向梁夫人。 不要信? 这是让自己不要用酒浴的方子为四爷治伤吗? “母亲,洪老大夫并未给出什么具体的方子,只是随意的说了两个法子不错,我想为四爷试试。” 徐若瑾存了个心眼儿没说的那么透彻。 梁夫人蹙紧了眉,语带训斥,“连具体的方子都没有,那就更不能试了!” “你寻常自己酿个酒的小方子,我不拦着你,也随你肆意的折腾去了,可若是你敢拿老四的身子胡闹,我绝不依!” 梁夫人的态度格外坚决,徐若瑾震惊无比,“母亲,我也都是用上好的药材,配好了方子会去请洪老大夫给予指点的,绝不是胡闹。” “不行!” 梁夫人猛拍桌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母亲,难道您不希望四爷的伤好吗?”徐若瑾也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的念头。 梁夫人一张脸瞬间变色,气恼不已,“那是我的儿子,我不容你胡闹,你若再信口开河,我就罚你!” “可是……” “拿板子!” “四奶奶,您还是不要争了。”忠叔在一旁连忙阻拦,给方妈妈使了眼色,方妈妈看向去拿板子的婆子,示意她不要乱动。 徐若瑾呆若木鸡,傻在了原地。 她一直望着梁夫人变幻莫测的脸,不知该如何决断。 忠叔佝偻着身体,把徐若瑾往外拽,徐若瑾魂不守舍的跟着走,一直走到了外面,才缓回一点儿心智。 可她仍不能明白,为何婆婆不允? “忠叔,这是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抖的很厉害。 忠叔捂着嘴轻咳两声,朝屋内望了两眼,又看看徐若瑾,只长叹一声,转身离去,没有留下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春草从一旁跑来,看到四奶奶一脸仓皇失措,关切道:“四奶奶,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徐若瑾被婆婆的冷拒惊的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原地转了半晌,才问着春草:“四爷呢?” 春草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您想找四爷?那奴婢这就去问顺哥儿。” “去……算了,先不用了,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徐若瑾仰起头长舒好几口气,才把心底的抑郁彻底排空,“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我沉一沉的,不该是这样,为何会是这样呢?” 徐若瑾怀着疑问上了轿辇,回了“若霄轩”。 而此时梁夫人也满心气恼,与方妈妈在诉着心事。 “胡闹,这个徐若瑾越来越能胡闹,我之前太放纵她了,她越发得寸进尺了!” “夫人,四爷一直都知道您的心的,可您还要这么做吗?” 方妈妈对此不能完全接受,“之前您是为了保他的命,让所有人误以为四爷是不能再习武的废人,可四爷自己不清楚吗?” 梁夫人狠咬着唇,似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并非是我胡闹,不让所有大夫治他的伤,而是他的伤,真的……真的无法可治!” “如今四奶奶已经得了法子,您却不允四爷尝试?若真能痊愈呢?”方妈妈能了解梁夫人心底的苦。 当初老爷被责贬,大爷、二爷又在边境不允归家,只有伤重的四爷在眼前,夫人也只能对外说出四爷是个废人,消减皇上对梁家赶尽杀绝的狠心。 可现在,治伤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何夫人仍不允? 梁夫人紧咬着牙,摇了摇头,“战场变幻莫测,我总要留个儿子在身边,不然,我还怎么活?” 方妈妈心中一紧,“可即便您这么想,四爷会答应吗?” …… 徐若瑾在“若霄轩”的屋内眼巴巴的望着窗外那一株随风摇摆的杨柳。 她已经想明白婆婆为何不肯让自己为梁霄治伤了。 可是,她想留个儿子在身边,梁霄不会答应的……他绝不会答应的! 心中想到他对自己的答复,不肯为了自己亦或这个家,放弃去战场,徐若瑾眼圈涌了泪。 既然他不肯放弃,即便自己挨婆婆的罚、挨婆婆的打,她也要为梁霄治伤。 因为,他伤愈一分,他活命的几率便多一分。 她,不希望他死,她,期望他会回来…… 第358章 恶劣 梁霄此时正在“醉茗楼”中看着两位兄长的来信。 皇上虽委任梁辉与梁鸿为主将,却还派去了四位副将。 这四个人,有两位向来与梁家针锋相对,另外两位倒始终保持中立。 这是为防止梁辉、梁鸿有异心兵变,但却也让兄弟二人十分恶心。 来信的目的,一是询问梁霄对七离国地势的军备的消息掌控多少,二来,则是让他在中林县这里小心谨慎,或许从征战开始,中林县便会被监视起来。 连梁夫人都不知,梁家之中,掌控四散各地消息人脉的人,就是她最不想放开身边并身负重伤的梁霄。 而梁霄负伤,并非完全是他为了梁大将军挡刀,更多是为了他自己来挡。 把信件烧成灰烬,梁霄抚摸下胸前的伤疤,他想到了徐若瑾,想到她昨天与老大夫商议出酒浴法子后的欢欣雀跃,忍不住嘴角上翘,心底欢喜。 可欢喜过后,心里沉重的压力和责任袭上,让他不得不又将注意力转回来。 七离边境之战虽迫在眉睫,可真正的战场却是在京都和中林县之间! 没有刀光剑影的暗战,才是最可怕的战争…… 外面一阵喧闹争吵的响动,梁霄皱起了眉。 吵声越来越近,最后是姜必武和严弘文二人推门而进。 看到梁霄的身影,严弘文被气炸了毛,进门便坐在椅子上猛摇扇子,“梁霄,你太过分了!” 梁霄看向姜必武,姜必武一脸无奈,“我进来没瞧见他,他一直躲了醉茗楼的雅间里。” 严弘文冷哼一声,看向梁霄,“你不让我见若瑾妹妹,我便不见,可你却派人把我住地的大门给守住了,梁霄,你别逼人太甚!” 梁霄依旧平淡,“若真守住了,你又如何出得来?” “你……”严弘文气不过,他知道梁霄真正拦的人乃是他的父亲严景松。 “你拦住一两日,难道姜老太爷过寿,你还拦着不成?” 梁霄举起腰间的小酒壶灌了一口,“你觉得呢?” 严弘文冷笑,“事情做的太过分,是会起反效果的。” “那你就试试。”梁霄半挑眉毛,挑衅之意很浓厚。 “那可是我……是我若瑾妹妹!”严弘文咬牙切齿,“我是不会容旁人待她有一丝不好的。” “有我在,用不着你。” “这是我的一番心。” “你的心还是用在怎么当得上驸马爷为好,我听说,辅国公严厉抗议皇上用兵七离国,引起了很大不满,小心你的靠山倒了,镇国公也只剩那么一口狗气,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咽了。” 梁霄语气平淡,可他眼中的仇恨不言而喻。 辅国公当初是梁大将军的对手,争执多年,终究还是自家败了一筹,但却不是败一世! 这个仇,他迟早要找回来。 严弘文对梁霄如此毒咒自己的外祖父并没什么痛感,随意的耸耸肩,“无所谓,公主心仪于我,皇上还是不舍得不应她的。” 梁霄轻蔑的瞧他,“得一虚名,狐假虎威,着实可笑!” “又不用像你似的豁出命去拼,有何不好?”严弘文的笑容中也有一丝阴狠,“你放心,纵使你真的去了战场,战死在边境,我会好好照顾若瑾妹妹的……” 梁霄眼中的厉色乍起,猛的看向严弘文! 严弘文只感觉一道精光从自己脸上划过,虽脸上没露出慌色,心中却是一震! 朱方感觉到自家少爷的不对,立即与梁霄对视。 梁霄并未收敛自身散露的锋芒,直逼朱方率先收回目光。 严弘文感觉气氛不对,连忙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是闹哪一出?梁霄,我今儿来是找你商量个事的。” “滚。”梁霄轻语。 严弘文还未等张开嘴,就又闭上,“你听我说,你会答应……” 梁霄打断他,“我不答应。” “你又知我想说什么?”严弘文的气恼压抑心底,在隐忍。 梁霄转过身继续望向窗外的景,“你想用那四个副将背后的人脉消息来交换与若瑾见面,我不答应。” 严弘文对他能猜中自己的心事颇为懊恼,“梁霄,至于吗?我与若瑾妹妹又不是初次相见,那四个人的消息,你都不肯交换?” 梁霄凝眉道:“她不是交易品,她是我的女人……” 徐若瑾此时正在家里准备药。 让春草和红杏、杨桃几个人把药库里的药全都拿出来。 她则按照下晌用心研究的几个方子开始配料。 配好一副药,她便让杨桃拿药盅熬出来。 熬好之后,便加入热酒稀释,随后晾到适于沐浴的温度,她便亲自下手去试。 春草立即拦住她,“四奶奶,还是让奴婢去试,您的身子本就不好,万一再试出点儿问题来,可就不好医了。” 说着话,春草便挽起袖子要伸手。 红杏立即拦住她,“你那细皮嫩肉的也不行,还是我来……” “奴婢更合适。”杨桃也凑了过来。 徐若瑾心里暖暖的,却挨个把三个人的手都打掉,“这是想什么呢?试药,是要看这温度和效果,对体寒的人是什么感觉,你们三个身子都比我强,反倒是我这个最虚弱的人,试起来更合适!” “都别捣乱,站一边等着,春草拿纸笔,把我稍后说的都记下来。” 徐若瑾这般吩咐,春草则立即去取笔墨。 红杏在一旁仍是担心,杨桃准备好冷水和热水,“四奶奶,凉了热了的,您只说话就行。” 徐若瑾笑着微微点头,便把心思撂下,开始试验起配出的这些药。 依照梁霄的身体状况,这已经是她绞尽脑汁想出的最妥当的药方子了。 她本想拿去给洪老大夫看一看,只可惜洪老大夫的家人说他不在,而岑大夫又带了学徒去山中采药。 其他的大夫她信不过,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来了! 药效都是强力的,其中还加了自己酿的烈酒。 她之前是晕酒的,如今闻到热络的酒腥味儿,也只觉得眼前有眩晕的感觉。 伸手试了试……水温有些烫。 特别是烧热的酒,更加难以触手。 试探了几下,徐若瑾猛的把胳膊全都伸到浴桶之中! 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手臂直窜心底,让她浑身打了好几个哆嗦! 春草吓了一跳,“四奶奶?没事吧?” “没事,你记!” 徐若瑾调整好情绪,“皮肤发痒,热酒减两成,加陈皮五钱,老姜去掉,羌活、牛膝各三钱……” 烟玉站在门口望了许久,见四周无人,拿出自己怀中的一封信,快速的添了几笔,跑向角门去找已经打点好的小厮。 她要快些把这封信送出去,嫣儿小姐等候四爷的消息,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359章 痴心 梁霄晚间归来一进院子,就已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 绕过前院,走进正屋,便看到红杏手持扇子,在扇着药炉的烟气,另一只手举着帕子捂鼻子。 听到脚步声,红杏转过头,看到梁霄才立即起身,“四爷回来啦。” 梁霄皱着眉,“四奶奶呢?” 红杏本想伸手指,却看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朝着净房努了努下巴,“四奶奶在净房里……试药。”最后俩字,声音极为弱小。 梁霄看到红杏脸上的不自然,也懒得再多问,直接朝向净房走去。 徐若瑾这已经是在试第七次配药了。 前几次不是药浓了,便是酒多了,药劲儿不够便要加,药劲儿猛了便要减。 加加减减,折腾到晚上,她才心底略微有了谱。 只是这么接连试药,她的两只胳膊已经被药酒烫红,轻轻一碰都有些发疼。 只是她仍不肯放弃,必须要试出今晚能沐浴的方子来…… “加点儿凉水。” 徐若瑾吩咐着,杨桃立即应下动手。 用长长的木棍搅和搅和,她又挽起袖子伸手下去。 袖子挽起之时,她手臂的红肿豁然入目,梁霄突然大惊,一个箭步蹿去,在她手臂触药之时,拦住了她! 微烫的药酒溅在梁霄的手上,几点药汁的热度袭上,温度在他手上蔓延开来。 温润的感觉很舒服,可他的心却各位冰冷,更是知道眼前这个丫头到底在干什么! “你回来了?”徐若瑾看到他,又立即转头看向欲试的药,“这一副我再试一下,应该是可行的,已经让红杏继续熬了,晚上你便可以用了!” 话语说完,她看到他绷紧的脸,纳罕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盯了她半晌,举起她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上一扯! 红肿的手臂上满是点点淤痕,手指摁下,皮肤半晌才会弹起,已经苍肿起来。 他看向另外一只手,徐若瑾已感觉到不对,立即藏在后面,“没什么的,明儿一早就会好……”她的声音越说越小,透着心虚。 自觉不对,徐若瑾猛的甩开他的手,“我干嘛要向你解释?这个药的方子我已经做出来了,酿好的酒也是现成的,你先试试,试过之后告诉我感觉,若是不对,我再调。” 她想说这往外走,可刚一转身就被他揽腰拽回,“你再敢这么干,我就打你屁股!” 他心绪复杂,却发不起脾气,说不了重话! 徐若瑾没有转身,她能够感觉到他话语中的心疼,可她却不愿想这股生离死别的模样,咬牙道: “凭什么打我?我做的不对吗?你要是告诉母亲,那才是会真的打我罚我,有本事你去啊?你去啊?”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却还说要打我,不讲理!” “对,就是你不讲理,就是你!” 她洒起了泼辣,梁霄深吸口气,攥紧了拳,狠狠的捶向了身旁的墙上! “咣”的一声,墙面掉落下稀里哗啦的灰渣。 徐若瑾吓的立即转身,看向他的手,拳骨处破损出血,显然这一拳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你疯啦?” 徐若瑾猛的跺脚,“这手伤了,晚上还怎么做酒浴了?母亲不让我胡闹,我可是顶着挨打的风险做的,你也在这里耍起了脾气,我到底……” 不等她说完,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他的热烈,霸道,让她喘不过气,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心里存了怒意,存了这么大的火。 她试探着抬了抬手,挽住他的脖颈,却因他身材高大,直起身板直接把她带离了地面。 “呜呜……够,够不着。” 春草和杨桃早在四爷一进门就觉出不对,撒腿儿溜了,可在外熬药的红杏不知屋内的事。 一进门就看到四爷抱着四奶奶回内间的身影,僵在原地,随即捂着脸就往外跑。 羞死人了…… 夜色降临,繁星坠空,弦月似在天空眨着眼睛,把月光透过窗棂漏洒在屋内的青石砖上。 “即便试药,可以等我回来,再这般自虐你的身子,我真会打你的屁股!” 徐若瑾撇了撇嘴,“等你回来太麻烦,何况明儿真的就会好……” “啪”的一声! 他的巴掌落在她浑圆的皮肤上! 徐若瑾尖叫一声,瞪向他,“你还真打?” 梁霄看着她,“我说到做到。” “不讲理,这个府里,彻底的没道理了,都欺负我!” “啪”! 又一下! “你答应不答应?”梁霄的威胁,让徐若瑾很不服气,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认个怂能怎么样? 就眼前的这个人,单是手臂都快比自己的腿还粗,武力抵抗是无用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徐若瑾嘟着小嘴,摆明了自己不乐意。 “不许再任性。” 她窝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 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她的警惕告诉自己事情不好,立即想着撤退离开的理由,“药已经配好了,你要不要试试?不然今儿我可是白忙乎了!” 理由很充分,可他却不容易被轻易敷衍,“不急,可以再过一会儿。” “别过一会儿了,再过一会儿天就更晚了,春草她们还要等着拿物件伺候。” “那就让她们等!” “咕噜咕噜……” 一阵异响打破了旖旎气氛。 徐若瑾眼前豁然一亮,叫的很有底气,“我饿了!我还没吃晚饭!” 梁霄咬紧了牙,才把燃起的****压了回去,“吃!” 第360章 酒浴 两个人吃过了东西,徐若瑾仍坚持让梁霄试一下“酒浴”。 叫来了红杏和春草,二人按照下晌的法子,为梁霄置办好沐浴的热水、药酒以及熬好的药羹。 一样一样的兑在沐浴桶中,净房内被浓重的药酒气味儿弥漫,好似吸上几口气,都有微微醉意。 徐若瑾在一旁放了醒酒的汤,在角落中也放了熏香,让他稍后不会醉过去…… 梁霄伸手试了下温度,看向徐若瑾的脸色带着心疼和怒气。 徐若瑾推搡着他快些脱了衣裳,“这个温度正合适,你别耽搁了,否则我的手臂白白被烫红烫肿,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嘴上说着,徐若瑾也动起手来,为他解开扣子,褪去衣裳。 尽管成亲也有些时日,但他露出宽阔厚实的肩膀,她的脸色仍旧绯红一片,偷偷的低着头,不让他看见。 梁霄低头俯视着她,贴近她的耳边,“往后在床上你也这般主动就更好了。” “讨厌!”她轻斥着他,催促他快些进浴桶里去,“我在一旁看着,你若有什么不舒服,也能及时的帮上你。” “不用。” 梁霄的拒绝,让徐若瑾很是惊讶,“不用?” “你出去。” 梁霄的斩钉截铁,让徐若瑾也认真起来,她看着他,“我真怕你会出事,何况我在身边陪着不好吗?即便你觉得热了,我可以加点儿凉水,你觉得凉了,我再……” “哎,你干嘛,别推我,梁霄!” 徐若瑾被他推出净房,一转身,便看到净房的门应声关上,而且上了锁! 徐若瑾提了一口气,猛的敲着门,“梁霄,你开门!” 里面除却脚步声,没有回应她的动静儿。 “梁霄?你别胡闹,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徐若瑾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到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似他直接坐进了浴桶之中! 徐若瑾吓了嗓子眼儿都快跳出来! 她刚刚可是摸过沐浴的“药酒”有多么滚烫,他……他就这么的坐进去了? 真是个疯子! 徐若瑾在原地骂着转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春草拿来个小杌子,坐在这里等。 过了约有两刻钟的功夫,净房内有了声响。 徐若瑾立即站起来看向那一扇紧闭的门,牙都快咬碎了。 “吱呀”一声轻响,一只粗壮的手臂伸了出来,“衣服。” 徐若瑾怔住,烟玉立即缓过神来,把一旁早已备好的衣物递上,徐若瑾接过递在他的手里。 很快,他的身影呈现在她的眼前。 硬朗的面孔经过酒浴的洗礼,没有之前那般冷漠,更多一分温馨的和气,坚实的皮肤被一抹深红笼罩,让条条肌肉的纹理更加清晰起来。 毛孔中散发着酒韵的气息,似增添一股怪异的魅力。 他望着她露出淡淡的笑意,“不够烈,下次可以再浓一些。” 他的反馈让她伸出小拳头捶他一下,“胡闹!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他的笑容更浓,任由她发火,“我喜欢看你发脾气的样子。” “变态!” 徐若瑾又捶了他一巴掌,便被他牵起小手,直奔内间而去。 春草和红杏俩早已躲了外面,见两位主子进了内间,才长舒口气,进来收拾东西。 红杏摆手扇了扇浓郁的酒气,“动作可得快点儿,不然稍后就醉了过去!” “这药酒的劲头可是很烈的,四爷居然……居然还让加!”春草忍不住嘀咕着,“能受得了?” 红杏撇撇嘴,表示无法理解。 余光睹见烟玉在门口站着,她转身看向她,“傻看什么呢?还不进来帮忙,按说你是来伺候四爷的,这都应该是你的活儿。” 红杏向来对烟玉没什么好言好语,烟玉也不在意,簇步的进了屋,倒是麻利的收拾起来。 红杏站在那里端详她半天,烟玉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直问她:“你这么看我作甚?” “四奶奶为四爷泡酒浴的事,你若敢向夫人告状,我就打你!” 红杏吃果果的威胁,让烟玉眼中闪过一抹惊恐,随后便是自嘲的笑,“红杏姐姐也太瞧得起我了,就算我想见夫人,夫人还不见得乐意理我。” “你别转移话题!” 红杏朝她走近一步,“四奶奶寻常带着你,你别得寸进尺,不知自己是吃几碗干饭的,我也告诉你,我不怕挨打挨罚,但凡你敢露出半点儿口风,让夫人怪罪四奶奶,我就真跟你拼了!” 烟玉吸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转身继续干活儿,不再回答红杏的话。 春草看了红杏一眼,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似自言自语,也似警告,“老老实实当丫鬟最好,四奶奶是有她的底限的,寻常的小事睁眼闭眼的不计较,真越了底限,真没好果子吃,快点儿干活儿吧!” “这酒味儿太重了!”红杏接了话,便继续埋头做事。 烟玉轻咬着嘴唇,想着春草刚刚的话…… 徐若瑾早已被梁霄拉到床上,钻了被窝里。 只是她没有分毫睡意。 即便刚才还有些疲惫的倦意,也被他惊的全都吓散了。 看到他没有什么大事,徐若瑾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能够感觉到他曾抵御的痛苦,因为那些烈药烈酒侵入皮肤,就好似无数根细针刺入。 那是钻心的疼,那是痛苦的煎熬。 可他挺过去了…… 但她明天绝不会为他加重药量,尽管他这般要求。 闻了闻他的皮肤,还透着浓浓的酒气和药香,再闻一闻自己的,却什么味道都没有,只有那还未褪去的红。 “为何我的身上没有留下味道?”她又闻了闻他的身上,撅起了嘴,“难道是我浸泡的时间不够?倒是挺好闻的。” 梁霄看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轻扬嘴角,“感觉很好,谢谢你。” 徐若瑾半挑着眉,“对我说这个字,不觉得亏心?” “亏!”梁霄果断的回答,“所以我用行动回答。” 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 徐若瑾一张小脸当即苦了,“放过我吧,求饶还不行吗?” 梁霄摇了摇头,戏谑道:“不行。”他刚刚就被她一个“饿”字破坏,现在又怎能放过? 徐若瑾不等回话,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春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四爷,夫人派人来传话,请您过去一趟,马上去!”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 找梁霄?不会是“酒浴”的事这么快就被告密了吧? 自己要挨打了吗? 第361章 隐秘 徐若瑾心中揣摩着会否东窗事发,被婆婆抓了现行,。 虽然心中想着该如何应对,但穿衣出门的动作却格外的快,没多大会儿功夫,两个人便赶到了“福雅苑”。 梁夫人早已等的焦躁不安坐不住椅子,一直在屋中走来走去。 看到他们进了门,便给方妈妈使了眼色。 方妈妈让所有的丫鬟都离开屋子,连春草和白芷都没例外。 徐若瑾心底惊诧。 看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若是为了“酒浴”的事,还不至于让丫鬟们都退离远处。 梁夫人看着徐若瑾,顿下道:“你也先出去。” 徐若瑾微怔,看向了梁霄,梁霄顿下,转头看她,“到外面等我。” 徐若瑾微微点头,转身出去。 她已经能够确定,事情无关于酒浴,估计是梁家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看到徐若瑾离开,梁霄才转头看向梁夫人,“何事这般急?” 梁夫人把一封信扔在梁霄的面前,“我前阵子去信给梁辉,想让他把孩子和你大嫂都送回来。可你大哥回了信……孩子也不允回,你说这可怎么办?” 梁霄眉头蹙紧,“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早已知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梁夫人有些气急,“男人出征,却还不允女人和孩子归家。难道要在那里当人质不成?战胜,荣耀袭身;战败呢?还抄家灭口吗?那可是咱们梁家的长房长子啊!” 梁霄的回答也透着无奈,“我会想办法。” 梁夫人沉叹一口气,眼中不免蕴起了湿润,“那也是梁家的第一个孙辈,在那等地方不允回来,岂不是戳我的心窝子?” 她转头看向梁霄,“还有你,早就知道却不肯告诉我,你这是想急死我吗?啊?!” 梁夫人抹了抹眼角,她是真的想念自己的儿子,惦念自己的孙子…… 梁夫人的脸上满是怨怼,梁霄也知这件事若不给个答复,母亲这一关难以糊弄过去。 “酒浴”的暗红色还未完全退去,让他那张俊朗的脸显得格外深沉冷峻。 梁夫人余光看了他一眼,“既是不让回,也得想个办法吧?借着芳茹大婚的借口,不行吗?” 梁霄摇头,回答的很干脆,“不行。” 眼眸中的失望实在无法掩饰得住,梁夫人不禁落下了泪,“你父亲也杳无音讯,儿子孙子倒是有消息,却还见不着面,命握在他人手中……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样的惩罚我?我是造了什么孽!” 梁霄沉了片刻,“我会想办法,这件事您不要插手了,只是大嫂或许要在那里,不能回来。” 梁夫人猛的看向他,颤抖着声音,“真的?” 梁霄点了头,“只是孩子回来也不可能入家门,这个消息您知道便好,不要再插手了。” “不能回家?”梁夫人僵在那里,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尽管心里不舍,她也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好,我不问,只要我知道孩子能安然无恙,我、我就不问!” 抹了抹眼角的泪,梁夫人的情绪十分低落。 梁霄睹了半晌,蹙眉再次叮嘱,“您千万不要插手!” “那是我的孙子!”梁夫人反驳。 梁霄起身出了门,正看到徐若瑾投来的关切目光。 他握着她的小手,轻道:“走吧。”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梁霄的心情很沉,徐若瑾没有乘轿辇,而是与他走回“若霄轩”。 大手牵着小手,他刻意放缓速度,让她能跟得上。 月光映照而下,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射在路上很长很长。 徐若瑾即便在门外,却并没有走远。 隐隐约约,她也听到了是怎样的事情。 那的确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具体该怎么办,她也根本想不出方法。 可既然婆婆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也没有说,徐若瑾便闭口不言,由他自行解决便好,否则岂不是添了乱? 而此时梁夫人看着桌上的信件,吩咐方妈妈拿去烧了,“你说,老四会怎么办?那终归是梁家的孩子,养了外面,我根本不能放心。” 方妈妈握住信件的手一抖,“老奴只觉得孩子回来容易,等大爷和大奶奶回来之后,便不容易再认了。” 梁夫人叹了口气,“定是在那边再找个孩子顶上,回来后再……”再把顶替的孩子换走,亲生的接回来。 “那终归是梁家的长房长孙,名分不能乱,嫡庶也不能乱。” 梁夫人揉着额头,自言自语,“为何在孙辈的问题上,要给我这么多难题?就算让徐若瑾那丫头装成有了身孕,时间也对不上的。” 方妈妈心中一惊,“夫人您?” “我信不过老四的安排……孩子不在我身边,我就是不踏实。” 梁夫人看到烧成灰的信,“因为老四根本就没与我实话,老大媳妇儿信中告诉我,孩子在后日就到了。” 方妈妈道:“那是……姜老太爷过寿的日子。” 梁夫人点了点头,“由我再想想,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徐若瑾随同梁霄又回了“若霄轩”,可二人早已没了睡意,都坐在屋中静静思忖。 “哪一日到?”徐若瑾并没隐瞒她已知晓此事,他也知道她问的是孩子。 梁霄挑了眉,“后日。” 徐若瑾心里提了口气,“倒是够急的。” “我会有办法。”梁霄走到她的身边,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委屈你了。” 他指的是梁夫人对她的戒备。 徐若瑾笑着摇摇头,调侃着:“知道我委屈,那就对我好点儿,明儿不能再用更烈的酒浴了。” 他未回答,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嘴唇一路而下…… 她搂紧他的脖颈,心中却涌起一股酸涩。 抚摸的这一展宽阔的脊背,到底还要承担多少压力? 而此时此刻,严弘文得了京都的来信,眼眸划过一丝阴色,露出了笑。 “梁霄啊梁霄,原来你一直派人困着我是为了这件事……有了他,你还能那般坚决的不允我见若瑾妹妹么?” 第362章 瓜葛 接下来的两日,徐若瑾便开始忙碌姜老太爷过寿的准备,没有再操心关于大房的孩子的事。 酿好的酒,看过之后便吩咐人送去姜家。 而自家准备的进门礼,也有整整一箱。 吩咐红杏去问一下马彪,那一日张主事是否出行,徐若瑾则亲自去见曹嬷嬷,请她看一下梁芳茹出行的衣装是否合适。 曹嬷嬷起初并不希望梁芳茹去姜家寿宴。 再过不久,便是涪陵王府派人前来办礼的时候,而习学礼规按说是不让再出家门的。 只是梁夫人曾与曹嬷嬷谈过,如今徐若瑾又特意来问,曹嬷嬷也不得不点头应了。 “只是去露一面便罢,不能吃酒,言行举止都要有规有度,越是这等场合越容易被挑剔毛病,传出些不好的话,对芳茹姑娘是不妥的。” 曹嬷嬷的让梁芳茹喜笑颜开,立即福身应下,满口答应,“嬷嬷您在身边陪同,若是哪里做得不对,您只管说,也不用觉得在外训导,我会丢了脸面,那都不碍的。” 梁芳茹能主动提出这一点,倒是让曹嬷嬷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徐若瑾也算心底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每当与这位曹嬷嬷打交道,她心底总有一种被审度的感觉。 之前觉得奇怪,而后猜想是否因曹嬷嬷就是教习嬷嬷,周身已经习惯性的给人严厉和挑剔的感觉? 不过她倒并未过多猜想,只要曹嬷嬷答应了允许梁芳茹参加姜家寿宴便好。 对姜老太爷,梁夫人还是格外看重的。 徐若瑾递上了衣装配饰的册子,请曹嬷嬷过目,“……这些都是寻常聚会三姐姐穿戴的,上面的珠钗首饰也有母亲特意添补上去的,您若觉得有不合规制的,我便再去大库里找,很多物件是母亲来到此地后,再没有开过箱的。” 梁家的家底儿不薄,不开箱,也是梁夫人一直没有心情…… 曹嬷嬷明白她话中之意,低头看了下册子上的物件,突然看向徐若瑾,“不知四奶奶那一日要如何装扮?我倒是可以帮你参详一二。” 徐若瑾心底惊诧,梁芳茹也露出奇怪之色。 愣了半晌,徐若瑾连忙露出笑颜,“有曹嬷嬷您帮着参详,我可是有福气了!” 福了福身,算是感谢,徐若瑾转身吩咐春草,“去把我准备的物件册子都拿来请曹嬷嬷过目。” 春草应下后离去,曹嬷嬷又转头看向手中之物。 接连选了几样让绿萝去取,又接连挑选几样,才算把后日出门的衣装定下来。 徐若瑾瞧着梁芳茹试穿的模样,亭亭玉立,端庄温婉,不失贵气又不显豪奢,倒是比以往瞧着更合眼缘。 梁芳茹自己也很满意。 她跟随曹嬷嬷学习的这些时日,苦也吃了,打也挨了,若是再没有几分模样,她自己的心底都过意不去。 为曹嬷嬷福了福身,梁芳茹的谢意全在脸上,不用多言。 徐若瑾笑着道:“寻常还未觉得,今日看到三姐姐的装扮才是大家闺秀,不突兀,却格外引人注目,看过一眼便忘不掉……” “四弟妹又在这里唬我,不许瞎说。”梁芳茹虽斥着,心里却在美。 春草正从外拿来了物件册子,徐若瑾双手接过送到曹嬷嬷的眼前,“都请您费心了!” 曹嬷嬷似随意的接过册子,只是端看的时间要更长久。 梁芳茹去换下后日装扮的衣裳,屋中只剩下徐若瑾与曹嬷嬷二人。 徐若瑾站在一旁等着,目光并未放在册子上,而是在思忖曹嬷嬷的用意。 似乎她将自己的所有物件都看了一遍,似乎心中已有了搭配,却总不满意…… 这一副认真、挑剔的样子,与她刚刚的随意十分不符,这又是为什么呢? 徐若瑾想不明白,猜不透。 似乎曹嬷嬷就是一个谜,让人无法看清楚。 终究选了两套衣装配饰,曹嬷嬷指,徐若瑾便拿了纸笔记下来。 “四奶奶的院子远,让丫鬟们拿来再装扮穿戴也不合适,选了两套,四奶奶自行斟酌吧,我不过是随意挑选,若有不妥,还望梁四奶奶不要怪罪。” 曹嬷嬷的寒暄让徐若瑾立即福身再次答谢,“您这话说的我都快钻了地缝儿去,也是没有机会,否则我更听一听您讲的规礼行仪。” “虽然我也能向方妈妈去请教,只是她要时常陪在母亲身边,我也不好时常是叨扰,这却一直是个遗憾了。” 徐若瑾说的的确是心里话。 曹嬷嬷看着她,微微摇头,“礼规行仪管的不是主人,而是下人,不必所有人都学、所有人都懂的,梁四奶奶轻闲惬意,岂不是更好?” 徐若瑾心底一愣,感觉曹嬷嬷这番话很有隐意,让她听不懂。 感觉到徐若瑾露出奇怪的目光,曹嬷嬷便摆了摆手,“梁四奶奶不必当真,我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 徐若瑾笑着应付过去,可曹嬷嬷的话,她却记了心里。 梁芳茹从内间出来,徐若瑾便准备离开去忙其他的事。 可还未等她要走,便看到顺哥儿匆匆的进了门。 见到她,顺哥儿似乎长舒了口气,加快脚步跑了几步,“四奶奶,奴才可找到您了!” “有什么急事?”徐若瑾也很意外,顺哥儿找自己都找到了曹嬷嬷这里,显然事情很重要! 顺哥儿也没顾忌上梁芳茹和曹嬷嬷还在,为二人请了安,便继续与徐若瑾回禀着事: “是那个严弘文又派人送了一箱子礼来,说是给四奶奶您的,门房的不肯收,他们却还不肯走了!” “四爷呢?”徐若瑾惊愕后便是气恼! 这个严弘文怎么像个绿头苍蝇似的,还上演起阴魂不散了呢? 顺哥儿翻了一个大白眼,“那些人是瞧着四爷出了门才赶送来的。” “夫人知道了么?”徐若瑾心里最顾忌着婆婆。 倒不是她怕,而是不想再招惹麻烦。 顺哥儿连忙摇头,“奴才没敢去回,直接就来找您了。” “稍等,我这就过去。” 徐若瑾说着话,便转身向曹嬷嬷致歉离去。 只是她看到曹嬷嬷的面孔时,心中也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怎么曹嬷嬷的脸色这般难看? 凝紧的眉头间,似有一把无法解开的锁,与她寻常示人的宽和笑容,判若两人! 难道,曹嬷嬷和严家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第363章 公平 “四奶奶?您还是快着点儿……” 顺哥儿不停的催,徐若瑾也顾不得多思忖曹嬷嬷,立即带着春草和红杏迅速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曹嬷嬷的脸色也缓和些许。 梁芳茹似已习惯了曹嬷嬷的沉默,并未对她刚刚的失态讶异不解,反而还唠叨了几句: “这严家人就是冤家,当初在京都时,便与父亲不合,来到中林县,却也还能追了来。” 叹了口气,梁芳茹无奈苦涩,“如今却还抓住了四弟妹主婚的这个把柄,纠缠没完,时常会被母亲厌恶……四弟妹也真是不容易。” 曹嬷嬷顿了半晌,才开口:“姻缘孽缘都是缘,若是缘分未尽,走到天涯海角都断不掉……” 梁芳茹没想到曹嬷嬷会接这个话题,惊诧之余继续道:“嬷嬷说的是,都说事在人为,我却觉得老天早已注定。” “所谓的听天由命,也是无能为力的另一种说辞罢了。” 曹嬷嬷又望向门外,尽管徐若瑾的身影早已不在,“只期待吉人天相吧。” 徐若瑾此时跟着顺哥儿朝门口奔去。 可走到一半儿,她却突然停了脚步! 顺哥儿疾走出去几步,又马上的转身回来,“四奶奶,怎么了?” 徐若瑾站了原地呆半晌,“送礼的人在门口?” 顺哥儿立即答应,“是啊,就在门口赖着呢。” “那你就去再撵他一次,若是还不走,那就动手打出去!”徐若瑾一甩帕子转过身,“我手边忙的事都处置不过来,谁有闲工夫去搭理他们?就这么办了!” “啊?” 顺哥儿瞪大眼珠子,完全没想到四奶奶会这般吩咐。 “真打?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徐若瑾没什么好心气,“咱们梁家清清白白,谁知道他严弘文突然送礼是打了什么算盘?无功不受禄,何况我们梁家向来清正廉明,若是三姐姐成亲想送礼,那就等过些时日再来,送给我?不收!” “那奴才就照着原话回!” 顺哥儿说着就奔向门口,红杏倒是很奇怪,“怎么哪儿都有这严家人?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别管他。” 徐若瑾斟酌下,不由想到了徐子墨,“晚间你与顺哥儿去县学一趟,递上我的条子,为三弟请个假,后日老太爷过寿,我要在那里见他。” “还是让春草和顺哥儿一起去吧,奴婢在家守着您。”红杏挤眉弄眼,调侃着春草。 春草白了她一眼,“我无所谓,我又不着急做自己后日出行的衣装……” 红杏登时一张大红脸,想要反驳两句却还羞赧不好意思,急的咬牙一跺脚,插腰告状,“四奶奶,春草就会欺负人!” “瞧你这副模样,插腰叫嚷的,谁敢欺负你?”徐若瑾的调侃,让红杏僵在那里,春草“扑哧”一声笑出来。 只是徐若瑾之前并未觉得红杏有这份心思,如今春草已经挑明了,她也不得不问上几句。 “这事儿你可自己斟酌好了,我本心是不允的,倒不是觉得你真闹出点儿什么事来,伤了两家人的情分,而是觉得对你不公平,对姜少奶奶也不公平。” 徐若瑾表明了态度,红杏俏红的脸立即变了紫。 把嘴唇快咬碎了,她才点头道:“四奶奶放心,奴婢心里明白着的,绝不去给人做小,只是……只是心里有个念想罢了,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人家,就……就一直伺候着您!” 说出最后两句,都已经是哭腔。 春草立即过去安抚着她,徐若瑾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实在无法理解红杏对姜必武的那份情愫。 就因自己大婚时,姜必武用银裸子和铜子儿砸的她脑袋上全是包? 这不应该是恨的吗?怎么会喜欢上? 摇摇头,徐若瑾也没再多说,暂时抛开脑中杂事,去想接下来该干什么。 红杏心里不通透,回了“若霄轩”,便钻到一旁去独自哀伤。 徐若瑾去问了掌管出行的管事马车的准备,又问了那一日随行的人员名单。 刚准备坐下歇一会儿,就见顺哥儿又来回话,“严家人走了,可箱子还摆在大门口没拿。” 徐若瑾瞪大眼睛,“耍流氓啊!” “噗!”顺哥儿没想到四奶奶会蹦出这么一句,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是够流氓的。 “您说这物件怎么办?” “里面是什么物件?”徐若瑾无奈的叹口气,严弘文这个臭粘糕,沾上还就甩不掉。 顺哥儿连忙摇头,“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件,没敢动。” “那就在那摆着吧,等四爷回来,问四爷该如何处理。”徐若瑾提到梁霄,不由想到晚间的药浴需用的材料还没配齐,里里外外全是事,懒得搭理严弘文这等闲人。 顺哥儿领了令,春草到院子里与他商议稍后去县学见徐子墨的事。 二人在外嘀嘀咕咕,徐若瑾则斟酌着晚间的酒浴是否要再加的烈性一些。 他扛得住吗? 徐若瑾不敢猜度他的忍受力有多强,因为她的胳膊直到现在还有赤痛的感觉。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今晚不能多加药料和浓酒,又按照昨儿的用量重新配。 …… 梁霄从外归来,便看到梁府门口摆了一挪大的箱子。 瞧着箱子的材质,不是破烂物件,他心底已猜想出大概的情形,门房便上前回了话,“……严家人扔下就跑了,四奶奶说请您处置。” “打开看看,什么玩意儿?”梁霄背着手站定,不慌不忙也没有什么表情。 门房得了令,立即去把箱子打开。 稀里哗啦一阵响,乃是一箱点心果子和把玩的小物件。 梁霄挑了挑眉,点心果子他熟知,都是京都才有的,中林县不产。 只是……他过了这么多天才送吃食玩意儿来? 梁霄的思绪飘远,只看着那箱子物件一动不动。 门房的在一旁候着等吩咐,不知过了多久,梁霄才发了话,“……四奶奶不要就送去给曹嬷嬷。” “给曹嬷嬷?”门房一愣。 梁霄格外肯定,“对,就给曹嬷嬷!” 第364章 有我 徐若瑾不知梁霄对那一箱礼是如何处理的,梁霄回到“若霄轩”也没有说。 二人就似寻常那般嬉闹几句吃了饭,徐若瑾便拽着梁霄去泡酒浴。 而曹嬷嬷则听着来人按照梁霄的吩咐,表述着这一箱礼的来历: “那位严公子特意送一箱京都带来的点心果子还有把玩的物件,四奶奶不肯收,四爷便吩咐奴才送来孝敬您,您照料三小姐多日,着实辛苦,还望嬷嬷笑纳。” 来人乃是忠叔身边跑腿儿的杨正,论起亲来,还是顺哥儿的表舅父。 曹嬷嬷仍似寻常那般平淡,走到箱子跟前打开看了下,“四爷这番美意,我便不好拒绝了,瑞发祥的点心京都格外有名,西宫的娘娘最喜好这一口,时常就会让师傅进宫献食美味。只是……好似那位严公子也来了不少时日,这么久还没变了味儿,可见严家的确是有存物的良方,倒是引起我的好奇心了。” 曹嬷嬷话中有话,杨正也听了明白,牢牢记在心中,脸上却格外随意的笑,“各家都有各家的把戏,谁知道是怎么存的,只可惜咱与那严家不合,不然一定前去问一问法子,告诉给嬷嬷您了。” “替我好生谢谢四爷。”曹嬷嬷不再多说,朝着外面福了福身。 杨正侧身过后,又为曹嬷嬷行了礼。 二人看似说着闲话,其中含义心中都懂。 废话不说,杨正前去找梁霄回话,曹嬷嬷便把物件一一拿出,喊来梁芳茹一同品尝。 梁芳茹自当也许久没有吃上瑞发祥的点心,咬在嘴里,甜在心里,絮絮叨叨回忆在京都的日子。 曹嬷嬷听在耳中,没有回话,只是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抿抿嘴咽下去,端详半晌,似自言自语道: “桂花糕最多能存上七日就会变味道,这一块还未出五日……当初在那里,不知吃过多少次,今儿却说不出滋味儿了。” …… 杨正赶到“若霄轩”,梁霄刚泡完了酒浴出来。 身上散发的药香酒气,让杨正忍不住露出惊诧之色,但他心知不能多嘴,索性压根儿不问,只把曹嬷嬷的话一字不差的回给了梁霄。 梁霄听在耳中,微微点头,“明儿问问三姐姐身边伺候的丫鬟,曹嬷嬷选了哪些点心吃用过。” 杨正立即领命,梁霄便让他离去。 徐若瑾端了一碗汤来发在桌案之上,刚刚杨正的话她隐约也听进耳朵里,不由问道:“你把严弘文的礼送去给曹嬷嬷了?” “都是些吃食,而且是京都送来的,岂不是正合她的口味?三姐也喜欢。” 梁霄的回答似随意,徐若瑾愣下,却捕捉到敏感之处,“京都送来的?难不成他跑到中林县来,还得京都伺候着送吃送喝?怎么就那么难伺候呢?嫌这里不好,倒是赶紧回京都啊!” 徐若瑾唠叨着,感觉到梁霄脸色不对,“是不是有其他的事?之前没觉得严弘文是这么挑剔的人。” 梁霄握着她的小手,“怎么娶了这么聪明的女人呢?” 他的逗弄,让徐若瑾扭捏着甩开他的手,“说正事。” 梁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严弘文为什么来?” “天知道!”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上天,“说是姜老太爷过寿,所以没走?” “姜家向来与严家毫无瓜葛,一文一武,何况,严家向来门槛儿和眼界极高。” 梁霄的答案让徐若瑾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严弘文的确是眼界极高,性子特傲,姜家纵使子弟遍地,可姜家未出过太高官职的人,严弘文犯不上巴结他们,那他为何留在这里? 为了涪陵王世子与芳茹的大婚? 也不对……因为即便为了大婚,也还需要些时日,严弘文犯不上赖在此地不走。 而且还是从景延县直接赶了过来。 一个念头从心底蹿起,徐若瑾只觉得心里发凉,眼神也凝重起来,直盯盯的看着梁霄! “是……他不会是……大哥的孩子可在后日就到中林县了……” 徐若瑾的声音极轻,轻似蚊吟,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楚,梁霄却一丝不差,全部落入耳中。 拍拍她的小手,他示意她猜对了。 徐若瑾攥紧了拳头提口气,想要斥骂,却还觉得没多大用处。 严弘文又不在自己面前,骂他,他也听不见,更不会少块肉,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你想好法子了吗?” 徐若瑾问向最关键之处,梁霄摇了摇头,“没有。” “他还真是个绿头苍蝇,招人烦!” 谩骂一句,徐若瑾开始动起了脑筋。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严弘文拿捏住……其实严弘文对她并未做过什么极恶的事,可徐若瑾发自内心的想要与他划清距离。 特别是当他那一双贼眼瞄上了梁家的孩子,她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格外强烈。 她无法分辨到底是理智判定,还是心底那一层朦胧的血缘关系的抵制。 但她知道,严弘文若得到了梁辉的孩子,无论他怎样做,对梁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梁家出征,迫在眉睫; 梁家起复,就在战胜的那一刻; 可若梁家的长房长子落在他人手中,那战胜又有何用?起复又有何用? 那是最大的威胁,天大的威胁! 看到她这般用心的去想法子,梁霄没有去打断她的思绪。 她越是深思越觉得害怕,而他却格外轻松的看着她。 他喜欢看她思考时的古灵精怪,也喜欢看她咬着红润的嘴唇去想些坏点子用在坏人身上。 他不知如何评价自己的审美,终归就是她,无论她在做什么,他看在眼中都格外舒服。 “用我帮忙吗?”徐若瑾有心帮他分担。 梁霄摇摇头,“严家不止一个人。” 梁霄看着她,“严景松也到了,或许,他的目的在你这里。” 徐若瑾心里一沉,却不甘于退让,“无论他是谁,我都毫不畏惧,因为我是梁家的人。” 梁霄把她揽入怀中,“既然是梁家的人,那就听我的安排,后日好生的陪伴母亲,其余的事都由我来做。” “梁霄……” “放心。” 梁霄轻吻她的额头,“一切有我。” 第365章 苍蝇 姜老太爷过寿在中林县可谓是一件重要的事! 这并非因姜家的名声够响,也是他为人慷慨,哪怕是街边讨不到饭食的乞丐求上门,老爷子也会赏两口饭吃。 故而,他的六十大寿,寻常的百姓街坊都会上门送些心意。 清晨一早,姜府门口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人声鼎沸,喧嚣热闹,人们并未拥挤,而是嬉笑的排着,等着,闲暇之余凑了一起聊上了天,多交两位朋友。 哪怕中林县最繁华的金街都没有过这般景观。 梁夫人今儿也起的格外的早。 寻常去各府的应酬便罢了,但今儿是姜老太爷的寿辰,府上所有人都会到场,她也格外认真,不但自己的衣装是斟酌着用,昨儿连带着徐若瑾的也特意问过了。 待得知是曹嬷嬷为她选的,这才作罢。 用过早饭,梁夫人便更换好衣服,坐在妆奁台子面前梳发上妆。 方妈妈刚刚拿起篦子,梁夫人便抢了过来,“我还是不能放心,芳茹身边有曹嬷嬷,可徐若瑾身边只有那个黄妈妈,瞧着她我便不顺眼,你再去瞧瞧。” “好似还有从各地赶来为姜老太爷过寿的,别出了错漏被人挑毛病,如今的梁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方妈妈对梁夫人的吩咐只能应下,“那老奴去那边儿了,让白芷过来陪着?” “不用她,我前儿个看院子里的香槐不错,做的活计挺细致的,人也老实,让她进来试试。” 梁夫人突然选了一个院子里收拾杂物的二等丫鬟。 方妈妈微有踌躇,脚步没动。 “您真要选她?”方妈妈的问话,含义颇多。 梁夫人心底一惊,却不敢看方妈妈的眼色,转过身径自梳着发丝,“我怕寂寞,身边多两个丫鬟有什么不好的?” 方妈妈没有再回话,出门去喊了香槐进门,她则往“若霄轩”行去。 梁夫人望着方妈妈的背影,只叹口气。 虽心里有些愧疚,可谁让她与徐若瑾那般亲?自己也是逼不得已了。 并未让香槐为自己梳头,梁夫人吩咐道:“去门口把杨正给我找来,要快!” 方妈妈行去“若霄轩”这一路,心情并不太安稳。 她并不在意梁夫人对她的间隙和排斥,只是夫人要做什么?居然连自己都给支开? 事情或许与四奶奶有关,可能是什么事? 方妈妈不愿去猜想,她只觉得湛蓝的天空似乎变了颜色,真有一场瓢泼大雨要降临在梁家吗? 夫人……唉。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婆婆和方妈妈之间的事,看到方妈妈进了门,她则喜笑颜开的迎上去。 “刚刚就在想着您,没想到您就来了,还真是心想事成。”徐若瑾挽着方妈妈的手臂便往内间去,“时间还早呢,咱们先说说话,春草,快点儿上茶!” “奴婢这就去。” 春草笑着应答,连带着红杏也厚着脸皮跑来,想问问方妈妈这身丫鬟装是否妥当。 黄妈妈在屋中举着发簪等物又撂下,很识趣的出了门。 在方妈妈的面前,她总觉得这身腰板直不起来…… “我过来也是夫人惦记着四奶奶,按说都是曹嬷嬷给定好的衣装佩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方妈妈抛开早间那点儿抑郁,露出笑容,“何况,四奶奶模样清俊秀丽,怎么打扮都好看,哪还用来瞧?” “妈妈您又逗我!” 徐若瑾撅起小嘴被羞的脸色通红,刚刚上妆涂好的腮红是白用了。 似乎也只有在方妈妈的面前,她才有孩童的一面。 梁霄从净房出来,正瞧见她在挽着方妈妈的手臂撒娇,脸上的冷峻也缓和几分,露出微微的笑。 一身紫色绣金的长袍,发髻高高竖起,上插一根碧玉簪,格外硬朗帅气。 只是周身华丽贵气,脚上却是一双极其轻便的布鞋。 看起来实在不搭调…… 徐若瑾心知肚明,他今日去姜府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去接梁辉从边境送回的侄子。 方妈妈也看在眼中,若有所思的轻叹一声,便立即转了话题。 “时辰也不早了,路上恐怕还要耽搁些时辰,老奴还是早早的瞧着四奶奶装扮妥当,也去给夫人回个话。” “那我这就把衣裳换上。” 徐若瑾也不拖沓,立即让春草把物件都拿过来。 方妈妈并未在内间陪着,而是出去等,梁霄在旁陪着,他感觉到方妈妈有话要说。 “您今儿瞧着有心事。”梁霄开门见山,“母亲近来脾气不好,您多担待。” “跟随夫人这么多年了,哪会计较这个?”方妈妈斟酌下才道:“老奴冒昧的问一句,四爷您打算怎么安置大房的小主子?” 梁霄对方妈妈的问题并不奇怪。 方妈妈心事不宁,显然也与此有关。 “大哥的意思是不要放在府内,反而不安全。”梁霄只把梁辉的想法说了,并未说他自己如何看待。 方妈妈沉叹口气,提醒道:“大爷向来沉稳有度,思虑俱全,只是四爷您不要忘了,大奶奶的脾气禀性与四奶奶不一样。” 梁霄微蹙眉头,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明天会与母亲细说。” 方妈妈点了点头,才算彻底的放下了心。 而此时内间的门也开了,徐若瑾换好衣装走出来,深深吸引了梁霄的目光。 丁香色雨花锦莲纹夏裙,腰间束了一条金丝带,上缀着几颗珊瑚粒子。 圆翻髻上暂未插珠鬓等物,倒显得她更清秀素美,柔婉大气。 两套发簪端在手里,徐若瑾拿给方妈妈看,指了指左边的,“这是曹嬷嬷选的,右边那是我自个儿挑的,您看哪一个更合适?” 一套镶珠宝彩蝶鎏金簪,另外的只是一根宝蓝盘丝珠钗。 方妈妈笑着指了指她自己选的珠钗,“夫人或许会用彩簪,四奶奶用珠钗更合适,何况这一套衣装华而不奢,才是您心底之意吧?” 徐若瑾笑的格外灿烂,“就知道您更懂我!” 把发簪放于一边,拿起珠钗随意的插在发髻之上,就算装扮完毕。 梁霄一直都在直盯盯的瞧着她,倒是把徐若瑾瞧得连忙转过身去…… 而与此同时,杨桃在外传着话,“四爷,四奶奶,那个严家的公子到咱们门口了,说是在等着您和四奶奶出门一同去姜家!” 徐若瑾张大了嘴,“这只死苍蝇,没完了啊!” 第366章 低估 有严弘文在中间这么一搅和,徐若瑾的好心情当即烟消云散。 梁霄的脸色也深沉起来,似乎他也没想到这个家伙会直接来到梁家大门口来粘着。 还真是低估了他的无赖程度…… “我先出去看看。”梁霄也没了好心气,快步直奔府外而去。 徐若瑾的心情也冷静下来,看向方妈妈道:“妈妈您还要回福雅苑吗?” 方妈妈原本没打算再回去,只想着跟随四爷四奶奶一同到了大门口再去服侍夫人。 可严弘文突然闹这么一出戏,她倒是觉得应该先回去,起码,也先探听下夫人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她真的不能心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还是先回去,四奶奶若是收整利索了,便去看看曹嬷嬷和三小姐,张主事那边有忠叔在,倒是不必太操心。” 徐若瑾点头应下,方妈妈也没再耽搁,直接便回了福雅苑。 徐若瑾留下杨桃和红杏收拾要带的物件,她则带着春草和烟玉去了梁芳茹的小院。 起初徐若瑾对带着烟玉同去姜家也有犹豫。 而后再一思忖,府上的主子们都去姜家,把她单独留下还真不能放心,倒不如就带了身边,她又能耍出什么手段? 角门送信的那个婆子,她已经盯了眼里。 单纯的送信儿,徐若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还是容得下嫣儿姑娘放在自己身边的这双眼睛。 一双盯着她和梁霄的眼睛…… 这一会儿功夫,梁芳茹正在劝着曹嬷嬷同去。 “嬷嬷您之前不是答应的吗?怎么今儿突然又不去了?是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对惹您生气了?那我这就给您赔个不是,您若不去,我的心里可没了底!” “这事儿与三小姐有什么关系?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也根本不认得姜家的人,即便是去,也是为了给三小姐做个陪衬。” 曹嬷嬷难得的露出笑容,“可如今三小姐刻苦学了这么久的规矩,没有我在身边也一样婷婷袅袅,让人挪不开目光,我便不去了。” “嬷嬷……”梁芳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心急的来回转圈,“嬷嬷,您还是去吧,不然我可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绿萝跑到门口来传话,“三小姐,曹嬷嬷,门口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咱们何时动身?” 梁芳茹立即看向曹嬷嬷,“嬷嬷,您看?” “我还是不去了。”曹嬷嬷的态度很坚定,梁芳茹快急哭了。 “三姐姐,曹嬷嬷还没出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徐若瑾正从门口进来,人未到声先到,梁芳茹好似找到了救命的菩萨,连忙拽着她到曹嬷嬷的身边,“四弟妹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嬷嬷,嬷嬷又不想去了。” “不去了?” 徐若瑾也很惊诧,“为什么呢?嬷嬷有什么不舒服吗?” 两双眼睛巴巴的盯着她,曹嬷嬷自己都不得不露出苦笑来,“无事,只是我寻常不喜热闹罢了,只想趁着这个机会歇歇,倒是让你们担心误会了。” 徐若瑾虽纳闷,但她早已知晓曹嬷嬷的性格有些古怪,倒没有太去深究,“若是您实在不想去,总不能勉强您,那我稍后吩咐厨房的给您送来吃用的东西,我把杨桃叫来陪着您可不能在拒绝了,好歹也得让我们放心不是?” 曹嬷嬷斟酌下,不得不点头,“劳四奶奶费心了。” 梁芳茹也没了好心气,叹了口气问向徐若瑾,“四弟呢?去忙了?” 徐若瑾这一路上心里都再不停的骂着严弘文,梁芳茹再一问,她更忍不住开始发泄起来,“上次送了一箱子礼来,我就没收,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可刚刚顺哥儿又来传话,说他本人已经到了咱家大门口,就等着四爷和我了,你说这不是癞蛤蟆跳脚面吗?烦透人了!” 梁芳茹现在不跟随梁夫人身边,也并不知晓很多隐秘的事,“他那个人也真是奇怪,就算是给你和四弟做的主婚,也犯不上总来扰你?” “要我说,这事儿四弟妹也不必太内疚,他的主要目标还是再四弟身上,与你无关。” 梁芳茹劝慰着,却说中了事情的关键。 徐若瑾点点头,“我也只能这么想了,听说那位严大人也来了,今儿也要为姜老太爷祝寿。” “我不想见到他。”徐若瑾无意间流露了心底的情绪,“听到这个严字,我都开始烦了!” “之前严家就与咱们家不合……只是姜家会给他们下帖子?这个倒是让我惊讶了。”梁芳茹除却劝两句之外,也出不了什么主意。 “算了,骂也没有用,腿上了人家身上,咱还能拦着不让进吗?” 徐若瑾一句话把话题终结,并非她不愿再说,而是提及姜家和梁家,这其中的隐秘太多。 曹嬷嬷毕竟是外人,说多了反而不合适…… “这倒也是。”梁芳茹也知趣的闭了嘴,吩咐绿萝去拿收拾好的物件,两个人便准备出门上了轿辇,去二门处的马车。 徐若瑾正要吩咐春草去把杨桃喊来,曹嬷嬷半晌未说话,却开了口:“等一等。” “嬷嬷您还有什么嘱咐的?”徐若瑾与梁芳茹都瞧着她。 曹嬷嬷仍旧笑容有度,站起了身,“老了,还泛起了小孩子的脾气,明明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又何必不去?不去,还要四奶奶惦念,还要再多俩丫鬟和厨娘特意的照料我……” “嬷嬷您肯陪着我了?这太好了!”梁芳茹立即高兴的笑,徐若瑾笑中带有审度和惊讶。 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曹嬷嬷就变了卦? 又是提到严家…… 徐若瑾对自己心底涌出的念头都觉得惶恐惊讶。 只是时间不等人,她立即让春草和红杏一同帮着绿萝收拢物件,上了轿辇。 到了二门之处,三辆马车已经等候再此。 第一辆自然是梁夫人的主位,其二乃是梁芳茹与曹嬷嬷所乘。 若依着嫡庶之分,梁芳茹理应乘最后一辆,可如今她毕竟是与涪陵王世子定了亲,徐若瑾便提议是按照家中的年岁来排,也圆了梁芳茹的颜面。 马车启动,驶出了大门。 梁霄正在大门右侧与严弘文对视着…… 第367章 试探 “难道你都已经伤重到不能骑马了?” 严弘文退后两步的打量着梁霄,“我妹妹还真是惨,嫁了你这么个残疾,啧啧,可悲啊。” “你敢把这句话当着震国公的面说一遍么?” 梁霄所指,自当是他口中的“妹妹”,二人心知肚明徐若瑾的身世,严弘文早已猜到梁霄已经知道。 他虽被噎了一句,却也试探出梁霄对此是什么态度。 “我没什么不敢说的,只是……你就不怕我真的说了之后,若瑾妹妹会心向着我么?” 严弘文挤眉弄眼,可眼中的锐意却死死的盯着梁霄的表情。 梁霄背着手一脸严肃,“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知道?” “你说的?”严弘文神色凝重。 “你当谁都比你傻吗?”梁霄说着话,低头扫量着他,那一副不屑的嘲讽,让严弘文扇捶手心,冷哼道:“梁霄,曾经两家的恩怨,都是上辈人的事情,其实与你我无关。如今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或许还能联一下手……何乐而不为呢?” 梁霄回答很干脆,“猛虎与狼,岂能共舞?” “我可是实实在在的与你对话,你别太过分!”严弘文软硬皆施,可就是赖在这不走。 “我也是实实在在的回答。” 梁霄听到院内有了马车的动静儿,“你别忘了我之前的警告,别让那个人靠近她,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你警告的是他,又不是我?我是真心想若瑾妹妹的。” 严弘文也听到车辕的滚动声,目光瞧向了府内。 一辆马车单独的出来,并不是梁夫人等人,而是张纮春。 张纮春远远的就看到了严弘文站在梁府的大门口。 离大门差不多距离,他便立即喊着“停车停车!” 也顾不得马彪再去拿脚凳,张纮春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远远便朝着严弘文打招呼,“严公子?没想到真的是您啊,在下乃是张纮春,礼部主事,给严公子请安了!” 张纮春拱手行礼,抬起头却看到了严弘文的不爽。 严弘文与梁霄在这里叙话,貌似闲聊,其实是有着试探,可张纮春的出现,把他的节奏打乱了。 何况,张纮春三番两次的为难徐若瑾,严弘文也都知道。 虽然严弘文做事毫无节操,更不会手下留情心慈手软,可对待徐若瑾,在不损害自身的利益下,他还是乐意庇护一二的。 “礼部主事?哦,是来帮着梁家与涪陵王府结亲事的。” 严弘文瞄着张纮春的脸看了半晌,“可恕我说句不中听的,你可别见怪,这涪陵王世子终归也是皇亲,礼部侍郎怎么派你这么个有伤的来了?这岂不是有伤风化?皇上若是知道了,会恼的吧?” “张主事?你不是惹了礼部侍郎,他故意给你穿小鞋吧?” 严弘文的明知故问,让张纮春笑着的脸瞬间僵在那里,转成灰暗一片! 他怎能听不出来严弘文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在摆明了笑话他?可……可他乃是澶州王一系的人脉啊,严弘文至于说话这么阴损吗? 张纮春一时反应不过来,梁霄更是无暇理睬二人,朝向府内走了几步。 严弘文立即拦住他,“你干嘛去?” “聋子!” 梁霄斥完,不等严弘文反驳,院内便响起了清晰的马蹄声,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从府内行出,顺哥儿指挥着列好了车队,只等梁霄下令了。 张纮春刚刚自讨了无趣,这会儿见梁夫人乘车出来,立即转身为她请安,“又打扰梁夫人您了,能随同一起前去姜府,也是我的荣幸了!” 张纮春接连两次事的挫败,让他已经清晰的知道,只要在梁夫人面前卑躬屈膝,那他惹恼了谁都能说得过去…… 梁夫人微微点头,敷衍的寒暄说的也是无精打采,“这话是张主事客套了,有您在,梁家也算不寂寞空落,年岁大了,就怕身边说话的人少。” “那时辰已经不早,我这就上马车听候梁霄的指令了。”张纮春又是拱手拘礼,狼狈的钻上了他的那一辆马车。 梁夫人想要撂下车帘,离远正与严弘文对上目光。 严弘文向前迈了两步,“随同您一齐去姜家贺寿,还望梁夫人不要怪罪,人生地不熟,徐家又已经搬离此地,我也只能依靠着梁霄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欠揍,梁夫人脸色沉下,“你随意。”撂下车帘,梁夫人便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曹嬷嬷与梁芳茹自都只是竖着耳朵听,不会插手外面的是非。 徐若瑾躲在马车内,从车帘的缝隙中看着刚才的景象,实在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儿。 之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罢,如今知道自己或许与严家有关,或许与面前的这个严弘文能攀得上兄妹,她再看到他时,心底有着明显的抗拒和距离感。 可似乎又有着强烈的好奇,想去探究为何自己这个严家的人会姓了这个“徐”字,又想知道为何当初那个严景松不认自己,如今严家却又贴了过来。 是为了梁霄? 徐若瑾不否认,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严家人注目过来,他们的目的的确是在梁霄的身上。 可是这股被利用的感觉,让她无法去评价。 心底的她,似乎也有着强烈的抗拒和愤懑,于心底在告诫自己,离他们都远一点。 之前她嗅到了自己的身世有问题,却不愿意去多想,去求真相,因为她怕伤。 可如今,她越是躲,他们越要贴上来。 好似前方摆着一盘诱人的美味,明知是陷阱,却也有要拿来一品的冲动。 徐若瑾承认,自己内心的探奇被严弘文的不断骚扰所挑动起来。 可她并不恐惧,因为她的身旁有他! 有梁霄在,她何惧于自己的身世是否有何不妥? 她已经是梁家的人,不单单是徐若瑾,一个私生女了! 心里这般想着,徐若瑾又把窗帘的缝隙开的大一些…… 梁霄朝向顺哥儿摆了手,顺哥儿立即去了第一辆马车,率队前行。 梁霄没有上马车,而是吩咐杨正牵来一匹马,骑上去守在队伍之后。 徐若瑾看到了严弘文身旁的朱方,想到那一次,朱方与梁霄的较量…… 凑在春草的耳边,徐若瑾迅速的吩咐着,“箱内有两瓮酒,左边那一瓮给四爷,另外一瓮给严公子,一定要说,这是给二人在路上解闷的。” 春草应下,便去箱子里翻找。 徐若瑾冷哼撇嘴,严弘文,贴过来找麻烦?一口酒引子灌死你,看你还能怎么耍无赖! 第368章 有毒 春草把酒瓮递上,也传了徐若瑾交代的话。 梁霄接过酒瓮点了点头,很随意的打开抿了一口,貌似回味无穷的啧啧几下,又扎紧了酒瓮,挂在了马鞍一旁。 严弘文一直瞧着梁霄,见他喝完了,再看看自己手中这瓮,心底微微犹豫。 徐若瑾对他的态度,严弘文心知肚明。 会这么好的送自己酒?严弘文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恐怕是个坑。 可看到梁霄那般无事的抿于口中,又猜想是否自己太过小心。 去姜府路上带的酒,应该不会是太烈的酒。 心中这般判定,严弘文却并未露在脸上,也没直接打开就喝。 “若瑾妹妹的心里还是记得我的好,想到去年的时候,我在她小院的树下,饮酒品茶,与她一对一答,那段日子还真是自在悠闲。” 严弘文说的格外惬意,“只可惜,她嫁了你这么个冷面阎王,丝毫情趣都没有,啧啧,可惜了。” “她不会是记得你的好。”梁霄的回答很肯定,严弘文挑了眉,晃晃手中的酒瓮,“那这是什么?” 梁霄目光望向前方,随意的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你是说,这酒瓮里的酒有毒不成?”严弘文撇着嘴,眼睛却一直盯着梁霄。 梁霄的语言很轻,却很挑衅,“有毒,你别喝。” “鬼才信你!” 严弘文心中的那丝警惕反而松了。 梁霄不再与他答话,严弘文又看了半晌,才打开酒瓮闻一闻。 浓郁的酒香散出,直沁他的鼻中,让严弘文猛打了两个喷嚏! “少爷!”朱方递上了一叠帕子,严弘文猛擦几下鼻子,却看到了梁霄嘲讽的眼神。 严弘文心底气不过,举起酒瓮虽觉得味道太猛,却也仰起脖子灌了一口! “呃!” 严弘文一口咽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马儿行进的颠簸让他攥着缰绳,还以为他就这般的僵死了! “少爷?”朱方瞧着严弘文脸色不对,立即凑了过来,拽住他的马,以免马毛了再出点儿什么事,“少爷您怎么了?” 严弘文本是白皙的皮肤瞬间紫红,他捏了捏麻木疼痛的嗓子,捶了捶胸口,“真******是毒!” 一口酒引子咽下,严弘文的声音都沙哑干涩得很,除却梁霄和朱方的耳功惊人,其他的人根本就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话! 朱方瞪大眼睛,“下毒?” 他的惊嚎,让梁家车队的下人们齐齐望向这里,杨正立即询问梁霄是否要停车。 梁霄摆摆手,示意继续走,众人才用眼睛瞪了朱方半晌,继续开路。 朱方看向严弘文,严弘文朝他摆手,更用眼神埋怨他大惊小怪。 梁霄看了一眼严弘文,不屑道:“已经告诉你有毒,你还偏要喝,自作孽,不可活。” 话毕,梁霄长腿轻敲马肚,快速的超前追上徐若瑾的马车,行至她的车驾一旁。 严弘文气的牙根痒痒,却又哭笑不得。 看着那一瓮让他险些死过去的酒,他又瞄了两眼徐若瑾的马车。 虽然她没有说话,可是她的行动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件事是否要再快些与父亲商议下? 徐耀辉始终是一根刺! 一根埋在严弘文心底的刺! 头晕……严弘文纵使有点儿酒量,可架不住那一口酒引子的冲劲儿! 喉咙和胃腹中的腥辣,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只能暂时停靠路边,坐在一个小摊子前休息下再走。 朱方已经到小铺子里取来了清水,严弘文猛的灌下几大碗,又把酒引子朝外呕了呕。 折腾了一通,严弘文自觉舒服了些,又到井边儿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朱方在一旁伺候着,也说起了徐若瑾的手段够狠,“……她如今是梁家的人,而且与徐家也没那么深的感情,不过奴才打听到,她这一次把徐家的三少爷也一同接去了姜家,许是要在那里见面。” “见吧。”严弘文用帕子擦着嘴,“她怨怼也是正常的,咱们这般赖着,恐怕梁夫人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想到这里,严弘文突然笑了,“只是她的这个脾气,我喜欢,我非常喜欢!” 朱方的一张脸抽搐不宁。 自家少爷的奇葩之处就在于此…… “行了,继续走,追上梁家的车队,今儿我要跟紧了梁霄。”严弘文看向朱方,“我可只等着你传来的好消息了!” 朱方当即点头,“定不负所望!” 严弘文上了马,快步的追向梁家的马车队伍,而朱方则朝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他要到城外去堵送梁辉儿子归来的人。 徐若瑾这会儿已经在马车上笑开了花! “只是可惜了我的一瓮酒引子,不过能让他远离视线,也算是值了!” 徐若瑾想着刚刚看到严弘文那一副求死无能的模样,只觉得心底格外痛快。 梁霄没上马车,丫鬟们便蹭了光,都陪着徐若瑾坐了马车上。 春草和红杏是爽快的笑,烟玉却一直都在看着徐若瑾,“四奶奶,您就不怕他继续跟来?奴婢听说过,严家公子的酒量很好的,可不是一口酒引子便能灌醉。” 徐若瑾似笑非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若是再跟来,我也没法子,终归是少看两眼是两眼,好在咱们有酒有银子,才能不介意这点花销图个痛快,若是家底不厚,还指望着这一瓮酒引子卖钱养家,我一滴都不会搭在他的身上!” 徐若瑾的回答,让烟玉觉得无话可说。 似乎在四奶奶身边这么久了,仍旧无法把她看透。 只是故意的图个痛快? 烟玉只感觉这并不是四奶奶心底所想,只是不愿说罢了。 可徐若瑾的确就是这么想,她看到严弘文吃了亏就是心底乐开了花! 想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就觉得他很危险。 可实际上,他就是很危险…… 只期望他不要再跟上来,也给梁霄一点处置事情的时间。 前去姜家贺寿的人家格外的多,而严弘文只是在路边小歇,再想追上梁家的车队已经不太可能了。 哪怕是他视线中能够忘得见,可排在他前方满满的人,想为他让路都是不可能的事。 姜府的门口,姜必武一直都在等着梁家人的到来。 远远看到梁家的车队,他则让下人们快去帮着清路,好让马车能够顺利的进府。 女眷们的马车直接驶去二门。 徐若瑾下了马车,便要去前面的马车搀扶梁夫人下车。 可还未等她动弹两步,便感觉有人目光投向自己。 她顺着方向看去,却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感觉错了么? 第369章 邀约 不等徐若瑾再细思忖此事,便听到后方有人在喊她,“梁四奶奶?没想到这会儿能瞧见你,还琢磨着等开了席再仔细找找,还真是让我遇见了!” 徐若瑾转回身一看,是碧娘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碧娘子,险些忘记这个人的存在,更讶于她会出现在姜家。 不过再仔细一想,缘绣坊的东家虽是碧娘子,但中林县最好的绣娘也都在那里。 姜家办寿宴,自当会选缘绣坊,碧娘子借机得了个面子,是极有可能的。 “原来是碧娘子。”徐若瑾微微颔首,“许久未曾见过您了,近些时日还好吗?” 话说的清淡寒暄,碧娘子也听得出来,“我一个手艺人,只求各府的夫人小姐赏口饭吃,自当过的不错。” 她侧着头端详着徐若瑾,“四奶奶您倒是更出落了,每一次见到您,都感觉好似变了一个人,这次再见您,脑子里只蹦出个念头,这就是一府主事的少奶奶。” “身份摆在这里,变与不变又有什么区别?” 徐若瑾的回答,让碧娘子连连感慨,“您不想问一问蕙翎小姐的近况吗?”若是寻常的小姐们遇到,多数都会先问一两句相识之人的情况。 特别是袁蕙翎可是因得罪狠了她,才不得不被嫁去临县的…… “我为何要问?” 徐若瑾对此只觉得荒唐,“她与我不是朋友,我没有关心的责任,说是仇人,我心里还真没那么记恨她,你若不提,我似乎都想不起她了,碧娘子,有个说法我不知您听说过没有,心思用的越细密,越容易成为井底之蛙。” 远处,梁夫人与梁芳茹、曹嬷嬷已经下了马车,在与见到的夫人们叙话。 徐若瑾朝碧娘子福手行礼,便去与她们汇合。 碧娘子望着她的身影,无法用言语形容心底的念头。 她并没有因徐若瑾口中的“井底之蛙”四个字心生怨怼,反而感觉这是一个刺痛她心扉的告诫。 想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碧娘子长叹口气,若徐若瑾没有这一份气度,或许她也走不到今天吧? 徐家,还真是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曹嬷嬷乃是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有她随同梁家女眷一齐出现,可谓是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各府夫人们上前来见礼寒暄,更有提起京都相识的夫人们开始攀关系,套近乎的。 一时之间,人们把梁家女眷团团围住,脱不开身,徐若瑾是连打招呼再行礼,好半晌才凑合进去。 “梁四奶奶越发的出落了!” 相识的夫人们瞧见徐若瑾,立即开始笑道:“上一次用你方子配的酒,的确是很有效用,我原本就手脚冰寒,如今却没那么疼痛了,说起来还得好生谢谢你才对!” 徐若瑾只觉得面熟,却忘却了这位夫人的出身。 不过这等场合,也不必说的那般干脆,她只笑着应答调侃,“不用谢我,您有时间多去府上陪母亲打打叶子牌,输上一两个小银鱼,我就再为您府上送酒去!” “哈哈哈……”夫人被调侃的笑开了花,与梁夫人道:“瞧瞧你儿媳妇儿这张灵巧的嘴哟,要是我身边有这么个会逗人哄人的,我马上就去凌空寺吃斋念佛!” 梁夫人被哄的也十分开心,“别光说说就算了,不如今儿就定下,哪天到我府上送小银鱼儿?” “瞧瞧这婆媳二人的手腕?一个赢着我们,另一个还得求着人家开方子送酒来,可是啃了我们的骨头喝了我们的汤!” 夫人们哄堂大笑,气氛倒是活跃起来。 徐若瑾与梁芳茹随同梁夫人进了后宅的园子,因天气暖和,夫人们品茶游玩之地,都设置在园子里,若有休歇嫌吵的,才会进了主厅和雅阁中。 徐若瑾规规矩矩的站了梁夫人身边儿伺候着。 这也不是装出给外人瞧的,徐若瑾曾伺候过梁夫人一阵子,对她的言行所需已经十分了解,连婆婆喜好的茶的浓淡口味,都拿捏的十分清楚。 梁芳茹也被一群奶奶和小姐们围起来寒暄不停。 若提到她,其实各府的小姐们并不是太熟悉,因为梁家来到中林县便是罪臣之身,何况,梁芳茹又是个被退婚的庶女,即便随同梁夫人出席场合,也鲜少有人亲近她。 可今时今日却完全不一样了。 再过上些时日,梁芳茹便是要嫁去涪陵王府,成为涪陵王府的世子妃。 这一份荣耀惊了大魏国的所有人,纵使有人知道涪陵王向来是吃皇禄不干政事的闲散王爷,可这不代表没有人艳羡梁芳茹得到的这一份荣耀! 只是外人的谄媚和巴结,让梁芳茹很不适应。 她之前便极少参与这等聚会的场合,如今对待她d态度又与以往不同。 好在她已随曹嬷嬷习学了这么久,答不上的话题便笑笑罢了,话题偏颇的太厉害或她不喜,她便说上两句,把话题扭转到别处。 曹嬷嬷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听着,可她的目光却落在徐若瑾的身上…… 梁夫人与其他夫人们闲聊,便让徐若瑾离开自己身边儿,徐若瑾刚要点头,却看到方妈妈的眼色不对。 难道妈妈是不让自己走? 徐若瑾斟酌下,便笑道:“我又能去何处?还是在您身边陪着更好,您若嫌弃我烦,我不说话还不成么?” 梁夫人没想到徐若瑾不肯走,转头仔细的看着她。 二人目光相对,徐若瑾却从梁夫人的眼底看到了厌恶…… 厌恶? 这两个字让徐若瑾格外惊诧。 她也没做什么惹婆婆生气的事,为何会厌恶呢? 只是方妈妈的目光仍旧十分坚定的不让她离开,徐若瑾也只能把这个念头压下去,“母亲别瞪我,我这就为您去泡一杯红枣茶,我可听说姜三夫人前些日子得了一批上好的枣,她若不肯拿出来,我就去为您偷几颗!” 徐若瑾的自嘲卖弄,让夫人们连连大笑。 梁夫人纵使心底不悦,也知没办法硬撵她走,“就会胡闹,我这张脸可被你丢尽了!” 徐若瑾笑着便跑开,梁夫人转回身便看到了方妈妈。 主仆四目相对,梁夫人似感觉到有些心虚。 她的确是藏了一件事没告诉给方妈妈,可那是她必须做的事,绝不能被任何人破坏! 徐若瑾说着话便去找姜三夫人,只可惜姜三夫人并未在。 她去哪儿了呢? 正在心里琢磨着,有一个陌生的丫鬟走过来,“请问您是梁四奶奶?三夫人此时在正院应酬,您要去见她吗?” 第370章 撵走 徐若瑾从未见过这个丫鬟。 瞧着她的装扮倒不是粗使丫头,却也不像主子身边的一等位分。 “三夫人忙着,见不见倒也无所谓,她院子里不是有枣吗?拿给我一些,我要煮水用。” 徐若瑾的随意一句,却是让小丫鬟愣住了,“枣?哦,奴婢不知道大枣放在哪里,要不然奴婢去大厨房问问?” 徐若瑾皱紧了眉,“你不知道?” 丫鬟被她盯的有些发慌,“奴婢不是三夫人跟前伺候的,是临时过来帮忙的。” “哦……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梁家的四奶奶?还知道我要去见三夫人呢?” 徐若瑾感觉到面前这个丫鬟的不对劲儿。 若是姜府的丫鬟,即便不是三夫人跟前伺候的,也不会对自己这般陌生和拘谨,反而还要主动找上自己来问话。 小丫鬟咬着嘴唇,眼神飘忽半晌,才找出个理由来搪塞,“奴婢是听别人形容过四奶奶您的模样……” 红杏在一旁忍不住插了话,“你到底是伺候哪位主子的?怎么鬼鬼祟祟的,说句话都这么费劲?” “奴婢,奴婢真的是来伺候四奶奶的,奴婢没有恶意!”小丫鬟被逼着要掉眼泪儿,徐若瑾则拦住红杏,不让丫鬟们开口,“行了,春草你去问问院子里的妈妈们,让她们拿了红枣来,咱们先回了。” 烟玉点头应下,目光却扫了那小丫头半晌。 红杏有点儿不服气,可四奶奶这般吩咐了,她也只能跟随着走。 这里毕竟是姜家,而且是姜老太爷过寿,徐若瑾不想闹出丁点儿的差错,给梁家丢了大人不说,而且还容易给姜家添堵,那就犯不上了。 只是突然冒出这么个小丫鬟,让徐若瑾不免心生警惕。 她的脑中蹦出了三个字,“严景松”! 这个人和严弘文如今可都在姜家做客,她不想见,格外的不想见! 心里这般想着,徐若瑾的脚步不由加快,烟玉只是径自的纳了个闷,再一抬头,四奶奶都已走出去很远了。 快步的跟上,烟玉仍屡屡回头望着那个小丫鬟。 这个小丫鬟一定有不对劲儿,可四奶奶却没刨根问底儿的抓出毛病来,反而走了? 若是嫣儿小姐的话,一定不会这么放过她…… 徐若瑾很快就回到梁夫人的身边,空手而归,让梁夫人皱了眉。 “母亲可不要怪罪我了,我这去找姜三夫人,她却是在前院安排事,问了小丫鬟,却还不知道她把红枣偷着藏了何处,我是想偷,都找不到下手的地界。” 徐若瑾一张小苦脸,“下回我提前打探好,一定不让您失望!” 周围的夫人们在笑,刚刚到此地的聂夫人和刘夫人都是早已相识,看到徐若瑾这幅卖弄的模样,不由无奈的摇头。 这个妮子是真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行啦行啦,着一张脸是让你丢尽了!” 梁夫人受不得她这么疯疯癫癫,“不是还让你弟弟也来了吗?你不去见一见?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 梁夫人又一次在撵她走…… 徐若瑾下意识的看向了方妈妈,只见方妈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夫人们全都在场,也已有把身边的媳妇儿女儿都撵去一旁的先例。 上一次徐若瑾说去煮一杯红枣茶,把这个事给推脱了,可若是这一次她再讨乖的不走,梁夫人的脸上也不好看。 “还怕我们欺负你婆婆不成?这个丫头。”刘夫人笑着逗她,“顶多就是赢她几个小银鱼儿,到时候求到你的灵阁拿酒,你多加几两找不回来就是了,哪还能亏得着?” “她的酒铺子已经很火了,你还在这里出主意!” “真是捞钱的小手,可惜我们家的只会绣花,让打两下算盘,脑子都转不过弯……” 夫人们接二连三的把话题接过又展开,徐若瑾也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 她无奈的看了方妈妈一样,方妈妈也只能点点头,示意她应下梁夫人的吩咐。 徐若瑾看下春草,示意她在这里守着,一旦有什么事马上回禀。 春草心领神会,看懂了她的眼神。 徐若瑾便又寒暄两句,带着烟玉和红杏离开。 徐子墨终归是年纪小,还未成熟成家,进内宅来也不会被夫人们厌恶排斥。 但此地终归是姜家,徐若瑾思忖再三,还是派人去问了他在何地,没有直接把他喊进内宅来。 姜家的人很快就来回,徐三少爷正在小书房,与姜家的几位小少爷在一起。 都是孩童,徐若瑾倒松了一口气。 带着红杏和烟玉朝小书房行去,一路上特意告诉做指引的婆子绕开前院喧闹的人群。 婆子们都知道梁四奶奶与自家三夫人的感情颇深,对徐若瑾的刻意要求也立即答应下来。 路程倒不是太远,徐若瑾便没有让婆子们再抬轿辇,而是步行过去。 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小,反倒是一片幽静之地。 徐若瑾倒是心里感叹这小子挺会找地方?居然找到这么一处见不着长辈又自由放纵的游玩之地。 看来,这小子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红杏这一路上没有多话。 因为与她一同伺候四奶奶的是烟玉,而不是春草。 对于烟玉,红杏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即便是一同行走,她也要快上几步,不与她并排同行。 何况,红杏此时的心底还在惦记着一个人…… 那便是姜必武。 只可惜四奶奶只在后宅呆着,想必见上一面也着实不易。 红杏想着他,脸上不由得浮上一片赤红。 刚刚下了马车,她都没敢往夫人身边凑合,只远远的看到了姜必武的妻子,好在她没与四奶奶叙话,不然自己该如何面对? 红杏心里琢磨着,徐若瑾却突然停了脚步,红杏一头就撞上去! “哎哟,四奶奶怎么了?” “闭嘴,谁都不许说话!” 徐若瑾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让红杏吓了好大一跳,捂住自己的嘴,顺着四奶奶的方向望去前方。 前方,徐子墨此时正在与一个人叙话。 那是一个中年人,从其样貌和穿着来看,应是一位文官之身。 徐若瑾从未见过这个人,可从他的举手投足和雨徐子墨叙话时露出的浅淡笑容,她的心里突然涌出三个字“严景松”! 这绝对就是那个严景松! 那个“或许”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第371章 相见 严景松并不知道徐若瑾此时就在远处看着他。 可他主动的找徐子墨,就是为了要与徐若瑾见面。 因为他只道,徐子墨是徐若瑾特意喊来姜家的,所以只要把徐子墨留在身边,便能够见到她。 对于徐若瑾,严景松的心里有过很多种臆想的念头。 得知有了她的存在,严景松是恐惧; 得知她生下,严景松的第一想法是杀了她; 而后因为很多压力和事情的发生,他不得不把这个女儿交给徐耀辉,让她带回家当成女儿去养。 一连多年过去,他恐惧的事情虽然没有发生,可每当想起,都觉得有一把刀横在自己的脖颈之间。 原本以为把她嫁了,算是给她母亲一个交代,只可惜那个张家却阴差阳错的闹出了事,不但家破人亡,还让这个丫头嫁给了梁家的梁霄! 曾几何时,他与梁大将军为军资一事争的不死不休,结了仇。 而现在呢? 梁家又面临着起复,镇国公府是力挺澶州王的,而澶州王很想收纳梁家于麾下,其实想收纳的人只是梁霄,并非是梁辉与梁鸿。 无人能够猜出澶州王为何这般想,更无人敢问。 严景松只觉得这件事十分挠头和棘手,特别是他不能相认的女儿,成为梁家的四奶奶,梁霄之妻! 老天爷在玩弄他吗? 严弘文归来时还说,对徐若瑾格外看好,这不由得挑动了严景松心底的那根弦。 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像自己?还是像她的生母? 十多年未见,他的脑中仍旧无法忘掉那个她的影子…… 可尽管没能与这个私生女见上面,他也深知,徐若瑾比不得她…… 徐子墨也很是纳闷,为何这位严大人会找上自己。 虽然问起的都是他的父亲,可父亲不是去了京都了吗?严大人也在京都,自己知晓的哪能比他更清楚呢? “纵使你父母兄长都离开了此地,但不能就此没了章法,要有努力进取的态度,不能肆意胡闹啊!” 严景松虽是为了等徐若瑾,对徐子墨的批判也是发自内心。 他从很早便知道徐耀辉的两个儿子都不着调,对此他也甚是头疼。 当初也实在是无人可选,才选了徐耀辉来承担这件事,否则他是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这等人家的。 “严大人教训的是,我一定会听取县学教谕的教导,不会再似之前那么耍浑胡闹,父亲和大哥虽然不在,但我还有二姐啊,我二姐可比父亲厉害多了……” 徐子墨对自己这位二姐的评价也是发自内心的。 之前他在家中并不觉得,如今独自一人生活,又在县学读书,他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才是软刀子! 父亲的棍棒不可怕,怕的是二姐的温柔汤。 那一双怨怼的眼神望过来,他恨不得羞愧的撞墙去…… 徐子墨提到了徐若瑾,严景松的眼前不由一亮! 将喜色压抑心底,脸上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听说你二姐的学问不错,识得几个字……” “那是瞎掰!” 徐子墨对徐若瑾的佩服之情于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二姐就是过目不忘,当初我俩一起学课时,连教谕教给我的课,她听过一遍第二天就都能背下来,哪是只识得几个字!” 严景松颇为惊诧,“哦?那她都读过什么?” “四书都已学完,只是后来……二姐要嫁人,便去学训诫了。” 徐子墨也多了个心眼儿,没有把母亲当初不肯让二姐多读书的事说出来。 尽管如此,严景松也颇有不满,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说起来,我应该去找找二姐才对……” “梁四奶奶您在这里呢?刚刚芳茹小姐来找您。” 一道声音打破了气氛的安宁和谐。 徐若瑾感觉到徐子墨和那个人投目望来,她却立即转身,“在哪里?我这就去。” “那边好似是您娘家府上的少爷?”小丫鬟又多了嘴。 红杏狠瞪她一眼,“是不是的,也轮不上你多嘴,在前面带路就是了!” 小丫鬟讨好不成反被训,不由得缩了脖子露出畏惧之色。 徐若瑾也不等她带路在前,快步的就往前走。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急匆匆d离去,可她就是想离开,迅速的离开! 徐子墨也看到了徐若瑾的身影,只是离的尚远,他听不到丫鬟与徐若瑾的对话,“二姐?二姐!” 徐若瑾没有回头…… 徐子墨不由露出失望之色,“二姐怎么没过来?许是丫鬟又找她有什么事了,严大人莫怪。” 严景松背着手望向那条曼妙的背影,心底如江水一般波涛汹涌,翻滚不宁。 这便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不能相认的女儿? 虽然未能见到她的容貌,可从她的背影看去,婀娜袅袅的身姿和行走之间的干脆果断,好似当年的那个“她”。 严景松深吸一口气,他心底知道,徐若瑾是见到了自己才躲开。 想必,她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未能得见正面,把徐子墨留在身边也已无用,严景松朝着前方一摆手,道:“去追你的姐姐吧,改日我见到县学的教谕,会特意请他对你多加照料。” 严景松随意的施恩已很寻常,“不要丢了你父亲的脸!” “是!多谢严大人!” 徐子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随后如孩童一般的朝着徐若瑾跑去。 徐若瑾并没有走出多远,就看到曹嬷嬷与梁芳茹迎面走来。 梁芳茹瞧着两边静谧的景色,脸上也露出欣喜和解脱,“这里可真清净,早知刚才就应该直接来这里,我现在耳边还都是嗡嗡嗡的声音。” “三姐姐早晚都要受得这种日子。”徐若瑾强挤出笑,仍无法平复刚刚的心情。 她的异常被曹嬷嬷看入眼中,未等思忖是出了何事,便听到徐子墨在后面喊着,“二姐,你等等我!” 众人齐齐朝着声音的源处望去,曹嬷嬷也不例外。 而此时正打算离开的严景松也听到了声音,下意识的望过来…… 远看那个人影,他惊呆原地,曹嬷嬷感觉到有目光投来,再望去时,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树丛之后的严景松心底恐惧万分! 曹嬷嬷?! 怎么会? 她怎么还活着? 第372章 杀他 徐若瑾望过去,看到那里已经没有了严景松的影子,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徐子墨胖墩墩的身子朝她小跑而来,徐若瑾的笑容也越发的浓郁起来。 “慢着点儿,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如此毛躁,看人怎么笑话你!” 虽是训斥,徐若瑾却是笑着为他拽平衣襟,拍拍他肉实的肩膀,心底的欢喜发自内心,“还不给芳茹姐姐请安?也来见过曹嬷嬷。” 徐子墨立即正了正身子,给二人鞠躬问好。 虽已是规整行礼,可在曹嬷嬷的眼中却是敷衍了事,实在入不得眼。 只是她这些时日与梁芳茹闲聊之余,也多少知道些徐家的家事,若是连徐子墨都能算作徐家里能拿得出手的?那徐夫人和徐家的老大恐怕就不值眼皮子夹上一下了。 梁芳茹对徐子墨的态度很是和蔼,她知道这是徐若瑾最在意的一个弟弟,“没寻思今儿能见着你,寻常有空闲功夫便去家里坐坐,你姐姐娘家也就你还在中林县,她心里也惦念着,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开口,直接去府里拿。” 徐子墨立即笑着应下,“多谢芳茹姐姐,我如今在县学吃住,物件都不缺的。” 徐若瑾忙把话接了过来,“总比住家里好,一个人怪空落的。” “是啊,刚才……”徐子墨要提严景松,徐若瑾立即打断了他,“刚刚我来时,还看到了教谕,稍后我就去问问,你到底表现的怎么样,别总说谎话糊弄我。” 提到教谕,徐子墨立即闭嘴吐了舌头。 絮絮叨叨的说上几句话,梁芳茹也知道再与徐若瑾呆久了不合适,因为曹嬷嬷是忌讳她此时接触男人的,纵使徐子墨是个孩子…… “我先去找个小屋休息下,那边实在太乱,我的耳朵需要清净清净。” 梁芳茹说着,便看向了曹嬷嬷,“嬷嬷,咱们这就走吧?” 曹嬷嬷微微颔首,二人便带着绿萝先行离去。 徐若瑾松了口气,好在刚刚徐子墨要提严景松时,她立即打断。 她不希望自己见到严景松的事情被外人看到,听到,哪怕是家人也不合适。 无论是她自己心虚还是什么原因,她只想让这件事如泡沫一样,戳破即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才好。 原本来见徐子墨的路上,都刻意的绕开前院,以免碰上他。 孰料他居然会极有城府的找上了徐子墨! 徐若瑾绝不认为这是一个偶然,这一定是他事先就已经安排好的。 这又是何必? 当初不肯认,现在又想法设法的要见? 徐若瑾本身对他没有什么亲生父亲的惦念,只是心底的怨怼莫名的涌起。 或许,那是自己的前身留下的一丝遗憾吧? 徐若瑾带着徐子墨往后宅的园子里去,梁夫人知晓今日徐子墨来,不去见一下不合适。 何况,刚刚方妈妈还刻意的不让她离开,此时带着徐子墨去给梁夫人请安,也算两全其美了。 严景松行走在去前院的路上,直起腰板,仰首微笑,时不时遇上了熟人,便停下来聊上几句,彻底抛开刚刚心底的震惊。 他没想到,她当年身边伺候的嬷嬷居然还在! 知晓真相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 为什么曹嬷嬷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还从宫中出来跟随在梁家小姐的身边,难不成还要去涪陵王府? 不行! 这件事绝对不能再这样隐藏下去! 多少年未拔掉的那根刺,如同铁针在剜着严景松的心,让他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无法理智的去想这件事最恰当d方法该怎么做! 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徐耀辉! 只要徐耀辉死了,没有人能够站出来说徐若瑾是他严景松的亲骨肉,哪怕是曹嬷嬷站出来,也不会有人理睬…… 可若他不死,再知晓徐若瑾的生母到底是何人,那就会出大问题了! 严景松不停的心中思忖,面子上仍与众人寒暄客套,叙说着京都的美味和气候,说着朝中的几位老相的身体病乏以及后起之秀…… 严弘文离得很远,就看到了严景松。 走到父亲身边,他看到严景松的额间浮起一层细细的汗! 怎么回这样? 严弘文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找寻个借口,父子二人走到一个无人d角落,严景松当即开口吩咐道:“马上传信回去,徐耀辉,不能留着了!” 严弘文很是惊奇,“您之前不是一直在护着他吗?” “现在瞧他不顺眼了,不行吗?”严景松心中愤恼,说话的语气都强硬起来。 严弘文很轻松的点了点头,“可以,回京都就办!” “不!现在,马上,在我们没回京都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他。” 严景松的语气格外暴戾,严弘文立即应下。 他的心中也知道,父亲刚刚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否则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 “您见到她了?”严弘文试探的问。 严景松沉了片刻,才点头,“只看到一个背影。” “父亲……” 严弘文拖长了声音,“我心底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说。” “依着母亲的性子,她怎么会容若瑾妹妹活着?应该下狠手才对……”严弘文问出这话并非毫无依据。 严家之中,父亲的姨娘们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不知有多少是死在母亲的手中。 严景松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翕了半晌的嘴,他才开口道:“她不知此事。” “不可能吧?”严弘文不信。 严景松看着他,十分认真的道:“即便你告诉了她,她也会当作没听见,说她不知此事!” 严弘文僵愣原地,看着父亲独自的离去…… 连母亲都会装作不知道? 徐若瑾的生母到底是什么人? 徐若瑾此时已经带着徐子墨为梁夫人请了安。 梁夫人寒暄两句,便让她们去一旁歇着,徐若瑾正打算想个什么办法留下,一个小丫鬟突然过来传话: “梁四奶奶?老太爷请您去前院一趟。” “去前院?”徐若瑾讶异不解,“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凑其耳边,“几位爷被四爷灌了酒,就醉倒了,老太爷请您去给开个醒酒汤的方子……” 徐若瑾瞪大眼睛摊手无奈,这个梁霄,他还真敢往死里灌啊! 第373章 懦夫 梁霄当初让徐若瑾送姜家最烈的酒,要灌倒他不想见更不想说话的人,还真不是玩笑。 如今梁家复起,之前鄙夷如今吹捧巴结的人自当不少。 梁霄一句话不说,吩咐顺哥儿在桌上倒了三十三盅酒,瞧不顺眼的,他便自饮一盅,再指指桌上的酒盅,示意来人先喝了再说。 原本就是来讨好的,再得梁霄赏酒,岂能不乐? 于是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僵直,脸色变紫,瞪大眼睛,倒…… 四个流程经历完毕,便由下人们抬去休息。 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可如今已有七八个被如此灌倒的,梁霄却安然无事,姜家人的脸也抽搐成了紫茄子了! 总不能梁霄瞧不上谁,就把谁撂倒吧?那稍后老爷子的酒宴上,还不成了空席了?姜家三老爷知道这事儿直接跟梁霄说没用,便去找了姜老太爷。 姜老太爷本就在看着梁霄耍浑乐呵着,听了儿子的回禀,毫不在意,“谁让你们给严家人送了请柬?他没把老头子我灌醉就不错了!” “父亲,可总得有个度啊!” 姜中宏对此也甚是挠头,他实在是低估了梁霄的报复心理,也低估了他对严家人的不满程度。 “梁霄我说不动,我也不想说,这酒不是他媳妇儿送来的吗?找她媳妇儿要醒酒的法子吧!” 老太爷虽说着话,看到梁霄又灌倒一个,咧着大嘴嘿嘿的乐,“这小子,最像梁大将军了!对了,让丫鬟们赶紧再多收拾出几个能容人休歇的屋子来,别灌的没地儿躺,那咱就丢人了!” 姜中宏没了法子,只能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去做,更是吩咐丫鬟去请徐若瑾。 徐若瑾这一路上听小丫鬟说着梁霄干出的事,不知是喜是忧,也不知他是不是也喝醉了,别真闹出点儿什么事才好! 心里惦记着,徐若瑾只求能快点儿赶到,心里也在琢磨着用什么法子熬醒酒汤效果最好。 婆子们抬着轿辇恨不得跑,徐若瑾很快便到了前院,就看到梁霄桌案上排成一溜儿的酒盅,还有远远躲着他的人。 只有姜必武与他同席而坐,梁霄的脸上倒是一片悠然自得,耳无庞杂之声的清净,除却呼吸之中有淡淡的酒香之外,根本看不出他有丁点儿醉意。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下了轿辇先去给姜老太爷请安拜寿,也琢磨着是否要说点儿什么圆个场。 姜老太爷性子耿直,看到徐若瑾一脸愧疚的要请安,直接摆手道:“先开了醒酒方子再说话,不然姜家的客房都要歇不下了!” 徐若瑾立即讪笑着应下,也不多废话,立即去旁边提笔开始写。 陈皮,檀香,葛花,人参,白豆蔻仁,陈皮盐炒,其他药材打成碎末,用水调合直接服下。 这是一剂很快的醒酒法子,只是有一点不太好,难吃! 可这等场合要求的就是速度,都醉成那副模样了,还管什么好吃难吃的?醒了才是最主要的! 徐若瑾很快的把法子教给了丫鬟们,更是让红杏和烟玉去帮忙。 她撂下笔后净了手,才来给姜老太爷请安赔罪。 “按说早就该连带着醒酒的方子一起给您送来的,这是我的疏忽了,还望老太爷您别怪罪!” 徐若瑾正了正衣襟,为姜老太爷行一大礼,“晚辈也借这个机会先为您祝寿了,望您年年欣喜,****欣喜,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姜老太爷捋着胡子笑,“倒是个嘴巴甜的,知道老头子我不求活的长久,只求活的快活。” “不过,你倒是个护短的,只说没送了醒酒方子,却不说你男人跑来搅和我的寿宴?把宾客都给灌趴下了?嗯?” 说至最后一个字,姜老太爷不由横挑了眉,对徐若瑾露出几分不满! 终归也是经历沙场之人,姜老太爷的凶煞之气一身,若换成旁的人定会害怕。 徐若瑾心底也涌起一丝惊惧,只是微微的一刹那,便从心中消散。 “胳膊肘自当不能朝外拐啊!何况,怎么能怪罪我们四爷?我们四爷也是敬了酒喝下肚的,酒量不如我们爷,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何况,我不认为这是有错,瞧不惯的还在身边叨叨不停,听了怎能不烦?没得因为这些从不认识的人扰了我们爷的清净,给我们四爷心里添堵,那才是不对的。” 徐若瑾说完,姜老太爷瞪大眼睛,“搅和了我的寿宴就对了?” “这不是给您赔罪来了吗?当初就该连醒酒汤一并送来的,也免得您府上的丫鬟们再现准备,都是我的疏忽,是晚辈心意没想到,该罚!” 徐若瑾摊了手,笑眯眯的道:“我也只会酿个酒,要不然……您说最喜欢哪种口味的酒酿,我都酿好了给您送来,分文不收!” 姜老太爷听后哈哈大笑,指着徐若瑾看向了姜中宏,“看到没有?怪不得和梁霄能凑成一家人,胡搅蛮缠,毫不讲理,却还能逗的你笑个不停,这个丫头,有趣,实在有趣!” “只要您开心,我这颗心就放了肚子里去了!” 徐若瑾说着,便看烟玉与红杏朝这边走来,“已经办妥了?” “丫鬟们已经为各位醉酒的爷去送药了,奴婢们便回来了,另外也给四爷拿回来些,四奶奶您要不要送过去?” 烟玉把一小碗药递了过来,徐若瑾给红杏使了眼色,红杏接了过去。 “咱们四爷用不上这个醒酒药,他根本就没醉。” “啊?没醉?”烟玉感觉出四奶奶是信不过自己,否则怎么会让红杏把药拿了过去? 徐若瑾倒无暇理睬烟玉的小心思,眼中只看着梁霄,口中喃喃道:“他没醉,他想醉,我也想看到他醉酒是什么样子,可惜从未见过!” 烟玉眨了眨眼不再说话,只盯盯的看向四爷。 梁霄此时也喝起了兴致,见没有人再来与他对饮,不由得兴致大消,自己举起了酒瓮再倒满二十盅。 “自斟自饮自其乐,美酒美味美人香。”说着话,梁霄举起一盅一饮而尽,畅快的抹了抹嘴,“我媳妇儿都送上了醒酒药了,还没人敢来与我拼酒吗?” 他目光扫视众人,透过层层围挡,看到了远处的严景松和严弘文二人。 梁霄目光直视严景松,满是挑衅之意,因为严景松的目光在紧紧的看向徐若瑾! “武人,粗莽。” 梁霄声音犀利,“这是多年前严大人于朝堂之上评价我父亲的话,而今天,我要说文人,懦夫!严大人您觉得这评价贴切吗?” 第374章 懦夫(二) 梁霄直接点出了“严大人”三个字,摆明是与严景松过不去。 众人心惊之后,不免在人群中找寻着严景松的影子。 姜中宏一愣,随后无奈的一跺脚,吩咐小厮们去告知门口迎客的下人,不要再往主院引客,将侧院的茶室和书阁全部打开,连带着姜家练兵习武的院子也开了门,让宾客去那些地方休憩谈天。 主院中的宾客也挨个通知一下,能请走的都不要在这里看热闹,至于何时引到寿宴正席再听吩咐! 小厮得了令,立即开始行动。 徐若瑾也惊嘶口气,立即退后了两步,站在姜老太爷的椅子旁,让外人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她却能够看到梁霄…… 她没想到,梁霄会直接对上严景松。 而且还是在姜老太爷六十大寿的这等场合……她余光瞄了一眼姜老太爷,在看他是否生气发怒,可别一下子再气过去…… 姜老太爷似背后长了一双眼睛,开口道:“不用看我是否会生气,谁让今日我寿宴他们给严家人下了请帖?你男人,是梁家当中最瑕疵必报的一个,他若不耍点儿浑,我反而要担心了!” 徐若瑾没想到姜老太爷是这般答复,轻声回道:“还是老太爷您心胸宽广,大度。” “屁!” 姜老太爷直接反驳,“我是拿他们爷俩儿都没辙!” 徐若瑾不敢再说话,心底更是吐了吐舌头。 她没想到姜老太爷会是这般回答,回答的她完全对答不上。 她没见过自己的公公,可从外人的描述来看,已经勾勒出一个英武桀骜,霸气无比的蛮横将军。 梁霄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徐若瑾暂时还未体会得到,亦或许他没有表露,亦或许是他变了? 她看向梁霄,他的脊背挺直,在静静等待着严家人的回应。 他真的是因为姜老太爷所说的事才会当众挑衅严景松吗? 梁霄做事,向来目的性很强。 徐若瑾心里有一个感觉,梁霄在此时挑衅严景松,或许还因为自己,更因为严家人要插手梁家的小侄子回归! 这些猜测她只能隐藏心底,跟随他静静的等待,只看严家人是否跳入他划下的坑了! 严弘文被梁霄气的是咬牙切齿! 严家人还从未被这般当众羞辱过,即便做此事的是桀骜不驯的梁霄,他也绝不能容忍和妥协! “他太过分了,还是我去!” 严弘文有意上前,代替父亲出头,却被严景松一把拽回,“别胡闹,你还有跟重要的事去做!”他指的是梁辉之子…… 严弘文仍有犹豫,“我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严景松正了正衣襟,眼眸中的理智和自信格外浓郁,一步一步的朝前走,两旁围观的人自动自觉的便让开了路。 严弘文攥了下拳,仍旧呆在原地不动,远远的观望。 梁霄看到严景松本人走来,脸上浮出一丝冰冷的笑,“懦夫?喝酒!” 他端起酒盅,又一饮而尽。 他的极度挑衅,让围观之人不由得摇了摇头,也不知看到这幅场景到底是好是赖了! 袁县令一直都在人群之中不动声色。 张纮春更是在一旁目瞪口呆,心底复杂之色溢于言表。 他没想到梁霄会这般大胆,直接叫严景松为懦夫?他就不怕被人诟病?传入京都被责怪? 他是梁霄。 他怕什么? 张纮春只觉得自己的眼界盛不下梁霄的胆子,他也无法理解梁霄为何会这般差姜家的台,可姜老太爷的脸上却还刮着笑意! 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来到中林县屡屡不顺。 他小瞧了中林县这个地界,更是小瞧了这里的人……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严景松却一直站立不语,只看着眼前那一盅酒,默不作声。 梁霄盯着他,“不喝?怕喝多之后出丑误事么?” 严景松紧蹙眉头,“冤冤相报何时了?梁霄,几年未见,你却还没改当初的暴戾脾气,还记恨过往的怨仇,何必呢?梁大将军有今日的处境,我心中也十分悲哀,并非我心所愿啊!” “懦夫。” 梁霄仍旧给予两个字的评价,指了指酒,“你休想见到你所想之人,那是不可能的。” 严景松横眉冷对,“梁霄,今日乃是姜老太爷的寿辰,你不要太过分!” “懦夫!” 梁霄看着他,“是不是还需要我再多加上几个字?虚伪?阴险?两面三刀?嗯?” “你……”严景松气恼不宁,却又发不出火气。 无论吵嘴斗气,他都比不过梁霄,何况,此地围观众人太多,更有……徐若瑾也在角落中围观。 但他需要时间,需要拖延时间让严弘文安排的事情做成,那时,恐怕就是梁霄来求着他了! 姜必武此时已经离开了梁霄的身旁,走到了姜老太爷处,见到徐若瑾正在自己祖父身后默默的看着,姜必武愣了一下,苦笑道:“这回玩的有点儿疯狂。” “他何时不疯?”徐若瑾的回答,让姜必武琢磨下,“好似也是。” “宴席准备的怎么样了?”姜老太爷问,姜家人立即回答:“随时都可以开宴,只等您一句话。” 姜老太爷微微点头,“再给梁霄一刻钟的功夫,然后吩咐开席。” “一刻钟?会不会有点儿久?”姜必武有些犹豫,“我正是想请您老人家出面说句话的。” 姜老太爷冷哼,“梁霄不逼着姓严的喝了这盅懦夫酒,他怎肯罢休?” “严景松又不傻,不会喝的。”姜必武无奈叹气,徐若瑾在一旁道: “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姜老太爷和姜必武都投目看来。 徐若瑾指了指解酒药,吩咐道:“红杏,你去把这解酒药送去给那位严大人,就说是我送的。” 红杏被突然提到,愣了下,姜必武再看向她,却见红杏脸色通红,好似她才是喝醉了的。 “你没事吧?”姜必武问出口,红杏跳脚的拿起解酒饮酒跑,“没事没事,奴婢没事,奴婢这就去……” 一溜烟儿,红杏跑没了影。 姜必武不知怎么回事,看向徐若瑾,“主子怪,丫鬟也这么奇怪。” “当然怪了,都是姜公子您用铜钱儿给砸傻了!”徐若瑾一个大白眼反驳,让姜必武哑口无言,回不上话。 红杏本就心急,急的已经忘记了是什么场合,忘记了身为丫鬟的羞涩胆怯。 把解酒药碗“咣”的一声撂在了严景松面前,“这是我们四奶奶让送来的,您还是快点儿喝吧,还有一刻钟的功夫姜老太爷的寿宴就开席了,等不得您的!” 红杏说完,感觉到无数目光在刷刷她,心底一股凉意蹿上,才知道自己的语气和用词都不太对,立即撒腿就跑…… 严景松被气的眼前冒了金星,连手都颤抖不止。 而此时此刻,朱方从外进来,看到老爷被逼着喝酒,便立即开始寻找严弘文的影子。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第375章 要挟 严弘文因想着稍后能够随时溜走,站在了人群最密集之处,尽管丫鬟小厮们已经特意的告知各位侧院备好了茶点和书屋,但离去的只是少部分,留下开热闹的人更多。 故而朱方没能立即找到他。 此事,严景松再看着眼前的酒心底起了翻滚波浪。 这一碗醒酒的药汤,可谓是打破了他心底坚不可摧的理智,让他在瞬间精神酥软崩塌,脑中只有徐若瑾的那个背影。 她刻意送来的醒酒药,是怕自己喝醉?还是逼着自己喝下梁霄的这盅懦夫酒? 可无论她是什么原因,严景松的心底已经能够感到她对自己的敌意很浓,她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或许已经无关紧要了! 举起酒盅,严景松咽了下唾沫,紧紧的闭上双眼一饮而尽! 滚烫的火辣入喉,好似一把刀在通往胃的食道上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 严景松疼痛不已! 火辣沁入胃底,随机朝身体四处扩散,最烈的一股劲头袭上了脑,让他眼前当即模糊不清,看不清楚梁霄的嘲笑。 严景松踉跄了两步,坚持着不让自己摔倒! 身边的小厮眼瞧着不对,立即把那碗醒酒药端到严景松的嘴边,“老爷,您快服下!” “不……”一个字,严景松说的格外费力。 小厮看到老爷的眼睛通红无比,好似中毒一般,也顾不得身份,掰开严景松的嘴便把药灌了下去,随后又拿来温热的水…… “咕嘟咕嘟”喝下去,严景松觉得头脑昏厥消退几分,可药中的苦涩却让他无法评价。 她为何要弄这么苦的醒酒药?因为她的日子苦吗? 严景松下意识的朝向刚刚见到徐若瑾的方向看去,那里空荡无人,瞬间,梁霄挡住了他的视线。 “搏武,是我欺负你,可拼酒,你不行,斗嘴,你还是理亏。文武全败,你何苦到姜家来丢这个脸?” 梁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了心底算计的那盘棋,你宁肯舍弃颜面,严景松,你果真小人!” 丢下这一句话,梁霄转身离开,朝姜老太爷走去。 只是,此时的徐若瑾并没有在姜老太爷的身边,而是挡在了严弘文的跟前。 因为她看到朱方在焦急的寻找,心头立即浮现“不好”二字! 梁霄昨儿曾说过,严家人对梁辉的儿子也有觊觎,准备下手,可如今他在与严景松对峙,纵使有事也脱不开身,那就只能缠住严弘文。 只要朱方找不到严弘文,便能让严家这一方拖延时间,拖延机会……梁霄的安排成功率便能更高一些! 严弘文没想到徐若瑾会主动的找上自己。 看到美貌清秀的佳人站在自己眼前,严弘文不由想到刚刚父亲的话。 连母亲都刻意要装作不知此事,她的生母到底是什么人? “若瑾妹妹心里还是想着我这位好哥哥,居然主动的过来探望我?” 严弘文抿嘴微笑,尽管笑容灿烂,眯着的眼神却在打量着她,似是看出徐若瑾另有目的。 “瞧瞧你是不是被那一口酒引子喝伤了身,免得严家人再找上我,诬陷我个谋害他人性命,我岂不是很冤枉!” 徐若瑾嘴不饶人,严弘文也心中清楚,“我只当妹妹心疼我,这份情是记下了,不过我也算占了便宜,得了一瓮灵阁的酒引子?不知拿回京都,能卖个什么好价钱!” “这话可是在诳我无知,灵阁的酒业就是在中林县这等地方,各府的老爷夫人给点儿面子,才能赚个吃饭的银子,拿去京都谁肯认?不当毒药扔了便不错,一个铜子儿都不值。” 徐若瑾撇着嘴,抿了一口春草递来的茶,严弘文在一旁笑道:“你的酒在我这里可是无价之宝……” “我父亲怎么样了?” 徐若瑾立即转了话题,脑中更在搜寻着其他能说的话。 与熟人唠叨,说多久都好似说不完,可与不喜之人没话找话,也着实是门技术! 严弘文的笑容收敛了些,“他不会好的。” “这是什么意思?”徐若瑾瞪目看他,想要看清楚他这般说到底是玩笑话,还是另有所指。 “你就把我当成娘家哥哥岂不是更好?”严弘文甩开折扇,“何况我对你又这般亲,比徐家人强多了,你又何必去在意他们。” “那是我的亲人。”徐若瑾不肯接严弘文的暗指。 严弘文挑了眉,“那就把我当亲人!” 徐若瑾不想理睬这个话题,却又不能即刻离去。 朱方终于看到二人所在之地,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严弘文单看他的眼色,就知道出了意外。 “怎么了?” 严弘文直问,朱方凑在他的耳边轻语,“在城郊三十里处,原本已经到手,只是突然冒出五个人,训练有素,配合极好,咱们的人失了手,三死十五伤!” 严弘文大惊失色,“那么多人,就,就被五个人……”他尽管在刻意的压低声音,但震惊的目光和刺耳的锐利,都凸显他的不可置信! 朱方立即点头,脸上也一派无法相信的样子,“真是没想到!” “现在哪里?”严弘文急问,“人带回来了吗?” “伤的都回来了,那三具尸首没能抢回来。” “******!” 严弘文爆了粗口,气的原地转了好几圈,“离现在有多久了?” “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 “怎么才来找我?” “奴才找了很久才找到您,又不能去找老爷……” 严弘文立即转头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徐若瑾,一派凶色斥道:“你故意的?” “我什么我?来与你说两句话都成了错,行啊,我走!”徐若瑾立即转身迈步,召唤着春草和红杏,“别招人厌恶了,还是离得远点儿好……” 嘴上虽似不在意,徐若瑾却走的格外的快,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 她刚刚刻意的把严弘文引到了角落僻静之地,此时周围的人并不多。 朱方立觉不对,想要上前抓住徐若瑾,以此与梁霄做交换! 身形极快的拦在徐若瑾面前,红杏当即上前挡住,“你想干什么?” 朱方目光直视徐若瑾,一把将红杏推开,只奔徐若瑾而去。 利爪袭来,徐若瑾只觉得想躲都不太容易,准备硬冲上去之后扯脖子大喊! 一股猛劲将她拉入怀中,她抬头再看,朱方正被踹了一个窝心脚,倒飞出去三米远,沉沉落地! 梁霄踉跄两步搂紧她,漫不经心道:“的确是有些醉了,居然踹歪了,没能让你立即去见阎王爷,只能苦残半生,抱歉了!” 第376章 委屈 尽管是在角落当中,可此地的声响已经吸引了多人的目光,很快便围拢过来,聚成一团。 朱方只是挨了一个窝心脚,依照他的想法,梁霄曾受重伤,这一脚的力度并不会多强。 他趴在地上躬了下身子…… 脊背骨碎的声响,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他猛然仰头惊愕的看着梁霄,正看到梁霄俯视的眼神中的鄙夷不屑! 他……他当初可是尖刀插进距离心脏几毫之处,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不是所有大夫都说他是无法习武的废人?连严家亲近的御医都是这般说辞,怎么…… 不等朱方想个明白,只觉喉咙处猛的噎了一口腥涩的味道。 他想要忍住,却十分无力。 “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一片! 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看看朱方,再看看梁霄,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了? 严弘文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已经不能回魂儿了! 他惊的不是朱方回禀事情失败,他惊的也不是朱方想抓徐若瑾与梁霄做交易。 他惊的是,纵使朱方以为他抓的是徐若瑾,警惕性不够,以为随意便能得手,他也不至于被梁霄一个窝心脚踹得起不来? 梁霄! 他猛的看过去,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伤! 徐若瑾窝在梁霄的怀中仍在后怕,而此时,姜中宏和姜必武等人也都匆匆赶来。 姜中宏看到眼前的一切,略有不喜,“梁霄,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好歹是老爷子的大寿!” 梁霄没有立即回答姜中宏的问题,看了两眼倒在地上的朱方,又看向了一脸暴怒的严弘文,“怎么?你还不把这个为严家人丢脸的奴才带走么?偏要我杀了他?” 梁霄有意再上前,徐若瑾却紧紧的窝在他的怀中不动,他只微微迈步,手抚她的头发,“不要怕,有我。” 徐若瑾扎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不想看向周围的其他人,她刚刚的确是吓到了! 真的是吓到了! 严弘文已快将牙咬碎,眼见前来此地的人越聚越多,更是想去处理朱方前来回禀的事…… 朝身旁摆手,上来两个跟随他一同前来的小厮。 他们想要扶起朱方,却发现他的下身已动弹不得,如瘫软的面条,根本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只能两个人将他这般抬走! 朱方的伤让围观的人也惊愕不已,直至人被抬走了好半晌,惊呆的模样都无法从脸上消去。 “梁霄,这笔账我先记在心里!”严弘文嘴上不肯服输,更是将目光看向了徐若瑾。 他对徐若瑾的心情很复杂。 纵使徐若瑾不肯承认,他却可以百分之百判定,徐若瑾刚刚就是故意来拖延他的时间,让朱方找不到自己。 可朱方意图伸手抓她之时,严弘文的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虽然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无法相认的妹妹,可她更重要的身份是梁霄之妻! 这个他无法抹煞的事实,让他的心中理智更胜一筹,真到需要拿她当作人质交换的话,严弘文知道自己是做的出来,顶多是不让她吃苦头而已。 但仅仅就是这么一点情分,这已经是他能够付出的极限了! 梁霄侧身将徐若瑾挡住,将她从严弘文的目光中抽离出去,“我等着看你如何处理意图伤害我妻子的人,或许,很多人都在看着。” 梁霄一言之中有多重含义,多到严弘文已不敢去想! 一个小厮匆匆跑回,凑在严弘文的耳旁嘀咕了几句。 严弘文攥紧了拳,冷哼一声,便迅速的离开人们的视线,离开了姜家! 梁霄与严弘文的几句对话,已经表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中宏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向梁霄那副神色略有踌躇,给姜必武使了个眼色。 姜必武立即将围观的人陆续请走,“出了一点儿小差错,宴席已经摆上了,各位叔伯兄弟们,喝酒去吧?” “对对,喝酒,喝酒!” “老爷子呢?哟,老爷子已经过去了,咱们这些贺寿的可是失礼了!” “那还不赶紧走?” 众人说着话,脚步也匆匆离开。 但所有人的心理都不约而同的达成了同一个共识,梁霄,他根本就没有伤! 身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少,徐若瑾才把脑袋从梁霄的怀里抽出来,望着他。 他担忧的目光中,还有着懊恼和愧疚,看她的小脸上挂满了惊慌后的泪痕,梁霄真后悔刚刚没有杀了朱方! “先带嫂子去休息下?” 姜必武已吩咐丫鬟将最近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梁霄微微点头,抱着徐若瑾就往那边走。 “别别,还有红杏呢?红杏没事吧?红杏在哪儿呢?”徐若瑾被梁霄宽阔的臂膀遮挡住视线,四处找寻红杏的身影,却根本看不见。 “四奶奶别担心,奴婢在这里呢。” 红杏的声音很虚弱,被朱方推搡那么一把,她摔的也不轻。 刚刚的事吓的她也回不过神来,春草和烟玉更是已经傻了,在一旁扶着她。 好好在四爷刚刚出现,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姜必武看着红杏,催促着,“屋中已有伤药,还是都快去歇一下,我也找了懂行的婆子过来,为红杏姑娘瞧看,四嫂不要担心了。” 徐若瑾听了这话,才算放下心来。 将头又窝进梁霄的怀中,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向屋中。 婆子们去隔间为红杏瞧伤上药,徐若瑾这边由梁霄亲自查看。 朱方意图伤她之时,她被梁霄拽到怀中,除却惊吓到之外,并没有受到丁点儿外伤。 可梁霄不依不饶,偏要她褪去衣裳,仔细看看才算放心。 徐若瑾却执意不肯,“我没事,我不脱!” “你不听话!” “我就是不听!” 徐若瑾的执拗,让梁霄也束手无策。 她今儿已经被吓到了,他也无法再用强,可不亲自看到她没有受伤,他是真的不能放心。 两个人在这里僵持对视,徐若瑾突然心底发酸,眼泪儿涌在眼圈之中,“噼里啪啦”的就落下来。 刚刚在外,她只是被吓到,如今安全无碍,她再去想那件事,却是没来由的伤心! 梁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委屈你了,傻丫头,别怕,有我!” 第377章 心伤 徐若瑾明白他口中的委屈是何意。 她纵使心底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就是严弘文的妹妹。 尽管心底不想相认,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可能掐断心底的那一丝血缘关系,划分的一干二净! 她为了梁家,去纠缠住严弘文,可朱方伸手抓自己的那一刹那,以及严弘文那双火辣愤恼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确委屈。 尽管想不明白委屈在何处,可她就是想哭! 若是哭的撕心裂肺便能够让心彻底的狠下来,她真的很想尝试一下! 梁霄的肩膀是可依靠的那堵墙。 她不知道今儿若没有梁霄的出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她也不愿去臆想没有发生的事情。 她只知道,在他的怀中,自己很安全,这就足够了! 感觉到她在不停的抽涕,梁霄扳了下她的身子,她却执拗开,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 梁霄微一用力,她便挣脱不开了。 “别看我,太,太丑了!” 徐若瑾哽咽的声音,好似一只受伤的小猫。 梁霄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低身凑近她,头顶着头,“再丑也是我的女人,我喜欢。” “讨厌。”她本已哭红的小脸更红,“梁霄。” “嗯?” “我是不是特别的傻?”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觉得我就是特别的傻,我总是对不应该抱有希望的事情动心,我真是太傻。” 她指的是严家,严弘文…… “贪心,有我还不够?”梁霄的轻斥,让迷沌中的她错愕一下,抬头问他:“我贪么?” “贪。” “可你只有我吗?”她的问话,让他无法回答。 因她曾问过自己,去战场和她之间如何选择,自己选择了前者。 可他那是为了她的未来去拼,她又怎么能懂? 梁家骑虎难下,他也是不得已。 他不想解释,“那我再帮你制造一个出来?”他呼出的热气扫在她的面颊,让她立即扭身躲开,“每一次问到这种话题,你都开始耍流氓!” 她有微微的伤心。 自己对他的情意,只有自己知道,而他尽管说过无数次“我爱你”,可她却永远不是第一选择。 但男人的肩膀不可能只担当一份爱情,这个道理她懂,她明白,只是尽管如此,她仍有一分失落在心中作祟。 梁霄不等再继续哄她,便听到门外已有了脚步声。 前来回禀事情的是顺哥儿。 “严景松已经离开,那几根葱,咱们怎么办?”当着徐若瑾的面儿,顺哥儿用“葱”替代了“死人”二字。 “找到标明身份的痕迹了么?” “具体的标识没有,但其中一个人曾是严家的下人。” “有那一张脸皮已经足够了。那就等看严景松怎么处置朱方。” 梁霄的回答很简单,“也要看爷的心情。” 顺哥儿立即应下来,“那奴才先退了。” 梁霄点了点头,事情也算处理完毕。 只是顺哥儿的出现,打破了两个人的旖旎氛围,而此地终归是姜家,徐若瑾打算立即收拢妆容,姜老太爷的寿宴已经开席了! 徐若瑾用凉水净了一把脸,将眼睛上的红肿消一消。 梁霄叫来了烟玉为徐若瑾补妆,他则出门去与姜必武谈此事。 烟玉一边为徐若瑾整理发髻,一边瞧瞧的打量着她。 一个又一个的冷水毛巾贴在脸上,也让徐若瑾的心跟随着冷静下来。 在他的怀中,她可以任意撒娇,离开她,她要恢复如常,才能保护自己。 感觉到烟玉的目光,徐若瑾又将毛巾撂在冷水盆里,“这么瞧着我干吗?我的确是吓到了。” “您这般冷静的说话,才是让奴婢吓到了!” 烟玉这话是发自内心,刚刚她也吓到了,僵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可看到四奶奶这么冷静,她又惊呆了! 她原本以为会听到四奶奶的抱怨和谩骂,听到斥责和无理由的发泄。 因为那是宣泄恐惧的最好的办法,也是侯夫人和嫣儿小姐经常做的事。 可四奶奶却并未如此。 除却用凉毛巾敷着红肿的眼睛之外,根本看不出她的恐惧和害怕,好似寻常早起时的装扮梳妆!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正常?” 徐若瑾侧头看了看她,烟玉怔半晌,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她没有再提“嫣儿小姐”。 之前她下意识的便想将二人做一下比较,可现在,她突然没有了这种想法。 徐若瑾知道她未说出心底的话,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铜镜,“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烟玉很快为她整理完毕,徐若瑾站起身便去看红杏。 红杏在那么急迫的时刻站出来挡在自己的身前,这一股勇气已经十分惊人。 何况,她还摔伤在地,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担心。 可别摔坏了,而且自己刚刚都被吓成那样了,红杏不会被吓出什么毛病吧? 徐若瑾满心担忧,没等踏出屋门,就看到春草在隔间的门口望着天,一脸无奈的表情。 徐若瑾不等问,就听到隔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多谢姜少爷,我真的没事了,不过是轻轻的摔了下,您不用这般担心。” “这是我存的伤药,刚刚妈妈们已经为你涂过了,回府之后,你便让姐妹们帮你涂好,每日两次,千万疏忽不得。” “多谢姜少爷。”红杏的声音第一次那般柔软…… “你确定真的不在姜府休养?” “不……不了,奴婢还惦记着四奶奶的。” 徐若瑾感觉得到红杏说这句话时的撕心裂肺…… “那好吧,若有什么事,尽管来告诉我,伤药若不够,便让顺哥儿过来取。” “奴婢知道了,谢谢姜少爷。” “你又不是我府上的丫鬟,不必自称奴婢。” 姜必武说着话,便从隔间中出来。 徐若瑾立即又躲回刚刚的屋子,没有与姜必武打了照面,待他离开以后,徐若瑾才进了红杏的隔间。 看到红杏那一脸能挤出水来的红润和痴痴傻傻的目光,徐若瑾无奈的苦涩道:“看来我是不必安慰你了,再重的伤,这会儿也已经痊愈了!” 第378章 杀了 “四奶奶说的是,伤的确不疼了。”红杏也不管徐若瑾是不是调侃,摸摸心口处,“这里又开始疼了。” “行了,让你留下养伤,你不是不肯的?” 徐若瑾见她无事,心也放了下来,可是见她如此伤心难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生在这里休息,就不必陪着我了,春草,你在这里陪她,我身边有烟玉就可以了。” 虽然徐若瑾很想让春草陪在身边,但红杏此时需要人陪,烟玉并不是这个好人选。 红杏魂不守舍,只点头应答。 徐若瑾走到门口看春草,嘱咐着:“有事直接去找我,我在姜老太爷的寿宴院里,我会让顺哥儿在这里陪着你们。” “奴婢省得了,四奶奶放心的去吧。”春草立即福身,顺哥儿已得了梁霄的吩咐,这会儿正进门来,听到徐若瑾的话。 没了与梁霄在一起时的锐眸冷静,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四奶奶放心,我一定护好春草姐姐。” 春草白了他一眼,徐若瑾看到顺哥儿也的确放心。 虽然她不知顺哥儿到底有什么能耐,但他看似梁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可能接得梁霄吩咐的隐秘之事,想必身份没那么简单。 徐若瑾不想知道太多,因为那样太累。 她长舒口气,把事情转到姜老太爷的寿宴上,也在想刚刚的事情该如何与婆婆交待。 那么多人亲眼瞧见,恐怕已经传了内宅之中…… 徐若瑾前往姜老太爷办寿的院子走去,已经离开姜家的严景松正在听严弘文说起朱方的事。 听到拦截梁辉儿子的事情失败,再听朱方意图伸手去抓徐若瑾,被梁霄踹了窝心脚,严景松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好似乌云袭面,那股怒恼的气势连严弘文都吓了一跳! “父亲,虽然姜家不会再与我们深交,但梁霄在今日这般一闹,他与姜家的情分估计也不会那么坚挺了!而且,五具尸首在梁霄的手中,但他不见得能抓住什么把柄,朱方的伤很重,咱们真的就此收手回京都?” 严弘文不甘心,他很不甘心! 千方百计得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原本以为志在必得,孰料会突然失手! 梁霄到底还有多深的底牌?只是五个人而已,居然让自己这一方伤的伤,亡的亡,而那五个人却毫发无损! 要知道,他严弘文这一次找的人,也不是三两个虾兵蟹将,都是曾跟随过镇国公府的护卫! 怎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的败了?! “你太自以为是了!梁霄与姜家的关系是那么不堪一击吗?不回京都你还打算干什么?你以为梁霄就此抓不到把柄了?” 严景松脸色狰狞,压低声音,“朱方必须要处置掉,立即,马上!” “什么?” 严弘文大惊失色,“您要处置了朱方?就算,就算他是想朝若瑾妹妹动手,您也不至于要对他下杀手吧?!” 朱方乃是跟随严家多年的长随,十年之前,就护卫在严弘文的身边! “你可要知道,他是对谁动了手!” 严景松的态度格外坚定,“我这般做,并非是因对她的情分为断,我是为严家着想!” “她可不仅是你的妹妹,她是梁霄之妻,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梁家,朱方朝她下手?若是不处置朱方,咱们严家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纵使她是梁霄之妻又如何?虽然皇上对梁家此战寄予厚望,但不代表会扭转梁家如今的地位!” 严弘文根本不信父亲说的这般简单,“徐若瑾也不过是梁霄的女人罢了,京都有几个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何况梁霄又不是梁家的嫡长子,不过是最小的幼子罢了,父亲,你还有什么是没告诉我的?” 严景松没想到严弘文猜得这般准,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听我的就好,你更要知道,宫里一定有双眼睛是在看着她的,她可不是之前徐耀辉的私生女了,她是梁霄之妻,所以宫里的那双眼睛,我们惹不起。” 严弘文怔了片刻,“您……是指她的生母吗?”他问出这个问题,也惊到了自己! 严景松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径自的离开此地。 严弘文傻傻的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才找来身边的人吩咐道:“朱方已经动弹不得,索性给他一个痛快,成全了他……另外,我看徐耀辉就是不爽,回京都,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永远都不想!” 梁霄还有事,先行离开,徐若瑾此时已经到了姜老太爷的寿宴宴席。 由婆子们引路,她便去了梁夫人的身边儿。 梁夫人的神情很是平淡,好似不知道刚刚前院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但徐若瑾看到梁芳茹投来的关切神色,便知道婆婆已经知道,而且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脸上没有表露罢了。 “母亲,去的久了,让您担心了!” 徐若瑾主动的福身行礼,周围的夫人们目光也投射过来,却没有人开口先问,而是默默的等着梁夫人。 虽然听说了刚刚发生了大事,但具体的原因却无人知晓,梁夫人不问,她们哪里好在这个时候刨根问底儿?拆梁家的台? 梁夫人却没有打算问得详细的心思,目光绕着徐若瑾周身看了看,见装扮妥当,衣襟整洁,端庄淡笑着道: “好好,无事就好,我们梁家的女人就是这般拿得起,放得下,向来是勇敢担当的,不是遇上点儿小事便吓的六魂无主的小家子气。” “行了,坐过来吧,稍后给老太爷敬杯酒,赔个罪,终归是在他老人家的寿宴上出的事,无论谁对谁错,你都是个小辈儿的,懂了吗?” 梁夫人的话,让其他夫人不由得收敛了探奇的目光。 面子的功夫自当要做足,其余的事都等回家再说。 徐若瑾立即应下道:“母亲说的是,我稍后就去为老爷子赔个不是。” 梁夫人点点头,示意此事就此作罢。 徐若瑾起身准备去另外一席,便听到身后有了说话声,“梁家的女人的确是勇气十足,不但开酒铺子,还插手醉茗楼,但凡是沾染上这位梁四奶奶的,都没了好下场。” “依着我看,梁霄还真娶了与他脾气相配的媳妇儿……” 徐若瑾侧头顺着声音瞧过去,确是一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夫人。 只是她身边的小丫鬟,徐若瑾认得。 那不是她去找姜三夫人时,想要为她引路的小丫鬟么? 第379章 耍猴 徐若瑾微皱眉头,看向了梁夫人。 见到婆婆那副似笑非笑的嘲讽模样,显然,婆婆是认得这位夫人的。 既然认得就好,总比毫不知情就被人当成了拿捏的玩偶,徐若瑾退后两步站在一旁未吭声,只面无表情的看着。 徐若瑾淡漠无语的对待方式,让这位夫人很是不喜,冷哼一声,“毫无教养!” 在场的夫人们不由得面面相观,却发现都是一脸茫然的神色,她们根本不认识这位夫人到底是谁! 这是哪儿来的一位夫人?从来都没见过,而且上来便嘲讽梁四奶奶没有教养,梁夫人却还分毫不理,这却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徐若瑾对这四个字没有什么感觉,已经麻木了! 因为从她成为这个“徐若瑾”开始,她就没得到过什么好的评价,何况只是这四个字? 她的悄无声息,毫无反应,让这位夫人的气恼更盛,好似出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没有着力点。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招人讨厌?”梁夫人一句叹息,“从没听说过谁能待见你,喜欢你,你这辈子过的也算值了!” 所有夫人都屏住口气,险些噎着! 张口便是这般说辞,这位夫人到底是谁啊?梁夫人在府中不知什么样子,但对外应酬,向来是嬉笑和煦,从没红过脸,除却当初与张家…… 她如此评价这位夫人,真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了牙! 有细心的夫人思忖得更加深远,梁夫人既然说是认识她多年,想必这位夫人应该是从京都来客,否则也不会与梁夫人相识那么久。 听到梁夫人的评价,姜陈氏也不生气,寻了个空位子坐下,摆手吩咐丫鬟拿出她专用的碗碟银筷,嘴上道: “只觉得我说话难听?难道我说的有错么?我还记得你向来是最记规矩的,却找了这么个儿媳妇儿在身边儿,不觉得窝心么?” “窝心不窝心的,也总比闺女嫁不出去要强。”梁夫人抿了抿额鬓的发丝,也告知了众人这位夫人的身份,“没听说过么?京都出了名的刁妇,东阴县主的嫡女,陈萱荷,也是姜家的大夫人姜陈氏。” 东阴县主乃是周郡王的女儿,周郡王与先帝叔侄情深,故而东阴县主也得了一门好婚配,所以陈萱荷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十分潇洒。 只可惜,先帝当朝时,她的父亲便早早过世,留下东阴县主独自带着几个孩子,陈萱荷为父守孝三年后,年纪已不小,被许配到姜家,成了姜家的大夫人。 在陈萱荷自己看来,这门婚配很不满意,便想为唯一的女儿选一门好亲事。 只可惜她的女儿性子与姜陈氏一般刁蛮,却还没长得像她那般玲珑隽秀,有这么一个刁蛮的娘,再加上这么一个一事无成的女儿,没有人家乐意搭这门亲。 姜陈氏更是眼高得很,经常带着女儿住到东阴县主那里,完全没有姜家大夫人的自觉。 姜家大老爷对这门婚事也很不喜,若不是看在东阴县主的面子上,他早一封休书把姜陈氏赶回家。 夫妻多年不合,姜家也对姜陈氏似无此人,这次若不是姜老太爷过大寿,东阴县主下令她必须要到场给姜家做足脸面,她也不会到中林县来。 而要说到她与梁夫人之间的纠葛,还要从很多年前开始论。 姜陈氏曾看上过梁霄,俊朗帅气,英武豪气十足,年轻有为,更是文武双全,所以她有意把女儿嫁给梁霄为妻。 她虽这么想,梁夫人又怎能乐意? 尽管她是姜家的大夫人,梁夫人也两句话就给顶了回去,嘲讽她们娘俩都没规矩,气的姜陈氏耿耿于怀,却还发不得脾气! 而这一次来中林县,她就是想看看梁夫人的悲惨下场,也要看看梁霄娶的媳妇儿到底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让身边的小丫鬟去找,却还没找到,而刚刚她也听说了前院发生的事,便更对徐若瑾不齿不屑。 还说自己的女儿没规矩?这么一个小丫头哪能与自己的女儿相比? 说出陈萱荷的来历,在座的众位夫人便已想起曾经的传闻,可徐若瑾却不认得这个人,更不知道这位姜陈氏还曾经想当过梁霄的丈母娘! 梁夫人介绍完姜陈氏的身份,姜陈氏仰头看向徐若瑾,“怎么?难道不懂什么是请安行礼吗?” 徐若瑾没有理睬,而是看向了梁夫人。 梁夫人随意的一摆手,“要给姜老太爷脸面。” “是。”徐若瑾应下,朝向姜陈氏福身行礼,“若瑾为姜大夫人请安。” “就这么一句苍白的话,明摆着没读过几本书。”姜陈氏挤兑一句,目光始终未看徐若瑾一眼,径自的举起杯来喝着茶。 徐若瑾只感觉此人莫名其妙,却也不愿再发生什么干戈冲突,只当没听见,继续的站在梁夫人身后了。 姜陈氏见徐若瑾不上钩,又不开口,她便抬头看向这一桌上的其他人。 众位夫人已得知她的身份,更知她的脾气,索性都挂着淡笑不语,目光更不往她那里瞄上一眼,直勾勾的看向了姜老太爷处。 好似老太爷面前摆的那一尊大寿桃格外好看,完美至极! “真是无趣。”姜陈氏自觉无趣,只能找台阶下,余光在瞄着徐若瑾,也是在上下打量。 这个女子的确模样不错,可这般破落的出身嫁给梁霄,怎么与自己的女儿比? 还酿什么酒?而自家公公却还吹捧的不得了,格外喜欢,这更是让姜陈氏心气不宁,只想找茬! 她看向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我的布摇钗太沉了,去帮我取那根红蓝宝钮金簪子来,我要换上。” 丫鬟立即应声而去,姜陈氏抿光了杯子里的茶,看向了徐若瑾,“有没有点儿眼力价?瞧见我杯子空了,不知立即满上?纵使梁霄见到我,也要唤一声叔伯母,你这晚辈当的可着实不怎么样!”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是无力反驳,想躲事,却还事事找上门。 跑了孙悟空又来一自耍的猴儿? 老天爷,能不能让自己消停一会儿喘口气了?! 第380章 挑刺 明摆着的挑刺行为,让梁夫人也很不喜。 其他夫人们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不由得开始找寻借口,先离开一会儿…… 徐若瑾也感觉到这位姜大夫人是故意的找茬,尽管她不知到底因为什么,但从婆婆对待她的态度,也知道二人是水火不容。 何况,她原本今日心情就不爽利,此时更不爽,所以不打算应对。 继续耳聋当作听不见,好似那里坐着的不是姜家大夫人,而是空荡的椅子。 姜陈氏看到徐若瑾这幅模样,当即翻起了火,指着便开始骂道:“你耳朵聋了?说你没有听见吗?” 徐若瑾仍旧当作听不见,侧身看向梁夫人,笑着道:“母亲,今儿听聂夫人说起凌空寺要办法会,想问问您是否乐意同去,若是您点头答应,我稍后再去与她约一下?” “约吧,正好我也想她了,如今的天气暑气太重,正是有心去山里凉爽几日,日子你选着安排吧。” 梁夫人配合得格外默契,徐若瑾立即笑着道,“等会儿在见到她,我便去说。” “你这个小妮子,我问你话呢!”姜陈氏是彻底的急了,拽过徐若瑾面对着自己,面目狰狞的瞪着她,好似若徐若瑾敢反驳一句,她就恨不得巴掌上去要动手了! 徐若瑾转过身便冷冷的看着她,一甩手臂,挣脱开姜陈氏拽着自己的爪子,掸了掸袖子上的褶皱,“嚷什么嚷?吵什么吵?谁别人不懂规矩,你懂?老太爷的寿日不去帮衬着忙活,却在这里挑三拣四的,还好意思拿规矩二字说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到底难道山阴县主没有教过你么?” “论辈分,论与姜家的情分,我们四爷是应该叫你一声大伯母,可你倒是把他喊来叫你一声啊?” 徐若瑾的语气越发咄咄逼人,“只要他肯叫你一声大伯母,别说让我倒茶,让我跪了地上磕两个头赔罪,我都认了!” “你……你还给脸不要脸了!” 姜陈氏气的眼前发晕,牙齿打战! 在京都和姜家,还没有人敢跟她这般对话,穷乡僻壤的中林县,一个出身不起眼的小丫头,却敢这么反驳她? 简直是反了天了!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上了天,吩咐烟玉道:“去,把四爷请过来,一会儿见了三夫人,我也得问问,姜家的大门是不是该修修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刚刚那凶徒都没吓到我,来了后宅却被吓个半死,稍后就去找岑大夫诊脉,吓出毛病,医药费就找姜家出。” “我撕了你的嘴!”姜陈氏咋咋呼呼的要上前,立即有一群妈妈上前拦着。 其实她也不会真动手,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且想吓唬下徐若瑾。 徐若瑾冷哼一声,不再搭理。 梁夫人看到姜陈氏那副德性,忍不住训道:“斗两句嘴就罢了,动不动就想与被人动手,当谁真的怕你似的,只是不愿与你计较不停,老太爷的寿日,宾客这么多,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消停一会儿,姜家大老爷稍后瞧见,你可悠着他脾气上来,真跟你发了火!” 提到姜家大老爷姜中方,姜陈氏的气焰弱了几分。 虽说山阴县主宠爱她们母女,可对待姜家,对待她的男人,山阴县主始终是骂她个狗血喷头,更偏袒于姜中方 可姜陈氏拉不下来脸面向姜中方低头,何况,她又没生了儿子,女儿还不招人喜,她母女二人就一直都在山阴县主的身边儿。 “懒得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失了我的身份!” 拍开阻拦她的妈妈们的手,姜陈氏又坐在了位子上,径自的倒茶喝茶,好似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徐若瑾也目瞪口呆。 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般胡搅蛮缠,刁钻无理的夫人。 好歹也是县主之女,规矩呢?学了狗肚子里吗? 梁夫人不再提刚刚的事,继续与旁边的夫人聊了起来。 姜陈氏在名义上终归是姜家的大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姜老太爷,纵使她再烦人讨厌,梁夫人也是忍得了的…… 宴席开始,姜家从老到少开始为老太爷磕头拜寿。 丫鬟们过来请,姜陈氏才不得不离开这里。 这一桌席的夫人们立即齐齐叹了口气,待发现不约而同的做出相同的动作,脸上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 何苦呢? 徐若瑾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无辜中枪。 梁夫人把她召唤到身边,叮嘱道:“稍后你们去给姜老太爷敬酒时,绕着她们母女走,别遇上,这是难缠的主。” 徐若瑾立即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不会再鲁莽了。” 梁夫人低声苦涩的道:“鲁莽不鲁莽是一回事,关键是难缠得很,无论软的硬的你都甩不掉。” 徐若瑾惊愕,梁夫人转过身不再说话。 直系子孙磕完了头,姜老太爷大大的红包打赏,随后便是血缘亲戚,而后才是至亲晚辈。 徐若瑾没有见到梁霄,只打算等梁霄来找,她再过去敬酒或许比较安全。 那位姜大夫人正在主位的侧席上坐着,怎么走都绕不开。 未过多大一会儿,姜家的婆子过来请徐若瑾,“梁四爷让老奴过来回禀一声,他有事不能为老太爷敬酒,都请四奶奶您一人代劳,也请您代他向姜老太爷赔罪。” “我一个人去?”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向了梁夫人。 梁夫人微皱眉头,心里琢磨梁霄此时应该在处理老大家孩子的事,“那你就一个人去吧,让方妈妈陪着你。” 方妈妈立即领了令,一旁沉默不语的曹嬷嬷突然开了口,“四爷不能出面,倒不如让三小姐与四奶奶一同敬酒,若论身份,三小姐乃是未来的涪陵王世子妃,前去敬酒也是姜家的脸面。” 姜家嫡庶分得格外清晰,寻常梁夫人出门,梁芳茹是不露面的,可时至今日,她的身份众人皆知,梁芳茹也的确到了该露已露脸的时候了。 梁夫人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曹嬷嬷微微福身,行走在梁芳茹的身后,刚刚迈出几步,就吸引到众人的目光。 徐若瑾感激的看向了曹嬷嬷。 曹嬷嬷回已淡淡的微笑,并没有否认她是故意这般做。 徐若瑾与梁芳茹一同朝向寿宴的主位行走,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投来。 姜陈氏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牙齿都咬出了声音,“就娶了这么一个女人?除了长的好看之外,还有什么本事?”说着,她站起了身,“我也去给祖父敬酒!” 第381章 咯噔 姜老太爷的寿宴一共摆了八十八张桌席,女眷这边有三十张,徐若瑾这一路朝着正席走去时,难免会遇上几位熟识的面孔。 停留下来寒暄两句,更是把梁芳茹大大方方的介绍给众位夫人小姐们。 原本众人就有意见一见梁家这位三小姐,有徐若瑾中间撮合,梁芳茹个温软的性子倒是结识了几位合眼缘的,只等过些时日再私下联络。 如此的停停走走,待走到姜老太爷那里已过了小半个时辰,还未等徐若瑾笑着讨两句好,就听到耳边响起了嘲讽的话,“短短的几步路就走了半个时辰,还是刚刚知道,原来梁霄娶的媳妇儿体力这么差劲,若是不了解的,还以为根本不想来为我祖父敬酒呢。” 徐若瑾望过去,正见一个大圆脸的女子在瞪着自己。 皮肤不白,略呈麦色,圆脸圆眼圆鼻子和一张四方大嘴,按说这是个福相,只是黑眼球小,白眼球多,看起来有点儿不协调。 嘴边的一颗痦子与姜陈氏一模一样,徐若瑾打量过她之后,便晓得,这应该就是姜陈氏的女儿,那位嫁不出去的刁丫头了。 姜老太爷看向徐若瑾,并没有斥责自己孙女,“别胡说,婷玉,还不喊人?” “祖父,您就偏心,怎么能是我给她行礼?梁霄都要唤我一声姐姐的,应该是她给我行礼!” 姜婷玉的撒娇,让徐若瑾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因姜老太爷身子瘦弱,姜婷玉又丰满肥硕,她撒娇卖萌,险些把姜老太爷挤一跟头…… “行了行了,别胡闹!”姜老太爷有些忍不住气,“是让你给梁三小姐见礼,还不快去!” 姜婷玉的眼眸中露出鄙夷之色,因为梁芳茹的出身并不好,只是看她身后站了曹嬷嬷,那一身宫嬷的装扮,让姜婷玉不免想到了山阴县主那里的老嬷嬷。 心中畏惧,姜婷玉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却没说出问好的话。 梁芳茹客套的回了礼,倒是主动向姜老太爷开了口,“才来给您老人家拜寿,还望您莫要怪罪,寻常给您老人家请安的时候不多,这一次能沾一沾您的长寿福德,也是我的造化和福气了。” 说着话,梁芳茹又福身行了礼,“愿您老人家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好好好!”姜老太爷喜笑颜开,与身边的人介绍着,“这是梁大将军的三闺女,过些时日就要嫁去涪陵王府了!”转过头来,他又看向梁芳茹,“能给老头子我来贺寿,也是我的造化。” “来,拿着!”姜老太爷拿出身边一个锦盒,“赏!” 梁芳茹愣了下,其他前来拜寿的,只给个红包,怎么到她这里成了锦盒? 那是该拿还是不该拿? 梁芳茹犹豫着,徐若瑾连忙给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快些接过。 梁芳茹下意识的便双手接过,微微福身,随后站到一边,没有多话。 轮到徐若瑾,她则笑眯眯的上前,“拜寿之前得先给您老人家赔罪了!” “赔罪那就不要来啊!”姜婷玉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姜老太爷余光一扫,吓的她连忙闭上嘴。 姜老太爷目光转回,徐若瑾才道:“四爷刚刚说是有事,怕误了为您拜寿的时辰,所以暂时先让我替代他给您赔个不是,多敬一杯酒。” “另外,刚刚的事,我也是鲁莽了,让您惦记着,也险些坏了您寿日的气氛,还是得赔罪。” 徐若瑾朝向烟玉摆了摆手,烟玉托盘举上来三杯酒,徐若瑾侧头看了看,撒娇的讨好道:“您若是肯原谅,这三杯酒,我可就咬牙咽了!” 姜老太爷顿了一下,“你没受伤,就算万幸,往后男人的事由男人去做,你个丫头跟着起什么哄?就算能帮得上忙,那也是让爷们儿跟着操心,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忙着给梁霄生儿子,那才是你的事!” 徐若瑾的笑容僵在脸上,感觉皮肤都皱紧了。 感觉到无数双赞同的眼睛在刷刷她,一脑门黑线,她也只能连忙点头应下,“您说的对!” 不管对不对,都得这么说,谁让人家是老太爷?谁让是人家过寿呢? “嗯……今儿送来的酒不错。”姜老太爷收敛了板起的威严,和煦的笑容让脸上挤出更多的皱纹,可那一双精锐的眸子,却透出了其他的意思。 徐若瑾看懂了,回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合您的心意,我就万事大吉了!” “嘿嘿嘿,那三杯酒你就干了吧!”姜老太爷捋着长长的胡须,“梁霄那小子不能来给我敬酒,你替代不了,等他回来,我再跟他算账!” “那您随意去找他算账,只要不怨怼我,我就烧高香!”徐若瑾笑着把酒杯捧起,捏了捏鼻子,连往嘴里倒了三盅! 那股火辣沁入心底,让她浑身都跟随着哆嗦半晌,瞬间心跳加速,一股火热涌上头部,白皙的小脸瞬间挂上了红。 烟玉连忙递上了解酒药,正是徐若瑾今儿写出的醒酒方子。 那股引人发呕的苦,强忍着咽下去,又咕咕的灌了好多****才算舒缓了些。 烈酒是自己送的,醒酒药是自己配的,徐若瑾的心底立即闪现了四个大字:自作自受! 姜老太爷看到她那一副小苦脸,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笑声宏亮,让其余桌席的人忍不住望了过来,见是梁四奶奶正在为老太爷敬酒,不免都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事,能把老太爷逗的这般开心。 这可是老爷子今儿笑的最欢畅的时候了! 徐若瑾知道自己卖了这一通乖,自做了一通虐,好歹是把与姜家的情分圆了回来。 倒不是说姜家的人会因为严家心生怨怼,而是这始终是一个结,或许暂时不会造成大的隐患,但还是能解就解,不留任何疑虑! “不成了,头晕了,这就先回了,不能在您面前丢脸不是?”徐若瑾说着话就想立即离开,还有梁芳茹在这里,想必姜老太爷也不会再故意刁难。 可姜老太爷因为梁芳茹和曹嬷嬷在场,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姜婷玉却不干了! 她等了这么半天,就想看徐若瑾出丑呢,怎么能让她这么快就走呢? “若瑾妹妹……”姜婷玉比她母亲心眼儿更鬼道一些,知道在老太爷面前不能玩蛮横的把戏,便一派温柔结交的架势,“早就听姜必武总提起你的,不如,跟我去那边坐坐?我可有许多话想与你说呢,好吗?” 姜婷玉露出一派祈求之色,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刚刚梁夫人的提醒,她不由得感叹,还真是鬼来了…… 第382章 替身 “这会儿她可没空去陪你,我还得让她来帮我个小忙。” 远处走来一个人,徐若瑾顺着声音望去,脸上惊现喜色,姜三夫人? 今儿从来了便没见到她,确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 虽然姜三夫人这一身温婉贵气的长裙装扮不如她寻常在院子里的武女装扮更洒脱,但徐若瑾觉得她此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 “三婶娘。”陈婷玉不得不为姜三夫人行礼,看她的表情,似乎对姜三夫人带有惧怕。 姜三夫人站在那里看她半晌,似有话想训,却又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合适,只得把话憋了回来,看向徐若瑾。 “早间来了就想见您,可有丫鬟说您在忙,也有说您在主院的,这里的丫鬟我几乎都不认识,索性便等着没去找。” 徐若瑾一句话便把姜大夫人曾欲让丫鬟把自己骗去的把戏说完,又问道:“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是大厨房的把几样药料给弄混了,但都是你方子上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姜三夫人一脸无奈,“但保险起见,还是请你过去看一看,别已是醉酒想醒酒,再喝出点儿毛病来。” “那我这就随您过去。”徐若瑾喜上眉梢,可算有离开的机会了,“三姐姐不妨先回吧?”她与梁芳茹说。 梁芳茹微微点头,“那我便先回了,三夫人安。”她又与三夫人见过礼,便由曹嬷嬷陪着去了梁夫人的桌席。 姜三夫人见徐若瑾身后的不是丫鬟,而是方妈妈,略有顾虑,“方妈妈不必回去伺候梁夫人吗?” “母亲怕我慌张出事,特意让妈妈陪着我,还是尽早的过去吧。”徐若瑾知道姜三夫人是有话要说,她也表明态度,不会背着方妈妈。 方妈妈只笑不语,根本不插主子们的对话。 徐若瑾正打算与姜老太爷再行个礼就走,孰料姜婷玉不干了。 “去大厨房?我也对若瑾妹妹弄出的酒十分好奇,特别是她还懂得开方子配药,这个可是我一直都喜好的事呢,我也想跟着去!” 姜婷玉说着,看向徐若瑾,“若瑾妹妹,不会不带着我吧?” 她那一副楚楚动人的委屈模样,让徐若瑾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炸毛! 明明比自己年纪大,明明就不是小鸟依人的类型,却还偏要摆出这样一副无依无靠,软弱怯懦的模样,也得有人信啊,当自己真是眼睛瞎吗? 可惜姜婷玉的身份在这里,终归是姜家的嫡长孙女,徐若瑾也无法当着姜老太爷的面儿直接把她撅了! “只是去个大厨房,你跟着干什么?若是觉得回去应酬其他人闷的慌,就在这里陪你祖父说说话。” 未等徐若瑾应答,姜三夫人先开了口。 徐若瑾舒了一口长气,不由得圆场道:“三夫人说的是,大厨房那里人杂脏乱,何况,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原本是安抚的话,孰料姜婷玉又是一派可怜兮兮,“那是婷玉给若瑾妹妹添麻烦了,婷玉就是这么笨,遭你们嫌弃了。” “祖父,婷玉向来是不讨喜的,没有人喜欢和我一起,您可不要不喜欢婷玉,不然婷玉就没有伴儿了!” 姜婷玉两根手指在不停的搅着,那一派眼泪汪汪的模样,让姜三夫人与徐若瑾一同望天! 只是姜老太爷却并不这么想。 终归是他的嫡长孙女,哪怕是刁蛮任性了些,他也只会认为姜婷玉是在撒娇,是孩子心气,不会认为她有多么深的城府。 “那里又脏又乱的,你去干什么?一会儿回来,你再过去聊天。”姜老太爷的确是嫌弃大厨房,而不是刻意解围。 姜婷玉不等徐若瑾做出反应,委屈的一张脸瞬间变得喜笑颜开,“若瑾妹妹稍后回来会找我吗?” “会。”徐若瑾这一个字咬呀切齿。 “你不会烦我的,是吗?” “是。”牙齿咯咯作响。 “太好了,那……今儿若是见不成,我能不能去你府上找你呢?”姜婷玉把徐若瑾趁机逃走的路给堵死,直接表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徐若瑾的脸色有些沉不住了,“只要我有空。”你来我何时都没空! “行了,别耽搁时间了,其他人还等着呢。” 姜三夫人怕徐若瑾忍不住火,拽着她便走。 徐若瑾也没有做出尴尬抱歉的心情,脚步倒的飞快…… 一路奔离主院,徐若瑾停下喘着粗气,“我是明白刚刚母亲为何叮嘱这母女俩难缠了!” “就是两个害人精!” 姜三夫人对此十分不屑,“你可小心着点儿!” “难道她还不回京都了?能不能跟大老爷商量一下,明儿就走啊?”徐若瑾的提议,让姜三夫人幸灾乐祸,“大老爷好不容易从京都回来见老太爷一次,明儿就走?你想的美!” 徐若瑾一声哀叹,好似要诉尽无数的苦。 姜三夫人刚刚说大厨房,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她是有话要与徐若瑾单谈。 方妈妈此时也跟了过来,见到她们在角落中私语,并没有走近过去,而是隔了一段距离静静的等。 姜三夫人看到方妈妈很识趣,便把话快速的说了,“原本这事儿我是想瞒着的,但梁霄说,这件事只能告诉你,连你婆婆都不能知道。” “跟大爷的孩子有关?”徐若瑾直奔重点。 姜三夫人点头,“那个孩子在我这里,但我不会说他具体在何处,只是我要提醒你,你要提防你婆婆在你身上做文章。” “我?”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文章如何做?那是大爷的长子啊!” “先让你认下呢?”姜三夫人的话,徐若瑾鼓起了嘴,比划比划肚子,“就算我现在装有了身孕,也生不出那么大的孩子啊!” 姜三夫人白了她一眼,“非得是从你肚子里生的吗?” 徐若瑾欲言又止,沉默半晌才道:“可大爷和大奶奶回来,孩子怎么办?” “替身的弄死,亲生的带回去!” 姜三夫人拍拍她的肩膀,“不管怎么做,委屈的都是你,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婆婆已经开始有这个动向了!” 第383章 荒唐 姜三夫人的话,徐若瑾不相信,可是通过与三夫人相交这般长久的体会,以及梁霄对待三夫人的信任,徐若瑾只能告诉自己,这件事是事实。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是可笑,虽然听起来更觉荒唐,但徐若瑾仔细思忖,梁夫人是一个对孙辈格外较真,不容置疑的人,或许,她真能做得出来。 若是事情真的会发生,徐若瑾突然觉得那苦涩发呕的醒酒药不那么难吃了…… “这事情我记了心里,多谢姜三夫人的提醒。”徐若瑾长吸了一口气,冷静片刻,问起了自己那位大嫂,“不知道您对她是否熟悉?” 这件事单有婆婆自己做主?徐若瑾觉得不太可能,索性联想到了自己那位从未谋面的大嫂。 姜三夫人冷笑一声,“还算你不傻,能想到她,那是你婆婆为梁辉选的媳妇儿,你觉得能是什么样?” “我明白了。” 徐若瑾心底更沉,婆婆选的女人,那会是什么样?自是出身高宅大户的厉害小姐,琴棋书画,德言容功都出类拔萃,是人人称赞的好姑娘。 她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出身的人,可徐若瑾知道,这样的人恐怕会与婆婆一样,对子嗣,对地位看的格外的重! 重中之重,甚至超乎于自己的性命…… 豁然觉得找寻不到出口,茫然无力。 徐若瑾豁然觉得茫然无力,找寻不到出口。 姜三夫人看她,把话收了收,“你也不要担心,孩子在我身边,纵使你婆婆追上门来要,我也是不给的,关键是你,徐若瑾,关键是你!” 徐若瑾微微点头,三夫人是怕自己受不得婆婆的蛊惑和逼迫,主动要求姜三夫人把孩子抱给自己。 “您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吐口的,虽然都是梁家的孩子,而且是梁霄的亲侄子,但我明白,其实孩子在身边儿更不安全!” 徐若瑾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自家突然多个孩子,自己又突然多个庶长子,无所谓,都是梁家的孩子,可是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梁家呢呢,难道都当别人是傻子,不知道这是梁辉偷换回来的孩子吗? 大爷和二爷在沙场征战,即便立功无数,一个违抗圣旨就会将一切抹杀,这是谁都能想明白的事。 只有自己那位视孙如命的婆婆和不计后果的大嫂才不信任他人,只觉得孩子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听了徐若瑾的话,姜三夫人才算彻底松口气,“怪不得梁霄说,这件事只能告诉你,你的脑子还不糊涂。” “今儿的事,我只当自己不知道,何况,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徐若瑾把口风咬紧,只想抛开这个惹人心焦的话题,舒缓一下。 “早知道是你去做这孩子的事,我也就不去故意拖延严弘文的时间了,做了无用功,还险些出了危险,姜老太爷刚刚说的对,我应该只管自己的事。” “并不是无用功。” 姜三夫人安慰道:“你的确是拖延了严弘文的时间,那个家伙可不是没有后手的人,若是回禀的时间及时,难保他再有什么动作。” 徐若瑾笑了笑,“您这么一安慰,我心里还算舒服点儿,今儿才知道,三夫人您其实温柔可人,体贴得很,不是表现出来那般凶巴巴的。” “臭丫头,还敢来调侃我?”姜三夫人轻拧了她一把,“有的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可你要注意下,最难缠的人出现了。” “你是说婷玉?” 徐若瑾的脑子里立即蹦出了姜婷玉的那一张大圆脸,“她可比大夫人厉害多了,只要一示弱,他人便无可奈何,硬气对待,还怕伤了老太爷的颜面,着实麻烦!” “这回你是担忧错了。” 姜三夫人逗弄道:“老太爷终归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头,虽然这是长孙女,纵使把状告上天,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还能真的记恨你和梁霄?” “你最该在意的应该是那位山阴县主。” 姜三夫人直接点题,“那可是皇上的亲戚,当初若不是有忠勇侯府和你婆婆的强硬态度,梁霄可险些成了山阴县主的外孙女婿!” “啊?” 徐若瑾嘴巴张的硕大,“她?” “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这般纠缠你?”姜三夫人拍拍她的小脸,“梁霄也就是那股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敢接近,不然那一张俊俏的脸,多少姑娘小姐都迷死了!” 徐若瑾的嘴巴还是没能合上。 她实在无法把梁霄与姜婷玉合在一起。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若瑾实在忍不住,笑个不停,“您的确是把苦恼的我逗笑了,这事儿……实在太可笑!” “不要大意!” 姜三夫人严重提醒,徐若瑾虽仍无法立即收敛笑意,心里却格外认真的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了,您放心!” 终归是姜老太爷的寿宴,两个人也没有时间再多叙谈,又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徐若瑾回到梁夫人身边,梁夫人便立即吩咐丫鬟们去通禀预备马车,她们准备回了。 徐若瑾这时才豁然想起一个人,张纮春! 他一早跟随前来,这时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甚至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那她们这就回府了,张纮春怎么办? 徐若瑾凑在梁夫人身边回了,梁夫人也是恍然才想起,兴致全无,“还真是把这个人给忘了……” “让丫鬟们去找找?”徐若瑾试探的问着。 梁府热呢无可奈何,只能点头,“让她们快着点儿。” 徐若瑾立即把事儿与姜家的丫鬟说了,丫鬟们立即去二门外找小厮询问。 很快,小厮们便打探好消息,丫鬟们前来回话,“张主事大人已经走了!” “走了?”梁夫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什么时候的事?” “回话的说,是得了什么消息,便先离开了,临走时什么都没说!” 梁夫人想挤出笑来掩盖心底的厌恶,只是这笑容十分的难看,“行了,那咱们先回吧!” 徐若瑾陪伴着梁夫人等人一同去上了马车,与姜家众人告别。 而此时,张纮春在一家茶楼当中就座。 只是此地笙箫美人,他无心去观望赏析,竖起耳朵听着面前之人说出的话,“……澶州王许诺,事成之后,礼部侍郎的位子就是你的!” 第384章 交易 这句话好似具有魔力一般,在张纮春的耳边徘徊不停,甚至脑中已经开始有自己当上礼部侍郎时的幻想。 若是其他人来传这句话,张纮春或许并不在意,可他眼前的这个人,他还是可以信上三成。 因为这个人是严弘文! 严弘文,刚刚在姜家吃了大亏,更是损伤了一位老仆从,怎能不与梁家的仇怨更雪上加霜一层? 都是京都来人,张纮春虽之前巴结不上严弘文,但严弘文的做派和瑕疵必报,加倍偿还的性格,他还是有所耳闻。 只是,张纮春还有些疑问,他不得不问清楚…… 将喜悦压抑心底,张纮春挤出招牌式的笑容,问道:“严公子,您先消消心头的火气。” “我也知道,今儿在姜家的事,让您甚是恼火,可只是一个老仆从,至于您废这么大的心力吗?” 张纮春故意装出不在意,余光却死盯盯的看着严弘文,“这事儿其实也挺冒险的,您也知道,梁家人现在防我等同于防贼,不好办啊!” 严弘文嘴巴抽搐,露出不屑冷笑,“张主事,话我已经传到了,至于怎么办是您的事,不过是让您盯着梁家近期来的动向,以及梁家进门的孩子,你纵使想诉苦多邀赏,与我说也毫无用处,因为我只是传个话而已!” “不过您也由我说句不中听的,就您脸上的这个伤……”严弘文拉长声音,“我还真是为您担心,您可要知道,皇上是最重官员仪表的,特别是礼部。” 张纮春的心一紧,咬牙硬气道:“这也不过是还未伤愈,回了京都再请几位名医治疗,应该会无碍的。” “那您就自求多福了!” 严弘文说着便要起身离去,张纮春也知道自己是做过了,立即站起身小跑到严弘文的面前,把他拦下,一脸苦涩道:“严公子,您别跟我这一个小主事计较,您也要知道,我……我自来了中林县,可是被梁家人玩弄惨了,我不敢啊!” “这就要看您自己的了,我不想让梁家人给您委屈,老天爷也得听得见啊!”严弘文阴阳怪气,没了好对待。 张纮春苦涩着脸,把心底最后的疑问说出来,“严公子,您也容我说句不中听的,按说您也来中林县很久了,怎么之前没有找我?” 严弘文说是传澶州王的口信儿,可张纮春一没见着信,二来,怎么之前严弘文不说,偏偏今儿找上自己? 张纮春不得不怀疑,严弘文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严弘文挑眉看着他,“觉得我是在说瞎话?” “不是不是,”张纮春看出严弘文要发怒,却一直拦在他的身前挡着,“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公子别跟我一般见识!” “京都之时,澶州王对你可不薄!你还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严弘文冷笑一声,“话我传到了,你爱干不干,回京都,你自己去向王爷交待!” “我干!” 张纮春一口答应下来,“我绝不辜负王爷的期望!” 严弘文绷紧的脸色转怒为笑,手搭在张纮春的肩膀上,“这就对了!” 张纮春硬挤出笑,对自己的决断没有分毫的悔意。 因为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后悔了,怎能不孤注一掷? “我还有事,不能陪张主事玩耍,不过你也不要急着走,我可是请了此地最好的姑娘来陪您,可着实让我眼馋呢!” 严弘文的嬉笑,让张纮春不敢拒绝,缩着脖子拱手,“那就不辜负严公子的美意了!” “好!” 严弘文出门,朝着外面伺候的伙计一摆手,伙计立即进来把屋门一关,引姑娘进门。 严弘文迈出酒楼的门口,脸色便刷的一下子落了下来,“说是养不熟的狼都抬举了他,就是一只见利忘义的狗!” 徐若瑾跟随梁夫人回到家,梁夫人本想找她说上几句,可见曹嬷嬷和梁芳茹也在,便让她先回“若霄轩”,“梁霄回来的话,让他到福雅苑来一趟。” “是,母亲您好生休息,今儿也是累了。” 徐若瑾的客套,梁夫人似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她的心中现在只有梁辉的孩子,她的大孙子的下落。 方妈妈扶着梁夫人上了府中的轿辇,往“福雅苑”行去。 徐若瑾舒了口气,更庆幸婆婆没有把自己叫过去审问,否则自己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应答,因为还没与梁霄对上“口供”…… 转身看向曹嬷嬷,徐若瑾微微福身,“您与三姐姐都累了,还是好生休息,再晚一些,我会让惠娘为你们送去补汤,寿宴的席上,都只吃了几口,还是再用一些更好。” 梁芳茹喜笑颜开,“我正有此意,肚子都已经饿坏了!” “我早就饿的头晕了!” 徐若瑾没说奉承寒暄的假话,因为她从去了姜家就一直是跟随喝茶,把肚子都喝空了。 待吃宴席时,又灌了三杯酒,喝一大碗药汤子和****,撑的她眼睛都绿了! 等回去想吃几口时,婆婆已经要走了…… “多谢四奶奶,您今日也忙碌太久,需好生补养,至于今日发生的不必要的事,见到的不必要的人,还是莫往心中去,因为那都与您无关,有时要看长远,但有时也要只望眼前。” 曹嬷嬷的提点让徐若瑾好似心底撞响一口大钟,猛然一怔。 曹嬷嬷回了礼,随后便扶梁芳茹上了轿辇,直接吩咐婆子们抬轿回了。 徐若瑾一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静了很久很久。 曹嬷嬷的话她需要仔细琢磨,可现在,她的脑子一团乱,不知为何,又涌现出严景松的样子。 他才是自己的生父? 想着远望他时,他已老迈的五官,与自己并没有太相似的地方,可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心底猛的抽紧,好似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恢复正常。 或许这是血脉相通,但徐若瑾发自内心对此人没有丁点儿好感。 因为从自己这具身躯出生,就已经被他判了死刑,交托他人抚养。 因为他的敌人是梁霄,梁霄是自己的男人。 一个这样的人,如何能在心底承认这是自己的生父? 或许,他还不如那个只给自己啃干馒头喝馊粥的杨氏。 眼圈晕染了湿润,徐若瑾带着丫鬟们往“若霄轩”走去。 那里,才是她的家,梁霄,才是她的依靠! 第385章 疯了 徐若瑾前脚进了门,梁霄便也从外归来。 看他一身酒气,但脸上并无醉意,似是在想事情,注意力格外专注。 “回来了?”徐若瑾望着他,“饿吗?正打算让惠娘再准备点儿宵夜。” 梁霄点点头,看向屋中的丫鬟,没见到春草和红杏,只有烟玉守在一旁,“人呢?” “红杏有伤,我让春草去陪她了。”徐若瑾忙道。 梁霄知晓的应了一声,吩咐烟玉,“你去找惠娘吩咐吃食,”他抓起徐若瑾的手,“随我进来。” 徐若瑾不等再嘱咐两句,就被梁霄直线拽跑,烟玉尽管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可被四爷冷待,也的确没什么好心情。 但谁让她之前的事情做的鲁莽了呢? 嫣儿小姐怎么还不给回复?她也知道自己该做点儿什么,可四爷要把自己支离开,是要与四奶奶私谈,怕自己偷听? 烟玉的脚步迟疑了下,又赶紧往厨房那里簇步行去。 “偷听”二字,她也只能独自臆想罢了,真被四爷抓到的话,这条小命恐怕就彻底的没了…… 梁霄与徐若瑾进了内间,他立即把门关上。 搂着她便扑了床上,吻着她的小脸,大手上下摩挲,极不老实! 徐若瑾挣脱半天,才挪开他的脑袋,“还以为你是有什么正事要说,却是为了耍流氓……” “难道这不是正事?”梁霄冰冷的脸上涌起一抹笑,翻身到一旁躺下,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抱着,“我觉得这才是正事!” “讨厌!” 梁霄开始扒她的衣裳,吓了徐若瑾好大一跳,“你干嘛?我现在饿的难受,根本没有力气,而且我今儿忙了一整日身上全是汗,还没有洗漱干净,连衣裳都是脏的,喂,你住手啊,衣裳都撕坏了!” 雪白一片,全部露出,梁霄抬起她的手臂看看,又抚摸下她肩膀的骨骼,“嗯,的确没伤到。” 徐若瑾咬着唇,立即一张大红脸! 今儿在姜家,他要看伤,自己不允他脱衣服,没想到回来他还记着…… 心里虽然有些暖和和的,可看着自己褶皱成一团的漂亮衣裳,徐若瑾也只能欲哭无泪,忍了! “对了,母亲刚才说,让你回来后去福雅苑一趟,找你有话说。”徐若瑾顿了下,“应该是说大哥孩子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梁霄似也对此事没想得通透,“我吃点儿东西再过去,怎么答复母亲,吃的时候想。”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姜三夫人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是只装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母亲不见得现在就动心思,怎么也得等三姐姐出嫁吧?” “心焦则乱,只怕她忍不住。” 梁霄摩挲着徐若瑾的小脸,“总之这事儿我会与她细谈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这件事我是不担心,我却担心另外一件事!” 徐若瑾认真的打量着他,“的确是模样好看,很招女人喜欢……” 梁霄半挑了眉,“这不是好看,是英俊。” 徐若瑾笑翻个白眼,“否则也不会让那位姑娘至今不嫁,也惦记着你啊!” 梁霄沉下来脸,“你说姜婷玉?” “你还能说出她的名字,真不容易!”徐若瑾调侃着,梁霄狠拍她屁股一巴掌,徐若瑾“哎哟”一声,连忙朝旁边挪了挪,“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她今儿可当着姜老太爷的面儿逼我答应,允她随时来找我这里做客呢。” 梁霄蹙紧眉头,“你怎么不直接拒了?” “直接拒了,不是怕惹姜老太爷不高兴吗?不过后来三夫人告诉我,倒不必介怀老太爷,而是怕姜婷玉去找太阴县主告状。” 徐若瑾手杵着小脸,“我只能期盼姜家近些日子忙的不可开交,姜家大老爷快些带她们母女回京都了!” “我会想办法。”梁霄回答的格外干脆,徐若瑾愣住,“真那么难缠?” 梁霄嘴角抽搐,“能不能不要再提?” 徐若瑾不依不饶,“提都不能提?” “啪啪啪!”梁霄狠狠打了她屁股三下,“不许再提!” “四爷,四奶奶,惠娘已经备好吃食了,奴婢先给三小姐和曹嬷嬷送去。” 烟玉的声音从外传来,徐若瑾苦涩小脸道:“知道了,送完吃食之后,你也填补点儿,别饿着。” “奴婢谢四奶奶赏!” 烟玉的脚步声逐渐离去,梁霄才迈步下了床。 徐若瑾揉着自己屁股上的麻木,僵硬的穿好鞋子,去了正堂。 打也打不过,那就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了,我吃! 梁霄心事不宁,吃过饭后便去了“福雅苑”,徐若瑾把自己撑的够呛,又不想马上就睡,等梁霄回来,她便起身披好衣裳,去后罩房看红杏。 红杏此时正在与春草躲在一个被窝里诉着心事。 想着姜必武今日对她的嘘寒问暖,红杏也不觉得身上的淤青难看,更不觉得疼痛,反而觉得自己应该伤的更重,他或许就会更加在意…… “你可是与四奶奶说好的,你不会动这个心,而且我今儿也瞧见姜家少奶奶,性格温婉贤淑,格外可人,姜少爷对她也特别的好,你别在这里痴心妄想了。” 春草初次把话说的格外狠毒,就是期望打消红杏心里的念头。 红杏苦涩着一张脸,“你说的我怎能不知道?我也是独自的幻想罢了,哪能当真?归根结底就是我自个儿犯贱,总惦记着得不到的。” 春草呸了她一下,“知道还不赶紧把念头消了?小心走火入魔!” “这不是忘不掉了么?”红杏低下了头,摸着自己的伤处,“我也决定了,就不嫁人了,这辈子,只靠这点儿回忆过吧。” “你疯了吧?”春草摇晃着她,“姜公子心里根本没你,你想想徐家的柳翠,你再想想凝香,哪一个有好下场!” 红杏看着她,“那我能怎样?祈求四奶奶为我找一户比他更好的人家?我是个奴婢,是个下贱的身份,那是不可能的,可让我找个家生的奴才,亦或普通人家的小伙子嫁了,我又根本不喜欢,岂不是坑了人家?” 春草知道她说的道理有点儿歪,却还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徐若瑾在门口听了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错不改,就是自虐,你这丫头,真是疯了!” 第386章 异心 “四奶奶?是四奶奶吗?” 徐若瑾的声音在门外一响,吓的红杏立即瞪大眼睛,随后往被子里一钻,彻底的没脸见人了! 春草匆匆的下了床,为徐若瑾开门。 徐若瑾进了门便看到红杏那副模样,走过去便把被子掀开,“刚刚说的那么没羞没臊的,这会儿却觉得丢脸了?能耐呢?都哪儿去了?” 红杏不敢看徐若瑾,只用手捂着脸,躲在床角那里,“四奶奶,您别骂奴婢了,奴婢也是真心求您,别逼着奴婢嫁人,奴婢这辈子真的不想嫁了!” “嫁不嫁,也是我说了算,论不着你说!” 徐若瑾拽开红杏的手,见她一张脸已红成苹果,却还因心痛苦,满是惆怅压抑。 “先让我看看伤。”徐若瑾语气强硬,似命令。 红杏不敢不从,轻轻的撩起衣襟,“真的没有多严重,只是摔了一下。” 徐若瑾伸手摸一摸,的确没有摔断骨头,才放下心,“依着我看,就是摔的太轻了,让你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红杏立即撅起了嘴,“四奶奶这话可不讲理,奴婢可是为了护着您才被推搡摔的!” “我就是不讲理了,你拿我怎么着?”徐若瑾嘴上强硬,手却在为她捋着鬓角散乱的头发,“红杏,别自己折磨自己,不是我心狠,若是你真跟了他,日子能过的舒畅我也豁出去这张脸了,可他真不是一个好归宿。” 红杏嘴唇哆嗦两下,尽管心里很痛,却也知道四奶奶说的是实话,咬着唇,她狠狠点头,“奴婢知道,绝不去给人家做小!” “这可是你答应的?”徐若瑾再次确认。 红杏狠狠的点着头,似是想让自己就这么晕过去算了! 徐若瑾不再追问,虽已逼着她承认现实的残酷,但再折磨久了,她真的会疯。 “春草,近些日子陪陪她,告诉杨桃跟你换一换手里的活儿,等这丫头彻底的清醒了,再回我身边去。” 红杏却不想依,“四奶奶,奴婢没事!” “奴婢一定做到,不能让她自己折磨自己!”春草无视红杏,立即领了差事。 徐若瑾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回了若霄轩的主院。 梁霄仍未回来,因为梁夫人在逼着他说出梁辉的儿子,梁子瑜的下落。 “那是我的孙儿,我是他的祖母,我怎么能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处?不知道他是什么处境?他可是还不满一岁的孩子,梁霄,你的心太狠了!” 梁夫人震怒发火,不知砸碎了多少身边的杯瓶碗碟,她虽然曾想过,梁霄不会与她坦白,可事情真的发生,她却完全无法忍耐心底的痛! 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儿子,而不知下落的,是自己的长孙! 她能坑害哪一个?她只想知道下落,仅此而已! “您不信任我?”梁霄没有任何表情,语句深沉,那双灰眸只看着梁夫人,他的母亲。 “是你不信任我!是我!” 梁夫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怒吼,“你宁肯告诉给徐若瑾,你都不告诉给你的母亲,你的娘,你却还指责我不信任你?梁霄,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 “若瑾不知此事。” 梁霄回答的很干脆,“我可以告诉您,他很好,而且身边有妈妈和奶娘陪护,绝不会受到丁点儿伤害,我只能说这么多!” “我要见他!” 梁夫人的声音刺耳急迫,不容置疑。 “不行。”梁霄果断拒绝,“梁家如今有外人在,还有那位宫中的嬷嬷,子瑜不能露面,而且,他此时露面被外人得知的话,大哥和二哥更危险。” 梁夫人退而求其次,“我可以离开家,只要我能见到他!” 梁霄仍旧摇头,“不行,会有人跟着你,寻找他的下落。” “梁霄……” 梁夫人只觉得眼前眩晕发花,“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让我见到我的孙子?见到子瑜?” 不等梁霄回答,梁夫人歇斯底里的发泄开来,“我知道你心底恨我,从你为父受伤开始,你就恨我!” “可那能怨我吗?的确是我让大夫们告诉你,你的伤无法治愈,可那时你父亲下落不明,老大和老二又不能回来,你又重伤不起,只有我带着芳茹,我不这么说,我还能怎样?” “随后我让你投靠你舅父,你不肯,甚至宁肯信他人,都不肯把消息与我直白的说出来。你娶了徐若瑾,我不喜,你也怨我,我没让凝香堕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怨我,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你的母亲,根本不想我为你铺的路也是为了你好!” “我在你的眼里就是个累赘,我可是你的生母,你的亲娘,你如此虐我,你于心何忍?” 梁夫人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痛哭不止,满脸是泪。 方妈妈也吓到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梁夫人会悲愤到这种程度,哪怕梁大将军被责贬之时,都没这样过…… “我是为了梁家,我问心无愧。” 梁霄顿下,补道:“而且我从未恨过您,因为您是母亲。” “那你就让我去见子瑜!”梁夫人对他的话已不入心,她只想着自己的小孙子,只想着那个孩子。 梁霄的回答简单残酷,“不行。” “为了免死令?” “荒唐!” 梁夫人突然冲到梁霄的面前,朝着他的脸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你滚,你给我滚!” 这一巴掌很响,但梁霄却并未体会到疼,他的心骤然冰冷,冷到骨头发疼。 “夫人,您怎么能打四爷?四爷是为了家!” 方妈妈上前劝阻,梁夫人抽开她的手,“你也走,你就会向着那个徐若瑾,早已不是与我同一条心,我只要我的孙子,我只要子瑜!我谁都信不过,包括梁霄!” 梁霄紧紧的攥了拳,转身便阔步离去。 方妈妈心底也苦,但她却没有走,因为她知道,梁夫人已经濒临疯魔的边缘。 都是大奶奶那一封信害的…… 既然把孩子送回,却又信不着四爷,害怕四爷是为了那一道免死令所以迟迟不让小少爷露面,这……这想的实在太荒唐! 梁夫人用帕子擦抹着脸上的泪,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还是老大家的说的对,梁霄果然会这么做,他果然与我不是同一条心了……” 第387章 大事 徐若瑾等了一晚,并没有等到梁霄回来。 没有人知道梁霄去了哪里,包括忠叔在内,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尽管徐若瑾不知道“福雅苑”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这一晚也没能睡的安稳。 梁夫人让梁霄去“福雅苑”,定是问梁辉儿子的事情,梁霄没能归来,最大的可能便是出了差错,母子没能谈拢。 翌日一早,徐若瑾醒来时,第一件事便看床边,空落落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昨晚是烟玉守夜,听到徐若瑾醒来,便主动上前打了洗漱的水,“四爷昨晚没回?那早饭只准备您自己的吗?” “你不是守夜的?还用问我吗?” 徐若瑾的回答,让烟玉也觉得自己问题奇怪,“奴婢还以为自己没有听到声响。” 徐若瑾怔了下,也没说出责怪的话。 偶尔,她也听不到梁霄走路的脚步声,只是她似乎忘记了他的神出鬼没,还真是冤枉了人。 徐若瑾穿好衣裳在用早饭,一边吃她一边在想,稍后要不要去“福雅苑”为梁夫人请安。 尽管晨昏定省是自己应该做的,可昨儿的事,梁夫人恐怕心底还有怒气,真的质问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心底踌躇不定,仔细再想,又觉得这件事根本不是躲的事,若是不去,反倒是让婆婆多心了…… 徐若瑾正思忖着,白芷从院外进了门。 看到她,徐若瑾便心底一叹,不用自己琢磨去不去,婆婆已经找上来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芷进门就是苦着一张小脸,“奴婢不用说,您也知道是夫人让奴婢来请您的,不过……”白芷瞧瞧周围,见有烟玉在身边,贴了徐若瑾耳边道: “不过昨晚夫人与四爷吵的很凶,非常凶!” “吵的很凶?”徐若瑾笃定自己没有猜错,“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白芷摇摇头,“奴婢不知道,昨儿夫人把所有人都撵出院子了,只有方妈妈在身边儿,不过奴婢昨晚是守着正院门的,所以才听到了。”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忐忑起来。 不过忐忑也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去装傻,还能怎么办? 迅速的把面前的粥喝完,徐若瑾便带着烟玉一起去了,之所以带着烟玉,也是徐若瑾心底有那么点儿小心思。 烟玉毕竟是忠勇侯府的人,梁夫人即便想与自己发火,也要掂量一下她想问的事情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如此一来,自己装傻就能更轻松些…… 梁夫人早间丁点儿吃食都没用下去,方妈妈心里也有气,一句话也没劝,夫人说不吃,她便当即拿了下去,分给丫鬟婆子们了。 梁夫人阴沉的脸上,眼睛红肿,她足足哭了一晚,一晚都没能睡着,心里只想着自己那未曾谋面的长孙梁子瑜。 老大家的信上特意提及此事,说老四现在有了媳妇儿,不会与自己一条心,老大已经为了梁家即将奔赴战场,那免死令好歹要留给子瑜…… 可是长孙流落在外,谁能保证孩子不吃苦?谁能保证外人不会背叛梁家,用孩子做要挟? 放在谁的身边,都没有放在自家人身边安稳,没有放在祖母身边安全。 梁夫人之前虽有顾虑,梁霄说的那些她不是不懂,可居安思危,她越想那么大点儿的孩子流落在外,越是觉得恐怖,越是觉得无法忍耐。 只可惜,只可惜老四根本不肯告诉她孩子的下落,更何况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对老四是否惦记免死令,梁夫人并不能完全的确定,她能确定的就是梁霄的确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徐若瑾,梁霄说她不知道,难道她就真的不知道? 梁夫人轻撇嘴角,昨儿姜三夫人把她特意找走叙话,谁知道说的是不是这件事? 梁夫人不能笃定这件事姜三夫人插了手,所以她没办法直接去问,但她可以先问问徐若瑾。 即便她说不知道,与自己装傻,单从她的言行和态度,也能推断出她到底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昨晚哭干了嗓子,她只觉得嗓子火辣,杯中的茶颇有些苦。 下意识的看向了方妈妈,却见方妈妈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目视门外,根本不看她一眼。 “昨儿的事,是我说话过了,您还真记了心里去。”梁夫人主动赔礼,“我知道您心里委屈着了,向你赔个不是,还不行?” “老奴不敢责怪夫人,夫人是一家之主,您吩咐什么,老奴就做什么,何时夫人真觉得老奴不顺眼,老奴便自请离去,不在您面前碍眼!” 方妈妈语气清淡,慢慢悠悠,可懂她的梁夫人,却知道方妈妈是真的生气了! “您看,又说这等气话,您知道我身边只有您了,您若走了,我可怎么办?” 梁夫人并不是寒暄,二十多年过去,她早已习惯了方妈妈的存在,根本离不开。 “您身边已有得力的人了,还要老奴干什么?大奶奶一封信,您就动手抽四爷的嘴巴子……” 方妈妈忍不住火气,把心底的怨说了出来,“老奴真的害怕,若是昨晚您身边有一把刀,还恨不得杀了四爷?” “可他为何不肯告诉我?我是他的亲娘!” 梁夫人捶着胸口,不肯服输,“他宁肯信外人都不肯信我,这难道不是伤我的心?” “老奴不懂,老奴只知道,大爷的安排您不听,偏偏大奶奶的信就让您好似变了个人儿。” 方妈妈说完,梁夫人立即回驳,“梁辉的信我又没有见到,我怎知他是这么安排的?” “那您是更信大奶奶的,不信四爷?” “我只信我自己。”梁夫人不肯认输,开始蛮不讲理。 方妈妈不等再回话,丫鬟便回禀,四奶奶进了院子。 梁夫人周正好衣装,望向门外。 徐若瑾一进门就看到梁夫人一脸隐忍的怒气,连带着方妈妈的脸色都很不好看,难道她们一早还吵架了不成? 微微福身,徐若瑾给梁夫人请安,“早间正想来给您请安,白芷姑娘便去喊我了,我是有事要来与您商量!” “你有事?什么事?”梁夫人微有惊诧。 徐若瑾立即点头,“大事,真的出大事了!” 第388章 遮掩 “有什么事你快点儿说,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梁夫人满是期盼,她幻想着徐若瑾是听到了子瑜的什么消息,特意跑来告诉自己! 尽管这个可能性非常的低,但这已占据了她的心…… “昨儿去给姜老太爷敬酒,姜家的那位长孙女姜婷玉贴了上来,纠缠不清,偏要跟在我的身边,而后姜三夫人斥了两句,她便开始哭闹起来,更说改日要到咱们府上来做客!” “当着姜老太爷的面儿,我也没法子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也觉得她性格实在奇怪,还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 徐若瑾猛吸一口凉气,“跟姜三夫人去大厨房的路上,三夫人特意的提醒我,这个人不能沾上,当初为了四爷,您还与姜大夫人结了怨!” “可这些事情我之前一无所知,若是她们真的贴上来该怎么办?好歹也是姜家人,又不能给撵出去,”徐若瑾摊手无策,苦涩着一张脸,“我是真不知道了!” 梁夫人心里一沉,对她所谓的“大事”很不感冒! 可事情仔细思忖起来,也的确棘手…… 她下意识的打量着徐若瑾,她不会是想拿这件事来堵上自己问子瑜事情的嘴吧? 梁夫人打量她片刻,淡漠的开了口,“姜陈氏与我不合,按说是不会舔着脸面进梁家门的,姜婷玉就是个小丫头,至于你这么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这点子小事你都如此惊慌失措,还能干点儿什么?” “母亲,我倒不是这般看,姜三夫人也告诉我,姜婷玉寻常与姜大夫人都住在太阴县主那里,我只怕咱们冷待了她们,她们回京都再说点儿什么不中听的,咱们岂不是冤枉?” “大爷和二爷都即将出征,三姐姐也马上出嫁,这时候再多点儿添油加醋的闲言碎语,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徐若瑾的分析,让梁夫人心底一紧,“咱们家能有什么被拿捏的把柄?再添油加醋又能传成什么样?” “我只说一件事,您就明白了!” 徐若瑾指了指白芷,烟玉几个丫鬟,“咱们府上现在一共有十二位妈妈,十二位丫鬟,厨娘六位,二门处的长随,小厮,采买,车夫一共十四人。” “梁家是被责贬到中林县,虽未获罪,但伺候的下人是不允超过十个。” 徐若瑾掰着手指头算,“人数上已经超出了太多了,单是这一条,就足够拿捏咱们了!” 梁夫人心一沉,仔细看看徐若瑾,她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姜家与梁家相交多年,纵使姜陈氏有心挑剔,也不敢轻举妄动的,那是坏了梁家的情意,她担当不起。” “可姜婷玉不见得这么想。” 徐若瑾对此仍存芥蒂,“若是她没有这份心思,也不会当着姜老太爷的面儿偏要我答应允她来做客,而且,我觉得她的城府要比姜大夫人深得多,而且年纪尚轻,又不在姜家生活,恐怕对您刚刚所说的两家情意,没有那么深的体会。” 梁夫人有些不耐烦,语气也重了些,“若让你说,她还能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事?怀恨在心,去找太阴县主告状?” 徐若瑾直盯盯的看着梁夫人,没有回答。 梁夫人自己说完,也愣了一愣,“这事儿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刚刚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的梁家,还是别沾染这等麻烦。” “所以我想问问母亲,该怎么办?她若真递了帖子,咱们是接还是不接?怎么招待?” 徐若瑾见梁夫人已经思忖到别处,不由得放下了心。 此时的梁家从外人看来,是铜墙铁壁,可府内的气氛却与昨日大不相同。 贸然迎客,谁知会被人瞧出些什么问题? “这事儿容我再想想的。”梁夫人的脑子里现在只有孙子,没有丁点儿的空隙去思忖姜家母子的心思。 徐若瑾立即点头答应,“那我先去管事处算算昨日的开销,把账册填好。” “嗯,去忙吧。”梁夫人随意的一甩手,颇有撵人之意。 徐若瑾行了礼,转身便往门口去。 “等等!”梁夫人突然质问,语气和表情格外硬,“昨儿,姜三夫人找你,没说什么别的?” 徐若瑾眨了眨眼睛,又似仔细思忖,“还说了点儿醉茗楼的事,也抱怨了几句四爷灌倒了太多人……其余没说什么了。” “哦,对,”徐若瑾咬着嘴唇,低头愧疚,“还数落了我一顿,说我不要多管男人的事,让我专心为四爷生子……”越说头越低,声音越轻,脸色更是红,已经快钻了地缝儿去。 梁夫人更是不耐,“数落的也没错,家事管好,便把心思都放了你的肚子里,有拿捏不定的,就来回给我,其余的事不要擅自做主,更不要瞒着藏着,懂了吗?” “若瑾知道了,母亲可还有吩咐?”徐若瑾诚恳的点头,直勾勾的看着梁夫人,等着梁夫人说话。 梁夫人这一次摆动的手更快,“走吧走吧,下晌也不用来烦我了,我要歇一歇!” “是。”徐若瑾应答后,便再次转身离开了屋子。 只是转过头的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后背流了一层冷汗。 从自己进了屋,婆婆的眼神便如刀在肆意的宰割审度,自己若一个表情不对,或许都会被她捕捉到! 她也并不是刻意要把姜陈氏母女拿来当挡箭牌,昨儿一晚没睡,她的确是想到了如今的梁家,能被拿捏的把柄都有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那毫无章法的母女二人会做出什么事? 这是不可推断和无法推测的。 所以今儿一进婆婆的门,她便先声夺人,把这件事抛出来,转移下婆婆的注意力,对姜三夫人与自己私谈的事,也可一句话便糊弄过去…… 梁霄啊梁霄,还不如不让三夫人告诉自己这件事,知道以后,瞒的实在太艰难了! 徐若瑾偷偷的猛吸一口气,舒缓心中的紧张感。 只是梁霄到底去哪儿了呢? 徐若瑾心中惦记,虽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看今日婆婆的面色以及方妈妈的态度,她能感觉到事情不小。 要不要找方妈妈去问问? 恐怕她很难有机会离开婆婆身边,只能暂时放一放…… 徐若瑾正在思忖的功夫,就见到二门处的一位妈妈跑来,手里还递了一张名帖,“四奶奶,姜家的大小姐已经到门口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徐若瑾瞠目结舌,今儿就追来了? 这个姜婷玉?还真是够难缠的…… 第389章 理智 徐若瑾立即又折回“福雅苑”,把消息告诉给梁夫人。 梁夫人也惊愕半晌,没缓回神来。 刚刚还在埋怨徐若瑾的大惊小怪,可没想到这刚说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姜婷玉居然已经上门了? 而且还是到了梁家门口才递帖子,岂不是明摆着必须让进门? 梁夫人讨厌这种被逼迫的手段,特别还是姜家的一个小丫头! 想打着太阴县主的名号来压制自己不成?还真就不给她这个脸了! “既然都已经到了门口,那就请进来吧,先带来给我请一个安。” 梁夫人的语气格外淡漠,“去把曹嬷嬷和你三姐姐也请过来,然后再去门口迎她进来。” “那恐怕要耽搁一会儿功夫,让婷玉姑娘等着?” 徐若瑾试探的问,梁夫人冷哼一声,“她愿意等就等,不等就走,未提前递帖子来约时间就已经够过分了,我还得让着她一个小丫头不成?” “即便在京都,太阴县主瞧见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叙话,她算什么东西!” 梁夫人发了怒火,徐若瑾心底窃喜,脸上则一派无奈,“实在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黏上来,母亲您不舒服,用不用我稍后为您煮一碗醒神汤?若是用的话,我这就让白芷先把材料预备出来。” 梁夫人看她片刻,知道徐若瑾是借机想躲开姜婷玉,“那你就去准备吧,好歹是你的手艺,让婷玉姑娘也尝尝。” 二人对视,其中含义都心知肚明。 既然是醒神汤,又是补汤,酸了甜了苦了的,就都忍着喝吧。 何况,她虽然年纪不小,但好歹是未嫁的姑娘,自当不能与梁夫人用同一种了…… 徐若瑾领命退下,梁夫人召唤了方妈妈进内间去换一身待客的衣装。 若是旁人,她如今这身也就将就了,可那是姜陈氏的女儿,她就要另外再备一套更端庄贵气的! 徐若瑾把需准备的配料名字写给了白芷,又慢悠悠的去了梁芳茹的小院儿,把姜婷玉已到门口的事情告诉给她。 “母亲说,稍后婷玉姑娘要去福雅苑请安,让三姐姐和曹嬷嬷也去一趟。” 徐若瑾说完,梁芳茹格外惊愕,“我不认识她,为何让我去?”昨儿觉得这个姑娘挺不讨喜,梁芳茹很有避开之意,“能不能不去?” “这是母亲吩咐的,我觉得三姐姐还是去一趟为好。”徐若瑾看向曹嬷嬷,“婷玉姑娘是太阴县主的外孙女,格外受宠,在京都时,她更常住在县主身边,并不在姜家久居。” 曹嬷嬷听懂了徐若瑾的意思,也明白梁夫人为何这般吩咐,“既然是夫人相邀,还是能去则去,三小姐出嫁之后,恐怕也会遇上很多这类的姑娘小姐夫人们,难道不喜的都不见么?” 曹嬷嬷开了口,梁芳茹没什么再多说的,“芳茹都听嬷嬷的,嬷嬷教导的对。” 看向徐若瑾,她则催促道:“我去换一身衣裳,四弟妹你还是去门口迎吧。” “不急。”徐若瑾坐在椅子上,没有分毫想要离开的意思,“我等着三姐姐换好装扮,我不急!” 梁芳茹瞧她这幅模样,也明白了徐若瑾到底是什么心思。 叫了绿萝跟随自己进屋,便只有曹嬷嬷和徐若瑾在屋外等候。 “四奶奶您不去换一身更妥当的待客衣装?”曹嬷嬷先开了口,徐若瑾愣后,看看自己的衣裳,摇摇头,“不换了,这一身也是新做不久的,何况,换的太张扬了,反而容易被挑剔毛病。” “母亲违礼,有忠勇侯府的面子在,三姐姐的珠钗戴的花哨些,因她是待嫁世子妃,没有人敢挑毛病。” 徐若瑾指指自己,“我?还是安分点儿更好,何况,未遇上特定的场合,我没有把自己打扮那么周正华丽的习惯。” “也可能是……之前穷惯了!” 徐若瑾的话,倒是让曹嬷嬷笑了,“四奶奶说的有道理。” “这也是方妈妈教的好。” 徐若瑾的回答,让曹嬷嬷摇了摇头,“不,不完全是教的好,而是四奶奶您出生就带着这份气质和豁达的心胸,德言容功这四项,再厉害的教习嬷嬷也无法教个透,关键在于本心。” “若是心不对,教的再好也会把人引了偏路上。” 曹嬷嬷的话,让徐若瑾思考了下,点头道:“若瑾受教了!” “不敢当,我不过是说上几句实话而已。” 曹嬷嬷看着她,“不过我还想提点四奶奶一句话。” “嬷嬷请讲。”徐若瑾认真的听。 “展望的太长远,会让人迷茫,增了贪欲,贪欲越强,越容易丧失理智,陷入危险。” 曹嬷嬷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所以,四奶奶如今生活安和,四爷待您相敬如宾,恩爱美满,也足够了。” 徐若瑾眉头微蹙,随即展开,“我会仔细思忖嬷嬷您的这些话。” 曹嬷嬷回道:“那是我的福气。” 梁芳茹此时已经换好了衣裳,曹嬷嬷和绿萝便准备跟她去福雅苑。 徐若瑾与几人一同走到门口,便朝向二门处去迎姜婷玉。 只是这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是曹嬷嬷的话。 她为何会与自己说这些? 安宁祥和,恩爱美满就够了?这是让自己别去奢望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可奢望的?可探奇的? 徐若瑾的心理突然蹦出了一个人影,严景松。 再想到曹嬷嬷每一次提到“严家”,言行举止都会不太一样,难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徐若瑾不敢相信,怎么都觉得这不太可能。 可若是不可能,曹嬷嬷又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话呢? 这是一个谜。 徐若瑾虽刻意的忽略,但她的确很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又在何处…… 心里思忖着,已是快走到二门。 徐若瑾晃了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抛开,还是先对付眼前的姜婷玉吧,至于身世,想的再多,又有何用? 她姓这个“徐”字,而不是姓“严”,那还想它干什么? 姜婷玉已是在梁家大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早已是气的眼冒金星,点火就着! “哼,我等,我就等,我倒要看看,梁家人到底让不让我进这个门!!” 第390章 谈禅 “让婷玉姑娘久等了,这可着实是我的错,还望你不要怪罪!” 姜婷玉从轿辇上下来,徐若瑾自是笑脸迎了上去,虽然笑的有些虚伪,但让她诚心诚意的笑,着实是笑不出来。 姜婷玉故作出羞涩柔婉,“还以为若瑾妹妹你是不想见我呢。” 徐若瑾连忙道:“哪能呢……”还真是不想见,可惜你自己堵到门口来了! “我从姜家出门时,还特意带了妈妈们早上做的小点心,只是等的久了,恐怕没有早间用时那么脆了,不过既是带来了,还望若瑾妹妹不要嫌弃。” 姜婷玉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提盒递了过来,“就送给若瑾妹妹你了。” “哎哟!”徐若瑾立即拿过来,“这真是我刚刚不好,知道婷玉姑娘来,我便高兴的去通禀母亲了,母亲知道后也很高兴,只告诉我迎了你,就去福雅苑,她也想与你说说话,就这么一耽搁,才让婷玉姐姐久等了,只是,也辜负了你的心意了。” 姜婷玉脸色一僵,“要去见梁伯母?” “对啊,母亲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你了。”徐若瑾回答的格外痛快,其实看到姜婷玉难看的脸色,才是最痛快! 姜婷玉也知道自己没法拒绝,更知道这是徐若瑾刻意安排的,“若瑾妹妹还真是有心了。” “婷玉姐姐许久不来一次,自当要重视!”徐若瑾没有重咬最后两个字,簇着姜婷玉便上了轿辇,“还是先去母亲的院子?然后咱们再坐下来细细的聊,正巧也别再让这点心耽搁久了,母亲也正能品一品婷玉姐姐的心意!” 姜婷玉知道无法推托,只能先去见梁夫人,便不再耽搁时间,直接上了轿辇。 徐若瑾坐上了另外一个,由婆子们抬去“福雅苑”。 这一路上,姜婷玉故作新奇的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偶尔又惊诧的欢呼几声“好美好美”。 她本是想做出一副亲近梁家,吹捧梁家的模样,只是这般一来,倒感觉她是乡村进大宅门的村姑……实在,让人着实无语。 徐若瑾因在姜婷玉的身后,每一次她摆完这幅模样,都忍不住翻上几个大白眼! 一旁跟随的烟玉也憋笑快憋出了内伤! 她终于能明白为何太阴县主宠爱的外孙女嫁不出去了,这绝对不是因为长的不够漂亮,而是因为行径实在让人无法容忍…… 就这样的人,当初还想进梁家的门儿? 简直就是笑话! 终于一路走到“福雅苑”,徐若瑾下了轿辇好生深呼吸,让自己憋了半晌的伤缓和缓和。 丫鬟们已经在外相迎,白芷则撂起珠帘,引着姜婷玉进门。 姜婷玉不等多观望一下院落,就被簇拥进去,跨过门槛一抬头,正看到梁夫人在主位上瞧着自己,她则不得不过去福身请个安: “给梁伯母请安了,昨儿人多喧闹,没能见到您,始终是一个遗憾,今儿特意来府上给您请安,因为心思太急迫,便直接到您这里来了,知道您是大度之人,不会怪罪小侄女的,是吧?” 姜婷玉这一番说辞,让梁夫人笑不出来,“你自己都说了怪不得,我还能说什么?起来坐吧,你母亲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提到了姜陈氏,姜婷玉抿了下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才挤出笑道:“母亲原本也是想来的,只是父亲今日有几位邀约的朋友,让母亲随同,母亲也很遗憾呢。” 其实是姜陈氏不敢来…… “原来如此,我也很遗憾。”梁夫人的话,姜婷玉只当听不懂,可她不想再接话,因为她感觉到梁芳茹身后的教习嬷嬷在看着自己,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刚刚才看到芳茹姐姐,忘记给您请安了。” 姜婷玉立即又站起身福了福,“姐姐是有福气的,马上就成为涪陵王世子妃了,可着实让我好生羡慕呢。” “妹妹也是有福气的,太阴县主那么宠爱你,吉人自有天相。”梁芳茹跟随曹嬷嬷习学很久,客套话也张口就来。 提到太阴县主,姜婷玉还是很自傲的,“外祖母的确是很宠爱我,我也愿意在她老人家身边儿孝敬着,这一次知道我要来中林县为祖父庆寿,还特意让我向梁伯母问好,也让我多问候一下梁霄弟弟。” 提到梁霄,姜婷玉的眼睛发亮,“对了,梁霄弟弟在何处?怎么没看到她?” 徐若瑾在一旁险些被唾沫呛死! 喊自己若瑾妹妹就行了,居然喊梁霄弟弟? 梁霄?弟弟?怎么始终无法把这两个词汇搭配到一起,她很想爆笑,笑到不能自制! 梁夫人的脸色也着实难堪,她看向了徐若瑾,见徐若瑾低头故作没听见,但见身子的抖动,便知道这丫头是在忍着…… “男人,自不会在家呆着,估计是出去忙了。” 梁夫人随意敷衍,又把话题转开,“若瑾啊,我不太舒服,去为我熬一碗醒神汤。”这是她们早就准备好的。 徐若瑾立即应下,“母亲稍等,我这就去。” “若瑾妹妹,我跟你一同去可好?”姜婷玉本就是想来找徐若瑾打探一下梁霄的消息的,可谁知被弄来见梁夫人? 她很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婷玉姑娘还是不要去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徐若瑾怎么可能带着她?自己是借机逃的! 姜婷玉不依不饶,撅起了嘴,“你就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想带着我!” “这你可是误会我了……” “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 “别争了!”梁夫人朝着姜婷玉摆了摆手,“我正想问问你京都的近况,难道就不想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聊聊吗?还说是昨儿没见到我,今儿特意来的?”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跟若瑾妹妹去学学……” “那等事情你不用学,就回来我身边儿吧。”梁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又看向了曹嬷嬷,“我正是想与曹嬷嬷谈禅,你跟随太阴县主身边,也一定有所涉及,一同来探讨吧!” 姜婷玉一脸黑线,傻在原地,徐若瑾撒腿就跑,格外迅速! 出了门,她便憋住声音笑个不停。 婆婆的手段太狠了,居然抓着姜婷玉谈禅?恐怕谈过这一回,她再也不会来了!! 第391章 自受 白芷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徐若瑾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开始炖起了补品。 补品若想好喝,想营养丰富,总得炖够时候吧? 丫鬟们都不懂,不知何时该下哪几样料更好,那自己就得在这里看着吧? 徐若瑾已经想好了借口,坐了一旁的椅子上悠哉游哉的休息。 她之前曾想过是否要派人去告诉姜三夫人一声,姜婷玉跑来自己家,而后一想,母亲都已经用了这等手段,姜婷玉下回应该也不敢来了。 那便不必因为她大动干戈,再请动姜三夫人。 有些事能自行处理还是不必牵扯到太多的人,因为不知会不会因为无意的一件事,引出更多的麻烦。 更何况,姜三夫人现在手中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自己离她越远越好…… 补品总要有个时间,徐若瑾本想小寐片刻,孰料管事妈妈们找上来,核对昨天姜老太爷过寿一日的开销支出。 这件事处理完毕,杨正又来请示,昨儿家中的几匹马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需要休息,这几日马车用不得了,若是有出访之事,需要往七日之后安排。 徐若瑾立即翻了白眼,无奈连叹。 她刚琢磨着是不是找个出去游玩的理由,亦或者鼓动婆婆去凌空寺拜佛几日,离开梁家,以免姜婷玉在中林县时再赖上来。 马儿闹脾气了,这个想法着实落空。 那就只能期望今儿姜婷玉彻底被吓的不敢再来…… 这个重任还不见得是婆婆能做得来,需要曹嬷嬷出手才行。 曹嬷嬷是宫中的教习嬷嬷,她训斥姜婷玉几句,即便姜婷玉去向太阴县主告状也无用。 那可是宫里的教习嬷嬷,即便是训斥,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的,挨骂是福气! 徐若瑾正思忖着,白芷连忙过来回,“四奶奶,您若再不喊停,小锅里的补品要炖烂了!” “多长时间了?”徐若瑾忙问。 “半个时辰了!” “起锅吧。”徐若瑾也知道耽搁的太久不合适,想必姜婷玉听了半个时辰谈禅,再喝一碗酸苦汤,也应该滋味儿十足吧? 厨娘们把两碗醒神汤盛了出来,白芷和烟玉分别端着。 白芷的自是给梁夫人,烟玉的是给姜婷玉的,而梁芳茹和曹嬷嬷的,是两杯清淡的茶,徐若瑾自己是一杯清清的白水。 无法推脱,更无法挑剔…… 徐若瑾带着丫鬟们去了正堂,孰料这里只剩下梁夫人和梁芳茹,曹嬷嬷了。 姜婷玉已经不见人影。 徐若瑾眨了眨眼,给梁芳茹使了眼色,询问姜婷玉去了哪里? 梁芳茹忍不住苦笑,“婷玉姑娘已经走了,四弟妹不用不敢开口了。” “这么快就走了?”徐若瑾张大嘴巴,自觉是高估了姜婷玉的忍耐力。 “我曾见过太阴县主几次,那是一位端庄得体的贵人,却不料宠爱的外孙女却这般不堪。” 曹嬷嬷的评价很直接,“着实为太阴县主丢了脸面,宠的不像样子了!” 梁夫人皮笑肉不笑,“好歹比她母亲还多点儿心眼儿,知道知难而退,不在这里继续丢人了。” “如若梁夫人无事,我便随同三小姐回了,三小姐还有两份功课未做。”曹嬷嬷不再提姜婷玉这个话题,似是不齿不屑,不愿再理睬。 梁夫人立即点头,“今儿着实是足够荒唐,让曹嬷嬷您见笑了。” “原本以为大宅门里出来的姑娘都端庄得体,纵使不通琴棋书画,也能说几句可人儿的话,但今儿是长了教训,也是开了眼界了。” 曹嬷嬷的话听不出是寒暄客套还是内心真言,梁夫人却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长了见识,或许家中总会有几个不省心的,不能事事顺意罢了。” 语气有些酸,徐若瑾立即想到了梁霄身上。 或许梁夫人口中最不省心的就是梁霄了吧? 虽然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徐若瑾却不认为是梁霄的错…… 即便错了也不认,谁让那是自己男人? 胳膊肘绝不能往外拐,纵使对方是自己的婆婆。 徐若瑾心里腹诽,曹嬷嬷已经与梁芳茹告退。 她准备好的清茶,两个人自当没用,只是为梁夫人准备的醒神汤,白芷已经递上。 梁夫人抿了一口,目光看向本是为姜婷玉准备的那一碗,又看了看徐若瑾,“好歹也是费心熬的,她没福气品,你就用了吧,否则岂不是浪费了!” “啊?” 徐若瑾嘴巴张的硕大无比,自己喝? “那个,母亲,这个,我还是不用了吧?那里倒是加了不少口味重的药料,我喝不太合适。” 梁夫人很不满意,把手中汤碗往桌上一放,瞪她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是毒药吗?” “不是,的确是补汤,只是味道不佳。”徐若瑾犹犹豫豫的把实话挑明,梁夫人白她一眼,又端起了桌上的汤碗,“既然不是毒药,那就喝,苦了还是酸了,又能如何?终归都是对身子好的,还那么挑三拣四的!现在就开始挑剔滋味儿不佳,不肯入口,将来梁家真遇上苦难之事了,你还饿死不成?” “我喝!” 徐若瑾回答的格外痛快干脆,昨儿刚在姜老太爷面前体验一回什么叫自作自受,今儿在婆婆这里再经历一次,那颗小心肝早已麻木不堪,细碎细碎了! “咕咕咕”一口灌了下去,徐若瑾一抹嘴角,“好喝,还真挺好喝!” 梁夫人才不管她是否在故意说反话,径自的把手中的汤喝完,便打发徐若瑾离开,“走吧,别在我跟前呆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府里的事还都依靠你呢!” 徐若瑾嘴苦的不想多说话,只福了福身便转身而去。 方妈妈在一旁无奈摇头,“您跟四爷闹不痛快,把火气都撒了四奶奶这里,合适?” “我不管合适不合适,她们不让我痛快,我就不让他们痛快,就这么简单。” 梁夫人撂下这话便闭上眼睛,方妈妈无奈摇头,这日子,还想闹的多么荒唐? 徐若瑾出了“福雅苑”的门便坐在石阶上粗喘,她看向一旁毫无表情的烟玉,吩咐着:“看什么?觉得若是你那位嫣儿小姐嫁给四爷,母亲绝不会这么对待她?这事儿别想了,因为只是你自己的幻想,谁都不可能回到过去重改历史,那就踏踏实实朝前看!” 烟玉被戳中心思,却不愿承认,“奴婢冤枉,奴婢可什么都没说。” 徐若瑾才不听他的狡辩,“别冤枉了,去找顺哥儿,让他过来见我,我要知道四爷去了哪里,马上,立刻,他若敢说不知道,我就要他好看!” 第392章 情绪 梁霄此时正在醉茗楼的私地,吩咐手下的人做事。 视野之外,花香鸟语,绿草蓝天,而雅阁之内,七位黑衣之人,在等候梁霄的吩咐。 白天,他们是潜伏在中林县内各行各业的百姓; 入夜,他们便改换行装,是为梁家拼搏的死士! 自梁大将军被责贬到中林县,他们便从军中出来,顶一死人之名,改名换姓,跟随梁家一同到此。 梁家三位爷之中,他们更是最崇敬梁霄这位四爷。 大爷虽能征善战,却优柔寡断,二爷匹夫之勇,戾气最重,城府太浅。 只有四爷的品行脾气最像梁大将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护送梁大将军到中林县的路上遇到行刺,他也只身抵挡,坚决不让他们暴露行迹! 那时那刻,他们恨不能拼了,大不了反了,可军令如山,他们知道四爷已经下了令,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爷独自拼搏,看着他被利剑穿胸! 可若当时反了呢? 梁家的谋逆之名就彻底的摆脱不掉; 边境之地的大爷和二爷两家人定遭格杀…… 仅仅只是一念之间,四爷所想便格外长远,他容梁家的污名成真,纵使想反,也要他梁霄下令,是真的反! 这是四爷的原话,这也是他们衷心效力的原因! 各人领了令,便接二连三的离去做事。 最后一个黑衣之人离开,梁霄才喘了口气,望向夜色中的那一片芙蓉树。 花色绚烂,可惜孤身一人,却无赏花之心。 他虽不想回去,可他却很想她…… “笃笃笃”,有敲门声。 梁霄把念头抽了回来,“进。” 进来的是杨正,梁家的长随…… “四爷。”杨正今日被突然找上,很是奇怪。 而后被直接带到醉茗楼,他才知道,原来四爷是在这里。 “四爷,没想到您是在这里,今儿姜家那位大小姐去了咱们府上,四奶奶也一直询问您去了哪儿,夫人也惦记着……” “以后,大嫂送来给母亲的信,你全部烧了。”梁霄打断了他的话,直接下令。 杨正愣住了,“四爷,这个奴才如何向夫人说?” “你想怎么说?”梁霄看着他,两道怒恼的光芒吓的杨正一个趔趄,嘴唇哆嗦下道:“奴才不知道。” “在京都时,你一直是大哥身边的人,这个我知道,忠叔老了,总要有个接班儿的,你正合适。” 梁霄的脸上冰冷如霜,“这是大嫂许诺的?可若你违了我的令,你永远都做不成。” 杨正只觉得喉咙发干,不停的咽着唾沫,“四爷,奴才也不是听谁的或者不听谁的,只是夫人这般吩咐,就这般做了,没有别的念头。” “送来信,不许拆开不许看,烧了!” 梁霄重复了一遍,“若有违抗,我就杀了你。” 杨正眼露胆怯,“四,四爷……” “这是军令。”梁霄的语气很平淡,包括之前那一句“杀了你”,好似随意叙说着天气,可杨正知道,四爷向来不出虚言,他真做得到。 “奴才……遵命!”杨正拱手鞠躬,算是答应下来,无论他是否自愿。 “行了,回吧,不要告诉母亲你见过我。”梁霄说完,又转过身看向窗外。 杨正抬头看了几眼,才悄悄的溜了出去。 出了门,杨正只觉得自己浑身冒了冷汗,湿漉漉的。 因为他感觉到四爷怒了,是真的怒了! 杨正离去,又一道倩影从门外进来。 梁霄没有转过头,也知道进来的是姜三夫人。 “你不去看看那个孩子?”姜三夫人笑着提议,“倒是个乖巧的,不哭不闹。” “他还是要离开这里。”梁霄又一次下了决定,“我很快会送他走。” 姜三夫人愣住了,“梁霄,你信不过我?” “不是。”梁霄的回答更干脆,“我想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那里谁都不会去找,也谁都不敢去找。” 姜三夫人顿了下,点点头,“何时走告诉我,我会提早安排。” “我会亲自去送。”梁霄说到此句,舒了一口压抑的晦气,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不信任自己的母亲…… 姜三夫人感觉到他散发的戾气,无奈的摇头,“梁霄,虽有句话是能者多劳,可做得越多的人,遭遇的诟病越多,这你是知道的。” 梁霄的回答很坚决,“梁家的名誉,终将从我这里起复,无论大哥和二哥是怎么想,我必须去做。” “梁大将军也这么想?”姜三夫人提到他的父亲,梁霄肩膀一沉,“他只需看着就好!” 话题过于沉重,姜三夫人也不想再谈。 从她的父亲同意协助梁霄开始,姜三夫人便全力协助梁霄做事,这也是姜老太爷的吩咐。 但姜家之中,只有姜老太爷和三夫人,哪怕是姜中宏,姜中方兄弟也不知道。 姜必武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直接问过。 这是姜家与梁家的协定,也是姜老太爷与梁大将军的情分。 掌柜的突然敲门回禀,“梁四爷,三夫人,梁四奶奶已经到了门口了,您二位要见吗?” 姜三夫人一愣,“徐若瑾来了?”看向梁霄,“她知道你在这里?” 梁霄也是微怔,“她不知道。”他笑了,“她许是要发火了。” 姜三夫人埋怨的瞪他一眼,“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想些什么,居然能笑着说出自己媳妇儿要发火,这都是什么心思,好似更乐意她生气似的。” “她生气起来很好看。”梁霄的坏心绪立即抛开,“我就喜欢看她胡搅蛮缠。” 姜三夫人不知该如何评价,转身出门去迎徐若瑾。 她实在无法跟得上梁霄奇葩的思维,可若不是他奇葩,或许也不会有今日这番城府智勇。 徐若瑾见到姜三夫人时,便已看出梁霄就在这里。 “我要去见他。” “你随意。”姜三夫人笑着让了路,徐若瑾气势重重的就奔了进去,后面还跟着春草和顺哥儿。 只是顺哥儿没什么好下场,正被春草揪着耳朵…… 徐若瑾推门而入,便看到梁霄在看她。 “你太过分了!”她叉腰怒骂! 梁霄点了点头,“要发火吗?” 第393章 发火 “发火?对,我应该发火!” 徐若瑾叉腰看着他,却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外露,便转过身去关上了门。 转身再想发火时,却已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想你。” “别觉得一句话就能把我的火消了!” 徐若瑾虽嘴硬,心里却已有软下去的趋势,“你动不动就跑,烂摊子就留我一个人收拾,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想我?你娶我回来,就是做这个的,是吧?” 梁霄瞧着她怒目圆瞪,气鼓鼓的样,倒是被逗笑了,伸出手臂,“那你打我几下?” “真打?”徐若瑾对他的提议很惊愕。 梁霄点点头,“打。” 徐若瑾举了举拳头,“真的?” 他继续点头。 “不给你这个面子,你让我打我就打?”她挽起他的袖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哎哟……” 徐若瑾捂着嘴,他手臂上的肌肉太硬,牙印没留下,倒是把自己的牙给咯的生疼,“讨厌,我就不该来找你!” 梁霄把袖子整理好,为她揉着咬疼自己的小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顺哥儿说的?” “他?哼!” 徐若瑾想到顺哥儿就生气,“他死鸭子嘴硬的一个,怎么可能告诉我?怎么问都不吐口,软硬不吃,我索性揪着他出来找,自是要先把灵阁和醉茗楼瞧一瞧了!” “好似除了他,我自己就没辙了似的!” “对,他惹了你,罚他。” 梁霄添油加醋,分毫没有把顺哥儿卖了的心思,而且这一句的声音刻意放大,让在门口的人也听得到! 顺哥儿本就是个耳朵灵的,听了四爷的话,欲哭无泪,死的心都有了! 可谁让他是奴才呢? 奴才最大的任务就是给主子背黑锅! 徐若瑾抬头望着他,她感觉得到,他虽然在逗弄自己,虽然在尽力的笑,可他心底和眼神都显露着压抑的怒气和烦躁。 亦或许外人不易发现,可她,与他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她却能够体会很深。 “早间母亲并未问我大哥孩子的事情,正巧姜婷玉突然来了,虽然厌恶了些,倒是把事情给搅和了。” 徐若瑾抿嘴笑眯眯的看着他,“她可是很惦记着你呢,一直想见你。” 梁霄听到这个名字就开始嘴角抽搐,拍了她屁股两下,冷哼道:“故意恶心我!” “总得报复一下,不然我心里的火哪能消了?”徐若瑾拉着他的手去了庭院之中。 庭院中静谧祥和,花香弥漫,绿草清香。 徐若瑾感受着苍穹月夜下的美景,提起他和梁夫人之间的矛盾,“有句俗话,叫远了香,近了臭,大哥大嫂在边境离得远,母亲又终于有了长子长孙,难免情绪激动一些,你一直在他身边,她能瞧着看着,难免会对你有所忽略。” 看向他,她道:“还是别太往心里去了。” 梁霄没想到她会这般说,“你倒是开通。” “我只是觉得,再怎么着,那都是娘。”徐若瑾情绪萧瑟,“而我?却不知生母到底是谁,长什么模样,想挨两句骂都找不着人……” “你不懂母亲心里的长次之分。” 梁霄找寻了一个休歇之地,抱着她坐下,“大哥始终是她心底最疼,最惦记的人。” “大哥是家中的嫡长子,自生下来便被所有人关注。”梁霄眼望星空,似自言自语,又似倾诉给她,“父亲教授他习武兵法,母亲亲授诗歌字画,更是请了京都最有名望的大儒教习四书五经,文人典籍。” “大哥也很争气,样样精通,更是格外尊敬长辈,挑剔不出丁点儿错处,连先帝都赞许他是一个少年天才。” 梁霄看向她,“你或许不知,我与二哥所会的文武之术,都是由大哥教的。” 徐若瑾张大嘴巴,“是大哥教的?” 梁霄点点头,“对,都是大哥教的。” “为什么?”徐若瑾对此甚是惊讶,梁家曾经荣耀无比,请哪些先生前来教习,都不会拒绝,为何偏要大哥教习两个弟弟? “大哥年长,二哥是姨娘所生,而那时父亲忙碌在外,无暇教习二哥习武,而又因二哥的出身低贱,那位大儒不肯教,所以便由大哥代授。” “母亲生下我之后,那位大儒已经过世,母亲觉得大哥已是这般优秀,教习我与二哥绰绰有余,不需要再额外请先生和教头。” “而后父亲觉得我习武的花架势太多,便请了姜教头,也便是姜三夫人的父亲,二哥也跟随苦练。” 徐若瑾杵着小脸认真的听,“我没想到是这样。” 梁霄抚摸着她的头发,“母亲看好嫣儿表妹,之前是很遗憾大哥年长她太多,没法子结亲,而且也为了大哥的那一道免死令!” 免死令? 徐若瑾心底一凉,这三个字,她还是最初听芳茹讲起过……“那不已经是大哥的了吗?怕你抢?” 梁霄声音冷漠,“是怕我与她的长孙抢!” “这……这不是荒唐嘛!”徐若瑾对此只觉不可理喻,梁霄好歹也是她的儿子啊! “大哥是最听她话的人,对母亲的顺从甚至高于父亲。”梁霄拨弄着地上的草,“我与二哥跟随姜教头之后,便整日随师傅身边摸爬滚打,离家很久……” 徐若瑾顿了下,才道:“所以等你们再回梁家时,母亲更疏远了?” “不仅是疏远,她觉得我与二哥应该配合大哥,全力辅佐,特别是二哥。” 梁霄似回忆起某些不愉之事,“若不是母亲太过刁苛,责怪二哥,让太姨娘喊冤自尽,母亲或许也不会待三姐姐视如己出。” 徐若瑾心中恍然,这是她从未听到的梁家旧事,可若不是梁霄说出,换个人,她真不敢信。 “可你也是她亲生的儿子。”徐若瑾对此不能理解,想当初杨氏对待徐子麟和徐子墨都很偏颇,反而更偏颇徐子墨,因为徐子墨是小儿子。 怎么在婆婆这里反而变了? “我向来自作主张,不如大哥听话,或许说,我是不听母亲的,对父亲格外服从,这也是父亲和母亲争执多年的一个结。” “之前我不听,以后我还不会听。” 梁霄的脸色沉下来,“我姓的是梁,不是忠勇侯府的楚姓,我又何必听他们的?” 梁霄的语气更为坚定,“因为我只姓这个‘梁’字!” 第394章 后招 徐若瑾对梁霄如此坚定一个“梁”姓,倒是能够理解。 从她的时代来说,父姓与母姓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父亲与母亲并无不同。 可是从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来看,这确是有很大的区别。 之前徐若瑾体会的并不深刻,但从侯夫人来过那一回,她体验的铭心刻骨! 若不是梁霄带回梁辉已为三姐姐定亲涪陵王府,或许母亲真的会答应侯夫人,把三姐姐嫁给侯夫人的娘家侄子做填房。 这不是单纯的为三姐姐着想,还有着更深一层的人脉关联和家族利益。 似乎婆婆无论想什么,脑中都会蹦出忠勇侯府的影子,这也是梁霄为何不肯听从母亲的安排,因为他不愿去做忠勇侯府与梁家结盟的牺牲者。 可多年以前,忠勇侯府把婆婆嫁给梁大将军,又岂能是单纯的为婆婆着想,与利益毫无关联? 婆婆是家族的牺牲者,可她已在这里生活多年,身边的人都是这般如此,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吃亏,反而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她的孩子。 大爷听从母亲的安排,娶了未曾谋面的大嫂; 梁霄不肯听从母亲的安排,解了与嫣儿姑娘的娃娃亲,娶了自己。 婆婆觉得遭受了违背,所以厌恶自己…… 可自己不是牺牲者吗?自己已经成为了婆婆与梁霄斗争之间的牺牲者。 只是这个牺牲者,她做的心甘情愿,又乐此不彼。 谁让自己爱上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呢? 月色朦胧,树丛随着微风瑟瑟作响。 她望着他那双灰眸俊俏的脸,一个字都没有说,而是轻轻的亲了上去。 梁霄身子一绷,似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对自己的倾诉做出回应。 他双手环住她的腰肢,跟随她带动的吻。 这一刻,他的心豁然轻松,好似一切压抑都不存在,他的心里只有她。 也仅仅有她…… 二人默默亲昵了许久,时间却不等人,终归还要面对是否回家这一个现实的问题。 “母亲知道你出来找我么?”梁霄捧着她的小脸不愿松手。 徐若瑾思忖下,“应该知道,因为我是拧着顺哥儿的耳朵出门的。” “可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事要办……可能会离开几天。”梁霄的话,徐若瑾略有失落。 “是为了侄子?”她问。 梁霄点了点头,“我要把他……” “你不要说了!” 徐若瑾立即抬手堵上他的嘴,“你别告诉我,让我知道,我反而会有压力。” 说着话,她不由得想到一早婆婆那双锋锐无比的刀子眼,都觉得额头冒汗,“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反而更洒脱一点儿。” 梁霄对此无奈,可这也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你的确心够大的,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秘密,你却不想知道。” “知道的越多,岂不是越累?” 徐若瑾撅起了小嘴,“我只想傻傻的活着,傻傻的过,太辛苦的煎熬,我受不了,也做不来。” 梁霄抚摸下她的头发,便转身去门口喊了顺哥儿进来。 “四爷,您若再不喊奴才进门,奴才的耳朵都要被春草姐姐揪掉了!” 顺哥儿进门便开始抱怨,不过他的耳朵却没有那么夸张。 春草虽然一直在揪着,却没怎么用力,顺哥儿喊冤,也是夸张而已。 “没良心,看来下回不能饶过你,应该下死手!”春草瞪他一眼,冷哼的去了一旁。 徐若瑾漫不经心随意道:“春草哪舍得用力?还不是心疼你?你还在我面前抱怨,那下一次我换红杏试试!” “别别,四奶奶您饶了奴婢吧,春草姐姐掐的一点儿不疼,下一次还是春草姐姐更好!” 顺哥儿偷瞄了春草一眼,春草只当没看见。 梁霄才不理他是不是诉冤,直接吩咐他做事,“稍后你护送四奶奶回去,告诉忠叔一声,我会离开中林县几天,家中的事请他照料下,若是遇上急事,立即找姜三夫人。” “奴才得令!” 提及正事,顺哥儿立马收敛了顽皮,格外认真。 梁霄点了点头,对顺哥儿,他格外信任,“另外帮我盯着点儿杨正。” 顺哥儿立马点头,“若是违了令呢?” 梁霄没有直面回答,“你说呢?” “奴才知道了!” 顺哥儿领命后立即到门口去吩咐备马车回府。 徐若瑾听梁霄对杨正已有怀疑,并未细问,倒是提起了张纮春,“昨儿从姜家离开时,他已经走了,说是去会什么好友,是不是得提防着点儿?” “我回来后再过几日,涪陵王府的人便会到了,给他找点儿事情做,若觉得他碍眼,那就让顺哥儿给他吃食里下点儿药,只留一口气就行!” 梁霄的叙述格外平淡,若不是听到他说的内容,还以为他是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害人。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真够狠。” “还不是为了你?!”梁霄不再多说,似是还有要事处理,拥着她便去门口的马车。 徐若瑾也不再多话,上了马车,又立即撂起车帘,“这里有酒,找掌柜的拿,路上带着,也要带着伤药。”她知道他的出行,不是游山玩水。 梁霄点了点头,直接去拍了马屁股。 骏马不满的嘶鸣两声,便“咯噔咯噔”的抬腿儿前行。 杨正此时正在“福雅苑”里向梁夫人回话。 他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从他回来,梁夫人便把他叫来问话。 可四爷要自己烧掉大奶奶的来信,更是不许说出见过他,但自己临出门时,无意中透露了可能是去见四爷,如今夫人问起,自己怎能不说? “如今翅膀都硬了,谁都可以瞒着我去做事,只糊弄我这一个傻老太婆么?”梁夫人早已看出杨正是在故意隐瞒,或许是得了梁霄的令,不许告诉自己! “我今儿倒要看看,谁才是一家之主!” “夫人,奴才的确是见了四爷!”杨正无奈,只能隐瞒其一,吐露其二,否则夫人这关是过不去了。 “他在哪儿?”梁夫人急问。 杨正心里一凉,“在醉茗楼。” “夫人,四奶奶回来了!”白芷前来回话,梁夫人立即问:“就她自己?” “是的,只是四奶奶自己,刚刚去了醉茗楼。” 梁夫人气的牙根儿痒痒,“去把她给我喊来!” “今儿我也看看,都有谁拿我当傻子!” 第395章 硬抗 徐若瑾这次见到白芷,心里的确是“咯噔”一下。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被婆婆质问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可是才刚刚进门,便又白芷追上来。 显然,婆婆已经亟不可待,亦或者,有人在婆婆面前说了什么…… 徐若瑾看到白芷的脸色不太好看,似生怕自己问什么,“母亲这么晚还没歇着?原本想明儿一早再过去请安的……出去折腾了一趟,去一无所获,真不知该怎么给母亲回话了。” 白芷僵硬的笑了笑,“奴婢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还没睡,四奶奶您还是快着点儿吧,这两天夫人的情绪不好,别让她等久了,您又挨骂了!” “好,我这就去。” 徐若瑾说话间上了轿辇,似是随意问起,“都谁在母亲那里呢?” 白芷下意识的便回答,“刚刚好似看到了杨叔。” 杨叔? 徐若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白芷提的乃是杨正! 因杨正的年龄大,所以白芷这类小丫鬟们还是称他一声“叔”的。 想到梁霄临走时对顺哥儿的吩咐,徐若瑾心底一紧,脸上则随和道:“母亲也是操心,有什么事明儿吩咐岂不就行,偏贪了这么晚。” 白芷似感觉到有些不对,立即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一直在外面守着。” 徐若瑾应了一声,便独自思忖稍后要与婆婆对答。 她有十成的把握,婆婆会问起自己是否见到了梁霄。 可自己要说见到了么? 若是告诉婆婆,梁霄在醉茗楼,婆婆恐怕会继续问他为何不回家。 自己如何回答?说不知道他为何不肯回?这话明显是敷衍,可说了他要离开中林县几日,婆婆恐怕会有别的想法…… 而且,徐若瑾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自己回答见到了梁霄,婆婆一定会觉得梁霄对自己更有偏颇,对她这位母亲是不敬,有隔阂。 特别是他们之前争吵过,若是自己这么回答,恐怕会激怒婆婆心底的那根绷紧的弦,让她更不喜梁霄,更觉得只有大哥才是她最可靠的儿子! 但若自己说不知道? 谁知道杨正到底知不知道梁霄的事? 若是杨正说了,自己却说不知道,这事儿对错了口供,婆婆一定会大发雷霆,甚至会责罚自己! 但徐若瑾心底已经打定主意不认了! 也正巧借这个机会看看,那个杨正到底是否真的可靠。 徐若瑾向来不怕试探身边的人,若杨正真的有问题,她自己心里也能有个数了! 心里做好了打算,徐若瑾看向春草,吩咐道:“春草,我刚发现我的钗掉了刚刚的马车上了,你去找顺哥儿拿一下。” 徐若瑾突然这么说,春草下意识的瞄了徐若瑾的发髻一眼,钗还在,那么这便是四奶奶额外有吩咐了。 “奴婢这就去,稍后是去找您,还是回院子里等?”春草的请示,正是在问徐若瑾把顺哥儿往哪里带。 “时辰不早了,估计母亲也不会找我谈多久,若是两刻钟的功夫我还没回去,你再到福雅苑找我就是了。” 徐若瑾吩咐过后,春草便应下,转身朝着二门处去找顺哥儿…… 今儿梁霄已经把离去的事情都交由顺哥儿,更是让顺哥儿去找忠叔。 若是婆婆真要拿捏自己不依不饶,也只有忠叔才能解围了! “福雅苑”中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都在外守着。 这等阵势极少才有,看来今儿婆婆是真的不能轻易的对付过去了…… 徐若瑾心中腹诽,轿辇已经落在了正堂门口。 丫鬟扶着徐若瑾下了轿,徐若瑾则匆匆的赶了进去,余光在打量是否有杨正的身影。 没有…… 杨正并没有露面,但徐若瑾的心理却没有分毫的轻松,反而更加谨慎! “母亲这么晚还在等着,不知道您有什么事要吩咐的?”徐若瑾进门是故意的挤出笑,好似心情不好,却还不想表露出来。 梁夫人挑眉扫了她一眼,“你刚刚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 徐若瑾提了口气,一脸极不情愿的回答着,“我是想去找找梁霄在哪里。” “怎么着?今儿让你喝一碗苦汤子,还记恨我了?” 梁夫人抿了抿额鬓的发丝,“那你是找到他了?还是没找到?” 似是随意问起,可后一句才是梁夫人所问的重点! 徐若瑾路上就已想好了说辞,一脸不悦的道:“若瑾不敢怪罪母亲,只是四爷那一晚便离去未归,不声不响,我也有些着急,今儿问顺哥儿,顺哥儿却死活都不肯说,想必也真是不知道,我心里一急,就跑出去找了!” “那你是找没找到啊?”梁夫人又问一遍,透着不耐的焦躁,声音都跟随生硬了些! “没有。” 徐若瑾摊手无策,“灵阁,醉茗楼,以及四爷寻常去的小酒馆都瞧过了,根本就没有!” 梁夫人的心里一冷,脸色都青紫僵硬,“真的没有么?” “带着顺哥儿一起去的,灵阁里四处都瞧过了,去醉茗楼事,姜三夫人倒是在,问了她,她也说在找四爷,却没找到,我也真是没辙了!” “之前还被三夫人骂过,说四爷没了影我也不知道去找一找,可如今倒是找了,却真是找不到,真不知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徐若瑾似满腔抱怨,满腔委屈,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的戏演得如此之真,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你,糊弄起我这个老婆子来,瞎话编的一套接一套的……” “母亲,您这话是何意?我真的没有见到四爷!” 徐若瑾满口反驳,梁夫人忍不住心气,猛的一拍桌案,“放肆!” “你若再敢信口胡诌,我就一封休书把你赶出家门!” “已有人来告诉我,梁霄就在醉茗楼,而你归来却句句不在,你真当我是好糊弄的吗?你若再不肯说实话,便家法伺候,蒙骗长辈,七出之罪,我看你到底认不认!” 徐若瑾心底一紧,看来杨正是真的告诉给婆婆了…… “我不认!” 徐若瑾咬紧了牙,梗着脖子硬辩道:“到底是谁在醉茗楼看到了四爷?倒是让他出来说个详细,为什么他能见到,我却见不到?难道是四爷烦我了不成?!” 第396章 不服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梁夫人心底的火全部发泄,“你们什么都私下里说,都瞒着我唬着我,独独就不告诉我一个人,真当我是傻子那么好糊弄的吗?” “来人啊,取家法!” 梁夫人是动了真怒,方妈妈感觉事情不对,立即上前阻拦,可还未等她说话,梁夫人便立即抬手,不允她开口: “若您还顾念着咱们二十来年的情分,就不要为她找什么理由来搪塞我,今儿我谁的脸面都不顾!” 方妈妈看着她,“老奴不想为四奶奶求情,只想请夫人您消消火气,也想提醒您,依家法处事,四奶奶认了错儿,自当挨打挨罚,可四奶奶不认,应另请一位家人评判,若也论四奶奶有错儿,才能定罪!” 梁夫人看向方妈妈,“哼,你果真还是向着她!” 方妈妈这次也没软,“您不是向来最重规矩的?老奴只不过是提醒一句,若夫人觉得是老奴故意牵绊,老奴无话可说。” 徐若瑾此时立即开口,“母亲,有没有第三人在场,我不计较,我只想知道,那个告诉您四爷在醉茗楼的人是谁,他是不是亲眼在那里见到了四爷!” “我去灵阁,去醉茗楼身边都有人跟随,您也都可以叫过来问一问,到底我是不是真的说谎蒙骗了您!” “呵,这口气倒是真够硬气的!” 梁夫人眯着眼睛看向她,“既然你执意想与人当面对质,我就给你给个明白!” 一转头,梁夫人朝隔间喊了一嗓子,“杨正呢,叫他出来!” 果真是杨正!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她心中早已把杨正透露梁霄的行踪算计在内,可事情真这么发展,她心里的失落和愤恼胜过一切! 与府外之人勾心斗角也就罢了,因为那是为了家; 可在府内遇上这样的奴才,实在让人心寒至极! 杨正从隔间里走出来,正看到四奶奶一双锋锐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在隔间也听到了婆媳之间的争辩,他心里已经后悔死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说了四爷在醉茗楼,四奶奶却否认,夫人发了这么大的火! 若真是因为他,让夫人责罚了四奶奶的话,四爷还不得杀了他?!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顾不上四爷如何对待自己了,因为此时此刻,这两个女人之间,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他能选择的,也只有梁夫人。 因为在他说出“四爷在醉茗楼”时,他便已经仅剩这唯一的一个选择了! “杨正,你们四爷此时到底在哪儿啊?你是不是亲眼见到的?” 梁夫人冷冰冰的问话,目光一直紧盯着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杨正,没有分毫的反应,只等着他开口。 杨正连忙走到梁夫人面前,跪在地上回话道:“回禀夫人,四爷的确是在醉茗楼,奴才叫过去被问话的。”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你听见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徐若瑾自不会因为一个奴才的话便这般承认,她看着杨正,“你在醉茗楼何处见到的四爷?” “是……”杨正是第一次去梁霄的私地,“一进门便由人引路,奴才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屋子,只是那里很大,景色也很好。” “楼上?” “不不,没有上楼,是一层……” 徐若瑾冷笑一声,语气极冲,“醉茗楼,姜三夫人已经送给了我,她是以此入股灵阁的,我虽没有把所有房间走一遍,可我却知道那里是怎么回事!” “那里一共三层,最顶一层,是整间大堂,没有一个雅间包间,二层雅间一共二十二间,四大,十八小,都是要提前订才会有的,一层的桌席共三十三张,根本没有包间,你说四爷在一层的哪个屋子?” 徐若瑾的质问让杨正傻了,瞪大眼睛仔细思忖,“的确是一层,奴才没说谎啊!”他看向梁夫人,“奴才真没说谎!” 徐若瑾看向梁夫人,脸色格外笃定,“母亲,您还要信他?若您不信,可以亲自去醉茗楼看看,也可以叫醉茗楼的掌柜的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是谁说谎!” 梁夫人蹙紧眉头,看了看杨正,“在哪里见到的又如何?你只说是不是见到四爷了?” 杨正跪着超前蹉了两步,连连点头,“是是是,奴才绝对是见到了!奴才是真的见到了!” 梁夫人又看向徐若瑾,“你少在那里把话题扯远,见没见到老四,才是最主要的,你还想怎么糊弄我?” “一个连在何处见到四爷都说不清楚的奴才,母亲肯信?”徐若瑾没有分毫的退缩,反倒是更加坚挺不屈! 梁夫人指着杨正,“这是跟随梁家多年的奴才,从不说谎,我为何不信?” “我是梁家的四奶奶!” 徐若瑾这一声是喊了出来,“难道母亲要为了一个奴才的话,就定我的错儿?难道我这个做主子的,连奴才一句话都不如?母亲你确定要这样对待我?” “我是真的不明白了,仅仅是四爷到底在不在醉茗楼一事,母亲您要发这么大的火气,要定我这么大的罪过,这到底是怎么了?” 梁夫人脸色冰冷,毫无表情的看着她,“我只听实话,不论身份,不想听那些糊弄我的虚假之词,也不想见到拿我当傻子一样的晚辈!” 徐若瑾仰头闭目,再看向梁夫人时,眼圈微微发红,并不是在强行的狡辩,也是添了心底真言: “我知道,从我嫁入梁家的那一刻,您就不喜欢我,觉得我出身低,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可我一直恭恭敬敬的伺候您,尽我做晚辈的本分,也算一直都在努力着学着,想要达到您的要求,只想让您看我的时候,能露一露笑容。” “可若您只想因一个奴才的话,因四爷到底在不在醉茗楼一事,闹出如此大声势的拿捏我,甚至要判我七出之罪,把我赶离梁家,我不服!” 徐若瑾双眸直视梁夫人,一字一顿道:“我,不,服!” 第397章 反了 “你反了!” 梁夫人眼睛瞪的硕大无比,震惊的看着与自己直面相对的徐若瑾! 这是第一次有人与她如此对话,而且还是自己从未瞧得上的儿媳妇儿! 虽然梁夫人下意识的说出三个字,可她心底的惊骇满满,让她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杨正缩了脖子,在一旁不敢吭声。 可他是个机灵的,他还没有要与四奶奶争个你死我活的地步,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他只是个奴才! 何况,若是夫人真的对四奶奶做出了什么过分的处置,四爷回来以后,自己哪还有小命活着? 如果现在能够挽回一下,好歹他能在四爷面前有话可说。 可以说自己是被夫人逼的实在没办法才说出了“醉茗楼”,何况他又没有透露四爷的另外一句话…… “夫人,奴才有话想回给您。”杨正跪在地上悄声的说着,更是在不停的挤着眼睛,使眼色。 梁夫人此时哪还有心思管他一个奴才的眼色,她已经被威胁到梁家女主人的权威! 梁霄不肯顺从自己做事就罢了,连这么一个丫头都开始反驳自己……不管是为了什么,她今儿都必须要处置徐若瑾,立刻,马上,否则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好啊,你不服,可我就是要处置你,要罚你,因为你在与我争吵,你无视长辈,这个错儿,你认不认?” 徐若瑾对梁夫人的无理取闹已感到麻木,“我没有无视长辈,我只是在与您讲道理,您若的错儿我不认,但您是长辈,您瞧我不顺眼,可以直接吩咐妈妈们来打板子,何必偏要找出我不肯认的理由?” 梁夫人被她的反驳惊的眼前眩晕,“徐若瑾,你不要太过分!” 徐若瑾的回答很是痛快,更不屈服,“要打就打,错儿我不认!” “去吩咐婆子,拿板子,她不是说随意打吗?今儿我就打她这个傲气的劲儿,也让她明白,到底什么才是规矩!” 梁夫人的吩咐,让丫鬟婆子们微惊,却不知到底该不该动。 毫无理由的责罚,而且还是责罚四奶奶,这板子若真的打下去,事情可就闹的太大了,她们可不好收场! 眼见没有人动,梁夫人心气更加愤恼,自己的权威更被挑战,“都傻站着干什么呢?没听到我的话?不听吩咐的人,就全都给我滚!” 夫人真的发了火,婆子们只能簇簇的离去…… 徐若瑾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仍旧那么直直的看着婆婆。 杨正的脑门却是冒了一层冷汗,也可以说是吓破了胆! 无论夫人最终是为了什么原因责罚了四奶奶,都是他那一句“醉茗楼”是罪魁祸首啊,这笔账,怎么看都会算到自己头上,这可怎么办? 顾不得再多思忖,杨正匆匆的站起身跑到梁夫人身边,“夫人,也不见得是四奶奶说慌,也有可能是四爷不想见……” 杨正这句话若是提早说出,或许还有作用,可这时再说,梁夫人已经丝毫都不在意,因为她对徐若瑾的气已经不再是她到底说没说谎,而是她对自己一家女主的挑战! “你一边儿跪着,这里没你的事,再胡乱插嘴,一样都等着吃板子!” 梁夫人的告诫,让杨正立即退后,又跪在一旁。 他一脸无奈祈求之色看着四奶奶,可徐若瑾却根本没有瞧他,仍是在看着夫人,没有分毫的退缩。 今儿她的确是生气了! 她的确是隐瞒了梁霄的下落,心里也承认自己说谎。 可是她不能忍受梁夫人的无理取闹,更不能忍受她用七出之罪来压迫自己! 她觉得婆婆的权威受到挑战,就可以为所欲为?逼迫自己认错? 心里这股执拗劲儿上来,她还就宁死不认了! 事情僵持,梁夫人与徐若瑾谁都不肯退缩一步! 此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徐若瑾余光望去,正是忠叔进了门。 忠叔瞧见眼前的一幕,挑了挑眉,徐若瑾微微福身,没有开口。 忠叔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杨正,才走到梁夫人跟前,压低声音道: “四爷刚刚传了信儿回来,急事,这几日不能归家,家中的事还请夫人多操心了!” 梁夫人一怔,“他在哪儿?” 忠叔捋着胡子仰头想着,上前几步到梁夫人身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 梁夫人猛的看向徐若瑾,又狠瞪了一眼杨正! 若是按照忠叔所说,或许真的似杨正所说,徐若瑾很有可能没能见到梁霄…… 可即便是真的又如何? 即便是真的,她也不该跟自己如此硬气的顶嘴,今儿偏要治一治她这一身硬骨头! “我知道了,您还是先去忙吧。”梁夫人忍着心头的火气,要撵忠叔走。 忠叔轻咳两声,直接走到杨正身边,“可是他犯了什么错,惹恼了夫人?好歹也是伺候梁家多年的……” 忠叔明知故问,也是在用杨正做筏子解围。 梁夫人长吸了一口气,仍无法消褪心中的气,“您不必管了,这件事我自有处置!” 似觉得不甘心,梁夫人看向徐若瑾,道:“您说的对,好歹是伺候了梁家多年的人,自当不会做出对不住梁家的事情,可有那些只当了几日主子的便不知好歹,开始拿起乔来,我今儿偏要看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梁夫人没有提名字,但谁都听得出,她所指就是四奶奶。 徐若瑾不会捡这个骂,“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宅门大户都讲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话还是方妈妈教我的,有功则赏,有错则罚,谁都说不出半句错!” “可无错,也要被逼着认错,却不知这是哪儿的规矩了!” “你放肆!” 梁夫人指着徐若瑾,“我今儿就不讲这个道理了,也不讲规矩了,我就不信治不服你!” “人呢?拿板子的人哪儿去了?给我打,给我打她!” 梁夫人话音刚落,便听门外的丫鬟颤颤巍巍的禀道:“……三小姐,曹嬷嬷到!” 梁夫人的脸色一僵,看向方妈妈,却见方妈妈也在惊诧,显然这消息不是她传出去的。 望向徐若瑾,梁夫人口中似喃喃自语,“来为你解围的人果真不少,可我就不信,今儿这板子落不到你的身上!” 第398章 规矩 梁夫人可以不顾忠叔的颜面,但在曹嬷嬷面前,还是不会太过任性和放肆。 终归是宫中的教习嬷嬷,梁夫人对她颇有顾虑。 收敛了暴怒的情绪,梁夫人端起一旁的茶灌了一口。 尽管茶水已凉,却仍无法熄灭她心中的火气…… 曹嬷嬷与梁芳茹进了门,梁芳茹的脸色很难看,更是带有急迫。 只是她心底纵使有很多的话语,却也不敢当着梁夫人的面儿说出口。 曹嬷嬷与梁夫人见了礼,“这时候来,还望您不要责怪。” “这么晚了,嬷嬷您来我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梁夫人撂下徐若瑾的事不提,却不代表她对曹嬷嬷能够笑颜以待。 谁都知道她们这时候来不是随意来吃茶闲聊的,就是为了徐若瑾…… “听说夫人与四奶奶有争执,我也正巧在为三小姐讲规矩,便带她过来亲眼看看。” 曹嬷嬷的声音不卑不亢,似完全没有看到梁夫人的冷漠,“在京都之时,我听闻梁夫人您向来最重规矩,有您教,比我说上一百句或许都更有用处,冒昧了!” 梁夫人被这一句话噎的半晌未说出话,沉了片刻才道:“家事,按说嬷嬷您或许不便参与。”她已破天荒的在撵曹嬷嬷走…… 曹嬷嬷摇摇头,“家事国事天下事,都是皇上的臣民,纵使是梁家也脱不开这层关系,我得皇上派来教习三小姐规矩,也得皇上吩咐,探望夫人您和梁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又有何事,是不能参与的呢?” 这一句话,可谓让梁夫人震之又震,张大了嘴巴! 她看向徐若瑾,又看了看方妈妈,所有人似乎都没想到曹嬷嬷会说出这番话,惊的不知如何更惊,都呆呆的望着曹嬷嬷。 曹嬷嬷面色平淡如常,好似刚刚的话就是寻常的话,更没有对众人的惊愕之色,有任何表示。 梁夫人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斟酌半晌才道:“不知曹嬷嬷您想怎么参与?” 曹嬷嬷恭敬的行了礼,随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与梁芳茹道:“三小姐也坐下吧,我们只听,只看,若非有不敬上的言辞,和不合规礼的行径,我们不必插嘴。” 梁芳茹愣下,立即点头坐在一旁。 可她脸上的担忧丁点儿不减,甚至更有祈求,目光更是在梁夫人与徐若瑾之间徘徊。 方妈妈也没想到曹嬷嬷会出现,更没想到她会顶撞夫人…… 可她明显是为了四奶奶来的,可看四奶奶的神色,似乎对曹嬷嬷的出现也十分惊愕不解,那便不是四奶奶刻意派人请的。 曹嬷嬷为何要插手这件事? 她向来不做无用功,有她这么一掺和,事情恐怕不能按照夫人所想那般为所欲为,婆媳二人更不可能再有什么争吵对峙。 虽有可能把主子的火气压下去,可她的这番作为,实在是个谜,是个让人急切想知道的谜! 梁夫人的心思与方妈妈相同,她心中揣摩更多的是曹嬷嬷的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因为徐若瑾与自己针锋相对,不吝于把皇上摆出来压制自己? 这种猜测让梁夫人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愿相信。 可是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她实在想不到更靠谱的了。 “今儿的事我会仔细考虑一下,也会再问一问顺哥儿和今日出去的丫鬟们,若是有半点儿对不上,你后果自负!” 梁夫人瞧向徐若瑾,居高鄙夷的目光,明显是在告诉徐若瑾,今日之事暂时罢了,但这一笔帐,早晚会与她清算! 徐若瑾知道梁夫人是不想在曹嬷嬷面前继续纠缠不清,想尽快结束。 可她却不想! 曹嬷嬷的出现明摆着是为自己撑腰,是对自己有利,那她为何要改日再来挨婆婆无缘无故的责骂和板子? 她傻?她就算傻,也是心甘情愿的乐意被谁拿捏! “母亲不如现在就把顺哥儿和丫鬟们都叫过来问,不然今儿我回了,改日您再说是我警告或者威胁她们不许说实话,我岂不是很冤枉?” 徐若瑾的不肯罢休,让梁夫人险些咬破了嘴,“你别无理取闹!” “我只想讲个道理,绝不是无理取闹,更不是对您不尊重,也没有挑战您的权威。” 徐若瑾直了直腰板,“我还是那句话,您若想责罚我,我现在便伸手挨打,但您要想让我吞下这个委屈,认了蒙骗您的罪过,认了不敬长辈的罪过,我不服!” “你……”梁夫人只觉一股血涌上头顶,让她险些昏厥过去! 方妈妈连忙扶住梁夫人,梁夫人手抚额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刚要再训徐若瑾,曹嬷嬷却先开了口: “一家人之间,哪有谁服谁?谁不服谁?但梁夫人终究是您的婆婆,是四爷的母亲,是梁家后宅之主,四奶奶的语气还应该放缓一些,心中恭敬,也要表现出来,不能因气生忿,反而伤了情分。” 此言虽是在训徐若瑾,暗中嘲讽梁夫人,屋中的耳朵都听得出来。 徐若瑾立即恭敬道:“嬷嬷说的对,是我糊涂了,的确应该向母亲认错。” 转身看向梁夫人,徐若瑾虽声音颤抖,却强制自己柔声和煦的道:“我刚刚语气不对,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曹嬷嬷朝梁夫人望去,那一双眼睛明显是在等候梁夫人领了徐若瑾的礼。 梁夫人猛吸几口气,冷哼一声,“我怎敢怪罪于你?动不动便不服,这不服,那不服,却不知道你到底能服谁!” “服的是规矩!” 这话出自曹嬷嬷之口,徐若瑾惊愕的看向她,可曹嬷嬷却是在看梁夫人,“这一句话出自太后之口,皇后娘娘也以此告诫后宫嫔妃,后宫才能有今日的安和祥宁,皇上才能成就一番伟业,我刚刚突然想起这一句话,与梁夫人您共勉。” 这一句,又噎的梁夫人哑口无言! “好,好,规矩,我们梁家也重规矩!” 梁夫人牙齿咬的紧紧,“去把顺哥儿和今日出行的丫鬟,婆子全都喊来,更是去把醉茗楼的掌柜请来,把城门之处的守卫请来,我今儿倒要知道,到底是谁胡说八道,到底是谁蒙骗我!” 第399章 斟酌 “夫人,这事儿还是斟酌下更好,府内的丫鬟小厮问上几句,外人便不必请了吧?” 旁人都未说话,忠叔率先开了口。 梁夫人猛的望去,却见忠叔已蹙紧眉头,对她刚刚的处置格外不满。 虽忠叔自称“老奴”,但这么多年,谁都没有拿他当过奴才一般对待,因为他是梁府的大管家。 而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徐若瑾一人在与她对峙,连忠叔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回绝否定了她的话,这是怎么了? 难道自己这位梁府的女主人,如此没有话语权了吗? 看到梁夫人面露极度不悦的凶色,忠叔并未妥协,言语客气,但其中的说辞却让梁夫人心中一冷: “老奴还记得老爷在家之时,向来是最不喜旁人问起他的去向的,谁敢肆意的打听,立即打上一通板子赶出府去,虽说您面前的事与四爷无关,却涉及到四爷的行踪去向,眼下边境征战,四爷所做之事或许也于此有关,老奴觉得还是能少问一句是一句,真被有心人听入耳中传了出去……” “伤的可都是人命,还望夫人三思。” 梁夫人深吸一口气,立即想到了梁辉的孩子。 梁霄此时有事不归,或许处理的正是此事…… 也或许是因为此事不想告知给其他人,所以他隐瞒自己的行踪,对家人都有见,亦或不见。 只是这种方式让梁夫人很不喜,更不想自行认下这个错,吞下这个亏。 她转头看向了徐若瑾,“你听到忠叔的话了?不要去打探男人的行踪,奔波出去寻找,你怕多少人不知道老四身在何处?你想害死谁?” 徐若瑾只觉得额头一紧,却不得不认,“我没有坑害谁的心思,之前也的确不知公公曾有过如此家训,往后再也不会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就罚你十个手板子,让你长了记性,下回不要再犯了。” 梁夫人一挥手,掌板子的婆子便要上前。 忠叔没想到夫人会这般做,可他无法阻拦,只期望十个手板子能消了婆媳二人心中的怨怼,明日天亮,就此揭过。 徐若瑾心底冰冷,可这句话她不得不服。 因为忠叔搬出了公公的训诫,婆婆却突然转了她的身上,而自己的确是出门去寻过梁霄。 今日,婆婆是不把板子落在自己的身上,誓不罢休。 挨了板子的疼痛便能让人说一句‘服了’? 不可能,这是绝对的不可能,起码自己,绝对不服! 她望向梁夫人的目光中带了一丝隐隐的嘲笑,更带了一丝怜悯的同情。 梁夫人气急,吩咐婆子们道:“都还等什么呢?还不打?” 婆子们不敢再耽搁,只能准备好,立即开动。 板子即将落在徐若瑾手心之时,曹嬷嬷在一旁又开了口: “三小姐可是看明白了?情绪作祟,便会以身份压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不去思忖这一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至高者制定规矩,卑微者服从规矩,这是圣道,歪曲了圣道,旁人便无话可说了。” “可即便无话可说,这一行为也会积累孽魇,对他人也便罢了,只怕自己解不了心结,会错上加错。” 梁芳茹抿了抿嘴,却不知该不该接曹嬷嬷这句话。 因为她知道,这一句话并非是单说给自己,更多的是说给母亲。 母亲今日的歇斯底里,让她也着实吓到了! 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与以往的母亲完全不同。 婆子们看向梁夫人,梁夫人将牙咬得紧紧,她很想发泄自己疯癫的情绪,告诉婆子们动手,可这句话她张了几回嘴都无法出口。 因为她的确被曹嬷嬷的话刺激到了! 今日她罚徐若瑾,没有人会因她刚刚说出的理由信服的无话可说。 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都透露着无奈和期待着快些结束。 徐若瑾那一双眼眸中,更是写着“不服”二字,这板子还让她怎么打下去? 梁夫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良善一面的恶毒之人,她只是因为儿孙一事,触碰到自己的逆鳞,才如此歇斯底里的发狂。 她做不到想打就打,想罚就罚,她很重视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所以她瞬间犹豫过后,反而下不了这个狠手了! “哼!” 梁夫人瞧向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一声冷哼,瞬间转身阔步离去,猛的关上自己内间的门,谁都不见! 关门“咣当”的一声巨响,也为此事划上了结束的句号。 执板子的婆子们立即撂下了手,擦抹下额头的汗珠,轻松的舒了一口气。 徐若瑾的手抬了半晌才撂下,朝向忠叔和曹嬷嬷鞠躬,虽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言辞,但她身为梁家的四奶奶,却做出这样的动作,所有人都能看得懂。 忠叔没说什么,只轻叹两声便离开了此地。 他能来这里说上那么几句,更多是为梁家的安危思忖,而不是为了徐若瑾。 曹嬷嬷没什么表情,仍是那副陈年不变的淡淡微笑,与徐若瑾点了点头,便催促梁芳茹回了,“时间不早,三小姐也该歇了。” 梁芳茹有心再与徐若瑾说两句话,“嬷嬷,我想再呆片刻,可以吗?” 曹嬷嬷怔下,又见方妈妈似有话与自己说,“半柱香。” 梁芳茹立刻答应下来,却反而先被徐若瑾拽到一旁,“三姐姐莫担心,我无事。” “母亲也是一时情急,你也别怪她。”梁芳茹虽这般劝,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母亲为何变化这么大,“或许是遇上了什么事,我找机会与母亲再说说……” “不必。” 徐若瑾连忙摇头,“我正是怕三姐姐你为此事操心,才特意想与你说,这件事越少人插手反而越好办,涪陵王府的亲事才是你最重要的事,除此之外,不要分心了。” 梁芳茹仍有犹豫,“可是……” “听我的。”徐若瑾满脸自信的看着她,“那是母亲,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有怨怼,对了,你今儿是特意求着曹嬷嬷来的?” 梁芳茹摇摇头,“是绿萝听说了,曹嬷嬷主动带我来的。” 徐若瑾心底一惊,下意识的朝曹嬷嬷望去…… 这个曹嬷嬷做事,为何总是这么奇怪呢? 方妈妈此时正与曹嬷嬷在对话。 “为什么?” 方妈妈直截了当的问着曹嬷嬷,“你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不要敷衍我!” 第400章 真相 曹嬷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一旁叙话的徐若瑾和梁芳茹。 “我不想看到四奶奶挨打,就这么简单。” 曹嬷嬷的回答,让方妈妈微惊,她本以为曹嬷嬷是因为什么原因,故意偏袒四奶奶,反而让梁夫人怨怼,让梁家内部不合。 “你别寻思我有什么更深的心思,梁家,还不至于,但四奶奶,至于。” 曹嬷嬷看着方妈妈,“你也不要问我更详细的,我可以说,但很可能让四奶奶招来杀身之祸,这恐怕不是你想见到的。” 方妈妈惊后又惊,压低声音,只问出几个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曹嬷嬷沉了片刻,才道:“你还记得十七年前,先帝还在位之时,宫中曾出过一件大事。” “那时你虽然已经离开宫中,但你在京都,你一定知道。” 曹嬷嬷看着方妈妈,“那就是我为何不让四奶奶挨打的原因,我期望你能把那件事吞了肚子里,因为那件事早已经被人们遗忘,可有些人不会忘,那是一道疤痕,不容世人所知的疤痕!” “纵使这道疤痕的年头久了,但阴天下雨,仍会不舒坦。” 曹嬷嬷一边转身,一边道:“你知道了这件事,我期望你能留在四奶奶身边,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谁让你偏要问我呢?” 曹嬷嬷离开的脚步很轻,可她每迈出一步,方妈妈的脸色越是苍白,越是不按,越是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颤粟! 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四奶奶居然和十七年前,震惊宫中的那件事情有关! 这……这怎么可能?! 这实在是一件荒谬不已的事件,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无法相信! 可事实摆在眼前,已经轮不到她信或不信。 脑中回忆着二十多年前,她曾在宫中见过的那位曼妙多才的佳人,音容笑貌,眉眼轮廓和眼前的四奶奶,隐约重叠…… 方妈妈只觉得心跳的太快,连曹嬷嬷与梁芳茹离去,都已缓不回神去客套两句。 徐若瑾送走曹嬷嬷和梁芳茹,一转身就看到了方妈妈的不对劲儿,“妈妈,您怎么了?是为我担心了吧?都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没事。” 方妈妈在心里快速的调整好情绪,拍拍徐若瑾的肩膀,安抚道:“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是最重脸面的,有些事并无办法全按规矩来,若是规矩比天大,这世界也就彻底的太平了,哪还会有这么多勾心斗角,这么多的乱事?” “妈妈教训的对,是我一时鲁莽,犯糊涂了。” 徐若瑾微咬着嘴唇,方妈妈端详她的容貌,心中却一股酸涩的滋味儿涌起,不知该说什么。 召唤了丫鬟们来,方妈妈劝徐若瑾快些回去。 徐若瑾也知道今儿这事需要缓一缓,便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丫鬟们回了“若霄轩”。 方妈妈在正堂里站了许久许久,才进了梁夫人的内间。 梁夫人听到声音,扭过身子去。 今儿方妈妈也有偏向徐若瑾的心思,尽管她没做什么,但那关切的目光和眼神已经足以表明方妈妈的心了。 “夫人若怨怼老奴,老奴也无话可说。” 方妈妈站在一旁收拢着东西,一边似自言自语的说着,“只是今日忠叔所劝无错,招来外人,的确容易让别有用心之人,窥探到梁家的隐私,当年老爷在时,这等事向来处罚严厉。” “至于曹嬷嬷……”方妈妈看向满脸不耐的梁夫人,“老奴只想问您一句,您才是梁家的一家之主,而四奶奶无论从出身还是如今的境遇都比不得您,为何她还会偏袒四奶奶,挑衅与您?” 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怔下,却不愿再多思考,“我怎知她为什么?宫中之人总是神出鬼没,让人无法猜透!” “老奴也猜不透,可老奴却看到,她越偏袒四奶奶,您心底的气便越浓,对四奶奶的怨怼之心越强烈。” 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脸色僵了一下,“徐若瑾如今也的确猖狂,居然还跟我顶嘴!” “四奶奶这通骂的确挨的委屈,何况有人撑腰,自当不愿挨那个板子,梁家纵使伤药再多,也没人愿意往身上涂!” 方妈妈话毕,梁夫人看向她,“你是说,曹嬷嬷或许是故意的?” “不然能是为什么?老奴实在猜不出。” 方妈妈摇摇头,“只是今日若没有忠叔再拦着,醉茗楼的掌柜,城门的守卫全都请来,恐怕所有人都会去关注四爷的去向,至于会引发多大的乱子,就都靠夫人您多思忖一番了。” 梁夫人又被噎的说不出话,可方妈妈的暗讽,她的确是往心里去了…… 仔细思忖曹嬷嬷从来到梁家至今的种种行为,似乎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寻常她不肯出现,可一旦涉及到徐若瑾,她都会站出来说上几句,予以偏颇。 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怒恼,险些酿成大错! 而这一次事情的原发者,还是自己与梁霄的争吵,来自于长孙的下落。 如此看来,梁霄不肯让自己见到长孙,也并非完全有错。 可他是否如大媳妇儿说的那般另有私心,还需再议。 对于徐若瑾,梁夫人除却冷漠之外仍有厌恶,“这事儿我会仔细的想,不过徐若瑾的放肆也为我敲响了警钟,她的心里只有梁霄,没有我这个婆婆。” 方妈妈挑了挑眉,知道夫人又把四奶奶当成了泻火的靶子,真不知道若有一日夫人知道了四奶奶的身世,知道了她的生母是谁之后,还会不会有这番作为! “老奴今儿爷累了,去歇了,晚间会让白芷来为您守夜。”方妈妈不等梁夫人应答,径自的朝外走,“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夫人或许该另寻接班人了。” 方妈妈离开,梁夫人心里酸酸的。 她并没有立即歇,而是开始算计起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芳茹出嫁,曹嬷嬷会跟随离去,张纮春也不会在梁家久留,待一切安定下来,她必须马上见到子瑜。 那是她的长孙,她的命!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并无睡意,尽管她浑身散架一般的疲惫不堪,可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始终让她无法安定下来。 让春草喊来了顺哥儿,徐若瑾把今儿杨正的表现说了,“盯着他些,不要让他再对外乱说话!” 顺哥儿领命离去,而此时的杨正,正独自在门房喝酒。 他的心里很害怕,彻底的害怕了。 他吐露了四爷在醉茗楼,四爷不会为此杀了他吧?不会吧? 恐惧袭身,杨正不断的在借酒消愁。 不知过了多久,杨正晕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旁日两瓮的酒量,怎么今日半瓮就倒了? 第401章 听听 徐若瑾这一晚强迫自己睡了过去,第二日天刚蒙亮,她便醒了过来。 再想想昨儿的事,只觉得有些荒唐,更让人不解。 荒唐的是自己与梁夫人的强硬对峙,不解的是曹嬷嬷会主动带着三姐姐来为自己出头。 怎么可能? 曹嬷嬷来到梁家,她与其见面相谈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她那般冷漠孤傲的人,怎么会站出来呢? 此事背后必定另有原因,但徐若瑾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更大问题是如何面对婆婆。 昨儿闹了那么一通,今儿她是躲不掉去请安的,只是婆婆还会不会如同昨日那般歇斯底里? 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小,可也不见得不存在。 不管怎样,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是一定的了…… 但晨昏定省的规矩不能破,否则自己更有被拿捏的错漏了。 豁出去了! 徐若瑾等到时辰差不多便起了身。 春草还在陪着红杏,便是烟玉在一旁伺候她。 昨儿发生的事,烟玉也知道,可看今儿四奶奶醒来时这般神清气爽的,好似一点儿不往心里去了? “这般瞧着我干嘛?”徐若瑾看她总是在偷着瞧自己,“归根结底日子还得过,哭丧着脸也没用,还不如和煦模样更好看,哪怕是下去见了阎王爷,也能得个好印象不是。” 徐若瑾嘴上这般说,心里却在思忖着,自己变成“徐若瑾”之前,好似还真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烟玉被吓的一哆嗦,“四奶奶一大早的,怎么能把这种话挂嘴边儿呢?”朝着一旁“呸”了两声,“奴婢是觉得您心态好。” “日子,总还得过。” 徐若瑾说完,则在屋中四处瞧了瞧,“黄妈妈今儿怎么没见着?还没起身?” 这些时日,黄妈妈除却早间为徐若瑾梳发髻之外,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 烟玉也是一怔,“奴婢去催催?” “别催了,时辰来不及,你会梳发髻?” 徐若瑾侧头看着她,烟玉犹豫下才点头,“嫣儿小姐有专门梳发髻的妈妈,奴婢只是瞧过,与姐妹们闲暇之时试了试,但从没给主子梳过。” “那就动手吧。”徐若瑾坐正了身子,“我来当你第一个伺候梳发的主子。” 烟玉咬着嘴唇,开始动起了手。 徐若瑾闭目养神,心里想的是身边堆砌的这些乱事。 黄妈妈从外进门,看到烟玉正在为徐若瑾梳发,立即簇步到徐若瑾的身边,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四奶奶了,老奴是上了年纪,这一早本是醒了,却不知怎么着又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就晚了。” 再看向烟玉,“劳烦烟玉姑娘了。” 烟玉抿抿嘴没说话,徐若瑾侧头看向黄妈妈,她的脸色的确不佳,“身子不舒服?用不用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不用,老奴这身子骨还是扛得过去的。”黄妈妈连忙摆手,便打算开始领差事,“四奶奶今儿有什么吩咐的?” 徐若瑾思忖下,才道:“今儿倒是没有用得上您的事,索性您就回去好生歇一天,稍后让惠娘为你熬上两碗补汤,不愿与我说,总好意思与惠娘说吧?明儿一早再来就行了。” “这……”黄妈妈一脸尴尬,想再客套两句,只是徐若瑾此时心里都是要去“福雅苑”,便没再与她多说什么。 发髻梳好,徐若瑾又更换了衣裳。 春草这会儿也已经从后罩房赶了过来,便陪着徐若瑾一同去了“福雅苑”。 今天的“福雅苑”格外肃静。 丫鬟婆子们做事轻手轻脚,连树上的鸟儿鸣啼声音都弱小半分。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端正了行走的姿势,脚步轻盈无声,除却裙摆有微微轻摇,身上看不出半丝晃动。 跨步进了正堂的门,梁夫人早已在正位上端坐吃茶,她的身旁摆了记时辰的沙漏。 细沙滴滴滑落,徐若瑾心底一紧。 这是在记着自己来请安的时辰?若是来的晚了,恐怕一通板子是逃不过去了。 “母亲已经用过早饭了?” 徐若瑾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如同寻常一样询问梁夫人是否要用暖茶,只是笑容没有往日那么殷勤,更带了一点儿无奈,“今儿早间天气有些凉,用不用为您泡一杯花蜜水?” “你倒是有心了。” 梁夫人阴阳怪气,显然心情还没能彻底的好转。 指了指一旁的册子,梁夫人吩咐道:“先把这些账目看了,稍后管事妈妈们来这里回事情,有说不明白的,就你来解答。” “这些日子家事我未管,都是你经手的,过几日涪陵王府便要来人,该准备的都齐全了?你三姐姐的嫁妆呢?还有府上喜事的宾客名单和请柬呢?” “有外地赶来赴宴的客人居住之地可选好了?” “夫人小姐们进二门赴宴的轿辇都修缮齐了?” “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可都齐全了?驱虫了?院子周围是否撒了雄黄避开凶物了?” “还有咱们府上丫鬟的衣裳,头面是否找缘绣坊的绣娘们来选好样子了?” “府上一共就这么几位主子,衣装打扮总不能与之前样子重叠,岂不是会被笑话梁家寒酸?” “即便不说到喜日,单说涪陵王府的人到咱们府上定亲,伺候的丫鬟小厮定了吗?主事们用的茶选了吗?” “如今已是盛夏之日,是用龙井还是用白茶,银针,齐全了吗?” “若是有口味不同的,你可做了其他准备?” 梁夫人的嘴皮子“吧嗒吧嗒”的提问题,徐若瑾恨不能竖起耳朵生怕忘却了什么,眼睛都快瞪绿了! 看她的小脸越发难堪,梁夫人才把话停了,扬头看向她,“别以为这都是小事,这都是会被人拿捏挑剔的大事!” “从今儿起,样样细节的事我都要亲自过问。”梁夫人抿了下额鬓的发丝,“以免漏了怯再被人嘲笑,那梁家就丢了大脸了!” 话说完,梁夫人斜着目光打量了徐若瑾一番。 徐若瑾咽了一口唾沫,缓了缓神淡笑着上前,“母亲说的对,小事看大事,或许正有人在盯着咱们挑错儿呢,不过你刚刚说的这些,我倒是能回上几件,不如我说,您听听?” 第402章 对答 “涪陵王府给咱们的回信称是在七日之后到中林县,队伍一共二十人,一位大管家,三名主事,随行丫鬟婆子共六人,其余便是小厮车夫还有杂役。” “四爷之前说过已经为他们在醉茗楼附近包下了一座小院居住,由醉茗楼的师傅们送一日三餐。” “您设宴邀请的菜单已经准备好了。”徐若瑾走到一摞册子旁,取出了一本翻开递过去,“一共准备了三份,等着您最后敲定,便让采买的开始准备。” “三姐姐的嫁妆一共一百二十八抬,金银器物都按照您当初定的物件整理装箱,另外还有从南边定的丝绸布匹,会在后日到中林县,二十二套衣装,缘绣坊已经送来了十套,还有另外十二套在赶工。” “宾客名单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您看过之后便可以发请柬,请柬一共准备了三个样子,正在匠铺里赶样子,待样子出来,我便拿来请您定夺。” 徐若瑾又递上另外一本册子,是宾客名单。 “我们府上一共有六抬轿辇,女眷们进门恐怕是不够用的,只是这种物件定做不值,价钱不少,活计麻烦,何况咱们府上抬辇的婆子也没有那么多。所以我便与姜三夫人商量了,她们府上那几日会送来六个抬辇和十二位婆子,只帮咱们做杂事,其他的事情不插手。” “外地赴宴的宾客居住何地,我也正想与您商量,我倒觉得这件事他们自行安排为好,若是咱们都安排了,若有关系不合的凑了一起,岂不是反而会怪罪咱们?” “能远地来参礼的,都是富贵人家,也是与咱们关系亲密的,不会差这几个银子,咱们的回礼更丰厚一些便把事情齐全了。” “雄黄驱虫的药已经吩咐婆子们埋下了,如今缘绣坊的秀娘们都在赶着三姐姐的衣物,随后是您和四爷,我的衣物,丫鬟婆子们的排在咱们之后,我稍后会再催一催,让他们快着些。” “关于应客的茶,我已将各类茶都备上了,而且涪陵王府居西北,我猜测那边的人或许不会喜欢清淡的茶味儿,所以乌龙,黑茶,红茶备的更多,绿茶更少,到时候会吩咐丫鬟们仔细询问。” 徐若瑾说完,又仔细的想了想是否有遗漏的,待实在想不出落下了什么,便看向梁夫人,“母亲,我大致能回话的也就这些问题了,您觉得这般安排怎样?请您提点。” 方妈妈微微点头,露出满意之色,烟玉和春草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四奶奶居然能把夫人提出的事全都说了清楚! 换做是她们的话,能记住两三件事也就不容易了,更何况,今儿夫人的脸色挺吓人的,心里一害怕,能记住一件就不错了! 梁夫人端看了徐若瑾半晌。 她也没想到,自己顺嘴的问,徐若瑾居然都答了上来,而且安排的还算妥帖,挑不出毛病。 沉了片刻,梁夫人才道:“你倒是用心了。” “三姐姐的事,我做弟妹的自当要尽心尽力,只是若瑾愚笨,有什么没想周全的,还望母亲多多指点。” 徐若瑾的一句“愚笨”让方妈妈忍不住笑出来。 梁夫人嘴角抽搐,冷哼一声,“你不是愚笨,而是太过聪明,物极必反!” “你倒是把这些事都说了明白,可我确一件事都不知道,请我定夺的,为何不早些拿来?指望我这个身子骨和你一样能一日处理百件事?那我还用你干什么?” “母亲教训的是,都是我一时糊涂,没把这件事考虑周全。” 徐若瑾立即认错,没有辩驳,因为辩驳也没有任何用处,婆婆若想鸡蛋里挑骨头,她毫无办法,在这种事上,她反倒乐意退让一步。 她认错这般痛快,倒是让梁夫人准备斥责的话没机会出口…… 屋中的气氛豁然僵硬,静的落针可闻,让春草和烟玉都不免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屋外响起簇簇的脚步声,白芷在外回着话,“夫人,四奶奶,管事们到了,让他们进来吗?” 梁夫人冷应了一声,“进吧,磨磨蹭蹭,这个家,实在是管的太闲散了,都不知自行其职,不知自个儿是干嘛的了!” 徐若瑾站在一旁只当听不懂,根本不去捡这个骂。 说是管的闲散,不就是在说自己? 可婆婆只把管事的权利交给自己,可不是让她管人,对管事们的责罚褒奖都由婆婆自己说的算,轮不上自己插手,那还怎么管? 要是说有错儿,谁都逃不了。 梁夫人余光睹了徐若瑾一眼,却见她面无异色,好似压根儿没听见自己的话。 自觉无趣,梁夫人便看着管事们陆续进了门。 不容管事们先回话,梁夫人又把刚刚问徐若瑾的问题,找相对的管事们重新问一遍。 管事们的回答与徐若瑾一致,甚至还不如她回的更细致。 梁夫人体会到徐若瑾刚刚并不是在敷衍自己,而是真的做了,心里还算松了半分。 嘱咐了管事们几句话,梁夫人便指了指徐若瑾,“三小姐出嫁,是梁家的大事,这件事上谁敢存私心,我决不轻饶!后续的事一日向你们四奶奶回禀两次,我则早晚听她各回一次。” “每一次我都要听到有进展,不然是谁的错,就谁来担这个责。”梁夫人说着话看向徐若瑾,“你虽为主子,也要一并承担责任,你可有不愿?” 徐若瑾微微挑眉,干脆的道:“没有。” 明摆着是挑事,自己还有什么可多说的?说的太多,反而容易再被婆婆拿捏。 不管怎么闹,吃亏的永远是自己,那就没有反抗的必要。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梁夫人把事儿说完,便摆手让管事们先走,又特意的补了一句给徐若瑾,“你记得晚上来回事儿,也过来一同用饭。” 徐若瑾惊愕纳闷的看着她,梁夫人则道:“我会请曹嬷嬷和你三姐姐一同来。” 这才是婆婆的真正目的。 昨儿曹嬷嬷擅自插手,婆婆此时便要把场子和面子找回来…… 可这事儿论不着自己左右,徐若瑾立即点头,“若瑾知道了。” 离开正堂准备去做事,徐若瑾刚刚迈出“福雅苑”的大门,就看到杨正一脸鬼祟焦虑的匆匆走来。 待抬头见到徐若瑾,杨正眼中的惊慌很浓,随后才立即鞠躬请安,“四奶奶。” 徐若瑾微微蹙眉停了脚步。 难不成,是梁霄那里有了什么事?不然他见到自己至于这么害怕么? 第403章 奇怪 “杨管事来见母亲的?刚刚管事们都来,没瞧见您,还以为您是出去了。” 徐若瑾和煦的搭着话,目光却在仔细的打量杨正。 “哦,呃,其实是奴才昨晚睡的太死了,误了时辰,要向四奶奶请罪了!” 杨正结结巴巴的把话回了,徐若瑾微微点头,“昨儿喝酒了?”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杨正一抹额头的汗,只想快些离开四奶奶跟前,“还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奴才这先去给夫人回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吩咐开始准备涪陵王府的人过些时日要来咱们家中的各项准备。” 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就放杨正离开,思忖下道:“您是一直跟着忠叔身边儿的,母亲刚刚倒是没有提及你的具体安排,应当是让您随着忠叔,忠叔有什么吩咐,便只能劳烦你来跑腿儿了。” 杨正僵了下身子,才立即点头,“这奴才就放心了,还以为……”他突然看向徐若瑾,见四奶奶脸上毫无惧色,才惊愕的缓过神。 昨儿夫人与四奶奶那么凶的吵了一通,怎么今儿四奶奶面色如常,好似根本没发生过昨儿的事情一样? 把手垂下,杨正偷着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很疼,不是做梦! 可若不是做梦的话,四奶奶和夫人就这么把昨儿的事度过去了? 杨正心里想不通透,可又见四奶奶的看着自己,只能把刚刚的话接上,继续道:“没什么,四奶奶您先忙,奴才来晚了,还是先去向夫人赔罪了!” 说完了话,杨正不等徐若瑾点头,便径自的簇步进了院子。 徐若瑾转过身一直瞧着杨正离去的身影,问着身边的烟玉,“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儿么?” 烟玉斟酌下,“奴婢觉得他刚刚看到您时很害怕。” 春草也补了一句,“他刚刚看到您面色和煦很震惊,应该是没想明白,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事,今日您还出现在这里,还笑得出来吧。” “他一定有问题。”徐若瑾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这事既然已经交给了顺哥儿,她也不必自己去刨根问底儿的盯着。 如今手里的事已经很多了,晚上还要再来给婆婆回禀各项事宜的进度,而且还要与曹嬷嬷一同用饭。 曹嬷嬷……她到底是为什么要为自己出头呢? 马彪今儿觉得很高兴。 因为他悄悄的听说了昨儿“福雅苑”梁夫人和四奶奶吵架,便一直想探听这个消息。 杨正在门房里半夜醉酒,他正巧从外回来,听他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做梦都在嘀嘀咕咕什么“我没出卖四爷”和“醉茗楼”两句话。 马彪心里一联想,便把这事儿与张纮春说了! 张纮春心里一惊,想仔细再问,可马彪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主仆二人商议了半晌,又推断梁夫人和四奶奶为了什么闹矛盾,最终的结论便是两个字“梁霄”。 或许是谁想知道梁霄的下落,而杨正却无意透露了,所以他才会说什么没出卖四爷。 不过提到了醉茗楼,难道梁霄是在醉茗楼么? 张纮春又立即吩咐马彪去打听,果真,梁霄已经两晚没有回来…… 张纮春不由得开始揣测严弘文的话。 若是把事情办好,澶州王可是许诺了礼部侍郎的位子给自己。 既然能花这么大的代价盯着梁家,估计他们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那梁霄两宿未归以及梁夫人与四奶奶大吵,算不算隐秘? 这个消息应该也有一定的价值。 只是还应该把消息更确凿,让它听起来更丰满,自己才有与严弘文谈判的资格。 于是张纮春给了马彪二十两银子,让他稍后借着邀请梁家小厮们出去吃酒的机会,把杨正也拽上。 哪怕是再无意间多问两句,也是很值得的。 马彪拿了二十两银子接了差事,可在他一个奴才眼里看来,二十两银子请那么一堆人吃饭?实在太过奢侈,五两银子足够了! 于是,十五两收入自己口袋,另外五两则去请人吃饭。 三三两两的挑选了陪衬的俩人,他便开始等着杨正。 只是杨正去见梁夫人迟迟未回,让马彪等的也有些心急不耐。 过了不知多久,马彪一看杨正露了面,便立即冲上去拽他就往外走,“走走走,今儿我可逮着你了,吃酒,走,一起吃酒去!” 杨正与马彪根本就不熟,如此被他拖拉一拽,则立即甩开了手,“还有事情做呢,哪能去吃酒?” “你也不能去?”马彪故意做出遗憾之色,“刚赢了几两银子想跟兄弟们乐呵下,结果你们全都有事,都去不成!” 杨正挑眉,“赢了银子?” 马彪立即点头,“是啊,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还赢了银子,我总不能求着我们老爷去吃酒吧?那是不想活了,可你们这怎么全都开始忙个不停?晚上也不行?” 晚上才是重点…… 杨正“嘶”了一下,“晚上行!”他心焦浮躁,很想来个痛快,也不顾及马彪到底是不是坑自己了,不就是喝个酒么! 马彪立即瞪大双眼,“那颗说定了,别反悔啊!” “行了行了,忙去了。”杨正甩开他的纠缠,转身就去忙,他刚又得了梁夫人的吩咐,让自己去联络大奶奶。 可四爷是让自己把大奶奶的信全烧了,夫人这边又盯着自己主动去联系? 他可怎么办? 两边主子,他哪个都惹不起,可事情却还偏偏就堆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愁,实在是愁啊! 忙碌了一整日,马彪很早就来堵着杨正,到底把他拽出去喝酒。 徐若瑾也忙碌一日,瞧着时辰差不离,便匆匆的奔去了“福雅苑”,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向婆婆回禀今日事情的进展。 进了“福雅苑”的门,徐若瑾只见婆婆和梁芳茹在餐桌前就座,根本没有曹嬷嬷的影儿? 微微惊诧,徐若瑾则上前先为梁夫人请了安。 正琢磨是不是要回禀家事,便见绿萝从外进了门,回道:“夫人,曹嬷嬷说多谢您的好意邀请,她身子不适,略有疲累,不来了……” 不来了? 徐若瑾愣住一下,这位曹嬷嬷的行事作风的确是怪…… 第404章 杀意 梁夫人的脸色很难堪。 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般不知该如何应酬对待的宫嬷。 若不是她乃皇上亲自派来的,梁夫人真想掀了桌子,好好问问她懂不懂尊卑! 梁家昌盛之时,有谁敢这样对待自己? 哪怕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公公也要让自己几分,这曹嬷嬷也不知到底哪儿来这么大的架子,居然敢拒了自己摆下的席? 这……这实在太让人不能忍了! 心里忿忿不平,梁夫人余光睹了徐若瑾一眼。 这个丫头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不解,想必她之前也是不知道的。 难道真如方妈妈所说,曹嬷嬷就是故意偏颇故意惹恼自己,好让梁家得不着消停么? 这个观念在梁夫人的心里滋生很快,方妈妈却对此事并不惊讶。 而且她还能推断,在三小姐出嫁之前,曹嬷嬷或许都不会在公众面前露脸。 昨晚,她与自己道出那惊天隐秘,更让自己去跟随四奶奶身边,显然她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 曹嬷嬷的心机无人能猜度,连自己也不行。 只是方妈妈也不得不找寻一个理由,让梁夫人对四奶奶有所改观。 那就只能由曹嬷嬷来背这个黑锅。 而曹嬷嬷,或许就是这么安排的…… 方妈妈上前一步催促着,“既是曹嬷嬷来不了,夫人,小姐,四奶奶还是用吧,别等的饭菜凉了,也凉了厨娘们的精心准备。” “若是夫人不嫌弃,老奴就讨个赏,带着几个丫鬟另开一小桌,再向夫人讨杯酒,难得的热闹。” 方妈妈这一番求情,无非是在为梁夫人解围。 身边多年的妈妈,梁夫人自当明白她的意思,“旁人说了不答应,您开口,我怎么着都得答应。” 方妈妈立即福身谢礼,“那就谢谢夫人的赏了!” “您就和我们坐了一桌,那些小丫头们自行去边上摆桌子。”梁夫人拽着方妈妈的手,“您是我们的家人,这可不是虚话。” 方妈妈望着她,半晌才点了头。 徐若瑾立即给烟玉和春草使了眼色,烟玉立即笑着便催促着绿萝和白芷拿空碗碟,几个丫鬟更是端着碗筷求夫人点着菜名,赏给她们两样小点,两碟凉菜,两道荤食。 丫鬟们喜滋滋的去一旁叽叽咕咕的吃一顿好的,反倒是把这屋内尴尬的气氛给融了。 梁夫人脸上终于露了喜色,徐若瑾连忙起身为她倒酒,“为母亲斟上一杯,愿您喜乐永驻。” 又为梁芳茹斟一杯,徐若瑾的恭祝话继续,“愿三姐姐苦尽甘来,嫁人后和和美美。” 再为方妈妈斟上一杯,徐若瑾抿了半晌的嘴,“妈妈是家人,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要长寿安康。” 三个人的酒都斟满,徐若瑾又为自己倒上一杯,盯了酒盅半晌,她吐了下舌头,“愿我自己能早日为梁家添个小的……” 梁夫人白她一眼却露了笑,“这么久的日子,刚听到你说了一句正经话。” 徐若瑾嘻嘻一笑,便坐在一旁等着听梁夫人举杯。 梁夫人顿了半晌,才道:“今儿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原本是为了圆场面,孰料坐在这里的人,都不需要再额外的装裱面子,过几日涪陵王府的人来了,再想寻找这样的机会,反倒不容易了,那咱们就说说家常话。” 梁夫人分别的看了看在座的另外三个人,目光特别在徐若瑾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你们都知道,这几天,我的心绪烦躁不安,都是为了梁家的孙辈。” 梁夫人没有把梁辉儿子已到中林县的事说出来,“可那是我的孙子,而且是长孙,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得不想着,念着,所以发了许多火,也恨了许多人,我心底知道这件事不对,可我仍然要做。” “因为梁家不能再少什么人了!” 梁夫人的眼圈有些微红,“你们大哥在边境撑着梁家,老二辅佐,老四在我身边,却是个主意正的又身上有伤,而你们的父亲,除却给过我一个信儿之外,再就没了踪影。” “让我如何过这个日子?!” “老爷不在,自当是长子当家,可你们大哥无法回来,那我就要来做这个主,全力的护好孙辈,谁阻拦我都不行!” “为了维护好这个家,为了护好我的孩子们,我只能亲历亲为了。” 徐若瑾抿着嘴不肯说话,梁芳茹则被梁夫人说的眼泪掉了下来,“母亲,您也不要太为难自己,凡事都有大哥,二哥和四弟呢,您只需好生养老,只要您好,我们的心才能踏实。” “你不懂。” 梁夫人摇了摇头,“等你真的当了娘,才能懂我今日的话。” 她看向徐若瑾,“而你,也要记得你刚刚说的,早日为梁家添丁,凝香肚子里的,终归也是老四的骨肉,她再怎么不好不对,孩子无错,你也得容下他。” 徐若瑾立即点头,“母亲,这一点我一直都认,那是四爷的骨肉,我只期待孩子能完好的生下来,能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有我,只想想你怎么能早日怀上,那才是最主要的。” 梁夫人看向她,“虽然你还有半年才满成亲一年,可梁家如今的态势你清楚,说不定什么时候,老四就走了,你和我无论是谁都拦不住。” “再给你三个月,三个月你若肚子还没有动静儿,就不要怪我往若霄轩里添人了。” 梁夫人的话好似惊雷,似尖刀,徐若瑾本以为自己能挺住,却没想到尖刀扎入心口,是那般的疼。 “只要四爷答应,我就答应!” 徐若瑾的回答,梁夫人只当是个笑话。 男人,何时拒绝过到了身边的女人? 此时此刻,马彪与杨正两个人则在一个温柔乡中醉酒当歌,不亦乐乎。 起初杨正是拒绝来这个温柔窝的,可马彪推推搡搡,再有一位柔声细语的姑娘来斟酒,他也就从了。 半瓮酒下肚,杨正也有些高了。 马彪似是随意的提起了醉茗楼,“听说那里是四奶奶的了?生意好吗?来中林县这么久,还真没去尝过,四奶奶和四爷常去?” 杨正已迷醉涔涔,姑娘往口中喂了酒,他毫不在意的道:“四爷几乎总在那里,四奶奶鲜少去,那里是三夫人的地方,后来才给了四奶奶……” 马彪心底一惊,“原来如此,怪不得四爷这两天都没回来,原来是去醉茗楼了。” 杨正猛然一惊,眼神如刀一般的看向马彪! 马彪径自灌了一口酒,又把话题转了,“还是不去了,咱们这些伺候爷们的,还是这等地方更合适,更合适……”他说着话,目光便扫向了身旁的姑娘。 杨正的鼻尖滴下了一滴汗。 心中对马彪已升起了杀意…… 第405章 口风 今晚的星空很美,苍穹夜幕点缀了数不清的闪亮,薄云遮挡住月亮,好似为它蒙上羞涩的面纱。 徐若瑾与梁芳茹离开“福雅苑”都没有立即回去的心思,几杯小酒喝下,未醉倒,却有让人倾吐心中压抑的冲动。 就这样慢慢的走着,一路走,一路说。 “我现在有些怕了。”梁芳茹的声音很轻,却是她鼓足勇气才说出口的,“我这些日子跟随曹嬷嬷习课,听闻了许多古人之事,原本只当故事,可转过头来再看母亲,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她变得不太一样了。” “特别是这几日,好似变了个人,若瑾,你说等我嫁了后,会不会也变成这副样子?” 梁芳茹初次唤起她的闺名,“我觉得我做不到,很可能不伦不类,我现在,甚至期望没有这门亲事,只让我孤死家中便好,可梁家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的确该为梁家做点儿什么,是我太自私了。” “对,我不该想的这么自私的。” 梁芳茹初次说出这么多的心里话,徐若瑾都能感觉到她浑身颤抖。 “母亲惦记着长子长孙也是应该的,或许是心急心焦,所以性情也变了。” 徐若瑾无法与梁芳茹说出梁霄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便只能找说辞安慰,她心中苦笑,这或许也是自我催眠? 梁芳茹摇摇头,“这次有些不一样,虽然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母亲从心里开始变了。” 徐若瑾没想到梁芳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是梁家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庶女,可她常年在梁夫人身边,也的确能体会到些许与众不同。 “三姐姐想的太多了。”徐若瑾挽起她的手臂,“这些终归都与你的亲事无关,过些日子,涪陵王府的人便到了,你出嫁的日子就更近了,那才是你该操心的事。” “母亲这里,就交给我吧,你难道还不放心?” 徐若瑾调侃的安慰,让梁芳茹反过手来挽着她,“我帮不上你的忙,可我确能告诉你一个人。” “人?谁?”徐若瑾停下脚步看着她。 “母亲身边的新丫鬟,香槐。”梁芳茹拍拍她的手,“多关注她一下。” 徐若瑾心知肚明,仔细回想下,还真没太注意到这个丫鬟。 可越是被忽略的人,或许才是最重要的,她连连点头,“多谢三姐姐提醒。” “四弟有你,是他的福气。”梁芳茹抬头望向星空,“可我要身入王府,便不去做这份奢望了。” “吉人自有天相,三姐姐一定会得好报的。” 徐若瑾说完,又拽着梁芳茹一同走。 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而是默默的思忖。 徐若瑾先把梁芳茹送了回去,才又带着烟玉和春草回“若霄轩”。 她刚刚进了门,顺哥儿便进门找上来。 徐若瑾见他私有要事回禀,便吩咐烟玉,“去看看惠娘睡了没有?给顺哥儿舀一碗汤来,瞧他捂着肚子那副模样,好似梁家多亏待他,不给吃饱穿暖似的。” 烟玉心知肚明是让自己离开这里,应下便立即退了出去。 春草拿了织绣的物件坐去门口,顺哥儿才向徐若瑾开了口,“杨正今儿跟马彪一起出去吃花酒,刚进了家门,只是看他那副模样,好似遇上了什么事,连忠叔喊他两声,他都没能听见。” “居然会跟马彪一起出去?”徐若瑾对此也甚是惊讶。 她心里,对杨正向来没有什么恶感,那日虽然告诉了婆婆梁霄的去处,那终归也是家人,而不是外人。 可如今,他居然跟马彪一起出去,若是也吐露了梁霄的行踪,那这件事便彻底的变质了! “忠叔什么意思?”徐若瑾思忖下,便仔细的问起。 顺哥儿立即道,“忠叔觉得杨正在梁家年头很久,倒不至于做出卖了梁家的事,但终归只是长随,只怕有心人盯着,所以忠叔的意思是盯紧马彪。” “忠叔对杨正的评判与我一致,只是现在再盯着马彪已经无用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若是杨正真的说了什么,那这会儿马彪也早已告诉了张纮春,张纮春是钦差主事,难道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所以再盯着马彪也已经没有用了。” 顺哥儿立即道:“奴才也是这般与忠叔回的,所以忠叔让奴才来问问您的意思。” “主要是不知张纮春知道后,会不会借此猜到其他的事,马彪向来都不与府上的人来往,怎么突然就找杨正喝酒?而且还是花酒。” 徐若瑾说到这里,顺哥儿却先脸红了,“肯定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盯着张纮春,看他与谁联系。” 徐若瑾立即做了决定,“后天,你一早就备好马车,咱们就再演一回戏好了。” 顺哥儿没有细问,立即点头应下,便出去办事。 徐若瑾并没有马上撂下这件事,而是在细细的琢磨。 昨儿自己与梁夫人斗嘴置气,杨正是参与者,今儿晚间马彪就找上了他。 马彪又是张纮春的长随,这事儿自当脱离不开张纮春。 张纮春打听梁府的事干什么? 徐若瑾的心底突然想到姜老太爷过寿的那日,张纮春没有打一声招呼便先行离去,也不知去了何处,可回来后,他杳无声息,一直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而现在打探梁家? 脑中蹦出了一个人影,徐若瑾只觉得心口冰凉! 严弘文?会不会是严弘文? 严弘文曾觊觎过要对梁辉的儿子下手,上一次失败,不代表他会就此放弃,何况,他还损失了朱方,难免心底生恨,想寻机报复! 若是严弘文从张纮春这里下了手,那还真是很危险了! 张纮春还是一只无法驱赶出去的狼,总有人在暗处对梁家内部虎视眈眈,这实在太过可怕!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她很想叫回顺哥儿,却又打消了念头! 这时候反倒不易轻举妄动,再被人瞧出异样,就彻底的毁了! 马彪此时正在向张纮春回禀着今日的事,“那醉茗楼虽是四奶奶名下的,可杨正无意透露,四爷才是那里的常客,而且背后的主子还是姜三夫人,亦或许……那里真是与众不同之地……” 第406章 调职 徐若瑾第二日一早去为梁夫人请安的路上,得了红杏送来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从景延县来的。 齐二和小可已经在那里安置下来,更是将“灵阁”的分铺筹备完毕,来信是询问四奶奶何时开张。 齐二特意说明,这个事是蒋县令特意派人去询问过,而蒋明霜隔三差五的便到分铺去送吃食点心,日用之物。 虽然“灵阁”分铺也有蒋明霜的干股,可她这般做,无非也是挂念着与徐若瑾的情分。 特别是她很有可能要做严弘文的侧妻。 徐若瑾看完信后只能无奈叹气。 一个可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是自己唯一一位闺中好友。 可自己却格外的不期望这两个人能成为一家人,因为前者跟梁霄已结了仇怨。 在这一点上,徐若瑾撇的格外清楚,她是绝不会因为严弘文或许与自己有什么血缘关系便迷惑糊涂,对他更为亲近。 因为自己若不是嫁给梁霄,他或许早把自己忘至脑后,不会在意了…… 徐若瑾心中有了数,便告诉春草晚间给齐二和小可回封信,更是直接又给了银子。 有银子在,比赏什么日用吃食物件更省事。 这事儿吩咐下去,徐若瑾便匆匆的赶去“福雅苑”。 时辰已经不早了,若再磨蹭一会儿,婆婆那里的板子说不定还在给自己准备着。 别看昨儿赏了一顿饭,那并不能说明她有意与自己化干戈为玉帛。 心里琢磨着,徐若瑾脚步匆匆。 可刚要跨进“福雅苑”的门,就又有人追过来送消息。 徐若瑾哀叹一声,便听小厮回道:“四奶奶,是您娘家府上的三少爷派人问话,想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看看。” “怎么说?他是有急事?”徐若瑾知道徐子墨寻常鲜少麻烦自己的。 “好像是有事,但没细说。” “让他去二门的小屋坐会儿,我给夫人请完安,就叫他进来回话。” “是,奴才这就去。” 徐若瑾把传话的人打发走,便连忙奔去梁夫人的正堂。 梁夫人早已等候在此,看到徐若瑾只微撇下嘴角,看看计时的沙漏。 徐若瑾也立即望去,只差微毫便是迟到,忐忑的心也彻底的撂了肚子里。 “刚刚遇上两个传话的,所以来的有些晚,让母亲等急了。” 挨打逃过去了,但客套话还是要说上两句。 徐若瑾笑吟吟的望着梁夫人,梁夫人则抬了手,“早间也没什么多说的,下晌我要知道缘绣坊那里的进度,还有能完成的具体时间。” “为你三姐姐亲手织绣的都是绣坊中的老人了,至于为其他人量尺寸,也不必这些人动手,怎么不能先把府上其他人的尺寸量了?这事儿你要催催碧娘子。” 徐若瑾立即点头,“咱们府上的这件喜事,也是此地的一件大事了,想必各个府上的夫人小姐们也都找上缘绣坊来做衣装,如今人手周旋不开,不过我稍后就去问问碧娘子,让她拿出个具体的日程安排来。” “其余的事也要抓紧催着。”梁夫人沉了片刻,“什么事要早间过来回?是老四来了消息?” 徐若瑾苦涩一笑,摇摇头,“不是四爷,是灵阁分铺随时都能准备开张,蒋家人问起我何时能去一趟,好定开张的日子,不过如今家中事情忙,我准备拖一拖,不着急。” “还有就是我娘家的弟弟想见我,好似是遇上了什么事,不过我急着来您这里,还没细问来回话的小厮,不知具体情况。” 没有隐瞒,徐若瑾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提到徐家,梁夫人纵有不喜,也知不能拦着,“那你就去吧,灵阁的分铺虽也是你自己的私产,但还是等老四回来再议,你一个人是不能单独去临县的,若是能拖,就拖到你三姐姐出嫁以后,少赚了多少银子,我拿体己银子补你就是了。” 徐若瑾立即语快如刀的顶了回去: “母亲这般说我可就伤心了,原本也没打算为了开张单独去一趟,定是要等着四爷的,哪还能为了几个银子要您的体己钱?我纵使再穷,也明白孰轻孰重。” “行了行了,一句话而已,就惹来你这么多的抱怨,快下去吧,我也还有事。” 梁夫人撵人,徐若瑾只能闭上嘴行了礼转身离开。 每一次叙话都要以这种方式结束,她也真是醉了…… 正往门口走,门外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 徐若瑾定目望去,是个不太熟悉的面孔。 这便是芳茹提到的那个香槐么? 香槐感觉到四奶奶在看向自己,立即红了脸低头行礼,“奴婢见过四奶奶。”声音轻柔含羞,倒是个惹人怜的姑娘…… “母亲选了你,你就好生伺候着,也多帮帮方妈妈的忙,别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思。” 徐若瑾的话,让香槐头更低了,“奴婢一定都听夫人的吩咐,也,也听四奶奶您的。” “行了,去忙吧。” 徐若瑾摆手让她先走,香槐端着托盘上的点心簇步进了屋。 徐若瑾看了她的背影半天,心里琢磨着,按梁霄的口味判断,这姑娘会不会是有点儿瘦? 心思一出,她立即朝一旁“呸呸呸”了几下。 还为自己的男人挑选喜好的姑娘?真是神经了! 何况,谁知那个臭男人会不会喜欢不同类型的? 他真的会选吗? 这个念头在脑子中转来转去,直到她见到了徐子墨身边的小厮郭奴,才把念头彻底的抛开。 郭奴是徐子墨到了县学之后挑选的。 伺候徐子墨衣食住行,也还识得几个字。 最主要的是,郭奴是徐若瑾掏银子从牙行里买的,所以郭奴对梁四奶奶格外殷勤,见到面便立即跪地磕头。 “行了,往后见着我也不必总磕头了,问好只鞠个躬就行,不在形式在内心,一心伺候好你们少爷,我自当亏不了你。” 徐若瑾说完,问着郭奴道:“子墨想见我是何事?” 郭奴立即嬉笑着回话道: “三少爷昨儿得了大少爷从京都送来的一封信,说是老爷又被吏部派了差事,去工部任职,会离开京都,老爷想离开京都之前,回中林县看看您和三少爷,从发信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了,想必再有几日也该到了,三少爷让奴才来告诉您一声。” 离开京都? 徐若瑾眉头微蹙。 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有些发慌呢? 第407章 思念 思忖半晌,徐若瑾也知道这件事还需要再仔细问问子墨才能知道详情。 “你先回吧,让子墨等我的消息,有空我会找他出来细问问的。” “三少爷今儿本是等着姑奶奶您的,那今儿是见不成了?” “明天,明儿下晌我得了空,会让顺哥儿拿了条子去找县学的教谕放他出来。” 徐若瑾知道徐子墨已经在县学憋的眼睛都绿了,张教谕如今也是下了狠,没有徐家人的条子,特别是徐若瑾的条子之外,压根儿就不放徐子墨出来! 哪怕是不读书,也得在县学里憋着。 郭奴笑嘻嘻的点头答应,“那奴才这就去给三少爷回消息,二姑奶奶您是不知道,少爷这些日子都憋坏了,姜老太爷过寿那天,少爷吃多了两杯酒,回去又被教谕训斥了,罚他写了好多天的书,三少爷都累瘦一圈了!” “瘦点儿正好,谁让他不自持,居然醉着就回县学的,活该!” 徐若瑾才不给徐子墨讲情。 因为正是她特意请张教谕训诫严苛的。 如今徐家人都搬走了,只有她和徐子墨两个人,而自己这位弟弟又是胡闹的,她总要想个办法把他看管起来! 当年张教谕教自己和徐子墨时,就憋着对徐子墨下狠,只可惜那时杨氏袒护的厉害,张教谕又无何奈何,只能遗憾告终。 如今是徐若瑾对徐子墨的事情做了主,又是她和梁霄一同拜托了张教谕,张教谕自当要把刻骨铭心的遗憾弥补上,放言要让徐子墨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做法狠了点儿,但还是很有效果的。 如今徐子墨已读至《大学》,而不是一本《论语》学八年,快被别人笑掉大牙。 见二姑奶奶对此事这般下狠,郭奴也不敢再为三少爷诉苦求情,连忙回了县学,去给徐子墨回信儿。 徐若瑾斟酌下,则吩咐春草出去一趟,“让顺哥儿陪着你去缘绣坊找一趟碧娘子,问清楚三小姐的嫁妆衣裳现在已经做出多少件,还差多少件,能不能有闲下来的绣娘到府上为妈妈和姑娘们量尺寸。” 春草应下,“若是碧娘子说抽不开人手和时间呢?奴婢怎么回?” “她若说不妥,你就说夫人有些急了,再告诉她,我明儿或许要去看一看已经做好的物件。” 徐若瑾话毕,春草便赶去做事。 她是徐若瑾身边的大丫鬟,碧娘子也是识得的,其实这等差事让烟玉去更合适,但徐若瑾是在为明日出行做打算,便只能用春草了。 把事情料理清楚,徐若瑾又去催起了管事妈妈,也招了禾苗过来,问了一下“灵阁”的情况。 收入颇丰,酒酿颇有些供应不过来。 因为按照徐若瑾酿酒的法子,是需要过几道很严格的流程的,而这些法子,在其他的酒铺中是从未有过的。 而且酿好的酒更需要沉淀的时间。 沉淀的越久,酒的味道才越醇厚…… 而每一次做酒引,都是徐若瑾亲自动手,虽然马师傅也简约懂得其中的一些道理,但这事儿还真需要天赋,他也需要再锤炼一番,才能做得更精准。 禾苗报上了账目,还想再算清楚盈利的数额,把银子给徐若瑾送来。 徐若瑾连忙摆手,“这不是急事。” “四奶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禾苗看到如今的徐若瑾,心里总是说不清的感觉。 自从再与自家小姐谋面,她从软弱无助豁然变得雷厉风行,从优柔寡断变得干脆果断,从任人欺辱变成了不容欺辱。 这种感觉是发自内心的爽利,周身散发的勇敢,也更增添了魅力。 她的一句话,让人无不信服,甚至从不怀疑,只要照做便是。 这种日子,她在多年前做梦都没敢想过。 可如今,正在发生着,改变着,也带动的她们对生活涌起了新的向往。 禾苗目光中的崇拜,徐若瑾并没有看到。 她是一根弦做事的脑袋,只要在想事情,便无法顾及到其他,只一心把此时敲定,才能抽离出来,去思忖其它。 “告诉马师傅,让他这些时日先把手中的活计放一放,专心做出二十坛酒,每一坛都要不同的口味,十坛供男人们吃用,另外十坛是专门给夫人小姐们的。” “今天晚上就列出方子,我明儿就要看。” “这么急?”禾苗微有惊诧,徐若瑾连连点头,“这二十坛酒必须做好,再备五坛,以免有失误的就补上去。” “涪陵王府过些时日就要来人了,这一批酒是为他们做的准备。” 徐若瑾道出此举的目的,禾苗也更上了心,给王府之人所用,自当是要尽心尽力的了! “奴婢稍后就去与马师傅说,这酒的用途,能告诉他吗?”禾苗对此很慎重,四奶奶不点头,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铺子毕竟人多事杂,就先不说了,就说这事关梁家的脸面,事关我的颜面,能不能做得好,就全看他了。” 徐若瑾的手指轻抚着手中的青花茶碗,“若是能让王府的人对咱们的酒有了兴趣,灵阁的分铺或许可以再开一个,即便不开,也隔三差五的送一批过去,为三姐姐妆门面,讨王爷和世子爷个乐呵。” “四奶奶考虑的真周全。”禾苗没想到四奶奶想的这般长远,事情紧急,她也就赶紧回了,“奴婢这就去告诉马师傅,晚上盯着他,也要盯出二十个酒方子!” 徐若瑾苦口婆心的叮嘱,“去吧,也别太操劳,如今酒铺的生意好,能多雇佣伙计做活,就别差那几个银子。” 禾苗连连点头,但却仍旧不多雇人,她和王强两个人能多做事就多做事。 能为四奶奶省一个铜子儿,也是他们的贡献了。 一整日的忙碌,徐若瑾只有在和禾苗叙谈时喝了几杯茶。 脚步匆匆,跑前跑后,问长问短,转眼就已落日西陲,天边映照出一片红霞。 徐若瑾输了一口气,脑中蹦出了梁霄的影子。 臭男人,会在干什么呢? 同一片晚霞之下,梁霄此时正看奶娘拍哄着啼哭不止的婴儿。 心中只想:那个女人哄孩子,会是什么样? 第408章 古怪 徐若瑾晚间到“福雅苑”回禀今日的进展,特意提到了明日想去缘绣坊看看,也要去“灵阁”看一下酒方子。 把为涪陵王府送酒的心思,告诉给梁夫人,徐若瑾没有分毫隐瞒,而且这件事梁霄曾似随意的提过,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谁知道那个家伙又有什么心思和把戏要耍? 但事情还是得她来做。 她更多是为了梁芳茹…… 因为那么一个闲散的世子爷,想必也是吃喝玩乐,花鸟鱼虫不离手,这种人估计也离不开酒。 梁夫人对她的布置还算满意,“那你明儿就去盯一盯,还有缘绣坊,更要盯紧了!” “今儿是让春草先过去打了个招呼,春草回来说碧娘子虽答应了,但不太情愿。春草终归是个丫鬟,也没法子说的太过了,所以我明儿亲自去看看,再找碧娘子彻底的敲定一下,也看看成品的模样,是否要有修改地儿。” 徐若瑾把主要的事都回完,便问梁夫人,“母亲,您看还有什么是我遗漏了的?天儿还不算晚,我也能去问一问。”其实是她不想留在这里与梁夫人一同用晚饭…… 梁夫人思忖下,脸色略带试探的瞧瞧,“明儿出去,也是想去县学见你弟弟吧?有什么大事,非得你出面不可?还是多顾着这边的事更好,你弟弟那里,还有你父亲的交情在,还能有谁欺负他不成?” 知道徐若瑾的身世,梁夫人对她和徐家人接触并不太欢喜,更有排斥。 徐若瑾已料到婆婆会这么问,“是我弟弟身边的小厮来递个消息,说是父亲从京都来信,又调去了工部,还要离开京都,赴任之前想回中林县看看我和三弟,这事儿我有些纳闷,可小厮又说不清楚,便想着有空找子墨见面细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儿说出,梁夫人也格外惊诧,“又调任?这刚到京都几日就又调职?倒是奇事了!” “连母亲您都觉得奇怪,我就更不踏实了,信件是四五天前从京都送来的,若是那时就离开京都,再过几日估计也到了。” 徐若瑾心里更加不安。 连婆婆都是这般看待,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 严家和自己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徐若瑾发自内心不太相信,可自己终归还姓这个“徐”,那就无法彻底的撇清关系。 所以她去见徐子墨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徐耀辉能欺骗自己,但不会骗他的亲生儿子吧? 好在子墨与自己一直没有什么隔阂,徐若瑾也真把他当弟弟看,即便知道自己或许与徐家无关。 徐若瑾这么一说,梁夫人也犹豫了,“那是要提早的问一下,你心中有斟酌就好。” “那我就先去忙了,明儿一早会先去缘绣坊,母亲还有什么话让我带给碧娘子的,我明天一早再来问。” 徐若瑾饥肠辘辘,很想回去大吃一顿。 “该问的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一日要跑三个地界,明儿也就不用来请安了。”梁夫人破天荒的给徐若瑾放宽了待遇。 徐若瑾感激涕零的连连道谢,转身出了门,便一溜小跑的奔回“若霄轩”。 她早已经吩咐惠娘为自己准备最喜欢的羊肉蒸饺和酸辣汤。 还未等见到吃食,便已经口水滴答了。 不管有什么难事急事,总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徐若瑾走了,梁夫人却对徐耀辉再一次调离京都的事情想不通透。 正常调职,总归要坐满一届四年,才有可能调任它职,即便有破例之举,也是朝中重臣,由皇上钦点指派,才可能调的这么频繁。 可徐耀辉不过是个芝麻小官而已,怎么可能刚去京都没几日就去了工部? 何况,他身后毫无家世背景,只有严景松多年提拔他,才有了今日的位子。 难道是严景松又不让他留在京都了? 这事儿无论怎么想都透着古怪,梁夫人想不明白,可一股预感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这对徐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能等徐若瑾明日见了他的弟弟后,再细细的问几句。 见梁夫人凝眉唉声叹气,方妈妈在一旁道:“夫人是想着徐家的事?” “让人想不透,谁知娶了一门亲,却沾了这么个乱子。”梁夫人不满的抿了一口茶,“还不如娶个家世清白的姑娘,也比这要强得多。” “家世再清白的姑娘,嫁了梁家来,也一样出乱子。” 方妈妈并不认同梁夫人的话,“四奶奶若不是梁家的四奶奶,恐怕也不会遇上这么多事。” 梁夫人一怔,有心埋怨两句,但细细品来,又觉得方妈妈说的无错。 若不是徐若瑾嫁给梁霄,恐怕严家和徐家也不会有现在的动作。 “这可是梁霄自个儿选的,怪罪不到我头上。”梁夫人冷哼一声,“自个儿选的,他就自个儿受着吧,我是不为他撑着这堆乱摊子。” “四奶奶的身世再乱,好歹是四爷抢了人家订了亲的媳妇儿。若娶的不是四奶奶,换成嫣儿姑娘,反倒成了四爷被抢了娃娃亲,梁家获罪责贬到穷乡僻壤,三小姐,四爷接连被退亲的消息传出去……” 方妈妈面色平淡,“不知道老爷能不能挺过那一口气。” “你……”梁夫人被方妈妈驳的毫无话说,“你现在就会护着那个丫头,越发的与我不是一条心了!” “夫人是嫌弃我老了,很多事也不愿与我说了。”方妈妈堆起了笑,“可我不是,我生怕自己老了,无法伺候得夫人妥当服帖,索性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生怕有遗漏的,想不明白的,再误了夫人的事,若是有您不愿听的,您就当没听见,训斥老奴两句,老奴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梁夫人着实的拿方妈妈无可奈何,更知道这一张嘴着实的说不过她。 徐若瑾自当不知梁夫人与方妈妈斗嘴之事,她在吃着晚饭的同时,得了顺哥儿送来的消息:明日张纮春要带着马彪出府听戏。 出府听戏? 徐若瑾嘴角微撇,来中林县这么久,也没见张纮春有这等喜好,中林县更没来什么熟名大牌的戏班子,听什么戏? 有古怪!绝对的! 第409章 逃避 徐若瑾思忖片刻,便吩咐顺哥儿道:“明儿天亮就为我备好马车,更是打探一下张主事什么时候出行,最好是能让他与我在门口遇上。” “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去看戏的,能不能把戏演得那般逼真。” 徐若瑾也看向春草,“有人来问我什么时候出去,一概就说不知道。”再吩咐烟玉,“明儿你和春草陪着我出去,让杨桃看家。” 烟玉立即点了头,虽然讶异为何四奶奶出行还要带着自己,难道就不怕自己把话传给嫣儿小姐? 可这等事,不是她一个丫鬟能想的通透的,只是听候吩咐便罢了。 顺哥儿听完徐若瑾的布置,立即道:“也可以让张主事明儿出不去门,爽了这个约,您看有必要么?” “爽约倒不必要,另外再约一天,反倒容易想到是被咱们算计了一道,更是谨慎了。” 徐若瑾抿着小嘴仔细想,一道狡黠的光芒从眼中闪过,“能让他的马在大街上出丑,那就更完美了,路上布置点儿意外?这事儿若是四爷在就好了。” 梁霄是最懂得做这等阴恻手段……估计顺哥儿跟了他这么久,应该听得懂自己的意思吧? 顺哥儿听出四奶奶没有明说,只嘿嘿笑了两声,“奴才知道了,这就抓紧去办。” 顺哥儿离开,徐若瑾则告诉烟玉明日要早半个时辰喊自己起身。 张纮春定是想要避开自己出行的,那自己就让他避无可避,一定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把要做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捋顺一遍,徐若瑾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寻常劳累时,只期望马上睡过去,到第二日天亮。 可如今摸着一旁空荡荡的床单,更希望那个坚实的肩膀能依靠一下。 怎么会是想他? 只是他的肩膀魁梧,能够为自己遮挡住映进屋内的月光罢了。 光线太盛,容易睡不着的。 明知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她却觉得这样或许更好,搂着他的枕头睡去,一直睡到第二日天亮。 烟玉还未起身,徐若瑾就已经醒了。 看着屋外的天空刚有蒙蒙闪亮,她则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静思片刻。 烟玉掐算着时辰起身,待进内间叫四奶奶时,却见四奶奶正坐在床上,盘腿静神。 “您这是什么时辰起身的?没叫奴婢起来给您倒杯水。”烟玉说完,略带怀疑和埋怨的道: “您是怕奴婢起了坏心思不为您叫早?奴婢就算是有那份心,也不会用在这个时候啊,还是懂得分清楚里外的!” “连你个丫鬟都能想明白的事,我会想不明白?张主事纵使再想避开我出门,总要斟酌着茶楼开戏的时间,还能天不亮就出门?骗鬼呢么?” 徐若瑾朝她翻了个大白眼,“我不过是醒的早了,想静静心,刚睡醒脑子是糊涂的,无法思忖盘算细事,真不知嫣儿姑娘是怎么瞧中的你,又狭隘,又小气!” 烟玉被这般直白的嘲讽,脸色通红,也觉得自己是刚睡醒就犯了糊涂,“奴婢去为您打洗漱的水。”找个借口匆匆溜走。 “我要凉水。” 徐若瑾深吸口气,“凉水让人清醒,我现在缺的就是清醒……” 洗漱过后,春草也去小厨房取来了早饭,端了主堂来。 徐若瑾吃用过后,便由黄妈妈为自己更衣梳发,春草和烟玉吃过早饭便开始收拢出行需用的物件,一切都已准备完毕,就等张纮春那里有动静儿了。 徐若瑾掐算着时间,耐心的等。 而此时,张纮春也早就起身,穿着规整,发上抹了油,纹丝不乱,只等着马彪去备好车,便立即出门。 张纮春原本以为今日出行不会遇上什么意外,可没想到昨日马彪打探到梁四奶奶也要今儿出门。 想到徐若瑾这个女人,张纮春便觉得她与自己犯克,每一次自己倒霉都是因为她,可之前已经联络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大晚上的,也没法子再吩咐马彪去联络。 于是张纮春便让马彪打听四奶奶何时出门,可惜马彪没打听到,只知道四奶奶是要去缘绣坊,为三小姐出嫁的事情忙碌。 缘绣坊那等地方开门并不早,四奶奶出门也不会太早。 张纮春便决定早一些去茶楼,哪怕多等片刻,也好过与徐若瑾碰面。 马彪布置好出行的马车,便立即回来请张纮春出门。 张纮春也没了往日端架子的心思,脚步迈的极快,只想缩短出行的时间,不被梁家人注意到,特别是不被徐若瑾注意到! 张纮春刚刚奔到大门处准备迈上马凳,就看到二门处有一辆马车驶出来。 心里“咯噔”一下,一脚险些把马凳踩翻,他双目瞪圆的看向马彪,示意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马彪咽了咽唾沫,目光朝向院内的马车看去。 他只期望那不是梁四奶奶的马车,只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看到驾车的是顺哥儿,便笃定了车内中人的身份。 张纮春在这等时候,立即下了一个决定,“上马,走!” 马彪立即扶了他上去,准备朝向马屁股甩鞭。 杨正却从正面走来,正站了马的一旁,看着马彪道:“这么早就出去?” 马彪看到杨正不免有些心虚,却还得装出笑容,“是啊,主事大人要去听戏……”就没听说过戏班子在一大早就开唱的! 杨正微微点头,脸色却十分难看。 张纮春在马车内急的跳脚,吩咐道:“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这就走。”马彪朝杨正松松肩膀,示意大人催促,他甚是抱歉。 杨正才懒得理睬他。 那晚若不是马彪带着姑娘跑得快,这个家伙早已成为自己的刀下鬼。 目光越过张纮春的马车,正看到顺哥儿驾着马车过来。 杨正扯着嗓门喊道:“那不是四奶奶的车?张主事是与四奶奶一同出门?还真是巧啊!” 这一声喊,张纮春纵使想装聋子,也装不过去了。 撩开车帘苦着脸做出惊诧的表情,张纮春心里只骂了杨正祖宗十八代,“四奶奶?哪儿呢?在这个时候遇上,还真是巧,马彪,别给四奶奶挡路,咱们还是快走。” 马彪应下的同时,马鞭甩了下去。 骏马嘶鸣一声,脚步“踢踏”开动,启程了。 顺哥儿眼见张纮春就这么撂下句话走了,压低声音问着徐若瑾,“四奶奶,咱们要拦下他吗?” 徐若瑾在马车内已经看到了全过程,只嘲讽张纮春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说出为他自己找理由的话。 “不拦,张主事不是怕给咱们挡了路吗?咱们不怕,就跟着慢慢走吧。” 顺哥儿领命嘿嘿一乐,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游哉的跟在其后。 张纮春心里好似堵了一块石头。 别提多难受…… 第410章 克星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 张纮春实在是忍受不了心中的纠葛焦躁,吩咐马彪赶紧停车! 徐若瑾的马车一直跟在他的后面,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是要去缘绣坊的吗?自己所行之路与缘绣坊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她难不成要一直跟着自己? 还不如在梁家门口时下来寒暄两句便分道扬镳,如此一来,她就在身后默默的跟着,好似一个难以摆脱的鬼,让本就心虚的张纮春压抑的快喘不过气来! 马彪立即停下马车,张纮春撩开车帘子,也没用马凳,直接蹦了下去。 顺哥儿也立即喊了“驭”,马车停下,烟玉和春草从马车上下来,迎着一脸焦躁的张纮春。 徐若瑾没有下马车,而是撂起了马车帘子。 “张主事怎么了?怎么下来了?” “梁四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一直在张某的马车后,让张某忐忑不安啊,若是挡了您的路,您自可以先行离去,别耽误了您的事情。” 张纮春话虽说的恭敬,语调却极其阴阳怪气。 他也不是故意这样,而是没忍住心底压抑的那股火,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徐若瑾瞠目结舌的看他,“我是要去‘灵阁’的酒铺。”朝前侧方指了指,“不就在那儿?张主事还没去过吧?要不要一同过去瞧瞧?” “只是我去过灵阁之后,还要去缘绣坊一趟,不能陪着您了。” 徐若瑾的笑容让张纮春的脸僵硬无比,好似被晒干熏腊肉! “还真是不知道已经到了灵阁,既然四奶奶还有其他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叨扰,待四爷回来,再向他讨这杯酒喝好了!” 张纮春话中埋了坑,只等徐若瑾怎么回答。 “他如今忙的不见人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下晌我还要去醉茗楼再瞧瞧……” “呀,时辰不早了,我就不与张主事您再多叙谈了。”徐若瑾撂下马车帘子,好似刚刚说走了嘴,想立即离去。 张纮春心中嘲讽,脸上则是恭敬的笑,“不送。” 仓惶逃回自己的马车,张纮春立即吩咐马彪启程。 徐若瑾从车帘的缝隙中看着张纮春那一派落魄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烟玉在一旁笑着摇头,“四奶奶您这一手实在够狠,张主事都快吓破了胆了!” “那也是他心虚,不然有什么可害怕的?”春草把话接过,又看向徐若瑾,“四奶奶,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去灵阁,我们也要办我们的事。”徐若瑾给顺哥儿使了给眼色。 顺哥儿立即明白,重新驾起马车去“灵阁”,左手手指插入口中连吹了几声如曲儿般的哨响。 徐若瑾明白,这是顺哥儿在为已安排好的事情下令。 梁霄,偶尔也会做出同样的动作…… 想到刚刚张纮春似随意的问起梁霄的下落,徐若瑾只抿嘴不屑一笑。 他觉得一句话就想让自己露出马脚? 想的实在太简单了! 永远都是把他自己幻想的比任何人都要聪明,这是张纮春一直都难以成事的最大缺点! 不过,这个缺点,徐若瑾是不会主动帮他指正的。 就让他自欺欺人的过一辈子,岂不是很好? 只是张纮春的心虚是真的,这件事只能看稍后顺哥儿派去的人如何回信儿了。 徐若瑾闭上眼,静思几秒才下了马车,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 张纮春的马车驶过灵阁没多远,他便立即吩咐马彪把马车停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从马车上下来,他在角落中偷偷的瞧着徐若瑾下车进了“灵阁”,烟玉和春草,顺哥儿也接连从马车上搬了东西下去…… 看来,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故意跟着自己的! 张纮春拍拍胸口,再看马彪更透着不喜和愤恼! “你不是说她要去醉茗楼的吗?怎么是来了灵阁?连个消息都打探不清楚,要你何用!哼!” 张纮春的谩骂让马彪无法还嘴,只有一肚子委屈! 他本来就被梁家人防着,哪能问得清楚那么多? 可老爷正在气头上,他也只能主动认错,“奴才不好,奴才疏忽了!” “还有那个杨正,今儿挡了咱们马车跟前,已经是怀疑上了,你随后多注意他点儿,别让他瞧出端倪,若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就先把他向你透了口风的事情,在梁家散播出去!” 张纮春整了整衣领,“让梁家自除叛贼,不用我们动手!” 马彪领了令,张纮春才有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徐若瑾这会儿已是看起了马师傅昨晚熬夜写下的二十张酒方子,细细的品,细细的思忖。 这都是要拿出去为梁家撑门面的,她必须要格外用心。 马师傅昨儿得了四奶奶的吩咐,本是一肚子怨气,只想等四奶奶来了之后,他要好生的诉一诉苦! 好歹也是干这行的老师傅了,一晚上让他出二十张方子,这岂不是熬人么? 若不是知道这四奶奶是什么脾气,还以为是故意刁难,撵他走人呢! 可四奶奶进了屋之后,便开始仔细研讨起这二十张方子,更是用笔修修改改,偶尔有不确定的,还放在一旁,准备稍后请岑大夫指点。 这等精益求精的态度,让马师傅把怨气都咽下,只专心的与四奶奶一同商议,争取把事情进展的更快一些。 转眼便已到了午时,徐若瑾只觉得眼睛干涩疲累,开始不停的流眼泪了。 春草递上一杯醒神的茶,徐若瑾汩汩灌了一大杯。 好在这一上午把二十张方子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修改的,马师傅重新商议一番也同意了,另外还有六个方子需要向岑大夫予以请教,这个便只能押后再议了。 至于另外五个方子是完全排除的,也不必再做备选。 徐若瑾从自家现有的酒中选了五种,重新赶工加酿,以备不时之需。 事情处理完毕,此时顺哥儿也来回了信。 张纮春快到茶楼门口时,遇上了乞丐围着马车不肯走。 他斥骂几句,便惹了麻烦。 马彪还动起了手,乞丐聚拢,围了水泄不通,而后还是衙役和捕头出面,才算把麻烦撇清。 只是乞丐们见衙役赶到,便立即四散。 张纮春没受什么委屈,只是那一身锦衣上的花纹被蹭的油腻脏乱,还有一股腥臊的味道,是马彪躲避乞丐围堵时,想护着自家主子。 可没想到一退再退,反倒一屁股将张主事给拱的蹭了马粪袋子上。 徐若瑾只抿嘴一笑,便只等晚间再有人来回详细之事。 张纮春此时坐在茶楼的雅间之内,暴跳如雷! “今日黄道不吉,出门遇上徐若瑾那个女人,绝对没有好事情,她就是我的克星,克星!” 第411章 装相 徐若瑾懒得去思忖张纮春倒霉之后,会怎么样骂自己。 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张纮春无论怎么遭罪都是活该! 这种阴损的小人,若不先把他治住治服,真难保他会闹出多么恶心的事情来。 若不是梁霄不在家,徐若瑾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不弄死他,也要弄他个永世不得翻身! 可谁让自家男人不在,心里没有底呢? 在“灵阁”用过饭后,徐若瑾便拿了要请岑大夫过目的方子先行离去。 她接下来要办的事情是去缘绣坊,若不把碧娘子这里的事情办妥,回去实在没法与婆婆交代。 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呢,她实在不想再发生摩擦和冲突。 外忧重重,内部再不和谐,这日子就彻底没法过了! 碧娘子早已得知今日徐若瑾会来,所以早早就在绣坊中等。 看到梁家的马车停了门口,她仍是那副谄媚挂笑的模样迎了过来,亲自为徐若瑾撩起马车的帘子,“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我是一大早就在等,可谁知你确是过了晌午才来,根本不肯在我这里用一口饭,我这颗心啊,可是伤透了!” 徐若瑾迈步下了马车,看着碧娘子道:“我原本也是想过来与你多聊一聊,但没成想铺子里的事情那么多,实在抽不开身了,改日为你送一瓮酒赔罪,不过,你得先把我们府上三姐姐的嫁衣做好,不然我可要吃母亲的板子了!” 碧娘子挑了眉,笑道:“瞧你说的,梁夫人那般疼你,还能舍得真打你?”语气略有试探。 徐若瑾叹了一口气,“三姐姐的亲事可是梁家的大事,半点儿疏忽不得,否则也不会遣我亲自来你铺子里盯着了,不但要看已经做好的,还要看没做完的到什么进度了,另外,你还是赏我一个脸面,赶紧派两位绣娘去为府上的丫鬟婆子,管家小厮们量尺寸,这次是从里到外全要新,不能有半点儿疏忽!” “这么急?”碧娘子脸上也露出难色。 虽然昨儿春草来过一回,也说了徐若瑾的意思,但碧娘子却不以为然,总觉得这事儿梁家催促的过分。 绣娘一共就这么多人,即便再赶工,也不能光顾着梁府一家吧?还有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呢? 起码,袁家她就得罪不起! 徐若瑾也是一脸无奈,“不然我会亲自来?”无奈转苦,“何况这一次我三姐姐出嫁,可是要从中林县的梁家出阁,而周身所用的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绣品可都是你们缘绣坊的,这事儿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懂的,还有什么机会能比这个更好?” “纵使不求有功,好歹也求无过吧?你忙着应酬那些个夫人小姐,还有觉得梁家过的太滋润了,想在其中插上一脚夺风采的,何必呢?归根结底被我母亲记恨上了,三姐姐心里也怨怼,何况,涪陵王世子妃用的东西要排在其他府邸夫人之后,这话传出去,可着实不好听。” 徐若瑾软硬兼施,把碧娘子逼的苦笑摇头。 “梁四奶奶的这一张嘴可是越发的厉害了,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便噎的我还不上话,可现在我是根本插不上嘴,更无力反驳。” 碧娘子也的确是被徐若瑾恐吓住了,只是面子上总要给自己个台阶下才好:“我答应你,尽全力把芳茹姑娘的物件都赶出来,更是把梁家从老到少的物件,哪怕是门房守门的婆子,都一个不落,全都伺候的服服帖帖,然后再去管其他人家的物件,行不行啊?” “那就先派量尺寸的?” 徐若瑾雷厉风行,不容碧娘子喘口气。 碧娘子着实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两位手上活计不重的绣娘,分派去梁家做差事。 “早晚被你这张嘴忽悠的,把中林县所有夫人小姐都得罪光!” 碧娘子略带埋怨,更是诉苦邀功。 徐若瑾扬头直笑,戳破了她,“你只要不非要去奉承那位远嫁它乡的袁家小姐,过的会比现在更滋润……” 听徐若瑾提到袁蕙翎,碧娘子脸上露出尴尬,“我这不也是没法子?”袁蕙翎就是徐若瑾刚刚提到的那见不得梁家过的好的…… 其实是见不得徐若瑾过的太滋润而已。 “知道你也难做,终归会念你一份好,往后醉茗楼和灵阁有什么需要我说话的,尽管找就是了。” 徐若瑾给了一个甜头,碧娘子立即露出笑脸。 如今的灵阁与醉茗楼可是中林县中最火的梁家铺子。 可这两个地方,如今都是徐若瑾的…… “有你这句话啊,我就是忙死,也心甘情愿。”碧娘子讨好的笑,不由问起一件事,“听说,你父亲要回来了?” 徐若瑾一惊,随后心底警惕起来,“你也知道了?” “是昨儿去县令府送物件,正听到县令大人与夫人在提这事儿。”碧娘子颇有刨根问底之势,“县令大人可担心,你父亲回来,是有重用的……” 袁县令没能巴结好严景松,与梁家又结了几回怨,之所以担忧,是怕徐若瑾借梁家如今的势头,为她父亲那边操持打点。 调去京都,再赏个官儿回来,那么袁县令的位子可是很难做了! 徐若瑾微一思忖,便想了明白,立即摇头否认,“据说是升职了,但回来是为了看看我和弟弟子墨,应该不是又回此地任职,不过……” 碧娘子刚一放心,徐若瑾一拉长音的“不过”二字,又让她瞪了眼睛,“不过什么?” “不过具体的细节我不知道,只想等稍后去县学问问子墨。” 徐若瑾的回答,让碧娘子长舒了一口气,只等着稍后拿这个消息去向袁县令讨个好了。 徐若瑾没有再继续耽搁,把物件看完,把流程问了清楚,便直接去了“醉茗楼”。 她来“醉茗楼”,可不仅仅是为了见徐子墨,还要鬼鬼祟祟的装出梁霄正在此地的模样,装给所有人看…… 混淆视听做假戏,明明堂堂正正,偏要装的见不得人,这种感觉实在不怎样。 可谁让她非摊上这种事呢? 第412章 不解 “醉茗楼”宾客满盈,热闹非凡。 旁日里徐若瑾来到此地,都直接从后院进去,直接拐到那一间私地,并不在宾客面前露面。 可今日非比寻常,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自己来了。 马车停在“醉茗楼”的正中央,顺哥儿先下了马车去找了范大掌柜。 范大掌柜虽不明白四奶奶今儿怎么突然如此大张旗鼓,不过他是个聪明人,主子既然有这份心思,他照办就是了。 朝伙计们大喊一声“快去把梁四奶奶的雅间收拾好”,范大掌柜本人则一溜小跑的到门口迎徐若瑾下马车。 一声吼,一溜跑,再加伙计们五六个人一齐上楼忙乎,纵使眼睛再瞎,耳朵再聋的也知道是有重要的人进门了! 目光纷纷投来,便见范大掌柜引进来一位妇人。 身着淡紫色的纱裙,外披淡藕色的薄纱绣金丝披肩,发髻上一根珍珠布摇簪,脸上未施浓厚的妆容,却能让人更觉耳目一新的素雅秀丽。 这便是梁四奶奶么? 有许多人没有见过徐若瑾的真容,但也听过关于她的传闻。 传闻有好有赖,可真的见到她本人后,对那些污言秽语的信任度降低很多。 心相如面相,心神如眼神。 她的眼眸中除却真诚的微笑之外,看不出任何虚伪之容,这等人,哪会做出那些腌臜的恶事? 这便是给人的第一印象! 徐若瑾并不是刻意装出平易近人的。 她只不过是放缓了进雅间的脚步,更是对着投来目光的人淡淡微笑,示意问好。 “醉茗楼”终归是她名下的产业,善意待客也是气度…… 春草和烟玉随行身旁,很快便上了角落中的木梯,消失在众人的眼眸中。 议论纷纷,众人在脑中开始搜索着关于这位梁四奶奶的传闻八卦起来。 未过半晌,范大掌柜便从楼上下来,笑眯眯的吩咐伙计,“去拿两坛子酒!” “四奶奶刚刚吩咐了,今儿一楼的宾客,每桌送上一壶酒,愿各位爷们吃好喝好,喜乐吉祥!” 后一句,范大掌柜站了一楼中央大嗓门一嚷,桌席众人立即喜笑颜开,起身朝向刚刚徐若瑾离开的方向拱手道谢。 一时间,“醉茗楼”内的话题全都转向了徐若瑾和梁霄那位四爷,以二人做话题,又提起梁家即将要嫁去涪陵王府的三小姐。 一个话题起了头,梁家世世代代的事迹和八卦被层层翻起,热闹非凡。 徐若瑾即便在二楼的雅间,也能听到楼下喜乐的声音。 让顺哥儿下去等候徐子墨,徐若瑾倒是惬意的吃起茶来…… 虽然今日任务重重,虽然她如今心事较多,可离开梁家,单独的到“醉茗楼”来为盯着自己的人演一出戏,还真真的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很微妙,让她形容不出内心的感觉。 有紧张,有激动,更有丝丝怨怼…… 她不愿去思忖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抛开杂念,潇洒一回岂不是更好? 等候徐子墨的同时,徐若瑾也问起了“醉茗楼”近期的情况,而此时此刻,张纮春正与严弘文在另外一家茶楼相见。 对外,严家人早已离开中林县的。 但那只是严景松走了,严弘文还留在这里,低调的等候着消息,也如同一匹恶狼,梁家便是他欲逮的食物。 只可惜,梁霄那一只病老虎似乎是伪装,是隐藏。 可他不肯放弃,他倒要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张主事这般急着见我,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了?”严弘文也已从损失朱方的愤恼中走了出来。 平静的他,在阴险之上增添几分冷,让张纮春觉得此人更加可怕。 “的确是有了点儿小发现,不然也不会贸然来找严公子您了。”张纮春话说一半儿,不肯继续,端起茶杯来静静的品着。 他在等着严弘文主动的问,这样他才有主动权。 只可惜严弘文只轻瞥他一眼,朝外拍了几下手掌。 下人立即开了门,进来一个唱曲儿的姑娘。 十指阳春雪,柔声轻起,声声旖旎,严弘文更是陶醉的指敲节拍,根本不再理睬张纮春的话题。 张纮春一怔,想要再说话,却见严弘文只认真听曲儿,对他毫不理睬。 张纮春只能压抑心底的急,也竖起耳朵端起茶。 旁日里觉得再好听的,再俊美的姑娘,此时他也没心思再看再听,心里只七上八下,揣测着严弘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一曲唱罢,又来一曲,等姑娘第二首曲罢,严弘文想点第三首时,张纮春坐不住了! 朝着马彪一摆手,马彪立即给了唱曲儿的银子,把人打发出去。 门一关,张纮春便急了起来,“严公子,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在等着张主事您说啊。”严弘文一副漫不经心,“可孰知您一直都没下文了。” 张纮春只觉得头皮发炸,险些晕了过去! 怎么是自己没下文?难道他就不会多问一句? 憋屈只能自己心里烦闷,张纮春却不敢真与严弘文针对这个问题纠缠不清! “我得了个消息,梁霄与梁夫人因为一件事吵了起来,梁霄这两日一直都未归家,都居住在醉茗楼中……” 张纮春拉长声音,卖了个好,见严弘文目光投来,他才得意的继续道:“而且那醉茗楼也有蹊跷,恐怕没那么简单。” 严弘文微蹙眉头,“怎么个不简单?” 张纮春快步过去坐下,凑近严弘文道:“那醉茗楼是姜三夫人送给梁四奶奶的,只为梁四奶奶的酒,可据梁家的下人说,虽然那里已经是梁四奶奶的私产,不是梁家的,但最常去那里的,确是梁霄……” “不知道这个消息,严公子觉得重要不重要啊?!” 张纮春紧紧的盯着严弘文的表情。 严弘文的眉头皱的更紧,眼珠乱转一通,自言自语的嘀咕着,“……难道在姜家人手中?” 他的话,张纮春听不懂,他只惦记着澶州王的许诺,“严公子,您看这件事澶州王他老人家……” “自会给你个交待!”严弘文动作格外迅速,立即起身,召唤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备车,立即去信给京都,姜家暗中一直辅佐梁家,这里不能久留,另外,我要再见一次徐若瑾!” 徐若瑾这时正在听徐子墨说着徐耀辉的来信。 对于调职一事,徐耀辉都觉得甚是纳闷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413章 下落 “父亲就来这么一封信,而且还特意让我告诉二姐一声,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徐子墨原本对此并没太上心,父亲能回来一趟,他反而觉得更好。 旁日觉得父亲严厉,大哥蛮横,可时间久了不见,的确有些想念。 只是看二姐的面色如此凝重,徐子墨不由认真了些,问起来:“二姐,有什么不对吗?父亲是回来继续在中林县任官还是怎么着?” 徐若瑾独自的思忖着,敷衍道:“不是。” “那是去哪儿?我要跟着去吗?”徐子墨问完,僵了一刻,耸耸肩膀,“二姐你估计也不知道,因为信上没写。” 徐若瑾看他落寞又夹杂期待的胖圆脸,白他一眼,“怎么着?就那么盼着走,把你二姐我自己留在这里?没良心!” “没,绝没有,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徐子墨最怕惹恼徐若瑾,那双眼睛一横,自己立即胆颤。 至于他为什么怕,徐子墨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觉得家中只有二姐能与他沟通,也是真真正正的关心他。 其实家里的其他人也关心自己,可不知为何,他只觉得与二姐最能说到一起去。 徐若瑾冷哼一声,别过头继续思忖。 徐子墨或许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她是发自内心的当他为亲弟弟,只是徐耀辉的突然归来,让徐若瑾不得不想得更多,更长远。 因为信上虽寥寥几行字,但却表明了徐耀辉回中林县探望他们,是突然做的决定。 既然这么突然,那调职一事,他显然不知道。 既然不是他运作的,那便另有缘由,徐若瑾心里紧张的是,她刚刚脑子里又蹦出了严家人的影子。 这一次并不是严弘文,而是严景松。 那曾远望过的中年身影,那曾与梁霄对峙拼酒的人,会是他吗? 可他再为徐耀辉调动官职,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若瑾尽管不愿信自己的直觉,可她直觉却告诉自己是后者。 但她对此事无能为力,一切都只能等徐耀辉他们回来再说。 问了问徐子墨在县学的事,徐若瑾便让范大掌柜上了一桌好菜,由徐子墨吃个痛快。 县学的伙食清淡,外加王教谕为徐子墨开了“小灶”,徐子墨的体型也由之前的胖墩墩瘦了两圈,眼睛能睁出个米粒儿的缝隙,不再是之前的一条细线,模样也俊朗了些。 看到一桌好菜,徐子墨也顾不得再与二姐絮絮叨叨,拿起筷子,奔着猪肘花便去…… 徐若瑾没心思吃东西,走到一旁,问起顺哥儿周围的情况。 顺哥儿也没遮掩自己不是单纯的小厮,一本正经的向徐若瑾回禀:“奴才一共发现四个盯着咱们的,其中两个是一起的,另外两个是单独的。” “这么多?”徐若瑾微微惊讶,“看来你们四爷还挺招人喜欢的。” 顺哥儿呲牙嘿嘿一乐,“那是,不是奴才自夸,四爷可不光招这些人盯着,在京都时,迷他的姑娘多着呢!” “是迷梁家的名声,还是迷他本人?” 徐若瑾的问题,让顺哥儿一怔,“奴才觉得还是迷四爷本人,当然,梁家的名声也是她们巴望着的。只不过那时都以为四爷会与忠勇侯府结亲,却没想到……” “你在这里跟四奶奶胡说八道些什么?”春草过来续茶,正听到顺哥儿口中的“忠勇侯府”四个字,脾气向来温和的她也忍不住斥责几句: “回禀完正事没有?若是没正事了就出去盯着,别在这里给四奶奶心里添堵!” 顺哥儿提了一口气,“奴才哪是添堵?” 春草一瞪眼,顺哥儿立即缩了脖子,“奴才这就出去,稍后再来给四奶奶回信儿。” “稍后你送子墨离开时,一定要在这些人面前露个脸儿。”徐若瑾抿嘴笑着,顺哥儿应答后便落荒而逃。 春草一直瞪到顺哥儿没了影,才转身回来劝慰徐若瑾,“四奶奶别听他胡说八道,四爷心里根本就只有您一个,没别人!” 因有烟玉在,春草才没把“嫣儿姑娘”四个字说出来。 徐若瑾懂春草的意思,只笑笑不应答,看向烟玉,烟玉正在一旁装聋作哑,手里虽忙乎着其他的事,但明显是把杯子倒来倒去,只是不想面对同样的话题罢了。 收敛了心思,徐若瑾便开始在掐算着时间。 每一个时辰都有要做的事…… 她必须让人误以为梁霄就在这里,就在“醉茗楼”! 可那个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也不知道这一次去,是否有什么危险。 到这时候也不来个消息,回去婆婆若问起,自己该如何应答? 这都是要仔细想的问题。 徐若瑾从不认为自己聪明,她只能把事情想的更细更全面,才能在这些脑袋削了尖儿的聪明人中混得开。 雅间之中静谧无音。 只有桌席上的徐子墨“吧嗒吧嗒”吃的喷香的声音。 吃过,歇过,聊过,徐子墨瞧瞧外面的日头微垂,爽朗的心情也开始下跌,“又要回县学了,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回吧,若父亲那里有什么消息了,要提前告诉我,他们没回之前,你也就在县学呆着,不要回府上了,终归只剩几个丫鬟婆子和做杂活的,对你没什么意义。” 徐若瑾嘴上说,心里却在担忧徐子墨的安危。 徐子墨对二姐的话向来听之任之,“只要二姐您跟王教谕商量商量,少打两个手板子,其实县学也没那么难呆。” 徐若瑾提笔给王教谕写了简短的信,更是让春草用蜡油封了起来,不允徐子墨偷看。 因为上面是请王教谕这几日好生看管徐子墨,不许他出县学胡闹,只是徐子墨接过去,还以为是二姐说情的条子,美滋滋的放了起来。 叫了郭奴进来服侍,徐若瑾便让顺哥儿送二人离开“醉茗楼”。 那胖墩墩的身影一露在众人面前,闲暇的宾客们中,有几道目光紧紧的盯上了他。 如果徐若瑾是来此见娘家弟弟的,想必再过一会儿也该走了吧? 哪怕是查账,这么久也该看完了。 有这等心思的人,继续等待。 只是又等了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烟玉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雅间处,与伙计吩咐了几句,又转身回去。 伙计在二楼朝着下面大喊,“大掌柜的,梁四奶奶雅间要再上一桌菜,还要四爷存在这里的那坛酒,催快着点儿!” 范大掌柜的听了传话,立即亲自去后厨吩咐。 这一动作却让心存诡异的人纳闷起来…… 难道徐若瑾不知道有人在这里盯着梁霄吗?居然直接要梁霄存在这里的酒? 难道梁霄就在“醉茗楼”? 第414章 疑窦 梁霄不该在“醉茗楼”。 这应该是徐若瑾故意放出的风声…… 可徐若瑾一个妇人,又不知道有人在此地打探消息,在盯着梁家的人,她会耍出这样的手段? 那应该就是小伙计无意中漏出的口风,梁霄应该就在“醉茗楼”才对! 可话是丫鬟传的,会不会是徐若瑾故意这么吩咐的呢? 她以为这么吩咐了,他们这些暗中的人就会相信梁霄在“醉茗楼”? 这位梁四奶奶可不是脑子简单的人。 若想做出梁霄在“醉茗楼”的把戏,她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手段,应该设计的更完美一些,起码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疑点,让人根本不愿意信! 如此说来,这很有可能真的是小伙计说走了嘴! 而且,据其他人观察,这些日子一直都没见到梁霄出城,他有八成应该是还在中林县的。 那梁霄应该就在“醉茗楼”! 几拨人各有各的心思,无一不是在思忖刚刚那一幕戏到底是真是假! 楼上雅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顺哥儿最先下了楼,奔出“醉茗楼”便去备好马车。 春草和烟玉二人到门口等着,徐若瑾又过片刻才出门。 行走之时脚步匆匆,连一旁与她问候为何这般急促离去的范大掌柜都不理睬,直接出门上了马车。 这一动作,让持怀疑态度的人更加确信梁霄或许真的就在“醉茗楼”! 若不是伙计突然漏了风声,徐若瑾为何要这么匆匆离去? 为何之前点了桌席酒菜,反而突然又走了? 而且走时,她的脸色很难看,她的行迹很慌张,终归是个女人,而且只是个出身主簿府的庶女罢了,纵使有几分城府,也会露出马脚! 看来,梁霄果真是在此地了! 这般笃定,三拨人马陆续的先后离开。 他们并非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只是他们服务于不同的主子,犯不上起任何冲突。 因为谁都不知道对方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徐若瑾上了马车之后,并没有再查探那些人的行踪。 因为那已经用不着她来支配,想必顺哥儿早已经吩咐好了。 回梁家的路上,徐若瑾不由擦擦额头的汗。 她已经算准了那些人会觉得自己心思更复杂,便特意让伙计在传话时露出破绽,引他们猜忌怀疑。 她也算准了那些人会瞧不起自己的女儿身和破落出身,一定会觉得自己是慌乱中露了马脚,暴露了梁霄的行踪。 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那自己又何尝不装一下傻子,让聪明人上当? 徐若瑾靠在马车内的软枕上闭目养神,平静下心气。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内心还有蠢蠢欲动的兴奋……只是那个臭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回到梁府,尽管时辰已经不早,徐若瑾仍然直接去“福雅苑”,把今儿的事回禀给梁夫人。 当然,“醉茗楼”的把戏她不会说的详细,只是透露有盯着自己的,奇怪的人。 “……这还是顺哥儿先发现的,告诉我,我才感觉有些不对,与我弟弟说完话没多久,便回来了,看来,很多人都想知道四爷到底在哪儿了。” 徐若瑾做出担心无奈的表情,梁夫人也皱紧了眉,“他不在醉茗楼?” “我是没见着他,范大掌柜的也说不知道。”徐若瑾这并不是在撒谎,而是真不知道,真没见着。 梁夫人的心神微有不安,她知道,梁霄的突然离去一定与她的长孙子瑜有关。 可归根结底也不来个信儿? 居然有那么多人在盯着……的确是很危险。 子瑜更危险! 梁夫人长叹了一声,可心中的担忧焦虑没有分毫缓和下来,便想把徐若瑾立即打发走,却又觉得应当关心下她娘家事,“你父亲的信瞧见了?怎么说的?” “只有简短的几句话,看起来走的挺匆忙,我猜测他也是突然得知这么个消息,不是他自己主动提的。” 徐若瑾在这件事上,的确很想听一听婆婆的看法。 毕竟梁夫人是京都出身的侯府小姐,起码见识就比自己更宽阔些,而且对那里的人事更加敏感。 果不其然,徐若瑾话音一落,梁夫人很是惊愕,“你是指他事先也不知道?” 徐若瑾立即点头,认真询问:“母亲,这事儿我怎么觉得心里不踏实。” 梁夫人看了看她,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若徐耀辉是她亲生父亲,这事儿倒无所谓,只可惜徐耀辉不是,那么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 “还是期望着你父亲他们早日回来吧,回来问问清楚就都知道了,现在单凭咱们猜测也是做不得准的。” 梁夫人虽不喜徐若瑾,但总全局来看,徐若瑾毕竟是梁家的儿媳,徐家也算梁家的姻亲,她是不期望再闹出旁支的事,梁家还是会被沾上干系。 “你的弟弟是在县学住宿?” 徐若瑾立即点头,“我也让他带信回去给王教谕,父亲回来之前,不让他回徐家,也不随意走动,终归也没有几日的功夫了。” 梁夫人对她的做法很满意,“要沉得住气,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要铭记在心,你父亲的京都调职,也是太仓促,只可惜这件事背后是严家人……”她看向徐若瑾,“咱们没法子乱插手。” “母亲的意思,我是懂的,我只是直觉上感到奇怪,您也这般说,我便心底有谱了,亦或许也没想的这般复杂,若父亲真是调职异乡离开京都,也是好事。” 脱离开严景松在京都的掌控,的确是好事。 只是徐若瑾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严景松没有那么好心! “等。” 梁夫人重重的吐了这一个字,“一切的事情都要耐得住性子等!” 徐若瑾又与梁夫人回禀了碧娘子的答复以及为涪陵王世子备的酒,便回了“若霄轩”,等候顺哥儿接下来的传信儿。 而此时此刻,张纮春也从外归来。 一日春梦无痕,他今儿也算得了严弘文的答复。 虽然还要继续盯着梁家,可他只觉得胜利在望,好似马上礼部侍郎的帽子能扣在脑袋上。 得意的笑容无法掩饰,正当他喜滋滋的往回走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吓了张纮春好大一跳! 杨正! 他正拎了一把砍刀在张纮春和马彪的对面冷冷的看着二人。 马彪的腿一软,牙齿打颤的咯咯作响,颤抖道:“你,你干嘛?你还想伤害大人不成?!这这这是朝廷命官!” 第415章 害怕 看杨正拎着砍刀退让一旁,张纮春只觉得后背冷汗直流,保持着高冷的风度,心里恨不能长了翅膀赶紧飞离此地! 马彪护着张纮春行走,余光都未看杨正一眼,主仆二人进了屋,张纮春立即吵嚷着“快些关好门”,随后一屁股坐了床上,喘了半晌才缓回神来。 “他可跟来了?”张纮春接过马彪递来的毛巾擦擦脸,只觉得心跳仍旧很快。 马彪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不,不知道!” 张纮春狠狠的瞪他一眼,“你做事一定是漏了马脚被他看出来了,否则怎么会这样对待咱们?好似一只恶狼,随时都要扑上来似的,蠢!太蠢!” 马彪苦涩着脸,满肚子委屈也没处诉,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来,“是是,都是奴才做的不够好,可……可整天被这么一个人盯着,也实在难受啊!” “一个奴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还真敢拿刀砍过来不成?这里可是梁府,本官若是因为他们家的凶奴出了事,梁家是是要负责任的!是有罪的!” 张纮春只觉得刚才的狼狈太过丢人,在不停的往回找补。 马彪咽了口唾沫,不敢揭真相,只能委婉的道:“是,晾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是大人,杨正虽然是个梁家的奴才,可他在梁家还是站得住脚的,奴才觉得,还是得想个办法解决了才痛快!” “不是说过了?他办完那件事后,你就把他传了梁霄在何处的消息散布出去?你倒是抓紧办啊!” 张纮春心急不耐,若不是今儿遇上杨正,他或许也懒得催促马彪再落井下石。 可今儿杨正那副阴狠的目光投来,让他毛骨悚然,必须要尽快动手了! 马彪心里又翻了个白眼,不得大人吩咐,他哪知道该怎麽时候做这种事? 点头应下后,便开始思忖,该找谁说出去这件事才恰当。 徐若瑾此时正在听顺哥儿说起她离开“醉茗楼”之后的情况。 “四奶奶您这一手玩的果真漂亮!” 顺哥儿提起此事脸上格外兴奋,“下面的回报,您的马车一动,大掌柜的挂了今日提早打烊的牌子,立即便有人离开醉茗楼,咱们到家之后,那周围的小商贩便多了起来!” “奴才是真不明白,单单是伙计一句话,您提早走,他们便如此猜?难道看不出您是在糊弄他们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顺哥儿不能理解的摇头,徐若瑾却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们瞧不起我这个女人。” “为何瞧不起?” 顺哥儿被梁霄熏陶的并无强烈的男尊女卑之分。 徐若瑾撇撇嘴,“因为他们是男人!” “而且会觉得我出身不高,不觉得我能耍这么简单的花样,若是想做假相,应该更逼真才对,不会有如此差劲的演技和策谋,所以说,他们只信直觉。” “这种事也不动动脑子,哪能单凭直觉。”顺哥儿鄙夷撇嘴。 “若是能那么聪明,也就不用只做他们主子手底下盯梢的了。” 徐若瑾的话,倒是把春草也逗乐了,“四奶奶这话说的真毒,不过确是这么个道理,奴婢只是做奴婢的命,可不去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只听吩咐就好。” 春草说完,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在外间收整桌案上物件的烟玉。 烟玉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聋子,不做声。 顺哥儿也望了过去,压低声音问着徐若瑾,“四奶奶,您不背着她,她靠得住么?” 徐若瑾微微淡笑,“她让角门婆子给嫣儿姑娘偷偷传出去的信,四爷是不是都过目了?” 顺哥儿一怔,嘶了一声才点头,“应当是没漏下过。” “那我又知道四爷现在身在何处吗?”徐若瑾指指自己,顺哥儿当即道:“不知道。” “她没有确凿的消息,传出的信更是都在四爷的掌控之中,我还有什么可背着她的?” 徐若瑾轻瞥嘴角,“你们还真以为那嫣儿姑娘把她放在四爷身边,是为了打探到四爷的什么消息么?” 春草讶然的看向她,顺哥儿对女人的事向来没动过脑子,直接便问:“难道不是?” “也不能说完全不是,若是能一竿子打下来几颗甜枣,那是运气,但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四爷,给我个下马威而已。” 徐若瑾对此很是漠然,“否则还能是为了什么?” 春草细琢磨下觉得也对,顺哥儿耸耸肩膀,“女人真可怕。” 两双女人目光瞪去…… 顺哥儿立即缩了脖子,“奴才先下去继续盯着,稍后再来给四奶奶回话。” “也帮我盯着点儿徐家的事。”徐若瑾格外认真,“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儿,一定要帮我盯紧。” 顺哥儿答应下来,便一溜烟儿的没了影儿。 他离开之后,烟玉才又从外间进来,为徐若瑾端上了水。 徐若瑾把心思放平,只急着今儿婆婆的叮嘱,要耐心的等,那她就耐心的等。 等着蜂拥而至的消息,等着事情的最终结果。 她的心底只期盼那个坏家伙不要有什么恶讯传来…… 尽管心里在不停的骂着他。 可越骂的凶狠,心里对他的思念就越深。 这种矛盾的感觉徐若瑾是第一次体会,更是体会的铭心刻骨。 但她不愿表现出来,因为怕被伤害。 他的心中,梁家的名誉和胜战为主,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既然比不得这些,又何必去自找无趣?自讨苦吃? 不如当个无情的傻子,除却吃喝拉撒睡之外,什么都不懂。 可那是彻彻底底的奢望。 因为她的心中,更加想他…… 梁夫人此时正在与方妈妈说着徐家的突变。 “严夫人向来做事心狠手辣,未出阁时我便知道她的脾性,我其实很奇怪,她居然能容若瑾这个丫头活到这么大,而且安安稳稳的嫁人,没有插手,但这一次,徐耀辉是危险了!” “一定要防着,莫让徐家的事牵连到咱们才好,现在梁家是不容别人多关注的,特别是这里。” 梁夫人的话,让方妈妈无法回答。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徐若瑾的生母…… “这种事只能听天由命了,咱们做不了什么。” 方妈妈想到徐若瑾的身世,不由联想到曹嬷嬷对她的劝告,“不过夫人您说的对,咱们这里,更怕招惹京都的目光,无事也容易生出事!” 第416章 风声 徐若瑾翌日清晨醒来就得了一个消息。 四爷****宿醉“醉茗楼”不肯回府,是与夫人闹了别扭,四奶奶昨儿去了一趟都没能劝回来。 因为什么事情让四爷和夫人都能翻脸? 这个事情恐怕很重要。 至于是什么事,没有人猜测得出来,因为答案五花八门,连四奶奶生育不出孩子都榜上有名。 只是一夜而已! 徐若瑾听着春草一早过来絮叨的消息,她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 仅仅一夜,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而且特意的提到了杨正,显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在针对他。 杨正又惹了谁? 他的确是漏了梁霄去向的口风,这件事与忠叔也已经私谈过处理的方法,只是本想隔后再议再观察的事突然就摆在了桌面之上。 烦! 有人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这是徐若瑾最讨厌的事情,也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四奶奶,您觉得这事儿怎么办?若是不压下去,传了夫人的耳朵里不合适吧?已经有故意挑拨您和夫人关系的说辞了。” 春草略有担忧,因为夫人这些时日对四奶奶的态度的确很恶劣。 “哦?” 徐若瑾对此只能苦笑,“寻常做事没瞧出来,没想到这府里头还真有看不惯我过的舒坦的。” 春草知道下人们的心思,四奶奶并不完全能懂,“那是她们寻常不敢,有四爷护着您呢,被查出来,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洗漱吧,咱们去夫人那里,即便不是这件事,也是应该去请安的。” 徐若瑾的睡意全无,只洗了一把脸,简单梳妆之后便去了“福雅苑”。 她已经没有用早饭的心思,空荡荡的胃已经被恶心的勾心斗角填满了。 梁夫人这会儿也正听着院里的婆子们说起杨正的事。 门外响起“四奶奶来了”的回禀之声,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婆子闭上嘴先下去,便又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粥,径自的吃起早饭来。 徐若瑾进了门,梁夫人看都没有看她。 “是我来晚了,母亲已经用上早饭了,您还需要用点儿什么?我这就去为您准备。” 徐若瑾只字不提杨正一事,如同寻常一般笑眯眯的请安问好。 梁夫人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用了。” 徐若瑾微微屈膝应答,随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 这静谧的气氛并不怎么和谐…… 汤匙碰碗的“叮当”声更显突兀。 梁夫人自觉没什么胃口了,便摆手让白芷把桌子收了,起身往内间走时,随意的问着:“早间你可是听说了府上的传闻?” 余光睹向身后的徐若瑾,却没有看到她有异样的神色…… “听说了,还未起身,春草便过来告诉我,似是昨晚后罩房都在传这件事,更是编排的五花八门,让人哭笑不得了。” 徐若瑾的回答很干脆,更没有隐瞒知晓此事的来源。 “消息是不是杨正传出去的,也没法做的准,更是府上的老人了,我还是信他的。只是老四到底在哪里?怎么你去了一趟醉茗楼回来,突然就有了这股口风?” 梁夫人微蹙的眉头更显不耐烦躁,“即便是老四出去做事不能被外人所知,也不该传出是我二人吵什么嘴,而你都没劝回来?这是哪儿编排出来的瞎话?可恶之极!” “母亲。” 徐若瑾凑近几步,“昨儿也与您说了,如今盯着府上的人不少,或许是有人故意放的口风,想从您这里瞧瞧态度,再推断下四爷的去向。” “那也犯不上把杨正摆出来吧?”梁夫人上下扫量了徐若瑾几眼,“听说,你向来是不太喜杨正的?” 徐若瑾微怔,心中“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梁夫人会误认为是自己动的手脚?认为自己有什么私心? “母亲,我承认对杨正不喜,但我犯不上在这个时候编排他有什么错,拿捏他的把柄,现在外人可是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我就算再缺心眼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心思。” 徐若瑾的自贬和硬气,让梁夫人心头的疑虑打消,“不过是说你两句,瞧你这小脸色……” 梁夫人的忽喜忽悲,忽近忽远,实在让徐若瑾招架不住。 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六个大字:更年期综合症。 “母亲,您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府内的口风要不要压一压?”徐若瑾抛开刚刚的话题,转问正事。 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依你看,该怎么办?” “我只是觉得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咱们,若是没点儿表示,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徐若瑾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细细思忖,“不如就把戏演到底,让那些人以为这事儿就是真的,四爷就在醉茗楼宿醉不归。私下您也可把杨正找来,问问他近些时日到底与何人有过节,不然府上的丫鬟婆子小厮杂役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编排他?哪怕他与任何人都没有恩怨,也能帮衬着把戏演的更圆满。” “你这脑子动的够快的。”梁夫人看着她,倒是有了更深刻的评价。 徐若瑾微微行礼,“我这也是为了梁家。” 话音刚一落,门外便有脚步声响起。 一个中年男子请安的声音传来,“奴才给夫人请安,给四奶奶请安。” 徐若瑾一转头,杨正? 婆婆在问自己之前,已经派人去找了杨正……刚刚的询问,无非就是在考自己! 这种感觉,让徐若瑾心里火辣辣的不舒服,好似心口被揉虐一把,痛! 梁夫人看出徐若瑾的脸色不对,“行了,你先去忙吧,杨正这里有我来问,这件事也永不着你插手来管了。” 语气不容拒绝,徐若瑾也只是行礼应答。 与杨正擦身而过,杨正心虚的目光在不停的躲闪逃避。 只是一刹那,也被徐若瑾逮在眼里…… 亦或许,府内的争斗比一致对外还要更加可怕。 因为是自相残杀…… 徐若瑾心中冰凉,刚一迈出主堂的门,就见春草匆匆的跑了过来,显然刚刚遇上事出去了。 “怎么回事?”徐若瑾与春草配合默契,也不多废话直接问。 春草看看四周无人,凑到她的耳边,“郭奴传来个消息,是严公子找上他,让他给您传个消息,严公子想要见您。” “郭奴?!” 徐若瑾的脸色当即冰冷,“让顺哥儿去,赏他十个嘴巴,告诉他,以后不许与姓严的人多说一句话!” 第417章 不见 郭奴挨了打,却仍不明白为何挨打,更不明白为何二姑奶奶不许他与严家人多说一句话! 听三少爷说,自家老爷就是严家老爷提拔的,那不应该更为敬重的吗? 为何自己替那位严公子传一句话,反而挨了巴掌呢? 捂着青肿的脸,郭奴抹了抹因疼痛流下的眼泪,他虽然不明白,却也真是不敢违抗二姑奶奶的命令。 因为向来和蔼宽厚的二姑奶奶一旦发脾气,三少爷都惹不起,更是无法说情儿的。 挨打就要长记性,其实除了这一次之外,二姑奶奶对自己向来是不错的…… 严弘文得知徐若瑾打了传话的奴才,脸色更为冰冷。 姜老太爷过寿那一日,她主动过来说话拖延时间还有理了?她有很大的可能已经知道真实的身世,居然还偏颇梁霄?玩弄自己?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严弘文格外生气,尽管他生气的理由没有那么充分。 对徐耀辉调职的安排,是他一手操作的。 只是他没想到刚与吏部的人通了口气,那边马上就办妥,而徐耀辉更是反应迅速,接到调职通知的第二日便举家返回中林县。 而过几日,正是涪陵王府的人到梁家定婚事事宜的日子,这个节骨眼儿,让原本轻松无比的事变得棘手起来,他便不得不多思忖一番。 原本他是打算只要徐耀辉一个人的命,但父亲下令,既然要灭,就灭满门,一个不留。那个只知吃饱不饿的徐子墨,可死可不死,因为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废物。 但严弘文却仍有心结。 这个心结就是徐若瑾本人。 心结不解,难成大事,严弘文一直如此认定,所以他必须要再见一次徐若瑾! 她不想见自己就见不成?可笑!幼稚! 严弘文深吸一口气,召唤身边的人低声吩咐,“去把缘绣坊的绣娘找来……” 徐若瑾这两日一直都没有再出门。 一来涪陵王府的人马上就会到,府上的事情也极为繁多; 二来,那一日郭奴传话严弘文要见自己,她虽然警告了郭奴,但却知道,严弘文不会善罢甘休,索性她连门都不出,有本事你来啊?你来啊? 梁霄到底身在何处,所有人都不知道,严弘文也不会在此时轻举妄动,因为没有人敢肯定,梁霄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更何况,此地可不仅是严弘文一个人在盯着梁家,还有几拨人都在盯着,他真明目张胆的对梁家做出什么事,难保被人捏了把柄,所以这等缺心眼儿的事,徐若瑾笃定严弘文不会做。 如此来,她只要不出梁家的门,就是最安全的了…… “梁霄,你个死家伙,你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一定会在涪陵王府的人到中林县之前必归的吗?可如今连个音讯都没有,更何况人影了!” “长的好看靠不住,难道这一点也要归在他身上?” 徐若瑾忙碌完歇口气的功夫,便心里不停的腹诽着梁霄。 她才不管梁霄会因自己的念叨打多少个喷嚏,她只想马上看到他的人影! 只要他出现,自己悬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也就落了肚子里了! “四奶奶,夫人请您去一趟,是缘绣坊的绣娘送物件来了。”杨桃从外进门传了话,“好似是想请您去试试衣裳。” 撂下手中的物件,杨桃又递来了一封信,“这是刚刚门房送去黄妈妈那里的,黄妈妈去大库拿物件了,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徐若瑾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留名的是蒋明霜。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迟疑下才把信拆开来看。 自从知道蒋明霜或许要与严弘文结亲,她便下意识的开始疏离,连送往景延县的信件都少了,还是齐二和小可来信时,偶尔带上蒋明霜几句问候。 心中略有愧疚,可她也着实无奈。 因为严弘文那个人的手段实在太阴,即便蒋明霜不愿,却也不知他是不是耍了什么手段。 更何况,这门亲事的最终定夺者是蒋大人。 蒋明霜也是个可怜人……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是蒋明霜过些时日想来看一看徐若瑾,然后便不允离家,要开始学规矩了。 徐若瑾斟酌片刻,只能提笔写了四个字:随时恭候。 折叠好放入信封之中,便交给春草去处理。 周整好衣装,徐若瑾便去了“福雅苑”。 婆婆这些时日最惦记的就是缘绣坊的衣装是否合身,甚至连丫鬟婆子的都要细细的看。 这会儿叫她过去,不知又有什么想法了…… 进了“福雅苑”的门,梁芳茹也正在这里。 看到徐若瑾来了,梁芳茹则超前迈了两步,含笑询问:“四弟妹来的正好,看看我这身怎么样?” 青紫绣荷叶的长裙,外披大红金丝绣莲藕的褙子,牡丹髻上插珍珠布摇簪,看起来贵气稳重,倒是很合世子妃的身份,却不合此时此刻,梁芳茹俏皮的心态。 “不错,还是母亲的提议好,三姐姐看起来更显得精致秀气,温婉可人了。” 徐若瑾绕着她转了一圈,连连夸赞。 梁夫人也露出喜色,甚是高兴,“你也别耽搁了,试试你的那几身,若有差错,绣娘们也能马上改。” 徐若瑾看着一旁放着的两身衣裳,那一针一线绣的格外精致,哪还用特意的试? “母亲,我倒觉得不用再试了,缘绣坊的绣娘咱们都知道的,手艺定不会错,三姐姐才是最主要的人,只要她的没有大碍,其他都是小事。” 徐若瑾的话,让绣娘微微含笑,梁夫人也有犹豫,梁芳茹却不愿意了,“四弟妹也是主要的人,还是去试试,能耽搁你多少事?这些时日你也是忙坏了,趁这功夫歇口气,换上新衣吃两杯茶,也陪我说两句话。” 梁芳茹的催促,让徐若瑾一张苦瓜脸。 梁夫人也同意的点点头,“还是去试一下,试了放心。” “那好吧,母亲,三姐姐稍等。”徐若瑾也没耽搁,拿起便去内间穿戴。 青色的内衬裙,外是藕色绣牡丹的褂衫。 可是……怎么内衬裙肥了这么多? 徐若瑾心底一颤,紧紧皱眉,立即看向一旁帮衬自己的绣娘。 绣娘的脸色也突然大变,“呀,这……这条内衬裙还差两道工没做完……那个褂衫也差了一道扣。” “四奶奶对不住,四奶奶您别生气!”绣娘一副做错要哭的模样,“奴家这就改,马上改!” 第418章 出错 衣裳不合身? 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也格外纳闷! 缘绣坊向来口碑极佳,从未做出过如此不合身的衣裳,即便有差错,也是微乎其微,只求更好,但从没有这么夸张过。 徐若瑾拿出来给梁夫人看,“倒不是什么大事,绣娘说改一下就好,您也别生气,想必是这阵子她们都太忙了,难免错漏一处。” 虽是嘴上劝着婆婆别发火,徐若瑾心里却格外奇怪。 今儿碧娘子没来,却只有几个绣娘来送物件?这不太符合碧娘子的作风。 而且还出了错,这更是不得不让徐若瑾多思忖一二了。 绣娘红着脸忙去找匹配内衬裙的针线,可是找了好半晌都没能找到。 又去其他绣娘的针线包里翻,仍旧没有。 红肿的眼又湿润了,绣娘好似遇上了天大的事一般,只差恨不能一头撞了柱子上去。 “行了,也不必这般自责,把裙子拿回去改一改,再给我送来就是了,终归我也不急着穿。” 徐若瑾只想尽快了结此事,因为她觉得心里不踏实。 绣娘紧咬着嘴唇,点点头,另外一个年长的绣娘连忙上前道:“四奶奶您宽厚包容,这是个新来的,虽年轻但手艺好,才敢让她经手您的物件,却没想到还是粗心了,容奴家再为您量一下尺寸,看看到底是记的时候错了,还是她做错了,可行?” “那就量吧。” 徐若瑾点了头,绣娘才拿了尺子比量计数。 那个年轻的绣娘在一旁认真的看着等着,待得了精细的尺寸,规规矩矩的放好,拿了物件就赶紧奔回去赶工。 其他几位则忙着府中其他人的衣物试装,除却有一个小厮的出了差漏外,其他人的都没出毛病。 绣娘们离去后,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当着绣娘们的面儿没发脾气,却不代表她就这般的容了。 “好歹也是此地第一绣坊,居然会出这么大的差错,简直都是笑话!” 梁夫人蹙紧眉头,与徐若瑾道:“稍后再送来的衣裳也要再试两遍,彻底合身了才行,没得在这种事上被人拿捏挑剔,失了梁家的体面。” “知道了,估计也是因为活计太多,碧娘子便各处新找了帮手做事,好在您心细盯着,不然真出了错就麻烦了。” 徐若瑾看向梁芳茹,“三姐姐的衣裳都无问题?用不用再看一遍?” “不用了吧?挨件都试过了,都挺合身的。”梁芳茹颇有容人的肚量,何况,衣裳的确是都试过的…… “那也再看一遍,让曹嬷嬷帮忙再盯一遍,也就是咱们家如今落魄在这种地方,否则你的物件,怎么可能轮得到缘绣坊这么一个小铺子来做?” 梁夫人对此本就不情愿,出了差错,便更觉窝心。 梁芳茹立即应下,让绿萝和婆子们把物件拿着回了自己的小院去找曹嬷嬷,徐若瑾也没再说几句话就离开了“福雅苑”。 梁夫人瞧着她离开的样子,不由得摇头,“她生下来身世是问题,就处处都是问题,好端端的所有人的物件都齐备,就她的出错,命里就是个不省心的。” “四爷从生下来也是个惹祸的,倒是正般配。”方妈妈补了一句,让梁夫人噎住。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的香槐,梁夫人只打算什么时候把她给送去“若霄轩”。 想起了凝香,梁夫人问了一句,“近些日子,大夫可来给看过了?” 方妈妈点点头,对此有着格外的不喜,“只要她不乱动乱闹,生子之前就不会出事。” “可看出是个男娃还是女娃了?”梁夫人最惦记这一点,自己的长孙瞧不见,身边的这个也得盯紧了。 “老奴不知道。” “曲大夫也没说?” “他早已被四爷吓破了胆子,这时候不保准的话,是一句都不敢说的。” “那我就继续等。” 梁夫人咬紧牙,“我倒要看看,老四什么时候才进这个门,等涪陵王府的人走了之后,我再与他细算账。” 方妈妈看着梁夫人的模样,不知能说什么。 徐若瑾离开“福雅苑”以后,便回了“若霄轩”去歇息。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只是她想冷静一下,也让自己从烦乱中抽身出来。 怎么所有人都无事,偏偏自己有事? 还真是生出来就是个麻烦,所以处处都沾麻烦? 徐若瑾撇撇嘴望天。 可是之前的那个她已经没了命,这条命是她的,按道理来说,这个说法不成立。 可是自己都能续她人性命存活,这本身就没道理可讲。 日子,怎么着都还得继续过…… 她就继续的熬吧,熬到那个臭家伙回来! 下晌的功夫,缘绣坊便将改好的衣裳送来。 而且是碧娘子亲自送来的。 去“福雅苑”为梁夫人赔了一刻钟的罪,更是拿了上好的燕窝做礼。 梁夫人本不开心的脸色也有了缓和,碧娘子便提出想要见徐若瑾,“终归是四奶奶的衣裳出了错,我还是得特意向她赔罪才行,就请梁夫人赏我这个脸,容我请四奶奶出门吃上一顿赔罪酒吧?” 出去? 梁夫人微有惊诧,“不用这么麻烦了,出了差错的确是让我很不高兴,但这都是下面人做事粗心,你能来赔个礼,我也就知足了。” “这可不成,容奴家放肆一次,就请梁四奶奶出去吃一杯酒,更何况,今儿其实也是老知府小孙子的满月酒,因您府上过几日有大事,所以才刻意的避开没有声张,您有容人肚量,就请四奶奶出去一趟,也是给梁家圆个脸面。” 碧娘子说着,余光睹见梁夫人略有不喜,连忙捂嘴一脸歉意,“瞧我这张嘴,提这件事干什么,反倒是让您难做了。” 梁夫人的确不喜,只是她还是很重梁家的脸面的,不得不赢下来,“算了,既然知道了,那就让她去一趟吧,不然又传出我们梁家霸道无礼的腌臜话了。” 碧娘子满是歉意的低头赔罪,梁夫人则让白芷去告诉徐若瑾一声,跟随碧娘子一同去吃酒。 徐若瑾得了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去。 可听白芷把事儿从头到尾复述一遍,徐若瑾的心里更起了犹豫。 满月酒?赔罪? 这事儿从明面上说起来倒过得去,可怎么心里仍旧不踏实呢? 第419章 手段 梁夫人已经开口答应,徐若瑾纵使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去赴这个约。 让春草准备了一份礼,顺哥儿也备好了马车,徐若瑾便坐了轿辇到“福雅苑”,见到碧娘子,又听梁夫人叮嘱几句便出了门。 碧娘子的脸色微有尴尬,因为她已看出徐若瑾面现不虞,哄着道:“四奶奶这一次是真让我长了体面,我一定会好生谢你,这次的事若传出去,不提我是不是还有脸继续做这生意,缘绣坊的那块牌子我是没脸继续挂下去了!” 徐若瑾不似梁夫人,被架了上去便下不来,她可是个嘴刁的,笑着嘲讽道:“改个名字,不也还是你的?这话说的好无趣。” “你这岂不是明知故问?旁人不知,你还能不知道背后最大的东家是谁么。” 碧娘子脸上也满是委屈,徐若瑾撇撇嘴没再搭话。 她当然知道背后的东家是谁,中林县所有人几乎都知道。 她碧娘子是袁县令奶娘的亲生女儿,从袁县令到了中林县为官,缘绣坊便立了牌子,愣是逼得之前的织绣铺子没饭吃,只能去做小生意。 能这般大张旗鼓的欺行霸市,赚的银子自当是袁夫人拿大股的。 碧娘子见徐若瑾不想说话,便哄逗着她到门口上了马车。 梁府的马车一动,徐若瑾的心便提了嗓子眼儿,透着车帘的缝隙朝外看了看,只寻思去应酬片刻便马上回,绝不能在外停留的时间太久。 这次出行,仍旧是烟玉和春草陪着徐若瑾,顺哥儿带了两名小厮陪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因碧娘子有单独乘坐的马车,徐若瑾便让春草和烟玉都进了车厢内,思忖半晌便开始吩咐起来。 “稍后春草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半步,哪怕是有丫鬟们喊你去聊聊,你也不要离开,让烟玉去应酬便罢。” 徐若瑾看向烟玉,“你终归是京都来的,或许会问起很多京都的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理就是,若有人提起四爷,你帮我记下那个人出身哪户人家,回来再告诉我就行。” 烟玉和春草齐齐点头,“奴婢晓得了。” 徐若瑾又在车厢内吩咐着坐在外面的顺哥儿,“稍后马车就不要离开太远,我若能应酬几句便走是最好的,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不用听旁人的劝,学四爷,冷脸子横一点儿就是了。” 顺哥儿立即笑着应答,“这个奴才懂,四奶奶放心。” 烟玉看出四奶奶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忍不住问道:“不过是个知府小孙子满月酒,四奶奶是不是太慎重了?” “倒不是怕她,而是怕其他人。” 徐若瑾对烟玉自然不会说的太明白,“谁知是不是有人在这时候趁机下手干点儿什么?过几日,涪陵王府的人便到,想看梁家笑话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这个时候还大意,给梁家丢了脸面。” 徐若瑾的话是敷衍,她只是觉得心里不安,索性更认真一点儿。 但烟玉却认同的当真了,“四奶奶心细,涪陵王府的人到此地后,一定会四处打探梁家的情况,这时候哪怕一件小事,都会被人记住的。”嫣儿小姐,恐怕也会这么做。 “所以你们也都注意点儿,礼数到了,也别被人讽上几句架子大门槛儿高,但也别丢了身份。” 徐若瑾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春草和烟玉二人只点点头,便思忖各自的心思了。 满月酒并不在“醉茗楼”,而是隔了两条街的另外一家酒楼。 这个酒楼的东家,徐若瑾一直都不知道是哪位,只是这家酒楼旁日里的宾客并不多,但却一直这么经营着,老知府会选在这里做满月酒,让徐若瑾很是惊诧。 门外已有陆陆续续的马车停在此地便即刻离开,不给后续的人挡路。 徐若瑾下了马车,便立即看到刘夫人在门口迎着。 “您也真是的,不提前下帖子,我这就厚着脸皮来讨一碗酒,沾沾喜了!” 刘夫人是徐若瑾的全福夫人,冲她的面子,徐若瑾也会多呆片刻。 碧娘子下了马车便被另外一位夫人迎过去,刘夫人望着碧娘子,口中道:“还真没想到她能把你给请来,之前是知道你们府上事情多,何况老爷子对小孙子的满月酒都没那么在意,未在府上大办,只是在酒楼中吃上几杯罢了,没有请太多府邸中人。” 徐若瑾微一惊诧,老知府都不在意?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该拿的礼还是要送的。 朝着春草摆了手,春草拿出礼盒道一声“吉祥如意”,便算礼成。 徐若瑾刚想借这个机会离去,碧娘子又过来搀着她的胳膊道:“都已经来了,进去吃一杯酒再走吧?好歹也见见正主,沾了喜气,也为四爷生一个大胖儿子。” 看着刘夫人似也这个意思,徐若瑾便被推搡着进了门。 终归来了,也要在所有人面前露个脸,以示自己的存在感,老知府的脸上也有光彩。 进了门,各处的寒暄问好持续了一刻钟。 徐若瑾的到来,的确让很多人颇为惊诧,老知府小儿媳激动的过来连连致谢,让徐若瑾颇觉得这一切好似幻觉! 只是很快,她便想明白了。 因为再过两日,涪陵王府的人一到,梁芳茹便成世子妃,边境战起,梁家历来出战从未输过,这便是梁家复起的前奏。 梁家被责贬此地,此地的人也是巴结着梁夫人的,不敢当面针锋相对,只敢背后说点儿小话。 可梁家若真的重整旗鼓,却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攀得上的……怎能不趁这个机会巴结一二? 只是这种感觉,徐若瑾很不喜,更不适应。 快速的应酬几句,碧娘子便为她解围,“去隔壁的雅间坐坐?即便想走,让下人们备车还得一会儿功夫。” “不必了,马车就在门口,我随时能去。” 徐若瑾拒绝她的提议,想与刘夫人再叙两句,便就此告辞。 只是她刚刚一转身,眼中望着的这个人影让她瞬间惊呆,随机便是恼怒! 严弘文! 严弘文站在那里一副得胜者的目光望着她,浓浓的挑衅之意,让徐若瑾瞬间明白过来! 这一切都是他的手段,都是他! 第420章 威胁 楼下的气氛瞬间骤冷,连正准备送徐若瑾离去的刘夫人都感觉到不对劲儿。 碧娘子这会儿已没了踪影,徐若瑾却心底冷笑,她想在这时候不出现,将来能找个圆场的机会?但自己会给她这个机会么? 严弘文的心思也足够深,为了见自己一面,居然都玩出这种花样。 徐若瑾抿出一分笑,与刘夫人客套道:“家中事情太多,便不在这里多留了,等闲暇下来,再去您府上讨一杯茶,到时可不能撵我。” 刘夫人舒了一口气,“等着你。”这时,她也没法子插太多的话。 徐若瑾微微点头,便打算召唤春草和烟玉离开。 严弘文上前两步,“招呼都不打一个?”他的语气很讽刺。 “有这个必要吗?”徐若瑾最不喜嘲讽的表情,她向来不怕硬的,除非是她自己犯贱乐意! 严弘文端详她片刻,徐若瑾侧身想要离开,擦身而过之时,严弘文挡住了她,“嫁给梁霄,你就不顾徐耀辉那一家子人的死活了?” “你什么意思?” 徐若瑾突然驻步,心里一紧,凛冽的目光望向严弘文,他也正望回来,压低声音道:“你若不想他们马上死,那就跟我静下心来好好聊聊。” 见徐若瑾仍有去意,严弘文突然凑近她,“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我说得出就做得出,就从那个白痴的徐子墨开始,我的好妹妹!” 严弘文口中的“妹妹”二字,在徐若瑾心里如同炸雷一般惊响! 徐若瑾猛然的看着他,严弘文却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这家酒楼,到了隔壁的一个茶舍之中。 他为何会这么喊自己?难道他要把自己的身世挑明? 还有他对徐家人的威胁言语,好似肆意可捏死的蚂蚁一般不屑! 他会真的动手吗? 徐若瑾不敢肯定,亦或许,他早已有这种打算! 但是她必须要问个清楚,尽管她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是马上离开,马上回到梁家。 可是对徐家人仍存的那一丝感情,特别是对子墨,她无法就这样轻松离开! 看向春草,徐若瑾低声吩咐着:“你到门口陪着我,烟玉,你去找顺哥儿,告诉他,如若可能的话,马上派人去县学守着子墨,然后让顺哥儿把马车停到茶舍门口,我随时都可能离开!” 烟玉和春草齐齐点头,徐若瑾平心静气的与刘夫人置笑寒暄两句,才快步的离开此地,去向那间茶舍。 刘夫人望向那边的异常,蹙眉不知该如何解决,碧娘子则从角落中出现,拽着她去楼上为其他夫人们敬酒。 这一场风波在喧闹中很快平息。 而茶舍之中,只有徐若瑾和严弘文二人。 这显然是严弘文早已安排好的…… “你倒是真够花费心思的。”徐若瑾让春草在能看到自己的地方停住脚步守候,她则在距严弘文有两米的距离站住。 严弘文嘴角扬笑,“为了你,我花费多少心思都舍得。” 徐若瑾冷色没有反应,严弘文举起茶壶,为她斟了一杯,“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与我说说话?我真的很怀念你未嫁之时,在徐家的那个小破院子里,听你兴高采烈的说着酒,而你听我谈风俗人情,似乎那一段日子,真的很美好。” “可惜,你嫁给梁霄之后,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以后也不可能存在,永远不可能。” 徐若瑾当即阻断他刻意找寻之前相处的平和,严弘文则看着她,“你明明知道我与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偏要如此待我?” “我不知道。” 徐若瑾立即反驳,“我也不想知道。” “好。” 严弘文拿出一个小沙漏,在眼前晃一晃,随后放在桌上。 “你不肯承认也罢,这个沙漏计时是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之内,徐耀辉,徐子麟,还有徐子麟的那个儿子,还有那个疯了的女人,也就是你所谓的后母,都有可能死。” 徐若瑾猛的看向他! 严弘文摊手惬意的笑,“不必这样看着我,人是我派出去的,因为我不想看到把我妹妹那般欺辱苛待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有那个与你关系不错的蠢货,叫徐子墨?他我倒是可以留一口气容他活着,但前提是……” “前提是你告诉我,梁霄到底在哪里?” “怎么样?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并不为难吧?一句话而已,便能挽救……”严弘文摆弄着手指头,“挽救这么多条人命,很划算。” “你疯了!”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的头皮惊乍发麻,严弘文两句话而已,她的心跳加速,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如此为所欲为?” “因为我有能力杀了他们,这个回答很简单吧?我刚刚也说了,我不容苛待我妹妹的人活着,绝不容许!” 严弘文仰头看着她,“尽管你不承认,可你心里知道你根本不是徐家的骨肉,你何必再装?” “我是不是徐家的骨肉,与你无关,你也少把害人之心的缘由加诸在我的身上,你本来就是个阴狠的小人!” 徐若瑾尽管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仍压不住心底的怒火和震惊! 这个人,他,他真的是疯了! “对!” 严弘文没有否认,“我本来就是个阴狠的小人,可我也知道,我到底是姓甚名谁,我不会在明知道自己是严家血脉的情况下,还帮着外人来坑自家兄弟!” “徐若瑾,你可知道,你在姜老头子过寿那一日的拖延,害我损失了什么!” 严弘文也装不住往日那番温文尔雅,猛然站起身走近她,面目狰狞,“我无所谓,我严弘文遇到的坎儿很多,我不屑这一个,包括朱方的死,也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我不在意,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你主动的站出来逼我跳进温柔的坑更让我无法容忍,徐若瑾,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少把这一切都加在我的身上,你原本就想杀他们灭口!”徐若瑾一语揭开严弘文的险恶,严弘文却毫不在意。 指着沙漏,他语气平和,“看到没有?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了,说不说出梁霄的下落,就看你了,那么多条人命,你舍得吗?” 第421章 情尽 “严弘文,你疯了!你不要逼我!这根本就与我无关!” 徐若瑾已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慌乱,表达出本应该表达的平静,因为她真的慌了! 她低估了严弘文的阴狠,高估了他的人格。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做出这样凶狠的事情来,她实在想不到! 纵使自己与徐家人没有血缘关系,纵使杨氏对待自己刻薄,纵使自己不是之前的那个徐若瑾,可几条人命,就这样的压迫在自己手里,她再坚强,再冷静,也有些抵抗不住了! “你否认也没有用,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想要他们的命呢?” 严弘文不容徐若瑾反驳,而是紧紧相逼,“若不是当初父亲信任他徐耀辉,把你放在他们家抚养,他徐耀辉一个穷酸出身的人怎么可能做上一县主簿之位?怎么可能调任京都为官?” “这都是因为你,他才有今日的地位,可他对你不好,我不能忍,所以我要杀了他,这怎么可能与你无关?当初那张仲恒就是我下的手,难道还差这几个?” “可你若是可怜这几个狗奴才的命,你就告诉我梁霄在哪里。”严弘文冷冷的看着她,“其实你本该告诉我,因为你是我们家的人。” “我不是!” 徐若瑾没有想到是他杀死的张仲恒,可她也下意识的便否认自己是严家人,“你也不必总把这件事的根源情强加给我,我纵使罪孽再重,我也不可能告诉你梁霄到底在何处,你休想知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正视这件事,“我承认我是故意拖延你的时间,让朱方找不到你,可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想对梁家不利!” “你想对我的男人不利,我难道还要纵容你?你的话简直可笑,荒唐,自私至极!” 徐若瑾在怒斥着他,其实也是在捋清思路,“对,你就是个可笑荒唐的角色,你凭什么来要求我?” “我告不告诉你梁霄在何处,你早已对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弟弟起了凶意,根源根本就不在于我,而是你!”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家人,我才是!” 严弘文听到她口述“父亲母亲”等字眼时,脸上的杀意更浓,“你是严家的血脉,你就应该向着严家做事才对,那才是你应该做的!” “我不是严家人!”徐若瑾直起腰板,望着他,“我姓这个徐字,就永远不可能是严家人!” “把我扔给别人抚养十几年,现在看我有用处了,跑回来让我认亲?笑话,凭什么?我不认,我只认自己的本心!” “没有我,你以为你能那么顺利的嫁给梁霄?”严弘文咬牙切齿。 “你应该是打算让我嫁给梁霄之后,给你当一枚随时掌控的棋子吧?” 徐若瑾露出嘲讽,“只可惜,我不是那么容易掌控摆弄的人,更不肯认你这个没见过多少面的哥哥,严弘文,你控制不了我,纵使你用他们的命,也控制不了我。” “而我也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是不会顺着你的心意嗜杀人命,即便你这一次侥幸成功,也总有遭报应的一日!” “哈哈哈哈哈……” 严弘文一阵狂笑,“我现在倒是有些怨怼父亲为何不认你入家门,你就应该是我严弘文的妹妹。” “只是,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更不肯为我做事,那么……我就遂你的心意,看老天爷是偏袒你,还是偏袒我!” 严弘文看了看沙漏,“你就在这里陪我等着他们的死讯吧,好像若是你父亲死了的话,你出嫁之女要守孝一年?” “你还没为梁霄生子,恐怕他身边会有很多丫鬟扑上来,那时,你是否还能得宠就不见得了。” “我也正好看看,这一个你死心塌地的男人,将来会如何对你,也要看到你后悔不肯助我时的惨痛模样!” 徐若瑾脚步踉跄几下,扶着一旁的椅子站稳! 这个问题是她从未想过的,可眼前这个人却已思忖的如此深刻长远,他实在可怕,无比可怕! 但,但梁霄会那么做吗? 这个念头在徐若瑾的心理一闪,便被她彻底的抛开。 她很想转身就走,马上离开,对,应该马上就离开,然后想办法去阻止严弘文! 徐若瑾刚一转身,就听见春草的喊叫声,“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能随意进去,四奶奶!” 一个人突然闯入,把春草拽了一个趔趄! 徐若瑾立即上前扶住她,她才没有摔倒。 此人直奔严弘文而去,在他的耳边低声回报消息。 回报的内容,徐若瑾听不到,可是他看到严弘文的脸色变的异常难看,在他猛的望向自己时,一个念头在徐若瑾的脑子里迅速蹦出,大声叫着春草,“快跑!” 拽起春草迅速的朝外走,严弘文身边的人急速追来! 女眷的裙子拖沓,脚步迈不开,身后的人是习武之人,只是三五步的功夫,便已追上徐若瑾和春草。 他猛一伸手之时,徐若瑾立即猛推春草出门,两个人低身冲出去时,顺哥儿已从外进来,与此人结结实实的对了一拳! 只是一拳的功夫,春草已被烟玉拽上马车,二人又连忙来扶徐若瑾。 顺哥儿挡在马车之前,那人已做好一战的准备。 “不许胡闹!”严弘文的声音在后响起,那人便收回脚步退后到角落之中。 顺哥儿倒退几步,坐上车夫之位,只等四奶奶吩咐。 严弘文缓缓踱步而出,望着没有打开车帘子的车厢,“我倒是更应该佩服你,你说对了,我的手段没能成功,只是,你也没得逞,徐若瑾,我等着看你哭的那一日。” “我也期望真有那么一日,你能来找我,我会不掺杂任何恩怨的安慰你。” “走。”徐若瑾在车厢内道出一个字,顺哥儿马上鞭抽马身,驾车离去。 马蹄声响起,徐若瑾的心气却仍没能缓和回来。 “顺哥儿,有什么消息?”她急切的问,她很想知道严弘文口中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哥儿摇了摇头:“四奶奶,时间太急,奴才又一直在此地守着您,暂时还不知道。” “去姜府!”徐若瑾当即作出决定,“找姜三夫人,她一定是最先知道消息的!” 第422章 震惊 徐若瑾没有猜错,姜三夫人果真是知道消息,而且也是刚刚知道! 看到徐若瑾急匆匆的赶来,更是一副凶气的看着她,姜三夫人知道自己也没法子再委婉的说什么,把事情很简单明了,却又很直白残酷的说了出来: “的确是遇上事,山贼抢物,而且人数众多,你母亲断了气,父亲失踪,只剩你大哥和你的小侄子保住了命,但你大哥受了伤。” 见徐若瑾的眼睛瞪圆,姜三夫人连忙道:“这事儿我也是刚听说,何况此地从未出过山贼,而且还是你大哥遇上一队人,才算保住了他和你小侄子的性命,否则他们恐怕都难逃一劫。” “谁?”徐若瑾立即看去。 “涪陵王府的人。”姜三夫人的回答,让徐若瑾更加震惊不已,惊后便是呆滞,呆滞后便是大笑。 笑到没了力气,笑到流出眼泪,她苦涩的自言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他说不如他的意,也不如我的意,原来如此,哈哈哈,原来如此!” 姜三夫人望着有些疯癫的她,也满是担忧,“梁霄还未回来,你还是暂时守住这个消息,低调一些,等你大哥带着小侄子和你母亲灵柩归来再放出消息也不迟,否则就你一个人,实在难办。” 徐若瑾缩在一旁微微点头。 其实她心里根本没有听进去姜三夫人的话,因为她今儿已经筋疲力尽,脑子完全不会打转。 似乎在这一日,就这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刷新了她脑海中,人无耻的极限认知。 严弘文,他实在可怕,可怕到让她根本无法去想这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甚至……甚至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可自己是重情分的人吗? 徐若瑾在心底给这个问题打了问号。 她听到杨氏的死讯时,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听到徐耀辉失踪,心里微微一颤。 再听到徐子麟和自己那个小侄子无事,她很想大哭,至于是不是自己重视徐家的这一份情,她自己都无法做出评判。 姜三夫人看着她窝在角落中蜷缩不动,知道之前似乎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很想追问一下,却又觉得不合时宜。 叫来了姜必武,姜三夫人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姜必武便出去吩咐备马,他要亲自护送徐若瑾回梁家。 徐若瑾的脑子已经不知该怎么反应,姜必武也没有与她说话,而是直接吩咐春草,搀扶她们四奶奶上车。 姜三夫人送徐若瑾上车的一刹那,叹气的安慰着她,“回去好生睡一觉,等着梁霄回来,你自己不要为此事出头……徐若瑾,无论你认不认可,这些事都要你去独立承担,谁让你是徐若瑾呢?” 徐若瑾一怔,看向了姜三夫人。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疼,有些逼迫,可确是无法反驳的真相。 是啊,谁让自己是这个徐若瑾? 再大的恐惧,再大的委屈都要撑得住,因为她是徐若瑾! 姜必武吩咐顺哥儿启程,姜家也派出了十几名家丁随行护送。 如此架势出行,惹得街路上众人齐齐观看。 徐若瑾也顾不得这是否又会惹人非议,她现在很想平静下来,她太需要平静下来。 恐惧和惊吓,让徐若瑾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之时,已经到了梁家。 春草轻轻的拍醒她,提醒着已经进了府,“四奶奶,姜公子已经去见夫人了,您现在是回若霄轩,还是也去福雅苑?” 徐若瑾微微睁眼,觉得浑身乏力。 仔细思忖了下,她才做出决定,“去福雅苑,我还有事情要问母亲。” 春草想要再劝一句,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搀扶着徐若瑾下了马车又上了轿辇,一行人则直奔“福雅苑”行去。 姜必武把徐耀辉一家归乡遭遇山贼之事,告诉给梁夫人。 梁夫人也是震惊无比,惊过之后,又问道:“姜府的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他们还有几日回来?是怎么做的打算?” 姜必武对此苦笑,“按说这事儿本是不该知道的,只是徐家人或许不该命绝,路上遇上了涪陵王府的车驾才得救两人,也是梁霄曾请我婶娘帮忙盯一盯王府之人的行程,所以才知道了徐家人的消息,至于何时能回,还要看王府那边人的打算了。” 梁夫人微微点头。 梁霄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原本亲家老爷调职一事就很仓促,却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还遇上这样的磨难。” 梁夫人沉叹一声,“可他失踪了是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找到了?” “已经派人去找,能不能找到,就听天由命了。”姜必武说完,提起了徐若瑾,“小嫂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终归涪陵王府的人到此地还需要些时日,夫人您也好提前做准备,以免一时慌乱。” 徐若瑾家中出了白事,自当不合适再经手梁芳茹的亲事了…… 梁夫人点点头,“替我谢谢你婶娘的提醒,等有机会见面再仔细叙谈。”梁夫人对姜三夫人向来没有那么热络亲切,这话也不过是寒暄客套。 姜必武心知肚明,拱手告辞。 他转身出门,正看到徐若瑾进了“福雅苑”的大门。 “小嫂不再休息一日?”姜必武对此很惊诧,家中出了如此大事,换做其他女眷根本无法承受的。 只是他不知道徐若瑾还遇上过严弘文的逼迫和威胁,否则眼珠子都会惊出来。 “我无事,多谢了,慢走。”徐若瑾知道梁霄与姜必武关系很好,自当也不再多说客套的话。 姜必武倒觉得这样更为亲近,安抚几句,“往后出门,小嫂提前说一声,会派人跟随您身边的。” “不会出门了,不必麻烦。” “这是梁霄吩咐的,这次事我没盯住,他回来指不定怎么找我算账……”姜必武苦涩的耸耸肩膀,“先走了。” “慢行。” 徐若瑾没想到梁霄曾对姜必武有过这样的要求。 可即便姜必武派人跟随自己身边,她听到严弘文的话,还是会进去那一间茶楼,听他的那些鬼话。 该发生的,一件都躲不掉。 该面对的,就都来吧! 缓缓的走进梁夫人的屋子,徐若瑾把丫鬟们都撵了出去,只留自己和梁夫人,方妈妈三个人在场。 “你怎么会先知道徐家人出了事的?”梁夫人劈头便问,因为是徐若瑾去找的姜三夫人,而不是姜三夫人主动去找徐若瑾。 这个问题,梁夫人自当不会去问姜必武,却可以问她。 徐若瑾紧咬了几声牙,“是严弘文动的手,这都是他干的!” 第423章 借人 严弘文? 徐若瑾道出这个名字之时,梁夫人也惊住了! 她与方妈妈对视几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和不能理解。 可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亦或许,还牵扯到梁家…… “为什么?” 梁夫人的轻问,却是格外郑重警惕。 徐若瑾抿了抿嘴唇,又看向方妈妈,“他要我在家人性命和四爷的去向之间做选择,我……” “你不用说了。”梁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 看她的这副表情便知道,她没有透露梁霄的去向,可徐家人的惨状,已经对她造成了影响。 “我没有说四爷的去向,而我也知道,无论我说不说,他早已对徐家人起了杀心。” 徐若瑾说到此时已有哽噎,她强忍心痛,抹了一把小脸,继续道:“母亲,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真不知道……” “他为什么会找上你?”梁夫人眉头紧蹙,“他又是如何知道你会在今天离府出门?” 脑中突然蹦出个人,梁夫人瞪大眼睛,“你是说,这是碧娘子故意的?” 徐若瑾点点头,“碧娘子一定是故意做个差漏,不然缘绣坊多年都没出过错,怎么就会在我的衣装上出了问题?” 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碧娘子正是求到自己这里,徐若瑾才会不得不离府出门,险些出了事! 也好在这个徐若瑾不知道梁霄的去向,否则梁霄真容易出事! 自己的长孙也更容易出事! 感觉到婆婆的不喜,徐若瑾思忖半晌没有对梁夫人主动说出自己身世一事,囫囵编了一个应付过去的说辞,“母亲,他之所以会找上我,也是因为梁家铜墙铁壁,能被他严弘文拿捏的,也就是我的父母亲兄了,除此之外,他还能从哪里下手?” “却没想到,我父亲跟随严大人那么多年,却只被当成一枚随时可杀可辱的棋子……” 徐若瑾低下了头,眼圈发红。 她也说不出心底为何悲伤悲愤,她只觉得无法再说出什么…… “家中没个男人守着就是不安稳,老四实在太大意了!”梁夫人感慨一声,因为事实的确如同徐若瑾说的那般,严家人除却能从徐若瑾身上下手之外,还能做什么? “母亲,”徐若瑾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给梁夫人,就是想如同姜三夫人说的那般,独自低调一些,“虽然事情还未传到中林县,但三姐姐的事我也不好再经手了,只能交托给您,我也很是遗憾。” “另外,白事我也实在不懂,从未遇上过,我到底该怎么办?都请您指点一二。” 徐若瑾脸色晦暗,“母亲过世,父亲失踪,我……我到底该怎么办?若是您经手三姐姐的事,不好再沾我这边的麻烦,我能不能请方妈妈帮衬下?因为我实在不懂,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本就是想找方妈妈,这才是关键。 提到方妈妈,梁夫人本是不悦。 可仔细思忖,也只能把方妈妈借出去,因为徐家的人是得涪陵王府的人所救,定会与王府众人一同归来。 徐家的丧若处理不妥,反倒容易被王府之人认定梁家没情分,这倒是失了梁大将军向来尊崇的义气品德。 何况,梁霄归来,对此事也不可能不插手…… “你还算通情理的,你三姐姐也不会怪你,那我就让方妈妈去陪你几日,好端端的出了这种事,我也着实替亲家老爷惋惜,期望他能逢凶化吉,早日找到他吧。” 梁夫人说完,看向了方妈妈,“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终归你也教过她几日,也疼她……” 方妈妈立即应下,“老奴定当尽好本分,把事情处理的圆满,也不让涪陵王府的人挑出错。” 王府摆在前,后续的话就更好提。 曹嬷嬷曾提出让她去四奶奶身边守着,方妈妈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正是时候。 “府上的喜事为重,老奴既然是去帮衬四奶奶,那从今日起就搬去若霄轩更合适,免得王府的人到了,再挑剔毛病,更何况,那位张主事也会对此事予以拿捏。” “若是如姜家人传话那般,亲家夫人过世,亲家老爷失踪,老奴觉得应该只为亲家夫人守三个月的白,没得现在就为亲家老爷定了生死,待四奶奶守孝期满,老奴静斋七日,再回来伺候夫人。” “那时三小姐估计也已出了门子,成为涪陵王府的世子妃,老奴再回来伺候您,也不会被挑错了。” 方妈妈的话说的格外婉转,也极合规矩情理。 梁夫人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照此办,“那就依你说的办吧,只是这离开我身边,我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看向徐若瑾,梁夫人带了一股不喜,“还不谢谢方妈妈?都是为了你。” “妈妈疼若瑾,若瑾一直都铭记在心,这一次,先给您行一大礼了!”徐若瑾说着便要下蹲,方妈妈立即扶她起身,“四奶奶不要折杀老奴,这是老奴的本分。” 二人心知肚明,便没有再演这出情分大戏。 梁夫人也觉得这突发的事情很混乱,便让徐若瑾早早的回了,“事情不急,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开始就都听方妈妈的,府中事你就别插手了!” “若瑾知道了。” 徐若瑾微微屈身,也不再耽搁,带着丫鬟们便回去“若霄轩”。 看着徐若瑾离开,梁夫人的脸色也当即沉了下来。 “严家人也够狠的,居然对徐家人下这么重的杀手。”梁夫人没有当着徐若瑾的面儿捅破她的身世,“不过徐耀辉终归是严景松心头的一根刺,这根刺是早晚要拔的,这个时候动手,也是为了恶心咱们罢了!” “夫人思忖的周全,好在四奶奶也是知深浅的,这件事全交托出来了,提早做了准备也好。” 方妈妈突然想到曹嬷嬷。 不知道曹嬷嬷知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梁夫人想了片刻,格外谨慎的叮嘱方妈妈,“你去了她身边,也要看好哪个丫头,千万不能让她与严家人再来往,她若知道自己的身世,难保不会偏颇到严家人那里!” 方妈妈心里不喜,“四奶奶即便知道,也不见得会做出如此丧良心的事。” “谁能知道?”梁夫人对此持怀疑态度,“你也帮我试探一二,她到底知道多少,仇人是亲人,谁知道她心里会不会起什么变?这就是严家埋在咱们府中的一根钉,不能太信任了。” 方妈妈没有再反驳,只微微点头应下来。 夫人如今因大爷一家的事,已经开始思维混乱了。 若她知晓四奶奶的生母身份,不知还会不会这么想? 曹嬷嬷知晓徐家人出事,还是两天之后,消息正式传进中林县。 她只是一笑了之,再没有提及。 而这两日,徐若瑾在心中最坎儿的日子里,有方妈妈的陪伴,她很快便恢复过来。 这日子,总得继续过。 只是还有一件事让她始终悬着一颗心,那便是梁霄还没有回来! 第424章 很像 梁夫人这两日把府中下人折腾的团团转。 虽人手不够,但好在梁夫人对处置府事很有章法,而下面乐于挑刺偷懒的,在这时候也不敢放肆。 夫人可不似四奶奶那般好糊弄,若是被抓到错漏,夫人可是决不轻饶的。 故而,这几日梁府中下人跑断了腿,却也卓有成效。 只是所有人都刻意忽略“若霄轩”,好似那里是与世隔绝之地。 徐若瑾对此却很享受。 西院的后角门打开,她联络徐家的事都从这里传递消息,也是梁夫人默许的。 得知徐子麟已经带着杨氏的灵柩和她的小侄子到了城外,徐若瑾便吩咐顺哥儿明儿一早到城门口去迎。 梁夫人把顺哥儿也划分给徐若瑾,而是重用了杨正。 徐若瑾没有在这个时候再纠缠杨正曾吐露过梁霄的去向一事,因为她身边还少不了顺哥儿帮衬,更何况,杨正该如何处置,都要等梁霄回来定夺。 徐子麟此时正在向涪陵王府的人告辞。 只是梁夫人只知道救了徐家人的是涪陵王府的人,却根本不知道下令救人的是涪陵王世子夜微澜! 按说这一次夜微澜本不该跟随王府中人一齐到中林县商议婚事,只派王府大总管到此地即可。 可他突发奇想要亲自来看看。 一路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面,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也到了中林县。 但徐子麟也是刚刚知道世子居然也在车队之中,寻常露面说话的,只是那位大总管。 而此时,夜微澜召见徐子麟,徐子麟跪在地上,向这位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辞行。 从未见过这般贵气临身的皇族之人,徐子麟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说话时也哆嗦几下,“草民给世子爷磕头了,若没有世子爷出手,草民这条贱命就没了,草民愿为世子爷肝脑涂地,为您当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夜微澜身姿高挑瘦弱,皮肤极白,若不是那一双倒竖的剑眉和鼓出的喉结,定有人误认为他是个俊美的女人。 待知道他就是涪陵王世子夜微澜,无一不惊叹他比女人还要好看。 只是这是夜微澜最不喜的表情。 每次看到有人露出这样诧异的感慨,他都很想杀人! “抬起头来。”夜微澜看着徐子麟下令。 徐子麟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怯懦的抬起头,也露出那一抹惊诧的神色! 夜微澜皱了眉,冷哼一声。 徐子麟惊吓万分,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拼命的磕头,不停的磕头,根本不吝于额头磕出了血! “看到本世子,至于那么惊讶?”夜微澜的脸上涌起一丝落寞,他向来喜怒无常。 徐子麟哆嗦着声音道:“草民,贱民从来没见过皇族的贵人,所以……” “你再说谎,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夜微澜一句话便唬的徐子麟立即闭嘴。 又哆嗦半晌,他才敢开口,“看到世子爷,贱民突然好像看到自己妹妹似的,有……有些像,不过,不过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贱民的妹妹哪能与您相比,都是贱民该死,该死!” “你妹妹?”夜微澜口中喃喃,“是梁霄执意要娶的那个女人?” 徐子麟僵了下,才道:“是,就是她。” “有意思。”夜微澜淡笑,朝徐子麟摆了摆手,“起来吧,说是为本世子肝脑涂地,当牛做马,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先回去把你母亲葬了,我有用着你的时候,自会吩咐人去找你的。” “贱民……贱民告退!”徐子麟不知为何提到徐若瑾,世子爷会突然变了心情。 只是这等贵人的心绪,不是他能猜得透的。 徐子麟抱着儿子立即离开,夜微澜沉默半晌,问着身边的总管,“冬叔,您说梁霄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他口中的“冬叔”是一个老太监,在涪陵王离开京都时就跟随其左右,夜微澜出生后,贴身相随,二人的关系似乎比夜微澜与他父王更加亲近。 “咱家觉得梁霄不会见您的。”王冬王大总管轻咳两声,“嗯,他会一直不露面的。” “会这样?” 夜微澜微微惊诧,“也有可能,不过,我是不会让他那么顺心意的,否则不是白来了?” “世子爷,您应亲事为重。”王大总管在一旁提醒。 夜微澜立即点头,“终归本世子已经来了,就索性把事情都尽快的办了吧,派个人去告诉梁夫人吧,明日一早,本世子要到梁府做客!” 看着屋内四周的模样,夜微澜颇有兴致的道: “梁霄准备的这个小院落还不错呢,其实也可以多呆几天的……” 梁夫人得知夜微澜也跟随王府的队伍一同到了中林县,惊呆的说不出话! “怎么,怎么世子也一同来了?之前半点儿风声都没收到啊!” 梁夫人有些慌,可只是慌了一下,便马上恢复如常,“去把忠叔请来,今晚要连夜商议一下明日的应酬招待了,也再去把曹嬷嬷和张主事都请来,看来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简单了,世子一到,一切都要变了!” 张纮春得知涪陵王世子夜微澜也到了中林县时,哑巴了半晌没说出话。 原本他还想在王府的人到达之时,再摆几分架子,给梁家人点儿难堪。 可事与愿违,夜微澜那个人虽号称纨绔不羁,但终归是皇族的王世子。 他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不敢在这个时候露怯拿捏。 而且明日就要见面了,该怎么对待巴结更合适?这确是要仔细想想了! 曹嬷嬷知晓此事,只是平淡的点点头便罢了。 顺哥儿来通知徐若瑾的时候,徐若瑾正在见徐子麟。 看着徐子麟抱着的那个小家伙,也是她曾亲手接生的小家伙,心生怜悯,伸手接过。 “有名字了吗?”徐若瑾问着。 徐子麟点点头,“少卿,父亲取的。” 提到父亲,徐若瑾的情绪也沉默下来。 “母亲的白事为重,父亲的下落,我已经让姜府的人和梁家的下人去继续找了,明日我会把三弟也找来,丧事该如何办,咱们也好生商议一下。” 徐若瑾说着话,却见徐子麟盯着自己瞅,“怎么了?这样看着我?”直勾勾的,有些吓人。 徐子麟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的确是和世子爷五官有几分相像。 居然长的像皇族的人?所以她才能事事顺意,这就是所谓的命好吗? 第425章 想笑 “母亲的丧事不用你操心,我今天来见你一面就回去找三弟一起操办。” 徐子麟的话说的很坚决,对待徐若瑾的态度也没那么和蔼,“你若有心,就为母亲守孝三个月,下葬当日,你不必去了,估计……母亲也不想。” 杨氏之所以有如此下场,都是因为徐若瑾。 这一点纵使徐耀辉没有明说,徐子麟心里也格外清楚。 徐若瑾也知道,只是她没想到徐子麟的态度会如此坚决,“大哥,好歹我姓这个徐字!”对徐家,她心中是有愧疚的…… 若不是因为自己,严弘文也不会下这等杀手。 尽管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可内心仍有一个无法解开的结,让她不能释怀。 徐子麟皱了眉,“我承认你是徐家的人,可这不代表母亲喜欢你,不代表我也喜欢你。” 他看了看正搂着徐若瑾脖颈的少卿,伸手将他抱了回来,“我这就回了。” “大哥!” 徐若瑾对此不能认同,“我必须要去!” “你这又是何必?”徐子麟看着她,“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必须依照你的意思做事,当初若不是你逼着父亲躲避忠勇侯夫人,提早入京都,或许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若父亲不调职去京都,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徐若瑾对徐子麟的无理栽赃很不能忍,“难道你要认定我是罪魁祸首了?” “我的确是身份特殊,为人所不齿,但不是我让母亲待我不好,不是我故意挑唆大嫂厌恶我,不是我让父亲听从严家的安排进京都的,这一切都不是我能左右的,你却把母亲的死和父亲的失踪全都归到我的身上,这不公平!” 徐若瑾的反驳,让徐子麟也觉得没什么底气。 他的确是把徐若瑾当成了罪魁祸首,因为他除了能怪徐若瑾之外,还能怪谁? 怪自己和三弟没本事? 还是怪老天爷不赏一条能吃喝玩乐,纨绔一辈子的命? “行了,我自有安排,你若怪,就怪我无理取闹,我走了!”徐子麟不想再多说什么,正准备抱着孩子离开。 顺哥儿正从一旁赶过来回禀,“四奶奶,刚刚传了信儿,这次涪陵王世子也到中林县了,明日到咱们府上做客!” “涪陵王世子?”徐若瑾惊讶之后,立即看向徐子麟,“还有世子爷?” 徐子麟刚想点头,却又立即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我一个卑贱的草民罢了,我只见过那个大总管一面,磕几个头谢恩,除此之外没见过什么世子爷!” 他不喜欢徐若瑾探问的眼神。 因为那一双眼睛好似能看透很多东西。 徐若瑾没有继续逼问,因为她已经看出徐子麟的不耐。 “顺哥儿,你送我大哥和小侄子回徐家。”徐若瑾又去让春草把黄妈妈找来,“那是跟随母亲身边多年的妈妈,有她帮衬着,你一来能腾出手筹办丧事,二来也有信得过的人能照看少卿。” 徐子麟犹豫一下并没有再拒绝。 因为他现在的确毫无头绪,需要有人来做这些琐事。 听到杨氏过世的消息,黄妈妈哭了一宿。 自从她被老爷逼着与夫人分开,她就过的一日都不快活。 如今得知夫人殁了,她反倒轻松的叹了口气。 即便杨氏不死,也已是歇斯底里的疯人,如今反倒是个解脱。 黄妈妈没有别的奢望,只想有个能送她一程的机会,得知四奶奶让她跟随大少爷回徐家,黄妈妈恨不能再给徐若瑾磕上几个头。 她的心中只有悔意。 若是夫人当初能对四奶奶好一些,哪会有今天的日子? 看着黄妈妈跟随徐子麟一同离开,徐若瑾的心神仍未能缓和回来。 顺哥儿望着徐子麟的背影,低声道:“四奶奶,奴才觉得舅少爷应该是见过世子爷的,可这件事有什么可隐瞒的?” 徐若瑾也看出徐子麟的隐藏。 只是她并没有太细思忖,“或许他是怕事了,不想多说,也可能是世子的吩咐。” 顺哥儿认同的点点头,似乎除了这个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缘由了。 正准备让丫鬟们把院子里挂上白,白芷则从“福雅苑”找来。 并没有让徐若瑾去“福雅苑”回话,而是梁夫人问一问徐若瑾与徐子麟见面之后,有没有提到过涪陵王世子。 徐若瑾摇摇头,把徐子麟的回答又重复一遍。 白芷劝慰徐若瑾几句放宽心,便去为梁夫人回话了。 徐若瑾回到屋中换下了身上的衣装,着上一身丧服准备守孝。 院中的红杏,春草和杨桃也跟随挂了白,方妈妈也换上了一身素服。 其他粗使的丫鬟婆子则被调去“福雅苑”,一来是守孝用不了这么多人,二来,梁夫人那边也的确人手不够用,连烟玉都被徐若瑾派去那边了。 热络的小院少了很多人,徐若瑾反倒觉得更加清净,更合心…… 春草端来了茶,徐若瑾则与方妈妈说起徐子麟不允她去参加杨氏的下葬。 方妈妈却对此事持有不同的态度: “……不去也罢,老奴问您,若是娘家夫人的葬礼时,四爷还未回,您自己去遇上危险怎么办?您怎么知道严家人不会再露面呢?” 徐若瑾的心中一紧,方妈妈提到的事她也的确想过,“严弘文会这般不要脸么?”她说完便给予了肯定的答案,露出纠结忿恨的目光。 这种事,她无法与徐子麟说出口。 因为说了,徐子麟也不见得会相信,即便相信,就更会怪罪自己是凶手,不知会闹出什么大的事情来。 而此时涪陵王世子到中林县,要与梁家结亲。 若再因为自己闹出什么荒唐事,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岂不是更让严弘文得逞? 方妈妈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不用老奴说,四奶奶您也自己都想了明白,那就安心的等四爷回来吧,四爷回来,一切就都踏实了!” “可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徐若瑾嘟起小嘴不停的怨怼,“每一次需要他时,他都不露踪影,这个臭男人,实在太讨厌了!” “你在说谁讨厌?” 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徐若瑾一转身就看到那双灰眸狭长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再往下看去,那一身灰尘泥土,一双鞋漏出了大脚趾头,手臂的衣襟破烂不已,俊朗的面庞脏兮不堪,若不是这一张脸太过熟悉,又是在自己的屋中见到的,徐若瑾还以为是哪家的落魄公子躲避家人逼婚逃难出来的。 特别是他那一张自我厌恶的纠结表情,实在滑稽的不得了! 这……他这个干嘛去了? “我不该笑的。”徐若瑾说完这一句,却忍不住“扑哧”一声,“我不想笑,我真的不想笑……哈哈哈哈!” 第426章 不见 梁霄看到徐若瑾在捂着嘴忍笑却又忍不住的样子,着实咬牙切齿! 他一路奔波几死险生才回来,孰料还未进中林县就听说了徐家出事,涪陵王府的人已到,而且世子夜微澜也到了。 上面两件事看似没有关系,但梁霄是极为敏感的人,他很快便推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毫不停歇的偷跑回家,只为怕她恐慌,让她安心,更为见她一面。 可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居然……居然在笑他? 感觉到梁霄的愤怒,徐若瑾也知道自己错了,吐了吐舌头,“我是看到你高兴……” “真是这样么?”梁霄虽知道她是说着慌话为自己消气,但心底的怒火已经降了几分。 也不顾方妈妈在场,徐若瑾主动的贴了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怀里,“你回来真好,有你在,我心就踏实了!” 一句轻语,融化了他所有的怒恼; 一句踏实,让他冷霜的脸上涌起一丝温柔。 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无声胜有声,一切都不用在说,此时他们就是对方的一切。 方妈妈早已识趣的退了出去…… 看到四爷与四奶奶如此亲昵,方妈妈心里也高兴。 四爷自幼性格便孤僻了些,独来独往,桀骜不羁,有四奶奶这样能在他身边帮衬相合的,还真是天下难寻。 亦或许,这就是缘分? 只是有缘之人若想长厮守,总会付出些辛苦努力,更会付出代价。 因为,这都是要用心去拼的。 想到四奶奶的真实身世,方妈妈心里感慨万千。 那是一个无人敢再触碰的迷,期望那个伤疤不要再被揭开,因为伤疤一疼,是真会要人性命的! 徐若瑾窝在梁霄的怀中的确甚是开心。 似乎这一个臂膀能支撑她这些天来的无限恐惧,惊慌,能够化解她的不安和沮丧。 终归心底的一切负面情绪,在他的怀抱中全部消失。 还管什么爱不爱的? 这般已经足够…… 时间终归是有限的,因为梁霄此时还不能在众人面前现身。 轻吻下她的额头,鼻尖,梁霄才不顾什么杨氏过世的白事丧气,又吻了几下她红润的小嘴才罢休。 徐若瑾推开他,刚刚见他又是从棱窗跳进来的,便知道他不会留下,还要走。 “你是不想见那位世子?”她猜测着。 梁霄点点头,“这时候不见更安全。” 徐若瑾不懂他话中隐藏了多么深的含义,更不想动脑子去猜。 他说不见就不见,又能怎样? 脑门抵着他的胸膛,徐若瑾扭捏的撒娇诉苦,更是把严弘文威胁自己,挑明身世一事告诉给了梁霄。 这是她唯一能倾诉的人…… 梁霄又把她抱在怀中,“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三姐姐的婚事还未定下,还是不要再闹出其他事端,”徐若瑾的确是为梁芳茹着想。 她的婚事已经历太多波澜,不该再让她提心吊胆。 梁霄抿着她的发丝,宠溺道:“我心中有数。” “我……要告诉母亲吗?”她是指梁霄的归来。 这些时日梁夫人念叨“梁霄还不回来”这句话已经不知多少遍。 梁霄是与梁夫人争吵之后离开的,这个结已经留下,若是梁霄在这个时候还不出现,母子之间的结恐怕会更深一层。 “不告诉她。”梁霄的回答格外肯定,“我会再叮嘱下方妈妈,你不用担心。” “好吧。”徐若瑾摸摸他的大手,心中不舍。 他凑近她的耳边,嘘声道:“我能抽出时间和空当,会偷着回来陪你。” 徐若瑾“噗嗤”一笑,“明明就是夫妻,让你这般折腾的,好似偷情。” 梁霄嘴角抽搐,狠捏了她的小鼻子,“胡说八道!” 又吐了吐舌头,徐若瑾则说起正事来。 把梁霄离开后的所有事从头到尾简略的讲一遍,更问了他到底该如何办。 “杨正倒不见得是故意泄露你在醉茗楼,而且如今他在极力的帮母亲做事,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父亲的行踪,更期望严弘文快些离开我的视线。” 徐若瑾靠在他的肩膀上,“至于母亲那里,我估计小侄子一日不露面,她对你我的态度就没有好转,这也是个难题呢。” “你期望别人认为你躲在何处?总得告诉我一下,不然我也不好办呢。” 徐若瑾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这些都不重要。”梁霄的神色凝重,“最重要的是明日来府上做客的夜微澜。” 徐若瑾顿了下道:“可我是在守孝,应该见不着他的面,而且……他不是个闲散的世子爷?” 或许传闻不是真的…… 梁霄提到此事,格外认真的叮嘱道:“他那个人阴晴不定,敏感多疑,是个喜怒无常,只按心思做事的人,生活的确闲散,但是否真的闲散,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我与他接触甚少,以往都是大哥与他有联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要见你的话,你婉拒就好,若实在推不得,请个安就回。” 徐若瑾点点头,“我记得了。” “岳父失踪一事,已经派人在查了,何况,有人比我们更着急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到底是生还是死,只等消息就好。”梁霄的话,徐若瑾也格外认同,“等,耐心的等,或许真如曹嬷嬷所说那般,一切都必须等。” 提及曹嬷嬷,梁霄的眉头微皱。 他曾调查过曹嬷嬷的来历,更隐约知晓多年前宫中发生过的一件大事。 但他不愿把徐若瑾与那件事彻底的联系起来。 因为若真是那般,怀中的人儿更加危险,但若真的危险他梁霄也不惧怕,总有解决的办法! 好在曹嬷嬷除却在几个关键时候站出来帮衬她一把之外,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也是梁霄迟迟未对曹嬷嬷有什么动作的原因。 “四奶奶,夫人派烟玉姑娘来传话了。”方妈妈在外提高声音回了话,徐若瑾怔了下,立即整理好衣裳,出了内间去见烟玉。 梁夫人是问徐若瑾,缘绣坊衣装的那笔帐该怎么算。 徐若瑾只给了一个字“拖”,便把此事打发了。 她要等碧娘子主动的找上门来赔罪那日再好生跟她算账,她受严弘文收买,坑害自己的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善罢甘休的! 回到内间,梁霄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里空落落的…… 徐若瑾微微叹气,又想到梁霄刚刚提到的夜微澜。 脾气那么古怪的一位世子爷? 皇家之人,还真没有省油的灯! 第427章 怪人 这一晚,徐若瑾睡的并不踏实,睡梦中总是有梁霄的影子出现。 而梁夫人这一晚也没能睡好。 是因为涪陵王世子也到了中林县,更是明日一早就要到府上做客谈事。 接连两个消息突然而至,让梁夫人一直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看向身边的丫鬟,她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为什么要答应徐若瑾把方妈妈借过去? 身边没有方妈妈在,还的确很不习惯,而现在,再让方妈妈回来好似也不大合适了。 一晚上起了好几次身,连守夜的丫鬟都跟随着没能睡踏实。 天刚蒙蒙一亮,梁夫人便开始吩咐丫鬟们起身做事,她今儿可是要独自去面对那位涪陵王世子。 对涪陵王,梁夫人还有几分印象,可那都是多年以前偶然见过一回。 夜微澜的名头梁夫人已经知晓,纨绔不羁,喜怒无常,皇家子弟的所有缺点在他身上都能找到。 可梁辉却亲自为芳茹定了这样一门亲事,而这门亲事又是让梁家起复的第一步,她无论怎么想,都要把这件事安安稳稳的谈妥当。 只求顺顺利利,别让那位贵气傲娇的世子爷闹出事端吧! 这并不是梁夫人多想,而是这一路上,夜微澜都未让别人打探到他的消息,就证明了他来到此地是另有目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梁夫人无从得知,只是此时,梁霄居然还不露面! 这实在让她太无法容忍,却又担心梁子瑜的安全! 纠结,抑郁,不忿,烦躁交叠一起,让为梁夫人梳发的烟玉都吓了一跳,更是放慢了动作,轻举梳篦。 被梁夫人喊来“福雅苑”,还不如与徐若瑾那位四奶奶呆在一起轻松呢。 出了侯府已闲散多日的她突然又要紧张起来,这种滋味儿格外不好受。 梁夫人皱了半晌的眉,从铜镜中看到为自己梳发的是烟玉,才舒了口气。 烟玉的手艺还是有的,虽不如方妈妈那么妥帖顺稳,起码比其他丫鬟要强得多。 好歹不用先坏了规矩把方妈妈请回来梳头,只是稍后涪陵王世子到府上,身边留哪个丫鬟更合适呢? 梁夫人对烟玉动了心思,只是她终归是侯府送来的,在王府中人跟前露面,其实并不那么合适。 但其他的丫鬟只怕没烟玉那么规矩,倒容易露怯。 “稍后你就跟了我身边伺候吧,屋中的事你不用管,只听我的吩咐就行。” 梁夫人终归是重脸面的。 尽管梁家被贬来中林县,她也不期望夜微澜一来,便能看出梁家的破败之象,好似娶了梁家女,是梁家主动巴结一般。 即便老爷在,也是不会容的…… 烟玉没想到梁夫人会如此重视她,立即福身应下,只感叹自己这颗心是落不下肚子了。 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懒散了? 烟玉心里琢磨着,梁夫人这边已经梳发完毕。 丫鬟婆子们已更换好衣装把院子主厅收拾的干干净净,更是摆上了预备好的物件。 徐若瑾因守孝,不必再去“福雅苑”晨昏定省,反倒是睡了个懒觉,这时候还赖在床上没起身。 前些时日一直忙碌不停,一事接一事的袭来,让她连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极少能找寻得到,一直盼望着什么时候能静下来好生的歇歇。 却没想到,确是因为守孝,才得了这样一个机会。 她也着实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实在无法评价这份心情。 春草从外进门,方妈妈也已经来了。 徐若瑾赖在床上撒娇,“真想就这样躺一天不动弹。” “四奶奶这是妄想呢,纵使今儿您不去主堂应酬客人,也要抄一份经,为亲家夫人祈福的。” 方妈妈把她美梦的泡沫戳碎,徐若瑾才懒洋洋的坐起来,“让我再做一会儿美梦,算了,还是晚上早点儿做梦更好。” 想到晚上,她的脑子里又蹦出了梁霄。 那个家伙晚上会不会来? 念头一出,她便立即打消下去。 今儿涪陵王世子正在府上做客,他若在这个时候出现恐怕实在折杀这位王世子的面子,不太可能。 可他又是做什么去了呢? 心里想着,徐若瑾已洗漱起身,开始准备度过守孝的日子。 梁霄此时打了两个喷嚏,拿了姜必武的帕子擦擦鼻子,继续道:“还有什么,说。” 姜必武面目狰狞的看着自己的帕子被他揉搓成那副模样,这可是他的大丫鬟巧月绣了一个月的…… 咧了咧嘴,姜必武知道拿梁霄没什么办法,“我个人感觉徐耀辉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现在尸首还未找到。”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不认。”梁霄的回答很简单,“继续找,夜微澜的突然出现不是偶然,也不是必然,到底是他心血来潮,还是怎么回事?” “涪陵王要不行了。” 姜必武的回答很肯定,“我婶娘说夜微澜很有可能这一次就会直接连你三姐姐的婚事一并办了,而不是单纯的来见一见了事。” 梁霄挑了眉,“不是京都催促?” “也有可能,但这个事情无法决断,只能听夜微澜怎么说。”姜必武对此摊手,“你是真不打算见他?” “现在不会。” 梁霄没有给予肯定的答案,“梁辉把与皇族的联姻想的太正向了,其实这根本不代表什么,若想继续打压梁家,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所以也要看夜微澜到底是什么态度。” “那你就更应该见他才对?”姜必武对此很不能理解。 既然想知道夜微澜是什么态度,那更应该见面啊?! 梁霄摇摇头,“回到家巴巴的等着他?不,他若有心,就等着我!” 姜必武嘴角抽搐,这话也就只有梁霄才能说得出! 一个受伤的罪臣之子,让一位王世子巴巴的期盼着他的出现? 换做别人,只当这个是白日做梦! 皇家之人,本就是眼高于顶,视天下异姓为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涵养? 只是这句话是梁霄说的。 那就不知道会不会成真了…… 而此时此刻,夜微澜正坐于王辇中朝向梁府行去。 他的手中看着关于梁霄和徐若瑾的资料。 嘴角轻扬的啧啧感叹:“梁霄,娶个媳妇儿都要折腾的天翻地覆破了规矩,让我该如何评价你呢?” 第428章 喜怒 梁夫人此时已经接到了涪陵王世子的车驾行在路上的消息。 前去半路迎接的,自当是忠叔这位大管家,身旁的杨正跟随打杂。 而梁夫人与张纮春,曹嬷嬷都在大门处迎候。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众人的心也跟随着起起伏伏,越发的紧张起来。 特别是张纮春,昨儿想了一晚上该如何给涪陵王世子请安问好,就熬了一宿没睡踏实。 一早醒来,顶了一双大黑熊猫眼,让他冰敷了许久,乌黑消褪了些,反而是眼眶发青。 张纮春跳脚怒骂马彪,这好似是被谁打了两个乌眼青,还不如黑了熊猫眼呢! 张纮春在那里独自纠结,梁夫人可无心管他。 因为夜微澜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没有算计在内,而曹嬷嬷却对此分毫无感,仍是那般平静的耐心等候。 微风拂过,树叶瑟瑟作响。 沁入鼻中的清香未能撩骚人们心底的情操,却增添几抹焦躁不耐。 “夫人,世子爷进府了!” 门口下人的一声唱名,让梁夫人顿时精神百倍。 快速的簇步向前,口中立即吩咐着:“抬门槛儿,快请!” 下人们匆匆把正门的门槛儿抬走,让王府的车辇直接进来。 夜微澜身旁的王大总管先下了马,上前为梁夫人行了一礼,道:“咱家王冬,见过梁夫人。” “王大总管辛劳了。”梁夫人微微回礼,“这一路奔波也着实辛苦,世子可在?容我等前去请安,不是是否方便?” 客套的话总要说一句,王大总管立即点头,“梁夫人稍等。”他转身回去,抬了脚蹬,才有其他人过去撩起车辇的帘子,其中一着紫色锦袍的年轻人露了面。 “卑职礼部主事张纮春给涪陵王世子请安了!”张纮春见夜微澜一露面,他便立即双膝跪地磕上了头。 梁夫人余光瞪他一眼,还未等走近几步,就那么急着跪? 果真就是个奴才命! “臣妇梁楚氏为世子请安。”梁夫人说着话,便也屈膝准备行大礼。 夜微澜立即上前,在梁夫人双膝未沾地之时,搭手扶起了她,“梁夫人也算是本世子的长辈,眼看就要唤您一声岳母大人,还是莫要折杀我,起身吧。” 和煦的声音格外好听,梁夫人心里也松了半口气。 曹嬷嬷为夜微澜行一跪礼,也被允起身,只是夜微澜却一直都没有理睬张纮春。 没有应答他的请安,也没有让他起来! 张纮春哑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梁夫人直起身看到夜微澜的容貌时,则是大大的一惊! 这……这怎么第一眼看去,好像徐若瑾那个丫头? 再仔细看去,便能看出很大的差别。 只是第一印象却引人惊愕,吓的梁夫人目光呆了一下,让夜微澜皱了眉。 “世子不要怪罪臣妇,还是第一次见您,没想到是这般俊朗贵气,之前只听过梁辉对世子的描述,孰料与相像中的完全不一样,是臣妇浅薄了。” 梁夫人随意找了个托辞来解释,夜微澜面露微笑,“哦?梁辉……倒是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梁霄在何处?他又是怎么描述我的?” 夜微澜突然提到梁霄,让梁夫人一怔,“他……一直是为了身上的伤四处奔走,没想到世子您会亲自到来,所以他没在家中等候。” “梁夫人不要谦虚,他一重伤之人,能将先帝十五年的武举人一脚踹成重伤不治,若受伤就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也想受次伤试试了!” 夜微澜指的是严弘文身边的朱方。 梁夫人对此事只知道个大概,苦涩对答,“他向来是鲁莽行事,家中没有人能说服他。” “这是梁夫人评价错了,梁霄是梁家中最不鲁莽的人了。”夜微澜的接连反驳,让梁夫人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位涪陵王世子表现出的样子,好似比自己还要更了解梁霄似的。 “迎候本世子,梁夫人也辛劳了,不如进去坐?这中林县倒是个僻静之地,夏日都没那么炎热,景致也很不错……” 夜微澜一边说,一边转身率先朝正堂行去。 好似这里他才是主,其他人是客。 这特殊的脾气,让梁夫人感觉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小碎步的跟随在后,想着稍后要与忠叔私谈,让他尽快去找梁霄回来。 张纮春还跪在那里不知所措。 可一转身,夜微澜和梁夫人,曹嬷嬷都已经离开了这里,朝着正堂走去了,他还在这里跪着? 正在犹豫之时,王大总管踱步过来瞧着他,“张主事,歇够了?” “啊!王大总管,久仰您的盛名,今日一见,真是张某人的荣幸。”张纮春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站起身,向王大总管问好。 这个老太监他可曾听闻过。 跟随在一位王爷身旁这么多年,又侍奉世子爷,绝对不是一般的太监! 王大总管看着他脸上仍旧留下的疤痕,很是不爽。 一个礼部的主事,脸上居然留下疤痕,这样的人要为世子主持大婚仪礼,岂不是笑话?! 纵使王爷和世子爷对此要求没那么苛刻,会看在皇上钦点的颜面上,不了了之。 可他这个总管却格外不能忍受! 在这一点上,他堂堂的王府大总管还是很有洁癖的! “主事大人,您脸上的疤痕未愈,好生休养便罢,伤好之后,再向皇上和王爷,世子爷交差就好,现在还是不要露面了吧?” 一句不疼不痒的淡漠嘲讽,让张纮春直直的僵在那里! “王大总管这不是我……” “咱家知道张主事您委屈了,可谁让您这么不小心呢?”王大总管说罢此话,拂尘扫了扫挨着张纮春的臂膀,仰首朝前方行去。 张纮春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还连愤怒的吼上一声都不敢,只能在心里骂开了花! 粗喘出气,他的脑中徘徊了多个人影,却最终只轻如蚊吟的怪罪到徐若瑾的头上,“那个死女人,我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徐若瑾这会儿刚刚吃过了饭,提笔在为杨氏抄经祭奠。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突然打了四个喷嚏,让春草连忙从外跑了过来,“四奶奶?不是染了风寒吧?” 徐若瑾摆了摆手,“没事。”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候叨咕自己? 刚刚抄的经,被几滴墨染花了…… 重写! 又铺好了纸张,徐若瑾又润墨动笔。 对杨氏,她虽没有好感,但人死为大,她还是诚心为她送行的…… 夜微澜此时刚刚落座,不等梁夫人吩咐丫鬟上茶,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提到了徐若瑾,“怎么没见到梁四奶奶的影子?梁霄不肯见本世子,难道连他的夫人都不来迎一迎?本世子可要记仇了!” 第429章 奇怪 夜微澜的突然变脸,让梁夫人心中一震! 虽说涪陵王府向来是不沾朝事,王爷是闲散王爷,世子是闲散世子,但却不代表他们身上没有皇族高高在上的傲气和不容置疑! 这门亲事,皇上御赐,纵使梁家曾辉煌无度,可现在也是个罪臣身份。 把一罪臣的庶女嫁去王府做世子妃,夜微澜的心里或许已有不满,而他亲自来中林县,梁霄不在就罢了,提到徐若瑾,梁夫人却已这种借口来阻挡见面。 夜微澜怎可能会高兴? 规矩那等事,是皇族设给其他人看的,不代表他们也要遵守! 在这一点上,梁夫人并不明白,所以才惹了夜微澜落了脸色! 张纮春刚刚被那王老太监挤兑了几句噎的说不上话,可他好歹是礼部主事,这会儿仍厚着脸皮蹭到了主堂。 一进门就听到了夜微澜刚刚那句话,吓了浑身一哆嗦。 再看梁夫人的脸色异样难看,张纮春心思一动,当了马前卒,“梁夫人,您还愣着干嘛呢?世子爷都发了话,什么白事不白事的,还不去让丫鬟请梁四奶奶过来给世子爷请安?” 虽然被王大总管厌恶了,可不代表他会漏下任何一个向夜微澜谄媚巴结溜须拍马的机会! 这是他张纮春必须做的。 梁夫人脸色难堪,又不得不应下,可让她应下张纮春的话,梁夫人很不情愿。 转头看向夜微澜,梁夫人略带歉意,“世子莫要动怒,是臣妇思虑不周,原本是怕您忌讳这等事,才没让她来迎候,能为您请安,也是她的福气。” 夜微澜微微点头,“梁夫人出身侯府,最懂得礼仪尊卑,也是本世子刚刚言重了,没想到梁夫人是为了避免本世子的喜,不过即将就是一家人了,这等事又何妨?” “我这个人最喜规矩,也最不喜规矩,喜欢,是因为规矩能压制其他人,让我清净,不喜,是因为死板,少了活泼妄为的气氛……那就请去吧?” 夜微澜的脸色变得疾快,刚刚还是阴云密布,这会儿已是晴空万里。 他的喜怒无常,着实让梁夫人有些招架不住! 旁日里哪遇上过这种人? 正是想让烟玉去“若霄轩”告诉徐若瑾一声马上来,张纮春此时又在旁边不合时宜的发话了: “梁夫人,莫怪下官无理,这件事真的是您的不对了。” “是否让梁四奶奶来为世子请安,理应由世子说的算,应该提前就向王大总管,请他老人家问过世子爷之后再定啊?怎能您觉得白事不吉,便替世子爷做主了呢?这可实在是您的过错了!” “好在世子爷大人大量,没有与您斤斤计较,否则这绝对是以下犯上,有辱皇室之罪啊!” 张纮春这臭嘴一开,只差把“满门抄斩”四个字也吐露出来了! 梁夫人脸色极其难看,可又怕夜微澜真因为张纮春这几句话记恨在心,立即解释道: “世子爷明鉴,臣妇绝对没有这份心思,实在是……” “梁四奶奶这件事也不对!” 张纮春未等梁夫人把话说完,罪责立即转了徐若瑾的身上! 其实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刚刚记恨完徐若瑾,怎能在这样的好时机面前放过去? 稍后徐若瑾还是要来给涪陵王世子请安的,可是在素未谋面的人面前,先给另外一个人上了眼药,待世子真的见到徐若瑾,也不见得会给什么好脸色! 这就是张纮春心里想的! “梁四奶奶好歹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您如此吩咐下去,她却没有立即指出此事有欠妥当,让梁夫人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若无世子的宽容不计较,险些铸成大错,这是梁四奶奶的不忠不孝啊!” 话锋一转,张纮春立即接下去道:“不过……梁四奶奶再精明强干,也是一女流之辈,又刚逢家中出了白事,估计也不是故意的。” 好坏都让他一个人说了,梁夫人只差两眼一闭气晕过去! 夜微澜听完张纮春的说辞倒是笑了。 “张主事果真不愧是礼部的主事,皇兄钦点你来为本世子筹办婚事,也着实是本世子的福气了!” 张纮春立即一脸谄媚,“不敢不敢,微臣能为世子爷您尽心尽力的办一点事,那是微臣天大的福气啊!” “哦?福气?”夜微澜又问一遍。 张纮春连连点头,恨不能把脑袋扎了地缝儿里去,“福气,绝对的福气!” “还是天大的福气?”夜微澜又重复一遍。 “绝对是天大的福气!”张纮春虽有一愣,却也立即点了头。 “那好啊,既然张主事这么说,本世子就求您一件事了!”夜微澜笑眯眯的样子,甚是和蔼可亲。 张纮春立即双手抱拳,“请世子爷吩咐?” “张主事好歹是礼部主事,对规礼之事最懂了。”夜微澜手腕摇了摇茶碗,“您就去见梁四奶奶,把您刚刚说出她犯了什么错儿,再重复一遍给梁四奶奶听,然后再帮本世子请她来这里一叙,可好啊?” “啊?!” 张纮春嘴巴惊的能塞进去两个鸭蛋一般,“我我我我……” “怎么?张主事觉得这件事很困难么?”夜微澜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的锋芒忽射,让张纮春吓的牙齿都打颤起来。 “不敢不敢,下官这就去。” 张纮春一脸苦涩,却又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只是想到徐若瑾那个凶悍的女人,再想到刚刚夜微澜的吩咐,他真恨不能找根面条吊死算了! 梁夫人听到夜微澜的要求,也是着实一惊! 待看到张纮春脚步踉跄着滚出了自己的主堂,她心里只想了两个字:活该! 可是……涪陵王世子为何要这般吩咐呢? 这明显是偏袒自家的,但却让梁夫人心里不踏实,更是想不通透。 她现在只期望能快些打探到梁霄的消息,让他快些回来应酬夜微澜! 徐若瑾得知张纮春到自己院子里的消息,还是很惊讶的! 再看到那一张无比招人讨厌的脸,她刚刚平息下来的好心气也顿时消散了。 “张主事不去伺候涪陵王世子,怎么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如今我在守孝之期,可没有好吃好喝的来应对张主事。” 徐若瑾一副急切撵人的样子摆出来,张纮春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退后几步,与徐若瑾拉开了距离…… 说出刚刚的话,这个女人不会做出什么暴力的事件吧? 第430章 拿捏 看到张纮春这副复杂纠结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徐若瑾也有些奇怪。 依着张纮春的性格,他此时应该在涪陵王世子跟前点头哈腰的奉承巴结,跑自己这里来干嘛? 吃饱了撑的? 张纮春吧嗒两下嘴,心知此事难办,但是夜微澜的吩咐,他也不得不办! 谁让自己刚刚那么嘴欠了两句呢? “梁四奶奶,是这样的。”张纮春整理下心神,一本正经起来,“刚刚涪陵王世子提到了你,但梁夫人却不肯让您去为世子请安,被世子训斥了一通,更指派我来为梁四奶奶讲一讲这其中的规矩!” 张纮春不惜的说辞虽委婉,更是把责任都推到了梁夫人身上,但徐若瑾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他言语之后的含义? 什么婆婆不肯让她去为世子请安,自己本来就是挂了白事的人,是不许随意的露面的,婆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去迎即将要办亲事的世子爷? 若是依着常理来讲,婆婆做的并没有错。 即便是有错,也是这位主事大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捏造的错儿。 徐若瑾心里想了明白,撇撇嘴挑了眉,“那就请张主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张纮春倒没觉得徐若瑾已经把事情的真相猜出个大概,反而认真的说了一遍规礼云云。 徐若瑾听的好似天书,因为张纮春说的乃是官话书面文,长曰短曰,偶尔之乎者也,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张纮春嘴里吐出的这些个字,徐若瑾是真心不愿听进心里的,所以就只当是蚊子在耳边瞎嗡嗡了! 说了半晌,张纮春看徐若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蹙眉道:“梁四奶奶,本官说了这么多,您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徐若瑾抿了抿嘴,“我没听懂。” “没听……”张纮春立即瞪了眼睛,“你怎么能没听懂?梁四奶奶,这不是能装糊涂的事!” “我怎么装糊涂的?张主事,您本就知道我的书读的不多,语速这么快,又说的是书面文,你让我怎么听?这是故意给我难堪呢吧?” 徐若瑾不介意胡搅蛮缠,反正她看张纮春不爽。 张纮春噎住,仔细想想,似乎徐若瑾说的也是道理。 但他却不知道徐若瑾过目不忘的本事,更不知她能短短的时间内就把《四书》都学完了! “……梁夫人即便知道你娘家有白事守孝,那便应该早早的告诉给涪陵王世子身边的大总管,请大总管向世子爷回禀,由世子爷做出决断,而不应该擅自做出决定!” 张纮春义正言辞,“而梁四奶奶您也有错,您知道梁夫人此举不妥,那便应该指出来,而不应该是将错就错,不去给世子爷请安,这是不忠不孝,懂了吧?!” “哦,原来如此。” 徐若瑾一副无奈的模样,“您看,两句话就说完了的事,您刚刚还说了那么一大篇半个字都听不懂的话,何必呢?” 被如此嘲讽,张纮春不由得瞪大眼睛,“梁四奶奶,您既然听明白了,那还不赶紧去给世子爷请安,道歉认错?” 只要徐若瑾出现并去道歉,那就坐实了自己刚刚泼上去的罪名…… 徐若瑾看他那副模样,冷笑道:“我怎么错?您也知道我根本就没读过什么书,我哪知道婆婆的安排不对?我既然不知道,我又怎么能是不忠不孝?” 徐若瑾看着张纮春,慢悠悠的道: “所谓不知者不罪,但张主事口中所讲,似乎不知道也是罪,那我就想要个说法了,您明明知道我娘家母亲过世,我是在守孝,院子里也挂了白,为何您进若霄轩时,身上的彩件不摘下来?” 徐若瑾指着他腰间挂着玉佩的红绳颜色,“我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不敬,您可是礼部主事,这种小小的细节都能疏忽?我娘家母亲虽然不然不是诰命身份,但却也是一位官夫人,纵使我父亲官职不高,好歹也是个官!” “张主事这事儿,如何给我一个解释啊?” 徐若瑾说到最后,语气也逐渐的凶烈起来,那一双眼睛瞪去,吓了张纮春一跳! “我这也是一时情急,忘了!” 张纮春马上给自己找了理由,把玉佩摘下扔给了马彪拿走,“梁四奶奶,还是快去给涪陵王世子请安吧?!” “这话我也不依了!” 徐若瑾不依不饶,“您一时情急忘了,就不知错儿了?我根本不懂反倒是错?就算张主事您位居礼部主事一职,好歹也得讲讲道理吧!” “要不然,我这就去请世子爷评一评理?让世子爷做出个决断来?” 徐若瑾这一句话可是吓了张纮春一大跳,“不行!” “您不让我去给世子爷请安了?”徐若瑾故意这么问,张纮春当即道:“怎能是我不让?梁四奶奶理应过去请安!” “那正好,连去请安,再请世子爷评一评刚刚到底谁对谁错,岂不是正好?” 徐若瑾说着要起身,张纮春头皮发麻,“不行!” “这岂不还是不让我去请安?” 徐若瑾已经把张纮春给绕蒙了,让他恨的牙根儿痒痒,却还想不出办法来! 这个难缠的女人,这个不讲理的女人,这个老天爷就不该降生的女人,为何总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 张纮春心里谩骂了不知多少遍,可这一次他的确又输了,而且输的彻底! 因为他是知道,徐若瑾这话不是吓唬自己,她是真敢当着夜微澜的面儿说出来,那时候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面条呢?找一根来吊死算了…… 张纮春在这里独自纠结,徐若瑾却知道,她是必须要去给这位世子爷请安的。 张纮春刚刚所说,虽然是故意压自己,但说出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发生过,不是张纮春敢擅自胡编乱造的。 进门便开始挑剔婆婆的错儿?这位世子爷还真难对付。 怪不得梁霄不肯露面,看来只能自己出去先看个究竟了,这样见到梁霄时,她也能说出点儿东西来,帮帮那个坏家伙! 因是守孝,自当不用再换什么衣装,整理好衣襟,徐若瑾便让方妈妈跟在身边,一齐前往“福雅苑”。 而此时此刻,梁夫人也在心里甚是纠结,曹嬷嬷向来沉静不变的面容上,却有那么一丝顾虑! 虽然多年之前她也曾见过夜微澜,可……可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像那位主子? 而徐若瑾的眉眼之间,也像主子。 那……那这件事岂不是容易漏了? 梁四奶奶,恐怕有危险了! 第431章 初见 曹嬷嬷心中所想,夜微澜不知,徐若瑾也不知,可方妈妈这个知情者却也有些担忧。 因为徐若瑾的生母若是多年前宫中的那一位,那么她和涪陵王世子便是很近的血缘关系。 血缘这个东西很奇妙,有的时候即便五官分毫不像,但见了面也是有不同于常人的感觉。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 之前四奶奶守孝,不能沾三小姐的亲事,夫人也允了她不去给世子请安,方妈妈心中还踏实了些。 可孰料世子刚刚到,就要见四奶奶? 这可着实让方妈妈心里没了底……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四奶奶这次去请安,可着实很危险了! 徐若瑾自当不知方妈妈所想。 她只在心里纳闷为何这位世子要见自己。 是因为梁霄吗?梁霄在躲着他,他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才想见自己? 可自己一个女眷罢了,能知道什么?他一个堂堂的皇族世子,怎么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女人呢? 事情的确很奇怪! 听着身后响着的脚步声,徐若瑾只把这个责任怪罪到张纮春的身上。 说不准就是这个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才让涪陵王世子想到了自己,才会提出要见自己。 一定是这样! 张纮春这个腌臜人,真是讨厌! 他怎么能达到这么讨人厌的程度呢?也着实是一朵世间少有的奇葩,太讨厌了! 徐若瑾在心里不停的骂着张纮春,但张纮春在这件事上却是大大的委屈了。 涪陵王世子那么怪脾气的人,怎么会听自己的挑唆?而他也正因为挑唆了几句,才被世子派去请这位四奶奶。 被挤兑的狗血淋头不说,还被拿捏了把柄,着实没尝到丁点儿的甜头! 这个亏,吃的实在太委屈了! 众人一路走,各有各的心思,而夜微澜此时正在主堂中听梁夫人与王大总管谈着婚事各项事宜的安排。 梁夫人这几日也着实下了苦功夫,事无巨细,安排的妥妥当当。 既不张扬奢侈,又不低调寒酸,看着夜微澜的连连点头,梁夫人刚刚悬起的心也微微落了肚子里。 好歹把刚刚的局面挽回了些,只是那个张纮春在一旁添油加醋,着实可恶! 王大总管把事情一一谈完,又把涪陵王的口信带给了梁夫人。 梁夫人心情激动,起身朝着那一方千恩万谢,又感激皇恩浩荡,终归在徐若瑾到来之前,把这一系列的礼仪程序都走了一遍。 “四奶奶来了……” 丫鬟的一声唱名,让屋中的众人闭上了嘴,齐齐朝着门口望去。 夜微澜也不例外,目光中挂着很强的好奇。 他很想知道,这一位梁霄抢回家的媳妇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徐若瑾款款迈步进门。 纵使一身守孝的素服,更显得她清雅秀丽,如出水的清莲般纯洁无染。 徐若瑾进了门便微微低头,颔首挂羞。 因夜微澜的身份更贵重,故而是夜微澜坐在主位上,梁夫人在隔了三个椅子的座位,徐若瑾便在梁夫人跟前微微屈膝行礼,“母亲,若瑾来迟了。” 梁夫人微微点头,向夜微澜引见,“还不给涪陵王世子请安?”看向夜微澜,“世子,这便是我的四儿媳,也是梁霄之妻,梁徐氏。” “你就是徐若瑾?” 夜微澜嘴角含笑,看着她款款进门的模样,倒是一位风姿秀美的女子。 脚步促急,明明就不是这般柔弱的性子,却又不得不守规矩,压抑着矫健的步伐。 倒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徐若瑾听到那几声清脆的问声,倒是对这位世子感到好奇。 还从未听过男人有这般悦耳的说话声,倒是很好听。 “民妇徐若瑾给涪陵王世子请安,世子吉人天相,福寿绵长。” 说着话,徐若瑾便要行一大礼。 夜微澜则摆手道:“不用跪了,抬起头,让本世子瞧瞧,梁霄千方百计娶回家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嗯……你酿的那种酒,我倒是也有幸喝上了一盅,实在很烈很刺激,真的是你自己的方子?” 夜微澜一连说出很多话,这般直白的表达他的好奇心,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徐若瑾瞠目结舌,还要让自己抬头看看? “启禀世子,的确是民妇自创,能得世子赞赏,着实是民女的荣幸。”她回答了提问,并没有抬头。 “怎么?怕见我吗?就不肯抬头看看?”夜微澜的语调有些清冷,很明显,他又要变脸色了。 梁夫人瞧在眼里,紧忙道:“世子不要动怒,她向来是深居简出的,见到您也着实紧张,不懂……” “抬头。”夜微澜直接打断了梁夫人的话,冷冷的蹦出两个字! 徐若瑾心里翻了无数道白眼。 抬头就抬头,皇族的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么? 猛一抬头,徐若瑾没有压制住心底的不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便与夜微澜四目对上! 曹嬷嬷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了方妈妈,却见方妈妈的脸色早已就很难看,显然她也发现了其中的某些玄妙! 夜微澜也愣住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特别是她的那一双眼睛,与自己格外相似,还有她目光中的冷意和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怎么好似……好似就是自己一般? 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 徐若瑾也愣住了! 一个男人长的这么秀气好看?怪不得声音那般悦耳,只是脾气太差,但出身皇族,或许都是这样霸道无理,谁让他姓这个“夜”字呢? 却不知三姐姐真的嫁了过去,能不能过的安心踏实。 可他为何看自己这般惊讶? 这个人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呢?感觉好奇怪。 徐若瑾没有把自己的五官和面前之人联系在一起。 因为她的脑子根本就没往那里去想,她现在只有一个心思,早早的应对完这位世子,然后回了她的“若霄轩”去守孝。 夜微澜收敛了惊诧的目光,余光睹了一下身旁的王大总管。 王大总管的脸色如常,没有分毫的异样。 “梁霄向来喜欢出奇制胜,我在王府之中听说后,只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但这一次他的确是惊到我了,” 夜微澜的话,意味深长,“人世间,总是有这么多的出其不意,我是真的被惊着了!” 第432章 对话 夜微澜的话,让徐若瑾和梁夫人都十分惊诧,不明所以。 只有曹嬷嬷和方妈妈二人在对视的目光中,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和恐惧。 只是曹嬷嬷更加沉得住气,转过头去不说话。 方妈妈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焦躁的时刻了。 哪怕是梁家被责贬到中林县来,她也没有过这般不安。 可如今徐若瑾面对着夜微澜,方妈妈却感觉好似有一把无形的刀竖了起来,随时可能劈下。 而那个目标,正是徐若瑾! 徐若瑾并没有隐藏自己惊诧的目光,因为她根本不懂夜微澜话中的含义。 亦或许,他是在说梁霄? 梁霄娶自己这么一个身份奇葩的女子,至于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惊到么? 这种事,她实在无法理解。 因为她是一个外来者…… 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之色,徐若瑾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民妇本应向世子叩谢的,感谢世子在路上救了民妇的兄长和侄儿,这份恩德,民妇永生不忘,可民妇只是一介女眷,不知能为世子如何尽力,只懂酿一点酒,若世子不嫌弃,民妇便定时定日子派人将酒送去王府,请世子品鉴。” “不嫌弃。” 夜微澜的回答很简明,笑容中仍有意味深长,目光更在徐若瑾的身上来回的扫量,“只要是你亲手酿造,本世子绝不嫌弃,只是救人一事,是你多虑了,那不是我想救的,而是他们自己求来的。” 自己求的?什么意思? 徐若瑾微微皱眉,对这话不明所以。 只是她也不想精细的猜度这位世子话中的含义,可又不知还能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只站在那里不说话。 梁夫人也被夜微澜的奇葩性子搞的焦头烂额,可见徐若瑾不开口,她总不能让气氛冷了场。 “不管怎样,世子您都是积了福德,若瑾对您的感激都是应当应分,是她该做的。” “这么说倒也是,那我便不客气了,好生享用梁四奶奶为我酿的酒了?” 夜微澜说到此,又挑了眉,“不过我听说,你的酒方子也是因人而异,怎么没有问起本世子的身体状况啊,岂不是敷衍?” 徐若瑾瞪大眼睛,头皮发炸! 不提这位世子为何对自己酿酒一事如此了如指掌,但他说话的这种跳跃的节奏就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还没客套两句呢,直接就说起酒方子因人而异?还斥自己是敷衍? 自己惹了他不成?不就是因为梁霄没来迎,故意找茬吗? 徐若瑾的心气上来,语气也夹了几分不卑不亢,“世子爷这是误会民妇了,民妇如今身在守孝之期,是不能沾染酒的,还望您能体谅,另外,您是世子,普通的大夫怎能为您诊脉开方子?这理应您身边的御医请脉才可,旁的道理民妇不懂,但对这一点还是格外在意。” “民妇所酿的酒虽是强身健体,但也要分怎么个强身健体,是药三分毒,哪怕是一株参草,也要分出能加不能加,能加多少,又是与方子中的那几味药合,与那几位药克,是否对您的身体有益,这都不是一件小事,民妇怎敢肆意妄为?” “那般才是纯粹的敷衍了事,而不是尽心尽力。” 徐若瑾的语速很快,快到一旁的王大总管皱紧了眉,面露不喜。 若这不是梁霄之妻,他或许早就张口斥责,只是如今摆了一张死人脸,任谁都看得出他不满意! 梁夫人略带埋怨的看着徐若瑾。 那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何必为此事斤斤计较?敷衍两句离开便罢,这位世子爷本就是个喜怒无常之人,若是真的发了脾气,可怎么办? 这可干系到梁家的亲事,徐若瑾着实是胡闹! 方妈妈的担忧,曹嬷嬷眉间也有隐隐的一道沟。 只是徐若瑾却不在意她们如何想,她只在意自己的心意被人误解,她只是解释一二罢了。 高高在上的一位世子,又怎会与自己一个女眷计较呢?何况,自己刚刚所说也是为了他好,难不成找点儿破药材酿一堆不知疗效的酒敷衍了事,真把他喝出点儿毛病来可怎么办? 一来是自己成了罪魁祸首,二来,总不能芳茹姐姐嫁过去就成了个寡妇吧? 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夜微澜没有如他人所想那般发什么脾气,倒是更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这话说的也对,可惜忠言逆耳,总是不好听,能不能换个说辞呢?” “不会。”徐若瑾蹦出两个字,余光睹见了张纮春,“这种事还是张主事更精湛,民妇愚钝,实在不会。” 一句话把矛头转向了张纮春,张纮春浑身一个激灵,怎么刚刚溜了进来就又点到了他? 而且还是这种破遭的乱事! 徐若瑾,恨透你了! 夜微澜转头看向张纮春,“张主事,要不然你来试试?如何让本世子听的顺耳?” 张纮春顾不得心里继续腹诽徐若瑾,点头哈腰的凑上前来,苦涩的道:“世子爷,刚刚梁四奶奶说的的确是道理,但其实这件事微臣也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的更顺当……” “那你就回去想,什么时候想出来,再什么时候来我面前说,想不出的话……”夜微澜看着他,“我就向皇兄请旨,换人。” 换人? “啊?”张纮春结结巴巴哆哆嗦嗦牙齿不停的打颤,“世子爷,这,这实在是……” “下去吧。”王大总管看出世子不喜张纮春,而他更加不喜。 看到张纮春脸上的疤痕他便浑身不舒服,极不能忍! 张纮春还想再说几句,可王老太监往他面前一站,他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去。 只是他心底对徐若瑾的怨恨又加深一层,已经深到无底深渊! 总有一天,这个仇要找回来的! 徐若瑾没想到夜微澜几句话就把张纮春给打发走了。 惊愕之后,便是心喜,喜后更是无奈摇头。 巴结谄媚的另一种解释便是无能,张纮春便是典型。 瞧着张纮春离去,梁夫人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圆几分场面,可她却不想为张纮春说什么情,只能转了话题,“涪陵王府距离此地遥远,世子您旅途劳累,不知是否需要休歇片刻?席宴随时能开,都听您的吩咐。” 夜微澜点了点头,却道:“只可惜梁霄不在,陪我吃酒的人却没了,好生无趣啊,要不然……梁四奶奶稍后也来席宴,就不要回去了。” 徐若瑾倒吸一口冷气。 又是一个难缠的人…… 第433章 生母 夜微澜带着王大总管去了梁夫人早已准备好休歇的院子,梁夫人被夜微澜的喜怒无常搞的七荤八素,留下徐若瑾单独谈谈此事该怎么办,也是问问她是否得到了梁霄的消息。 而方妈妈则趁着这个机会与曹嬷嬷私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总该想出点儿办法来。 因为从世子爷的态度来看,他已经对四奶奶有异样的感觉了! “这事儿到底要不要与四奶奶说清楚?不然她不知晓,反而容易糊涂,哪怕有一天遇上危险都不知该如何躲避。” 方妈妈连连捶手,“怎么能长的那么像呢?这事儿之前便有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曹嬷嬷思忖半晌,摇了摇头,“不能说。” 方妈妈看向她,曹嬷嬷才道:“此事已过去十七年,当初涪陵王最亲近的便是霞主子,姐弟情深,也是因为霞主子那一件事,才与先帝闹了别扭,自此去了远地再也不理朝事。” 方妈妈虽然早知道徐若瑾的生母是何人,但那个名字从曹嬷嬷的口中说出时,她的心里仍旧“咯噔”一下,狂跳不停! 霞主子,便是先帝的妹妹,涪陵王的亲姐姐朝霞公主! 十七年前,朝霞公主突然惹恼先帝,被责令剃发修行,禁于后宫的一个破败的尼姑庵中不允离开半步。 朝霞公主的“若棱宫”被封了起来。 “若棱宫”的所有宫嬷,宫女,太监全部处死! 所有人都不知道朝霞公主到底是因为什么惹怒了先帝,可霞主子还活在人世,那便自有风声隐隐传出。 是因为朝霞公主珠胎暗结,坏了皇家的名誉! 可朝霞公主宁死也要生下腹中的胎儿,先帝本欲将其杖毙处死,而后涪陵王这位亲弟弟跪地求情,并以再不踏入京都半步的承诺,为朝霞公主保住一命! 朝霞公主生下一女,便由早已离开“若棱宫”的曹嬷嬷偷梁换柱抱了出去,交给孩子的生父。 而那个宁死不敢露面的男人却把孩子交给了其他人抚养,不敢带回家中。 曹嬷嬷是唯一仅存的知道孩子生父的人。 而她送出那个孩子之后,便再也没有与朝霞公主有过来往,只是默默无闻的在宫中活着,只做一个教习嬷嬷。 方妈妈在那之前就早已离开了宫中,那时已经跟随梁夫人陪嫁到梁府,成了贴身的管事妈妈。 但方妈妈却对此事很有印象。 这是皇家的一个天大的丑闻,当初发生之事,梁大将军便是封锁此事口风,将“若棱宫”下人灭口的统领。 故而夫人也隐隐知道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闻。 那时,方妈妈只为朝霞公主此举感到不值。 可却没有想到,朝霞公主的那个孩子,还成为自己曾经教习过的徒弟,更是成为梁府的四奶奶! 这么多年过去,皇族始终不再提起“朝霞公主”这四个字。 但凡有不长眼的,都莫名其妙的死去亦或消失,哪怕是宫中的妃嫔都不例外。 所以,这个秘闻是皇家不可触碰的逆鳞; 所以,四奶奶的身份若是暴露出来,实在太危险! 她实在不知,若是四奶奶真的知晓自己的身世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却不知涪陵王世子是否知晓这件事,他终归不是涪陵王与朝霞公主姐弟情深,何况,皇家能存一份亲情,乃是天大的奢望,他怎会理睬四奶奶的生死?只怕世子会以此为要挟四爷亦或四奶奶,或者借此成为与京都交换条件的筹码,那就实在……” 方妈妈的担忧很正常,曹嬷嬷也联想到那里,“可这件事,四奶奶知晓又有何用?有些事是无法辩驳的。” 曹嬷嬷低声苦笑,“其实,我前两日听说徐家老爷遭袭,更期望他死,可惜他只是失踪。” 曹嬷嬷的目光充满追忆,“霞主子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感觉到还有她的这个孩子在,否则她早就自尽而亡,不会再存活于世……可我确不希望这件事暴露出来,那不仅仅是四奶奶有危险,霞主子……一样危险!” 方妈妈能够理解曹嬷嬷所想,“有些事很难被尘世所掩埋,纵使过去这么多年,也无法遮挡。” “可我很担忧四奶奶,更担忧四爷。”方妈妈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件事我还是要告诉四爷,起码,他是有主意的。” 曹嬷嬷略有担忧,“他……对四奶奶的感情,有那么重吗?” “……感情很深,但却不知这一次是不是个考验了。”方妈妈对此也不敢坚定的评价,但她却很有信心。 因为她知道四爷为何与四奶奶成亲都用出了什么手段,也知道四奶奶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让四爷束手无措的女人。 为何束手无措? 因为爱。 没有爱,便没有任何的退让和担忧,没有爱,便没有委曲求全,只求安和度日。 这不仅是四爷对四奶奶的爱,也有四奶奶对四爷的情分。 虽然两个人都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可方妈妈却看得到,听得到。 因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默契便是信任。 毫无保留的信任,无可相比,可这件事却不仅仅涉及二人的感情,更涉及到梁家的复起…… 如此一来,方妈妈便不能断定,四爷会是什么心思了。 听到方妈妈的话,曹嬷嬷也只是点了下头而已,她也毫无办法,只能是那个字:等! 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呆得太久,便先后离开,如同寻常一样。 徐若瑾此时正听梁夫人在腹诽夜微澜的跋扈不讲理,似乎这么个人的突然出现,让梁夫人之前对徐若瑾的冷漠也荡然无存。 好歹徐若瑾是梁家的媳妇儿,是梁家人。 “你是真的不知道梁霄的下落?他若不回,这位世子爷恐怕很难答对。”梁夫人现在真知道家中没有男人的难处。 哪怕之前梁霄是有伤在身,好似也多了个主心骨。 徐若瑾摇摇头,“真的不知,可我估计四爷是不在此地,不然世子爷跟随王府一同到中林县的消息都已经传了出去,若四爷在的话,怎么会不出现?” 梁夫人也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认了徐若瑾的说法。 “顺哥儿也别闲着了,四处打听,早日等到梁霄,早日让他回来!” 徐若瑾点头应下,便提出要回院子去继续守孝。 梁夫人无奈的摆摆手,想起夜微澜点名稍后的席宴仍旧让徐若瑾出面陪同,便只觉得头疼! 怎么就这样的难缠呢? 夜微澜与王大总管此时也在关起门来说话。 “梁霄实在过分,得知世子您到此地,居然还不露面,他到底在等什么?梁家如今也不过是罪臣之身,他还真敢如此放肆,简直不知好歹!”王大总管尖锐的细嗓在发表着不满。 夜微澜却对此毫不在意,“无妨,若是之前,我或许会怨怼皇兄,塞个梁家给我,是故意的恶心我,可如今我却不这么想了。” 王大总管诧异的看向他,夜微澜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我要好好的与梁家处好关系,无微不至的好,如此,也能向父王有个交代了!” 第434章 主子 徐若瑾跟随方妈妈一同回了“若霄轩”,躺了床上休歇,可她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夜微澜。 可惜现在是白天,梁霄即便是跳墙进来,也容易被发现。 她现在真的很想抓住他好生的问问关于这位世子爷的事情,他很奇葩,喜怒无常,让人无法把控到他会如何想,如何做,更是动不动板了脸色,随后便能笑出来。 这是皇族中人的性子倒也罢了,徐若瑾总觉得他的身上有哪些地方特别奇怪,奇怪的让她琢磨不透,想不明白。 春草出去倒茶,徐若瑾则问起了方妈妈,“……妈妈,您对这位世子爷有过了解吗?” 徐若瑾突然这么问,让方妈妈吓了一跳,心虚的笑道:“四奶奶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我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我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徐若瑾撇撇嘴,“这么奇葩的人,三姐姐性格那般柔弱,嫁过去,能受的住吗?” “三小姐也没有四奶奶您这么刚硬的性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您见过哪个府邸的小姐没嫁了人过上日子?也只有您这个性子才是奇葩。” 方妈妈故意调侃起来,“倒也是,奇葩的性子看其他人是奇葩,倒不知道您和那位世子爷是不是同一类人了!” 的确是同一类人,还有很近的血缘关系。 徐若瑾瞪大眼睛道:“我哪有那么奇葩?我今儿顶了两句,也是他故意挑刺,旁的事我忍就忍了,但污蔑我对酒的尊崇,这件事我不能容,纵使他是世子爷又如何?” “行行行,四奶奶您天赋迥异,对药术无师自通,没人能比得过您,这一点老奴是最清楚的了。” 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想起未出嫁时,方妈妈教习自己学手艺的时光…… 吐了吐舌头,徐若瑾害羞道:“也就会这一样,直到现在,都没学会织绣,缝个帕子都缝不好。”这的确是她最大的缺陷,也是遗憾。 方妈妈只笑不语,把刚刚的话题转了一旁,才是她的目的。 不然提到夜微澜的奇怪,方妈妈便想起四奶奶的身世。 虽然曹嬷嬷说了此事的弊端,可不告诉她,方妈妈的心里总有几分愧疚。 四爷要是快些回来就好了…… 徐若瑾这一整日的确是有些累了,卧在床上没多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方妈妈便把她喊醒。 再晚一些便是招待涪陵王府众人的席宴,早些起身收拾周整,也免得临时有什么事。 梁芳茹这一整日是心情紧张不已。 晚间的席宴上,她便能够看到那位涪陵王世子。 从得知涪陵王世子跟随王府总管一同到了中林县的那一刻,梁芳茹的心便未能平和的跳动,始终忐忑不安,徘徊不定,有些不知所措。 曹嬷嬷旁日里管的格外严厉,可涪陵王世子的突然出现,让她也有些不能安宁,便没太要求梁芳茹尊贵守礼。 正如此时,梁芳茹正听着绿萝今儿回来说起远远见到的涪陵王世子的模样,那一张绯红的小脸和疾速加快的心跳,便让她连去迎曹嬷嬷进门都忘掉了。 “……三小姐,那位世子爷长的格外俊朗潇洒,看起来便风度翩翩,华贵无比,您真是有福气的!” 绿萝的心思都跟随着飞了起来。 她是三小姐的陪嫁大丫鬟,将来也是要伺候世子爷的…… 梁芳茹对此觉得是理所当然,便没有去理睬绿萝花痴的模样,“俊朗?与四弟相比呢?” 绿萝仔细的琢磨半晌,“若是四爷笑起来没那么冷,还是四爷更胜一筹,可四爷寻常都是那么冷冰冰的生人勿进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害怕,还是世子爷感觉更容易接近。” 梁芳茹“噗嗤”一笑。 想到梁霄,她也真着实无奈。 梁家最俊朗的人便是他,可最难接近的也是他。 除却四弟妹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与他接触不头疼的。 “三小姐,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您可别介意。”绿萝嘟起嘴,“今儿世子爷见了四奶奶,而且还特意让四奶奶晚间席宴也去,可四奶奶终归是守孝之身,可您这里是喜事,她还一口答应下来,着实不合适啊!” “也不知世子爷是怎么想的,明知四奶奶的母亲刚刚过世,却还特意提名让她去。” 绿萝对此很不满意的撇嘴,梁芳茹的脸色立即落了下来,“再敢这么胡说,小心我不饶你!” “奴婢,奴婢也只是随意这么一说……” “随意说也不行。”梁芳茹虽落了凶色,可她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去,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说出的话确实让绿萝胆颤的! “四弟妹是我的好妹妹,她是守孝之身还要为我应酬王府的人,本来就已经是过分的要求她了,这件事又怎能怪在她的身上?” “更何况,四弟此时不在家中,四弟妹不得不替他应酬世子,世子这般要求也着实无错,难不成还让母亲一个长辈从头陪到尾?而我……” 梁芳茹顿了下,“而我也不过只能露一面便要离开,否则便是坏了规矩,除此之外,梁家哪还有能出头的人了?难道让王府的人都晾在那里冷着吗?” “还没走出梁家的门,你就开始腹诽梁家的人,腹诽世子,你的胆子太大了,今日我饶了你,若是再让我听到一句,我立即换了身边的人,若是在王府你还敢如此肆意妄言,我就立即给你撵回来,你听到没有?!” 梁芳茹这些时日跟随曹嬷嬷学习,也明白对身边人的纵容不是维护,反而是害了她们。 因为王府的规矩比天大,真的在那时犯了差错,可不是她梁芳茹能护得住的! 绿萝见三小姐突然发了火,早已吓的心颤胆颤,“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曹嬷嬷在门口听到梁芳茹的话,停住脚步没有进屋。 梁芳茹虽性子柔弱,但还是识大体之人,她能与徐若瑾关系处的这般融洽,也着实难得。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着实无能为力。 她很想告诉朝霞公主,小主子如今安好…… 可小主子真的安好吗?曹嬷嬷脑中涌现出徐若瑾的面庞,心里并没有那么好的预感和期望。 听天由命吧! 第435章 中意 徐若瑾收整好衣装,便带着方妈妈和春草去梁府的正堂了。 因她是守孝之身,饰品不能佩戴,发髻更是简单的圆髻,一身素衣不能有任何的花色点缀,反倒是让徐若瑾觉得比寻常更加轻松舒坦,没那么拘谨古板。 今日宴请涪陵王府一行人的席面,就摆在梁府的正堂。 按说她们身为女眷,理应在二门后设宴,但因家中没有男人在,在女眷的院子里摆席也堕了涪陵王府的身份,故而梁夫人只能退上一步,在正堂摆席。 尽管已经收拾了很多日,但正堂已经慌了许久没有招待宾客,即便物件齐全,但空旷的清冷仍未退去,徐若瑾迈步进入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桌席已经摆好,主位一张席案,中间有四扇屏风遮挡。 席案之后,摆有十二张桌,横三竖四,每张桌案摆十把椅子。 涪陵王府此次前来一共八十八人,额外还有得知今日梁家设宴前来给世子爷请安的宾客,自不能让人请安之后便立即滚蛋,所以额外设了几个席面招待。 下人们仍在忙忙碌碌,这其中还有从姜家特意借来的婆子们帮忙,否则单是梁家的下人,根本不够用。 梁夫人特意下了帖子,请姜中宏和姜必武一同前来,梁霄不在,总要有陪世子喝酒的人,她的身份着实尴尬,徐若瑾更不用提,这个也是临时打算,徐若瑾也是刚刚知道。 又过了半晌,梁芳茹与曹嬷嬷一同来了。 看到徐若瑾,梁芳茹的脚步快乐几分,面色红润的道:“四弟妹已经来了?这个时候还要折腾你,实在是……” “三姐姐这话说的就寒碜我了,也都因娘家之事,我才没能把你的婚事有个完善的结尾,这也是一大遗憾。” 徐若瑾知道梁芳茹这话不是寒暄,而是诚心诚意,“只是这个时候越近,我越不舍得,因为你马上就要走了。” 提到这个,梁芳茹的心里也有几分不好受。 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一个从未出过几回家门的人,却要嫁到无亲无故的偏远之地去,尽管是做世子妃,但心中总有几分忐忑不安。 看到梁芳茹有些气弱,徐若瑾埋怨自己道:“瞧我这张嘴,怎么跟三姐姐说这种话,这是喜事才对!” 梁芳茹咬了咬唇,把徐若瑾拉到一旁去,私密的说起悄悄话,“你上午见到了那位世子爷了?四弟妹觉得如何?” 徐若瑾一怔,没想到梁芳茹会问自己如何评价夜微澜。 仔细思忖了下,徐若瑾摇摇头,“说不好。” 梁芳茹心里“咯噔”一下,徐若瑾看到面露忧色,连忙道:“三姐姐也不必担心,其实从表面来看,他这一次亲自来中林县也是想看看梁家现在到底怎么样,何况,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他纵使不喜,也不会怠慢你的。” “更何况,世子一表人才,倒是格外英俊,只是我个人觉得性子傲慢了些,但终归是皇族中人,连侯夫人都摆出那一番架势,何况是一位王府的世子爷了?” “除此之外,我暂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 徐若瑾这话,让梁芳茹的心微微落下,“真的?四弟妹不是故意安慰我?” “这种事哪来什么故意安慰的?稍后三姐姐自己见到,不就知道了?”徐若瑾一脸苦涩。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夜微澜,而她没有说的,便是夜微澜并不是传闻中的一个纨绔世子。 尽管他不理朝事,尽管他只食皇家俸禄。 可他身上有一股散漫的阴气,可这种感觉只是徐若瑾自己的想法,无法与外人说,更不能与梁芳茹说。 梁芳茹忧虑的脸上终究绽放出笑容,“四弟妹说的是,终归是皇家的世子爷,哪能是那么好脾气的?当初在京都,倒是也见得多了。” 徐若瑾笑着道:“所以三姐姐就安心的备嫁吧,何况,这件事如今由母亲接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母亲是万万不会让你吃了亏的。”只要不涉及到她的长孙,她还是能正常一些的…… 梁芳茹认真的点了点头。 徐若瑾看到曹嬷嬷的目光在一旁投了过来,不由行步过去行了礼,“曹嬷嬷这阵子辛苦劳累,身子也略显消瘦,不如请岑大夫来为您诊一诊脉,开个方子补补。” “岑大夫的手艺还是信得过的,这自是无法与京都的御医比,但他与医正大人也算得上师兄弟。” 曹嬷嬷看向徐若瑾的目光复杂,只轻扬嘴角淡笑道:“四奶奶体忧我,我心领了,只是您还说我消瘦,您这几日未见,才是整整的瘦了一大圈。” 徐若瑾一怔,随即摸摸自己的脸,好像的确是比前些日子少了一点儿肉,这段日子还真没注意。 梁芳茹听了曹嬷嬷的话,也不由得埋怨起她来,“四弟不在,你纵使操心费神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亲家夫人过世,亲家老爷下落不明,这的确是所有人都担心的,可四弟妹也不能为此不顾身子?四弟回来,岂不是很心疼?” 徐若瑾撇撇嘴。 他心疼? 他还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舒坦呢…… “三姐姐别训了,我也知道了,只是这些日子睡眠不佳,养几日便能安然无事,三姐姐还是顾着自己的事更好。” 徐若瑾调侃的把话题揭过,但她心里却是暖的。 好歹有人惦记着自己…… 望向曹嬷嬷,似乎曹嬷嬷的目光中,总有一股担忧的神色。 虽然不明白为何是这种目光,但徐若瑾却能够深刻的体会到。 曹嬷嬷也知自己的话或许引起四奶奶的疑虑,便只笑笑不再作声。 又过片刻,姜中宏与姜必武叔侄二人一同到来,梁夫人也带着烟玉到了正堂。 众人到场,只等着夜微澜这位世子爷的出现。 “涪陵王世子到!”一声锐嗓唱名,任谁都听得出这便是那位王大总管。 众人目光齐齐望去,梁芳茹躲在梁夫人身后偷偷的抬起头看去…… 一袭白色锦袍,风度翩翩,锐目笑颜,那眼眸中透出的光芒,让人望去便挪不开目光,心中砰然一跳。 一股羞涩袭上心头,只是看了这么一眼,梁芳茹便爱上了他! 第436章 吸引 仅仅只是那么一眼,梁芳茹便知道,自己被这个男人的眼神征服了。 他的笑容,他的容貌,他的风姿,都与自己梦中的如意郎君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可这就是梦想成真,这就是他! 梁芳茹脸上的表情,梁夫人自不会看到,徐若瑾余光睹见,未等惊诧,便由梁夫人率先行礼,她也便跟着福身。 夜微澜笑容满面,伸手扶起了梁夫人,与徐若瑾点了点头,又看向满面桃红的梁芳茹。 这便是他夜微澜即将娶进门的妻子,他的敬意多了一分。 姜中宏与姜必武二人行了大礼。 夜微澜立即道:“快快请起!” 二人起身,夜微澜笑道:“姜家乃是大魏的中流砥柱,这么多年,子孙后代遍布各地,为皇上尽心尽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家族,这一点,我曾听父王讲过多次,姜老太爷的身子可还硬朗?” 这一番客套的亲近,让姜中宏不由得露出骄傲之色,“为国效忠乃是姜家的家训,都是应当作的,家父身体康健,劳世子挂怀,感激不尽!” “功劳记入史册,你也不必谦虚,在这一点上,无人能够质疑,此等光辉战绩,理应炫耀才对。” 夜微澜看了一眼梁夫人,“梁家的功劳也无人能比,即便如今家境颇危,那也是奸臣妄言罢了,皇兄是绝不会抹杀梁家的之功劳。” “有世子这句话在,哪怕有再多的委屈,也都消了。”梁夫人对夜微澜突然变得这般大度,着实诧异不已。 白天还喜怒无常,这会儿见了面好似变个人? 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徐若瑾心里也是这么想,只是她没觉得夜微澜是在玩什么把戏,而是觉得稍后还会变脸! 夜微澜颔首点头,便去了主位就坐。 一旁摆了几张小桌案,姜中宏与姜必武居右,梁夫人,徐若瑾,梁芳茹居左。 众人就坐,屏风后的王府众人也齐齐就坐。 丫鬟婆子们陆续上菜…… 夜微澜仍面目含笑,一点儿白日里的冷脸子都没有。 梁夫人如坐针毡,徐若瑾坐在尾位,目视面前的杯杯碗碗。 因守孝素食,她的吃食是单准备的。 一旁大鱼大肉,而她则是青菜豆腐,这个差距着实让人无法提起什么兴致,脸上自然没了好颜色。 夜微澜与姜家叔侄叙谈了片刻,便看到了徐若瑾的心不在焉。 “梁四奶奶。” 徐若瑾心底思忖着什么时候能走,没听见…… “梁四奶奶?” 徐若瑾想着梁霄晚上会不会出现,没听见。 “梁四奶奶!” “徐若瑾!” 夜微澜之后,梁夫人急喊一声。 “嗯?” 徐若瑾缓过神来,便见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世子爷有何吩咐?” 梁夫人脸色黑沉入墨,再听她这般一说,险些翻了白眼晕过去! 梁芳茹在不停的朝她挤眼睛,可徐若瑾哪知道是什么意思?仍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边。 夜微澜瞪了下眼,随后无奈的笑笑,“看来是我刚刚的话题太无聊了,梁四奶奶都已思绪在外了。” 梁夫人不知该如何开解,尴尬的道:“她年幼不懂事,这种话题从未接触过……”年幼?已经嫁人了好吧? 徐若瑾知道自己或许是犯了什么错儿,苦涩道:“愚笨,不懂,便去想今日习学药书上的几个方子,着实让世子爷见笑了!” “这个丫头寻常就迷这一件事,经常会为此充耳不闻,世子爷您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梁夫人的解释,夜微澜摆了摆手,“梁夫人此言差矣!” 徐若瑾挑了眉头,要开始了? 梁夫人面色更沉,心里只道不好。 夜微澜的笑容更浓郁一些,“梁四奶奶的酒,莫说京都听了传闻,酒味醇厚,无人能比,更有尝过的人皆是赞不绝口,连本世子在那么偏僻之地,都听人提起过。” “正因为梁四奶奶做事如此专心,不闻外事,才能够酿出如此精湛的酒,让人喝之一杯便醉,却不得不感叹,这一杯酒醉的值!” “许多人行事向来一心多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有许多女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在本世子的眼中,这些都是花哨的把戏,单拿出其中一样,能称之第一?放在小范围内,或许能得几声赞赏,若放之大魏,不过如此。” “可梁四奶奶的酒,却可以说,大魏国在之前从未有过!这是我衷心敬佩的精神,专心致志到极致,我做不到!” 夜微澜的话语一出,徐若瑾眼睛瞪的硕大! 这是那个喜怒无常的世子? 这是那个让自己不知如何评价的世子? 虽然他说出的话很中听,可这些话出自夜微澜之口,徐若瑾还是不知什么滋味儿的,因为这件事实在让人不可信。 妥妥的不可信! 梁夫人听到夜微澜如此高的评价,悬着的心落了肚子里,脸上也有几分自傲之色。 虽然她瞧不上徐若瑾,但徐若瑾好歹是自己的儿媳,代表着梁家的脸面,被夸赞,她也着实高兴。 “是世子谬赞了。”梁夫人不想再多谦虚的寒暄,说完此句,便看向了徐若瑾,“还不谢过世子?寻常你的胡闹,却被人如此夸奖,稍后可不许因此自傲啊。” “民妇谢过世子大赞,看来这春夏秋冬四季的酒,是少不得要往涪陵王府送了。” 徐若瑾缓回神来,并没有感激涕零的千恩万谢,“而我刚刚又想出一个方子,是中和了之前的酒气过烈,待此酒酿造出来,定要借此酬谢世子爷的美言了!” 夜微澜连连点头,“正合我意!” “不如借此提一杯酒,梁四奶奶以茶代酒即可,咱们借此吃上一杯,本世子就等着梁四奶奶的谢礼了!” 世子举杯,众人自当起身回敬。 众人一饮而尽,连梁芳茹都未例外。 只是她脸上的红晕却不是醉的,而是羞的…… 一杯酒下肚,夜微澜看向了梁夫人。 “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梁夫人肯不肯答应。” 梁夫人心一紧,立即道:“世子不妨直言。” “其实我这一次来,也是情非得已。”夜微澜面露无奈之色,“父王身体不佳,只靠着药物来维持……所以我想,提早成亲的日子,这一次,就将三小姐娶回王府,不知您意下如何?” 夜微澜话语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这一次就把梁芳茹娶回去? 这这……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徐若瑾一口水险些呛了出来! 她的心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夜微澜不会是在以这种方式逼着梁霄出现吧? 第437章 突然 梁夫人对夜微澜提出的要求,惊讶过后便是为难! 所有的安排都是按照之前的日程进度来,若是提前就成亲,还未走的流程怎么办? 发出的请柬怎么办?安排好的日子全都打乱不说,关键是这事儿不合规矩啊! 若是公侯伯府的世子爷办婚事,简约就简约了,可以说不过于铺张,可这乃是皇家的王府世子大婚,而且还是皇上赐婚,哪个敢有半点儿省略步骤的? 这着实是胡闹嘛! 可夜微澜的理由也很充分。 因为涪陵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或许随时都有过世的可能,可这种事不是她一介妇道人家能做主的。 弄不好,这是要请旨上奏的! 姜中宏和姜必武两个人只皱了眉头便不再说话,这是涪陵王府与梁家的事,他们不已多嘴。 更何况,从身份上来讲,也轮不上他们二人多嘴。 梁芳茹被这一句惊的恨不能头扎了地缝儿里,完全不知所措,原本只想借这个机会见一眼未来夫婿,可怎么他开场没几句话就谈到要提早大婚? 这个……这种事哪有当着她面儿说的? 羞死人了! 徐若瑾第一个念头蹦出后,仔细思忖片刻,仍旧觉得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涪陵王身体不佳。 至于还因为什么,她想不出来。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看着婆婆如何处理……这种事可轮不上自己胡闹,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梁芳茹提早离开中林县,更涉及到梁家那几位爷的筹备安排。 眼见众人都不说话,夜微澜面露欠意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有些唐突冒失了,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还望梁夫人见谅。” 梁夫人哆嗦两下嘴,看向夜微澜,“世子爷的难处我们心知,我更期望涪陵王爷的身子长命百岁,可是……可是说句不怕笑话的,梁家如今的处境您也知道,这种事轮不上我做主。” 这话说完,梁夫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烫,“这门亲事,是圣上赐婚,礼部的折子也早已递了上去,怎么更改?” 梁夫人的话说的很实在,因为现实情况的确是这样。 夜微澜斟酌下,笑道:“对了,皇兄不是派了一位礼部的主事来这里吗?晚间怎么没见着他?把他找来,问问此事是否可行,不就知道了?”夜微澜早把今儿撵张纮春一事忘了脑后了…… 提到张纮春,梁夫人的嘴角抽搐! 这个人自从到了中林县便给梁家添了无限的麻烦,这时再把他找来?谁知道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夜微澜提了,梁夫人又不得不从,“他在外席与其他几位等候为您请安的大人吃酒,若是世子爷想见,这就去把他请来?”明明是王老太监看他不爽,特意嘱咐不许在正席为他安排座位。 夜微澜点点头,梁夫人则看向身旁的烟玉。 烟玉步履款款的出去请人,很快,张纮春便跟随前来,满言喜色,进门便是叩头请安,说着吉祥话: “微臣给世子爷请安了,世子爷喜事临身,鸿运当头,定是和和睦睦,福寿绵长!” 夜微澜对他的吉祥话只露微笑,一旁王老太监的厉色更多一份居高临下的不屑。 徐若瑾看在眼中,很是惊讶。 这个王老太监很讨厌张纮春?张纮春进门就跪,逢迎巴结不敢说丁点儿不中听的,怎么可能惹得着他? 而且王老太监对张纮春的厌恶,可不仅仅是瞧不上他的虚伪骨头软,而是发自内心的讨厌…… 如果徐若瑾知道王老太监之所以那么讨厌张纮春,完全是因为他脸上的疤痕,一定会笑翻了的! 该! 活该! 感觉到有目光投来,王老太监下意识的便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立即提神,略带歉意的笑笑,王老太监才收敛了厉色,继续在夜微澜的身边站着。 “张主事这几句吉祥话,本世子倒是很爱听,只是如今有个事要问问你,不知道行不行啊?” 夜微澜的声音本就悦耳,加上有几分笑意在,明摆着他此时的心情很舒畅。 张纮春那根巴结的神经很敏感,自当感觉的出夜微澜此时很高兴,不趁这个时候巴结更待何时?立即点头道: “能为世子爷做事,是下官的荣幸,世子爷您尽管吩咐。” “刚刚我与梁夫人也说了如今父王的身体有疾,只靠医药撑着,痛苦不堪,我临来中林县之前,皇兄特意派了几位御医大人到王府为父王彻底的确诊,无药可救!” 这四个字一出,连徐若瑾的心都跟着一颤! 无药可救? 而且还是皇上亲自派去的…… 夜微澜的脸上略有悲哀之痛,“这一次来中林县,父王特意要我一同前往,他期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大婚,若能熬到有孙辈出生,便是他最终的心愿,所以……” 夜微澜突然看向张纮春,“所以我便要问问张主事,我要把婚事提前,就在中林县办大婚的头期,也就是芳茹姑娘出门子,不知道合不合规矩啊?” 张纮春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哆嗦! 所有的日程安排都是礼部早已经备好的,可世子爷这个要求,着实难办啊! 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办,这一次也只是两家见面送定亲大礼罢了,可这位直接就要娶媳妇儿走人?怎么可能?! 纵使是因为涪陵王的身体不佳,随时都可能咽气,但这是京都的安排,是礼部尚书亲自定的,谁知这后面是否有皇上的意思? 他一个小小的主事,怎能更改? 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世子爷,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主事,这件事也做不得主啊!”张纮春满脸无奈,“若不然,这件事向京都请旨问问?皇上体恤世子爷,应该会准的……” “若是需要上奏,我还用得着与你说吗?” 夜微澜的脸色骤然变冷,“若是我父王不能如愿,张主事……我定是不能放过你的!” 夜微澜说罢,目光移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心中砰然一跳,往这边看什么?这件事也不是梁家人做主的! 想见梁霄,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吧? 莫说是糊弄他们,因为自己除却等梁霄偷偷摸摸的回来之外,也真的是找不着他啊! 第438章 高论 徐若瑾心里虽七上八下的打鼓,脸面上却平静无波。 夜微澜为何那样的看她,她也不懂,觉得夜微澜是想逼梁霄露面,那也只是猜测,是直觉,而不是有十成的把握确定。 既然没把握,那就装傻。 徐若瑾一脸无辜的回望过去,正对上夜微澜那一双与自己格外相似的眼睛。 古井无波,谁都看不出对方眼中到底有什么更深之意。 夜微澜微微一笑,先挪开了目光,徐若瑾转头看向张纮春,她现在只想看看这个人倒霉。 张纮春的一张苦脸堪比放蔫了的苦瓜再被踩了几脚般难看! 原本是寻思借这个机会巴结好世子爷,可孰料这样一个难题砸下来,日子没法过了啊! 夜微澜把张纮春撂在一旁不搭理,又与姜中宏和姜必武谈起姜家的几位将领如今的状况。 姜家叔侄有问必答,更是句句不落下梁大将军曾有的指引,以免喧宾夺主,让梁夫人不高兴。 提到梁大将军,夜微澜的脸色也满是无奈。 这个倒不是虚伪,而是发自内心的无奈。 因为涪陵王对梁大将军还是交好的……只是这一点,梁夫人不知,徐若瑾更不知,甚至皇上是否知晓,都不敢肯定。 梁家唯独知道的两个人便是梁辉和梁霄。 只可惜梁辉备战,梁霄却不肯见他,这一点,夜微澜很不喜。 因为他知道,梁霄就在中林县之中…… 不肯见?那就想办法也要让你露面。 夜微澜这一次亲自到中林县的目的就是见梁霄。 而徐若瑾……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只是这个喜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要尽早赶回西南之地去问父王。 徐若瑾只感觉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瞄啊瞄,她则看着面前的一碗青菜豆腐汤发呆。 这个小葱怎么能这样青,那香菜叶为何那样的绿,豆腐为何不是纯白…… 她死死的看着,就是不肯望四周多看一眼! “梁四奶奶。” 夜微澜终究没能捕捉到她朝自己这方看一眼,只能主动开了口。 徐若瑾“咯咯”咬了两声牙,微笑的转头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本世子只想问一问,你对我刚刚的提议如何看?”夜微澜看向张纮春,“不妨一起探讨下,总不能让张主事一直站在这里油米不尽,知道的是他心忧此事,在冥思苦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梁家怠慢了他。” 此语一出,徐若瑾心中惊愕。 明明是他喝令张纮春想不出来给他好看,却成了梁家消极待客了?! 还能不能更无耻一点了? 张纮春听到夜微澜提到自己的名字,顿时眼前一亮! 听到他提起徐若瑾,张纮春还有什么不懂的? 立即见杆就爬,凑上前道:“梁四奶奶,您就行行好,帮我思忖一番,想个主意?” 徐若瑾嘴角一抽,莞尔笑道:“我一介大门不出的女眷,哪里懂得皇族大婚的规矩?”摇摇头,“世子爷和张主事莫要难为民妇了。” 转个身,徐若瑾吩咐春草道:“为张主事倒一杯茶吧,想了半晌恐怕也渴了。” 只吩咐丫鬟递一杯水,自此之后再不多说一个字。 她才不会站出来吩咐人给张纮春摆座位,在这等场合下,她还是懂得孰高孰低,更知道不能冒失胡闹。 虽然这是梁家,但有夜微澜在,这里便是他说的算。 谁让人家姓这个字呢? 夜微澜这一招棋没能将出去,对徐若瑾更有了兴趣,“梁四奶奶莫要小瞧女眷,大魏国数载以来,出过多位英雄豪杰都是女性,皇上九五之尊,皇后母仪天下,二人相辅相成,才能统领国家,这是大家,而各个府邸中,男主外,女主内,若是家中没有女人,是完全不成的。” “本世子久居西南,地处偏远,春秋能见几分绿,冬夏风沙吹漫天。那里的女子不仅要孝敬老人,要照料孩子,偶尔还要帮衬着男人出去做生意,打猎。” “那里的女人穿着高靴,阔裤,而不是纱裙,绣鞋。”夜微澜看着徐若瑾,“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在西南之地呆了这么多年,向来是尊崇女性,不敢轻视,所以四奶奶也莫要小瞧自己。” 徐若瑾没想到夜微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若不是怕过于夸张,她倒是想为这几句话鼓几下掌了! 梁夫人在一旁侧耳相听,待听得是那般恶劣的环境,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想到当初侯夫人得知梁芳茹与夜微澜定亲时说的话,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 好在地势不怎么样,女眷也是不出门的。 终归是大魏国的亲王王府,怎么说也不至于太艰难。 夜微澜仍在看着徐若瑾,徐若瑾也不能再继续装傻不搭腔,“世子爷这一番话,民妇着实的惊到了,旁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知西南之地竟然是那般的贫瘠偏慌。” “不过……这倒是让我觉得或许烈酒更合适那里的人们,这不仅仅是气候的原因,更是性格的契合,就不知我这般想,是否对了。” “待大婚之后,梁霄有闲工夫探亲,梁四奶奶不妨一同跟去,那时便知道你的酒是否合适了!” 夜微澜提到梁霄的名字,梁夫人心中一惊,她知道,夜微澜这是对梁霄迟迟不露面,感到不满了! “梁霄也是的,到现在也没个音讯传回来,世子爷您莫怪他,他自从受了伤,脾气也变得格外古怪,唉……” 梁夫人这一声长叹,好似要叹尽心中的酸甜苦辣。 夜微澜连连摆手,“无妨无妨,梁霄不归,梁四奶奶还在,只是他若还不回来的话,或许会错过再见一面芳茹姑娘,错过我二人的大婚,待离开中林县再想见,或许就没那么容易了,唉!” 夜微澜也是一声长叹,可这一声长叹,却让徐若瑾和梁夫人心里都惊了! 即便他说大婚的日子提前,难道还要十天八天就成亲离去不成? 这是明摆着逼梁霄露面了! 若是梁霄还不露面,他或许真能立即定下带走梁芳茹! 夜微澜收敛了微笑,看向张主事,“茶也吃过了,不知是否想出来应对的法子没有?” 张纮春憋了好半天,听夜微澜喊自己,立即簇步凑了上前,谄媚笑道:“有法子了,世子爷,微臣有法子了!” 第439章 小人 张纮春也是不得不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他来中林县之前,心里其实是想巴结澶州王的,也得过澶州王的点拨,拿捏一下梁家。 可来到之后,张纮春接二连三的遇坎儿掉坑摔跟头,一次都没得逞过,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憋气,太窝火了! 可憋气窝火又有什么用呢?该忍的气他需要忍,该做的交易他也要做! 把梁霄的消息告诉给严弘文,只可惜严弘文让盯着梁家的孩子,但梁家的下一辈儿,一个人都没有,盯什么? 可是不盯这件事,严弘文还不肯履行最初的承诺,而他即便回了京都,也不敢拿这件事到澶州王面前去对峙,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可却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夜微澜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突然,提出的要求也这么突然! 张纮春心里拔凉拔凉,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把这位爷伺候舒坦了,别说礼部侍郎的官位了,就是现在这顶官帽能戴多久都不一定了! 纵使涪陵王府没有澶州王府那么强大,那么硬气,可终归也是皇族啊! 皇族的几位爷争权夺利,那是人家兄弟之间的战争,但最终当出气筒的,还得是自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于是张纮春也不想别的了,只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情巧妙的安排过去,又不用向宫中请旨…… 如此一来,对哪一方都能有个交代。 “哦?张主事才思敏捷,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那便说说吧。”夜微澜的态度很平和,让人挑剔不出他对张纮春到底是什么态度。 徐若瑾却觉得,他是在不屑的鄙视,是利用,是身居高位的玩耍。 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多负面的情绪出现,徐若瑾心里撇撇嘴,又继续看面前的青菜豆腐,摆明了不想再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梁夫人此时心中也很纳闷。 她很想插话,却又不知把话接过来该怎么应对怎么说。 这也并不是梁夫人离开京都太久,不懂如何应酬,实在是夜微澜本人思维过度的跳跃,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梁夫人力不从心,实在不知如何办才好。 于是,梁夫人竖起耳朵听着。 “世子爷,您成亲的日子,乃是礼部定的,钦天监选的,这般仓促的改了,恐怕皇上也会不高兴,何况,涪陵王洪福齐天,纵使卧病在床,谁知哪一天就突然痊愈了也说不准呢?” 张纮春朝西南方向高高拱手,那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格外招人厌恶。 夜微澜挑眉,“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大胆!你居然敢蒙骗世子爷?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王大总管本就瞧张纮春不顺眼,这会儿突然呵斥,吓的张纮春一个激灵,不敢再卖什么关子,马上道: “世子爷莫急,您听微臣把话说完啊。” 夜微澜单吐一个字:“说。” “大婚的日子不能更改,但是芳茹姑娘出嫁之前的步骤可是归微臣掌握的,不妨把芳茹姑娘出门子的日子提前,如此一来,便能提前到王府,只要人已经到了王府,若遇日子突变,自当可以马上大婚,若王爷见了芳茹姑娘大喜病愈,那便是洪福齐天,更是芳茹姑娘的福气了!” 张纮春满脸堆笑,“您觉得这样如何?” 夜微澜的笑容浓了几分,“张主事倒是费心了。” “不敢不敢,为世子爷您尽心尽力,乃是微臣应该做的。”张纮春看向梁夫人,“只是梁夫人这里却是有些为难了,四奶奶守孝不能沾喜,而四爷在这时候也没回,恐怕事情没这么好办了。” 絮叨了一溜够,最后这两句才是张纮春挖好的坑。 他可以做主让梁芳茹提前出门子,可事情是否能筹备妥当,那就是梁家的事了,与他张纮春无关! 刚刚他也听到夜微澜提到梁霄未归,这时候再提一遍,明摆着是火上浇油。 张纮春都已经落得这个地步,居然还不肯善罢甘休的老老实实做人。 这只癞蛤蟆到底要蹦跶多久? 徐若瑾心里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梁夫人的牙都快咬碎了! 姜家叔侄此时插不上话,也不能插话。 否则问起梁霄的去向,二人到底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姜中宏不见得知道梁霄在何处,但姜必武是一定知道的,所以这个时候只能当哑巴,不然便是欺瞒之罪! 夜微澜看向了梁夫人,“梁夫人,您说呢?”他的目光又望向了梁芳茹。 深情款款,彬彬有礼,梁芳茹本就在偷着看他,他目光突然投来,一颗芳心花开数朵,完全不能自拔! 徐若瑾正看在眼中,着实的吓了一跳! 这时候就爱上了?三姐姐的脑子哪能敌得过这位世子爷?恐怕,她嫁过去便是被捏圆是圆,捏扁是扁了! 梁夫人没往身后瞧看,思忖下道:“这事儿不知要提前多久?请柬已经寄出了,酒席也是按日子定的,原本是定于三个月以后,这时还没有准备,芳茹的喜礼还未周全,这实在是……” “梁夫人,容微臣说一句不中听的,这便是您的不对了,早就已经定好的亲事,怎能不快些准备呢?忠勇侯府的嫡小姐嫁去澶州王府时,提前半年就已经备好了所有物件,您……您实在是太大意了!” 张纮春借机嘲讽两句,梁夫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口中的便是楚嫣儿,而楚嫣儿更是她的亲外甥女,张纮春这是活活的一勺子热油浇了梁夫人的心窝子里,实在够狠! 徐若瑾也听出不对,见梁夫人噎住答不上话,出面吧这件事担了下来,“张主事这话的确是不中听了,也怪错人了。” “哦?”张纮春此时还就怕徐若瑾不露头,孰料自己本想拿捏两句,她还真上钩了,“请梁四奶奶指教?” “三姐姐的亲事,母亲也是刚刚接手几日,之前都是我负责的,所以您要怪,应该是怪我才对。” 徐若瑾格外认真,“所以是您错了。” 张纮春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梁四奶奶您……的错,这的确是我疏忽了,是我错怪了梁夫人。” “既然知道不对了,还不道歉?”徐若瑾看向张纮春,“您可是礼部主事,这个道理应该比我还通透的,那就道歉吧?” 张纮春一张脸彻底的变色! 她错了却让自己先道歉?这……这到底还讲不讲道理了?! 第440章 道理 徐若瑾的蛮不讲理,不仅是让梁夫人忍不住发笑,夜微澜也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王大总管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徐若瑾,没有了之前轻视的目光,面色平和起来。 姜中宏把头低下,即便是笑,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笑,虽然听三夫人提过徐若瑾性格的奇葩,可这次亲眼相见,着实领教了! 姜必武憋着笑的一张脸已经青紫不堪,快憋爆了! 张纮春的一张脸已抽搐的不能自已! 他与徐若瑾过了多少次的招,却次次都被她的胡搅蛮缠不讲理破坏掉,可如今乃是在世子爷的面前,她居然还这么不讲理? 如此明目张胆,不讲理到令人发指! 张纮春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知世子爷的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苦涩一张脸,道:“梁四奶奶,好歹也要讲一点儿道理,刚刚可是您认了错……” “我的确是有错啊,可不代表我有错,张主事您就没错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您如此污蔑我母亲,我不高兴,所以你得道歉!” “我,我那是不明此事的根源,所以才问了一下,这也算是为梁夫人撇清关系吧?这怎能是错了?” 张纮春一张老脸抽搐不堪,徐若瑾挑眉看他,“张主事,您刚刚自己承认错了,这会儿又反悔不认错了,堂堂的礼部主事大人就这样的说话不算话了?” “我那只是……” “什么只是,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不敢认的?不就是让您倒个欠吗?您何必纠缠不清?谁能没有错过?” “梁四奶奶你……”张纮春没法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与她纠缠不清,“您好歹是梁家的四奶奶,怎么如同小孩子一般胡闹嘛!” “张主事说的是。” 徐若瑾一副了然的模样,“说起来我今年不过十七,而您……已经四旬之人,我都敢认这个错,没想到您大我这么多,却连个错都不敢认,难不成,年纪越大,越不讲理了?” “我……”张纮春只觉得眼前发晕,一片乌黑的小星星在闪烁着,他实在是忍不了这个女人了!实在忍不了了! “张主事这一次就不对了。” 夜微澜突然指责起张纮春来,“梁四奶奶说的无错,既然你认了错,又何必不承认?何况,就只是道个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夜微澜摇了摇手边儿的酒抿了一口,品味感慨万千,“何况,梁夫人即将是本世子的岳母,过几日要称梁四奶奶一声弟妹,如今梁家的男人们都不在,那自由我来撑这个门面了,张主事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梁夫人心里提了口气,却格外的爽快,徐若瑾咬了下嘴唇,不再说话。 夜微澜这个时候站出来为梁家撑门面?总感觉有几分不对劲儿呢。 张纮春不仅眼冒金星,连心脏都险些停了几拍。 夜微澜话音一落,他便立即转身向梁夫人鞠躬,而且是九十度的鞠躬,“微臣给梁夫人道歉了……”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咬牙的咯咯声说出,他梁夫人知道,这并非是张纮春认错,而是他不得不给夜微澜这个面子。 “张主事请起,按说也没多大的事,我还能怪罪你这一言半语的不成,何况,事情虽是若瑾负责的,可我乃梁家夫人,终归也还是我的疏忽,你说的也不算错。” 梁夫人说罢,看向了夜微澜,“让世子见笑了!” “自家人,何来见笑一说?” 夜微澜句句透着与梁家的亲近,又见徐若瑾低头看着那盘小葱豆腐,他不由道:“我比梁霄大上四岁,此时称梁四奶奶一声弟妹也无错。” 徐若瑾不得不抬头应酬,“这是若瑾的福分。” “你面前那一盘青菜豆腐,不由让我想起你的家事,我心甚哀,若是能早一点遇上徐家人,或许就不会……” 夜微澜没有继续说下去,徐若瑾不得不站出来道谢,“凡事自有天命,世子能救助民妇兄长和侄儿,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民妇对您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夜微澜一笑,“我心甚安,改日闲暇之余,让你兄弟二人也来聚一聚,相逢便是有缘,本世子助人到底,也看看你兄弟二人有什么打算。” 徐若瑾心里一紧,忙道:“世子大婚在即,我家人还要守孝奔丧,实在不合适,您的好意,民妇心领了。” “也罢。”夜微澜没有强求,转身继续与姜家叔侄吃酒谈事,把女眷们彻底的撇在一旁没再多说一句话。 张纮春尴尴尬尬的在那里傻站着,梁夫人觉得场合不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 梁芳茹是待嫁的姑娘,陪徐若瑾一会儿,又偷偷的望向情郎半晌,也被曹嬷嬷催促离开。 梁家唯独只剩下徐若瑾一人,徐若瑾知道,自己即便硬着头皮也得陪到最后,否则便是大不敬了! 只是眼前的一盘青菜豆腐,她也不过吃了几口,不仅饭菜淡然无味,这个场合也着实无趣。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呢! 梁夫人回了“福雅苑”便觉得事情十分棘手! 虽然夜微澜指责了张纮春,更是与自家格外亲近,但张纮春提出的建议,他显然是采纳了! 提前带走芳茹,是板上定钉,这却与最初的设想差别太大了! 真的提前走,在西南之地再等日子成亲行大礼,若芳茹是那等聪颖伶俐的姑娘也就罢了,她却还是个毫无脾气,听之任之的丫头,这可怎么办?! 莫说她必得了嫣儿,哪怕是有徐若瑾的心眼儿也成啊! 不知如何是好,梁夫人得知曹嬷嬷也带着芳茹回了小院,立即派人去把曹嬷嬷请来,更是不顾及白事喜不喜,也让白芷去把方妈妈请来! 这件事必须快速的决意,她一个人的脑子是不够用了! 梁家的男人都不在,姜家叔侄也知道不能久留,又过了片刻,便由姜中宏主动的提请告辞,改日再来拜会。 夜微澜没有阻拦,而是痛快的答应二人离去,连带着张纮春也被一句话就撵走。 徐若瑾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能走了,只要夜微澜一声“告辞”,她巴不得撒腿就跑,不想多呆一秒! “弟妹。”夜微澜看向徐若瑾,“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很奇妙。” 徐若瑾心中“嘶”了一声,看向他,“哦?不知是何事?” “我觉得……咱们两个哪里很像,你不觉得吗?” 夜微澜的话,让徐若瑾当头棒喝,震惊之余,她心里那个奇怪的念头也终于有了答案! 第441章 躲避 为何自己一直觉得夜微澜很奇怪? 不是因为他的喜怒无常,也不是因为他皇族出身骨子里的傲气和不可一世。 而是因为那种无法表明的相似,让徐若瑾始终不敢去想,那可是皇族出身的世子,自己的想法怎能对呢? 可这句话却是夜微澜先问出口,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第一感觉是对的! 而且,这种感觉,很贴近于对严弘文的感觉。 尽管她与严弘文已经彻底的崩裂,可不代表身体里血缘的线能彻底的掐断! 可为何会在夜微澜的身上也有这种感觉? 我的天啊! 爹啊,娘啊,生母啊生父啊,你们到底是想闹成什么样,到底是谁,到底是多么骇人听闻,惊人眼球的故事,才生下这么一个离奇身世的自己! 徐若瑾这会儿很想找一桶冰吞下清醒清醒,她实在是一碗豆腐汤都喝醉了! 只是夜微澜一直在看着她,她压抑住震惊的面色,苦涩道:“世子爷还是莫要开这么大的玩笑了,您乃是高高在上的世子,而我不过是一偏僻之地的主簿之女,您或许觉得无所谓,可这对民妇来说,这颗脑袋或许都会丢了。” 徐若瑾鞠了一躬,“若是世子爷无事,民妇还要回去为亡母抄经悼念,告辞了。” 徐若瑾说完此话,也不等夜微澜是否还说什么,立即转身就走。 夜微澜望着她的背影,直至看到她离去。 王大总管听了夜微澜刚刚的话,也是心中一震,“世子爷,您刚刚那一句的确是有些过了!”他所指并非是说此语伤了徐若瑾,而是觉得这话辱了皇族的血脉。 那一个出身低劣,又曾名声不佳的女人,怎能与皇族扯上关系? 夜微澜的声音很轻,“无所谓,只是我看到她,脑中想起一个人而已。” 王大总管无奈道:“世子爷,您终究马上大婚成家,还是不要有太多的杂念为好,毕竟这乃皇上赐婚,也要给梁家一些脸面。”虽然夜微澜未娶正妻,可他的侍妾数不胜数…… 夜微澜知道王大总管误会了,只是一笑了之,没有再多解释。 徐若瑾匆匆回了“若霄轩”,才发现身边只有春草,方妈妈没有回来。 “夫人将方妈妈喊去商议三小姐的婚事了,稍后才能回。”春草说了方妈妈的去向,徐若瑾才长叹口气,“无妨,等等就是了。” “那晚间是奴婢在这里陪您,还是等候方妈妈?”春草的问题,让徐若瑾沉了片刻,“你先守着吧,索性也无事,就在这里陪我一起等,我也有话要与方妈妈谈。” 春草点头应下,又拿起了针线篮子,继续绣着鞋面。 徐若瑾坐在桌前为杨氏抄经。 虽心中默念经文,可她的脑中却时不时的蹦出好多人的名字,好多人的影子,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将笔往身旁一扔,徐若瑾知道心里有些焦躁。 梁霄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晚上到底能不能回来,有好多话要与他说,与他商量。 方妈妈也不在,为何觉得这般无助? 徐若瑾立即把这个念头打消! 凡事只能靠自己,不应该太过度的依赖于别人…… 梁霄是自己的男人,她可以依靠,可总不能没有他,自己就手足无措活不了了? 那不是她徐若瑾,她不要做听之任之随意被拿捏的角色! 再次的提起笔,徐若瑾认认真真的抄经。 而此时此刻,梁霄正在与方妈妈于角落中叙话。 方妈妈早已从“福雅苑”归来,梁霄便在那里等着他。 “四爷见过四奶奶了吗?”方妈妈担心徐若瑾,不由主动问。 梁霄摇头,“稍后去,先见您。” “也好。”方妈妈酝酿了半晌,才说出曹嬷嬷告知她的秘密,“四奶奶的身世,或许与宫中有关。” 梁霄直直望向方妈妈,“您说。” “曹嬷嬷正是把四奶奶从宫中送出来的人,是朝霞公主……”方妈妈提到这个名字,梁霄便已明了。 “这件事,我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梁霄的回答,让方妈妈大惊,“四,四爷您早就知道了?” 梁霄点了点头,“我查过曹嬷嬷的来历,起初也是猜测,严景松是先帝十七年的状元郎,为翰林院编撰,先帝格外宠溺朝霞公主,严景松便成为公主的教习。” “只是当年公主不肯说出他的名姓,才有今天这么多的事。”梁霄把事情告诉给方妈妈,转头道:“如今你在她身边也好,起码,我更放心。” “四爷也期望老奴在四奶奶身边?”方妈妈没想到梁霄会有这样的要求。 梁霄看着她,“若瑾信得过您,我也信得过。” 方妈妈心中纠葛,“只怕夫人那里少不了老奴,否则老奴也愿在四奶奶身边。” “您是有法子的。”梁霄不再与方妈妈多说,而方妈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原本是打算告诉四爷,四奶奶的真实身世,可孰料一说才知四爷早就猜到。 四爷对四奶奶的心用的格外的深,却不知,这一份深情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花好月圆,世人皆思,可有时,家事国事,不随人愿。 方妈妈先回了“若霄轩”去见徐若瑾,打发走春草和红杏,杨桃等人,她便等着稍后梁霄来见徐若瑾。 只是过了许久,梁霄还没有出现。 方妈妈心中纳罕,却又无法告诉徐若瑾刚刚见过四爷,否则四爷不出现,她还不得急了? 计时沙漏中的流沙行走的很快,天上的月亮也增添几分光芒。 星光闪烁,树叶随风瑟瑟作响,徐若瑾撂下笔后望着窗外,也不知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可头脑如此空白,她却觉得格外舒服。 “四奶奶,歇了吧,别等了。”方妈妈忍下心头的疑惑,催促着。 四爷这时还未露面,说不定今儿不会来了。 徐若瑾也这般认为,点了点头,便准备进内间到床上休息。 虽然有些睡不着,可明日不知又会出现什么事,逼着自己的睡吧! “坏人,混蛋,居然没有来!” 徐若瑾嘟嘟囔囔的倒卧在床上,一翻身…… 被子里什么东西这么重? 掀开一看,正有一双眼睛在瞧着自己! 下意识的要尖叫出声,可红润的小嘴却被立即堵上,更有一双大手把她拎上了床! “混蛋,混蛋!”徐若瑾支支吾吾还不忘继续谩骂,梁霄笑眯眯的眼睛看他,“不是骂我混蛋么?我就混给你看看。” 第442章 夫妻 徐若瑾实在哭笑不得! 不过是抱怨的嘟囔了一句而已,却被他给逮住了,男人,就是小心眼儿! 心里冷哼一声,徐若瑾连忙把他推开。 听到屋中有叽里咕噜的声响,方妈妈已猜到是四爷来了。 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偏要这样……方妈妈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接受。 走得离内间远一些,也是在帮四爷把风。 徐若瑾窝在床上,看着他,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夜色渐深,她晶莹的目光闪亮,梁霄捋着她长长的发丝,着实的心疼她。 虽然之前对怀中的丫头身世已经有了猜测,可今儿方妈妈说出当年真相,他的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迫切的要见她,想抱她于怀中…… 这并不是对她离奇身世的怜悯,而是由心而发的爱,怜悯,守护。 不管她到底是谁,守护她的心永远都不会变,反而更加浓郁。 只是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太多的债,他需要一样一样去还。 更何况,知晓了她的生母身份,这一条路或许需要拼的更凶狠! 徐若瑾不知梁霄心里在想着什么,两个人沉默许久,她则问他,“世子要求提前把三姐姐带走,你怎么看?” 她感觉到婆婆的束手无策,不得不问一下梁霄。 梁霄点点头,“无妨,提前也好。” “为何?”徐若瑾蹙眉不解。 “边境之战一触即发,她早些嫁离梁家,不是坏事。”梁霄的答案,让徐若瑾的心更紧一分,“你……你也会去吗?” 他攥住她握的紧紧的拳头,“我很想去,但期望不会轮到我去。” 他的话虽隐晦,但徐若瑾也听懂了。 若是梁辉与梁鸿二人能一举得胜,那便用不着梁霄出征,可若是他们……那梁霄必须要顶上! “我觉得世子之所以这般要求,一来是与涪陵王的身体有关,二来也是在逼着你出现。” 徐若瑾看他,“而且,他太奇怪了,我不想再与他有什么接触,可好似这又不太可能。” “为何?”梁霄的眉头深蹙,好似一把锁。 “他……他突然与我说,觉得我二人很像。”徐若瑾直直的看向梁霄的眼睛,“他是皇族!” 梁霄的手下意识的攥紧,徐若瑾“哎哟”一声轻喊,“你抓疼我了!” “揉揉,”梁霄连忙为他揉着手臂,其实这个感觉他也有,因为他与方妈妈分开之后,去了夜微澜的院子。 虽然是窃听偷窥,但他看到夜微澜的模样时,也着实一惊!若不是离开的够快,他身边的那个老太监一定会发现自己! 王冬,可不仅仅是一个随行的太监而已! 只是梁霄没想到,夜微澜会主动与丫头这般说。 虽然涪陵王当初离开京都是为了朝霞公主,可那一辈的感情,与夜微澜完全无关。 若夜微澜知晓了若瑾的身份的确是很危险的事。 看来自己真的不能躲,必须出现于他谈一谈了。 不为了梁家,也要为这个女人…… “我明日会出现,你不要预先与母亲说。”梁霄的突然决定,让徐若瑾很吃惊,虽然她盼着他回来,可他真说回来,徐若瑾心里又十分犹豫。 “你不必为了我回来,我终归是在院子里守孝的,他又能拿我如何。”徐若瑾抿了下嘴,“只不过三姐姐出门子,若见不着你,会很遗憾,你只在她离开之前回来即可。” 梁霄瞧着她为自己思忖的样子,心里暖和和的,“无妨,多陪陪你。” 他的声音虽沉,虽冷,却让她面颊绯红,踏实感萌生。 贴着他的胸膛,靠在他的怀中。 因她守孝,二人如此亲近已经是违了规,可她真的很想有个肩膀予以依靠,那样会睡的很香。 感觉到身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 徐若瑾纳了下闷,随即缓过神来,斥他道:“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这个心思,流氓!” 梁霄被骂的很无辜,“我也没干什么啊。” “那,那你还……”徐若瑾说不出口。 梁霄逗她,“我怎么了?” “你坏!”徐若瑾脸色通红,难以启齿。 虽然她是现代的灵魂,却是第一次接触男人,哪里能随口而出? 梁霄满脸苦笑,“我若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才不对,那便成了夜微澜身边的王大总管了!” 徐若瑾“噗嗤”一乐,“让那老太监听到,瞪死你!” “那是一个老怪物,很难斗。”梁霄想到刚刚踏上房顶偷听,他未出任何声音,而王老太监单凭直觉便将目光投来。 若不是梁霄经验丰富,很容易便被察觉得到! 这么久了,极少有人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踪迹,王老太监便是其中之一。 不再多想,梁霄看到徐若瑾脸上的疲惫,便为她拉上被子哄她入睡。 徐若瑾也的确困的睁不开眼睛,尽管她不想睡,可梁霄有节奏感的轻拍,让她进入了梦乡。 梁霄离开时,方妈妈还没有睡。 两个人擦身而过,没有多说话,梁霄便闪身离去,留下方妈妈照料她。 方妈妈望着四爷一闪而逝,消失在眼前,心中无限感慨。 似乎,从四爷救她上来那一刻,这两个人便注定要在一起。 若要追溯,便要追到梁大将军是将朝霞公主宫中所有人灭了口,唯独留下曹嬷嬷? 若没有曹嬷嬷,或许四奶奶这一条命早已没了。 而就是这一条命,却又嫁到梁家,成为梁家的四奶奶…… 只求老天爷能网开一面,饶过这两个苦难却相爱的人,让她们能平平安安度过,相濡以沫一生吧。 方妈妈在心里祈求并祝福,若徐若瑾知道她的心思,一定不这么想。 因为徐若瑾的身体里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徐若瑾,是换了一个人。 只是哪怕换了一个人,也要续写与梁家的这段缘分,又有谁说不是天意? 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好似在洗刷每个人心中的怨与伤。 而此时此刻,严弘文得知夜微澜已到梁家,更是夜微澜救了徐子麟和他的儿子,气的暴跳如雷!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当即下令,“立即回京都,绝不能在此地多呆一天,否则就危险了!” 第443章 应对 徐若瑾一早醒来,便见身旁已没有他。 攥着小拳头捶了两下空荡的地方,她心里不得不叹口气,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孰料昨儿就那么睡了过去? 不过他说今儿要回,不知何时才会出现? 又懒了半晌,徐若瑾才起身,只是刚刚直起腰来,就听院子里响起白芷与春草说话的声音。 白芷又来了?难道是婆婆要找自己? 徐若瑾刚撂下心思,春草便从外进来,见徐若瑾已经起了身,立即禀道:“四奶奶,白芷姑娘来了,让她进来说话?” “进来吧,又不是外人。”徐若瑾话语中透着亲近,白芷自当听了也高兴。 从春草身后闪身出来,白芷笑眯眯的道:“四奶奶,今儿奴婢来可不是传坏消息的,夫人一早还没发什么脾气。” “行啦,瞧你这张小脸,之前的事我又没怪你。”徐若瑾指着一旁的小杌子,“坐下说吧。” 白芷笑眯眯的应了,坐下后便道:“夫人一早让奴婢来,是想让四奶奶帮一点儿忙。” “三小姐亲事?”徐若瑾立即想到梁芳茹,也只有这件事,婆婆才有可能找自己。 白芷立即点头,压低声音道:“早上夫人又与世子身边的王大总管见了面,世子已经定了要提早娶走三小姐,其中的流程也不能省略,要最快的时间内都办完,只给半个月的时间,夫人听了以后便惊了!” “半,半个月的时间?”徐若瑾也惊了,眼睛瞪的硕大无比! 昨儿她听夜微澜的要求,心里算计了一通,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把这件事办的圆圆满满不出差漏,可谁成想,他居然只给半个月的时间,这不是要人命嘛! 白芷撇了小嘴点点头,“对,就是半个月。” “你接着说。”徐若瑾的表情凝重起来,也难怪婆婆一早就让白芷来找自己。 梁家本来就人少,若只有婆婆自己忙碌,是绝对做不完的! 白芷也知道不再耽搁,立即道:“所以夫人让奴婢来问您,您也不必出院子,该为娘家夫人守孝也守,能不能把宾客的邀请函和酒席这些事接过来。” “还有您答应世子爷的酒,今儿王大总管也提起了,您不能亲自动手,但已有的先拿出来些备着,其他的事都由夫人来办。” 白芷说着,不由得耸耸肩,“这是个大事,估计夫人也停不下脚儿了,单是来添妆的,就不知会有多少人,而且三小姐的物件还没齐全呢。” 徐若瑾了然的点点头,“你去回给母亲,这些事我应下了,酒席我找醉茗楼的师傅,哪怕醉茗楼那两天关门不开张,我也认了,都可着三姐姐出嫁的事情来,到时我会与姜三夫人商量的,只要菜名都订了,采买齐全就没有问题。” 想到宾客的邀请函,她继续道:“这次的请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需要做的格外精致,因为是改了日子的,总要与众人说明一下,为何要提前办,而且办的这么急……” “容我再想想,想好了再让丫鬟传话,与母亲商议。” 徐若瑾心里突然冒个想法,“我也与方妈妈好生商量一下,这件事涉及到梁家的脸面。” 她特意的提到方妈妈,便是不想方妈妈走。 之前婆婆是最重规矩的,所以事情不让自己插手,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事急没有对策,夜微澜的强势让她没有应对的法子。 都已经来找自己做事,谁知会不会把方妈妈再找回去? 她是绝不希望方妈妈走的。 白芷点头应下,又把徐若瑾刚刚的话复述一遍彻底的记住,才回去了“福雅苑”。 看着白芷离去,徐若瑾望向方妈妈,“张纮春就是个祸害,这个人,怎能如此讨厌呢?” 方妈妈微翘嘴角,“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五花八门,若是都如同您一样,哪还有这么多勾心斗角?” “也对,他自私自利,对他自己却是得益之事,这个人活的价值就是给别人添堵的。” 徐若瑾也顾不得继续腹诽张纮春的垃圾,“只是母亲就这般应下了半个月?我倒是很吃惊,怎么没有再往后拖延些时日?半个月,完全做不完啊!” “四爷何时回?”方妈妈这一句话,让徐若瑾心里一震,“或许,世子就在等着梁霄出现吧,他说今日回,却不知什么时辰了。” 方妈妈松了一口气,却又觉不对,心紧跟着悬了起来。 昨儿与四爷说起四奶奶的真实身世,而四爷今日马上就归,显然,这件事与四奶奶有关。 徐若瑾不等与方妈妈说起昨天夜微澜的那句震撼人心的话,红杏从外进了门,手中拿了一封信递来,“一早徐家人送来的。” 徐若瑾立即拆开,应该是定的杨氏下葬的事。 拆开一看,果真如此。 明日要去风桥山,徐家的祖祠为杨氏办丧礼。 简简单单一句话,似只是通知徐若瑾一声,至于去不去,都凭她自己了。 徐若瑾心知,这信定是徐子麟写的,若是子墨的话,一定还有絮絮叨叨一堆话。 她很想见子墨,所以她明日要去。 与方妈妈商议后,徐若瑾便吩咐顺哥儿去准备马车,又让春草去向婆婆回了一声,明日要出行。 对这等事,梁夫人还是应允的,人死为大,纵使她之前很不喜杨氏,但杨氏名义上还是徐若瑾的娘家母亲,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她都应该去。 徐若瑾收拾好明日出行的物件后,便开始忙碌酒席的事。 能办的就先办,然后再想请柬。 只是看似简单的事,她忙过之后,才发现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太阳西落,已经是傍晚时分。 梁霄不是说今日回吗?怎么还没有影儿呢? 徐若瑾心中纳闷不解,却也只能继续等待。 而此时此刻,梁霄已经坐在夜微澜的院子里吃茶。 院中高耸的槐树下,瞧着西边飘散的晚霞。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一个时辰,谁都没有先开口…… 第444章 对峙 “这个茶,好喝吗?”夜微澜成为了第一个开口的人,他并不开心,虽然脸上洋溢着笑容,可笑容中那一丝厉色没有遮掩。 “不如酒。”梁霄瞧了瞧杯底漂浮的茶芽,很是不屑,“不合我的口味。” 他不仅是在说茶,也在说心情。 夜微澜冷哼一声,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之前不是躲着不肯见我?怎么又突然出现?梁霄,虽然都说你行事奇奇怪怪,可我却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咱们二人身上,我很有诚意了!” “涪陵王他老人家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梁霄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到涪陵王! 夜微澜脸色突变,牙根儿咬碎! 梁霄突然提起父王,他如何不知?他是在嘲讽自己无路可走,却不是诚心与梁家联手! 京都澶州王府一府做大,连新皇都要退让三分,涪陵王乃是存世的另外一位皇叔,却也濒临过世的边缘! 夜微澜如何不知,并非是父王病重无法根治,而是新皇派了御医来,不肯治好,而非不能治好! 尽管父王已经退居偏远之地,不问朝事,可他们仍旧不肯放过父王,这个仇,他夜微澜心中铭记! 原本夜微澜无路可走,只能继续在偏远之地久居,但针对七离国一事,新皇与澶州王有了很大分歧。 似也觉出澶州王势头太强,新皇这一次咬牙也要一拼到底,所以才会又提拔起梁家,只要梁家此战大胜,他便能借此压澶州王一头! 新皇虽然曾忌惮梁家功高盖主,可梁家如今已经被打碎,单留梁大将军这一系没有太大的危险,他再提携一回,梁家苦头也吃够了,怎能不一心为主,助新皇一臂之力? 梁霄娶了一位身份不高的主簿府庶女,新皇已分毫没有忌惮,给梁家的一位庶女赐婚于王府世子,不仅是提携了梁家,更是压制了夜微澜,一箭双雕之事,又怎能不做? 但夜微澜却觉得这无所谓,皇兄如此作为,倒是给了他一条路。 他搭上梁家这根线,或许能有更好的机缘。 他不会如同涪陵王一样,为了皇姑母到偏远之地久居致死,更何况,夜微澜远观涪陵王的下场,他知道,若是没有攻势连连退让,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这一次,他亲自来了中林县。 这一次,他想要见到唯独不在边境的梁霄。 只是真的见到梁霄,他才觉出众人对梁霄的评价丝毫不虚假…… “父王是我心底唯一的痛!”夜微澜站起身,脸上满是不忿之色,“梁霄,你揭了我的伤疤有何好处?” “你便这样对待我的诚心?”夜微澜紧紧的盯着他,“你别忘了,我们即将便是亲戚,你要唤我一声三姐夫!” “那要等你与我三姐洞房之后的那天开始算。”梁霄的声音冷漠,没有丝毫的喜怒。 夜微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果真与梁辉判若两人。” 梁霄很不在意,“原本就不是一个人。” “你们二人若能互补一些,或许梁家会更好。”夜微澜说罢此语,抛开这个话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提前要娶走芳茹姑娘,并不是故意难为梁家,而是逼不得已,我想你应该明白。” 梁霄点了点头,“我母亲也没有拒绝你。” “你母亲……”夜微澜喃喃三个字,嘴角微翘,笑了起来,“梁霄,我真的佩服你,这句话毫无虚假。” 梁霄挑眉看他,明摆着在问为何。 夜微澜笑道:“驳了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却娶了一位主簿的私生女,你的手段用的很巧妙,我却不知,你当初为何会选中她?” “因为我喜欢。”梁霄的五个字,让夜微澜一怔,“仅仅如此?” “就这么简单。” 梁霄的回答让夜微澜啧啧几下,“这个我倒是信,有些事故意为之亦或不成,无意插柳才有无数惊喜。” 他狠狠的咬重“惊喜”两个字,让梁霄紧蹙眉头,看着他! 梁霄的目光狠辣无比,其中更透着格外明显的杀意! 杀意? 夜微澜的心猛然一跳! 他没想到梁霄对这件事如此在意,更十分笃定,梁霄之前亦或许真的不知徐若瑾的身世或许有很多谜。 他更相信,梁霄今日之所以出现,完全是因为徐若瑾。 夜微澜并不惧怕,甚至有些兴奋。 因为他一直在找寻梁霄的弱处却根本无从下手,而此时,他一道充满杀意的目光已经把弱处表现出来。 徐若瑾那个女人,便是他的弱处! “至于这样看着我吗?你觉得我怕死?”夜微澜极其不忿的笑了笑,“虽然我一直都在西南之地,却不代表我不知道很多事,梁霄,我真的很有诚意,为何你偏不信呢?” 梁霄收回目光,顿下后才道:“我不信。” “你要怎样才信?”夜微澜紧接了一句,梁霄看着他,“除非你改了姓。” “哈哈哈哈……”夜微澜哈哈大笑,“这个答案很有趣,只可惜,即便我想,也有人不会答应的,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了这个答案,告诉你一件事。” “啰嗦,说。”梁霄惜字如金,夜微澜凑到他的身边,“梁辉身边真正危险的不是皇上派去的副将。” 梁霄心一抖,“继续。” “没有继续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夜微澜的笑容中透着无奈,“我也只能说这么多。” 梁霄没有再逼他说什么,径自的沉了半晌便站起身,“我要回梁家,告辞。” “慢着。”夜微澜身子一横,挡在他的前面,“梁霄,我问你个问题,我期望你认真回答。” “说。”梁霄看着他,夜微澜站直身子,“你觉不觉得,我和你的夫人五官有几处长的很像?” 他的目光中充满调侃,却也的确认真。 这不是善意的亲近,而是恐吓。 梁霄也站直身子,很平淡的道:“我若说你长的像一个女人,更是像我的女人,你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话毕,梁霄转身便走! 夜微澜的脸当即铁青无比,咬紧了牙道:“梁霄,你够狠!呕……” 第445章 归来 梁霄回到梁家已经傍晚时分,梁夫人忙碌一整日,刚准备歇下,白芷从外匆匆进来,笑着回道:“夫人,四爷回来了!” 梁霄? 梁夫人的精神一震,刚刚露出几分喜色便又把脸板了下来。 与自己争吵一次他便离开,现在梁家最急之时他回来?还指望自己求他不成? 想着自己打了他一巴掌,梁夫人只觉得手心发痒,不停的揉搓。 尽管如此,她目不转睛的望向门口,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母亲。” 梁霄进了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如同寻常一样,没有分毫的差别。 梁夫人心中一顿,反倒有些不自在。 他这一副样子,对那一巴掌的事分毫不提,是在指责自己吗? 还指望着自己先与他和好不成? “你回来的倒是及时,明日亲家夫人出丧,你今日便回,是掐着时间陪徐若瑾一同去风桥山的?” 梁夫人毫无意识的便把话题扭歪了,而且歪的离谱,惨的是徐若瑾,无辜又被当了靶子! 梁霄微皱眉头,“是,我是为此才回来的。” “你……”梁夫人目光猛瞪,一口气提了上来险些噎死! “子瑜现在怎么样了?”梁夫人的心思又转到了她的长孙身上,梁霄点头道:“很好,很安全。” 梁夫人追问:“他到底在哪儿?” “我不能说。”梁霄的回答干脆又残酷,让梁夫人忍不住发起火来,“如今你的心里到底信得过谁?却是连我都不肯痛痛快快的说明白,我可是你的母亲,是你的娘!” “我是你的儿子,这无可否认,可你偏要刨根问底,是不信任我了?”梁霄的反问很苛刻,让梁夫人无法回答。 “此事我暂时不与你纠结没完,如今要解决的是你三姐姐的婚事!” 梁夫人想到夜微澜便觉得棘手,“半个月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提前安排,而且每一步都不能差,我已经手忙脚乱,完全无暇去应对涪陵王世子和那个张纮春,你既然回来,那这些事便由你负责。” “好。”梁霄不知面对母亲还能说什么。 梁夫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后日涪陵王府的大总管会到府上,你是不是要提前去拜见一下世子爷?” “我回来之前已经见过了。”梁霄一句话便把此事抛开,“若母亲无事,我先回去歇了,明日一早要去风桥山,其他事都等回来再议。” 提到风桥山,梁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的心里只有徐若瑾,只有她一个,其他的事都要往后延迟,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自己这个母亲? “徐若瑾守孝之期三个月,你也要守规矩,从今儿起去睡书房吧,不要回若霄轩了,我会派丫鬟在你身边伺候着。” 梁夫人的话,让梁霄面色很是难看,“我不用丫鬟。”说罢,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犹豫。 看着他的背影,梁夫人气的猛剁茶碗,茶盖滚了几圈落地,摔的粉碎,吓的烟玉一激灵。 “香槐呢?”梁夫人一声呼喝,香槐立即从外匆匆进来,“夫人,奴婢在。” “这几个月你跟随四爷身边伺候着,若有半点儿差错,唯你是问!”梁夫人下了令,香槐刚想应下,烟玉在一旁凑上前,“夫人,奴婢觉得此事不妥。” “哦?”梁夫人本就没有好心气,更何况这句话是烟玉说的,她便更没了好脸色,“依着你,该怎么办啊?” 梁夫人的话阴阳怪气,烟玉心知肚明,可她早已习惯夫人们的情绪化,凑过去道:“四爷的脾气您知道,若这时候让香槐随了身边,难保让四爷更反感,若是真发了脾气再走了,您怎么向涪陵王府交待?四爷刚刚可说了,已经见过王府的人,您到时不好交代啊!” “我不好交代,难道他就好交待了?”梁夫人对此很是不平,更觉得不可信。 烟玉撇了撇嘴,“奴婢一直是跟随在嫣儿小姐身边的,之前曾听小姐说过,四爷的脾气上来,可是谁都不吝的,连梁大将军都无法制住他,所以才有了这个念头,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夫人恕罪。” 听烟玉如此说辞,梁夫人的心倒是悬了起来,看着香槐道:“行了,你先回来吧,不用跟着了,一切都待芳茹嫁了再说,我先忍他半个月!” 梁夫人虽如此说,又吩咐外面的婆子道:“去看看,四爷今天晚上到底歇了哪儿,然后来给我回话!” “是!” 梁霄从“福雅苑”离开,仍旧是去了“若霄轩”。 徐若瑾看到他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心里倒是很欢喜,待他走近,调侃道:“今晚上不是偷偷摸摸的跳墙进来了?” 他凑在她的耳边道:“稍后还是会跳一次的。” 徐若瑾瞪大眼睛看他,梁霄抿了下嘴,略带怨气的道:“为何你要守孝呢?” “呃……”徐若瑾知道他是在指夫妻不能同房。 “去过母亲那里了?” 梁霄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红杏,“拿一床被褥,稍后送去前院的大书房。” 红杏险些咬了舌头,却也只能应下。 “母亲要求的?”徐若瑾对此很是敏感,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婆婆。 梁霄只紧紧的抱了抱她,“无视,反正我偷偷摸摸的也习惯了,去一趟书房再回来陪你。” 徐若瑾的心里有些苦涩。 心里有几分赌气想要撵他直接去大书房不要回来,可在他的怀抱中,又十分舍不得。 “我这个媳妇儿当的真实够奇葩。”她也只能如此抱怨这一句。 梁霄抽抽鼻子,“偷来的更舒服。” “坏人,说什么呢。” 徐若瑾知道他话中的含义很隐晦,“我是真要守孝的,你可不许乱来,不如你就在书房歇了,明儿一早再回来吃早饭不就成了。” “不。”梁霄对此绝不退让,“我先走,晚间等着我。” 徐若瑾笑着瞪他一眼,可虽是瞪他,那一双迷离的眼神却更勾人,让梁霄猛的涌起欲望,很想扑上去! 徐若瑾连忙退步,召唤了红杏在他身后跟随去大书房。 梁霄咬了咬牙,拿过红杏怀中的被褥阔步离去,那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好似上战场打仗一般! 徐若瑾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情也沉了几分。 又晚一些,自有婆子去回消息给梁夫人,“四爷歇在了大书房。” 梁夫人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便把婆子打发下去。 还算他知道自己是娘…… 闭上眼,梁夫人踏实放心的睡去。 而这一晚,梁霄又当了一回贼,只可惜跳的却是自家的墙,钻的是自家媳妇儿的被窝…… 第446章 没死 翌日一早,梁霄自当是大踏步的从外书房回了“若霄轩”。 春草与红杏,方妈妈立即为他准备洗漱的水和早饭,看到四爷一脸纠结怒恼的模样,谁都没敢提昨晚是否睡好的话题。 这不明摆着吗?还用问! 本是出去办事离家那么久,回来之后四奶奶娘家便出了丧要守孝,四爷不得不与四奶奶分房而居。 若是寻常的爷也就罢了,身边的姨娘和通房丫鬟不知多少,可四爷身边除却四奶奶外,没有伺候的,这也难怪四爷一张凶煞的脸无人敢靠近了! 徐若瑾抿着嘴笑看梁霄,为他舀粥夹菜。 只有她一人知道梁霄为何是这么一张阎王脸,昨晚,他偷偷摸摸的钻了自己被窝,却只能抱着自己睡。 这一晚,不知去冲了几回凉水……怎能有好看的脸色? 梁霄见徐若瑾眼睛笑成了桃花瓣儿,冷哼一声,撂下碗便起身,“你们快点儿收拾,我在二门处等!” 气势汹汹的离开,很快便没了人影。 方妈妈在一旁瞠目结舌无奈摇头,“四爷也真是够苦了自个儿的。”想到夫人身边的香槐,方妈妈看向徐若瑾,“若是夫人又给四爷身边送来人,你想过吗?” 徐若瑾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抿了下嘴点点头,“想过,却是越想越难受,索性不想了。”严弘文曾已这件事戳过她的心窝子,她怎能不想? 方妈妈苦涩一笑,“倒是也对,其实这事儿您想没有用,关键在四爷。” “这就是您最初教过我的,再有能耐再有本事,都得有个真愿意为自己做臂膀的男人。”徐若瑾淡笑,“只是那时,您说的却不是四爷。” “无谓是何人,只要您心里一直都明白清楚就好,清楚便不会犯错,不会被迷惑,不会钻了牛角尖里拔不出来,也不会变个模样,好似换成另一个人。” 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略有心虚。 因为徐若瑾的本身的确是换了一个人。 可梁霄喜欢的,应该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徐若瑾这个名字……她心甚喜。 其实方妈妈说的并不单是徐若瑾,还有如今的梁夫人。 跟随夫人这么多年,现在的她和多年之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已经快找不到丁点痕迹。 几个人没有再多说,春草红杏收拾好物件,便随徐若瑾一同去二门处。 方妈妈也跟随同去,只留杨桃一个人守着主屋。 这个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给她机会试一试能担得起更多的事才对。 到二门处上了马车,徐若瑾半晌才等到梁霄。 今日梁霄没有陪同她一起坐马车,而是骑马前行。 顺哥儿以及六个小厮随行,这个架势已经不小了,徐若瑾看到车队的时候也微微一惊。 而后一想,梁霄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告诉所有盯着他的人,爷就在这里,不用四处找了? 徐若瑾没有再多想,有他在,似乎不用自己再操心费神耗费精力的去冥思苦想,她只需偷偷的望一望车窗外的景,呼吸下清新空气中夹杂的青草香便好。 梁家的车队先行到徐家门口。 徐耀辉与徐子墨都等候在此,似是梁霄已经提前派人来传过话,徐子麟见到他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黄妈妈的怀中抱着徐少卿,身后还有黄宇良一家。 看到梁霄与徐若瑾出现,自是上前鞠躬行礼,徐若瑾感觉到徐子麟投来的目光格外奇怪,她也分毫不在意,看向黄妈妈怀中的徐少卿,笑着逗弄起来。 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没有了亲娘,却又跟随着祖父,父亲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大劫难,是该说他命好还是命不好呢? 命好,好歹是保住了这条小命。 命不好,是他还未到说话之时,徐家便彻底的崩塌,不能再给予他衣食无忧,吃喝不愁的潇洒生活。 心中涌起几分怜悯,徐若瑾将他抱在怀里亲昵的哄着,而小家伙也格外懂事,抱着姑母的脖颈不哭不闹,无比乖巧听话。 梁霄与徐子麟在一旁低声私谈,徐子墨挠了挠头,走到徐若瑾这边来。 几日不见,徐子墨的胖圆脸整整瘦了一大圈,憔悴彷徨,甚至带着几分惊恐,这副模样,让徐若瑾心中一疼。 自来见到这位三弟,他都是欢声笑语,无比快乐,如今的徐家遭遇重创,他的心境定有很大变化。 可徐若瑾却不希望他变的忧愁…… “二姐。”徐子墨的声音很低沉,“我不想在县学读书了。” “为什么?”徐若瑾看着他,对他的决定也很惊! “母亲过世,父亲下落不明,大哥与我说,往后不能再如以前那么贪玩败家了。” 徐子墨一脸萧瑟,“我终归也是个笨的,索性也不读书浪费银子了,丁忧三年之后,我就去管家里的庄子,虽然没多少地,但总能保我吃喝不愁,不是挺好吗。” “胡说八道!” 徐若瑾一声怒喝,让梁霄和徐子麟都将目光投来,而她这一生怒喝,更是让徐子墨的眼圈发红,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二姐,我是真这么想!” “母亲过世,父亲下落不明,不代表这个徐家就散了,就没了生路!”徐若瑾指指自己的鼻子,“你二姐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供你读书的银子还是拿得出,大哥不让你再肆意挥霍,也是让你警醒一些,要刻苦用功不能再似以往那般贪玩胡闹,你都想了哪里去?” “徐子墨,你今年十四的年龄,也不小了,你若还是个有骨气的男人,是徐家的男人,你就给我振作起来,不许胡思乱想,踏踏实实给我读书!” 徐若瑾冷眸看他,“别以为我会说什么你若不用功,我便不认你这个弟弟,这都是胡扯的话,可我也告诉你,你若不踏踏实实读书,我就让顺哥儿把你捆起来,背不下来书本就挨打,我看你还敢不敢胡思乱想!” 徐若瑾这一句话,噎的徐子墨小脸发白,哆嗦几下嘴唇不敢再说什么。 徐子麟看着徐若瑾的目光却多几分复杂之色。 他没想到徐若瑾会说出这等话来…… 梁霄目光看着徐若瑾,却是在与徐子麟说话:“你父亲根本没死,他到底在哪里?” 第447章 子曰 “不可能!” 徐子麟对梁霄的质问很是震惊,“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如若知道的话,我还用求你?妹夫,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可我徐子麟也不是能拿爹娘的命开玩笑的!” “这个我信。”梁霄的语气很平淡,“只是你刚刚讲的过程,我不信。” 徐子麟心中一紧,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他刚刚的确是在给梁霄讲遭遇袭击时的情景,可他隐瞒了一件事,却不料梁霄能那般轻松的推断出来其中有差漏的地方! 见徐子麟不再说话,梁霄背手道:“你可以不说,但我有要求,第一,徐子墨不能跟你走,第二,你不许与严家人有半分联系,除此之外,随你。” 梁霄的两条要求让徐子麟长舒口气,“我答应你。”虽他喊自己一声大舅哥,可却要自己听他的? 徐子麟对此不满,却不敢表露在脸上。 “夜微澜救了你,或许会让你跟他走,这件事我不阻拦,也不提倡,前提是不许沾涉若瑾的任何事,否则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我都不会轻饶。” 梁霄把丑话说在先,徐子麟的嘴翕了几下,更是震惊! 他居然连世子爷有可能找自己的事都猜到了?他梁霄还有什么不能的? “那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哪容我这般贱民去巴结,你想多了!”徐子麟矢口否认,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太大的盼望。 虽然世子爷之前曾说过一句要用自己做事的话,但那或许只是随意一句,亦或许中途有了其他想法也说不定,哪会当真? 梁霄没有再说什么,看向徐若瑾,慢慢的走了过去。 而徐若瑾刚刚训斥了徐子墨一通,硬的来完了,该来软的,正在苦口婆心的劝慰着: “我呵斥你,也是心疼你,如果你姐姐我没本事,无法供得起你读书,那就另说了,可如今你那几个散碎银两的读书钱,我还是付得起的,还比不得我灵阁的一坛子酒钱,你何必要在这里纠结不休?” “好话坏话我都说了,书你是必须要读的,哪怕过上几年,你有了别的心思再另说,但现在来看,你不能离开县学。” 徐若瑾的话,让徐子墨惊吓之后又开始小心肝脆弱起来。 这一天被连哄带吓的,他着实不是徐若瑾的对手。 “我都听二姐的,二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好了,反正我已经蒙了!” “这就对了!”徐若瑾拍拍他,又说了几句好话,看到梁霄过来,她便道:“时辰不早了,去风桥山?” 梁霄点了点头,又从下人的手中牵了一匹马给徐子墨,“上马。” “啊?”徐子墨米粒儿大小的眼睛瞪成了一颗小黄豆,“给我骑?” “你不愿意?”梁霄的脸色一板,徐子墨立即老实,“乐乐乐乐意,姐夫让骑马,我就骑马。” 见到梁霄,徐子墨发自内心的害怕。 他一直有个念头不敢与外人说,那便是那般娇小的二姐,如何扛得住这般魁梧雄壮的姐夫? 只是这个心思他不敢与任何人说,否则挨打不说,很有可能挨一辈子打,这个就惨了! 他相信,这位二姐夫绝对做的出来! 徐子墨上了马,梁霄看着徐若瑾上了马车才吩咐顺哥儿启程。 这一路上很是顺利,偶尔遇上与徐家熟识的亲友,更是在门外搭了灵棚,为杨氏送行。 但徐子麟心知,这并不是为母亲送行,而是因为有梁霄和徐若瑾在,他们送的乃是面子。 这种事也只能按捺心底,不能说。 好在到了城外,便没有了这番应酬,走的也更快了些。 到了风桥山,队伍停下,需要步行上山。 而此时山脚下,有四五个等候的人,徐若瑾不认识,徐子墨也朦朦胧胧脑子晕着,唯独只有徐子麟一个人熟识,这便是杨氏的娘家人。 来人乃是杨氏的兄长和长嫂,其他三个乃是丫鬟和随行的小厮。 看到徐子麟,自是上前嘘寒问暖一通,痛哭流涕一回,哭天抢地的怒骂盗贼。 那一番虚假的做派倒不像是死了个妹妹,像是全家被焚…… 梁霄抽搐两下嘴角,转过身不再搭理,徐若瑾与徐子墨二人则直直发呆,被这一番演技彻底的惊住了! 徐子麟忍不住想爆发,却也知不能在今日这种场合闹出其他事端,只能咬碎了牙根儿忍着。 终究,几个人的哭声把睡着了的徐少卿吵醒了。 徐少卿的哇哇大哭强夺第一,杨氏的长兄才擦了一把脸,与徐子麟道:“那几位是?不给舅父我介绍一番?” “是啊,那个俊俏的妇人就是徐若瑾吧?她嫁去了梁家,有没有生孩子呢?听说,梁家的姑奶奶要成为涪陵王府的世子妃了?”杨氏的长嫂接了话。 这才是重头戏! 他们之所以来为杨氏送行,是想巴结上这一层关系。 徐子麟的手心发痒。 杨氏在世之时,对其他人抠门无比,但对徐子麟是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关爱。 杨氏后期被父亲囚禁,所以徐子麟才对徐若瑾有那么大的怨念。 如今自己的舅父舅母来送行,还是为了巴结徐若瑾,他怎能忍受得了? 一转身,徐子麟只吐出两个字,“上山!” 说罢,他抱起徐少卿便蹭蹭蹭的往上走,分毫不顾及那极为不齿的舅父舅母。 见徐子麟上了山,梁霄握着徐若瑾的小手也往上走去,两旁丫鬟妈妈随行,还有顺哥儿手里拎了一根棍子在前面轰着夏日山上的飞虫和道路两旁的活物,以免突然蹦出来什么,吓到女眷。 有梁霄那一张冰冷的阎王脸在,杨家舅父舅母自当不敢上前,只有舅母在后面奉承的夸赞一句,“姑爷长的真是俊,比女人都好看……” 徐若瑾听入耳中,险些喷了一口老血! 梁霄攥着她的手更加的紧,脚步加快,把顺哥儿拉到后面去挡着那几个人,不要再紧跟上来! 徐子麟没巴结上,徐若瑾和那位梁家的姑爷更没给什么好脸色,唯独只剩下个徐子墨了! 徐子墨也不是个傻子。 见舅父舅母盯着自己的眼神如恶狼一般的闪闪发光,他浑身一个激灵之后,不由得开始背起了之乎者也,“孔子曰,孟子曰,老子曰,曰曰曰……” 第448章 亲戚 徐若瑾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个时代的白事。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徐子麟会把那极其陌生的舅父舅母请来,因为杨氏的棺柩落地时,要娘家人撒铜钱儿,也要他们来定方位…… 在这一点上,杨家舅父没敢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徐子麟从见了他们以后,一路上长了个心眼儿,没有让徐家的人抬棺,而是请梁霄用了梁家的人,更是由梁霄做总指挥! 这并不是徐子麟不孝,而是他忽略了某些死规矩,让杨氏的棺柩踏踏实实的落地,不出任何的麻烦,这才是真正的孝顺,对这一点,徐若瑾也很同意。 所以,梁霄冷着脸子吩咐事,杨家的舅父和舅母只能把欲出口的话憋回了肚子里,不敢多说半个字。 丧事顺利而成,几声爆竹的脆响,结束了整个丧礼的流程。 虽说起来格外容易,但折腾许久,太阳已微微西陲。 一众人准备下山归家了…… 一路回到中林县,徐子麟准备带着徐子墨和儿子回家,与梁霄和徐若瑾分道扬镳。 杨家舅父冷了脸子不乐意了! “子麟,不是舅父说你,就算你想把你娘的白事一切从简,却也不能连一顿饭都不吃吧?总不能连用酒洗手的事也省了吧?你这是对你娘的不尊重!” 杨家舅父怒斥,余光睹见梁霄和徐若瑾,“更是对姑爷和若瑾的不公平!” “他二人一早就辛辛苦苦的跑来做事,梁家的下人都成了抬棺木的,你干什么了?徐家的人干什么了?一事无成,却还把最不该省略的事情都给省了,你这是针对我吗?我好歹也是你的舅父!”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开始翻脸不认人了,难不成,你打算这就撵我和你舅父回临县?连徐家门也不容我们进了?当年你爹还未做官时,你外祖父可没少拿银子供他吃喝拉撒,如今可倒好,这晚一辈的,就是不懂恩啊!” 杨家舅母在一旁溜缝儿,却又怕得罪了徐若瑾和梁霄,“姑爷和姑奶奶不要见怪,我们做长辈的,其实没那么挑剔,只是……只是这心里有点儿寒了,唉!” 一声长叹,还不忘抹一抹眼泪儿。 徐若瑾的心理已经翻了不知多少大白眼,与方妈妈对望一眼,方妈妈却面不改色,如寻常一般。 果真姜就是老的辣,自己可比不得方妈妈这般心态,若不是人死为大,为了给杨氏几分颜面,她早想甩脸子就走了! 徐子麟被这一番斥责,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心里哪有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他现在只想着徐耀辉和梁霄早间的话,还有涪陵王世子到底会不会找自己! 徐子墨在一旁装死人,跑去与顺哥儿谈论起拳脚功夫。 只可惜,他虽瘦了两圈,但对比正常体型来说还是个胖子,学起拳打脚踢,着实一狗熊跳舞,着实惹人发笑! 梁霄看向徐若瑾,只询问她的意思。 她若想搭理这什么舅父舅母,他就理,她若不愿搭理,那自当是转头就走。 他梁霄是从来没有什么规矩脸面一说的。 “家里突然出了很多事,大哥也是不明白的,我也是个不懂的,终归也不是常见面,不如去醉茗楼吃一桌,我这就吩咐厨子们做白席。” 徐若瑾开了口,杨家舅父舅母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那也要看大外甥是不是乐意留我们了。”杨家舅父故意找台阶下。 徐子麟看了一眼徐若瑾,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就请舅父舅母晚间留下用饭吧。” “大外甥都这般说,我也不好不给脸面,杨家虽然是商户,却也是要个体面的。” 杨家舅父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徐子麟嘴角抽了几下,只能把那口气咽了肚子里。 徐若瑾吩咐了春草和顺哥儿先去一趟醉茗楼,她们随后才上了马车,缓慢的奔着那里行去。 杨家舅母有心与徐若瑾同乘一辆,笑着凑上前,“外甥女这马车瞧起来真好。” 徐若瑾微微点头,“是挺好。” “里面可是还有什么摆设?这么大,是不是上面也能小寐片刻?这梁家的物件就是与寻常人家不同。”杨家舅母继续贴着话说,徐若瑾略有犹豫。 她是真不想与这位从未谋过面的舅母同乘,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看向了梁霄,梁霄斜了杨家舅母一眼,撂下那匹马给杨家舅父骑,他则钻进了徐若瑾的马车里。 徐若瑾略带歉意的朝着杨家舅母笑笑便撂下的车帘子。 杨家舅母被驳了脸面,心里冷哼一声,便听杨家舅父在喊她回去坐那一辆青布马车。 方妈妈见梁霄坐了上来便准备下去。 徐若瑾立即拽住她不依,“是不愿与那位舅母多说话,妈妈您下去干嘛,马车内又不是坐不下。” 方妈妈笑着看梁霄,“我是怕四爷觉得老奴碍事,那如火的目光能烧的我心里发慌。” 梁霄耳朵动了动,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倒在靠枕上闭目养神。 徐若瑾捂着嘴嘿嘿一乐,与方妈妈一同看起沿途的风景。 顺哥儿和春草早已吩咐好“醉茗楼”的酒席,范大掌柜知晓这是为了四奶奶娘家夫人的白事席,特意提早闭店。 待徐若瑾等人到“醉茗楼”时,桌席上二十二道菜已经摆好,空荡的酒楼内格外安静。 徐若瑾知晓范大掌柜会这般做,并没有觉得意外。 徐子麟进来一见,当即脸色怔愣,随后思忖权势地位对人一辈子的影响。 黄妈妈一心逗着徐少卿,徐子墨只躲着那舅父舅母走。 杨家舅母一进来便皱起眉头,“这什么酒楼?怎么连个吃饭的都没有?不会太破了吧?” “闭嘴!”杨家舅父狠狠的瞪她一眼,“懂个屁?这是姑奶奶和姑爷有这份体面,酒楼提前结业,单备一桌白席!” 杨家舅母当即脸色发亮,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 众人落座,用酒洗了手,未等举筷子动餐,杨家舅母一脸谄媚的看向徐若瑾,“大外甥女,舅母听说,你是最会酿酒的,而且还开了两家酒铺子格外挣钱?你看,我和你舅父家本就是经商的,这等好事,别落了外人家,好歹让我们也能混上一口饭吃……” “给两道酒方子,让我们也能卖一卖,可好?” 第449章 赖上 “放屁!” “你再敢不要脸的说一句,小爷我撕了你的嘴!” 这句狠话不是徐子麟说的,更不是梁霄说的,乃是出自徐子墨! 徐子墨今儿很乖很低调,一是母亲没了,父亲失踪,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胡思乱想一通,还被徐若瑾几句警告敲打的体无完肤。 虽然如此,但徐子墨的心里却是暖的。 不管怎样,自己还有这个二姐,这倒不是徐子墨觉得有二姐给银子读书,他可以继续纨绔挥霍。 而是仍有这样一个关心并指点自己生活方向的人,他觉得自己不孤独。 本来二姐沉着,他便低调些也沉着,刚刚舅父舅母要求吃白席,二姐容了,他就忍了,反正只是吃顿饭。 可这一会儿,那十四年来从未见过几面的舅母,居然敢要二姐的酿酒方子?!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从人嘴里抢食!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他徐子墨可以退让装傻,但却不容别人欺负自己二姐,决不允许! 所以,他听了那句话当机立断就翻了脸,骂过之后,不忘瞪起自己的眼直视着那位舅母。 有本事再说一句? 小爷旁日里被称为混蛋,今儿还就混到底了! 杨家舅母听了徐子墨这话,气的眼圈一晕,当即脸色通红,结结巴巴没说出一句话! 杨家舅父撂了脸子,站起身怒斥道:“徐子墨!这是你舅母,你如何与长辈说话?你你,反了天了你!” “我反了天也总比有些人不要那一张老脸强!”徐子墨冷哼一声,气的脸上肉直颤抖,“我二姐的酿酒方子值多少钱你知道吗?那是多么辛苦才做出来的,你懂吗?” “张口便是给你两张方子,让你们吃口饭,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徐子墨气上心头,语速极快,“别跟我说什么你们是舅父舅母,是长辈,情分这个东西都是处出来的,不是你横在那里我就要敬着你,你们自己说说,在今天之前,见过二姐吗?” “从来没有见过,更是鼓动过母亲不要给二姐好脸色看,这个我可曾亲耳听过,当时我不在意,可现在我很在意!” 徐子墨指着舅母道:“你还敢张口就要酒方子?我呸!你也还要这张脸?” 徐子墨在谩骂着,杨家舅父和舅母已经气的头皮发炸,只差一刻就要暴走了! 可暴走是在心里想想,他们之所以这一次前来,其实就是想巴结上徐若瑾,梁家若能复起,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即便不行,卖一卖“灵阁”的酒,那也是一夜暴富啊! 他们是商人,而且是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 所以徐子麟提到杨氏丧礼,他们便立即连夜动身来了中林县。 杨氏位居其次,最重要的乃是徐若瑾的酒方子! 所以杨家舅父舅母纵使再气的暴怒,闻着银子味儿,也还是能把气忍下。 只是还要寻个台阶下! “你居然还干过这种事?你糊涂啊!”杨家舅父立即瞪向他的女人,“你怎么能给我妹妹出这种主意?你猪油蒙了心吗?幸好妹妹没有听你的话,否则……否则岂不是失去一个大孝女!” 徐若瑾听到“大孝女”三个字,险些被一口茶噎着! 连连呛咳好几声,梁霄更是为她拍着背,半晌才缓了回来。 杨家舅母目光一瞪,“怎么能赖我?” “不赖你赖谁?”杨家舅父怒斥之余,还不忘拼命的使着眼色! 杨家舅母脑子一转,便缓回神来,当即拍着自己大腿开始哭,“这也不能全赖我,还不是那徐耀辉对她有所冷落,我才给她出个主意,可那也不是针对二姑奶奶的,定是子墨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干出那么丧良心的事?我,我我若说了那话,我天打雷劈!” 杨家舅母生怕徐若瑾不信,壮了胆子许下毒辣的誓言! 嘴上说完,她心里却在不停的念叨着“老天爷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徐子墨撇撇嘴,“我不可能听错!” “子墨,不要闹了。”徐子麟刚刚被梁霄目光制止,才没有开口阻拦徐子墨。 可这一会儿,他也不得不出面阻拦一下,否则这两个人若真缠上来,徐子麟还真的甩不掉。 徐子墨晃了晃脖子,闭嘴不言,可他却把椅子拽离杨家舅父很远,绝不再与他二人亲近! “不过就是两张酒方子的事,怎么……怎么就闹的这么凶。”杨家舅母用眼泪攻势,只可惜,没人理她,哭也白哭。 徐子麟看向了徐若瑾,示意她是不是开口把这件事给个定论,哪怕是拒绝了,也是个结果。 因为那是她的东西,更何况,身边还有梁霄在,他也发自内心的佩服起这两位舅父舅母。 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徐若瑾长叹口气,端起茶来抿一口,缓缓道:“酒方子,我不可能出手,因为那是灵阁向世人讨饭吃的碗,您张口便要把我这个碗掰出个口子来,这事儿的确是过分了。” “听到没有?胡闹!”杨家舅父训斥着舅母,随后给徐若瑾赔礼道:“外甥女你不要往心里去,她个没读过书的,见识短,什么都不懂,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是见识短,可这不也是家里的生意不好,就快吃不上饭了?!”杨家舅母红着一张脸开始了抱怨,“原本我也没有这个心思和打算,也是到了中林县听说二姑奶奶的酒铺子红火,所以才问了一句!” “哪知道……”她声音哽咽,“哪知道才问了一句而已,就被骂成不要脸,见识短,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杨家吗?呜呜呜……” “别哭,不许在外丢人!” 杨家舅父斥责之余,也有几分无奈,连连叹气,俨然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只等着徐若瑾心一软,给口饭吃了! 徐子麟被这二人折腾的眉头皱紧,满脸的不耐。 徐子墨除却一肚子骂街的话之外,没有什么可说的。 静了半晌,徐若瑾才开了口,“既然是吃不上饭,那我便做主,给你们一口饭吃,临县可以再开一家灵阁,你来做掌柜,不过我有要求。” 徐若瑾话音刚落,杨家舅父舅母满脸喜色,连连点头,“姑奶奶良善,姑奶奶的大恩大德都记在心里,只要能再开灵阁,什么条件都答应!” 徐若瑾看向梁霄,梁霄点了点头,她才平淡的道:“你们管铺子,一成干股,做还是不做?” 一,一成? 杨家舅父瞪大眼睛,这也太少了吧?! 第450章 发财 “开了铺子,我会定期让人送酒到铺子中,不必再找酿酒的伙计和师傅,你们只管卖酒这一件事就好。” 徐若瑾分毫不理二人讶异难看的脸色,继续道:“酒卖定价的银子,不许多卖也不许少卖,每半个月送酒时,我会派身边人跟着去理帐。” “二姑奶奶,”杨家舅母一脸纠结,更有阴阳怪气,“虽说我们只是做个掌柜的,可我们只拿一成,您还不许多卖银子,这……这实在太刁苛了吧?您自己拿九成……” 杨家舅母抿了抿嘴,“好歹也算个亲戚,这说出去,外人岂不是觉得你太贪财,不中听。” 徐若瑾直直的看着她冷笑,“其余的九成,分成三份,三成归子墨,三成给少卿,其余三成归我,至于这其中是否还要分给其他夫人小姐的,就不用你们管了。” “你也甭拿外人眼光之事来噎我,我向来是不在意规矩,不守规矩的,更何况,这个铺子是你们提议的,而不是我求着你们,若不是为了子墨和少卿,我根本不会理睬这个茬。” 徐若瑾话语说完,便脸色一冷,连徐子麟和徐子墨都愣住了! 这……这铺子是为了他们开的? 徐子墨哆嗦下嘴,想要说话,梁霄一眼瞪去,他则马上闭俩人嘴! 徐子麟咬了咬牙,三成股,说是给少卿,却不是给他这个当爹的,虽然心里酸溜溜,但徐子麟也不得不领徐若瑾这个情分。 “还用什么一成股弄掌柜的?让子墨去不就得了?”徐子麟开始当起了黑脸,“灵阁的酒有多少卖多少,一成股也是不少银子的。” 说罢,他斜眼瞪了杨家舅母一眼,摆明了不在意此时撕破了脸! 杨家舅父脸色一板,“徐子麟,你过分了!” “哼!”徐子麟扭过头去不理睬。 “就这么过分!”徐子墨把话接过去,“酒方子是我二姐的,酒料也是二姐的,你们不过就是经手拿来卖出罢了,还拿一成的干股,居然不知足?” “我可告诉你,虽然酒铺子是赚钱,可小爷我没这个钱也能吃喝拉撒,惹急了我,我当即就让二姐不再往临县的铺子送酒,友尽义绝!” 杨家舅父舅母吓了一哆嗦,还想再讨价还价,梁霄在一旁开了口:“酒铺子的事你们都去找徐子墨,此事由他负责,不要直接找上梁家。” “姑爷这话说的寒心,怎么还不许我们登梁家门了?这哪里还是亲戚……” 杨家舅母委委屈屈的模样,杨家舅父连连捶腿感叹! 梁霄目光骤冷,吓的他二人一激灵,“能不能做?” “能!”两个人连连点头。 “一成干股嫌少,那就拿半成,其余半成看心情给不给。”梁霄一句话让二人脸色当即慌乱,“姑爷,这个二姑奶奶,你们这……” 徐若瑾在一旁喃喃道:“别看我,我也只是为了兄弟侄儿,在家从夫,我都要听四爷的。”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赶紧回临县去准备,三日之后若没有筹备好的铺子,这件事就此作废!” 梁霄本就一身煞气,再朝二人一吼,俩人当即吓的立即起身,对视一眼,拿了东西就往外跑,“姑爷和二姑奶奶等着,三天一定来个好消息……” 两个人的狼狈逃窜,让徐子麟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 想到杨氏在世之时的苦算计,岂不是跟她们一样? 可那是自己的娘,如今却连这样的娘也没有了…… 徐若瑾忍不住捂嘴笑,可笑过之后就是无奈。 徐子墨算了算银子有些心疼,在一旁与徐若瑾嘟嘟囔囔的抱怨起来,“二姐,你何必让他们经手灵阁的铺子呢?这……这明摆着就是心术不正的,弟弟知道你是想照顾我,可也不用非得让他们当什么掌柜的。” “你傻啊!” 徐子麟在一旁忍不住发了火,“中林县已经有了灵阁,怎么可能再开一个,就算再开一个,你读书呢,能去管吗?就算让你管,你管得明白吗?” “他们俩好歹也是个亲戚,更是想巴结着妹妹和妹夫,你只要把他们唬住了就行,用不着你操别的心!” “更何况,这世道上,哪有可能你接触的都是顺眼的人?这对你是个考验,你懂不懂?” 徐子麟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让徐子墨嘎巴两下嘴,“我不行,那不是还有大哥你呢吗?你怎么不去当掌柜的?” 他的问话,把徐子麟说的一愣,待见徐若瑾和梁霄也在看自己,“我还有别的事!更何况,县衙里我还挂着差呢!”这纯是推脱的借口。 徐子墨看向徐若瑾,“二姐,这样的?” “大哥怎么安排还论不着你操心,你该读书你就用心读书,酒铺子也不会有太多的事找上你,酒是有定价的,更何况给多少酒,给什么酒都是我说的算,他们也不敢怎么动歪心思。” 徐若瑾用手戳了他的脑门一下,“不是怕没银子读书么?这回可有了,若是你再贪玩读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告诉王教谕给你上重刑!” 徐子墨一张肥脸还没等笑开花就听到“重刑”两个字,立即苦成了烂冬瓜,“二姐,你够狠!” 徐子麟看了徐若瑾半晌,又看了看梁霄,思忖很久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能出口,他徐子麟也是有很大的勇气! 今儿见了这舅父舅母之后,他对徐若瑾也有了新的看法。 亦或许从最初,母亲对待徐若瑾就是错的,亦或许这个丫头真的命硬有福,才有今日的地位和成就。 可好歹,她还顾念着自己的儿子和子墨。 那杨家的舅父舅母还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呢,可又如何? 不管这个徐若瑾的身上是否跟自家有血缘,情分是存在。 情分这两个字,无法抹煞。 杨家舅父舅母离开之后,这一顿饭吃的倒算安静祥和。 用过之后,众人离开醉茗楼,徐若瑾和梁霄上了马车,徐子麟和徐子墨才带人回了徐家。 想到梁霄今儿发火撵人,徐若瑾的眼神笑眯眯,“有你在身边,真好……”没他在,那两个人还真难缠。 梁霄摸摸她的脸,只拥住她不再说话。 她想解开对徐家人的心结,那他就帮她解,只要她能开心的笑。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中,只感觉心里那一把锁消失不在了。 她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安顿好子墨衣食无忧,对徐少卿那个小家伙,终归是她曾亲手接生的,更是徐家的长孙,她也有了交待。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把之前与徐家的怨都一次剪断,她也能轻松的去面对往后的生活! 而此时此刻,杨家舅父舅母在马车上算着半成股能拿多少钱! 待算到这半成股赢利的数目也比他们现有的铺子多出十几倍时,两个人的目光烁烁发绿! 杨家舅父狠狠的抽了他女人一巴掌,“你个贱人居然去惹那梁霄,否则咱们能拿一成!” “我我,我不是想多要点儿?” 杨家舅母挨了打都没有发火,脸上满是喜色,“一定要伺候好那两位祖宗,心情好了,那半成还能给咱们,发财了,这回真的是发财了!” 第451章 偷摸 徐若瑾与梁霄回了梁家,梁霄依旧是去了大书房,月黑风高之时,再偷偷摸摸的溜回来。 两个人凑了一张床上,默对无语,徐若瑾若是忍不住窃笑,梁霄便用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嘴。 只可惜,每次惩罚她之后便是自罚,一盆凉水泼下,两个人翻身睡觉。 而清早徐若瑾醒来,洗漱过后,便看到梁霄又是一张憋闷的阎王脸从院外进来。 徐若瑾除却心疼之外,心里也是暖和和的。 换成其他人,恐怕做不出这种事来吧?也只有梁霄这么奇葩的人才干得出来。 一同用了早饭,徐若瑾便开始帮着梁夫人做请柬一事。 只是梁霄归来,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麻烦了。 对外应酬一事由他担起责任,与王大总管商议亲事的细节也用不着梁夫人出面。 更何况,梁霄归来,张纮春再没有下手动私心的机会。 因为严弘文也走了,夜微澜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又格外瞧不上他,梁霄那一双充满煞气的眼睛瞪去,张纮春快连魂儿都飞了,哪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而且事情紧急,梁霄不知从何处借来二十个帮手,四人一组,一共负责五组事情,连梁夫人都成了空闲的人,只应对着前来贺喜添妆的夫人小姐就可以了,其余事完全不必插手。 就这样过了三天,徐子墨让顺哥儿递来个消息,杨家舅父舅母这三天里已经把新酒铺子筹办好,只等徐若瑾一句话送酒过去了。 徐若瑾倒是讶于这二人的神速! 而后再一想,杨家终归历代都是商户,对筹办铺子这等事可谓手到擒来,根本不用话费什么额外的心思。 给禾苗写了个条子,让她找几个伙计去一趟临县,也借这个机会给徐子墨壮一壮门面,否则就杨家那两个人,沾上毛就能变猴上树,徐子墨是拿捏不住的! 事情办完,徐若瑾便轻松惬意起来。 梁霄回来,有什么事都由他操办即可,她自己已经连脑子都不乐意动了。 这或许有些懒,可懒人也是福,她就趁着他在的时候懒这么一会儿,又有何妨? 起码懒的很踏实快乐…… 徐若瑾在这里犯懒舒坦着,可中林县里却有人不能舒坦。 譬如碧娘子! 上一次她鬼迷心窍,帮了严弘文一把,总想找个机会再与徐若瑾把这件事弥补回来。 可谁成想没过几天,就传来徐家夫人过世,徐家老爷失踪的消息! 她那时再想进梁家的门去解释什么都已经晚了! 可碧娘子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三番几次的递帖子,只可惜梁夫人和梁四奶奶都不肯见她。 至于她们府上三小姐的衣装和下人们的衣装,她更是用最好的料子以最快的时间做完亲自送去。 也是大管家忠叔接待的她。 吩咐婆子们逐件检查妥当,才送去让夫人和其他人试装。 试好了便给银子走人,多一句话寒暄的客套话都没了。 碧娘子当即心一沉,暗叫自己完了完了。 只怨怼当时不该听信严弘文的一面之词,更是受了他的诱惑,想去京都开绣坊。 如今他拍拍屁股走人了,自己和“缘绣坊”还怎么在中林县过下去? 虽然外人都不知道,但她这两次去梁家没能进去门的事,已经陆续的传开了,连袁夫人都把她叫过去好生问了一通……让她千万不要惹了梁家的人,因为如今涪陵王府的世子都已经亲自来了,这时候惹了梁家,袁县令都保不住她! 碧娘子听了这话,不得不心头苦笑。 袁夫人也着实把县令府看的太重要了,这会儿功夫,梁家还会在意什么人? 而她也没什么可指望的,只等最后一次送衣装时,赖了梁家门口争取见一次徐若瑾。 不把话说开了,她着实心里不能踏实! 更何况,梁霄已经回来了,这更让碧娘子内心忐忑不安,只感觉危险濒临。 只是徐若瑾这会儿还没心思搭理碧娘子。 因为梁芳茹要提早离开梁家,梁家已经忙碌不堪,没有了旁杂的心思,纵使她想整治碧娘子一下,也都要在梁芳茹嫁出之后,不会在这个时候动脑筋。 而且,徐若瑾正在对着手中的信发愁。 这个信是蒋明霜派人送来的,她已经到了中林县,只等与徐若瑾见上一面了。 徐若瑾之前曾收到过她的来信,那时思忖许多,却仍是要见她。 可这期间发生的种种事,让徐若瑾心里又起了犹豫。 她看到蒋明霜信件的第一个感觉便是这件事的背后又是严弘文和蒋县令! 否则,蒋县令怎么可能允许蒋明霜来找自己? 但蒋明霜与自己之间的情分还有多少?徐若瑾扪心自问,这个情分不少,那是她最艰难之事,交下的这么一位闺蜜,而严弘文之所以盯上她,似乎也是因为自己。 那自己还有什么原因能够推托,不见她? 不管事情的背后有多少人的刻意策划,可她徐若瑾就是徐若瑾,蒋明霜就是蒋明霜,她们之前的友情能存留多少,一面之间,足以决定。 “我见她。” 徐若瑾下了决心,喃喃自语,见方妈妈在看自己,她苦涩的撇撇嘴,“我应该见她!” 方妈妈微微一笑,让红杏去门口传了话。 红杏告知蒋明霜随行的小厮,小厮则连忙跑回客栈去传消息。 徐若瑾立即让杨桃和春草把屋中收拢干净,更是摆好茶海,拿出最好的茶,等候佳人到来。 红杏有些挠头,“四奶奶,奴婢告诉那小厮,小厮说晚间再来传消息何时拜访,您现在就预备上了,是不是太早点儿?” “不早。”徐若瑾对此很是坚定,“她不会住的离梁家太远,得了消息,更是马上就会来,一个时辰,不出一个时辰一定会到。” 红杏不明白四奶奶为何如此笃定,索性只做事,不再多说什么,可她的心里却对此仍有犹豫。 那位蒋家小姐最快也应该明日到的,会得了消息就进门? 物件刚刚摆好,便有二门的婆子过来传话,“蒋家小姐拜访四奶奶……” 徐若瑾一声“快请”,随后笑着到院门口去迎,红杏满脸惊讶,看看计时的沙漏,可才过了小半个时辰而已,这么快? 微风拂过,卷着几日夏日的慵懒,徐若瑾素色青裙随风拂起,发丝飘荡,远远看她,似乎有几分脆弱单薄。 可她的心却比任何人都坚定,因为她是徐若瑾! 第452章 约定 远处一顶轻巧的轿辇上有一位秀丽的佳人在翘首望着前方。 蒋明霜想着即将就要见到徐若瑾,她的心里很是复杂。 她也是近期才知道,原来自己要嫁给严弘文为侧妻,是因为自己乃徐若瑾的好闺蜜! 这个事实让她震惊无比,而震惊之余,再听父亲的猜测,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更明白为何徐若瑾与梁霄离开景延县之后,对自己那般的疏远! 这个事实,是她永远想不到的事实! 所以她要亲自来与徐若瑾见上一面,她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 想着临来时,父亲对自己的悉心叮嘱,蒋明霜的手紧紧攥着,修长的指甲抠的肉发疼! 她对不住徐若瑾…… 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她蒋明霜被当成一个交易的工具,她自己也茫然了。 想着严弘文与自己见过的几面,都是那般彬彬有礼,那般亲昵有度,蒋明霜猛的甩甩头! 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她必须要见徐若瑾,解释清楚才行! 可越要见到她,蒋明霜的心情越沉重。 她会不会不理睬自己?不再有之前那般亲昵的感情? 婆子们抬着轿辇走的很快,但却比不上蒋明霜砰砰乱跳的心脏! 就快见到她了…… 那不就是她? 远远看着院门口有一道消瘦的身影在等待自己,又离得近些,便看到了她脸上绽放的微笑! 她在对着自己笑! 蒋明霜的眼圈红了,湿润了! 她抹了一把脸,笑了起来,而蕴含的泪珠儿也顺势而下。 轿辇落地,徐若瑾看着蒋明霜通红的一张小脸,过去紧紧的抱着她,没有多说一个字! 蒋明霜忍不住哭泣,将小脑袋扎在她的怀里便失声痛哭! 她的眼泪,洗刷了徐若瑾心底的那一丝隔阂,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着道:“好端端的不见面,见着我了就开始哭,这让我如何是好?若是被蒋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严弘文那位即将上任的驸马爷再主动的过来找我麻烦,我可受不了!” “你就会胡说八道!”蒋明霜抹了抹小脸,却比刚才更红了。 因为徐若瑾直截了当的提了严弘文的名字,让蒋明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擦着止不住的眼泪儿。 “我也只能胡说八道一下了,否则还能干点儿什么?”徐若瑾伸手抬着蒋明霜的小脸看自己,“我得多瞧瞧你,否则你嫁去京都,我就见不着了!” “我宁可不嫁。”蒋明霜说的是气话,因为她说的不算。 徐若瑾笑着挽起她的手便往屋中走,“别傻了,先进屋吃茶,我可是拿了最好的茶叶出来,旁日里都舍不得喝呢。” “那我可得多吃两杯!” 蒋明霜说着话,就与她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几句调侃,她们之前也没了那一层顾忌,索性无话不谈,无不可说。 蒋明霜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撵了出去,一个都不许在屋中呆着,红杏引着众人去了隔壁的厢房吃点心,徐若瑾身边也只有方妈妈和春草二人。 蒋明霜看了看徐若瑾,也没再嘘寒问暖,直接说起自己的婚事来。 “……之前得知父亲要我嫁给严弘文为侧妻时,我就曾纳闷过,为何你的亲事脱不开严家人,连我的亲事也要与严家人有关。” “父亲告诉我,是因为他成为景延县的县令,严家人有意交好,我也便信了。” 蒋明霜说此话时,一直在低着头,看面前茶杯中漂浮不定的叶子,“而后,父亲一遍又一遍的问我与你是否有联系,而且对灵阁很是殷勤,我便开始纳闷起来。” “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父亲和母亲说的话,才……才知道,原来他娶我为侧妻,是因为我与嫁给梁霄的你是好姐妹,是……是好友!” 蒋明霜猛然的抬起头,“若瑾,在这之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听他的,对你问长问短,问梁家的动态和消息,我只期望,你不要因为此事不理我,好,好吗?” 徐若瑾笑着看她,“我何时说过不理你了?” 蒋明霜嘴唇一动,“你前些时日不肯回我的信,难道不是?” “让你说的,怎么好像我是个负心汉似的,好别扭。”徐若瑾故意调侃,让气氛更活一些,其实也是在转移那个话题。 她并不想听到“严弘文”这三个字…… 蒋明霜知道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顿了半晌,问道:“不行,我还是要你给我个答案,不然我不舒服。” 徐若瑾瞪她一眼,蒋明霜虽畏惧,却仍看回来! “好吧好吧,我服了你!”徐若瑾知道蒋明霜的骨子里也有韧劲儿,否则当初她们二人也不会一面就成为好友。 “这件事我最初刚刚知道时,的确很惊讶,惊后便是气恼,让我心里始终有个结。” 徐若瑾一边为她倒着茶,一边说起自己的心路历程,“而我,梁家,严弘文之间是不可解的一个结,这个事你也没必要知道,因为我不能说。” “我不逼你,我只听你能说的!”蒋明霜急忙补上一句。 徐若瑾笑了笑,继续道:“而我从景延县回来,家中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的事,让我已经忙的快忘记自己是谁,而这一次,父亲失踪,母亲过世,让我突然警醒,我不应该这样活着。” “看到你的信,我犹豫过,我是怕你变了,变得我不敢认识你,可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是我错了,我瞧低了你,你蒋明霜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只是,有些事我们都无能为力!” 徐若瑾最后一句沉重的蒋明霜又掉了泪,“我才不是你想的那么坏……” 徐若瑾撇撇嘴苦笑,“所以,从今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你我之间,不要提两个名字,就能作一辈子的好朋友!” “哪两个名字?”蒋明霜急问。 徐若瑾坚定的道:“严弘文,梁霄。” “还得加上我爹。”蒋明霜把自己父亲也添入了二人谈论中拒绝出现的人物,徐若瑾哈哈笑了起来,“这若是让蒋县令知道,岂不是要怒气冲天!” “这是我在为他减罪。” 蒋明霜说的格外认真,徐若瑾与她对视片刻,点头道:“好!” 第453章 别离 几声欢笑,消除了二人心头的芥蒂,再谈起这段日子的喜怒哀乐,俱都是一喜皆喜,一悲同悲。 这种畅快的感觉,徐若瑾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哪怕梁霄在门外看了她半晌,她都没有发现。 春草一脸无奈,“四爷,四奶奶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她是怕梁霄生气。 梁霄点了点头,“让厨房多做几个好菜,别让她们忘记吃饭。”留下这一句话,梁霄转身离开了“若霄轩”。 春草怔了一下,缓过神来,四爷都已走远。 她笑眯眯的望向屋中说的正欢的四奶奶,心里不由替四奶奶高兴,有四爷这么疼她的男人,也着实不易了! 徐若瑾正在与蒋明霜说着与侯夫人的交锋,以及梁芳茹被退亲,又被侮辱的几段经历。 “虽说刚刚说好,不再提什么严家,可我却很担心你。” 徐若瑾收敛了笑容,“严弘文终归要成为驸马,而你乃是侧妻,这在地位上,就低了一格,而那位严夫人据说出身于国公府,性格极其怪戾凶狠,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蒋明霜顿了下,点点头,“我终归就是交易的工具,身不由己,我只能做好我自己。” “也是我连累了你。”徐若瑾这话不是寒暄,而是发自内心。 若自己与蒋明霜不是好友,严弘文或许也不会对她动什么心思。 对于那等人来说,他的心中没有情分,只有交易。 蒋明霜连忙摇头,“怎能是你连累了我?这话若是再说,我可就生气了,是我没本事,拒不了这段亲事。” “待我回去,就不被允出家门了,再过些时日便要进宫参加选秀,那时会被指给严家做侧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蒋明霜咬了咬牙,“终归是赐婚,想必严夫人也不会太责难我。” 徐若瑾怔了下,没敢再给她泼什么冷水。 因为她的心已经很寒很冷,再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不是闺蜜的作为。 “我只求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徐若瑾又为她倒了杯茶,蒋明霜却挡住她的手,“终归今儿见面,来日不知何时能再见?不如喝一杯!” “我可是很馋你当初亲手调兑的酒呢,也是那时,梁霄就盯上了你。” 蒋明霜嘴角含笑,“人世间的缘分,真的说不准,你守孝,你吃茶,我喝酒,我真的馋了,你就容我放纵一次,好吗?” 徐若瑾看着她,她的目光中有期待,有不舍,更有着对未来日子的迷沌和抗拒…… 蒋明霜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或许早已猜出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日子。 放纵一次? 那就放纵一次吧! 谁让两个人的这段友情中掺杂了许多不应发生的纠葛,或许,这就是命! 请方妈妈把已经锁在柜子中的酒具酒壶都拿了出来,还有一瓮梁霄放在此处的酒。 可若是这般就给蒋明霜用,恐怕只舔一口,蒋明霜就得醉了过去。 徐若瑾又拿了些许勾兑的米酒和些许晒干的花朵,重新为她调制。 调两杯她能入口却又不醉的酒。 “竹叶香!”蒋明霜在一旁挑选着她最喜欢的口味。 徐若瑾撇撇嘴,“还没醉呢就开始耍赖了。” “也就只能与你撒个娇罢了,快调,我最喜欢这一种。”蒋明霜把竹叶推到徐若瑾面前,便双手杵着小脸巴巴的看着她。 徐若瑾无可奈何,燃起了蜡油灯,煮上了一小碗米酒,随后把梁霄的酒当了酒引子,加了些许补气血的药料。 待酒煮沸了,她便立即关火,撒上几片青竹叶。 竹叶被烫熟,反而比熬煮的香气更加浓郁。 拿了小酒盅,为蒋明霜倒了一杯,蒋明霜捧起来轻舔一口,啧啧两下,随后一饮而尽! 徐若瑾瞧她这副模样有些急,“你可悠着点儿。” “没事,我不怕醉。”蒋明霜的小脸瞬间通红,“我,我还要,要茉莉香。” 徐若瑾看了看她,有些犹豫。 蒋明霜凑合过来,拽着她的手臂摇摆不停,“就依我一次,我也只能求得动你了。” 徐若瑾心里一酸,手也是一抖。 又为她煮上一杯茉莉香的酒,蒋明霜仍旧一饮而尽! 接二连三的几杯下肚,徐若瑾不容她再喝了,“再喝下去,你就真不用嫁了。” “那岂不是更合我心意?”蒋明霜只差分毫便醉的睡过去,“若瑾,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的,对吗?” 这个时候,她又问起这样的话。 徐若瑾很是肯定的点头,“对,永远都是!” 蒋明霜嘴角含笑,“我不会因他出卖你的,永远不会!”最后一个字落下,她便闭上眼睛,真的睡了过去。 徐若瑾哭笑不得,笑容中也有几分无奈。 与方妈妈一同,把她拉扯到椅榻上躺好,春草便去厢房叫了蒋家的丫鬟婆子过来。 吩咐好随行的小厮备马车,蒋家的婆子们抬着蒋明霜进了马车内,可脸上那副羞愧丢人的表情没有收敛,在旁人家醉成这副模样,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岂不会大发雷霆! 徐若瑾看着那几个人,脸色一冷,警告更带着些许威胁,“都是伺候你们小姐的,好听的我就不说了,那就说几句不好听的,这次是我没拦住她,灌醉了你们小姐,过错在我,若是谁敢出去胡说八道,我自要找她问问!” “而且,你们将来或许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婆子,那就更该注意,也要明白,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别跟随在她身边还另有异心,哪怕是对你们的老爷夫人,那也不行!” “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号,自当知晓我是什么性子,说的出我做得到,没错,这话就是警告你们。” 徐若瑾说完,慢慢的把每个人都看入眼中,“陪着她来此一趟,也都辛苦了,因我守孝食素,没能招待好各位,那就各自拿了红包再去填补填补肚子吧。” 徐若瑾说完,看向春草,春草立即递过去二十几封红包,其中每个红包里都是五两银子。 摸着红包的重量,丫鬟婆子们的脸上除却惊,便是喜,“梁四奶奶的话奴婢们都懂,这是自家的小姐,哪敢乱说。” “您是不知道小姐的脾气,动起狠来,也是吓人的。” “自当要护着主子,否则岂不是狼心狗肺……” “谢梁四奶奶赏!” 听得差不多,徐若瑾便让她们快些离去,她是惦记着蒋明霜稍后别再不舒服,早些回去安心的躺着,或许也能睡个踏实的好觉。 徐若瑾望着蒋明霜消失的方向很久,她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拥住,“回吧,她醉了离去,免了离别的伤感,岂不是更好?” 第454章 伤感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心里更伤感些,却也知道蒋明霜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心里怎么还是很苦涩呢?” 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撒着娇。 梁霄望着她苦涩的小脸,挑眉道:“是不是该说一下你用了我的酒一事?” 徐若瑾吐了舌头,“那也是我酿的啊,怎么能算成你的。” 梁霄嘴角抽搐,“你还有理了?” “本来就是,你不讲道理。”徐若瑾撇撇嘴,“再说,只是给蒋明霜喝了一点点,至于这么小气吗?她的醋,你也吃?” 梁霄牙根儿痒痒,跟这个女人完全讲不了什么道理,更是几句话就被她噎的还不了嘴! 单手把她夹了怀里,梁霄阔步往主屋走去,“很久没酒浴了,伺候完你的闺中密友,该伺候你男人了……” “啊?” 徐若瑾一怔,随后便被晃悠的七荤八素,“梁霄你快放我下来!” “别闹了,我错了还不行,放开我。” “……小气鬼,至于吗?男人这么小心眼儿很不好的!” “我错了!” 徐若瑾软硬兼施都没成功,进了屋就被梁霄扔了床上,随后便见梁霄在脱衣服。 “喂你别胡闹啊,我今儿虽然是动了酒,可我一滴都没品,好歹我是在守孝呢,你别乱来!” 徐若瑾躲了床角,退无可退,就看他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褪去,脱了个精光,“****,我刚刚说了,我是准备酒浴!” “还不起来烧热水,太色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梁霄啧啧几下,转身去了净房! 徐若瑾呆若木鸡僵在床上,再看自己用被子挡住身体的模样,当即脸色赤红无比! 居然说自己色?他,他就是纯报复,坏蛋! 心里骂着,却也气鼓鼓的下了床去为他烧热水,煮药酒! 净房内氤氲热气腾腾,酒气夹杂着热气,让徐若瑾的小脸通红无比。 只是一边看着梁霄浸泡酒浴,一边撇嘴不忿,怎么就被他说成色女了? 明明就是他栽赃陷害,故意逗弄自己,只可惜自己还上当了! 可他那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站了那里就脱衣服,谁知道他想干吗? 更何况,他又是个不吝规矩的,从来做事都奇葩,谁知道他会不会忍不住…… 想到那里,徐若瑾的脸更加滚烫,舀起一瓢水朝着他的头上淋去,“坏蛋!” 一瓢热酒加水泼下,连梁霄都忍不住咬了牙。 可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梁霄也只能忍了,还不忘念叨一声,“舒服。” 徐若瑾立即凑上前看他是否被烫坏了,见他没有大事,才算放了心,“死鸭子嘴硬,明明被烫到了。” “你不心疼?”梁霄侧头望着他,徐若瑾抿抿嘴,却没正面回答,“臭美!” 梁霄捏了一把她的鼻子,“口是心非!” “咳咳,呛死我了,你知道我酒不行……”徐若瑾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忍不住先跑出了净房! “这个家伙,太坏了!”徐若瑾用手帕擦了半晌的鼻子,才冲到净房门口朝他喊,“我不进去了,死也不进去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扔进去,她便关好了净房的大门! 嘴上虽骂着,可她却知道,梁霄是不想让自己陷入在与蒋明霜分别的伤感中。 他知道自己其实对蒋明霜有着深深的愧疚感,特别是蒋明霜追到此地前来,执意留下无论何时,二人的友情不变这等话。 徐若瑾承认,她心底的确是很愧疚,更加深了对严弘文的忌恨! 可与严家的关系越是恶劣,蒋明霜越难做人。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更让她陷入进去。 只是梁霄这个家伙全给搅和了,被他折腾一通,似乎也没那么伤感和烦躁了。 “讨厌!”徐若瑾嘴上骂着,心里却很甜。 只是还没等她心里甜个痛快,便见到红杏从外一脸抽搐的进了门,更是说出一件让徐若瑾浑身炸毛的事,“四奶奶,姜家的那位大小姐来了,正在夫人的院子里呢,想要见您!” “姜家大小姐?姜婷玉?!”徐若瑾牙齿咯咯打颤,“她不是跟随着姜家大老爷都离开中林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奴婢哪能知道呢。”红杏耸了耸脖子,“那您到底是见还是不见?看白芷那一副苦涩的模样,好似她又把夫人给折磨疯了,否则也不会来找您了。”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偏偏自己不待见的人屡屡冒泡,这真是不给人好日子过了! 而且这个姜婷玉,是最棘手的一个人。 因为她不但是太阴县主的外孙女,而且还是姜家的人,其他人家就罢了,徐若瑾都不怕撕破脸皮闹掰了,可对姜家来说,这份脸面着实要给的,毕竟梁家的情分不一般,总不能因为一个姜婷玉闹翻了脸。 也正是因为如此,梁夫人才束手无策,可她都束手无策了,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徐若瑾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难不成,还要再来一碗苦药汤子把她吓唬走吗? 要不要再去请曹嬷嬷出面呢? 徐若瑾正在心中思忖,梁霄已经从净房中出来。 即便已用清水冲洗,但他身上仍有淡淡酒气,那味道已经深入他的肌肤,永远存在。 好在不是浓郁的醉酒气,而是淡淡的酒香,并不惹人讨厌,反而有好奇之感。 徐若瑾眼前一亮,巴巴的看着他。 梁霄一出净房的门就看到这副表情,顿时知道她又有什么事要求自己,“有事?” 徐若瑾立即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嗯嗯嗯,有事!” “说。”他仍惜字如金,直接把未擦干的头发甩了过去,徐若瑾立即上前拿起毛巾为他擦着,“那个……有人来了,在母亲那里,说是想见我,要不……你陪我去一趟?” 徐若瑾没敢说是姜婷玉,因为她怕梁霄会立即拒绝! 未提人名,梁霄已经黑了脸,“谁来了?” “那个……就陪我去一趟。” “不说不去!” “是姜婷玉。”徐若瑾微声三个字吐出,就见梁霄猛然转身瞪着她,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好似要吃人一般。 徐若瑾被吓了一跳,也没了心虚的劲头,硬气起来,“不去就不去,至于听到这个名字就那么大反应吗?不就是人家喜欢你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你还怕别人心仪你?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对,我都没在意呢,你先发火了!” 徐若瑾叉着小腰,格外有理,梁霄的脸色更加很沉,“你再说一遍?你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第455章 醋味 不在意?不对么? 徐若瑾看着梁霄凶巴巴的目光瞪过来,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可她茫然无措的眼神,让梁霄更是气愤不已,“你真的不在意?真的?” “我宽容大度不对吗?何况你又不喜欢她。”徐若瑾眨么着眼睛,径自纳闷,可这话一出,梁霄已是快气爆了,“我不喜欢她是其次,可你却不在意?你还拉着我去当挡箭牌?嗯?” “那我该怎么办?我又拿她没辙!” 徐若瑾摊手无策,“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都让你弄糊涂了!” 梁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气势汹汹便出了门。 徐若瑾看他的背影一脸纳闷,“这到底怎么了?怎么跟抽风似的。” 春草,红杏和方妈妈在旁边已经一脑门无奈的汗。 红杏实在忍不住了,“四奶奶,您也太不懂情趣了,四爷就等着您说一句在意,等着您吃醋呢,你却说毫不在意,那心里岂不是没有四爷?四爷哪能不生气。” “这怎么能一样?”徐若瑾也惊了,“他又不喜欢那姜婷玉,我还在意她干嘛?他若喜欢,我或许会有几分在意的。” 方妈妈都忍不住埋怨两句,“您是这么想,可四爷哪会这么想,你呀,旁日很聪明的伶俐心,怎么就在感情的事上犯糊涂。” 徐若瑾瞠目结舌,再看春草,也是一脸无奈,因为春草寻常就在自己身边,是最懂自己的了,如今连她都这副表情,难道自己真的对感情一窍不通? 来不及多想,徐若瑾一个激灵就往门外跑,“快去,那个活阎王可别把姜婷玉给活吞了,那可终究是姜家的大小姐,这会儿别出什么乱子!” 此时的“福雅苑”从梁霄踏进门的那一刻便坠入冰窖,冷的让梁夫人都忍不住打哆嗦,原本寻思来个应酬姜婷玉的,她便立即离去,可看梁霄这副架势,她是实在不敢走。 这老四到底是怎么着了? 进门就坐在姜婷玉对面的椅子上,一副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人家,若是眼神真能杀人,恐怕姜婷玉已经千疮百孔了! 姜婷玉这会儿也有些害怕,很想往梁夫人的身后躲。 刚刚看到梁霄,她便心花怒放,上前嘘寒问暖的客气着,更有些自作多情,以为梁霄知道自己来了,特意过来说话。 见到梁霄坐在自己对面,她更是羞涩的轻咬着唇。 这么多年,她一直迷恋的他居然肯看自己了,在这之前,梁霄向来是将自己视若无物,如今,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好了? 姜婷玉一直在做着梦,可当她发现梁霄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哪怕梁夫人问上几句,他也一概不理,只那样目不转睛的冷冰冰看着自己,姜婷玉感觉出不对了。 她一句接一句的没话找话,梁霄根本不搭理,只那般瞧着她,身上煞气极浓,吓的姜婷玉不知所措,更是一动都不敢动,更是连哭都不敢了! “梁霄,你到底想干嘛?你倒是说句话啊!” 梁夫人也有些急恼,见梁霄仍旧不理睬自己,只能转头吩咐烟玉,“去把你们四奶奶找来,这个活阎王到底是怎么着他了,进门就这一副冷脸子,这是想吓死谁怎么着,我这颗心都快调出来了!” 烟玉听了,也是满脸苦涩。 因为她要出门的话,要么是从婷玉姑娘身后绕过去,正被四爷的冷眼神瞄中,可不从那边走,就得从四爷身后过去……那岂不是更可怕! 除此之外,没第三条路了,这实在难为人啊! 以前还真没见过四爷发这么大火,如今看来,这股冷暴力实在可怕,恐怖至极! 正在烟玉犹豫之时,就见门外有了声响,伸着脖子探头望去,正看到四奶奶从外匆匆进门。 “夫人,四奶奶来了!”烟玉说此话时透着一股惊喜,梁夫人纳罕的看了烟玉一眼,才望向门口。 这丫头不是一向惦记着嫣儿的么?何时见到徐若瑾也这么亲了? 徐若瑾快步的进了门,不等给梁夫人请安,就看到梁霄正目不转睛的等着姜婷玉,那副吓人的模样让徐若瑾都惊了半晌! 徐若瑾立即挡在两个人的中间,把梁霄杀人一般的目光挡住,先为梁夫人行了礼,随后看向了姜婷玉,“刚刚听丫鬟过去传话,才知道婷玉姐姐来了,还以为你回了京都,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呵呵。” 最后两声“呵呵”僵笑,连徐若瑾自己都觉得虚伪。 姜婷玉看了看徐若瑾,嘴唇动了动,“哇”的一声就啕嚎大哭,可她这一哭,不仅把徐若瑾吓着了,更是把她自己也吓着了! 侧身,正对上梁霄投来的冰冷目光,姜婷玉只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捂着脸便往外跑,吓的姜家下人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撒腿便追…… 叽里咕噜一通折腾,姜家人全都离去。 屋中只剩徐若瑾,梁霄和梁夫人三位主子。 徐若瑾转身看向梁霄,梁霄站起身,眨了眨眼睛,“干瞪眼的确是个功夫。”转身看向梁夫人,“还要与王大总管商议世子回程一事,先告辞了,晚上再来与母亲说具体细节。” 话罢,梁霄大步流星的迈步离去,只剩徐若瑾与梁夫人二人呆若木鸡的对视了半晌! “他,他这是闹的哪一出?”梁夫人瞪大眼睛,问着徐若瑾。 徐若瑾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能怎么解释呢? 说梁霄就因为自己的一句“不在意”发了火?那自己就得被婆婆骂的狗血喷头。 “我也不知道,刚刚知道姜婷玉来了,四爷正在净房沐浴,我就嘀咕了两句还在守孝,怎么能来母亲这里见她……谁知四爷就这么冲过来了,我心里放不下,这也跟着就跑了过来。” 徐若瑾一脸无措的解释,让梁夫人半信半疑,“就这样?” “是啊,就这么点儿事,这事儿也赖我,就不该多嘴嘀咕那么几句,这不归根结底还是来了您的院子。” 徐若瑾一副愧疚的低下头去,她也的确是愧疚,因为编了谎。 梁夫人一拍脑门,险些晕了过去,一副不耐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先回吧,唉,这……好歹闹这么一出,姜婷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黏上来了,抓紧把你三姐的事办妥,别出什么差错!” 徐若瑾立即点头领命,随后离开了“福雅苑”。 迈步离开的那一刻,徐若瑾长舒了好几口气! 想着梁霄刚才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家伙,绝了! 第456章 不懂 徐若瑾本以为梁霄晚上好歹会露一面,只可惜直至她洗漱躺了床上,这个家伙也没有踪影。 不会真生气了吧? 晚间吃饭的时候,方妈妈,红杏和春草包括杨桃,四个人还忍不住帮自己又重新分析了一遍这个事情,只让徐若瑾觉得头大如斗! 男人的心思真奇怪,不在意也不对,在意还被嫌小气,到底让她怎么做? 更何况,姜婷玉这等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她为何要在意呢?只是自己的想法被方妈妈等人全票鄙视后,她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一个现实。 她的确对感情一窍不通! 既然不懂,那就学呗?只等那个家伙回来后与他好生说说,可谁成想,他居然还不回来了! 不回来拉倒,睡觉! 徐若瑾气鼓鼓的闭上眼睛,也不知何时才睡着。 半夜,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拽到一旁,朦朦胧胧的翻身一瞧,正窝了他的怀里。 闭着眼睛,徐若瑾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回来了,呼……” 吐了三个字,她就又睡过去,梁霄轻轻扯了下她的耳朵,徐若瑾皱眉的摇了摇头,呢喃着,“别动,别动。”一歪头,又睡了过去! 看着她那副贪婪的睡姿,梁霄看着她也着实没辙! 怎么娶了这样心大的一个女人? 晚上与姜必武见面喝酒,姜必武在抱怨被家中的女人缠的烦闷不堪,夫人闹完小妾闹,小妾闹完丫鬟闹,更是一堆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是不是又拈花惹草。 可自家这个?压根儿就没那份心。 梁霄“嘶”了一声,满是无奈,他虽喝了不少酒,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又开始逗弄睡成小猪一般的她。 捏捏鼻子,扯扯头发,摸摸索索…… 终于,徐若瑾被他折腾醒了! “你打击报复!” 徐若瑾醒了便坐起身撅嘴瞪她,“有什么事不能明儿一早再说,偏要把我折腾起来,我睡的正香呢,太坏了!” 说着话,她不忘抹抹嘴角的口水。 刚刚做梦正在吃美味佳肴,守孝食素就算了,可偏偏最近来梁家拜访的人特别多,总让自己去看着那些人吃香喝辣,自己一块青菜豆腐,怎能不馋? 梁霄看她这副小模样,心里那点儿气也彻底没了,却仍板着脸道:“有没有点儿规矩了?不知道等我回来再睡?” “嗯?要这样吗?”徐若瑾还没完全睡醒,头脑仍在混沌之中。 梁霄嘴角一抽,“对,就要这样。” “那你这不是回来了?我能睡了吗?”徐若瑾的眼睛仍旧睁不开。 “不能!”梁霄咬紧了牙,“我要沐浴,去打水。” “哎呀,我又不嫌弃你脏,反正你每天都是一身的酒味儿,睡了,我不嫌弃。” 徐若瑾歪了身子一倒,又准备睡了! 梁霄真是被气了个七窍生烟,朝着她的屁股便狠拍了几下,“你这个笨女人!” “我笨,笨笨笨,行了吧?睡吧,我困死了。”徐若瑾毫不计较,窝了他怀里,便又呼呼的睡了过去。 有他的身子依靠着,睡的更是香甜…… 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梁霄扬起的手也实在舍不得继续拍下,撂下手臂,索性把她往怀里一扯,睡,睡到明天早上再找你算账! 徐若瑾早间醒来时,梁霄仍旧不在身边了。 她坐起身挠挠头,想着昨晚那个家伙是不是回来了?好像还把自己弄醒了,还打了自己屁股。 具体的情形已经记不太清楚,可屁股还有点儿酸,就是他打的! 撇了撇嘴,这件事也无法找方妈妈或者春草求证。 洗漱后吃早饭,却仍未见到梁霄回来。 徐若瑾有些纳闷,这不是昨儿都打了自己屁股出气么?怎么早饭也不回来吃了? 一边吃一边等,徐若瑾有些想不通。 正准备是否让人去问问他在哪儿,便见顺哥儿进了院来回话,“世子爷一早就派人来传话了,稍后就到咱们府上,更是特意说了,让您午间一同用饭,四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夜微澜要来? 徐若瑾皱着眉头,“四爷呢?” “正在夫人院中,大爷从边境之地来信了。” 顺哥儿的回答让徐若瑾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松了下来,看来这个家伙是有正事,还不算怨怼自己。 吐了吐舌头,他也不算那么小心眼儿的! 夜微澜午间要来,徐若瑾这会儿便不得不动动脑子了。 思忖着该如何应对这位让人猜度不透,看不透的世子,按说这件事与自己本无关系,可孰料他却每一次到梁家,都要刻意的点出自己的名字做陪同。 这是犯的哪门子毛病? 她仅仅就是个梁家宅门里的小媳妇儿而已啊! 徐若瑾对这事儿看不透,方妈妈听了顺哥儿的话,却心里“咯噔”一下! 世子又提出见四奶奶,这绝对不是一件随意之事,皇家中人做事,极少有只依情绪毫无目的,看来,世子是真的开始怀疑四奶奶的身世了! 可这事儿,她又能怎么办? 方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她很想去见曹嬷嬷,但主动去找,难免会更引关注,索性稍后在“福雅苑”见了,再找机会说吧! 夜微澜此时正在前往梁家的马车上,看着手中关于徐若瑾的各项讯息。 消息是王老太监查来的,若不是世子爷吩咐,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这是耻辱,是皇族的耻辱,本就该死!”王老太监的精神洁癖极其严重,更是直言不讳的做出评判! 夜微澜得到这个结果也惊愕无比,与他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 可眼前的这些讯息却告诉他,只能推断梁四奶奶亦或许真是朝霞公主送出宫的那个女婴,可谁又能证明? 听了王老太监的话,夜微澜侧目看他,“你去父王面前问问,父王允不允许她死?” 提到涪陵王,王老太监的气势弱了些。 王爷当年,正是因为朝霞公主才去了西南偏远之地,他怎会容朝霞公主用命保下来的孩子去死? “那是王爷与公主殿下的情分,与她无关啊。”王老太监仍旧不依不饶。 夜微澜冷哼一声,“我这个皇家出身的人还未觉耻辱呢,冬叔,你却比我还着急,更何况,谁敢确凿她就是?” “咱家不敢!”王老太监一惊,立即改了口风! 夜微澜摸着下巴笑了笑,“这件事查到这里为止,不要再追下去,此事事关重大,咱们现在沾不得,更碰不起,不过,我要看梁霄怎么表现了,谁让那是他的女人呢?” 第457章 斗气 徐若瑾到“福雅苑”时,梁夫人正追着梁霄问着大爷和大奶奶的事。 梁霄惜字如金,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便只字不提,梁夫人却不肯放过他,他不肯多说,梁夫人便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不肯放梁霄离开。 终归稍后涪陵王世子要到府上来,她索性就一直问到夜微澜到! 一是关心大爷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二来,梁夫人也是与梁霄赌上这一口气! 徐若瑾一进门就感觉出气氛不对,为梁夫人请了安,就站在梁霄身后。 梁夫人瞄了她一眼,继续看着梁霄道:“涪陵王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你大哥来信,有没有说是否同意芳茹现在就嫁过去?而且,娘家只是出门礼,大婚要在西南办,他能不能让你大嫂去那边一趟?然后……然后就从那边回中林县来。” 梁夫人满腹期待,梁霄只给了三个字,“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梁夫人对此很不能接受,“男人在边境即将出征,怎么还让女眷也在那里不许回?这种事明面上不允许,难道私下里也不能用些手段?如今即将与涪陵王府结亲,梁家也不再是罪臣之家,为什么就不可能?” “我不是皇上,说的不算。”梁霄语气平淡,可他越是这般平静无波,徐若瑾越感觉到他已在爆发的边缘。 伸手轻轻抚在他的肩膀上,徐若瑾没有说话,却在帮他平复心中的怒意。 梁霄一怔,便没再有什么动作,仍旧那副漫不经心,闭目养神。 梁夫人本就心气不顺,再见他这副模样,更不能忍,“你就在这里敷衍我,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母亲,你的亲娘!” “皇上未下旨赦免父亲的罪过,莫说三姐嫁给夜微澜,就是进宫成了妃子,父亲的罪臣之名也无法抹消!” 梁霄说到此,有些绷不住心头的气,“一切没有定论的事,都无法用道理去衡量,梁家有今日的下场,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事,您现在想用道理让皇上退一步?让盯着梁家的人退让?幼稚,荒唐!” 梁夫人被他几句话噎的哑口无言。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从梁霄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人心里窝的难受! “如今你大哥的事,你只告诉我只言片语,不肯细说,你大嫂那里更不用提,你连信都不让我看,问你子瑜的下落,你便用信任两个字来噎我的嘴,让我出言伤你,可你是否知道?你这样更是伤我,如同一把刀在捅我的心窝子,你懂不懂?!” “我不懂!” 梁霄气急,“我不懂您为何非要知道这些事情,事情走漏任何一个风声,大哥和小侄子或许都有危险,梁家人也有危险!您知道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什么作用也没有,却偏要知道!” 梁夫人气恼攻心,指着自己道:“就因为我帮不上忙,所以我就没有知道的资格?” “对!”梁霄这一个字,说的格外刻薄! “哪怕我是你的母亲,我根本不会走漏风声也不行?” “对!” “那你给我个承诺,你不会占了你大哥的免死令,将来也要传给子瑜!” “荒唐!我为什么要给这样的承诺?” “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梁夫人歇斯底里的发火,梁霄猛然站起身,险些连身后的徐若瑾都给带一个跟头! “真是搞不懂女人!” 留下如此一句,梁霄转身就走。 “不,你不能走,稍后涪陵王世子还会来,你不能走!” 梁夫人缓回神,再喊他时,梁霄已经不见了踪影。 徐若瑾忍不住偷偷的吐了吐舌头。 他那一句“搞不懂女人”,是不是也包含了自己? 梁夫人抚额忧虑,连连哀叹,徐若瑾站在一旁也不敢走,可留在这里又如坐针毡,着实后悔不该过来这么早。 不知过了多久,梁夫人才抬额看了看徐若瑾,也看到了方妈妈,“我就是这般无用?连问上两个问题都成了累赘,呵,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儿子。” “母亲别生气,稍后世子即将就到了……四爷现在不肯说,也是怕此时盯着咱们的人太多吧?我感觉涪陵王世子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就很可怕,似乎总在窥探人心。” 徐若瑾两句劝慰,梁夫人忍不住沉叹,“可我是她的娘,连我都不信任?” 感觉到自己与徐若瑾说这些话似乎不太合适,梁夫人突然皱了眉,“算了,我要去重新净一把脸再歇歇,你先去找你三姐姐吧,别在这里呆着了,让我清净清净!” “是,若瑾先告退。” 徐若瑾行了礼,恨不得撒腿就跑,梁夫人看见方妈妈,忍不住把她留下,“你先在这里陪我一会儿,晚间再随着过去,现在我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我都成了累赘,成了废人了……” 方妈妈与徐若瑾对视一眼,示意四奶奶先走。 徐若瑾虽不太情愿,却也只能独自离去。 看着徐若瑾离开,方妈妈忍不住与梁夫人道:“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跟四爷对那些事纠缠没完?传了世子爷的耳朵里,多不好。” “你可知道梁霄做了什么?”梁夫人气的眼睛通红,“他居然让杨正把老大媳妇儿给我的来信通通烧了,不许告诉我!” “这还是我的儿子吗?啊?他就是不想让我与老大家的有联络,我担心子瑜,我真的担心啊!” 梁夫人提到杨正,方妈妈眉头皱紧,“这是杨正说的?” “还能是谁?”梁夫人对此极不满意,“今儿我问他几个事,他若是痛痛快快的告诉我也就罢了,可他居然敷衍我!刚刚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被他形容成了废人,毫无作用的废人!” 方妈妈长舒口气,知道这话会得罪夫人,却仍然开了口,“那您知道了,能做什么呢?” 梁夫人僵持原地,半晌才看向方妈妈,见方妈妈一脸认真,甚至有些怜悯的看着自己,梁夫人嘴唇颤抖几下,“我,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方妈妈没有回答,梁夫人咬着嘴唇,“起码,他给我句承诺,他不会惦记免死令,将来也会传给子瑜,我也能放心啊!” “您这样也是伤了四爷的啊!” “伤了又如何?他也伤了我,梁辉在军中随时都可能丧命,那可是我的大儿子,子瑜,更是我唯一的亲孙子啊!” 徐若瑾离开“福雅苑”并没有马上去找梁芳茹。 她四处寻找梁霄,因为她的感觉非常不好,似乎会出什么事,而婆婆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火呢? 按说婆婆是最重规礼的,世子稍后马上就到,怎么会在这么不开眼的时刻,提起梁辉与大少爷? 红杏也在帮忙询问,春草直接去找顺哥儿,顺哥儿匆匆来报:“四爷在前院把杨正打了,杨正吐了血,估计只剩一口气了!” 第458章 不忠 徐若瑾听了这个消息,吓的险些蹦了起来! 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朝着前院冲了过去! 杨正瘫软在地,满脸青肿不堪,嘴角流出的血滴在地上,已经滴成一滩。 他的左腿已断,却仍在匍匐的往前蹭,看向梁霄的目光中有不忿,有愧疚,也有着只求一死的渴望! 梁霄怒气冲天的站在那里,俯视着杨正,“在这个紧要时候,你把事情告诉给夫人就是错!” “你是一直跟随大哥的,可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在害他,你懂吗?!” 梁霄怒气冲天,无法形容心底的愤恨恼怒! “奴才,奴才也是为了梁家!更何况,夫人不问,奴才也不会说,夫人问起,奴才便不能骗他,那是奴才不忠!” 杨正不肯认错,更不觉得自己错,“子瑜少爷,是,是梁家长孙,夫人担忧是应当应分,又为何不能说他到底在何处?” “他就在七离国边境。”梁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杨正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漏了隐秘,“夫人有资格知道,夫人是祖母,而四爷,只是……只是叔父,那是梁家长孙啊!” “他就在七离国边境,你听到了吗?” 梁霄又重复了一遍,杨正猛然看向梁霄,“奴才用这条命换大少爷的命,您就让夫人放下这条心吧,四爷!!” “你这条贱命,凭什么命令我?”梁霄语气极轻,却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恐惧。 他抬起头看向所有在场的人,“我刚刚重复的话都听到了吗?子瑜在七离国边境,谁再听信谣言,误传谣言,只有一个下场:死!” “不听谣,不信谣,这件事本世子是最支持的了,梁辉的儿子在七离国边境,居然有人这么大胆子,传这等谣言,这种奴才还留着干吗?妖言惑众,人心惶惶,一刀砍了才是应该。” “梁霄,你不至于连这个胆子都没有了吧?” 夜微澜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先出声,随后才有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夜微澜露了面,却是面带微笑的看着梁霄。 而徐若瑾刚刚赶到,就见到如此一幕,也着实吓了一跳! “给涪陵王世子请安!” 徐若瑾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碰上夜微澜! 这还真是祸不单行,梁霄刚跟婆婆吵完,便被夜微澜瞧见,这事儿可怎么解释才好? 夜微澜肯定会有疑心的…… “弟妹主动到这里来迎接我,让我好生欢喜啊!”夜微澜虽是在笑,话却说的很是阴损。 徐若瑾尴尬一笑,“若是您愿这般想,我倒也乐意前来迎您,只可惜身份低微,世子莫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本世子怎么会嫌弃你呢。”夜微澜若有所指,余光睹了一眼梁霄,“怎么还不处置了那个奴才?我可还等着你一同喝酒呢!” “梁家的事不必你来操心,先进去。”梁霄语气生硬,分毫没有收敛怒意。 王老太监横眉一竖,锐声刺耳,“你大胆!” “自家人,不必跟他计较,他就是这副德性。”夜微澜伸手阻拦住王老太监,“他若不是这一副德性,那才是让人心中不安了。” “笑话看够了,还不走?”梁霄分毫不理睬王老太监的怒目相瞪,直接撵人。 夜微澜笑眯眯的道:“我在等着看你杀了他呢。” “你让我杀我就杀?他不用死了,就因为你这句话。”梁霄极不耐烦,吩咐下人道:“给涪陵王世子引路!” “梁四奶奶,那就随我同行吧?在这里看他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哪有与本世子一路赏景谈天更有趣?” 夜微澜不理睬梁霄,笑着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看了看梁霄,梁霄一把拽过徐若瑾到自己身边,随后一句话不说,分毫不搭理夜微澜。 夜微澜被晾了原地,耸了耸肩,哈哈大笑着离去。 王老太监冷瞪梁霄和徐若瑾一眼,随后一甩拂尘,快步跟上。 众人目送夜微澜一行离开,徐若瑾只觉得后脖颈发凉,“那个老太监,太吓人了!” 梁霄没有再继续处置杨正,看了一眼忠叔,忠叔吩咐下人把杨正抬走,梁霄则拽着徐若瑾的小手一直走出很远,直至他“暂居”的书房之中。 “这个时候,闹出这么大事干嘛?母亲也的确是气着了,留下方妈妈在陪她了。” 梁霄看了她半晌,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杨正将我吩咐他烧毁大嫂信件一事告诉给母亲。” “在这个时候?”徐若瑾总算明白为何梁霄发了这么大火,“怪不得母亲今日又逼问你……” “母亲心中存疑,我必须在这时当机立断处置了杨正,否则会出隐患。”梁霄捏了一把她的小脸,“除掉隐患!” “你与他生气,干嘛要要掐我!”徐若瑾打掉他的手,揉着小脸,“不过杨正敢在这个时候与母亲递话,这个念头应该是从大嫂那里传来的……” 徐若瑾一句话点出本质,梁霄挑眉看她,“聪明,可你应该多想想我才对!” “不惦记着,还能跑出来找你?”徐若瑾撇了撇嘴,“你才是不懂,不是我不懂!” 梁霄微微皱眉,“我不懂?” “你不懂女人!”徐若瑾理直气壮,蛮不讲理。 梁霄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的确不懂,我认。” 徐若瑾被噎在原地,只感觉着实无趣,跟这个死木头,连吵架都吵不起来! “不回?夜微澜可已经到了。”徐若瑾主动拽起他的大手,“三姐姐的婚事是最主要的,家事你更懂,我不操心,可总不能让三姐姐那里心悬起来。” “不过,我怎么觉得今儿世子有些奇怪?”徐若瑾完全凭直觉,而且很强烈。 梁霄舒展的眉头又蹙起来,“他也是个疯子!”握住她的小手,梁霄带着她大步流星的往“福雅苑”行去。 夜微澜此时正在与梁夫人说着刚刚看到的事。 梁夫人一脸尴尬,却又不得不应付着…… “一个奴才说的话哪能当真,若传了出去被误信,那可真是祸害了梁家……唉,只可惜梁霄受伤之后,好似没有之前那般果断了,居然还留他一命,曾听父王说过,梁大将军对人向来宽厚无比,但若有擅自传谣之人,当即一刀砍了,以儆效尤,换成是我,同处置。” 梁夫人心里一紧,感觉到夜微澜言语中的试探,僵了下才道:“我如今就是后宅中一无所知的妇人……让世子笑话了。” 夜微澜笑了笑,“一无所知是福啊,梁夫人!” 第459章 真言 夜微澜这一句话很诚恳,并不虚假。 只是梁夫人听起来,却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这句话是夜微澜说的,似在讽刺她心思过多过重,头发长见识短,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 方妈妈在旁边无奈摇头。 梁夫人刚刚被气恼攻心,这会儿已经分不清孰对孰错,彻底的钻了牛角尖里去。 夜微澜自当也看出梁夫人对他刚刚的话很不满意,但却没有打算换个话题,而是伤口上继续撒盐,“梁夫人莫嫌我这句话不中听,我是诚心诚意的劝您的。” “其实这句话也并不是我说的,出自我父王之口,或许这是他生在皇族,长在皇族最大的一个感悟了,只是我自小便跟随父亲去了西南,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我确乐于分享,只期望能够帮得上梁夫人啊。” 夜微澜一脸诚恳,梁夫人尴尬的撇出一抹笑,“世子爷一心和善,着实让臣妇佩服,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说也罢。” “有什么不能说的?眼看着就是一家人了,我虽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我乐于为梁夫人您尽心效力的。” 夜微澜虽说的诚诚恳恳,但却是一把软刀子,让梁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请他帮忙?难道能说出自己现在最烦恼的事?那才是彻底的把梁家隐秘给漏了! 不请他帮忙?夜微澜已经口口声声一家人,若是一句不说,难免会让这位喜怒无常的世子爷不高兴! 他一不高兴,再耍出点儿什么幺蛾子来,梁夫人还真不知该怎么应对! 梁夫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犹豫了很久,才不得不说上一句,“只是惦记着我的孙子和大儿媳,梁辉在边境,她们却也要在那边守着,我着实有些担心。” 夜微澜眉头轻挑,“您想让她们回来?” 梁夫人心一急,没沉住气,眼睛闪亮的期盼着道:“世子可有法子?” “没有。”夜微澜没有犹豫,直接泼了一盆冰水,“军令如山,除了皇上下令,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否则便是不要命了。” 夜微澜的一席话,让梁夫人心底一紧,感觉出话题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往回找补道:“唉,我也只是痴心妄想一番罢了,只求此战能胜,我的儿子和孙子能平平安安归来,哪怕后半辈子让我吃斋念佛,我也心甘情愿!” 夜微澜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只与王老太监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 而这一会儿,徐若瑾也进了门,她和梁霄在“福雅苑”门口分开,而徐若瑾又等到梁芳茹和曹嬷嬷,才一同进来。 看到梁芳茹和徐若瑾进了门,唯独没有梁霄的影子,梁夫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早间刚吵完一架,这会儿他就不肯进自己院子了?如今梁家的规矩都被狗吃了,分不清谁大谁小,谁是长辈了! 梁芳茹看到夜微澜目光投来,白皙的俊颜又添了一抹红。 徐若瑾上前行了礼,随后与梁夫人道:“四爷去前堂席宴之地等候了。”变个法的说了梁霄不来…… 梁夫人好歹是有了个台阶,冰冷的轻应一声,没有接话。 夜微澜含笑的望向梁芳茹,梁芳茹立即低下了头,羞赧的不得了。 尴尬一笑,夜微澜只能望向徐若瑾,“其实今日前来,也是想见一见你们,并不用大张旗鼓的摆席宴,反而显得疏远了,只是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弟妹是否能答应呢?” 夜微澜此时就唤徐若瑾“弟妹”,倒是让梁夫人一惊,梁芳茹愣了之后脸色更红了! 他这般称呼,岂不是认定二人已是一家? 她心中曾对夜微澜出身皇族涌起的忐忑不安和畏惧,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徐若瑾嘴角一抽,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世子爷请吩咐,民妇但凡能做到的,不会不答应的。”都躲了犄角旮旯里还被揪出来? 夜微澜这是故意的吧?! 只是她的回答也很圆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做不到的就不要强求了,更何况,她如今是守孝的身份,一切都可以拿这件事抵挡回去! 夜微澜自当明白徐若瑾话语中留了退路,可他却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拒绝,因为他总有让人认同和接受的本事! “听说您的闺中密友,景延县县令府的小姐曾来过,更是醉着离去的,弟妹可是亲手调兑了好几种花香酒请她品尝,不知我今日是否也有这个福气,也尝一尝呢?” 夜微澜提起蒋明霜,徐若瑾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嘲讽道:“世子爷果真消息灵通,连我在内院做了什么事都了如指掌,让我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这是弟妹多虑了,不过是偶遇两位蒋家的下人,随口问了几句而已,难不成弟妹还怀疑我在梁家做了什么手脚?这可是冤枉我了。” 夜微澜直接说出消息的来源,徐若瑾是不信也得信,因为梁夫人先信了! “你这个丫头,当着世子爷的面儿不愿意说你,与那蒋家小姐见面就是了,怎么还把她给灌醉了才离去?成何体统!” 梁夫人满脸厌恶不喜,也就是夜微澜在,否则她会训的更狠! 徐若瑾立即为梁夫人行礼赔罪,“是若瑾大意了,请母亲恕罪。”她也不必多解释,解释的越多,说的也就越多,而说的越多,暴露的便越多。 特别是在夜微澜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徐若瑾很不喜那一双能够窥探人心的老眼! “无妨无妨,姐妹相见,醉得值,只是我很好奇,弟妹是如何调兑酒?而且能当场调兑?很有兴趣看一看呢。” 夜微澜如此说,梁芳茹倒开始吹捧起徐若瑾来,壮了胆子开口,“四弟妹的这一项手艺,无人能比,着实惊人。”她看向徐若瑾,“若瑾,就动一回手吧,啊?” 梁芳茹脸上的喜色和与徐若瑾偷偷的使眼色,让徐若瑾着实当头棒喝! 这个傻三姐,还以为是在护佑自己,其实是中了夜微澜的道! 此时就胳膊肘外拐了,夜微澜若忽悠她,似乎都不用多动几回脑子…… 第460章 太监 徐若瑾正思忖此事推脱不掉,硬着头皮接下来。 外面有人在门口向婆子们回话,婆子脸色一变,匆匆的去见梁夫人,禀道:“碧娘子来了,送最后一批物件。” “不是都已经齐了吗?怎么还有?”梁夫人也惊了,怎么偏偏今儿来?而且还是这个时候来? “是一批手工做的帕子,鞋垫儿和暖手垫一类的,之前送齐了的,都是衣物。” 梁夫人有些为难起来。 这一批物件她也是知道的,因为梁芳茹的东西都必须是喜物,哪怕是个帕子,也要绣上金丝花边儿,这才够着身份。 只是她不想见碧娘子,可当着世子爷的面儿,她若拒了,一定会引起疑虑,若是再仔细一问,严家的事和严家的人岂不悲牵扯进来? 那可就丢了大脸了! “方妈妈,您去看一下吧,终归是为了芳茹预备的,查验仔细了才好。” 梁夫人请动方妈妈也是无奈。 曹嬷嬷乃是教习嬷嬷,当着夜微澜的面儿,她不敢随意说话,更何况,曹嬷嬷也是有脾气,当面拒了自己,岂不是更没面子? 而梁夫人知道碧娘子特意前来就是为了见自己和徐若瑾的。 虽自己瞧不上徐若瑾这个丫头,可她那个牛脾气犯起来,可是不顾脸面不脸面的,真容易把碧娘子一通狠骂撵出去。 此时的场合又不对…… 所以梁夫人只能请方妈妈出面。 方妈妈刚要应下,那回话的婆子一脸纠结,想说又不敢说,犹犹豫豫的,一张脸都快憋成了烂冬瓜! 她这副模样,正被夜微澜身边的王老太监瞧见!抬手一指,锐声问道:“有什么话不直接说?做奴才的,就要对主子知无不言,藏着掖着成何体统?哼!” 他在旁边插这么一句,吓的婆子双腿一软,立即就跪了地上,吓的哆嗦起来。 梁夫人只觉得满面尴尬,责备道:“有什么话不能都说出来?非在这里丢人!” “不是,老奴没有藏着,是刚刚碧娘子特意求见四奶奶,夫人您派方妈妈去,老奴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婆子磕磕巴巴回了话,王老太监更是不依不饶了,“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却还掖着藏着,刚刚回禀之时就应该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你不知该不该说?这个念头就是该死,你有什么资格替主子拿主意?讨打!” 王老太监话音刚落,徐若瑾在旁忍不住挤兑一句,“她有没有资格拿主意,要由母亲做决定,王大总管您事务繁忙,这种事就不必您来操心了。” “嗯?”王老太监猛的看向徐若瑾,却不料徐若瑾又直勾勾的瞪了回去,分毫不忿! 原本与世子爷说起徐若瑾的身世,王老太监的臭洁癖作祟,就觉得梁四奶奶这等人物不该存活在世上,如今自己斥个奴才两句话,她却反驳起来! 这等同于在王老太监的心尖子上戳了一刀,而且是狠狠的一刀! 夜微澜见梁夫人脸色也十分难堪,不由得出来笑着圆场,“都是为了家人好,何必伤了和气?弟妹的性子直爽大气,我倒很是欣赏。” 他看向徐若瑾,柔声道:“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王大总管一般计较了?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稍后可还等着你调兑的酒呢,可好啊。” “四弟妹,别动怒……”梁芳茹忍不住又出来插话,脸上还是一副难堪之色。 徐若瑾的眼前又冒星星了,这位三姐实在是…… “不敢当,世子的话自是有道理,也是我误了王大总管的一片好心,是我鲁莽了。” 徐若瑾站起身,看向梁夫人,“既然是碧娘子要见我,那我就随同方妈妈一起去为三姐姐查验下送来的物件,也正好问问她有什么事。” “之前是找过我的,只是我守孝,不愿见外人,可如今已是破了见外客的规矩,犯不上再为此事较劲了,稍后会多撰几篇经文,向亡母致歉了。” 徐若瑾加重“外客”这两个字,明摆着是指夜微澜。 梁夫人只觉得头大如斗,只得告诫她快去快回,“……查完了物件就回吧,告诉碧娘子,有什么事都等忙完家事再说,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添乱。” 这话虽指碧娘子,但徐若瑾却知道,这是婆婆在告诫自己…… “母亲放心,我省得的。”徐若瑾转身看向夜微澜,“世子爷稍坐,先告辞了。” 不等夜微澜点头,徐若瑾转了身就往外走,梁夫人看向方妈妈,示意她跟得紧些,遇上事也能拦一拦,方妈妈立即点头,紧随其后。 这一个小风波过去,夜微澜和梁夫人不约而同,谁都没有再提什么碧娘子,提什么婆子违了规矩,又说起西南之地的风土人情来。 只是风波虽过,但却在几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烙印。 起码,王老太监的心中,对徐若瑾的怨恨更深了一层。 他才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洁癖作祟,在他心中,这等皇家的私生女就是妖孽,根本就不该活着! 而徐若瑾往门口行走这一路上都在思忖王老太监。 不知为何,今儿看到王老太监就觉得不舒服,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总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怨恨。 招他惹他了?死太监! 徐若瑾对太监这个行当并没有那么大的歧视和鄙视,可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太监就是这副德性,着实让她内心起了反感! 有残缺,就是心里不美,神经! 怨怼了王老太监一通,徐若瑾不得不想着碧娘子这件事该如何处置才好。 碧娘子可谓是中林县里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人了,似乎连县令府人都没她能左右逢源,万事皆知。 所以碧娘子一定知道,今日涪陵王世子到梁家做客。 而她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登梁家的门,目的已经很清楚了! 就是要在梁夫人和自己无法拒见的情况下求见,这种被逼迫的感觉,让徐若瑾很不喜! 既然不喜,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是绝不会给出卖过自己的人留任何颜面的,无论是什么场合,都绝不会! 第461章 找茬 碧娘子选在今日来见徐若瑾,的确是因为知道了今日涪陵王世子到梁府做客。 其实在这个时间到梁家,碧娘子也犹豫了很久。 只是她更想见到徐若瑾的影儿,若是徐若瑾不肯见自己,能见到梁夫人就更好! 梁夫人是最重体面的人,这时也不会与自己太多计较,只要收了物件,她再借机说两句歉意的话,梁夫人也不会不依不饶,只能点点头作罢,那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碧娘子倒没期望着与徐若瑾完好如初,因为二人也谈不上有多么深的交情。 她如今只想从梁家人口中要一个就此作罢的话由子,往后即便再找****,她也有理可说。 其实这事儿归根结底是没什么道理的,但碧娘子也着实没了辙,那天煞的严公子自此之后再也没了音讯,可她碧娘子还要在中林县混饭吃,哪能不把此事料理清楚才能心安? 梁家如今势头正起,可不是她能惹得了的! 只是徐若瑾露面时,碧娘子的脸色僵了一下,才挤出笑来迎上前,“四奶奶居然能来见我,着实让奴家惊喜不已,您娘家夫人的事我也听说了,原本还寻思她回中林县,我做东请客大家聚一聚,却没成想……唉,四奶奶,您节哀顺变吧。” 碧娘子一脸悲痛,徐若瑾看在眼中却是笑了,“送来的物件呢?”她根本不接碧娘子的话题,直接转入正题。 碧娘子脸色一僵,却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朝身后的绣娘一摆手,绣娘们立即上前,徐若瑾看向方妈妈,方妈妈则把绣娘们引去了厢房,也找了丫鬟婆子们一起帮忙分类归整。 屋中只剩下碧娘子和徐若瑾二人,不知为何,碧娘子只觉得心跳加速,更是额头冒起了一层冷汗。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若瑾冷了脸子,那一副高高在上的目光有着无限的嘲讽和漠视,似乎那一道眼神能够洞穿人心,让碧娘子涌起很强烈的心虚。 “梁四奶奶近些时日可好?府上三小姐出门子日期提前,奴家也听说了,不知那时能否有幸讨一杯喜酒吃?” 碧娘子装作看不懂徐若瑾的面色,硬着头皮继续讨好。 徐若瑾锐光斜视于她,“你觉得,你有资格吗?” 她的声音不大,可这句话却如同重锤,狠狠的砸在碧娘子的心里,“梁四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家确是听不懂了。” “与我在这里装傻,有意思吗?”徐若瑾的讽刺毫不遮掩,“你心里是不是在懊恼,为何见你的不是我婆婆,而是我?若是婆婆在,你几句话就能把误会扫清,还能拿我婆婆的话来搪塞我,让我无法再找你算那一笔帐?是吗?!” “梁四奶奶,您真的是冤枉奴家了,奴家也不知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您发这么大的火气。” 碧娘子一脸的委屈冤枉,好似下一刻便能泪流满面,“奴家只凭着这点儿本事赚几个银子糊口,却不知哪句话还是哪件事惹了您……骂奴家一顿也就罢了,可奴家却不知到底是因为何事,这实在……实在是让我没法忍了!” 碧娘子早已做好打算死不认账,她不信徐若瑾会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 因为事情可涉及到严弘文! 这时候把严家人扯进来,恐怕会牵连出很多对梁家颜面有损的事! 那是梁夫人不能容的! 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徐若瑾这么聪明的人都不会相信,但是梁夫人一定会给了她警告,不允她在这个时候闹出麻烦,所以徐若瑾也不得不听! 正因为如此,碧娘子才敢赌这么一把! 她不是把期望赌在了徐若瑾的身上,而是赌给了梁夫人! 徐若瑾不好把控,但梁夫人乃是侯门出身的小姐。 高门大宅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最重体面,某些事宁肯吃了亏也不会有损脸面,所以她碧娘子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徐若瑾看到碧娘子这一副模样,也思忖出她到底想怎么对付自己,“这一出戏演的真是好,我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 “梁四奶奶,我终归是个奴婢出身的,有主子提携才有今儿的位置,可我这等人,有很多时候也是迫不得已,你也要体谅几分啊。” 碧娘子话语含蓄,没有说的很明白。 她是绝对不会认上次那件事的,但也期望能把徐若瑾这里应对过去,她就能彻彻底底的踏实了! “俗话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虽只是袁家的一个奴婢,可你在中林县里,也不是任人呼喝,随意拿捏的。” 徐若瑾面容冷笑,“你却跑来与我诉这等苦?你觉得我会心一软,就不了了之了?” “梁四奶奶,事情已经过去,您这又是何必呢?”碧娘子咬了咬牙,“好歹都还是要在中林县过日子的,不管我那一日做的事是否被你误会了,您这样撕破脸皮,合适吗?”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若敢诚实的回答,我就不计较这一次。” 徐若瑾此言一出,碧娘子立即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严弘文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舍弃缘绣坊的脸面来算计我?” 这个问题一出,碧娘子险些脱口而出,却又闭上了嘴! 她看着徐若瑾,只觉得这是徐若瑾在故意诈自己,若真的说了,岂不是认了? 真的认了被拿捏住,她碧娘子就不用再在中林县混饭吃了! “我与严公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根本没有说过两句话,我实在不知四奶奶问这话到底何意。” 碧娘子死不认账。 徐若瑾冷笑更浓,“好,你厉害,你若实话实说,也就罢了,可你仍然拿我当傻子!我告诉你,我今日之所以穿这一身孝服,都是那一****做得孽!” 碧娘子震惊不已,嘴巴还未等合上,就听徐若瑾召唤着方妈妈,“物件归整好了吗?” “都齐了。” “拿来给我看。” 徐若瑾的脸色很冷,根本不理睬碧娘子的欲言又止。 拿起春草端过来的一个托盘上的帕子,上面的莲藕绣的栩栩如生,格外精致! 徐若瑾拿在手中,猛的一撕! 帕子虽未被扯碎,但绣线扯断,帕子也废了! “梁四奶奶,您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府上三小姐出嫁的喜物,您就这么,这么糟蹋了?”碧娘子惊声尖叫,吓的不得了! “胡说!” 徐若瑾把帕子往地上一扔,冷眉呵斥: “拿这等残次的料子来糊弄我,轻轻一碰便抽了丝,都是什么破物件!你可知道府上的三小姐是要嫁去王府的世子妃?一个绣坊的人就胆子如此做大,真是欺侮我们梁家没人了?你这是藐视涪陵王府,藐视皇族!” “砸!”徐若瑾当即朝门外的下人们吩咐着,“去把缘绣坊给我砸了!” 第462章 昏了 “梁,四奶奶,您,您这是要干什么?”碧娘子忍不住惊呼起来,“你,你疯啦?!” 碧娘子完全没有想到,徐若瑾会如此难缠,居然直接下令砸了“缘绣坊”! 其他人也愣住了! 向来和颜悦色的四奶奶,居然会下这一道令?就算是帕子做坏了一个,也不至于要砸了人家店吧? 那“缘绣坊”背后的东家可是县令府啊! 方妈妈也是一怔,可她看到徐若瑾脸上没有任何虚意,看来她是真的发火了,是真要砸了“缘绣坊”! 这会儿该不该劝?方妈妈也满心犹豫。 若是碧娘子此时知错认错,亦或许四奶奶还有收回的余地。 方妈妈望向碧娘子,碧娘子傻愣片刻,如同炸毛的鸡一般,当即叫嚷了起来: “徐若瑾,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若是非逼着我认,我就顺了你的意认下来就是了,你是高高在上的梁家四奶奶,我就是个靠手艺吃饭的,你何必如此欺压人?” 碧娘子心思动的极快,更是不怕把事情闹大,若是能惊动梁夫人和王府的人,她徐若瑾还敢去砸缘绣坊吗? “我逼着你认什么了?” 徐若瑾轻声反问,碧娘子张口欲出,却僵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说才对! 逼着认什么?逼着自己认下帮严弘文做戏把徐若瑾请出梁府? 这话真说出口,还用说逼问两个字吗?那就真是她做的了! 碧娘子在那里踌躇无措,脑子也已经陷入了混沌,“我不知道你在逼着我干什么,我只知道你撕掉了为芳茹姑娘准备的喜帕,偏要赖到缘绣坊的身上!” “是吗?”徐若瑾阴笑着道:“可我这双手随意一扯便碎了,你却不肯承认你的帕子的不过关?还要怪我诬赖?” “缘绣坊从未出过……”碧娘子厉声反驳,可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看到徐若瑾眼中的讽刺! 上一次,她故意让绣娘把徐若瑾的那一身衣裳做出了差漏……哪还敢说从未出过错? 之前这乃是她四处吹嘘的招牌,可如今这个招牌却被自己给毁了! “自作自受”这四个字在碧娘子的耳朵里炸响,她现在已经不知到底该恨谁了! 碧娘子欲哭无泪,所有的委屈都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可她却不服这口气,更不能让徐若瑾真的去把缘绣坊砸了,否则自己往后没了混饭吃的营生,袁家也不会饶恕自己的! 看到徐若瑾眼中的不屑,碧娘子没了以往的和颜悦色,而是满脸暴戾,“徐若瑾,你就不多想一想,稍后该如何向涪陵王世子解释?在中林县,梁家但凡闹出一点事都影响极大!” “我是为了世子爷的尊严着想,我自有法子交待。” 徐若瑾慢声细语,好似分毫都不担忧稍后该如何应对夜微澜! 并非是她不担心,而是她现在满心怒火,根本就不去思忖那个问题! 管他稍后该怎么应对,自己现在只想好好治一治这位在中林县左右逢源人脉极广的碧娘子! “不公平,这事情绝不公平!”碧娘子朝天怒吼,“我要见梁夫人,我要请芳茹姑娘评理,我要见世子爷!” 碧娘子在院子里撒开了泼,这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撕了缘绣坊的帕子,却诬赖是缘绣坊的料子不好,这分明就是你弄坏的,你怕被世子爷怪罪担责任,却来诬赖奴家,这世道还有没有公平二字了?真是没法儿活了!” “当初梁四奶奶出嫁,您的物件可都是奴家的铺子做的,如今您却下令要把缘绣坊给砸了,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您可别忘了,您的耳洞还是我亲手为您穿的,好歹也是有情分的!” “却没想到,原本是和和气气的相处,如今却因为您撕了个帕子,要诬赖到奴家身上,奴家这颗心彻底的伤透了!” “我要请梁夫人评理,我不能这样的委屈着……” “呜呜呜……” 碧娘子嚎啕大哭,摆明了耍赖不肯走。 肚子里的所有话全都翻了出来,前后不搭,可那一张嘴却不肯闲着! 方妈妈只觉得头大如斗,看着徐若瑾,忍不住悄声问道:“就容她这么闹?世子爷好歹在府上的。” 徐若瑾满脸不吝,“我今儿也豁出去了,我看她能闹出什么花儿来!” 方妈妈摇了摇头,“别忘了您刚才出来时,夫人的告诫。” 怔了片刻,徐若瑾冷哼一声,看向春草,“四爷呢?去找四爷!”这个时候只有把梁霄那个煞神搬出来了! 春草点了头,立即去找。 徐若瑾则继续坐在这里看着碧娘子满地打滚的闹。 “从未想过,你徐若瑾居然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在徐家时,对我迎来送往,和和气气,如今嫁了梁家来,梁家的身份高了,四奶奶的位子坐稳了,居然把帕子弄坏了,还要赖在我的头上!” “我碧娘子的确是奴籍的身份,但却不是任人欺辱的,你这么诬赖奴家,奴家不平!不认!” 这方一串接一串的话往外骂着,也早有在旁边听了此事的下人立即去通禀梁夫人! 这可是出了大事了,真是出大乱子了! 春草这会儿匆匆跑回,凑了徐若瑾的耳边道:“四爷不在,出府了。” “顺哥儿呢?”徐若瑾问。 “跟着四爷一起走的。”春草有些焦急。 徐若瑾微愣,“世子还在府上,他们怎么全走了?” “您刚刚那一句砸了缘绣坊的话出口,四爷便带着人去了……”春草说出这话时,牙齿都直打颤! 徐若瑾惊的一口唾沫险些噎死,轻咳两声缓回神,才一脸的浓笑,“他若去了,缘绣坊就诊的是砸了稀烂了!” 梁夫人此时听了下人的回报,吓的一个激灵站起身! 夜微澜和王老太监都在看着她,梁芳茹也惊的立即过来,“母亲,您怎么了?” 梁夫人嘎巴几下嘴却没说出话。 她只觉得眼前眩晕,若不掐自己两下,真容易晕过去! 这个徐若瑾啊徐若瑾,你这辈子就是折磨梁家的妖精! 碧娘子此时在地上已经吵嚷的嗓子沙哑不堪,而又过了半晌,门外有缘绣坊的账房匆匆跑了进来,“东家,东家您别喊了,绣坊被砸了,砸了!” 碧娘子猛的看向徐若瑾,徐若瑾那一派云淡风轻的微笑,让碧娘子哽了一下,当即昏了过去! 第463章 绝配 “梁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夜微澜的问话满是关切,那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让梁芳茹又脸红了。 梁夫人凝眉揉额,知道这件事也瞒不住,前院已经闹翻了天,即便现在瞒了过去,稍后世子派人一问,也能问出真相来,反倒会怪罪自己不够坦诚。 可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着实让梁夫人开不了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世子爷再回一遍!”指了来回话的婆子,梁夫人便恨不能把头扎了地缝儿里去! 夜微澜看向刚才来回话的婆子,“你说。” 婆子立即两腿一软,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开始碧娘子与四奶奶怎么说的,老奴不知道,可后来四奶奶让丫鬟把碧娘子送来的物件端过去看看,拿起个喜帕……不知怎么的,帕子就撕扯坏了!” “四奶奶气的一急,吩咐人去把缘绣坊给砸了,碧娘子便骂四奶奶诬赖,是四奶奶扯坏的,不是缘绣坊的料子不好,就,就这般闹开了!” “后来呢?”梁芳茹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急问。 婆子一脸苦涩,“后来老奴就来这里回话,现在怎么回事,实在不知……” 夜微澜纵使很想装作淡定,却也忍不住抽搐两下嘴角! 一个喜帕撕扯坏了,就吩咐人去砸铺子? 仔细想想,这事儿放在梁霄身上倒做得出来,可这个徐若瑾……夜微澜心里豁然没了词语去评价她。 不过他心中深知,定还有其他的事存在,否则徐若瑾是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夜微澜虽不知严家的事,但梁夫人心里清清楚楚! 虽然徐若瑾是借了帕子不好的事情去砸“缘绣坊”,但这明摆着是她心里记恨上一次的事在报复! 梁府人真的心虚啊! 这种事也便是不查,若真想查的话,谁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拿捏?特别是涪陵王世子! 七窍玲珑的心思,哪是好蒙骗的? 绝对知道徐若瑾是在报私仇! 夜微澜的眉头蹙紧,却又恍然一松,“咱们还是别着急了,这事儿您既然已经交给了弟妹去处理,该怎么办都听她的,待稍后事情了了,咱们再问她不就知道了。” 梁夫人本想冲了外面去看看,可夜微澜这般说,她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忍下来,却又觉得挂不住面子,往回找补着:“唉,就是旁日里太纵着了,居然直接派人去砸了缘绣坊……这,这着实是没了体面了!” 王老太监冷哼一声,想要跟着斥责几句,夜微澜瞄他一眼,王老太监才把话又咽了肚子里。 梁芳茹这会儿也缓回点儿神,“四弟妹也是为了我,母亲还是别怪她了,之前缘绣坊就出过错,连四弟妹的衣裳尺寸都做差了,这一次……我倒无所谓,母亲您还是不要怪四弟妹,她也是直脾气。” 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想要怪梁芳茹,却还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丫头…… 何必再提上一次的事?那岂不是更成徐若瑾有私心报复了! 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是错,梁夫人只能咬牙忍着,等,我等,我倒要看看这个徐若瑾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碧娘子晕了过去,徐若瑾则直接让缘绣坊来的人给她抬走。 梁霄去砸铺子还没回,可她也知,此时一定有人去给婆婆传了话,前院闹了这么大动静儿,夜微澜那里不可能瞒得住。 既然是自己惹出来的,那就要自己去应对。 徐若瑾心里也不去思忖该怎么解释这件事,索性站起身,带着方妈妈和春草回了“福雅苑”。 临进“福雅苑”的门口时,方妈妈忍不住拽住了她,“不再等一等四爷?” 徐若瑾摇了摇头,“不能什么事都让他出面,他与母亲之间的纠葛够深的了,今儿这事根源在我,还是由我自己来解决吧。” 方妈妈斟酌了下,不得不无奈的点头。 她的这一颗心也着实无法平静。 怎么梁家就没有了能叔叔谈谈过几日的时候了? 门外的丫鬟撂了帘子唱名,“四奶奶到了!” 屋内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口! 徐若瑾从外缓步进门,脸上平静无色,看不出半点儿悲喜。 她的这一副冷静,让夜微澜微有惊诧。 他刚刚也想过徐若瑾若是有理,该以什么表情进门,若是没道理报私仇,该以什么表情进门。 可如今她平静无波,这却让夜微澜有些看不懂了。 可看不懂,却让夜微澜更加好奇,嘴角抿了一抹笑,直直的看着徐若瑾道:“梁四奶奶这一次因为帕子的事动了怒,着实让我惊讶后便是感动啊,能因为一个喜帕不惜得罪人,你对芳茹姑娘的事的确上心了。” 这话阴阳怪气,可谓听者有心,只看是否愿意多想。 想的多,气也多,夜微澜的试探,让梁夫人觉得满面尴尬,落不下来脸,徐若瑾却分毫不在意,很直白的道: “为三姐姐做事,我尽心尽力是应该的,谁让这是我的三姐呢?缘绣坊这一次也实在过分,一个帕子,随意一扯便断线破裂,简直欺人太甚!” 徐若瑾分毫不吝夜微澜刚刚的话是不是讽刺,“上一次把我衣裳做差了尺寸,我便容她了,这一次居然连三姐姐的喜帕都敢如此糊弄,我不砸了她的铺子,岂不是堕了世子您的身份?” “皇族世子娶世子妃入门,却拿几个破帕子对付,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成了大笑柄!我若容了她,那才是我的过错!” 徐若瑾看向夜微澜,“世子爷也不必多虑,这事儿是我做的,不会让您的名声有损,我都一力承担!” 夜微澜听了这话,嘴角抽的不得了! 自己讽了一句,她却回了这么多句?而且句句都是扯着自己的面子?最后还说她一力承担,不抹煞自己的名声? 这话说出大天去也没人信啊! 夜微澜猛吸一口冷气,却一时回不上话! 他惊愕之余,梁夫人皱眉问道:“梁霄呢?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不见影儿?”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他听说此事就去砸铺子去了,还没回来呢!” 梁夫人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嘴一巴掌,夜微澜一张脸僵在当场! 一个下令一个砸,这两口子,俨然是绝配啊! 第464章 出事 见梁夫人和夜微澜都是那副模样,徐若瑾一脸无辜,更招人恨。 王老太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世子爷不许自己开口,否则他还真要问问这位梁四奶奶,到底知不知道“规矩”这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下令砸人家铺子?这……这哪是一府夫人做的出来的? 梁芳茹见场面有些冷,觉得徐若瑾又是受了她的连累,才会被这般对待。 一脸愧疚,梁芳茹上前道:“四弟妹,你也别伤心,事儿其实都怪我,若不是……若是……”梁芳茹想自责,可却说了半天,不知能往自己身上找什么错,反倒是更尴尬了! 徐若瑾反手握住梁芳茹的手道:“三姐姐不必往自己身上找补过错,归根结底都是缘绣坊的事,这无可否认!” “中林县是偏远之地,缘绣坊一家独大,可虽然众人都知道缘绣坊的名声响亮,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里面的绣娘,走到门口都绕开那里,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中林县就是那么一家绣铺子?还不是因为这后面的东家其实是县令府,这碧娘子一个奴籍的人,跑到咱们府上来耀武扬威,还敢指责我诬赖她?我若不砸了她的铺子,我还对得起梁家的脸面吗?” “骂我诬赖,却还要母亲和世子爷出面评道理,我却不知道了,这天底下的规矩到底都哪儿去了,这里是不是县令一家独大了,连他们家奶娘的女儿都能这般猖狂!” “我不砸了她的铺子,对不住我自己这张脸!” 徐若瑾这话说的极快,却也极痛快! 夜微澜看着她也愣了一下,若事情真如徐若瑾说的这般,这铺子倒也真是留不得。 梁夫人蹙紧眉头,这时候也缓过神来,即便她被徐若瑾气的七窍生烟,却也知道不能把过错赖在徐若瑾的身上,只能往碧娘子的身上找补! “她,她实在是过分了!” 梁夫人语气和缓,却也透着无奈委屈,“上一次弄错了尺寸便没怪她,这一次……唉,也就是梁家如今势头弱了,只能忍气吞声了,若是此地还有另外一个拿得出手有名气的铺子,我是绝不会找她的。” 梁夫人这句话,等同于坐实了徐若瑾刚刚的控诉,也证明了徐若瑾所说非虚,事情确实发生过。 徐若瑾凑上前两步,朝着梁夫人福了福身,“母亲,我的确是做的过分了,可刚才也着实忍不住,实在太生气了,所以……所以就下了那么一个令!” “原本是想找四爷评理的,可再一问,四爷得了信儿直接冲去为三姐姐出气了,您要怪就怪我吧,若瑾认罚!” 徐若瑾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夜微澜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表态。 他斟酌一下,脸色也平和下来,“这事儿办的没错,若是不砸了这个铺子,爷我也不依!” “一个县令府的奴籍,要请本世子去评评理,这话我倒是乐了,山高皇帝远,还真是有土霸王了。” 夜微澜看向一旁的王老太监,“冬叔,您看这事儿是怎么个道理?” 王老太监本是把徐若瑾当了个妖孽的,可听徐若瑾的话,那么一个奴籍的女人居然敢这般猖狂,还让世子爷去评理? 他的一颗心早就气炸了! 如今夜微澜一问,王老太监当即厉声道:“这个奴籍的女人敢如此嚣张,自当乱棍打死!皇族的威严能容那一个奴婢亵渎,这便是主子的错儿,一概处置!” 碧娘子的主子便是袁县令,这回却也一块儿要兜进去了! 夜微澜看向徐若瑾,“弟妹,你觉得如何处理才好啊?” “我不懂,不过连王大总管都说这个委屈受不得,世子爷在上,就都请您为三姐姐做主了!” 徐若瑾做低附小,还把夜微澜抬的高高的! 夜微澜这个闷亏吃的着实难受,却还不得不做! 她出去砸人家铺子,耀武扬威一通,最后却要自己这个无事之人来做主? 到底还能不能讲道理了! 可夜微澜心中腹诽,却还不得不答应,“去把张主事找来。”他突然提起了张纮春! 王大总管愣了下,便立即点头,吩咐人去喊。 梁夫人愣住了,这件事找张纮春干什么?若是让他插了手,这事儿岂不是更难办? 徐若瑾只犹豫了下,便将事情想了明白! 夜微澜这是在借刀杀人,更是势压一头,不会轻易放过袁家了。 碧娘子敢口口声声让世子爷评理,那夜微澜就要把这个喷子再扣了袁县令的脑袋上,而且是变本加厉! 那这等事派谁去? 梁家人不适合出面,因为梁霄已经去把缘绣坊砸了,而且他是梁家人。 身边的王大总管出面,夜微澜会觉得是抬举了袁县令,所以便准备吩咐张纮春来做此事! 他一个礼部主事,又是不被待见的,如今夜微澜指使他做事,张纮春一定会尽心尽力,只求做到夜微澜满意为止! 更何况,张纮春若说做事不见得那么利落,可他玩心眼儿确是一把好手! 徐若瑾倒是不得不佩服夜微澜的手腕精明,这么短的功夫,他就想到最妥当的办法,果然皇族之人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今日烈日高照,地面上洒了几滴水,也会瞬间就被晒干。 可即便是如此炽热的天气,街上却也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什么热闹? “缘绣坊”被砸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梁家四爷梁霄啊!” 于是,听闻这个口信的人接二连三的往那里跑,都想看一看,那一寸绸锦一两银的铺子,到底是怎么被砸的! 梁霄站在“缘绣坊”的门口,其中的所有绣娘,账房和管事以及看护的下人全都被撵了外面,不允乱动一步! 而“缘绣坊”三层楼阁之中,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碎裂之声! 莫说是绸料锦缎,就是其中的杯碗瓷碟也没落空,一概全砸! 里面响了一声,外面的人便一哆嗦,开始猜测着这一响到底砸出去多少银子! 梁霄横在那里,纵使缘绣坊的人再心疼,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此时此刻,碧娘子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急匆匆的冲去了县令府,“夫人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465章 家奴 “出什么大事,至于这么慌张忙乱的?这中林县里还能有什么大事。” 县令夫人对此很不在意,这里是堂堂的县令府,而碧娘子归根结底就是个开绣坊的,她口中的大事自当是得罪了哪一府的夫人,亦或者绣坊那里有什么麻烦。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碧娘子奔进屋内,听着县令夫人这般不慌不忙的声调,咬了半晌的牙,才硬着头皮把话说了,“是,是,是缘绣坊被砸了!” “还以为多大的事,不就是被……”县令夫人说到这里,猛然瞪眼,“你说什么?被砸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会把缘绣坊砸了?有几个人不知道那是袁家的铺子,疯了吧?” 碧娘子一脸愁,“还能有谁?梁家四爷,梁霄!除了他,还有谁敢砸缘绣坊啊?” “梁霄?!” 县令夫人“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怎么惹着梁霄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你居然跟他对着干?我看你才是疯了!” 劈头盖脸一通骂,碧娘子直觉挨的冤枉,“我的夫人哟,奴家哪敢惹这位阎王爷啊,还不是跟梁四奶奶那里被拿捏的浑身是刺,就驳了两句,然后便被梁四奶奶下令砸铺子,可谁知道去砸铺子的是梁四爷!” 碧娘子把事情的起因刻意的忽略掉,她怎么敢把徐若瑾到底为何砸了铺子的事说出来? 若真说了自己受严弘文蛊惑才干出那等事,县令夫人的脾气,能吞了自己! 可如今铺子被砸了,她必须要给县令夫人一个交待不说,梁家已经撕破了脸,便不是她碧娘子能承担得起,必须要有主子出面才能平息了。 提起徐若瑾,县令夫人也是一肚子火,“成了梁家的四奶奶,她是越来越过分,之前还那么压着忍着,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如今梁家要与涪陵王府结亲,瞧把她能耐的?中林县还容不下她了呢!” “小家子出身就是暴发户的做派,岂能登大雅之堂?!” 县令夫人嘴上骂着,心里更是气,碧娘子在一旁继续道:“夫人您说的对,却不知为何,如今梁夫人这般纵容她……而且,她徐若瑾如今可还为徐夫人守孝呢。” “守孝之期居然还做得出这种事?!”县令夫人更是震惊气恼,完全忽略是不是碧娘子在故意诱着她往歪处想! 这倒不是县令夫人脑子简单,而是碧娘子说好听了,是县令奶娘的女儿,但说直白一些,不就是袁家一个奴婢? 县令夫人才懒得在这等人身上用心思,更何况,她心里一直都把徐若瑾瞧得很低,更有怨恨,自也不会去仔细思忖事情到底合不合逻辑。 “夫人,这事儿您看怎么办?”碧娘子试探着问起解决的办法,县令夫人沉一口气,“备车,我去见一下梁夫人。” “那缘绣坊?” “砸碎了就派人赶紧去收拾起来,谁敢这时候直面去对上梁霄?那岂不是事情更大了?脑子都用哪儿去了!” 县令夫人埋怨几句,便进去换装。 碧娘子咬着嘴唇低着头,心里却沉下一口气,好歹夫人肯出面了,不管夫人回来后是否会斥骂自己一顿,但对外,她还是会向着自家人的,因为那是县令府的脸面! 县令夫人出府,碧娘子找了借口没有跟随。 待县令夫人的马车一走,碧娘子便立即回了自家的小院去找她的娘亲,也是袁县令的奶娘! 这事儿最后还得自己老娘出面向袁县令求个情才成,单靠县令夫人,恐怕圆不了那么大的场面! 此时梁家之中,夜微澜正看着刚刚赶来这里的张纮春。 徐若瑾仍在一旁满脸委屈的站着,心里则在思忖梁霄怎么还不回?就算“缘绣坊”是个三层的小楼,这么久了也该砸完了吧? 说是砸了,不过就是随意的折腾几下,又不可能真把楼拆了,这个家伙再不回来,事情很可能被夜微澜一个人把控。 这是徐若瑾不想见到的,因为张纮春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除却惊愕之外还透着一股隐藏很深的仇视。 他对自己,已经恨到了骨子里,会时时刻刻的想法子来报复自己。 而夜微澜刚刚也被自己架了上去下不来,就算稍后张纮春做出几分对自己不善的举措来,谁知夜微澜会不会纵容? 在这个时代活了这么久,徐若瑾最大的感触便是不能把人想的太好。 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突然伸出一把刀来! 张纮春听了丫鬟婆子们的回话和讲解,徐若瑾也补了几句,他也不由提起一嘶,向夜微澜请示道:“这件事,世子爷您打算怎么办?” “张主事您是礼部的大人,礼部掌吉,嘉,军,宾,凶五礼,科举藩属外来之事,凶礼,喜礼皆同,其实说到底就是规矩二字,这规矩是大魏国的规矩,所以这件事该怎么办,倒是你来给拿个主意?” “本世子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位县令府的奴才要让我出面评一评理的事,这确是让我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夜微澜的话其实说的很明白,这件事就由张纮春来拿主意,而最后一句,无非是给定了调子! 县令府的奴才敢让世子爷做主评理? 这件事若不把面子找回来,他张纮春就别想好好混这个礼部了! 张纮春的心思动的极快,自当能听懂夜微澜的意思。 徐若瑾忍不住在旁边插话道:“也请张主事帮忙评一评,县令府的绣坊为即将成为涪陵王世子妃的喜帕做的一扯就碎,丝线凌乱,布料糟粕,这个事该怎么算?” 见张纮春有话要驳,徐若瑾立即补了一句,“张主事这件事就拜托您了,我受不受委屈就算了,可不能让三姐姐也受这个委屈,她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梁家的脸面,也有涪陵王府的脸面呢,是吧?世子爷?” 后一句,徐若瑾自当是说给夜微澜的。 夜微澜埋怨的瞪了她一眼,随后吩咐张纮春道:“梁家乃是本世子的联姻之家,岂能容人这般欺辱?即便弟妹说算了,但本世子却不肯这么算了。” 冷哼一声,夜微澜指着张纮春,“就都看张主事怎么办了!” 张纮春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是在逼着他得罪人啊! 若没有刚刚徐若瑾那一句还罢,因为是为世子爷出头,晾那袁县令也不敢怎么样! 可这会儿还要加上个梁家和徐若瑾,他是不得罪人也得遭人恨了! 张纮春只能一抹脑门,英勇领命,“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尽力而为,如此大胆妄为的奴才,都乃刻意纵容之恶果,世子爷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张纮春说罢,便立即离开去办事! 而他刚走不大一会儿,门外则有丫鬟回话,县令夫人到! 第466章 黑锅 县令夫人来了? 徐若瑾与梁夫人面面相观,梁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刚传出砸了铺子,她便主动登门,梁夫人有八成的把握她不是来赔礼道歉的,而是来要个说法。 这并不是梁夫人凭直觉猜测,从丫鬟禀事的神态语气,便能知道县令夫人是趾高气扬,而不是满面愧疚。 更何况,来的是县令夫人,而不是与袁县令一同到此! 那就更不可能是来赔罪的! 真当自己这位罪臣之妇是好欺辱的? 瞎了她的狗眼! 梁夫人心中冰冷一片,更是觉得颜面无光! 当初在京都之时,梁家势头正盛,莫说一个七品县令夫人了,就是四五品大员的夫人小姐要见自己,那都是要客客气气的,可如今…… 梁夫人越想心里越发寒,越寒越觉得容不下县令夫人这幅做派! 不自觉的,梁夫人的腰板挺得很直,直接吩咐丫鬟道:“难道她不知世子爷在梁家做客?直接就来家中,却提前连个拜帖都没有,到底是要见谁?” “见我,我是没有空闲的,你们四奶奶如今是守孝之期,不方便常见外客,至于世子爷是否乐于见一个小小的县令夫人,便不是我做得了主的了。” 梁夫人把话说完,自当看向了夜微澜。 夜微澜抿嘴一笑,看向了徐若瑾:“弟妹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办更好呢?”这是在给徐若瑾出题…… 徐若瑾一早砸了铺子的缘由都挂在了夜微澜这位世子爷的身上,夜微澜还没找机会拿捏她,已经是忍上加忍了。 徐若瑾心知肚明,便直接吩咐丫鬟道:“就依照母亲说的去问问,县令夫人突然到来是想见哪一位?咱们府上如今事情繁忙,母亲在陪着世子爷,而我则心神不宁,在听世子爷身边的王大总管和曹嬷嬷的规礼教诲,就请县令夫人多担待着吧。” 王大总管俩眼一瞪,听自己教诲?这个词出口,怎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曹嬷嬷在一旁本是不声不响,听到徐若瑾豁然提到自己,只站出一步福了福身,没说半句话,又退了回去。 夜微澜看徐若瑾笑着道:“弟妹的刚烈性格,让我都由衷佩服,若是单从外表来看,会以为弟妹是一性格柔弱,惹人怜爱之女,可与你交往几回再看,却是一不屈不折的铁娘子,好在你不是武将之家出身,不然大魏国定有多一位铁血红颜了。” “四弟妹的性子虽直,但却是个善良的,心中时时护着家人,着实不容易的。”梁芳茹又不合时宜的出来为徐若瑾说好话,只可惜,她却未听懂夜微澜话中的讽刺。 夜微澜哈哈一笑,只看向徐若瑾,徐若瑾抿了抿唇,才道:“无论柔弱还是直爽,该被欺负还是被欺负,那还忍着干什么?索性直爽撒泼了痛快,若是又被人欺,又要忍气吞声,日子岂不是太悲惨了点儿?” 徐若瑾这话一出,倒是让夜微澜愣住了。 仔细的琢磨了下,他倒是笑了起来,“弟妹这一句话着实合我心意,忍气吞声无用,何必再忍?哈哈,为你这句话,这个黑锅我却是替你背了!” 夜微澜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吐吐舌头,偷偷看了一眼梁夫人。 梁夫人装作没听懂,吩咐着丫鬟,“……就按照你们四奶奶刚才说的那般回!” “是。”丫鬟匆匆离去。 屋内的气氛逐渐和缓了些,而此时县令夫人听了丫鬟的回话,当即气了个七窍生烟,暴怒如雷!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县令夫人听了世子爷在此做客,她也没有了找梁夫人算一算帐的心思,即便这件事梁家再错,世子爷可即将便是梁家的姑爷,怎能不偏颇着梁家说话? “我,我……”县令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 可“缘绣坊”就这么被砸了,难道就这般的退让回去不成?这口气她怎么就咽不下去呢? 只为了一个喜帕,就把铺子砸了,这哪里是砸了铺子?这是在抽县令府的脸! 县令夫人本已涌起的退意又消减些许,“不行,我要见她,我要见梁夫人,我必须要见梁夫人!” 丫鬟又匆匆回到“福雅苑”,一脸无奈胆怯的回话道:“夫人,县令夫人说,一定要见您……” 梁夫人皱紧了眉,“你可跟她说了,我正在招待世子爷?” “奴婢说了,可她……”丫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能把后半句吞了肚子里。 梁夫人倒吸一口气,看向了夜微澜,“世子稍坐,容我去一趟看看?” 夜微澜淡淡一笑,“梁夫人自便,不过她既然来了,就不必让她走了,县令还没有到呢,我今日一并见一见。” 这句话一出,让徐若瑾愣住了! 这是打算把县令夫人直接扣下了? 见到徐若瑾的惊诧,夜微澜却发自内心的高兴,回已微笑。 梁夫人怔住过后连忙点头,随后匆匆的去了东院的厢房,把主院留给了夜微澜。 梁夫人一走,此地则只剩下徐若瑾和梁芳茹来招待夜微澜了。 梁芳茹觉得场合不对,心生退意,她看向了曹嬷嬷,曹嬷嬷似也同意,便以担忧梁夫人为由,跟随着一起去了东院。 她再一走,那便只剩下徐若瑾。 徐若瑾吩咐春草倒茶,夜微澜则摆了摆手,“吃茶,场合不对,气氛也不对,不妨我与弟妹下一盘棋可好?” 徐若瑾嘴角一抽,“不会。” 夜微澜一愣,王老太监狠狠的鄙视毫不遮掩。 “倒是我冒昧了!”夜微澜哈哈一笑,“那……我们来谈谈酒方子好了,之前本是正说到酒,孰料被打断了,不妨我们继续?” 徐若瑾犹豫了下,却也知此时不能再拒了夜微澜,黑锅既然替自己背了,总该有点儿回报才行,否则自己心里也觉得不踏实。 “世子喜欢什么酒?” “花香之酒。” “可我最拿手的是烈酒。” “我更喜花香之酒。” 徐若瑾立即吩咐春草,“取笔墨!” 而东院之中,县令夫人见到了梁夫人的那一刹那,梁夫人便吩咐人去关上东院的门! “梁夫人,您越发的过分了?怎么?难道进了梁家的门,还不允我走了不成?” 县令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其实不过随意说了一句。 梁夫人冷冷的看着她,“对!你今日,别想痛痛快快的走了!” 第467章 惊异 “你太过分了!” 县令夫人并不知梁夫人这话后面是涪陵王世子下的令,她以为这是梁夫人在与自己斗气! “撕破了一个帕子,却赖在缘绣坊的头上,还这般狂妄的去把缘绣坊给砸了!”县令夫人忍不住气,直接开始抱怨开来: “梁夫人,我敬您是侯府出身,位高一等,可您也不能如此纵容那徐若瑾干出这等无理之事!梁家虽然如今被责贬到中林县来,好歹也有几分体面的,却被这般毫不在意的丢光了,您就不觉得脸红吗?” 县令夫人的话说的极狠,本就心中有气,可刚刚梁夫人吩咐丫鬟关上门,她则是气上加气,也不琢磨自己这话是否过分,当即脱口而出! 可她这一句话,可谓是戳了梁夫人的心窝子里! 她向来是最重体面和里面的,更是机会被人把梁家当成罪臣之家,可这两句话,都被县令夫人给揭了,好似一把刀,狠狠的戳了梁夫人的心窝子里! “把我女儿的喜帕做的那般粗糙,缘绣坊还不该砸么?”若论不讲理,县令夫人绝比不上梁夫人,梁夫人当头一句,就把县令夫人给说愣了,“您,您您什么意思?意思这缘绣坊是该砸了?” “难道不该?”梁夫人冷眸回着,“芳茹是即将出嫁到涪陵王府任世子妃,那碧娘子都胆敢拿糟粕料子来糊弄,这可不仅是扫了梁家的脸面,置涪陵王府于何地?简直胆大于天,就是该砸!” “诬赖!” 县令夫人有些急,“明明是徐若瑾把帕子撕坏了才赖上缘绣坊的,怎么能单赖料子不好?” 提到涪陵王府的脸面,县令夫人才想到世子此时还在梁家做客! 若是这件事被梁夫人拿捏到扫了世子爷的脸面,那……那袁家就完了! 梁夫人冷笑一声,“你不觉得这话问的可笑吗?”梁夫人举起手中的帕子,“我这一块帕子,也是你们缘绣坊做出的!” 她放在手中,撕扯半晌,纹丝未坏,只是被用力扯拧的有些褶皱! “为什么这个就不坏?那一块就坏?” 梁夫人不等县令夫人说话,直接过去把她手中的帕子也举起来狠拽了几下,“你的为什么也不坏?偏偏芳茹的喜帕子就坏?” “一地县令,百姓父母官,更是被百姓称之为老父母,而你这位官夫人,就纵着手底下的奴婢糊弄银子?” 梁夫人这回更是气了,“还敢说不是用次等的料子糊弄事?你当我瞎吗?!” 县令夫人也有些愣住了,因为她真没想到自己的帕子会不会被撕扯坏了,更没那喜帕为何被徐若瑾撕扯两下就坏掉! 原本梁夫人也以为是徐若瑾故意做私,想借机收拾了碧娘子,可刚刚她气恼上头,去撕扯两个人的帕子后才知道,那喜帕果真是做的太烂了! 气的已不知说什么更好! 其实这事儿,两个人倒也误了碧娘子! 碧娘子所用的料子乃是最好的绸子,而绸缎上绣金丝藕,自当是丝丝线线更为浓密。 而徐若瑾是先指甲挑开了丝线,丝线一扯,绸缎料子自然被撕开。 如梁夫人这般硬拧,是根本达不到那番效果! 可就是这般阴差阳错,梁夫人笃定是碧娘子做了鬼,而气势汹汹前来讨个说法的县令夫人也当即哑口无言! “碧娘子是不会蒙骗我的……” “不过一个奴才而已,惹了麻烦,不找你这位主子来卖面子圆场面,她自己也得够分量!” 梁夫人转身回坐在椅子上,“我也不妨告诉你,世子爷也知道了此事,而碧娘子之前在梁家正院当中撒泼哭嚎,还求世子爷出面评理,这个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办!” 此语一出,县令夫人吓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 一肚子悔意萌生,她攥紧了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此时此刻,徐若瑾正在为夜微澜写着酒方子。 夜微澜要只合适他一人口味的花香酒,徐若瑾便又拿出不知他身体的情况为由,想婉拒。 只是她想后退,夜微澜却不干。 让王老太监告诉徐若瑾自己大致的身体情况,徐若瑾便拿出医书比比划划的研究出一个方子。 这个方子花费的心思和精力似乎比她所有的方子加一起还要多! 谁让这是要给夜微澜一个人用的? 她明白夜微澜的心思,不拿捏自己一把,累出自己一身惊悚汗来,他会觉得为自己背了黑锅亏的慌! 尽管这件事或许都不用他出面,只需他一句话就能解决。 但夜微澜是个瑕疵必报更是小心眼儿的人,徐若瑾只能用心去琢磨酒,让他能少些对自己的忌恨! 只是方子写了出来,王老太监却信不过徐若瑾! 徐若瑾只得又让丫鬟们去把岑大夫请来,王老太监对什么岑大夫很不信任。 徐若瑾很恼怒,“这位岑大夫可是与京都的医正大人是同门师兄弟,大总管若是连他都信不过,那我实在无能为力了,世子爷您就泡两杯花茶水喝喝算了!” 王老太监竖挑眉毛,想要斥责几句,夜微澜又伸手把他拦下了,“既然与医正大人是师兄弟,那自是信得过的,咱们不妨等一等好了。” “哼。”王老太监忍下心头之气,冷哼的瞪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一个白眼翻天,索性开始说起可调口味的花草药料来。 夜微澜仔仔细细的听着,徐若瑾也在认认真真讲。 可她但凡提到自己的药学科目就兴致勃勃,因为这是自己上一世唯独留下来的一份隐藏心底的净土! 提到药学,她便能想起上一世的自己,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亲切和温暖。 她的兴致和快乐映照脸上,让夜微澜心底很是讶异! 她侃侃而谈,她自信十足,谈到各类花草的味道,功效,毒性的强弱,与哪几种药混合会发出什么样的味道,又有何种作用…… 一张小嘴“吧嗒吧嗒”不停,而那副笑意涔涔挂在脸上,让人觉得她似远处一朵清纯秀丽的白莲,纯净,美丽,无暇,惹人心中有无限的钦佩和向往,却又不愿以男女之情亵渎了她,甚至不忍打断。 夜微澜很惊异自己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自己很小时,见到皇姑母时的情形。 那时,皇姑母还没有被囚禁,那时,他还没有随父王离开京都…… 夜微澜恍然惊醒,连他自己都沉入到回忆之中。 可举头再看徐若瑾,却发现徐若瑾正在直盯盯的看着他! “弟妹讲的着实有趣,让我不由跟着听呆了。”夜微澜有些尴尬,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徐若瑾说的都是什么。 王老太监也很奇怪的看了看世子爷,随后嗤笑一耸肩,看来不止自己觉得无趣,世子爷也没听…… 徐若瑾对此毫无感觉,她只求自己快乐就好,旁人谁能体会到她内心深处的温馨? 不等二人说话,门外的丫鬟唱了名,“启禀世子,夫人,岑大夫到了。” “快请。”徐若瑾话音一落,再往门口一看,却险些咬了舌头! 禀的是岑大夫到了,怎么进门的确是梁霄? 岑大夫还被他给吞了不成? 第468章 过分 岑大夫身体略瘦,个子虽不矮,却没有梁霄那般魁梧。 所以,梁霄进门在先,等同于把岑大夫严严实实的遮挡住。 待岑大夫无奈叹气的从梁霄身后钻出来时,脸上也挂满了怪异之色,却又无法形容得出来。 “草民叩见世子爷,给世子爷请安!”岑大夫说着话便跪地行一大礼。 动作规规矩矩,不卑不亢,没有刻意的巴结,也没有隔阂的不恭敬,只是一位走访的名医做派,让夜微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岑大夫起身站去一旁,夜微澜再看梁霄,只见他与徐若瑾正在旁边低声叙话。 他没有打断,只默默的看着。 徐若瑾在偷偷的问着梁霄把“缘绣坊”砸成了什么样子,梁霄思忖半晌,只回答了一个字:“破!” 徐若瑾瞪了瞪眼睛,仍旧看着他,“破?” 梁霄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很破。” 他的回答虽然很简短,两句才有三个字,可徐若瑾却感觉到他形容的“破”亦或许超出自己脑中臆想出的场面。 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真的“很破”! 梁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拽着徐若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向了夜微澜。 夜微澜面色微苦,“你是终于肯朝本世子这里看上一眼了!” 梁霄没有回答,看向岑大夫,“来为世子诊脉?” “是梁四奶奶请我前来。”岑大夫没有说出具体做什么,可他的态度,明摆着与徐若瑾关系更近一些。 徐若瑾不等梁霄再问,拿了自己的方子上前,“刚为世子爷单配了一套花香酒的方子,可世子乃是皇族贵人,我不敢冒昧的定下方子用药无误,所以请岑大夫您来帮忙看一看,是否有什么错漏的地方,我也好更改一下。” 徐若瑾这话说的很仗义。 请岑大夫,无论方子是否有错,都是她徐若瑾一人承担的事,即便是更改方子,那也是由她动手,而不用岑大夫分担。 虽然这只是主动和被动的方式,但岑大夫却心中感激不尽! 他被找来为世子探脉,这已经是有益于名声的大事,可需承担的风险却被徐若瑾一人担了下来,可谓岑大夫这一趟就是来镀金挂名的。 岑大夫是个聪明人,徐若瑾说完,他便已想了清楚。 “愿为世子效劳!”他仍旧不卑不亢,朝着夜微澜鞠躬行礼。 徐若瑾笑着上前,“就劳烦世子爷抬抬手,请这位岑大夫诊脉吧,不过……我的方子可都是听王大总管所说情况而开,若有错,可是赖不着我的。” 笑脸一扬,那副气人的模样让王老太监冷哼瞪她,“依着梁四奶奶之意,你方子上若有错漏,还都成了咱家的不是了?” “您说世子爷火燥气虚,可若岑大夫号脉之后,说世子是阴寒体质怎么办?那可就不是我的方子不对,是你说的不对,难不成要赖我吗?” 徐若瑾一脸无辜,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两道弯弯月牙。 只是笑容越迷人,王老太监越生气! 因为这个表情和世子实在太像了! 这等出身的一个女人,就是妖孽,应该处死! 可这一句话,王老太监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是不敢真说出口的。 因为他不仅知道世子不赞成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更惹不起梁霄! 冷哼一声,王老太监别过头去。 徐若瑾被晾了个冷脸子,也没心思装出贤良淑德,嘴撅的老高! 夜微澜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一老一少真不知怎么就如此看不对眼…… 他索性也不理,直接看向岑大夫,“就劳请岑大夫为本世子探一下脉,只是这事儿可莫要传出去才好,为了身体探脉无妨,可若说为了个酒方子还劳请医正大人的师弟迢迢跑来,我这名声可就更没法入耳了!” 他之前对外的名声可是一吃皇粮的纨绔子弟,可真正见到他,徐若瑾才觉得传闻果真不可信。 皇家绝无一个省油的灯! 梁霄对他那句话似左耳听,右耳冒,感觉就是废话一般,毫不理睬。 岑大夫只能立即点头,朝夜微澜鞠躬道:“都依世子爷的。” 夜微澜点点头,伸出手,岑大夫铺好软垫子,认真探起脉来,随后又看了看徐若瑾刚刚开出的酒方子。 斗嘴归斗嘴,但涉及到方子一事,徐若瑾还是格外认真的。 这并不是为了怕方子出毛病,再惹来那个老太监和夜微澜的挤兑。 而是为她自己的问心无愧和对药学的尊敬。 岑大夫也细思很久,才对这个方子做出了评价。 “大体上没有问题,只是其中两味药还需要做丁点儿的修改。” 话音一落,王老太监当即就叫嚷起来,“看,还是方子有错吧?幸好有大夫前来为世子爷探脉,否则依着你的方子酿了酒,真喝出问题来,你就是大罪!” “闭嘴!”徐若瑾被这一尖锐细嗓打断了思路格外不满,“有本事你让世子别逼着我开花香酒的方子啊?再者说了,你就那么盼着世子爷喝出点儿毛病来啊?” 王老太监横眉一瞪,捏着兰花指飞向徐若瑾,“你这个女人……” “闭嘴。”梁霄又重复一遍这两个字,随后看向了岑大夫。 他开了口,王老太监思忖一二,倒真是把嘴闭上了。 夜微澜伸手安抚住王老太监,看向岑大夫,“您继续说,应该如何调整?” 岑大夫也是一脑门汗,心里也越发的佩服起自己那位身居医正一职的师兄来。 皇族的人都极难伺候,自己才面对这一个就头皮发炸,他****夜夜都伺候着那些人,过的哪还是正常人的日子? 心里这般腹诽,岑大夫嘴上道:“世子的身体的确火旺,四奶奶方子中去火的药若单论熬药来说,这个剂量正是妥当,因为还要酿酒,酒烈,所以这两味药可以略加二钱,另外气虚一事也的确有,我建议另加一味或许更妥。” 岑大夫说的很含蓄,徐若瑾琢磨半晌,认真探讨起来,“这个事情我也考量过,却没想到世子的火气居然旺到这个程度,气虚的药我已加了不少,还要再加一味?这得有多虚啊,加一味什么更好呢?” 徐若瑾是在认真思忖,可她的话却让夜微澜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讨论自己是否气虚,这……他猛的看向梁霄。 梁霄耸耸肩膀,一副男人都懂的模样,更带同情的目光。 夜微澜恨不能如蚂蚱一样气的蹦起来! 这两口子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第469章 化解 夜微澜在主堂中愤愤不宁的阴云密布,而侧堂之中,县令夫人与梁夫人还在唇枪舌战,一刻未停! 虽然县令夫人知道自己上了碧娘子的当,一时鲁莽跑来梁家要说法是错上加错,可这件事,即便她知道错了,也不得不狡辩一二! 否则便是袁家的大难,或许连老爷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这件事纵使是碧娘子有错,她一个奴婢,有错便置她的罪,却也犯不上把缘绣坊砸了?这……这谁不知道缘绣坊背后的东家是我?你这让我们往后如何在中林县做人?让我们老爷的脸往哪里放啊?!” 县令夫人已经习惯遇事先搬出袁县令来。 只是这一招与其他人用一用也就罢了,梁夫人对此十分不屑,“我若是你,就不承认自己与缘绣坊有什么瓜葛,你也不瞧瞧,你惹的是什么人!” “这事儿我说的不算,世子就在梁家,怎么处置怎么办都由世子说了算,都这个时候了,你却还在与我讲歪理?寻常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也是个没长脑子的,怪不得能教出那么一个闺女来……” 梁夫人的嘴巴也很刁,几句话便刺的县令夫人臊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 袁蕙翎是她的心头之痛,若是没有徐若瑾,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只嫁给一个县丞之子?早已入京都了! “我养的女儿再不好,也总比儿子娶一个身世不清不楚的私生女要强!” 县令夫人忍不下心头的那口气,反过来讽刺两句梁夫人。 可梁夫人虽不知徐若瑾的生母到底是何人,但她是严家的血脉,这一点梁夫人可以作准,反倒没有那么痛彻心扉的难受,只平淡的回了一句: “那又如何?她现在是我们梁家的媳妇儿,便是梁家人,虽然性子散漫了些,好歹没有坏心眼是个善良的姑娘,好人自有好报,恶人……自有恶下场,这是老天爷瞧着的,过好过赖,只有自己知道。” 县令夫人猛的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梁夫人居然会替徐若瑾说话?而没有被自己刺到! 感觉到事情很棘手,她自己或许处置不得,县令夫人萌生退意,“我与你是说不清楚了,这事儿终归要给个说法,我还是先回去见一见老爷,也看看碧娘子到底伤了什么样,归根结底,这件事与梁家脱不开干系,梁家亲事在即,我也不愿落了趁人之危的话柄,但也不能就此没了脸!” 说着话,县令夫人便起身要走,梁夫人看她,“你想哪儿去?” “怎么着?连我走都不行?你不要太霸道了!”县令夫人豁然有些心慌,因为梁夫人的目光中夹杂着一抹无奈和怜悯。 而梁夫人接下来说的话,对县令夫人如同当头棒喝,眼前一晕,“世子爷刚刚发了话,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等着袁县令****……我只能说,你自求多福吧!” 话已说完,梁夫人则起身离去。 县令夫人惊慌之余追了两步,则被夜微澜身边的护卫伸手阻拦,随后关门站岗。 “这……这,天啊,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县令夫人在这里痛不欲生的处于惊恐之中,袁县令此时正在面对着张纮春的质问指责。 袁县令呆若木鸡,长大了嘴巴傻的口水滴答下来都没感觉! 这个死娘们儿,这是……这是愁自己这顶乌纱帽戴的太稳当了吗?居然这个时候还敢去梁家撒泼闹事! 这件事是找死! 寻常因她是奶娘的女儿,自己也就容她在中林县里借着自己的名号耀武扬威一把,毕竟缘绣坊赚的大部分银子也是进了自家口袋。 可是! 可是纵容的久了,就会惯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脾气,终究在今日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这可如何收场才好啊! 袁县令只觉得头皮发麻,张纮春出来一趟,又得了这么好的由头,如何不把自己受的委屈全都撒在袁县令身上? 他背负了太多的委屈,实在扛不起了啊! “……事情就是这么个大概,我并未亲眼所见,也只是听了梁四奶奶和梁家几个丫鬟婆子的口述,想必事情还是有的,是真发生过的,所以世子遣我前来,只想问袁县令一个问题。” 张纮春直了直腰板,“您奶娘的女儿想请他这位涪陵王府的世子出面评判这事儿公平不公平,您怎么看?” “可,可缘绣坊不是已经被砸了吗?难不成,这都消不了世子爷的气?” “但砸缘绣坊的是梁霄啊,他是为了梁四奶奶出气,与世子爷无关啊!” “合着,合着缘绣坊被白砸了?”袁县令瞪了眼。 张纮春冷下脸,“那你去找梁霄说理,与我无关,我只问世子爷的话,您如何回!” 袁县令噎在当场,着实不知怎么是好了! 刚刚听属下回禀梁霄亲自带人去砸“缘绣坊”,一张脸都被气绿了! 只是还未等他缓过劲儿来,张纮春便登门了。 把碧娘子与徐若瑾争吵一事说出来,又说了夜微澜的问话,袁县令的一张脸从绿变紫,从紫变黑,已经不知闪了多少种颜色,只恨老天爷怎么没劈道雷,把自己劈了地缝儿里去,一死了之! 只可惜死是没那么容易的,他就只能面对张纮春接二连三的指责,然后思忖这件事该如何办! 虽然知道这件事或许是那徐若瑾借了涪陵王世子的威风来找茬,可袁县令也只能咬牙认了! 他只求别把这位世子爷惹急了气,那自己可就真没活路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可怎么办?” 袁县令手足无措,两眼发直的自言自语,“那徐若瑾是个什么妖孽?我女儿惹了她,她没事,我女儿只能嫁去临县,儿子也远走他乡,如今……怎么如今连个奴婢都与她徐若瑾脱不开干系?给我闯出这么大的祸来,难不成我这辈子的杀神就是这徐若瑾?” 不等袁县令径自的嘀咕完,县令府的一个管事的匆匆跑来县衙,“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去了梁家,这会儿被扣在那里不许走了!” 袁县令两腿一软,跌了个四仰八叉! 第470章 棋局 “她去梁家干什么?是去梁家道歉了?” 袁县令抱有一丝幻想,尽管他的心已经冰凉冰凉。 那个婆娘本来就对梁家恨之入骨,特别是对徐若瑾,因为那个丫头曾把女儿和儿子都赶离到中林县外! 所以自己也根本不报太大的希望,那个女人能有脑子去道歉! 可思忖归思忖,袁县令还是抱有一定幻想的。 只可惜,看着家中管事那一张苦涩无法开口的脸,袁县令知道自己心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垮了…… 扬起手狠捶了自己脑门三巴掌,袁县令只觉得大难临头,头皮发炸! 若是那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真恨不得一把手掐死她! 张纮春听了下人的回禀也惊的眼睛瞪大,看到袁县令那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他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脸上扬起幸灾乐祸的怜悯,“这……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还没想明白您如何去向世子解释,您夫人却找****去了?袁县令,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啊!” “我特么的也不知道!”袁县令已忍不住气,骂了脏口,“这个贱人,我真恨不得……我恨不得掐死她算了!” “那你这打算怎么办?”张纮春这时还不忘卖好,“本来还想与你商议一下如何向世子赔罪,把这事儿圆个场面,别撕破脸皮不好看,可如今这……这实在让我不好插手了。” “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袁县令也莫要介意。”张纮春对此是发自内心,刻骨铭心,咬牙切齿,“女人一定要管好,不能太放纵了,放纵了变不知天高地厚,哪一日惹出麻烦,最先掉脑袋的可是你!” 张纮春心底腹诽的是徐若瑾和梁霄,可这话出口,袁县令却也深有体会,“这话太对了!张主事,您真是说的太对了,我原本平平稳稳,只可惜一个女儿惹出了一摊子乱事,再加这一个臭娘们儿,我……我的官帽还能保得住?我有苦说不出啊!” “这事儿后悔又有什么用?你还在这里抱怨什么呢?还不赶紧去给世子磕头请罪?你是真不打算要这县令爷的帽子了吧?” 张纮春在旁提醒一句,袁县令恍然惊醒,立即蹦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跑,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张纮春站了原地木呆呆的看了很久,咬牙切齿的攥了攥拳头,这姓袁的真不识抬举?!一点儿好处不给自己,居然连句客套话都没有? 呸! 白白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他丢了官帽就是活该! 张纮春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吩咐马彪,“备车,走!” “大人,咱们去哪儿?”马彪愣了下。 张纮春狠给了他一巴掌,“去哪儿?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梁家向世子爷回话了!” “奴才知道,奴才马上备车!” 马彪说着就往外跑,张纮春冷扫了县令屋阁几眼,阴冷道: “世子惹不起,梁家人我也惹不起,一个小破县令还敢对我如此怠慢,担心那顶帽子?哼,那就彻底的别做了!” 县令夫人被关在“福雅苑”的侧院不许出来,可主院这一方却没有丁点儿的不愉快。 徐若瑾与岑大夫商量好方子,便让春草和红杏把药料和调兑酒的物件都摆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为夜微澜调花香酒。 可这个过程很久,夜微澜便与梁霄一边下棋一边等,反倒是王老太监在死死的盯着徐若瑾酿酒的过程。 他倒不是好奇,而是担忧徐若瑾的酒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徐若瑾对他的小心眼儿也分毫都不介意,索性一股劲儿全都扎了酒里,心里则在琢磨着如何能与岑大夫学一学号脉的手艺,总不能遇上什么人都要再请大夫来商议方子是否妥当,虽然岑大夫是信得过的,可徐若瑾却觉得这件事很伤自尊。 特别是王老太监对自己审度和疑虑的眼神,让徐若瑾心中着实不喜! 梁夫人在门口瞧着,并没有再进主堂。 她毕竟还算是个长辈,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不能如梁霄一般随意,总要绷着几分体面。 可梁芳茹刚刚也从屋内出来,并没有跟随梁夫人一起去见县令夫人,只呆呆的站在门口,顺着窗棱悄悄的望向里面的情形。 看她脸上的那几分红润,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梁芳茹一转身,就看到梁夫人,连忙羞涩的低头,“母亲。”声音柔嫩,好似漂浮的羽毛…… 梁夫人点了点头,“你怎么没在里面?” “刚刚四弟还未回来,我在那里又不合适,便出来了。” 梁芳茹看向梁夫人,忍不住劝道:“母亲,这事儿还是别怪四弟和四弟妹,碧娘子太过分了,居然还要世子出面评判,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缘绣坊,砸的对。” 梁夫人看她半晌,“这时候就知道为世子爷说话了?” “不是不是,女儿是为了四弟妹,才不是为了世子。”梁芳茹说话间,一张脸早已红透了。 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凉。 都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眼前不就在摆着了? 梁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见梁芳茹身边的曹嬷嬷不在,“曹嬷嬷去了何处?” “嬷嬷?”梁芳茹也才缓回神来,“我也不知去了何处,想必是先回去了吧?” 梁夫人埋怨的看她一眼,更有心与曹嬷嬷好生聊一聊梁芳茹嫁去王府之后的事,便朝着后院走去。 梁芳茹不好意思再停留此地,便也跟随梁夫人离开。 徐若瑾并不知道屋外之事,她********都用在了调兑酒的事情上。 因为每一次调酒,她都是在不同的尝试更好的方法,药酒一为功效,二为口感欢畅舒爽,若是口感不佳,那单喝药汤子就是了,又何必再来饮酒? 所以这一个口感是徐若瑾最重视之事。 而夜微澜是个很挑剔的人,若是能让他都点头说好,那这个方子便可就此定下来! 更何况,连涪陵王世子都夸赞的酒,拿了“灵阁”去买,一盅酒都要多加上二两银子的,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徐若瑾又怎会放过? 夜微澜自当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徐若瑾心中卖酒的噱头,他正用心与梁霄在下棋…… 第471章 偏差 梁霄步步防守,并没有如同他性格一般狂攻猛冲; 夜微澜一个貌似温和的纨绔世子反而步步为营,攻势鼎盛! 只可惜王老太监只盯着徐若瑾的酒,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棋局。 若有懂棋的人在,看到这般棋局一定会大吃一惊! 夜微澜心中也一片惊愕,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梁霄上来便是一派守防之意,与他刚烈霸道的性格实在太不符了! 俗话说,棋如人生,人生如棋,棋路与人心底的欲望是息息相关的,可梁霄…… 夜微澜只觉是梁霄在隐藏,故而他接二连三的挑衅,逼迫梁霄出手,可梁霄却面无表情的一步步防,虽蹙紧了眉头,脸上并无太大情绪的波澜。 下棋的两个人剑拔弩张,而调兑花香酒的这方看似惬意,但也是互不顺眼。 徐若瑾每做一个动作,王老太监都要她给个解释,可解释的多了,徐若瑾便开始烦了。 王老太监不依不饶,冷哼的瞪眼,“这刚刚加在其中的一味药是什么东西?咱家怎么不认得?” “是苦草。”徐若瑾明摆着是敷衍,不想多说一个字。 王老太监眼珠子瞪了更圆,“明明是花香酒,为何要加什么苦草?咱家虽不懂酿酒,却也知道这么个道理,你不是故意坑害世子爷的吧?” 徐若瑾没那么好的心情让着他,“你懂道理你来兑酒啊?” “这话是怎么说的,若是咱家会这手艺,怎么可能让你动手?哼!”王老太监冷哼的一扭头,徐若瑾撇撇嘴,漫不经心的道: “不会还在一边儿瞎指挥添乱,你是愁你们世子品这份酒太痛快了吧?” “你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老太监气的眼睛冒绿光,他本就瞧不上徐若瑾,可孰料这个女人的嘴巴还如此厉害,自己有些扛不住。 “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理解能力这么差,怎么在涪陵王世子身边当差的?” 徐若瑾把手中的物件猛的一撂,“我可告诉你王大总管,酿酒一事是看心情的,心情舒畅,这酒也好,心情不爽,这酒只能苦,你说是再没玩没了的添乱,我加苦草时的手一抖,你们世子爷就只能喝苦酒了!” “你敢!”王老太监声嘶力竭。 徐若瑾叉腰冷对,“那也是你惹出来的,罪魁祸首是你,赖不着我。” “你这个女人,真是气死人了!”王老太监被噎的回不上话,只能乱发脾气。 徐若瑾耸耸肩膀,“我若有那么大本事就好了,直接七离国的边境想气死谁就气死谁,还用得着士兵舍命出征打仗?不过我第一个肯定气死不懂装懂添麻烦的!” 王老太监本听着开头两句还算舒坦,觉得这女人还算有几分见识,可听了最后一句当即炸毛,“你这是说谁呢?” “谁添麻烦就说谁。”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他,“所以呀,您还是闭嘴瞧着吧?” 王老太监想回话,可提了半口气却说不出来。 “咱家不上你的当,可你若调兑的酒不对,咱家可不饶你。”王老太监自己找了台阶下,索性在一旁不再吭声。 岑大夫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看到梁四奶奶一边调兑酒一边和那位王府的老太监斗嘴,心里除却要忍着笑,也有几分复杂和看不通透了。 想着徐若瑾当初落水上来时,那只是挽回一命的薄命丫头。 杨氏那一个母夜叉有多么苛待她,岑大夫是看在眼里的。 可一步一步,从梁四奶奶开始专心看医书,专心研究酿酒,岑大夫也是见证者。 想着那时单薄风吹便倒的她,再看如今于府上与一位王府大总管斗嘴的她,除却五官一模一样,似乎判若两人。 但这一切,并不单纯的是她命好,还有她的用心刻苦,以及那份不容人欺却又精明善良的心。 这个世道,很多府中的夫人小姐都不容人欺,岑大夫可谓见过太多太多的内宅腌臜勾当。 可梁四奶奶这一路的坎坷沟壑迈的无比艰难,她却仍能保持自我,没有被私心私欲蒙蔽了双眼,这是岑大夫最为欣赏和尊敬的。 只是世道艰难,这一份玲珑善心,又能走的多久? 好人比坏人难当,而且是难上加难…… 岑大夫自嘲一笑,自己四十来年还没活个明白呢,又有什么资格去思忖旁人? 着实不该,实在不该了…… 岑大夫的目光从徐若瑾的酒往角落中下棋的二人那里挪去。 此时的棋局已经到了最激烈的阶段,尽管看不到,但胜者显然是梁霄。 因为夜微澜那位世子爷的脸已经狰狞无比,若不是有耳朵拦着,嘴已经快咧去后脑勺了! “这怎么可能?” 夜微澜对眼前一幕不可置信,明明他是攻方,梁霄步步在守,可孰料最后三手棋,梁霄却扭转乾坤,彻底的封杀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梁霄蹙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俨然有些许得意,却格外低调收敛。 “怎么不可能?输了就是输了,难道你不认?” 梁霄话音一落,夜微澜则直勾勾的盯着他,“梁霄,我倒是小看了你。”他指的是梁霄的大局观。 夜微澜只知梁霄是梁家最为跋扈的小儿子,听闻他曾做过的事,夜微澜便以为梁霄的霸气和蛮横定会是一员猛将。 可孰料这一盘棋,却让他大有改观! 虽知梁霄才是梁家这一辈人中最为杰出的一个,但自己仍旧低估了他。 梁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将棋子一颗一颗的收回盒子当中,“什么是攻?什么是守?这两个字本就没有分明的界限,赢了才是最终的结果,而我,只想要这个结果,不是你小瞧了我,而是你太高估了自己,从开局你定下以攻为主,就已经输了。” 梁霄的回答很刁苛,夜微澜蹙下眉头便又舒展开来,“这句我记住了,我会让你改变这个想法的。” “我等着。”梁霄毫不在意,收拾好棋子之后,便将目光投向正在调兑花香酒的徐若瑾。 毫无表情的脸上涌起一份温暖的呵护爱意,夜微澜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至于?”他的目光在徐若瑾和梁霄之间徘徊。 梁霄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下辈子,我还要她。” 夜微澜倒吸一口凉气,着实受不了梁霄的肉麻。 而这会儿功夫,门外则有护卫来回,“世子爷,中林县的袁县令前来为您赔罪,您见吗?” 第472章 赔罪 夜微澜此时心情很不爽。 所以袁县令此时前来很倒霉。 本就是被徐若瑾给硬架了上去,背了黑锅,下棋还被梁霄通杀,再听他一个冷面无情的男人说出那般肉麻的话,夜微澜只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观彻底颠覆了! “见什么见?让他在外面等着!” 夜微澜满心不顺没好气,“小爷这会儿心情不好,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世子下了这么一道令,护卫立即撒腿就跑。 笑话,世子都已说了心情不好,谁还在这里多呆?那不是自己找死了! 转头看梁霄仍旧在盯着徐若瑾,夜微澜只觉得这事似乎无法理解,梁霄这么一个奇葩的人,居然会对徐若瑾这样一个女人如此一心一意? 大户出身的少爷,特别是武将之家出身的人多数都三妻四妾,女人众多。 唯独这么一个梁霄…… 再仔细思忖下徐若瑾这个女人,她的确姿色极佳,因为与他夜微澜有很大的相似,性格也颇为与众不同,引人有几分好奇之心。 可她终归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而已! 梁霄那么霸道的男人会只有这么一个女人?这是一个很大的弱点,可他偏偏毫无遮拦的暴露出来。 夜微澜盘算自己府内的莺莺燕燕,对此仍旧无法理解。 不过转念一想,这世道若是事事有解,反倒没了生活的意义了。 “梁霄,我不信你这辈子一无所求,这一点,连梁辉都做不到。” 夜微澜把话题转向人生,听起来很扯,但他身为皇族王府世子,尽管纨绔,但自幼便已有了这个概念。 梁霄摇摇头,“我并非一无所求。” “说说?”夜微澜眼前一亮。 若论与梁家的人交往,他更喜欢梁霄,而非梁辉,尽管他与梁辉的交际更多。 梁霄看着他,“我求父亲归来,求家人平安,求夫妻和睦,另求有子有女,越多越好。” “噗!” 夜微澜被他一本正经的这句话彻底的恶心着了! “梁霄,你就算不想跟我谈此事,也不必这么恶心我吧?” “我发自内心,而你却不肯信。”梁霄不由嘲讽一笑,“这也是出身皇族之人的悲哀,总觉四处危险,却不知危险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这话已经很猖狂,更有指责当今圣上的意思。 可梁霄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夜微澜心底一震,也明白,他刚刚所说非假,他所求,真乃是内心所求。 “我不想信,可我却不得不信,只是我觉得你似乎不该这样想。”夜微澜说出自己的想法。 梁霄看着他,“你饿了吗?” 夜微澜一脸黑,“梁霄,你就不能好好的与我说几句话?” “我怎么想又不涉及到你是否能吃饱,你又何必瞎操心!”梁霄的回答让夜微澜“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所有人全都朝那里看去,连徐若瑾都停下手中正在调兑的酒望去。 目光“刷刷”着他,夜微澜又仔细琢磨了下反而笑了,“无妨,我忍你,谁让你是本世子的小舅子呢,自家人,斗两句嘴也是常事。” 梁霄懒得继续理他,站起身走到徐若瑾的身边,“怎么样了?”闻着花香酒的味道,他满心鄙夷。 挺大的男人,居然不喜烈酒而喜这等花香酒的口味,着实不耻! 徐若瑾微微点头,“已经调兑出四种了,稍后的酒席上用香炉微微一热便可入口。” “四种足够了。”梁霄抓住她的小手,不允她继续摆弄。 看着这一双肤如凝脂的柔荑去为别的男人摆弄酒,他心里有些发酸。 “本是想再弄一种的,讲究个五福临门,也是为了三姐。”徐若瑾看着已经弄了一半儿的酒颇有不舍。 梁霄才不理睬什么五福临门的说法,随意道:“四种也有讲究,成双成对。” “成双成对怎能与四有关?”徐若瑾讶异。 梁霄笑道:“双,对,两个二加一起不就是四了。”一拽她的小手,“这屋子里花香味道太重了,我不喜,出去走走。”转身看向一旁的岑大夫,“岑大夫同来?” 正愁没借口离开的岑大夫当即便答一个“好”字,为夜微澜行了礼,便跟随着梁霄和徐若瑾离开。 王老太监一脸黑沉,可他却知道梁霄的脾气,没法子跟他多多计较! 冷哼瞪眼,老太监吩咐身边的人把四种已经调兑好的酒安置妥当,才去见了夜微澜,“世子爷,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县令可还在门口候着呢,犯不上为梁家再结怨。” “无妨,不过是一地的小县令而已,本世子有什么可顾忌的?若是不闹腾点儿荒唐事出来,反而更让人不放心我了。” 夜微澜心中一直都在回想着刚刚与梁霄的对话,“去把那袁县令叫来,我倒要问问,我这张只吃皇粮的脸值多少钱!” 夜微澜背了这个黑锅,梁霄则带着徐若瑾与岑大夫去园子里吃茶。 闻着清新的空气,梁霄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徐若瑾则与岑大夫说出自己的想法,想学号脉。 岑大夫对此颇有犹豫,“四奶奶对医药一事的天赋连在下都十分佩服,可学号脉,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更不是学上三五年便能有所成就,我个人期望梁四奶奶再多考虑一二。” 徐若瑾抿了抿嘴,回道:“我心意已定,只求岑大夫能带我这个徒弟。” 岑大夫下意识的看向梁霄,梁霄却对此事没有丁点儿的看法,似乎更有纵容之意。 徐若瑾死盯着岑大夫不放,只要岑大夫说出一句“不行不答应”,她便能说出一堆理由来恳求他点头答应。 这个事情刚刚就在心里揣摩很久了…… 岑大夫望着她如狼一般的眼神,只觉得后脊梁骨发冷,“在下只在中林县有几分薄名,放眼大魏国,比我厉害的大夫数不胜数,论医道,论身份,在下实在担不得梁四奶奶之师啊!” 徐若瑾刚要开口,岑大夫立即抬手挡住她的话,“不过在下可以给梁四奶奶出个主意,只是……您千万不要透露这是我的主意,否则我这条老命就彻底的废了!” 徐若瑾格外认真,“我一定保密。” 岑大夫流出一份狡黠的笑,“认师,在下着实不够分量,可若是您能成为在下的师妹,医正大人的小师妹,或许这件事有几分可行……” 徐若瑾听后,露出几分奸诈的笑意。 岑大夫这是让她去拜洪老大夫为师,似乎这件事,更靠谱了呢! 第473章 蒙了 只是事情不容徐若瑾细想,便见路上有匆匆走来的脚步声,还有两个人的焦虑对话。 徐若瑾不再吭声,竖起耳朵仔细听。 正是袁县令和引路的小厮走来,想必是夜微澜不得不认这个黑锅,无论是发火也好,还是咬牙认了也罢,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 岑大夫只觉得在这时候出现很不合适,匆匆告辞,从另外一条小路离开梁家。 徐若瑾也没有强行阻拦,毕竟他只是中林县生存吃饭的一位大夫,还是别看到袁县令在此丢脸的模样更好。 官家中人最重视的就是这张脸,若是袁县令被岑大夫看到他丢了这么大的人,恐怕往后看岑大夫怎么都不可能顺眼了。 梁霄倒是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样,很是惬意的朝路边迈了几步,一副闲散的看热闹做派,让路上的两个人怔住脚步,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小厮见到梁霄,立即让开半步,容四爷和袁县令说话。 袁县令看到梁霄和徐若瑾,内心是说不出的五味繁杂,更是开不了口。 更让袁县令纳罕的是,他心里对梁霄夫妇似乎没有那么深的恨意,尽管他砸了缘绣坊,将事情闹的更大。 “这次之事是袁某的错,在此先向二位致歉,也希望您二位能向涪陵王世子美言几句,终归都是一地相处之人,袁某也有太多的无奈啊!” 这句感慨是真,徐若瑾倒很是惊诧,她看向了梁霄,梁霄则与袁县令道:“碧娘子的错,是你纵容之错,我砸了缘绣坊,也算你我恩怨皆消,但那个女人,我不会放过她,至于你如何消涪陵王世子的气,我不插手,也不插话,更不会在场,仅此而已。” 梁霄能这般说,倒是让袁县令很有几分惊色。 梁霄能做到不在场和不插手,更说出砸了缘绣坊,恩怨皆消,这已经是给了袁县令很大的面子,让袁县令有些不信。 这个时候没有雪上加霜?怎么可能?若换做自己,一定会在这个时候猛踩几脚,可梁霄却说就此一笔勾销?只再单找碧娘子算账? 该说两句谢词吗? “即是如此,袁某在此谢过了。”袁县令咬出这几个字十分艰难。 梁霄不再说话,朝着引路的小厮摆手,“别耽搁了。” 袁县令沉叹一声,佝偻着身子跟随小厮进了正屋。 徐若瑾一直没有开口,因为她始终惊愕的没和上嘴。 她看了看梁霄,略带怀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何必说假话?”梁霄反问。 见徐若瑾仍有疑虑的盯着自己,梁霄则把她搂在怀中,轻声道:“你没觉得少了个人么?” 徐若瑾静了片刻,立即瞪大眼睛,“张纮春!” “张纮春是夜微澜派去见袁县令的,而袁县令却独自归来,我只需掐算着时辰,看张纮春何时回,大概就知道他会不会置袁县令于死地了。” 梁霄一派正经,“有他在,我又何必当恶人?” 徐若瑾张大嘴巴,“你心眼儿真多。” 梁霄皱了眉,“还不是为了你。” “行行行,都是为了我。”徐若瑾懒得与他斗嘴,心里只思忖男人都是小心眼儿,索性承认他是为了自己,让他有几分满足感就是了。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敷衍之色,狠狠的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 徐若瑾捂着屁股便跳到一旁,却正被归来的方妈妈看到。 方妈妈刚刚去找曹嬷嬷叙话,而后夫人突然去了曹嬷嬷的院子,方妈妈才趁机离开。 她是去找曹嬷嬷商议往后的事情该如何应对。 曹嬷嬷对此也没有好办法,而且曹嬷嬷曾跟随过朝霞公主,这件事若世子细查,一定查得出来,若是那样,曹嬷嬷就很有危险。 可她却还要当作陪嫁嬷嬷跟随三小姐去涪陵王府。 方妈妈很担心,可曹嬷嬷却更担忧徐若瑾的安危。 两个人没能商议出结果,便又匆忙分开……方妈妈匆匆赶回,正看到四爷和四奶奶在那里调情,心底虽喜,却担忧无比。 这老天爷,难道就不容人过上踏踏实实的好日子? 徐若瑾瞧见方妈妈,一脸通红,连忙找话说,“刚刚还在寻思您呢。” “寻思老奴干嘛?您和四爷在这里情投意合,倒是老奴出现的不是时候了。” 方妈妈的调侃,让徐若瑾小脸更红,“您也逗弄我,我可不在这里遭排喧了,我干活儿去。” 徐若瑾要走,梁霄半晌没说话,却不干了,一把拽住她的小手,背在身后,“哪儿去?赌一回张纮春是否下绊子,如何?” 被他这般粗鲁的拽过去,徐若瑾一脑袋就扎了他怀里,执拗两下挣脱不开,苦着小脸道:“赌注?” 梁霄才不顾是否有外人在,凑了她的耳边道:“你赢了,抱着我睡,我赢了,抱着你睡,如何?” “无赖啊!”徐若瑾尖叫一声,梁霄则笑的格外洒脱开心。 笑声传入屋内,让正与袁县令对视的夜微澜满脸抽搐! 自己背了黑锅在这里替他圆了砸铺子,训斥县令,拿着不是当理说,他却在外与他的女人嬉笑欢闹,毫不操心,实在太过分了! 更何况,他的女人或许还真与自己沾点儿亲,这便让夜微澜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可这等事,夜微澜只能在心里骂上几句,脸上冰冷无比,能冻死个人。 哪怕是盛夏之日,都不觉得屋中有热乎气。 “卑职袁志中参加涪陵王世子,世子爷,卑职教奴不严,卑职有罪,求世子爷宽恕。” 袁县令也不顾什么尊严和面子,说着话便跪地连磕了三个头。 这三下磕的着实够狠,抬起头时,脑门乌青,更透着血印。 夜微澜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轮敲桌案,谁都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袁县令也不敢再开口,更是不敢抬头看,默默的在地上跪着,想压抑住内心的慌张,孰料却抖个不停。 他已经被吓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澜才开口,“本世子很好奇一件事,希望你能为我解答。” “世子爷请讲。”袁县令提了一口气巴巴的望着。 夜微澜看他道:“你一个县令七品官,梁家只是罪臣之家,可为何梁霄就敢去砸你们家的铺子,你反而要来赔罪,这事儿,听起来倒是很荒唐呀。” 夜微澜的话一出口,袁县令突然慌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怎么世子没有劈头盖脸的怒骂自己一顿,反而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他……他实在是蒙了! 第474章 抉择 “你之所以不敢,是因为你心虚,可你又为何心虚呢?”夜微澜似自言自语,可他每一句话都如同锋锐的刀,狠狠扎在袁县令的心窝子里。 “心虚,是因为你自知没了道理,一个绣坊而已,能赚上几两银子?而且还纵着自家一个女奴婢招摇过市,蛮横敛财,虽没有你们家人经手,可谁不知她是你的人?尽管她成了下面人为你上供递好处的渠道……” “可没有人会瞧得起你。” “瞧不起,官低一级的则在心里鄙视,骨子里硬气的,则能以气势压制住你,即便本世子今日不在,梁霄砸了你的铺子,你能与他讲出什么道理?因为你首先就无理,自当没了道理。” “没了道理就要低三下四的赔礼,而且还要担忧这顶官帽会不会丢。” 夜微澜看向袁县令,“本世子一直不能明白,当了县令就没有进取之心?不想更上一层,只想在这等地界混到老死?” 袁县令此时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全身! 他的确是怕了,而不单纯是怕这位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更怕他话里戳中的关键点! 自己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非答应家里的女人弄一个什么绣坊的铺子? 兜里的确是揣了不少银子,可惹出的祸少吗? 但是一个徐若瑾,就让自己往里填补了多少银子了?不仅是银子,而且连儿子和闺女都搭了进去,如今自己这条小命也悬着! 红颜祸水,老婆娘更是祸水加祸水! “世子的话,让小人醍醐灌顶,请世子指点迷津,救小人一命啊!” 袁县令以没有卑职之称,直接自称“小人”了。 夜微澜满意的扯扯嘴角,还未等答话,外面则有人传张纮春回来了。 夜微澜直接让他进了门,而张纮春进门张口便斥:“袁县令,你太过分了!” 袁县令本就悬了一颗心在嗓子眼儿,这会儿再听张纮春斥骂,好似一只呆鹅,傻傻的望着他。 张纮春的眼睛一眯,落井下石,就在此时开始…… 这方闹的欢畅,徐若瑾和梁霄看着张纮春进了主屋之后,便去了隔壁的侧间听热闹。 他们可还打着赌呢! 尽管这个赌是梁霄赖的,可论耍无赖的本事,徐若瑾扪心自愧不如,可听着张纮春和袁县令狗咬狗,倒也是个乐子。 而此时此刻,梁夫人与曹嬷嬷谈事的屋中,气氛格外的尴尬不合。 梁夫人之所以前来找曹嬷嬷,本意是想好生拜托曹嬷嬷,跟随芳茹去涪陵王府之后,多多扶持和帮助芳茹的。 毕竟梁芳茹的性格,梁夫人心知肚明,自幼养在身边的一个庶女,胆小怕事,又没什么脾气,这等性格去王府之地,岂不是被人任意拿捏? 曹嬷嬷自当应承下来,请梁夫人放心。 而梁夫人接下来的要求,便让曹嬷嬷予以鄙视,反驳的话更没留情面。 因为梁夫人向曹嬷嬷询问,待梁芳茹跟随夜微澜到京都向皇上皇后请安,让梁芳茹向皇后娘娘求情,放梁辉的媳妇儿和梁家长孙回中林县。 这话一出,曹嬷嬷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很是硬气的问道:“梁夫人,您这是怕芳茹姑娘过的太舒坦了是吗?” 梁夫人原本也是心中犹豫,可被曹嬷嬷如此硬生生的反驳回来,她心底也有几分不喜,“那是我的女儿,怎么会盼她过的不好?这不是来问一问您是否可行吗?” 曹嬷嬷脸上的讽刺分毫没有遮掩,“我说话或许不中听,更有犯上之罪,可我仍要问您,涪陵王世子是什么身份?” “自当是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也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梁夫人回答的很清晰。 “可皇上选了一个罪臣之家的庶出之女为世子妃,所有明白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刻意的不容世子与大族联姻,消减他的权势,同时也是在挤压梁家!” 曹嬷嬷的语气很生硬,“芳茹姑娘去京都宫中为皇上皇后请安,是否能被记入皇族族谱都只是皇上一句话而已,而您还让她在这个时候为梁家的大奶奶和长孙求情?” “这事儿想的便是荒唐!” “我这不也是没了辙?那……那可是梁家的长孙。”梁夫人自当不会说出子瑜已经偷偷的回来,可她却不知子瑜下落之事。 但若是梁芳茹能够求得下来这个恩典,子瑜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梁家的门了? 曹嬷嬷冷笑不止,“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若圣上一怒,满门抄斩,即便他在您身边又能如何?您还拦得住他不死?” “梁夫人,当局者迷,我还是希望您别钻了这个牛角尖中出不来,有时候想的太多,做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倒不如踏踏实实的等,以免再给家中添乱了。” “您……” 梁夫人气的咬唇站起身,“那就多谢曹嬷嬷的指点了。” “不送。” 曹嬷嬷规规矩矩行礼送人,梁夫人转身便迅速离开。 二人不欢而散,曹嬷嬷心里则开始思忖,该如何能更好的保住四奶奶呢? 梁夫人如今心里只有她的长孙,四奶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曹嬷嬷和梁夫人的对话。 她此时正在惊讶于张纮春对袁县令的唾骂和指责,一句话既是吹捧了夜微澜的大度宽容,又能鄙夷袁县令的贪婪无耻。 张纮春口若悬河,而夜微澜一直都未再评价,偶尔穿插几句袁县令的解释和自辩,却都被张纮春很快打断,继续开骂。 寻常徐若瑾自己与张纮春斗嘴时并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如今作为旁观者再看,张纮春这个人的阴损狡诈表现的淋漓尽致,让徐若瑾不由浑身鸡皮疙瘩乍起。 虽然很痛恨袁家,她心里却对袁县令另涌起一股同情。 好端端的惹上张纮春,这真是没得好日子过了。 梁霄看着徐若瑾小脸扭来扭去的模样,笑容温暖,伸手捏了她的小脸一巴掌,问道:“梁夫人和碧娘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徐若瑾略有犹豫了…… 爽一时之气,或许会带来后患。 该怎么抉择才更妥呢? 第475章 一线 “我觉得这件事已不是我能想得通透的了,还是你来定吧。” 徐若瑾想了半晌,给出这个答案,“我只是个女人,而现在碧娘子已不是重点,连县令夫人都只是陪衬,关键在于世子爷和袁县令。” “反正我已经把世子爷架了上去,他若不处置了这些人,对不对得起自己的颜面我不知,但皇族的颜面是不容亵渎的,所以他不得不做。” 徐若瑾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揪着梁霄的衣襟来回晃悠着,“可他是世子爷,不是我一个女人能应对的,所以还是你来吧?你可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你有法子的。” 这话开头两句说的梁霄心情很舒坦,更觉得徐若瑾大气,明事理,懂进退。 可正美着,最后一句“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 梁霄的眼角抽动两下,抬手想掐她的小脸一指头,却又没下去手,“哼!” 徐若瑾一个激灵,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可千万别哼,我让那个老太监哼的,现在听了这个字就一身凉,脑子里立即就蹦出他的那张脸,你也是的,好端端的不学,学那个老太监……” 梁霄的脸色更是铁青无比,一把抓起徐若瑾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你再说一遍?我学什么?” “太监……噗!我没那个意思,你看你又多想……” 徐若瑾自己缓过神来都忍不住笑,可她越笑,梁霄的手臂越紧,已经让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哎哟,我错了还不行?我又不是故意说的,还不是你自己往歪了想。” 徐若瑾告饶认错,梁霄贴了她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等三个月守孝期满的!” 一个白眼翻上天,徐若瑾哭笑不得。 自己这也是,怎么好端端的非要提那个老太监?而且还与自己男人…… 忍不住一笑,徐若瑾连忙闭上嘴。 夜微澜这一会儿也与袁县令和张纮春谈完。 徐若瑾和梁霄二人并未听谈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因为二人毫不关心。 只是袁县令出门之时,对夜微澜有感恩戴德的崇敬,对张纮春有咬牙切齿的憎恨。 单看他的脸色,徐若瑾便知道,夜微澜又做了好人…… 张纮春仍旧在屋内听后夜微澜的吩咐,袁县令一出屋就看到梁霄在远处看他。 浑身一哆嗦,袁县令感觉自己被那一双眼睛瞪的魂儿都快没了,定了定神,他走到梁霄的面前道:“不管怎样,铺子砸了也好,夫人被扣在这里也罢,都是我的错,还望你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就算了吧?” 似觉得这般说辞也不对,袁县令忙道:“我会让夫人给梁夫人和……”他看向徐若瑾,“和梁四奶奶道歉,那碧娘子太过狂妄,我也是会处置了她,过几日便是芳茹姑娘出嫁,我自当会送一份大礼道谢。” 歉也道了,礼也赔了,而且还说了会赠一份大礼做赔偿。 虽然说的很隐晦,但这毕竟是一地县令,一地之父母官,能做到这等程度已经不易了。 梁霄顿了一下,很认真的问道:“你打算送什么大礼?是陪送娘家,还是送涪陵王府?这要分的清楚。” 徐若瑾站在他的身后,险些一口唾沫噎死! 这个家伙,气死人不偿命吗? 砸了人家铺子,人家咽了委屈说赔偿,他还要分到底是赔给婆家的,还是赔给娘家的? 之前一直知道他是个不讲道理的,却没想到已经不讲道理到这个地步! 没天理了! 袁县令的眼睛险些瞪了出来,呆呆的看了梁霄很久,才缓过神来,哆嗦下嘴唇道:“都,都送!” “那就不客气了,那一日定当请你喝酒。”梁霄的客套一本正经,可袁县令却心里“咯噔”一下! 不仅要来送礼,还得被灌酒? 梁霄这意思是不是要看送了多少礼,再看灌自己多少酒? 若是……若是送的不合心意,那自己就别想踏入梁家的门了?! 袁县令只觉得额头冒汗。 见夜微澜是恐惧,是害怕,因为夜微澜是皇族的王世子,地位摆在那里。 而见梁霄,是惊悚,是炸毛,因为这个家伙的目光就好像是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刀,不让他舒坦了,他跟你死磕到底! 袁县令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想快些带着自己那位被关在侧院的夫人快些回府,可别在外面丢人了! 徐若瑾未等袁县令开口,便吩咐春草和红杏一同去侧院请县令夫人出来,“……府上还有事,不能请县令夫人在此用饭了,实在抱歉,就请夫人随同县令大人一同回吧。” 春草领了圆场的话,便与红杏一同去侧院。 袁县令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若瑾几眼,想到刚刚世子爷的教诲,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悔。 若是自己的女儿能比得上徐若瑾一半儿,哪会有今日的下场? 子不教,父之过,蕙翎如今的日子过的格外不顺心,他当父亲的难辞其咎。 可那又如何? 时间转不回去,谁都没有办法…… 县令夫人从侧院被请出来,脸上不免有些慌张,待看到袁县令时,她的脚步踉跄,恨不能快些的跑过来。 走到跟前,县令夫人刚要开口,便被袁县令打断,“不要说了,家中还有急事,不便在此久留,咱们改日再来做客。” 县令夫人惊愕的呆住了,还改日再来做客?这说的到底是哪门子话?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袁县令只觉得七窍生烟,自家的这个婆娘也的确过的太悠闲,明明就没有什么胆子,却还闯出这么大的祸事! 若不是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是几个孩子的亲娘,袁县令真想把她圈起来别再露面丢人。 县令夫人刚刚在侧院被关了半晌,早已经吓的没了魂儿,听了袁县令的话,连圆场面的招呼也不打,立即撒腿就往外走。 袁县令恨不能用脑袋撞地,朝梁霄拱了拱手,便打算就此告辞。 梁霄喊住他,袁县令又是一个激灵,“梁霄,这里好歹是中林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袁县令误会了。” 梁霄背着手,看他道:“我只想告诉你,我砸了缘绣坊,并非是针对你。” 袁县令只恨不能气晕过去! 不针对自己,还砸了铺子? “你回去好生问问那个奴才,在之前做过什么险些让若瑾丧命之事。”梁霄的语气骤然一冷,“我不期望你为个奴才背了黑锅,我也等你的答复,若是结果让我不满意,我会自己动手!” 第476章 旨意 梁霄的话,让袁县令眉头蹙紧,愣了半晌才点点头,“我会查。” “我等。” 梁霄的两个字,让袁县令不知还能说什么,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袁县令离去的背影,徐若瑾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怜悯,只是这位县太爷贿赂银子也没少收,恶劣之事也没少做。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有那么一位夫人和女儿给他招灾惹祸添麻烦,还有碧娘子胳膊肘外拐,闹了一通烂摊子让他来顶罪,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徐若瑾正在心里琢磨着,只听身后有个声音道:“这个黑锅我已经背完了,花香酒不会就这么算了吧?今儿不让我品个痛快,我可要翻脸了!” 声音出自夜微澜之口,徐若瑾转过头,正看到他的嘴快歪上了天! 这倒也不能怪夜微澜濒临崩溃,因为刚刚他在苦口婆心让袁志中把这怨气咽了肚子里,对自己不留怨恨,还时不时的听到隔壁徐若瑾与梁霄的嘻嘻哈哈,实在让人无法容忍了!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狡辩道:“物件已经配备好了,这不是在等着您处事之后再用?品酒之前也要先吃些东西入腹,再好的酒也不能空腹饮,伤胃。” 话说的很有理,徐若瑾没有半点儿心虚的表情。 梁霄抓着徐若瑾的小手不松开,看着夜微澜道:“你不是也得了好处?何必摆出苦大仇深的模样。” “哦?你听见了?”夜微澜故意试探,“你说说,我得了什么好处?” “我说了,你得了好处分我吗?”梁霄的反问,让夜微澜立即跳脚,“梁霄,你别太过分了!你自己得了赔礼不说,还惦记我这份儿?” 梁霄摊开双手,“就是,你得的好处又不分给我,我为何要对你得了什么好处操心?我可还攒着精气神等生儿子呢!” “咳咳,咳……”徐若瑾在他身后忍不住噎着,这个时候他说什么不好?非要扯什么生儿子? 自己就算是对这等事没那么忌讳,可好歹也别当着外人的面说的如此直白啊! “哼!” 夜微澜被顶的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冷哼一声。 梁霄立即拽着徐若瑾转身走,“咱们还是先去席宴的厅堂好了,离他远点儿。” 徐若瑾还没缓过神,“啊?什么?” “学什么不好,偏偏学王老太监,哼。”梁霄惟妙惟肖的又“哼”一声,徐若瑾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又连忙捂住嘴,咯咯的乐个不停,连忙跑远。 丫鬟们齐齐低头强忍,旁日里看四爷冷冰冰的,今儿实在是开了眼了,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王大总管缓过神来,刚想瞪眼,却见梁霄已经走远,歪了脖子,“哼!” 夜微澜当即一身鸡皮疙瘩,看向王大总管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可这是自幼跟随自己的总管,夜微澜着实是没了辙,躲也不是,排斥也不对,只能把梁霄的挤兑咽了肚子里,咬牙切齿的道:“梁霄,你,你给我等着!” 梁夫人回来之时,袁县令与县令夫人已经离开。 她没法子去问世子爷到底怎么处置的,只能到厅堂去找梁霄和徐若瑾。 对梁霄,梁夫人心有芥蒂,知道梁霄定会敷衍自己,索性把徐若瑾叫到一旁,问的格外细致。 “说是会让袁夫人来为您道歉,三姐姐出嫁时,会赠一份大礼,四爷说了,会等候袁县令处置碧娘子的消息,若是不满意,四爷会亲自动手。” 徐若瑾顿了半晌,才道:“这次不仅是惹了四爷,还有世子爷的体面,估计袁县令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是折腾的满意了?”梁夫人没什么好心气,自当徐若瑾又成了出气筒。 徐若瑾对此早已麻木,分毫恶感都没了,“母亲这话我不明白,难不成碧娘子给三姐姐做了质量那么破的喜帕子,还成了我的错儿?” 梁夫人没寻思徐若瑾会回顶,她本也是随意的撒个气,“你这张嘴,就没有饶个人的时候?” “您若不愿听,那我不说就是了,可该诉的委屈我不能背,那喜帕子您也瞧见了,根本就是烂物件,是不是我委屈,您自己心里清楚,我解释也是白解释,算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徐若瑾絮絮叨叨,梁夫人眼冒金星,“你是不用说了,你都把话全说完了,还有什么说的了?” “那我先去为世子准备晚间的酒?已经定了四种花香酒的方子,母亲晚上是否也要一同品一杯?” 徐若瑾装傻充愣的转移话题,让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戳了棉花包上,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僵了半晌,她摆手撵徐若瑾,“快走快走,别在我眼前晃悠了,晃悠的我头疼。” “那若瑾先告退了。”徐若瑾行了礼,美滋滋的离开。 梁夫人双手揉着太阳穴,嘀咕着,“真是个磨人精,早晚要让她把我气死。” 烟玉在一旁听了,只当聋子,连喘气都不大声。 她突然心里很庆幸嫣儿小姐没有嫁到梁家,否则就梁夫人这个脾气,小姐哪里受的住? 也就四奶奶有法子应对梁夫人的刁蛮苛刻。 只是,若嫣儿小姐嫁来,或许梁夫人不会这般对待她的吧?也不好说,儿子是自己的,嫣儿小姐只是个侄女罢了,若是不顺心意,终归也是矛盾重重。 四奶奶,也真是过的不容易……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烟玉会这般可怜自己,她却是觉得很无所谓。 不过就是与婆婆多斗两句嘴,闲着也是闲着,她早********。 有些事,若是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别人,那不妨就改变下自己,否则干憋着生闷气,哪一天是个头? 总不能天天躲了角落里画圈圈,期望与自己对头的人都去找阎王爷报道? 那是极不现实的事。 日子,就是一日一日磨出来的。 今儿先磨应对夜微澜的花香酒,改日她就去找洪老大夫磨学号脉的手艺。 她已经做好了长久作战的准备。 洪老大夫一日不答应,她就磨一日,磨到他点头为止。 徐若瑾开始为调兑好的酒加热,夜微澜与王老太监则在说着迎亲回涪陵王府之后的安排。 而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在加紧时间安顿自己的婚事。 那便是严弘文。 他迎娶公主的日子也已定了下来,就在十月初二,距离现在,还有四十多天。 公主下嫁,这乃另一件皇家大事。 而这位公主,乃是先帝的最小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 宫中下旨,京都同庆三日,所用之喜酒,由“灵阁”供应,一个月备齐,若有延误,定当责罪。 “灵阁”这个名号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的盯向了中林县。 中林县有梁家,而“灵阁”的东家便是梁霄之妻,徐若瑾。 徐若瑾得了这个消息之后,真真是彻底的惊呆了! “严弘文,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第477章 完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正是梁家晚间用饭之时。 夜微澜正乐滋滋的品着徐若瑾为他单独调兑的花香酒,可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脸色一绷,感觉口中的茉莉香都似变了味道,香气全无。 梁夫人惊了半晌,梁霄带着徐若瑾接下宫中之令,吩咐人给了传旨官赏钱,便让忠叔带着众人去“醉茗楼”安顿下来,明日办送行宴。 转身回了屋内,夜微澜意味深长的看着徐若瑾,摇摇手中的酒盅,“没想到弟妹的酒名声如此响亮,已传至宫中,我是该说自己很有福气了?” 梁夫人束手无策,有些慌,若是旁人就罢了,怎么宫中来了一封令,却是特意找徐若瑾要酒? 她是绝不信“灵阁”的酒的名声的,而是觉得这件事就在针对梁家。 这可怎么办才好? 芳茹即将就嫁去涪陵王府,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宫中给梁家下令,更是在这时颁布公主下嫁的日子,明摆着是要压涪陵王府和梁家一头。 这……这着实是没了办法了。 这般思忖,梁夫人看着徐若瑾没什么好脸色。 若不是她偏要惹出个什么酒铺子来,哪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感觉到婆婆的锋利眼神,徐若瑾心里白眼朝天,又躺枪了,关自己什么事?! 梁霄对此倒有不同看法,“不见得是严弘文干的,他还没这个本事。” 徐若瑾纳罕的看向他,“不是他还能是谁?” 夜微澜虽不知徐若瑾和严弘文之间的那一层隐秘关系,但他知道,严家向来是澶州王一系,与梁家在京都时也是针锋相对…… 所以提起严弘文,他并没有往歪处想,更何况,他乃是皇族中人,更知道徐若瑾或许与自己有几分不与外人道之的血缘关系。 皇族中人,怎么可能与严家搭得上关系? 瞎了眼睛也不可能看得上那严景松! 只是夜微澜却忘了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那位堂妹也不是个一般人哦。”夜微澜主动提起,“熙云公主,在宫中也是说得上几句话的人物,若非那严弘文是辅国公府的外孙,熙云公主是绝看不上他的。”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也觉得夜微澜分析的对。 因为严家石不期望自己的身世被暴露出来,否则……否则那严景松也不至于对徐家人痛下杀手了。 之所以这般做,不就是想掩盖自己的身世? 所以,严弘文再怎么缺心眼儿,也不会主动提出“灵阁”的酒,那就真只有那位熙云公主了。 “不管是谁,这酒到底做不做?怎么做?做好做赖,全凭宫中一句话,我哪知道怎么做才是对。” 徐若瑾抛开念头,只寻思酒。 “宫中的指令都下了,怎能不做?”梁夫人听了这话有些埋怨,“当初也是我的错,怎么就容你开了这么一个酒铺子。” “若真想找麻烦,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能挑得出错儿,梁家能被挑的不止一个酒铺。” 这话出自夜微澜之口,他面带微笑的调侃道:“亦或许,皇兄因此而喜好上弟妹的酒也说不定呢?” “却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麻烦事了!”梁夫人忍了一口气,也着实不知说什么好。 她是知道徐若瑾的身世与严家人有关的,也没法子把心中的怨怼实实在在说出来,只能闭上嘴不再吭声。 方妈妈这会儿也满心担忧,她看向在角落中的曹嬷嬷,只见曹嬷嬷的脸色也很难堪…… 她们二人是知道徐若瑾生母的人,自当担忧的更深更多。 这件事对四奶奶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皇族是绝对不会容忍爆出丑闻的,更何况,新皇登基之后,并非所有人都拥立于他,一旁的澶州王虎视眈眈,否则熙云公主也不会下嫁给严弘文,只因为想稳住辅国公府,想把严家从澶州王的手中撬走。 所以哪怕四奶奶的身世被有点点怀疑,皇族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痛下杀手,所以,这件事真的是太危险了! 这一份担忧不仅在方妈妈和曹嬷嬷的心中诞生,梁霄早已想了清楚。 可他却面色平淡,没有什么异常之色,“既然宫中下令,那就做酒,只规定了数量,没说好赖,有什么难办的?更何况,还有这四种单为世子调兑出的花香酒,按照这个法子全部送入宫中就是,皇族世子已提前为熙云公主品尝选酒,公主应该领她堂兄之情才对。” 徐若瑾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夜微澜当即蹦了起来,“梁霄,你还能不能更无耻一些?这也要拽上我?难不成本世子成了专职为你背黑锅的了?” “不是说好一家人了么?何况,你刚刚也说此酒甚合你意,难道是假的?” 梁霄一脸无辜,夜微澜气的翻了白眼。 徐若瑾在一旁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您在这个时候特意让我酿花香酒,就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即便事先不知,也是您与熙云公主兄妹心有灵犀,想到了一起去,不过我也是要谢谢世子爷的,好歹过上几日,便要唤您一声姐夫,不过您是高高在上的王世子,若是不喜这个称呼,我们也不高攀。” 徐若瑾声音清脆,笑眯眯的眼睛,让夜微澜好似看那就是自己。 “哼,这事儿咱家说句不中听的,梁四奶奶您还是顾忌下规矩,称一声世子爷更好,姐夫二字,怎能是随意出口的?” 王大总管在一旁不乐意了,反驳两句。 徐若瑾冷撇一句,“吃人嘴短,您刚刚还是喝了我一杯酒的,今儿还是别挑毛病,不乐意听!” “呃……” 王大总管抿抿嘴,口中的酒味儿还在,只能一撇嘴,“哼”了一声,把嘴闭上。 徐若瑾的毫不顾忌,让夜微澜忍不住摇头苦笑。 梁夫人吓的心脏一蹦,见世子没有怪罪之意,脸上的埋怨更浓了。 梁霄却很喜徐若瑾的直截了当,可她看出徐若瑾心底的急迫和茫然,攥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无论何时,都有我陪你。” 徐若瑾心中一暖,这个家伙,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 轻微思忖,徐若瑾才道:“这是一把双刃剑,只看我到底能不能搏一把了!” 而此时此刻的严弘文则如一只火烧屁股的蚂蚱一般,直接冲了严景松的屋中。 把所有丫鬟小厮全部撵走,他的脸上布满惊慌,“怎么突然会要灵阁的酒?那酒铺是徐若瑾开的,难道您不知道?是谁向公主提的?这……这真是完了!” 第478章 背后 “不是我。” 严景松的脸色也很纠结,“徐耀辉的下落,到底查到没有?” “没有。”严弘文对此也似一块石头堵了心口,十分难受,“如今夜微澜在中林县,而且还是他救的徐子麟,没法子再去深究。” 严景松沉叹口气,“还是下手晚了!” “还不是您……”严弘文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这是自己的父亲,他没法子说出埋怨的话。 “这件事,难道是熙云公主主动提的?”严景松对此很诧异,“这件事很微妙,也很棘手!” 严弘文仔细思忖,“我没问,但此时并不像是她提的,她根本都不知道徐若瑾这个人的存在,更对梁家没什么印象。” “那能是谁呢?”严景松对此很奇怪,“这个人的身份和我们很近,否则也不会知道灵阁的存在。” 严弘文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个人影来,“会不会与忠勇侯府有关?” “他们?” 严景松略有迟疑,“总会有特殊的目的,可若是忠勇侯府,他们的目的何在?你与熙云公主的婚事早已定下,若是单纯为了看不得你大婚顺利,也犯不上搭上梁家,楚震翔那个人还是狠不下这颗心,为了这么简单的目的把梁家搭进去的。” “有没有可能是梁家人?”严弘文冒出个念头,“特意提出灵阁,让梁家的人又在皇上的面前出现,为梁家的复起打个基础?” 严景松仔细思考,“也有这个可能。” 严弘文猛的捶桌,“不让我过的舒坦,我也不能让他们过的顺当,梁家人,哼,除了梁霄之外,梁家那些人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不值一提,等我大婚之后,我再一个接一个的收拾!” “一起都已婚事为重。”严景松想着曾见过的那个纤细温柔的身影,心中无奈的道:“仍旧要派人盯住徐耀辉的下落,只要他死的透彻,她的身世就不会被暴露出来。” 严弘文得令而去,他仍旧在纳罕,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 而此时此刻,梁霄与徐若瑾已经与夜微澜分开,回了“若霄轩”。 梁夫人对此很是头疼,让方妈妈过去陪她一晚,也是有事商议。 梁霄与徐若瑾面对面的坐在床榻上,就这般的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 “你在想什么?”终归还是徐若瑾先说了话。 梁霄看她,“在想那个人是谁。” 他没有说是什么事,徐若瑾知道,他指的是把“灵阁”名号传入宫中,并指定严弘文迎娶熙云公主大婚用“灵阁”的酒的人。 徐若瑾的情绪微有低落,“我觉得不是熙云公主,夜微澜指错了方向。” “他没有指错,而是在故意误导。”梁霄抓过她的小手,摆弄着手指,“你觉得是谁?” 徐若瑾回答的很痛快,“你心中想的那个人,就是我所想。” “哦?”梁霄挑眉,“你觉得是她?”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徐若瑾没有提她的名字,可她知道,自己与梁霄所指,都是如今的澶州王世子妃,也是他的那位娃娃亲,楚嫣儿。 梁霄看向她的目光更有几许赞赏,徐若瑾没有等他开口,而是说出心中的纳罕,“我只是想不明白,她单纯是为了让人注意到梁家,注意到你吗?她不在此地,即便在中林县听闻到你与我的事,但却不见得知道我的身世,没必要单纯的针对我。” “这其后一定有很多目的,亦或许是一连串,可我知道的太少,我想不明白。” 徐若瑾蹙着眉头,梁霄伸出大手为她抚平,“想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你不想说?”徐若瑾知道梁霄心中一定有了大概。 梁霄斟酌下才道:“当今圣上没有子嗣,皇后未有所出,澶州王乃是圣上皇叔,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而熙云公主下嫁严弘文,拉拢的不仅是严家,还有辅国公府,只是一门婚姻而已,圣上便奠定了根基,澶州王怎能如意?” “梁家与严家例来不合,这个时候让梁家人去恶心恶心严弘文,是常理。” 梁霄说完,徐若瑾把话接了过去,“而嫣儿姑娘的心里还惦记着你这位表哥,记恨我这个不够身份的嫂子,而烟玉这么久,都没能传回丁点儿消息,她心中指不定如何恨我,索性把‘灵阁’抛出来,让我丢丢人。” “好酸。”梁霄逗弄她,徐若瑾冷哼撇嘴,“我才没有吃醋,有什么可醋的?你最终娶的是我。” 虽然心中这么说,可徐若瑾的心里的确有些不舒坦。 她当初已选了去做世子妃,却还不容梁霄另娶贤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这个女人的心思也太毒了吧? 她曾想拥有却不选择,却还不容别人得到。 还真当天下都是她的了? 徐若瑾心中不停腹诽,很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归为“贤妻”的行列,分毫没有脸红。 梁霄看着她,她想隐藏,却还隐藏不住,那一副又忍又气的小模样,格外惹人喜爱。 “我的心里只有你。”梁霄攥着她的小手亲了一口,徐若瑾连忙抽出来,“干嘛呢?好歹我在守孝……” 梁霄直勾勾的看着她笑,徐若瑾别过头去,心里却温甜如蜜,只是一想到自己曾问他会否放弃出征……心里又有几分苦。 她没有怨他。 因为他是梁家的人。 亦或许他没有那一份沉重的担当,自己也不会爱他。 可事实就是这般残酷,总不能如人心愿。 楚嫣儿?尽管放马过来,谁怕谁? 此时此刻,楚嫣儿刚刚见过澶州王,她的确是提议用“灵阁”之酒的始作俑者,梁霄猜的也八九不离十。 只是徐若瑾低估了她嫉妒的心,梁霄所说的目的都居其次,她更多是为了梁霄,是嫉妒,是不容! 听闻梁家没有分毫波澜便接下了宫令,楚嫣儿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笑的格外阴狠冰冷,更有几分歇斯底里! “徐若瑾,我就等着品一品你的酒,我更纳闷,到底是什么酒能把表哥迷的神魂颠倒,除了我,他不会喜欢别人的,绝不会!” “即便有,我也不能容你舒坦,表哥,只能是我的……” 第479章 毒打 事情已成定局,没有人能更改得了。 这一晚的饭后,夜微澜也没有了拉拢梁霄的心思,更没有了与徐若瑾谈酒的闲情逸致,专心忙起大婚一事来。 梁夫人一晚被吓脱了魂儿,有方妈妈在身边苦言相劝,她才算把心思缓回来些。 虽知道此时没法子再与梁霄计较长孙的下落,也无暇去顾忌大儿媳妇儿在边境的情况,只能一心开始忙碌梁芳茹出嫁。 这才是梁家的第一等要事,其余都要往后排…… 梁霄为了三姐的婚事在府中撑起体面,迎来送往,收礼谢客,送柬寒暄,一切对外之事都由他负责起来,倒是井井有条,与夜微澜配合得极好。 梁家多出一些陌生的帮手,梁霄称是从其他府邸借来的,夜微澜并未戳破他。 那些人单从一双手就瞧得出来是习武之人,脚步轻盈,行走无声,哪家的奴才都是这等号人? 蒙骗鬼,鬼都不信! 不过夜微澜明白,梁霄之所以敢在自己面前让这些人露脸,显然,梁家已经默认了与他站在一条线上。 不管这是梁辉的决定也好,还是梁霄做主也罢,夜微澜的目的达到了,他只等日子一到,迎妻回西南,一切都等见过父王再议! 至于徐若瑾,夜微澜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亲近感。 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格外诧异,亦或许因为二人之间真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作祟? 只是王大总管越发的看不上徐若瑾,每每二人遇上,都以斗嘴收场,落败之人总是王老太监。 王老太监被挤兑一次,就要在夜微澜的耳边骂上一遍,久而久之,夜微澜已经快把这些骂词背下来了,只盼着成亲日子一到,赶紧走远! 袁县令并没有违背诺言,这一次给梁家的大礼格外丰厚。 上一次,为了一块牌匾之事,他赔了一万两银子,而这一次,加上一倍,又选了些许陪嫁的珠宝首饰,让县令夫人特意来为芳茹姑娘添妆。 县令夫人很是低调,私下也为梁夫人道了歉。 原本她还想见一下徐若瑾,徐若瑾则以要为熙云公主大婚一事的酒忙碌而婉拒,县令夫人也没说什么。 而后徐若瑾是从烟玉的口中得知,县令夫人与婆婆一通斥骂碧娘子。 袁县令那一日回了家中,就严厉审问碧娘子,抛掷了往日奶娘女儿情分这一层关系,即便奶娘跪地磕头磕晕了,袁县令都没心软。 而后碧娘子受不住,才说出听了严弘文的利诱,把徐若瑾骗了出去单见一面。 袁县令听了之后,惊的浑身上下寒毛乍起,亲手抄起棍子便将碧娘子一顿毒打。 毒打之后,则吩咐人连夜送出中林县。 至于碧娘子是死是活,县令夫人便没有说了…… 对于碧娘子的下场,徐若瑾听后只是一笑了之。 她可不是那些舍己为人,以德报怨的大善人。 善这个字,只应给对自己好,亦或自己乐意对他们好的那些亲友,知己,而非给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恶人。 作恶,就要得到相应的惩罚,这是天道。 她徐若瑾是信奉这一点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咬一口,而且是往死里咬! 蒋明霜回到景延县后,便被关起来学规矩,过几日便要进京都参加选秀,估计走个一两轮,便会被指派给严弘文为侧妻,随同熙云公主一同嫁去严家。 徐若瑾并没有对此期望意外和奇迹出现。 她只期望蒋明霜能过的舒心快乐,过的安逸祥和……可嫁给严弘文那种人,这个期望能实现吗? 方妈妈得知宫中的传旨,又与曹嬷嬷私谈了一次。 这一次曹嬷嬷的态度很坚决,只告诉方妈妈放心便罢,她已经想清楚该怎么做,绝不会让四奶奶受丁点儿委屈。 这一点,方妈妈的心里没有底,可不管她怎么追问,曹嬷嬷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方妈妈只能哀声连叹,就此作罢,而看着四奶奶又********投入到酿酒之事当中,心里说不出的五味繁杂。 梁家的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各自忙碌。 每过一日,便紧迫一分,连下人们都没有心思勾心斗角,忙的脚不沾地。 而梁家之中,唯独有两个被遗忘的人,亦或是刻意被遗忘的人在小屋中面对面的看着,也不知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外面的丫鬟送来熬好的药,恬九才漫不经心的端来送到凝香的面前,“喝了吧,你这也没有多少日子就要生了,别寻思那些有的没的,府上的事都与你无关,你现在最该关注的,应该是肚子里的孩子。” 凝香面无表情,看着那一碗药心里不知有多么的恶心,哪怕是轻闻到药的味道,她都感觉胃腹翻滚。 “我不想喝。”凝香的一张脸微有苍肿,却面色灰暗。 原本妊娠反应就大,她期盼的四爷又从不露面,甚至一句都不过问。 之前每日盯着自己的夫人,如今忙碌着三小姐出嫁的事,根本没心思理睬自己。 她本是向夫人提议,回“若霄轩”去陪伴四奶奶,夫人立即便呵斥回来。 外面忙的热闹非凡,只有她这一间小屋子清冷无声。 这让她哪有什么好心情? 抚摸着鼓起的腹部,她却感觉不到半点儿孩子的温暖。 这个孩子给予她的只有痛苦,只有日夜不停的折腾。 可身体上的折磨再重,也比不过她心灵上的痛苦,若不是怀着四爷的孩子,凝香真恨不能一头撞死了去。 她的心中仍有一丝期望。 亦或许自己真的生下一个儿子,四爷看到孩子,也会爱屋及乌的喜欢自己吧? 到那时,她就熬出头了。 这般告慰自己,凝香才端起了碗,喝下苦涩无比的药。 连续呛咳几声,她擦干净嘴,歪倒在床上,度日如年。 “九儿,你与我说说话吧,不然我觉得自己是个死人一样。” “说什么?”恬九拿了针线笸箩坐在屋门口。 “说说夫人,说说四奶奶,还有府上发生的事。” “你居然没提四爷?”恬九很是惊诧。 凝香用手抚着肚子,似自言自语的道:“四奶奶守孝,四爷屋中没有再收丫鬟吧?等我生了孩子,就去踏踏实实的伺候四奶奶,我真会尽心尽力的,一定会……” 恬九惊悚的看着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 她真是自作孽,何必呢? “……四奶奶这一阵子也过的不顺心,宫里又来了消息,要四奶奶的酒,夫人心里很不高兴,却也不得不听宫中的指令,梁家要起复了……” 第480章 心眼 徐若瑾这会儿在********琢磨酒。 虽说她和梁霄插科打诨的,让夜微澜成了为熙云公主预先品酒之人,夜微澜虽跳脚怒骂,却并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所以这个黑锅叩了他的身上,还算能说得过去。 只是徐若瑾仔细想了一想,四种花香酒恐怕不够。 既然这件事推不掉,更可能是有人故意想看自己的笑话,那又何必胆怯?索性把事情做到极致,不成功便成仁,豁出去了! 让禾苗把如今已有的所有酒方子全都整理好,送到梁家来,徐若瑾又把近期的心得一一列举,一共三十张酒方子,那就做三百七十坛酒。 其中七种要精贵细琢磨一番,那是要送入宫内,为皇族饮用,其余的三十种乃是应对参加大婚之礼的宾客。 徐若瑾把三十七个方子依照所需的药方材料以及需花费的功夫排成了五等酒。 一等,送入宫中。 二等,公侯伯府。 三等,一到五品大员。 四等,六至九品京都任职之官。 五等,除以上几类人的所有参礼之宾客,围观百姓道喜词等人的赏酒。 而每一等级的酒又分为六种不同的口味。 烈,浓,香,淡,甜,辣。 而送入宫中的七种酒,多加了一类花香酒。 把类别分好,清晰的写入册子内,徐若瑾才撂下笔,闭上眼睛揉着眉头。 这的确是太耗神了,其实,她的这些酒方子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贵贱好赖之分,都乃是不同功效的药酒罢了。 可她思前想后,都觉得必须要分出等级才更妥当。 一个是宫中之人,讲究贫贱尊卑,对等级看的很重。 二来,不分个一二三四五,怎么跟宫里要钱? 这酒钱不可能让梁家出吧?梁家如今乃是罪臣之家,摆明俩字,没钱! 让送酒可以,按照价格给银子,否则就是给把刀砍了脖子也做不出来。 这种蛮横之事,只能交给梁霄。 他对这种事实在是信手拈来,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徐若瑾其实也藏了很浓重的私心。 列出第五等酒,更写明了是赏赐道喜词的百姓和送礼的商户之人,那严家娶亲,自当不好意思不赏吧? 这一份物件,她可是准备让梁霄当折子送入宫内的! 酒都酿好送入京都了,严家自当不敢不对外敞开了送。 而商户一入口,自当能品出商机; 百姓喝顺口,自当会掏银子! 能为公主下嫁严家去道喜送礼的商户和平头百姓,也绝不会是一般人。 如此一来,“灵阁”的名声在京都岂不就是铺开了? 尽管心里极其厌恶严家,但徐若瑾并不介意利用他们家为自己的“灵阁”打广告,做宣传。 而且这个亏,纵使严弘文心里明明白白,他也不得不忍。 有本事你就别往外赠酒,那时,可就另有话说了! 徐若瑾把事情想了明白,才撂下手臂睁开眼。 只是眼睛刚刚睁开,就看到身边有一高大的身影矗立眼前。 “你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呢!” 徐若瑾吓了一跳,不由开始埋怨起梁霄。 梁霄一挑眉,嘴角一抽,“我在这里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呃……” 徐若瑾没什么话可说。 她刚刚全神贯注在药方上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想着自己刚刚思忖的事,徐若瑾立即蹦跶过去主动拽起梁霄的手,“有个事情想与你商量下……” 梁霄对她用到自己时的殷勤,很是不满。 本想哼一声,却立即想起了王老太监,一身鸡皮疙瘩乍起,他反过手来搂着她,“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徐若瑾瞪他一眼,“我至于那么坏吗?怎么能是鬼点子?”这话说的略微心虚。 梁霄捏着她的小鼻头,“一犯坏,你笑的就像一只小狐狸,眼睛冒光。” 徐若瑾张大了嘴,“真的?” “骗你作甚?”梁霄拽她到一旁的床榻上,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什么事?说吧。”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对他的评价倒不介意,反正是夫妻二人,他心眼儿比自己更多! 把对酒的等级划分说了一遍,又把自己想让“灵阁”的名声传去京都的目的说了清楚。 “……现在有个事我觉得只能你做,这酒的银子,到底谁掏?而且,我怕严家钻空子,这个事情必须要正式的呈入宫里,这样才不会有错漏。” 听了徐若瑾絮絮叨叨说完,梁霄直勾勾的盯着她。 徐若瑾坐的离他远点儿,“至于这么看着我么?” “幸好是我娶了你。”梁霄道出这么一句,“不过也无妨,嫁了别人,我一样抢来,这份精明的算计,做不成媳妇儿就做军师,不过还是媳妇儿更好!” 徐若瑾轻“呸”了他一下,“你答不答应出面?” “可以。” 梁霄向来回答痛快,“酒价你打算怎么定?” “按照市价定?我心里是很想多加点儿银子的,谁也不嫌自己钱多。” 徐若瑾说出自己的小心思,梁霄掸着她写的单子,“放开了加,特别是送入宫中的七种酒,价格低了,反而显得咱们不够恭敬。” “呃……宫里会出银子?”这是徐若瑾心中的担忧。 梁霄冷笑,“这个银子我会让镇国公府和严家来掏。” “那我就放心了,不加上个三五倍,我就不叫徐若瑾!” 这件事徐若瑾分毫心里压力都没有,不仅是赚了银子也是解了恨! 对严家,她心里只有恨。 此事谈好,徐若瑾又凑到梁霄的身边,“我还有个想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说吧。”梁霄只感觉到坐在自己腿上的娇人儿,让他****焚身,却又不能不忍…… 徐若瑾没看到梁霄眼中的****,又想起拜洪老大夫为师的事情来,“……我借着这个旗号跟洪老大夫学,拜他为师的话,他不会不答应吧?这可是为了宫里的酒,他应该会咬牙认了的吧?” 梁霄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心思! 仔细想想,他对此事能够成功的态度一半儿一半儿,“不妨可以试试,那个老头子也是很倔强的,单纯以公主下嫁一事为由,恐怕难以让他咬牙认了。” 徐若瑾拜师学号脉的心是格外坚定,“不答应我就磨,我就不信磨不过!” 第481章 拜师 徐若瑾的动作很快。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那就速战速决,徐若瑾最不喜欢拖沓,虽然能够寻思的更细致,更妥当,可往往会因突发事件耽搁下来,反而不美! 准备好酒方子,徐若瑾特意让顺哥儿去洪老大夫府上递求见的帖子,而且也特意说明,是宫中熙云公主下嫁要用酒,自己觉得不妥帖,特意来向洪老大夫请教。 如此大帽子扣下来,洪老大夫也没法子推托,否则岂不是藐视公主?容易被人拿捏个罪名出来。 更何况,他最得意的门生还是太医院的医正,若自己这里出了岔子,他在京都也会受到波及。 年纪越大,人脉越广,思忖的便多,便不得不退让一步,答应了徐若瑾的要求。 徐若瑾美滋滋的奔去洪家,还特意让梁霄陪同……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磨起来更有了底,想必洪老大夫也受不了二人的纠缠,应该会答应的吧? 徐若瑾********朝好结果去想,梁霄看到她如此兴致充足,心里却有微微发酸。 每当她在钻研药时,自己都会被排到其后。 不是看不见自己,就是听不见呼唤…… 虽然她的本事,也为自己做了很多的事,可心里琢磨起来,很不是滋味儿。 可谁让她喜欢呢? 梁霄宠溺的看着她,眼中的温暖,让徐若瑾转头看见,脸色通红,躲他很远。 这会儿正琢磨着该如何与洪老大夫谈事,可不容他再过来腻。 梁霄只一个眼神就被定义为色狼,心里也着实无奈。 只是他惯于面色冰冷,心中的腹诽,外人自当瞧不见…… 过了片刻,马车行至洪老大夫的家门口停下。 门外早已有一位老大夫的徒弟前来相迎。 洪老大夫的小院简陋,院中空当的地方都铺好了布,上面是各类晾晒的药草。 家中没有什么奴仆之类的下人,寻常生活都由徒弟们前来照料。 徐若瑾虽早知这一点,但真的亲眼见到,不由对洪老大夫的德行有了更高的看待。 他能教出这么多的名医徒弟,自当是不缺银子的。 可老大夫一辈子就这么平淡的过,视奢华地位如过眼云烟,这是极为难得的。 扪心自问,徐若瑾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 她期待赚更多的银子来满足内心的不安全感,吃好喝好过的好的前提,总是离不开钱的。 就是这么庸俗! “突然叨扰洪老大夫,实在抱歉,他老人家没有午睡吧?” 客套的很是虚伪,徐若瑾心里鄙视自己,脸上仍旧露出灿烂的笑。 洪老大夫的关门弟子,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徒弟拱手道:“师父得知梁四爷和四奶奶前来,用过饭后便没有午睡,正在等候二位。” “真是有劳了。” 徐若瑾感觉到他脸色略带复杂,“不知如何称呼?” “沐阮。” “很好的名字。”梁霄一句话结束寒暄,带着徐若瑾便进了门,沐阮在其后跟随,心中略微没底。 因为师父可已经打算好了,只帮着看一看药方子,圆了脸面,至于其他事一概都不应承。 可如今见到梁四爷跟随四奶奶一同前来,恐怕事情不像师父想的那般简单了…… 洪老大夫正在屋中的正位上饮茶。 看到梁霄与徐若瑾一同进门,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没想到梁四爷与四奶奶一同到来,老朽慢待了,不要见怪。” 他岁数老,资历老,卖弄一番也无妨。 徐若瑾心中明白,这是洪老大夫已经明白自己二人目的不单纯,索性先给个闭门羹吃,以防太过亲热,稍后不好说出拒绝的说辞。 “还不是上一次听您的提点,特意的做了酒浴,效果不错,前来为您道谢。” 徐若瑾朝春草一摆手,春草立即递上赠送的礼单,门外的随从已经接二连三往里搬。 沐阮看了看洪老大夫,也是一脑门汗。 他原本还想等师父点头了,再允梁家人搬物件,可看到那些人膀大腰圆,随意一碰,他便歪个趔趄,怎么拦? 洪老大夫自当也看入眼中,嘴角抽搐一下,长叹口气,“老朽何时给您提点,是梁四奶奶多虑了,老朽糊涂了,不记得这等事,就当没发生过,没发生过……” “你忘了,不施恩,这是你的功德;我记得,我报恩,这是我的德行,所以是你多虑了。” 梁霄语言简练,不容置疑,洪老大夫胡子翘了翘,着实说不出拒绝的话。 徐若瑾怕冷场,连忙笑着上前,很是诚恳的请求着,“您是此地的医学泰斗,又是京都医正大人之师,特意来麻烦您,想请您帮忙看一看要送入宫的酒方子是否合适。” “若需更改,该怎么改,这一点我是实在没了主意,所以才来向您请教一二,还望您可怜下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这也着实是难住我了,否则也不敢****来叨扰您。” 洪老大夫早知此事,但也没有马上就答应,“此事我已知晓个大概,不过老朽年岁已高,也只能帮衬着看一看方子,其余之事力不从心,还望梁四奶奶海涵。” “只求您对方子和功效予以指点,其余都由我来做,绝不敢多麻烦您!” 徐若瑾这般痛快,让洪老大夫略有惊诧。 难道是他想错了?这两个人大张旗鼓的来,并没有其他目的,而是单纯的为了方子? 看出洪老大夫的诧异,徐若瑾咬唇低头,很是愧疚的道:“知道您多心了,其实我原本是不该出门的,还在守孝之期……如今违了规矩,心中惭愧,四爷体谅,所以才特意抽出时间陪我同来。” 洪老大夫一声感叹,“梁四奶奶节哀,皇家之事当先,朝中大臣遇此事也多被夺情,倒是难为你一介妇人了。” “您能这般体谅,我着实感激不尽,若不是怕污了您妙手神医的名声,真恨不能拜您为师,专心医道。” 徐若瑾见杆子就爬,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洪老大夫! 洪老大夫没寻思她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拜自己为师?这……这不是胡闹吗?不提自己从不收女徒弟,单论她是梁霄的媳妇儿,这个徒弟自己也不敢收啊! 洪老大夫惊愕之时,徐若瑾立即兴高采烈,当即便道:“您同意收我为徒?师父在上,受徒弟大礼!” 二话不说,徐若瑾“噗通”一声就跪了地上。 三个头磕下,洪老大夫一口气噎住,再看梁霄那副冰冷的面色瞧着自己。 “咯喽”一声,洪老大夫话没说出来,憋的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482章 圆情 “这,这又是何必呢!” 洪老大夫醒来,便是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他真巴不得一直昏迷不醒,倒是埋怨的看了一眼沐阮。 沐阮被瞪这一眼也着实委屈。 能在这里伺候师父的都是大夫,就算自己不在,门口翻晒草药的小孩儿都知道如何救醒他,瞪自己干嘛? 难不成一屋子大夫,告诉梁家四爷和四奶奶,您醒不过来?即便需要出门外请几位师兄前来,人家就在此地等着不走又能如何? 除非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呸呸呸!沐阮朝着一旁轻呸三下,自己脑子里是想什么呢?罪孽! 徐若瑾也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太急了,愣是把洪老大夫给吓昏过去。 只是头也磕了,师父也认了,她是绝不会再退回去的,否则岂不是白忙乎了? 坐在洪老大夫的身边,徐若瑾端茶递水,笑眯眯的道:“师父……” 洪老大夫又一个激灵,“若是你不怕老朽再晕过去,你就这么叫!”他余光是在看梁霄。 “晕过去也无妨,反正你的徒弟在这里。”梁霄很明确的表态,而且在他心里,自己女人想认这个老头子当师父,那是瞧得起他,还在这里拿什么乔? 洪老大夫嘴唇颤抖,徐若瑾连忙道:“您不肯收我这个徒弟也没用,头我也磕了,师也拜了,我是肯定不会退回去的,其实我只是想多学学,更不期望每一次调配药酒,都要另请其他大夫来审看药方子是否妥当,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要学号脉!”徐若瑾说出自己的目的,“您不答应,我就天天来,直到您答应了为止!” 沐阮在一旁挑眉不解,他还是初次遇上这样一个女人,要一心学医?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学成? 哪一个行医的大夫不是自幼便在药方做学徒,跟着师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出师的,她居然把“学号脉”这三个字说的那般轻巧。 怎么可能?! 徐若瑾无暇理睬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她是一心一意要学号脉,目的明确,她一定要实现,无论有多么大的困难! 洪老大夫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她好半晌。 徐若瑾也没有再开口,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 “我问一个问题,或许这个问题很不中听,更没了梁四奶奶的身份,可老朽还是要问。” 洪老大夫突然开口,徐若瑾当即点头,“您说。” “为何要拜老朽为师?”洪老大夫的目光尖锐,好似能看透人心,“您明白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有两个目的。” 徐若瑾回答的很直白,“第一,我要学号脉,第二,我要拜名师,但我最大的心愿是学会号脉,我不怕您说什么刺痛我的话,因为再痛,也没有被人讽刺我不懂号脉,只会鼓动些酒来弄虚作假让我更无法容忍。” 说完这些话,徐若瑾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一层红。 这不是虚假的红,而是气恼和不忿的红! 她的这番表现,让洪老大夫都很震惊! 他知道,徐若瑾所说没有虚假,而是真实的心里话,可这些话却让他心中空白,张了半晌的嘴,脑子里没了想法。 “我不能收你。” 洪老大夫仍旧拒绝了,“我从未收女徒弟,这倒不是瞧不起女人,而是女人要成家生子,不能把医道这一门学科学至终生,不能发扬光大,这也是很多人从不收女徒弟的道理。” “梁四奶奶您是女人中的特例,单看几天医书,便能对药学有很深的了解,开出的方子也引人惊叹,这是老朽都格外佩服之事。” “但药方与号脉行医是两码事,号脉行医,需要遍走各地,需要靠经验的积累才能真正的通透,但靠理论是绝对不成的,所以,恕老朽无能,无法答应梁四奶奶的要求。” 他的回答也很直截了当,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虚伪。 徐若瑾的心微微一沉,却没有回驳的借口。 因为洪老大夫的话都是实话,更是自己需要克服的难点…… 梁霄听在耳中,只看向徐若瑾。 他不会给予任何的意见和建议,一切都以她自己的本心为准。 他只需帮她完成心愿,他不想为她塑造心愿…… 徐若瑾沉默了,她在仔细的想。 沐阮倒很是惊愕于师父给梁四奶奶这么高的评价。 能让师父都格外佩服?这真的不是寒暄的夸耀吗?可沐阮心中知道,师父极其不喜逢场作戏的虚伪之词,在他这里,向来是本心行事,毫无虚词。 可梁四奶奶对药学果真厉害? 沐阮虽知“灵阁”药酒的名号,也品过“灵阁”的酒,但他始终觉得那是依靠梁家之势,而不是单纯因为酒。 可听了师父这番话,他的心中犹豫了。 屋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梁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屋中的气氛也颇有些尴尬。 就算梁四奶奶思忖,也不至于让其他人动弹一下都不行吗?沐阮从门外的小师弟手中拿来一壶热水,为梁霄斟茶,都觉得自己被盯的发抖! 那一瞬间,好似自己是野地里被猎豹盯上的野兔,后脖颈瞬间僵硬发凉。 他身上的煞气实在太重了。 而这种气息正是生死沙场上磨砺熏出的,不是纸上谈兵就能有的。 这个道理与学医一样,是一朝一夕积累出来的,不是单靠背书就能大成的。 洪老大夫感觉出沐阮的呆滞,轻咳两声,与梁霄叙话起来,“这些时日府上忙碌,梁夫人的身体可好?” “甚好,略有疲惫。”梁霄的回答很轻,很短。 洪老大夫微微点头,“芳茹姑娘即将出府,老朽也没什么能表达心意的,稍后便赠一支二十年老参,望四爷代为转赠,不要笑话礼薄。” “若您怕被笑话,就收若瑾为徒,我送您十支二百年老参。” 梁霄这话一出,噎的洪老大夫又不停的咳嗽起来! 沐阮连忙过去,生怕师父再被这话气晕过去。 他心里不由担心起来。 这还没收梁四奶奶为徒呢,师父已经晕倒一起,险晕一回,若真是收了……那岂不是……岂不是更危险了? 洪老大夫灌了两杯水,才把那口气顺了下去。 而不等他再开口没话找话,徐若瑾轻轻的站了起来。 “我要学号脉,无论多么难,我都要学,只要您肯收我为徒,我绝不丢您的名声,砸您的招牌,更不会给您丢脸,两年时间,我只学号脉,对外绝不说是您的徒弟,直至有一天您发自内心的乐意认我为徒,若学不出个出类拔萃,我徐若瑾这三个字就倒着写!” 第483章 求学 徐若瑾的这一番话,说的洪老大夫惊呆半晌,久久没能平静下来。 沐阮一直盯着自己师父,生怕师父一口气没上来,再晕过去! 这倒不是被气的,而是被惊的。 梁四奶奶这一番话,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热血沸腾,更何况是师父了? 这个女人的确很不简单,而她刚刚许下的誓言,绝不是信口开河,真实,硬朗,韧劲十足! 连自己都觉比不上她的这颗求学的心…… “唉……” 洪老大夫又是一声长叹。 他惋惜,惋惜徐若瑾是个妇人,可她的这份心意实在让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惜才爱才,更期望培养出更多的医者造福百姓,可徐若瑾的身份着实棘手,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答应,可沉了许久的那颗心,却又被她的坚持打动,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可怎么办才好? 琢磨了很久,洪老大夫轻咳两声,“还是先看一看你调配的酒方子吧,既然是送入京都的,那便要去掉烈酒,多做温和之酒,不过好在只是喜宴上用,不是长久服用,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还是更为谨慎些好。” 径自的嘀咕着,洪老大夫不再开口,而是专心的一张一张翻起方子来。 徐若瑾完全抛开刚刚拜师一事是否得逞,让春草备好随身带来的笔墨,她则认真的听洪老大夫讲方子的利弊,用心的做笔记。 即便洪老大夫年岁大,但讲述的速度自当要比徐若瑾记录的速度快。 于是…… 纸张上乱七八糟看不懂的字和圈圈点点,只有徐若瑾自己能懂的符号产生,让梁霄看了都甚是奇怪。 洪老大夫行医之心十分郑重。 每一个方子,他都讲了利与弊,适合什么人,不适合什么人,喝多了会有什么反应,需要以哪一种解酒的方子化解,而解酒的方子又不适用于什么体质的人…… 林林总总,一环绕一环,医学的博大精深,让徐若瑾恨不能再多长出两只耳朵四只手,哪怕变个八爪鱼她都乐意。 只可惜,幻想不是现实,她只能一心一意的用心去听,把能记的全部记下来。 而洪老大夫在讲述时,偶尔也会提及两句号脉的基础方法,徐若瑾听不懂的便立即请教再问,洪老大夫也用心的解答。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两个时辰也过去。 徐若瑾还想再听第三个时辰,洪老大夫一脸疲惫,连忙摆手,“一共三十七张方子,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一日也无法讲得通透。” “着实是我不好,忘记了时间,您先好生休息,要不……我改日再来?” 徐若瑾这后半句是试探,也是想看洪老大夫最终的决定。 洪老大夫并没有马上应答,思忖下才道:“老朽年迈以高,着实熬不起,想不动,只今日这两个时辰,我便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原本我刚想让小岑来替代老朽,为你把剩下的方子瞧完,可小岑又忙着行医寻药,忙着赚钱养家,也无法帮得上你的忙。” 洪老大夫铺垫半晌,看了一眼沐阮,“不如,就让这沐阮跟着你,他自幼就跟随在老朽身旁,比不得小岑,但也能拿得出一二,不知是否可行啊?” “行,当然行,太行了!” 徐若瑾立即满口答应,欢喜的不得了。 反倒是沐阮一脸呆滞,瞪大眼睛看着洪老大夫,不明所以! 怎么……怎么自己突然被师父给派出去了?而且还是要跟着这位梁四奶奶? 沐阮的年纪不大,今年还不足二十,之前一直装沉稳老成,可听了这个消息,不免露出几分年轻的稚气来。 看到沐阮如此慌乱的模样,洪老大夫冷哼一声,“怎么着?难不成还想一直跟在我身边?该出去锻炼一下了!” “师父,徒弟觉得……” “号脉你不会吗?”洪老大夫打断他,质问起来。 沐阮连连点头,“会。” “能不能担起独自行医的责任?”洪老大夫再问。 “能!”沐阮说到此,颇有几分自傲,“跟随师父习学十年,单独行医五年,只有两次遇上疑难之症,力不从心不敢笃定方子是否妥当,才请师兄出手。” 洪老大夫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儿去梁家吧,什么时候撵你,你再回来。” “呃……”沐阮被一个“撵”字,击败的哭都没了眼泪。 还得被人撵才能回来?不撵还不能回来看看了不成? 合着自己就等同于被当面送人了,还不许说个“不”字,这是哪儿的道理! 余光睹见梁四奶奶笑眯眯的模样,沐阮只觉得寒毛倒竖,怎么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看待一位行医的大夫?更像是美味佳肴? 就算想学号脉,也不至于这副表情吧! 沐阮不是傻子,他自当明白师父把自己派去梁家,是期望通过自己之手,把号脉把脉的功夫转教给梁四奶奶。 师父不亲自教授,自当有难言之隐,他作为徒弟,也不得不听从师令,更何况,他没有家人,只有师父。 “即使如此,我便谢过师父了。”徐若瑾仍旧称洪老大夫为师父,“师父放心,在外人面前,我是不会如此称谓您的,什么都没学明白,自当不给您丢脸,但私下里,我还是要尊称一声的。” 洪老大夫心里一软,摆手道:“去吧去吧,老朽太累了,就不送了,就这么一个徒弟,也等同于交给你们了,他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徒弟,他有了着落,老朽这辈子也能踏踏实实的闭上眼了。” “师父!”沐阮颇有几分激动的想要掉泪。 徐若瑾听到心中却格外惊诧,惊后便是崇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沐阮跟随洪老大夫这么多年,师徒之情更胜于父子,亦或许洪老大夫默认自己拜师,也是为了给沐阮寻一着落吧! 徐若瑾没有再说什么,看向了梁霄。 梁霄起身,寒暄两句告辞的话语,便带着徐若瑾回了梁家。 他二人一走,沐阮双腿“噗通”一声跪地。 洪老大夫拍拍他的肩膀,“为师这辈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别学你大师兄,医正名声虽响,却****担忧自己的命,也别学你四师兄小岑,一辈子行医,见多了府邸的腌臜,胆小甚微,只能窝在此地,度过余生。” “徐若瑾虽是个女人,有没有其他的本事我不知,但她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虽然这四个字评价女人并不贴切,她确真是这样的人,梁霄更是!” 洪老大夫语气笃定,“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484章 坚定 徐若瑾离开坐上马车后,还觉得今儿的事是否办的太顺利了! 就这样的认了师父,而且还拐走一个到身边随时压榨的帮手? “怎么觉得有些不真实呢?”徐若瑾掐掐自己的手心儿,很疼,可她仍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有点儿做梦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当中,洪老大夫应该是很难搞定的,怎么昏过去被救醒,反而妥协了? 梁霄拿过她自掐的那一只手揉着,“你觉得顺利?我不觉得。” 徐若瑾看着他,“难道不是?” “是你坚定的态度,感动了那个老头子,”梁霄对她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儿也格外欣赏。 最初见到她,便是她那副不卑不亢,不屈不挠,不破不立的胆量,让梁霄心里微微一动。 而今日,也正是她坚定的态度,让洪老大夫为之一震。 尽管徐若瑾是个女人,可她骨子里的胆量却比某些男人更胜一筹,这不得不引人钦佩。 徐若瑾听梁霄这般说,撇撇小嘴,略带满足的道:“我可不是空口虚言,而是实心实意。” “所以才会这么顺利。”梁霄想到沐阮,“更何况,那老头子不还把身边的徒弟交托给了你?这份责任可不轻。” 徐若瑾自当明白洪老大夫的意思,“我不愿把这件事单纯的想成交易,太惹人伤心。” “往后看吧。”梁霄顺着她的目光,从车窗缝隙看了出去,“或许,日子也要忙起来了……” 徐若瑾没有多说,只与他依偎在一起。 回到梁府,徐若瑾立即把今日与洪老大夫敲定好的方子又重新的整理一遍,留下还未探讨明确的,等沐阮到来之后,她会揪着他快速的敲定,然后让梁霄上折子要钱! 梁夫人也在埋怨和无奈中缓回神来。 不管宫中是为了什么原因来要徐若瑾酿的酒,梁家当务之急是把芳茹安安稳稳的嫁去涪陵王府,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办妥,便要盯着老大的儿子,她的长孙子瑜的下落,至于什么酒不酒的,自己又无法操纵,只能任由徐若瑾来掌控此事! 那虽也与梁家息息相关,但“灵阁”是徐若瑾的私产,她纵使不认这与梁家有半分关系,也是能耍得了赖! 索性把事情完完全全的交托出去,她只把控好芳茹的亲事就好! 如此捋清思路,梁夫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府中的丫鬟婆子,下人小厮脚不沾地,而此时此刻的夜微澜也没有了最初的沉稳,开始迎见递帖子求见的官员。 第二日沐阮拎着大包小裹来到梁家,不等说几句寒暄的客套话,就被徐若瑾揪到了小书房中,把剩余的方子往他面前一摆,干脆利索的一个字:“讲!” 沐阮嘴角抽搐,“好歹让我先喝口水啊!论身份,你是梁四奶奶,可论师门辈分,你也得唤我一声小师哥的!哪有你这么使唤人的!” “呃……”徐若瑾还真忘了想这个问题,再看门外小厮为他收拾的包裹,不由皱眉道:“一个大男人,怎么东西这么多?” “都是书,医书,药书,医经,还有各类心得抄本,当然要随身带了,难不成就靠脑子想吗?” 沐阮离开洪老大夫本就心生哀伤,可来到梁家,见到这位师父为他寻找的依托之人,沐阮怎么感觉都不靠谱! 恐怕师父要失望了…… “原来是医书!”徐若瑾当即两眼放光,大呼着红杏和杨桃,“好生的拿放,别碰坏了,让人布置两个书架在白大夫的屋中,最下面一层要垫好了毡子,免得把书弄潮了……” 红杏在外立即答应下来,沐阮才算叹口气。 好歹对书是有几分爱护的,想必是真的喜爱这一门学问。 徐若瑾不再废话,而是倒上一碗茶后,便死盯盯的看着沐阮。 沐阮感觉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废话,她的眼神都能吞了自己,索性把牢骚和师父的嘱托抛却脑后,专心致志的拿起方子来…… 一个讲,一个提问,一个回答,一个思忖,最后敲定下来,然后进行下一个步骤。 如此从早忙到晚,沐阮只觉得眼前冒金花! 他是真知道师父为何把自己派来帮这位梁四奶奶了,连自己的身板都要吃不消,何况是他老人家? 合着自己是舍身为师进狼窝了! 徐若瑾这一日的收获很大! 不但敲定了方子,而且她还特意的询问方子能治的病症,每一味药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一个问题,可以衍生出无数种病症病例,而徐若瑾是杀下心来,打破沙锅问到底,而且还要沐阮描述那一类病症的脉象,面相。 “若霄轩”的丫鬟婆子被她挨个的叫进来诊脉试验,再由沐阮来纠正,讲解…… 可徐若瑾是越听越明白了,丫鬟婆子们却不能忍受了! 被叫进来当试验品不说,还被四奶奶和那位大夫接二连三的说出病症,这身体可是她们的啊,每说出一样毛病,这心里就“咯噔”一下,等四奶奶彻底放人时,她们都想立即去寻个坑把自己埋了! 实在是忒煎熬了…… 这等日子,接连过了四天! 明日便是大婚送亲之时,就在这第四天的夜晚时分,梁夫人便把徐若瑾和梁霄全部叫去了“若霄轩”。 再过四个时辰,便有前来添妆的各府夫人小姐,拜客的老爷公子,而此时此刻,或许是家人团聚的最后时刻! 梁芳茹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儿,尽管嘴上告诉自己“不哭,不能哭”,可越是这般想,眼泪儿掉的越夸张! 正屋的大门关起来,梁夫人只留了梁芳茹,徐若瑾,梁霄以及曹嬷嬷和方妈妈。 丫鬟们倒好了茶,便齐齐退了出去。 梁夫人这几日的劳累也满是疲惫,可她越是疲累,越觉得压力很重,担子很沉,这一颗心也越发的忐忑起来。 “芳茹明儿一早便要出门子,跟随涪陵王世子前去西南,在你临走之前,我要郑重的说上一句话,希望你能铭记在心。” 梁夫人如此认真,梁芳茹立即起身,跪在她的面前,“母亲您说。” 梁夫人抚摸着她的手,“我只期望你无论何时,都要记得你姓这个梁字,不要辜负了你兄弟的期望,也不要辜负了梁家!” 梁芳茹格外认真的点头答应,“母亲放心,若我忘记了梁家,忘记兄弟,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芳茹的毒誓,让梁夫人的心沉稳半分。 徐若瑾在一旁惊愕的腹诽:梁夫人出嫁之前,是不是也得忠勇侯府这般告诫? 在她的心中,到底是梁家重,还是忠勇侯府更重一分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谜题,没有人能说出正确答案。 因为这不是道义,而在人心…… 第485章 嫁前 梁芳茹哭成了泪人儿,梁夫人也没有吝啬口中的警告。 “不是我心狠,而是我必须要给你讲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以免你几句话就被糊弄的不知了天南地北!” 梁夫人的语气很重,“丑话先说了前头,你也不要怪我在大婚之前给你泼了冷水,让你不能心怀喜悦的出嫁,但我也是为了你好……” “女儿知道,母亲尽管说吧,女儿都懂的。”芳茹继续抹着脸上的眼泪,恭恭敬敬的听着。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梁夫人的呼来喝去,母亲的告诫,她也言听计从。 可梁夫人不知的是,梁芳茹是这个家里最了解她的人! 自幼便跟随在梁夫人身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怕是微皱下眉头,梁芳茹都能猜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是当家的主母,她必须要做膝下的孝女,所以对梁夫人的关注最多。 而梁夫人刚刚的告诫,芳茹第一时间便知道是母亲对自己这些时日待世子爷的态度过于亲近,让母亲不喜。 她虽在听着,心里却无比的伤心剧痛。 她羡慕四弟与四弟妹之间的相濡以沫,这份感情,难道她就不配拥有吗? 她不过是看到世子红了几下脸,被看到时有微微的心跳而已…… 亦或许,她的出生就预示着不能拥有相对的幸福。 她不配,她只是梁家联姻交易的工具! 之前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家,自己还遭遇过退婚和鄙夷,如今能嫁去涪陵王府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她又何必再奢求那一个“爱”字。 徐若瑾在旁边看着梁芳茹颤抖着的身子是那般娇弱,能体会到她的失望哀伤。 她想要站出来说几句,却被方妈妈和曹嬷嬷齐齐瞪了回去…… 徐若瑾吓了一跳,还没想到这二位会这么大的反应,只能先忍一忍,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继续竖着耳朵听。 “若你嫁的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小日子过成什么样子,母亲都护着你,为你撑腰,为你保驾护航,让你能在婆家直得起腰板,没人敢欺负你。” “可如今你要嫁的,不是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梁夫人脸色更厉,“你嫁的是皇族的王世子!母亲虽然是侯府出身,当初在京都也被其他夫人们吹捧巴结,可在皇族中人面前,我就什么都不是,这腰板子也根本直不起来!” “这个问题,我在之前一直也不明白,直到你父亲一语惹怒当今圣上,整个梁家被责贬至此,我才发自内心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你想要的感情,你想要的依靠,母亲给不起,而那位涪陵王世子是否能给予,母亲根本不敢肯定,因为那是皇族,是主子,而我等异姓之人都是奴才,哪怕你成为他的女人,你在他的眼中也是奴,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好他。” 梁夫人说到此处,心里也甚是激动,“所以母亲才要求你不要忘记梁家,只有梁家复起,你在王世子的面前才能站得稳脚跟,才能有话语权,而若你一心一意的为涪陵王府做事,忽略了梁家,你的价值也就浅淡了,是不会被在意的,你懂吗?” “女儿懂了,女儿明白。” 梁芳茹哭的已说不出话,几个字吐出,嗓音已经沙哑,好似苍老了几岁…… 徐若瑾也颇有些心酸,侧目看了一眼梁霄,他那一张冰冷的脸上也有几分动容。 欲言又止,他没有说话。 梁夫人看了一眼她们二人,把梁芳茹从地上拉了起来,“芳茹,别怪母亲狠,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了。” “母亲不要这么说,女儿自来都是性格软弱,都是母亲不嫌弃,一直把女儿带在身边,大哥二哥的呵护,四弟的体贴,女儿都在心里记着呢,更是感激不尽……如今能为梁家做事,这是女儿最大的心愿,哪里是母亲心狠?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梁芳茹已经泣不成声。 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拍她的手,“还算我没看错你,嫁去之后,第一件事便要护好自己,争取能为世子添丁,那你才算真正的站住脚!” 说道此时,梁夫人又看向了曹嬷嬷,“我也都拜托给您了!” 曹嬷嬷对这出戏没有分毫的动容和喜恶,仍是那副云淡风轻,“我一定尽心尽力。” “好了,别哭了,先回去歇了吧,明儿还要早起上妆……”梁夫人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嗓子好干,我先去喝口水。”说罢此句,梁夫人便立即起身,朝着内间走去。 徐若瑾立即走过去,把梁芳茹抱在怀里,“三姐姐别怕,日子都是靠自己,你会过的很好的。”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这是废话,但确是她心中的真实所想。 梁霄在一旁道:“别把皇族想的太强,也别把梁家想的太弱。”他看向曹嬷嬷,“与您单谈几句。” 曹嬷嬷下意识的看向了徐若瑾,微微点头。 二人心知肚明,他们的谈话不是为了梁芳茹,也不是为了夜微澜,而是为了徐若瑾! 徐若瑾感觉此时再与梁芳茹说什么,她似乎都已听不进去,而眼睛哭成了桃儿,明儿上妆得有多难看? 把绿萝召唤进来,让她陪着梁芳茹先回,“用凉水敷一敷眼睛,不然明儿上妆就不好看了。” 绿萝看到自家小姐哭成这副模样,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梁芳茹眼泪不止,徐若瑾连哄带吓,“三姐姐,人生可就嫁这一次,你还不让自己美美的?不管日子怎么样,好歹这一天能回忆一辈子,不能忘,可别留下遗憾。” 梁芳茹知道徐若瑾是在说好话逗自己,破涕而笑,点点头就跟随绿萝先回。 徐若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心感慨。 看到方妈妈在身边,她才问出刚才为何不让自己开口,“……梦碎了,三姐姐太伤心了,日子,就偏要掺杂交易二字吗?” 方妈妈看她,无奈道:“四奶奶旁日里聪明,却对感情一事格外幼稚,感情的事要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你有四爷在身边儿,就觉得全天下男人都如此?也不瞧瞧,那位世子爷是不是这样的人。” 被这般批了一通,徐若瑾目瞪口呆。 仔细想想,这件事的确是自己有些缺心眼儿 梁霄对待自己,的确是很好的…… 而此时此刻的梁霄正与曹嬷嬷对徐若瑾的身世,做最后的摊牌! 第486章 摊牌 “我不希望她的身世被披露出来,更不期望她与皇族沾上丁点儿关系,这是我的想法,所以我希望曹嬷嬷若入京都,不要把她的事情告知给任何人。” “特别是宫中的人。” 曹嬷嬷没想到梁霄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的确是打算陪同世子与世子妃到京都进宫请安时,想办法把徐若瑾的消息传递给朝霞公主…… “可四奶奶如今很有危险,更何况,您虽是四奶奶的男人,但那里……更是四奶奶的血缘至亲,这般做,岂不是太残忍?” 曹嬷嬷对梁霄的要求不能认同,梁霄反驳道: “残忍?可她曾险些死过一次,那时,所谓的血缘至亲又在何处?” 曹嬷嬷被噎住,“那时也的确不知四奶奶的下落。” “所以血缘至亲这四个字毫无意义,若曹嬷嬷期望她能过的舒心安稳,就把这件事彻底的咽回肚子里,永远不要再提。” 梁霄今日的话破天荒的多,这也是为了徐若瑾…… “可四奶奶如今的身世很容易就暴露出去,她很危险,若是……若是宫中那位主子知晓她的存在,还是能舍命一保的!” 曹嬷嬷的坚持,在梁霄的眼中看起来格外可笑。 “这是宫中那位至亲说的?” “不,可也是主子如今不知……” “这不过是曹嬷嬷你的臆想而已。” 曹嬷嬷有些急,“可四奶奶明明是金枝玉叶,你却要让她被埋没一辈子?连她自己都不能知道?” “你觉得她瞧得上这所谓的身份吗?” 梁霄站正身子,面色冷峻,“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高估了皇族,也不要小瞧了梁家,我梁霄还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而不需要任何生下她却抛弃她的人在这个时候出现!” 曹嬷嬷还要反驳,梁霄抬手止住,“曹嬷嬷不要怪我觉得您的想法很荒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能答的上来,就当我之前的都是废话。” “四爷请讲。”曹嬷嬷绷直了身子,也没遮掩内心的不满。 “皇上为何会特意点你来梁家做教习嬷嬷?” 梁霄的提问道出,如同一道惊雷,在曹嬷嬷的心底炸响! 她皱眉的看着梁霄,没有说出一句话,梁霄没有由她自己想,而是冷笑,“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严弘文见到若瑾本人,能够凭借感觉,就知道她的身世,夜微澜见到若瑾,更是惊愕几分,因为二人的神韵极其相似。” “这几双眼睛都能瞬间感受到不同,皇上虽没亲眼见过若瑾,可他在大魏国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严弘文,盯着夜微澜,盯着我,也盯着你,你觉得你若是到京都,到宫中去找那位所谓的至亲,皇上会不知道么?” “几个肆意而为,自我感觉良好的蝼蚁罢了,如何能逃得过皇上的眼睛?” 梁霄看着曹嬷嬷,“举棋不定坐不稳时,自当会把所有的隐患全都消除掉!即便还没有造成影响,但也是隐患,曹嬷嬷,你的命是否会因一时意气葬送掉我不管,那位至亲会否因此葬送掉性命,我也不管,但我不容许若瑾为此出现任何差池。” “绝不容许!” 梁霄的话掷地有声,在曹嬷嬷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被皇上亲自派来梁家做教习嬷嬷时,哪里想过会遇上小主子?哪里想过会有这等事发生? 是她一步一步的发现,再听闻到严家,才知晓梁四奶奶的真实身世! 或许,事情真如四爷所说,就是皇上下了一个饵儿,等着她们去叼,去咬,而后一网打尽! 这一招实在太凶猛,却又隐藏太深,自己根本一无所知,没有发现! “可,可这事,这……”曹嬷嬷一时惊呆,说话结结巴巴。 梁霄不耐的一摆手,“熙云公主下嫁,就看严家和岑国公府是否能懂皇上的心思,若还执迷不悟的与澶州王暗自勾搭,结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曹嬷嬷此时对梁霄格外信服,连连点头,“此事的确是我有所忽略,我自当清楚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梁霄看她,“曹嬷嬷明理,如此一来,我也不枉废话许多。” 他的眼神,犀利如刀,曹嬷嬷只感觉脖子上冰冷一片。 脑中突然蹦出个念头,曹嬷嬷摇头苦笑,“怎敢当四爷之言是废话?若我执迷不悟,亦或许早是死人一个。” “对。”梁霄没有否认,“若你仍一意孤行,我不在意三姐是否要换一个贴身嬷嬷,更不吝惜手上染血。” 曹嬷嬷纵使心中想的到,可听梁霄如此直白的说出,心里也甚不是滋味儿。 转身离去,曹嬷嬷只想单独的消化掉梁霄透露出的讯息。 梁霄也没有再停留,回到主屋之中,带着徐若瑾回了“若霄轩”。 宫中下令,徐若瑾夺情酿酒,但她仍要身着素服,仍不能与梁霄行夫妻之事。 梁霄送她回到屋中,又不得不离开。 徐若瑾怕他晚上再偷跑回来,“再过一会儿就要起身为三姐姐备出门子的喜事,你就别再回来了,啊?” 梁霄嘴角抽搐,咬牙切齿! 他刚刚与曹嬷嬷谈完,要守她一辈子,护她一辈子,结果一进自己院子的门,就被这个女人给撵出去,晚间不让回,她怎么就这样没心没肺? 徐若瑾却没往情感上想,只琢磨今儿方妈妈刚刚斥责完她对感情之事想的太幼稚,又体会到梁霄对自己的确很好,那不更应该为他着想? 他跑来跑去的很辛苦,倒不如今日好好的睡一晚,却没想到,他只有与她在一起时,才会更开心踏实。 “女人,这就是女人!” 梁霄朝着她的屁股狠狠的拍了几巴掌,转身就走,阔步离开。 那一股气汹汹的架势,吓的春草立即进屋连忙问:“四奶奶?四爷是怎么了?您又惹四爷生气了?” 徐若瑾一脸无辜,揉着还在发疼发麻的屁股,“谁知道他抽什么疯?我不过是让他晚上好好的睡一宿,别再寻思偷偷跑回来,谁知道他打我两巴掌就跑了,神经病!” 春草白眼望天,果真是人无完人,真不知到底是谁神经了…… 第487章 离去 翌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梁家便已灯火通明,脚步簇簇,忙碌起来。 徐若瑾的院中很清净。 只有春草,红杏留下陪着她,连方妈妈和杨桃都被梁夫人找去帮忙,要等彻底把梁芳茹送出门子才能回。 徐若瑾可谓是今日梁家最清闲的一个人。 她纵使已被宫中下令夺情酿酒,但终归身份还是守孝之人,在涪陵王世子迎亲这等场合出现是仍不合规矩了。 梁夫人特意叮嘱她不用露面,徐若瑾倒也得了轻闲。 虽然不能亲自送梁芳茹离去,略微有些许遗憾,但徐若瑾已经让梁霄代为转达了自己的心意,梁芳茹是玲珑心,自当不会怪罪…… 为夜微澜准备的酒也已搬上了王府一行的马车上,那是禾苗一大早就送来的。 把酒坛子和酒名册子交给了王老太监,禾苗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来到“若霄轩”陪着徐若瑾叙话。 今儿这院子里人少,说起话来更没了顾忌。 “这几天,杨家的那两位舅老爷天天催着让送酒,您让一个月只给二十坛,舅老爷偷偷给王福送银子,让王福多给十坛。” “王福说了,每个月多少坛酒都是有数的,您这里不点头,他是绝对不敢多送,舅老爷却叫王福从每一坛酒里抠点儿出来,吓的王福赶紧就拒绝了,还遭了一通骂,说他只是个奴才,别不知好歹。” “王福回来与奴婢一说,奴婢说坚决不能那么干,正巧今儿来,也问问您。” 禾苗提到那两个人也不由头疼,“太难缠,实在难缠,见了他们,奴婢都觉得以前的娘家夫人真是太良善了!” 徐若瑾听了这个话,没有分毫的惊讶。 似乎这等鬼心眼子只能出自他们身上,换了别人,还真想不出来。 “以后每个月只给十坛酒,多一坛都不给,若敢再骂你和王福,就告诉他们我亲口说的,骂一句少一坛,大不了临县的铺子我不要了。” 徐若瑾的话让禾苗也捂嘴笑,“这的确是够解气的!” “对这等人就不能给好脸色,恭恭敬敬,他就立即耀武扬威,你给了冷脸子,他就立即点头哈腰的巴结上来。” 徐若瑾对此也着实的哭笑不得,“所以这个恶人我来当,你只按照数量给酒就是了,更何况,如今咱们的酒铺子的确是要忙起来了,四十天,要做出那么多酒送去京都,还不知人手到底够不够呢。” 禾苗听了此话,也心有担忧,“用不用奴婢再招些人手?若误了京都的事,恐怕又该找上梁家的麻烦了。” 谁都知道,京都的差事不好做,明摆着是找茬…… 徐若瑾对此倒不担忧,“暂时先不用,等我问问四爷是否有什么安排的,然后再说。” 禾苗虽仍旧疑惑,但也没有再问。 徐若瑾也是看到最近梁家出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才有这个想法。 梁霄一直鼓励自己把酒铺子开去各地,想必他也有他的打算。 这个时候就不要装什么聪明人了,只要装傻,还有人干活儿就行了! “也就是您心地好,太善良,还给杨家买卖做,当初娘家夫人是怎么待您的?!” 禾苗对此格外不忿,“好在如今日子熬出来了,您终归还是有福气的。” 徐若瑾微微摇头,“这事儿不能往善良上面去想,我之所以给他们一口饭吃,说是待娘家人好,体恤亲眷,其实还是为了弥补我心中的那一点点愧疚和情分。” “只要我心里的那个结解开了,踏实了,只是拿出几坛子酒给他们做个生意赚点儿钱又有何妨?” “有时,施舍虽是往外给银子,给物件,但其实真正得到好处的人是自己,既是解脱,也是告诫自己莫忘本。” 徐若瑾看着禾苗和春草,“所以你们也不必总觉得亏欠我什么,要为我尽心尽力一辈子,该为自己着想时,就不能手软,我们之前的情分是相互的,懂吗?” “奴婢不懂。” 春草摇摇头,“奴婢只觉得跟着四奶奶过日子很踏实,很乐呵,终归您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只要照做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这多好?” “其实奴婢想的与春草一样,听您的就是了,我还何必费脑子?” 禾苗也一脸懵懂,不能理解徐若瑾话中的含义。 其实也不是不懂,而是不愿去仔细琢磨…… 徐若瑾满脸呆滞无奈,苦笑着瞪了她们二人几眼,看来自己这等现代的观念始终无法深入到她们的骨子里。 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就这么过着吧! “对了,奴婢还得向您回个事儿。” 说到此,禾苗突然想起来,“昨儿晚间,两位舅少爷送灵阁来两份礼,今日他们不方便露面,让奴婢今儿来府上时,转交给四爷,奴婢让王福送去了。” “子墨怎么样?”徐若瑾刚刚还想着徐子麟会有什么表示没有,看来他想的还算周到。 “三舅少爷有点儿奇怪。” 禾苗很是纳闷,“前天晚间,他突然来了灵阁,也没说什么,就是沉默了很久,然后又离开了,奴婢和王福去问怎么了,他却说没什么事,就想静一静。” “可灵阁人来人往的,哪有静的时候!” 禾苗的话让徐若瑾怔住,子墨会有如此异常,定然是徐家有什么情况,可自己从未听说啊! 子墨怎么也不来找自己呢…… 徐若瑾正琢磨着要不要让禾苗再去问问,亦或者等明日去徐家再看看。 这会儿功夫,门外有婆子来回话,徐家的大舅少爷来了,要见四奶奶。 徐子麟没有去前院,而是来找自己? 那他既然还是来了,为何昨晚还要去找禾苗,让禾苗代替转交? 心中的疑惑越发浓厚,徐若瑾心底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顾不得衣装是否整洁,她直接就冲到院子里去见徐子麟。 徐子麟装束一本正经,腰间还佩了一柄长刀。 看这样子,是要出门? 不等徐若瑾开口问,徐子麟直接道:“我要走了,是来与你打一声招呼的。” “你去哪儿?”徐若瑾让自己冷静,告诫自己冷静! 徐子麟抿了下嘴,“世子爷瞧得起我,让我跟随他去西南涪陵王府。” “夜微澜!” 徐若瑾惊的踉跄一步,怎么会是他? 第488章 出嫁 徐若瑾绝没有想到,夜微澜会找上徐子麟。 可再仔细一想,徐子麟就是王府队伍来中林县的路上救起的,其间还不是没有半点儿联系。 但夜微澜为何会起带走徐子麟的心思? 这着实让徐若瑾摸不到头脑,更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你,你走了,子墨怎么办?还有侄子怎么办?你要带他们一起走?还是单独把子墨留下?” 徐若瑾一时有些慌乱,“你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走怎么合适,而且西南之地,你从未去过,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再说,你好端端的去那里干什么?难道留在这里过不了日子了?” 徐若瑾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徐子麟却面色平淡,似乎已经想到了徐若瑾会这般问。 “世子爷赏了一个丫鬟给我做续弦媳妇儿,但要三年以后再进门,现在先留在这里帮我带少卿,还有黄妈妈帮衬着。” 徐子麟的态度很明确,“我不带任何人走,我自己走。” “大哥!” 徐若瑾是真的惊了,只是惊呆后她也很快的调整过来,“你抛下家就这么走了?合适吗?你守孝之身,不是应该留在家中的吗?” “我不过是在县衙挂了一个小差而已,如今丁忧守孝,更是不能任职,世子给了我一个吃饭的机会,我怎能不把握?” 徐子麟的回答张口即来,摆明是早已想好,而不是一时冲动,“我今日前来,一是告诉你这件事,二来,我离开之后,子墨和少卿拜托你有闲工夫时过问一二,仅此而已。” “是夜微澜先找的你?”徐若瑾对这位世子爷早已没了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徐子麟顿了下,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他或者是可怜我吧,路上救我一命,索性帮人帮到底。” “他怎么可能是帮你呢,亦或许还有其他目的!”徐若瑾绝不相信夜微澜那等人会随意的伸手助人为乐,那还不如说她的药酒是神酒,喝一口就能活二百五十岁更靠谱! 徐子麟的脸上满是不耐烦,“你有完没完?我已经做好决定,更何况,你如今已是梁家的人了,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和指手画脚,别以为你拿那三成铺子的干股给了少卿,就能对我的事情吆五喝六的,我刚刚说的事情,你若是乐意管就管一下,若是不乐意,就当我刚刚说的都是废话。” “行了,我走了!” 徐子麟一挥手,转身就走。 离开的脚步极快,生怕徐若瑾赶上来追他! 徐若瑾没有再呼喊他停下,因为无论自己怎么说,他根本不会停下。 怪不得刚刚禾苗说徐子墨很是异常的跑到“灵阁”去沉默了那么久,想必是他早已知道大哥要走的事情。 徐若瑾只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可自己如今却无能为力,根本无法阻拦。 禾苗和春草等人看到徐若瑾独自在那里沉默着,簇步赶了过来,担忧的道:“四奶奶,没事吧?” 徐子麟是个浑的,这一点禾苗是最清楚的…… 当初她还险些被舅少爷给占了身子,有过那么一段纠葛。 徐若瑾此时倒无心去琢磨禾苗的心思,她摇了摇头,把满腔的怨怼和感慨咽了回去,当即吩咐春草道: “去找四爷,告诉他,夜微澜要带徐子麟去西南,该怎么办,都听四爷的,让四爷来做这件事的主吧。” 春草一惊,点头答应后便连忙跑去传话。 禾苗惊了个七荤八素,半晌都没合上嘴,“要,要去西南?” “连你都觉得奇怪吧?”徐若瑾面露苦涩,“你稍后回去,让子墨来找我一趟,这件事我要问个清楚,早早就知道,为何不来跟我说一声,看我不跟他小子算账!” 禾苗也知事情紧急,没呆多久就赶紧回了。 梁霄在春草来回话的路上,正在听夜微澜单独说起此事。 “徐子麟我相中了,要带走。”夜微澜看着他,“提前告知你一声,免得你连我的喜轿也拦下。” 梁霄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 “嘶……”夜微澜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今儿可是你三姐随我出门子的日子,你还敢胡说八道?” “你在我三姐随你出门子的日子,告诉我你还要带另外一个男人走,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梁霄的反驳,让夜微澜哑口无言,“我说不过你,我就告诉你一声。” “路上小心,我还不期望我三姐这么早就守寡。” “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吗?” 梁霄挑了挑眉,摆明若说好话,无话可说。 让夜微澜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咬牙忍下焦躁,问他道:“你居然没有拦下徐子麟跟从我?这让我很奇怪。” “我为何要拦他?我又不想要他。” 梁霄的奇异表情,让夜微澜自觉很受伤,举了半晌的手指头指他道:“你!你行!” “迎亲!” 王老太监在前方一声厉声唱喝,鼓乐奏响,迎亲的大礼就此展开。 梁霄退至一旁,心中却没有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他对徐子麟毫不在意,但若瑾却格外在意…… 而且,徐子麟还把即将入门的媳妇儿和孩子留下,若瑾便不可能不操心,不管。 这是夜微澜留在中林县的一条线,有徐子麟在身边,他便能时时刻刻的知晓徐若瑾的动态,知晓梁家的动态。 这份心思算计的很精致,更透彻。 阴险到他这般光明正大,倒也是个人物了…… 却不知京都宫中坐着的那一位,又是什么想法? 夜微澜已经进了内院将梁芳茹迎了出来,梁霄也进了内院去把梁芳茹背上王府的马车。 梁芳茹在颤抖,梁霄知道她在哭。 “三姐,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母亲的交托当成废话即可,你以自己为重!” 梁芳茹的身子一震,正被梁霄送上马车,撂下了帘子。 “起!” 一声唱名,车夫立即将马凳收好,准备就位,只要世子爷一下令,便立即启程。 梁夫人没有再露面,嫁女之时,她不能跟随到门口。 夜微澜上了马,看着梁霄道:“我期望我们早日再见面。” “恕不远送!” 梁霄说罢此话,持鞭狠抽第一匹马,涪陵王府队伍回程也就此开始。 队伍缓缓而动,街边百姓齐声欢舞,正对面的方向,一只信鸽正飞入中林县城的城门之中…… 徐子麟正看着信鸽的影子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片湛蓝的天空。 他狠狠攥拳,离开这个地方,他要有新的开始! 徐若瑾这会儿正暴跳的训斥着徐子墨,“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489章 实话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问,大哥就骂我多管闲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子墨见着二姐,就被劈头盖脸一通骂,一张圆肥的小脸抖了又抖,低下头不敢抬起来。 其实,他心底的确有些心虚…… 大哥是在前天告诉他要跟随涪陵王世子去西南之地,不仅是因世子救了一命,也要为徐家拼一份前途出来。 而且大哥还特意嘱咐不许告诉二姐。 因为这件事是大哥拼死也要做的,而且警告徐子墨,若敢提前透露出去消息,就与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徐子墨吓的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冲到“灵阁”。 可到了那里,他又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办才对了…… 想说?却又害怕徐子麟的警告; 可不说,他心里闷着一股火无处发泄! 无处发泄,便将徐子墨憋的浑身难受,跳脚蹦高一通也无济于事,所以就又冲回家一脑袋扎了被窝里狂睡不起。 直到刚刚有人去徐家找,他才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一通,便赶来梁家,从角门处进了“若霄轩”,还没张口说上一句话,就听耳边响起徐若瑾的怒吼! “你居然敢说你不知道?你再说一句试试?我……敢糊弄我,我就打你!” 徐若瑾叉腰揪了一把他的耳朵,徐子墨却长舒一口气,心里默默感慨,好在二姐没说恩断义绝那四个字,否则自己就太可怜了。 “我也是前天才听大哥说的。” 徐子墨刚说完,就看到徐若瑾瞪了眼,他连忙双手抱头,赶紧继续道: “二姐你别打我,是大哥不让我说的,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他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回来了,我,我哪敢说啊!” 徐若瑾扬起的手僵了片刻,轻拍了他一下,“然后呢?” “然后我……我就睡到早上,这不是刚刚你派人去找我,我才醒的。” 徐子墨知晓徐若瑾不舍得真打,才把双手落下来,略带失落的道: “其实我觉得大哥说的也挺对的,他说我们不能只靠着二姐给的那个酒铺子过活,将来怎么办?如今涪陵王世子瞧得上他,他就跟着出去创一条路出来。” “闯不出来,好歹有二姐酒铺子的分红,少败点儿家,也不至于饿死,若是闯出来了,徐家也不至于真这么败了。” 徐子墨说话之间,声音也带几分哽咽,“其实……其实也就是我没本事,又这么胖,不然我也想跟大哥去了。” 徐若瑾心中一软,却着实的埋怨不出半个字! 夜微澜打的什么主意根本不用提! 他带走了徐子麟,就是要通过这一条线联系上自己,来观望梁家的动态,这等手段玩的着实高明。 可自己能拒绝吗? 纵使自己不管徐子麟,却不能不理睬徐子墨。 只要与徐家还有联系,那夜微澜阴恻恻的布置就是有效的…… 徐若瑾虽不知夜微澜的重点也将自己划分在内,可她却知道会通过自己窥探梁家! 而徐子麟还想指望这样一号人为徐家壮大门楣,岂不是可笑? 可笑至极! 徐若瑾心里虽骂着,可她却也在骂自己。 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根本拦不住徐子麟,却也埋怨不得徐子墨…… 因为徐子麟纵使知道夜微澜是利用他,他也会去的,在徐子麟的心中,能被利用反倒是一件好事,无人利用反倒是失去了价值! 而徐子墨,一时间母亲过世,父亲失踪,他整个人已经凌乱了,根本想不到这么长远的事。 “算了,我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你姐夫了,看你姐夫如何决断再说吧。” 徐若瑾叹了口气,徐子墨偷偷抹下额头上的汗珠。 这两天他失魂落魄,外加守孝食素,那一张小脸倒是瘦了不少。 让春草去准备点儿吃食,徐若瑾则问起徐子墨后续的打算。 因有未来的嫂子和侄子在家,徐子墨打算彻底的不再回徐家,专住县学的学宿之内。 对这一点,徐若瑾是认同的。 “徐家有黄妈妈在倒也能让人放心,如若有事,便让她们直接来找我,不用去找你了,这件事我稍后会与黄妈妈谈。” 徐若瑾的话让徐子墨很伤自尊,“为何不能找我?” “找你,你还不是来找我?那与直接来找我又有什么区别?!” 徐若瑾白眼狠瞪,徐子墨缩了缩脖子,“我不是也能借机会来看看二姐你嘛!” “你想来,何时不都能来?腿上了你身上,还能被人拦着不成?” 徐若瑾思忖下,觉得应该教徐子墨做一些事情,在县学里傻读书,也不是妥当事…… “有个事交给你来办。” 徐若瑾开口,徐子墨立即两个小眼珠子猛瞪,“二姐你说!” “前一阵子杨家的舅父舅母找上了禾苗要酒,还骂了王福,之前我是让他们直接与你谈的,临县的酒铺子都由你来负责,他们却直接越过了你找人,这事儿你总要处理一下吧?” 徐若瑾的提问,带有几分考验。 徐子墨当即就站了起来,“直接找上他们?反了天了,当我是个摆设不成?二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好,明儿与王教谕请了假,我就要去临县收一回利钱,若是卖的不好,老子还不干了!” “啪!” 徐若瑾一巴掌拍下! 徐子墨捂着脑袋满脸不解,“二姐,为什么打我?” “在谁面前喊老子呢?嗯?”徐若瑾怒目一瞪,徐子墨眨么眨么眼睛,“我有说过吗?我刚刚说了?” “哼!”徐若瑾嘱咐道:“别动不动就拿‘不干了’这三个字去吓唬人,那是威胁,却不得人信服,要让他们彻底的对你心服口服,而不是怕没了酒路子。” 也不知徐子墨是否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徐若瑾只恨不能拎耳朵往里面灌。 徐子墨倒是认真的消化了一下,“太深奥,容我想想。” 姐弟二人说完话,门外顺哥儿特意来给徐若瑾回消息。 徐子麟已经跟随王府车队离开了。 “四爷没拦?”徐若瑾忍不住追问。 顺哥儿站离两步,很是尴尬难言的道:“四爷说,不把舅少爷腿打断了,是留不住人的,而且,让一个祸害去世子爷身边也不见得是坏事……” 越说声音越小,徐若瑾气的两眼冒金星! 这个梁霄,总瞎说什么实话…… 第490章 气死 徐子墨又是挨了小半个时辰的训斥才被放走的。 徐若瑾看他仓皇逃离,反倒是舒了一口气。 徐子麟的离去,其实在徐子墨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亦或许徐子麟还特意的数落了几句自己这位“二姐靠不住”,“嫁出去的女人不能指望”之类的话语,让徐子墨很难抉择,更不知该站在哪一边。 而自己又将他当亲弟弟一般训斥一通,反倒是让徐子墨觉得亲近些许,消除了心底的那一层障碍…… 不管怎样,她是不希望与徐子墨之间的姐弟之情受到破坏,而至于徐子麟……徐若瑾仍心有疑惑。 因为徐子麟走的太果断,甚至是武断。 但他自来就瞧不上自己,更不喜徐子墨,就如梁霄所言,又不能把他的腿打折,怎能懒得住? 至于夜微澜会利用徐子麟做些什么,徐若瑾不愿再多思忖,只要不去骚扰徐子墨,那就任由他放马过来! 被这番一折腾,徐若瑾心底对没能与梁芳茹好生道别的遗憾也减轻些许…… 日垂西山,雾月高空,梁家的宴请的宾客也已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去。 梁夫人身心俱疲,也没再召徐若瑾等人过去说话,只道明日再说。 梁霄回来之时,身子歪歪扭扭,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 徐若瑾早已让春草熬好了醒酒汤,他一进门便递上一碗…… 梁霄汩汩灌下,肆意的随意擦了一把嘴。 看他的脸上,也有几分淡然的笑,虽然夜微澜阴损的心思极多,但芳茹能顺利的嫁出去,梁霄的心理还是很高兴的。 起码,夜微澜论身份,比之前的那些杂碎不知强多少倍; 人品就不提了,皇族没什么好人,但论样貌,他还是长的很不错的……细论起来,要比梁芳茹更俊美几分。 徐若瑾撇撇嘴,心里埋怨,嘴上道:“大哥离开了,你也不跟夜微澜讨价还价一番,让他这么痛快的得逞,我心里不舒坦!” “他答应在西南之地成立灵阁,赚的银子分文不取,只是他的酒要单独配兑,这件事我也答应了。” 梁霄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你也别嫌我要的价码太低,徐子麟从见完你之后就先出了城,即便夜微澜不答应,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若是你乐意把徐子麟的腿打折了关起来,现在动手也来得及。” “讨厌!” 徐若瑾手指狠戳他肋骨两下,“知道我不能答应还这么说!” “你也别把你那位大哥想的太光明正大,他去了那里,也会带消息回来的。” 梁霄始终瞧不起徐子麟,这一点他也没有掩藏,“只要给的价码够高,他一定做的出来。” “你把人想的太坏了吧?他还不至于吧?”徐若瑾自知这话说的很心虚。 虽然是疑问句,但心里已经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梁霄看她那副小模样,忍不住大手开始摩挲起来…… 徐若瑾扭着身子挣扎两下,“别闹,心里不舒坦着呢。” “我正帮你捏捏身子,舒坦几下,有何不对?”梁霄说着话,另外一只手直接袭上最软之地。 徐若瑾立即蹦起来躲开,“别瞎胡闹,我还要忙着熙云公主下嫁时的酒方子呢,沐阮明儿能把最后几个确定好,然后就可以上折子等批银子了。” “只是一共就给了四十几天的功夫,折子批复,来回就要十几天,也不知后续能不能赶得出来。” 徐若瑾心里觉得不靠谱,“折子递着,酒曲我也酿着,这一次必须要找亲信的人动手,有半点儿信不过的人都不能插手……”她看向梁霄,“你可有人选?” 这句话虽看似不起眼,但在徐若瑾的心底却格外紧张。 梁霄一定知道自己是在逼问他隐秘在暗处的人手,可这件事细论起来,也不得不防。 如若有恶意之人混了进来,在酒中加了其他东西,熙云公主大婚再喝出不知多少条人命来,莫说是自己,就是整个梁家空怕都要搭进去! 梁霄沉了一下,“你需要多少人?” “你有多少?”徐若瑾靠近他一分,声音也压低了些。 梁霄看她那副贪婪的模样,抓她过来啪啪拍了几下屁股,“不许闹,你说数,我安排。” 徐若瑾知道,这已是梁霄的底限,也没有再逼问什么。 “四十人!” 徐若瑾举起手指头翻来翻去,“每人看管十坛,剩余三人应急。” “没问题。”梁霄回答的很痛快,“我会让顺哥儿带人直接交给你安排。” 似是担忧没有回答这个小妮子刚刚的问题,再引她多想,梁霄很难得的解释一句,“如今战起,此地危险很大,潜在的人不能全部露面,你应该懂的。”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徐若瑾一撇小嘴,倒是对他刻意的解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能说出这一批人的存在,梁霄也是真正的接纳了自己,她并不是要以这件事来证明他是否真的爱自己,她期望自己也能帮得上他。 夫妻同心,她需要他的臂膀做依靠,她也期望呵护于他。 他要面对婆婆的偏袒纠缠,他是支撑此地梁家的唯一的男人,他要承受来自周围的所有人的审度,蔑视,怀疑,甚至是侮辱…… 他实在太难了! 又过了一会儿,梁霄才离开“若霄轩”。 只是这一晚他没有再偷偷摸摸的回来,徐若瑾知道,他应该是去安排后续梁家要面对的一系列琐事。 从梁芳茹出嫁的那一刻开始,梁家的危机才真正的袭来…… 第二日一早,徐若瑾用完早饭,就直奔沐阮所在的那个小院。 沐阮一口水还没等咽下,就看到徐若瑾气势汹汹的进门! “咦?你今儿面色晦暗,眼底苍白,嘴唇干裂,是不是生病了?快伸出手让我号一下脉,然后我开个方子,你再看对不对!” “噗!”沐阮被这接连的几句话呛的一口水就喷了出去! “你是不是盼着我赶紧死?” 沐阮只觉得人生都没了乐趣,“不,我马上就要死,是被气死的!” 第491章 师哥 对沐阮的这个态度,徐若瑾吐了吐舌头,早已习惯。 春草和红杏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最初,这位四奶奶的小师哥念叨着被气死,她们还都很是担心,可接二连三这么多天,这一句话已经不知从他口中说出过多少遍,众人也********,不往心里去了! “哎呀,至于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我这不也是在关心你?”徐若瑾笑眯眯的哄着,沐阮的嘴恨不能撇到中林县的城门外,“你就是为了学号脉!” “我本来也是为了学号脉啊,这事儿也没瞒过你。”徐若瑾坐在桌案旁边,春草立即铺上纸张,开始研磨。 徐若瑾规规矩矩坐好,把剩余的酒方子递到沐阮的面前,“就请小师哥你能者多劳,把这剩余的几张也为我分析个清楚?容我多学学?” 沐阮嘴角抽搐,却又无可奈何! 刚来的第一天,他就被徐若瑾揪着把所有的方子讲了一遍。 但凡自己提到一味药,徐若瑾就会把这种药的属性问个底朝天,与哪一种相合,与哪一种相克,若是误用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又该如何解。 可相生相克说到底,又会牵扯出更多的药料来,他便又要从头到尾的讲。 讲也就罢了,她还要问病症的症状,号脉是什么样子的。 这种东西一旦讲起来,就没有尽头。 而她不仅是拿自己做实验,更是把所有丫鬟婆子全都诊了一遍! 最开始,五花八门,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沐阮将她好一通嘲笑。 可第二天开始,她便精通了所有诊脉的基本要领口诀; 第二天,她便能摸出个四五分模样。 第三天,望,闻,问,切四个步骤已经掌握熟练。 而第四日因梁家三小姐即将出门子,沐阮只与她见了半晌便分开。 可仅仅是这几天的接触交流,沐阮便对徐若瑾产生了惧怕之感。 这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 试问有几个人学号脉,能够三天就有模有样?别说摸出个四五分的把握,就连那一大本子口诀都背不下来! 他之前乃是洪老大夫的关门弟子,那也是因为自己从会说话开始,就在背各类的医药书目。 尽管如此,他看诊脉书籍之时,也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看了个大概。 而她! 这个跟自己叫小师哥的她,居然只用了一个晚上! 沐阮感觉很挫败,他当初可是被师父夸赞,灵性要超越那位身为医正的大师兄的。 可如今只被一个身居后宅的夫人用一天的时间秒超,这种感觉太挫败了,太失落了,太让他觉得丢脸没自尊了。 而且,自己还要时时刻刻的守着这个怪物一般的女人,在一旁辅佐他! 沐阮时时刻刻把恨不能被气死的话挂在嘴边,是有很多种原因的。 只是其中的原因,他不足与外人道之而已。 看着面前的方子,沐阮心里五味繁杂,却又不得不闷头干活儿。 他不是没与师父偷偷摸摸的联系过,只是他在洪老大夫面前不敢说假话,讲了徐若瑾压榨自己的过程,更说了她学习速度的变态,实在不利于自己的成长! 可这番苦水诉完,洪老大夫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以后不要再入师父家门,这辈子就跟着那位小师妹好了,若是小师妹不要他,他老人家再出面,让沐阮去“灵阁”帮忙研究下药酒方子…… 沐阮一肚子苦水无处诉,只能增强自己的心脏承受力,继续为这个比自己年岁大,却叫自己小师哥的女人欺负。 今日,徐若瑾并没有接连问出那么多的问题。 因为她已经找到些学习诊脉手法的诀窍了…… 上一辈子便是药学专业,她对于理论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之所以不会,是因为没有亲自试验过。 而沐阮一边能为自己讲解,一边为自己纠错,所以只需要那么几天,徐若瑾便掌握了些许方法,进步神速。 当然,她上一辈子的学霸不能白当,那一本厚实的诊脉口诀,她还是踏踏实实刻苦背下来的! 只是她吃的那些苦,沐阮看不到,徐若瑾也不愿与外人说,她如今只想学的更多,学的更好,而沐阮对自己的敌视,她虽知道却不挑明。 因为沐阮的努力,她也看在眼中。 有这样一个乐意与自己比拼的人陪着学,岂不是更有乐趣? 沐阮对徐若瑾今日的态度感到很奇怪。 寻常她接二连三的问,自己嫌烦,可今日她不问,反倒觉得有些别扭了。 把其余的几张方子全都更改好,将药料换得更平和一些,不求喝出效果,只求不出毛病。 徐若瑾将三十七张方子全部收好,更是按照她分出的等级归好类别,写清楚酒的名称,让顺哥儿前来,交给梁霄去上折子要钱! 沐阮看她半晌,总是欲言又止。 徐若瑾抬头瞄他一眼,“有什么偷偷摸摸不能说的?” “我只是不明白,你就这么把方子不做保留的交出去,不怕别人偷了你的手艺?” 沐阮始终对这一点很好奇! 徐若瑾倒是笑了,“这方子,现在除了我以外,只有你知道,你会说出去吗?” “我当然不会,我是有医德操守之人!”沐阮的语气十分肯定,“可你是要送进宫的……” “送入宫中,这方子会让谁来看?”徐若瑾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提问。 沐阮思忖了下,“自是交给太医院,交给大师兄!” “方子是你改的,都是一门出师的师兄弟,他会不知道这方子与师父有关吗?” “一定知道!”沐阮对此很是肯定。 徐若瑾甩了甩已经写好的纸张,“更何况,这些药方只是单纯为熙云公主大婚而做,药料更改,酒味自当也会更改,而且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我调配的酒曲,换做其他人是不懂这个的,单纯知道方子又有何用?” “我才不怕他们窃取他们偷,若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酿出了不靠谱的酒来,定是要骂我一通的,骂我,灵阁的名声也会借此传出去,我反倒省得用别人来宣传了,直接再把这三十七种酒摆进铺子开始卖,谁不来尝尝真酒假酒都是什么味道?” “那时就等着数银子吧!” 徐若瑾的回答,让沐阮瞬间目瞪口呆,半晌才嘟囔出一句话,“女人,真可怕!” 第492章 筹划 尽管沐阮嘟嘟囔囔的声音很小,却也被一屋子人都听到了! 可这屋子里全都是女人,唯独只有他一个男人! 于是,四五双眼睛齐齐的瞪向了他,吓的沐阮当即汗毛倒竖,只感觉晚秋之时似寒冬一般冰冷! “沐少爷,奴婢刚想起一件事来,您好似年纪也不小了,洪老先生怎么没有给您说亲呢?” 红杏半挑着眉,满脸不悦,明摆着是开始找茬了。 沐阮一张脸“通”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儿! “瞎问什么?那个,我渴了,我去喝水!”沐阮说着话,一阵风似的就冲了出去。 徐若瑾捂嘴咯咯的笑,春草撇撇嘴,漫不经心道:“水杯就摆了面前呢,还说渴了去喝水,说谎都不会。” “行啦,别逗他,他今年才十六岁,说什么亲?旁日里都跟在洪老大夫身边儿伺候着,接触最多的就是医书和药材,其他的事不沾不懂,否则师父也不会特意的把他派出来跟着我,就是为了让他历练一二。” 徐若瑾从与沐阮接触的第一天就明白为何洪老大夫那么痛快的就答应自己的要求。 沐阮的父母是洪老大夫的至交好友,但在沐阮刚刚生下不到一岁时便父母因故过世,于是洪老大夫才把沐阮养在身边。 对外虽说是关门弟子,其实如同亲子一般对待。 而沐阮从会说话开始,喊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师父”。 他自幼最大的玩伴就是药,而那些师哥们总觉得他年岁还小,总是给讲各种人生感悟和道理。 其实,人情世故,为人处世的方法,连他们自己都懵懵懂懂,就更别说是为沐阮做启蒙导师,所以沐阮虽然长到了十六岁,只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心思却格外简单,如同一个孩子般单纯。 可洪老大夫也知道,不能护佑他一辈子,总有一天要出去历练,正巧徐若瑾有拜师需求,洪老大夫灵机一动,便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徐若瑾之所以知道这么多,还是岑大夫特意来了一趟,给她讲了关于沐阮的身世来历,并拜托徐若瑾一定要照料好他。 徐若瑾自当是答应下来,即便岑大夫不说,她也会善待沐阮,谁让已经是同门师兄弟?自己还要唤他一生小师哥呢? 正琢磨着是否去“灵阁”准备一下酒曲,白芷从门外进来,“四奶奶原来在这里,奴婢可是好找呢。” “夫人醒了?”徐若瑾已经习惯,白芷若出现,定是婆婆又要找自己。 白芷也没了最初的苦涩,已经彻底的麻木,“好似是有梁家的人来信,要到中林县来探望一二,奴婢也不知道夫人找您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梁家人?”徐若瑾隐约记得之前曾提过有梁家人要来中林县为芳茹送婚嫁之礼,只是不知后续为何没到。 事情接连而至,忙的已经忘了还有这件事,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又提起了。 “那位张主事也已经离开了吗?”徐若瑾想起张纮春,自从夜微澜来到,他便被人刻意的忽略,而张纮春也是个聪明人,没能讨得夜微澜的赏识,便在角落中不声不响。 可这等人的心思无人能猜到有多么的阴险狡诈,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免得夜长梦多。 “今日一早走的,奴婢来时,他正向夫人辞行。”白芷说到此,很是不屑的撇撇嘴,“又是一通感激涕零的模样,奴婢都瞧得出来是作假,不害臊!” “夫人怎么说?”徐若瑾知道还有后续。 白芷愤愤不平,“还能怎么样?肯定是给了仪程和谢礼呗,看着烟玉姑娘递给马彪的盒子,里面至少有这个数!”白芷竖起一根手指头,“最少的!” 徐若瑾对此也是无奈叹气。 婆婆出身侯门,早已习惯了有人说了好话,她就要给赏钱的习惯,纵使知道这话虚伪,可她却也乐此不彼的听着,纵使知道人家的话不是真心的。 她给的赏钱并非是赏下人,给的是自己的体面和脸面的价钱。 这个事情徐若瑾也是思忖很久才想明白,她虽能理解,但却不能接受,对于她来说,给张纮春这种人半个铜子儿都是浪费,更何况是银子? 心中埋怨再多也无用,既是梁夫人找,徐若瑾便没有再多耽搁,反正已经把沐阮给吓跑了,倒不如先去应对梁夫人那边。 而且昨日三姐姐刚出门子,也正巧问问是否已经彻底离开中林县了。 徐若瑾赶去“福雅苑”时,梁夫人正在拿拜帖抱怨着,“还真是好深的心思,居然说是赶来的路上出了事儿所以耽搁了日程,才来晚了,还说在城外的驿站碰见了涪陵王世子的队伍,幸好没有错过送上陪嫁的大礼,否则就是罪过了,为世子请安耽搁一日,让我不要怪罪。” “好话全都让他们说了,好人也让他们做了,这是怎么想到呢?!” 梁夫人满脸不屑,更夹杂着满腔气愤,她的身边其实只有烟玉在,梁夫人之所以这般毫无顾忌的怒斥,也是寻常习惯身边有方妈妈在。 如今方妈妈去了徐若瑾那里,梁夫人却仍改不了多年的习惯,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 烟玉恨不能装个聋子听不见才好! 她这些时日跟在梁夫人身边也着实有些头脑发僵,身心疲惫。 在侯府时,跟随着嫣儿小姐,她只听嫣儿小姐的各类布置和筹谋,看她如何在京都的各府夫人小姐中出类拔萃,左右逢迎; 来了中林县,她跟随在四奶奶身边,起初是帮自家小姐盯着四奶奶,可四奶奶却毫无顾忌的用她,让烟玉也着实惊的不敢信。 可时间一久,烟玉才发现,四奶奶根本不是装样子,而是她完全不在意,没有那份心。 而不管再难再累的事情,四奶奶都亲历亲为,更没有抱怨,让所有人都跟随着她的喜乐过的舒适安逸。 可被梁夫人要到“福雅苑”,烟玉便过上了每日耳听抱怨的苦哀日子,好似一天能得咧开嘴角笑一笑的机会都很少,这着实让烟玉心灵很受伤。 没有对比,就没有好赖,若问烟玉发自内心更喜欢哪一种日子,她的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了徐若瑾。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着实的吓一大跳! 烟玉正琢磨着,门外传了丫鬟的声音,“夫人,四奶奶来了!” 徐若瑾一进门,梁夫人便忍不住道:“我不管你守孝不守孝的,三老太爷府上的二夫人来了,你把她快些的应酬走,我实在不想见,多一刻都不想见!” 第493章 婶娘 梁夫人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徐若瑾也着实被惊的目瞪口呆。 还是第一次见到婆婆有这般不喜的人,寻常即便见到她瞧不上的,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而这一个? 她是连自己在守孝都不管不顾,更不提什么规矩二字,也宁肯不见这位二婶娘,俨然是直接划为老死不相往来更好的行列啊! “母亲您先消消气,我这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位二伯母是何人?三姐姐昨儿出嫁,怎么今儿才送了帖子来?是只有她一个人来,另外可还有女眷?” 徐若瑾平心静气,“该怎么安排,您先给个章程,而且我出面应酬倒无所谓,就怕来客见了不喜,反倒是更添乱了。” 话说的委婉,徐若瑾也是发自内心的不想沾这等事。 虽然还未见面,单看婆婆对这位婶娘的评价,就能知道这位婶娘不是一个好应对的,那自己岂不是怎么做都是错儿? 梁夫人对此很不屑,“有人接待她就不错了,还来挑什么礼?若是不高兴,自可以马上回去,我还要忙着我的孙……”一怔,梁夫人很是不满的叹气,“来的真不是时候!” 徐若瑾知道她口中没说出的“孙子”二字,指的并不是凝香肚子里的那个,而是大房的长孙。 感觉到刚刚的话说的也有问题,梁夫人又是沉叹一声,提起了凝香,“你也不用惦记着她的事,她的肚子就由我来决定,生下个好的,那皆大欢喜,若是生的……不如意,我也不会饶她,恶人自有我来当!”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的肚子,“你如今在守孝,我不说你,可你该给老四安排的身边人却到现在还没动静儿,我也不得不多说两句,战事逼近,梁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你可不要光寻思你没怀上,便嫉妒心起,不顾梁家的开枝散叶。” 徐若瑾虽心中有数,但听了这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这事儿母亲不能光训我一个,那一院子的丫鬟,四爷不选,难不成我还能硬撵他?若您非逼着我把自己男人送了别人屋子去,哪怕是斥我个妒心之罪,我也做不出来!” 徐若瑾没了好心气,“但若是他自己有心,那就自己去选,真的怀上生下子嗣,我就提了姨娘给名分。” “你……” 梁夫人本是心气不顺,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却没想到徐若瑾今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与她对顶起来! 方妈妈在一旁半晌没说话,看到这里也不得不出来圆场面,“这事儿也难怪四奶奶没辙,四爷连您的叮嘱都不听呢,哪会理睬四奶奶的劝告?老奴逾越,不得不驳夫人您这一句了。” 方妈妈早已摸透梁夫人的脾气,知道这话怎么说出来,她能不挑理。 可这个道理,梁夫人心里认了,徐若瑾的态度,她却十分不喜。 “行了,别在我这里板着一张脸子了,好似我多刁钻苛刻一般,昨儿姜婷玉跟随姜三夫人来送芳茹出门子,她还特意提到了你,想要有空与你聚一聚。” “若是你五老太爷府上的二婶娘来了,需要应对一桌,你就张罗着办,我见她一面之后,就要去凌空寺烧香吃斋,为老大战事祈福,不在家中陪着了。” 梁夫人这是找机会要溜,徐若瑾也不得不应承下来,“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行了,事儿这么定了,你就回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宫中已经下旨夺情,也没人会再挑剔你是否为亲家母守孝,只要食素分房,就不出大错,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挑你的理的。” 梁夫人虽气上心头,但也压抑怒气,把让徐若瑾出面应酬的事情想了通透。 宫里已夺情下旨让她酿酒,还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挑剔徐若瑾不守礼的毛病?那纯粹是自找麻烦了。 徐若瑾微微福礼,心里满是无奈。 可谁让那是婆婆呢,她纵使不愿,也不得不咬牙认了! 方妈妈被梁夫人喊去叙话,要晚间再回“若霄轩”,烟玉倒是主动的与徐若瑾叙谈两句。 “夫人接了消息时很是气愤,那位夫人如今正在城外驿站为世子爷和三小姐请安送陪嫁之礼,让夫人不要怪罪,所以夫人才发了这么大的火。” “那就怪不得了。” 徐若瑾心中了然,倒是诧异烟玉会主动与自己说起这等事。 “在这里呆的可还舒坦?”徐若瑾也是随意问起。 烟玉当即苦涩难言,“这事儿您是故意戳奴婢心窝子的吧?” “呃……”徐若瑾愣住,再看她那一张小脸好似霜打了的茄子般难看,也明白烟玉为何如此说了。 “我也无能为力,我说的不算数。” 徐若瑾摊手无策,烟玉长叹一声,道:“奴婢也没什么可求的了。”她也知道四奶奶说的是实话,而不是敷衍。 “乐子要自己找,别被情绪蒙蔽了心。” 徐若瑾的两句安慰,倒是让烟玉轻松些许。 刚一转身要走,徐若瑾便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唤自己,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大了肚子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是凝香! 徐若瑾皱了眉,烟玉也甚是奇怪她怎么来了! 簇步的迎了过去,烟玉问着一旁扶着凝香的恬九道:“怎么带着凝香姑娘到前院来了?夫人知道会生气的。” “是夫人刚刚让白芷去传的话,不然我们哪敢随意的走。” 恬九的话说的也格外委屈,凝香此时撑着自己的肚子走到徐若瑾面前,要行跪礼! 恬九连忙跑过去搀起她,埋怨着,“你这是干嘛?想给四奶奶行跪礼,什么时候不行?若真因这一跪出了事,岂不是要赖在四奶奶的身上了?还不快起来!” 心急口快,恬九的话落入众人耳中,各自品出不同的滋味儿。 徐若瑾一直没开口,而是默默的看着她。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凝香了…… 似乎,她已经忘记了凝香的存在,即便身边的人偶尔提起,但没见到面儿,也忘记了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如今再一看她,徐若瑾也说不出心里是喜是怒,是恨是怨。 早先那一张还算俊秀的脸如今已成了一副鬼模样。 不用细思忖其他的,但看她如今的状态便知,这肚子里的孩子给她多么大的折磨! 这是何必呢? 又是何苦呢? 凝香看着徐若瑾,眼中含泪,仍旧是鞠了一躬,“奴婢对不起四奶奶,奴婢生了孩子后,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四奶奶,更从小就教他好生的伺候您,四奶奶开恩,就让奴婢安安心心的为四爷生下长子吧!” “奴婢求您了!” 第494章 刺痛 凝香的哀求,让其他人惊愕不已,又齐齐的看向了徐若瑾。 夫人一直是守着凝香在身边的,四奶奶跟她毫无交集,凝香怎么会与四奶奶这么说? 四奶奶什么都没做啊! 春草鄙夷的看着凝香,之前在一个院子里做事,自己还真没觉得凝香是这般无赖的一个人,只觉得她不声不语,也算是勤恳,只是总巴望着四爷罢了。 可如今再看她……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一涉及到四爷,涉及到她腹中的孩子,凝香是真的不要那一张脸了! 红杏是个忍不住气的,当即便叉腰开始骂起来,“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能不能顺利生出孩子,关四奶奶什么事?那也要看你有没有的造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跟四奶奶这么说,若是不知道你一直不在四奶奶身边的,还以为四奶奶如何难为了你,你还要不要这张脸?” 凝香被说的掉了眼泪儿,满脸委屈的解释着:“奴婢绝没有这个腌臜心思,四奶奶误会奴婢了,奴婢真的,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烟玉站在旁边瞧着,一句话没说。 若是嫣儿小姐遇上这等事恐怕早就把凝香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凝香刚刚那般说,会不会是四奶奶真的做了什么?只是丫鬟们都不知道而已? 徐若瑾没有理睬众人的心思,只看着凝香,很是平静的道:“那个曲大夫还在府上?” 凝香点点头,“在的,四爷没开口,他还不能走……”提到梁霄,凝香的声音很柔很轻,更有几分羞涩的脸红。 红杏朝一旁“呸”了一口,凝香则紧紧咬着嘴唇,一心听徐若瑾训话。 徐若瑾却很不在意,“还在按时诊脉开药么?” “隔上几天会为奴婢来诊一次脉,只是……只是奴婢的身子亏欠的厉害,就怕辜负了小主子。” 凝香下意识的摸着腹部,那一派即为人母的荣耀挂于脸上,让徐若瑾不由心中一紧。 “伸出手来。”徐若瑾侧过头去,长喘了一口气。 她要舒缓下心中的焦躁,不能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丫鬟左右了情绪,那不是她徐若瑾的做派! 凝香纳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伸,伸手?” “你耳朵聋了?四奶奶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了,还敢质疑四奶奶?胆子肥了!” 红杏接连斥骂,恬九有些听不下去了,“四奶奶还没发话,你也是个丫鬟,至于这么趾高气扬的吗?好歹她还有着四爷的孩子。” “轮不上我说话,轮得到你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红杏自不肯饶,恬九还要开口,被凝香拦住,“别吵,理应听四奶奶的。”她伸出手,递到徐若瑾的面前。 徐若瑾看向春草,春草早知四奶奶要做什么,取出一个棉枕,将凝香的手放在上面托举着。 徐若瑾伸手号脉,那一副凝重的面色让凝香也紧张起来!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多说一句,都凝神静气的看着。 过了半晌,徐若瑾才收回了手,看着凝香道:“曲大夫是否曾说过你必须要调整心态,否则对生产不利?” “你气血不足,三经脉锁死不通,这都不是好兆头,药能医身,却不能医心,我希望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好生调整好自己,等着临产的日子到来。” 徐若瑾的几句话,让凝香目瞪口呆,连恬九也愣住了! 因为这是曲大夫一直都在凝香耳边叨叨的事,只是说的没有这么客气,而是很难听。 因为若凝香生子不利,他也是逃不开干系的! 当初只是为了点儿银子而已,曲大夫与岑大夫针锋相对,驳了岑大夫的建议,被四爷逼着在梁家守到凝香生子的那一日为止! 曲大夫心里早已恨死了凝香,可即便他去找四爷说出当初犯了错,并乐意十倍奉还银两,只求能离开梁家,四爷也没有答应,这更让曲大夫整日心惊肉跳! 他都不能逃开这个梦魇,更不用提凝香了! 凝香日夜难熬,已经快把她自己熬死了,得夫人传见,凝香也打听了,是夫人要带她去凌空寺。 可凝香根本就不想去,她只想在梁家,守到生子的那一刻! 或许那一刻,她能够看到四爷,四爷也会为此接受了她……可若是离开去了凌空寺,中途出现什么差错该怎么办? 所以凝香看到徐若瑾时,才有求她的场景发生。 她是期望四奶奶出面把自己带回“若霄轩”,那样一来,不仅她能看到四爷,或许也能让四奶奶接受自己。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 只是四奶奶刚刚道出的话,让凝香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等她回话,徐若瑾继续道: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可能会把你要在身边,一来我守孝,二来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至于你是否能为四爷生下长子,被梁家接受,那不是我能做主的,是四爷做主。” “别对我抱什么期望,我的善良不会被他人的自私所利用,所践踏,除非是我无能为力,” 徐若瑾看向其他人,“咱们走吧,还有事情要忙。”话罢,她转身便走。 其他人在其后跟随,陆续离去。 烟玉站在原地望着徐若瑾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惊愕难言。 虽然已知道四奶奶的脾气,但却没想到她会把话说的这般直白? 而且,四奶奶什么时候会诊脉了? 看凝香和恬九的表情,似乎四奶奶说的完全正确,与大夫毫无二致! 亦或许,正因为四奶奶的直白,坦言表达她的喜恶,所以与她在一起的人才会觉得轻松吧? 烟玉看着凝香,真不知道该说凝香是命好还是命歹了,因为她感觉,即便凝香安稳为四爷生下长子,四爷也不会接受她。 因为四爷的眼中,只有四奶奶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包括嫣儿小姐! 徐若瑾与凝香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梁夫人的耳中。 此时方妈妈还没有离开,梁夫人脸色绷紧的叹了口气,“都是作孽,作孽啊!” 第495章 私谈 方妈妈晚间归来时,特意与徐若瑾关起门来私谈许久。 夫人见过那位五老太爷府的二夫人之后,便会带着凝香去凌空寺,方妈妈见徐若瑾的神色平和,倒是放心的道: “这事儿四奶奶做的对,不管夫人怎么想,老奴是支持你的。” “这也是妈妈您教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我怎么折腾,关键还得看四爷怎么想。” 徐若瑾尽管扬起嘴角一笑,但心中的那一丝落寞毫不掩盖,“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个结无法解,那就靠时间来抚平吧。”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听的老奴的耳朵哟,都快被酸掉了!” 方妈妈调侃,徐若瑾羞赧一笑,撒娇的靠在方妈妈身上,“嘴上这么说,心里自当不这样想嘛,只是我也不能盼着凝香生不出,亦或者盼着她……死,我还没有那么狠毒的心思手段。” “既要容,只能忍,我也只敢与您絮叨絮叨罢了。” 徐若瑾承认自己心里不是没想过凝香如若出现什么意外,那是不是心底的结就解开了! 可她思忖许久,却觉得自己异常可笑,自嘲讽刺两句也就作罢了。 应该自己去控制情绪,而不是让情绪控制自己。 如若那般,自会一发不可收拾,动用那些狠辣阴毒的手段,让自己整个人也扭曲了! 日子,不仅仅是一个凝香,更不是她腹中的孩子。 日子,是她徐若瑾自己的,而那些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怎能因小失大?因为一个不喜的人,葬送了自己的生活? 那岂不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了! 方妈妈笑着拍拍她,“四奶奶能这么想,老奴也放心了,其实夫人带着她离开也好,留下这个家由四奶奶撑着,也是认了你的身份和位置,在这一点上,夫人还是想得明白的。” “母亲是想的明白,可就是因为她想的太明白了,反而事与愿违。” 徐若瑾说此话时略带苦涩,“她心底把正妻之位与通房,姨娘分的格外清楚,却不知感情二字,是最分不清楚的。” “这自与她出身侯府的身份有关,姨娘们哪敢在她面前造次?梁家也是妻妾最为平和的一家人了。” 方妈妈对此也颇有些无奈,因为这不是她能劝得动的,也是因为梁夫人在这等事上从没吃过什么亏。 徐若瑾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问起了那位二婶娘,“……怎么母亲会如此大动干戈?更是躲了出去?” 提到这个人,方妈妈也是一脸无奈,“这正是老奴想给你细说一下的。” “妈妈您讲。”徐若瑾正了正身子坐好,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因为婆婆已经做好打算见此人一面就跑,那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自己去应对她。 若真是一个难缠的人物,也要想想该怎么应酬,再怎么招人讨厌也是梁家的一位长辈,若是没招待处理好,自己的恶名就又要加上一条不敬无德了。 方妈妈对此也很是慎重,认真道: “这话若说的长远一些,这位五老太爷府上的二夫人与咱们夫人是有一定的亲戚关系的,她该唤夫人一声表姐。” 徐若瑾瞪大眼睛,呆了一刻连连点头,“妈妈您继续说。” “二夫人的娘家姓陈,而韩氏的母亲是忠勇侯夫人的表妹,也是岑国公夫人的外甥女。” 方妈妈说完,徐若瑾掰了手指头算半晌,一脑袋扎了床上,“这亲戚关系实在太复杂了,我不算了,饶了我吧,妈妈您继续说!” 方妈妈忍不住笑,继续道:“京都各府都是这个模样,两户人家怎么说都能沾上点儿关系,所以情分二字,在那里也淡泊得很。” “家家都能连得上亲,又怎能情分不淡泊?”徐若瑾并不喜那样的生活,枯燥乏味,毫无人情味儿,如行尸走肉一样。 方妈妈没有感慨,而是继续说起韩氏这个人,“韩氏父亲当初也是一代文豪大儒,翰林院大学士,只可惜过世很早,所以韩家就一直依靠着亲戚的帮衬过活。” “当初她能嫁给梁家五老太爷府上的二老爷,还是求的咱们夫人中间做媒,才有了那一段姻缘。” “那母亲是媒人啊,岂不是关系应该更好才对?” 徐若瑾道出心中疑问,方妈妈看她道:“难道你还不知咱们夫人的脾气?别人求到头上,她纵使心底不愿,为了面子也会应承下来,而陈氏自幼就靠亲戚帮衬,阿谀奉承信手拈来,无论什么人,都能让她从身上榨出一碗油来,所以这么多年,咱们夫人被求怕了!” 徐若瑾呆若木鸡,嘴角抽搐,“能把母亲都求怕的人,还真是不好对付,但咱们家如今已经是这等境况,是罪臣之家,还有什么求的?” “有啊。” 方妈妈笑着看她,“四奶奶如今的灵阁可是连宫中都挂了名号的,那可是响当当的招牌!” 徐若瑾当即一个激灵,“她会想开分铺?” 方妈妈摇头,“那您可是小瞧她了。” “总不可能把灵阁要走吧?” “要不走灵阁,但要走点儿干股是有可能的。” 徐若瑾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只觉得牙齿发抖,更觉得婆婆把自己留下,实在是太坑了! “这件事看来还得交给咱们家那位能冰死人的爷了,我真应该去向母亲求个请,我也跟随去凌空寺烧香可好?留下四爷对付她岂不是正好?” 徐若瑾的念头刚起,就听方妈妈立即泼了一盆冷水,“四奶奶哪里能走得?您还要盯着为熙云公主大婚所预备的酒呢!” “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啊!” 不管怎么哀叹,日子自当是肯定得过的,徐若瑾嘴上虽这般感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遇上这等人,那就只能当一回铁公鸡,一毛不拔了! 若不然,自己躲了“灵阁”去专心酿酒? 这或许也是个好办法…… 晚间梁霄偷偷摸摸跑回来时,徐若瑾提到让他去应对那位二婶娘! 梁霄目光一滞,安抚的哄她入睡,“这几天我都要去忙边境的战事,若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找我回来了,就那么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难对付的?相信自己,你行的!” 翌日一早,梁霄不辞而别。 徐若瑾睁开眼才觉得他昨晚这句话很不对味儿! 洗了一把脸之后,她才想明白过来,崩溃跳脚道:“合着他也是找借口跑了啊,臭男人,有本事你永远都别回来!” 第496章 义气 徐若瑾也没用早饭,就苦着一张笑脸去了“福雅苑”。 梁夫人一早起来心情也不好,一想到稍后要见到韩氏,她就心底发冷。 倒不是怕得罪了她,而是无论你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她都毫不在意! 无利不起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连忠勇侯夫人都怕了被她缠上,多数时候,也是不愿撕破脸,就忍一忍,帮她一把。 情分只是个招牌幌子,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能松一口气! 而她昨日能拦下涪陵王府的队伍去送陪嫁之礼,还不知世子会多么鄙夷梁家的脸面! 当初就因为自己为五老太爷府的二老爷介绍了这门亲,她被梁大将军埋怨了十几年! 虽然二老爷梁振青与自家老爷是堂兄弟,但兄弟二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娶得这样一个媳妇儿,梁振青虽对自己没什么怨言,但明摆着有一分隔离之感。 这始终是梁夫人心底的一根刺! 可如今这根刺又追到了这里! 她昨晚就已经吩咐烟玉和白芷收拾好行囊,只等见上一面立即就走,绝对不多做停留! 心中思忖着,梁夫人便见徐若瑾顶着一张苦瓜脸进门。 她虽被夺情,但仍身着素衣,再配上这副哀愁的模样,梁夫人一口水险些呛着! “不过是让你出面来应酬一下五房的二夫人,你至于给我摆这样一副脸子么?” 梁夫人心头不满,但训斥的也很心虚。 因为她的确是把烂摊子留给了徐若瑾…… “哪里敢给母亲您摆什么脸色,这不是昨儿想请四爷出面帮衬一二,可我一提那位二婶娘,四爷便说这些日子要为大爷忙边境战事,没有时间,早间问顺哥儿,四爷直接出府,说过几日再回来。” 徐若瑾歪了歪嘴,“明摆着就是跑了不肯帮,连他都这副模样,我心里更没底了!” “呃……” 梁夫人怔住,自己儿子也跑了,她还有什么说的? 只是面子上也不能这么僵着,梁夫人还是安抚几句,“他或许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走的。”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您信么?” 徐若瑾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自己得让婆婆点头答应几个要求,否则这位二婶娘还真是不好对付! “行了,别摆着那一张苦闷脸,看的我心里堵的快喘不上气了。” 梁夫人用手抚着胸口,“有什么想让我答应的就直说,跟我还玩这等心眼儿,也不嫌羞臊的慌!” 徐若瑾撇撇嘴! 羞臊?您倒是不羞不臊,直接扔下摊子跑了! “哪里敢跟母亲您耍什么心眼儿?只是您也走了,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位二婶娘,请您先给个章程,什么事能答应?什么事不能答应?” 徐若瑾无限感慨,“终归也是梁家人,有些事我拒了,怕伤情分,再叩我一个不敬长辈的帽子,我可冤死了!可答应下来,您指出不对,更是不好反悔了。” “若我一概都拿‘不知道’,‘做不得主’这等话回答,却又怕她一直等着您回来。” 徐若瑾看向梁夫人,“不如母亲先给说说,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用顾忌会不会得罪了她。” 梁夫人知道搪塞不过去,倒是果断的把心思告诉了徐若瑾,“我之所以离开,为的是不伤忠勇侯夫人,也是我那位大嫂的脸面,单纯对她,我还真不在意,而你一个小辈,自当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更何况,我刚到此地之时,她怎么不来送礼?芳茹许给涪陵王府做世子妃,她们便立即凑了上来,这等人,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只要凭心行事就好。” 梁夫人把她顾忌的那一层关系的窗户纸捅破,徐若瑾心中也有了数。 就在二人叙话之时,门外已有小厮进门回禀,“夫人,四奶奶,五老太爷府二夫人的马车已经到了,现在就迎?” 梁夫人当即一口长叹,“迎进二门吧,”看向徐若瑾道:“你去,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徐若瑾点头应下,带着春草,红杏和方妈妈一同前去。 未等多大一会儿,便有一辆马车停了二门之处,另随了几顶青轿落下,从上面下来一位妈妈和两个丫鬟。 三人先是为徐若瑾行了礼,随后去拿了小凳子,做好韩氏下马车的准备。 方妈妈上前道:“老奴给二夫人请安了,四奶奶前来相迎,就请夫人下了马车吧?” “若瑾给二婶娘请安了。”徐若瑾跟随一句,里面立即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呵呵呵,可是梁霄的媳妇儿?我早就想见一见你这位妙人儿了,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儿得偿所愿,也是圆了一梦,我稍后可要好生的多喝一杯!” 话音落下,婆子撂了帘子,丫鬟上前搭手,从马车内出来一位身着艳云锦长裙,紫锦绣牡丹褙子的妇人。 韩氏一张杏仁长脸,细长的丹凤眼,挺直的鹰钩鼻,一张薄唇嘴角微微上翘,白皙的皮肤保养甚好,下巴左边有一颗米粒儿大小的黑痣,好似是她难缠性子的标志物。 只是这都乃徐若瑾心里的评价,也因为她早知道这位二婶娘是什么性子,若外人看来,亦或许会觉得她笑容真诚,更是一位极好相处的夫人。 徐若瑾簇步上前福身行礼,韩氏立即拽过她的小手摸了两下,又仔细打量她的面容,“真是个漂亮好看的媳妇儿,不是我说瞎话,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好看端庄的姑娘,不对,已经是我的侄媳妇儿了,梁霄这个小子,还真是有天大的福气呢!” “多谢二婶娘夸赞。” 初次见面,徐若瑾自是隐藏了性子,装出贤淑的一面来,“二婶娘一路旅途劳累,不如先去母亲的院子歇一歇?母亲得知您来,一早就已做好了准备。” 徐若瑾不觉得自己是说瞎话,婆婆的确是准备了,却是准备马上就逃的…… 韩氏连忙点头,“真是个贴心的丫头。”她攥着徐若瑾的小手不肯放,“就随我坐一顶轿子去见大嫂,我可舍不得放开你这个俊俏人儿了!” 徐若瑾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就被韩氏抓上了轿子。 轿起,韩氏的话也接连不断的问了出来。 “怎么没见梁霄?他可是还那么忙?” “他的身子好些了吗?” “听说涪陵王世子很喜欢你的酒?对了,你的药酒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妨给我仔细讲讲……” 扬手不打笑脸人,徐若瑾被韩氏接二连三的问题轰炸,心里更恨起梁霄来! “没义气的男人,你到底在哪里……” 第497章 奇人 韩氏一进门,就看到梁夫人在主位上坐着。 嘴角的笑容很勉强,哪怕是笑,中间都有一层强烈的隔离感。 徐若瑾正感慨婆婆笑的太假,却见韩氏快步的跑了过去,一脸哀伤的哽咽起来: “大嫂,我可算见着你了!我可算见着你了……你是不知道,你和大哥出事之时,我就想过来见你,可那时梁家所有人都不稳当,老太爷说不必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都见面了,我才没来成,你瘦了,你辛苦,呜呜!” 徐若瑾被惊的目瞪口呆,仔细看着韩氏,她并非弄虚作假,而是真的掉了眼泪儿,甚至泪如雨下。 梁夫人似已料到韩氏会有这么一番做派,“不必这样,我这不是挺好的?” “对,对,大嫂您挺好的!”韩氏连忙擦着脸上的泪花儿,挤出笑,便盯着梁夫人打量,看的梁夫人心里直发慌,吩咐身边的烟玉:“快扶着二夫人去一旁坐坐,拿茶,她喜欢喝白茶,只可惜我这里只有碎料,没有好的,你也别嫌弃!” “大嫂这话怎么说的?我来看你,怎么还会因为一杯茶,一碗酒挑什么毛病?就算是给我吃糠咽菜,我只要看到你们相安无事,也就彻底的安心了!” 韩氏的话,说的梁夫人一个哆嗦,“五老太爷的身子可还好?”她余光与徐若瑾对视一下,示意徐若瑾是否知道韩氏的做派了? 徐若瑾在一旁悄悄点了下头。 这韩氏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还真不是一个能好对付的人……难怪婆婆被吓的要离开。 “这话不怕大嫂您骂我,自从大哥被罢官责令军中奴役,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就气晕了过去。” 韩氏一脸苦,“我们老爷和六老爷便轮番去伺候着,虽然养的还不错,但精神大不如以前,而且时常念叨着大哥,也斥我们老爷没出息。” 嘴唇都快咬出了血,韩氏束手无策的愧疚,“可我们老爷的性子,您也知道,自幼就跟随大哥和几位哥哥,从来没自己拿过什么主意,如今摊上了事情,他能把自己折腾明白就不错了……” 韩氏这般说,倒有几分真苦处。 梁夫人也知梁振青是什么脾气,只能连连感叹。 韩氏说的也没错,因为梁大将军在时,可谓是整个梁家的顶梁柱。 他一倒,其他人根本无法比拟他的位置,梁家也是彻彻底底的倒了! 而这些无关紧要的角色,皇上杀也可,不杀也可,索性便那么放着,也摆出一个对事不对人,承认梁家功绩的做派给世人看。 “算了,还提这些事干什么。” 梁夫人不愿多想,因为想的越多,她的心便越疼,越难承受。 “大嫂,能见到你,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韩氏望向梁夫人的目光中透着亲近和感激,“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想咱们之前说悄悄话的日子,我能有今天,都是大嫂的提拔,否则谁还会管我这么一个落魄文人家出来的人?” “只可惜,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上大嫂什么,可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你,也期望大哥能早日露面,梁家也才算有救了!” 话语说着,韩氏的声音又有几分哽咽,“瞧我这是干什么呢,”说着话,她便把礼册拿了出来,“梁霄大婚太突然,我们知道后都已经成亲许久了,芳茹的陪嫁,我正巧赶上送了她,这一份,是补梁霄那一份的!” 她看向徐若瑾,“这俊俏的侄媳妇儿我可真是喜欢的不得了,来,拿着,这其中可不仅仅是我送的,还有老太爷和你们六叔父那一房送的!” 徐若瑾看向了梁夫人,梁夫人点头,她才行礼谢恩,“多谢二婶娘,按说应该梁霄也在场,一同来给您行谢礼的,只可惜他近些时日忙,恐怕难以露面,还望二婶娘别怪他。” 先把梁霄摘了出去,以免拿了礼再被挑礼,被动比不上主动,倒不妨先把话说了。 韩氏怔了下,看向梁夫人。 梁夫人无奈道:“还不是为了边境之战,也就只能指望这个了。” “大嫂误会了,我怎能挑梁霄的礼?那成什么人了,孩子为了大哥险些丧了命,如今又为梁家奔波,说不出的难,我就算再浑,也比不得京都那一大家子人!” 韩氏说着话,又提到了梁家二伯祖父那一支,“一直都杳无音讯,去了信也不给回,气的我们老爷子心口难受了好些时日,最后不得不派我来了,也没再跟他们有联络。” 梁夫人一怔,面色难堪,“还有这事儿?去信不回?你们又没有受牵连,这是何必呢?” “天知道怎么回事!” 韩氏对此愤愤不平,“也许已经瞧不上咱们了,明哲保身!想当初他们一家子不知借了大哥多少光,口口声声喊着兄弟情分,可如今呢?” “提到他们,我都觉得臊的慌!” 徐若瑾听着韩氏慷慨激昂的话,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 她真的是如方妈妈和婆婆之前所说的那般人吗?这说辞,听的徐若瑾都心潮澎湃,只觉得梁家出现这么一位很有骨气的婶娘着实大幸! 梁夫人也是满心伤感,只是她太了解韩氏,了解到深入骨髓! “算了,不提他们了,既是来了,那就先让丫鬟们带你去小院歇歇,午饭过后小寐片刻,晚上咱们一齐用饭时再细聊。” 此时乃是上午,梁夫人一句话便支到了下午去…… 徐若瑾提起精神继续盯着看,韩氏犹豫了下,才点头答应下来,“那我就先去院子里布置一下,稍后再来找大嫂,今儿一定要与你好生聊聊,我可是有太多的话想与你说了!” 梁夫人又寒暄两句,徐若瑾亲自出门把韩氏送走。 春草,烟玉和方妈妈陪着韩氏去安置下来,徐若瑾忍不住问起梁夫人,“母亲,这位二婶娘看似还不错啊,怎么……” 徐若瑾心中实在好奇,而且极为好奇! “我当初也是这般认为的。”梁夫人满脸苦涩,“看看送你的礼册上都写了什么,你大概就能了解了!” 徐若瑾纳罕,让红杏把刚刚的册子又拿来。 打开一瞧,徐若瑾目瞪口呆! 一支红蓝宝鎏金步摇簪,一对儿珍珠滴水的耳坠子。 没了…… 真的没了…… 第498章 贺礼 就这么两样物件,至于从远处颠颠的跑来中林县送一趟? 满嘴亲情浓浓,更是斥骂了二伯祖父一房的所有人,看到婆婆热泪盈眶,感恩戴德。 夸赞自己好看,更不计较梁霄的失踪,慷慨大度,格外热忱。 最后再看所赠的礼,徐若瑾自嘲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可……可这怎么也不想是梁家一房的官邸门户送出的东西啊? 好歹你再多给几匹布也总比只有这么俩物件要好看得多吧? 徐若瑾翕了翕唇,惊愕呆滞,最后不得不苦笑出来,“领教到了,这回是真的懂了!” 梁夫人也是苦涩的摇摇头,“倒不见得是她没给你和老四带礼,纵使她有那份心思,五老太爷和你那位二叔父也是不容的,想必是她昨儿见了世子,便把你们那一份儿都给你三姐姐当陪嫁了。” “这么多年她还没变,”梁夫人也不知能说什么,“行了,终归是晚上才要再见一回,在这之前先不要把我明儿就要走的消息透露出去。” “母亲是怕她也要跟着?”徐若瑾已经被两样礼惊的脑子不转弯,那就索性问个明白。 梁夫人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徐若瑾了然的记下,便出门去吩咐府中的丫鬟婆子们把嘴闭得严实一些。 看过惠娘递来晚间大厨房准备好的菜单,徐若瑾改了两道菜,又嘱咐惠娘在自己的小院拿一瓮酒。 “拿一瓮酒,兑在四个小酒壶中,每一壶只够四盅的酒就可以,上桌之时,一壶一壶的拿,千万不要都端上去。” 徐若瑾叮嘱的这般仔细,惠娘很是惊讶! 寻常有客到,四奶奶都恨不能一坛接一坛的往上摆,这回是怎么了? 居然只让上一小壶? 看到惠娘的惊诧,徐若瑾杵着小脸满是无奈,“这位二婶娘不同以往的夫人,物以稀为贵,咱们还是谨慎着点儿,若这时上一坛子酒,待她离去之时,咱们不知要送出多少她才能满意。” 顿了下,徐若瑾又道:“亦或许送多少都不满意,所以咱们还是先别太大方了。” 听四奶奶这般说,惠娘立即领了命去传话。 能让四奶奶惧怕的人不多,想必这位二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徐若瑾正思忖是不是要再问一问跟随二夫人同来的下人有多少,该怎么安排。 门外响起了杨桃说话的声音,“四奶奶,忠叔来了。” “忠叔您快请。” 春草簇步过去撂起帘子,徐若瑾也迎了过去,“正琢磨是否与您商量一下跟随二婶娘前来的人有多少,该怎么招待,您就来了,就是及时雨呢!” “红杏,快上茶!” 忠叔佝偻着身子坐了一旁的椅子上,对此着实哭笑不得,“四奶奶不说,老奴也是要来的,夫人刚特意派人去吩咐过,明儿开始帮衬着四奶奶应酬好二夫人,她要走了。” “好在还有您帮我,不然我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徐若瑾心里又想起逃跑了的梁霄,牙根儿咬的“咯咯”作响! 忠叔看她这副小模样就知道四奶奶在想什么,“四奶奶也不要怪四爷,就他的那个脾气您也是懂的,哪里受的住二夫人的纠缠?还不如让他举把刀去战场挥舞一通来的痛快!” “其实连老奴都是这么想的,唉,只可惜身子骨不中用了啊。” 忠叔满心感慨,徐若瑾连忙劝慰道:“挥刀杀敌是简单,对付这软刀子才是最困难,所以没了您,我自己也搞不定啊,毕竟这也是梁家人。” “随行的人一共有多少?晚间也好在院外安排几桌招待。”主席位和招待随行人的饭菜自当是不一样的,徐若瑾也不得不多问几句,若是有矫情计较的,也要再把餐谱看一遍,吩咐下去按照几两一桌的席面备菜。 “随行一共二十四人,六个丫鬟,四个婆子,两个车夫,十二个小厮,想必至少备四桌席面,每一桌要安排陪同的人。” 忠叔哭笑不得,“而且老奴刚过来之时,正听见随行之人问起世子爷到梁家时,做了什么事,喝了什么酒,品了什么茶……晚间的席面若置办的不够格,想必是会落埋怨的。” 忠叔这话,听的徐若瑾目瞪口呆,半晌才合上了嘴,“这……这五老太爷也是梁家的老辈人了,二叔父也是一地之官,怎么他们家的下人也这样?” 徐若瑾真是惊的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难道是有什么主就有什么仆? 这一家子也太奇葩了! 忠叔清了清嗓子,犹豫下才道:“五房的老夫人过世的早,老太爷一直跟随着二老爷一房过日子,府中自当是二夫人当家……” 忠叔没继续说下去,徐若瑾也是彻底的明白了! 二婶娘当家,那自当对下人也格外的吝啬,贪婪,亦或许这其中也有她特意教的,终归不管怎么样,下人们几句话问出来,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几两银子一席的饭菜去应对他们了! 否则传出个对涪陵王府的下人大鱼大肉,对自家亲眷却小碟小菜,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谁让婆婆和自己都还想要这体面,要这张脸呢? 徐若瑾想着,立即让红杏去告诉惠娘,院外的席面按照招待涪陵王府下人的席面一般做,一道菜都不许差,少了一根胡萝卜都不行,必须一模一样! 红杏捂着嘴笑着就出门,这事儿也怪不得丫鬟笑话她们,实在是太无颜面了! 忠叔听徐若瑾吩咐过后,倒是放心的点点头。 自家这位四奶奶行事大度慷慨,没有分毫的小家子气,甚至比许多贵门的夫人都强百倍。 在这一点上,忠叔对她是格外满意的。 但前提也是徐若瑾不缺钱,谁让“灵阁”的酒卖的那般火爆呢? 但这事儿也无法用缺钱不缺钱来衡量。 有很多家财万贯的人反而更加小气…… 了了一件事,忠叔又提起第二件事来,“老奴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人,希望四奶奶能平心静气一些,先不要恼。” 徐若瑾认真了些,“忠叔请讲。” “老奴卖一次这张老脸,想替杨正求个情……” 第499章 求情(第八更) “杨正?” 徐若瑾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上一次他被梁霄打的只剩一口气,后续的事情徐若瑾并没有过问,因为这是梁霄的决定,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充当烂好人! 忠叔见徐若瑾似乎已经忘记了杨正那一回事,倒是苦涩一笑,“也是,他一个奴才,更是被四爷毒打一通的奴才,不知变通的奴才,哪里能让四奶奶记于心上?” “他的伤好些了吗?”徐若瑾撂下心思问起来,也是想留出时间思忖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忠叔已经开了口,这个脸面不能不给,可那又是指责梁霄行为不正有私心的人,梁霄能不能容得下? 而且梁霄本人又不在,这件事自己径自做了决定恐怕不妥。 “拖四奶奶的福,他起码已经能下地了,只是断了一条腿,伤势无法复原,被赶出府去,不管想寻什么差事,单这一条就不会被接纳的,所以老奴才不得不开口,向四奶奶求个情。” 忠叔说到此,也是一脸无奈,“按说老奴不该有这个想法,他的确是违了四爷的令,别说被打瘸,即便被打死也是死有余辜,可苟延残喘的这一条命还活着,又是曾跟过老奴的身边的……就瞧不过去了。” “老了,这颗心也没之前那么狠,所以还望四奶奶能赏他一口饭吃。” “四爷把他撵出府的?”徐若瑾不得不仔细问问。 忠叔点头,“连夫人求情,四爷都没答应。” “那您是想让他回府上做事?”徐若瑾继续问。 忠叔仔细思忖下,摇了摇头,“四爷已经撵他出去,又怎能再叫回府中来?若是那般,老奴应该去求四爷,而不是求您,那岂不是故意惹您和四爷出矛盾?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徐若瑾也着实哭笑不得。 “您想让我怎么办,就直接开口吧,我这颗脑袋现在让事情堆的已经转不过弯了。”她不愿自己去想。 忠叔既然能与自己开口,想必已经是做好了打算。 “老奴是觉得,四奶奶能不能在醉茗楼或者是灵阁之地,找寻个差事让他去做?哪怕是个杂役,只要有口饭吃。” 忠叔的要求并不高,“他孤身一人,没有成家没有子嗣,单纯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老奴才有这份心。” “醉茗楼可以,但我要与姜三夫人商议一下,虽然那里已经归了我,但那里从掌柜到伙计,无一不是三夫人的人,我不能逾越。” 徐若瑾也没有隐藏,表达的十分清楚,“至于‘灵阁’,那里牵扯的隐秘事太多,而且也是我的人在管事,他的心中只有大爷和大奶奶的吩咐,我觉得会出现很多分歧和麻烦。” “所以我不会同意他介入,哪怕是只吃一口饭。” 徐若瑾给予的回答十分直白,但就因为她的直白,反倒是被忠叔高看一眼。 自家这位四奶奶虽出身不高,但她的品行做派都值得赞赏。 “老奴也很同意四奶奶的说法,那就劳烦四奶奶与姜三夫人提一句,先冷着杨正几日更好,让他吃够了苦头,再得恩,不然还以为是四爷后悔了。” 忠叔的心里也很矛盾,“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人没教出来,我甚是愧疚遗憾。” “还有一件事,我也要问一问忠叔,若您无法答复,我还是不能惯杨正的事。” 徐若瑾没有拖延,直接道:“他到底认不认为他做错了?他认错,我可以马上给姜三夫人去个信儿,不过就是送去个杂役,姜三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但若他不肯认……” “这一口饭即便我给的轻松,我也不会答应的。” “请四奶奶放心,若非他已有悔过之心,老奴也不会来舍了这一张脸找您。” 忠叔满口笃定,“愚人更出祸事,所以只给他一碗饭能吃饱,或许对他才是更好的安置。” “忠叔稍等片刻就好。” 徐若瑾直接喊春草取来纸笔,她当着忠叔的面儿写了一封给姜三夫人的信,更是特意派春草亲自去送,“与姜三夫人说,我近些时日光忙着熙云公主出嫁的酒,走不开,四爷又没了影子,醉茗楼请她多多照看,过几日或许会请她来府中看戏,你也把二夫人来到此地的消息说上几句,看姜三夫人怎么回。” 春草立即应下,让顺哥儿去备车,她便立即出了门。 忠叔很是感激的又起身行礼。 徐若瑾抛开杨正的话题,又与他说了几句晚间的安排…… 送走忠叔,徐若瑾才长舒口气。 用了午饭歇片刻,她便又去找了沐阮。 虽然二婶娘来到这里要应酬,可如今迫在眉睫的事情乃是这一批要送入京都,甚至送入宫中的酒。 这一件事,即便得罪了二婶娘也必须要完成,也不知梁霄到底备没备好人手,她得马上定下去熬制酒曲的时间,否则就来不及了。 只等顺哥儿和春草回来再问,徐若瑾到了沐阮的小院,准备与他商议一下以后的安置。 “酒方子暂且做完了,依着我的意思,我希望小师哥你能去‘灵阁’坐镇。” “让我去酒铺?可我不喝酒的啊!” 沐阮对此很不满意,“更何况酒铺里又没有病人,你让我去干什么?我闻到酒味儿就……就不舒服,我不去!” “是你根本没什么酒量吧?喝一口也醉?” 徐若瑾直接揭了短儿,沐阮立即蹦起来反驳,“我怎么能是没有酒量?一个大男人,怎能不会喝酒?我只是不喜欢酒的味道罢了,喝酒误事,而且我还是一个大夫,我要时时刻刻等候有病人找。” “那三十七味药,如何熬,怎么熬,熬到什么火候的效用最好,小师哥比谁都精通,而且……这个药熬出来,药渣子是否能与方子对得上,也要小师哥帮忙查验一二。” 徐若瑾没有再继续他能不能喝酒的话题,很是慎重的道: “药上出了事,调兑了酒,谁都品不出来,我这可是把命都托付给你了!” “若是我,我肯定是不好意思拒绝被人这般郑重的托付的,就看小师哥你了,你应该不好意思拒绝的,对吧?”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他,沐阮却并没生气,反而震惊不已,半晌才问出一句,“你……这么信任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死我认,永不反悔!” 徐若瑾这十六个字,让沐阮心潮澎湃,转身出门,大嚷一句,“这事我干了,若出了问题,我把这条命赔你!” 徐若瑾笑的心花怒放,红杏一抹脑门上的汗,嘀咕着:“沐少爷真是良善,他怎么这么好忽悠呢?唉,又上了四奶奶的当了!” 第500章 忽悠(第九更) “不许胡说八道,我怎么忽悠他了?是他自己答应的嘛!”徐若瑾笑斥一句,她自己也有些心虚。 没想到自己那十六个字,沐阮会这么大的反应,倒是让徐若瑾有些心中愧疚,更觉得自己过分了。 红杏并没有说错,徐若瑾的确是在这里埋了个坑。 让沐阮去盯着那三十七个方子的药,他又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有事情做,既然如此……那就会有私人定制的酒诞生。 身体不好,想用药酒?可以啊,我们有大夫,而且是洪老大夫的关门弟子坐诊。 开了方子,单为这一个人调制酒,做出的东西不卖第二个人! 如此一来,不好意思少给银子吧? 谁让您的药酒是独一无二呢! 这世上物以稀为贵,徐若瑾不可能自己去坐诊开方子,而且她也自知比不得沐阮手艺更高,那索性这件事就交给他,自己来收银子调兑酒就是了。 稍后再把这件事与马师傅商量一番。 药有沐阮负责,酿酒由马师傅包办,自己就更轻闲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会被红杏看出来,而且沐阮会那么激动。 徐若瑾不知道的是,沐阮因为年纪小,被人怀疑过多少次经验不足是否真能开方子瞧病。 虽然最后他都独立完成,但很多人更觉得是经过了洪老大夫的指点,才有药到病除的本事,根本不信任沐阮拥有独立完成的能力。 所以,徐若瑾刚刚那般信任,而且是超乎想象的信任,让沐阮恨不能痛哭流涕,大哭一场! 沐阮不是傻子,自当知道这三十七个方子的酒是送去熙云公主大婚,更是有要送入宫中的。 出现半点儿差错,莫说梁四奶奶掉脑袋,就是整个梁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而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交给了自己,而且还说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死我认,永不反悔”这十六个字,让沐阮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完全没想到第一个承认自己的人会是自己的师妹,更是梁家的四奶奶! 既然人家如此信任自己,那他沐阮还有什么端着架子的事?他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就为了徐若瑾对自己的这一份信任! 他猛的冲出了梁家,在大街上奔走! 心中思忖着要做出踏踏实实的事,不能让徐若瑾对自己失望。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左右看看,沐阮愣住了,自己这是走了哪儿来了?怎么,怎么自己不认识了? 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沐阮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迷路了! 他居然,居然迷路了! 刚刚的一心激动在此时荡然无存,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沐阮没了装出来的沉稳,举起右手挠挠头。 怎么办?找路人问问? 正琢磨着,他一转身,正看到一处茶楼下正有人在盯着自己,仔细看去,那不正是梁霄? 梁霄早就发现了沐阮,只看他在街道上气势汹汹的一通走,然后就是迷迷瞪瞪的转圈。 就那副模样,傻子都瞧得出来,他是不认路。 “先跟我来。”梁霄一转身,只走两步便身影消失。 一副冰冷的脸,当谁非得服你不成? 沐阮满心不满,再拍拍兜里,呃,出门居然还忘带了银子……这个脸可真是丢大了。 那就先忍一会儿,到了“灵阁”再说。 沐阮心里琢磨着,跟着梁霄进入茶楼之内。 他的这一番经历,徐若瑾是好几日之后,见到梁霄才听他讲起,成为她笑话沐阮一辈子的把柄。 这自当是后话,只是此时此刻,徐若瑾正听春草和顺哥儿说起给姜三夫人送信的事。 “三夫人说您这件事管的不对。” 春草想着姜三夫人劈头盖脸一通斥的模样,还在头皮发麻,“她说这种人,早就该打死扔了乱葬岗去,不管是不是愚忠,他做的事险些让梁家付出极大的代价,居然还给口饭吃,实在太仁慈了。” “仁慈是祸,反倒容易给梁家留下隐患。”徐若瑾接了后半句,满脸苦涩,“这事儿我也知道,可忠叔找****来,我也不能不给他个脸面,而且他也保证,杨正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春草叹了口气,“姜三夫人虽然怒骂了一通,但还是答应把人收了,只是她让奴婢来告诉您,只给一口饭吃,多一个铜子儿都不给,若是做不好就立刻,立刻……” “立刻滚,是吧?” 春草说不出那一个字,徐若瑾却早已猜到。 “四奶奶您聪明,都知道姜三夫人会怎么说。”春草说着,不忘吐了吐舌头。 徐若瑾哭笑不得,“她那么英武的一个女人,上了战场都是一名猛将英雄,这对我已经算客气了,换做其他人,恐怕棍子都得上来。” 虽是这么说,但徐若瑾却觉得心里了却了一件事,“稍后顺哥儿把这事儿告诉忠叔一声,让忠叔彻底的放心。” “奴才知道了,四奶奶放心。”顺哥儿痛快的答应下来。 徐若瑾眼瞧着时辰差不离,便动身去了“福雅苑”。 晚间的宴席就开在婆婆的院子中。 主席面在屋中,下人们的席面都摆在院子中,每一张桌席有两位梁家人作陪,人选是忠叔安排的,徐若瑾自当放心。 这会儿韩氏已经在此与梁夫人对坐着聊天,看梁夫人那副脸色,显然是韩氏早已经就来了,不是聊了一时半会儿。 徐若瑾进了门,梁夫人好似得了救星一般,“怎么这会儿才来?也不知早来一会儿,陪陪你二婶娘。” “是若瑾来晚了,给二婶娘赔罪。” 徐若瑾硬着头皮认下来,那副款款委屈的模样,让韩氏立即凑过来为她开脱,“大嫂也不要怪侄媳妇儿,您不管府上的事,都交由她来处理,哪有那么多空闲功夫陪我聊天?我有你在身边,就知足了!” 韩氏的这番亲近表达,让梁夫人禁不住一个哆嗦,“时辰也差不多了,吩咐丫鬟们上菜吧,别太晚了,你二婶娘再休息不好。” 徐若瑾立即应下,到门口去吩咐丫鬟上菜。 韩氏笑眯眯的瞧着,一道又一道的菜品上来,她眼中并没有太惊讶,反而是浓重的满意。 徐若瑾与梁夫人对视一眼。 显然都看出韩氏或许早已打探了涪陵王世子在时的衣食住行以及梁家招待的吃喝用度。 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了之前保持的那一份好心气。 惠娘拿上来那一小壶酒,韩氏的脸色并没有变,一派喜意甚浓的惊诧道:“早就听说侄媳妇儿的酒闻名大魏各地,今儿能尝到这么小小的一壶,我也知足了!” 第501章 缺陷(第十更) 小小的一壶? 知足? 若这话是酸溜溜的说出来,徐若瑾反倒没了心里压力,可韩氏的脸上没有丁点儿不悦和不喜,反倒徐若瑾很是诧异,更有几分自责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气? 梁夫人平淡如常,解释了一句,“别看这小小的一壶,酒劲儿很冲,若瑾守孝不能饮酒,今儿这一壶只有你我二人来分,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寻常的酒一杯酒醉,若瑾的酒我只能抿一口,那也是为了陪你。” “你既是喜欢,这一壶就都归了你,只是别喝的耍疯,丢人。” 梁夫人最后一句在笑着调侃,韩氏的笑容更浓了,“在大嫂面前耍疯有什么丢人的?我才不怕你笑话,再说,能品到这即将送入宫中的酒,我就是丢一回人,也值了!” 徐若瑾与梁夫人对视一眼。 送入宫中的酒?连这都已打探清楚了,这位二婶娘还真是位神人…… 她不去帮衬着做暗中打探敌情的间谍工作为大魏效力,着实是可惜了! “这不是要送入宫中的酒,也不是‘灵阁’里卖的酒,而是我单独为家人亲自调兑的。” 徐若瑾拿起酒壶为梁夫人和韩氏均斟了一杯,“至于送去宫中的,暂时还都没定,起码要宫中对酒方子点了头才行,至今是一滴没有。” 徐若瑾这话,让韩氏露出几分羞赧来,“瞧侄媳妇儿这话说的,我没有挑剔的意思,我能尝到你亲手酿的,岂不是比宫里的更吃香?” “这酒啊,喝的是情分。” 韩氏说着话,端起酒盅抿一口,仅仅是抿的这一口,便让她立即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开口说话! “这个……这个酒的味道好奇特,香浓,却又不苦,还有几分花香?但……但我似乎只抿了一口就有些晕。” 韩氏眼中惊喜万分,“这不愧是闻名大魏的酒,若瑾还真是好手艺,自小到大,我还是初次喝到这样的酒,你呀,都让我不知该怎么夸了!” 称呼从“侄媳妇儿”换成了“若瑾”,一份亲近在默默的进行着。 梁夫人跟随着笑道:“只抿一口你就晕,这一壶下去啊,你就直接睡了明儿早晨了!看你还嫌不嫌弃酒壶小!” “大嫂又在排喧我,不嫌小,绝对不嫌小!”韩氏兴致勃勃,“这酒我们老爷子一定喜爱的不得了,老爷也一定乐意尝尝。” 提到了五房,徐若瑾自当早有准备,“男人有男人的酒,比这个味道要更浓更烈,而您喝的这一种花香酒,乃是特意为女眷们准备的,待您走时,自会送上给五老太爷和二叔父的。” “原来如此!” 韩氏听了徐若瑾会送酒的消息,已经笑的都快看不着眼睛了。 吃吃喝喝这一通下来,她又饮了两盅,的确是有些醉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红莲扶着韩氏,梁夫人则立即让她们快回去歇了,“都已经睁不开眼了,就不该让你喝两盅,也是我没拦着,快回吧。” 韩氏已经睡眼朦胧,还想寒暄几句热络的话,却发现舌头都发麻,只能跟随红莲朝向早已收拾好的小院行去。 方妈妈带着其他的丫鬟婆子去了后罩房安置,徐若瑾见他们都离了院子,才长舒一口气,“我的天,二婶娘的这个嘴皮子真能说,换成两个我,也完全敌不住!” “莫说是你,当年在京都府邸,没有人能比她的嘴皮子更甜更暖人心,只是年头久了,才发现她骨子里对银子的渴望非比寻常,这也是缺陷。” 梁夫人还是初次这般理智的评价一个人,“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自幼丧父,都是靠亲戚接济过日子,自小便被人施舍,各种冷眼冷脸子也瞧了不少,但又无可奈何,谁让家中半个大子儿都没有?” “所以她也是个可怜人。” 梁夫人尽管这般说,却并没有打消明日要离开梁家,躲去凌空寺的计划。 又是嘱托了几句,梁夫人便先回内间睡了。 徐若瑾盯着丫鬟婆子们把桌席撤了,院子里都收拾妥了,才回去“若霄轩”。 只是一进“若霄轩”的门口,她正看到有个小厮在与杨桃回着事。 杨桃瞧见徐若瑾归来,则立即匆匆到她身边,一脸焦虑的道:“四奶奶,可能出事了!” “怎么了?”徐若瑾刚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杨桃一张小脸苦涩难言,“沐阮少爷没去‘灵阁’,人不见了!” “啊?!”徐若瑾吓了一个激灵,“那,那他是不是回洪老大夫那里去了?” 拨浪鼓一般的摇头,杨桃呆呆的道:“没去,刚去找过了,没在!” “那他能跑了哪儿去啊!” 徐若瑾也是惊了! 本来是跟他说两句后续的安置,他听了那十六个字,一窝蜂似的就奔了出去,而且还信誓旦旦许诺,他答应此事,若做不好,把命赔给自己。 这……这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徐若瑾还以为他是直接去了“灵阁”,但仍不放心的派人出去找一找。 可却没想到,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他还真失踪了! “四奶奶,沐少爷不会是走丢了吧?他会不会不认识路啊?”杨桃这话说的胆怯,因为好歹那也是四奶奶的小师哥,这么说有点儿不合适。 但这的确是杨桃的第一想法。 “快去找顺哥儿,让他派人出去四处看看,能去哪儿呢?”徐若瑾当机立断的吩咐人,原本有些疲惫,这消息一来,她困倦全消,彻底的精神了! 而就在徐若瑾派人四处找寻沐阮的同时,沐阮正与梁霄在茶楼角落中一包间内对坐着。 “出门连路都不识之人,却还信誓旦旦要做出一番成就。”梁霄径自斟茶径自喝,嘴上嘲讽着,“这岂不是等同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上战场杀敌一般可笑?” 沐阮冷哼一声,瞪起双眼,“你休要瞧不起人!” “你说,你能做点儿什么?” 梁霄嘲讽的看着他,“若是我不满意,你也就不用去灵阁了,若瑾认你为小师哥,那是情分,可我还不想让一个连路都不识的人害我一家人稀里糊涂被满门抄斩。” 梁霄的话深深刺痛到沐阮的神经,他瞪红双眼,歇斯底里道: “你以为你能上战场杀敌就厉害吗?武夫!书生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我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不用刀剑,一样能杀敌!” 第502章 懦夫(第十一更) 虽然沐阮信誓旦旦,更是做好梁霄若说“不信”二字,他就要展示一番的准备。 可梁霄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淡淡的说出一句:“你还是先认认路吧。” “你……”沐阮被噎在当场,哑口无言。 刚刚的话也的确是说的有些过分,可自己路盲的毛病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改的啊。 这是自幼就诞生的缺陷,为此不知被师父骂过了多少次,可他无论如何就是改不了。 梁霄竖起手打了一声响指,门外立即有人进来,“请吩咐。” “稍后把他送去灵阁,免得去晚了,你们四奶奶着急,再以为他被拐了。” 梁霄的目光上下扫量着沐阮,“这种人,拐了又能做什么呢?” 一句自问自答,更是伤了沐阮的自尊心! “哼,梁霄,刚刚我不想说,可我现在必须说!”沐阮满脸怒气,如同点火就着的爆竹! 之前他冲出梁家,是因为徐若瑾的信任; 可现在发火自觉受到侮辱,确是因为徐若瑾男人的不信! 这种从低谷升至天空,又从天空被打至深渊的感觉,让他绝不能容忍,所以他一定要得到梁霄的承认,一定! “我不听。”梁霄摇头。 “不,你必须要听。”沐阮不依不饶。 “我没时间陪你胡闹。” “你不听,我就不走!” “你爱走不走,这是茶楼。” “你不听我也要说!” “你别说。” “我就要说,我是可以用毒的!” 沐阮一句话出,吓的他自己都一个激灵,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仍撑着自己的胆子,“这不是我信口胡说,你也应该明白的,是药三分毒,更是讲究阴阳相克,对于大夫来说,学医的同时,更是要把所有药材的毒性背清楚,甚至要比药效背的更加清楚!” “只是下毒乃是大忌,如若传出,为同行世人所不齿,所以行医之人不屑于去做那等阴损之事罢了,却不代表我不会!” “你会而不做,比不会更可恨!” 梁霄的脸上除却不屑,更有鄙夷之色,“战场上有多少兵丁是为了保卫大魏,连饭都吃不饱,也要与敌拼死一战?有多少是风雨不误,日夜兼程,不惧生死,深入敌军内部打探消息,只期望大战之时能少死几个同胞?” “他们不识字,他们不懂什么规矩不规矩,更不顾自己是否能有传世清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胜,要赢!” “而你们这些人?明明能做事,却不做,却还在这里沽名钓誉的跟我谈什么阴损,谈什么大忌,放屁!” 梁霄一张脸冷如九尺寒冰,凶煞之气让沐阮已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可我从小就是这么学的,这是师门规矩。”沐阮说到最后,声音格外弱小,说出“规矩”二字之时,他看到了梁霄脸上的冷笑。 “送他走,一个废物。” 梁霄大手一挥,手下之人则到沐阮的身旁,“沐公子请。” 沐阮已经被梁霄这一番话吓的有些缓不回神,跟着那人便浑浑噩噩的离开。 梁霄听到沐阮的脚步声渐远,又一响指,一个如同黑影般的人迅速出现。 “守灵阁的人已经就位了吗?”凌霄的声音磁性而理智,他刚刚训斥沐阮,自有他的目的,但后续那一番话,也是心中直言。 影子道:“已经就位。” “护好她,更要盯着沐阮,我们有可能会用到他。” 梁霄口中的两个他,影子自当明白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此时仍在焦急的等待着众人去寻沐阮的消息! 顺哥儿已经找了十几个人分散去找,而如今已经回来五个,都没有找到沐阮的下落。 再过片刻,夜色彻底的黯淡下来,就更不容易找人。 若是再没有消息,要不要去县衙报失踪啊?可之前刚与袁家有了过节,这时候去也不合适。 “四奶奶,荣街那里没有!” “四奶奶,百合街也找过了,没有!” “启禀四奶奶,瓷坊一代找过了,没见着人,奴才已经去醉茗楼找了范大掌柜,他也派伙计在周边的几处酒楼茶馆之地搜寻,若有消息,会来告诉您。” “四奶奶……没有。” 徐若瑾越听心越冷,之前觉得沐阮顶多是走丢了,不认识路,可如今找了这么半天还没有下落,她心里则越来越慌,开始思忖沐阮不会出什么事吧? 可再一想,他之前就是洪老大夫身边的关门弟子,除却行医问诊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了,更不会结什么仇家,犯不上有人盯着梁家这么久,要害他啊! 拐卖人口? 他就算单纯了些,脑子傻笨了些,但好歹也是十五岁的大小伙子,拐卖他也不好出手啊! 呸呸呸! 自己这都是在想什么呢? 徐若瑾径自的胡思乱想,更是在思忖若其他人都来回禀没有沐阮的下落,那该怎么办! 如今不能期盼奇迹出现,只能想下一步的对策了。 徐若瑾这里正思忖着,红莲正在院门口出现。 韩氏喝了醒酒茶,已经清醒了些,让红莲来向徐若瑾道一声谢。 可红莲看到“若霄轩”出出进进,忙碌不堪的样子,略有迟疑。 难不成是梁家出了什么事吗? 心中想着,红莲脚步迟疑,琢磨着还要不要去向四奶奶报信儿?若真是遇上了什么情况,自己再去为夫人说好话,就是添乱,反而不妥了。 而正是这个时候,红莲看到有两个人从院中急簇簇的走出,更是边走边对话。 “这事儿不要去告诉夫人,夫人明日一早就出行,这时候别去打扰她。” “那若有人问起怎么说?” “先拖着,待有了结果再说,只可惜四爷不在……” 说话间,两个人便已经迅速的走远。 红莲愣在原地,眨了眨么眼,梁夫人要走? 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呢? 心里想着,红莲则立即折身返回,去向韩氏回话,而此时此刻,顺哥儿马不停蹄的冲回梁家,直奔“若霄轩”奔来! “四奶奶,人找到了!” 第503章 找到(第十二更) “到底在哪儿?” 听了顺哥儿的声音传进屋内,徐若瑾“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 顺哥儿刚刚是先出声,此时才迈步进了屋内。 “沐公子的确是走丢了,而且兜里又没银子,被四爷瞧见了,他便与四爷坐了半晌,然后四爷才派人把他送去了灵阁。” 顺哥儿说完,徐若瑾长舒了一口气,埋怨起梁霄来,“怎么也不早些派人来回一声,怕我问他在哪儿不成?鬼心眼子真多!” 顺哥儿缩了缩脖子,只当这句埋怨没听着。 笑话,四奶奶当着自己的面数落四爷,被四爷知道这话落了自己耳朵里,那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顺哥儿凑近些,立即转移话题,嘘声道: “只是刚才奴才去灵阁,禾苗姐姐说沐公子魂不守舍的,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句话也不肯说,问该怎么办。” “魂不守舍?” 徐若瑾一怔,立即就想了明白,“估计是你们那位四爷又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就由着他吧,改日我过去看看再说。” “迷魂药?”顺哥儿有些想不明白。 徐若瑾冷笑道:“四爷是那么好心的人,看到沐阮迷路挺身而出请他吃饭喝茶,还派人送他去灵阁?” “他向来做事极有目的,这般对待沐阮,自是目的性极强了,你跟他这么久还能不明白?装什么糊涂!” 顺哥儿被无辜训斥,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四奶奶您怨怼四爷不露踪影,不早派人来说沐公子的下落,也不用把自己给捎带上啊? 可谁让自己又是跟随四爷的呢? 这时候只能替主子挨骂了…… 虚惊一场,徐若瑾的心也彻底的落了肚子里,只想快些的洗漱休息,明日还要去应对那位二婶娘! 韩氏这会儿听红莲说起听到下人们的对话,蹙紧了眉头,“说大嫂明日要走?这话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会不会是故意瞒着?”红莲咬唇猜度,韩氏的脸色阴沉下来。 “徐若瑾那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韩氏问起,红莲摇摇头,“不知道,奴婢瞧见下人们进进出出的,行色很急,想必不是什么小事儿,但奴婢没敢问。” 韩氏点了点头,静静的思考,只是那两盅酒喝的她的确头晕,却又不能这般睡去,只能强挺着精神。 红莲走到韩氏身后,为她揉着头部。 过了很久,韩氏则道一句,“算了,走就走吧,大嫂想离开我也没资格恼,之前没来见,现在才来,换做其他人,心里也定会怨怼,何况,咱们也不是为了她来的。” “不是为了梁夫人?”红莲对此很惊诧,更是不懂。 韩氏摇摇头,“当然不是,看她的样子,也不知大哥到底什么样子了,那就只有与梁霄这两口子处好关系,咱们才算没白来一趟。” “可……可梁四爷根本都不露面啊。”红莲对此不报太大希望。 韩氏侧头看她一眼,“那不是还有徐若瑾?” “可梁四奶奶她除却会酿酒,好似什么都不管的啊,而且也不知道四爷的行踪,想必是问不出什么的。” 红莲对韩氏的想法并不苟同,韩氏拍开她的手,反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能做得起灵阁的女人,你觉得会是简单的人么?” “您是说……” “只是不管再怎么聪明,她也是个出身不怎么样的丫头而已,没了大嫂在身边提点,她怎能敌得过我的纠缠?” 韩氏嘴角轻翘,“好歹她也要唤我一声二婶娘的。” 红莲恍然明了,韩氏则让她去打水洗漱休歇。 翌日清早天色刚亮,梁夫人便已起了身。 用过早饭之后,她便等着韩氏来后,说上几句道别的话,就带着凝香一同奔赴凌空寺。 凝香也已经收拾妥当,在厢房中等候梁夫人。 韩氏很早就过来给梁夫人请安,看到梁夫人周身正装,准备出行的架势,她装作不知的模样,惊诧道: “大嫂这是要出去?” “唉……”梁夫人一声长叹,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这不是边境之战将起,我近些日子都睡不安稳,定了今日去凌空寺听大和尚讲经,顺便也把要为老四生子的丫头带过去,期望佛祖保佑吧!” “是身子不妥?”韩氏担忧的问起。 梁夫人静了一下,才点点头,“很不好。” “那大嫂您快去吧,这是梁家的头等大事,老太爷就曾说过,梁家有今日,也是子嗣稀少,这几年家里也格外重视这一点……” 韩氏低头,带几分羞色,“老太爷说,只要人在,韬光养晦,总有一日能复起梁家,我家的老大这一年也又续了两房妾室,老太爷更是发了话,不论嫡庶,只看能力。” 梁夫人微惊,“这,这是老太爷说的?” “还能有假?这等话,哪是我能说出口的。”韩氏咬着嘴唇,脸上也有不尽的委屈。 梁夫人长叹一声,因为那话直戳了她的心坎里,触到最深的那一道伤。 “早已与凌空寺的大师约好了日子,而你又突然来……我也便不陪你了,弟妹也莫要怪我。” 梁夫人忍住心底的思忖,嘴上说着寒暄的话。 而这一刻,她的确是有几分愧疚…… 韩氏亲近的一笑,“我们都是梁家人,哪能因为这等小事就生了嫌隙?我怎能是那种人?大嫂可是把我瞧低了!” “让若瑾好生的陪你。” 梁夫人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时辰不早,我这便启程了。” “我送您……”韩氏恭恭敬敬,好似视长嫂如母。 梁夫人让烟玉去喊凝香从角门上轿,根本没让她着韩氏的面儿。 凝香听烟玉来传话,脸上微微一僵,也便起身往角门走去。 恬九颇有些不平,“连面儿都不让见,好歹你也是有四爷孩子的人。” 凝香咬住嘴唇没说什么,烟玉轻蔑一撇,“你是觉得亏待了凝香姑娘,还是觉得你伺候凝香姑娘不被重视而愤愤不平?” 恬九一怔,被噎的说不出话。 烟玉一扭身子走了前头,分毫不把她们放在眼中。 “呸!”恬九超旁边吐了一口唾沫。 凝香长舒口气,咬牙道:“我一定要为四爷生下长子,一定!” 第504章 应对(第十三更) 徐若瑾此时已经在二门处等着,看到韩氏陪同梁夫人一同而来,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诧,便迎了过去。 “母亲,二婶娘。”徐若瑾微微福身行礼,但看到韩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手中没有拿什么物件,便知韩氏没死赖着要与梁夫人同去,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韩氏脸上的那副自然亲切的笑,让徐若瑾略有犹豫。 若是今早得知母亲要去凌空寺的消息,她好歹得有几分表情吧? 是不悦,是惊愕,还是觉得憋在肚子里的话没说透……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淡然。 徐若瑾感到很是疑惑。 “我离开后,家里就交由你了,可不许给我丢脸,招待好你二婶娘,明白了?” 梁夫人当着韩氏的面儿嘱咐徐若瑾,徐若瑾连连点头,“母亲请放心,一定不给您丢人,再说,二婶娘可是我和四爷的亲婶娘,我不懂的,自当会向她请教一二,婶娘难道还能不理睬我嘛!” 徐若瑾笑着撒娇,韩氏正有亲近之意,“都是自家人,哪有谁笑话谁的?关起门来都姓个梁字,难不成大嫂还当我是客?自幼就在您娘家府上蹭饭蹭穿,虽是叫您一声嫂子,却与我的亲姐姐一模一样!” “你还能记着这些事,我已经知足了。”梁夫人虽知韩氏就会嘴甜,可这话仍旧说的她心中暖和和的。 “时间不早,大嫂快上马车吧,不用惦记我。”韩氏看丫鬟撂了马凳,亲自扶着梁夫人上马车。 梁夫人推搡两下,韩氏仍旧坚持。 没再推辞,梁夫人也就生生受了她的贴身服侍,马车上坐好,梁夫人撂起了帘子,“……若不急就多呆几天,等我回来,若是急着催你回去,我也不强留,只等梁家日子好了,我亲自去给五老太爷磕头!” “我一定会把这话向老太爷传到。” 韩氏应下,梁夫人点点头,撂下了帘子。 退后两步,韩氏站了徐若瑾的身边。 顺哥儿吼了一嗓子“启程”,车轮滚滚,驶出梁家,到门口之时,才有另外一辆小马车从角门处绕到门口,跟随着梁夫人的马车一起驶向城门处。 韩氏在梁夫人马车消失的过程中,忍不住泪眼涔涔,直至再也瞧不见踪影,她才拿帕子擦擦眼角,破涕而笑的道: “让若瑾笑话我这个婶娘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容易落泪,唉……” “哪里会笑话二婶娘?您与母亲的感情如此深厚,我羡慕不已呢。” 徐若瑾的寒暄,让韩氏当即挽起了她的手,“日子都是人过的,别担心,大嫂心中是个有度量的人,对正庶分得格外清,没瞧见吗?我陪她从院子到这里上马车,她偏没让我见那给梁霄怀了孩子的女人一眼。” “大嫂心里根本就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为的只是孩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韩氏突然提起凝香,更说出这样一番话,徐若瑾心中很是惊诧。 “二婶娘说的对,我一定牢牢记住,绝不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徐若瑾虽惊,但面子上也立即答应下来。 韩氏没有拽着她叙谈,“先去忙吧,大嫂一走,这个家里的事都要你来操持,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晚间的时候,咱们娘俩儿再对坐谈心,我也给你讲讲梁家的其他人。” “这个时候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知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都碰上了。” 韩氏留了一个悬念,随机便让徐若瑾离开自己走人。 徐若瑾承认自己被她抛下的橄榄枝诱惑到了,因为她真的很想了解一下梁家的其他人,包括在京都的那些梁家人…… “是要去‘灵阁’看一下已经备好的方子,也去探问下送入京都的折子到了哪里,掐算何时能有回信。” 徐若瑾面色露苦,“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要求四十来天就把事情做完,可来回的公文就要消耗很多天,只能提前筹备了,我现在是明白四爷为何经常说,离开京都的日子才是舒坦的日子了……” 最后这句,是徐若瑾特意加的。 韩氏听了此言,的确有些惊,追问了一句,“梁霄觉得离开京都更好?” “是啊,他说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又没多少人敢找茬,不知比以前美上多少倍。” 徐若瑾说到此一副感慨的模样,“他那个人本就是性子怪,想法也怪,真是不能理解。” “梁霄也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韩氏敷衍的回答一句,又开始撵徐若瑾,“还是先去忙吧,晚间等你一同用饭。” “二婶娘先好生休息……” 徐若瑾说完,又吩咐丫鬟婆子们给韩氏的院子里送去了瓜果梨桃和点心,才又吩咐顺哥儿备马车,准备去“灵阁”一趟。 徐若瑾送韩氏上了小轿,才又自己上了马车离去。 二人笑着道别,各自转身离去时,脸色全都变了! 韩氏惊异于徐若瑾的沉稳,徐若瑾惊异于韩氏的城府太深,她胜就胜在行事有度,从不胡搅蛮缠,而且更能穿透人心,知道对方想要知道什么! 自己才与韩氏有过多久的交集?她便能知道自己很想知道梁家过往的历史! 这种眼力和敏感的观察力实在可怕,让徐若瑾都自愧不如,绝对做不到! 韩氏虽然很惊讶于徐若瑾能压得住气,没有立即追问自己梁家之事,但她并没觉得徐若瑾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不过是在大嫂面前听之任之的小媳妇儿罢了,哪里是自己对付不了的? 韩氏之所以知道徐若瑾很想知道梁家的事,并非是观察出来的,而是算出来的! 这倒不是她了解徐若瑾,而是她了解梁夫人! 自己那位大嫂可是个最重面子的人,她是绝对不会与一个自己瞧不上的儿媳妇儿说出梁家的辛酸和隐秘之事。 可这些事情,无论从徐若瑾的身份还是她未来的经历,都应该是知道为妙,即便自己不说,或许也有别人讲给徐若瑾,那自己又何必不落这个人情? 梁霄能够破除与忠勇侯府之前的娃娃亲,径自要娶徐若瑾,可见徐若瑾在梁霄的心里是有位置的。 那自己结交一番又有何不好? 不管怎么算,自己都不吃亏…… 徐若瑾自知韩氏的这点儿小算计,但自己还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点儿什么讯息呢? 第505章 教育(第十四更) 徐若瑾到“灵阁”见到了沐阮,沐阮仍在魂不守舍,如同梦游一般。 蹲了角落里摆弄正在晾晒的药材,嘴里嘟嘟囔囔,也没人能听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徐若瑾站了他身边好半晌,沐阮都没有瞧见她,这让徐若瑾感觉很受伤! “小师哥,你这跟丢了魂儿似的,干嘛呢?” “嗯?哦,是你。” 沐阮惊讶一下,又恢复了魂游天外的状态,继续摆弄着药料。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吧,这白花蛇舌草虽然不是什么珍奇宝贝,那也架不住你这么揉捏啊,都成渣子了……” 徐若瑾看着药料满脸心疼,沐阮这才看看自己的手,“我抓的是蛇舌草?” “你以为是什么!”徐若瑾是真的惊了,他在这里显然时间不短了,居然都不知道自己摆弄的是什么药材? “呃……”沐阮也是一怔,再看徐若瑾叉腰瞪着自己,他索性一屁股就坐了地上,长叹口气。 “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定不下心。”沐阮蹙紧眉头,满脸自责。 徐若瑾也没离开,更没劝他从地上起来。 让春草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就索性坐了这里和他聊一聊。 “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徐若瑾先问,沐阮迟疑了下,才开口,因为他自己也找寻不到答案。 “你觉得,我是个懦夫吗?” “呃,啊?”徐若瑾没想到他突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抽什么疯?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沐阮略有不耐烦,“你别管,就告诉我答案。” “行医救人,不是懦夫。”徐若瑾认认真真,语气诚恳。 沐阮听后又顿了许久,继续问道:“那不去战场,是懦夫吗?” 徐若瑾目光更是奇怪,“去战场拼杀,我觉得你不合适,所以也不算懦夫吧。” “可我不用去战场拼杀,也能救很多人,杀很多敌……”沐阮说到此,长长一叹,“可我却没有去。” 徐若瑾见他又不再说话,也便不继续追问,而是说起对这件事的看法,“我觉得此事也是尽力而为吧,前提还要看你想不想去,是否有乐意拼杀战场的心,如若没有,亦或能力不足,那就在家里照料好自己,也不乏是一件勇敢的事。” “勇敢?”沐阮皱眉。 “承认自己的无能,也是一种勇敢的表现。”徐若瑾摊手,“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可,可我不是无能,而是因为一些道义,因为祖辈定下的规矩,所以我……” 沐阮的话没说完,徐若瑾便抬手打断了他,“老祖宗还让你悉心呵护药草呢,你怎么不听?蛇舌草都被你捏成碎末了!” “别跟我扯什么规矩规礼,那些东西在我这里从来毫无作用,关键在于本心。” 徐若瑾提到“规矩”二字就是冷笑,“任何的规矩都是自己找寻的借口罢了,我看你啊,还是别寻思懦夫不懦夫,先把我这里的事情做完!” “你若再魂不守舍的出错儿,我一家子的命都担了你身上呢,做鬼都出来吓死你!” “真不知你是抽什么疯,居然琢磨什么战场!我告诉你,别看你是我小师哥,就算你想去战场杀敌找死,你也得先把我这里的事情做完,否则我就去找师父告状!” “教我号脉没教明白,帮我摆弄药方子,却都弄成了渣子,还琢磨去战场?你找得着路么?!” 徐若瑾将他劈头盖脸一通训,把洪老大夫搬不出来不说,最后一句狠狠戳疼了沐阮的心,因为他是个路痴! “徐若瑾!你过分了!”沐阮气的小脸刷白,忍不住怒吼! 徐若瑾早已进了屋内,阴恻恻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不跟智商低下的人对话。” “你……哼!” 沐阮冷哼一声,气的攥紧了拳头,但他却从这两日的浑浑噩噩中醒悟过来。 梁霄骂的没错,自己就是胆小不敢,拿什么祖宗告诫当说辞? 他不能容人这般瞧不起,但他也要先做好面前的事! 不能辜负别人对自己的信任,否则岂不成了不义之人?还讲什么道义。 那个徐若瑾太讨厌了!刚对她的信任,予以几分亲近,就这样骂自己?好歹他也是小师哥啊! 可是…… 有什么办法,能认得清路呢? 徐若瑾此时正在窗棂处悄悄的朝外看。 见到沐阮气的俨然暴走的模样,她反倒是放下了心。 好歹没之前那般浑噩了…… “沐少爷怎么会突然这样。”春草纳闷的问着,“突然提起什么战场?” “这还用问嘛,肯定是你们四爷干的好事!”徐若瑾在沐阮提到“懦夫”二字时,脑中就已经蹦出了梁霄那一张坏人脸! 梁霄那一日貌似偶然遇见的与沐阮私谈,一定是说了什么刺激到沐阮的话。 徐若瑾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肯定,梁霄想用沐阮,但让沐阮做什么,自己暂时无从而知。 可徐若瑾却不想这么早就让沐阮跟着梁霄,一来是自己身边也缺人,二来,沐阮太单纯了,真的被梁霄忽悠着去做了什么他自认违背道义的事,他哪里能扛得住? 有些事只能一步一步来,他若心里无法彻底的接受,徐若瑾是不会放他走的。 好歹,这是自己的小师哥,洪老大夫对自己这个徒弟模棱两可,但徐若瑾会要求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于同门师兄情义。 不再搭理沐阮的事,徐若瑾便去亲自查看酿造酒曲的材料。 这些物件要放置三天再来动手做,而原本担心的人手问题,也已经解决。 她今日来到“灵阁”,就看到了二十多个陌生的面孔。 面无表情,走路无声,二十多人的长相都是见过一次无法记得牢固的长相,非常没有特点。 他们只认识顺哥儿,顺哥儿也没将这些人介绍给徐若瑾,只是来说,四奶奶可以随意吩咐。 徐若瑾对此并不在意,她吩咐了六个人专门盯着要制酒曲的材料,另外吩咐六个人去盯着陆续搬进的药料。 其余的人,自都身着杂役衣裳,潜伏在灵阁内外,等候要冲“灵阁”下黑手的那些人出现。 徐若瑾并不是自视清高,觉得有人会来害自己。 但她却有一股直觉,定有人会想方设法对送入熙云公主大婚的酒下手。 这虽然不是针对自己,但却是在间接的害自己,那又怎么能忍呢? 第506章 借力(第十五更) 徐若瑾安置好“灵阁”的事,又与马师傅特意谈了许久。 那三十七个方子的酒要送去京都,但却不能就这么送去,便算了,她还是要再借力打力,让“灵阁”能赚上更多银子的! 而自己盯着三十七道方子,其余之事就都要交给马师傅。 若“灵阁”的名声打响,莫说三十七个方子的酒,就是三百七十个方子也不够。 而徐若瑾与马师傅商议的便是私人定制。 沐阮开方子,马师傅酿酒,蝎子粑粑独一份,专人专用,每天只接两份单子,其余之人则往后排。 这一件事安排妥,便在熙云公主大婚之后立即推出! 那时正乃“灵阁”名声传扬之时,这‘私人定制’要多少银子都不贵! 可应该要多少才好呢? 这个还需要精确的计算一下…… 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徐若瑾打算离开时,太阳偏西,漫天红霞,虽疲惫,但看到天空的艳丽美景,心情也舒缓几分。 正打算吩咐顺哥儿备车回家,孰料正有一个小胖子进了门。 “咦,二姐也在?” 来人正是徐子墨,看到徐若瑾也在,他的脸上笑容更浓。 “你怎么来了?” 徐若瑾又坐回了椅子上,能看到徐子墨是意外,但她这些时日心中也惦记着他。 那一日被自己骂跑了,便杳无踪影,却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但眼前的徐子墨仍旧是那番没心没肺的嗞牙大笑,徐若瑾虽有怨怼,却也真正的放下心。 好歹徐子麟的离去,没有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还不是舅父舅母瞎闹腾的么!” 徐子墨提到那二人格外不屑,“上次我把二姐的话与他们说了,他们却忽悠我岁数小,说什么我要为自己多攒银子,不然改日二姐一生气,一坛酒都不给了,我就喝西北风了。” “还说什么你是梁家的媳妇儿,是泼出去的水……我呸!” 徐子墨朝一旁啐了一口,“我当时就发火了,说这事儿不干了!” “哟,没想到你还挺有脾气的。” 徐若瑾嘴上调侃,心里却是暖洋洋的,自己这个三弟还算没白疼。 “我当然有脾气了?他们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说二姐?我一生气,就把所有的酒都砸了!” 徐子墨说着,偷偷看了徐若瑾一眼,生怕挨骂,那可都是银子…… 徐若瑾的确一愣,继续问着:“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了啊,可他们的铺子经营不下去,就跑到咱们这里来天天缠着我,我倒无所谓,可我天天被王教谕骂,骂的我受不了了,就答应了来要五坛酒给他们继续卖,再敢起腌臜心思,小爷我继续砸。” 徐子墨挥舞着如大白萝卜一般粗壮的手臂,“他们答应了,我就来了,正巧遇上二姐你,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你这不是都已经定了五坛酒吗?那就拿五坛给他们就是了。” 徐若瑾很是大方,更不在意区区的五坛酒。 徐子墨却不干了,“那我砸的,难道就白砸了?” “呃……”徐若瑾半挑了眉,“难不成你还想赔给我?” “怎么能是我赔?!” 徐子墨一个激灵蹦起来,“应该让他们赔!若不是他们惹我,我怎么会砸了酒坛子?那可都是银子啊!” “自己逞能耍横,还有理了?” 徐若瑾没有好脸子,立即训斥起来,“我虽瞧不上杨家的舅父舅母,是因为他们的贪婪和市侩,但却不是你能耍横欺压,肆意诬赖的。” “那也是他们先不对啊。”徐子墨不服,忍不住狡辩。 “我不在意他们的好赖,甚至都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我是在意你的心里是怎么想!” 徐若瑾格外严厉,却是发自肺腑,“若你总这么一味的耍横,你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纨绔败家子,你乐意别人都那般的鄙夷你?身边没有半个只想跟你徐子墨本人交往的知心好友,而都是巴结谄媚的狐朋狗友吗?” “二,二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徐子墨被徐若瑾给吓到了,但他心里仍旧不愿认为是自己错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砸的酒,让他们来背黑锅,你还觉得你对了?” 徐若瑾看向春草,“去给我拿根棍子来,我教教他……” “别,二姐我错了,我承认是我错了还不行?你居然还要动手打。” 徐子墨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因为他感觉到二姐不是吓唬自己,而是真有可能拿了棍子就往自己身上抽啊! “那你到底哪儿错了?”徐若瑾冷眼瞪着他,徐子墨组织下语言,道:“我砸碎了酒,是我的事,而不应该赖在舅父舅母的身上,他们虽有错,那是他们的事,我不该把自己的错让他们去背。” “还有呢?”徐若瑾厉喝,徐子墨绿豆粒大的眼睛眨么眨么,继续想了半晌: “其实若舅父舅母骨气硬点儿,就此不做这个酒铺子了,我反倒是一两银子都赚不到了,而且不该借二姐的气势去压他们,狐假虎威,厉害的,并不是我徐子墨。” “还算你脑子清醒。” 徐若瑾脸上露出了笑,徐子墨才算长舒口气,拍拍心口道:“我滴天啊,可吓死我了!”扭头看向禾苗,可怜兮兮道:“禾苗姐姐给来点儿吃的,来壶酒,我得压压惊!” “少爷等着,这就去拿。”禾苗笑着便去端吃的喝的,徐若瑾拧了他的胳膊一把,“还需压压惊?我有那么吓人吗?” “没,没,二姐最温柔,哪能吓到我。”徐子墨一抹额头上的汗,心中得了个教训,对女人,就得哄,打死他都得说二姐是温柔的。 徐若瑾虽知道他说谎,却也脸上一笑,就此罢了。 “大哥来消息没有?”徐若瑾一直都想见一见黄妈妈,只可惜没有空闲的时间,“夜微澜给大哥留下的那个丫鬟,怎么样?” “大哥没来信,小侄子我见过一次,照顾的不错。”徐子墨对此很放心,“只是那位未来的嫂子,我只见过一面,也不知具体情况。” 徐若瑾仍旧不放心,“问你也是白问,改日我回去看看再说。” “二姐回去时叫上我,我也回。” 姐弟二人又叙谈几句,徐若瑾便马上回了! 天色已经见黑,她总不能在梁夫人离去的当日就回去那么晚,好似自己故意撂了韩氏的面子。 而且出来之时,也特意说了,要一同用晚饭。 徐若瑾赶回家,一进二门,就见有婆子在门口等候。 “四奶奶您回来了?二夫人已经在‘若霄轩’等您了。” “若霄轩?”徐若瑾脸色一沉,不在她自己的小院等,直接追去了“若霄轩”,还真是够心急的…… 第507章 连累(第十六更)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未进正门,就听到韩氏与方妈妈的对话。 今日方妈妈并没有跟随徐若瑾一同出去,而是留在家中掌事。 也幸亏方妈妈留下,否则韩氏这般不请自来,直奔老窝的做法,杨桃这等小丫鬟还真应付不了! 杨桃瞧见徐若瑾从院门口进来,立即朝屋中传话,“四奶奶回来了!” 韩氏与方妈妈立即停了话题,朝门口看来。 方妈妈迎了几步,杨桃则连忙撂起帘子…… 徐若瑾进门便是笑脸迎上,看着韩氏道:“二婶娘都已经来了,可是嫌我回来晚了?也是突然遇上一点急事要处理,先给二婶娘道歉了!” 徐若瑾说着话,便要福身赔罪。 韩氏连忙把她扶住,笑道:“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这是你婆婆不在家,我这闲的无聊便来找方妈妈聊一会儿,倒是不请自来,担心你挑理呢,哪有不打招呼便直接进人家院子的,呵呵呵呵……” 韩氏自嘲的捂着嘴笑,徐若瑾与她的第一回合交锋就这样告一段落。 一个表达了不满,一个自嘲的致歉,若是糊涂一些的人自听不明白二人之间的话会有这一层意思。 但徐若瑾和韩氏都能明白…… “春草,快去告诉惠娘摆桌席上菜,”徐若瑾吩咐完,转头挽起韩氏的手臂,走向席面,“这么晚了,可是把二婶娘累坏了吧?稍后啊,我斟酒赔罪。” 韩氏立即道:“今儿我可最多只能饮一盅酒,还有许多话要与若瑾你说,可不能又像昨日那般晕了过去。” “好好好,只要您别嫌我不能陪您吃酒就好。”徐若瑾先退一步,韩氏拍拍她的手臂,“你也着实是个苦孩子。” “老天赏命,不管怎样都得活着,我倒觉得我过的不错。”徐若瑾的满足感没有分毫虚假,而不是故意搪塞韩氏引她抱怨的话由子。 韩氏怔了一下,微微点头,“你倒是个看得开的,反倒是比我们这些老的都要强。” “没有长辈指点一二,我们还不知要过的多么糟糕,俗话说,家中一老,如有一宝,所以有母亲在,我和四爷都格外轻松,如今二婶娘来了,又能给我等提点一番,岂不是好上加好?” 徐若瑾的话翻来覆去,就是不沾韩氏挖好那隐晦的坑。 韩氏也不再强求,“不仅是人长的漂亮,一张小嘴这般甜,说的我眼角都笑出几道纹了!” “二婶娘年轻得很……” 一番对话,随着第一道菜的到来,告一段落。 徐若瑾起身亲手布置碗筷,似寻常伺候梁夫人一般的对待韩氏,确是让韩氏从心底有些飘飘然了。 韩氏很小就开始寄人篱下,得接济才能生活,而嫁给五老太爷府上的二老爷,又是伺候公婆,忙忙碌碌,而五老太爷府并没有梁大将军府那么富贵,而韩氏并不是梁夫人侯府出身的嫡小姐,对规矩二字没那么看重。 而在自家之时,她刚入家门不久的儿媳妇儿,又是个不懂事的,根本不如徐若瑾这般体贴入微的照料。 一时间,韩氏有些嫉妒起梁夫人…… 凭什么她一出生便是侯府的娇女,而自己却年幼丧父? 即便是这一房被贬到了中林县这等地方来,大嫂都比自己的日子过的舒坦百倍! 人与人,就是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但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中仅存一瞬,因为韩氏聪明就聪明在他虽嫉妒,但却不是嫉恨。 恨容易让人误入歧途,她纵使再不愿,也仍不会与任何一个可能帮助自己的人无缘无故结仇怨的。 徐若瑾并不知韩氏心中演绎过这么一段插曲,布置好碗筷,又为韩氏象征性的布了几道菜,随后便亲自斟了一盅酒放在她的手边,“二婶娘慢用。” “行啦行啦,越发的让我哀叹没有像你这么乖巧听话的儿媳妇儿了,别对我太好,否则我可要嫉妒大嫂了。” 韩氏虽是笑着说,徐若瑾却从这一句话听出韩氏的与众不同。 怪不得婆婆那般叮嘱自己,这位二婶娘的境界的确不大一样。 两个人用着饭菜,并没有说几句话。 食不言,寝不语,而徐若瑾又独自食素菜,所以这顿饭也不过就是个过场,很快就结束了。 而韩氏喝了一盅酒,面色更涌几分红润,反倒是话语比以往更多起来。 “去内间的榻上躺一会儿?”徐若瑾做出了请邀,韩氏也不会推辞,立即点头,道了一个“好”字。 二人往内间而去,方妈妈喊着春草几个人收拾席面,让杨桃端进去一碗醒酒茶,便退出来。 屋门关上,韩氏抿了一口醒酒茶,笑涔涔的看着徐若瑾,“其实当初听说梁霄娶了一个县主簿的私生女,老太爷都气的说不出话来,这次我来,还特意让我观察一下你。” “如今再看,我确是佩服梁霄的眼力,便是你这等聪颖伶俐,心地良善的姑娘,京都都不见得能挑出几个来。” “二婶娘这是在臊我呢,您是没瞧见,我刚进门子的时候,挨了母亲多少斥骂多少打。” 徐若瑾自嘲的抿了抿小嘴,“我这是被逼出来的。” 韩氏一笑了之,没有再继续辩驳,“你母亲去凌空寺烧香拜佛,可我知道她是在怪我,但我又何尝不是没有办法?” “想当初,梁家在京都声势浩大,你婆婆又是忠勇侯府的唯一一个嫡女,整日门前热络,天天都有拜访之客,你婆婆虽然性子娇气了些,但其实是个善良的女人,当初也没少帮衬我。” 韩氏已经打开了叙说的前奏,徐若瑾只竖起耳朵听,“四爷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上的事,都要看上面那位的脸色,让他不喜,其他人便都好不到哪里去了。” 韩氏摇头,“他说的对,却也说的不完全对。” “哦?”徐若瑾很想知道韩氏的看法,居然会与梁霄不一样? 韩氏斟酌下,却把后续半句话吞了肚子里,“我们从头说起,我先给你讲讲京都的那一房梁家人。” 提起这一家人,韩氏的脸上格外不满,“其实大哥会有今日的结果,他们也脱不开干系!” 第508章 家世(第十七更) 难道公公被皇上责贬,还与二伯祖父一房有关? 徐若瑾对此感到惊诧,但惊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并没有保持太久,“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我听四爷说过,他们在公公被责贬到中林县之后,在京都也受了很大的影响啊。” 这并不是徐若瑾故意缩回来,挑动韩氏多说一些内情。 梁霄曾经提过两句,二房在梁大将军责贬之后,被彻底的打散,还有两位梁家人被抓进大牢责问些日子才被放出来。 韩氏不屑冷笑,“受影响,那是他们活该!他们倒不是卖了大哥,而是其中几人犯了大忌,这才让皇上对大哥下了杀心!” “杀……心。”徐若瑾听后很是震惊,连忙四处看看,才道:“二婶娘还是不要乱说,这话若被人听了去,咱们俩的脑袋恐怕也悬了!” 韩氏满不在意的拍她一下,“你怕什么?这里只有咱们俩,更何况,二婶娘是那么不知深浅的人?这事儿莫说所有梁家人都知道,就是京都中能有几分体面的官儿,都心知肚明!” “原来如此!” 徐若瑾拍拍胸口,故作放松舒心。 看来这事儿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韩氏也不会就此胡沁的蒙骗自己。 那听一听反倒无妨…… “你这丫头,心眼儿可够多的!”韩氏看出徐若瑾的小心思,“还怕我故意在你面前说些二房的坏话,蒙骗你不成?” “那才不是,只是从没见过他们,又听四爷提过他们也受了牵连,四爷话少,二婶娘也知道,而母亲更不愿提起公公的名字,每次说不了一两句便抹了眼泪儿,所以……我对这些一无所知啊。” 徐若瑾这不是说假话,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韩氏最知梁夫人的脾气了,也知道她这般做得出来。 “也难怪她不愿意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顿了半晌,韩氏又抿了两口茶,徐若瑾不慌不忙,没有追问,也没有不愿听的敷衍,韩氏喝一杯,她便再斟一杯。 静静的等候,静静的陪伴,反倒让韩氏心里越发的重视起徐若瑾来…… “二房的老太爷是梁家还在世的最老的一位了,大哥出自三房,乃是三房的长子,又是这一辈的兄弟中年龄最长的,所以连二房的兄弟们也要唤他一声大哥。” “大房没有人了?”徐若瑾纳罕的问。 韩氏摇摇头,“武将之家畏惧人丁稀少也是这个原因,一场战争,不知会丧失多少条人命,虽然军功赫赫,为万人敬仰,但家中死去的人,却也是要在军功上洒上点儿不一样的滋味儿。” 徐若瑾连连点头。 这一点她虽未能亲身体会,但却已有几分心酸。 特别是梁霄当初在自己和战场当中选择了后者,那种感觉实在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二房除却老太爷之外,还有两房兄弟,三房只有大哥,随后便是我们老太爷这一房,除却你二叔父之外,还有五叔父和六叔父,你们这一辈的孩子则多了一些,我便先不提了。” 韩氏说到这里,只提了自己的孩子,“不过我还是要说一说我的那两个不孝的儿子,都比梁霄要小上两三岁,可惜文不成,武不就,胆子也不够,不怕你笑话,性子就随了你的二叔父……” “只是我们老爷当年还有大哥护着,他们就……”韩氏说到这里,偷偷的睹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看在眼中,并未吭声。 韩氏之所以与自己说这么多,难道是为了她的孩子? 徐若瑾不敢笃定,所以才露出茫然不知的样子,更何况,她又不知梁霄如何看待五房的那两个弟弟,怎能擅自开口许诺?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见徐若瑾不吭声,韩氏自找台阶下,又抿了一口茶,“这茶真好,喝上几杯,刚刚的头晕消了不说,身子也觉得舒服。” “二婶娘若是喜欢,待您走时,我让他们拿上几包配好的料,您回去让身边的妈妈熬了就好。” 徐若瑾提到自己的酒和解救药,脸上多出几分喜色,“这倒不是我偷懒,而是您回去路途遥远,这物件不易放置时间过久。” “有若瑾这话,我心里暖和和的,真盼着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在身边。” 韩氏这话说的有几分内心实言,她的那两个儿媳妇儿一个赛一个不是省油的灯,更没有徐若瑾这般温顺体贴的模样,更没这般善良。 徐若瑾抿嘴笑笑,没有多说。 “那我就继续给你讲二房的人和二房的事。”韩氏没有离开这个话题,“刚刚也给你讲了,二房还有两房兄弟,其中一个是你三叔父,而你公公这次之所以出事,便是因为他了。” 徐若瑾竖着耳朵听,韩氏也没有再卖关子,“这事儿说出来都臊的慌。” “你这位三叔父虽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武将,只可惜,却是个好色的!” 韩氏说到此,满脸鄙夷,“家中的妾室姨娘通房丫鬟十几个,在外还常常拈花惹草,无恶不作。” “前年,是无意遇上了一位姑娘,招惹人家几句,才知道人家是右相府少爷的未婚妻,也是左都御史大人府上的千金。” “让去赔罪,他却毫不在意,更扬言自己是梁家人,战功无数,不过是想要个女人而已,还去赔什么礼?结果,你三婶娘怕事情闹大,自己就去右相府和左都御史府赔礼道歉,被你三叔父知道了,还冲去把她拽回来打了一顿!” “你三婶娘一气之下,撞墙寻了短见,而右相和左都御史齐齐上奏弹劾你三叔父,大哥去皇上面前求情,没求下来,反倒是跟右相和左都御史吵了几句。” “原本就是文武不合,又当着皇上的面争吵,不但矛盾更加激烈,反而惹了皇上大怒。” 韩氏叹了口气,“所以皇上才下令罢官,遣大哥到中林县的军中为役反省反省,而你三叔父自当会被扔进牢里,只是大哥都已经背了黑锅,他反倒没事了,你觉得我骂他骂的有错?” 徐若瑾立即道:“没错,还真是没错!” 韩氏看着徐若瑾,斟酌下才道:“这只是导火索,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啊?”徐若瑾瞪大眼睛,“那是?” 第509章 急痛(第十八更) 徐若瑾听韩氏说出的这些事情,已经惊了个外焦里嫩,如同听天书一般。 之前听其他人提到此事,似都有些对梁大将军的同情和无奈,梁夫人自当是愤愤不平,梁霄更关注于是谁在路上刺杀梁大将军…… 徐若瑾虽听说是公公惹怒了皇上,被皇上下令责贬到中林县,但却是第一次听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 而韩氏居然说这事件之后,还有隐情? 徐若瑾带着满脑子浆糊,看向韩氏,“二婶娘,我已经糊涂了。” “既是糊涂,那就不妨更糊涂一些。”韩氏顿了下,“只是这件事却并非所有人都知晓,而我,乃是听忠勇侯夫人提过,出事之时,我正在忠勇侯府……” 提到忠勇侯府,徐若瑾不由眨么眨么眼睛。 她刚刚想到,韩氏既然与忠勇侯夫人挂了亲,那岂不是还算作嫣儿姑娘的表姨娘? 那为何会与自己这么亲近? 看到徐若瑾突然而至的愕然,韩氏也愣住了,“怎么突然这般瞧我?” “没事没事,我是在等二婶娘继续说。”徐若瑾自当不会直白的把心事说出来,韩氏以为她已经听傻了,倒是满意的继续道: “侯夫人得知此事时也是惊了,可惊后却是苦涩的笑,说这一天早晚都会有,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为何?”徐若瑾忍不住追问一句。 韩氏的目光略有躲闪,又四处望了望,看是否有偷听的丫鬟婆子…… 徐若瑾只盯着她没有说话,韩氏看了一圈,转回头来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与你说了,你只心里知道便罢,因为这也是侯夫人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并非是真想告诉于我。” “二婶娘若不放心我,自可不说。”徐若瑾对此倒真是可知可不知,因为在她看来,这等事一来轮不着自己操心,二来,公公都已经被责贬到此地的军中为役,那还有什么可知道的啊! 现在听这些,不过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韩氏怨怼的拍她小手一巴掌,继续道:“这涉及到多年前宫中的一段隐秘之事了。” “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先帝曾有一位妹妹,朝霞公主,也是澶州王与涪陵王的姐姐,那些年她风华绝代,美貌出众,更是聪颖无比,可不知出了什么事,先帝下令将她所在的‘若棱宫’所有人都杀了,为朝霞公主单修一座尼姑庵,她便在那里一居十几年,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徐若瑾听了半晌,“可这与公公有何关系?这是宫中的事啊!” “我只说一遍,听见就听了,听不见就当我没说,似是朝霞公主意外有孕,生下一个孩子。” 韩氏说这几个字的事情,鼻音极重,咬着牙吐出的一句话,若不是徐若瑾竖着耳朵仔细听,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徐若瑾瞠目结舌,“难道,是公公……” “呸!”韩氏知道徐若瑾误会了,“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怎么会与大哥有关!” 徐若瑾摊手无奈,“您又不说为何与公公有关,有说这么一位公主殿下的隐秘之事,那我自然而然便那般联想了。” “当年灭口‘若棱宫’中的人,便是大哥,那时,他兼任禁军统领。” 韩氏道出这一句,徐若瑾恍然明了。 宫中的秘密,自当不足与外人道之,而梁大将军正是皇族之外的人,而且是手刃整个“若棱宫”的首领! 这件事虽然是先帝下令,但下令归下令,这仍是横在他心中的一根刺,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试想要吩咐一个外人在自己的家宅内大开杀戒,这会让一位九五之尊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 先帝在位之时,没有把梁大将军想办法除掉,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因为他知晓梁大将军的重要,也记挂那一点梁家为大魏创下的功绩。 但新皇却不见得会有这般宽阔的心胸。 特别是在梁家三叔父那般猖狂肆意,连右相和左都御史都联名上奏,在这个时候,梁大将军还出面要一保三叔父,这无疑是点燃了新皇压抑心底的那一团火苗。 原本对付虎视眈眈的澶州王就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这又来一个惹得右相和左都御史都恨不能以死劝诫的梁家祸害,更牵扯到军权,新皇怎能不起杀心? 杀心即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暗中对梁家不满的人更是横插一杠,落井下石,巴不得梁家人就此死绝了! 于是,才有了今日梁家的下场! 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徐若瑾却觉得自己那位公公也的确是做的过火了。 二房的三叔父既然都已经那么惹人公愤了,又何必还去求情? 替别人背负了太多的债,而那些怨怼和不满都齐齐聚在了梁大将军的身上,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徐若瑾心里想了明白,便是叹一口气,韩氏对她这么快能从惊愕中走出来,心中不由纳闷。 她是真的明白了?还是没想那么通透? 如果是想了通透,她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可若是没想通透,她也没问自己两句? 韩氏正在犹豫着,徐若瑾突然觉得心口一疼,有些喘不过气般的憋闷,当即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若瑾,若瑾你怎么了?”韩氏看出徐若瑾的不对,立即扶住了她,“怎么样?你可别有事啊。” “丫鬟呢?进来一个,红莲?快来啊!” 韩氏心底焦急,她看出徐若瑾并不是故意作假,因为徐若瑾只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额头已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小脸刷白。 红莲和春草几个听到了呼喊声,立即从外跑了进来! 看到四奶奶捂着胸口歪倒在一旁,春草吓的惊喊一声,连忙扑了过去,“四奶奶?” “去找个大夫来啊!”韩氏的反应足够快,当即作出决断。 徐若瑾摆了摆手,“不用,我没事,我刚刚只是突然不太舒服。” “你真的没事?”韩氏不太放心。 方妈妈也从外进来,“怎么样?出了什么事?” “去把沐阮少爷请回来?”红杏提议。 徐若瑾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摆了摆手道:“没事,真的没事,不用特意找他了,我可能是这几日有些累到了。” “那还是快些歇着,我也不多说了,明儿再来寻你聊。”韩氏也吓出了一身汗,不敢再多叙话,立即带着红莲离开。 方妈妈送韩氏到院门口,才折身回来。 徐若瑾此时已经缓和些许,有心想与方妈妈说一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徐若瑾自己都无法说的清楚。 怎么会想到那位被圈禁宫中的朝霞公主时,胸口突然急痛呢?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第510章 纳闷(第十九更) 一个是被圈禁十几年的公主,一个是被遗弃此地是私生女,哪会有什么交集? 亦或许真的是累了,所以才会在那个时间心口剧痛。 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什么事情都会想的太悬了,就不能放轻松点儿? 眼睛发酸,徐若瑾一摸脸,却是湿润一片。 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的眼泪呢? 方妈妈瞧着她的模样,也有几分担心,递来一个帕子,问着道:“是不是二夫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徐若瑾摇摇头,“没有,只是给我讲了讲梁家二房的事。” 方妈妈心中一紧,追问着,“提了三老爷?” “是啊,这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公公也是担子太重了,被牵连的。” 徐若瑾说到此不由苦涩一笑,“这话也就敢与妈妈说,所谓功高盖主,盛极必衰,似乎就是这个道理。” 方妈妈扬起嘴角笑了笑,没有接徐若瑾的话,为她拉一拉盖在身上的薄被,“这个道理都明白,可有时身为一家之主,却总是身不由己,即便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做,只看往后四爷是否有那份独断专行的魄力了。” “这话您若让母亲听见了,定要怪您的,那不是还有大哥呢么。”徐若瑾这话说的酸溜溜,她不能理解婆婆对待大房固执的偏颇。 方妈妈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那是因为大爷性子软,自幼总会退让一步,四爷从来不用众人担心会被欺负,他不出去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 “是这样的?”徐若瑾眨么眨么眼,“单纯因为四爷强悍大爷性子软,就要偏颇大爷,苛待四爷?” 方妈妈点点头,“四奶奶还没当上娘,其实原因就这么简单。” 徐若瑾撇撇小嘴,不能认同。 但她也没有立即反驳方妈妈的话,这种事,向来没有正确的答案,那又何必再去说呢? 方妈妈正琢磨着催促徐若瑾快些睡下,更想明日一早是否要去请岑大夫出面,为四奶奶诊脉看看? 门外突然有了声响,院中立即传来问安的声音,“四爷?” “四奶奶,四爷回来了!”红杏在院中大声呼喊,徐若瑾也愣住了,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梁霄风一般的冲进了屋内,看到徐若瑾小脸泛白的呆在床上,那一张脸已经快狰狞的要碎了! “怎么会突然的不舒服?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还是用过什么有异常的?” 梁霄神情凝重,将屋中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闻没闻到异常的气味儿?” 徐若瑾傻呆呆的看着他,他是知道自己刚刚突然不舒服赶回来的? 可这刚过了多大会儿功夫啊,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个人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啊! 看徐若瑾一直发愣不回答,梁霄走过去捏了她的小鼻尖一把,“问你话呢。” “哎哟,你轻点儿啊。”徐若瑾捂着自己的小鼻子,冷哼一声,“现在你舍得回来了啊?没瞧出来啊,你在家里安置的眼睛可够多的!” “你个小没良心的!” 梁霄见她无事,忍不住轻拍了她屁股一巴掌,“担心你,才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却还拿话挤兑我?嗯?” “你才是个没良心的!”徐若瑾当即掐腰反驳,“得知二婶娘来了,你面儿都不露一个就跑,而且还给沐阮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魂不守舍的,险些把我的事都给耽搁了,你没良心!” 提到这两件事,梁霄的确是有几分心虚,“好吧,是我没良心……”不得不咬牙认了! 徐若瑾“扑哧”一笑,正想要瞪他,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若瑾惊诧的朝门外看去,未看到人,就听见了一阵抱怨的声音! “大晚上的把我带过来也不说什么事,你倒是慢点儿啊,我这只穿了一只鞋!” “这是请我来?呸,你也好意思说?见过被拎着衣领扔在马上,狂奔一阵子再被拎下来这么请的大夫吗?”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辈子就欠她的不成!” “哼!” 几声抱怨诉完,徐若瑾也听出这是谁了,见梁霄一脸淡定,显然这事儿是他吩咐的。 沐阮一脚深一脚浅的进了门,那副狼狈的样子,惹的徐若瑾“咯咯”笑了起来! “还能笑?根本就没多大的事啊,还不快给我找双鞋!”沐阮龇牙咧嘴,“咯死我的脚了!” 杨桃捂嘴偷笑,连忙就去为他找鞋去了,顺哥儿进门见徐若瑾没什么大事,才拍拍胸口放了心,随后向沐阮道歉,“对不住啊,沐公子,实在是接了四爷的令太急了,还以为四奶奶出了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这不是还乐着呢,看那小脸红扑扑的……”沐阮奇异的挑了眉,“我说,你不是故意装病的吧?就为了想见你男人?” “呸!”徐若瑾原本还有愧疚之心,这会儿被他说的荡然无存,“你才故意装病呢,好歹也是个小师哥,说话这般没轻没重没分寸的!” 沐阮撇撇嘴,缩了脖子,余光睹见梁霄也在瞪自己,不由得挽起袖子,“也别白来,就给你瞧瞧到底怎么了。” “胸口突然急痛,险些喘不过气……”徐若瑾伸出手腕,也说了症状。 沐阮调侃的脸色收起,认真起来。 这并不是完全担忧徐若瑾的身体,而是他对行医的一份尊重。 仔细的诊脉,左右手全都探了一遍,又盯着徐若瑾的小脸端详半晌。 见沐阮不说话,徐若瑾又起了讨论脉象的心思,“我自己也探了一探,可惜脉弱,没感觉出来,只觉得是有些心弱,胃肠不佳,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沐阮抽了抽鼻子,“还算你没白学几天。” “到底怎么样?”梁霄在一旁也有些急,装不出往日的那副冷漠淡定,他听到徐若瑾突病的消息时,吓的心都快跳出来,立即传信给顺哥儿,让他带沐阮来,随后上马狂奔回府,一刻都没敢耽搁! 这时也不再思忖是否时机恰当,也不琢磨那位二婶娘是否难缠。 他只期望徐若瑾无事! 他只要她无事! 沐阮叹了一口气,怪异的嘀咕着,“你除了心气虚弱,脾胃极寒,肝湿邪水,气血不足,胆气虚怯,左肾阴虚之外,也没什么毛病了。” “这还叫没毛病?” “这还叫没毛病?” 徐若瑾与梁霄异口同声的叫嚷出声,沐阮撇撇嘴,扫量着她,“我都纳闷,你怎么还能活着……” 第511章 自虐(第二十更) 沐阮这一句话,让徐若瑾白眼翻上了天,顿时又被气的胸口生疼! 什么叫纳闷自己还能活着? 依着他的意思,自己应该是死人不成? 不对……其实那个“徐若瑾”的确是已经死了,自己不过是另外一个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可这具身体的确很是虚弱……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气焰略减一些,仍旧横了沐阮几眼,“这话早先岑大夫就已经说过,我如今还在用着他开的补药方子,这不是在调理呢嘛!” “方子呢?拿来我看。”沐阮没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待此事格外认真。 梁霄立即看向春草,把春草吓的呆了一刻,立即撒腿去找方子……虽然寻常见四爷冰冷习惯了,但今儿被他扫这么一眼,仍旧很害怕! 就算您疼四奶奶,也不用吓唬奴婢们啊,春草寻常是最不张扬的,但也是几个丫鬟里胆子不小的了,这次终究被梁霄瞪的浑身汗毛倒竖,太吓人了! 虽然心中腹诽,但春草仍是将方子很快取来。 沐阮接过去看了看,却皱起眉头,“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徐若瑾纳闷的问,梁霄皱紧眉头,凑前一步,只等着沐阮继续说。 “这上面也写了脉象的情况,可你现在的身子明显比上一次师兄给你查的更差啊!” 沐阮看向梁霄,又看了看徐若瑾,“你自虐了吗?” “别胡说,什么自虐,就是事情忙了些,而且最近总是觉得头发晕而已。” 徐若瑾说这话时,不由感觉到梁霄的目光瞪过来。 可她也纳闷啊,自己一日三餐按时吃,怎么可能身子越发的差劲了呢? “那我可就不懂了,这药明明是补的,可根据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这药效不够,还需再加几味。” 沐阮嘀嘀咕咕,琢磨着加哪几味药更合适。 梁霄在旁开了口,“都有什么原因会引起她身体越发不好?” “这又很多种可能了,譬如吃的不好,睡的不好,精神疲惫,心思过重,繁忙劳累,脾气暴躁……” 沐阮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梁霄突然打断,“吃的不好?” “我一日三餐很正常的啊。”徐若瑾感觉到梁霄目光更凶悍,“但我的确是最近饿的很快。” “你当然吃不好了,你现在是吃素的!” 沐阮豁然想起徐若瑾是在守孝,“原本就是柴火身子,还守孝食素,闻不着肉腥味儿,本就是体弱虚症,没等补好,便又食素,忙碌,虚上加虚,你的身子能好起来都见鬼了!” 他的话虽有道理,但却极不顺耳。 徐若瑾听过之后,无奈的道:“可还有时日需要守,这又是没法子的事情。” “那就喝药补吧,我可事先说好,别嫌药难喝,如今这苦药汤子可比你吃的那些青菜豆腐更重要。” 沐阮说着话,便立即动手开了一副方子。 写好之后,也不给徐若瑾看,直接交给了梁霄,“你是她男人,你就看着她喝吧。” 沐阮说罢,起身走了几步,感觉脚下一疼,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没有鞋,“我的鞋那!” 杨桃立即从外进来递过一双,伺候着沐阮换好,才看他气势汹汹的离去。 梁霄随他出去,二人似又在外聊了许久,一直到春草按照方子拿了药,熬好端上来,梁霄才转身折回屋内。 看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还未端到面前,徐若瑾就已经闻道了苦味儿! 捏着鼻子,她面目狰狞,“他不会是故意报复我的吧?怎么味道这么怪?方子呢?拿给我看看!” “看什么?来把药先喝了!”梁霄从春草手中接过药碗,直接端到徐若瑾的面前,“来,张嘴。” 梁霄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吹才递到她的嘴边。 徐若瑾面色一红,看着春草和红杏惊呆的样子,咬着嘴唇不肯喝。 梁霄却不依,皱眉冷颜,“怎么不喝?” “你,你放下……” “张嘴!” “我自己可以。” “张嘴!” “你看我自己,啊呜呜……”不等说完,徐若瑾便被一口苦药灌了嘴里! 苦涩席卷顺着嗓子滑下,她的一张小脸顿时难看无比,因为并不只是苦,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嗖味儿! 梁霄看她强咽下去,脸色反而更加难看,又舀了一勺,送她嘴边道:“继续。” 徐若瑾抬头再看梁霄身后,春草和红杏早已经跑了,屋中空荡荡的只有她和梁霄,方妈妈进来时,正看到四爷在喂药,立即顺手把门关上…… 合着没有人能来帮自己一把了? 好歹给送两口蜂蜜和几个糖块也行啊! “有那么难喝吗?”梁霄见舀起的药凑到嘴边舔了一口,眉毛竖挑,也有几分惊愕呆滞。 的确够难喝……可这也是药啊! 想到徐若瑾突发心痛,而且刚刚沐阮纳罕她这么多病为何还活着……梁霄便不得不心狠起来,他不能接受失去她的事实,可让她违背守孝的规矩,她又不可能答应,所以只能逼着她喝药,一定要让她好起来! 索性勺子扔了一旁,梁霄端了药碗直奔她的嘴而去! 徐若瑾下意识就要跑,却被他大手抓住,捏开小嘴儿,“乖,一口气喝下,就没那么难受了。” “不要!呜呜……” 一碗药汩汩灌入,徐若瑾也没什么谩骂的心思,巴不得把他们直接填了肚子里! 最后的一点儿药渣子剩下,她几近作呕,有些想吐。 他扶住她的脑袋,猛的用嘴堵了上去…… 轻抚着她的后背,让药慢慢的顺下。 好不容易把药全部咽了下去,徐若瑾一把推开他,“清水,白水!” 梁霄转头一看,春草早已经把清水预备好,端来给她。 徐若瑾端起漱了好几大口,才算把那股奇特的药味儿冲淡…… 用帕子擦拭着嘴,虽然在瞪他,可却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 因为他眼眸中的担忧如同烈火燃烧,他的急迫,让徐若瑾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愧对于这个身子,没有好好的养护。 梁霄一把拥过她,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明儿开始你不用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好好养身子,一切都由我来处理。” “你不走了?” 徐若瑾惊诧的看着他,梁霄摇摇头,“不走。” “呃,对了。”徐若瑾想起韩氏,不由得问向梁霄,“二婶娘今日给我讲了很多公公的事,虽然不像故意作假,可我很想不通,她为何要告诉我?” 梁霄微微攥拳,“她,与你说了什么?” “说了公公的事情,还说了一段宫中的隐秘。”徐若瑾没与方妈妈说是因为她还没想明白,与梁霄说,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梁霄听到“宫中隐秘”这四个字,心底顿时一惊,“讲给我听……” 第512章 戳穿(第二十一更) 徐若瑾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引起梁霄这么大反应! 而后仔细一想,这事儿的确与梁大将军有关,难道是梁霄还不知道? 这也很有可能,因为二婶娘也说了,是听忠勇侯夫人说漏了嘴,那很有可能梁霄并不知晓此事! 徐若瑾这般思忖,便将韩氏讲给自己的话,几近原封不动的告诉给了梁霄。 梁霄当即气的头皮发麻,若不是怕徐若瑾看出端倪,他真想亲手捏死韩氏! 说什么宫中隐秘之事,可那朝霞公主送出宫的女儿正是自己的女人,正是徐若瑾! 自己的女人就是宫中最大的秘密,也是最怕被外人知晓身份的人! 朝霞公主不说出那个人是谁,没有人会联想到严景松的身上! 而严景松提拔一个曾经的手下,也没有人会猜到那是因为徐耀辉帮严景松背了十几年的黑锅,抱回家一个私生女! 徐耀辉不知道徐若瑾的生母是何人; 朝霞公主都不知道徐若瑾的存在和下落; 严景松为了保命,死活都不会说出徐若瑾的身世与当年宫中的那一场血腥屠杀有关; 而唯独知晓这件事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有曹嬷嬷和方妈妈…… 曹嬷嬷衷心护主,绝不会说出徐若瑾的身世,特别是在梁霄特意的提点和警告之后。 而方妈妈无论从对徐若瑾个人的情分,还是对梁家的情分,也会把这件事死死的咽了肚子里,因为她也是梁家的一员,更是教习过徐若瑾的妈妈。 原本以为这件事随着时间会消失在世间,可却没想到,一个突然而至的韩氏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却破天荒的把这当成一个宫中的八卦讲给了不知真实情况的当事人之一! 梁霄曾听父亲讲过当年屠杀“若棱宫”之事,就是为了找朝霞公主诞下的孩子,却杳无音讯。 也是因为这件事,先帝对父亲的能力给予质疑,也是父亲屡屡不忿,屡屡提起的遗憾。 可如今,那个孩子成为自己的妻子,就在自己面前,他对她的爱超越于自己…… 这是老天爷给予的弥补吗? 梁霄并不信命,可此时却对此颇有犹豫。 亦或许瞒不住的事情总会向世间露白,可那不会是现在……他要保证自己的女人的安全!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梁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的仇恨,而她倒在梁霄的怀里,也看不到的表情。 即便徐若瑾看到了,也会以为他是在为梁大将军抱不平,先帝要梁大将军来当刽子手,却又忌惮这位刽子手知晓宫中隐秘,这岂不是即要用人,又要杀人? 难道一切的功绩都只因为先帝心底那一丝丝疑虑,就全部一笔勾销了? 当然,梁家其他纨绔败类,也给梁大将军的威名旁边,增添了几笔不光彩的污水,这便不是她一个女眷能理解的了! “……你说,那位朝霞公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先帝下令把整个‘若棱宫’灭口?” 徐若瑾嘀咕完,更想与梁霄交流。 不知为何,她对这位朝霞公主的经历很有兴趣,超乎于寻常般的有兴趣! 梁霄嘴角一抽,很不耐烦的道:“不知道。” “二婶娘也不知为何,会把这些事讲给我,我总觉得很奇怪。” “以后离她远一点儿!” 徐若瑾一怔,感觉到梁霄的不满不悦,想要侧头看他,可惜梁霄却不让他转过身,抱的更紧,“宫中之事还是少谈论为妙,若是当初兼任禁军统领的人不是我父亲,那个人或许早死了!” “……公公,现在还好吗?”徐若瑾壮了胆子问出这么一句。 梁霄绷紧的心缓和些许,大手抚摸着她的小脸,“还不错。” “那就好。” 徐若瑾感觉到梁霄的不悦,索性压制住内心的好奇,也恶补再问长问短,反正自己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他了,该如何权衡,都交给他就是了,自己何必还费心思? 只是,脑中为何又蹦出了那位朝霞公主的名字?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还是尽快忘掉。 徐若瑾缩了缩身子,准备睡了,梁霄为她盖好被子,在一旁轻轻的拍着,哄着,待她呼吸平稳,又端详着看了她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一声如鸟鸣般的轻哨吹响,院中很快便出现一位黑衣人影,“梁五到,请吩咐!” 梁霄的声音隐藏着暴怒,“把记载这两年韩氏的行踪,联络过的人,去过的地方,包括二叔父的动向的册子找出来,我马上要。” “稍等!”梁五离去,很快便赶了回来。 一个薄薄的本子递上,梁霄迅速的翻开。 这上面记载的东西,换成另外一个人根本看不懂。 因为上面每一个内容,都只有一个字,连在一起不通,不顺,更不成文…… 梁霄却看的格外慎重,反而越看他的神色也越平静起来。 过了半晌,他则把这一本薄册燃火烧了,梁五却并不奇怪,因为这种事四爷并不是第一次做。 之所以烧了,是因为这上面的内容,他都已铭记在心,倒背如流,根本不用再有记载…… 摆手让梁五退去,梁霄独自一人在“若霄轩”的院中站立许久。 半晌,才朝着韩氏暂居的小院走去。 韩氏这一会儿也并没有睡,徐若瑾突然出现那般状况,也着实的把她给吓了一大跳,仅存的那一点酒醉之意早已抛了脑后去,哪还有什么心思睡? 红莲在一旁以为韩氏在烦躁徐若瑾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安抚道:“夫人您也不必担忧,咱们离开时,四奶奶不是已经缓和好了吗?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你懂什么!” 韩氏的脸上满是烦躁不安,“她偏偏在这个时候闹了病,若是被梁霄知道,定会问起事情的起因,徐若瑾若不说出与我聊天之时,那就见鬼了!” “可您也没说四爷什么坏话啊,怎能赖得了您?”红莲脑子愚笨,想不通透,“再说,就算是遇上了四爷,您解释两句不就行了,哪至于这般担心?” 韩氏摇了摇头,“你不懂,梁霄若知晓这件事的经过,自当会知道这事儿是谁让我办的,可我若提起那个人,就等同于彻底的与他翻了脸!” “可如今梁家势头正起,我不想与三房撕破脸,否则老爷还不吃了我!” 不等红莲再开口,便听外面有一低沉的声音,“你告诉楚嫣儿,若她再敢肆意妄为,我不介意杀上京都,更不会手下留情!” 第513章 不见(第二十二更) 韩氏吓的彻底的呆住了! 眼睛瞪的硕大,牙齿在上下打颤,瘫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只有眼珠子在不停的左右乱看,只感觉后脊背发凉! 红莲更是被吓傻,莫说听到的那句话,就单单大半夜突然有人在窗外出声音,都能让人吓的丢了魂儿,更何况……更何况说话的人是四爷! “是是是是梁霄?”韩氏忍不住牙齿咯咯颤抖,说话都结巴起来! 虽然这么问,但她心中早已确定了那就是梁霄! 梁霄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更具有无人比拟的冰冷寒魄! 没有人会把他的声音认错,因为声音中夹杂的气势无人能敌,更何况,能如此悄声无息出现在梁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屋外没有回答的声音,韩氏看着红莲,红莲立即朝后退去,连连摇头,死都不肯出去看! “梁霄?是你吗?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韩氏的声音轻飘飘,似被狂风席卷的一只蚂蚁,是那么的无助和恐惧。 外面,依然没有回答的声音。 韩氏不由产生错觉,外面真的有人吗? 她狠狠的瞪了红莲一眼,抚着胸口,撑大了胆子,猛的将窗户推开! 微风吹拂,让窗户来回摇摆,可空荡的院中,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只有草丛中几声秋虫的鸣啼。 “没有人?” 韩氏偷偷瞄了半天,都没瞄到窗外有人,索性伸出脖子去仔细看,的确空无一人! 韩氏一屁股坐了地上,喘了半天才终于能安稳的呼吸一口气。 红莲连忙跑过来把她扶起,韩氏直接歪了床上,问着红莲道:“刚刚的话,你听见了?” “奴婢听见了。”红莲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韩氏的脸色难看起来,“看来真的是梁霄,不是我做梦了!” 红莲咬住嘴唇不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起身去为韩氏倒了一杯水,韩氏喝在嘴里,都呛了几口,连忙让她拿开! “夫人,或许真的是四爷误会您什么了,明日若是能见面,再解释两句不行吗?” 红莲更有些迷糊,“而且,而且他怎么还会提到澶州王世子妃?” 澶州王世子妃便是楚嫣儿…… “他动怒了。”韩氏满心懊悔,“梁霄是真的动怒了!” 她自不会告诉红莲为何梁霄会动怒! 自己这次来到中林县之前,是去给楚嫣儿送陪嫁之礼的。 论亲戚,她也能算上楚嫣儿的表姨娘,虽是这般说,但楚嫣儿自幼便瞧不起韩氏这破落人家出身的人,也是顾于礼数,不得不叫她一声表姨娘罢了。 而如今她上赶着去送礼,却破天荒的得楚嫣儿寻她私谈。 正是楚嫣儿给她讲了朝霞公主的秘闻以及梁大将军为此事得先帝忌讳,根本不是听忠勇侯夫人说漏了嘴! 让她找机会与徐若瑾单谈,并提到梁大将军和宫中的秘闻。 韩氏知晓十多年前朝霞公主一事,根本就不是听忠勇侯夫人说漏了嘴,而是楚嫣儿亲口告诉她! 并且让她到中林县以后,找到徐若瑾把这件事告诉给她…… 韩氏并不知楚嫣儿为何要这样,可她却不得不听,因为楚嫣儿答应她,会给韩氏的大儿子安排到澶州王世子身边做事,这正是韩氏最想要的! 她四处巴结找关系,不就是希望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能有个好前程? 不过是传一句话罢了,而且还是宫中的秘闻,又不牵扯到梁家,她索性便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没想到,今日说出之时,没看到徐若瑾脸上有什么异色,她还心存侥幸,只寻思说完拉倒,若世子妃问起时,她也有个回答。 却没想到,徐若瑾偏偏在那会儿功夫心口疼痛犯了病。 如此一来,梁霄必定会知道,她正在琢磨如何向梁霄解释之时,孰料梁霄却一语揭破这事背后的始作俑者是楚嫣儿! 梁霄与楚嫣儿的过节,韩氏又怎能不知? 这回是真把梁霄得罪了,而且是得罪透了! 韩氏本不想与任何一方撕破脸皮,她只想左右逢源,做个无限好人,可世事难料,就在自以为没什么大干戈的情况下,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这事儿若让老爷和老太爷知道,她的这一身皮就别想要了! 韩氏心中懊悔不堪,只盼着明日天亮,即刻去见徐若瑾,想办法缓和几分。 而徐若瑾却并不知道梁霄为此事雷霆大怒,正闷头呼呼大睡,更是难得的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沐阮的药里有安神一效,他也刻意的加了几许药量,只想让她好生休息休息。 看着她一天忙忙碌碌的都觉得累,沐阮心中纳闷,这么一个破身板子,怎能撑得下来? 翌日天亮的很早。 晚秋时分已有微微凉气,透过窗棂吹进屋内,徐若瑾不由得蜷了蜷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春草从外进来,见四奶奶还没醒,登时有些惊诧! 今天她可是听了四爷的吩咐,晚叫四奶奶起床半个时辰的,寻常即便这个时间段没人叫早,四奶奶也都早已醒来,今天却仍在睡的踏实? 春草悄悄的退了出去,一转身,正看到梁霄从外进来。 “四爷。” “她还没醒?” “四奶奶还睡的很沉,很香呢。” “那就让她继续歇着,把屋门关好,让院子里小声说话。”梁霄吩咐完,便坐下径自的用着早饭。 一早又去泡了一回酒浴,他只觉得身体恢复的很快。 去年这个季节来临,他的关节会疼痛无比。 而此时,他能惬意的喝着鱼片粥,望着秋日飒飒落叶和清晨朝阳,已是十分满足了。 满足的前提是还有她在,而她为自己辛劳太多,也轮到自己来守护她了。 梁霄用过早饭,春草已将碗筷全都撤了下去。 红杏和杨桃在院中一句话不说,径自的做着活计,春草又捧着针线笸箩在门口石阶上坐着绣鞋面。 方妈妈进来,正看到梁霄独自坐在那里沉着。 二人未等开口说话,便听到院门口有人来传话,“二夫人来看四奶奶了,四奶奶可起身了?” 这一声询问,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梁霄坐在正堂中央,自斟自饮,“没起,不见!” 第514章 暗手(第二十三更) 这短短的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韩氏的耳边炸响,让她下意识的便想转身就逃! 怎么一大早上,梁霄就这般露面了? 韩氏还以为他这几天都没出现,今日也不会公开露面,却没想到,他就这么……这么回来了? 也对,这里是他的家,他想不想回来,还不都是随心所欲的。 可韩氏真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因为她是想从徐若瑾那里做切入点,缓和一下关系,可孰料,这位小阎王却在,怎么办才好呢? 想跑也只是一时之念,韩氏脑中的那一丝理智告诫自己,这时候若真跑了,那就是彻底一点圆体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她不能跑,她只能硬着头皮进院子!!! 可是……可是怎么腿会这么软呢! 韩氏抛开了心里杂念,攥了攥拳头,挤出笑脸来迈步进了院子。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脚步会这样的沉,心会这般忐忑,哪怕是在家里面对五老太爷都没这么不安…… “是梁霄回来了?之前你母亲说你为事情奔波没在,婶娘我还有几分遗憾的,却没想到情分就是情分,终究还是瞧见一眼,回去啊,也能给你祖父和二叔父交代了!” 韩氏故作没有发生过昨晚的事,更是提起五老太爷和二老爷来搪塞梁霄心底的怒意。 若是他再如昨晚那般撂下狠戾的话来,那这两家的情分也就彻底毁了! 扬手不打笑脸人,韩氏这一招的确很巧妙。 梁霄则直着眼睛看她,“别说话。” “嗯,啊?”韩氏眨么眨么眼,没想到梁霄蹦出这么一句。 梁霄指了指屋内,便不再开口,方妈妈没了辙,迎过去悄声道:“四奶奶还未醒……” “原来如此。”韩氏也压低着声音,下意识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好在没被一句话给撵出去,她则径自的找了椅子坐下。 春草给倒上了茶,便站在一旁不说话,梁霄刚刚下令不许说话,方妈妈除却能挂上淡淡的微笑之外,也没有开口。 韩氏只觉如坐针毡,憨笑几声,可梁霄不看她,她也没法子开口说话,只能不停的往肚子里灌茶,来化解心里的尴尬。 方妈妈感觉很奇怪。 四爷今儿刚刚露面就如此不给二夫人面子,难道是怪罪二夫人昨儿惹四奶奶不舒服了? 亦或许……是二夫人与四奶奶说了什么,昨儿四奶奶没与自己说,但或许是告诉了四爷。 这种可能性很大,否则四爷也不会这般撂了冷脸子,让屋里恨不能马上点了碳炉子,而二夫人也不会这般讪笑做小,明摆着心虚的很。 方妈妈猜度出个大概,便在一旁不闻不问的当傻子。 韩氏坐了半晌,终究心底沉不住气,悄声的开了口道:“梁霄,你……” “别说话。”梁霄皱紧眉头又是一句,韩氏倒吸一口冷气,只能继续沉着。 只是这要坐到何时是个尽头?那徐若瑾怎么还不起来?好歹也能有个搭话的啊! 韩氏心里七上八下,春草则在一旁添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方妈妈听到屋中微微有了响动,梁霄却已经朝内间看去,“药熬好了吗?” 红杏立即点头,“已经备好了。” “给我。”梁霄仍是惜字如金。 红杏立即出去把温着的药和放了蜂蜜的甜水端来,梁霄接过,径自的走去内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虽然这一声吓人一大跳,但韩氏却反而舒缓下来,拍拍胸口灌杯茶,她总算回了魂儿,否则真被梁霄给冰死了! 见方妈妈还在,韩氏没话找话的道:“昨儿可是有大夫来给若瑾瞧过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发病的?” “也难怪梁霄怪我,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我这个当婶娘的也的确不该那么快就走,好歹应该陪着,等梁霄回来才对,怪我怪我,都怪我!” 韩氏不听的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方妈妈自当不会揭穿,“二夫人不必自责,这事儿又怎能怪罪您呢,昨儿已经有大夫来给四奶奶瞧过了,四奶奶之前身子就不好,近些日子来事情太过繁忙,守孝食素,劳累过度,大夫让四奶奶多补补身子,也要多注重休息。” “能者多劳,真羡慕大嫂,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儿。” 韩氏憨笑着恭维,想到梁霄刚刚端了药进内间,她怎么琢磨都不对…… 梁霄? 端药? “那个……”韩氏顿了下,才问出口,“梁霄待若瑾还真是好啊,居然亲自端药进去?夫妻和睦,总比我们家那两个要强多了!” “四爷待四奶奶向来体贴,昨儿老奴进屋,正是四爷一勺一勺的给四奶奶喂药呢,单看四爷的外表瞧不出来他这般体贴悉心,但也只是对四奶奶,对旁人……” 方妈妈摇了摇头,“从未有过!” 韩氏当即瞪大眼睛,瞠目结舌,“亲自喂药?亲手喂?” “对啊。”方妈妈答应的很痛快。 “这……这还真是稀奇了。”韩氏听了这个消息心中不由苦涩万分。 想到楚嫣儿与自己提到梁霄时那份回忆与依恋,再看如今梁霄待徐若瑾的态度,亦或许是楚嫣儿自己想错了。 梁霄的心里,早已没了她…… 屋内传出几声徐若瑾的抗议嘤咛,梁霄的哄逗呵护,韩氏看向屋内的丫鬟神情,都没有什么异样,显然这是早已看习惯了,听习惯了,而不是梁霄在故意演戏。 韩氏的心里有了数,她只觉得稍后无论如何都应该找梁霄单独的谈一次! 而此时,徐若瑾正在屋中被梁霄逼着喝药,满脸苦涩,哪怕是又喝了蜂蜜甜水都无法把那股恶心的味道冲散! “这个沐阮,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恨不起梁霄,也舍不得恨梁霄,徐若瑾很不讲理的把责任都赖在了沐阮的头上! 梁霄很是同意点点头,抚着她的后背,添油加醋的道:“是啊,也不知这医是怎么学的,不知道找几味味道好的药给你,却是找出这么多难喝的,唉,看来还是学艺不精啊。” “嗯?”徐若瑾听出了异样,挑眉看他,“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那可是小师哥。” 梁霄嘴角抽搐,“一个小白脸而已,什么小师哥。” 徐若瑾紧紧鼻子四处闻,“好酸。” “啪!” “哎哟!” 徐若瑾屁股挨了一下打,便听梁霄道:“你再装一会儿病,二婶娘若说了什么,你都当做耳旁风,她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 第515章 最坏(第二十四更) 徐若瑾听梁霄这般说辞,眨了半晌眼睛。 可不等问,便见梁霄已经出去了…… 没一句是真的?这话说的过分些吧?不过也难怪他心里生气,估计是在怪二婶娘没有早早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偏偏是从自己的口中得知,他怎能不气? 生气,更不想相信,因为梁家如今正面临着起复再即,若这个时候再传出圣上对梁家的忌惮,那反倒是不妙了,所以梁霄才让自己不信二婶娘的话吧? 徐若瑾虽然想的很有道理,但仍旧是想歪了! 梁霄不让她听信,完全是因为那所谓的宫中隐秘,那已经成了他的心头梦魇! 梁霄离开内间,徐若瑾则立即洗漱更衣,装扮一番,然后再去床上装病。 因为现在这一身衣裳已经被那恶心人的药熏的太臭了,实在连她自己都忍不了了! “若瑾怎么样了?” 韩氏看到梁霄,立即上前悉心的问。 “不好。”梁霄皱紧眉头,“二婶娘若无事的话,不如回吧。” “回?” 韩氏愣住了,这个“回”字恐怕不单纯是让她先回小院去,而是在直接撵她离开! 离开中林县,回她的老家去! 韩氏倒吸一口凉气,壮了胆子道:“梁霄,我觉得有些事是你误会,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误会?”梁霄对此很是不屑,“真是误会吗?”他审度的目光如同刀刃,扫在韩氏的脸上,让她感觉是那般火辣辣的疼痛! “是……是我一时糊涂了!” 韩氏明白梁霄想听什么,她也豁出去了,为了不与梁霄彻底的结怨,她不妨把楚嫣儿让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想必梁霄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去直问楚嫣儿,自己也有转圜的余地! 梁霄露出的不屑,让韩氏咬紧了嘴唇。 她知道梁霄是在鄙夷自己,可她又何必在乎? 自小到大,从父亲过世之后,她不知遭受过多少鄙夷,不屑,唾弃,厌恶的眼光,可她都要装成瞎子一般当作看不见,否则她便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 梁霄顿了下,“就在这里说。” “就这儿?”韩氏有些惊,四处看看,这里可有不少丫鬟在,如此说出来,合适吗? 梁霄没有再回答,又在椅子处径自坐下。 韩氏咬了咬牙,索性也豁出去了,朝着红莲一摆手,示意她出去,红杏为了避嫌,倒是带着红莲去了院子里,屋中只留下了方妈妈一人。 方妈妈没有走,因为一来她知晓真相,二来,她不仅仅代表着自己。 四爷让就在这里谈,就是为了要有另外几双耳朵听到此事,丫鬟们识趣的退下,她若也走,反倒是折了四爷的颜面。 更何况,方妈妈很不介意给韩氏几分难堪! 这才是关键…… 韩氏见方妈妈没有离去之意,也知道这已经是梁霄的底线。 “这事儿其实是谁让我说的,你都心中清楚……” 韩氏的开场白,让梁霄当即打断,“婶娘高估我的智力了,我不知道!” “是嫣儿!” 韩氏咬牙切齿,硬着头皮说出她的名字,“这回你清楚了吧?!” “原来是澶州王世子妃。”梁霄面色平淡,“她为何让你说出那样一番话?” 韩氏当即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只让我找机会与若瑾私聊此事,其余的我一概不知道!” 梁霄看了韩氏半晌,韩氏哆嗦一下,强忍着没低头,就是让梁霄看到自己没有在撒谎。 “去澶州王世子身边做个跟班的,就那么有趣么?”梁霄直接道出这一句,韩氏震惊无比! 他,他怎么连楚嫣儿答应自己什么条件都知道了? 到底,这到底怎么回事? “别怕,我没有通天的本事能将耳朵竖的那么远,你从京都来中林县之时,你的大儿子已经去了京都,跟在澶州王世子身边了。” 韩氏长舒了一口气,她也的确是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就算梁霄本事通天,却也不至于连自己与楚嫣儿的私话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之前只是寻思,不过就是传一句宫中多年之前的事而已,而且也的确因为这件事,才牵扯到大哥……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氏自当不知梁霄心底最气的是什么,她反倒与徐若瑾猜度的一样,以为梁霄是因为梁大将军的事而恼怒。 “我一个妇人,的确是看的不够长远,这事儿是我不对,可你也知道,你那两个弟弟实在没本事,哪怕是有一点能撑起一个家的能力,我也不至于东跑西颠,左右逢源,二婶娘我心里也苦得很啊!” “可我也不说自己有多难,你若是怪,就只怪我一个人,这事儿我也没与你二叔父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若因为这件事让你对你叔父起了嫌隙,那他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梁霄,都是我的错,你还想问什么?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就算再糊涂,却还知道我是梁家的媳妇儿,若不是我误以为那件事对梁家没什么瓜葛,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韩氏一口气把话全都说完,好似心里被抽空一样,当即脑子眩晕,只等着梁霄再开口了。 梁霄自当不会与她说出自己心里真正的忌讳,指尖轻敲了半晌桌案,才道:“若瑾已经醒了,稍后你去与她叙几句话,你也还忙着,就不要在这里陪到她身体痊愈了,京都那里,婶娘还是要再去一趟的。” “不不,我不去了……”韩氏以为梁霄在故意挤兑,连连摆手。 “不。”梁霄看着她,“我让你带的话,你要亲自带到,稍后我会吩咐人为婶娘准备带给五叔祖父和二叔父的礼,晚上设宴,后日一早送行,我先去忙了。” 梁霄说着话,就此离去,韩氏只觉得脑子发晕,缓了半晌才感觉到能回一回神。 梁霄终归是没与自己撕破脸,这已经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她还让自己把那句话亲自带给楚嫣儿? 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琢磨着下一步的对策,韩氏已经调整好情绪,去了内间见徐若瑾。 见了徐若瑾的面儿,韩氏便东一句梁霄最好,西一句梁霄体贴,句句都是对梁霄的夸赞! 徐若瑾抿着嘴唇低头含笑,那个家伙说二婶娘的话都是假的,那自己听外人夸他,就是在讽他了? 说他好,其实是在说梁霄最坏! 对,他就是最坏! 第516章 告辞(第二十五更) 韩氏并没有与徐若瑾说太久的话,便提了离去之事。 “……离家太久,我也着实的不放心,好在这一次来事情都没耽搁,回去也能向老太爷和老爷有个交代。” 冠冕堂皇的话,韩氏信口拈来,“真想与你多呆几日,只可惜……唉,不过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梁家不可能一直这样,我们那一房的人啊,就都指望着梁霄了!” “二婶娘这是哪里的话,太抬举四爷了。”徐若瑾连忙往回缩,韩氏句句是真,若她真的厚颜答应下来,谁知五房的人会不会立即扑来? 这或许也是婆婆躲了出去的原因。 韩氏自嘲一笑,“就算我再怎么不识趣,这话也是不敢说的,这是我们老太爷的话,我不过是照搬传话罢了。” 徐若瑾微微一怔,讪笑几声转了话题,“只可惜二婶娘走的太急,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让他们搬上两坛酒给老太爷,愿他老人家健康长寿。” “你这份心意啊,老太爷一定领了,我可是知道的,灵阁的酒是论盅卖,你这一下子送两坛,老太爷必是笑的合不拢嘴!” 韩氏笑的合不拢嘴。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灵阁”的酒可是专供给熙云公主大婚,也是要送进宫的! 她本就想开口要一坛,哪怕是回去送人这也是拿得出手的啊! 没想到徐若瑾开口便是给了两坛,这份礼,韩氏的确是心满意足了! 只是她却不知,徐若瑾向来大方,若不是之前怕韩氏狮子大开口,她最少也会拿上五坛酒…… 如今两坛就能让韩氏如此兴高采烈,徐若瑾心里也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抬高几分“灵阁”的格调了?好歹也是即将要送入宫的酒啊! 又是寒暄几句,韩氏便带着红莲离开了。 徐若瑾看着韩氏的背影,想着她的出身和行事,心中说不出该如何评价于她。 有时,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许都在一念之间,并非现实给予的迫不得已。 做出选择的,不还是她本人吗? 方妈妈在旁边沉了半晌才说话,“这次四爷是真的动怒了。” 徐若瑾并没有觉得意外,“的确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叹了口气,徐若瑾继续道:“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妈妈,您怎么评价公公那个人?” 这还是徐若瑾第一次与方妈妈谈起梁大将军这个人。 他时常在她耳边出现,但却没有见到过他本人,这种感觉很微妙,让徐若瑾的脑中只有一个幻影,却不真实。 方妈妈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问,思忖下才道:“睿智,义气,有担当的大男人。” “睿智……”徐若瑾喃喃道,“这般来说,二婶娘所言之事,公公应该早已猜到,而不会被隐瞒住,那公公会不会告诉给四爷呢?” 方妈妈虽不知徐若瑾说的是什么,但也能给予她肯定的答案,“一定会,家中三位爷,老爷其实是最看重四爷的。” “哦?”徐若瑾很是诧异,因为梁夫人是最宠大房的,甚至已经偏颇到了极致,而公公会偏袒四爷? 方妈妈肯定的点头,“因为老爷时常批大爷的性格优柔寡断,不够狠戾,在军中很容易吃大亏。” “那四爷也应该早知道的。” 徐若瑾听了方妈妈的话,又开始推断起来,“可四爷既然早知道,为何还会对二婶娘这么生气呢?” 这个事情让徐若瑾想不通透,“难道是因为那位嫣儿姑娘?” 方妈妈听徐若瑾提到楚嫣儿,不由追问了一句,“四奶奶这是在想什么呢?” “是二婶娘与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让我感觉很不踏实,所以在想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若瑾讪讪一笑,“她虽然是梁霄的二婶娘,可还是嫣儿姑娘的表姨娘,所以难免让我猜到那里去。” “二夫人说了什么?”方妈妈难得的追问不停,因为她听了这话,突然心中不踏实。 “二婶娘说,当年宫里……” 徐若瑾话到一半儿,门口响起春草的声音,“四爷回来了,请方妈妈您过去一趟。” 方妈妈点头应下,“这就过去。”看向徐若瑾,她则道:“或许是说要送二夫人的事,老奴去去就来。” “您去吧,我再歇会儿,还是有些困乏。”徐若瑾揉了揉眉头,“休息好,我也把那三十七道酒方子办妥当了……” “您先歇着。” 方妈妈说着话,脚步已经迈出了门。 虽不知梁霄找自己是何时,但方妈妈刚刚的话的确是搪塞,因为她心底有个直觉,这事或许与四奶奶有关。 梁霄正在隔壁的厢房中等着方妈妈。 没有丫鬟跟随,方妈妈进门,梁霄便示意她把门关上。 方妈妈关门折身回来,梁霄便道:“那位曹嬷嬷离开时,可给您留下了特殊的联系方式?” 梁霄劈头这般一问,让方妈妈愣住了,“留了,毕竟她是跟随三小姐的,联络起来并不困难。” “那你立即传信给她,让她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莫要轻举妄动,忘了她自己是谁,忘了她的主子。” 梁霄的话,让方妈妈惊愕呆住,“可是……可是四奶奶的身份……” “您定是听过四个字。” 梁霄没有直接挑明,“打草惊蛇。” 方妈妈立即点头,“您是说,有人会故意引出那件事?” “八成的可能。” 梁霄给予这么高的肯定,方妈妈都惊住了,“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有些时候,纸包不住火,不见得是因为什么鬼就会把这一层纸撕破,但我不许,因为那不仅会烧到梁家,也会烧到她。” 梁霄的拳头攥的紧紧,“我如今有些后悔,放曹嬷嬷安稳的走了……” 方妈妈震惊的踉跄两步,感觉到事情极其严重。 四爷都已后悔没有把知晓真相的曹嬷嬷灭了口,可见这件事…… 方妈妈双手合十,心里不听的念叨着“阿弥陀佛”,可越念心思越不能沉稳。 四奶奶那么娇弱可人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安安稳稳的有份好日子过呢? 第517章 不服(第二十六更) 梁霄与方妈妈谈完,又吩咐了顺哥儿去“灵阁”搬酒,便回到了内间。 徐若瑾又已睡着,而且睡的很香。 梁霄轻手轻脚的过去,抚弄下她鬓角的发丝,她皱皱小鼻子,把头往被子里钻了钻,又继续睡。 梁霄本是一腔怒意,却被她这副调皮可爱的样子冲淡,为她揶了揶被角,他只坐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楚嫣儿…… 若你真知道自己阴差阳错的牵扯出多年前的真相,你会觉得自己是赢还是输? 梁霄根本不信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不过是想引个话题出来,挑明圣上对梁家的忌惮,让澶州王府能趁机牟利罢了,只可惜,这件事千不该万不该就是真的戳中了真相! 而且正中自己最想呵护的女人……梁霄抚摸下徐若瑾的长发,“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永远!” 楚嫣儿此时正在与忠勇侯夫人在澶州王府叙话。 “嫣儿,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危险了?”忠勇侯夫人听了楚嫣儿说起她安排韩氏找徐若瑾私谈,心里着实一惊,“虽是王爷针对梁家,可你何必往那徐若瑾的身上下手?让王爷知道了你的私心,你这又是何必?” 忠勇侯夫人所指的危险,并不是惧怕梁家,惧怕梁霄,而是指楚嫣儿是在存心报复!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嫣儿心中还是有梁霄的。 这若是让澶州王和世子猜中,她哪有好果子吃? 终归是刚刚嫁来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动起嫉妒之心,岂不是玩火自焚? 楚嫣儿一副淡然的笑,分毫都不在意,“我怎么危险了?不过是挑起一句话而已,又能有多么大的风浪?更何况,王爷让我想出兵不血刃的阴招子来恶心恶心严家和岑国公府,予以警告,我这岂不是正合适?” “这……这是王爷吩咐的?”忠勇侯夫人很是惊诧,她没想到自己女儿会得王爷亲自吩咐做事…… “王爷当初上奏,让徐若瑾的灵阁为熙云公主大婚制酒,就是第一步棋。” 楚嫣儿对忠勇侯夫人也是那般的冷漠,根本不似女儿对待母亲那般撒娇亲热,似在教导下人一般无情不屑“待徐若瑾真把酒送入宫中,送给熙云公主大婚,那时传出几句话,就说她徐若瑾或许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有关,又能如何?” “谁会在意她一个徐若瑾,只会让皇上想起当年梁大将军血洗‘若棱宫’一事,在梁家起复的势头上泼上一层冰,双方就算面上和善,心底岂能没有芥蒂?” 楚嫣儿语气极为狠辣,“那时,就算梁家胜战而归,又能如何?” 她口中的两个“又能如何”,好似在看被戏弄的蚂蚁般轻蔑,可最懂自己女儿的忠勇侯夫人心里却在哀叹,因为她知道,楚嫣儿的嫉妒之心,已经超越了理智,那是真容易出事的! “你这又是何必呢!” 忠勇侯夫人一声无奈的劝慰,触动了楚嫣儿心底的那根神经,“我何必?这话任何人都说得,唯独母亲您说不得!” “对,当初的确是我先违背了娃娃亲的婚事,嫁到澶州王府来,可那又岂是我的本意?” 楚嫣儿对侯夫人有几分怨怼,“就算我违约在先,他也早就知道,又何必专程来那一封退亲的信,故意的惹我伤心发火,难道,他不知我自幼对他的情意?” “行,我嫁到澶州王府,他却比我先娶了亲,可我楚嫣儿不是那等庸脂俗粉,单靠一张脸皮赢得男人的宠爱,而他居然喜欢那么一个女人,我也对他不耻,而且,我要让他梁霄败的心服口服!” 楚嫣儿说至最后,已有些歇斯底里。 忠勇侯夫人明白,这话不仅仅是在说梁霄,更是在说澶州王世子。 世子是一喜好女色之辈,娶嫣儿入府之前,就已经有七八个通房妾室,而在新婚第三日,便舍离正妻,点了嫣儿身边的丫鬟…… 可这门亲事,侯爷当初是不看好的,偏偏是澶州王亲自登门求亲,根本不容侯爷拒绝…… 侯夫人看着她,面容苦涩的问道:“还是那句话,何必呢?就算他梁霄真的输了,你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这四个字,轮到楚嫣儿自己的身上,让她猛然怔住。 “我不管那时会如何,我只要现在痛快!” 楚嫣儿脸上涌起一股狠戾,“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哪怕……哪怕是他死!” 徐若瑾晚间醒来之时,又被梁霄捏着鼻子灌了一碗药入腹。 捧着一碗蜂蜜水汩汩灌着,徐若瑾一张小脸苦涩难咽,“我还不如明早再醒了,起码少喝一碗药啊!” “来,擦擦嘴。”梁霄拿着帕子为她擦拭嘴角。 徐若瑾连忙一把抢过,自己动手,“你别来,总觉得你这一张冰冷的脸为我擦嘴,怪怪的……” 春草和红杏在一旁连连点头! 按说两位主子亲昵是好事,可她们早已喜欢了四爷的冰冷霸道,突然这般温柔体贴,完全不能适应和接受,这会儿已经起了两层鸡皮疙瘩了! 梁霄挑眉,眯着眼睛朝后一扫,春草和红杏立即二话不说,灰溜溜的就出了门,更是乖巧的顺手把门带上。 徐若瑾埋怨的轻拍他一巴掌,“干嘛,吓唬几个小丫头,出息!” “和煦一些不习惯,冷脸子也不对,女人就是事儿多!”梁霄把药碗往旁边一放,徐若瑾撇撇小嘴,“男人还醋意大呢,凭什么光说女人?” “怎么醋意大了?”梁霄把她抱在怀里,宠溺的摆弄着她的头发,随意问着。 “难道不是?”徐若瑾扭头看她,“是不是二婶娘提到了嫣儿姑娘,你才发那么大的火气?” 梁霄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啊。”徐若瑾嘻嘻一笑,“不过这事儿不对啊,提到她,应该是我吃醋才对,可我没吃醋,你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气?” 梁霄一个白眼翻上,大手狠狠的朝着她的屁股“啪啪啪”拍了几巴掌,“我的心里只有你,知道吗?!只有你一个!” “呃,哎哟,疼,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嘛!” 徐若瑾苦涩自哀,也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可她个情感白痴的确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索性不问总行了吧? 方妈妈在门口回话,为二夫人送行的席面已经摆好,梁霄起身,带着徐若瑾一同去应个场面。 翌日清晨,便有中林县其他府邸的熟人前来送行告别,第三日一早,韩氏一行的马车彻底的驶离中林县的城门…… 与此同时,京都来报,准“灵阁”三十七道药酒方子,更是准了梁霄对酒的报价。 徐若瑾看着梁霄宫中已批复的报价折子,笑的合不拢嘴,“发财了,这回是真的发财了!” 第518章 回家(第二十七更) 徐若瑾捧着折子在床上盘腿儿哈哈大笑的模样,让梁霄忍俊不禁,也跟随笑了起来。 这个傻丫头,没想到还这么财迷! 看到梁霄眯起眼睛笑起来,徐若瑾瞪大眼睛盯着他,“你居然笑了!天啊,跟你这么久了,你居然会笑?” “呃……” “噗!” 春草和红杏其实也看到四爷笑灿的样子格外惊诧,可人家只是心里偷偷的惊讶,哪能像四奶奶这样说出来? 四奶奶可真是…… 让爷的面子往哪儿搁了! 梁霄也被她这一句话也怔住,笑容收敛起来,“这么久,你才看到我笑一次,难道不该自责吗?” “我为什么自责?”徐若瑾纳闷不懂,目光仍在盯着他。 “做媳妇儿的不该哄自己男人开心吗?不怪你怪谁!”梁霄的歪理邪说功力更深一层,“咳咳,我出去了,事情已经办妥,后续的事情也要抓紧,我先去调配人手……” 径自找了借口,梁霄立即转身就走。 徐若瑾愣了下,突然道:“你笑起来更好看啊!” 踉跄一步,梁霄的速度如风一般快,眨眼就没了踪影。 “这人,真是,笑起来更帅,跑什么?” 徐若瑾很不自觉的埋怨一句,目光又转向折子上的银子数目,立即笑灿如花,“真的发财了!一百万两,这得是多少银子,多少银子啊!” 春草和红杏二人在旁边低头对视一眼。 四奶奶这心得有多大啊,调戏了自家爷不说,捧着银子笑不停,不过连四爷都能被调戏了? 这事儿着实引人逗乐,但绝对不敢说出去,否则就死定了! 徐若瑾笑够之后,便开始精打细算起来。 一百万两银子不过是预付,给的是材料银子,待事成之后,就看皇上的心情给赏了! 徐若瑾不指望这后续的一笔钱,但前面这一百万两她要实打实的用在刀刃上,绝对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三十七个方子,三百七十坛酒,看似容易,其实不易,因为这其中的酒曲,她必须亲自动手,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事情计划妥当,徐若瑾便立即吩咐备车出门去“灵阁”,如今韩氏也已离去,梁夫人不在府中,她反倒自由起来,没了牵绊做事更加快速一些! 到达“灵阁”,徐若瑾二话不说便直奔了制酒坊,沐阮本想问两句她的身体情况,却见她风风火火开始忙碌起来。 这女人,自虐狂吧? 不忙的时候反倒赖赖巴巴,有事忙碌好似吃多了麻籽儿,比谁精神头都足!可她的身体那么残破,怎么活下来的? 沐阮心里费解,径自的忙碌着药料,徐若瑾闷头进了制酒坊,十几名杂役,下人,伙计装扮的人聚拢四周,而暗中,还有十个人在默默的关注着那间只有徐若瑾一个人的屋子……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徐若瑾偶尔会打开门呼吸一炷香,再扎进屋内,继续熬制酒曲! 沐阮一批接一批的药料送入,有些是干料,有些是熬制好的药汁。 干料,他仔细辨认; 药汁,他不但亲手熬制,而且熬出之后,还会将药渣子辨认无误之后,才亲手送进去,在这过程当中,他绝不假借他人之手,哪怕是想去解决个人问题,都只有两个字:憋着! 这般折腾了一整日,直至天色暗沉,梁霄才忍不住担心,把徐若瑾从制药坊中拎了出来! 闻着她身上的那股腥酸的味道,梁霄满是心疼,本想陪她休歇一番,孰料徐若瑾又紧急的把马师傅等人喊过来,连带着刚刚为自己守院子的人一并找来,开会,掐时,盯守,快速的分配完毕,她便端起一大碗清水汩汩灌下! “我的事情忙完了,十天之后,开始配酒,再过十日,调兑,调兑五日后,启程送入京都。” 徐若瑾把大致的计划说完,笑眯眯的看向梁霄,“银子……” 梁霄哭笑不得,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财迷!” “我就是财迷,那又如何?”徐若瑾对此分毫不遮掩,“我就是一俗人!” “哈哈哈哈哈。”沐阮在一旁捧着肚子笑不停,“这么无耻的话你都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我真是服了,没天理了!” “哼!” 徐若瑾撇了撇嘴,“你有本事?你道德大义,你别拿银子啊!” “我没有!”沐阮立即否定自己,“那种东西我怎么会有,我还想要银子娶媳妇儿呢!” “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我在你这里做事,好歹要给点儿工钱吧?我就算出门去就诊,也能得上几两跑腿儿银子呢……” 沐阮也是想了很久,才发觉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徐若瑾不是抠门的人,当即点头,“给,还能亏了你不成……” “那你想给多少?太少了,你不好意思拿出手的吧?”沐阮心里在小小的算计着,他自幼孤苦,都靠着师父给的吃饱穿暖,银子可是一个很能给予他安全感的物件啊! 梁霄半晌才开口,“交代完了?快些回去休息,你还没喝沐阮开给你的药呢,今儿中午已经断了一顿了。” 沐阮一个激灵,当即脸色抽搐,马上大喊,“梁霄,你太没义气了!” 梁霄摊手无策,面无表情,“怎么?我只说该喝药了。” 徐若瑾当即面色一冷,想起了这件事,“小师哥,你的药为什么那么难喝?你故意给我添加什么了?你说啊,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找师父去,让师父给我做主!” 徐若瑾厉声一吼,沐阮撒腿就跑,什么想要银子娶媳妇儿的事情一概抛掷脑后! 要命为重,谁知道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会干什么? 还是先跑了再说! 徐若瑾自当追不上他,叉腰站在那里冷哼,“等我下次看到你再算账!” 梁霄立即从后面攀上她的肩膀,轻拥着道:“走吧,回家。” 徐若瑾含羞的点头,随着他的步伐朝门外马车而去。 “这两口子心眼儿太多了,特别是那个梁霄,太阴了,太坏了,太损了!” 沐阮躲在角落中默默画圈,眼泪汪汪道:“师父,我也想回家啊……” 第519章 战起(第二十八更) 接下来的二十天,梁夫人仍旧没有回来。 得知韩氏离去,她心头的大石落地,便诚心拜佛,为边境之战祈福,为她的儿子祈福…… 而这二十天,徐若瑾几乎日出离家,天黑归府,在“灵阁”中忙的热火朝天,如火如荼。 她似乎已经融入了“酿酒”的事情之中,每日都要亲自查看三次每一种酒的进度,随时随地的做出改变。 而空闲休歇的那么一小会儿,她还要与沐阮讨论关于“酒浴”的方子。 对这一门技术,沐阮也涌起了很大的兴趣,在与徐若瑾讨论期间,他惊愕的发现,这个女人的学习力实在太可怕了,可怕的让人觉得好似见了鬼! 他头一日说出的药方药理,她在第二天便能熟练掌握,而且举一反三,更说出各个药典中的详解! 这着实让沐阮的小心肝十分受伤!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明明头一天是不知道,第二天就能融会贯通? 不会是她故意在耍自己的吧? 沐阮怀着如此的小心眼儿开始了对徐若瑾的试探,在接连的试了七八回之后,他终于不得不捂着胸口承认,这个女人就是个变态,变态,大变态! 但心中虽腹诽着徐若瑾,沐阮也被激起了学习的愤慨。 否则,徐若瑾每喊自己一声“小师哥”,他的脸上都火辣辣的滚烫,好似被羞辱一般,不能忍啊! 于是,两个人拼了一般的学习研究,得利的反而是梁霄。 因为徐若瑾做“酒浴”的初衷就是为了梁霄身上的伤。 所以每做出一种酒浴的方子,第一个试验者自然是梁霄,待梁霄试过,便有不同的人选成为试验品…… 徐若瑾没有揭穿,而沐阮已经被刺激的不问世事,埋头苦干。 梁霄所做这一切是为了军中之人,徐若瑾心知肚明,她之所以没有挑明,是因为,在他的身边每多一个强者,他抵御危险的机会就多一分,那她闷头做就是了,还有什么多说的? 梁霄能体会到徐若瑾的这一份心,然而他并没有伤春悲秋的说些缠绵之语,而是开始狠心的练起在“灵阁”的这些所谓的试验品。 天色未亮便锤炼习武,厮打拼杀,筋疲力尽之后,直接扔入已经烧热的药酒之中沐浴,清醒过来,继续再战! ****如此,天天如此,时时刻刻如此! 而且他们之间的拼杀丝毫不留手,若有一丝一毫的分心,对方的刀毫不留情的便刺在身上,鲜血伤痛并不是最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最不能忍的乃是被其他人的嘲讽鄙夷,只能立即起身,继续投入到非人般的锤炼中! 沐阮原本好奇,看吐了几次之后,接连骂着梁霄是个变态,连走了对面都要绕开,不愿靠近。 可看到徐若瑾与他那般亲昵温馨,沐阮终究有一天忍不住的好奇问起,“……你难道就不怕他?” “我为什么要怕?”徐若瑾古怪的看着他。 沐阮立即道:“你看看他怎么对待那些人的?鞭打,刀抽,歇斯底里的怒骂,啧啧,太狠了,哪还是个人了!” “你才不是人!” 徐若瑾立即驳回,“难道他没跟随着一起练吗?打不过,有什么资格反驳?” 沐阮软了一分,那个煞神倒是也跟随着一同练,原本都说他身上有伤,自己也为梁霄探过脉,他的确有伤,可只要手中持刀,他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那股逆于天地的煞气好似在世间冻结,让人下意识便有畏惧之感。 变态,也是个变态,这两口子都是变态! “可……可他下手那么狠,你就不怕?”沐阮仍不能完全理解,徐若瑾的大腿都比不上梁霄的手臂粗,她就不怕这个男人么? “他又没对我狠,我为什么要怕?” 徐若瑾撂下手中的物件,“若是他对所有人都好,对我不好,在我这里,他就是个畜生是个伪君子,可他哪怕对所有人都不好,只要对我徐若瑾一个人好,他也是个好人,是一大丈夫,是可依靠的大男人!” “更何况,他对你不好吗?”徐若瑾扫量着沐阮,“你不会还记着上次提银子的事呢吧?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呢,出息呢?” 沐阮怔愣原地,怎么问了几句话而已,反而她骂上自己了? 这……这自己招谁惹谁了? 不等沐阮再回驳,徐若瑾立即写完手中的药料,扔给他,“别在这里瞎八卦了,等你有一天真遇上喜欢的女人啊,你也就明白了,赶紧干活儿去,上午刚给了你一百两,别拿了银子不干活儿,快走!” 沐阮把纸张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折叠好后便灰溜溜的出了门。 真是无法与这个女人对话,不识好歹,还什么好人坏人的,她懂什么好人坏人? 可……好似她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遇上自己喜欢的女人? 呸! 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女人真烦! 沐阮想不明白,徐若瑾却已逐渐能够明白与梁霄的相处之道。 情这个字,亦或许不需要太多的语言,而在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已经足够了。 又过了七八日,徐若瑾所有调兑的酒都已完成! 而就在装酒运往京都之时,也是夜微澜与梁芳茹大婚洞房之日。 而就在这时,七离边境之地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传入京都! 七离边军趁夜色之际突袭大魏边境,造成千人死亡,数千百姓重伤的惨状! 边境大军已重整反击,大战已起,而率军突袭的大将军便是梁家的长子梁辉! 这个消息传入宫中之时,梁霄也已接到同样战报! “立即将酒送入京都,若有消息来传,一律告知已在路上!” 梁霄下令,徐若瑾立即想起梁夫人,“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母亲?” 梁夫人是最重视大房的,若这等消息不早通知,难免会让梁夫人心里不悦,更加深她与梁霄之间的嫌隙! “派个人去吧。”梁霄软了一分,徐若瑾立即派人。 而此时此刻,梁夫人已经得了传讯,当即下令,“回府,马上回府!” 第520章 信件 徐若瑾与梁霄刚进家门不久,便听到丫鬟前来回禀,“夫人从凌空寺赶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徐若瑾惊愕之余,心里盘算,派人去传消息,最快也应该晚间才到,而婆婆此时已经归来,难道是提前知道了消息? 还有什么人能比梁霄的消息更快? 徐若瑾对此不由产生疑惑,看向梁霄,就见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去梁府门口相迎。 而此时,梁夫人正在二门处下了马车,看徐若瑾和梁霄都在,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都随我去福雅苑,我有事要说。”梁夫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徐若瑾看向跟随一旁的烟玉,烟玉故意慢了一拍,凑到徐若瑾的耳边道:“夫人接了封信……” 徐若瑾点点头算是明了,烟玉便急忙的跟上梁夫人的脚步。 梁霄并没有多问什么,牵着徐若瑾的小手往“福雅苑”行走…… 进了“福雅苑”的正院,梁夫人没有说什么,只问了几句要送入京都的酒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若瑾没想到梁夫人匆匆归来只问这件事? “已经启程送入京都,接下来便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了。” “行了,我累了,你们回吧。” 梁夫人虽问出那件事,但她很明显并不在意,只不过是随意问一下敷衍了事而已。 徐若瑾微皱眉头,看向了梁霄。 梁霄对此也有几分不明,“母亲,战起,大哥已率军突征七离国了。” 梁夫人豁然一僵,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她呆呆的看着梁霄,“已,已经战起?这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刚刚得到消息。” 梁霄说完,徐若瑾忙补了一句,“刚刚四爷已经派人去凌空寺传消息,却没想到您已经回来了。” 梁夫人动了动嘴,没有说什么,“回吧,我要去为老大继续祈福,烧香。” 接连两句明摆着撵人,这事儿实在不对劲儿啊? 徐若瑾踌躇不定,看向梁霄。 梁霄原本还有话想与母亲说,而此时梁夫人已经不顾被砸碎的杯碗是否会扎了脚,浑浑噩噩的踩着便离开正堂,没有再理睬二人。 徐若瑾看着梁夫人离去的背影,纳闷道:“母亲怎么瞧着这样奇怪呢?” 梁霄的眉头蹙紧如锁,“咱们还是先回去。” “好吧。”徐若瑾想到烟玉说起婆婆是接了一封信才速速赶回,可她明显是不知道边境已经战起,那这信能写的是什么内容呢? 又是什么人送来的呢? 徐若瑾踌躇不定,索性把事情告诉了梁霄。 梁霄轻撇嘴角,“陈家。” “陈家?”徐若瑾对这个姓氏很陌生,梁霄又道:“大嫂的娘家。” “原来如此。” 徐若瑾心中明了,既是大奶奶的娘家人来信,想必说的又是梁家长孙之事,也怪不得婆婆会是那么一副表情了。 梁霄已经心中涌起了火,徐若瑾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火上浇油的事情不够地道,她还是不做为妙。 梁夫人看到梁霄带着徐若瑾离去,她的心中已经气急了! 打开陈家老爷送来的质问的信,梁夫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心更是绞痛的伤! 因为陈家老爷的提问,梁夫人半句都回答不上来! “姜家身边没有子瑜的下落,他到底在哪里?” “孩子也不在陈家亲眷的府邸,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梁霄这些时日,一直都在中林县没有离开,更是****出府便是灵阁,灵阁离开便是回到梁家,他难道都不去看孩子一眼?” “亲家母,若是孩子有半分闪失,两家就此决裂,陈家绝对不容一个为己私欲不顾侄儿性命的废人得逞,若是再不给出子瑜下落,不要怪罪陈家不顾亲家颜面了……” 这一句接一句的话,扎的梁夫人心底火辣辣的疼。 她如何不想知道子瑜的下落? 可梁霄不肯说,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之前是因为涪陵王世子在,的确不能将子瑜弄回府中; 而后韩氏又在,自己离开梁家,也没办法让子瑜在那时露面。 可此时此刻,大战已起,若是再不把子瑜弄回身边来,亲家翻脸是其次,她长孙的安危才是最重啊! 而且梁霄居然都没有去探望过子瑜,还怎么能相信他? 难道,难道他真的是嫉妒老大,所以不想让老大能安安稳稳的留后吗? 梁夫人已经不打算再问梁霄了……他要用当初大儿媳妇给出的主意,逼梁霄就范了! “去,把香槐给我找来。” 梁夫人抿了抿额鬓的发丝,“老四家的守孝,大战将起,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也出征离去了,就让老四把香槐收了房吧,这个丫头,我做主了!” 梁霄晚间并没有与徐若瑾在一起,将她送回“若霄轩”,梁霄便离去未归,晚间也没有偷偷摸摸再回来。 徐若瑾这一晚都没能睡的踏实,晚间接连醒了好几次,一摸身边空荡荡的,才又继续转身睡去。 噩梦不断,时时惊醒,早间醒来她便觉得精疲力尽,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让春草端了一盆冷水进来,她用冷水冰敷下眼睛,才感觉微微缓和了些,“这一晚上睡的很不踏实,直至现在眼睛还疼痛的厉害,再帮我换一盆水,要凉的,越凉越好。” “天气已不暖了,您还要凉的?行吗?”春草有些担心。 徐若瑾晃晃脑袋,“行,稍后还要去给母亲请安的,我还是精神一些好。” 春草没了法子,只能端盆出去为徐若瑾换水。 红杏从外端了早饭进门,可她还未等想喊“四奶奶”用饭,便见到方妈妈和白芷一同从外进了门。 方妈妈的脸色很难看,白芷更像要哭一样,二人身后,还跟了一个丫头,那不是这些时日跟随夫人身边的香槐吗? 只是香槐已经是妇人装扮,更是身边配了一个小丫头跟着…… 徐若瑾见屋中的气氛不对,便起身出了内间。 一眼见到香槐的圆髻盘发,而小丫头手中的托盘中端了一根发簪,她的心豁然一沉,脑子眩晕,如同被从山顶扔下去一般! 香槐看到徐若瑾露面看着自己,立即低眉顺眼的簇步上前跪了地上,举着托盘道:“婢妾给四奶奶请安,请四奶奶为婢妾插簪,婢妾……婢妾给四奶奶磕头了!” 第521章 认了(第三十更) 香槐一个接一个的头磕下去,磕的铿铿作响,磕的额前已经殷红一片! 徐若瑾呆呆的看着她,终究缓回神来,喊了停。 香槐停下,便双手举起托盘,“婢妾求请四奶奶插簪……” 徐若瑾倒吸一口冷气,嘴角涌起了怒气,自嘲,“我若不给你插簪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就在这里磕晕过去了?” 香槐一怔,抿了抿嘴没吭声,只高高的举着托盘,哪怕手臂已坚持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你先起来吧。”徐若瑾摆了摆手,“先站了一边儿去让我缓缓,你也别在这里用小伎俩逼我,我知道若你磕晕过去亦或者脸上磕出了花,我定会被母亲责骂,可我哪怕是挨了责骂,也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的感觉,你懂吗?” 最后一句话,徐若瑾夹杂了气,那股骤然冰冷的面色,连春草和红杏都惊了,香槐自当吓的立即起身。 “婢妾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徐若瑾嘴角露出嘲讽,“若没这个意思,我还没有给你插簪认了你的身份,你也没与四爷同房,他也没认了你的身份,你凭什么自称‘婢妾’?你是在唬我吗?” “婢妾,不,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香槐吓的有些眼圈发红,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着她这一身殷红的衣裳,开了脸儿的装扮,嘴唇上的一抹红,徐若瑾只觉得头脑发晕,不想入眼,“你们先带她去厢房转转,我与方妈妈说几句。” 春草与红杏立即应下,香槐也知这时候不能再纠缠,只能跟随离去。 徐若瑾一抬头,见白芷还在,“你怎么还在?” 白芷一张小脸快哭了,“夫人,夫人不让奴婢离开您,让奴婢一直看着您认了香槐才许回去,四奶奶,奴婢,奴婢也不乐意……” 方妈妈立即过去拍拍她,“行了,你就站了一边儿听,这事儿有什么可瞒的?” “奴婢什么都听不见,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白芷立即躲了一旁装隐形人,可她巴巴的眼神看向徐若瑾,其中透着同情和无奈。 徐若瑾咬了咬嘴唇,看向方妈妈,“怎么,怎么突然会这样?”她问的自是梁夫人的决策。 方妈妈摇了摇头,“一大早就派人把老奴喊了过去,然后便说战争已起,说不准四爷何时就会出征,倒不如现在争取多为梁家留几个后人,让老奴劝四奶奶多担待。” 说到此,方妈妈看向徐若瑾,“可老奴觉得夫人后续还有话要说,只是……只是如今她也不再信任老奴了,不会完完整整的告诉老奴,哪怕是老奴刨根儿问底,夫人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婆婆这次是准备一意孤行了。 “我若是不认香槐,会怎么样?”徐若瑾问出这个问题时,连她自己都惊到了。 不认?自己认不认又能如何?关键在于梁霄。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现实却无比残酷,她扪心自问,自己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当初有一个凝香就够了,如今又塞来香槐,婆婆还真是怕自己的内心太坚强。 方妈妈对此不报什么太大的希望,“……还是看开一点儿,关键在四爷肯不肯容,这事儿……您还是不要做主为好。” “那我就要给香槐插这根簪子?”徐若瑾看着那托盘中的一根银簪格外刺眼,她从来没觉得簪尖是那般的锋锐,让她无法正视! “也可以四爷圆房之后再插簪。” 方妈妈这句话,如同撞钟,狠狠的敲在了徐若瑾的脑袋上! “我认了!” 徐若瑾很快做出决定,“往后母亲不管送来多少丫鬟通房我都认!不就是插上一根簪子吗?不就是挪出一间小屋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认了!” 她猛的扭头看向方妈妈,“我就不信了,母亲到底想如何折腾四爷,如何折腾这个家,她背后那个动不动便来信的人,到底是谁!” “自当会是大奶奶那一房……”方妈妈给予的答案与梁霄一样,可她看着徐若瑾刚刚气势汹汹的说出那一堆话,担忧的道:“您真的全认了?” “您觉得我在作假?”徐若瑾摇摇头,“既然无法扭转局面,那我又何必自找心伤,自找苦吃?不妨大大方方的把人认下,至于四爷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了!” “但若是有人做的太过分,就别怪我心狠!” 徐若瑾这番说辞,让方妈妈微微放下了心。 又把香槐叫了进来,白芷拿来了蒲团,香槐跪地,高举着发簪,训话道: “按说一大早的就让你拿了一根发簪来,反倒是委屈了你,可我的院子如今守孝之际,办不得喜,四爷又不在家中,没人操持,所以母亲只让你拿了一根赏赐的簪子来,就这么简简单单那的把你认下了,你不会怪罪母亲与我吧?” 香槐连忙摇头,“奴婢不回,奴婢对夫人和四奶奶感激不尽,奴婢哪敢怪罪二位主子……” “好!” 徐若瑾打断了她,“簪子插上,自此以后,你便是‘若霄轩’的人了,做的好了,有赏,做的不好,自当会罚,之前你在‘福雅苑’,一切赏罚由母亲说了算,可这簪子插上,便由我来定了,你心中可知晓了?” 香槐一张脸通红无比,想到夫人的吩咐,她不免有些心虚,“奴婢,奴婢知道。” “春草,再去拿一个荷包和二十两银子来。”徐若瑾吩咐着,红杏忍不住抹泪道:“四奶奶,您还真的……” “不许胡乱插嘴!” 徐若瑾厉声呵斥,“这是梁家的家事,难道你要冠我一个不容人的七出大罪?” “奴婢不敢!奴婢闭嘴!”红杏立即摆手退后。 春草匆匆拿来荷包银子,徐若瑾拿起簪子为香槐插上,又赏了她荷包银子,“我认了你,但能不能自称‘婢妾’,是由四爷说了算,就看你的造化了!” 香槐拿了荷包银子在内,又感觉到发簪沉沉,羞红了脸,她又为徐若瑾磕了一个头,“多谢四奶奶恩典,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您,一定好好伺候四爷!” 徐若瑾让春草去喊来顺哥儿,“告诉顺哥儿这件事,让他请四爷回吧……” 第522章 不要(第三十一更) 梁霄是又过了两天才回的家。 而这几日一早,徐若瑾去为梁夫人请安时,都会被问上几句。 只是徐若瑾并没有摆出不耐和烦躁之色,而是笑眯眯把问话顶了回去,“……这终归是为四爷选的人,四爷还没见了面呢,怎能就这样给香槐姑娘定了名分?那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梁夫人每每被这话噎住,都只能皱眉不屑的瞧瞧她,又问起“灵阁”的事情来。 徐若瑾也没有隐瞒,把对“灵阁”的其他安排都一一说出,更是询问了梁夫人之意: “……三百七十坛酒已经全部送入京都,现在正在赶制第二批酒,这一批不止是三十七道方子,而是加上了之前的四十道方子,去掉宫中的那七种酒,一共是八十道,这一次我准备让临县和景延县的酒铺子一起大卖,而且再过些时日,恐怕也会有京都的人前来谈分铺子的事。” “对分铺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梁夫人本对此事有意无意的随便一提,但徐若瑾说出这番话,梁夫人也不得不多追问几句。 “这件事我要问四爷,四爷说在何处开,灵阁就在何处建。”徐若瑾话中有话,梁夫人也听得明白,但对徐若瑾的话却并不苟同: “什么事都问老四?他哪有空闲时间来管你的一个酒铺子!” 徐若瑾了然的点点头,“母亲说的也对,连回来迎个妾都没时间呢,何况我的酒铺子了,我倒是应该另外打算一下,再去问问姜夫人了。” 梁夫人被她噎的更是说不出话,“行了,你先回吧,再派人去找老四回来,屋里人,难道就这么空落着?成何体统!” “人是母亲为他选的,您怎么不派人去?”徐若瑾撇撇嘴,“我身边没有人能用了,连顺哥儿都被您派出去忙碌,我总不能派个丫头四处去找他吧?” 徐若瑾这话说完,梁夫人脸色突变,“说一句你顶两句?行了,我自会再派人去找她,你忙碌完宫里的事,也不要再多管灵阁的事了,宫里虽夺情用你,但守孝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这时候不要大动干戈,以免引人参你,牵扯到梁家也是不妥的,懂了吗?” “我尽力而为。”徐若瑾不阴不阳的顶了回去,梁夫人则端茶撵她离开。 徐若瑾出了门子,心里也没什么气不气的。 梁夫人拿“灵阁”的事来斥自己,其实发的还是针对梁霄的火。 自己不过是个受害者,出气筒罢了,那又何必还自己找气? 早早的气死,还给了小妖精们机会了,想那么容易就占位子?没门! 徐若瑾一边思忖一边走,倒是自己把自己嘀咕乐了。 梁霄也没想沾花惹草,如今的女人都是梁夫人送的,自己刚刚的念头也着实不妥…… 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针对女人的问题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对梁霄的占有欲?徐若瑾径自默认,那是自己的男人,怎能那么痛快就跟别人分享? 她还没好心到那种程度,除非她死了…… 梁夫人的确又去派人找了梁霄。 而梁霄是在隔了一天的晚饭时间归来,梁夫人见到他肯露面,也特意让白芷去把徐若瑾找来,更是让她把香槐也一并带来。 桌席摆上,梁夫人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七离国战起,你大哥那里若是胜战,自当皆大欢喜,只怕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就能结束,否则皇上也不必重新启用咱们梁家,亦或许有一天,你也要去……所以我特意给你许了个丫头,争取早日能为梁家开花结果,留下一后,我也算了了心愿了。” 梁夫人话毕,香槐站在一旁脸色通红无比…… 想要偷看梁霄几眼,却还不敢抬头,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让一旁的白芷和红杏嘴都快撇出了门外! 四爷又不是那等爱好美色的人,至于在这个时候就开始惺惺作态么?让四奶奶的脸往哪儿放? 一个做妾的,而且是还没圆了房的就开始这样,往后还了得了? 两个人都不喜欢香槐,横挑鼻子竖挑眼,终归是看香槐哪里都不对! 徐若瑾只抿嘴一笑,没有做任何反应。 梁霄既然已经回来,那香槐的事情自由他来做主。 方妈妈当初便教过,女人是否能在婆家撑的起来腰,都要看男人是否疼自己。 而她不需要听梁夫人说什么,更不必介怀香槐是什么表情,她只需要等待梁霄的态度就足够了! 梁霄没有理会旁边女人们的小动作,径自倒了一杯酒,问着道:“许的哪个丫头?” 梁夫人朝香槐看一眼,却见梁霄根本没往那里看,指了指道:“还有哪个?前阵子在我身边伺候的香槐,那不就在旁边站着吗?” 看向香槐,梁夫人吩咐道:“还不来给四爷斟酒?” “是!” 香槐立即福身应下,走过来便要端起酒壶。 梁霄猛一拍桌,“放下!” 香槐吓了一大跳,看向梁霄。 梁霄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打量她,从上到下,就这般的瞧着,那犀利的目光吓的香槐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梁夫人,又看向梁霄。 可看到梁霄那般凌冽的目光,她便心跳极快,随后开始发抖,连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梁夫人看到香槐这副模样,有些心急,“怕什么呢?这是你要伺候的人,你抖个什么?!” “奴,奴婢给,给四爷,倒倒,倒酒。” 香槐说话牙齿打颤,已经完全不够连贯。 梁夫人见梁霄那副冰冷的气势,忍不住又道:“你这是干什么?别吓坏了香槐。” “这人我不收。”梁霄收回目光转回头,只撂下这么一句。 梁夫人当即面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哪里不好?你至于这么吓唬人家!” 梁霄手指轮敲着桌案,“说句话都磕磕巴巴,浑身发抖,这样的女人我没兴趣,更何况,在您身边伺候这么久了,我对她却没有半分印象,可谓长相也不合我的标准口味,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收她?” 第523章 要求(第三十二更) 梁霄的回答掷地有声,更是不容反驳…… 梁夫人怔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香槐。 香槐被四爷这几句话说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刚刚的羞涩早已被吓没了,这会儿听到四爷对自己的评价,当即“哇”的一声惊嚎出来,朝着外面便跑! 梁夫人立即朝白芷吩咐,“快拦住她,别让她做了傻事!” 白芷虽不情愿,却也被吓的连忙朝外就跑。 梁霄毫不在意的自斟自饮,“如此不识好歹,我更没兴趣……” 徐若瑾听了他的话立即低下了头,因为她忍不住笑,真的忍不住笑! 这个家伙,反驳别人都要如此奇葩,至于当面说的这么直白吗? 若是有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儿如此评价,自己一定杀了他的心都有! 只可惜,这个可恨又可气的,是自己的男人,而他,对付的又是其他女人。 爽! 心里真的很爽! “梁霄!” 梁夫人缓回神来,气的厉声呵斥,“你就是在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是不是在给我选女人?那为何是你看上的,而不是提前问过我?”梁霄的理由很充分,梁夫人皱眉道: “那你说,什么样的女人合你的心?” 梁霄回答很简单,“长的好看的。” “好看的姑娘多了,香槐的模样也很秀气,可你……”梁夫人对他的回答很不满。 梁霄瞄了一眼身旁的徐若瑾,“娶妻娶贤,若是纳妾,起码要比她更好看,否则我何必纳妾?” 徐若瑾瞪大眼睛,狠狠的白他一眼! 虽然这话说的实在,可听在心里真的很想咬他一口,太气人了! 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提了一口气说不出话! 她虽不喜徐若瑾,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的确模样极佳,五官精致,肤如凝脂,如今成为梁家四奶奶,又成为‘灵阁’的主人,气质端庄,比拟其他府邸的少奶奶分毫不差,甚至更胜一筹。 梁霄要长的比她更好的,去哪里找? 丫鬟们当中能挑得出来,那就见了鬼了! 眼见梁夫人说不出话,梁霄又自斟一杯,一饮而尽,“边境战起,我事情很多,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今儿就到这里了,我要离开家几天,若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寻人再找我了!” 话毕,梁霄起身就走,临走还不忘拽起徐若瑾一起,甚至不容她与梁夫人说几句寒暄告辞的话。 梁夫人望着二人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不能自已! 方妈妈正与开口说些什么,白芷已经匆匆回来,禀道:“已经把香槐拉了回来,的确险些跳了井……” 被四爷当众那般嘲讽,也的确是让她没了脸。 可白芷却并不心疼,谁让她非要去给四爷做妾的?而且还当着四奶奶的面前,含羞装嫩,眼神都快飘飞了! 梁夫人紧紧的攥了拳,想要说话,却见方妈妈还在这里,怨怼的道:“看到我没如意,您应该为那丫头高兴了吧?” “老奴不知道夫人想干什么,可有些事,亦或许不是您想的那样,不如沉一沉,多等等才更好。”方妈妈未等劝完,梁夫人立即驳道: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方妈妈脸色一凝,微微福了身,“既然夫人用不到老奴侍奉,老奴便去‘若霄轩’了,夫人早些安歇。” 说完此句,方妈妈也转身离开,梁夫人早已被气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去思忖方妈妈的话到底中听不中听! “去把香槐给我叫来,我有事吩咐!” 梁夫人紧紧的咬着牙,若是此事不成,那就只有在梁霄离去之时,从徐若瑾那里下手了。 “梁霄,你是真想气死你的娘吗?” 徐若瑾跟随着梁霄离开“福雅苑”,她便拖着梁霄,让他慢一点儿,“我的脚都快走的飞起来了,腿都要折了!” 梁霄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 徐若瑾知道,梁霄的心中有气,可有气也不至于拽着自己飞奔啊! “你是真的要走?”徐若瑾忍不住问一句,“要离开很久吗?” 梁霄抬手抚摸着她的面颊,“我想给一批人试试酒浴,不会离开很久。” 徐若瑾斜目瞪他,“还想找个比我好看的做妾,好事儿还都让你占了呢!” 梁霄忍不住一笑,凑到她的耳边道:“我的心里,你最美……” 他呼出的气息轻吹在她的耳畔,痒的她浑身一个激灵,“就会胡说。” 他伸手揽住她,“等我回来,是不是就可以同房了?” “想的美!”徐若瑾轻咬嘴唇,低头掩住脸上的羞涩,“起码要到过年的……” “****,记得这般清楚。”梁霄伸手捏了她浑圆的屁股一把,徐若瑾连忙拳头一通捶,“瞎胡闹什么?还有人瞧着呢!” 梁霄一副无事的模样,“看习惯就好了,我不怕。” “讨厌!” 徐若瑾嘴上骂着,又继续问他:“那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你这里若出急事,会有人及时通知我的,放心。”梁霄见她仍有担心,凑她耳边轻声道:“若顺哥儿无法摆平,喊一声梁五,他自会露面的。” 徐若瑾了然的点点头,为他整理好衣襟,道:“那就走吧,还在这里呆着干嘛?” “真走了?”梁霄反问,徐若瑾猛的推开他,“赶紧走,不许回头!” 梁霄捏起她的小手轻吻一口,洒脱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徐若瑾巴巴的望着他的身影消失眼前,半晌才吐出一句,“没良心的,你还真不回头看一眼啊……” 梁夫人此时正在单独与香槐在屋中谈。 “……四爷瞧不上你是正常的,若不是让你帮我把事情圆了,岂会轮得到你去给老四当妾?居然还一时想不开要跳井,你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梁夫人才不管香槐是否会伤心,一通训斥,也是撒了心里的那口怨气! 香槐的眼泪早已哭干,“奴婢都听夫人的,夫人让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绝对不敢再痴心妄想了!” “你早就该有这份心思,女人这辈子,想得到的太多,也要看看自己是否有那么多的本事!” 梁夫人指着香槐便道:“你没有,所以你就要听我的!” 不等香槐再有应对,梁夫人则直接道:“明儿一早我会找你们四奶奶好生谈一谈,若是她答应了,你一定要把孩子给我看好,守好!” 香槐满口答应,连连点头,“奴婢一定尽心尽力,都请夫人放心。” 梁夫人抿了下额鬓的发丝,“一切,就都看明儿的……” 第524章 逼迫 徐若瑾翌日晚间得了梁夫人派人去传。 可当她踏入“福雅苑”时,就已经觉出气氛不太对。 怎么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那么复杂?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白芷似是想与自己说几句,可一旁的妈妈却把她挡在后面,不让她上前。 难道是婆婆又发了什么火? 但除了香槐的事,还能有什么? 徐若瑾迈步进了梁夫人的主屋,正看到香槐在为梁夫人斟茶,看到徐若瑾进门,微微一笑,撂下茶壶,走上来行礼问安,“四奶奶来了,为四奶奶请福了。” 盈盈弱弱,脸上扑了几许脂粉,更着一身淡色绣荷的袄裙,显然,这是一早特意打扮过的。 徐若瑾看在眼中,脸上并未露出异样端倪,笑着上前为梁夫人请了安,便准备以守孝为名,想要回去抄经了。 梁夫人瞧了她半晌,也知道徐若瑾的性子不同于其他女人,让香槐在她眼前乱晃也引不起她的反感,因为自己那个儿子已经明确的说了,不想要香槐…… 摆了摆手,梁夫人开口道:“行了,屋里的都先出去吧,我与你们四奶奶有事谈,都去外面守着,别让人来打扰。” “是。” 香槐应声退下,烟玉离去时,反倒多看了徐若瑾几眼。 徐若瑾看着众人离去,把门关上,往前走了几步,离梁夫人更近一些,“母亲有什么吩咐的?可是惦记四爷?他昨儿就走了,并没说什么时候回,也没告诉我去哪儿。” 梁夫人顿了下,板起脸来道:“不要跟我提他,他现在翅膀硬了,已经不顾我这个做母亲的想法了,我今儿让你来,是想问你个事。” “母亲请说。”徐若瑾面色平淡轻松,心里却已提了起来。 开口便先斥骂了梁霄,这后续怎么可能说好事? 梁夫人也没耽搁,直接把话问了出来,“如今战事已起,我心里惦记着你大哥的孩子,我也不知梁霄是把他弄了哪里去,可好歹也该给我个下落才是啊。” 徐若瑾眉头一簇,当机立断,立即举手发誓,“这件事我可以对天保证,我真不知道他在何处。” “并不是想逼问你是不是瞒了我,梁霄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还能不知他的性子?若是不说,那便是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梁夫人目光直视徐若瑾,“我是想问你,对这件事是否有什么办法?” “办法?”徐若瑾紧咬下嘴唇,“母亲指的是?” “我想让子瑜回到我身边,只要在我眼前,我能瞧见,能看见就行。” 梁夫人说出这话时,忍不住眼圈都发了红,眼泪汪汪,好似忍了多大的委屈。 徐若瑾知道,她心中是真的惦念长房长孙,可这事儿与自己说又有什么用?她能出什么主意? “母亲真是问住我了,这件事还真是找寻不到什么办法,四爷现在不让吐露他的消息,应该也是怕危险……” “放在我的身边,还能有什么危险?这里是再安全不过之地了!”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的目光,也透露着一股怨怼和恨! 恨? 徐若瑾被这个感觉吓到! 因为自己刚刚的确是感觉到婆婆目光中闪过的那一抹戾色,吓的她心都跟随猛然一抖! 虽然现在婆婆又恢复如初,但那抹眼神已经记忆脑海,始终无法忘掉。 见徐若瑾不说话,梁夫人也没了那么好的耐心再与她周旋,抿了抿额鬓的发丝,她口中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需要你来帮衬一下了。” “什么法子?”徐若瑾嘴上问着,心里豁然想到很久以前,方妈妈曾提醒过自己的那件事! 心中豁然一紧,婆婆不会……不会真想那么做吧? 让自己认下长房长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等徐若瑾思忖完,梁夫人已经开了口,“就说他是你们四房的孩子,如何?” 徐若瑾脑中当即炸雷一般,惊的她头脑晕眩,视线都有几分模糊,好半晌才缓和回来! 没想到! 没想到真的让方妈妈说中了…… 当初方妈妈这般说,自己还并没在意,却没想到,这件事时隔这么久,终于还是发生了! 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就拒绝,缓和下才道:“母亲这个法子也不妥吧?就算我如今假装自己身怀有孕,他也要十个月以后才能入家门,可长房的侄子都已经一岁的年纪,即便我认了,外人也是能看出端倪的,岂不是很容易就露馅了?” “不妥,实在不妥。” 徐若瑾委婉的拒绝,梁夫人很不在意,“没什么不妥的,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能说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吧?我也想好了,就说是去年你还未嫁来时,梁霄已经与丫鬟有个孩子了,但为了梁家的名声,一直没对外说……” “这怎么行!” 徐若瑾当即震惊无比,虽然她已想到方妈妈曾说过的话,但梁夫人句句都与方妈妈所言那般贴合,徐若瑾的内心不由涌起天大的恐惧! 对,就是恐惧! 她没想到,梁夫人为了长房长孙,居然已经不顾及梁霄的名声了。 为了名声,所以隐藏起一个孩子,可如今公布出来,梁霄的名声不还是被泼了一层污水吗? 是,梁霄的确是向来不在意这个东西,可又有什么人乐意被逼迫的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而且,而且还是婆婆要逼着自己认下的? 梁夫人似已猜到徐若瑾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冷了脸子道:“这有什么不行?” “四爷不在,我做不得这么大的主。”徐若瑾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下来才能应对! 梁夫人眯着眼神看她,“就算是老四在,他也不会拒绝的,子瑜可是他大哥的亲生儿子,当初,梁辉可是亲手教他这个弟弟习武,读书,可谓是梁辉一手带大的,这时候为了他大哥的孩子,他付出一点又如何?” “更何况,如今在战场拼杀的是梁辉,我总要给梁辉一个放心的交代!”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派人出去散布这个消息了……” 第525章 圈禁(第三十四更) 已经派人去散布消息?! 徐若瑾震惊之余,更是十分生气! 说什么与自己商量,等着自己拿主意,这不明摆着就是逼迫吗? 即便自己说不同意又如何? 她已经派人去散布了消息,梁霄即便得知再往回赶,都已经来不及! 而自己呢? 踏出这个门槛儿,说自己根本没有答应,而是婆婆逼自己答应,又有几个人会信? 而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梁霄已有一位庶出的长子,今年一岁,谁还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委屈? 原本徐若瑾只觉得梁夫人是偏颇长房,惦记长孙,与梁霄吵上几句,说点儿重话也就算了! 现在! 她确是在算计着自己的儿子,这……这实在让徐若瑾无法接受,根本不能理解! “我不同意,还请母亲立即把派出去的人喊回来,四爷也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徐若瑾的声音都带有几分颤抖,“更何况,更何况您就算这么说了,孩子还不在府中,若有人来看,您怎么应对?”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我不信,我已经把消息散出去,梁霄还不把孩子给我送回来。” 梁夫人对此十分笃定,看着徐若瑾,收敛了刚刚的硬气,语气反倒是和缓下来,“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我能答应你,若是你肯帮我这个忙,往后我把梁家的事情都交由你来掌管,哪怕是梁霄纳妾,我也会为你挡上一挡。” 见徐若瑾仍不肯吭声,梁夫人软硬兼施,“你知道,我心里是一直都不喜欢你的,何况,你也的确配不上梁霄,但过了这么久,我也知道你是个没心思的丫头,心里也愿意接受了你,若是你肯点一点头,恶人都由我来当,哪怕是老四回来,我也会告诉他,是我逼着你答应的,不会让他心里怨你。” 梁夫人的话让徐若瑾心里涌起一抹冰冷乍寒。 当自己是傻子吗? 拿让自己管家,不给梁霄纳妾和接纳自己来做交易?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他可以算计自己的儿子,可自己绝对不会算计自己的男人! 否则,她徐若瑾成什么了? 把梁霄当成一件不值几两银钱的商品了? 那是一个人,是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啊! “我不答应。” 徐若瑾的回答,透着几抹冰冷的嘲讽,“纵使您瞧不上我,我还是梁霄之妻,我本来就不愿管家事,更何况,梁霄若想纳妾,那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可他若不想,谁去硬逼都不可能。” “而且,我若是真的为了这么几件可笑的小事就出卖了您的儿子,您会觉得开心?” 徐若瑾摇了摇头,“纵使您往后更厌恶我,更不喜我,哪怕是现在就端出家法来打我个皮开肉绽,我也绝对不会答应您的要求!” “你放肆!” 梁夫人猛一拍桌,怒斥吼道:“你觉得我真不敢拿家法伺候你,是不是?” “都随您意。”徐若瑾梗起脖子看着她,“我又不是第一次挨板子,但我只求问心无愧,我更无法理解一位母亲要与儿媳做交易来算计自己的儿子,这真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以来,听见并遇见的最大的笑话!” “子瑜记了他的名下,便是四房的长子,我让老大把免死令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他不肯让子瑜露面,不就是为了免死令!” 梁夫人的歇斯底里让徐若瑾冷笑的后退,“您居然会把自己儿子想成那等歹毒的人?可怕,简直可怕至极!” “滚,你给我滚!” 梁夫人被徐若瑾的话刺中心底最深的那一层结,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告知自己无法真对徐若瑾下狠手,可她却仍旧要坚持自己的做法,没有半分的退缩! “把她给我看住了,三天之内,不许她离开‘若霄轩’的主屋半步,绝对不许!” 梁夫人冷冷的看着她,“他倒是真娶了一个一心一意的好媳妇儿,只可惜,你不肯珍惜我给你的机会,那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容你,除非,等我死的那一天!” 徐若瑾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婆婆已经说出这等话,还有什么可反驳的?她心里气,气的是这个时代的长子,次子的差别如此之大,气的是梁霄一心一意为家,却反而被这般怀疑! 容不下自己又如何?从自己来到梁家的那一天,就没奢望过被她容得下,可自己依旧在这个环境里生活着,那就让时间去评判对错! 徐若瑾踏出正屋的门槛儿,立即有几个婆子和下人迎了过来。 脸上虽是一派无奈愧疚,甚至是幸灾乐祸的不屑,但徐若瑾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径自的朝着“若霄轩”而去! 她要想办法制止这件事,她绝不能这样坐视梁霄被顶上这样的黑锅! 梁夫人看着徐若瑾离去,气的额头生疼! 她没想到,这个徐若瑾居然是这么难缠的人物,非但自己没有看到她贪婪讨价还价的样子,还被她刺了几句! 她对梁霄就那么忠心? 梁夫人并不信,亦或许是自己给予的价码不够,但并没有从她眼中看出异样的神色? 不管了! 她不答应,也不能让她就此破坏了这件事,因为,她是真的派了人出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门外进来一个婆子,梁夫人才缓和了心思,顿了几下吩咐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老奴已经去找了,三天之内应该会有消息。” “必须给我把孩子带回来!”梁夫人斩钉截铁,“而且让他和香槐一同进门,我的孙子怎能流落在外?家中的刁妇不容,我做祖母的必须站出来做这个主了!” 梁夫人一边思忖一边道:“那时,徐若瑾不管怎么不认这个孩子,都无济于事了,三天,我就再等三天!” 婆子领命悄悄退去,出门却没注意到有一个人影在屋角处蹲在那里,紧紧的捂着嘴,不敢露出丁点儿声音! 她蹲在这里许久许久,直至梁夫人屋中的主灯灭了,直至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退去了后罩房,她才撑起已经麻木僵硬的腿溜回了后厢房! 凝香在屋中呕吐不宁,看到恬九进门,忍不住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的药呢?” “药?还药什么药了!”恬九眼睛瞪的硕大,压低声音,却尖锐刺耳,“你的美梦已经破灭了,四爷,四爷在外已经有一个长子了!你肚子里的即便生出来,也不是长子,难怪四爷根本不在意你,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第526章 完了(第三十五更) 恬九并没有听到梁夫人与徐若瑾的争吵,只听到梁夫人与婆子的两句对话。 “孙子不能流落在外”,“刁妇不容”,“徐若瑾”,隐隐约约的几个字,几个词,已经表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爷在外已经有了长子,而夫人之所以与四奶奶争吵,就是为了四爷的庶长子能不能回梁家的事! 恬九本是去向梁夫人回禀凝香的药已经用完了,要再按照方子请两副回来熬,等到了前院,正看到婆子进去向夫人回话,她索性就在旁边等一等。 可这一等,却听到了惊炸的消息! 恬九惊呆之余,心里已经翻来覆去的想了个通透! 她本来伺候凝香,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而后与凝香相处,便得了凝香很多许诺,譬如若生下的是庶长子,夫人定会给凝香一个名分,那她岂不就成了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总比现在过的好! 而且,孩子生下,四爷纵使不喜欢凝香,也会看看孩子。 若是靠近了四爷,自己的姿色也不差…… 恬九一直在做着青天白日梦,可孰料夫人的那几句吩咐,让她所有的美梦就此破碎! 原本凝香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见得那么康健,若再不是长子,谁还会在意她是死是活? 若凝香都没好日子过,她一个最末等的丫鬟,又能落得什么好? 要银子没有,要前途没有,即便是被许了人,也是最破的人家! 恬九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生气,所以进门便斥凝香“完蛋了”,可这三个字,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的? 凝香被恬九的话彻底的惊住了,僵了好半晌,她不停的摇头,完全不愿相信,“不可能,不可能的,四爷怎么可能在外还有一个儿子,他不是那么随便的男人,怎么可能已经有了儿子!” “我亲耳听到夫人说的,还能有错吗?” 恬九对自己的判断格外笃定,“四爷即便不是随便的男人,可他终归还是个男人,你见过哪位爷像他一样,身边只有四奶奶一个女人的?” “他之所以不亲近你,还不是因为你当初不听话,没喝了那碗药?否则也不会这般对待你的,你还是清醒清醒吧!” “你再给我说一遍,夫人是怎么说的?你确定你都听清楚了?” 恬九对她的追问很不耐烦:“我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你就别做什么白日梦了,三天之内,那个孩子就被接回府了,那时你就彻底的信了!” 凝香的心底一沉,好似一把利剑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坎儿上! 难道,她为四爷生长子的美梦,就这么破碎了? 难道,四爷不理睬自己,就是因为他已经有了长子? 自己根本不是故意想骗他的,还不是因为想为他生个孩子! 本想着自己为四爷生下长子,四爷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宽待自己,哪怕是与自己笑一下,自己也知足了! 可是现在?!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即将要进入梁家的那个所谓的庶长子破灭! 只要再过一个月,自己的美梦就能实现,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天降炸雷,美梦破灭? 不! 她不能忍! 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一进门就见梁夫人派来的人将院门守住,更有两个跟到了主屋门口。 显然,这已经是打算把徐若瑾彻底的圈禁在内,更是不容外面的人随意与她联络了! 方妈妈想要进门,一个婆子立即拦了过来,“姐姐,别怨我们,您若进去了,就也不能出来了,这是夫人的吩咐,否则我们可不仅仅是要吃板子的。” 方妈妈蹙紧眉头,“是所有人都这样吗?” 婆子点点头,“这是夫人吩咐的。” “别与我说什么夫人吩咐的,这是梁家的四奶奶,又不是什么囚犯,夫人闹了脾气,让你们守着归守着,不让出院子也就罢了,如今连屋门都不让出?简直就是胡闹!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份!” “我这就进去,出来时我倒要看看谁来拦我!” 方妈妈第一次如此狠戾的训斥他人,“这话你可以直接告诉夫人是我说的,若是夫人不同意,我来替四奶奶挨板子!” 方妈妈说着话就进了屋中,“砰”的一声就将门关上。 婆子被劈头盖脸斥骂一通,朝向旁边“呸”了一口,又直起腰板来扫量着院子。 她可是在大奶奶院子里伺候过的,四奶奶如何比得了? 也就是方妈妈在夫人面前有点儿分量,才敢如此对待自己,换作他人,还翻了天了! 只是方妈妈这个老婆子居然如此向着四奶奶? 哼,这个仇,总有一日要找补回来! 方妈妈进了屋,正看到春草要为徐若瑾去打一盆凉水。 “这么凉,别寒着自己!”方妈妈无奈的叹气,她都已经气的发抖,更何况是四奶奶? 徐若瑾的面色平静,嘴角挤出一丝笑,“我想清醒清醒,您就容我胡闹这一次。” 春草看向了方妈妈,方妈妈也不得不点头,春草才不情愿的出了门。 徐若瑾走到方妈妈身边,靠了她的身上,“我没想到母亲真会那么做,想到您之前对我的提醒,我真是大意了,这就是所谓的不听老人言吧?” “精明了一辈子,大度了一辈子,却偏偏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方妈妈也有几分不解,“也是大爷正式开战,大奶奶和陈家人在一旁嘀嘀咕咕,让她心思乱了!” “心思再乱,也不该让四爷来顶这件事的黑锅。”徐若瑾对此事没有半分包容的心思。 她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还需要找什么理由来开脱吗? “你有办法?”方妈妈悄声问,又朝着门外守着的婆子方向看了一眼,其实,她并没有报太多的期望,“可惜四爷又走了,等他回来,恐怕已经阻止不了了!” 春草从外端来了凉水,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冰凉的水净了面。 那冰凉的感觉,能冲淡心底的愤懑,冲淡对偏颇不公的愤慨,但却无法冲去对梁夫人的怨怼和淡淡的恨意! 她能怨恨自己,自己就不能怨恨她吗? 让春草离去,屋中只留下了方妈妈。 徐若瑾在屋中悄声喊了一声,“梁五!” 第527章 反击(第三十六更) 徐若瑾声音清脆,两个字说出之后,方妈妈立即一惊,闭紧双唇转身四处寻觅那个人影。 屋中静谧无音,落针可闻,似乎连呼吸之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徐若瑾并没有怀疑他会不会出现,因为这是梁霄临走时提过的,所以这个“梁五”一定会出现! 计时香的香灰燃烧一半儿,掉落在香炉之中。 方妈妈时不时看看徐若瑾,时不时看看空荡的屋子,心里涌起一股无奈之感。 纵使四爷已经派了人守着四奶奶,可院子外小厮围着,屋门口婆子守着,又怎能进得来?? 夫人这一次做的太过分了,过分到方妈妈心底都已经涌起不好的预感。 一滴水也能引起千层浪,这若是闹到了宫里,四奶奶的身份被暴露出来,那可是闯了大祸了! 方妈妈知道这或许是自己心虚,因为自己是知道四奶奶的生母到底是什么人的。 可敏感和谨慎总比不在意更好,被纸包住的火苗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窜起泱泱大火,让人还未涌起扑灭的意识就被火势吞噬。 方妈妈已经开始盘算,是否要去找夫人谈一谈。 若实在不行,说出四奶奶的真实身世?总比夫人在那里疯狂的玩火自焚要强百倍! 方妈妈心里正想着,一个黑衣人影突然从天而降。 只是一道闪影,便落在徐若瑾和方妈妈的面前。 “请吩咐。” 三个字,声音沙哑,却透着无比的忠诚和敬重。 方妈妈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徐若瑾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破郁而笑,“你来的真好!” 梁五的长相很奇特。 奇特的是让人看上一眼,却记不住他的五官长相,好似一转身,就会忘掉他的全部。 实在是普通的太普通,反而让徐若瑾觉得奇特。 “属下一直都在。”梁五的声音充满自信,徐若瑾看着他顿了下才道:“如果你一直都在,你应该知道母亲派人出去传四爷有私生子的事吧?” 对于“私生”二字,徐若瑾的心底抽痛一下,虽然面子上不在意,可她就是这样一个身份,所以她对梁夫人的做法绝不能苟同! 梁五没有否认,“知道。” “拦住他们,绝对不能让四爷的名声受损!”徐若瑾的态度坚定,梁五道:“让人闭嘴只有一个办法。” 徐若瑾立即抬手,她明白梁五话中之意,“无论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 让人闭嘴的唯一办法就是死,徐若瑾又则能不知? 可此时她做不成慈悲圣母,为了梁霄,她没什么豁不出去的,哪怕是当恶人! 那又何妨? 梁五诧异的看了徐若瑾几眼,痛快的道:“属下明白,这就去。” “等等!” 徐若瑾又喊住了他,梁五心中了然的顿住,女人,还是女人,即便刚刚果断犀利,也总有后悔的时候! 哪怕是四爷的女人,也还是个女人罢了,不会有什么稀奇之处。 徐若瑾走到内间的床边,从床格中拿出了一个小纸包。 纸包里是一堆碎碎的粉末,她犹豫一下,快步出来给了梁五,“先用这个,不行再下狠手。” 梁五看着手中这么一点点东西,脸上满是奇怪,“有用?” “你试试?”徐若瑾的三个字吐的格外狠戾。 梁五立即拱手致歉,“属下不该怀疑,属下告退!” “何时给我个消息?”徐若瑾追问,她要等,一直等。 “明天晚上之前。” 六个字撂下,梁五又瞬间没了踪影,消失在房间之内。 方妈妈一直都在震惊发愣,梁五消失,她又在屋中各处看了一遍,却仍旧没有发现能随意进出之地。 这!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 徐若瑾看到方妈妈的样子,无奈道:“我第一次见到梁霄,他就是这么神出鬼没的,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属下,我丁点儿都不稀奇!” 方妈妈拍拍胸口缓了半晌,看着她道:“也就是您跟了四爷,换做其他人……唉。” “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在我是梁霄之妻,我就要维护自己男人的名誉,无论对手是谁。” 徐若瑾看向方妈妈,“妈妈,知道您护着我,但这件事,您不能再偏颇母亲,这梁家里,总该有人也为四爷着想!” “这话还用四奶奶说么?” 方妈妈看着她,嘴角倒是挂了一丝笑,“四奶奶之所以让我瞧见这些人的存在,不就是在告诉老奴,梁家并不是夫人一手操控,还在四爷的掌控之内么?即便老奴偏颇夫人也无用,因为这个院子中,或许不知这一双藏在暗中的眼睛……” “毁了四爷,老奴也就别想要这条老命了!” 方妈妈这话一出,徐若瑾则心生愧疚,搂着方妈妈的手臂道:“我才没有那么多心眼儿呢,是您想多了!” “多也好,少也好,总比没有心更好!”方妈妈反过手来拍拍她,“苦了你了!” 这四个字的涵义,比徐若瑾的理解更深刻。 她根本不知道有一个完全知晓自己身世的人就在身边,更不知道方妈妈如今已身不由己,一颗心只能向着她。 她从心底依赖于方妈妈,因为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教她如何做女人的老师。 迷茫中得到引导,让她产生了莫名的依赖。 她期望能依赖一辈子,所以无赖的把方妈妈捆在身边,她知道方妈妈会明白自己的私心,即便被怪罪,她也已经这么做了,只等将来用行动去化解她心底的那一丝小隔阂。 她徐若瑾做得到,绝对做得到! 方妈妈是个聪明人,看到四奶奶脸上划过的那一丝愧疚,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是就连她都已经迷沌了。 虽然伺候了夫人那么多年,陪伴了那么多年,但夫人的蜕变已经让她觉得陌生,而四奶奶的亲昵和小小的自私反而让她感觉舒服。 人生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没有对错,只有喜恶; 没有好赖,只有选择。 而这一次,方妈妈是真的选择站在与夫人对立的一面。 因为,夫人或许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太离谱了! 梁夫人这一宿并没能睡的踏实。 睡梦之中,她突然梦见了梁大将军。 那一张狠戾的脸只冷冷的看着她,盯着她,目光中除了责备就是怨恨。 恨? 为何会恨自己? 自己可是为了梁家的长孙,当初他在之时,不也很想有一个长孙吗? 那为何还会恨呢? 第528章 笼子(第三十七更) 清晨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 晨光映照大地,炊烟升起,几声叫早的鸡鸣喊醒睡梦中的人,梁夫人呆呆的坐在床上,朝窗外望着。 昨夜的梦实在可怕。 可怕到她不敢闭眼,不敢睡去。 她害怕再看到那么恐怖的目光,特别是自己男人的目光! 外间有了几声响动,梁夫人立即朝外喊,“谁在外面?” 脚步声一顿,门口立即露出了烟玉的脸,“夫人醒了?奴婢为您去打水洗漱?” “不急,先去问问,若霄轩那里怎么样了!”梁夫人的急迫让烟玉一怔,再仔细看梁夫人的脸,着实吓的心跟着一抖! 怎么脸色那般晦暗难看?夫人这是怎么了? 见烟玉望着自己发呆,梁夫人没了好耐性,语气格外重:“看什么?我还没死呢,去看看徐若瑾怎么样了,马上回来告诉我,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烟玉听了,立即朝外小跑,可她的心里仍在诧异,怎么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夫人变化这么大? 她可是在守夜的,晚上若是出了什么事理应是知道的啊,可怎么…… 顾不得多想,烟玉则立即到门口派人去找一直守着“若霄轩”的人来回话。 徐若瑾此时也早已经醒了。 春草端来早饭,那一张绷紧的小脸时不时偷偷瞄四奶奶几眼。 徐若瑾看在眼里并没有问,反而一派淡然。 有什么可问的? 红杏和杨桃都被拦了外面不许进来,整个院子只留了方妈妈和春草两个人陪着自己,伺候自己。 虽然还是“若霄轩”,此时俨然变成了一个笼子。 但笼子能关得住人,却关不住人心。 春草跟随徐若瑾很久,已经明白四奶奶的性子。 越是淡定,越是她心中怒气最盛之时。 四爷怎么在这个时候离开?亦或许,夫人就是挑在四爷离开时才会这般对待四奶奶吧? 梁夫人见春草欲言又止,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安慰什么。 徐若瑾径自在那里吃早饭,身旁放了一本沐阮留下的诊脉医经。 她在用心的看,仔细的看,书可以使人冷静,理智,可以让人淡化情绪,不被情绪控制和操控。 门外有淡淡的脚步声,正是梁夫人派来守着的婆子向徐若瑾请安。 “老奴来给四奶奶请安,四奶奶这一晚睡的可好?有什么吩咐老奴做的?” “吩咐什么你都照办?”徐若瑾半挑眉毛瞧她。 婆子一怔,立即道:“四奶奶您也知道,有些事老奴力不从心,何必为难老奴呢?” “心胸狭隘,我说什么了?你就觉得是为难?” 徐若瑾撂下面前的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我虽时常把这句话当作度世的座右铭,可我发现,其实这句话并不适合所有人。” 婆子愣愣的看着,翕了半晌的嘴却不知能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用得到你的,去向母亲回话吧,我只在屋中安安静静的看书,也只想安安静静的看书,你也不用来请安了。” 徐若瑾的淡漠噎的婆子说不出话,可她又的确是得了夫人的消息,才找个借口来给四奶奶请安,探过之后再去给夫人回话。 可被戳穿的感觉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好在大奶奶下手够早,否则四奶奶成了气候,她再回来,这梁家就不是大奶奶能掌控得住的了! 婆子没再说什么,直接退了出去。 徐若瑾听着门“吱呀”一声关上,便又将目光投注在书的条条行行之上。 微脉,极细不断; 伏脉,真气不行症痞结; 弱脉,沉细软绵,轻寻无板重采知,元气耗损…… 梁霄的病,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治的! 梁夫人此时听了婆子的回话,心思也渐渐的缓和下来。 “夫人,四奶奶性子冷的吓人,情绪看不出喜怒,反倒是让人有些害怕,用不用再找几个人盯着?把方妈妈换出来?” 婆子眼神鬼祟,向梁夫人提了个建议。 梁夫人瞄了她一眼,“换做是你的话,情绪很好,能喜笑颜开?” “没,夫人息怒,老奴也不过是随意一说,老奴愚笨,不敢再多嘴了!” 婆子立即跪地磕头赔个不是。 但梁夫人的确是对让方妈妈回到身边动心了。 可是……方妈妈真的回来?岂不是又要与自己争吵一通?亦或许还会逼着自己把事儿搅和了。 “暂缓几天,等孩子进了门,再让方妈妈回来,我离不开她,真的离不开……” 这一日,梁家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寻常的非比寻常。 下人们做份内的活计,厨娘们仍旧是煎炒烹炸那几道菜,梁夫人看了一眼凝香便又把她打发回去,而徐若瑾这一日都在精心的研究脉相和病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她本就不是一窍不通,沐阮的讲解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徐若瑾的学习能力连梁霄都赞叹不已,而愤怒激发了她心底的斗意。 斗意转化在书本之上,她反倒是把之前一直没能弄明白的几个问题,全都研究明白了,晚饭之时,还忍不住多用了一碗饭。 春草吓的半晌,还以为四奶奶出了什么问题,待见她的确是化解了脸上那股冷戾,才不由得拍拍胸口放下了心。 方妈妈从天黑之后,便让春草早早的回了后罩房,她一个人不停的去窗口张望。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是在等候梁五。 她的心里也很急,但却没有露在脸上。 “要不要您再唤一句?看看他在不在?”方妈妈在一更之时,实在忍不住心底的焦虑,催促着。 徐若瑾顿了下,点点头,“梁五。” 杳无音讯,没有丁点儿的回声…… “梁五?” 二更之时,又是一声呼唤,仍旧没有回音。 三更夜半,徐若瑾和方妈妈的脸上不免都现出焦躁神色。 梁五昨日说今晚会给予回复,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回音,可见这件事或许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可别出什么意外啊! 徐若瑾默默祈祷。 而此时此刻,梁夫人欣喜若狂。 看着婆子偷偷带来的一个一岁的孩子,她捏起小孩子的下巴左右瞧看,“虽然还是不那么可心,但事情紧急,也就是他了,先顶替我的子瑜,就是他!” 第529章 惊愕(第三十八更) “四奶奶,要不然您也别等了,先睡吧。” 方妈妈脸色绷紧,嘴上却安慰着徐若瑾,“说不准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您先歇,老奴等着,若有了消息,立即喊您起身。” 徐若瑾摇摇头,“怎么可能睡的着呢?” “可您也不能一直这么熬着吧?若是他今晚真的回不来呢?” 方妈妈拽起徐若瑾的手,“别为了一时的赌气耽误大事,真的熬坏了身子,后续的事怎能抵挡的住?四爷不在家,您就是这院子里的主心骨。” 徐若瑾顿了下,无奈的叹口气,“您说的对,我也知道不该让情绪控制自己,若真的熬病了,母亲就更有给四爷身边添人的说辞了。” “但我觉得梁五很快就会传来消息,我不是赌气。”徐若瑾看向方妈妈,“就再让我等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吗?” 方妈妈对此虽不报什么希望,但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尽管她不认为梁五今天还会回来,但她不想熄灭四奶奶心头最后一丝期望的火苗,那实在太残忍。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徐若瑾在不断的自我催眠,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 而这一晚,梁夫人也没能睡的安稳。 她将婆子带来的孩子就放在自己的屋中,但孩子晚间哭闹不停,奶娘与婆子忙碌照料,却不管怎样都无法阻止传出屋子的哭声,吓的心惊胆颤。 梁夫人被打扰的睡不了觉,脸色自当不妙。 只是想到今晚消息应该传出了吧?明日一早,便可以正式告诉外人,梁霄的庶长子已经接回府中,逼着他把老大的孩子换回来! 若是换回来的话,她宁肯让子瑜寄养在梁霄这一房,不做长房长子,他也不会再琢磨着与老大争什么了吧? 之前,梁家人对先皇赏赐的那一块免死令分毫不在意,鼎盛之时,孩子们怎么可能有事?梁夫人对此并不在意。 而如今? 梁家破败,这件事不得不再重视起来。 连自己都这么想,何况是梁霄了? 那是一条人命! 梁夫人扪心自问,若是梁辉与梁霄两个人同样涉险,她期望梁辉活下来的心或许更浓一些。 何况,何况梁霄被老爷教的雷厉风行,狠戾果断,自己从未考虑过他会遇上什么难解之事,但梁辉却不是! 她怎能不偏袒梁辉? 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啊! 她这般做,又不是逼着梁霄舍命去死,而是为了让他交出子瑜而已! 他纵使记恨自己,怨怼自己这个娘也认了,他若是真没有私心的话,为何连子瑜的下落都不肯说? 若不是老大媳妇儿提到“免死令”,自己还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所以她才不得不慎重起来…… 不管了,一切都已经安排下去,她只想等待一个结果了! 孩童的哭声,不仅仅是引动梁夫人思绪飞散,另外一个人也在痛苦中煎熬着。 这个人便是凝香。 自从听了恬九的话,她便已六神无主,惊慌的不得了! 恬九觉得她已慌了神,便想带她出去走走。 可这一走,却是听到有孩童的哭闹声从夫人的屋中传了出来,凝香当时便傻在原地,尖叫一声疯狂的跑回屋内,坐在床上便开始发呆! 一动不动,好像傻了一般。 恬九吓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凝香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死了似的。 “你别这么愣着啊,你倒是说一句话,你哪怕是骂我两句我也心甘情愿了,你别这么傻呆呆的,你想害死我啊!” 恬九被惊的语无伦次,也不知自己能说什么才对,该说什么才对,她只期望凝香能够应答一声,不会就这样一口气的噎死过去! 否则,她可就是犯了大错,不被夫人派人打死都是烧高香了! 凝香仍旧没有动…… “我这也是抽什么疯,为什么非要带你出去走,我可告诉你,你再这么折腾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也保不住了!” “你现在怀的虽然不是长子,可也是四爷的孩子,若是你真的再把孩子弄没了,别说什么荣华富贵,就是想活着都不容易的!” “你听到我说的没有?你倒是说句话啊!” 恬九歇斯底里,已经快疯了。 凝香目光闪动了下,嘴唇微翕,“对,你说的对。” 声如蚊吟,好歹是开了口。 恬九愣住一下,随后惊喜万分,捂着胸口道:“你终于说话了,天啊,你终于说话了!” 凝香分毫不搭理她的话茬,径自的自言自语,“我怀着四爷的孩子,我生的,一定是四爷的孩子!” 徐若瑾等了一整夜。 梁五还是没有出现。 天空泛起了清冷的白色,映照屋内,刺的人微有些睁不开眼。 春草已经从外进来,看到四奶奶一脸苍白,双眼血红,着实吓了一大跳。 不等春草开口,徐若瑾则吩咐道:“去给我打一盆凉水来,记得,要凉的。” 春草紧咬嘴唇,想到四奶奶的这个特殊的喜好,都是在面临困境之时才会出现。 凉水虽冷,却比不得人心更冷。 徐若瑾已经想好,她要去见梁夫人一次。 知己知彼,哪怕是挨骂,她也能知道梁夫人心底所想,也是在为梁五去争取更多的时间。 若是梁霄能回来,就更好了…… 方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出门去为徐若瑾准备早饭。 春草端了一盆凉水进来,冰冷的温度袭面,她的心却越发的笃定,坚韧。 她绝不会有半丝退缩。 否则,她就不是徐若瑾了! 更换好衣裳,徐若瑾正打算出门。 可刚刚迈出内间一步,她便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顿住脚步,她又退了回来,“梁五?” “四爷已得知消息,尽快赶回,四奶奶尽量稳,不要轻举妄动,消息没能止住,您的药……唉!” 一声叹气之后,再没有了丁点儿声响。 徐若瑾又等了片刻,也没能等到梁五再说话。 是自己的药耽误事了? 徐若瑾心中一抖,但却转回了神。 因为梁霄要回来了,这件事,他能回来是再好不过了! 第530章 母子(第三十九更) “梁五,你还在吗?” 徐若瑾缓回神来,也不急着去见梁夫人,回了内间关起门来开始四处寻觅梁五的影子。 “你是不是受伤了?” “伤的重不重?” “我这里有药……” 徐若瑾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半晌,竖起耳朵也没等到半分回音。 想必是已经离开了吧?徐若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不免有几分愧疚。 自己给的药是能让人昏睡过去的,倒不是什么毒,只是不想让梁五痛下杀手,没了那么多条人命而已…… 看来是自己一时的心软惹了大事了! 徐若瑾坐在那里自责,方妈妈见她一脸愧疚无比,走过来道:“四奶奶也别太往心里去,或许不是您想的那样?” “是我大意了!” 徐若瑾痛快的认了自己的错,“从本心讲,我不希望有很多人因为这么一件事丧失性命,因为那是一条命;可从情分上来讲,我对不起梁霄,我疼惜那些想要伤害他性命的人,反而让他失败,名誉受损,所有的错都在于我!” 徐若瑾看向方妈妈,“伤的是他,我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可以为自己洗脱,我就是错了!” 方妈妈对此说不出半句,四奶奶最大的优点便是遇事最先找寻自己身上的错处和不足,这或许连她都做不到。 “四爷会有办法的,既然让您安心的等,那您就听他的吧,最难做的便是一个‘等’字,您还是得让心绪踏实下来。” 想到了夫人,方妈妈苦涩摇头,“夫人之所以开始糊涂,就是因为她等不起,更是耐不住性子了……” “我等的住,因为我信梁霄。” 徐若瑾留下这一句话,便站起身整理下衣襟,去了书桌前继续看书,研究起探脉之学。 方妈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是夫人有四奶奶这般冷静,理智,梁家哪还会有这么多的乱子? 梁夫人此时正在听派出去的人前来回禀: “……派出去传消息的只回来了两个人,其余的都联系不上了!” “联系不上?” 梁夫人有些惊,“怎么会联系不上?是不是走的太远了?” 下人摇头,“音讯全无。” “连人也找不到了?”梁夫人眼睛更是瞪大,心里突然慌的厉害! 下人继续摇头,“找不到!” 梁夫人嘴唇哆嗦一下,举起的手都跟随颤抖,“继续,继续找,对了,那两个回来的,给我叫进来,快!” 下人立即离去,两个归来的人进门便立即跪了地上,不等磕头请安,便听梁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消息传出去了?” “奴才传了茶楼里……” “奴才本来定的是传给菜贩子的,可没等……没等走多远就被盯上了,奴才,奴才没敢说,就,就回来了!” 小厮说着话,已经快要哭出来,练练磕头,“奴才没完成您的吩咐,奴才有罪!” 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你确定是有人跟着你?” 小厮连连点头,恨不能把头磕了地上,“奴才若说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夫人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透不过气! 到底是谁会跟着自己派出去的人呢?严家人也走了,涪陵王府的人也不在,连韩氏都已经离开了几天,怎么还会有人盯着梁家呢? 是陈家人? 应该不会,老大媳妇儿更期望自己这么做,更是早就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按说不会再让陈家人跟着自己派出去的人了。 会不会是梁霄? 梁夫人想到自己的儿子,忽然心中一紧! 若真的是他,自己岂不是也在他的看管之内?他根本就没想过把子瑜带回来,若是老大有什么闪失,免死令更是在他手中掌控住了! 梁夫人惊过之后,越想越觉得恐惧害怕,越想心中越发的悲凉! 当初老大媳妇儿与自己提起,自己还不愿这般去思忖梁霄,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若眼前都乃事实,她还有什么不信的? 梁霄! 梁霄你怎么能…… 梁夫人的心口一痛,眼前发黑,一瞬间便晕倒过去! 下人们瞧见,吓了好大一跳,立即上前扶住,烟玉马上大喊,“快去请大夫,大夫,不,去请四奶奶,快!” 徐若瑾听到梁夫人突然晕倒的消息,也着实的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来不多过多思忖,徐若瑾则立即带着春草和方妈妈一同赶了过去,更是让人去“灵阁”把沐阮也请来。 掐人中,号脉,灌药,徐若瑾折腾了一通,沐阮也已经赶到。 梁夫人已经微微睁眼,醒了过来,见徐若瑾在这里,她则立即瞪大双眼,刚想开口斥上两句,却被方妈妈摁住,“夫人晕倒刚刚醒来,身子还是虚的,还是先请大夫诊脉,不要多说话了。” 这话无非也是告诉梁夫人,此时有外人在场…… 梁夫人把心底的怨怼暂时压下,由着沐阮为自己诊了脉。 诊脉过后,沐阮则看向徐若瑾,“出去说?” 徐若瑾点了点头,两个人则离开了内间。 梁夫人瞧着徐若瑾离开的背影,压低声音咬牙道:“让她来干什么?谁喊她来的?” 烟玉立即凑上前,“是奴婢,奴婢瞧您晕倒了,心急。” 梁夫人余光睹见她,没有再多说话,特别是看到方妈妈眼眸中的距离,梁夫人不由咬了嘴唇,“你就是在怨我,可那是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若你知道了……” “我只知道四爷不会对不起梁家!”方妈妈的语气笃定,“您就不想想,或许是您想错了?” 梁夫人立即否认,“不,我不会错!” 方妈妈道:“对错又能如何?他是您的儿子,您是他的娘。” “子瑜也是我的孙子啊!”梁夫人哀声苦叹,更是流下了眼泪,“我怎能忍,怎能忍那么一个刚刚一岁的孩子,被老四,被老四当作把柄……” “我没想到,原来在母亲的心中,我是这样的不堪。” 一声阴沉的冷语道出,梁夫人与方妈妈皆是吓了一跳,转过头,正看到梁霄在内间的门口站定望向这里。 他的身上是迸溅的泥水,脸上更有灰尘沾染。 梁夫人猛的坐起了身子,看他道:“你只要把子瑜带回来,那免死令我就给你,给你还不行吗?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在哪里?” 第531章 信任(第四十更) 梁夫人此话问出,让在外间与沐阮谈事的徐若瑾也吓了一跳! 梁霄赶进门便是一阵风,还未等她过去说句话,就听到了婆婆的这般怒斥怒吼。 他……他魁梧的身躯虽然仍旧站立那里,可徐若瑾却能从背影看出他散发的怒意和深深的失望! 把丫鬟们都打发了下去,沐阮也知现在多说什么都无用,只快速的给了方子便离开,一切都等过后再说。 屋内只留下了方妈妈,徐若瑾,梁霄以及正在床上怒视自己儿子的梁夫人。 我必须要知道子瑜到底在哪里!” 梁夫人拿出了一封信,“姜家那里没有,陈家周围也不知子瑜下落,而你这些时日都在中林县没有离开,你难道就不担心子瑜的安危?” “梁霄,你到底想让我担心到什么时候?” 梁夫人将手中信件扔落在地,上面清晰的几个字写着:亲家母亲启的字样。 徐若瑾恍然了解,这封信估计是大奶奶的娘家人送来的…… 怪不得婆婆会突然从凌空寺回来,而且在梁霄离去时,逼着自己答应那个荒唐的交易! 梁夫人并不是接到了梁霄派人去传的消息,而是接到了这封信,情急之余突然回来! “连我的行踪都了解的这般透彻,我倒是小瞧陈家了!”梁霄的讽刺已添怒意,徐若瑾也不由皱了眉。 难不成这些时日,还有人在盯着梁霄和自己?而且还是亲眷,而不是死敌,这种感觉让人说不出的恶心和烦躁,比遇上对手更加难忍! “你别管什么陈家不陈家,你只说,你有多久没见过子瑜了?嗯?” 梁夫人的质问,让梁霄压抑怒气,“很久。” “你……” 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沉了很久,一一数着梁霄的错,“之前我问子瑜的下落,你不肯说,告诉我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而那时涪陵王府的人也在,我忍了,我让了!” “芳茹出嫁离去,你二婶娘又来了,我也忍了,没有在那个时候追问,而是去凌空寺烧香祈福,由着你们二人在府中忙碌熙云公主下嫁的酒,我就是在给你时间。” “可是!” 梁夫人捶着自己的心口,“可是我却接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你让我怎能不痛心?” “不告诉我他在何处,你却也不去探望!” 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他,“就在府中为你女人的酒铺子忙碌着,是不是在你心中,没有了我这个母亲,也没有了家,只有她和她的酒铺,啊?!” 徐若瑾当即心惊,怎么这事儿反倒绕了自己身上? 她这是躺着也挨飞刀啊! 上前一步,徐若瑾解释着:“母亲,送入京都和宫中的酒实在不敢随意的摆弄,四爷也派了人守着,以免有人趁机下毒做些什么手脚,并不是……” “你闭嘴!” 梁夫人根本不肯听徐若瑾的解释,她已经歇斯底里,已经疯狂,“这些借口,都抵不了他根本不去探望子瑜,你也休要在这个时候还强词夺理!” 徐若瑾被打断,而且披上强词夺理的帽子,颇有不能容忍。 她还想继续说,却见方妈妈使了眼色,更是上前拽了她的衣袖,不容她再开口。 这个时候母子之间的争执,已经不容她再掺和进去,否则只会越演越烈,而且错儿都会怪在徐若瑾的身上。 徐若瑾也明白方妈妈之意,叹了口气,又退后两步站了回去。 梁夫人看向梁霄,“你怎么不开口?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了理,所以你说不出来什么了?” “梁霄,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让你大哥能留后?你就是想占那个免死令,对不对?” “你的确有伤在身,可你好歹是个叔父,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免死令,就……就至你的侄儿生死于不顾啊!” 梁夫人这几句狠话,让梁霄顿时皱眉,“依您这句话的意思,是根本不肯信,我即便不去探望子瑜,也能保证他安安稳稳了?” “我……可你应该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但态度已经很伤人心。 “我只问是不是?!” 梁霄的怒气已有忍不住的架势,“你宁肯信陈家的传信,却也不肯信自己的儿子?呵,我虽知道陈家人在我身边盯着,可我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为了这个,无耻!” “你只要告诉我,这件事我算一笔揭过!” 梁夫人步步逼问,却已不顾梁霄的怒气只差一刻便要喷发! “我知道父亲的下落,也知道子瑜的下落。” 梁霄看向梁夫人,“你想知道哪一个?我只给您一个选择。” “你……你居然敢如此胁迫我?” 梁夫人瞪圆了双眼,“梁霄,老大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居然要这样对待他的孩子?也要这样对待你的娘啊!” “您选吧。”梁霄竖起三根手指,“我只数三下,一。” “你放肆!”梁夫人大怒。 “二!”梁霄竖起第二根手指! “我不选!” “三!” “子瑜!” 梁夫人喊出长孙的名字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梁霄的脸上布满失望,萧瑟,无助,那种发自内心的失落好似无助的幼鸟,让人望去着实心疼无比! “梁霄……”徐若瑾轻声一唤,梁霄抬手止住她,只看向梁夫人,“子瑜此时与父亲在一起,难道还不够安全吗?” “我没想到,原来我在您的心中是这么卑鄙无耻,贪婪,阴损,您的怀疑,是我出生至今最大的耻辱!即然如此,您何必还认我这个儿子?” 梁霄留下此句,转身离去,那副决绝的模样,让徐若瑾猛一跺脚,怨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立即追了出去! 梁夫人僵了片刻,才缓回神来,“梁霄,梁霄我没有……” 方妈妈的声音无比清冷,“夫人,您的心里,除却小主子外,已经连老爷都不在了?四爷真的是被伤透了!您是一位母亲,可四爷,也是一位需要母亲疼爱的儿子啊!” 第532章 决裂 徐若瑾追着梁霄出门,梁霄脚步极快,她一溜儿小跑,追的呼哧带喘,却并没有停下! 他能感觉到她在身后,可他不想停,却又舍不得她在后面如此追赶。 脚步略缓,他压低声音道:“回去,别跟着我。” “你去哪儿?”徐若瑾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边跑一边问。 梁霄知道她执拗的性子,不肯听话,只能道:“我还有事没处理完。” “你还回来吧?”徐若瑾问出这话时,连她自己都心惊肉跳。 虽然她知道或许这话更让梁霄心中疼痛,可她却很想知道他的去处,知道他的打算! “边境胜败没有消息之前,我不会再入梁府的门。” 梁霄说出这句话时,身子不由一抖,“家里的事,都靠你了。”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徐若瑾虽已感觉到梁霄不会回来,可听他这般说出口,心中还是一怔,一疼。 梁霄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正看到一张纤弱的身子在身后站立,凉风吹拂着她的裙摆,似让她已站立不稳。 特别是那双眼眸中的期盼和不舍,让梁霄忍不住心中一疼。 快步的走回来,他蹲下双手托起她在怀中,直接奔向马厩,带她一同上马离去…… 簌簌的凉风袭来,冻的徐若瑾有些瑟瑟发抖。 梁霄用披风将她裹在怀中搂紧,她双手拥着她的腰,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亦或许,自己的冷都比不得他心中的冷。 徐若瑾能够感受得到,梁夫人今日的那几句话是彻底的伤透了梁霄的心。 她的双手拥进一些,不管怎样,不是还有自己呢吗? 梁霄纵马疾驰,直接奔出城外。 而此时此刻,梁夫人听着外人前来回禀“四爷带着四奶奶离去”,她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更是有些忐忑,“带着丫头走的?是能回来的吧?” 她此时的期望与刚刚的歇斯底里; 狠戾逼迫与如今的哀伤慈母完全判若两人。 方妈妈在一旁看在眼中,分毫没有遮掩的苦笑,“刚刚那般狂躁,如今眼泪汪汪,您这又是何必?” 梁夫人哽噎不语,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咽了回去,终归半晌才道:“我也没想到,他,他居然是把子瑜送去了老爷那里,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免死令,随意的把子瑜扔去何处就不管了,我,我真没想到……” “好在您没问出老爷如今都是军中奴役,是不是小少爷也不够安全。” 方妈妈反讽了一句,让梁夫人心有怨怼,却也没法埋怨,“我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老爷虽被责贬为军中奴役,可此地的军领乃是姜家的人,哪能让老爷吃到苦头。” 说到这里,梁夫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烫,想到刚刚梁霄让自己做出的选择,却下意识的先提了“子瑜”的名字…… 难道自己是着了魔了? 真的着了魔了?可老爷好歹是一代军功大将,而子瑜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梁夫人不敢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她知道,一旦自己说出,连方妈妈都不会附和自己,因为想到刚刚的事情,的确是自己做的过分了。 “梁霄知道我是一时气话,不会往心里去的吧?”梁夫人在自我安慰着,方妈妈摇摇头,“不是老奴心狠,您还是别抱这种期望了。” “可……”梁夫人咬着嘴唇,方妈妈看她道:“可什么?只是大奶奶一封信而已,您居然把四爷怀疑成心怀叵测?这事儿莫说四爷了,就是老奴都觉得可笑至极!” “我,可他之前没有说。”梁夫人也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再说什么都是狡辩,脑中回想起历次与梁霄曾有过的争执,甚至还曾动手打了他…… 这一次,他还质问自己,何必还要他这个儿子? 他……他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 梁夫人正在慌乱中自我找寻迷茫的出口,而这一会儿,突听院子里传来几声犀利的惨叫! “啊,救命啊,杀人啦,快来啊,杀人了,杀人了!” 方妈妈吓了一个激灵,快步的走到门口,正看到院子里的人慌乱无比,全都看着厢房那里颤抖着,不敢乱动! “怎么回事?” 方妈妈的心里也有一股压抑的火气,“大嚷大叫的,怎么就杀人了?谁喊的?站出来!” “方妈妈,真的是出事了!”白芷在一旁匆忙跑了过来,“凝香,凝香差点儿掐死那个孩子和香槐!” “孩子?什么孩子?”方妈妈没缓回神,白芷跺脚道:“四爷,四爷在外面的那个啊!” 心头一震,方妈妈只觉得心底的气全都冲了脑子,“现在呢?谁在那里?过去看看!” “烟玉,烟玉在!”白芷一边说一边浑浑噩噩的跟着,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方妈妈立即撵她,“还不去告诉夫人!” “哦,对,夫人!”白芷得了吩咐立刻转身就往主屋跑。 方妈妈快步迈进厢房,正看到凝香捂着肚子坐了地上,一旁的婆子瘫倒在地,脖子上红红的一圈,脸上满是惊骇恐惧的泪,而那个刚刚抱回来的孩子,倒在床上奄奄一息,也不知是否还有气。 “大夫,快去找大夫,另外去找四奶奶快回来!” 恬九被婆子们捆了跪在地上,瞧见方妈妈进来,跪在地上蹭到方妈妈面前,哭嚷道:“方妈妈,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您放过奴婢,都是凝香,都是她,她听说这是四爷的长子,所以就下了狠手,妈妈您明察啊!” 方妈妈冷着脸子扫她一眼,看向被摁在地上的凝香,问道:“你对这个孩子下杀手?” “对!”凝香咬牙切齿,捂着自己的肚子,“我怀的才是四爷的长子,他一个从外面进来的野种,凭什么是四爷的长子,凭什么!” 凝香的歇斯底里和癫狂,让方妈妈惊愕呆住。 寻常一个温婉惹人怜悯的丫头,突然变得这般可怕? 这……这都是怎么了? 不等方妈妈再做出反应,只听外面响起一阵犀利的脚步声,梁夫人匆匆露面,看到眼前破遭的场景,再看床上那奄奄一息的孩子,她眼前又是一晕! 如若……如若这真的是子瑜,岂不……岂不是自己害死了他? 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第533章 情痴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下这么狠的手!” 梁夫人捂着自己的额头,更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对你不薄,你居然有这等狼子野心,我就不该留着你,就不该留着你!” “你留着奴婢,还不是想给四爷生个长子?你在意的是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你根本就不是在意奴婢本身!” 凝香感觉到肚子有些疼痛,紧紧的抱住,脸色苍白起来,她看向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孩子,呲牙大笑,“现在好了,现在奴婢肚子里的才是四爷的长子了,哈哈哈哈,我就是要给四爷生长子,就是要给他生孩子!”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贱人!” 梁夫人气火攻心,冲过去抡起手臂便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当初梁霄和徐若瑾都不同意留下凝香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她执意要留,而且还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本以为凝香不过是个不声不语的丫鬟,性子也说得过去,自己是能掌控得住的,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放了一把如此锋利的刀在身旁! 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让梁夫人本是高傲自傲的心被九尺寒冰冻住,让她无法忍受! 心中越想越气,梁夫人抽完了一巴掌,又抡起了手臂准备继续抽下去! 可她的手刚一抬起,就听到凝香“嗷”的一声惊叫! 凝香的裙底流出了鲜红的血色,如同溪流汩汩而出,将青石砖地涂抹一层刺眼的红! 凝香觉得腹痛万分,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惊声尖叫,“我的孩子,孩子,这是四爷的孩子,来人啊,快救我啊,这可是四爷的孩子,四爷的长子啊!” 屋中人都被这一幕吓的有些慌乱,梁夫人也惊住,那只抬起还未落下的手臂也僵在那里,一直都没有放下! 凝香猛的看向她,周身满是恨意的叫嚷,“都是你,都是你把我的孩子弄死了,我,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凝香也不顾自己的腹痛,突然的站起身狠狠掐住梁夫人的脖子,与她一起摔倒在地! “救,救命……”梁夫人的双手拼命撕扯,却怎么都撕扯不开凝香的手。 方妈妈,婆子,烟玉,白芷齐齐过来拽她,而凝香却越掐越狠,恨不能马上就看到梁夫人死! 腹痛万分,凝香终究没有了力气,被烟玉一把拉开,梁夫人呛咳不止,哑着声音粗喘,指着凝香道:“打,给我打,我不说停,谁都不许停!” 梁夫人的指令让众人看向了方妈妈! 就这么打死?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都看什么?难道看着我死吗?给我打!” 梁夫人分毫不顾,已是歇斯底里的崩溃,婆子们不敢耽搁,立即跑去抄起棍子,狠狠的打在凝香的身上! 而此时,徐若瑾正在匆忙的赶回来! 梁霄带着徐若瑾离开,但梁五并没有离开梁家,见到凝香要去厢房掐死那个所谓的“长子”,他就已经传了急讯给四爷。 梁霄得知此讯,调转马头又将徐若瑾送回梁府。 而他,则没有进那扇门。 那扇他不想踏入的大门! 徐若瑾心急家事,却又对他念念不舍,因为她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事想做。 梁霄看着她,“我今晚必须离开。” “会偷着来找我吗?” 徐若瑾刻意说的调皮一些,梁霄顿下,“传递边境急报,我后天会回醉茗楼一趟。” 徐若瑾点了点头,瞧见远处已有马车赶来,想必是请来的大夫。 “家事交给你了。”梁霄揽住她的头猛的深吻,徐若瑾踮起了脚……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梁霄不舍的松开了她,驾马离去,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拎起裙角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府内,直奔“福雅苑”而去! 板子落下的声音仍在继续着。 徐若瑾赶到“福雅苑”时,正看到凝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挨打! “住手,快住手!” 她立即拦住婆子们,不许再落板子! 婆子们听了吩咐,似都长舒一口气,只朝着梁夫人的正屋看了几眼。 梁夫人已经回到正屋休歇,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反应,完全的充耳不闻。 徐若瑾探了探凝香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 婆子在一旁道:“四奶奶,您不该拦的,这个贱人刚刚险些把夫人给掐死,杖毙了是应当的,就是该死!” 徐若瑾心底“咯噔”一下! 掐,把夫人掐死? 她和梁霄刚刚虽然得了梁五的传讯,但只有“家中出乱,速回”这几个简单的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这一会儿,烟玉和春草从屋中匆匆出来。 春草贴在徐若瑾的耳边,悄声的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烟玉则道:“夫人心情不佳,方妈妈在陪着,妈妈说了,一切都由四奶奶处置。” 徐若瑾微微点头,又看向已只剩一口气的凝香。 凝香微微动了动眼睛,看着徐若瑾,嘎巴了好几下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我无能为力,大夫还没有到,我救不了你。” 徐若瑾猜着凝香的心思,径自的做了回答。 凝香的伤太重了…… 她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根本救不了她! 凝香似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攥了一下徐若瑾的手,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为四,四爷,我,不不,后!悔!” 脑子一歪,凝香彻底的死了过去…… 徐若瑾猛的把头扭过去,春草将她扶了起来。 婆子们立刻把凝香用布和草甸子卷起来拖了下去,而此时,沐阮又被从“灵阁”接了回来。 本是满心的怨气,但看到徐若瑾那一副满脸悲伤哀愁的样子,立即把话都憋了回去。 谁在这个时候跟她斗嘴?那纯是不想好好过了! “帮我看看母亲的身体,对了,还有那个……孩子,还能救活吗?” 烟玉立即补道:“那个孩子还有一口气。” 徐若瑾微微点头,让春草陪着沐阮先去看那孩子,她则迈步走向梁夫人的正屋。 这短短的路程,她的脚步很沉,心也很沉…… 只是一瞬,便可物是人非。 这是谁做的孽?又能赖谁呢? 情到深处便是一个“痴”字,只是分量实在太重,太重了! 第534章 你行 沐阮此时已经看过了那个孩子的伤。 “没掐死,但也会有一定的影响。”沐阮皱紧眉头,“这谁的孩子?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能开方子么?”徐若瑾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是婆婆从外面抱来要诬赖梁霄的庶长子? 这话别说徐若瑾说不出口,沐阮更不可能听的明白。 沐阮也没有刨根问底的追究不停,“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喝药,不是好事。” 徐若瑾只觉得头脑发胀,“那怎么办?也不能就这么晾着吧?” 沐阮纳闷的看着她,“你到底是不是学过医的?” “怎么?”徐若瑾呆呆的看着他。 “你难道忘了,还有一种法子叫针灸吗?”沐阮看她仍旧一脸呆滞,索性也不再多说,“这个孩子我先带走了,送了师父那里看看,等有了确定的消息,我再给你送回来!” 徐若瑾白眼朝天,却也只能忍下沐阮的挤兑。 谁让她刚刚脑子不转弯了呢? 让人立刻送沐阮离去,更是派了奶娘和婆子随行,徐若瑾站在院子里半晌,才迈步去见梁夫人。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宁,可见到梁夫人的模样,心中突然一软,顾虑全消,立即走过去径自的探了脉。 梁夫人只眼巴巴的望着床顶的墙目不转睛,除却眼角不停的流泪之外,没有了纹丝反应。 方妈妈见徐若瑾叹了口气,也放下了心。 四奶奶虽然刚学探脉,但好歹也能懂个一二,夫人这副状况,实在不好请外人来…… 徐若瑾探脉过后,见梁夫人没有说话的想法,她则看向了方妈妈,示意要不要出去说几句。 方妈妈轻轻点头,脚步刚刚一动,便听梁夫人道:“你不要走,你不能离开,谁走都行,你不能走!” 徐若瑾微有一惊,索性过去道:“那我给您熬上一碗药?让妈妈陪着您用,行吗?” 梁夫人不再说话,又恢复了刚刚那般模样。 方妈妈也是没了好心绪,直接道:“四奶奶就都做主了吧,也没什么信得过信不过一说了。” “可是凝香和外面的……”徐若瑾本有探问两句该如何处置,但显然,婆婆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思,她话说一半儿也咽了回去。 “我去找忠叔商议。”徐若瑾对方妈妈有不舍,可眼前也只能由她陪着婆婆,婆婆才能安稳下来。 忠叔早已等候在此,徐若瑾与他就在外间的屋中说话,所说的一切,方妈妈能听到,梁夫人也能听到。 她就是要让婆婆全都听到,也省得她再一句一句的回了。 “凝香这事儿好歹还有她的老子娘都在府中做差事,我没见过,便由忠叔来操持吧,人已经没了,孩子也没生下来,给点儿银子安抚下。” 徐若瑾的做法,忠叔并没有完全认同,“敢向夫人动手,还给银子?一家子撵了出去打发了算了!” “现在梁家是所有人的眼中钉,咱们还是低调为好,就当是孩子也没生下来,人也没了。” 徐若瑾看着忠叔,“总好过说一个奴婢胆大妄为的向夫人动手被杖毙了要好听的多吧。” 忠叔闷声沉了片刻,才点点头,“老奴就依您。” “还有府外的事。”徐若瑾看了忠叔半晌,“我会让顺哥儿去处置,那些个出去对四爷名声胡言乱语瞎说辞的,总该给个教训,什么长子庶长子的,根本就没见过!” 徐若瑾的语气笃定,忠叔迟疑之余也有心虚。 因为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可夫人的态度特别强硬,他也只能顺从。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四爷到底把子瑜少爷给送去了哪里……其实心里也是有怀疑的。 “老奴知道了。” 忠叔顿了下,“可终归是从府上抱出去个孩子……” “那是母亲瞧着可怜,想带回来认个干孙子行善积德的,却不知是哪个有腌臜心思的,居然传出这样的恶心话,但凡逮到有胡言乱语的,一概二十个板子撵出去!” 徐若瑾虽然是在与忠叔说着,可她故意的提高了声音,不但让梁夫人和方妈妈听见,连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也一并都听到! “老奴遵四奶奶的令,这就去办了。” 忠叔本就佝偻的脊背又弯了一些,徐若瑾走过去搀扶两步,让忠叔嘴唇豁然一抖。 反过手来又行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若瑾搀扶,是尊敬,忠叔心虚,是愧对,是压抑。 再行一大礼,是忠叔从心里承认了四奶奶管家的地位。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徐若瑾看着忠叔离去,又让春草把顺哥儿找来,“……做一出戏。” “四奶奶吩咐。”顺哥儿对徐若瑾始终抱有崇敬之心,如同四奶奶这般果断干脆的女人,并不少见,但如同四奶奶一般善良的,却是凤毛麟角。 若是其他府邸出现这等事,恐怕会封住所有人的嘴,甚至连那个抱回来的孩子都一并打死了事。 而四奶奶却在第一时间让沐阮带走了那一条小生命。 虽说救治第一,其实不也是怕夫人下令,要了那个孩子的命吗? 徐若瑾不知道顺哥儿的心里有这般起伏,她只想很快的把事情圆过去,“晚上你偷偷的去砸一次醉茗楼。” “啊?”顺哥儿瞪大双眼,满目吃惊,“四奶奶,这,这是为何啊?好端端的,干嘛要砸醉茗楼啊!” “把盯着咱们府邸的注意力都吸到那里去。” 徐若瑾边想边说,也越发觉得这样可行,“醉茗楼毕竟还牵扯到姜家,会更吸引人一点,咱们府上传出关于四爷的谣言,醉茗楼挨砸,姜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要在中林县里找出可疑的人,就省得咱们动手了!” “而那些人都不是傻子,姜三夫人动了怒,他们还不赶紧跑?难道等着挨刀子么!好歹消停一阵是一阵子,何况,四爷又不在,安安稳稳对咱们更是好事!” 顺哥儿听了徐若瑾的吩咐,又想到了姜三夫人,不由觉得脖颈发凉,后背冒冷汗,“四奶奶,您真瞧得起奴才,让奴才去砸醉茗楼?这若是……这若是被姜三夫人发现了,奴才,奴才的小命啊!” 徐若瑾抿了一口水,长叹道:“相信你自己,你行滴!” 第535章 先机 徐若瑾软硬兼施,赶走了顺哥儿。 心里踌躇思忖半晌,便吩咐婆子去把禾苗找来。 “你亲自去见一趟姜三夫人,就说醉茗楼该修缮修缮了,很多陈旧的物件太老不中用,不如重新换一次新的。” 徐若瑾这话说的很隐晦,禾苗虽纳闷四奶奶把自己找来只吩咐的这么简单随意,但她深知现在的四奶奶是有心计的,只需要去传话便罢,不用她过多思量。 点了头,禾苗道:“四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去过之后就不用回来了,都依着姜三夫人自行安排,明日灵阁闭门一天,所有人都不露面,后日一早继续开张,照常营业。” 徐若瑾又仔细的把安排捋了一遍,待确定没有了更改,才让禾苗离去。 安置好一切,已经入夜。 有方妈妈和白芷陪伴梁夫人,徐若瑾则叫烟玉跟自己回“若霄轩”,“你在这里也不合适,先跟着我走吧。” “四奶奶,那个恬九怎么处置?”烟玉提起这个名字,徐若瑾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陪着伺候凝香的。 “先晾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再问话。” 烟玉点了头,索性拿了点儿简便的物件便跟随徐若瑾离开。 徐若瑾把红杏留在了“福雅苑”,若有什么事,也会及时的通知自己,不会有半分耽搁。 凝香被杖毙打死,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婆婆是悔过之后又险些被凝香掐死,此时恐怕什么心思都没有,不知何时能缓回神来…… 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梁家,盯着梁霄,可家中却还发生了这么奇葩的事! 怪谁呢? 怪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嫂的信吗? 对,就怪她,梁陈氏! 若不是她怀疑梁霄惦记那个什么免死令,婆婆怎么会如此一意孤行,越发的偏颇大房,那般怀疑自己的男人? 梁霄的心已经被伤透了! 徐若瑾对陈氏很没有好感,更是满载的厌恶。 敌视梁家的人那么多,她却还在家里惹出事端,不是祸害是什么? 她应该得一些教训! 而那个什么陈家,更应该得到教训! 徐若瑾自认不是个善良的人,也可以说她的善良只给值得善良,而非给所有人! 那就借着姜三夫人的手,让陈家和自己那位大嫂领个深刻的教训吧! 徐若瑾想着听春草她们提起的事情经过,虽未亲见,却也心惊胆颤! 原本就是硬撑着场面的梁家又经历这一场磨难,该如何是好呢? 徐若瑾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她想不明白,更琢磨不透,那就没有必要再去想,再去猜,一切都交给梁霄处理,她只需管好这个家! 只需要让这个家能够安安稳稳的,不传出一丝一毫负面讯息,不对他造成很大影响,这就足够了! 徐若瑾不愿多想,洗漱后便先睡下。 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太累,脑子在疲惫的时候很难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她必须好好休息,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而这一晚,顺哥儿就踏踏实实的安心睡了,顺哥儿则怀着极其忐忑的心情当了一把“贼”,虽然这个任务是自家四奶奶吩咐的,可顺哥儿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 吩咐下人去把自家产业砸了? 说给外人听,谁会相信呢?!都会以为自己是吃错了药了! 自己也的确是吃错药了,怎么就会答应呢? 就算事情成了,那姜三夫人往后也会看自己不顺眼的啊…… 顺哥儿心里犯着嘀咕,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因为若敢违背四奶奶的吩咐,四爷也绕不了他啊! 这一晚,醉茗楼被砸; 这一晚,徐若瑾睡的很香。 这一晚,中林县内掀起了一阵抓人,逮人,打人的狂潮,因为姜三夫人发怒了! 徐若瑾第二日一早醒来,就看到了顺哥儿那张怨怼的脸坐了院子里等自己! 看他那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显然这一晚没有睡。 “事儿都办成了?” 徐若瑾洗漱后吃早饭,春草多端来一份,让顺哥儿陪着吃。 顺哥儿一口就把那碗白粥直灌了肚子里,撂下碗一抹嘴,“四奶奶,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这话说的不似以往那么调皮,而是真有些感慨和恐惧。 徐若瑾没有继续吃饭,认真的看着他,“讲讲吧,我想听。” 顺哥儿也没再犹豫,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说起,“昨儿奴才去了醉茗楼便开始砸,但砸的都是桌椅板凳,也砸了破坛子破酒,砸了一个痛快,可是临走时,奴才破窗离去,一把刀突然横插过来!” 他举起一根手指横在脖子上,“就差这么多,就差这么短的距离啊,奴才就被抹了脖子了!” “而且,那个人无声无息,奴才根本就没有发现他!” 说到这里,顺哥儿抹了下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奴才若是被杀,被抓,那这件事就彻底的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了!” 红杏吓的瞠目结舌,春草则巴巴的看着他,心里也是后怕,面色复杂。 徐若瑾看着他,“那个人呢?” “被我杀了。”顺哥儿倒吸一口气,“若不是我下意识的举起匕首捅了过去,现在您就见不着奴才了!” “事情办妥就好,你若心里不安生,就休息两日,这两天不用你了。” 徐若瑾对此毫不在意,继续拿起汤匙喝粥吃早饭。 顺哥儿呆愣愣的看着她,“四奶奶,奴才好歹也差点儿丢了命,您就不再多安慰两句?” “你想要什么?”徐若瑾这般直截了当,顺哥儿的脸色一僵,“四奶奶,您把奴才想成什么了,奴才这是跟您用心说……” “少在这里糊弄我,你也不是第一天跟着四爷了,出生入死,什么事情没干过?被人用刀比量下脖子,至于你呆坐一宿,这一大早就跑来找我诉苦吗?再糊弄我,我可什么事儿都不答应!” 徐若瑾劈头盖脸的揭了老底儿,顺哥儿嘶了一下,余光偷睹了一眼春草,神色复杂起来,半晌才悄声的嘀咕一句: “奴才想娶春草姐……” “噗!”徐若瑾一口粥险些喷了出去! “你有病!”春草惊愕的下一秒,便骂上一句跑出了门! 红杏傻了片刻,追了出去。 顺哥儿低头嘀咕,“奴才昨儿的确是觉得这辈子好歹得成亲一回吧?不然真死了,连烧纸的都没了,太惨了……” 第536章 纠缠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就算你想娶春草,我现在也不可能答应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赶紧干活儿!” 徐若瑾听顺哥儿絮絮叨叨磨叽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忍不住把他骂走! 顺哥儿一缩脖子,“为什么不能现在答应?” “你才多大?过了弱冠之年再说!”徐若瑾扫量他几眼,白眼快翻上了天! 顺哥儿仍不满意,“可是春草姐姐等不了了啊!” “谁说等不了?快离开这里,别给四奶奶添乱,我才不会嫁你!”春草突然从门口出现,顺哥儿还想再说,却被春草一把推出门外,随后“砰”的一声关上大门,紧紧的靠在门上,心跳极快粗喘不停。 徐若瑾看着她,“真不嫁?” 春草咬了嘴唇,声如蚊吟,“您不是说了,他还未及弱冠……” “那时你可不小了。”徐若瑾叹了口气,显然,春草也是动了心的。 “那奴婢就陪着您,一辈子都不嫁了!” 春草说着脸色泛红,徐若瑾摊开双手,摇摇头,“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件事,换衣服去‘福雅苑’,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得做圆满,一样一样去面对吧!” 原本就人丁稀少的梁家经过这一番事显得更添几分冷清。 这一路上,仅仅这么几个人却也都神色复杂,齐齐盯着自家四奶奶…… 夫人闭门不出,几位管事一早上去见都被打发回来,那就只能等着四奶奶了? 可夫人之前已经把四奶奶圈了院子里不许出门的,这往后到底怎么个章程,下人们也不敢妄自决断,更不敢多嘴多舌,只能眼巴巴的瞧着。 徐若瑾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却仍面色冷清,看不出半分喜怒,让人更没有了猜度的把握。 主屋门前,白芷正在看着香槐,似在说什么事,瞧见徐若瑾露了影子,立即停了话马上跑过来,“四奶奶,您可来了!” “夫人起身了么?”徐若瑾虽已心里有数,但仍抱有一丝希望。 白芷小脸苦涩,摇摇头,“奴婢根本没见了面儿。” “方妈妈呢?”有方妈妈在,徐若瑾还算放心。 “奴婢这就去传话,您稍等。”白芷说着话就往屋内去,一边走一边道:“方妈妈,四奶奶来了……” 徐若瑾未动地界,香槐站在那里犹犹豫豫,半晌才上前福身请安,“婢妾给四奶奶请安了。” 她的自称声音虽小,但听在徐若瑾耳朵里却如千万针刺一般疼痛。 红杏当即瞪了眼,“真不要脸。” 春草立即拽住她,示意她不要当众撕破了脸…… 香槐抿了抿嘴唇未说话,好似根本没有听到斥骂一般。 “若无事就回了院子里歇着,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徐若瑾压抑心头的情绪,平淡的撂下一句话,“如若有事自会叫你,下去吧。” “婢妾只是想给夫人请安的,没有别的心思。”香槐自说的解释着,随后又站在那里不吭声。 徐若瑾没有心思理睬她,径自的进了正屋的门。 香槐正琢磨是不是要跟进去,轻迈了一步,红杏站了门口把门一挡,“四奶奶刚才让你回去,你没听见吗?这才几日的功夫就不把四奶奶说的话当回事了?” “我是要给夫人请安的。”香槐揪着这一句话不放,红杏插着手臂站了门口一仰脖,“不行!” “你凭什么拦着我?别太过分,我好歹也是夫人认过的……”香槐心生不满的顶撞,但声音却不敢太大,更有几分畏惧怯懦。 她也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听候夫人的吩咐,只是四爷回来一趟,那个凝香又突然抽了疯的死了,夫人就不肯再见自己了? 那自己还要不要继续为夫人养那个孩子? 要不要继续守着夫人交予的秘密?她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过接下去的日子? 自己这个身份,实在……实在是太尴尬了! “呸!”红杏朝一旁狠唾一口,“你还真够不要脸的!” 香槐心急,即刻道:“你在说谁?” “都给我闭嘴!滚!” 一声厉喝从屋中传出,正是徐若瑾的声音! 红杏吓了一缩脖子,虽然咬唇不说话,却仍冷着脸子直勾勾的瞪着香槐。 香槐的嘴唇已咬出了血,眼泪刷的一下子落下来,捂着脸便哭着离去…… 徐若瑾此时正在与方妈妈说话。 家事不宁,那香槐却还在那里不依不饶,本就对她没什么好心思,此时心里更是烦躁,哪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一次不行,那就不如直截了当的骂走! 心里痛快是其一,其二,若是不在这个家里有点儿威慑力,她怎能替代婆婆,把梁家从上到下的安稳住? 如今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可都在盯着自己呢…… 方妈妈知道,徐若瑾鲜少发火,这一次直接怒骂了香槐,也是有原因的,“……终归家中只能四奶奶先管着了,夫人……需要时间。” 方妈妈说的很含蓄,徐若瑾心里也能理解。 婆婆向来心高气傲,不容置疑,可这一次,她误解了梁霄,母子之间出现如同深渊般的裂痕,而她却又险些被凝香那么一个从不放在眼中,似可任意拿捏的丫鬟掐死,心里怎能过得去? 若换做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都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可自己?估计是做不出如同婆婆那般偏心的事情吧。 可自己毕竟还不是个母亲,谁又能知道呢? “我只怕一个人力量薄弱,之前虽然也管过府内之事,但背后是有母亲在,管事们纵使不悦,也不敢动那些歪歪心思,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徐若瑾长叹一声,“但我也会尽力的,这本就应该是我的责任,只是做不对的地方,还望妈妈能帮我。” “这自不用四奶奶多说,老奴无论是为了您还是为了夫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方妈妈看着她,“但您是家中的四奶奶,是唯一能担得起事的主子,您要把自个儿的心思先定下来。” “我也瞧出来了……”徐若瑾抿了下唇,“若是不识敬,那就只能来硬的,凶的,手段我不屑于玩,但却不是不会玩,就看那些人的表现了!” “那您接下来是打算怎么办?”方妈妈并没有完全放心,倒不如直截了当的问。 徐若瑾顿了下道:“等姜三夫人的消息,然后再定!” 第537章 徒弟 徐若瑾等待府外消息的时候,沐阮突然登门。 红杏将沐阮迎了进来,徐若瑾盯着他半晌,叹口气道:“你是来问那个孩子的事情吧?” “你猜到了?”沐阮微微惊讶,徐若瑾苦涩的扯了下嘴角,“除了这件事之外,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来找我?” 沐阮轻咳两声,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也可以来与你谈探脉和药方子啊。” “你确定?”徐若瑾立即摆手看向红杏,“去把我前阵子写的药方子和医书都拿来,我有问题向小师哥请教……” “别,别,我是来问那个孩子的事情的。” 沐阮不敢再说些虚词,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妹是真的做的出来,倒不如实话实说了。 “你有什么想法?”徐若瑾不想动脑子,她很想偷懒,“我的脑子已经僵了,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也算帮帮我了。” 沐阮本已做好了与徐若瑾苦口婆心的打算,却没想到自己来了,一肚子腹稿没出口,她反倒是让自己帮忙? 看到徐若瑾眉间那一道舒展不开的痕纹,沐阮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虽然她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大一岁,可她终归只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要扛下这么多的繁杂家事和敌对的人,事以及那些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危险,实在是太大的压力了! 她可仅仅是一个不及二十岁的女人啊! “好,我帮你。” 沐阮突然改了早已打算好的心思,“这个孩子我来养,与梁家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他是否还有亲人,有亲人,要去与家人说上一声,闻讯下他们的意见,如若没有,那我就直接收他当徒弟了!”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突然坐直了身子看他,“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沐阮从椅子上站起来,很是认真的道:“我要收这个孩子为徒弟,往后他与你们梁家毫无瓜葛!” 顿了下,沐阮啧下道:“也不对,不是毫无瓜葛,从师门关系上来讲,是要唤你一声师姑的。” 说罢,沐阮则直直的看着徐若瑾,等待她的回答。 徐若瑾呆了半晌,心里突然一酸,朝着沐阮躬身行了一大礼,“谢谢,真的谢谢你。” 沐阮被徐若瑾这一举动也惊到了,立即侧开身,“你何必这样?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就一个人,更何况,我就是孤儿出身,他若也孤身一人,我正好有个伴儿。” 前言不搭后语,这明显是他故意扯出来的理由。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你来之前,是不是很想问问我到底想把这个孩子怎么处理?不能总放在你那里,你的清白会被人诟病?” 沐阮翕了下嘴,脸上闪过一抹惊愕,着实没想到徐若瑾直接猜了他心坎儿里。 只是他的嘴上不肯承认,收敛了神色,硬气道:“我没有,我怎么会这样想。” “何必不承认,你不承认我也会这般认为,我领你的情。”徐若瑾看他,“可我不能这样做,那会耽误了你,你先帮我暂时照看两天,等我把手边儿的事情办妥,我就想办法对他安置。” “我不是狠心的人,定会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若瑾的拒绝让沐阮立即跳了脚,“什么耽误我?我就一个小大夫而已,我想收个徒弟你都不让?你是不是怕孩子跟着我吃苦?我虽然比不得你这位梁府的四奶奶,可我也是有一定积蓄的好吗?这个孩子跟着我,渴不着饿不着也委屈不着,你瞧不起我?” “小师哥,你别胡搅蛮缠。”徐若瑾面露无奈。 沐阮立即举臂抗议,“我不管,这个徒弟我肯定收了!” “可他还不会走呢,你就一个人你怎么照顾?”徐若瑾也没想到沐阮会起这般执拗的心。 沐阮一翻白眼,“我小时候,师父又是如何照顾得我?我能被照顾,这个孩子就也会被照顾,而且会生活的更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不同意!”徐若瑾不再讲道理,直接拒绝。 “不同意也没用,我是你师哥,这件事我做主!”沐阮说着话就往外走,“你不用送我了,这几天我也很忙,你不用派人来找我,我也没时间理你,走了……” “呃,小师哥你回来!” “沐阮!” 徐若瑾追了门口喊几声,沐阮却跑了起来,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沉沉的叹了口气,徐若瑾苦涩无奈的摇头,这个家伙也是性情中人,只是一时起了心思,往后会不会后悔? 这可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养一个孩子不止是身边多一个人,多一个物件,而是多了一份责任。 而且是沉沉的责任…… 徐若瑾琢磨着是不是要派个婆子亦或奶娘,丫鬟之类的过去帮帮他,顺哥儿从外匆匆进门,看他那副神色,应该是姜三夫人那里又有了消息。 徐若瑾没等他进门就直接吩咐道:“别说废话,直接说重点。” 顺哥儿刚要开口就被噎了那里,他什么时候想说废话了?余光一睹春草,他不由得心虚起来。 四奶奶这是还记得早上的事情呢,可好歹自己也是知道轻重的人,哪会在这个时候还提春草姐姐的事? 不过四奶奶有这反映他也很高兴。 好歹四奶奶心里是记着这件事了,他就只有等时间了! 春草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出门,顺哥儿也不再耽搁,直接禀道:“姜三夫人这一次是发了怒,已经开始派姜家人将中林县从头到尾查一遍,连只鸡都没放过!” “袁县令一大早找借口离开了中林县,现在是县丞掌事,得知这个消息去找了姜三夫人,被姜三夫人骂出了姜府,如今姜家已经逮了七八个人,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具体身份。” “县城门口有人守着么?”徐若瑾初次将目光放远了些。 顺哥儿露出惊讶,点点头,“今日离开的人增多。” 徐若瑾嘴角轻撇,轻声呢喃,“是咱们该出手的时候了……我倒要看看,这件事谁是始作俑者!” “梁五!” 第538章 家法 徐若瑾并不知道梁五到底在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上一次那一声长叹代表着什么。 她现在有事情需要他,似乎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 “唉……” 屋角中一声长叹做以应答。 徐若瑾松了口气,露出释然轻松的喜色,顺哥儿却瞪大了眼,倒不是他不知道梁五的存在,而是……而是梁五那个家伙会叹气? 他居然会叹气? 要知道,这么多年相处,那个家伙可是连杀人都不粗喘一声,被评为比四爷还不知喜怒哀乐的冷面鬼,他居然会叹气?! 一连串的惊愕,惊讶让顺哥儿瞪眼等候着梁五现身。 梁五却并没有出现,徐若瑾也没有指望他会出现,径自的道:“跟着所有逃离中林县的人,无论他们去哪里,我要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无论有几拨人,我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特别是京都!” 徐若瑾加重了这五个字,“背后,一定有人!” “领令。” 两个应答的字传出,徐若瑾嘴角微微上翘,也算松了一口气。 心里突然想到上一次梁五的叹息,徐若瑾忍不住问道:“上一次你是……怎么了?” 没有应答。 “有什么不能说的?若是我犯了错,我也能改一改。”徐若瑾对此的确很纠结,她无法敲定是不是因为自己一时的良善险些让梁五受到危险,让梁霄的名声彻底受损。 这一直是她的心结。 还是没有应答。 顺哥儿在一旁见四奶奶要急,连忙上前道:“四奶奶,四奶奶哟,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估计他这会儿已经走了。” “多说一句话的功夫就走了?”徐若瑾半信半疑。 顺哥儿“嘶”了一下,竖着耳朵四处听听,压低声音道:“梁五惯于尝毒解毒,但凡得了新的毒,他都会亲自试验一下才用,没想到您那个是……他睡了过去,耽搁了些许时间。” 徐若瑾震惊的张大嘴巴,“是是,是这样?”她惊愕的已经有些结巴。 顺哥儿确定的点点头,“真的。” 徐若瑾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她也真没想到梁五居然还有尝毒解毒的癖好。 怎么就不多说一句呢? 说一句这个药不能毒死人,而是让人睡过去的……该死,若真的尝的太多,岂不是,岂不是出了大事? 怪不得他漏下了散布消息的人,不是受了伤,而是时间上来不及…… 顺哥儿瞧见四奶奶脸色在不断变化,缩了缩脖子准备先退走。 只是他的步子刚迈一步,徐若瑾便立即喊住了他,“去联系姜三夫人,我要知道抓了多少人,赶走多少人……还有死了多少人。” 徐若瑾仰头叹息一声,“有些事既然避免不了,就只能直视面对,这世道容不得我再慈心善行,但凡是想坑我害我,但凡是想对他不利不吉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顺哥儿领了命便往外走,没等迈出门槛儿,院子里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四奶奶在么?” “我是来向四奶奶回禀事儿的,采买的婆子已经来问过多少次了,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结……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音讯,人家也很担心着急。” “梁家大门大宅,总不能欠了人家银子不给,传出去,还当四奶奶灵阁铺子的红火是装出来的,反而没了体面……” “那我这就进门了。” 顺哥儿站了门口听半晌,转头看了徐若瑾一眼,却见四奶奶正抿着嘴在闷头听,脸上没有丁点儿喜怒表情。 顺哥儿忍不住撇撇嘴,继续朝外走。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今四奶奶都与四爷一样了,越是愤怒越是看不出喜怒形色,看来这个婆子要倒霉了! 杨桃早已被这个婆子的话惊的还不上话,待缓过神来,婆子已经朝着屋内走去了。 与顺哥儿擦身而过时,她并没有让开半步,而是等着顺哥儿先侧身,那一副趾高气扬的德性,让春草都惊的慢了半拍,见四奶奶没什么反应,才又站回原位,没有迎上去。 婆子一进门,见屋内的人没有丁点儿反应,微怔了下才走到徐若瑾面前福了福身,“贸然来打扰四奶奶也是老奴唐突了,可事情紧急,这家里也只能请您来做主拿主意了。” 话虽这般说,但她的语气却没有那般恭恭敬敬,一双狭长的细缝儿眼也在瞄着徐若瑾偷偷打量。 之所以找****,就是跟管事们商量好了,夫人如今不管事,不能让四奶奶拿捏住府权,否则等大奶奶回来,还有什么了? 府内的老人儿多数都与大奶奶关系更近,也得过大奶奶的好处,有一人提议,自当其他人都跟随附和,所以才从采买一事下手。 终归只有一个目的,不能让四奶奶拿捏住最重要的财权,否则大奶奶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已经晚了! 徐若瑾单手杵着小脸在沉思,婆子说完,她也没有半句应答。 这个婆子是那位大嫂身边留在梁家的人,还真是火急上房,现在就开始找****闹事了? 婆子等了半晌却没等到回音,纳罕之余,忍不住又问道:“四奶奶?事情紧急,要请您拿主意的。” 又是没有回音。 婆子有些焦躁,收敛了偷偷摸摸的神色,仰起头来道:“事情太急了,您不能这般撒手不管,夫人如今不管事,若是连您也不管事,这家岂不是就散了?四奶奶,您不能这样……” “你闭嘴。” 徐若瑾开口便是轻轻的三个字,婆子一怔,脸上也没什么好神色,“四奶奶这话说的老奴不能认同,老奴是来向您请示的,这张嘴若是闭上了,还怎么向您回事了?” “你也知道是来回事的?” 徐若瑾举起茶碗,轻吹漂浮的茶丝,“可你这么半天,一句正经的话没有,我知道你回的是什么事?在梁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管事,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怎么当的差?” 接连的几句挤兑,让婆子当即愣在原地,“老奴也是心急才会说上几句不中听的,四奶奶大人大量莫要怪罪,老奴还以为刚刚在院子里说的话您听到了,但终归是老奴的错,老奴向您赔罪。” “赔罪就行了么?”徐若瑾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你句句事急,却在院子里慢慢悠悠的跟做不了主的人叙着话,若把事情耽搁了,是不是该怪你?嗯?” “四奶奶这话老奴觉得委屈了,这事儿怎么能怪老奴?若不是采买的管事找上来,老奴也不会这么急的来找您……” “你是管事什么的?”徐若瑾抬手打断了她,“虽然我不记得你叫什么,更不知道你的夫姓,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梁家是管什么的,更没有见过你几次,可我却知道婆婆立过的一个规矩。” 徐若瑾突然直视着她,“插手不归你管辖的家务事,赏二十个板子,我记得没错吧?” 不等婆子缓过神来,徐若瑾当即吩咐道:“来人,请家法!” 第539章 动手 徐若瑾这一句话说出,让婆子惊的半晌没说出话。 可见到红杏领了四奶奶的令朝着门外跑去找婆子,她则有些急了,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度,“四奶奶,老奴这也是一心为了府上的事情着想,绝不会有其他的心思,您如此就下令责罚老奴,老奴心里可委屈得很啊!” 徐若瑾没有再看她,径自盯着手中茶碗内的茶丝,“你是觉得我罚错了?对么?” “老奴不敢说四奶奶对错,只是觉得这件事心里委屈!”婆子话虽这般说,但趾高气扬的不服并没有遮掩住。 徐若瑾嘴角轻撇,“那我刚刚说母亲曾留下的规矩,可有说错?” “可那是老奴担心……” “我只问你母亲是否立过这样的规矩!你说什么废话?!”徐若瑾“咣当”一下撂下茶碗冷视她,“还是你觉得,你一个管事的比我这位四奶奶更有话语权了?嗯?” 婆子一怔,不等缓回神,徐若瑾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你耳朵聋了?我刚刚的话你没有听见么?你管什么的?叫什么?说!” “我,我,不是,老奴夫姓姜,是管府库的。”姜婆子也有些发懵,她万没想到来了“若霄轩”未等说上两句话,就……就被噎的还不上嘴? 之前四奶奶也曾管过家事,那时没见她性子这般犀利刁钻啊! “原来是管府库的。” 徐若瑾语气清淡,“可你管府库,应该也就是管两把钥匙的,而不是其中管账目和结算银子的吧。” 一语中的,徐若瑾这句说完,姜婆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似抹了一层辣椒末儿,那股滋味儿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老奴得夫人信任,虽然只掌府库的钥匙,寻常也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姜婆子不愿就此认输。 “既然是在母亲身边儿伺候的,这板子赏你就更不委屈了。”徐若瑾看向姜婆子,“不是想闹腾吗?行,我陪着你们!” 徐若瑾的语气越来越重,“想怎么闹?我奉陪到底!” “四奶奶,您不能……” 姜婆子没等说完,门外便已有掌板子的婆子进了院子。 红杏从外跑进了门,“四奶奶,人已经到了。” “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徐若瑾刚说完,两个掌板子的婆子从外进门请安,“……给四奶奶请安。” 两个婆子虽然行了礼,但是却没有动弹地方,而是定在那里低头不语。 徐若瑾微怔,余光睹见姜婆子,却见她长舒了一口气,更是露出几分不屑的讥讽,分毫都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挨打…… 春草也瞧出了不对,红杏却没有理睬这些事儿,见那两个婆子不动,当即道:“没听见四奶奶的吩咐吗?还站着干什么呢?” 婆子们对视下,其中一个站出来笑着道:“四奶奶,老奴虽然是掌板子的,向来都是夫人下令,老奴们才敢动手……更何况,都是府里伺候的老人儿,总不能因为两句话不顺耳您就动了怒意。” “是啊四奶奶,得过且过,更何况姜妈妈也是为了府里的事儿操心,真的为此挨了板子,也容易寒了其他人的心啊。” 另外一个婆子上前附和,还不忘补上一句,“忠言逆耳,老奴们说这些事您自是不高兴,可老奴们也是为了您好,为了梁家着想……” “就是,您还是消消气。” “府上如今就您一位主子了,您动怒寒了人心,府上可容易不稳啊。” …… 接二连三的话语说出,姜婆子的下巴也越抬越高。 徐若瑾睹见她的得意忘形,心里也越发的冰冷…… 不等徐若瑾先开口,红杏则当即发了火,吵嚷开来,“你们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当四奶奶的吩咐是什么了?还知不知道点儿礼仪规矩,知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婢了?”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话?我对四奶奶的劝慰是实心实意的,轮得着你个小妮子在我们面前撒泼?就是夫人跟前,我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掌板的婆子开口回驳,不等红杏还嘴,另外一个上前两步,甩开胳膊朝着红杏的脸便甩了一巴掌,“夫人对我说话都和颜悦色,你算老几!” “啊!”红杏没想到这婆子会突然动手,反应慢些没躲过去,结结实实的挨一巴掌,当即嘴角出了血! “你过分了!” 春草立即扶着红杏退到一旁,忍不住斥责不忿。 婆子一个白眼撇上天,歪了歪嘴又退到一旁不说话…… 姜婆子脸上扬起几分微笑,走到徐若瑾的面前道:“四奶奶别动怒,若是刚刚老奴做错了,老奴向您赔罪,但老奴的确是为了府事,绝对没有私心,这一点可以对天发誓,就请四奶奶原谅老奴刚刚的话吧。” 说是认错,可这几句话却如同隐形的刀子,狠狠的割在徐若瑾的心尖上! 两个掌板的婆子瞧见姜婆子率先说好话圆场面,也立即出来福身行礼,“刚刚是老奴鲁莽了,四奶奶莫怪罪。” “老奴有错,向红杏姑娘道歉了……” 这话说完,场面豁然尴尬僵硬,屋中虽没有丁点儿争吵之声,却让徐若瑾觉得周身布满了无数把刀,耻辱的感觉比挨上几巴掌还要疼! 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打红杏,打了红杏还那般不了了之的就赔罪了事? 看来,是自己之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姜婆子能直接找****,想必是已经与府中的老人商议妥当了,否则她也不敢这么放肆…… 而这些人,或许都是跟随自己那位大嫂的人吧? 府外闹腾不够,府内她还不肯放过? 这种人,还有什么情分需要留?真当她徐若瑾是吃素的吗? 姜婆子见四奶奶始终不说话,以为四奶奶吓到了。 下马威要适可而止,她正琢磨着再说两句寒暄的话就退走,却不料徐若瑾在这时开了口。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儿这顿板子,你跑不了。”徐若瑾语气极其的平淡,“去把忠叔请来,也把家里的所有管事都请来,我倒要问问他们,这个板子该不该打,能不能打!” 徐若瑾走到姜婆子面前,眼眸中的冰冷让姜婆子一怔,随后便是“啪”的一声! 一个耳光甩在姜婆子脸上,她还未等惊愕缓回身,便听徐若瑾道:“我着急,所以我不介意自己先下手!” 第540章 赎身 一巴掌抽下,姜婆子虽然感觉到脸上发疼,可疼痛比不得她内心的震惊和微微涌起的恐惧! 傻呆呆的看着徐若瑾,徐若瑾却没有挪开自己的目光。 两个掌板的婆子也吓呆住了,她们没想到四奶奶会亲自下手打了姜婆子! 要知道,姜婆子是大奶奶的陪嫁妈妈,她在梁家的话语权也是分量很重的,有时忠叔都会让她一分,只有方妈妈是姜妈妈不敢招惹的人,否则她们也不会冒着得罪四奶奶的危险,不想对姜婆子下板子! 就这样的一位妈妈,四奶奶说打就打,而且还亲自下手? 心中错愕,她们齐齐默声不语,低着头,却还偷偷的看着姜婆子和四奶奶…… 这个时候,还是装死为好,忠叔被请来,其他管事的也被请来,明摆着事情要闹大,她们可不想被姜婆子拖下水,更不想成为四奶奶的把柄。 她们只是靠着掌板子混口饭吃,哪一边儿都得罪不起啊! 春草缓过神来,立即二话不说,小跑着出去请人来,四奶奶这回是真的动怒了,真的动怒了! 请忠叔和各位管事的之前,还是先去找顺哥儿,有他在,四奶奶这一方也多几分助力,否则真的容易出大乱子! 对,还有方妈妈,也一并要请…… 春草很快的捋好了思绪,前所未有的迅速便开始行动起来。 红杏此时捂着脸呆在一旁,脸上却是在笑! 因为自己挨了一巴掌,四奶奶亲自的为她找回来,她心里痛快心里爽! 之前这些婆子们虽然不服四奶奶,但好歹面子上的事情都过得去,可刚刚呢? 这些婆子口中的话哪里还是什么人话?根本就是狂妄的胡扯,完全不把四奶奶放在眼里! 她红杏虽然脑子反应的慢一些,但却知道这些人是故意的,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自己都能想的到,那四奶奶定然也能想到,可四奶奶却没有退缩,而是为了她猛的抽回去一巴掌,这种感觉,甚至比她自己出手还要爽! 因为,自己的主子肯为自己出头,等同于身后多了一堵可以依靠的墙! 那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看到春草跑了出去,姜婆子也有些着急了…… 她捂着自己的右脸神魂不定,想余光使唤那两个婆子开口说话,可惜那二人只低着头,根本不朝她这里看上一眼。 而四奶奶的目光,却像一把刀,划的她脸上发烫,刺痛,可她很不服气,非常的不服气! 不单单是认为这家中的掌实权应该归在她们大奶奶的手中,单纯就看这四奶奶的出身,不过是个破落官家的私生女,而且还是娘过世,爹失踪,压根儿就是个丧门星,凭什么把府权一手都抓过去? 这根本就不合道理! 只是姜婆子也知道,这个自认为的道理不能在四奶奶面前说出口,否则,这个女人真的发疯,肯定还会再动手打自己的! 徐若瑾的心情很平稳,甚至没有过盛的怒气,这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十分惊讶! 亦或许怒极必转,她又何必因为这种犯不上的人动怒? 那会气坏自己的身子,自己只需要让她遭受应得的报应就可以了…… 而因为她,让红杏挨了一巴掌,自己还一巴掌是不够的,眼前这三个人,每个人都要受到惩罚,否则她就不配当这个主子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而春草的速度很快,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顺哥儿。 顺哥儿十分挠头,“忠叔今儿不在府中啊,怎么会突然找上四奶奶闹事?” “我怎么知道,恐怕就是故意的!”春草听了有些急,“能不能即刻把忠叔找回来?” “路上也需要时间啊!”顺哥儿转了下眼睛提议,“要不然你先去找方妈妈?” 春草点了点头,“四奶奶还让通知其他的管事。” 顺哥儿听了,立即点下头,“我这就跟你去找……” 春草这会儿也没有了羞涩的心,两个人去了前院的理事堂,却正赶上有两个管事的迎面而来。 顺哥儿拦住,即刻问道:“这是干嘛去?怎么脸色这般难看?”话是这样问,春草心里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看到这位管事的脸色很凶戾,而这种凶戾却是在针对她,而不是因事烦躁…… 顺哥儿瞧见管事目光瞄向春草,忍不住皱眉催问,“看什么呢?问你话呢!” “干嘛去?自当是要去若霄轩了!”管事的语气不佳,“如今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被嫌弃了,不过是说上两句不中听的话,四奶奶就要落板子,这是挤兑谁呢?” “若是真嫌弃我们碍眼,结银子走人就是了,何必还要挨骂挨打呢?!” 管事又扫了春草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他大步流星离去,让顺哥儿有些莫名其妙,转头问着春草,“你来找过管事们了?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 “你傻吗?”春草的脸上布满了胆怯和后怕,“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传出话来,要合起伙儿来对抗四奶奶!” “啊?”顺哥儿刚刚是没过脑子,这会儿再一想也的确很有可能。 “刚刚还有谁去了若霄轩?” 春草摇摇头,“也就我和红杏,杨桃,哪还能有其他人?”话说到此,春草突然顿住,“不对,还有一个人?” “谁?”顺哥儿急问。 春草看着她,吐出两个字,“烟玉。” “若霄轩”中此时已经十分热闹…… 就在春草和顺哥儿二人遇上了管事之事,已经有三四个管事来到“若霄轩”中想讨个说法和公道。 前来此地的人越来越多,而徐若瑾反而坐了主位上径自的吃茶。 一位又一位的进门,通报,请安,随后站了旁边一语不发,无声的反抗,这种沉闷感比歇斯底里的争吵更加让人不愿接受! 姜婆子在一旁委屈的哭泣抹泪,明摆着是让所有人都站在她那一边儿,虽然,她早已在私底下就与众人商议好了,这一次,一定要给四奶奶个下马威…… 最后一个管事的进门,徐若瑾撂下了茶碗,开口道:“都不说话,那就都听我说。” “是不是都不想做事了,让我结银子然后你们走人呢?” 她开口这一句,让其他人都愣住了,“我这就把话说清楚,银子我不结,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我这里,我倒是乐意让你们拿银子赎回去。” “一千两一个人,准备钱吧……” 第541章 不依 什么? 让他们……让他们自己掏钱赎身? 这是哪门子规矩?!从来都没遇上过啊! 而且,他们来请安什么话都没有说,四奶奶开口就把话先撂了这里。 这不会是故意吓唬她们的吧? 以为把卖身契摆出来,就可以肆意的拿捏他们,让他们认输了? 这位四奶奶也实在太过分,太异想天开了! 若是他们这些人都走了,难不成府内的事情她自己一个人管?就凭她身边的那两三个没用的丫头,也就只能端个茶,倒个水罢了,管府内的中馈大事? 那岂不是驴圈里的蚂蚁,根本没那个本事! “四奶奶这话说的奴才们心里寒得很,按说在府里伺候了这么多年,一千两银子……也不见得凑不出来,一直都不肯向夫人求恩典,是为了还夫人的恩情,心里还是记得好的。” 管采买的瞧见了姜婆子的眼神,第一个站出来阴阳怪气的还了嘴。 徐若瑾嘴角微微一笑,并没有理睬她,而是看向了其他人,“还有谁是这个心思的?不妨一并说出来,别委屈着自个儿。” 徐若瑾一一看向其他人,而此时还有刚刚进门的几个外院的管事也听了耳中。 只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站了外面没插嘴。 有一个已经开了口,而且还是管采买的管事,姜婆子在那里挤眉弄眼,明摆着已经是与四奶奶站了对立面儿,只等着她们这些人公开的摆出姿态,站了哪一边儿了! 按说这档子事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原本是听了姜婆子的鼓动,寻思先压制四奶奶一下,别让她一管了府中中馈,就把这些人都换成她自个儿身边信任的,所以才肯答应站了姜婆子这一边。 可没想到来了四奶奶的院子,直接就让拿银子赎身走人了? 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可这么明目张胆的撵人,也着实让他们很受伤…… 就是夫人,都不会这么吃果果的撵人走吧? “月例银子没那么多,就算是卖了这条命也凑不上一千两,四奶奶这价码明摆着就是难为人的,您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们是为府里做事的奴才,可您也不能这样的拿人命不当命啊!” 管修缮的也颇有不服…… 姜婆子抿了下嘴,继续低头装哭,眼睛却看向其余没站出来开口的,目光更带了几许威胁。 其中两三个人默默低头不做声,明摆着不理姜婆子,这个时候谁敢随意的表态? 真的表了态,四奶奶直说一千两银子离开梁家,她们就算是卖了血也拿不出来! 就算是姜婆子身后站的是大奶奶,但如今眼前说了算的是四奶奶,谁敢轻易冒那个险? 就算是大奶奶稍后回来接手府事,她们那时再想辙搪塞,总比现在就与四奶奶闹僵了好吧? 而另外一个寻常跟随在姜婆子身边谄媚巴结的扛不住姜婆子的横眉冷对,站出来哆嗦着的小声道:“一百两银子还差不多,一千两……拿不出!” 话语说完,所有人都不再吭声,可眼神中的抗拒摆明了这事儿没完。 姜婆子本是默声无语,此时在旁边哭出了声,而且还一边哭着一边说,“都是我的错儿,惹了四奶奶不高兴,反而还让你们跟着受连累,下辈子当牛做马也得还你们人情,可你们犯不上为了我一个老婆子再搭上一家子吃饭的活计!” “咱们生来就是奴,这命啊,都在握着身契的主子手里,咱们……咱们就算手里有银子,说的也一样不算数!” “还是别为我争了,认了吧,就这么认了吧!” 姜婆子貌似说的是大度慷慨,更是为众人着想,可她这话如同一把火,彻底的浇了众人心坎儿里,即便原来没了火的,这会儿也心里不是滋味儿了! 因为这些人自幼到大,最忌讳的便是“奴隶”二字,这可谓是一辈子的痛! 无论主子对他们有多么好,哪怕是亲如姐妹兄弟,奴籍的身份摆在眼前,一切的情分都不是情分,而是夹杂了几许恨意于其中! 徐若瑾眉头微蹙,瞄向了姜婆子。 这个老婆子的心思可够毒的! 自己一句话先摆出来,想要借此分清楚哪些是自己那位大嫂的嫡系,哪些是只为梁府做事,不想掺和即或现在不想掺和搅和的人,可她这一句话可谓是戳中了所有人的痛点,反倒是让自己更为被动了! 不等徐若瑾的心思撂地,管采买的管事便站出来道:“如今这已经不是什么为你出头的事了,而是真心的不想做差事了!” “费力不讨好,即便是忙的再累吃了再多的苦,主子一句奴才便把所有的情分都给抹了,又何必不顾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的,还在这里拼了命?” “拿了银子赎了身,我也会记着四奶奶的恩典,逢年过节还会给您烧三炷香,就此告辞了!” 说着话,采买的管事转身便想走,姜婆子立即赶上去阻拦,“别着呀老姐姐,我可舍不得你,府上哪里离得开你?你若走了,今儿的事可就没人能做了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咱们是冲着夫人……” 说着话,姜婆子又一脸委屈的抹了抹眼角,若是看的仔细,都能看出她是在故意用手挡着,怕自己笑出声来! 闹事就要闹到底,做戏也要做得足,采买管事早就跟姜婆子串通好了,这会儿一唱一和的,戏份十足,“哪里还用得着我?四奶奶心里都有主意的,否则哪会这般撵我们走?想必是早已经为府里做好了打算,咱们还是别占了好人地方,快些的走吧!” “别,您别走……” “您要是走,我也走!” “对,那我也走……” “都走了,府里的事谁干啊?” “用不着你操心,你走不走?” “走,走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的格外热闹,好似坐了主位上的徐若瑾就是个摆设。 红杏的心里有些急了,杨桃在一旁早已吓的傻呆呆,不知道能做什么才好! 只是徐若瑾仍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脸上没有分毫的喜怒之色,让红杏牙齿都快咬碎了,只能把一肚子骂话咽回去,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 众人争吵的声音随着时间消淡下去,因为她们都发现一个问题,无论自己这一方吵成什么样子,四奶奶脸上没有分毫的担忧之色?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这些人真的都离开梁家?亦或许会闹起事来吗? 不等众人心里落定,徐若瑾则开了口,“想走的就去取银子吧,还在这里耽搁什么?价码我标定了,不会更改,拿不出银子的就该干嘛干嘛去,活计耽搁了,我可是不依的……” 第542章 暗藏 徐若瑾的这一句话,让所有管事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这些人揣着算计和恐吓,丁点儿没有唬住四奶奶,反而四奶奶的态度更坚定? 有钱的拿银子赎身,没有的滚去干活儿,虽说这话很现实,却让她们心里听的格外不舒坦! 但若提一千两银子? 除却几个油水丰厚的管事妈妈,其余的人也真心拿不出来……拿不出来没有资格瞎嚷嚷,可真的被银子堵住了嘴,这股火气实在太憋屈了! 徐若瑾看向了采买的管事,“不是要去取银子么?我倒是很好奇,一个月例银子五两的管事妈妈,如何能够在梁府做了二十三年活计,就拿得出千两银子赎卖身契。” “我脑子慢,不如这笔账,你们来给我算算?” 姜婆子眼睛豁然一瞠,偷偷的看向了采买管事。 采买管事咬了咬牙,撇嘴道:“老奴虽在府上管采买,但对得起自己的这颗良心,自家男人和两个儿子也都是伺候府上的爷们的,省吃俭用,外加夫人和大爷大奶奶慷慨的赏赐,破锅烂碗的卖一卖,真不见得凑不出这笔钱!” “奴籍是一辈子的痛,哪怕是端了破碗出去要饭,也绝不再当这衣着光鲜的奴才了!” “这其中的委屈,谁能懂啊……”采买婆子说着,不由得抹了抹眼睛,一派苦大仇深,全都尽在不言中。 “你的两个儿子好似不在府上做事吧?” 徐若瑾抿嘴淡笑,“都开了铺子,一个给府上送瓜果蔬菜,一个送鸡牛鱼羊?”余光睹向了茶碗,她继续道: “我碗中的茶叶,是你二儿媳妇儿娘家开的茶庄送来的,这茶碗茶碟,是你大儿媳妇儿的哥哥铺子送的,按说你也不必打破锅瓢碟碗的卖房子卖地,一千两银子,拿的应该挺轻松的。” 徐若瑾这话一出,倒是让采买的管事婆子愣住了! 按说这事儿做的很隐秘,这……这四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其余管事并不知晓这么多,听了四奶奶的话,再看管事婆子的脸色,显然,这事儿是真的,并不虚假! 怪不得趾高气扬的就要走啊,他们家底儿丰厚,赎身走了也就走了,自己这些人却险些被忽悠的也要跟着走,那岂不是找死? 姜婆子也愣住了! 她虽然知道采买管事的两个儿子给府上送食材,但却不知道连各房用的茶和茶具都是管事婆子的亲家送的! 当初,这个事儿她可是亲自去求大奶奶很久,想要承下来赚点儿银子,只可惜大奶奶说已经定了,没法子向夫人开口。 可……可这事儿却是采买婆子承下来,当初自己去问她,她还不承认呢! 心中的妒恨涌起,姜婆子这会儿也没了什么同伙不同伙的概念,牙都已经在心里咬碎了! 自己跑到“若霄轩”来给四奶奶下马威一事,其实也有采买婆子的鼓动,否则单是她一个人,还真没这么大的胆子! 合着……合着自己是被送出来当了靶子,成了马前草,险些被踩死啊!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不满和诡异在瞄向自己,采买婆子只觉得心里头发了毛,连忙道:“四奶奶这话老奴也有几分委屈了,这些差事可不是老奴定的,而是夫人和大奶奶给的恩典,绝对没有私心!”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道:“何况,就算是让老奴拿银子赎了奴籍的卖身契,那也要向夫人求恩典,夫人不开口,老奴是不会走的,四奶奶别怪老奴逾越了!” 刚刚信誓旦旦要走,这会儿却又不肯走! 徐若瑾早已算到了这一点,听了她开口,没有惊讶反而是不屑的嘲笑。 端起茶来抿一口,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可徐若瑾没什么反应,那姜婆子却不干了! 自己当了马前卒来找四奶奶的麻烦,其他管事的,也是自己去事先通了口风,所有人也都是冲了自己的面子来的! 她一句要走又不走,采买的差事还紧紧攥在手中,自己能得什么好? 她可不认为四奶奶是宽容大度的人,刚刚那掌板的婆子打了她丫鬟一巴掌,四奶奶脸上透出的狠戾,自己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那能找谁算账? 还不是找自己? 鱼死网破,自己得不了好处,她也别想好! “刚刚说要走,现在又不走,一千两银子我可是拿不出来,我是刚刚知道,你们家底儿够丰厚的,换成是我们,也就是吃一碗稀饭喝点儿粥的,怪不得腰板这么硬气呢,离了梁府,反倒是过的快活了!” 姜婆子突然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嘴,采买婆子眼睛险些瞪出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要是走就回家取银子去,刚刚要走,现在又不走了,你当四奶奶这里是什么呢?好歹这也是府上的主子,你在这里撒什么癔症?” 姜婆子一甩手里的帕子,“我是拿不出一千两的赎身银子,老婆子我还是乖乖的干活儿去了,别在这里招不待见!”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疯了吧你!” 采买婆子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当即先把姜婆子推了前面来,“我们可都是你喊来的,你现在走了,我们怎么办?”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喊你了?”姜婆子当即跳脚,“我是来为四奶奶分忧的!” “分忧?”采买婆子撇撇嘴,“这话说的荒唐,也可以问问大伙儿,到底是谁让我们来四奶奶的院子的,糊弄鬼呢!” “你!”姜婆子气的眼睛发绿,“你血口喷人!” 采买婆子当即插腰,“不信问其他人啊!我明白了,你是巴不得我赶紧离了梁府,你还把差事都揽过去吧?好恶毒的心思啊你!” “四奶奶,您评评道理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婆子说着话,坐了地上就开始哭,“都是这个人鼓动我来找您的,她才是罪魁祸首啊!” 所有人都看向了徐若瑾,却发现闹成了这么荒唐,四奶奶的脸上还是那般淡定如常? 徐若瑾看着姜婆子,慢悠悠的道:“让我评理?可以,先算算刚刚那笔帐,你管了不该管的事,要罚多少个板子?自己说吧!” 第543章 罚么 话题周折了一圈又转回到起点,姜婆子才恍然惊醒,原来四奶奶一直都记着这件事,她根本没能跑得了! 四奶奶提了几句采买婆子的底细,反倒是把管事们的激愤压下,让自己这些人内讧了起来,而她因心底的妒恨和大奶奶对采买婆子的包庇,反倒是先…… 可这件事再想也为时已晚,因为她和采买婆子各自的内心当中都有盘算的小九九,谁也别怨谁不仗义! 可自己还是要挨板子吗? 这个罪她可不想受啊…… 仍旧看向那两个掌板的婆子,却见她们也目瞪口呆有些诧异的站在那里看向自己。 这板子到底罚不罚?打不打? 刚刚已经搬出夫人拒了四奶奶一次了,这会儿若真的再来一次,四奶奶还那么好答对吗? 单瞧着四奶奶现在的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她们张开的嘴也又闭了回去,不再讨这份嫌了! 采买婆子被拉下水,这会儿自当不会帮着姜婆子说话,甚至还有几分添油加醋,“寻常夫人是最讲规矩的,大奶奶也向来是规礼治家,姜妈妈这是离开大奶奶身边太久了,连这等事都忘了,我可还能在府上做事呢,哪里轮得着你来替我向四奶奶讨教?” “管了不该管的事就是该罚,否则这府里头岂不是乱了!”采买婆子看向徐若瑾,“四奶奶是伶俐善心人,可府上的规矩……不能乱呀!” 采买婆子开了口,其他想为姜婆子求情的管事都开始装起了哑巴! 刚刚听烟玉姑娘说起“若霄轩”出了事,这会儿真的来了此地,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奶奶纵使寻常偏袒她们,可此时大奶奶不在啊,四奶奶一个赎身银子就把这些人的气焰打消下去了! 有钱吗? 没钱就闭上碎嘴老老实实的干活儿去! 不想干活儿就在边上闷声看热闹,反正这等事是谁都不想迈进这个泥潭了! 姜婆子没想到采买婆子会落井下石,可还未等她反驳,便听徐若瑾开了口,看着两个发呆的掌板婆子道: “刚刚动起手来那么痛快,这会儿怎么着了?是不是还想说要去问问母亲,这板子该不该罚?姜婆子到底该不该挨打啊?” 掌板的婆子“嘶”了一声,正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动手,徐若瑾转头与姜婆子道: “姜妈妈是府上的老人儿了,我也要向你请教请教,像她们这等不听主子吩咐的奴才,是不是该罚?该怎么罚啊?您是这里头的明白人,若是说的明白了,刚刚的事我也就算了……” 采买婆子眼神一瞪,暗自的咬了自己舌头! 四奶奶这是玩什么花样? 难不成姜婆子刚刚跟她针锋相对到这个地步,她还想就此罢了? 姜婆子没寻思四奶奶会反过来问自己? 似乎这个意思是……只要自己认了掌板婆子们有错,刚刚的事就算了? 姜婆子余光睹见了徐若瑾身后的红杏,她豁然明白了,四奶奶这是想为身边的人撑腰罢了,只不过是两个掌板的婆子,她这位大奶奶身边的妈妈还真不在意的! “自当是要罚,每人至少五个嘴巴,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老奴亲自为四奶奶动手!” 姜婆子的反应极快,说着话,便已经挽起了袖子直接冲到掌板婆子的跟前,“噼里啪啦”五个巴掌抽下,那婆子的脸早已苍肿起来,连嘴角都裂开了口子,隐隐流出了血。 其中一个掌板婆子挨了打,另外一个虽满脸愤恼却不敢开口! 因为姜婆子已经举着巴掌在瞪她,似乎只要她敢开口说一个字,那便会立即有巴掌送上,这个闷亏也只能咬牙认了! 徐若瑾抿嘴淡笑,余光看向身后一脸解气的红杏,心也冰冷起来。 她似随意的朝屋外望去,方妈妈和忠叔还没有露面,显然这事情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而她之所以保持着淡定不恼,一是为拖延时间,二是为镇着场面。 若是这个时候她自己先惊了,恼了,反倒是让这些管事们猖狂起来,那时,府上真就容易出了乱子,更给外人留把柄了! 因为若是这些管事们真的离去不管事,她身边的确没有能把府中中馈之事完全接手的人选。 单凭她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她才要让姜婆子和这个采买婆子先起了争执,随即后续的事情才更好办! 而姜婆子的嫉妒心理比徐若瑾预计的还要强烈,而她的胆小自私,比徐若瑾预计的更要卑劣。 单看这几个人的德性,便知道自己那位大嫂是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让她? 门都没有! 姜婆子刚刚抽打巴掌也的确用了力气,她的手也被震的疼痛不已,在不停的揉搓甩着。 徐若瑾淡漠的看着她,“倒是辛苦姜妈妈了,让你累着了。” “刚刚都是老奴鲁莽,四奶奶肯包容原谅,是老奴的福气……” 姜婆子刚想往回找补,徐若瑾看了看她,又看向了采买婆子,嘴上道:“姜妈妈这话严重了,我的确不是那么心思狭隘的人,可我心里是谅解了您,但府上的规矩却是母亲定的,连大嫂都不敢擅自违背,我又哪里有那个胆子敢擅自更改呢?” “四奶奶您……”姜婆子不等吃惊的说完,采买婆子立即接了话,“四奶奶所言极是,规矩是规矩,这事儿不能改,您若是擅自改了,老奴们心里也是有怨怼的,往后府内的规矩散了,家也不成家了!” 采买婆子这话一出,姜婆子立即七窍生烟,指着她半晌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徐若瑾见一旁没挨打的掌板婆子在发愣,余光一扫,轻声道:“还等什么呢?也想挨打么……”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起,掌板婆子也不知是被刚刚的事情吓到,还是被徐若瑾的话吓到,拿起小尺朝着姜婆子的脸便狠狠抽了十下! 姜婆子被打的两眼发蒙,一屁股便坐了地上…… 徐若瑾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其中已经泡的发涩的凉茶,心里却比这滋味儿更加苦涩! 她不想狠,却被逼得不得不狠! 这种感觉比喝了一碗黄连水还要更憋屈,更难受! 她的脑中豁然蹦出来一个人的名字…… 徐若瑾愕然之后,轻声呢喃,“如若是你,那就来吧,我接招!” 第544章 背后 徐若瑾脑中蹦出的人是楚嫣儿。 至于为什么会联想到她,连徐若瑾自己都迷糊的想不明白。 一切想不出理由的事情都可以归吝为直觉二字,但她的直觉很强烈,这件事绝对与楚嫣儿有一定的关联。 闹剧以荒唐收场,这是老天爷赐予的必然,只是这背后藏存的危险,必须要挖掘出来,狠狠掐死! 姜婆子挨了打,掌板的婆子们也都在这件事上吃了亏,其他管事齐齐没有什么话多说,只剩下采买婆子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原本以为自己这些人齐齐来到“若霄轩”能唬住四奶奶,好歹吓住她别胡乱的把管事的位子换了…… 于是她们选了忠叔不在府中的一天,让四奶奶的背后没有了强大的倚仗。 姜婆子先来唬一下,唬不住,她们再全都来闹! 管事们一共有六七个人,四奶奶只有一个人,难不成她还能强硬到底,不会心有余悸? 原本寻思的妥妥贴贴,却没想到四奶奶是这么强硬的性子,反而对自己的底细知晓的这般清楚! 如此看来,四奶奶恐怕早就想要换掉自己的位子了,否则她查自己干什么? 只是几句话,四奶奶就挑动的姜婆子犯了糊涂,反而针对起自己,还把自己是这件事的策划者给暴露出来! 而此时,姜婆子已经挨了罚,掌板婆子也挨了打,那接下来就该是自己了吧? 采买婆子攥了攥拳头,她一定要保住自己这个位子,不仅仅是为了大奶奶,也是为了自己一家子人啊! 她忐忑不宁的看向四奶奶,可惜徐若瑾这会儿却没有看她,而是望着一只爬在地上的小蜘蛛在四处找路。 她不敢先开口,挨了打的姜婆子不但不敢开口,更是不敢动弹…… 过了半晌,徐若瑾才抬头看向众人,淡漠一句,“都不去干活儿,在这里干嘛呢?我屋里不需要算账,更不需要买菜,也没什么可修缮的,不来送银子赎卖身契,那就去帮着梁家往外送银子。” 呃,走? 采买婆子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满脸震惊的看着徐若瑾,俨然不敢相信四奶奶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己刚刚也闹了那么一出,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姜婆子不过是来说了几句话都被她报复的挨了十巴掌,自己刚刚与她针锋相对的对骂许久,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她是在故意唬自己的吧? 其他管事面面相观半晌,三三两两的福身离去,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各个都是灰溜溜的走…… 采买婆子瞧见身边儿都没什么人,也准备离开,刚迈了两步,便听到徐若瑾的声音响起,“你等等。” “四奶奶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老奴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为府上做事,从没出过什么错,您一句话就想拿掉老奴的差事,纵使老奴是奴籍,心里也是不服气的。” 采买婆子把心里的憋屈一口气都吐了出来,“采买说是小活儿,这其中的弯弯绕可多着呢,您信不过老奴,可老奴也信不过您身边的人,单是那么几个小丫头,可拿捏不了那么多的事!” 徐若瑾没有当即开口,反而笑了,“我是想说,您的衣裳脏了,记得换上一件,好歹是梁府的采买管事,穿着这么邋遢的衣裳出去吆五喝六的,没了体面。” 采买婆子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 皱皱巴巴,脏兮兮,全都是刚刚与姜婆子争吵时撕扯的…… 抬起头刚想说上两句,徐若瑾已经带着红杏和杨桃离开了正堂,只剩下姜婆子和那两个掌板婆子还在屋中的角落里,胆怯的望向四奶奶的背影。 采买婆子在发蒙,姜婆子却先缓过神来,追着采买婆子便道:“你别走!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跟你没完!” 采买婆子冷笑撇嘴,“怪我?你也真心好意思,若不是怪你先嫉妒我,怎么可能最后挨打?还说我是幕后指使,我呸,谁信?” 姜婆子冲上来要抓她,采买婆子立即甩开她的手,“一边儿呆着去,你以为你在夫人身边总给我递小话,我不知道?那些腌臜话能说出口,也不嫌臊的晃,哼,大奶奶能信得过你,真是瞎了眼!” 嘴上这般说着,采买婆子立即转身就走,到门口时已是恨不能跑! 姜婆子刚刚挨了巴掌,惊吓和恐惧交织,此时自当追不上采买管事。 她只原地跺了跺脚,想要谩骂出口,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把四奶奶惊了,再拿捏她几回,这一条老命也就不用要了! 徐若瑾看着姜婆子犹犹豫豫,辗转不宁的离开了院子,不由牵了牵嘴角,满是不屑和鄙夷。 只是几个奴才而已,就想把自己唬住?这不是低估了自己,而是高估了她们自己! 管事们已经撤离的干净,枝头的鸟儿倦怠的鸣啼两声发泄着不满,空荡的小院又恢复了宁静。 春草从外匆匆赶回,看到徐若瑾呆在屋中没事,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四奶奶,这事儿与烟玉有关。” 春草看到杨桃在用药油为红杏揉着脸,语气也多了几分不满,“而且忠叔就是今天离府根本没在,顺哥儿去请他快回,奴婢去找方妈妈,方妈妈离不开夫人身边,而且,妈妈说,您自己能处理得好,用不着她来……” 徐若瑾听了这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妈妈说的对,我自己能处理得好,若是这等小事都要劳烦妈妈出面,我岂不是太废物了!” 春草感觉到四奶奶心底的忿恨,也知道她把这件事彻底的记了心里…… 红杏捂着脸有些不情愿,“四奶奶,您怎么没罚那采买婆子?她已经那么猖狂了,比姜婆子还可恶啊!” 杨桃也看过来,春草有些不名所以,只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徐若瑾转过身走到红杏身边,拿过杨桃手中的药油,亲自为红杏舒展着肿痛。 红杏要躲,徐若瑾拽住了她,“……她虽是个可恶的人,可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杨桃在一旁突然插话,“是说奴婢几个人虽得您的信任,但却担不起采买这一摊子事?” 徐若瑾点点头,“对,就是这一句,让我打消了跟她死磕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今天打消而已,明日开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第545章 平静 “若霄轩”中闹出的这一起荒唐事虽没有人再提起过。 因为众人得知采买管事那般与四奶奶闹了一通,仍旧没有被责罚,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连她都没受什么责罚呢,谁还用担心自己的差事被抢走? 更何况,四奶奶身边没有什么人,最亲近的就是那几个小丫鬟罢了,根本管不了府内的事,那还用担心什么? 不会被夺饭碗,再看四奶奶就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儿,反而觉得四奶奶脾气很平和。 私底下仔细的推敲一番,四奶奶的“灵阁”一天赚的银子就比梁家的收成还多,怎么会惦记府内的事? 还是自己这些人是奴才命奴才心,把四奶奶想的狭隘了! 这都要怪姜婆子,若不是她在那里把四奶奶说的居心叵测,自己这些人怎么会稀里糊涂的犯大错呢? 还是老老实实的干好自己的活儿,吃好自己的饭,这才是最主要的! 而采买婆子忐忑了几日仍没等到四奶奶后续的手段,心里的那一根弦也松懈几分。 一切恢复平静…… 而唯独不平静的,却是烟玉。 因为这件事的确是她鼓动的,更是按照嫣儿小姐的吩咐做的。 她万没想到,嫣儿小姐不知何时与梁家大奶奶的身边人有了瓜葛,她得到的消息正是听府中大奶奶的丫鬟传来的…… 只是没想到事情安排的完美,可那姜婆子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反而和采买管事吵了起来! 事情筹划的再完美也还会出现差错,差错便是嫣儿小姐高估了梁家的这几个管事妈妈吧? 不知道嫣儿小姐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不会与自己想的一样呢? 只是自己现在没有什么资格去寻思嫣儿小姐的事,如何面对四奶奶,已经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了! 徐若瑾这几日根本没有理睬烟玉。 只让烟玉每天在身边端茶倒水,偶尔让她去“福雅苑”问问夫人现在的状况怎么样,除此之外,没有其余的活计。 可徐若瑾越是这般淡定,烟玉越不能安心…… 但徐若瑾这些日子根本没有心思去搭理烟玉如何想,每天晚间听顺哥儿传回的消息,再让他与姜三夫人联系后续的事情如何处理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借着砸“醉茗楼”一事,请姜三夫人出面清理守在中林县的那么多双“眼睛”居然会查出这么多人! 宫中的眼线自不必说,大奶奶娘家的人也不必提,除此之外还有严家人,有忠勇侯府的人,有澶州王府的人,居然还有那夜微澜留下的人! 怎么着?梁家不是破败了吗? 居然还都在紧紧的盯着,难道外派的人都不需要吃喝拉撒不用花银子的? 当然,宫中那位坐在皇位上自当是不必发愁银子,他忌惮梁家什么动向也有理由,可其他的人呢? 各个都没安什么好心思,特别是那个夜微澜,自己所谓的三姐夫,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心思,这股火儿实在是憋的太难受了! 只可惜自己没有梁霄那么魁梧强壮的身体,否则见了夜微澜,一定要狠狠的给一拳! 只是……梁霄此时又在干什么呢? 婆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应该知道,只是婆婆带给他的伤,他能这么快就抚平吗? 思念不是仅仅是爱,但爱就会有着强烈的思念。 很想他,却不知道那个死家伙心里想不想自己呢? 徐若瑾的念头跑偏,让正在等候她吩咐的顺哥儿发了呆,怎么四奶奶刚刚还气愤的捶桌子摔碗,这会儿又嘴角挂了笑,眼神飘忽起来了? 顺哥儿伸手在徐若瑾面前摆了摆,被春草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嘘声道:“干嘛呢?别打扰四奶奶!” 顺哥儿故意装疼的捂着手,凑近春草小声道:“我这不是等四奶奶的回话呢么?” 春草瞪他一眼,拧他耳朵一把,将声音压的更低,“看不出四奶奶在想什么呢?一定是在想四爷,你捣什么乱,你有急事?没急事就老老实实的等着!” 顺哥儿捂着耳朵连连求饶,站直了身子才又贱兮兮的凑了春草身边,“那你心里在想谁?” 春草冷哼一声,扭着身子便出了内间,只留顺哥儿一个人在这里罚站般的站着。 徐若瑾思忖半晌才缓回神,看到顺哥儿还在眼巴巴的瞧着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 “四爷给你来消息了么?”她心里念叨着那是个臭男人,可还是忍不住问一问他的下落。 顺哥儿嘿嘿一笑,只感叹春草猜的太准了,“四爷没露面,但是传给奴才个消息,说让奴才告诉您,他一直都在陪着您。” 徐若瑾面色一红,斥道:“没正经的……”再看到顺哥儿龇牙咧嘴的嘻嘻坏笑,连他也没放过,“你也是,不跟他学点儿正经的,在这里偷笑什么?快走!” “呃,是。” “不是啊四奶奶,”顺哥儿转个身又转回来,“奴才等着听您的吩咐呢?这下一步怎么办?继续听姜三夫人的消息吗?” 徐若瑾沉了片刻道:“所有的人都赶出中林县了么?” 顺哥儿回答的很认真,“大概差不多,至于是否有隐藏更深的,不敢保证。” “那就继续盯着,三天后我会与姜三夫人见面,而且这件事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就在醉茗楼。” 徐若瑾摆弄着手指头掐算着日子,“梁五应该也快给我传回消息了……我要看看,那个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顺哥儿点了头,当即要出门去办事。 院内传来了红杏的说话声,“四奶奶,忠叔来了。” “忠叔?”徐若瑾亲自走到门口,看到忠叔佝偻着身形快步而来,让春草撩起了帘子,问话道:“您亲自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老奴是来给四奶奶赔罪的。”忠叔还未等走近徐若瑾,便是打算跪地行礼。 徐若瑾立即搀扶他,“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忠叔手杵着拐杖,连连遁地,懊恼道:“那个畜生,都是那个畜生,老奴亲手杀了他,一定亲手杀了他!” 第546章 老了 忠叔歇斯底里的怒火让徐若瑾和顺哥儿都惊住了! 她看了看顺哥儿,见顺哥儿也在一脸发蒙的茫然,显然他虽然跟忠叔走的近,但对这件事也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说,忠叔都是梁家的老人了,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徐若瑾从心里都敬他几分,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亦或许想亲手杀了谁,总不能真的受了忠叔的礼,而且也不能让老人家真的气的背过去。 “有什么事咱们都屋中说,您消消火,不管是谁惹着您了,您都不能往自己的身上撒气,那岂不是中了别人的计?” 徐若瑾这边说着,那边吩咐着杨桃沏茶,“去拿忠叔最喜欢的小种红茶!” “好嘞,奴婢这就去!”杨桃应了话便跑去拿茶,忠叔一脸的愧色,抖了抖拐杖,却根本迈不动步子! “忠叔,进去说吧?”徐若瑾又请了一遍,忠叔颤抖着身子道:“老奴真心没脸进您这个门了,那个畜生,那个畜生实在是……老奴对不起四奶奶您,更对不起四爷啊!” 徐若瑾眉头微蹙,思忖片刻,问道:“您说的是杨正?” 忠叔没寻思四奶奶居然猜到了,惊愕之余点了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 徐若瑾虽然心底一紧,却仍平息着心里的怒意,侧身让忠叔进到屋里,“不管是说谁,您都要进去坐着说,哪怕是您想亲自砍了杨正,也得进屋歇着,等让顺哥儿把他带来再说吧?” “四奶奶您……”忠叔本以为会挨上几个白眼,却没想到四奶奶的心绪这般大度,“四奶奶我对不住……” “进去说进去说。” 徐若瑾给顺哥儿使了个眼色,顺哥儿立即连推带搡,将忠叔簇拥屋内坐下来。 杨桃的小种红茶也已经沏好送上,那氤氲的热气腾起,让忠叔气恼的脸色更添了红。 徐若瑾见他已经坐定,给顺哥儿使了眼色,让他出去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 忠叔酝酿了许久,才开了口,“四奶奶,之前老奴求您给那畜生一口饭吃,而且他已经是个残疾了,更是在老奴面前保证,再也不做对不起四爷……” “可,可没想到他居然还做了对不住四爷的事!”忠叔猛的拍着大腿,“不过他既然做了错事,老奴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老奴……老奴替他挨板子赔罪,不过这都要老奴先打死那个奴才,再来向四奶奶领罪!” “哎哟忠叔!” 徐若瑾没有板起脸色来,而是温柔和煦,似在说家常,“不管您想怎么做,好歹您给我说个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吧?我纵使猜到是杨正出了事,可我确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忠叔又是一拍桌案,“老奴真是没脸说……” 徐若瑾没有搭话,一直都在看着他。 “好,老奴说!”忠叔是个爽利的性子,直接道:“老奴本是想让他能得口饭吃就罢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跟陈家的人联系上了,而且还挖门盗洞的,找到了忠勇侯夫人送给夫人的那个丫鬟烟玉,前几天管事们闹事,就是陈家人在背后鼓捣的!” “老奴承认,之前老奴也的确更偏颇与大奶奶,可这一次的事情却不一样!” 忠叔的眼中透露出一抹睿智的光芒,“此时夫人受了惊吓不能掌控住家事,四爷更是因大爷二爷出征一事忙碌的无法归府,府里只有您一位主子,只有您一个人啊!” “而他们却在这个时候,还想把您也给唬吓住,这……这不是荒唐胡闹吗?!” 忠叔连连拍打着自己的双手,“老奴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等畜生,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做那么愚蠢的事情,这种人命还要他有何用?还留着他浪费那一口饭干什么?” “不把他亲手打死,老奴……老奴对不住四奶奶您,也对不住老爷啊!” 忠叔说的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意味,徐若瑾知道,他的话中没有虚假,而是真情实意。 他是跟随着公公出生入死的兄弟,而不是那些拿银子做事的奴才,只有这种真情才会有那么强烈的愧疚。 亦或许,忠叔心中的自责就是最大的惩罚了吧?! 只是那个杨正对大嫂的忠诚还真够愚蠢的…… 之所以用“愚蠢”二字来评价,是因为他吃着自己赏赐的饭,却做着背叛自己的事,更是伤害着忠叔对待他的情分! 这种人的人命,她一丁点儿都不可惜! “忠叔,稍安勿躁。” 徐若瑾平息下心气,“我不得不向您承认,我听了此事的确是有些气,只是这件事我已经平息下去,所以您也不必这般愧疚。” “其实当初您来为杨正求口饭吃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徐若瑾微微一笑,“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好在事情没有闹的太大,否则今儿我是没法子请您来尝小种红茶,也没法子能这般淡定的对着您笑了!” 忠叔惊愕之后满脸愧色,“当初老奴的确是不该厚着脸皮求您……更没想到您当初那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因为四爷曾说过,您是信得过的人,您开了口,我自当会痛痛快快的答应,哪怕是我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增添麻烦,我还是要答应,因为我是冲着您的情分,在情分面前,任何的判断都是次要的,心才是最重的。” 忠叔听了此话,端着茶杯的手颤抖不稳,茶水跌出,洒在他苍老的手纹中间,将褐色的皮肤烫的暗红无比。 可是忠叔没有躲,更没有喊疼。 因为这都比不得他的心被伤的更疼! “四奶奶,老奴真是对不起您……” “哪怕是您现在让我再饶杨正一条命,我也没有二话!”徐若瑾的目光格外真诚,“只要您帮着我好好讲梁家整顿一番重归正途,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嘴角微微一笑,略带调侃:“就算这是我与您谈的条件吧,只看您答应不答应了?” 第547章 怒火 “四奶奶,您这话是臊老奴的脸啊!” 忠叔当即站起身,气势汹汹的道:“这本就该是老奴做的,老奴……老奴还跟您谈什么条件?!” “您坐下,坐下!” 徐若瑾让春草将忠叔又按在了椅子上,“我这也是求您呢,哪里是臊您?让四爷听着,还不骂我胡闹,那冷脸一板起来,我可是害怕的!” 徐若瑾丝毫不顾忌把梁霄摆出来当挡箭牌,谁让他动不动就撒腿离开家的? 忠叔咬了咬牙,终究沉叹一声,“好,好好,老奴就听四奶奶的吩咐,您怎么说,老奴就怎么办,年岁大了,已经看不懂人心,摸不透人心了,老了,真的是老了……” 忠叔这话并不是寒暄,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语气中的沧桑也夹杂了些许愧疚和悔意,但徐若瑾没有刨根究底。 因为她知道,忠叔之前也的确偏颇于大房,也听从婆婆的,更袒护自己那位大嫂,因为那是梁家的长房。 可现在…… 现在他不得不在大房和四房做出选择,虽然情非得已,却是迫在眉睫。 管事们虽然因前些天的荒唐事默默无声,特别是采买管事婆子每天都来向徐若瑾回禀家中的琐碎事,但这些双眼睛都在盯着忠叔的动向。 忠叔是梁家的大管家,哪怕是夫人,都会给上几分颜面的大管家,他到底是站了哪一边,牵扯到很多人的心思。 所以徐若瑾才开口许诺,只要忠叔肯点头答应清理一通梁家上上下下,她就饶了杨正一条命! 虽然她知道忠叔不会再轻易的放过杨正,但杨正毁在自己手里与毁在忠叔手里是两码事。 何况,徐若瑾更期望是后者。 因为一来自己不想下杀手,二来,让忠叔亲自解决了他留下的祸害,对他自己也是一个解脱。 “您就是年纪再大,也是府内的主心骨,这不是我刻意说好听的吹捧您,而是真心实意。” 徐若瑾亲自为忠叔倒了一杯茶,“母亲根本不露面,四爷也不露面,醉茗楼与灵阁我已忙不过来,若是府上再出乱子,我可怎么办?就算您不喜欢我,更期望大嫂归来掌家,但眼前我是不会让的,因为四爷临走时告诉我要稳住这个家,我呀,就指望您在背后帮我做倚仗了!” 忠叔的嘴唇颤抖几下,哆嗦着手端起了徐若瑾亲自斟的这一杯茶。 徐若瑾长舒口气露了笑,二人虽没有多余的言语,但已经达成默契…… 家里的这一摊子乱事,不用再多分心,她也有心思去专门对付那个藏在深处的人了! 让顺哥儿将从姜三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全都告诉给忠叔,徐若瑾对这件事没有再插手。 忠叔是个明白人,不用她去说那位大嫂的不是,他自己就能衡量好其中的厉害关系…… 忠叔下手很快,当天便找机会罚了几个管事板子,而采买管事的摊子也分给了其他几个人。 徐若瑾晚上听着春草将这些事回给自己,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弦,“那就等晚间的消息吧,再过一个时辰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 春草应下后,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徐若瑾看到,微带埋怨道:“有什么事不能痛痛快快的说?跟我还闷着?” “奴婢这不是怕说了您心里不痛快嘛!”春草又顿了下才道:“是香槐,今儿奴婢出去的时候,她就一直都在门口张望,似是想进来却又不敢,待看到奴婢时,还一副若无其事,赶紧离开了院门口。” “如今夫人不理睬她,您这里也不待见她,她在府里很受排挤,听说连厨房的都不给她好脸色了。” 徐若瑾眉头微蹙,春草以为四奶奶是生气了,忙道:“就知道说了这个您心里不高兴,但若总不给她个明确的答复,这般尴尬着也不是个事。” “你说的对,只是我心里一直不知如何安置她才好,更何况,她可一心一意的想要给四爷做姨娘的。” 徐若瑾看着春草,“我曾考虑过给她配个人,但谁知她到底知道多少府里的事?知道多少不该知道的事?若是贸然配了人送出去,走漏了口风……” 春草面露惊愕,“这倒很有可能,是奴婢考虑的太简单了!” “我也期望不是我想的复杂,但却不敢把事情思忖的太简单。”徐若瑾揉了揉眉头,“这事儿还是先放一放,好歹等四爷露个面再说!” 春草立即点头,服侍徐若瑾洗漱,便掐算着时间,一个时辰后喊醒四奶奶。 晚秋的夜晚已经寒凉。 瑟瑟秋风吹拂得院中槐树飒飒作响,不足一个时辰,徐若瑾便被风声吵醒,她裹上了一层棉披风坐在床上思忖着捋了捋思路,才起身下了床,走到外间的计时香前看了看时辰。 “梁五。” 她没有再等,而是直接呼唤了他的名字。 “在。” “你回来了?”徐若瑾没想到只是一声,他便迅速答复,反倒有些惊喜。 “属下一直都在。” “跟去的人有消息了么?”徐若瑾收敛了好奇心,问起最重要的问题。 “您应该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澶州王世子妃?”徐若瑾没有直接说楚嫣儿的名字,在她的心里,这个名号比闺名更贴切。 “是。” 梁五回答的很肯定,“陈家老夫人在前些日子曾拜访澶州王世子妃,中林县离开的人也直奔王府而去。” 徐若瑾虽没有惊讶,却心里有一股强烈的火腾起! 楚嫣儿给陈家人出了主意,而陈家人则来逼迫婆婆偏袒大房,更是出了那么恶心龌龊白痴的法子,先逼着梁霄让大房的孩子回到中林县,这是多么缺心眼儿才能做出的事? 可那位大嫂居然就答应了?而婆婆也被迷惑了? 是梁家的荣耀更重,还是梁霄的名声更重?还是那个只有一岁的孩子更重? 徐若瑾想不通,也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你想让梁霄过的不好?那我也要你过的不好,楚嫣儿,你给我等着!” 第548章 我的 楚嫣儿此时听着中林县归来人的回报,陷入了沉思当中。 “你从中林县回来直接就来了王府?” “属下可以确认,没有人跟随。” “不自量力,你算什么东西?!你太小瞧梁霄了,他现在肯定知道此事的背后有我的影子了!” 楚嫣儿当即训斥,蹙紧眉头! 她虽然可以对梁霄下手,但却不容别人低估了梁霄的能力! “属下知错,下次绝不再犯!” “行了,滚下去吧!”楚嫣儿手指一摆,极不耐烦。 此人立即行礼退下,只是走出门口,便被门口的一位婆子举刀捅死! 探了探鼻息,婆子朝身后摆手,立即有人上前将尸首拉了下去。 整个流程极为迅速,好似砍瓜切菜般寻常无比…… 楚嫣儿的脸色未变,吩咐着,“谁选的他做事?自领二十棍子,若是再敢犯这等错事,立即杖毙,不用来见我!” 婆子洗过了手才进屋禀道:“老奴稍后便去亲自执刑,世子妃,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等着吧。” 楚嫣儿露出几分狡黠的阴笑,“没想到那个徐若瑾还真有两下子,是我低估了她,只不过她躲过这一次,谁知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命?我倒是有与她玩一玩的心思了。” 婆子略有惊讶,建议道:“您这是何必呢?下个狠的岂不是更省心思?” “哼,你以为我不想么?是王爷特意说过,梁家的几位爷此时正在统兵对外,不能直接去动梁家人,包括这个徐若瑾!” 楚嫣儿的眼眸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忿恨,“我还是有耐心的,我慢慢的等着,那仗总有打完的一天的!” 小丫鬟从外匆匆进来,战战兢兢的禀道:“世子妃,世子说今晚与几位爷吃酒,晚间不歇您的屋里了……” 楚嫣儿的脸色当即一变,“他带着谁出的门?” 小丫鬟眼神躲闪,可看到她凶戾的目光投来,不敢不说,“是三姨娘……” “行了,去给我打水,我要沐浴。”楚嫣儿装出一派若无其事,可她语气中的冰冷和颤抖,根本无法遮掩她心底狂怒的火! 小丫鬟立即退去,楚嫣儿攥紧的拳头狠狠捶在茶案之上,“盯着三姨娘,她伺候在世子身边就容她了,若是肚子里怀上,立即弄死,大的小的都不留!” “是!” 徐若瑾这两天没有心思去琢磨楚嫣儿在背后搅和的梁家乱七八糟是什么变态心理,她把家事托付给忠叔之后,便开始着手“灵阁”的安排。 “灵阁”如今已经不再是一个酒铺那么简单。 景延县和临县都有“灵阁”的分号,而夜微澜在西北也弄了一家“灵阁”的铺子,虽还未正式开张,但已是筹备完毕。 眨眼间四间店铺撑起来,很多人想探听梁家的动向没有途径,便都从“灵阁”下手。 酒铺子一日卖多少酒?卖的少了,会不会是梁四奶奶出问题了? 铺子里的人手是不是有换?换掉的人是不是奸细? “灵阁”的账房每天要与钱庄存兑多少银两?府上的开销可用不着四奶奶的体己钱,难不成梁家有什么暗手段? 掌柜的几日去见梁四奶奶一次?每日都去,难不成是梁家出了事? 有多少日子没出新的酒方子了?梁四奶奶黔驴技穷研究不出新酒方子,还是梁家出了乱子,她没心思琢磨? 这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那些有心人还真能猜度一二,所以徐若瑾第一件事便是稳住“灵阁”。 新酒方子推出了四种,当初设定的让沐阮坐诊,私人定制药酒也订于三天后开始,四五辆承载满满灵阁的酒的车也驶向了另外几个“灵阁”的酒铺…… 事情安排的循序渐进,很有章法和节奏,禾苗与王强忙碌不停,顺哥儿也跑飞了腿,连带着春草和红杏,杨桃三个人也没能歇着,一直都在帮徐若瑾算账。 徐若瑾忙碌两天后的第三日清早去了“醉茗楼”,倒不是她想一大早就出门,而是姜三夫人派的人天色刚亮就到梁家来请,徐若瑾明白,姜三夫人也是等不急了! 刚刚走到门口,徐若瑾瞧见远处一个影子在那里侯着。 那不是烟玉? 之前梁夫人不肯再露面,徐若瑾曾把她带回“若霄轩”,而管事们闹事之后,烟玉虽仍若无其事的做事,可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瞧得出她的不自在。 楚嫣儿通过陈家联系上杨正,而杨正也正是联络到烟玉,才会有姜婆子和采买管事们闹出的荒唐。 杨正已经被忠叔亲手处置,这件事徐若瑾没有再问,而烟玉呢? 她该这么冷着晾着,还是赏几个板子撵回去? 徐若瑾还真未仔细考虑过此事,但既然烟玉主动的找上来,那就随心而定吧! “四奶奶。”烟玉看到徐若瑾之后,主动的迎了上来福身行礼。 徐若瑾微微点头,“不去做事,在这里干什么?” 烟玉怔后轻轻咬唇,“奴婢是想向您解释一下……” “没什么可解释的。”徐若瑾反倒没有生气,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你心知肚明我已经知道了事情背后是谁指使的,难道你来解释,我就会原谅你?会饶过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善待你?” “这不可能。” 徐若瑾的四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你的解释毫无用处,在你做出那件事时就应该把这无谓的东西咽回肚子里,你不说,我反而会高看你两眼,你的解释,只会让我瞧低了你。” 烟玉的嘴唇咬出了血,脸色苍白难堪,眼圈中蕴含了泪珠巴巴的望向徐若瑾却说不出半个字! 四奶奶说的没错。 解释又有何用?自己又为什么要来解释? 不过是任人驱使的奴婢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来解释? 天真!幼稚,白痴! 烟玉在扪心自骂,可骂过后便是对生命的不甘! 她为什么生来就是奴?她为什么生来就要被人呼来喝去的任人驱使? 自己的命都无法左右,可明知自己可能会为此丧命,却仍然下意识的听从了嫣儿小姐的吩咐…… 因为自己就是命贱吗? 烟玉心中悲哀,突然“扑腾”一下子跪了地上,“四奶奶,奴婢知道解释没有用,但奴婢临被处置之前,还想厚颜求您一件事,行吗?” 第549章 不行 “不行!” 徐若瑾不等烟玉说完,当即两个字打断拒绝! 烟玉微有惊愕,跪在地上抬头看她,“四奶奶,您,请您行行好……” “你不用说了,”徐若瑾抬手不让她再开口,“我只问你一件事,若是换做澶州王世子妃,她会不会答应一个你的这个请求?嗯?” 徐若瑾的问话一出,烟玉瞠目结舌,愣了好半天,才苦涩着摇摇头,“不会,嫣儿小姐不会答应的。” 她习惯称“小姐”是因为不想让距离感消失,可此时真去面对接来的问题,这种距离感反而更加强烈。 徐若瑾看出烟玉的茫然和消颓,“你自己都已心中清楚她不会答应,那又何必来求我?我在你的眼里,是和善好应对的角色?” 烟玉不知如何回答,只木讷的跪在那里颤抖着身子。 “你起来吧,别寻思让我答应了你什么,你就回去找根绳子上吊了一了白了,在我这里,不会容许你就这么丢了小命的。” 徐若瑾低头看着她,“不要以为是我心慈,只因为你是澶州王世子妃送来的人,若是在梁府丢了命,我没法子交代。” 说罢此话,徐若瑾看向春草,“与杨桃说,请位妈妈陪着她,不许出任何差错!” 杨桃立即应答,“奴婢省得了。” 徐若瑾绕开跪在面前的烟玉上了轿辇,春草怜悯怨怼的看了她几眼,便跟随四奶奶离去…… 烟玉的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待徐若瑾的轿辇彻底的消失在众人视线,歇斯底里的扑在地上大哭不止! 杨桃在一旁轻轻自语,“四奶奶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乐意把自己当成贱卑的奴隶,这又是何必呢?” 徐若瑾赶到“醉茗楼”时,姜三夫人并没有及时出现。 范大掌柜把她引到梁霄的那一间隐秘的雅间之中,桌案上摆了很多信件。 “四奶奶您稍等,这就去请三夫人。”范大掌柜拱手回了一声就先行出去了。 徐若瑾待房门关上的一刻,便开始动手看起了桌上的信。 打开信件,纸张上黏贴的是一个又一个细小的纸条。 密密麻麻,文字简单。 徐若瑾怔住后便仔细的看起来。 这上面的内容都与梁家有关,有婆婆的,有梁霄的,也有大房的人,也有关于自己的。 这应当是姜三夫人拦截下来的。 严家,陈家,夜微澜,严家以及忠勇侯府,澶州王府派在中林县的人被三夫人抓的抓,杀的杀。 而这些,便是他们身上留下的…… 徐若瑾认认真真的将信件读完,放在一旁沉默不语。 姜三夫人让自己看这些信,也是想证实她给予的消息的准确性,可这些事情听是一回事,真正的再看到,徐若瑾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系列的后怕! 若是这些事情没能阴差阳错的阻拦住,梁家会是什么下场? 徐若瑾不敢揣测,因为她想出来的永远都不会比真正发生了更可怕! 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危险让她只觉得透不过气。 而且…… 夜微澜提及的那位长公主又是什么人? 是被宫中囚禁起来的那位公主吗?难道皇上真的是因为忌惮当初梁大将军嗜杀了公主宫中的所有太监宫女,所以对梁家有着潜意识的仇恨? 徐若瑾总觉得这件事说不通透,可她又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去思忖。 嘴角轻撇苦笑一下,其实姜三夫人让自己看这些事,除却把自己吓到以外,也没什么作用! 这是在报复自己擅自指使顺哥儿砸了“醉茗楼”吧? 正在心中腹诽,门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徐若瑾一派平和的看向那里,正是姜三夫人进了门,二人对视,姜三夫人啧啧两声先开了口,“还以为你看了这些东西就算不震惊无比,好歹有几分惊愕,却没想到你这个丫头如此平静。” 顿了下,三夫人继续道:“还是我小瞧了你。” “不是您小瞧了我,是您高估了我。” 徐若瑾指指桌案上的物件,自嘲道:“我看了这些,除却能知道您让顺哥儿传的消息没有夸大其词之外,还能看出什么?什么都不懂,更不会从这里面分析出别的东西来,哪来的什么震惊不震惊?根本就是没这份脑子!” “你这个丫头啊,在我面前还这般自嘲?” 姜三夫人径自的坐下,“这可不是我要给你看的,我还没自疑到要向你证明我是不是诚实,这些东西是梁霄让我给你的。” “他?” 徐若瑾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让我看这些干什么?” “我哪知道他是为什么?这应该问问你自己了!” 姜三夫人看到徐若瑾一脸木讷发呆的样子,反倒是笑了,“终于看到你遇上难题的时候了,否则你总是那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我还真是瞧不惯!” 徐若瑾撇了撇小嘴,杵着下巴琢磨着,“他让我想我就想?我才懒得理睬他,转身走了就没人影,连个消息都不给我留下……” “想他了?” 姜三夫人的调侃,让徐若瑾瞬间脸色通红,抿了抿小嘴,她也没嘴硬的否认,而是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些惦记。” “人生自古有情痴,他是,你也是。”姜三夫人笑着看她,“你真的不在意京都的楚嫣儿?” “那又不是他的女人,我在意什么?” 徐若瑾的确脸上没有醋意,“我只是很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既是对梁霄爱的死去活来,又能下手对付梁家,对付梁霄?这得是什么样的心思?” 姜三夫人沉了片刻才道:“那是个疯狂的女人,比你更狠,比你更疯,比你更媚,比你更懂男人……” “我不需要懂男人,只需要爱他就够了,我懂那么多干什么。” 徐若瑾轻轻的吐出这一句话,大门“咣当”一声响,吓了徐若瑾一个激灵! 转头看去,她爱的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 不等她缓回神来就被拉进那宽阔的怀抱,冰冷的唇吻上她的小嘴,而她,心底一股暖流涌起…… 第550章 胆量 “咳咳,你们两个人够了!我可还在这里呢!” 姜三夫人纵使是一位武将之女,可看到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也不由立即转过身去羞的脸色通红。 徐若瑾反应过来,立即将梁霄推开,面带怨怼的立即躲开他,羞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 这个家伙的确是过分! 这终归不是在家里,而是在“醉茗楼”,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太……太让人没脸见人了! 徐若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梁霄也不由轻咳两声来缓解尴尬,破天荒的挠了挠头,然后朝着姜三夫人和徐若瑾躬身行礼,“抱歉,我鲁莽了。” 姜三夫人眼睛微瞠,没想到梁霄会主动的赔罪道歉? “行了,你们两个人先说说话,我稍后再过来找你们算账,可别忘了,这小妮子吩咐人砸醉茗楼的银子还没付呢,我们可没有灵阁那么大的买卖,担不起这份张狂。” 姜三夫人刀子嘴,也是在给自己找寻离开的理由,睹向徐若瑾,却见她早已缩了脖子,完全装聋作哑。 梁霄的眼神中已经只有她的存在,好似当姜三夫人的话是耳旁风。 姜三夫人气恼的跺脚,“听到我的话没有?不回答我可不走了!” “听见了!”梁霄回答的格外迅速,姜三夫人转身出门。 可刚到门口正赶上姜必武从外进来,婶侄二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不等姜必武喊出“梁霄”的名字,姜三夫人拽着他便一扭身,“这会儿他没空理你这个兄弟,走吧!” “重色轻友……” “换你岂不是也一样?” “这倒是。” 屋门关上,丫鬟们退去,此地与外面好似与世隔绝。 徐若瑾抬头看他一眼,指了指桌案上的信件,“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熙云公主与严弘文大婚,宫中会有旨意评价你的酒。”梁霄没有直面回答徐若瑾的问题,“你要想好如何应对宫里的人。” “皇上评价如何?”徐若瑾直接问出了最关键,梁霄倒是一惊,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聪明。” “这是当然,这酒的好赖,严弘文没有资格评价,包括熙云公主也没有资格评价,是否合口味都要皇上裁定,若是皇上喜欢,哪怕是馊臭的辣椒水,下面的这些人也会齐声叫好,若是皇上不喜欢……” “那所有人都会唾骂鄙夷,称那是害人的毒药,巴不得把梁家人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感觉到他的大手又在自己身上不老实的乱摸,她也没心思分析正事,一巴掌拍打下去,“别乱闹,说正事呢!” “这两件事不冲突。” 梁霄很不在意,凑到她的耳边呼着惹人发痒的气息,“我想你……” 徐若瑾本已赤红火热的脸被这一句话勾引的更加滚烫,“想我?那还把我扔下就跑!没良心!” 梁霄僵了下,抱着她坐了椅子上,“家里怎么样了?” 徐若瑾感觉到他眉间的那一抹落寞阴郁,“你是想问母亲怎么样了吧?” 梁霄没有答话。 徐若瑾径自的道:“母亲从那一日起便不肯出屋子,方妈妈又回了福雅苑去照顾她,几个管事的想闹,我已经与忠叔谈妥,家里的杂事都由他来人家来裁定。” “我现在只想稳住了灵阁,让一切事情按部就班的稳住,至于楚嫣儿还会用什么法子来刁难我,我又怎能知道?都等着她再出花招了。” 提到“楚嫣儿”,徐若瑾抿着小嘴调侃的看向他,“我猜到了她,你怎么不惊讶?” “也对,你不需要惊讶,我忘了还有梁五了。” 徐若瑾自问自答后反倒很懊恼,“你又不在家,反而家中的事情还都了如指掌,为何我觉得这种状态很没成就感呢?” 梁霄被她的小模样逗笑,“我只是惊讶过了而已,你没见到梁五向我回禀消息时的神情,”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如今你在已声名远扬,梁四奶奶是一位能把梁五这个面无表情的冰人都融化的女人,很多人都好奇,你这位主子到底是什么样。” “至于?”徐若瑾虽然听说很多次梁五的冰冷无情,可她却并不那般认同。 梁霄很是肯定点点头,“我的女人,定是与众不同。” “总不觉得你这话是在夸赞我。” 徐若瑾抿了抿嘴,抬头望他,“可我想当成夸赞来听。” 他低头轻吻,她热情的回应。 小别多日,她思念他的拥抱和亲吻,这一种感觉之前没有这般强烈,而此时,她真的不希望他再离开。 因为,她感觉到他心底的不舍…… 不舍?便是他要走。 尽管她心底酸楚,但她绝对不会说出口。 那是无法转变的事实,又何必去尝试,反而还会给他增添压力呢? 看她那双杏眼儿中的默默含情,他感觉到她已知晓,他的吻更重几分,似要将她吞入腹中…… 时间一点一滴在消逝,徐若瑾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被他吻的透不过气。 “三夫人还等着算银子呢。”她推开他,声如蚊吟。 梁霄忍不住又是一吻,却只亲在了她的额头,“等晚上的。” 徐若瑾不搭理他,径自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发饰,才喊了一声春草,让她去请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过了半晌才进门,进来就看到梁霄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凉茶,忍不住的笑起来。 徐若瑾坐的离着梁霄很远,以免这个臭男人再不老实…… “账目我也没看,谁知道顺哥儿都怎么砸的,索性银子我也不给了,灵阁的干股我再让出一成,就当是给三夫人赔罪了!” 徐若瑾的慷慨大度,让姜三夫人愣住了,“你可想好了?砸了铺子才不过赔个几百两,更何况,醉茗楼如今也在你的名下,归根结底都是装了你自己兜里,我可拿不了多少银子的。” “灵阁如今已经是四家店铺,每日买酒的人都排出了多少条街,你这干股给的够慷慨,我拿着也不安心啊!” “我当然知道!”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姜三夫人,“这干股您也不白拿,这不是还有事情要求您嘛!” 姜三夫人反倒是松一口气,“这还差不多,说吧,什么事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要在京都开灵阁的分号!” 徐若瑾的态度格外坚定,“这件事我办不到,梁霄无暇去管,三夫人您一定能办到,就看您是不是有这个胆量了!” 第551章 胆大 姜三夫人猛一皱眉,惊愕的看向梁霄,可她见梁霄也微有讶异,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在京都开“灵阁”,这件事的确是胆子够大的。 姜三夫人绝对没有想到徐若瑾会提出这么个念头来,这个丫头的胆子有多大?连自己这个在京都还算有几分根基的人都不敢想,而她却这般堂而皇之的提出来! 是她不知道这其中牵扯的水有多深,无知者无畏吗? 梁霄的面色平和,也没有擅自的插话,径自的喝着凉茶,眼中含情的看着徐若瑾。 好似说起的这件事情与他毫无瓜葛,如同一个好色之徒,眼中只有美人颜…… 被梁霄这一副模样彻底的击垮,姜三夫人正了正心思,与徐若瑾道:“你这个念头的确是吓住我了,你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大的风险吗?” “我知道。” 徐若瑾站起身,安抚的坐在姜三夫人身边,“我知道,您定是觉得我胆大妄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牵扯到多少,可我却觉得这件事可以做。” “送去京都的酒一定已经入了宫,但到现在都没有传来皇上不喜的评价,想必这酒一定是过了关的,对于梁家现在的状况来说,一分不好也会被传出十分不对,可现在这等传闻没有,所以我猜想,皇上一定是很喜欢,只等着熙云公主与严弘文大婚之后,再来旨意恩威并施罢了。” 徐若瑾说的格外认真,“既然皇上喜欢这个酒,那我为何不趁热打铁,在京都来立一家酒铺?” “就算有人说这是梁家人作祟,可您在灵阁有干股的,这件事您来挑头做,没有梁家人出面,也算是对宫中态度的一个试探。” “终归只是个酒铺子,皇上不喜,斥责关了就是,若是那般,就要劳烦姜三夫人您替梁家挨上几句骂,想必有姜老太爷的面子和姜家的地位,这个时候不会有大的责难,毕竟边境之地还战事在起……” “如若皇上默许了,”徐若瑾看向梁霄,“也反倒是多了一条通路了。”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隐晦,但姜三夫人听懂了,梁霄更是心中明白。 可越是明白,姜三夫人越不敢轻率的答应,反而沉默了。 见三夫人不说话,徐若瑾不由吐了吐舌头,“我也不过是这般设想一下,若是您觉得有什么不妥都可以直接说出来……其实这事儿还是我抠门了,如此大的风险,您就是要了一半灵阁的股都是应当应分的!” “少与我玩弄这等小心思,你个女娃子,不老老实实的给梁霄生儿育女,整日寻思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像话吗?!” 姜三夫人几句批驳,随后看向了梁霄,“你别不吭声,这事儿你怎么看?” “她做什么我都同意,这件事若是你不挑头来做,若瑾光明正大的来做也无妨。” 梁霄的语气平淡,对此事的态度更是平淡,好似这件在外人眼中无比胆大包天的事情,在他看来如同讨论晚上吃什么菜一般寻常无比。 姜三夫人瞠目结舌,连刚刚进门的姜必武也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我没听错吧?你,你要去京都开灵阁?梁霄,你你你疯了吧你?!” “疯了?我才是疯了,你可知道?这件事不是梁霄提的,而是这位小姑奶奶提的!” 姜三夫人一指徐若瑾,姜必武的嘴巴张的更大,“啊?这这怎么可能?” 他结结巴巴,徐若瑾努了努小嘴,“至于这么惊讶吗?我没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事啊!” 姜必武咽了咽唾沫,“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梁霄拼了命一样也要娶你。” 徐若瑾下意识的看向梁霄,梁霄反而轻松的耸了耸肩膀,“这句话我同意。” 姜三夫人一个大白眼送给他,“这件事我不能马上答应你,由我想想的。” “我不着急。”徐若瑾安抚着自己的耐心,“好歹要先等来宫中的旨意,如若能用我自己的名号开灵阁,我一定选在澶州王府门口,不知那时,楚嫣儿会怎么想呢?” 徐若瑾的念头一出,让梁霄平淡的脸色也涌起一股复杂的怪异。 姜三夫人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才知道你梁霄也有怕的人和事了!” …… 事情这般谈定,姜三夫人没有停留,天色不早,徐若瑾也不能在“醉茗楼”停留太久。 梁霄的下落无人知晓,而她也不能因自己的思念,反而让人对此地有过多的关注。 虽说姜三夫人已经将中林县扫了一遍,可谁知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更何况,皇上派来的人,姜三夫人是不敢动的太重的…… 把这离别的场合留给小两口,三夫人带着姜必武先行离开。 徐若瑾闷声半晌,才道:“什么时候回?” “第一场战没有结果,我不会回家。”梁霄的回答如同上次一样,“你只安心在家等我就好。” “母亲……” “不要提。” 梁霄的眉头微蹙,打断了徐若瑾提起梁夫人。 那件事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不是一时半晌能抹消的。 徐若瑾没有强迫他。 因为哪怕是自己也会心有余悸,留下心结,那一巴掌,那毫无根据的怀疑,那破天荒的怒骂……每当脑中忆起,徐若瑾自己都浑身发抖,更何况是梁霄了? 他搂住她,突然道:“还有几天了?” “呃,什么还有几天?”徐若瑾没听懂,颇有些莫名其妙。 他凑在她的耳边,“守孝,还有几日?” 她一不小心咬了嘴唇! 这个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在想那件事? 她半晌没回答,他忍不住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若不说,现在就办了你!” “总得让我算算日子……”徐若瑾揉了揉眉,“我已经忙的忘了过去多少时日,更忘记了此时该为府里准备冬衣了。” 她的话,让他心里陡然一酸。 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他没有强迫,“下一次,我一定要让你怀上儿子!” “讨厌。” 徐若瑾推开他,他也没有再强迫。 姜必武的声音在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梁霄,来不及了!” 她抽了抽鼻子,不等他走,她先阔步的冲了出去。 “春草,我们回!” 头也不回的一溜冲上了门口的马车,徐若瑾当即让顺哥儿扬鞭启程。 不知他是否在看着自己,徐若瑾轻抚自己的小腹,默声喃喃,“下一次,我争取为你怀上个儿子……” 第552章 传旨 京都的旨意是在十天之后传达到中林县。 而此时,熙云公主下嫁严弘文已经多日,而此时蒋梦莲也已成为严弘文的侧妻。 可中林县得知宫中的旨意传来,从袁县令到县城里的老百姓无一不提起精神,等看梁家到底是被斥责还是被夸赞。 若是斥责,自是有人在虎视眈眈的再踏上两脚将梁家踩扁; 若是夸赞,灵阁的酒要多买上几坛存着,说不准还能转卖多往兜里赚几分银子。 人们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的不近人情,可梁家本就是被责贬空降至此,与此地大多数人家不沾亲带故,不近人情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没什么错。 而袁县令正在踌躇不宁之时,又得了个消息。 袁蕙翎因丈夫纳妾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这可是让袁县令焦灼的额头又挨了一棒子,她什么时候回来不行?偏偏要这个时候? 这不是故意添乱是什么? 当初生了这个闺女全家当宝,如今看来,教不好就是祸,自己这一顶官帽迟早要让她给败没了! 于是袁蕙翎刚一进家门就被袁县令一巴掌抽的发蒙,随后也不顾袁夫人哭着求情,就将袁蕙翎给圈进了小院。 并且严厉警告,宫中传旨之人离开之前,不许袁蕙翎离开小院半步,若敢违背,直接打死! 袁蕙翎原本归家就要哭着诉苦,只是这苦还未等诉,就挨了这么一巴掌! 待得知,是宫中旨意要传到梁家,更是特指传给徐若瑾,她便气的火冒三丈,只恨不能拿一根绳子直接吊死! 而袁蕙翎在袁家闹的鸡飞狗跳之时,徐若瑾早已在家中备好的接旨的桌案,上面摆好了香炉和一干供品,更是备好了招待京都来人的银子…… 只是宫里来人,梁夫人是不是要出面成了徐若瑾的一大难题,这个时候,若是婆婆还不露面,真是容易被人拿捏怪罪,岂不是又成了梁家一大罪状了? 心里拿捏不定,徐若瑾在明日接旨的头一天晚上,特意到“福雅苑”与方妈妈商量。 “……若是母亲不露面被拿捏住怎么办?可惜梁霄也不在家,否则还能有一张冷脸去抵挡一下。” 徐若瑾对此摊手无策,“妈妈,能不能与母亲商量下,好歹……好歹露一面也说得过去?” 方妈妈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夫人直到现在一个字都不开口,怎么可能露面呢?” “还是一个字都不说?”徐若瑾极为惊愕,方妈妈不愿承认的点了点头,“只能再想一想别的办法了。” 徐若瑾轻咬着唇。 她万没想到婆婆的状况比她猜想的还要遭,可又能有什么养的解决办法?她实在想不出来。 “实在不行,就只能哭惨了!”徐若瑾不得不苦笑,“让宫里的人看看梁家现在到底有多惨,也能缓一缓皇上之前的怒意,虽说这么干也不见得是坏事,可我还是期望母亲能如以前那般潇洒的在众人面前出现。” 方妈妈看出徐若瑾的举足无措,挽起她的小手拍了拍,“此时只能靠你了,家里如今只有你一位主子,四奶奶是行的,担得起的。” “只有妈妈您给我鼓劲儿鼓勇气,可现在,真不是胆子大就能有用的啊!”徐若瑾杵着小脸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能见一见母亲吗?” 方妈妈本想直接摇头,可她心里也有一分期望,“四奶奶等一等,我进去问问。” 徐若瑾连忙答应,方妈妈则立即转身进了屋。 不等徐若瑾涌起一点儿期盼的心思,便看到方妈妈从屋中转身出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徐若瑾一声哀叹,只能转身离去…… 母子二人闹成现在这样,到底能怨怼谁?怨梁霄?因为他归根结底是个儿子,可徐若瑾却也心疼自己的男人。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怀疑成奸诈的小人,对梁霄那等傲气十足的人是最大的痛。 而婆婆之所以这般痛楚,除却因自己错对了儿子之外,还有她被凝香险些掐死的后怕。 她是那般贵气十足的侯门贵女,却被一个自以为掌控住的丫鬟掐死,这在她的心里是一个大大的伤疤。 除却她自己将这个结解开,恐怕谁都无能为力。 只是明日就要接旨,这件事该如何交待才对呢? 徐若瑾挖空了心思在想办法时,门外有人前来回:“四奶奶,沐阮少爷来了,要见您。” “请进来吧。”徐若瑾对此很纳闷,这个人怎么会突然找上来? 按说知道梁家即将应对宫中的人,他应当是下意识就躲开的性子啊,这倒真是出了奇。 沐阮迈步进了门,就看到徐若瑾一脸纳闷的盯着自己。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成,成何体统!”他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徐若瑾被逗的“扑哧”一乐,“小师哥,你这是昨儿吃多了酒还没醒吧?大晚上的跑来,我可没吩咐厨房预备饭。” “哪有空让你预备什么饭?”沐阮一脸焦急,“我有事问你。” 徐若瑾点了点头,“你说。” “宫里来人,会不会问孩子的事情?”沐阮对此事一直都很担忧,“若是追查起来,特别是追查起梁夫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你怎么交待?” 徐若瑾没想到沐阮特意跑来是为了这件事,惊讶之后还有小小的感动,好歹,还有人为自己想着。 “你发什么呆啊,倒是说话啊。”沐阮见徐若瑾不开口,反倒是急了。 “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徐若瑾挂着笑,“没想到小师哥这般的关心我,我倒是要道一声谢了!” 沐阮被谢的有些尴尬,“谢什么?这是师父关心你,让我来问问,才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师父?”徐若瑾想到洪老大夫,眼前当即一亮,“对呀,我怎么忘记了师父,师父!太好了,我有办法了!” “小师哥,你真是及时雨啊,让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徐若瑾按捺不住心情,当即吩咐春草,“让顺哥儿备车,马上去洪府,我有事要求师父,快!” 春草立即应下,徐若瑾马上回了内间自己取了外披风系好,等不得顺哥儿再来传话,径自的奔出门外。 这一句话的功夫,她便如此迅速的消失在眼前,让沐阮惊的快掉了下巴! 她,她去找师父了?找师父是道谢吗?可这事儿与师父无关啊,是自己不想承情,拿师父当了幌子啊! 沐阮满颜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女人,疯子吧?!” 第553章 赖上 洪老大夫大晚上的被徐若瑾从被窝里敲起来,自当是一脸的不高兴。 只是不高兴也没办法,谁让这也是自己的徒弟? 特别是看到沐阮也急匆匆的跟着一同赶过来,更是一脸祈求的挤眉弄眼。 显然是这小子有什么状况…… 洪老大夫冷瞪了沐阮一眼,便看着徐若瑾,“明日宫中便有人到梁家传旨,梁四奶奶这大晚上的跑到老夫这里来,这……这到底是有多急的事情啊!” “自当是有事情求师父了!”徐若瑾一脸的笑眯眯,“师父关心徒弟,徒弟心里是知道的,如今又没有外人在,师父何必还用那等称呼?这可是伤了徒弟的心的!” 洪老大夫困倦的眼神听的一瞪,沐阮在徐若瑾的身后拱着双手连连点头,暗自的使着眼色。 洪老大夫只能点了点头,“叫一声师父,惦记一下也是应该的。” “师父……”徐若瑾立即顺杆就爬,“徒弟这么晚来,定是有事情要求您的。” “唉,老夫老了,无能为力……” “这件事您绝对帮得上忙!”徐若瑾不等洪老大夫把拒绝的话说完,便一口咬定。 “老夫的本事自己知道,也不过就是懂几手医术,可沐阮如今不是在你身边帮着忙吗?又何必还要老夫出手。” 洪老大夫倒不是故意要推,而是从徐若瑾进门,那一副眼神贼亮亮的模样,让他心里虚的慌。 “小师哥的确帮了我很多忙,可这一次必须得您老人家亲自出面了。” 徐若瑾也不等洪老大夫答应还是不答应,立即把事情说了,“……我婆婆现在的状况根本不会出面接旨,可她若不露面,这岂不是藐视皇上?被随意的拿捏个罪名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我打算明日清早冲进去劝一劝,若是劝不出来,就只能劳烦师父您出面,就说母亲昏迷不醒,实在无法出面接旨,” 徐若瑾看到洪老大夫瞪圆的眼,拱着小手求着道:“您好歹是医正大人的师父,您说出来的话也有权威性啊,换成小师哥,宫中的人也不会拿他当回事,师父,徒弟也是无能为力了,若是您这一次不出面,恐怕徒弟就要遭殃了!” “可你让老夫出面去扯谎,这这……这老夫一辈子的清名何在啊?!”洪老大夫欲哭无泪,他一辈子从无半句谎言蒙骗他人,如今怎么遇上了徐若瑾之后,总要做出点儿出格的事呢! “可您这一句谎话,救的可是徒弟的命啊!” 徐若瑾软硬兼施,“难不成您让小师哥去关心徒弟,是假的?” 洪老大夫立即转眼看向了沐阮,沐阮仍旧那一副祈求的模样,半个字不说。 “师父,您就给句痛快话,这个忙您到底帮不帮!” 徐若瑾准备赖定了,“您若是不帮,我也不回了,明日宫中来人,就直接来这里找我好了,我正好告诉众人,我徐若瑾是您的洪老先生的关门女弟子,孝敬师父应当应分,往后灵阁的酒也不酿了,就在此地孝敬师父了!” “你,你你这是想逼死老夫啊!” 洪老大夫的胡子被气的接连三翘,“成何体统!你,你这成何体统!” “我这不也是没了法子?”徐若瑾苦着小脸摊手,“但凡是有额外的法子,我也不会来逼着师父您破了一辈子从无诳言的戒,正是因为您这辈子清名传世,所以徒弟才来求您出面说话,宫中的人也会相信,换成是我,说出天花来,人家也不信啊!” “家中的事就是一层纸,若是真起了疑心,层层查下来,定是要查出您那位小徒孙的事情,您总不能看着刚刚收的小徒孙也卷入这种龌龊的腌臜事情中吧?” 徐若瑾的嘴皮子都说麻了,可她这会儿说出的话全都发自内心,一是只求说服洪老大夫出面,二来也是吐槽发泄,“不过就是您不答应,徒弟也不会怪您,您清名一世,总不能因为徒儿两句话就抛之不顾。” “可徒弟就只能再想辙了,若是逃不过此截,真是老天爷不赏这份脸,怨不得任何人……” “行了行了!” 洪老大夫被徐若瑾喋喋不休的话语说的脑仁儿生疼,“老夫若是不答应,不等到了明日,就得被你气的昏死过去,还顾得上什么清名?” “唉!” “老夫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师父,您答应啦?!”徐若瑾当即嬉笑颜开,也不顾身份的直接蹦起来,“师父您这是慈悲为怀,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这一连救了不知多少条人命,哪怕是说了一句谎话诳言,佛祖也不会怪罪您的!” “您放心,婆婆好歹是忠勇侯府出身的贵女,那些宫里的人纵使不信也不会强行进去要看个究竟,更何况,有您为徒弟出面,他们还能不信您的诊断?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徐若瑾喋喋不休的吹捧,让洪老大夫巴不得她快点儿走,“你若不马上回去,老夫会反悔。” “师父您好生休歇,徒弟这就回了……” 徐若瑾话音一落,又是迅速的闪身。 洪老大夫缓回神来,看着一旁长舒口气的沐阮,纳闷道:“你为何接连点头,让为师答应帮她一把?” “哦,嗯?师父,您这话是何意?徒弟没有让您帮她啊!”沐阮起初愣住,反应过来时,反而被洪老大夫的话说糊涂了。 洪老大夫更发蒙,“那你接连点头是什么意思?” “呃……” 沐阮向来是不说谎的,虽然这事儿让他有些羞于启齿,但在师父面前,他还是很诚实,“是徒弟去说的此事,她才想到了师父,可徒儿是希望她别把师父忘了,所以……” “所以你就给为师招回一个大麻烦来?” 洪老大夫的胡子又被气了三翘,“为师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教了你这么木讷的一个徒弟!” “师父息怒。” “睡觉,滚!” 洪老大夫一声巨吼,沐阮被喷了一脸唾沫的撵出去! 而徐若瑾这一晚睡的很香很香,即便是梁霄偷偷回来看她,她都没有醒来…… 第554章 消息 梁霄并没有停留太久,为她掖了掖被角,便去见了忠叔。 忠叔对四爷的突然归来微有惊愕,惊愕后便是感叹,“四爷是来问责的吧,老奴这把身子骨虽然还能动弹动弹,但也不得不承认,脑子的确是不够用了。” 忠叔是亲手了结了杨正的那条命…… 梁霄对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明日宫中来人,传旨公公是皇上的身边人,但随行的统领是澶州王的远亲。” 忠叔怔住,“四爷是特意来告诉老奴这些的?” “明日你告诉给那个丫头,让她心里有个数。”梁霄的吩咐让忠叔不由嘴角抽搐,“您……您为何自己不说?要从老奴的口中传话?真是老了,越来越看不懂四爷了!” 梁霄对此很不在意,“没什么看不透,我刚刚去见她,她睡的很香,不忍喊醒而已。” 忠叔险些一个白眼翻死过去,不忍喊醒四奶奶?就能忍心把自己这把老骨头从被窝里拎起来? 这……这能让人看透就见鬼了! 心里虽这般腹诽,但面子上忠叔不得不领了令,“老奴明天一早就去传达这个话。”牙齿咯咯作响。 梁霄点了点头,“不用说我晚间来过。” “是。” 忠叔应答的这般痛快,连他自己都微有惊讶! 似乎盲从的听命只有梁大将军在时,他才会有这种感觉,如今用到了四爷的身上? 他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梁霄…… 亦或许四爷在家中的地位已超过的大爷,否则大奶奶为何那般疯狂的要求占住大房的位置?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那一个“免死令”呢? 弱肉强食,梁家若是之前那般繁荣鼎盛,大爷统家或许更合适,可如今……梁家岌岌可危,四爷能够给予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是大爷都无法比拟的吧? 有些事,已不是他们这几把老骨头能掌控得住的了,夫人看错了,自己也跟着看错了…… “传旨之日,您不出现?”忠叔问出了关键。 梁霄摇头,“我要杀一个人。” “其他人不能出手?您不在,夫人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啊!” 梁霄对此毫不在意,“试探一下皇上的底限也无妨,那个丫头有办法的。” 寒凉的秋风透着窗棂吹进,让正独自沉思的忠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梁霄望向窗外,即刻起了身,忠叔见他要走,不由纳闷问道:“四爷没有其他的吩咐了?”因这么一个消息跑一趟?不至于吧? “等我一会儿,我先回若霄轩一趟。”梁霄说着话,身子已到门外。 “您是又去告诉四奶奶?”忠叔眼睛快瞪的凸出来,出尔反尔啊? “不,刮风了,她会踢被子,我去掖一下被角,马上回来……” 梁霄的回答让忠叔狠狠的捶了一掌脑门! 一代更比一代疯,这……若是让四爷这么奇葩的主子来统领梁家,梁家得变成什么样啊! 再想到四奶奶的言行举止,忠叔喝着放有大半个时辰的水都不觉得冰冷了。 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昨晚梁霄的举动,她翌日清晨睁开眼,就立即洗漱打扮,衣裳发式周整完毕,就直奔“福雅苑”而去! 方妈妈这一次没有再去询问梁夫人是不是肯起身,而是直接让徐若瑾进了门。 尽管心里早已有了预期,可真的见到婆婆现在的模样,徐若瑾心里涌起了浓郁的酸涩。 这才过了几日?婆婆发鬓的白霜浓重一片,贵气端庄的容颜气质未变,但额头和眼底多了两三层的褶皱,起码让她的年龄添了十几岁! 脖颈上的掐红已经褪去,只剩下浅黄色的几道指印,可这几道痕迹即便彻底的消失,残存在婆婆心里的惊骇和恐惧,却不知何时才能抹去。 这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够消殆的,如若不自我解脱,恐怕就是一辈子。 徐若瑾走近一些,蹲下身子看着梁夫人,“母亲,稍后宫里来人传旨,您比我更懂,如若您不露面,梁家会受到多么大的谴责。” “纵使皇上有心放过梁家,但其他人恐怕不这样想,您向来是最重视梁家体面的,如今四爷也不在,若是就我一个人去接旨……容易被挖根究底,那时恐怕您肯开口说上一万句都没用了。” 梁夫人没有分毫的反应,目光仍是呆呆的望向桌角处的空荡。 那里除了光秃秃的墙没有任何物件。 可梁夫人就在巴巴的看着,眼眸中丝毫流转的光芒都未有。 “母亲,您难道真的乐意看到梁家陷入不测吗?” 徐若瑾虽然已经想出洪老大夫这一张最后的底牌,可如今面对着婆婆,她仍有些心急。 “您之前,哪怕是梁家的名声都要争的头破血流,我违背丁点儿规矩,您都会赏我一顿板子,可如今您怎么不把规矩抬出来放了您自己身上呢?” “只要您肯露面接旨,就是再赏我几顿板子我也乐意,行吗?” 徐若瑾的苦口婆心没有丁点儿作用,情急之下,她不由得起了怨怼的火气,“您当初不放心大房的小少爷,连四爷都抽了巴掌,如今您不露面,整个梁家恐怕都容易遭非议遭谴责遭怒骂,更何况是那个小孩子了?而这不过就是您露一个面而已,您到底在躲什么?” “是,您误会了四爷,四爷也伤心,可四爷如今是为了家事在外奔波,等他自己想通了,还是会回来的,您心里只不过是无法忍受险些被一个奴婢要了命!” “可凝香已经丢了性命,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您还有什么求的?就是不肯承认您自己错了,可错了就是错了,都是您的亲人,谁也没有怪罪您,您这又是何必呢?!” 徐若瑾说到此,梁夫人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如刀,狰狞凌厉,好似巴不得徐若瑾去死! “夫人。” “母亲。” 徐若瑾还想再说,方妈妈则拦住了她,摇了摇头,“四奶奶,没用的。” “四奶奶,传旨的队伍已经入城门了,您还是快去前面准备着吧,忠叔在催了!” 白芷在门外催促着,徐若瑾只得无奈的沉叹一声,转身快速的出了门! “快去请洪老大夫,连带着岑大夫也一并请来,这件事就算我是亏了大德,也顾不上师父的清名了!” 徐若瑾收敛了心中的情绪,立即吩咐顺哥儿快些出门。 而这一会儿,忠叔忍不住赶来“福雅苑”门口,将昨日梁霄给的消息告诉了她。 “澶州王府的人?” 徐若瑾本已微蹙的眉头又紧了一些,“还真不是我心思过重,有澶州王府的人跟随,母亲不露面的事,真的不好交代了……” 第555章 传旨 徐若瑾没有心思再多思忖,带着忠叔和下人们快速的去梁家大门处等候传旨队伍的到来。 按说她一介女眷是不应该出现在前院的,可如今梁霄不在,而旨意又是因为“灵阁”的酒,所以徐若瑾只能冒着忌讳独自撑起梁家的体面。 只是这一幕让簇簇赶来的袁县令皱了眉。 因传旨队伍要直接到梁家,所以袁县令也带着县丞和新任主簿以及衙官们齐齐赶到梁家等候。 “四奶奶,这……梁夫人不在?” 袁志中硬着头皮问着徐若瑾,他从心里不愿与这个丫头打交道,因为每一次自家都沾不到半点儿便宜。 徐若瑾见袁县令先问出了这件事,心底一紧,立即一脸的焦躁不安和胆怯,只差快哭了出来,“县令大人,多亏您这个时候来了,否则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开场白让袁志中一个激灵,但见很多人都望过来,他只能继续问着:“这……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明摆着问的是废话! 徐若瑾当即点头,“是啊,知道今日传旨官到,母亲一晚上都没能歇好,您也知道她前阵子身体欠佳,本就不大妥帖,结果早间收拾好了,却……却突然晕过去了!” 徐若瑾用沾了姜汁的帕子抹抹眼睛,挤出了几滴眼泪,哽咽道:“刚去派人请了大夫,可这会儿传旨官也快到了,我,我可真是急死了,袁大人,袁叔父,您看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袁志中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的看着徐若瑾,“你你,你可别糊弄我!这件事可不是玩笑!” “怎敢拿这等事开玩笑?我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这件事牵扯的是自家人的脑袋!” 徐若瑾继续哽咽流泪,“还不知道皇上对送入宫中的酒是褒是贬,是喜是骂,可单是全家只有我一个人来接旨,这……这就怕说不过去了!” “我可怎么办才好啊!” 徐若瑾的支支吾吾,让袁志中猛的一拍脑门,只痛恨自己为何偏要带着人来梁家? 去城门处给皇上的圣旨磕两个头不就得了?偏要巴结,偏要谄媚,偏要狗腿的溜须舔腚,惹上这么一摊子事,怎么解决才对呢? “你也先别急,梁夫人病况如何?就算身体再不好也应该能出门接旨吧?哪怕是抬也得抬出来露一面啊!” 袁志中也没什么绕弯子的心思,“别怪我说话不中听,梁家如今虽然已有几位爷统兵出征,可在官面上可还是罪臣之家!” “你懂什么是罪臣之家吗?”袁志中的声音跟随着高了声调,“那就是只要还能喘气,就是抬也得抬来!懂吗?!” 徐若瑾连连点头,她当然懂! 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伤透了脑子,更是亏了德的去逼着洪老大夫说谎了! 若不是因为懂,她能豁得出去干这种缺德事么! 可现在是为了整个梁家的人命,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现在是昏着……”徐若瑾眼泪巴巴的望着袁县令,袁志中当即跳脚,“那就快去请大夫啊!” “都已经派人去了,而且是直接去请的洪老大夫!”徐若瑾搬出师父时心里不停念叨着“师父恕罪恕罪”,“真是容不得梁家有一口喘气的机会了,真是……真是急死我了!” 徐若瑾的急没有虚假,她是真的心中着急,而且还有洪老大夫的名号抬出来,袁志中也没有怀疑她话语的真假,而是真的信了! 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袁志中看向身后的县丞和主簿,那俩人早已躲了远远,恨不能把耳朵堵起来当成从未听到过只言片语…… “废物,都是废物!”袁志中忍不住低声怒骂,但没提名字,那二位大人也不好直接跑过来捡骂。 “梁霄呢?他怎么也不在家?”袁志中早就知道梁霄离开了中林县,可这话他必须要问,否则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有眼线在盯着梁家了! 徐若瑾摇摇头,吐了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 袁志中没想到徐若瑾的回答这般奇葩,“难道稍后也要告诉传旨官你不知道梁霄的下落吗?” “我只能实话实说啊!”徐若瑾摊手无策,她这也不算纯粹说谎,因为现在她真的不知道梁霄是在“醉茗楼”还是在姜家,更不知道他是不是躲在哪个小茶楼里对着如同梁五那般的手下吆五喝六。 袁志中一抹额头的汗,“算了,等着吧……也只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的话音一落,门口的鼓乐之声缕缕传入,几匹打前站的快马在梁家正门处急停! 守卫之人进了梁府排成一队,马蹄嗒嗒,两轮车辕在门前停驻,一个小太监当即搬来一个马凳,撩开车帘子,从上面扶下一位深紫锦衣的老太监下来。 老太监下了马车并没有马上进门,等了小片刻,才有另外一位驾马的统领也赶到梁家门口。 从马上下来,二人也没有说什么话,对视一眼,才一同迈入了梁家的大门。 徐若瑾没有候在正门口,但侧面看到这二人的一举一动,心里更是紧张起来。 若是依照忠叔所说,这位公公是皇上的身边人,而那位统领是澶州王的远亲…… 但这其中的关系与梁家没有分毫关系,纵使他们互看不顺眼,也分毫不妨碍他们齐齐敌视梁家。 这一点,单从二人高扬着头迈步进门就知道了! 徐若瑾看向一旁的袁县令,家中没有男人在,而他又是一地父母官,他不先上前谁先上前? 这个担子他来帮着扛吧,徐若瑾一点儿愧疚的心都不会有! 袁志中心里不知骂翻了梁霄多少遍,可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躬身迎上,“下官袁志中拜见两位二人,路途劳顿,二位大人辛苦了!” 县丞和主簿以及县衙的所有人跟随行礼…… 老太监毫不在意的一摆手,目光直盯盯的看着徐若瑾,虽未说话,却摆明了等着她上前。 袁志中被晾了个透心凉,只能侧目挤眉,让徐若瑾快些上前行礼。 徐若瑾偷偷的吸了一口长气,才袅袅款步迎上,“民妇徐若瑾给二位大人请安了……” 统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随后看向了老太监,老太监看了看她,脸色反倒是平和下来,“梁四奶奶,咱家久仰大名,只是,今日是皇上传旨之日,难道整个梁家就您一个人?这让咱家很美想到啊……” 统领立即递上了话,“只有一个女眷出来迎旨,梁家胆子太大了,藐视圣上,罪该抄斩!” 第556章 找茬 统领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惊住之后便是低头,巴不得自己是花坛中那一株摇摇欲坠的枯草,不去抢夺他人的眼球! 笑话! 张口就已经把梁家定了满门抄斩的重罪,这件事谁敢沾半点儿?这可是真要命的啊! 袁志中低着头咽了几口唾沫,他的心也被吓的险些跳出来! 原本以为好歹问上几句再甩出藐视之罪,可没想到这位统领大人还没听徐若瑾的解释,直接就给了“满门抄斩”了啊! 这……这实在是太夸张了吧?! 宫中的复杂人脉,袁志中早有耳闻,如今是亲见,只是见就见了,他如今可还站在两位大人的跟前呢! 可别再让自己背上什么祸了…… 徐若瑾也被这句话给惊了一下。 只是她早间得知这位统领大人是澶州王府的远亲,心里已经有了谱,若是他为梁家人开脱几句,自己才会更是惊讶呢! 徐若瑾没有立即开口,老太监倒是含笑的道:“于统领不要开口就给定了罪,好歹让梁四奶奶解释几句,你别忘了,咱们临出宫时皇上的特意叮嘱啊!” 于统领轻蔑冷哼一声,“田公公也不要祖辈的规矩,皇上体恤下臣之家,他们理应感恩戴德才对,如今只让一个女人出来接旨,这岂不是儿戏?荒唐透顶!” 田公公的脸上笑意更浓,“不听几句解释?” “这等话还需再听?任何的解释都无用,梁家向来是张扬跋扈,被责贬至此,仍旧死性不改,罪无可恕!” “那就请这位于统领把我拖出去砍了吧,还在这里说什么说?” 徐若瑾半晌没开口,开口便是这一句! 只是这一句的惊骇着实让众人齐齐抬头,眼神全都刷刷看来! 于统领遏住一刻,一手抚在刀上,恶目相向的道:“这哪里是认错的态度?别以为你是个女人,你就当某人不敢!” “解释都不听,我就要认错?你到底是来传旨的还是来行刑的?我若是连皇上的旨意都没听着就被你拿刀吓死过去,你是不是也得给我赔一条命?是不是还得治你个不传圣意,蔑视圣上,全家处斩啊?!” 徐若瑾本想是装怂诉苦的,可谁知这位于统领上来就把梁家从上到下都当成死人了,这股心气哪里受得了? 更何况,她从田公公和于统领二人的几句对话也瞧出来了,这二人已经不仅是内心不合,而是在面子上就已经针锋相对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这么疯癫着来吧! “你……” 于统领刚要还嘴,一旁的田公公立即抬起手把他压了下去,“行了行了,于统领在京都掌管治安已经习惯了,莫要把所有人都当成京都的小贼去看待,梁家乃是忠良之臣,这是圣上的金口玉言,容不得这般怠慢和无理。” 田公公的话让于统领冷哼一声,想要还嘴却还说不出什么! 退到后方,于统领冷眼盯着徐若瑾,徐若瑾看向了这位老太监,心里倒有些拿捏不定。 “梁四奶奶,好歹您得给个说辞,总不能真的就您自己来接旨吧?” 田公公虽然挂着笑,但明摆着不会把这件事轻易揭过。 而他这一副笑面狼的模样,亦或许下手会比于统领更狠毒…… 徐若瑾心里腹诽,面子上也有几分收敛,轻咬下唇看向了袁县令,似是欲言又止,有着难言之隐,只等袁县令出面圆个场面说几句了。 袁志中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目光很想装死,可田公公此时也朝他看来,虽未开口,却由不得袁志中再继续装糊涂。 迈上前两步,袁志中凑到田公公身边悄声回禀,“梁夫人早间急病晕过去了,刚刚梁四奶奶正在与下官商议请大夫的事,您与统领大人就已经到了……” “晕过去了?”田公公也微微惊诧,再看向徐若瑾,徐若瑾则在一旁满脸通红,眼眸中的急迫只差掉了眼泪。 于统领也听到了袁志中的话,自是满脸不屑,“梁夫人纵使晕倒,不是还有梁霄呢么?他人呢?别以为可这般敷衍的糊弄,这明摆着就是对皇上的蔑视和无声的抵抗,别以为如今梁辉又率军出征,梁家就有多么牛气了,这不过是在戴罪立功,为梁家赎罪,容不得尔等居功自傲,张扬跋扈,更何况,呵呵,还没有功呢!” 田公公微微蹙眉,但却没有反驳于统领的话。 显然,他的心里对此也是不满的,似乎也有几分认同于统领的话。 徐若瑾定了定神,感觉到袁志中在那里不停的给自己使眼色,示意她可千万别说那三个字。 徐若瑾抬起头看向二人,轻轻的三个字,“不知道。” 袁志中一脑袋险些栽了地上! 完了! 什么都完了! 只要这三个字一出,纵使再有道理也成了没理了! “你大胆!” 于统领当即气恼大怒,“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梁家实在太狂妄,连一个区区女人都如此自大无理,简直欺人太甚!” “女人?女人怎么了?” 徐若瑾看向田公公,“女人也得了旨意为熙云公主和严家公子大婚酿酒,也得了旨意献了七十七坛酒入宫,更是让您二位千里迢迢的传旨来中林县,不管是骂还是赏,皇上对民妇都有一份态度,这都是女人做出的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于统领当即要拔刀,“你找死!” “放肆!” 田公公当即阻拦呵斥,“于统领,你莫要忘记,今日你我二人是来传旨的,不是拿人的!而且,你们于家之所以有今日的荣耀凭借的是哪位主子的脸面?你心里清楚的很吧?” 田公公这话摆出,让于统领的手一僵,那脸上的忿恨丝毫没有遮掩,但却是记在心里,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徐若瑾的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刚刚的确是壮着胆子豁出去了! 因为这个于统领实在太嚣张,自己若不这般豁出去,他反而会变本加厉。 田公公又是重新打量了徐若瑾半晌,无奈的笑着摇头道:“梁四奶奶的脾性果真奇特,皇上品了您敬上的酒就在猜测您到底是一位什么样性格的人,没想到,没想到这酒果真是有胆量的女人才能酿得出,咱家要向您行一大礼了!” 说着话,田公公朝向徐若瑾鞠一大躬,徐若瑾连忙侧身躲开,“田公公夸赞了,民妇受之有愧。” 田公公直起身子,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正色道:“虽然皇上笑赞您的酒,咱家也钦佩您的胆量,但皇命归皇命,您还是要请梁夫人出来接旨,还要说出梁霄下落何处。” “否则……就算是皇上有意包庇梁家,却无法向群臣交代啊,皇家的体面,丢不得!” 徐若瑾咬了下嘴唇,心中一紧,没想到,这件事如此棘手,梁霄啊梁霄,你就不能出现一下吗? 第557章 应对 徐若瑾内心的呼唤自当是没有用的。 如果她知道昨晚梁霄曾放言自己可以应对得了,她一定会去把梁霄挠的满脸开花! 眼前这一副局面怎么可能应对得了? 他也实在太瞧得起自己了! 只是这个事情徐若瑾不知道,忠叔自当不会把四爷轻易的出卖了,所以徐若瑾只能在心里快速的盘算,如何把这讨厌的统领和老太监应付过去! 之前夜微澜身边已经有一个讨厌的老太监了,如今又来一个笑面狼,虽然自己不鄙视这一种人,但跟他们是天生犯冲么? 怎么这类人都与自己过不去呢! “这件事不是我故意遮掩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徐若瑾再一次说出这几个字,于统领的脸上露出几分嗤笑,仍旧是不信任,可她却根本不看统领,只看向田公公,“想必公公也知道,府上大爷和二爷如今统兵在外,征战之中,四爷身体有恙帮不上什么大忙,家中的事情便都是四爷一手操办,何况……” 徐若瑾顿了下,继续道: “何况自来到中林县,母亲的身体就不好,得知大爷统兵在外却时常没有音讯传回,她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所以身子才熬成了这副模样,而四爷只能四处打探消息,让母亲能够安心,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此时在何处。” “这还是上一次母亲因为不知晓大爷和大奶奶以及侄儿的消息发了火,与四爷争吵起来,四爷一气之下离开了家,到现在都没露过面。” “您二位让我去哪里找呢?” 徐若瑾满脸苦涩的摊手无策,“这话我也不嫌丢人的说了,您二位信则信,不信我也没办法,终归梁家也是罪臣之家,罪上加罪又能如何?” 看向于统领的刀,徐若瑾露出几分不屑,“只是到底给梁家治什么罪,好歹也要皇上下旨,单是一位统领而已,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随随便便就把我的脑袋砍了!” “满口胡言,谁能信你?”于统领张口便驳,怨恨更浓。 徐若瑾脖子一梗,扭过头去分毫不理,反倒是让场面又冷了! 田公公微蹙着眉头思忖一二,看向于统领,“不如,我们这就宣旨?” “就她一个女眷接旨?”于统领毫不在意的指着徐若瑾,“这,这成何体统!” 田公公收敛神色,分毫不当这个恶人,“那依着于统领之意,该怎么办呢?” 于统领眼神一转,又看向了徐若瑾,“梁霄不在就算了,梁夫人总不能不露面,她不是昏过去了么?只要还喘着气,那就抬也得抬出来!” 徐若瑾心底一急,立即斥道:“这是圣上传旨,又不是批驳牢犯,统领大人,您不要太过分!” 于统领冷笑几声,“是你心虚吧?” “要不然,让我们去见一见梁夫人?纵使不为传旨,只为向忠勇侯递一个平安的吉祥话,也是理所应当的。” 田公公的话虽说的好听,但也是绕了弯子的不信…… 徐若瑾反倒不能强横的拒绝,这位田公公才是最难对付的! “两位大人慢留,我先去看看母亲的状况怎么样了。”徐若瑾找寻台阶,田公公则不肯放过,“无妨,咱家陪着梁四奶奶一同去。” “这不合适吧?” “梁四奶奶不要推拖,请。” 徐若瑾没法再拒绝,心里只懊悔怎么顺哥儿还没把洪老大夫请来? 难道是师父不肯答应,真的不肯来吗? 心中微有忐忑不安,徐若瑾转身之时给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立即看向角落中的白芷,让她迅速回“福雅苑”去找方妈妈。 这一瞬间的动作虽快,却也没有逃过田公公的眼神。 于统领也没有留在门口,而是跟随在二人身后,目光在梁家的四处打量,好似要把所有不合规矩之地都齐齐记下,巴不得给梁家再列出几百条大罪,把所有人都砍了脑袋才痛快。 田公公看向于统领一眼,略带歉意的与徐若瑾道:“梁四奶奶也不要介意,于统领一介武夫,性子的确蛮了些,更何况,他与梁家略有几分过节,唉。” “哦?”徐若瑾知道田公公是故意提起,却也只能装作不懂不知,“会不会是什么误会?” 田公公笑了笑,“您或许没有注意,他面颊的右侧有一道青色的疤,那是与梁四爷比武时留下的。” “怪不得,”徐若瑾心里反倒觉得有些爽,“被破了相,的确是该恨四爷的,但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田公公微怔,“听说梁四爷遇刺后不能习武?” “终究是比我力气大,我一介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实在没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徐若瑾阴阳怪气,田公公只“呵呵”一笑。 过了好半晌,田公公突然道:“梁四奶奶的面相的很似宫中的一位主子。” 徐若瑾蹙眉,“还能攀得上这份贵气?不知道是哪位主子?” “朝霞公主。”田公公吐出这四个字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徐若瑾。 徐若瑾纳罕的琢磨下,“那是何人?”她虽有隐瞒,但的确对这位公主不太了解。 田公公微有奇怪,“您没听说过这位主子?” “我怎么可能听说?”徐若瑾脸上没有半分虚假,“我都不知道京都的门是往何处开,更何况是宫中的公主殿下。” 田公公思忖一番,好似也觉得应是这个道理。 二人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进了“福雅苑”的门。 此时得知宫中的传旨官与统领大人要来此地,“福雅苑”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齐聚于此。 徐若瑾看到了方妈妈,二人对视之余,方妈妈倒显得很是淡定。 下人们行过了礼,田公公则看向屋内,与方妈妈道:“咱家前来探望梁夫人,还望能向梁夫人通传一声。” “通传什么?再重的病也得出来接旨,皇上更有圣谕,务必要见到梁家在中林县的所有人!” 于统领没有掩盖目的,而且把皇上的指令直白的竖了起来,“即使如此,那就都出来吧!” 田公公似未想到于统领还得过这样的旨意,可面色虽有奇怪,却也没开口质问。 只是不等方妈妈回话,就听屋内传出了一阵斥责之声,“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梁夫人已经晕倒,心疾有碍,却还要将她抬出去公诸于众?老夫倒是要问问,皇上的圣旨到底是赞梁家的,还是贬梁家的?若是贬梁家,那老夫的方子都不必开了,还省了几滴墨水,可若是赞梁家的……” “呵呵,这一派张扬狂妄,也是皇上吩咐的么?!” 徐若瑾听了此音当即眼前一亮! 这声音出自洪老大夫,自己的那位师父! 原来师父已经到了,已经到了! 第558章 异常 有这样的强横的声音传出,连田公公都不由露出惊诧。 他看向徐若瑾,见梁四奶奶一脸的洒脱和崇敬,他不由站在那里看向了于统领。 于统领自然是火气旺盛,当即朝着屋中怒喊,“何人如此猖狂?出来!” “这是我早间为母亲请的大夫。”徐若瑾看向于统领,“此地是女眷的院落,原本统领大人进来就是不合规矩,而您又如此大呼小叫,是谁先丢了体面?” “我不管你是圣上派来传旨的统领,还是来故意找茬的什么人,若是你再如此放肆不拘,就立即给我滚出去!” 徐若瑾身子娇小,仰头叉腰横眉直对着身材高大的于统领,着实是鲜明的对比。 田公公惊愕之后转身偷笑,随后轻咳两声将尴尬遮掩。 于统领想再发火,可见周围众人都在瞄着自己,只觉得好男不跟女斗,特别是这么一个小女人,显得他没了身份! 袁志中这时很油滑的凑到于统领和田公公身边,低声说着洪老大夫的身份,“……是中林县的医门泰斗,也是太医院医正大人的老师。” 这等身份摆出来,连于统领也微惊一下。 若只是什么中林县的泰斗就算了,还是医正大人的师父?这却是要给几分颜面的。 皇上身体有疾,医正大人的几副药得了皇上的赞赏。 如今太医院风生水起,谁都不愿与他们过意不去。 更何况,谁家没几个生病的人呢? “那就请这位老先生出来吧,皇上有旨,梁家在中林县的所有人都要瞧一眼问上两句好,梁夫人纵使身体有恙,也不能免了这一道流程,望梁夫人不要怪罪了!” 于统领的言辞收敛了些,只是他把皇上摆出来,其他人也没法子直接驳了,否则不成抗旨不尊了? 只是徐若瑾对此很纳闷。 忠叔一早就来说过,这位于统领是澶州王府的远亲,那既然是澶州王的人,为何皇上会传他旨意,让他来做这件事? 田公公是皇上的身边人,为何得这个口谕的人不是他呢? 徐若瑾倒没认为于统领敢胆大包天的假传圣谕,可他为何偏要把梁家的所有人都见一遍?这件事才是关键! “于统领,是不是见不成母亲,圣旨便不通传?请问皇上可有这道口谕?” 徐若瑾开始挑起了刺儿,她才不管自己是不是不讲理,遇上蛮横的人跟他讲道理又有何用? 何况,自己的确是没占理…… 于统领紧紧蹙眉,还想再辩几句,却是田公公落了脸色,直接道:“梁四奶奶多虑了,皇上体恤臣子,怎能有这样的口谕?不过是期望见到梁大将军的家人各个安好而已。” “只是没想到梁夫人有了身疾,咱家也很是惦记,不如就请这位老先生出来说上一二,终归还要在中林县呆两日,也不怕没机会见上梁夫人。” 田公公的话语虽然有了缓和,却仍是不肯放过。 徐若瑾咽了口唾沫,看向身边的春草。 春草立即进屋去请洪老大夫,只是未等春草靠近,屋门“咯吱”一声轻响。 一个微有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背着药箱的沐阮跟随其后。 徐若瑾立即簇步上前,先是鞠躬行礼,随后道:“洪老爷子,母亲她怎么样?” 在外人面前,徐若瑾不称“师父”二字,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洪老大夫先是看了一眼田公公那里,随后道:“险期度过,还需要静观几日,不宜见客。” 最后这四个字说出,洪老大夫明显是说给田公公和于统领听的!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之前是和师父商议好来做一次假,可这话真从师父口中说出,怎么……怎么这般慑人呢? 徐若瑾看向沐阮,沐阮却一派平淡的装傻充愣,丁点儿表情都没有。 徐若瑾立即点头,咬着牙道:“明白,一定不会让母亲受到惊扰,绝对不会。” 洪老大夫点点头却没有走,而是一直看着田公公。 徐若瑾感觉出有几分不对劲儿,但还不等她再问,就见田公公朝着洪老大夫走来,“是你?” “这把年纪还能再相见,还真是上天注定,躲不过啊。”洪老大夫的语气颇有沧桑感慨,“没想到皇上会派你出宫,这份重视,果真那么简单吗?” “也是咱家老了,得皇上恩典出宫溜达溜达,却不料还能遇上二十年前的老友,咱家这一趟,也算不白跑了。” 田公公的话一出,徐若瑾瞠目结舌,眼睛险些瞪出来! 怎么……怎么洪老大夫和田公公是认识的? 而且还是二十年前就认识? 也对,自己虽然知道洪老大夫的大徒弟是太医院医正,但却从来不知道洪老大夫的阅历。 看来,每个人都不简单啊! 沐阮看着徐若瑾那副呆痴的样子,轻咳两声。 徐若瑾缓回神来,扭头看了看他,沐阮的脸色有些阴郁……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自己逼着师父出面圆谎,会不会犯了什么错? “梁夫人的身子,真的不行?”田公公虽然挂着笑,眼神却犀利如刀,“只要你说,咱家就信,只因你洪钟俫从不说谎的名号!” 徐若瑾心提了嗓子眼儿,直盯盯的看向洪老大夫! 洪老大夫顿了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没有再重复的必要,又何必再说一遍?” “好好好,咱家就信你!”田公公朝着身后的小太监吩咐着,“告诉所有人退出这个院落不许靠近,”看向徐若瑾,他的笑容和煦下来,“梁四奶奶,准备接旨吧?” “呃,啊?” 徐若瑾被田公公突然的转变惊的有些缓不回神。 而此时,于统领也有了异议,“田公公,你怎能擅自做主?” 田公公看他,一派冷漠道:“咱家是得皇上御赐的传旨官,而你?于统领,是护卫咱家路上安全的统领大人,咱家如何决断,还轮不着你插嘴吧?” 于统领没想到田公公会是这副态度,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也不得不咽下这一口气,目光扫过此地所有人,冷哼一声的转身阔步离开。 徐若瑾心底疑惑万分,走到了洪老大夫的身旁。 虽未说话,但挂念担忧的目光,让洪老大夫笑着点点头,“梁四奶奶还不去接旨?莫要忘记,你的酒能得皇上的赞赏,老夫也是有几分功劳的哟!” 话语调侃,但其中透出的苦衷和迷惘,徐若瑾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笑着许诺道: “教诲之恩,永不敢忘,滴水之恩不说涌泉相报,但若有人敢对您不敬,我徐若瑾拼死也不放过他!” 第559章 领旨 香炉供品摆好,连跪地所用的蒲团都早已预备完毕。 没有于统领的不依不饶,传旨的过程进展的很是顺利。 这酒,皇上是大大夸赞的,赏赐自不用说,甚至还用了几句俗语夸赞徐若瑾的与众不同。 夸赞之外,更多的是好奇,也告知徐若瑾,早早预备与七离国大战的庆贺之酒,他在京都只等品尝。 这句话明显不是只传给徐若瑾一个人的。 但其后的涵义,徐若瑾不想再多猜测…… 三跪九叩的谢了恩,徐若瑾当即让府内开了宴,宴请从京都前来的所有人,也特设了一桌招待袁县令等中林县的官员老小。 只是田公公并没有怨怼梁家只有徐若瑾一个招待之人,也没有提起徐若瑾刚刚当众撂下的那一句庇护洪老大夫的话。 他********都用在与洪老大夫叙旧,连带着沐阮也没离开。 徐若瑾突然有些心神不宁的发慌。 只是这些事,都要等田公公和于统领走了才能详细的问。 请袁县令代为招待宾客,徐若瑾向田公公和于统领行了礼之后,便找了空当的功夫去“福雅苑”见方妈妈。 方妈妈见徐若瑾来了,便知道她要问什么。 让白芷到屋里伺候着梁夫人,方妈妈则把徐若瑾带到了外间的角落中,“若不是田公公提起,我也忘记了洪老大夫这个人,洪钟俫,这是,这是先帝在时的太医院的御医啊,那时老侯爷生病,曾见过他的面,只是时间太久了,根本认不出了!”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师父果真不是一般人,只是看田公公的意思,好似与他还有什么难解的结?这件事怎么听着不够踏实呢!” 方妈妈微微摇头,这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了曹嬷嬷! 她连忙将这个人的身影扫去,但凡是与曹嬷嬷沾边的事,岂不是都与四奶奶的身世有关? 事情总不会这么巧,偏偏都凑来中林县。 可世世姻缘,若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四爷和四奶奶又怎么可能凑成一对? “算了,这件事咱们猜测也无用,都等着稍后再仔细的问问吧,有些事无能为力那就不要再多去想,想也没有用,那就听天由命吧!” 这话方妈妈说的也心虚,可不这样劝,又能说什么呢? “我只是心里愧疚,可别因我偏要逼着师父露面,再给他招来什么祸乱,那……那我可真就是罪大恶极了!” 徐若瑾这话的确是发自内心。 她心里是真正的敬重洪老大夫这位师父。 方妈妈对此也没有很好的预感,“别急,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梁霄这个家伙也不露面,这个时候到底在哪儿呢!”徐若瑾嘟着小嘴开始气恼起来,“有他在,我就不用这么操心费神的了!” 方妈妈抿嘴露了笑,“四奶奶这明摆着是想他的。” 徐若瑾的脸上涌起一阵红,立即转了话题,“母亲的身体……” 方妈妈的笑容沉下来,“不好。” “是真的不妥?”徐若瑾感觉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猛撞一下,虽然洪老大夫说起的时候,她有不详的念头,但却没想到真是这样。 “心病还需心药医,否则就是喝再多的药汤子都无用的。”方妈妈说出关键,徐若瑾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时间仓促,她也不能把京都来人晾在前院太久。 又与方妈妈叙谈两句,她便匆匆的离开…… 而此时,田公公与洪老大夫单独吃酒,沐阮和一小太监在旁服侍。 这种搭配让沐阮浑身不自在,可师父没开口,他也不能擅自离去。 “你一走这么多年,没想到却是在中林县这种偏壤之地隐居,当年,可是让咱家好找啊!” 田公公抿了一口酒,“难怪皇上很喜欢,这酒的确很独特。” 洪老大夫一脸凝重的看着面前的酒,“再美的酒配上你的话,也觉得像毒啊!” “哈哈哈,洪老哥,你多虑了!” 田公公大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没有再追究此事,咱家怎会与你过不去?这件事咱家不会与任何人提起,哪怕是回了京都。” “哦?” 洪老大夫露出惊诧之色,“你向来对皇上知无不言,眼里从不容半粒沙子,怎么十几年过去,变了个人?若是本性都能改,我倒是觉得有些像在做梦了!” “老哥这话是在损咱家,咱家听的出来!” 田公公收敛了之前那一派亲近,“这么多年,咱家也屡次想起当年的那件事,可有时在想,你这一个从不说谎的人,亦或许比咱家当年挨的棍子还要痛苦,因为你可是因一句实话就害死了一家人呐!” “而且,那一家人,还是您的至交,既然你已经痛苦一辈子了,咱家又何必追踪不停,给你个了断呢?” 田公公说着此语,不由看向了沐阮。 沐阮被盯的莫名其妙,反倒是洪老大夫的脸色瞬间突变,僵呆的颤抖不止,好似瞬间就能倒过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沐阮看到师父的不对劲儿,立即上前搀扶。 洪老大夫推开他,目光僵直的盯着田公公,翕了几下嘴却没吐出半个字,田公公站起身,看向了沐阮,“你叫沐阮?” 沐阮愣了下,点点头,“是。” “好名字啊,真是个好名字。”田公公面露感慨,背着手便去了其他的桌席。 沐阮奇怪的望了几眼他的背影,心里更担心师父的身体,“师父,师父你没事吧?咱们回吧?” 洪老大夫颤抖着手,“世世姻缘总有劫,躲是躲不掉的,躲不掉的。” 徐若瑾刚刚踏入正院就见到洪老大夫的异样! 还不等她走过去问询几句,田公公便走来,正挡在她的面前,“梁四奶奶,不知咱家可否与您私谈几句?” “公公等我看一下洪老爷子那里……” “不,就现在!”田公公语气强势。 “不!” 徐若瑾当即回驳,“我一定要先探洪老爷子!” 第560章 故事 两个人的僵滞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洪老大夫突然晕倒了! “师父,师父!” 沐阮惊的快丢了魂儿,徐若瑾立即绕开田公公,一溜小跑着冲到洪老大夫的身边。 “别愣着啊,到底怎么回事?拿什么药?用什么法子能醒,你到底说呀!” 徐若瑾在一旁提醒,沐阮下意识的便答应,立即动手号脉诊断,说出了几种药的名字,徐若瑾连忙记下,让春草快去准备! 原本是热闹喧嚣的宴席被洪老大夫的晕倒打断,田公公看到徐若瑾忙前忙后的急迫模样,观望了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开口,于统领旁若无人的带着侍卫继续大吃大喝大口喝酒,袁县令在那里也不知是该问候两句,还是漠视不管。 怎么做都容易得罪人啊! 这……这真是出了难题了! 让红杏去收拾出一个雅间,待春草将熬好的药拿来为洪老大夫服下之后,便让顺哥儿等人将他先抬去休息。 沐阮紧随其后,贴身照料,徐若瑾并没有马上跟去,缓和了心神,才转过身继续应对京中来人。 田公公一直都在看着她,见徐若瑾也望过来,他背着手审度的打量几眼,“看来洪老大夫与梁四奶奶关系不仅仅是请来的大夫,咱家是该仅仅夸赞梁四奶奶的良善吗?” “在梁家出事,难不成视若无睹?我刚刚说的话不是信口胡言,定会说到做到,一个人若连自己的话都不能负责,就是个废物!” 徐若瑾走到田公公面前,“刚刚的鲁莽怠慢公公了,还望您不要介怀。” 田公公摆了摆手,“无妨,咱家还不愿自己刚来的第一天就遇上故友亡故之事,不吉。” “是您觉得不吉,还是觉得颁圣旨之日遇上此事不吉?” 徐若瑾的反问,让田公公一笑,“这个问题难住咱家了,咱家老了,得用心想一想。” “既是如此,公公便慢慢思忖,府上还有很多杂事需要处理,便不久留公公了。” 徐若瑾开口撵人,田公公转过身正面对她,“咱家还不想走。” “可府上……” “咱家给梁四奶奶讲个故事吧。”田公公也不问她到底想不想听,愿不愿意听,只径自的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开口说起来…… “十几年前,宫中出了一件大事,而咱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挨了好一通毒打,却没想到,想找的人今日在梁四奶奶府上遇见,这是天意吗?” 徐若瑾心底一沉,紧步跟上。 他在梁家见到的是洪老大夫,涉及到洪老大夫的事情,她怎能不听? 那可是她的师父! 田公公讲的很琐碎,似是年头久了,他也需要思忖半晌,才能忆起十几年前的经过。 徐若瑾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捋着思路。 只是田公公说的越多,她的心越沉,因为这还涉及到那位朝霞公主,就是被先帝囚禁起来的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私自有孕,发现朝霞公主怀胎七个月即将生产的太医,正是洪老大夫洪钟俫! 他一辈子从不说谎,在这件事上也秉着毕生的信念,将朝霞公主的事直言先帝。 哪怕一直隐瞒此事的太医是他的至交好友! 那位太医被先帝赐死,而那时,此位太医的夫人刚刚查出喜脉…… 洪钟俫为此深受打击,带着好友的夫人逃离京都,杳无音讯。 而那位夫人产下一子之后便独自回了京都,割腕自尽在那位太医的墓前。 那位太医的姓氏很少。 正是沐阮的那个“沐”字。 …… 徐若瑾听了这些,心里惊的不能再惊! 她之前只知道沐阮是洪老大夫的好友之子,但却不知道其中有着这一番渊源! 或许这件事沐阮本人也不知道,若不是田公公的突然到来,恐怕这件事洪老大夫一辈子都不会提起! 因为这是他心底的痛,他的诚实害死了自己的好友,可一辈子不说半句妄言却是他的人生信条! 可就在今日,今日他的信条被自己的请求破了,这……这又代表着什么? 徐若瑾不知道该如何去总结。 因为“情义”这个词,根本没有对错…… “田公公这个故事很感人,却不知道为何要讲给我听呢?”徐若瑾没有点破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主人公是洪老大夫和自己的那位小师哥。 因为她对这位田公公完全没有半分信任,甚至有点儿恨意。 田公公笑了,“梁四奶奶是个聪明人,又何必在咱家的面前装傻呢?” “公公谬赞了,民妇只觉得您突然讲这样一个故事很奇怪,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徐若瑾的确对此不解,“我只是一介妇人,只会酿一点酒得了皇上的赏赐,但若是让民妇去猜度人心这确是难为住我了,我是真的不懂。” “但公公因为此时险些丢了性命,我也实在不好评判,因为赏您板子的乃是先帝,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何必再提起呢?您如今是皇上的身边人,出门百官也要让您三分,岂不是已经很好了?” 徐若瑾的话微有试探,因为她始终觉得这位田公公的眼神很复杂。 复杂到让自己毛骨悚然。 “梁四奶奶说的对,过去这么多年了,咱家又何必提起呢?又为何要讲给你听呢?” 田公公继续背着手往前走,“咱家只是看到您的容颜,想起了仍被囚禁宫中的朝霞公主。” “那是一位姿色绝美的主子,咱家当年入宫,有幸见过她一面便日夜梦寐,不能自拔。只可惜,咱家没有伺候她的资格,否则宁愿在她的庵前扫扫地,做个清闲之人,只要能陪着她就毕生无憾了。” “梁四奶奶的眉眼神韵,真的很像她……” 徐若瑾心中突然一紧! 怎么……怎么又提到了那位朝霞公主? 自己的神韵像那位公主?这岂不是个笑话?一个是在宫中被囚禁的公主,一个是在这僻壤之地的私生女,哪里会有什么交集? 可是为何每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时,自己的心总是跳的很快,很慌乱呢? 朝霞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也不禁好奇起来…… 第561章 突变 田公公与徐若瑾说完那个故事便带着京都来人离开了梁家,去了休歇之地。 临走时,于统领特意留下话,明日会再来探望梁夫人,只期望明日梁夫人要醒过来。 徐若瑾没有理睬他,而袁志中则很狗腿的送二位大人去了驿站,特别是与那位于统领相谈甚欢。 徐若瑾对此很是鄙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要那位于统领问起,袁县令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会在说起梁家时添油加醋,反正不会有梁家的好话。 但这也没法子,谁让他在梁家人手中吃了太多的亏呢?这个时候不报仇泄愤更待何时? 袁志中是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的…… 徐若瑾无暇去更多思忖袁志中会有什么小心思,田公公的马车开动,她则立即转身,直奔洪老大夫休歇的小院。 此时洪老大夫已经醒来,沐阮正在一旁喂着药,看到徐若瑾进门,他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又继续舀了药吹一吹,送入洪老大夫的口中。 “师父。” 徐若瑾此时得知了他的来历,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顿了下才道:“您就在这里好生的歇着,我让红杏在这里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她去做。” “不用,师父有我在就可以了。”沐阮未等洪老大夫开口,先拒绝了徐若瑾的提议,“你也去忙你的吧,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 徐若瑾被说的一怔,再看向洪老大夫,却见洪老大夫沉沉一叹,“那个老太监都告诉你了吧?” 徐若瑾愣住,她没想到师父会当着沐阮直接问起,“是给我讲了点儿事情,但那与我无关,我只求师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呵呵呵,”洪老大夫轻笑几声,看向沐阮,“不吃这药了,寻常给旁人开药,都劝慰着良药苦口利于病,可真到自己吃起来,真是难以下咽啊,这是不是老天爷赏的因果报应?” 沐阮没有劝,直接撂下了剩下的半碗药。 徐若瑾有些不愿意,劝着道:“师父,还是都喝了更好,您这一晕倒可吓坏我了,还是身体重要。” “师父说不吃就不吃了,你怎么与师父顶撞?”沐阮对此很不满意,显然,他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劲儿。 徐若瑾瞪他一眼,“你出来!” “干嘛?”沐阮屁股不离椅子,“我要陪师父。” “红杏,你来伺候师父把剩下的药用了,一口都不许剩!”徐若瑾硬性吩咐,让洪老大夫哭笑不得,沐阮被徐若瑾瞪的也不得不起身,对这位小师妹,他还真是惹不起。 两个人到了院子里,不等徐若瑾开口,沐阮率先道:“你不必说了,刚刚师父醒来都已经告诉我了。” “啊?”徐若瑾看着他突然不知能说什么,没想到洪老大夫居然都告诉了沐阮。 要知道,沐阮可是他最疼爱的徒弟,最宠的弟子,也是最对不住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徐若瑾忍不住继续问。 沐阮看着她,“知道就知道了,还能怎么想?师父就是师父,是将我养大的师父,我自是要遵师道,将师父所教发扬光大……” “你这等于是废话!”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上了天,“你糊弄鬼呢!” 沐阮颇有不服,“我说的是实话啊。” “什么实话?你敢说,你听了这件事心里对师父没有半点儿怨怼?你敢吗?你敢举着手对老天爷发誓吗?” 徐若瑾的蛮劲儿上来,吓的沐阮立即虚起来,“一个女人,怎么这么凶?” “我是在关心你。” “论起辈分,我是你师哥!” “师哥也不行,你必须把心里怎么想的给我吐出来,这么长久的闷着,对你,对师父都不好!” 徐若瑾深知苦闷很有可能会让一个人的思维产生畸形,特别是沐阮,他自幼就跟随在师父身旁,向来唯师父的话比圣旨的分量还重。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间接让他父亲丢了性命的人,自己听了都震惊不已,更何况是心思单纯的沐阮? 这件事必须挖根究底,让他没有半分歪想的余地。 沐阮挺直的胸膛突然软了下来,他沉了半晌,才喃喃道:“我心里的确有怨,可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赐死我生父的人,怪不得师父。” “你真这么想?”徐若瑾仍带着一丝怀疑。 沐阮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是这么想。”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那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师父说想去云游四方,找寻几种失传的药方,”沐阮挠挠头,“我在想要不要一起去。” “你哪儿都别去,”徐若瑾立即横眉冷对,“我的灵阁离不开你,更何况,师父已经把你交给了我,不把灵阁的活儿做完你就想跑?没门!” 沐阮嘴角抽搐几下,却没有反驳。 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打算,只是绝对不能与这个小师妹说! 两个人叙谈半晌,徐若瑾便放他回去照料洪老大夫了。 红杏端着空荡的药碗向徐若瑾交了差,徐若瑾则找了忠叔去见方妈妈,一起商讨那个于统领要见梁夫人的事。 如若是以前,徐若瑾或许还报一丝希望,可如今的婆婆面容苍老,更是半个字都不说,说好听点儿是有了心病,说难听点儿,就是痴傻呆的老妇人! 这个消息被传出去,对梁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或许还被拿捏出什么别的事端来。 若是梁霄在也就罢了,可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掌着梁家,连那些管事的婆子都敢耀武扬威,再添点儿别的麻烦,自己就可以找根面条吊死了去,别活了! 就在徐若瑾与方妈妈商议之时,田公公正在驿站的屋中吩咐着身旁的小太监做事,“梁夫人不肯露面,没法子坐实梁家有内部争乱一事,只是不知道梁辉的那个孩子到底在不在梁家。” “奴才听说是被掉包带回来了……” “本想捕风捉影,拿捏住梁家点儿把柄,但这一会儿咱家却好像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田公公想着徐若瑾,再去追忆朝霞公主的眉眸,“只是……这件事还需再斟酌一二,否则连咱家也是要掉脑袋的!” “公公,公公出事了!” “怎么了?” “于统领,于统领他昏死不起,脸上被刺了个奴字!” 田公公立即冲出了门,可刚迈出几步,便感觉身后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和一道慑人的声音:“滚!” 第562章 睡觉 夜空晴朗,繁星挂坠苍穹,圆月的光芒映照下来,让夜晚比以往更亮几分。 只是徐若瑾的心情却没这么晴朗。 与方妈妈和忠叔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正准备散了各自休息,明日的事明日再议,终归皇上是赏了梁家的,他们私底下挑刺,明面上也不好彻底的撕破了脸。 至于那个什么于统领,徐若瑾已经完全的把他抛掷脑后,连田公公都不在意的一个人,算个什么东西? 如今脑子已经很乱了,根本没心思去理睬这无关紧要的人。 忠叔此时没什么想法了,杨正一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如今是四奶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对处事断事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自信。 有时人不服老不行,若不是杨正深深的刺激到他,他或许还不肯认这份怂。 可只因他老眼浑浊的纵容,险些让梁家出了大事! 这若不是……若不是四奶奶及时把事情制住,他可怎么向老爷交待? 忠叔浑浑噩噩,在京都来人的事情上根本没出什么力,徐若瑾敲诈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让忠叔先去歇了。 方妈妈也准备回“福雅苑”,徐若瑾却让她先等一等。 “今儿田公公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却听的莫名其妙。”徐若瑾原本就有打算与方妈妈提一下“朝霞公主”,只是一直事情紧忙,有心时没有空闲时间,有空闲时间却忙碌其他事搁置脑后。 而今日田公公再次说起,她则有些忍耐不住。 更何况,这件事居然还与洪老大夫和沐阮有关,她也想找个能给点儿意见的人。 而方妈妈正是最好的人选…… “故事?”方妈妈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故事?”她本已站起身又连忙坐下,脸上的担忧也遮掩不住,反倒是让徐若瑾吓了一跳,没想到妈妈会这般担心。 “妈妈您别被吓着,说的是洪老大夫和沐阮的事。”徐若瑾连忙安抚,“我也没想到,原来洪老大夫与沐阮之间还有点儿上辈的恩怨……” 徐若瑾很简单的把故事大概说了一遍,随后说起那位朝霞公主,“这些日子听了好多次她的名讳,却不知这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人,那田公公提起她时,脸上的痴迷不是假,可却也因为她,让那么多人丧了命,唉……” 方妈妈的一张脸已经惊的快出了血! 那……那什么田公公为何偏要与四奶奶提起朝霞公主?洪老大夫和沐阮之间的故事虽然也很惊人,但绝比不得“朝霞公主”这四个字从四奶奶的口中说出来! 这实在让向来处事不惊的方妈妈也按捺不住猛跳的心,颇有些喘不过气了! 徐若瑾知道朝霞公主的故事还是上一次韩氏来时特意讲过,见方妈妈惊成这副样子,她才恍然想起,上一次韩氏给自己讲起时,她本想与方妈妈说,但一直拖了很久。 “这事儿我还是听二婶娘上一次来时给我讲过,只是没想到田公公也提起这个人……不管了,只是师父和沐阮的事让我心里颇有几分难受。” 徐若瑾咬着唇,“若不是我偏把师父拖了这件事情里来,亦或许那田公公也不会知道师父在这里,这残酷的真相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被揭开。” “如今,他们二人d心里恐怕都很难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徐若瑾长舒口气,一转头见方妈妈还是那副惊愕呆滞的模样,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妈妈?妈妈您怎么了?” “那田公公还说什么了?” 方妈妈问的很急迫,徐若瑾顿了半晌,“再就没说什么了吧?他因为师父和沐阮父母的事情被先帝责罚了板子,心里一直记恨,否则也不会把师父给气的晕了过去……” “是问他还说什么关于朝霞公主的事情!” 方妈妈的语气有些硬,徐若瑾对此倒不介意,只是有些惊愕,她没想到方妈妈更关心的是这个! “他只感慨朝霞公主被囚禁起来,更乐意去她的禁宫门前扫地侍奉。” 徐若瑾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记的没有那般详细,“哦,对了,她还说,之所以会想起朝霞公主,是因为看到我眉眸的气质与公主殿下有些像。” 说到此,徐若瑾轻蔑的自嘲一笑,“这怎么可能?胡说八道罢了,这老太监的心思比那于统领更狡诈,更奸猾,实在不好对付!” 方妈妈的心停跳了半拍,眼前一黑,差点儿晕了过去! “妈妈?您可别吓唬我啊,若是您也晕倒了,我这主心骨可就彻底没了!” 徐若瑾立即扶住方妈妈,马上吩咐杨桃去煮一杯花蜜茶来,“您这阵子在母亲身边伺候是劳心劳神,必须多补一补。” 方妈妈也没有拒绝,就由着杨桃去了,“老奴没事,真的没事。” “四奶奶,往后不要再提这位朝霞公主的名讳,她是宫中的禁忌,如今梁家已经麻烦事够多的了,可别再往这上面沾麻烦!” 方妈妈的提醒,徐若瑾倒真的听了进去,“这我自当知道,可有时不是咱们找麻烦,而是麻烦找****。” “谁知道只是来传个旨,给个赏赐而已,却出了这么多的麻烦?”徐若瑾的嘴快撇了天上去,“终归是怎么做都不对,因为不是咱们自个儿说了算,兢兢业业为大魏献力献命,反而还要被怀疑,都是上面那位的一个念头而已。” “上哪儿说理去?” 徐若瑾的抱怨也没能让方妈妈把心思缓回来,“世上本无理,听天由命吧。” “四奶奶!” 门外顺哥儿一声喊,徐若瑾立即起身去门外,“怎么了?” “驿站出事了。”顺哥儿的回话让徐若瑾一时没反应过来,“驿站?关咱们什么事?” “哎哟四奶奶,京都来的两位大人和侍卫都在驿站住着呢啊,您忘了?” 顺哥儿心里鄙视的踱着脚,徐若瑾立即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什么事?死人了?”怎么觉得这是好事? “乐子大了!”顺哥儿凑到徐若瑾的耳边,“于统领死了,脸上还被刺了字,田公公准备连夜就走,如今袁县令正在驿站门口跪着求罪呢!” 徐若瑾立即提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顺哥儿明白四奶奶是何意,“奴才自当不是正路子知道的……” 徐若瑾的脑子立即蹦出一个念头,当即果断吩咐道:“关门熄灯睡觉,这件事,谁都不许知道!” 第563章 恐惧 这一晚徐若瑾自当是没能睡的安稳,只是她好歹是躺在了床上,而袁县令则在心里怒骂自己倒了八辈子大霉,因为他一直都跪在田公公的面前。 一动没动,那两个膝盖骨好似被猛敲成两个大洞,已经疼的感觉不到疼痛,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可这种疼痛并没有让田公公消了气,从京都随行而来的侍卫开始在中林县大肆搜捕,县衙的衙役自当不会闲着。 唯独一个人没在县城街路里奔波,这便是袁县令。 因为田公公只许他跪着,一动都不许动! “公公,已经备好马车了。”小太监回禀,田公公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直接问,“于统领醒没醒过来啊?” “还,还没醒。”小太监跟随田公公多年,深知田公公的脾气,公公此时已经震怒了! 因为每当他转动扳指时,总是要死人的! “废物!怎么还没醒?中林县就没人能酒醒于统领了吗?”田公公半挑着眉,看向了袁县令,“袁县令……” “回公公的话呀,如今县城里最好的大夫全都请来了,唯独还有一位,对,还有一位,您今儿是见过的。”袁县令已经脑子不会转弯,“洪老大夫,还有洪老大夫!” “既然想到了,你倒是去请啊。”田公公的声音好似阴恻恻的刀,让袁县令浑身骤然发冷,“可,可他在梁府。” “梁府?呵呵。”田公公两声冷笑,“咱家真不知道,梁府的门槛儿何时高到县令大人都不敢轻易的迈了!是梁府的架子大,还是县令大人的胆子小啊?” “哪里敢当得起田公公您称大人?您还不如狠狠的抽下官几巴掌啊!” 袁县令说着话,自己朝着脸上打一下,“下官这就派人去请,不!派人去找,下官亲自去找!” 袁县令说着话,撒腿就奔着梁府而去。 田公公看着袁县令的背影,牙齿已快咬碎,小太监悄声无息凑到他的身边,“公公,接下来?” “于统领他还有气儿没有啊?”田公公的语气充满狠戾。 “还有一口气,只是昏过去了。” “脸上刺了那么一个字,想必于统领自己也是不愿意看到的,既然如此,就圆了他一番壮士之心,就不要让他醒了……”田公公用帕子擦拭着已经褶皱泛白的手,“咱家舍不得看他醒来后的痛苦啊。” “奴才明白。” “去吧。”田公公脑中想到了徐若瑾的容貌和洪老大夫的神情,“可惜的梁四奶奶那么俊俏的人了……” 徐若瑾这一晚其实没怎么睡好,因为她知道,于统领那里出了事,田公公一定会找上梁家的。 尽管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与梁霄有没有关系,但从任何一个角度思考,梁家都躲不开这个麻烦。 谁让京都来人是为了给梁家颁赏呢? 而且那位于统领从来过之后便屡屡找梁家人的麻烦,而就在他未得逞的这个晚上就出了事。 若是从表面简单来看,都会以为这是梁家人的报复! 但徐若瑾却感觉这件事不是梁霄动的手,因为类似于统领那一类跳梁小丑,梁霄似乎不屑于理睬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耍弄一番?根本没工夫搭理! 可又是谁在这个时候动手,给梁家人再添麻烦呢? 楚嫣儿吗? 徐若瑾在心里摇了摇头,应该也不会是楚嫣儿。 这位于统领好歹是澶州王府的远亲,她还不至于下手到连自己人都能这般轻易的抛弃。 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徐若瑾未等撂下心思,便听到院子里有了脚步声。 春草也未入眠,听到声响便出去迎,得了消息进屋回道:“四奶奶,是袁县令来了,说是要请洪老大夫去为于统领治病。” “治病?”徐若瑾对这两个字很诧异。 春草点点头,“对,说是一直都没醒过来,县里所有的大夫都请过了。” 徐若瑾皱了眉,“一直都没醒?” “想必是,否则也不值得县令老爷特意跑一趟了吧?”春草对此拿捏不定,“那您是见还是不见?” 徐若瑾思忖下,“忠叔呢?让忠叔先去门口应对着!” “忠叔已经在了。” “那就让忠叔拖一拖,你也去前院陪着,就说我马上就过去!”徐若瑾吩咐着春草,春草微有一愣,徐若瑾见她没缓过神来,凑其耳边道:“不能让师父去,危险。” 春草恍然点头,立即转身去找忠叔。 徐若瑾回到屋中立即喊了梁五,“……跟我去师父的小院,马上送他离开中林县!” …… 徐若瑾赶到洪老大夫的小院,揪着沐阮便让他收拾东西! 沐阮本在为洪老大夫守夜,徐若瑾急急忙忙来了就要把他撵走,让沐阮糊涂了,“这么晚去哪儿啊?而且师父的身体现在不已大动,你有没有点儿良心了?” “你才没良心!” 徐若瑾知道沐阮是想歪了,立即揪着他到一旁,“袁县令就在门口等着接师父去给那于统领瞧病,能是什么好事?让师父快些离开,我在前面拖延一阵子!” “呃,啊?”沐阮挠了挠头,“为何是让师父去呢?” 徐若瑾被他的磨磨唧唧搞的无心思搭理,可沐阮又在门口堵着不离开。 一把将沐阮扯去一旁,徐若瑾直接吩咐梁五,“先带师父走!” 梁五应答一声,立即一道影子闪入屋内,三下五除二,只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便见梁五身后背起了洪老大夫从屋中出来。 几个闪身蹦上房顶,迅速的消失在夜色当中…… 沐阮看的有些傻,指着梁五离去的方向结结巴巴说不出口,问不出来,眼睛却瞪的快要掉了出来! “你也不能留下!” 徐若瑾不容沐阮问个究竟,立即让红杏去找杂役的衣裳给沐阮换上,“身边没有人能安全的送你走,明日一早,我让红杏带着小厮们去一趟醉茗楼,你装成家里的小厮跟去找姜三夫人。” 沐阮还要说话,又被徐若瑾给拦住,“你不要多说多问了,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那个田公公不是善类,我白天就琢磨他不会轻易的放过师父和你,却没想到这才晚上就找****来,实在太快了!” “走,马上走!” 徐若瑾不容置疑,态度坚决。 沐阮望天长叹,“感慨几句,发泄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吗?好歹让我明白为何要逃命啊!” 第564章 快走 “笨笨笨笨笨!” 徐若瑾送了五个大字给沐阮,便让顺哥儿带他去了后罩房,根本没有给他解释什么,只让顺哥儿路上讲给他听! 沐阮气的跺了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谁让自己这位小师妹他根本惹不起? 徐若瑾见沐阮离去,沉了沉心思,才整理好衣裳去了前院见袁县令。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太着急,放缓速度,争取让梁五离开的更快,让沐阮藏的更隐蔽…… 可徐若瑾虽不着急,袁县令却已急的咬牙切齿,彻底的怒了! “不过是去请洪老大夫而已,至于用这么久的功夫?若是耽搁了于统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啊?!” 忠叔在一旁老迈沉沉的故作恐惧,其实不慌不忙的道:“县令大人,您别急,这件事总要回禀给四奶奶才能去请洪老大夫,而且,洪老大夫今日昏倒,身体恐怕够呛能支撑得住啊。” “现在不是他能不能支撑得住的问题啊?是于统领,于统领救不醒,那便是一个京都来的官员死……没在了中林县,本官这一顶帽子,甚至是这个脑袋都有可能没啊!” 袁志中说着话,举起手一抹额头都是冷汗,“再去催,求梁四奶奶快着点儿吧!” “女人向来是动作慢,更何况深更半夜的把四奶奶喊醒回禀事,四奶奶也吓了一跳啊。” 忠叔为徐若瑾开拖着,春草立即在一旁补上话,“是的,四奶奶听了这个消息就立即让奴婢过来先跟县令大人您回一声,怕您着急。” “你来又有什么用?得是洪老大夫来啊!” 袁志中仰天长叹,只觉得胸口发闷的喘不过气,“再去催催,梁府也没有多大的地界,怎能速度这么慢?梁四奶奶不是故意拖延的吧?哼!” 忠叔立即撂了脸色,“县令大人,这话可不能信口乱说啊!” “那就让她快着点儿,田公公那里已经怒火中烧了!” 袁志中软硬兼施,却也知道这事不能逼得太紧。 因为徐若瑾那个丫头的性子和手段着实奇葩,万一她就是不肯出来,自己可没胆子冲了梁府里去抢人! 一来是梁家刚刚接了皇上的赏赐,二来,梁家如今可都是女人啊! 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能冲了梁府里去抢人,那就更被徐若瑾揪住说辞了! 又过了小半晌,还没有见到徐若瑾和洪老大夫露面,袁志中隐隐觉出有些不对,正打算吩咐身边的人去城门处和洪老大夫家里瞧一瞧,便看到远处一个柔婉曼妙的身影朝着门口走来! 春草顺着袁县令的目光瞧去,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四奶奶来了!” 袁志中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难道梁家如今穷的已经连抬轿辇的婆子都没有了?还要主子自己步行而来?”他若是再瞧不出来事情另有猫腻儿,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了! 忠叔没有说话,春草立即小跑到徐若瑾的身边。 徐若瑾脚步缓缓走的很慢,面色一派焦急的道:“让县令大人久等了,这着实是我的不是,但我知道您宽心大度,就没再赶来向您请安,直接去了洪老大夫的小院,寻思着节省一些时间别耽搁了事,所以才来的迟了!” “那他人呢?” 袁志中面色焦急,“田公公那里已经等的怒火中烧了,等不起了啊!” “您别着急,先听我说完啊。” 徐若瑾立即安抚道:“您别急,您听我说啊,我本以为洪老大夫白日里晕倒了,会和他的徒弟在府上休歇一夜明日再走,可谁知刚刚去了守院的婆子,说是晚间的功夫,洪老大夫醒了想要回家,可又觉得夜色晚了,没让婆子去惊扰我,只说明日再派人来道谢。” “走了?”袁志中满脸狐疑的看着徐若瑾,“你确定?” 徐若瑾摊手无策,“真的已经走了,千真万确,如若县令大人不信,我这就派人带着您在府里找一圈,这个保票我还是敢打的,人命之事,哪里是儿戏啊!” 袁志中只觉得眼前发花,好像随时都能晕倒过去一般! “找,找,快出去找,一定要把洪老大夫找到!” 袁志中吩咐完手下,看向徐若瑾的目光充满了忿恨,“这么晚也不敢擅自打扰梁四奶奶,府内我们就不去了,但若是您有了洪老大夫的消息,请马上告知一声。” 袁志中的咬牙切齿,可他也知道,徐若瑾既然摆出了这副样子,他纵使派人进了梁家也找不出半根毛来,反而还落了话柄! 徐若瑾根本不在意,虚伪的道:“只期望于统领安好无恙。” “走!” 袁县令吩咐一声,当即带着人便离去。 春草簇步躲到徐若瑾的身后,低声道:“居然没进府查?这倒是稀奇了。” “他以为我已经都处理清楚了才来的。”徐若瑾对此也十分侥幸,因为沐阮还没走呢,“不过肯定有人在门口守着,明天沐阮走时,一定要小心谨慎着点儿!” 袁县令离开梁家又四处找寻了一大圈,都没有洪老大夫的身影。 而洪老大夫家中空无一人,这已经很明显是早就已经要离开,跑了! 满怀忐忑的去向田公公回禀,袁县令都快哭了出来,“说是晚间醒来就离开梁家了,而且还特意不让叫醒梁四奶奶,说明早再来道谢,下官已经派人四处去寻,这个……不如再去请一请别的大夫?” “袁县令,你当咱家是傻子么?”田公公也没想到洪钟俫居然会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 原本是打算回了京都请示一二再做打算,而又了于统领遇刺一事不如将计就计,先斩后奏! 可却没想到,洪钟俫居然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那他下令弄死了于统领,这个黑锅谁来背? “田公公,下官觉得这件事都是那梁家奶奶的手腕,那个女人可不简单,说不定这事儿另有隐情。” 袁志中也是心里来了气,今儿见到田公公和于统领都与徐若瑾过不去,倒不如在这个时候添一把火。 田公公听了这话,脑中蹦出了徐若瑾的容貌气质,几乎与朝霞公主一模一样,“她的确不简单,而且是非常的不简单啊……” 第565章 做主 徐若瑾送走了袁县令回到“若霄轩”也没能再安然入睡。 去看了一眼沐阮,沐阮就是反应再慢,听顺哥儿讲给他的事情也想了明白,师父不走会很危险,而他不走,也一样危险。 看到徐若瑾,沐阮抿了抿嘴,皱眉道:“师父被你送走,我还是放心的,往后只托付你照顾他了,不许苛待师父,否则我会训你。也不用惦记我,我已经做好了打算,离开梁家就不会再回,灵阁酒铺子的事情,你自己做吧。” 顿了下,沐阮似有些不忍心,“不过我会定期给你一些酒方子的,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徐若瑾愣了一下,随即一个大白眼翻上了天,“自以为是,说的好似就只有你一个人孝敬师父似的。” 沐阮脸色一僵,尴尬的挠挠头,“我好歹是你师哥啊!”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说吧,不说不会让姜三夫人放你走。”徐若瑾才不理会他的那些小心思。 之前岑大夫还特意跟自己说过,沐阮自小就没离开过师父身边,对外界可谓是一无所知。 特别是上一次他离开梁家还身无分文迷了路,这样的一个人说有了打算,谁能放心得下? 所以沐阮刚一说自己有了打算,徐若瑾只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个笑话! 沐阮看到徐若瑾轻蔑的模样,当即着急起来,“你怎么还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徐若瑾瞪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我这是关心你。” “有空去关心关心你的男人,别来管我闲事!”沐阮怎肯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惦记着上一次梁霄挤兑自己的话,毒与医只差一个字,却能够拯救大魏边境百姓,而各人的所谓道德标尺在生死面前就是个渣滓! 他要去边境之地奉送自己毕生所学……特别是这一次,知晓了师父和自己生身父母之间的恩恩怨怨。 他更坚定了自己的这一颗心。 只是,他如果告诉自己小师妹是被梁霄蛊惑了,她还不得跟梁霄玩命? 所以这件事,打死都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见沐阮跟自己翻了脸色,更是提起梁霄,徐若瑾的面色很奇怪,心里更奇怪。 这个人,抽什么疯? 不会是知道自己生身父母和师父的恩怨,刺激的神经不正常了吧? 不等徐若瑾刨根问底儿,顺哥儿从外进来,面色奇怪。 “怎么回事?”徐若瑾问着,脑子也在猜测,“是不是跟四爷有关?”她本就怀疑于统领的事情会不会是梁霄作出来的。 但如若是梁霄,应该没有那么搞怪的心思?是不会在于统领的脸上刺一个“奴”字,所以她才没那么笃定。 顺哥儿没想到四奶奶会反应这么快,看了一眼沐阮,凑其耳边道:“怪就怪在这里,这事儿不是四爷做的。” 徐若瑾并没有意外,“知道是何人吗?” 顺哥儿一脸认真,“还在查。” “能是谁呢?”徐若瑾径自思忖,而此时此刻,梁霄正在城外的一个院落之中看着传来的纸条,微微挑眉后拇指轻弹。 纸条飞入油灯之中,很快便化为灰烬,无影无踪…… “夜微澜,”梁霄轻轻的唤出这个名字,“还真是很轻闲呢。” “是他?” 姜必武在一旁颇为吃惊,“他怎么会突然出手?这事儿很奇怪啊。” 梁霄嘴角轻撇,“他与于家人有些过节,另外你三婶娘清扫中林县时,拔了几个他的眼线,他横生枝节,也是在警告我,他还有眼睛在盯着咱们而已。” “他怎么会知道你要动手?”姜必武对此颇为谨慎,梁霄很是肯定的道:“他是瞎蒙的!” “呃……” 姜必武对这个答案颇为犹豫,“那晚上的事情是否要取消?” “不,我反而要亲自动手。”梁霄站起身整理衣装,“马上,一个时辰内结束!” 姜必武惊呆住了,“梁霄,你疯了?布置这么久了,你何必这么心急?” “我急着回家抱媳妇儿,我想若瑾了,不行么?” 梁霄说着话便一闪身,姜必武一头险些栽了地缝儿里! 他没成亲之前,是打死也说不出这种话的,怎么成亲娶了媳妇儿还变了个人? 可自己女人也不少啊,为何自己没有变? 这是一个永远都没有答案的命题…… 徐若瑾此时已经回了“若霄轩”,与顺哥儿一同猜测着到底是何人动的手。 如若不是梁霄又能是什么人呢? 之前姜三夫人已经将中林县清扫一遍,却没想到漏网的人居然这么大胆子,敢对京都来的统领下手? “夜微澜?” 徐若瑾提出这个人的名字,“会不会是他?” 顺哥儿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会吗?” “有这个胆量的人只有三个人,夜微澜,楚嫣儿和你的主子四爷。” 徐若瑾看着他,逐步的分析着,“之前已经说了,楚嫣儿应该不会动自己人,又不是四爷做的,那就只有夜微澜了。” “至于严家人,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所以,就是夜微澜!” 徐若瑾用排除法更是笃定,“这事儿估计四爷会有处理的,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另外要给三姐姐去封信问候一下……” 顺哥儿也没仔细去想,四奶奶分析的已经很细致了,那他只需要认定是涪陵王世子就可以了。 “明儿那位田公公若是再来,该如何应对?” 这也是最棘手的问题…… “又不是咱们做的,也犯不上有什么心虚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若瑾想到沐阮,“只要能先把他痛痛快快的安全送走就圆满了!” 圆月升空,苍穹布满繁星光芒,几朵薄淡如纱的云飘浮空中,更为夜晚增添几抹神秘。 神秘的夜晚,自当会遇上神秘之事。 田公公晚间小寐片刻突然惊醒,一抹额头,只感觉冒出一层冷汗。 他抚了抚胸口,长舒口气。 今晚突然梦到了朝霞公主……那婀娜贵气的目光望向他,让田公公颇有几分透不过气。 “公主这是怪奴才了?” 田公公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而此时外面的小太监突然跑了进来,“公公,京都传来消息,澶州王府的二爷死了!” “他死了?”田公公眼睛快瞪出来,“澶州王府最有本事的一位爷啊,就这么死了?” “那个世子妻妾成群,玩世不恭,只有那位二爷是足智多谋的能人,却这么突然的死了?” “看来很多事都不能轻易下定论啊……”田公公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咱家真是差点儿自入坟墓啊!” 第566章 再见 翌日一早,徐若瑾正琢磨是否要主动去派人慰问一番田公公时,门房的小厮前来传话:“田公公来了!” 不仅是来了,而且只有他和随身的小太监两个人。 徐若瑾对此颇为惊诧,京都来人不是向来都喜欢摆谱的吗?昨儿于统领刚刚遇刺,他今日就只带了一个小太监到梁家?这是玩的哪门子把戏? 来不及过多思忖,徐若瑾立即整理好衣装去门口相迎。 “不知道田公公您今日会来,着实是怠慢了,” 徐若瑾见到田公公福了福身,“不知道于统领如何了?如若有能够帮得上的,梁家一定尽心尽力,田公公您不用客气。” 虽然这话说的很是虚伪,田公公却也笑脸相对,“咱家今日前来是向梁四奶奶告别的。” 他看着徐若瑾,“原本不来也可以,只是咱家昨晚梦到一个影子,那容貌和梁四奶奶十分相似,莫怪咱家无理,咱家只是道出心里话,所以才来梁府,只为再见您一面。” 徐若瑾只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只能出言敷衍道:“田公公您有心了。”就不知道是好心坏心…… “梁四奶奶如若不嫌弃,咱家想讨杯茶吃?”田公公目光扫向梁府之内,“一路赶来,倒真是有些累了。” 徐若瑾心里纵使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挤出笑来侧身相请,“都是我忽略了,田公公不要怪罪,您请。” “梁四奶奶请。” 田公公客套一句,便与徐若瑾只差半步的距离前后朝向梁府待客的主厅而去。 让红杏等人沏了茶,徐若瑾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余光睹见那小太监有意试茶,被田公公阻挡了。 “梁府中的各位爷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这种防人的手段也要因时而异,因人而异。” 田公公虽是在训小太监,无非也是说给徐若瑾来听。 徐若瑾倒是有些奇怪…… 昨儿还是那般阴恻恻的强压,今儿居然开始夸起了梁家?见鬼了吧? 田公公感觉到徐若瑾脸上的不自然,转了话题道:“咱家曾听说过梁四奶奶的经历,只是让咱家很好奇的是您落水一次,性子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不知是什么事情让您变化这般大?” 徐若瑾没想到田公公会问起这件事……斟酌下道:“但凡是遇上生死,是人就都会变的,因为所有人都不想死。” “这话咱家是认同的,皇上也时常这般说,只是有些人做得到,有些人做不到。” 田公公看向徐若瑾,“之前咱家没见过您,听京都中人说起您和之前的张家公子……不过如今见到您的真人,反而觉得您即便是嫁到梁家,都有些可惜了。” “这话虽知公公是夸奖民妇,但还是不说为好,已为人妻,更得护佑,我心已满足。” 徐若瑾的脸色很正,更待几分不容置疑。 田公公微有歉意,“这话是咱家信口胡说了,只是觉得梁霄身受重伤不能再习武,可惜了这一大才之人了。” “人各有天命,我都能濒死蜕变成性子犀利之人,谁知某一****是否能完全康愈呢?” 徐若瑾知道这话本不该说,可听到田公公鄙夷梁霄,她就是忍不住心头的这口气。 田公公倒是笑的很畅快,“梁四奶奶说的有理,是咱家心思狭隘了。” “公公自谦了。”徐若瑾说罢此话,实在找不倒话题可谈。 田公公却一直盯着她的面色没有挪开目光,那一双棱角肉眼中散发的目光并不是审度,也不是怀疑,而是有着一股追忆的打量? 徐若瑾揣测到这一种感觉,连自己都吓一跳! 这个老太监不会是在自己身上找寻那位朝霞公主的影子吧? 当即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来,徐若瑾立即轻咳两声,打断了田公公的思绪,“不知公公这么快就要离开中林县,也没做什么准备,不妨就送您一坛我亲手酿造的酒吧?还望公公不要嫌弃,民妇也只会这等小把戏,让您见笑了。” “咱家有幸能得梁四奶奶亲手酿造的酒,可谓是此生无憾了。”田公公看向徐若瑾,“可咱家不喜欢欠人情,不知道梁四奶奶有什么可用的着咱家的?咱家定要帮这个忙的。” 帮自己忙? 徐若瑾遮掩不住惊讶,直呆呆的看向田公公。 田公公没有再卖什么关系,直接道:“澶州王府的二爷昨晚上死了,死的很蹊跷。”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徐若瑾嘴上虽立即撇清关系,心里却震惊无比! 澶州王府?那不就是楚嫣儿的小叔子,是澶州王世子的弟弟? 这事情会不会与梁霄有关系? 田公公没有在意徐若瑾立即逃避这个话题,站起身慢悠悠的道:“澶州王府的二爷上个月刚被皇上颁旨赐为副将,统兵三万增援梁辉将军,昨日应该正路过距离此地一百里左右的地方驻营,您说,这是否与您有关呢?” 徐若瑾狠咬下嘴唇,“民妇一介女流之辈,不懂这些大事。” “可惜啊,可惜梁霄身体不行,如若有他接替梁大将军,梁家亦或许能更盛一层的。” 田公公没有再说一句便走向门口,徐若瑾也没再搭话,只是跟随送行。 待田公公到门口上了马车,徐若瑾让顺哥儿搬了一坛酒放在车后。 田公公拱手行了礼,徐若瑾福了福身。 “梁四奶奶,咱家送您一句话。”田公公看着她,“不要去京都,那里对您来说太危险。” 徐若瑾微微蹙眉,不等再问,田公公已经吩咐小太监启程。 去京都危险? 徐若瑾口中喃喃这几个字,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好奇。 好奇过后她便叉腰在心里怒骂,梁霄啊梁霄,这个澶州王府的什么爷一定是你干的吧? 你还真是让人……让人惦记着啊! 过上十日,徐若瑾早上不等睁眼就被一个雄壮的身子扑了床上…… 而过上十日,田公公已经抵达京都,向皇上回禀在中林县的所有事,详详细细,包括梁四奶奶徐若瑾! “她的面容真的很像长公主,真的很像……” 第567章 陪伴 徐若瑾吃上饭已经是下晌的功夫,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她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午饭还是晚饭。 因为此时太阳已有隐隐落山之意。 梁霄即便吃着饭目光也没有离开她的面颊,特别是看到她脸上的那抹红晕,冰冷的脸上也泛起难得的笑容。 徐若瑾的心里很甜。 在家中忙碌许久,承担了许久,似乎在他进了家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压力全都卸掉不见了踪影。 他已是阻挡外界的屏障,安全,可靠。 只可惜这一堵墙时不时就消失不见,让人又爱又恨…… 两个人腻着把这顿饭吃完,梁霄则牵着她的小手去花园里溜达。 徐若瑾褪去了素服,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紫袄,即便寻常不喜欢披红戴绿,也在发鬓上别了一朵琉璃簪。 正是昨日,她为徐夫人的守孝三个月正式的结束。 而他在今日一早就扑了回来。 抬头侧目望向身边的人,夕阳斜下,洒落在他的身上,让她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轻吻一下,又继续带她随意的走着。 那一间凉亭中已经摆好了茶案,只是上面摆的并不是茶,都是梁霄喜爱的酒。 徐若瑾嗔怪的看他一眼,想必这是他早已吩咐红杏和春草做的准备。 两个人行步进去,徐若瑾也不用他开口,径自的燃起炉子为他调兑滋味儿不同的酒。 天气开始寒冷了,体寒的疼痛恐怕又开始骚扰他了。 看到她娴熟的调酒,梁霄坐在一旁静心的欣赏。 他想起第一次夜晚见到她时,她好奇的眼神; 想起在街边茶楼中远望她捧着一坛酒汩汩灌了嘴里的洒脱; 想到她在县令府时,那倔强不屈的性子,都深深的吸引着自己…… 似乎从那时,他便已有娶她为妻的心思,也庆幸自己下手够快,她真的成为自己的妻。 炉中的火苗在不停的跳窜,梁霄的心也被挑动的幸福满满。 她已兑好三杯酒,送到他的面前。 用帕子擦了擦手,徐若瑾不容置疑的道:“只许三杯,不许多喝。” “都听你的。”梁霄答应的也十分痛快。 两个人相视一笑,徐若瑾不由想到了皇上对酒的赞赏,又想到了梁夫人,“母亲那里,你不去探望一下吗?” 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应当已经做好了面对此事的打算。 梁霄摇摇头,“暂时不想见。” 徐若瑾微愣一下,并没有强迫他。 虽然孝道为先,可她绝不会把所谓的“孝道”摆出来要求他。 因为这是自己的男人,更何况,自己那位婆婆做的的确过分。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徐若瑾想到了田公公,讲起田公公说给自己的故事,更说了洪老大夫和沐阮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田公公第二天临走时特意又来了一次,而且还告诉我,不要去京都,对我来说很危险。”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徐若瑾目光没有离开梁霄,见到梁霄的脸上没有半分异色,她反倒惊了,“你知道的,对吗?” 梁霄抿了一口杯中酒,“有我在,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任何地方会危险。” “你告诉我。”她的语气有些急,因为梁霄向来是宠溺自己,甚至宠溺的过分。 他不会让任何危险濒临自己身边,甚至都不肯告诉自己。 可这是她徐若瑾的事情,她也有知道的权力啊! 梁霄感觉到她有微微生气,安抚道:“田公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一位老太监,但不是近身太监,所以他的话也不必完全在意。” “也可能是指不让我回京都,而不是单纯指你。”梁霄编了谎话,徐若瑾一眼便看穿,“你也不必这般安慰我,他还特意提到一位公主,便是那位朝霞公主,而且说和我的面容很像……” 梁霄的眼神微眯,仅仅是那么一刹那,露出的凶煞之气袭满整个凉亭,让徐若瑾都不由感觉后脖颈冰冷万分! “梁霄,你是知道真相的,你为何不肯告诉我呢?就算这件事是因为你,你又为何不肯与我分担?” 徐若瑾有些气急,端起他面前的酒盅一口喝了下去! 这股强烈的抗议,让梁霄瞪大眼睛。 他感觉到她的急迫和布满,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将她的小脑袋捧在手里,“等我下一次回来,一定告诉你,好吗?” 徐若瑾轻咬着唇,“不能是现在?” 梁霄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不是时候?”她不依不饶。 梁霄嘴角挂笑,“因为我现在只想亲你。”说着话,他的唇便吻上了她的。 徐若瑾嘤嘤咛咛,被堵住嘴还不忘抱怨,“你就是不想,呜呜,告诉我,呜……” 他用力吻下,堵住她仍能发出声音的小嘴。 六联的屏风拉起,春草与红杏,顺哥儿几个人在远处嘻嘻嘘嘘的说着话,只留两位小主子在那边甜腻。 徐若瑾这一日很是疲累,天色刚刚黯淡,她便拽着梁霄回了“若霄轩”,沐浴过后未等再被这个家伙掠夺一番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梁霄从净房出来,看她睡的如同小猪一般,还时不时吧嗒两下小嘴,忍不住笑了笑。 外间一声沉叹之声传出,梁霄的笑容收敛,转身去了院中的角落。 梁五露了面。 “洪老大夫已经安顿好了?”梁霄对此事早已知晓。 “隐居深山,不会露面。” “很好。”梁霄斟酌下道:“这几天安排沐阮见一面,我要带他走。” “四奶奶恐怕不会同意。” 梁五的判断让梁霄露出讶异,“你会考虑他人感受了?” “因为您这位夫人实在难缠,属下是期望您提前做好打算。”梁五也觉额自己有些话多,索性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我会认真考虑。”梁霄也给予了很认真的回答,“接下来的日子就只有等了,能不能复起梁家,都看大哥这一战是否能扛得住,不过,我们要做好提前出行的打算,因为他的胜率哪怕有九成,只要他的性格还那般寡断犹豫,这一仗,也是输!” “那您不等消息来临就出动?” 梁霄的安排,让梁五又动了异色,因为四爷向来是把握暗中的布置,鲜少露在明面,这一次,怎么改了? “我等不了了,她的真实身份皇上恐怕已经知晓。”梁霄遥望天空,似自言自语,“我要为她创出一片安稳的天,只能以命搏命了!” 第568章 做梦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这些天过的日子很像做梦! 每天睁开眼,就能够看到他在身旁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 吃早饭有他陪着,而且吩咐惠娘每天都要做徐若瑾最喜欢喝的红豆粥,除此之外,必须盯着徐若瑾喝一碗乌鸡老参汤补身子。 吃过早饭,便陪着徐若瑾去前厅主持家里的大小杂事,事情处理完,便又陪着她去“灵阁”和“醉茗楼”奔来奔去。 哪怕是其余府邸送来的请帖吃酒,他都陪同在旁。 不似之前那般嫌烦,而且还会搭上几句话,笑脸逢迎,判若两人,让中林县的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球,不敢相信这是之前那个话语极少,露面极少的梁霄了! 徐若瑾起初纳闷,以为他是心血来潮,过上几天就烦了。 可这种日子持续了半个月,除了她去“福雅苑”探望一下梁夫人之外,哪怕是徐若瑾去净房他都会在门口等着,形影不离。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到让徐若瑾无法形容! 吃着早饭,徐若瑾看向梁霄,“你应该也不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变成这样,让我突然有些不适应了呢?” 梁霄正在为她舀着粥,“我是期望你好好的调养身体,早些为我生个儿子!” “噗!”徐若瑾险些一口粥喷了出去,拿了帕子擦擦嘴,梁霄又一碗粥摆在了她的面前,“乖,喝!” 徐若瑾看到面前的粥,就算再好喝的东西,连续喝上十几天也烦了啊,“早晚被你撑死!” “不会的,如若觉得撑了,我帮你运动运动。”梁霄所谓的“运动”自然不是什么散步,地点就是在内间的床上…… 徐若瑾嗔怪的瞪他一眼,拿起勺子又喝了起来。 一口,两口,三口……太难咽了! “四爷四奶奶,您们猜是谁来了?是二舅少爷来了!” 红杏自问自答,脸上也透着喜色。 徐若瑾倒很吃惊,“子墨?快让他进来。” “哎!”红杏应答一声便侧身撂起了帘子,徐子墨迈着四方步从外进门,怀里还抱了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刚刚能直起身子被抱着,显然还不足一岁的年纪。 徐若瑾立即起身走过去,看那孩子胖嘟嘟的小脸和眉眼,“是小侄子?” “对啊,就是少卿。”徐子墨抱了两下,连忙递给从后面赶来的奶娘。 甩了甩胳膊,徐子墨一脸苦笑:“抱孩子还真是个力气活儿!”抱怨完,看向坐在远处的梁霄,拱手行礼道:“姐夫!” 梁霄一指旁边的座椅,“用饭了?” “自当是用过了,这都日头高照了,谁还能没……” 徐子墨刚想脱口而出“没吃早饭”,可见桌上的粥碟里的东西似还是热的,立即把后话咽回了肚子里,“姐夫还没用?那我先跟二姐说会儿话,姐夫继续吃。” 梁霄没答话,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也觉得这快晌午起身吃早饭有些丢人,立即摆手让杨桃把碗碟撤下去,正好她吃不动了,也算逃过一劫。 梁霄没有再坚持,而是留她们姐弟说话,他去门口喊顺哥儿吩咐事情。 “今儿怎么想着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徐若瑾见梁霄出了门,径自的问起徐子墨来。 梁家接连出事,徐若瑾也没心思多去关注徐家的事。 好在徐子墨在县学读书,有王教谕举着板子看着,而徐家除却自己那位从未谋面过的新嫂子,就是少卿这个小侄子。 黄妈妈一直在身边盯着,隔上几日会来给徐若瑾回个话,也没什么大事情。 所以徐若瑾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徐子墨,这几天闲下来正想与梁霄商议下回徐家看一眼,谁知今天徐子墨就带着少卿来了! 看到那一双巴望着四周的小眼睛,徐若瑾心里不由想到了李秋萍,想到了杨氏。 李秋萍舍命生下这个孩子,而杨氏也没能看到自己的孙子…… “大哥有来什么消息么?你怎么会把少卿直接抱来?”徐若瑾知道徐子墨这般做一定是有事。 徐子墨朝着门外看一眼,缩了缩脖子,“大哥没来什么消息,反正是没给我消息。” “……是府上的那位小嫂子病了,黄妈妈昨儿来消息让我去看一眼,可我懂什么?一大早去把小侄子接出来,就来找二姐了。” “病了?”徐若瑾微微蹙眉,“我怎么没听黄妈妈说?就算是小嫂子生病,也不该去找你啊。” “我哪知道?也是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才来找二姐啊!”徐子墨如今在县学读书,脑子也活泛很多,不似之前那般木讷。 徐若瑾顿下后仔细问:“黄妈妈可还说了其他的?” “没说什么了。”徐子墨摊手无策,“反正我已经来告诉二姐了,怎么办都二姐拿主意吧,我先出去找姐夫了,二姐你慢坐啊。” “啊?”徐若瑾看他胖墩墩的就往外跑,纳闷道:“什么时候和你姐夫这么近了?” 徐子墨没忍住说了实话,“哎呀,我是怕孩子吵……” “这个家伙!” 徐若瑾顾不得过多埋怨徐子墨,想着他刚刚的话思忖片刻,吩咐春草道:“稍后你去一趟徐府,到库房里拿点儿补品和药材,就说是替我探望,另外问问黄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春草点头应下,便前去准备。 徐若瑾叹了口气,便走到厢房去看向少卿。 从奶娘的怀里接过来抱了抱,只是孩子似乎很是胆小,徐若瑾抱他时,他的小手紧紧揪住徐若瑾的衣领不肯松,那一张小脸充满恐惧。 “现在一日喂几次?”徐若瑾与奶娘似随意的提起。 奶娘立即上前福身,“小主子现在吃的多,单是喂奶已经不饱了,会吃上一点粥。” 徐若瑾点了点头,“你们大少奶奶几日看一次孩子?” 奶娘是徐家的老人儿,见到徐若瑾也有几分亲近,听自家姑奶奶问起,立即道:“倒是每日都由奴婢抱着去给大少奶奶看一眼,但终归不是亲生的,能做到这样已经不易了。” “倒也是。”徐若瑾对此也没强求,“大少爷来过消息么?” “大少爷?” 奶娘一脸笑意,“大少爷十几天前回来了,昨儿刚走,二姑奶奶您不知道吗?” “刚走?” 徐若瑾嘴角轻扬,“怪不得不来找我,而是去找的子墨,”想到十几天前,于统领遇刺一事,她的心底突然一紧! 倒不见得是徐子麟亲自下的手,可那件事绝对有他参与其中,因为中林县是徐子麟的老家,他对此地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熟的不能再熟。 如此一来,那件事除却夜微澜之外,也没有别人做幕后指使了。 夜微澜,给于统领的脸上刺个“奴”字? 他能做出这样的事反倒不觉得稀奇。 可大哥就这么一走了之?怎么没再打探一下父亲的下落?这件事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第569章 做梦 只是今日不知是商量好还是凑巧,徐若瑾没等仔细去分析到底哪里不对,门外又有传话的来了。 沐阮少爷到了! 不仅仅是沐阮少爷自己到了,而且他也带来个一岁多的孩子。 小家伙儿刚能被牵着踉跄的走几步,那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惹得院内的丫鬟婆子们格外喜爱,从沐阮的手中接过便带去一旁逗弄,根本不松开。 梁霄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却一张冷脸子瞧着沐阮,把沐阮看的直发慌。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 沐阮挠挠头,看到徐若瑾从屋中出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不是要带去当小徒弟的么?不是要远离我这位师姑,免得被带歪了么?怎么又领回来了啊?” 徐若瑾的连声挤兑,让沐阮“嘶”了一声,颇有些回不上话。 田公公走后几日,沐阮便恢复了身份,离开姜三夫人的庇护。 得知梁霄归来,他便一直想跟梁霄联系。 只是梁霄和徐若瑾时常都不在家,在外奔波忙碌,而且他也在思忖这件事到底怎么办才更妥当。 只是有些事越想琢磨的细,心思越发胆怯。 昨儿偶遇梁家人,得知梁霄或许过两日就要走,沐阮颇有些按捺不住心思了! 等自己想了明白,梁霄就离开了,后悔都来不及啊,索性今日一早他就带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登门梁家。 只是没想到,今日徐子墨也带了一个孩子来,还真是凑巧…… 沐阮不知道的是,那所谓告诉他梁霄要离开此地的人,正是梁霄特意安排的。 “这话也不用偏得挤兑我了吧?好歹我也是你师哥啊。”沐阮硬抛开了尴尬,“我承认自己担负不了这个责任,这件事还是托付给师妹了。” “你这是撒什么癔症?” 徐若瑾被他这一番抽疯的举动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仔细一想,前几天他说有了安排,“你是想走?” 沐阮没想到会被徐若瑾猜中,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可一想到事情无法解释,他又只能点了点头,“是的,我要走,我倒是不介意带着他,可我一个人,他跟着我岂不是要吃太多的苦?而且又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才有意把他托付给你。” “你别误会,这还是我的徒弟,我只是暂时交给你而已,可不是我背信弃义不要他,你得帮我带好,教好,否则我可不答应!” 沐阮还是第一次这般硬起腰板的说话,可他看到徐若瑾已经插起了腰,立即转身看向梁霄,“我有事跟你说,走走走,这里不方便,我们去私聊。” 梁霄看了一眼徐若瑾,一脸无奈之色,带着沐阮先离开。 徐若瑾真是自觉火大,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早上就怪事连连,连沐阮都来跟着起哄闹情绪,老天爷这是看自己的日子过的太顺畅了,该找点儿麻烦了? 看着远处春草和红杏带着的那个踉跄脚步的小孩子,徐若瑾再不情愿也只能留下。 这个孩子本就应该是自己来处理,沐阮带走一段时间回来成为自己的师侄,也算给了这孩子一个名分。 她应该记着沐阮的好,可为何想起他,还是这般生气呢? 鬼鬼祟祟的找梁霄,一定没什么好事! 今日府上来的这么齐全,不单是沐阮和徐子墨,还有了两个小家伙儿,徐若瑾则吩咐厨房摆一桌席面,连带着丫鬟小厮们也另置一桌,“若霄轩”主仆一同乐呵乐呵。 梁霄成了热门人物,与沐阮谈完,答对徐子墨,与徐子墨说上几句,又与沐阮下棋。 徐若瑾也不傻,她已感觉到那二人是不想面对自己才会拽着梁霄不撒手,索性今日还没去“福雅苑”,她便只带着杨桃出门,去见梁夫人。 方妈妈见到徐若瑾来,脸上扬起和煦的笑容。 虽然这些时日四爷没有迈进“福雅苑”的大门,但方妈妈与他却时常见面,也针对四奶奶的身世问题做了好一番商量。 而这二人卿卿我我的甜腻,也让方妈妈发自心底的高兴。 因为这一份爱不是世俗的联姻,不是门当户对的匹配,没有挂着半分的利益纠葛,就是上天赏赐的命。 命中注定他们相爱,而且爱的这般引人艳羡,也为僵冷的府里增添了太多的欢愉。 这是求都求不来的…… 只可惜夫人还是不肯在外露面,否则看到四爷这般有福气,她心里也应该高兴不是? 徐若瑾见到方妈妈站在门口笑着看自己,立即快步的赶了过去,“妈妈怎么没在屋中歇着?母亲今日可好?” “还好,刚刚用了药。” 方妈妈引着徐若瑾进了正厅去坐,“老奴也正是有事情想去找您,只是还没腾出功夫,正巧您就来了。” “是什么事?” 徐若瑾也认真起来,能让方妈妈动了心的,恐怕也是件棘手的事。 “是对烟玉姑娘的安排。” 方妈妈提到烟玉,徐若瑾便已有了大致的了解。 烟玉曾一心求死做个了断,徐若瑾让人把她看管起来,便让方妈妈去信给忠勇侯夫人,问这位一心求死的丫鬟,她们想如何处置。 之前忠勇侯府没有音讯,自从皇上派人来颁旨赏赐,梁霄又在梁府露面,这消息才给了过来。 “侯夫人如何说?”徐若瑾并非是一时意气才让方妈妈去信,这件事也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了这么办。 烟玉最初虽然是跟的楚嫣儿,鼓动梁府闹事也是楚嫣儿,可当初是侯夫人把她留在了梁府,徐若瑾不找侯夫人找谁? 说是留下一个丫鬟伺候四爷的,寻死觅活的还伺候谁? 徐若瑾只字未提烟玉都做了什么搅和梁家的事,只让方妈妈在信上说烟玉一心求死…… 如此这般,反而会让忠勇侯夫人心里更彷徨难做,该怎么办?忠勇侯府自己拿主意吧,她们才不管! 方妈妈见徐若瑾的小脸又扬起了不屑嘲讽,安抚的笑了笑,“若只是侯夫人来消息,也就不用特意去找你了,这封信,是澶州王世子妃递来的。” “楚嫣儿?”徐若瑾对此微微一惊,随后便笑,“她还真体恤曾伺候过她的丫鬟啊,不知道她想怎么安排烟玉呢?” “这信啊,还是四奶奶您自己看吧。” 方妈妈说着话,将桌案上的一封信朝徐若瑾那里推了推。 徐若瑾也没客气,拿过来便打开看。 其上一派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只是其上的内容却让徐若瑾心里发酸…… 第570章 事急 楚嫣儿的信上除却自责送了一位不合梁霄哥哥心意的丫鬟之外,便是直白的表达对梁霄的思念之情。 虽然句句都提“兄妹”二字,可吃果果表达的爱意,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特别是纸张上的几滴干涸眼泪晕染的墨渍,让徐若瑾很有把这封信捏扁了揉碎了扯烂了的心! 只是下一刻,徐若瑾反而就笑了起来,而且笑的越来越欢畅。 方妈妈怔了一下后无奈苦笑,“看来是真不用惦念四奶奶会不会往心里去,这等小伎俩在您面前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这信说是写给梁霄的,其实还不是写给我看的。” 徐若瑾把信规规矩矩折好放在一边儿,“至于烟玉怎么处置,她只字未提,既然不提,那就把烟玉送回京都,直接送去澶州王世子妃的身边吧。” “送去她那里?可人终归是侯夫人留下的。”方妈妈对此颇有些犹豫。 徐若瑾很是认真的点头,“不,就送去给楚嫣儿,只说烟玉姑娘很想念之前服侍她时的点点滴滴,几乎句句都是回忆那时的情景,我是心慈善软,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烟玉姑娘的事情,就请澶州王世子妃教我了。” 方妈妈忍不住“扑哧”一笑,“四奶奶这一把软刀子够狠。” “这也怪不得我,咱们怎么处置烟玉都容易被挑出毛病,那这个难题何必我来背着?怎么送来的,我再送回去就是了,她挖门盗洞的想与烟玉联系上,这回人都到了她面前,她想怎么问,还不都由着她了?” 徐若瑾目光没脱离那封信,心思却飘忽的很远,“至于烟玉会怎么说四爷和我,那咱们是左右不得的,可我猜想,无论怎么说,楚嫣儿都会气的发疯。” 目光看向方妈妈,徐若瑾格外笃定,“因为四爷的心里只有我,没有她。” 方妈妈安抚的拍拍徐若瑾的肩膀,“四奶奶心思清明,老奴也着实的放心了!” “母亲怎么样?”徐若瑾不由问起了梁夫人的状况。 尽管几乎每天都来问,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答案,但徐若瑾心底还是期盼着有一日方妈妈能够告诉她,梁夫人的情形有好转…… 只是希望总是没那么容易实现,方妈妈摇了摇头,反问道:“四爷不肯来见?” “性子执拗着呢。”徐若瑾撇撇小嘴,“只是这几日,他总让我感觉不踏实。” 方妈妈反倒是笑了,“是觉得四爷时常陪着您身边,感觉像假的?” “是啊,每日吃吃喝喝三餐不离,几乎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怎么像做梦似的?” 徐若瑾杵着小脸,“的确是个美梦,就怕何日梦醒。” “四奶奶想的太多了,既然是美梦,踏踏实实的美上些时日?何必去担忧梦醒时的疼?即便那一日真来了,您又哪能躲得过去?” “只惜今时酒,莫念来日愁,”徐若瑾咬着嘴唇,“您告诫的对,我何必想那么多?自讨苦吃!” 两个人又絮叨了几句闲话,白芷从外进来传话,“四奶奶,四爷说若霄轩里已经备好席面了,让您快些回去,方妈妈如若走得开,想请您也去休闲半日,让奴婢过来替换您一会儿。” “这才走了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往回喊,刚出院子时,厨娘们才开始动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好?”徐若瑾翻了个白眼,“霸道!无比霸道!” 虽是这般说,她心里却甜滋滋的。 方妈妈催促着她快回,“替老奴谢过四爷,夫人身边还是离不开老奴的,就让白芷替老奴多吃几口菜,多喝两杯酒吧。” “您真不去?”徐若瑾看到方妈妈这些时日鬓角添的白丝和眼角深壑的皱纹,着实心疼她。 那时婆婆对方妈妈的隔阂,让也方妈妈心里很受伤的。 “去吧去吧,再不回,四爷该追到老奴这里来了,老奴可受不得四爷那一副怨怼的脸,能寒的冻死人,夏日若是瞧见了,倒是还能凉快凉快。” 方妈妈逗笑着说话,徐若瑾捧腹笑了半晌,也就随着白芷一起走了。 看着徐若瑾离去,方妈妈的脸上满是慈笑。 更新换代,梁家的后一辈人,恐怕也就是四爷和四奶奶了,大房?指望不上的。 徐若瑾回了“若霄轩”,就看到沐阮鬼鬼祟祟的偷看自己,可他脸上那一副如释重负的笑容根本隐藏不住。 显然,他达成了心里的目的。 可沐阮心思简单,什么事情都藏不了,外加鬼祟的眼神,让徐若瑾立即心里笃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猛的看向梁霄,这事儿显然与他有关,否则沐阮不可能突然到府上把孩子交给自己,而且还拉着梁霄单独谈。 只是现在没法子追问,只等他们走了再说。 这一餐饭吃的格外和谐,梁霄也没似以往那么冰冷,但也没热络到哪里去,反倒是徐子墨大大咧咧的成了圆场的,一杯酒入腹,嘴皮子吧嗒吧嗒就没停过。 徐若瑾用了几口,便去看着两个孩子玩。 徐少卿只能爬不能走,而沐阮的小徒弟踉跄着走几步,却乐意与这个小家伙儿凑到一起,咿咿呀呀的比划。 尽管两个人还无法用语言进行交流,可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似乎就能够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想干什么。 徐若瑾看着两个小家伙的模样,不由看向邻桌的梁霄。 自己何时才能够为他怀上一个呢? 可给这个家伙生孩子,这孩子得是什么样子? 一顿饭过后,徐子墨喝的有些多,去了雅间休息,准备睡一觉再走,沐阮虽然也很想找地方歇歇,可他看到徐若瑾的眼神总有些心虚,所以迷迷糊糊的还强烈要求回去,梁霄则让顺哥儿去送他。 梁霄喝的也有些多,醉酒的表现就是抱着徐若瑾直奔内间的床上,不肯放手。 徐若瑾感受着他呼出的酒气,忍不住逼问,“你和沐阮到底商量了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你可别轻易答应他做什么糊涂事啊!” “他比你聪明。”梁霄抚摸着她的鬓角,“只有你最傻。” “我傻?”徐若瑾被这般评价,颇有些不服气,“对,不傻的话,能成为你的女人?” 梁霄轻啄她的小嘴,“不,你只做了这么一件聪明的事。” “呜呜,别又开始转移话题,你到底答应了沐阮什么?”徐若瑾只觉那双大手又在身上来回的流窜,而他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可不等二人再有什么进展,梁五的声音突然出现,“四爷,事急,很急!” 第571章 麻烦 梁五向来沉稳安定,遇上多大的事都鲜少惊急,他能说出这样一句,恐怕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徐若瑾惊愕的看向梁霄,梁霄眉头微蹙,却没有立即起身离去。 他轻抚着她的面庞,怜惜宠溺袭满她的心,那股不舍离去的样子,让徐若瑾反过来抓住他的手,“你要走?” “我会回来的,别急,等我的好消息。” 他冰凉的唇吻在她的额头,鼻尖……印上她双唇时的难舍难分,让徐若瑾的眼泪汩汩而落。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可弱小的力量却无法阻拦他离去的决定。 她没有等他开口,率先抽回手臂说出撵他的话,“快走,别让我后悔,你要走就快走!” 他终究会走,何必强求的挽留? “若瑾,我……” “别说,快走!” 她狠狠的咬了他一口,随后一把将他推开,“别跟我解释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听,男人的事也没必要向我解释。” 梁霄叹了口气,看着她退后两步,随后转身消失。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一眨眼就没了踪影,梁五随行,而就在他离去的那一刹那,徐若瑾转身扎在被子里抱头痛哭,哭到眼泪不能自已!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老天爷永远不会让她陷入梦中,总会在梦到最美的那一刻骤然梦醒! 她虽然心中早已预期了这一天,可这一天来临之时,为何痛到如此难受? 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她不能没有他…… 徐若瑾的心思一慌,猛然的下了床疯狂的跑到院子里,朝天大喊,“梁霄,你一定得给我滚回来,不然,不然我就跟你拼了!” 她的喊声被夜色传至院中各个角落带起了几分回响。 这撕心裂肺的呼喊,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肝一抖…… 离别永是最伤人,因为一个离去的不舍,留下等待的人更是煎熬。 可谁又能挣脱上天给予的世俗束缚,洒脱的享受那如同梦境一般的美好? 总有醒来的一日。 可他们都正在为了实现向往的生活而努力,不是吗? 徐若瑾蹲在院子里哭到眼泪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春草没有去搀扶,而是拿了一件棉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徐若瑾紧了紧披风的领口,让夜晚的凉风无法钻进,“我要坚强起来,家里还要靠我撑着呢,我必须要坚强,梁霄告诉我,他会回来。” 她的喃喃自语,让春草忍不住别过头去抹了抹眼泪。 她跟随徐若瑾的日子也不算太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如此痛彻心扉的流泪,当初,哪怕是娘家老爷给了白绫子,四奶奶都没怕成这副模样。 这一次,真的看到四奶奶脸上的恐惧和胆怯。 还不都是为了四爷? 四爷,真的就是她的命了…… 秋日的寒风瑟瑟刺骨,拂面的风好似尖锐的刀划过她的面颊,可疼痛却让她越发的清醒,越发的冷静。 梁霄的突然离去,一定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故,否则梁五也不会那么急迫。 但这个消息,到底是什么呢?会对梁家有多大的影响呢? 徐若瑾思忖之余,想要吩咐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干的发疼。 红杏立即端来了温热的暖茶,她汩汩入口,尽管是添了蜜的甜味儿,在她口中却如同苦瓜一般艰涩。 “让顺哥儿去查。”她强力出声,“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另外找忠叔来,府上这些日子所有的人都不见,所有的帖子和邀约全都不接。” 春草知道事情紧急,也不顾现在是白天黑夜的立即点头去办,红杏在徐若瑾的身边静静的陪着,她的心底在担心姜比武少爷是否也会跟随四爷一同前去。 那如果四爷都身涉危险,他没有四爷本事大,岂不是更危险? 原本以为自己放下了,孰料只是压抑心底,根本不是放下。 可这种痛,她只能独自默默的舔伤,不敢透露半个字! 朝阳依旧如寻常般照常升起,那一轮暖日高悬空中,天空的湛蓝比以往颜色更重一些,只是秋季的寒凉并没有让人觉得温暖,反而徐若瑾吩咐春草在屋中多加个碳炉,因为她觉得很冷。 发自内心的冷! 顺哥儿的消息还没有送来,可此时距离梁霄离开已经有三个时辰了。 转头望向床榻,他临走时将床单扭蹭的褶皱还在,虽然没有了温度,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股熟悉的味道。 尽管是自欺欺人,可这种欺骗只要能让自己心安,她也乐意被蒙蔽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徐若瑾对此好奇心也多了几分。 能让梁五都那么惊急,一定是大事……徐若瑾的心陡然一惊,不会是,不会是自家大爷统兵出征吃了败仗吧? 徐若瑾萌生这个念头,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否则梁霄也不必那么紧急离去。 败仗,脆弱的梁家承担不起,更何况,京都中人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家大门,也不知能看出什么花儿来,可却都在死盯着。 如果真的是吃了败仗,这个消息传向四面八方,恐怕梁家很难承受。 可不能承受又如何? 婆婆已经是半句话都不肯说,公公杳无音讯,唯独有心力动动脑子的就是梁霄了,这个重担岂不都要他来承担? 想到他那一双阴郁的眼神,徐若瑾很是心疼。 凡事都要往最坏做打算,如若真的是败仗的消息,自己该如何安抚住梁家的里里外外呢? 徐若瑾开始思忖,而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伸头望去,正是顺哥儿一脸慌张的进来。 他的这一副表情,已经给了徐若瑾答案,不等顺哥儿进门先开口,徐若瑾便道:“是边境吃了败仗?” 顺哥儿没想到四奶奶居然猜到了,可他惊后便是冷冷的苦涩,“四奶奶啊,这回,可不仅仅是吃了败仗了……” 徐若瑾瞪大眼睛,也用不着再问,顺哥儿立即凑她身边低声道:“死伤三万兵马,大爷重伤被俘,这次,真的是麻烦大了!” 徐若瑾下意识的就咬了舌头! 被,被俘? 这真是麻烦大了! 第572章 凶残 事实永远比想象更凶残。 徐若瑾以为自己想到个战败已经就是极限,却没想到,梁辉作为大魏国的主将居然会被俘?! 在武将之家,被俘比战死更耻辱,徐若瑾虽体会的没有那么深,但这句话不单听梁霄提过,甚至姜三夫人也曾提过很多次。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曾经战功赫赫的梁家,或许梁家的麻烦,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可怕了! 她呆呆的看着顺哥儿,顺哥儿也是一脑门黑线,着实没辙,他刚刚听了这个消息险些一脑袋扎了地上磕死! 堂堂的梁家大爷第一次独立统兵出征就出了这样大的麻烦,梁家历代留下的美名等同被抹上一笔浓臭的污点,再也抹消不去。 徐若瑾想的比他更为长远一些。 皇上当初一意孤行的重用梁家,也是个赌局,可这一局不仅是输,而且输的这样难堪,这一回,澶州王恐怕更有了逼宫的底气,整体的局势都不利,更何况是已经破落到如此地步的梁家? “这件事情很急,看来单是关上门谁都不理已经没用了,告诉采买的,立即大量买进一个月的吃喝用度,随后关门谁都不理!” 徐若瑾想到灵阁和醉茗楼,“中林县的灵阁歇业,对外说是调配方子,对临县和景延县的那两家也只把存的酒卖光就关门,好在醉茗楼还有姜三夫人,不至于让咱们吃不上喝不上。” 徐若瑾的迅速反应让顺哥儿也缓回精神,开始仔细思忖,“可一个月的吃喝用度?这菜还不得烂了啊?” “那就全家天天吃肉!” “可肉也不行啊,也会烂掉啊……” “笨蛋,你不会买点儿活物进来,每天吃一只杀一只吗?” 徐若瑾插腰怒骂,“快去,马上去,不能有半点儿耽搁,消息真的公布天下,咱们家不被砸破门就是万幸了!” 顺哥儿僵在原地,沉沉一叹,随后立即撒腿就去干活儿了。 他刚走不久,便是忠叔赶来。 徐若瑾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忠叔张大着嘴巴半晌都没合上,直至口水泛流,他才一抹嘴角,眼神中的那抹存有的傲色光芒骤然消失。 “若,若是老爷知道,哪怕是还在,会不会……会不会也被气死过去?” “丢人,太丢人了!” 忠叔也是这般感叹,徐若瑾抿了下嘴,问出心中疑惑,“这件事的确是对梁家的名誉有很大的影响,可你们难道就不关心一下大爷是死是活?只想着他为梁家抹了黑?” “四奶奶啊,这事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啊。” 忠叔满心感慨,“这可还联系到梁家这么多条人命呢,这……这哪还有心去琢磨大爷的生死?” “兵家胜一场举国欢庆,可哪怕败一场都会惨遭骂名,”忠叔摊开双手,“您瞧着吧,不知有多少人会奔赴中林县来斥骂梁家,恨不能祖坟都被刨了,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当年宏远大将军就是因为兵败不忍侮辱自刎而死,尽管他与咱们老爷针锋相对,可兔死狐悲,老爷爷关起门来醉了多少天的酒。” 又是一声长叹,忠叔又张开嘴,发现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徐若瑾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温度,因为忠叔虽然说的很刻薄残忍,但无非是要面对的事实。 这种状况,太可怕了,可怕到她脑子转不过来了! “四奶奶,这事儿您得有个主意,该怎么应对?”若是之前,忠叔或许会立即提出建议,更会觉得四奶奶一介女辈什么都不懂。 但如今,他似乎下意识便提出请四奶奶做决断,他承认自己老了,即便是曾目睹过当初林家的惨状,但问及自己该如何办?除了准备等死之外,他想不到任何的结果! 徐若瑾抬手示意他先不要急,“容我想想。” 忠叔立即闭嘴等候,徐若瑾在屋中来回踱步,更是在不停的比划着手指,径自盘算。 梁霄知道这件事是梁五禀告,根据梁五向来神神秘秘的状况,显然这件事是通过另外的渠道急速传给梁霄,那此事传入京中,传至各地还需要一段时日。 而梁霄昨晚就急速离去,显然会对这件事有一定的应对措施,只是他的速度,能不能比得上消息的传播速度,就要看天意了。 但梁霄一定会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只需要在消息传开到梁霄出现间隔的这几天,支撑住梁家就可以了! 只是这具体需要多少天,谁都不知道,但徐若瑾如此想来,却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恶劣不堪。 因为她有一个坚挺的信念,那就是梁霄不会倒,他不会让自己,让梁家受到外界的侵袭不顾。 这一份信任,给了她无比强大的支撑信念。 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该如何让梁家的所有人安安稳稳的吃饱穿暖喝足,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足够了! 与忠叔商议了对管事们的态度,忠叔很认同徐若瑾的想法。 原本闹事的就一堆,如今家中再出事,就不能手软放纵了,但凡有敢在这个时候闹事的,立即板子赏过去,在这一点上,徐若瑾还是放心的。 因为忠叔的手段肯定比自己更犀利,她只需要确定忠叔的态度坚定就可以了。 府邸虽不大,人不多,但琐碎繁杂的鸡毛蒜皮着实不少。 徐若瑾与忠叔即便定夺的再快,一整天也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 忠叔拖着蹒跚老迈的身影离去忙碌,徐若瑾看着他的背影也着实心疼。 可心疼过后更有欣慰,好歹梁家还有这样的老仆人能忠心耿耿的不离不弃,这都是自己那位从未谋面的公公的功劳。 却不知公公真的知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徐若瑾望着“福雅苑”的方向呆望半晌,婆婆若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她?这的确是个难题! 梁五此时正在与梁霄争执之中。 因为梁霄执意让他回去继续守护徐若瑾的身边,不允梁五跟随他离去! “您一个人上路太危险,绝对不行!” 梁霄一鞭子甩在他的马背之上,命令道:“回去!她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除我之外,我只信你,梁五,她如果受到丁点儿伤害,我绝不饶你!” 第573章 没门 就在梁五憋了一口气赶回梁家时,徐若瑾已经进了“福雅苑”的门,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梁夫人。 可是踏进门口一步后,她怎么都迈不进另外一条腿。 脚步的分量比不得心里的沉重,她无法想象婆婆听了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那是她最心疼的大儿子,甚至为了大儿子,她不惜伤了梁霄的心。 可就是这样一味偏袒的大儿子被俘虏,生死已定,哪怕是七离国想让他活着,他都会找寻个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婆婆又怎能承受这样的痛? 她可怎么开这个口呢? 原本一鼓作气的冲进了院子,只迟疑了一下,这步子就真的迈不动了。 徐若瑾举着拳头在门口攥了又攥,白芷在门口瞧见,反倒是笑了起来,“四奶奶,您这是干嘛呢?四爷是突然的又走了,但又不是第一次,您别气成这样啊?” 徐若瑾苦涩的小脸摇摇头,“巴不得是他气我一回。” “呃,啊?”白芷也觉出了不对劲儿,还想再继续问,却见春草连忙在后面摆手,示意她别刨根问底儿。 白芷闭上了嘴,也觉出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缩了脖子站在一旁不动地儿。 徐若瑾犹豫片刻终究是跺了脚,吩咐着:“去把方妈妈请来吧,这事儿也不能脑子一热就冲进去说,好歹与方妈妈先通个气儿。” 白芷也不知道四奶奶口中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只下意识的点头应答,便返身进屋去找方妈妈。 方妈妈从屋中出来,看到徐若瑾的脸色便沉下心,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只是当徐若瑾说出“大爷被俘”这四个字的时候,方妈妈惊呆的合不上嘴,瞪圆的双眼瞬间就流下了湿润的泪,“怎么,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四爷昨晚得了消息就连夜走了,这事儿外界还不知道,但我已告诉了忠叔,让他稳住府内。” 徐若瑾看到方妈妈的样子,心里更是没了底,“这事儿我在想要不要告诉母亲?怎么开这个口啊?” “可现在不说,她早晚都会知道,那时再有外界对梁家的攻击,我真怕母亲承受不住。” 方妈妈也很犹豫,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仿若一把利剑,扎的她都心口绞痛,何况是……何况是夫人? 她对大房这么多年的呵护关注,方妈妈都看在眼里,她与大爷之间的母子情分,可不是浅薄的一星半点儿,可谓是占了她命中的一大半啊! “还是得说。”方妈妈做出这个决定也十分艰难,“可怎么说,这的确是个麻烦,容老奴想想。” “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吧。” 徐若瑾抿了下鬓角的发丝,“您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往后或许还需要您守着她,这个事情您说不合适,而我呢?”她嘴角苦涩,“原本母亲就不喜欢我,也不怕她把怨恨记在我身上了。” “四奶奶……”方妈妈被她的话说的心里发酸,“夫人也不是执迷不悟。” “如今四爷都走了,往后的事谁都无法说定,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要死就是一起死,要活仍是一起活,还有谁怨谁?” 徐若瑾说着话便往正屋中走。 这也是她很久以来没有再跨入的门槛儿。 每一次来请安,她都会在踏入之前调整好心情,挤出笑脸,而这一次,她想起梁霄的那股如风般的速度,让脑子在那一刻彻底放空,极速的迈过去。 梁夫人仍在靠窗的榻上一言不发。 鬓角的白丝细散的凌乱在耳边,之前她最不喜鬓角的发丝凌乱,而现在…… 徐若瑾将嘴唇咬的很疼,抛开杂念,径自的走了过去,“母亲,家里出了件大事,我想了一下,还是应该来告诉您。” 梁夫人没有任何反应,目光仍旧呆愣愣的看向窗外。 方妈妈站在门口听着,没有进门,可她已经忍不住用帕子在擦拭眼角的湿润,更是忍住不发出声音。 徐若瑾已经料到婆婆不会有什么反应,索性就直接说了,“我是来告诉您大爷的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梁夫人眨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扫拂眼圈的褶皱,让她颇有些不舒服,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徐若瑾攥了攥拳头,更是咬了几下牙,她豁然回身在屋中四处寻找,找了一个干净的棉帕子,迅速的折成厚厚的一叠握在手中。 方妈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想要进门,却被徐若瑾抬手拦住。 她的目光没有躲闪,仍旧死盯盯的看着梁夫人,语气没有了刚刚的和缓,而是一股蛮劲儿破口而出,“我知道这话您听了或许会无法接受,但是我也要说!” “大爷统兵作战,与七离国的这一次交战中兵败被俘虏了!” 梁夫人的眼睛豁然瞪大,转过头狠呆呆的看向徐若瑾,那股恨不能吃了她的目光,反倒是让徐若瑾心里松一口气,“我没有骗您,这是真的,昨晚四爷得到的消息,而他也紧急的赶了出去!” “你,你骗我?”这是梁夫人许久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 声音沙哑无力,却透着惊悚尖锐。 徐若瑾的语气坚定,“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 “不,你骗我。”梁夫人的第二句话。 “你必须得信!”徐若瑾强行逼迫。 梁夫人瞪大的双眼迅速蒙上了一层血色,微翕的双唇颤抖不止,而她的舌尖刚一伸出,想要用牙齿咬断,徐若瑾立即冲过去掰开她的嘴,把叠好的棉巾狠狠的塞入,并遏制住梁夫人的头,不允她做咬舌自尽的傻事! 梁夫人没有了刚刚的淡定,如同疯了一般的在不停挣扎,她的手狠狠的厮打着徐若瑾,徐若瑾疼痛,可她却仍旧不肯松手,更是不顾什么身份不身份,辈分不辈分,不停的怒斥着梁夫人! “就知道您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傻事,不,这不是傻事,这是逃避,这是不负责任!您想一死了之,把这烂摊子都留给狗屁不懂的我?” “没门!” “我绝不会让您就这么了结自己的生命,除非我先死!” 第574章 清醒 徐若瑾的手臂被梁夫人挠出一条条血道子,手腕被捏的青紫! 可徐若瑾的手仍旧不离开梁夫人,死死的摁住她,不容许她就这样的了结生命! 方妈妈在门口吓的丢了魂儿,连忙进来帮衬着徐若瑾摁住梁夫人的双腿。 只是梁夫人此时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理智,双腿连踹,更是一脚将方妈妈踢了出去! 徐若瑾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身上去将梁夫人狠狠的压住,嘴上犀利道:“您不是最重体面的吗?之前那华贵的体面都哪儿去了?!” “您觉得四爷居心叵测,去惦念着大房的什么免死令,可如今呢?大爷豁出命去被俘虏,就算有一百个免死令也无济于事了,谁稀罕要那破玩意儿,有什么用?” “至于大嫂背后的陈家人,根本就是与澶州王府有着牵连,根本就是巴不得梁家越惨越好,您误信了大嫂的话,伤了四爷的心,这明明就是您的错,可您却摆出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给谁看?” “险些被一个自以为可以拿捏的丫鬟要了命,您躲起来觉得丢了体面,独自舔着伤口,您可知道这些时日家里有多难?” “口口声声说是梁家的女主人,可遇上事您自己先躲了,难道让我来顶?我能扛多久?能顶多久?宫里来传旨时,我就已经濒临崩溃一次了,若是这一次您还不站出来,我发自内心的瞧不起您!” 徐若瑾的小嘴“噼里啪啦”的一通训斥其实也是发泄。 方妈妈在一旁听的泪流不止,心里着实的痛。 这些时日,四奶奶到底有多难她是亲眼目睹,而四奶奶刚刚说的这些话更是憋在她心里许久,只可惜梁夫人是主子,她哪能说得出口? 而四奶奶如今说了,说的是这样直白,这样的刻薄,可方妈妈却觉得这样的刻薄比含蓄委婉更好。 都已经是这种局面了,还要什么体面? 梁家的体面,比得过人命要紧? 梁夫人被徐若瑾这一通怒斥气的满脸涨红,却还动弹不得。 她看着徐若瑾那双犀利的眼睛瞪来,却又不愿自己这狼狈的一幕被她看到,但口中被塞了东西,她发不出半个字! 这种状态不知僵持了多久,梁夫人这些时日睡的少,吃用的少,体力明显不支,没有了力气去抵抗,一口气松懈下来。 徐若瑾也跟着偷偷的透了一口气。 再坚持一会儿,她也扛不住了啊! 方妈妈凑近了些,看到徐若瑾身上的伤痕着实心疼,“四奶奶,去涂点儿药吧?这……唉。” “我没事。” 徐若瑾哪还有在意的心思,她看着婆婆,开口道:“我把您嘴里的东西拿掉,您若还有自尽的心思,我也着实没辙,可这时候死,就是懦夫,我会瞧不起您的!” 说罢这话,她便轻轻的将梁夫人口中的东西撤掉。 被棉巾塞的嘴角撕出了两道小口子,梁夫人顾不得疼痛,指着徐若瑾怒声吼道:“你滚,你给我滚!” “会骂人了?” 徐若瑾的脸色倒是和缓了些,“会骂人了就好。” 转头看向方妈妈,徐若瑾踉跄着从榻上爬下来,接过方妈妈递过来的帕子,她擦了擦脸,才注意到手臂上的抓痕着实不轻。 “嘶”的疼痛,让她怨怼的看了两眼梁夫人,“身上的伤再痛也比不得心痛,大爷被俘,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您比我更清楚,现在梁家需要您出来主事……” “我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徐若瑾转身离去,刚刚踏出主屋门槛儿,便听到屋内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随后是撕心裂肺的痛哭! 那哭声慑人肺腑,痛彻心扉,徐若瑾也忍不住眼圈发红的湿润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快速的离去,因为她不仅手臂上的伤痛,她的心更痛。 “梁霄,不管你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只求你活着,真的只求你活着,我永远都等你……” 风和日丽,尽管空气寒冷,但天空的颜色似乎是这些日子以来最美的,湛蓝的没有一丝瑕疵。 只是梁府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早上有一位管事只是提了一句“四爷怎么突然走了”,就被忠叔拽过去斥骂一通。 可此管事闲散惯了,只反驳了一句,就被忠叔下令赏了二十个板子。 疼痛能够使人迅速的清醒,板子将屁股打的皮开肉绽,其余管事才缓回神来。 看来府上的确是出事了。 而且,忠叔的狠劲儿又回来了! 闭嘴的闭嘴,干活儿的干活儿,甚至连私下的交流都少了,只吃饱喝足干瞪眼,直至夜幕降临,回去睡觉。 徐若瑾也不知这浑浑噩噩的一日是如何煎熬度过的,只庆幸如今天冷,衣裳偏厚,撕扯间偶尔会划到自己的手臂,否则自己的手臂还不得被梁夫人抓下去几块肉? 涂了点儿伤药,徐若瑾便开始细细盘算接下来会出现多少种场景,而婆婆那里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常状况? 事情越想越远,她也不知何时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翌日的清早,她更是脖子酸疼。 春草在一旁心疼的帮着揉捏,“奴婢本来想叫醒您,可您怎么喊都喊不醒,碰您一下就被打回来,索性只能由着您那么睡一宿,早知道这样难受,挨打两下,给您垫个枕头了。” 徐若瑾被捏的龇牙咧嘴,“疼就疼吧,如今的日子,疼点儿更清醒。” “那也不能这么遭罪啊。”春草感慨着,红杏已经将早饭端了进来,“您用过后还去福雅苑吗?” “去。”徐若瑾回答的格外笃定,“必须去。” 红杏嘟着嘴道:“那奴婢给您找件袖子长一点儿的袍子披上,免得您再挨挠挨掐的。” 看她那副模样,徐若瑾反倒是笑了起来,“不至于,有什么能比死更可怕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真的挺一挺就过去了吗?她说完这句,自己都有几分心虚。 用过早饭,徐若瑾便走去“福雅苑”。 这一路上她都在思忖婆婆会是什么样子。 昨儿她那股子疯癫劲儿也不轻,却不知还有没有更疯狂的时候了…… 徐若瑾心思忐忑,迈步进了正屋大门,未等抬头,倒是先听到了匙碗碰撞的清脆声。 讶异的抬头看去,正见到梁夫人坐在桌前用饭。 姿势规规矩矩,容颜虽无笑容,却恢复了以往的端庄贵傲。 见到徐若瑾发愣,梁夫人看她道:“愣着干什么?不会请安了么?” 第575章 何用 梁夫人的衣装素淡,只盘了一个圆髻,没有任何的珠宝首饰的装扮,脸上也未施半抹脂粉。 但她凌乱的发鬓又梳拢的一丝不乱,格外整洁。 婆婆能振作起来,让徐若瑾合不拢嘴的笑不停。 虽然被训还能笑成这样颇有些犯贱,但她本是忐忑不安的心豁然安定下来。 “媳妇儿给母亲请安了!”徐若瑾笑嘻嘻的福了福身,请安的语气更带调皮。 梁夫人轻应一声便继续用早饭,徐若瑾立即上前为她端菜盛粥,虽然二人没有再说一句话,但家中的氛围在这两刻钟的功夫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似院墙角落里腐朽烂根的那株梅花又发了新芽,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高兴。 梁夫人用过早饭就又回了自己的内间不见人了。 徐若瑾没有立即就走,而是让春草去通知忠叔,往后每天早上就在“福雅苑”理事,不再去前院的正厅,更是让红杏和杨桃去把“若霄轩”中的笔墨医书搬来。 明摆着,她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梁夫人对她的安排没有任何反应,只在屋中不声不语。 方妈妈一早也接连的笑意吟吟,似乎喜悦的速度总是过的很快,一眨眼,一上午便过去了。 “福雅苑”的大门敞开,徐若瑾处事果断,忠叔犀利狠辣,这两日的转变也告诉了府中所有人几个字:老实点儿。 生活又上了轨道,徐若瑾则开始计划着后续时日的安排。 喊来了禾苗,更是让徐子墨去通知了临县的杨家舅父舅母,连带着景延县的小可和齐二,她都一一详细的写了信。 告诉她们后续的二十日,每一天应该做什么事,什么态度,什么办法…… 一整日忙碌下来,她已经觉得眼前窜花,闭目养神之际心中思忖,“梁霄,二十天,足够了吗?” “四奶奶。” 春草从外进来,“是忠叔刚刚来了话,要将烟玉姑娘送回京都的车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但烟玉姑娘提出来想见见您,您看?” 徐若瑾前一日就布置好此事,但提到见不见烟玉,她还是犹豫了下,“还有什么见的必要么?” “这事儿您自己拿主意,忠叔说,他本是拒绝了的,但烟玉姑娘态度坚决,不见您就不肯上马车,所以忠叔才派人来问问您的意思。” 春草话毕,红杏拿了纳鞋底的针狠狠一扎,凶巴巴的道:“险些害了整个梁家,还有什么脸来见四奶奶?虽说她是那什么世子妃送来的人,可四奶奶对她也不薄啊,好吃好穿好对待,她却那么狼心狗肺,若是奴婢,早就寻根绳子吊死了去,还有脸提出来见?呸!” 红杏的斥骂,反倒是让徐若瑾笑了,“你呀,就是这么一张刀子嘴,却是一块豆腐心,几句好话就能把你说的心软了,吃亏的命!” 红杏嘟着嘴不认同,“好歹有张刀子嘴能痛快痛快,若是连嘴巴都痛快不了,岂不是更憋屈了?” 徐若瑾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无心思去琢磨红杏的心事,她只想着烟玉,“既然这么执意见我,那就来见吧,我也当时休息一会儿了,看看她都想说些什么。” “那奴婢这就去说。”春草应下便出了门。 红杏咬着嘴唇目送春草离去,又是一针狠狠的扎在鞋帮之上…… 烟玉好些时日没有露面,瘦了整整一大圈。 只是要回京都,回到楚嫣儿的身边,她眼中的精气神足了些,没有了往日的混沌,反而格外明亮。 徐若瑾看到她的样子,反倒是笑了,“看来已经是做好准备了,只期望你这一路平平安安。” “奴婢是来谢过四奶奶的。”烟玉说着,跪在地上给徐若瑾磕了三个头起身,“奴婢想过很多种了结的方式,却没想到您会送奴婢回京都。” 徐若瑾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没安什么好心,你用不着谢我。” “无论您怎么想,您是主子,但奴婢能回到京都,哪怕是……死在京都,也心满意足了。”烟玉狠狠的咬了下嘴唇,“这是奴婢自幼到大的心愿。” “别说的这么苦大仇深的,你为澶州王世子妃做了这么多事,她又怎么舍得你死?”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评判楚嫣儿,“她纵使很生气,也会留着你的。” “奴婢,要向您说一声对不起。” 烟玉的情绪微有激动,“您对奴婢的好,奴婢铭记在心,若是下辈子有缘,奴婢乐意在您身边侍奉伺候,其实奴婢很羡慕春草和红杏……” “只可惜,奴婢没这个福分。” 红杏在一旁忍了半晌憋不出了,“少说这等没用的话,四奶奶对你有多么好,你心中明白,路是你自己选的,少去怪老天爷不赏脸,你没那个资格!” 烟玉没想到被这样骂,怔后道:“可奴婢是嫣儿小姐的人……” “这可真是个大笑话!”红杏又拿起了笸箩筐,“你的那位小姐都把你送了人了,卖身契也给了四奶奶,你是谁的人?你就是不忠不义的狗奴才,少在这里说什么大义的话,都是胡扯!” “行了。” 徐若瑾打断了红杏,看向烟玉,“回吧,替我向嫣儿姑娘问一声好,若是论辈分算,她也应喊我一声表嫂子,我这位表嫂子先向她问一声好,不知她这个做小姑子的有没有什么表示?” 徐若瑾抿着笑,看向了春草。 春草拿出准备好的囊包递给了烟玉,烟玉推拖下不想接着,徐若瑾道:“收着吧,留个纪念。” 烟玉双手接过,将嘴唇咬的发紫,眼圈更涌起湿润,却不知是后悔还是愧疚,问出了心中疑惑的问题,“四奶奶,为何……为何您不罚奴婢呢?” “我与楚嫣儿之间的恩怨拿你一个丫鬟撒气,岂不是被她嘲笑死?何况,就是把你拆散了剁碎了,又有何用?” 徐若瑾的笑容让烟玉怔住后脸色通红无比,她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去,脑中没有了任何念头。 她还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可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第576章 不配 烟玉回到京都楚嫣儿身旁已经是十日之后。 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儿,楚嫣儿听着来人的回禀,只觉得耳边如同苍蝇一般嗡嗡作响。 内容她不屑于听,因为那个徐若瑾把烟玉送回自己面前,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那些废话还有什么必要再听? “行了,不用说了,表嫂的心意本妃懂了,这一路上都辛苦了。”楚嫣儿抬手吩咐身边人,“拿五十两银子赏了他们,休歇两日便回吧。” “谢世子妃赏。” 来人领了银子便走,也没多说几句寒暄客套的感恩话。 这是徐若瑾特意吩咐的,楚嫣儿也没心思去搭理这几个中林县来的小杂役。 来人离去,楚嫣儿把多余的丫鬟全都撵走,盯了烟玉半晌才道:“你不该回来的。” 楚嫣儿的第一句话让烟玉的喉咙噎住,噎的很疼,疼的说不出话。 “奴婢也想做个了断,只是梁四奶奶派人看着奴婢,奴婢做不到。”她强烈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怀揣着的那颗忠心窝的很疼。 “既然回来了,那就说说吧。” 楚嫣儿随手拨弄着屋中摆着的花儿。 她喜欢花香的味道,越浓越好,即便现在已经快近冬日,她也要求王府的花匠每日都送来新鲜的花,只摆一日便彻底的扔掉。 烟玉愣了一下,抬头道:“嫣儿小姐让奴婢说什么?” “放肆!” 一旁的婆子狠戾训斥,“这是世子妃!” 烟玉一抖,缓回神来,“世子妃恕罪,饶了奴婢,奴婢一时糊涂,称呼错了,奴婢临走时,您还没……” “行了,说说那个徐若瑾,到底是什么模样。”楚嫣儿撕掉一片花瓣儿细嗅着,“她聪明么?都喜欢些什么?” “还有……梁霄表哥每个月睡在她屋中几日?” 楚嫣儿接二连三的问题说出,让烟玉愣住了,不等她缓回神,楚嫣儿说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她最关心的,“她长的美么?她美还是我美?” 见烟玉不说话,也不回答,楚嫣儿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怎么着?不好回答?” “没,没有没有。” 烟玉立即低下了头,“奴婢只是看到您很高兴,高兴的说不出话了,那个梁四奶奶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感觉到脖颈发亮,烟玉咬着嘴唇道:“奴婢有些看不懂她,因为去了之后便在梁夫人身边,见到她的次数不多。” “你不是还在她的院子里伺候过么?这都看不懂?”楚嫣儿的怀疑让烟玉涌起一股冰冷的不详之感,“奴婢在她的院子里伺候,她也不允奴婢进内间的。” “奴婢终究是,是世子妃您的人,她哪里能信得过奴婢。” 烟玉抿了下干涸的嘴唇,“四爷在府上的时候会常在院中,但他极少回家,所以……” 楚嫣儿的嘴角露出了笑,看着烟玉道:“还有呢?她美,还是我美?” 问完这话,门外突然有了声响。 楚嫣儿一怔,立即起身朝着门口迎去。 烟玉不敢随意的抬头,跪着缩到了一边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更是带了醉酒的狂气。 “世子爷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着?爷在府里还不能随意走了啊!” “没有没有,给世子爷上茶。” “嗯,昨儿听说你打了凤玉那个丫头?” “府上也不能没了规矩……” “哼,还不是嫉妒她比你漂亮?一家夫人还与小丫鬟比这种事,不嫌丢人?!”世子的声音很犀利,更是透着布满。 但烟玉浑身惊悚,因为她听不到半句的尊重,反而都是嘲讽。 楚嫣儿无话可说。 “告诉你个事儿,梁家的梁辉战败被俘了。” “什么?”楚嫣儿大惊。 世子露出不屑的嘲讽,很是恣意,“又不是梁霄,你急什么?” “世子请慎重。” “这个丫头?”世子指着烟玉。 楚嫣儿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是……” “模样不错。”世子夸赞一句又起了身,“晚间不过来了,走了。” 脚步浮夸落地,外加哼唱着听不出戏码的戏词。 烟玉感受到屋内的气氛着实的冷,如同九天冰窖,让人无法透过气来。 “你还没说,是我美,还是她美。”楚嫣儿再问出的话毫无情绪的波动,甚至没有半分情感。 “自当是不如世子妃的。” 烟玉的回答很违心,因她惊骇嫣儿小姐变了一个人,再耳闻世子的对话,她只能用善意的谎言。 可再美又怎样? 这日子……这日子与四奶奶的日子差远了! 楚嫣儿自当不知烟玉心里所想,只杵着脸眺望远处,“梁辉被俘,也真是苦了表哥了,但我二人才是天生一对,若是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做上同死之鬼也是一段佳话吧?” 梁辉战败被俘的消息已瞬间传至各地。 而今日徐若瑾再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慌紧张,淡定如无波的湖水,仍旧喝着面前的红豆米粥。 梁夫人仍旧是早中晚饭时才露一面,其余时间还在内间里歇着。 管事们今日也顾不得是在“福雅苑”中,忍不住对大爷战败被俘一事低声的唏嘘讨论。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有些吵闹。 徐若瑾“咣当”一声将粥碗撂在了桌案上,众人才零散的把好奇心收住,把嘴巴闭上。 “都吵什么吵?该干的活儿都去做了么?采买的单子呢?物件买齐了么?管修缮的,露顶的屋子都修补了么?昨儿后罩房还在漏着雨,冻病了好几个人,这开药务工的银子要你管事的掏么?” “还有管花草的,昨儿去看了一眼园子,那烂根儿的枝叶都堆在那里不收拾,没吃了饱饭?” “还有!”徐若瑾看向管厨房的,“做的饭菜越来越不可口,怎么回事?伙食银子都让你吞了肚子里去了?” “四奶奶,怎么个不可口了?” “红豆粥的糖呢?喝的我满嘴没有味道!” 徐若瑾用帕子擦了擦嘴,更是横眉冷对,如今在婆婆的院子里他们都开始耀武扬威了,这若是不镇住,很容易就反了天了! 管事们缩了脖子面面相观,终究还是那采买的管事婆子站出来说了话,“四奶奶,大爷战败被俘这事儿,您好歹给个话安抚安抚奴婢们的心思,这可是梁家从未有过的大事……您是不是之前就已经得了信儿了?否则怎么买进那么多活的猪羊鸡鸭啊?” 所有人齐齐的看向徐若瑾,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徐若瑾看着采买婆子的德性反倒笑意浓浓,“你也配?” 第577章 耍我 “你也配”这三个字,等同于狠狠的抽了采买管事一巴掌,让她怔愣之后,脸上火辣辣的烫烧,看到身边人强忍不做声的嘲讽,她只觉得心里一股火气蹿上头顶。 可她却不敢似之前那般的爆发狂怒。 因为如今夫人已经露面了,因为忠叔的手腕更狠了。 但她仍旧对此事好奇的很,这可是涉及到往后的日子,涉及到命啊! 纵使她们在梁家是个管事,纵使能多多少少的贪墨点儿油水,但大爷战败被俘,若是黄山雷霆大怒治罪,她们……她们都有可能被砍了脑袋,若是祖坟烧了高香也可能被重新变卖。 那日子还是日子吗? 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过惯了衣食无忧,再回到看人脸色填不饱肚子的日子,谁都心中充满恐惧。 “四奶奶,老奴知道自己不配,可好歹也伺候了梁家多年,奴婢们也是关心大爷的,不愿大爷真的出什么事啊。”采买管事婆子换了个说辞。 尽管说的忠心耿耿,可语气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也不知道。”徐若瑾看向所有人,“我只知道消息虽然传出,但皇上还没有下旨斥责梁家,你们担心什么?” “担心会不会跟着梁家吃了官司再被卖了?担心现在兜里的银子会不会都充了公?担心现在吃好喝好的日子瞬间就没了,又要从头开始的去吹捧新主子,讨好新主子,这些年的心思都白费了?” 徐若瑾毫不留情的揭了短儿,听的所有人无话可说,却又欲言又止。 采买管事讪笑几声,“四奶奶您聪颖,奴婢们的小心思您一猜就懂,可这也是人之常情,您不能不容奴婢们盼着日子过的好不是。” 徐若瑾坐正了身子,将眼前的管事一个接一个的看了遍,随后道:“皇上会不会斥责梁家我不知道,斥责梁家,梁家有什么样的结局我也不知道,可我却知道一件事!” “你们若是不把手里头的活计做到我满意,我撕破了脸子现在就把你们重新卖去伢行里头找新主子,别以为我不敢,活了十六七年,还没有我不敢的事儿!” “滚!” 徐若瑾最后一个字吼出,吓的管事们立即转身就散,连句寒暄的道别之语都吞了肚子里! 没人去猜测四奶奶到底敢不敢做这样的事。 何况就是之前不敢,但如今梁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谁知道四奶奶会不会狗急跳墙真做得出来? 还是别贪这份好奇心,老老实实干活儿去吧! 管事们撤了下去,徐若瑾不等顺两口气,就见顺哥儿从外进来。 看他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麻花,徐若瑾便知道,肯定是有麻烦上门了。 “谁第一个找上门来了?”徐若瑾不等顺哥儿开口率先问。 顺哥儿撇撇嘴,更是带了满脸不屑,“您猜猜?” “少废话!”春草在一旁斥责,“四奶奶这会儿哪有功夫跟你逗闷子?怎么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别人的斥骂顺哥儿不当回事,春草发了怒他是发自内心的胆怯,立即回答: “是袁府的那位姑奶奶。” “袁府的姑奶奶?”徐若瑾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谁,“袁蕙翎?” “袁府就那么一位姑奶奶,就是这位啊!”顺哥儿拿了递来的礼单和名帖到徐若瑾面前,“摆明了是来笑话咱们的。” “已经到门口了?”徐若瑾毫不在意的拿着帖子翻看两下就扔在一旁,“赶不走么?” 顺哥儿摇摇头,“还带着礼来的,一共拉了两个马车,而且箱笼摆的格外明显,很多人在门口围着看。” “真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徐若瑾的白眼翻上了天,“那就见吧,她乐意来当第一个靶子,我也免得再去找别人了,吓唬住一个,也让我们剩余几天清净清净。” 顺哥儿又确定一遍,“您确定要见?” “请去吧。”徐若瑾吩咐春草,“轿辇婆子们就不用喊过去了,梁家如今事情急,忙不过来,就劳烦袁家姑奶奶自个儿走进来吧。” 春草“扑哧”一乐,立即去门口吩咐,不用轿辇婆子露面。 顺哥儿去了门外请人。 虽然用了“请”字,但他却觉得袁姑奶奶实在是自投罗网,四奶奶早就打算好想找个出头鸟给上一刀,她偏偏自己送上门? 这又是何苦呢?何必呢? 唉…… 顺哥儿心中腹诽着,去门口传达了徐若瑾的话。 客客气气迎进门,让下人们把礼抬去大库,随后告诉袁蕙翎,府上的轿辇婆子们忙别的事儿去了,您步行走进去?就当欣赏欣赏秋色,散一散心了。 袁蕙翎当即气的眼睛冒金星,“梁家什么时候穷的连抬轿子的婆子都请不起了?徐若瑾她不至于混到这么惨吧!” “袁姑奶奶您息怒啊,您得理解,梁府终归是罪臣之家,四奶奶就算是银子再多,这雇佣的奴役也不能越了线,更何况是此时?” 顺哥儿笑呵呵的应答,“您多担待,多担待。” 袁蕙翎很想一句“不来轿辇就不进门”,可她换个心思一想,那岂不是正中了徐若瑾的意? 自己一早得了消息就马上赶来,为的就是挤兑挤兑徐若瑾,看她还有没有那么一副天地不怕,云淡风轻的德性。 自己这辈子最讨厌,最不能容忍的一个人就是徐若瑾! 她有今日的下场,更是拜徐若瑾所赐,所以她绝对看不得徐若瑾好,哪怕是父亲千咛叮,万嘱咐不要再沾梁家,可她还是来了。 她很想见一见徐若瑾哭的样子,看她还装不装那一副毫不在意的德性! “你这个奴才说的倒是对,今儿天气不错,我倒是可以散散步的,何况,梁家我还没瞧过呢,今儿有这机会也不容易,只是要让徐若瑾她久等了。” 袁蕙翎趾高气扬,看着身旁的丫鬟们道:“走吧,说起来,我还真有些心急了,也不知带的帕子够不够为她擦眼泪的,别见了我,太激动啊!” 顺哥儿在一旁听不下去,只派个婆子引路,他撒腿就溜了。 只是袁蕙翎起初走上几步还不错,可惜越走越累,越走越乏,甚至都有几分气喘迈不动步子了。 “这怎么还没走到徐若瑾的院子?梁府有这么大地界么?” 婆子在一旁立即恭恭敬敬的回答,“袁家姑奶奶您累着了?那就不放坐下多歇歇,是四奶奶特意吩咐的,您第一次来梁家,没见过梁家各处的景儿,吩咐奴婢带着您走一走,看一看,所以才走了这么久。” “什么?”袁蕙翎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咬牙忍了这口气,她气恼道: “不逛了,走,去她的院子!” “那咱们原路返回,还需要走一段路呢,您要不要再歇歇?” 袁蕙翎当即气的眼睛冒金星,颤抖着嘴巴发泄道:“徐若瑾,你耍我,你居然耍我!” 第578章 动手 袁蕙翎咬牙切齿的走到“若霄轩”时,已经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徐若瑾正在“若霄轩”中吃茶看书,似乎都忘记了自家府邸中还有一个来找茬的袁蕙翎。 袁蕙翎看到“若霄轩”这三个大字,早已瘫软的双腿好似打了一针鸡血,风风火火的就冲了进去。 不等先见着人,她便已经开始大喊大叫,“徐若瑾,你躲哪儿去了?你还不出来见我!” “你在哪儿?” “出来!” 几声犀利的叫嚷打破了院中静谧的和谐。 徐若瑾朝着门口望去,而此时袁蕙翎也已冲了进来,看到徐若瑾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吃着茶,举着书,她的脚步缓慢下来,冷笑道: “你还真能坐得住啊,不会是故意摆出这一副架势来给我看的吧?装腔作势,有意思么?” “你也配?” 徐若瑾并不愿意把这“三个字”当成口头禅,因为她觉得这三个字实在过于傲娇,可对袁蕙翎来说,她找不出更贴切的词汇去评价。 “你……” 袁蕙翎一口气提上来,却并没有再破口大骂,反而笑着自己找了位子坐下,让丫鬟倒茶,“你休想几句话就把我气走,今时今日不是往时往日,我也不是过去那么傻了。” “你比过去更傻了。” 徐若瑾也没拦着丫鬟们给她倒茶,而是转过身看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的格外认真,“都是已嫁之人,怎么嘴巴还是那么臭?没有丁点儿长进。” “看到你,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话说。”袁蕙翎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被戳的很痛。 因为她的确常被自己的男人骂嘴巴太刁蛮,说话吃人不吐骨头! 徐若瑾才没闲暇功夫去关注她的内心变化,“那就别说了,吃完这杯茶,就该去哪儿去哪儿,我们府上可没闲工夫招待你。” “你休想,我今儿就不走了。” 袁蕙翎一副赖着的模样,看着她,“我来之前想过,你到底会是什么模样,是在哭?还是在后悔嫁到梁家?还是傻愣愣的脑中一片空白?” “就算你的灵阁再红火,赚的银子再多,还不是比不得梁家的一道噩讯?你即便是梁霄之妻,可你也是个女人啊,这世道女人就该是跟着男人过的……” “你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为何你还跑回娘家来?” 徐若瑾目光收回继续放置在书本上,因为袁蕙翎的这一张脸实在面目可憎,她不想看。 袁蕙翎又被刺痛,“我回不回娘家,关你什么事?!” “那我是哭是笑是喜是悲又关你什么事?” 徐若瑾的反驳让袁蕙翎站起身,笑的很是欢畅,“露馅了吧?你忍不住心里的火气,装不住了吧?” “徐若瑾啊徐若瑾,人命是天生的,你生下来就是个拿不上台面的野丫头,你拼死拼活的嫁入大户人家,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袁蕙翎毫不收敛,因为她来这里就是想看徐若瑾倒霉的,也用不着再含沙射影的讽刺她。 因为徐若瑾这个人连直白的嘲讽都不理会,若说的太隐晦,她更是毫不理睬了! “可我是在这里悠闲的吃茶看书,你是跑回娘家闷了许久又像个泼妇一样到别人府邸耍着臭嘴的,怎么觉得我好似过的比你强呢?” 徐若瑾看看她的衣着和首饰,虽然没露出什么表情,却让袁蕙翎觉得被讽刺! 因为这是她最好的一套衣裳,更是母亲刚刚给的一个翡翠镯子和耳坠子,她徐若瑾居然如此瞧不起?如此看低? 一股火气冲上头顶,袁蕙翎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分毫不吝的吵嚷起来: “徐若瑾,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银子就了不起,男人有本事,你脸上才有光,若是男人一家子都有可能被砍头,你最好的下场也就是个官婢。” “到时候,我一定会花银子去买你当老妈子,天天虐你,让你生不如死!”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徐若瑾脸色骤然冰冷,倒是吓了袁蕙翎一跳。 可惊吓过后她反而更起了劲头,插着腰一派嘲讽的道:“我说,我会把你买来在身边好好的疼爱,让你度日如年,看你苟延残喘。” “是上一句。” 徐若瑾没工夫与她多废话,“你再说一遍。” “上一句?”袁蕙翎思忖下,缓过神来,“怎么着?梁家大爷战败被俘,你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你还抱着皇上开恩的希望?就算他不死了七离国的手中,回来也一样是死罪啊,你的那个梁霄也好不到哪儿去!” “给我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疯丫头打上二十个嘴巴子,然后再请袁县令来领人!” 徐若瑾一愣,因为她的手还没等扬起来,门外传出这么一声令喝! 袁蕙翎也惊住了,朝向门口看去,正是梁夫人站在那里,而这个令也是她下的! “梁,梁夫人你凭什么打人……” “因为你欠打!” 徐若瑾不等婆子上前,她倒挽起袖子冲过去便狠狠给了袁蕙翎几巴掌! 袁蕙翎身边的丫鬟婆子要上前,红杏一个人冲过来就将她们全都推开,“这里是梁家,当是你们县令府呢?别惹我动手!” 丫鬟婆子不敢动,有一个想去拦的,更是被春草给拽了个趔趄,摔倒在一旁。 红杏一怔,没寻思向来不发火的春草也动了脾气。 两个人站在边上不容人靠近,只听着徐若瑾抽打着袁蕙翎的“噼啪”声和袁蕙翎歇斯底里的怒号! 怒号声极其难听,可听在梁夫人的耳中也格外舒爽。 她不容人这样置疑她的儿子,特别是她最疼爱的大儿子……知晓袁蕙翎进了府,她鬼使神差的就出了“福雅苑”,想听一听外界到底说什么。 却没想到,这袁蕙翎…… 拍着胸口缓了气,梁夫人木讷的站在那里。 方妈妈在一旁劝道:“夫人,不妨先回吧。” 梁夫人立即点头答应,“好,我们回,我要去等着袁县令来领人,我要回去等!” “徐若瑾,你疯了,你放开我,啊,我杀了你,你个疯婆子,你居然亲手打人,梁家的规矩呢……啊!” “啪啪!” “把消息给我传出去,袁府的姑奶奶在梁家被打了,打人的就是我,梁家的四奶奶!” 徐若瑾也累的呼哧带喘,“我就在这里等了,看谁还想买我当官婢,我自认为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谁还想与我讲讲道理,我在此奉陪!” 第579章 出价 袁蕙翎在梁家挨了打消息的传播速度,甚至比梁辉战败受俘的速度还要更快。 是胜是败,老百姓们不过是骂上几句“废物,无能”也就罢了,因为无论胜败,他们仍旧吃糙米白饭,仍旧要靠双手赚银子糊口度日。 大胜,皇上不分发银子,也不犒赏二两肉; 大败,皇上顾着发怒就得了,与老百姓没有直接的联系。 所以梁辉的状况,比不得自家县太爷的亲闺女被人打了这件事更有趣啊,特别是打人的还是梁家四奶奶,而且事情的发生地就在梁家! 这可比隔壁王二婆子的小舅子的姐夫的妹婿昨晚赌钱输的被扒光了扔大街上有趣多了! 梁府门口围观看热闹,听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而袁县令听到这个消息时,险些俩腿儿一蹬昏了过去! 只可惜眼前的黑不是黑,又出现了他那位面目可憎的捕头在回着话。 捕头看到袁县令险些昏倒也惊了,抓着他的身子来回摇晃,“大人,大人您没事吧?您醒醒啊,您可别出事啊!” “放屁,你才会出事!” 袁志中揉揉发疼的脑袋,“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具体的事小的也不清楚啊,只听说是姑奶奶一早就带着人和礼上了梁家的门,再传出消息,就是……就是她挨了梁四奶奶一通打。” 捕头故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这徐若瑾那个女人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敢碰,那可是大人您府上的千金,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过分?你特么的说过分?!” 袁志中气的头皮发炸,“若是你们家出了事,跑去一个指着你鼻子骂你倒霉的人,你会不会揍他?” “那肯定的……”捕头下意识的说到这里又连忙闭上嘴往回找补,“可,可咱们姑奶奶哪里会指着人家鼻子骂倒霉呢?” 这话捕头自己说的都心虚,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经小的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袁志中哀叹一声,也顾不得手掌疼痛,狠拍了几下桌案,“这徐若瑾的脾气也真够暴躁的,居然动手打人,好歹……好歹也给留几分颜面吧?” 捕头犹犹豫豫,补话道:“据说,打人的令是梁夫人下的。” “那也不能,呃……梁夫人?”袁志中心里“咯噔”一下,“你你你确定是梁夫人?”他已经结巴了。 “这个倒不敢十成的确定,但传话的说,梁夫人等着您去梁府接人,这个话是做的准的。” 捕头的回答让袁志中心里好似划过一道冰,那股透心儿的凉爽根本无法去形容。 “这回祸是闯大了,这个死丫头,谁让她出家门的?马上把腿给我打成八段,马上打折!” 说着话,袁志中就要往外走,捕头忙道:“大人,您这是去哪儿?” 袁志中哭丧着的脸都能挤出苦水了,“还能去哪儿?去丢人,丢人!唉!” 徐若瑾此时正在院子里吃着茶,歇着气。 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儿,虽然自己心里痛快了,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也很疼的。 袁蕙翎在一旁痛哭流涕,根本止不住眼泪。 除却嘴里念叨着徐若瑾是个“疯子”之外,她也不敢再说其他的话。 自小到大是深闺中的贵女,挨过打,也是袁县令气急了打几下,上一次父亲疯狂的打自己,还是大哥替她挨的。 婆家人再不喜欢她,但看在袁志中的颜面上,也是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被徐若瑾摁在那里狠抽了一通嘴巴子,袁蕙翎早已经吓傻了。 她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疯狂,疯狂到敢打自己,而且还打的这么狠! 她心里恨不能把徐若瑾的骨头都咬碎,但也只能是想想,因为她的恐惧无法掩盖得住。 她是真的怕了,怕的恨不能马上就走。 只可惜,门外有人把守着,不允她随意的离去,因为梁夫人还在等着她的父亲来领人。 想到自己父亲,袁蕙翎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父亲……警告过自己不要招惹梁家,可自己却没有听。 但梁家不是已经失势了么?父亲还有什么可怕的?袁蕙翎并不傻,她恍然片刻就想了明白。 自己来的太快了,倒是等梁家彻底的倒霉了再来挤兑徐若瑾啊? 鲁莽行事终出错,她的确是被一时的兴奋冲昏了头脑,真的是错了! 徐若瑾此时才懒得搭理她。 喘足了气,她便让红杏去“福雅苑”探探消息。 婆婆既然已经露面了,而且第一个吩咐就是让自己打了这个死丫头,后续的事情显然是不用她插手太多,但好歹也得有个去听吩咐的。 总不能袁蕙翎就扔了自己院子里不管吧? 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个死丫头,纵使她的模样长的不错,可长的再漂亮却招人烦,真是白瞎了老天爷的赏赐。 而此时此刻,袁志中已经在“福雅苑”的正屋中与梁夫人见了面。 梁夫人一句话都不说,见了面就请他吃茶。 袁志中心虚,也不敢主动开口,于是便一杯茶接一杯茶,喝的他已觉得腹胀难忍,可一旁的小丫鬟还在给他不停的倒水,气的袁志中瞪了她好几眼,但却没有什么用。 计时的香在一点一点燃烧,袁志中的心好似香灰,一点一点的炽热,热度却并不消褪,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煎熬。 终归是憋的袁志中实在忍不住,又饮了一杯茶润润嗓子,他才开口,恭恭敬敬的向梁夫人鞠了一躬: “今日冒昧了,还望梁夫人不要怪罪,那个丫头……就算是做错了,可终归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这次,何况,府上的四奶奶也下了狠手,这一次便各不相欠了吧?” 梁夫人看着县令袁志中,淡然的道:“都已嫁了人还不懂事?” “这……”袁志中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牵强,“都是娇惯的,的确是犯了错。” “犯了错就要罚,我帮着县令大人管教管教她,您该怎么谢我才合适呢?想当年,京中御史府的夫人想请我帮忙管教她府上的闺女,我也是不答应的。” 梁夫人提及御史府,袁县令不由得狠狠被一口唾沫噎住。 不等袁县令回话,梁夫人则端了茶,“人在若瑾的院子里,如今梁家都是她说了算,我早已经不管事了。” “可我真的很想问一句,纵使梁家的女人都成为官婢,您堂堂的县令府出得起这份银子来买么?” 袁县令只觉当头一棒,眼前发晕! 这……这不会是袁蕙翎的话吧?他真想害死他的爹啊! 第580章 条件 徐若瑾没想到梁夫人会让袁县令直接来找自己要人。 原本还寻思等候婆婆吩咐,把这个死丫头送过去…… 红杏得了消息一溜小跑的回来禀告,只是她刚说完没多大会儿功夫,门外便有人回禀“袁县令来见。” 无论从身份来看,还是从情分来看,徐若瑾都应该去门口相迎,在这一点上她并不计较,整理好衣装去了门口,正看到袁志中一脸黑线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袁叔父会突然到我的院子里做客,之前未有准备,也没来得及提前到门口相迎,怠慢了,您别怪罪。” 徐若瑾的寒暄,特别是“叔父”二字,喊的袁志中浑身鸡皮疙瘩乍起! 刚刚抽打完他闺女的耳光,转脸就叫叔父? 这不是亲近,这是嘲讽; 这不是恭敬,这是羞的他恨不能往地缝儿里钻啊! “就不要在门口说话了吧?”袁志中一直都低着头,“我是来带那个丫头回去的,不多叨扰你了。” “别啊,袁叔父初次前来,如若不请您进去吃一杯茶,母亲定会怪罪我的,”徐若瑾转头看向春草,“天凉了,去拿祁门红茶,煮一壶给袁叔父。” “是。”春草听了令转身就去,也不等袁志中是答应还是拒绝。 袁志中叹了口气,这哪里是请他进去吃茶?这摆明了是没完没了。 这个徐若瑾他可知道的太清楚了,他都纳闷就徐耀辉那么个家伙怎么能生出这样鬼灵精怪的闺女来? 单是徐家所有人的心眼儿凑合到一起,估计都比不过这个丫头的心眼儿多! “那就叨扰侄女了,按说当叔父的不该进女眷闺院,冒昧了。” “叔父客套了。” 徐若瑾侧身引请,袁志中在其后跟随。 袁蕙翎此时已经被带去了厢房净面涂药,这倒不是徐若瑾逼她的,而是她自己要求的。 一是不想再这么狼狈,二来,她是真怕见了父亲之后,再挨上一顿毒打! 于是袁志中进了“若霄轩”中并没有见到袁蕙翎,他蹙紧了眉头满脸不悦,可徐若瑾没说袁蕙翎去了何处,他也没法子直接就问。 看着面前的茶碗儿如坐针毡,袁志中看到徐若瑾一副淡然的模样,不由先开了口:“其实你喊我一声叔父,我也心中有愧啊,你父亲的下落至今还没有音讯,在这件事上我也十分痛心,不过有我在中林县,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尽管开口,能做到的,我都一定会做到。” 袁志中说罢,举起面前的茶碗又抿了一口。 只是茶沾了嘴边就撂下,因为刚才在梁夫人的屋中他喝了太多,直至现在沾一点儿水都会觉得胃腹中翻滚的恶心。 徐若瑾一脸笑意。 她当然知道袁县令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是什么叔父肯帮忙,无非是让自己提放人的要求了。 那话不好吃果果的摆明,所以只能找寻个契机,让自己给了这个台阶下。 但徐若瑾却不想这么快就放过他,“袁叔父还惦念着民妇的父亲,着实让人心生感激,提到他,我做女儿的也心生遗憾,当初走时,我就没见到他,这说是回来,却又杳无音讯。” “世事难料,着实让人心痛,袁叔父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心劳神,身子才是自个儿的,其他的事关心的再多又有何用处啊。” 徐若瑾这话虽有虚伪,但也真实。 人生浑浑噩噩几十年,痛快潇洒也是几十年,谁知哪一日身边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好似她的前世……只是一瞬间,她就成了现在的徐若瑾了。 袁志中没想到徐若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若是蕙翎能有你这么知情达理,我也就不用这般操心劳神了!” “知情达理”这四个字,袁志中可谓是咬着后槽牙硬挤出来的! 的确是知情达理,都将他闺女好一通毒打,还怎么个知情达理? 徐若瑾才不把这当成讽刺,下意识的便归类于夸赞,“袁叔父过奖了,若瑾其实做的还不够好。” “已经很好了。” “略有欠佳。” “要求不要过高。” “日子总不能浑浑噩噩。” “难得糊涂才是福啊。” “这倒是我的座右铭,只是有些人不懂这个道理……”徐若瑾与袁志中隐晦的交锋几句,“譬如蕙翎,她都已经出了门子的,总在娘家呆着多不好,您说呢?” 徐若瑾转到了正题之上,袁志中是巴不得的,“大侄女说的有道理,这一次送她回去,是再也不能由着她任性妄为了。” “的确是任性,都快将梁家说的满门抄斩,开始讨论我若成了官婢,要用多少银子才能买我去她身边做丫鬟,好生的照料了呢!” 徐若瑾说及此句时,脸色豁然的冷了下来! 而这几句话也着实的吓了袁志中一大跳,“她哪里敢说这种话?大侄女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徐若瑾慢慢悠悠不着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还是乐意记得袁叔父的好的。” 袁志中沉默了半晌,“听说梁家近些日子辞退了不少的下人,不知是不是银子不够用?我倒是可以支援一二的……” 拿钱消灾,天经地义,更何况对方是徐若瑾。 徐耀辉一家子本就贪银子,而他的这个闺女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袁仰一事,袁志中就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平息,而这一次,不还是要银子么? 徐若瑾感觉到袁志中口中的无奈,也感觉到他目光和语气中的嘲讽。 觉得自己就是个贪银子的俗人?拿点儿银子就能把事情平息? 这一次可没这么容易了! “不差钱儿。” 徐若瑾斩钉截铁,“灵阁的生意是极好的,说句俗到家的话,我手中不差银子,梁府也不缺银子,就不劳袁叔父慷慨解囊了。” “那你这是想干什么?”袁志中有些装不住,不自觉地问出徐若瑾的真实目的。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不仅忍不住气,更是忍不住去净房,他实在是喝了太多的茶了啊! 徐若瑾笑面盈盈,慢悠悠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最近总有些不安生的人想来梁家找麻烦,无论是栽赃骂街的,还是故意找茬的,我们女眷哪里受得了这个惊吓?袁叔父乃是此地的县令老爷父母官,我也就斗胆劳烦袁叔父帮衬一二,能不能让这些人和声音消失啊?” 袁志中猛的看向了徐若瑾,他没想到徐若瑾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个丫头,太不简单了! 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 第581章 下旨 梁辉战败被俘的消息传出,连自家的管事们都开始有了异心,更何况是府外的其他百姓和瞧梁家不顺眼的人了。 袁蕙翎得了消息就冲过来,除却是她笨以外,也是她不够身份。 如果是位高权重的夫人,徐若瑾敌不过不说,就是梁夫人也无能为力。 所以徐若瑾一直都在思忖谁第一个找上门。 她无论是撕破脸皮也好,还是无赖耍骂也罢,即便不要了这份体面,也一定要把这只出头鸟唬住,这样才能让顾着脸面的人家望而却步,府上也能得几日轻闲。 即便轻闲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但熬过一天是一天,熬到梁霄有了解决的办法,她也就能松口气了。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冲来的是袁蕙翎,更没想到婆婆会在这件事上如此犀利。 那她还有什么客气的? 让袁县令这位中林县的青天大老爷来帮衬着梁家维持秩序,岂不是比其他人都合适? 她都要感谢一番袁蕙翎雪中送炭了! “维持本地治安乃是县衙的职责,此事让侄女率先开口,让我这张老脸无处安放了!”袁志中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就多谢袁叔父了!”徐若瑾客客气气的笑着行礼,袁志中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便站在那里等候徐若瑾放人。 目的达成,徐若瑾才没有心思继续留袁蕙翎在这里膈应人,笑眯眯的便吩咐丫鬟婆子送袁蕙翎回府。 而袁蕙翎回到家中就被袁县令一通狠打,甚至连袁夫人都没放过! 这一次他真的气急了,实实在在的气急了! 梁夫人得知徐若瑾对这件事的处置后,没有任何的表态,仍旧如同每天那样,早中晚饭露个面儿,其余时间都在内间里独自静坐。 而徐若瑾在借这个机会度日如年,一日一日的熬过之时,京都的宫里已经吵的热火朝天。 连田公公都因此挨了澶州王亲自下令的十个板子。 皇上一直都不肯下令斥责梁家,不肯为梁家说话,也没有半句斥责,只是保持沉默。 可皇上沉默了,澶州王却不肯就此沉默,他巴不得将梁家就此打的永世不得翻身,特别是那个梁霄,上一次没能弄死他,是澶州王心中最大的忌讳。 更何况,梁大将军从被责贬之后到了中林县便杳无音讯,连他都找寻不到半丝下落,这更是澶州王心中的一大郁结。 所以这一次梁辉犯了错误,他一定要趁胜追击,逼着皇上对梁家下杀手才行! 于是,澶州王一系人马每日早朝都不停的上折子暴斥要撤掉梁辉和梁鸿统兵大将的职位,即便不诛灭九族,好歹梁大将军这一家子总得有个处置的旨意吧? 自古至今,还没有吃了败仗,皇上仍像没事人一样悠哉游哉,根本不往心里去的啊! 朝堂之上打破了脑袋,皇上索性下旨,身体有恙,只看折子不上朝,御史们参就参吧。 “皇上也不是第一日身体不好,真把皇上气病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话自当不是皇上说的,而是有一日容贵妃娘娘去探望皇上,无意说起御史大臣们的态度,更是提到了梁家。 皇上向来最宠容贵妃,可就因她这一句话,直接拂袖而去,再不回头。 皇后娘娘得知后斥了容贵妃去抄经反省,更是扔出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来。 可这话旁人听了就罢了,大臣们听了却着实吓的心惊胆颤。 而澶州王更是气的屋中跺脚,只念叨着怎么不一下子把他气的驾崩过去? 可惜皇上赖赖巴巴就是不闭眼,他只能强势逼迫,不上朝?他冲进宫去总行吧? 于是澶州王上演了一出逼宫,对此皇上夜微言也深表无奈。 他并不是刻意的袒护梁家,他袒护的是自己的皇权和威严。 只可惜,皇叔已经逼宫到自己面前,自己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立场,于是夜微言只得亲自提笔,要写一封斥责梁家的信。 只是如何给梁家定罪,夜微言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脾气,“都帮着朕决定如何给梁家定罪的话,还要朕干什么?朕若真是废物,那你们又是什么?” “朕怎么骂是朕的事,朕也是有脾气的!” 几句低声的反抗让澶州王没有再坚持下去,因为他也是要这个“顺理成章”四个字,而不希望自己成为谋反夺位的逆贼,否则,还能容眼前这个弱子活到现在? 于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出,送信的人还是田公公,因为传旨官的人选是皇上定的,澶州王只能在护卫上做手脚。 快马加鞭,一路飞速,田公公崩溃连喘气的功夫都快没了,就已经到了中林县。 只是此时此刻,徐若瑾发愁的并不是皇上的斥责,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严弘文。 对于这个人的出现,徐若瑾觉得比宫中的旨意更让她心生抵触和抗拒。 特别是看到他的笑,让徐若瑾浑身的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遍起。 看到徐若瑾的这副模样,严弘文不满的收敛了笑容,“至于么?看到我,就没觉得隐隐有些开心么,我的好妹妹。” “放尊重点儿,不然就走人!”徐若瑾站了二门处,根本不想引进院子。 可是严弘文来到此地就送上拜帖,更是高声告诉所有人,自己乃是熙云公主之夫,是大魏的驸马爷,更是梁霄娶妻的主婚之人…… 徐若瑾不得不让他进门。 因为这个疯子,不知道稍后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严弘文看到她这一副纠结为难的态度,反倒一脸轻松,“我就喜欢看你发脾气,特别是眉头紧蹙,让我觉得你还是个弱小的女子,更真实。” “我不想和一个害死我家人的人说话。” 徐若瑾无法忘记那一次严弘文拿徐家人性命逼迫自己说出梁霄的下落,好似一个梦魇,虽不时常想起,但却潜藏内心,让她恐惧。 “我害死的怎会是你的家人?你心知肚明,我才是你的哥哥。” 严弘文四处观望一番,“怎么?大冷天的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我可是很喜欢看你为我调酒的。” 徐若瑾咬着牙当即就想拒绝,严弘文快速的凑她身边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徐耀辉的下落?” “不,我不想。”徐若瑾冷笑的看他,“因为你也不会知道!” 严弘文微露惊诧,“看来这大半年的时间,你成长了不少。” “你也更无耻了些。” 徐若瑾的回驳,严弘文抬头哈哈大笑,“那我们就说点儿实际的,蒋明霜,你的闺中好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蒋明霜? 徐若瑾豁然觉得自己无法拒绝…… 因为自蒋明霜去了京都之后,就再没有与自己通过一封信。 她,到底过的好不好呢? 第582章 脸面 严弘文站在那里不走,摆明了不请进去,他就赖在此地。 徐若瑾无可奈何,只能让丫鬟引他去喝茶,她稳了很久的心绪,才去招待这个自己很不想见到的人。 严弘文坐在那里抿了一口茶,也没继续拖延,说起了蒋明霜,“她是个很懂事的女人,公主殿下待她也和颜悦色,没有过多的刁难,总体来说还不错。” “只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也实在无法想象‘不错’二字是怎么评价出来的。”徐若瑾并不完全相信他的鬼话,有公主高高在上,蒋明霜也就是听之任之,当然“懂事”了…… 严弘文微微一笑,“倒是要谢过你的酒了,明霜也品过了,说你的酒更有了独特的味道,她很喜欢。” “你即便句句都提到明霜,我也仍旧与你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徐若瑾直直的看向他,“大老远的跑到中林县,什么目的?说吧。” 徐若瑾直截了当,严弘文这个人可怕就可怕在他能屈能伸,凡事都有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脸。 更何况,他的那句“哥哥”的确刺痛徐若瑾潜意识中的神经,让她总有几分透不过气。 “梁霄在哪里?” 严弘文见徐若瑾要开口,立即抬手止住,“我还没说完,这是我的目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等着救你,纵使你始终与我针锋相对,更是不肯认我这个哥哥,但我仍旧要救你。” “宫中的旨意已经下了,估计再过两日也就到了,无论梁家是满门抄斩,还是贬为庶民,我总不能让我的妹妹流落他人府邸去做个官婢。” 严弘文看着她,“若瑾,你如若现在就告诉我梁霄的下落,我或许会多救一个人的。” “别说的这么慷慨暖心,你说是救我?为的不过是严家的颜面罢了,并非为了我的这条小命。” 徐若瑾丝毫不吝啬的笑了起来,“堂堂大魏驸马爷的妹妹去哪个府邸做奴婢,脸上都不会有好光彩,而杀了我呢,因为梁家太引人注目,无从下手。” “严弘文,你的心思还能有多深?” “何必把我想的如此不堪?” 严弘文没有否认,“我还是很欣赏和喜欢你的。” “多谢抬举,不送了。”徐若瑾端起茶碗要送客撵人,严弘文丝毫不在意,“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会一直都在中林县中等,只是……” “你主动喊我一声哥哥,我愿意为你安排的妥妥当当,舒舒服服,美滋滋的过下半生,但若是你不肯,更是执意不欢而散,真被我拿捏在手里,日子可就不遂你的心意了!” “我不答应,你也不遂心意了吧?”徐若瑾看着他,“你不高兴,我就很高兴,就这么简单。” 严弘文伸出手指点了点她,脸上已现几分怒气,徐若瑾当即朝外大喊,“送客!” “严公子,请吧。”顺哥儿立即在门外引请,严弘文头也不回的离去。 徐若瑾僵了半晌才松下口气,拍拍胸口站起身,却转了一个圈又瘫软的坐下了! 宫中已经下了旨意,而且……而且严弘文如此快速的赶来就只等着要把自己的命拿过去。 显然,这一道旨意对梁家来说凶多吉少,梁家危险了! 徐若瑾仔细琢磨了很久,又站起身去了“福雅苑”。 这件事她必须要告诉给婆婆知晓,即便有些残忍,但却必须要提早在心里有个准备。 湛蓝的天空突然飘来几朵浓重的阴云,让温暖的光线骤然暗淡些许。 徐若瑾抬头望去,心中更为冰凉。 冰凉可以让她冷静,如果这就是梁家要接受的阴霾,也总有散去的时刻。 她,一定要熬过去! 方妈妈见到徐若瑾突然前来,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苦涩。 但这苦涩只是一刹那便过去,并未多问,撩起了帘子,直接将徐若瑾请进了屋内。 徐若瑾翕了半晌的嘴也没能与方妈妈说出什么,叹了一口气直接奔去了内间。 梁夫人正在榻上吃着茶。 徐若瑾进来,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仍旧用心的洗茶,倒茶,品茶。 炉中的檀香涌起一缕慢条斯理的细烟,散发的味道沁人心肺,倒是让徐若瑾也有了一抹平静。 “今日严弘文前来说起了两件事,但最主要的一件是宫里已经下旨,传旨官不过两日就会到了,母亲,您要做好准备。” “也不知老爷在何处,更不知他会选哪一种死法,虽然我早已备好的白绫子,可据说,自缢与砍头不能入同一条鬼道,我该怎么选呢?” 严夫人的口气轻飘飘的,好似说着天气,说着闲话,根本不似在说生死。 徐若瑾的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她知道梁夫人所说是认真的,并不是肆意的胡言乱语。 她接不上半句话,喉咙哽噎的发痒发疼,终究是眼眶泛红涌起几抹湿润,才偷偷的转过身去抹了几滴眼泪。 “寻常不是厉害着呢么?哭什么?” 梁夫人夹起一个空茶碗,倒上了一杯茶,“喝吧,喝完就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如果实在无事可做,就去烧香祈祷,祈祷你的男人能出其不意的让梁家躲过此劫。” 梁夫人拿起身边盒子里的白绫子,“我要静一会儿,也要想一想老爷,辉儿,只可惜,没能见过子瑜一眼,人生总是会留几丝遗憾的……” 徐若瑾受不得梁夫人这副平静的凄惨,也没有饮那一杯茶,转身便离开了“福雅苑”。 方妈妈跟随她身后一同到了院子里,“夫人仍是受了刺激,四奶奶您坚持住,吉人自有天相,要相信四爷。” “我当然相信他!” 徐若瑾的小拳头攥了紧紧,“可我不会去祈求神佛,此时只有自己能帮自己,其他的一切都指望不上。” “可……您想出什么法子了?”方妈妈有几许期待,因为四奶奶总是能想出很奇特的办法转危为安。 徐若瑾静静的思忖,眯着眼睛望着空中那一朵浓重的阴云飘浮不定,她就这般呆呆的站着,静着,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翕了下嘴,“既然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了,不妨就破罐子破摔吧!” 第583章 分钱 徐若瑾说出“破罐子破摔”,方妈妈并没有想到四奶奶到底想怎么做。 只是徐若瑾向来做事雷厉风行,想到就立即动手,离开“福雅苑”就找来了顺哥儿,让他去把禾苗和王强都找来,更是吩咐红杏和春草开始数大库房里的银子。 两个丫鬟忙不过来,她便让忠叔把家里的账房先生也喊来,连带着“醉茗楼”里的范大掌柜也一并都邀请到府中。 四奶奶如此大动干戈,让所有人都纳闷不知所以。 而姜三夫人得了消息也有几分心急,不顾此时沾上梁家对姜家是否有负面影响,直接登门来问,徐若瑾到底想怎么做! 徐若瑾瞧着一群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睛,摊手无奈,“我破罐子破摔的法子很简单啊,只有两个字:分钱。” “分钱?”姜三夫人率先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分钱?怎么分?” “四奶奶,您这是?”忠叔眉头蹙紧,也有继续急迫。 徐若瑾摆手示意大家不必着急,“听我慢慢说。” “这会儿还寻思慢慢说?我都沉不住气了!”姜三夫人埋怨的轻打了她一巴掌,徐若瑾揉着手臂连忙道:“这事儿也是要请您帮着参详参详的。” 姜三夫人立即道:“那你还不快说!” 徐若瑾顿下,缓缓道来:“这事儿我也是用的排除法,只想着梁家现在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来的?” “我掰着手指头算半晌,要人没人,要权没权,除此之外还背了一身的罪,唯独能说说事的,也就剩酒了!” “但酒这物件不寻常,不是普通老百姓寻常舍得掏银子买的,但酒却能换来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徐若瑾说到这里,眼睛都泛了光,“这个东西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很想得到的东西,虽然有大豪杰对阿堵物嗤之以鼻,但我们是俗人,俗人就爱钱,所以我想到了分钱!” “你想怎么分?给普通的百姓?”姜三夫人微有些头绪,但却想不出更多的念头。 徐若瑾咬着嘴唇道:“怎么分我也没想好,但我却知道如今天冷了,今年秋日粮情不好,府上管事的前阵子来说,庄子里的人今年收成不佳,不够过冬的,拨了粮食和衣物过去,所以我想,这个冬日一定有很多人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梁家就大张旗鼓的设粥棚,杀上十只猪,炖菜熬汤连带着肉,一日三顿流水席,但凡来的都有得吃,每天施舍出一百份被褥棉衣,若是领不着的明日再取。” 姜三夫人立即补道:“每一户人家最多领两份,否则容易闹出乱子。” 徐若瑾立即点头,“这是您想的细致,春草,马上记下来!” “四奶奶,这杀猪设粥棚,又是赠被褥棉衣的,这……银子等同于往外扔啊!”忠叔略有心疼,连嘴唇都跟着发抖,“梁家负担得起吗?” 不等徐若瑾开口,一旁的范大掌柜笑道:“容小的说您一句老糊涂了,传旨官都已在路上了,舍不了几日的,您多虑了……” 忠叔提了一口气眼睛都有些犯绿光,徐若瑾知道他心气不顺,安抚道:“范大掌柜说的没错,我不仅要这么做,而且还要做的大张旗鼓,在梁家大门口,在灵阁,在醉茗楼的门口设上三个点,从今天开始,便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在这些地方等了。” 忠叔冷静下来盘算了下,“这么急?做得出来吗?” “所以,这件事也要劳烦三婶娘帮忙了。”徐若瑾很是感激的看着她,“在这等时机您还能出面,大恩大德的话不说,若瑾记您一辈子的好!” 姜三夫人拍拍她的手,“你别忘记,有些人也是能吩咐的,尽管他们并不时常露面。” 徐若瑾眼前一亮。 对啊,她居然忘记了梁五! 下意识的看向姜三夫人,居然三夫人都知道梁五这一些人的存在,看来,她和梁霄之间的合作非浅,这是真能依靠得住的人! 徐若瑾心思落下,又与姜三夫人等人把条条款款全都捋了一遍。 捋过之后,各人负责各人一摊事,没有多余的废话,更没有多情的感慨,立即起身走人去办事。 而不过一个时辰,中林县的全城人都已经知道,冬季严寒,梁家要开始设粥棚助穷苦百姓之人度日了! 徐若瑾考虑的没有错,虽然还未下第一场雪,但已经很多穷苦百姓开始愁苦能不能过得去这个冬天。 大人也就算了,可还有孩子们啊,孩子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最能吃,而女人吃不饱则喂不出奶水,那刚出生的孩子可怎么办? 如今得了梁家的消息,久旱逢甘露,等同于看到了能活命的机会,谁能不欣喜若狂?谁不立即带着媳妇儿孩子连夜赶去城内的梁家门口。 看到梁家,灵阁和醉茗楼旁都有小厮伙计在开始搭建着棚子,置办着锅碗瓢盆…… 一干人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真的不愁了,真的有救了,即便得知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但哪怕多活一时,谁都不愿立即就死? 数十伙计忙碌着,一旁还有几十婆娘在忙着赶制棉被棉衣。 这并不是梁府和姜家的人,是徐若瑾掏银子雇佣的闲着的老百姓。 只要会做针线活儿,在这里做一天的棉衣被褥就给三顿饭和三百文钱。 这种好事儿,谁不乐意? 于是几十个婆娘都来报名领布料和棉絮,三下五除二就开始干起了活儿,速度格外的快。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贪嘴贪银子偷懒。 因为这是要救助穷人的活计,在这个时候还耍小心眼儿不但被发现了要被骂走,还会被老百姓们围着暴打一顿。 因为这是缺德丧良心的事。 布料十匹十匹的运来,大锅一口一口的支起,顺哥儿更是让屠夫赶来三十头猪,哼哧哼哧走在大街之上,倒是引了更多的人围观。 梁家的声势渐起,袁志中听了消息险些一屁股坐了地上! 僵了许久,他扪心喃喃自语,“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偏偏要遇上徐若瑾这么个女人?不管用什么法子,他不想再当中林县的县令了,绝对不想再当了!” 第584章 拼了 即便心里再痛不欲生的懊恼,袁志中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必须马上派人做出相应的布置。 徐若瑾是施舍,是布施,是救济贫民了,可城内的治安却成了很大的问题,他必须要将县衙里所有的人都派出去维持才行,否则出现了任何问题,他这顶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袁志中吩咐了师爷在衙中听喝,他在屋中跺了半晌的脚,终究还是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的,亲自去找徐若瑾。 他总得问问这个女人到底想折腾到什么时候,折腾出多少花样,梁家如今是只吊着一口气了,可不能因为梁家得个什么过错,让他们这些人跟着受累吃苦瞎遭罪啊? 这一年的时间而已,他的发鬓不知染了多少白,连吃东西的食欲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严弘文听得下人的回禀,也愣了许久,随后摇头苦笑不已。 他没有想到,自己前脚离开,徐若瑾就立即有了动作。 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 严弘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她是刚刚知晓宫里传旨的人在路上,而且还有两天就到。 但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做出相应的对策,这个丫头的确是很不简单,而且是非常的不简单! 虽然事情错漏不少,可能够如此冷静的应对并且快速的布置,换做是自己或许都达不到这样的速度。 可她? 她虽然是自己的妹妹,可她的眼界和见识比自己要差的很远很远。 唯独只有一点比他严弘文要厉害。 那就是胆量! 严弘文想到这两个字,很是坚定的认输。 他比她年长,比她出身贵气,比她学问高深,比她谋算深邃,骨子里更是比她坏透了水,但唯独比不得的就是她的胆量。 她不需要想的那么周全和细致,她只需要去执行自己的想法,而这一切已是足够,已是可以让所有顾及此事的人惊掉了下巴,看疼了眼球,开始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办才更妥当。 严弘文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苦笑。 妹妹啊妹妹,你若真的是出生在严家的话,一定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可惜……出生是个差错,嫁给梁霄更是个差错。 错上加错,却反而锤炼出这么一个妙人儿,真是让他又爱又恨,着实束手无策了! 徐若瑾才不理会这些事,她本是刚要出门去看粥棚的布置以及棉被棉衣的缝制,这都是最最基础的东西,她必须要亲自过目,保证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才行。 绝不能因为简陋的错误就被人冠上梁家只是借此博名声,其实都是粗制糟粕的恶名。 虽然她的确是在借此事为梁家扬名,为梁家立威,但她也是真心实意的期望那些苦寒的穷人不被饿死,不被冻病。 因为无论贫穷富贵,那都是一条与自己同样活在世上喘气的性命。 仅此而已…… 只是徐若瑾还未等出门,就被气势冲冲的袁县令给堵在了梁家大门内。 看到徐若瑾衣着规整的准备出门,袁志中忍不住嘲讽道:“梁四奶奶这么着急出门?是等着听老百姓的欢呼叩谢呢吧?” “袁叔父这么说就折煞我了,吃不上饭穿不暖的百姓最该感谢的是您啊,好歹您没有为防止流民涌入而关上城门,也没有因为怕市井闹事命我拆了这些棚子。” 徐若瑾也没了那么好的耐心,顾不得话语中有几许回讽的意味,朝着袁志中规规矩矩的行了福礼,“我是真的感谢袁叔父,发自内心的感谢,绝无虚假之言。” 袁志中被这句话噎的脸色都发绿了。 虽然这似好话,但听起来却格外刺耳,让他怎么都觉得不舒服,“我乃一县父母官,关心的就是此地的百姓,什么关城门和拆棚子的事,本官是绝对做不出的!” “袁叔父您是慈心善官,这也是我格外敬仰您的原因之一。”徐若瑾并没有引他进屋用茶,也没有直接撵他离去,“您别觉得我这话是奉承,是恭维,是虚假虚词,我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袁志中蹙紧眉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信,是因为他看不到徐若瑾脸上半丝虚假; 疑,是因为不肯相信这话是从徐若瑾的口中说出来的。 看到袁县令的目光,徐若瑾咬了下嘴唇,压低声音道:“梁家的遭遇您心中清楚,而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您更是明明白白,绝对能够猜个透。” “但您没有立即做出制止我的举措,然后向盼着梁家倒霉的人居功请官,亦或许因此您能够获得很大的提拔和器重……但您只是来找我诉诉牢骚,说说怨气,这已经足够了。” 徐若瑾真心实意,“这对梁家,也真的足够了!” 袁志中听了这话没有做出反应,而是呆滞了片刻后,长叹一口气。 “唉……” “本官在此地任职多年,不能不说没有贪婪奢侈之心,但用千万条人命去换取一时梦美,我寝食难安,做不出来。” 袁志中此言也有几分真情的感慨,“这一个严冬是苦日子,的确是个苦日子啊!” “那就有劳袁叔父您加派人手维持秩序,这您比任何人都精通明白,而若瑾我除却有几分银子能做出给食给衣的举措,也着实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如若您有好的提议,我很乐意出钱。” 徐若瑾的脑子转的很快,“为官一任,即便做出了再好的功绩,可一个严冬若死伤过千,袁叔父,莫怪我说话不中听,若事实如此,恐怕您的官名之上也会有笔黑墨在……我在这里给您个许诺,梁家若能安稳一日,我便做上一日,无论开销多少,无论花销多大,我徐若瑾都认!” 袁县令心底震惊,他没想到,徐若瑾能立刻感觉到他的为难! 他的确是被这件事情愁坏了! 官名有危,谁还有心思去琢磨坑害梁家的事? 只是他告诫自己静下心来,略带怀疑的道:“这笔数目可不小……” 徐若瑾语气坚定,“三家灵阁,一家醉茗楼,足以支撑下来,哪怕我变卖了嫁妆家产,也在所不惜!” “你确定?”袁志中眼睛瞪的硕大无比。 徐若瑾斩钉截铁,“我拿这条命保证!” “你这把赌的够大了。” “命都拼进去了,还有什么是更贵的呢?” 袁志中咬了咬牙,“好,即使如此,本县就助你一臂之力,只是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从长计议了……” 第585章 紧急 袁县令能够一口答应下来,徐若瑾心底也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对这件事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而是提出设粥棚,救济贫民一事之时,姜三夫人提起袁县令曾求助过老知府,严冬大雪,灾民无数,这件事该如何办是好。 天灾无可避免,只能人为的减少损失,而老知府提点他求助于此地的乡绅富户,但袁志中始终对此事颇有介怀。 让他一个此地的县令爷求着那些人捐钱捐物出来?这件事实在是落了下乘,可为民为名,他又不得不做。 这件事袁志中始终在犹豫,单独召过一两位乡绅富户私下闲聊,他不过是很委婉的提了一句,却得到了很明确的答复。 救一个就得救一堆,救一堆就要救一冬,他们这些人虽是富户,但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支撑不起,这件事只请袁县令从长计议。 袁志中闷的两眼发绿恨不能暴走,可他为一县老父母,总不能逼着人家倾家荡产均贫富吧? 而此时,徐若瑾这么一个又有钱,又够身份的人出现,他反倒是乐于合作了。 这倒不是他袁志中犯贱,而是他信任徐若瑾。 这种信任从何处而来他不知道,尽管他被这个女人折腾的骨头都快碎了,甚至官帽都已悬了,可那是因为自己这一方始终与徐若瑾唱对台戏。 而今时今日呢? 他有把柄攥了徐若瑾手里,他绝对相信,如果自己说出一个“不”字,这个疯女人一定会用所有袁家的丑闻和把柄都揭了短儿来威胁自己。 她做的出来,袁志中有十成的肯定,她一定做的出来。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呢,更何况是这只母老虎了? 所以他不敢赌,一丝一毫都不敢赌。 既然如此,就不妨与她合作,而且袁志中也看出来了,徐若瑾是真下了血本,拼了! 所以徐若瑾提出了那一句话,袁志中立即就答应下来,他是为了中林县的百姓谋福利,管什么宫里是喜是怒。 若是怒了不许他要梁家的救济,那就户部给救济给银子啊?若是不答应,这件事怎么都怪不到他的头上了。 如山重的压力也等于彻底的卸掉了,他袁志中又为何不答应呢? 徐若瑾是很高兴的,因为袁县令如果在这其中作祟,她还真没有什么硬抗的把握。 袁志中肯定不知道京都的传旨官还有两日就到了,可这两日,她需要调动中林县所有的力量,炒起梁家声势浩大的清名,这无疑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有县令爷的支撑和协助,对此颇有怀疑的百姓少了顾虑。 这是极其重要的关键! 而她,只需要袁志中的一个态度就足够了! 两个人商议了半晌,袁志中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梁府。 徐若瑾原本打算出门去各处查看造势,如今与袁县令商议妥当,似乎这也不是那么重要,她可以暂时缓一缓了。 退回到屋中喝了一杯茶,徐若瑾绷紧的精神也松懈下来。 她已对此做到倾尽全力,至于老天要如何对待梁家,便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了。 “梁霄,你还好吗?” 她心中的问候思念,梁霄即便已远离中林县,却仍能在心中得到呼唤,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 她,是他前进的动力和助力。 即便他已疲惫不堪,即便他的身后还有不知多少人在紧追不舍,刀箭袭来,他只要想着她,危险便如不屑一顾的羽毛,分毫不能对他造成致命的危险。 身上的伤痕无数,护送随行的兄弟也死伤过半。 可他很快就能达成自己的目标,让她不必操心劳神,不必忧伤无助,只需等候自己回去,足矣! 一阵不详的预感袭来,破裂风声的箭朝他猛速刺来,转身一躲,箭擦着耳边直戳前方的树干! 树叶被染了紫,箭尖抹了剧毒! 梁霄双腿夹紧马肚紧扣几下,骏马飞驰电掣一般向树丛之中冲去…… 明月高挂,闪耀的月光袭在梁府院中的高槐叶片之上闪闪发光。 “福雅苑”中,徐若瑾正在听着顺哥儿和忠叔的回报。 虽然梁夫人没有露面,但徐若瑾示意顺哥儿和忠叔说话的声音大一些,内间之中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忠叔说着今日的布置和花算,尽管知道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可看着管事们交上来的账单,他也不由脸色抽搐,极为肉疼。 “……今日三个地点一共花费了一万五千四百两银子,棉絮和布匹暂时还没有结算,帮工们的伙食倒是计算在内了,只是刚刚伙计来说,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进了城,估计现在那里人会更多,明日恐怕这个数字翻番都不够了。” “城内的人都怎么说?”徐若瑾没有去顾虑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她只关心当地百姓们的反应。 忠叔见四奶奶不肯说银子的事,又是哀叹一声,“反应是很好的,多数人也乐意帮忙,但有一些是找活计吃饭和插科打诨,善心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啊。” “只要能说咱们好就行,至于有没有善心已经顾不上了,若是有闹事的,就指给袁县令手下的人,让他来操持城内的安全问题。” 徐若瑾抿了一口茶,“我们梁家是为了百姓谋福的,若有污蔑和诽谤梁家的,就只能请县太爷做主还梁家一个公道了,府上如今只有女眷,总不能做好事还任人欺辱。” 忠叔眼睛一闪,也算领会了四奶奶的意思。 总不能袁县令只占便宜不干活儿,而梁家在这个时候也不要亲自动手才好,集体装老弱病残,因为,京都的传旨官马上就到了! 忠叔没有什么可说的,徐若瑾让春草跟着禾苗去各大银庄取银票外加府上的银子一共有着十万两。 十万两! 支撑上两天还是没问题的,莫说支撑一个月,就是支撑十天都是有问题的,但徐若瑾根本不在意! 若是梁家能够安稳度过这两天,一切的事情都可重新再议,若是躲不过去,那一切都是烟消云散,设计的再长远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忠叔说完,顺哥儿则立即跟上,“……京都的传旨官一行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处,估计明日就会传出他们到来的消息,袁县令明日一定知道。” 徐若瑾咬着的嘴唇渗出一抹红。 她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上一次查探,不是计算着还需要两日才能到的吗? 第586章 挖坑 “这么急着就想看梁家的笑话么?”徐若瑾不由苦涩一笑,只是该来的总是要来,即便不愿面对,也不得不迎上去应对。 思忖片刻,徐若瑾吩咐顺哥儿道:“即使如此,咱们也要加快速度,顺哥儿,你这就去告诉他们,因为来的人太多,咱们晚上也不歇了,加工加点儿,莫让城外赶来的人饿着肚子等到明早……” “奴才省得了,这就去。”顺哥儿领命。 徐若瑾看向春草,“把大库里的粮拿出去,再给顺哥儿拨五千两银子,晚间砸开粮铺买粮,若敢讨价还价,就给我砸!” “在这个时候做投机的事,梁家人也是要主持公道的!” 徐若瑾这般吩咐,让顺哥儿都惊住了! 忠叔哆嗦了几下嘴,插话道:“砸是砸了,可总得收场,如今还能在城内存住粮的,可都是此地有几分名望的人了。” “请袁县令主持公道啊!” 徐若瑾又把袁县令摆了出来,“他前阵子让这些人施舍点儿出来被拒了,正是心气不顺呢,我给了他一个出气的机会,他理应感谢我才对!” 忠叔愣住后,再看四奶奶的眼神立即明白了! 四奶奶就是要让顺哥儿去砸粮铺,然后让袁县令彻底的陷入进来。 如此一来,即便袁县令明日得到了京都传旨官到来的消息,他也已经身不由己,在坑里跳不出去了! 虽然四奶奶这事儿办的很利落,可忠叔心里始终觉得她一个女眷不该想出这般狠辣的法子! 亦或许真的是自己老了? 忠叔感叹一声,不再说话,而顺哥儿和春草立即行动。 这个夜晚是繁忙的夜晚。 徐若瑾一宿都没能入睡,春草,红杏和杨桃都去帮衬着忙碌外面的事,她也没有回“若霄轩”,就在“福雅苑”的正堂榻上躺着,歇着,等候下人们的回报。 方妈妈从屋中出来,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徐若瑾才睁开眼睛。 “您还不睡?”徐若瑾坐直了身子,将身旁的位子清理出来,请方妈妈坐。 方妈妈坐在一旁摇摇头,“夫人也没有睡着。” “母亲……怎么说?”徐若瑾咬着嘴唇问,“我也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这个时候才觉得脑子真心的不够用。” “四奶奶不要再强求自己,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这么等着吧。”方妈妈说完,补了一句,“这话是夫人亲口说的。” 徐若瑾很是吃惊,“是母亲说的?”她没想到这会是婆婆的评价。 方妈妈认真的点了点头,“还能骗你不成?夫人自认,若是换做她,她除却等着旨意到来之外,是没有任何法子的。” “有这句话我心里就更有底了。”徐若瑾挽着方妈妈的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身上,“我有一股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简单单。” 方妈妈看着她,憋了半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事情的确不会那么简单,因为徐若瑾的真实身世可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儿啊! 上一次来的那位田公公明显已经感觉到了,可回到宫中他是否会向皇上禀报?而皇上知晓此事会有什么态度?这都根本无法猜测! 四奶奶如此善良,如此拼搏,可若是因身世让她背负上先人的罪,这是极其残忍的事。 可她应该告诉四奶奶这件事情的真相吗? 方妈妈犹豫了很久,终于把事情憋回了肚子里。 这件事还是等候宫中的旨意传达过后再说也不迟,更让方妈妈犹豫的,也是怕四奶奶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后更加的痛苦。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而顺哥儿也终于带着人把几家粮铺都给砸了! 顺哥儿的话说的很有条有理。 梁四奶奶听说有很多穷苦百姓进了城,怕他们在各处排着等明早开始舍粥让城内人心惶惶,索性晚上不停了了,吩咐他们去各粮铺买粮。 可粮铺的几个掌柜集体要把粮价翻番,这么黑心的粮店能不砸了它? 而且,梁府做这件事也是为了中林县的百姓着想,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黑心赚钱,实在太过分了! 袁县令虽然没想到徐若瑾会吩咐梁家人直接找上自己,但他听了顺哥儿的话之后,也着实的气火中烧,直接派人去处理此事。 之前他宴请众人请求帮助就被拒绝了,如今梁家花钱买粮,他们居然还敢动这个歪心思,把他这位县令爷当成什么? 这一次不把这些人治的服服帖帖,他袁志中就不用再要这顶县太爷的官帽了,找根面条吊死算了!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百姓们得知粮店翻番涨价,也不由得群情激愤,端着自家的烂菜叶子,臭豆腐汤子去帮着粉刷了一下。 而袁县令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更是在粮店掌柜们到县令府告状时,狠狠的斥责了一顿,更是开了罚令,将掌柜们关押起来,明日打了板子再放人。 徐若瑾听了这个消息放心的睡了过去。 明日宫中来人的消息传出,她还需要去应对很多事,如若不能补上一个安稳觉,恐怕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对。 翌日清早,徐若瑾很早就醒来。 问了白芷时辰,才知道她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但这已经足够了,尽管身上的筋骨仍有疲惫,但精神头已养了回来,也有心力去等候袁县令的声讨了。 “醒了就来吃早饭吧。” 远处一个声音,让徐若瑾立即投目过去,正是梁夫人已坐在桌前,径自的喝着碗里的粥。 “母亲已经醒了?是我睡过头了,我这就起身伺候您用饭。”徐若瑾揉了揉眼睛,立即让白芷去打水净一下脸。 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继续的吃用着。 从她缓慢的动作和衣着装扮来看,似乎今日婆婆更加正规一些。 洗漱过后,徐若瑾则立即到桌前,准备为梁夫人盛粥夹菜。 只是梁夫人没有让她动手,而是亲自动手为徐若瑾盛了一碗清汤,摆在了她的面前。 “喝了这一碗汤,往后这个家里的事情不用再来问我,都交给你了……” 第587章 吵架 徐若瑾没有想到婆婆会突然把家交给自己! 看着面前的那一碗清汤,她的手不由颤抖起来,不知道是该一饮而尽,还是应该推脱拒绝。 婆婆是最重规矩的,豪门大宅的规矩,长房长子还在,家事是不该交给四房的儿媳,更何况,婆婆向来是最偏袒大爷和大奶奶的,怎么会突然提起把家事交给自己? 若在以往,徐若瑾或许不会考虑这么多,可现在是梁家最艰难的时刻,婆婆也许久没与自己多说过话,开口一句便是这件事,让徐若瑾很难抉择。 亦或许是很难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眼见徐若瑾站在那里不说话,梁夫人沉默片刻,继续道:“你是担心我不是真心实意,而是在考验你?” “是。” 徐若瑾回答的很干脆,没有半分隐瞒,“大爷还在,家中的事理应交给大嫂才对,而且……您之前一直是偏袒大嫂的,我之所以管家事也是因为迫在眉睫,没了办法。” 梁夫人看着她,没有挪开目光,“她是守寡之身,没资格管家。” 徐若瑾一惊,“大爷只是被俘,不是……” “不,他已经死了。” 梁夫人的目光茫然飘远,“老大性情温和,骨子里却很硬气,他不会受这等侮辱,定会自行了断的,他若真的活着,我……” “他也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最后这一句话,梁夫人说的声音颤抖,眼眸发红。 徐若瑾心中一紧,也不由哽噎起来,心中思绪万千,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语言。 院子里有了簇簇的脚步声。 “四奶奶可在?” “正在屋中与夫人说话。” “通禀一下,事急。” “春草姐姐稍等,这就去。” 徐若瑾听出是春草和白芷的声音,想必是有了急事,亦或许是传旨官的消息,亦或许是袁县令…… 她拿起桌上的那一碗清汤,尽管仍有些烫,仍双手端起,汩汩喝尽! 一抹嘴上的汤渍,徐若瑾跪在地上,给梁夫人磕了一个头,“若瑾一定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说完这一句,徐若瑾则立即转身出了门,婆婆既然已经把家事交给自己,她也没必要在这里每件事都要婆婆听到了。 白芷刚要进门说话,徐若瑾正撂了帘子出门示意春草直接说。 “……有京都来人传信儿了,等着您去门口迎。” 徐若瑾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惊讶一刻,原本以为会下晌才得消息,却没想到一大早就来堵上门? 静了半晌,她整理下衣装后没有说什么直奔二门去迎,而这一会儿,她的心思很空,没有任何的念想。 似乎在这一刻反而轻松起来,昨晚半丝沉重的负担都没了…… 到了二门处,有一位小太监正在那里候着。 徐若瑾愣了下觉得此人格外面熟,不等她先开口,小太监立即上前向徐若瑾行了礼,“给梁四奶奶请安了,小人是田公公身边伺候的,上一次曾跟随一同来见过四奶奶。” “怪不得。”徐若瑾颇有恍然,“这一次田公公也来了?” 小太监立即点头,“皇上颁令田公公为传旨官。” “田公公心急了。”徐若瑾的感慨,小太监没有立刻反驳,左右看了看,才与徐若瑾格外低声叙话:“能不能与梁四奶奶私谈几句?是公公让特意传的话。” 声音小到徐若瑾只听清了几个字,也是连猜带联想才明白了小太监的意思。 顺着他的身后看向门口还有其他的护卫在,想必那些不是田公公的人? 徐若瑾看向小太监,“既然是第二次来,不妨就进屋吃杯茶吧,有什么话也稍后再说。” “小的谢过四奶奶。” 小太监立即顺杆叩谢,门外的护卫却面色紧张的皱了眉,想要阻拦,却又颇为不敢,犹豫的功夫,徐若瑾已经转身先进了屋子,不给半点儿异议的余地。 吩咐春草给小太监倒了茶,徐若瑾则摆手让人都退了出去。 不过是个小太监,也没什么男女大防一说,徐若瑾很信任春草几个,但瞧着小太监的警惕,似乎不希望屋中留人。 春草离去,徐若瑾看着他道:“人都已经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说了吧?” 小太监顿了下,似乎是在回想着田公公吩咐的话,想一字不差的回给徐若瑾,“田公公说,四奶奶您的手段够快够辣,他很不想传这一道旨意,但他无能为力,其实……宫里也不愿意。” 徐若瑾微微蹙眉,宫里也不愿意? “田公公还说什么了?” “公公说,他不介意与您吵一架。” 小太监传的话让徐若瑾沉默了。 不介意与自己吵一架?这老太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他离开时留的话,徐若瑾就已经莫名其妙了,而这一次则更是莫名其妙,难道,他还有意偏颇梁家不成? ……宫里也不愿意,难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重新启用梁家征战是皇上之意,可惜梁辉被俘战败,皇上自然颜面无光,即便心里痛骂梁家,面子上也得找补找补吧? 而澶州王等一系人定当是逼迫皇上下旨,但梁辉战败,皇上纵使不愿,旨意也已经下了,他让田公公与自己吵架是何意? 难道还有心偏颇梁家? ……或许是在拖延时间?是为了梁霄吗? 将事情粗略的想了个大概,徐若瑾则点了点头,“田公公还有什么话么?”再次要见到田公公,徐若瑾从心底是有几分抗拒的,可这件事不容她选择,她只能认了。 小太监站起身,朝向徐若瑾鞠了一躬,“公公说会尽力拖到后日再来,希望梁四奶奶做好准备。” “春草,送小公公离去。”徐若瑾直接吩咐送客,春草从外进来,看到徐若瑾的眼神,更是拿了香囊赏赐。 香囊虽轻,里面却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小太监眼眸一闪,再次躬身道谢后便立刻离去。 徐若瑾坐在屋中思忖半晌都没有动地方,这一次的事情实在莫名的复杂,让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合适。 吵架? 这个架怎么吵? 是她该撒泼打滚,还是可怜兮兮? 是痛哭梁家的赫赫战功比不得一次战败?还是指责澶州王心怀叵测,要逼死梁家? 这些事实在让她颇为头疼。 可惜不等她想个明白,门房又来回禀,袁县令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若瑾不由翻了个白眼,祸不单行,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588章 上当 袁县令只觉得自己是上了徐若瑾的大当了! 他怎么就抽疯似的,居然信了这个女人的话?还与她和颜悦色的商议如何赈灾,如何舍粥救民? 虽说自己也知道,宫里一定会给予梁家相对应的处置,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隔了一天的功夫啊! 自己也真是脑袋傻了,徐若瑾那么兴师动众的赈灾,昨儿又是连夜不停,明摆着就是有玄机,而自己? 自己居然还由着梁家人大半夜的砸了铺子,还将几位大掌柜一早都打了板子撵回去,是彻彻底底的与此地的富绅撕破了脸! 可这脸刚撕破,就得了京都来人传旨的消息,这就如同一道霹雷直接炸了袁县令的脑袋,让他惊的头发根儿都酥了! 转念一想,昨儿的事一定是徐若瑾这个女人下的绊子,就故意的等着他上钩,只是他不单兴冲冲的咬了钩,还帮着她自己跳进热锅里炖了!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真是太特么的窝心了! 袁县令只感觉自己吞了一口米田共还必须咽了肚子里,简直是不能容忍了! 他得了消息便气势重重的来到梁家,徐若瑾在正堂露了面,袁县令看到她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脸都扭曲了,“梁四奶奶真是好手段,将本官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这般平静如水,好似无事之人一样,本官比你多活了近三十年都能被蒙的喜乐融融,我真是找不出还有什么词汇能夸赞你了!” 徐若瑾没有半分惊讶,她早就揣测到袁县令会说出点儿嘲讽的话,而这话的分量在她听来,不及被蚊子叮上一口。 “我若说,我也没想到京都会这么快来人,您信吗?” “不信!”袁县令的回答格外强硬,“都到这个时候了,梁四奶奶还想蒙本官不成?” “不想被我蒙,你来这里干什么?就为了挤兑我几句发泄发泄?”徐若瑾挑眉看他,“您也发泄完了,那就走吧?” “你……” 袁县令提了半口气,“你这是想气死本官?” “唉!” 徐若瑾长叹一声,苦笑起来,“县令大人,我只问您一句,我若是告诉您京都马上来人,您会阻止我舍粥赠衣救闹饥荒的百姓吗?” 袁县令刚想当即说个“不”字,可话到嘴边,他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因为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他也不知自己会得出什么样的答案。 “而您当初舍了脸面去求那些高门大户的有钱人,他们也都拒绝了,若真闹了******,您怎么办?有办法吗?” 徐若瑾的细细分析,让袁县令冷哼一声,“梁四奶奶不要拿这等话来诱导本官,本官上任多年,还没有处理不了的事,否则也不配戴上这一顶乌纱帽。” “那好啊,索性我这就告诉下人把粥棚撤了,棉衣也不做了,京都来人,梁家马上就要面临大灾了,顾不得穷苦的灾民了,请他们指望您这位青天父母官做主吧。” 徐若瑾话音一落,袁县令便满脸通红,“你这是无耻的逼迫!” “您心里也不过是想利用梁家罢了,梁家舍一日粥您就有一日等候知府拨粮救灾,而那时梁家不管是下大狱还是满门抄斩都与您无关,只是您没想到京都这么快来人罢了!” 徐若瑾的语速极快,快到袁县令都没有反应过来,“谁也别说谁无耻,各有各的心思,就算您骂上我一百遍无耻,只要能保住家人的性命,我徐若瑾乐于做无耻之人,那又怎样?!” “你这个丫头啊!” 袁县令被揭的哑口无言,半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到梁家来,有用吗?没用,自己这张嘴说不过徐若瑾,归根结底也是他心虚,而且,他得罪了乡绅富户,只能指望徐若瑾一个人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抿了一口茶,袁县令只觉得这茶无比的苦,“本官也不要求什么了,只求四奶奶能告知本官,这施粥救灾,能持续多少时日?本官也有闪转腾挪的余地。” “后日传旨官到梁家,至于是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徐若瑾的回答,让袁县令僵了一下,随后站起了身,“本官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期望梁家能脱罪!” 徐若瑾福身行礼,“若能脱罪,我亲自上门求您骂我三天三夜!” 袁县令索性二话不说,出了屋子离开梁家门。 徐若瑾目送袁县令离开,口中轻声喃喃,“如果梁家真的倒霉了,他恐怕就是第一个站出来要踩死梁家的人啊。” 春草在一旁听到,虽是担忧,却在劝慰,“四奶奶向来吉人天相,奴婢从跟了您开始,就没见到您有被难住之处,这一次一定也会逢凶化吉。” “期望如此吧,”徐若瑾看了半晌的春草,索性去把顺哥儿喊了进来。 顺哥儿以为徐若瑾有什么吩咐,“四奶奶,何事?” “今儿我也就做了主,把春草许配给你。”徐若瑾话音一落,春草的脸就红的能挤出水,“奴婢不嫁!” “这个,这个时候,奴才也没了心思。”顺哥儿情非得已,口不对心。 “都给我闭嘴,这件事我做主!”徐若瑾亲自去匣子里拿了二人的卖身契,“如果梁家有难,拿了这个立即带着春草离开,这是我最后的吩咐和嘱托,懂吗?” 春草的眼泪当即顺着眼眶流下,“四奶奶,奴婢不想走,奴婢只跟着您……” 徐若瑾拍拍她的手,“只怕那时候,我都不知道在何处了,就由着我做主一回吧。” 顺哥儿看看春草,第一次强硬的拽着她一起跪地给徐若瑾磕了三个谢恩的头。 徐若瑾给了赏赐,把二人打发下去,他则喊起了梁五,“严弘文这两日在干什么?” 梁五没有露面,只有声音,“在客栈吃喝玩乐,没有任何动向。” “一定要把他盯紧了。”徐若瑾想到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心里格外复杂。 梁五回道:“袁县令刚离开梁家就被他请了过去。” “见袁县令?”徐若瑾想到严弘文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他这是想要我的命……” 第589章 买卖 严弘文此时正在与袁志中于一家茶楼里吃茶。 茶虽热气徐徐,两个人谈话的气氛却有些冰冷。 原因并不复杂,因为严弘文想让袁志中制止梁家的舍粥,严家和公主府会接手这件事。 袁志中虽然听了心底一动,但是并没有马上就答应严弘文的要求。 尽管严弘文已是当朝驸马,自己一介小小县令根本惹不起他,可想着徐若瑾这个女人的疯狂,他仍心有顾忌。 毕竟,宫中还没有确凿要对梁家治罪,吃一堑,长一智,他绝不能再左右摇摆,轻易去招惹徐若瑾了! 虽然自己很想在梁家倒霉之际狠狠的踩上几脚,可若是这个女人还存有一口气,必然会拉自己下水,容不得自己有好日子过! 袁志中不由得苦涩连连,何时,自己也会怕这么一个不足二十的小丫头了? 难不成,那徐耀辉真的生出个妖精来? “驸马爷,这件事容不得下官不答应,梁家好端端的舍粥为民,下官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袁志中话语委婉,“就算是您有心想为中林县的百姓谋福,与梁家一同舍粥赠衣也不冲突啊。” “袁县令,你这话说的小爷很不高兴啊,”严弘文轻挑着眉,“你是在怀疑我给不起这份银子吗?” “不敢不敢!”袁志中连忙摆手,“您是当朝的驸马爷,下官怎敢怀疑您没银子?只是下官也实在难做,毕竟……梁家做的也是好事。” 严弘文嗤笑几声,“恐怕您面子上如此说,心里已经把徐若瑾恨的牙根儿痒痒,巴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了吧。” 袁志中立即道:“下官怎敢有这等心思。” “有仇不报非君子,你虽不是君子,却更小人,这一点不必解释了。”严弘文分毫不留情面的评价,让袁志中回不上半句话,举起面前的茶杯抿两口,也算是遮掩这一份尴尬。 他很想立即离开,只可惜,他惧怕严弘文,不敢。 “算了,我也不在这件事上逼迫你。”严弘文摆出一副慷慨的模样,“但我有一个要求,还要袁县令答应才行。” “驸马爷您先说?”袁志中眼睛发亮,但并没满口答应,谁知道这位阴鬼会提什么要求?万一是比让梁家撤了粥棚更难办的事呢! 严弘文也不理睬他的那副小心思,直接道:“宫中的旨意颁下之后,我要徐若瑾这个人。” 袁志中心里“咯噔”一下,虽有几分明白,却不得不谨慎再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懂。” 严弘文凑近了他,“她的户籍名册可是在中林县的……” “您是说,梁家会被贬?”袁志中咽了几口唾沫,终究没忍住问出这话。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严弘文满脸的胜算,让袁志中也有些犹豫了。 终归严弘文是驸马爷,看来此事的可能性很大啊。 “您是只想要梁四奶奶的身契……” “对,只要她的。” “这是?” “原因你不必问,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严弘文的警告让袁志中没有继续问下去,思忖片刻才道: “驸马爷,您也知道,梁家功绩在上,很多事也不是下官能做得了主的,但下官可以向您保证,此事一定尽力而为,您看可好?” 袁志中给了一句虚假的承诺,严弘文笑了笑,“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如此,袁县令,如果你还想下一任能有个好结果,这件事必须办成!” 他的脸色突然一冷,“否则,你就等着和徐耀辉同样的下场吧!” 袁志中被噎了个脊梁骨发凉,浑身骨头都颤抖不止。 “真是要了我的命啊,这……这真是要了我的命!” 徐若瑾此时没心思去搭理严弘文到底想用什么手段,她在仔仔细细的分析着今日小太监留下的几句话。 田公公传达的话有很多含义,是否能给梁家死路中找寻到活出口,就看自己是否能够领会到其中的意图了。 原本她想找姜三夫人再问一问,但念头一闪,她就立即打消了。 京都已经来了人,此时再把姜家扯进来实在不合情理,而她也相信,不用自己去嘱托,一旦梁家真的出了事,姜家也不会为求自保,袖手旁观的。 顺哥儿从外打探归来,袁县令离开严弘文所在的茶楼之后,并没有阻止梁家继续舍粥赠衣,而是回了县衙就没再出来。 徐若瑾思忖过后,吩咐顺哥儿继续盯着,她则坐在书桌之前提笔开写。 吵架也是个技巧,她必须要做出相应的步骤来。 好歹能拖一日是一日,怎么样才能让田公公这位传旨官理所应当的闭嘴呢? 传旨之前,先灌三杯吗? ……忙碌了一整日,徐若瑾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已经是夜半三更,天色虽有蒙亮,却让她心中更觉清冷。 “梁五。” 徐若瑾也没要求梁五出现,“你说,四爷现在应该在干什么?” 外间角落中的声音道:“应该快到边境了。” “他到底还是去了。”徐若瑾虽然没有问过梁霄会去何处,但她心里早已猜出,他是奔去战场。 梁五没有再回答。 “你觉得他还需要几日?”徐若瑾在努力拖延时间,可还有一日,宫中的旨意便会颁下,她这一次,糊弄得过去吗? “最快也还需三日。” 梁五说出自己的推断,“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如若能延后两日就好了。”徐若瑾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晚来三日呢?可这事儿在时间上不对,因为四爷哪怕是到了边境军中,也还需要几日消息的传达,宫中才能知道,最快也要七日,而那时,旨意已下,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有一个办法。”梁五道:“把老太监杀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他虽是名义上的传旨官,但依今日的情况来看,即便他死,也有其他人会接着传达旨意,所以他的命对此无济于事。” “请四奶奶吩咐。”梁五自认除却杀人之外,没有其他技能。 徐若瑾咬着嘴唇,低声道:“把京都来人的消息传出去,旨意若下,梁家的舍粥赠衣便会停滞,再让我们的人假扮荒民拦住他们不允进城。”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拖一天是一天了。” 徐若瑾吩咐完这件事情后,又补着道:“再给老太监的吃食中下一点儿泻药,让他病上两日。他想吵架?我还没空吵呢,今日已经被袁县令评为无耻了,那我就再无耻一些好了!” 第590章 耻辱 梁五虽然对四奶奶的吩咐感到无比的莫名其妙,但听一个女人如此高亢的宣扬自己无耻,还是第一次,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各府的夫人奶奶小姐他梁五也见的不少,却从没一个乐意说自己“无耻”的,四爷奇葩,娶了一个更奇葩的四奶奶,似乎这二人才是绝配。 梁五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尽管很不情愿,却也只能按照吩咐去做。 如若是其他人吩咐他去下什么泻药,梁五一定会抽刀抹了他的脖子,因为那是对他这位大魏前三的杀手的侮辱! 可吩咐他的是四奶奶,他也只能听之任之,毫无办法,谁让这是四爷下的令的呢?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梁五心里的焦躁和矛盾,在她看来,杀人都行,下个药应该是轻轻松松毫无问题的吧? 她开始计算着时间,譬如田公公身体不适两日,消息散播阻拦京都众人进城一日,她还需再筹谋出三天的时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即便是与田公公争吵,也吵不了三天。 虽然身边的帮手不少,但都是旁人,而不是梁家人,婆婆撒手不管只等着听候消息,单她自己一个人的确势单力薄,硬扛是绝对扛不住的,因为她没有那等高贵的身份和资本。 徐若瑾在等候梁五归来,天色已然蒙亮,那老太监应该已经起了吧?宫中的人都醒的早,他伺候在皇上身边应该会更早。 想必那老太监醒后是需要吃茶漱口,需要用了早饭的,梁五应该会成功的吧? 可他怎么没回来?是在等候事情是否做成,来回个准信儿么? 徐若瑾想了各种可能,只是她唯独没想到,梁五下药失败了! 梁五也没想到,田公公这个老太监的警惕性会那么高,而且也有几分身手。 刺杀,他梁五拿手;下药,真是个外行。 既是不能偷着来,那就只能明目张胆的逼迫,尽管梁五不情愿,但依照四奶奶的吩咐,只要这药老太监喝入口中即可,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此时此刻,梁五细如柳叶的剑尖正对着田公公的喉咙,他指着面前的那一碗下了泻药的茶道:“喝。” 田公公倒吸一口凉气,微一动身,只觉得喉咙处一股刺痛,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这剑锋利无比,如若他不喝,恐怕他真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可面前这碗药,喝了不也一样是死? “你可知道,杀了咱家会有什么后果?”田公公一动不动,低眸盯着喉咙处的细剑,声音更是细锐无比。 “喝。”梁五仍旧一个字。 田公公颇为无奈,“是谁派你来的?梁霄?不,他不会知道是咱家来传旨,是澶州王的人?”他更怀疑后者,但若是后者,怎么不直接弄死自己,偏要毒死自己? “喝。” “咱家不喝是死,喝了也是死,喝不喝又有何分别?” 梁五的剑又往前刺了一毫,那不仅仅是疼,而是死亡袭身的惊悚。 田公公不再多说,举起面前那一碗药汩汩入口。 喝药会死的痛快,否则他会被面前这一柄变态的剑刺激的精神崩溃,还不如喝了这毒,马上两眼一翻! 终归这条命也活了几十年,死法有很多种,尽管他不算个完全的男人,只是个太监,但被吓死,传出去实在难听,倒不如喝了这碗毒药。 田公公把药喝完,梁五收剑闪身,只在田公公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无影,好似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田公公立即跳脚起身,开始猛抠喉咙往外吐。 可吐了半晌,他都没能吐出多少……只觉得喉咙处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眼儿窜到腹中。 完了,他死了,他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难道这是澶州王在报复自己?不让他痛快的死去,而是要经历这股体验死亡的恐惧? 田公公躺在床上,几近疯狂,他只感觉那股热流继续下窜,窜到他的小腹,继续……继续…… “噗!”他放了一个屁。 猛的,田公公从床上蹦了起来,直奔着净房而去! 来来回回十几趟,田公公再躺在床上时,已经是两眼虚白,双腿软成了面条,口中喃喃低声,更是被刚刚的恐惧吓的眼睛湿润起来: “咱家知道这是谁派的人了,徐若瑾,一定是这个女人,一定是她,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做得出这种事来!你吓死咱家了,吓死咱家了!” 梁五回到“若霄轩”只告诉徐若瑾老太监把药喝了。 至于是怎么喝下去的,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因为去给人下药已经背离了他身为杀手的自尊心,若是再说出下药失败,他还不如自己一刀抹了脖子了! 徐若瑾也没去考虑梁五是否隐瞒了什么,她只需听到老太监喝了药就可以了。 让顺哥儿在外打探着消息,而忠叔这一方则紧锣密鼓的继续舍粥赠衣,每日的开销已经增到了三万两白银,而徐若瑾仍大把大把的散财,更是开始加紧的吩咐“灵阁”的人重新大批的酿酒开卖。 她现在非常需要银子,狂热的需要银子。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人影,沐阮。 这个人怎么没了音讯了?真的走了?好歹也跟自己说一声再走,这个时候离开,不够义气! 而又一天过去了,顺哥儿来回禀,京都的行队没有离开城外的驿站,应该是出了事情,更是请了城内的大夫前去,连岑大夫都被请走了。 徐若瑾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 顺哥儿浑身鸡皮疙瘩的乍起,看来这定是四奶奶的手段…… 好歹这一天躲过去了,徐若瑾的心却并没有松懈下来。 她的泻药并不是毒,只需缓解一两日,田公公则可以继续上路,已经耽搁了时间,但凡能走动的话,他一定会抓紧冲到梁家来把旨意宣完。 后续的日子,该怎么拖才更合适呢? 徐若瑾在发动脑筋思考着如何拖延他们进城,感慨自己天生没有满肚子坏水的经验,黔驴技穷,挖不出几两主意…… 而此时此刻,田公公那边除却还喘气之外,乏病的一动都不能动,灌药都需要小太监一勺一勺的喂进去。 而澶州王派来跟随的侍卫首领和随行的刑部主事则在商议着明日是否抬着田公公进城宣旨。 侍卫首领于统领认定,这个老太监就是故意的,为了拖延时间,他居然能给自己下这么重的药,也真是豁得出去了! 最晚明日,必须抬着他进城! 第591章 堵城 田公公此时也很火大,只可惜他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吃了几碗调养的药又睡了两觉,他也算是能动一动脑子,开口说两句话了。 这个时候,再解释他不是自虐已经没有用处了,但田公公也并未阻止他们在第三日抬着自己进中林县。 因为若是连这件事都阻止,那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虽然得了皇上的私下交代,但面子上的事情不能露白。 只是田公公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太监都没遇上过这等经历。 遇上下毒的不少,下泻药的还是第一次。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只是一行人到了中林县城门口,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的老百姓全堵在那里一动不动,除了城门处两旁的房顶之外,可谓是堵了个水泄不通。 刑部主事刘三金对此颇有疑惑,其实不仅疑惑,他这一次前来可谓是心惊胆颤。 因为澶州王私下可是让他打探梁大将军的状况,更是要给梁家定上十道死罪,恨不能满门抄斩。 这件事让刘三金很是为难。 原本就是为难,可看着田公公居然宁肯自己给自己下药,也要拖延对梁家下旨的时间,显然,皇上为了颜面是偏颇于梁家的…… 对澶州王他惹不起,对皇上,他更惹不起啊。 原本刘三金打算此事找寻个转圜的余地,可惜于统领却不肯放过他。 上一次于统领跟随田公公来传旨,回到京都便被责罚罢免。 脸上被刺个“奴”字,那是非一般的耻辱,气的澶州王暴跳如雷,直接把他摁在地上,狠狠的剜下去一层皮,甚至已经露了骨,才将那耻辱一般的字彻底的毁掉。 但这一次于统领又被澶州王派出来,可谓是戴罪立功,所以他才拼了命也要日夜不停的赶到此地,逼着田公公把旨意颁下。 上一次田公公趾高气扬,这一次于统领耀武扬威,只是刘三金心底仍觉得田公公隐藏的很深,甚至可说深不可测。 事情或许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都让开?”于统领骑在马上,持着马鞭朝前怒喊,“京都颁旨官在此,如若胆敢拦截,皆是死罪!” “死罪”二字一出,的确有不少人畏惧了,躲躲闪闪的看向身旁的人,但脚步仍旧没有动弹。 没饭吃是死,拦截也是死,左右横竖都是死了,那还不壮了胆子硬气一回? “这位大人,你们是来给梁家宣旨的?”一个老伯颤颤巍巍的迈步躬身问着,他的声音充满胆怯和颤抖,目光中的期待却格外强烈。 于统领皱紧了眉,极为不耐道:“这种事哪里轮得到你问?滚开!” 老伯躲的慢了些,于统领拿起手中的刀直指过去,“再不滚开,受死!” 这话一出,老伯反而不胆怯了。 横竖是死,那不如现在就了断了算了,反正这一条命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 只是,被压抑了几十年,辛辛苦苦几十年的穷苦生活让他爆发了心底那份怨懑,反而朝着于统领喊了起来,“滚开滚开,我还想让你们滚开,好端端的能得一口饭吃,你们却还要来抓好心的梁家人,我们这些穷苦人不过问几句,大人说的不是滚就是死,我的命就是贱,就劳您动动手砍死我,我也算不枉活一回了!” “对,有本事就把我们都砍死!” “从京都来的大官,你们要是给饭吃,我们就让开路!”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层皮,连饭都没得吃了,还要什么气,看,脖子伸给您了,您就砍吧!” “这年头,到底谁还管老百姓的死活啊,死了算了!” “砍,把我们都杀了!” “来啊!” 人群当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起来,到最后似乎所有人都在痛诉,已经听不清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于统领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皱紧眉头紧握着刀,他已经开始在思考,要不要真砍两个,把场面控制住! 这些穷泥腿子,不见血就是不害怕,真弄死两个,看谁还敢站出来? 田公公此时在马车里装死,闻声不动,即便不是装死,他的体力也支撑不了出来圆场平事。 更何况,依照田公公对徐若瑾的了解,他有十成的把握,这件事与梁四奶奶脱不开干系,那个女人的身份不是个简单的身份,他又何必出面? 就由着他们闹,他也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能折腾出多么大的风浪来。 田公公不吭声,刘三金看到于统领要动刀可是吓坏了! 他虽然也是刑部的官儿,可刘三金不是一个鲁莽武夫,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看情形做事的。 如今这个场面,只要于统领动刀见了血,百姓们群情激愤真的蜂拥上来,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啊!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受灾的难民,根本不是刀子见血能吓唬的住的。 在这个节骨眼儿,只要能活命,规矩就是个屁,官职就是个屁,一切都不如面前那一碗饭了。 刘三金匆匆跑到于统领跟前,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于统领冷哼一声,刘三金则立刻上前,苦口婆心的与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不要焦急,本官这一次来,的确是为了梁家之事,但皇上已经知晓此地受灾,知府大人也在紧急的调拨粮米,送到灾荒各地,皇上爱民如子,不会不管大家的。” “那粮米什么时候能到啊?”人群中有人喊。 刘三金噎住,“应该已经在路上。” “就是在骗人,根本就没有这个事!” “好歹还有梁四奶奶出银子接济我们一口粥和一碗肉汤,你们把梁家人定了罪,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粮米不到,你们也不要进城,我就守死在这里!” “对,我们都不走了!” 于统领骑在马上,忍不住火气,“刁民,一群刁民,理应全部处死!” “于统领您……” “杀了我们吧,这一条贱命,早死早托生。” “杀了我们,皇上还能少拨几碗粮了,是不是还会给这位大人定上功劳?” “我看事情就是如此,否则他怎么如此凶悍。” “老子就是做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于统领气恼不已,可他也品出点儿不对的味道,“徐若瑾,你给我出来,一定就是你鼓动这些人堵着城门闹事的,利用这些刁民来保命,你好深的算计,你给我出来!” 人群之中面面相观,左右相看,逐渐从后让出一条小路,一顶青衣小轿抬到城门之处。 轿子上没有下来人,只从里面传出一道声音,“于统领,好久不见了……” 第592章 折磨 “徐若瑾,果然是你!” 于统领的下巴朝上扬了起来,满脸聪明绝顶的得逞之态,“这等伎俩就想糊弄过去?我告诉你,如若再鼓动刁民闹事,你可又要再添一罪,数罪难逃!” 他此言一出,连带着百姓们的目光也齐齐向轿中看去。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们除却想要一碗饭吃之外,并没有别的奢求。 何况,梁家真的是有罪了吗?那……那到底会判个什么刑罚?这件事与他们的生存息息相关,不能不关注起来啊! 徐若瑾仍没有离开小轿,反而在里面笑了起来,“数罪?于统领这话说的我甚是不解,你怎么知道皇上的旨意是降罪于梁家的?你又凭什么说,百姓们到城门处问您几句话是我鼓动的?” “刁民?若不是遇上旱灾,这些都是勤耕不辍的乡人,怎么就成了刁民?” 徐若瑾对这两个字咬的极重,“我还不知,京都的统领大人一语就能将百姓们的户籍定了等,更不知道您幼时是跟随哪位先生学的魏律?看来京都也的确是没什么人了,连这样面目狰狞,脸上碗大疤痕的人都派了出来,有本事的都去了七离边境杀敌了吧?!您不去户部当官儿啊,真是屈了才了!” 于统领被她这几句挤兑的还不上话,提及上一次的事情更是怒火中烧,自觉受辱,“徐若瑾,你别胡搅蛮缠!” “放肆!”一旁跟随而来的忠叔厉喝,“这是府上的梁四奶奶,哪容得你直呼其名?你这又是该当何罪?” “别急别急,于统领也是一时慌乱,失了章法,下官代他向您赔罪了!” 刘三金见势头不对,立即小跑着上前,朝着小轿鞠躬,“在下刘三金,刑部主事,这一次跟随田公公和于统领前来为梁家传旨,先给梁四奶奶您请安了,不知梁夫人可好?” 刘三金语气和煦,潜移默化的将刚刚的剑拔弩张缓解下来。 徐若瑾从轿帘儿的缝隙中看到了他,一个身材不高的壮汉,皮肤黝黑,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但从他言语中,显然他不是个纯莽夫,而是有几分才学的官员。 “刘主事辛苦了,”徐若瑾在脑中对这个人有了初步的印象,语气也沉稳下来,“只可惜您这一次来的不巧,家事凌乱,便不好随意的请您吃酒了。” 刘三金忙道:“哪里哪里,梁四奶奶的酿酒手艺连皇上都夸赞不已,下官有幸得赏一盅,至今难忘。” “咳咳!哼!” 于统领没想到这让人居然还聊上了,极其不满的咳嗽冷哼。 刘三金听了身后的动静儿,缩了脖子不说话。 因为这一次,他得的任务是只查探观察,至于出头的事情,还是交给于统领为好…… 场面又尴尬起来,徐若瑾从轿中低声吩咐了春草几句,春草领了命后,从身后的杨桃手中接过托盘,其上是一个笼屉,揭开之后,里面端端正正摆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徐若瑾看向前方的马车和煦言道:“之前曾有幸见过田公公,所以听闻田公公路上吃坏了身子,便吩咐人去取了大夫的药方子,特意用最好的药熬了一碗送来给田公公,却没想到反被污蔑成心怀叵测的人,但这一点老天在看,我不需辩驳。” “就请田公公用了这碗药,我也好回了梁府等候各位大人传旨。” 田公公在马车当中听了这话,当即惊的一个激灵瞪大眼睛,还,还给药? 那一碗药喝的他险些丢了老命,徐若瑾这又明目张胆的送来一碗,这……这是想把他留在中林县竖个牌位啊! 难道是因上一次自己临走之时留的话,引了这个女人的怀疑?所以这一次自己再来,她打击报复要把自己折磨到********? 田公公心里已经翻江倒海的骂没了词,可徐若瑾提到他,他又不能不应答一声。 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跑到徐若瑾的轿子前,“给梁四奶奶请安了,田公公身体不适,不能下马车与您见礼问好,也没法子答谢您的善心好意,就请您多多担待,待他能完好如初,一定到府上与您叙一叙旧。” “什么?公公的身子都不能下马车了?” 徐若瑾的声音惊愕无比,猛的揭开轿帘径自的走了出来。 围观之众齐齐看到梁四奶奶的身影,待见到这位曼妙佳人之时,都不由为她的貌美贵气折服的倒吸口气! 如此清丽的妇人,便是倾尽全财为他们舍粥赠衣的善人,而这般良善的身影,又怎么可能是那凶神恶煞的什么统领口中的阴损之人? 好端端的生活被他们的到来所破坏,那些才是恶人,梁四奶奶绝对是好人! 议论之声纷起,徐若瑾则朝向田公公的马车而去。 于统领见状,立刻驾马拦在徐若瑾的面前,不允她与田公公相见,“退回去,你与传旨官不能随意相见!” 徐若瑾的个子还不如马高,但她并未惧怕,仰头道:“这规矩是谁定的?为何我从不知晓?” “废话少说,就是不行!”于统领蛮横起来,分毫不顾百姓人群对他的骂声传来。 徐若瑾挺起腰板,看着他,“我就是要过去,我看你敢拦!” 于统领立刻斥道:“你又这么吓唬我,上一次就算了,这一次你休想得逞!” “别说上一次,这一次,就是还有下次,下下次,我依然如此,我就是我!”徐若瑾贵气逼人,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让周围众人不免钦佩万分! 若不是有于统领麾下的护卫阻拦,他们恨不得冲过来护住给予他们衣食的梁四奶奶! “来人!”于统领喊话,“拦住他们!” 徐若瑾目光扫视一圈,“我看谁敢!” “你们够了!” 田公公的马车内响起他的声音,“咱家感激梁四奶奶的体恤,就要喝了这一碗药,把药给咱家端来,咱家一定要恢复如初,再喝一盅梁四奶奶的酒!” 小太监从春草手中接过了药,颠儿颠儿的送去了马车内。 田公公刚刚当众慷慨万分,可此时看着面前这一碗药,他是真的手指头尖儿都酥了! 喝下去,是继续泻,还是继续泻,还是继续泻? 梁霄啊,梁四爷,您赶紧来个消息吧,否则这一日拖一日的,咱家……咱家真的要被您夫人折磨的生不如死了啊! 第593章 暗来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田公公心中所想,也不知道梁霄已经与皇上有了私下的许诺。 在她这里,她只期望田公公能颁旨慢几天,尽管是来送药,但也不会给他立竿见影的良药,而是炖的很烂很浓的大枣水,补补气血罢了。 这也怪不得她,因为梁霄临走之前什么都没说,而梁霄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他一旦失败丢了性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皇帝的许诺也成为泡影,不会兑现。 倒不如由着自己的女人撒泼耍疯,亦或许还有奇迹发生? 梁霄想的很透彻,徐若瑾做的很极致,田公公这位受害者哭天抢地也没了用处。 他也不知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辈子投胎做了太监就算了,遇上这对夫妇之后,无论是针锋相对还是站在同一阵营,他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这条命才是贱到底了! 将碗中的汤药喝干,田公公只庆幸这一次没那么苦,让小太监把药碗送了回去,徐若瑾回了小轿之上,吩咐家丁回府。 于统领又不干了,当即道:“既然梁四奶奶已经在此,倒不妨田公公此时就把旨意宣了,我等也好尽快的回京都复命!” “于统领莫怪我嫌您学识规矩学的太差,皇上赐旨,香案在何处?贡品在何处?梁家不止我一人,难不成旨意是赐给我一人的?将梁夫人放置何处?” “另外……”徐若瑾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田公公乃是传旨官,他身体虚弱,连下个马车都成了难题,难不成您让他坐着颁旨?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您想置梁家的罪,我看倒不妨先给自己上个请罪的折子,不想与您斤斤计较,您却恬不知耻的戴着官帽丢人,却不知道大魏律都是给何人定的了!” 徐若瑾说罢此话,立即下令,“回府!” “是。”忠叔在旁朝天宣道:“起轿!” 两旁围观的百姓自动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满心崇敬的目送,更有真心感激的灾民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 徐若瑾的离去,让于统领很想借机进城,只是此时百姓们阻拦的心气更硬,没有人再开口,只目不转睛的抬头望着,望着这一队前来宣旨的野蛮统领,似乎他若想下令进城,就在众人的尸体上踩过…… 田公公的声音在旁道:“到驿站歇下再议吧。” 于统领心气很不忿,“传旨不可耽搁!” “难不成你真想闹出点儿流血之事,让皇上降罪?”田公公硬挺着气力道:“你愿走不走,咱家走,你若不服,就回京都去弹劾咱家,咱家等着了!” 田公公的话,让刘三金很是认同。 这个时候没有再进城的必要,当了中间的圆场人,刘主事亲自吩咐转去驿站,这一天也就此告一段落。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便找来了顺哥儿,“把咱们派去堵在城门处的人全部叫回来,一个不留。” “四奶奶,早就已经撤回来了,那里没有咱们的人。” 顺哥儿对此颇为自豪,“其实也根本就没去,只是有几个起了头说了两句而已,那些喊话的,没有一个是咱们自己人,真的都是百姓……” 徐若瑾对此颇为吃惊。 她刚刚要亲自前去也是怕事情失态,也好出面阻拦,但却没想到,这其中没有自己的人…… “即是如此我便更放心了,这件事去告诉袁县令一声,就说这件事没有我的参与,至于该怎么办都由他来协调,免得又找上门来,说我们为己私利,不顾城内的安全。” “是,奴才这就去。”顺哥儿领了令,“四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徐若瑾思忖下,看向了春草和忠叔,“我觉得田公公这一次似乎对我们有些纵容和偏颇,另外那位刘主事是什么人?之前对他没有过多的了解,忠叔可知道?” 忠叔摇了摇头,“老奴不知,在京都之时,老爷来往的都是侍郎大人,这等小主事根本不会理睬,所以老奴也没见过他啊。” 忠叔的心里始终挂怀着梁大将军的威势,这一点上,徐若瑾也着实无奈。 因为此时的梁家已经破落凄惨,更有可能全家受罪,所以连下人都在不停的缅怀曾经的荣耀吗? “这个人要查清楚来历,最好是去问一问姜三夫人,从后门出去,不要让人瞧见,这个时候尽量与姜家保持距离最好,不要连累了他们。” 徐若瑾没有再拦住顺哥儿,让他立即去办这两件事。 顺哥儿离开,他则看向忠叔,压低声音道:“您是懂得宫中宣旨的规矩的,您觉得这件事最晚能拖延到哪一天?” 忠叔吸一口气,竖起两根手指,“即便如四奶奶所说,那位田公公有意包庇,但也最多不够后日,否则所有人的颜面都过不去了。” 徐若瑾微微颔首,忠叔所说与她所想基本一致,因为即便是皇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明显的包庇梁家人。 因为大爷这一次被俘战败,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您觉得,皇上的旨意中,会如何治罪于梁家?”徐若瑾再次问出,忠叔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问题老奴是真的不知道了,终归不会是好事,否则,否则田公公也不至于要亲自的拖延时间了。” 又是与自己的念头不谋而合,徐若瑾反倒没有了慌乱,越发的冷静起来,闭目无奈道:“如果最晚拖延到后日,我也只有最后一个法子了,明晚如若再没消息来,就动手吧!” “您不会是要……”忠叔以为四奶奶要对传旨之众下杀手! 徐若瑾摇摇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也着实是没办法了!” 此时此刻,城郊的小院中,一辆马车停下,其上下来一位衣着贵气的俊俏公子。 看着熟悉的院落,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情愿。 因为他并不愿来,却不得不来…… 有些时候,利益摆在面前,他必须要做出选择,哪怕是纨绔的形象,也要演好演对,不然那位皇兄怎么会满意呢? “本世子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做。”夜微澜轻声呢喃,“我的好妹妹……” 第594章 真假 翌日的平静,让所有人都觉得无法适应,似乎平静过后便是狂暴的风雨,尽管天空晴朗,却压抑的人们透不过气来。 严弘文没有去见田公公和于统领,刘三金也没有到梁府提前拜见,夜微澜的到来没有人知道,这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不知在思忖着什么样的事情。 而徐若瑾在勤劳的造假。 她要造一份假圣旨,让梁五晚间将真的替换回来。 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步棋,除此之外,她没有了分毫办法…… 她最少还需要再拖上三四日,可田公公或许明天就会前来颁旨,因为即便他不愿意,那于统领也会逼着他来。 她除却再闹出点儿乱子之外,是真没了其他的法子。 梁五原本不同意四奶奶的办法。 为什么还要造一份假圣旨?直接把圣旨偷了就算了,何必还要弄一份假的? 而徐若瑾则掰着手指头开始跟他算计起来。 如果是把圣旨偷了,那么田公公和于统领等人会立即头皮发炸,开始搜寻圣旨的下落,更会马上派人加急回京。 可如若是弄了一份假圣旨,于统领也好,刘三金也罢,包括田公公,他们都不知道圣旨上的内容,所以即便怀疑圣旨内容的真实,也不会马上做出反应。 就算真的反应过来,去追查圣旨的真假,总不能颁旨之后再从梁家人的手里把圣旨要回去吧? 徐若瑾自当会纠缠不给,于统领难道派人回京去质问皇上到底如何处置的梁家? 他没有那个胆子,只能去找他的主子澶州王,而等澶州王再去宫里与皇上对峙,皇上再次下旨,起码也十天过去了。 来来回回二十多天的功夫,四爷那里想必也有了定数了…… 梁五听着四奶奶算计的时间,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脑子着实不必四爷差。 也可能正是因为四奶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才能逢凶化吉多次,四爷才会无比的信任和爱她? 梁五不懂什么是感情,他从识人记事开始就只学一件事:杀人。 他欠四爷一条命,所以听从四爷的吩咐。 但从跟随在四奶奶身边开始,他感觉生活虽不简单,却不再烦躁和乏味。 这个女人,总是能让人眼前一新…… 眼见梁五不说话,徐若瑾以为他仍不认可,“梁五,我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了,你是见多识广的,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妨提出来?” “没有。” 梁五的语气笃定,“二更半出门,三更给您回复。” 徐若瑾怔住,缓回神时,梁五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都象鬼似的?”她的脑子里想起第一次见梁霄时的情景。 甩了甩绵长的发丝,她平了平心神,继续开始造假。 这种事真是个技术活儿,若不是之前上学造过假病条,仿过老师的笔迹,还真做不出这等事来…… 一直忙碌到很晚,徐若瑾才仿照之前梁家收过的圣旨仿制出一个来。 而上面的字迹,乃是依照前有的字迹一个一个临摹描绘,更是斟词酌句,争取用的字都是有图例的,自己编造的则小心谨慎,演练多遍才仿照着写上。 一连制作了二十几个版本,徐若瑾仍不放心的去请见过圣旨的方妈妈查看,甚至连梁夫人都被请出来一一过目。 看着面前的假圣旨,一直面色不惊的梁夫人嘴唇都哆嗦起来。 仿造圣旨是死罪啊,难道这个丫头不知道吗? 看到婆婆畏惧的眼神,徐若瑾满脸苦涩,“母亲,我这也是没了办法,四爷现在需要拖延时间,我就只能铤而走险,好在皇上有可能是偏袒咱们的,所以我才敢冒这个险。” “您放心,若是真的出了事,我会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了梁家,连累了您。” 徐若瑾说出这话,让梁夫人看她半晌,指着圣旨上的几个字道:“这字不对。” 徐若瑾愣后忙问,“那应该是如何写?” “拟旨之人多数乃翰林院编修,而这些人的字虽文雅,但在拟旨时会格外小心,横平竖直,如雕刻一般,这一个‘文’字过于阴柔,不应该有白……” “那您看这个呢?” “再短一点。” “这样行了嘛?” “再长一点。” 婆媳二人一个挑剔,一个修整,一直忙到了二更天,连梁五都有些等不及时,才确定了最后一个版本,由梁五去偷梁换柱。 徐若瑾揉揉自己已经酸疼僵硬的手,闭上眼睛便不愿睁开,因为她还需要等待梁五回复的消息。 一旦这件事情做成,后续会发生的事情会接连而上,她必须提前想好对策,想好说辞。 因为,这回玩的太大了,是要命的事情了! 梁五有了上一次的耻辱经历,这一次做的格外漂亮,圣旨换过之后,他还拿出来比对一番才将假圣旨妥妥贴贴的留下,拿了真圣旨离开。 田公公在睡着,小太监则睡的更熟…… 夜晚如同寻常一样和谐安静,只是看了真圣旨内容的徐若瑾全无睡意! 因为,这一道旨意若颁下,不单是她,连带着婆婆都赐了白绫! ……召回梁家免死令,梁大将军自缢,梁辉,梁鸿,梁霄三兄弟死牢,梁子瑜贬为奴…… 怪不得皇上授意田公公拖延时间; 怪不得于统领会千方百计的让这道旨意早早颁下。 徐若瑾举着圣旨的手已经颤抖,尽管这上面的小字写的格外隽秀,可那刺眼的内容让她恨不能将这一道旨意揉碎了,扯烂了,很想歇斯底里的怒喊宫中高高在上那位一顿精粹国骂! 梁夫人虽也留过话,待旨意一到,她也要看一下,徐若瑾却自动忽略了这一令,因为婆婆已经受不得这个刺激了。 若是她得知这个消息缓不回来,明日如若露了馅儿就麻烦了! 亲自的让梁五点了一把火,徐若瑾举着锐利的剪刀将圣旨剪成碎片,全部烧毁! 这时,她没有什么惧怕死罪的恐惧,没有什么皇上臣子的忠诚,都已经赐梁家人死的死,奴的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只要她还能活着,梁家人能活着,这就足够了! 仰头望向天边的星月,徐若瑾口中呢喃,“梁霄,我已经尽力了,能不能再见面,就看你的了……” 第595章 发现 而就在于统领与田公公驾马行车直奔梁家而去之时,宫中接到一封急奏,威严的朝堂外传来一阵锣鼓声响,一位传令兵举着信件令牌朝着朝堂奔跑而来,口中呼喝道: “启禀皇上,边境急信!” “奏!” 夜微言金座之上,玉言一字,他的余光睹向澶州王,随后只盯着前来送信的传令兵,根本不再看两侧一眼! 他只期望这一封信是梁霄传来的,否则哪怕梁家满门抄斩,他这个皇帝的宝座也要丢了! 这一次战败,澶州王势力大起,逼迫的几位支撑他的学士和丞相都有摇摆之意,这也怪不得他人,谁让自己至今还无所出? 只有几位小公主,而男丁一无所得。 夜微言对此颇为无奈,却又只能把苦处咽到肚子里……而这一次他本是信任了梁辉,孰料梁辉却折败在此。 虽然他不喜梁霄,但又不得不答应梁霄的提议。 因为他身为笼中的鹰,还真比不得他那只傲飞翔空的秃鹫,尽管梁霄这话禀奏的自己很想暴怒的杀了他,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夜微言只能信他,也只有信他这一条路可走。 这些年被澶州王逼迫的他得罪了所有麾下的重臣,他……也真是无路可走了。 澶州王蹙紧眉头,指着传令兵道:“放肆!有什么急事要当朝禀奏?先拖下去,五十大板再回话!” “慢!” 夜微言收敛了心思,直指传令兵道:“说,朕恕你无罪。” 澶州王趾高气扬的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朕想听,难道你不许朕听?”夜微言的反问极其犀利,澶州王纵使有心发火,朝上如此众多之人,他也不得不冷哼的退却一步。 夜微言看向了传令兵,传令兵已浑身颤抖,待觉皇上目光投来,立即跪地叩道:“皇上,战前急信,梁霄不知何时到边境军中,砍了两位副将,率军一万直冲七离国境内……” “他放肆!”澶州王目光瞪圆,“梁霄擅自统兵离境这是叛逆之罪,杀无赦,满门抄斩!” “那皇叔您去把他抓回来啊?” 夜微言直直的看着澶州王,更是换了称谓,澶州王心中存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臣只是提议而已,具体裁决,请皇上定夺,但梁家原本就是叛逆之贼,如今梁霄还这般鲁莽,就是谋逆叛逃,请皇上定夺!” 夜微言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看向朝中其他官员的神色。 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澶州王的脸色做态,根本没有人关注他在想什么。 “去中林县的传旨官已经行至何地了?”夜微言突然问了这一句,澶州王不由皱紧了眉。 他没有亲自开口,使了眼色,一旁的刑部侍郎上前,“按照时间推断,已经应当到了中林县了。” 夜微言独自的静默而坐,不发一言,下面的臣子也知这个节骨眼儿不好擅自开口当出头鸟,谁都不先说话。 澶州王则一直都在观察着夜微言,却猜不到这个软弱的小皇帝在想些什么,他若不治罪梁霄,自己则可以找寻几位大臣联袂弹劾,是不是要皇帝自拟罪己诏,也可再议。 而此时此刻,田公公和于统领已经到了梁家,徐若瑾与梁夫人都整装齐备,在准备迎接圣旨的到来。 尽管昨日没睡上半个时辰,但徐若瑾的精气神是很足的。 穿上了自己最奢华的一件银色大氅,高高髻起的鸳鸯结上插上一套纽金丝的翡翠布摇,手上的福禄寿镯子和红宝攀指的戒指闪闪夺目,原本便容颜俊俏,再这一仔细打扮,那股富贵的气势倒让田公公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梁夫人今日的装扮也格外郑重,那股不容置疑的豪门贵气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尽管在儿子的问题上,她受了很大的刺激,但在外人面前,她与与生俱来的端庄是无人能够比拟的 梁家只剩下这两位女眷,可这两个女人站在此地,好比梁家所有人在此。 刘三金不敢设想梁家人如若全在此处是一股什么样的架势,可单看眼前这二位,他便规规矩矩的生出了敬畏之心,不自觉的上前见了礼,“下官刘三金,给梁夫人,梁四奶奶见礼了,让您二位早早在此等候,着实怠慢了。” 有梁夫人在,徐若瑾自当不会率先开口,她看向了婆婆,只听梁夫人嘴唇微动,声音和煦却透着威严,“等的乃是皇上金口玉言,理应提前半个时辰便候着,这是规矩。” “是,梁夫人您说的对。”刘三金被噎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余光睹向身后的田公公,示意田公公上前。 田公公虽已恢复了两日,但脸上的灰暗之色仍未褪去,上一次他来没有见到梁夫人,可这一次他不想见,反而梁夫人却露面了。 不知该如何寒暄,田公公只默不作声的行一大礼。 梁夫人侧身让开,没有全授,徐若瑾上前一步,代替梁夫人回一福礼,算是了了寒暄的话。 只是,双方四个人,谁都没有去理会于统领的存在,好似他就是这院中的空气,被不约而同的忽视了。 于统领很不高兴,催促道:“天色已经不早,就不要耽搁了,宣旨吧。” 田公公沉叹口气,略带歉意的看向了梁夫人和徐若瑾。 徐若瑾扶着梁夫人一同上前,在蒲团之上行以大礼,听候圣旨。 她感觉到婆婆的手在颤抖,尽管她也心颤到了嗓子眼儿,却在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要冷静! 因为在旨意之后,还会有接踵而来的纠缠,她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否则便前功尽弃,梁家人的命都要赔上了! 梁夫人的面色略有紧张,但外人并未往歪处想。 此时,梁家府外也聚集了众人,但多数乃是民众,因为这还涉及到梁家会不会继续设粥棚,赠棉衣,哪怕不是关心这些俗事,也有等着听候热闹的人在。 其中便有严弘文…… 下人们齐齐跪好,更有紧张胆怯的哽噎的哭了起来。 田公公满心为难,但也无能力为,他跪地磕头取出圣旨之后,在众人面前缓缓的打开。 而寻常信口便道的“奉天承运”还未脱口,他便哑然的呆住了! 这圣旨,这圣旨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是空白无一字的? 徐若瑾见到田公公愣住也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难道这就被发现是假的了? 自己的造假技术不至于那么渣吧? 第596章 调包 看到田公公呆愣在原地,所有人都感觉出不对了! 梁夫人余光睹向身后的徐若瑾,示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乃是梁家的女主人,可这件事让她出面,她还真耍不出徐若瑾那么浑…… 徐若瑾感觉到婆婆在看自己,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了田公公,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硬生生的挤出一句道:“公公?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因紧张,她声音沙哑,却反而增添了几股迷茫的畏惧。 田公公看了一眼徐若瑾,又看了看圣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这副犹豫的样子让于统领急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传旨乃是大事,之前你故意拖延时间偏颇梁家也就算了,这个节骨眼儿你还想借机生事?” “拖延时间?” 田公公这一路上被快马加鞭连夜赶路折腾的已经七零八碎了,听了于统领这话当即火冒三丈,“连夜赶路没有半分停顿,你凭什么说咱家拖延时间?” 于统领当即脱口而出,“你故意喝了泻药生生的歇了两日,这还不是拖延时间?” “咱家对天发誓,如若是咱家自己灌自己泻药,下辈子还当太监!”田公公已经发了狠话,这个毒誓一出,让于统领都吓了一跳! 这对男人来说,可谓是最狠毒的誓言了,哪怕是知道发誓是假,但也绝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难不成,田老太监坏了肚子,真不是他自己故意的? 只是这等事,于统领也无心去细细揣测,不想再与田老太监斗嘴,他催促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快些的念,快念!” “咱家是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传这一道旨意了,于统领您是澶州王身边儿的得力人,不如您来瞧瞧吧!” 田公公说着话,把圣旨往于统领处一伸。 于统领纳闷的上前两步,嘴里嘟嘟囔囔絮叨什么外人也听不出来,可眼见这空白的圣旨当即张大嘴巴,哑然当场,“这……这怎么回事?” 田公公冷声扭头,“咱家怎么知道!” “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偷换了圣旨,田公公,这圣旨可一直都是在您手里,您可要负责任!”于统领当即指着田公公问罪,“这可是杀头之罪!” “嗯?”田公公这一声高了八度音,“于统领,圣旨虽在咱家之手,可咱家是传旨官,这一路上的安全护卫,您是统领,咱家除却带了身边的小太监伺候着,都是您的人啊,咱家死罪?你活罪难逃啊!” 于统领盯着田公公的眼睛,也着实反驳不了。 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他的确是护卫统领,这事儿逃不开干系。 徐若瑾此时有些看蒙了! 如果是发现了假圣旨,也不该是他们二人狗咬狗啊?不是应该追查造假之人吗? 可眼前这一幕,好像不太合乎逻辑啊? “田公公,这旨意到底宣不宣了?” 徐若瑾这会儿已不是装茫然,而是真茫然了…… 田公公这会儿才恍然想起,接旨的两位夫人还跪在地上听候。 他立即凑上前,先是给梁夫人行了礼,随后又为徐若瑾赔罪,“这真是难为住咱家了,咱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梁夫人微瞠眼睛,看着田公公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看向于统领,因为他正捧着圣旨,田公公转头看了一眼于统领,凑在二人身边道:“圣旨上……空无一字啊,咱家,咱家这没法宣了啊!” “啊?!”徐若瑾惊叫出声,随后双手连忙捂住嘴! 空无一字? 这怎么可能? 昨儿梁五可是换了自己送去的假圣旨啊?真圣旨自己也已经见过了,怎么可能是空无一字的? 难道说是田公公发现了,所以给换了空无一字的? 可也不对啊,看田公公这副样子,显然也是刚刚发现,不是事先预知,否则演戏也演不了这么逼真。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梁夫人也颇为惊讶,因为她也知道徐若瑾换假圣旨的事。 转头看向徐若瑾,见她的表情有些怪异,只寻思是这个丫头又突发奇想,改了主意?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都要有个说辞…… “是皇上责怪梁家了。”梁夫人斟酌一下,又跪在了地上,朝向举着圣旨的于统领道:“梁家历代有功有过,难以评述,老爷平叛征战多年是功;恃才傲物,纵族人嚣张跋扈,是过;长子梁辉统军出征,是功,可被俘战败,是过。” “皇上终归还是责怪梁家了,为大魏效力乃是应当应分,可梁家没能承皇恩浩荡,让皇上为臣子担忧,仍旧是过大于功。” “但臣妇乃是妇人,梁家历代的功过不敢擅自评述,但曾被封为诰命,仍当受过,臣妇愿自此抄经食素十年,祈祷七离边境早日恢复平静,百姓安稳度日,求请皇上恕罪……” 梁夫人这一番自责的请罪,让徐若瑾心中一亮! 不管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的状况,这一番请罪等同于把事情确凿下来,别人也难以擅自评述。 “民妇愚钝,不懂国法家规,愿捐赠白银二十万两,助中林县受灾百姓度过严冬。” 徐若瑾话毕,梁夫人则又带着她朝向圣旨谢罪磕头,随后等候于统领将那空白无字的圣旨交给她们。 但于统领却站在那里不动弹了。 他怎么都觉得事情不对劲儿……难不成王爷忙碌这一通,只是为了让梁夫人抄经食素十年,再让徐若瑾拿出点儿银子了事? 应该是满门抄斩才对的啊,可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这事儿不对!” 于统领当即下了评判,“圣旨一定是被调换了,绝对有误!” 田公公不等说话,徐若瑾则立即起身不依了,“统领大人,难不成你来之前,就见过这一道旨意了?否则你凭什么说旨意不对?” “徐若瑾,是你,一定是你偷换了圣旨,绝对是你!”于统领下意识的将目光指向了徐若瑾,那一双审度的目光,似乎要将徐若瑾吞噬一般! “于统领,你怀疑我已经毫不稀奇了,可你口口声声不信圣旨,你这是在质疑皇上么?” 徐若瑾刚刚畏惧害怕,这会儿却硬气起来,虽然圣旨调了包,可如今被于统领拿在手里的不是她作假的那一份,她有什么心虚的? 既然不心虚,为何还要放过他? 绝对不会! 今儿就要拼到底了! 第597章 荒唐 徐若瑾这一句话着实让于统领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确怀疑圣旨是假的,可他又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假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圣旨上到底是什么内容啊! 之前只听澶州王交代,这一次必须斩断梁家的这一条路,所以依他来看,圣旨不是定死罪就是定活埋,怎么也不可能是空无一字。 但他敢说出圣旨是假的吗? 不敢! 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所以他只能认定,是有人将圣旨偷换了。 但他还是这一次随行的统领,圣旨被偷换,他也难逃罪责,可这总比灰溜溜的回京复命要强。 而且,对梁家,他有股莫名的愤恨不平,如若不能看着梁家人倒霉,他心底的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徐若瑾,你不必狡辩,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空白的圣旨,而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梁夫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反应,显然……” 于统领目光移向了梁夫人,“你们这是早有预谋的!” “圣旨,一定是被你偷着调换了!” “于统领还真瞧得起我,我如若有那份偷换圣旨的本事,砍了你的脑袋也是轻松事儿了,那我又何必听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胡搅蛮缠,偏要偷换圣旨,不找寻清净?” 徐若瑾的语速极快,“你指责我也就罢了,居然连母亲都敢诽谤污蔑,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于统领不肯服软退缩,“我是在说事实!” “田公公,”徐若瑾看向老太监,“母亲乃是一品诰命,他这般欺辱,不知该当何罪啊?” 梁夫人此时已经在一旁静候歇息,吵架这事儿完全由徐若瑾一个人来。 一是这种事她不懂不会不擅长外加心虚,所以不发一言,二来,在梁夫人眼中,于统领是个什么身份?他还不够身份与自己对话。 而他刚刚对自己的指责,更是无稽之谈。 完全懒得理睬…… 田公公见梁夫人在一旁不做声,心知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出个结果了。 既然皇上都给了空白的圣旨了,他偏袒梁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于统领刚刚的话的确是过分了,梁夫人乃一品诰命,出身侯府,师从大学士,辅佐梁大将军多年,她的智慧,对圣上空白一旨的理解,不是你这等身份的人能懂的。” “田公公你……” 于统领没想到田老太监会这般偏袒梁家,气的嘴唇发抖,指着他不知能说什么,“你行,你厉害!” 田公公才不在意他的愤恼,“于统领,咱家就事论事而已,你如若记仇心上,咱家也着实无奈,不过,您还是先为梁夫人赔个罪吧?” “哼!” 于统领不肯认这个怂,徐若瑾在一旁道:“不肯为母亲赔罪,却还端着圣旨不肯交给我们,于统领,我真纳闷你到底是个几品官?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 “你什么你?”徐若瑾不容他开口,“今儿你若不为母亲道歉,我还真就不依了!” “你不是不肯信圣旨是真的?”徐若瑾插腰怒指,“我这就收拾行囊跟随你回京都见皇上,请皇上主持公道!” “顺哥儿,备马车,春草,收拾物件咱们准备进京都!” 徐若瑾如此斩钉截铁,反倒是让于统领犹豫了下,“你不许擅自离开中林县!” “我凭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不能?”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么?” “梁家是罪臣之家……” “这是谁说的?” “世人皆知。” “我怎么不知?是皇上金口玉言?如若不是,我倒要问问这是谁说出的话,不单污蔑母亲,还要置梁家于众矢之的!” 徐若瑾插腰怒喊,“于统领,我倒是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因四爷曾伤过你,而你上一次更是带着刺字离开中林县,让你嫉恨的想因公谋私,陷害梁家了!” “可那又不是我们四爷做的,你凭什么跟梁家没玩没了?小肚鸡肠,可耻可憎,居心叵测,胡乱咬人……” 京都传旨一队共有三十多人,盔甲佩刀,将梁家正院围的密不透风,格外凶悍。 只是他们的统领在院内被梁四奶奶劈头盖脸的指责怒骂,却还不上一句一字,这着实成了一道很奇异的风景。 围观在梁家外面的百姓虽然看不见,但徐若瑾的尖锐骂声徐徐传来,尽管听不清楚,但几个字足矣,大家可以猜测连句,反而臆想出来的效果更引人兴奋不已。 严弘文此时在外面的角落中竖耳细听,陪着他的,自当是此地的县太爷袁志中。 袁志中不肯在这个时候露面,可又想知道梁家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与他不谋而合的,自当是严弘文。 严弘文也知晓梁家大概会被治个什么罪,所以他要把徐若瑾的命买到手中。 对这个妹妹,他的心思是很复杂的。 若她真是死罪,他不舍; 她为奴,他不忍; 所以他要提前做好准备,将她的命掌控在手,哪怕……哪怕他置办一个与世隔绝的笼子养她到老,他也不期望前两件事的发生。 这种感情莫名其妙,但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这般做。 只是为何田公公和于统领进去这么久,反而传出了徐若瑾的怒骂? 如若旨意已下,她撒泼的怒骂不公也不会持续这么久的。 严弘文不是个傻子,他隐约感觉到出了什么差错和问题。 不是徐若瑾自己的手段,那就是梁霄的布置,如若让他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徐若瑾再聪慧,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袁志中心底犹犹豫豫,忍不住问着严弘文,“驸马爷,您瞧着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 “不对?”严弘文攥了攥拳,“当然不对,这事儿压根儿就不对。” 袁志中没明白严弘文的意思,可看着他的模样又不敢问。 远处忽然有一股人潮涌动,似乎在给某人让路,全都朝向两边让开。 严弘文微有惊愕,看向了袁志中,袁志中也在纳闷,如今在中林县有名望的人都在这里啊,还能是谁来了? 姜老太爷么? 不太可能啊! 那一驾马车越来越近,严弘文的眼神眯的更重。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他!” “为什么又是他?!”严弘文的口中念叨着那个名字,心里满是怨怼的神色,“夜微澜,为什么又是你?!” 第598章 拿下 夜微澜的突然到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待王老太监入门传话时,不仅是田公公和于统领愣了,徐若瑾惊愕半晌后,口中不满的嘀咕着:“又来一老太监……” 王老太监耳朵极灵,听了这话当即瞠目瞪去。 徐若瑾本就骂着于统领正骂的痛快,被人豁然打断自是不爽,何况,她刚听到“夜微澜”这三个字时,脑中立刻就反应过来空白圣旨的来历,一定是他动的手脚! 除了夜微澜之外,没有旁人会做出这样恶趣味的事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夜微澜就是那只挂满了黄漆的鸟儿,亦或许,自己假冒的那一份圣旨,也在他的手中。 对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梁夫人也没想到夜微澜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王公公与各人见了礼,随后引请夜微澜这位世子爷进门。 “给岳母大人请安了,若瑾妹妹近来可好啊?”夜微澜一派风雅潇洒,“不过你应当是好的,在院子外就已听到你动听的声音了,若不是急着为岳母大人请安,我反倒是想多听一会儿的。” 话语略带讽刺,只是讽的不是徐若瑾,而是那个挨骂的…… 徐若瑾微怔挑眉,“世子爷若是乐意听,我倒不介意继续。” “梁四奶奶稍安勿躁,于统领也是心急了,所以才说出那样一番话,不见得是心中怀有恶意啊。”田公公在这个时候当恶人,说好话,惊的于统领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什么。 他一个粗莽武将的确比不得这些人嘴皮子利索,骂起人来都不带脏字! 而且夜微澜突然到来,见面便捧梁夫人为“岳母大人”,徐若瑾为“妹妹”,显然,世子爷已经将梁家划为自家人看待,他即便再傻,也明白这是来为梁家撑腰的! 于统领虽然不知道上一次在他脸上刺字的就是夜微澜,但他却知道,涪陵王世子与自家曾有过节,如今夜微澜的出现,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卑职为涪陵王世子请安。”于统领这个礼行的很是不舒坦,可又不得不做。 夜微澜根本没有看他,那股阴恻恻的脸色又板了起来,“本世子让你说话了么?擅自开口,你懂不懂规矩?” “卑职……” “连话都听不懂的奴才,皇叔真是太器重你了,何时他的口味变得这么独特了?” 夜微澜本就喜怒无常,那股冰冷的寒意,让于统领不知所措,他还想解释几句,王公公则上前道: “世子爷说让你闭嘴,你难道耳朵聋了?还不退了一旁去?不是来传旨意的?旨意传完了还不走?” 看到于统领手中端着圣旨,王公公的洁癖又犯了,竖起单指骂着他: “传旨官乃是田公公,怎么圣旨会在你的手上?你清晨沐浴净身了?你向圣旨磕过头了?简直……这京都的规矩到了此地,难道都喂了狗吗?”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圣旨重新供着?” 王公公看着于统领那一双黝黑的手,只感觉浑身有虫子撕咬一般的难受,“哎呦,真是让咱家忍不了了,掌嘴,还不掌嘴!” 王公公下了令,跟随夜微澜同行的涪陵王府侍卫立即上前将于统领摁住! 京都的侍卫也惊了,手握刀上,随时听令。 夜微澜余光看向田公公,“怎么?难不成连本世子也要一并砍了脑袋?” 田公公立即抄身后侍卫摆手,恭恭敬敬回道:“不敢。” 夜微澜眯着眼睛扫过众人,吩咐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吧?皇叔心慈手软,这么丑的废物还用着,我做侄子的怎能看得过去?就替他把人处置了,恶名我来担。” 说过此话,王公公立即朝王府侍卫下令,侍卫拖着于统领便去了角落当中,而王府侍卫因田公公的眼色不敢轻举妄动,更是因为下令乃是涪陵王世子。 这乃是皇族之人,他们是惹不起的啊! 夜微澜听着身后于统领的惨喊,笑眯眯的走到梁夫人的身旁,“岳母大人,咱们进去歇息吧?” 梁夫人这会儿脑子已转不过弯,但夜微澜的出现,让梁家躲过这一劫,哪怕是逃过这几天都是值得庆幸的事。 “……都依世子的。” 梁夫人由方妈妈扶着起身,徐若瑾没有多话,规规矩矩跟在婆婆身后一同进了正堂。 寒暄几句,梁夫人便找机会先离开这里,只留徐若瑾一个人应酬田公公和刚刚到来的夜微澜。 田公公也觉得今日之时颇为荒唐惊奇,惊的他已经缓不回神,在夜微澜面前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于统领已经被打的彻底残了,他如若再说什么惹这位世子爷生了气的,这条老命就彻底的交代了! 他可是刚被那位梁四奶奶灌了泻药的啊…… 夜微澜也没有勉强他,由着田公公吃了几杯茶,就发话把他撵走了,更是告诉他,后日再来请安,摆明了是不允田公公立即回京复命。 田公公面子上为难无比,心里却妥妥的喜笑颜开,因为皇上本就交代了袒护梁家,涪陵王世子有这样的吩咐,他则更有借口不走了! 田公公离去,门外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了。 没有人知道皇上到底传了什么样的旨意给梁家,没有颁赏,也没有责罚,只看着传旨官带着人离去,至于那在城门口高盛怒喊“刁民”的统领没有再露面。 而老百姓也没有兴趣打听他的下落。 梁家开了大门,舍粥肉汤赠衣继续,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人心却没那么快能平复下去。 起码徐若瑾现在看着夜微澜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斟酌半晌才道: “世子爷突然到访也没有来个消息,着实让民妇惊了又惊,不过你将于统领打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走时可千万别忘带着,否则好像是梁家打了京都来传旨的侍卫统领,这个责任梁家负担不起。” “没一句感谢,言辞还这么犀利,让本世子好生伤心呢,若没我的突然到来,你有把握能继续为梁霄拖延时间么?” 夜微澜的话,让徐若瑾笑了,“世子爷这话我不懂。” “你心里懂就行了。” 夜微澜凑近她,“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不仅酿酒有手艺,造假圣旨的手艺也不差,本世子都险些被唬了过去,没能分辨出来呢……” 第599章 汹涌 “世子爷说话请慎重,假造圣旨这等事听都未听说过,更没那么大的本事,梁家如今已是岌岌可危,若是再扣上这样一个罪名……” 徐若瑾面色凌厉,“你是愁我们死的不够快吧?” “哈哈哈哈……”夜微澜笑的格外欢快,“我就喜欢你能睁着眼睛把瞎话说的如此认真的模样,梁霄上辈子真有福气,娶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回家,我甚至已经开始妒忌他的好命了。”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三姐姐如今可好?” “她自是好的,过两日便到了,我是带着她回娘家探亲的。”夜微澜收敛笑容,正色回答,徐若瑾怔了下,反问道: “是四爷逼你来的?” “逼?这个字用的我很不喜欢!” 夜微澜很不高兴,甚至咬牙切齿,“是我不愿梁家就这么倒了,见不得京都的人痛快,不行么?” 看他这副模样,徐若瑾对自己的猜测更为笃定,反笑道: “别狡辩了,若不是四爷,依着你的性子是不会趟这浑水的。”看向他身后的王老太监,补话道:“即便是世子爷心底存有一丝良知,身边的人也定会拦着不许的。” “哼!”王老太监又是尖锐冷哼,却没有还嘴。 之前与徐若瑾斗嘴,每一次他都失败告终,而这一回,也的的确确是梁霄逼的世子爷不得不前来梁家救场…… 夜微澜啧啧摇头,满心感慨,“你为何就能猜出是梁霄呢?你凭什么就能猜出是他?这可真是让我奇怪了!” “因为我信他。” 徐若瑾的回答很简单,“而且,扪心自问,我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纵使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拖延一两日,两三日已经是极限,四爷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一定有后手备着,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世子爷您露面。” 徐若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站起身行了福礼,“终归是世子爷出面才把危机过了,也省了我动脑子,这份恩德还是要感激,就此代替母亲谢过世子爷,我也想念三姐姐。” “你就不谢我吗?”夜微澜悄悄桌案,“不指望你能说出舒心的话,酒,我还是很惦念你的酒的。” “要多少有多少。” “只喝你亲手酿的。” “答应了!” 徐若瑾慷慨痛快,夜微澜看她的爽利模样,心中不免好奇徐若瑾的生母,也是他的那位皇姑母,能让父王为了她答应远离京都,需要多么大的魅力? 原本夜微澜不解,可看到徐若瑾,他不由开始有了一丝念想。 他要回京都。 起码,回到京都一探皇姑母的面容,满足自己的这一份好奇心也不失一件让他血液沸腾的目标。 而梁霄,答应他的就是回京都。 梁霄啊梁霄,所有人都为你豁出去了,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赢才行! 此时此刻的京都皇宫,澶州王也在焦急的等待,更是召集了麾下的几位重臣商议,事情接下来该如何按部就班的走才对。 对梁家的旨意已下,可暂时还没有回音,而前几日边境急报梁霄砍杀副将统兵杀入七离国境内,至今还没有音讯,可皇上也没有反应,这便是不对劲儿了! 他是反叛还是谋逆,皇上总该有句话吧? 可皇上听了急报之后就气的离开朝堂,随后这几日都称病不露面,澶州王前去探望,皇上也的确是卧床不起,几位太医的说辞也格外一致,皇上是真的气病了,不是装病。 所以澶州王也没有立场去硬逼着皇上做出决策,可一日两日过去可以,如今已经是第五天,澶州王等不及了! “你们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什么事情都让本王自己想?如今已是第五天了,皇上还称病不上早朝,本王觉得这件事不容再拖,至于是什么办法,你们都来说说!” 澶州王性情粗犷,举着茶壶汩汩灌了几口,“若是都没主意,就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下面坐着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观之后,不由倒吸几口凉气。 这话怎么说? 要么是簇拥澶州王现在就反,可这是谋逆大事,一旦不成,抄家灭族啊?! 谁敢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事? 可如若不提,那就只有等,可皇上明摆着称病在拖时间,谁也不乐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触碰皇上的底限,那更危险! 但澶州王已经火了,眼前这一关也不好过。 瞧着下面一众人不开口,澶州王不由火气更胜,“废物!全都是废物!本王真就不该把你们找来窝一肚子火,还不如去问问家里的儿媳,那一个不足二十的丫头都比你们几个的脑子聪明,你们还活着干什么?!” “世子妃是大才贵女啊,她的眼界下官自认不如,不如把世子妃请来商议一番?”其中一人立即提议,“我等也好仔细听取世子妃的意见,王爷啊,这件事的确不好再拖了!” “废物!都是废物!”澶州王骂完,只得吩咐身边的人去把楚嫣儿找来。 似乎从这个儿媳进了门以后,老王爷也越发的依赖于她,更庆幸自己当初威逼利诱,迎娶这个儿媳进门。 这的确是她的一大助力…… 如若不是自己年岁已高,真应该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但这等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去请楚嫣儿的人的很快就回来消息,世子妃不在府中。 “她去哪儿了?”澶州王蹙紧眉头,很是不悦。 “世子妃去了左都御史府,请左都御史上弹劾的折子。” “弹劾谁?” 下人朝天指了指,凑其耳边轻吐二字,“皇上……” 徐若瑾此时已经迎到梁芳茹回娘家,梁夫人倒并未对她太过亲近,只是在第一晚吃席时露过一面,随后便让徐若瑾独自应酬。 梁芳茹微有伤心,但她也知道这一次世子带自己回中林县是为了梁家大事,而且大哥生死未卜,她也没了怨怼的私心…… 只是接连过去了几日,京都没有消息,梁霄也没传来消息,田公公被纠缠几日,也没有再不回京都复命的借口。 可他若回了宫,那一份假圣旨的事便会披露出来。 徐若瑾本已心中忐忑,但夜微澜一早沉着冰冷的脸色到“若霄轩”,更是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第600章 急信 “昨夜急信,御史联名弹劾皇上不顾朝政,身体欠佳,未有所出,纵奸臣兵败七离,要求皇上立即作出决断,更要求皇上起草罪己诏,向列祖列宗认错赔罪。” 夜微澜也没有了往日闲散逗闷子的心情,“留给梁霄的时间不多了。” 徐若瑾咬了下嘴唇,“田公公昨儿来消息,最晚明日启程回京都,不然没法子向宫里交代了。” “若是梁霄至此不归,你打算怎么办呢?” 夜微澜问出这么一句,徐若瑾立即瞪眼朝着一旁“呸呸呸”,“世子爷莫怪我无礼,这等时候就不能说点儿顺人心的好话?四爷吉人天相,这条命是不可能丢在七离国的!” 白眼翻上了天,夜微澜却格外认真,“他可不见得是把命丢在那里,而是他……” 徐若瑾立即打断他,斩钉截铁的道:“四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是绝对会回来的!” “都这等时候了,你还这么的信他?” “对,就是这么信他!” 夜微澜对此着实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二人迟疑一段,他不由道:“我其实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徐若瑾眼前硕亮,这个时候,只要还能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夜微澜啧啧几下嘴唇,眼见屋中的丫鬟,示意徐若瑾都打发走,连春草都不例外。 徐若瑾虽有疑惑,但仍按照夜微澜的意思,让她们都先出去。 皇族的人就是是非多,特别是夜微澜这等喜怒无常的变态,心中是谁都不信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徐若瑾看向夜微澜,格外认真。 夜微澜余光睹见王公公的不悦,可他仍旧说道:“你的身世。” 徐若瑾一怔,她没想到夜微澜会说出这几个字。 可严家? 严景松虽官职不小,那位严夫人的娘家雄厚,严弘文成了当朝驸马,可他们家的分量在京都,还没达到呼风唤雨的地步,能有什么作用? 神色不悦,徐若瑾摇了摇头,对此予以否定,“这主意够馊的。” “你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么?”夜微澜并不知道徐若瑾想到了严家,因为他只知道徐若瑾的生母身份,却并不知道她的生父是何人。 徐若瑾只觉得嗓子哽噎的发疼,翕了下嘴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身份的公开或许能保住你的命,也或许是一把刀横在你的脖颈之上,”夜微澜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若瑾,“但即便你不愿,此事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徐若瑾“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想干什么?” “明哲保身。”夜微澜用手抖了抖袖口的狐皮,“这也是我的最后一张牌。” “我的生母……是何人?” 徐若瑾压抑着心底的颤动,问着他。 夜微澜却并没有说,站起身,他望向了院中那一棵只留两片枯叶的树,“再过两日,如若梁霄还没有消息,你就会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人……只是不知道那个混账的男人到底是谁,若他还活着,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徐若瑾心中一紧,纳闷问道:“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恨?” “无比仇恨!”夜微澜看了徐若瑾片刻,转身阔步离去。 徐若瑾只感觉心跳急速加快,快到她已有些憋闷。 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何人?她的身份能够让夜微澜明哲保身,这定不会是一普通人家的小姐。 这……她的脑中蹦出了一个人影,随后不停的摇着头,轻声念道:“不会,绝不可能是她,荒唐狗血的情节不该这般上演……无论他们是谁,我就是我,我就是徐若瑾!” 夜微言此时正在宫中静静的坐着。 皇后在他的身边陪伴,一边为皇上斟茶,一边抱怨着朝中大臣们的忘恩负义。 “……皇上例来都对他们格外宽容,可这个时候居然反过来斥您不孝,用人不淑,还逼着您……都是那澶州王诱惑了他们,皇上也不必听他们的,您是皇上,九五之尊,由着他们在蹦蹦跳跳的耍戏,明日还是莫要上朝,龙体要紧。” 夜微言摆了摆手指头,“朕的确有罪。” “皇上!”皇后惊的连忙起身跪地,“是臣妾妄言了,求皇上开恩。” “你起来吧,朕不是怪你,是朕的确有罪。”夜微言站起身背手踱步,“抛开朕用人不淑,抛开朕这一局赌输了,单是一条无子,就足以废掉朕了!” “皇上?!”皇后已经惊的不知该说什么,更是眼圈湿润起来,“都是臣妾有罪,是臣妾没能对得起列祖列宗,没能为皇上生子育女,是臣妾妒忌贤能,没有为皇上选贤纳妃,都是臣妾有罪。” “如若他们要怪,就废掉臣妾……都是臣妾无能!”皇后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只求皇上能保重龙体,万福康安,早日有妹妹们为皇上开花结果,皇上能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这等话就不必再说了,朕也听腻了。”夜微言摆了摆手,“你先回吧,容朕静一静。” “臣妾在一旁服侍,不出声音……” “回吧。”夜微言再次摆手,皇后不得已的起身告退,一步三回头,可夜微言却陷入沉思,没有再看她一眼。 皇后离去,夜微言身边伺候的公公跪地道:“皇上,编修已经在书房等候,您是真要起拟罪己诏?” “让他等着。”夜微言语气冷漠,“梁霄如若今晚还没有佳讯传来……朕就诛他九族,为朕陪葬!” 这一个夜晚,徐若瑾过的很艰难,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屋顶攀爬着的小虫,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想着什么。 “四奶奶还没睡? 徐若瑾听到问话的声音,看到是方妈妈,“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夫人已经睡了,老奴今儿看四奶奶似是有心事,老奴也有心事,想来与四奶奶说说。” 方妈妈这般说辞,徐若瑾则坐起了身,“您有心事?”方妈妈向来是最和蔼可亲的,似乎在徐若瑾的印象当中,她只有倾听,从无倾诉。 “有。”方妈妈握着她的手,“四奶奶,您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么?” 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彻底震惊!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个提到她生母的人……难道……难道说方妈妈也早就知道了? 第601章 追忆 看到徐若瑾的惊愕表情,方妈妈又是一声哀叹。 屋中除了她们二人盘膝对坐在床上之外,只有油灯中那簇细弱的火苗,陪伴着徐若瑾得知自己生母的来历和讯息。 “……老奴原本是不打算说的,梁家时至今日凶多吉少,而四奶奶您或许会遭受连累,又何必还让您内心雪上加霜,得知这么一个惨痛的讯息?” 方妈妈一声沉叹,“可思忖许久,这几日又见到您和世子爷二人联手为四爷拖延时间,似乎已经挖空了脑子……您为梁家尽心尽力,若是老奴还瞒着这样的事着实心中不忍,若是有一日真的闭了眼,您却连自己的生母都不知是何人,这着实是老奴的罪过。” “所以,老奴要告诉给您,您的生母就是……朝霞公主,也是大魏的长公主。” 方妈妈说完这话,徐若瑾的脸上并没有闪现惊愕的神情。 她只是微张开嘴微有惊讶,随后便静默不说话。 方妈妈担忧的看着她,任凭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 床边角灯中的火苗越发虚弱,弱到一个呼吸都能熄灭,方妈妈起身拨了拨,才亮了几分。 灯烛的光芒映照在徐若瑾脸上的那一行湿润上,方妈妈才看到她哭了。 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徐若瑾扑在方妈妈的怀中痛哭不已! 她曾想过自己的身世会与那位传闻中的朝霞公主有关,她更自嘲过自己异想天开,做什么白日梦。 可当她知道这是事实,那股心底的怨怼油然而生,化成止不住的泪水,让她不能自已。 窗棂缝隙中透进几抹清晨的蓝,颜色虽灿,徐若瑾的心却格外的冷静。 痛哭过后,她想明白了很多事。 似乎过往的很多迷惑不解,在得知生母身份之后都能够想了明白。 包括夜微澜,两日后他得不到梁霄的讯息就要公布自己生母的身份,就是要利用这所谓的皇族“丑闻”。 而公布了自己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定然在大魏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波澜,而那时,所有人的态度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改变。 这就是夜微澜的杀手锏。 把一滩本已杂乱的水搅和的更浑,谁能存活下来,就各凭本事了…… 这的确是个馊主意,但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站在夜微澜的角度,这不失为最后一张牌。 可对她自己来说,她是不希望这个场景出现的。 不知为何,她并不想与这位生母相认,或许因她不是真正的徐若瑾,但具体是什么缘由,她不想深究,因为她的心告诉自己,这件事不应该被公诸于众。 她要阻止夜微澜才行…… 但该用什么法子?她需要仔细想想。 尽管心里已经憔悴无力,她却感觉到方妈妈的怀抱无比温暖,而远处的那个男人,定是搏命一赌。 不如,这份期盼就交给他,岂不是更好? 天色大亮,夜微言这一宿的等待可谓是心力交瘁,不过三十之龄,一夜过去鬓角添了几缕刺目的白丝,让一旁的小太监吓的当即跪了地上瑟瑟发抖。 “什么时辰了?”夜微言的嗓音沙哑,好似变了一个人。 小太监的牙齿咯咯作响,“皇皇上,卯正,该上朝了。” “你怕什么?”夜微言站起身伸出手,“皇叔不是给过你好处,让你盯着朕的衣食住行么?为朕更衣。” “皇上,奴才……” “闭嘴!” 夜微言沙哑的声音虽不响亮,但那股帝王的怒意夹杂其中,透出几抹森寒的冰冷,让小太监汗毛倒竖,不敢多一句废话。 不敢耽搁,小太监喊来宫女一同伺候皇上更衣上朝。 而这一次上朝,是夜微言自觉脚步最沉重的一次。 因为他已预料到自己会被朝堂上的人口诛笔伐,更会有人痛斥自己用人无能,未给夜家留下后代。 种种的罪名烙印在此,无非是在逼着自己退位,给澶州王篡权铺就一条金光大道,让他谋逆皇位看起来更名正言顺一些。 可自己真的用人无能吗?他不敢苟同,更不会痛骂梁霄是个无用之才,顶多是拽着梁家为自己陪葬; 可他真的没给夜家留下后代吗?后宫佳丽不计其数,不是没有人怀上过龙子,只可惜怀上龙子的不是流产就是死去,生下几个都是小公主,而且还身体娇弱,久病不起。 真当他夜微言是傻子么? 夜微言的心中冰冷无比,散发的气息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在等候皇上的出现。 澶州王是最亟不可待的一位,大步流星的在下来回的走着,让忠勇侯楚震翔心里发慌,却还不能当面斥责,只盼着皇上快些出现,把事情有个了断才好。 严景松也在后位站着,只是他默声无语,更不与身边同僚搭上只言片语。 如今他是不知该偏颇谁,更不会发表意见。 因为他在这些人当中官职不高,二来,自己那位只远观过的女儿若瑾,很有可能就与梁家一同被连累获罪。 虽然严弘文已经去了中林县,可严景松的心里却总是在忐忑不宁。 其实他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个女儿不存在,因为她的消失或许能抹煞他过往犯下的大错。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宫里的那位还活着,所以他不敢轻易对若瑾下杀手。 但如果她是因梁家……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吧? 严景松在盘算着心思,而此时小太监从后出来,朝众号令:“皇上驾到!” 一声尖锐的呼喝,所有人都各归各位,夜微言走出来时,余光睹向下方扫视一圈,才坐在龙位之上。 他没有说话。 下方众人虽憋了满肚子的言辞,也没有人率先开口。 双方僵持,让本就肃穆的朝堂又添几分阴郁的冰冷,夜微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澶州王终究轻咳一声,迈步上前,“皇侄,臣有话要说……” 徐若瑾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 不平静也不行,因为天色已经大亮,夜微澜在这一刻已经登门。 他的到来,他的目光,他眼眸中吐露的讯息都在告诉徐若瑾,他准备将她的身世公布于众。 徐若瑾不等他开口,便是斩钉截铁的否定,“撒这等弥天大谎,世子爷不觉得荒谬么?我徐若瑾就是徐若瑾,我姓这个徐字,我是中林县主簿的女儿,与什么皇亲贵戚沾不上丁点儿关系。” “您想的那个主意的确是有点儿馊!” “我,就是我!” 第602章 心思 夜微澜没想到徐若瑾见面就撂下这样的说辞,微有惊讶后,他倒是笑了起来,“弟妹这般聪明?已经想到我想用什么法子了?” “只是你若那么容易就猜到……是不是有些聪明的过分了?” 夜微澜收敛了神色,对着徐若瑾上下打量,徐若瑾错开身,躲开他犀利的眼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子能想得出来,难道还怕旁人猜得出来么?” “您想活命,想搏一回我并不反对,可是不要拿我一个小妇人的身世开玩笑,因为这个玩笑太大了,我担当不起!” 徐若瑾的态度,让夜微澜沉默了下,转过身看看高悬的阳光,他被强光刺的眯起双眼,“若瑾,长痛不如短痛,做事也分主动和被动,现在将水搅和浑了,或许是一团烈火将一切烧为灰烬,也有可能不了了之。” “但若是在梁家复起之时再爆出来……”夜微澜突然转头看她,“你想过后果么?亦或许梁霄拿命搏回来的一切,就被这一个消息而打碎。” “那时,你是选择毒酒,还是选条白绫呢?” 徐若瑾心中一紧,只觉得脑子眩晕片刻,脚步发慌,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夜微澜看到她的这副样子,趁胜追击的继续道:“我承认这件事的确对我利益更大,皇族已是一团乱,我有意在乱中求胜,可前提是我已与梁家绑在一起,梁霄如果不同意我的做法,他根本不会让我来中林县。” “他早就知道我有这最后一张底牌可以出,若瑾,你还怕什么呢?” “不!” 徐若瑾下意识的道出这个字,亦可以说是喊出这个字! 她也不知道为何心底根种了这样的念头,可她发自内心的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不行! 尽管,夜微澜刚刚的话语让她有了片刻的犹豫…… 夜微澜被徐若瑾的一声尖叫吓了一个激灵! 他冷哼着板起脸色,一旁的王公公立即上前,声音比徐若瑾还要尖细着高半调,“大胆!这乃是涪陵王世子在与你问话,容得你大声喧哗喊叫?成何体统?!” 徐若瑾此时********都在琢磨夜微澜的鬼心眼儿,根本没估计到他的身旁还有王公公在,这老太监一声厉喝,让徐若瑾惊愕之余当即斥道:“你闭嘴,一边儿呆着去!” “你……”王公公眼睛瞪的险些凸出来,“你这是怎么与咱家说话?放肆!” “我说什么都是放肆,那我何不说个痛快?你整日里只会站了你主子身边儿放肆来,放肆去的,你知不知道你很招人讨厌?有本事,你倒是出个主意?否则就闭嘴,不许说话!” 徐若瑾插腰一通吼,倒是让王公公还不上嘴,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不等他想出言辞继续斗嘴,徐若瑾已经转过身看向夜微澜,“你想的那件事绝对不行,而四爷之所以让您来中林县,也不是想让您把这一潭水搅浑,世子爷深谋远虑,更是有着超强的蛊惑力,我险些就被您误导了!” 夜微澜微微挑眉,精致的眼眸似与徐若瑾一模一样,“哦?这话怎么说?” “您自己也说,自己是被四爷逼着才来中林县的,可其实您之所以答应前来,也是因您不喜欢被动,不喜欢听之任之,很想把命运攥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单纯的依靠四爷。” 徐若瑾躲开他的眼眸,太像,让她慌神不能专注,“我说的对吗?” “你继续。”夜微澜感觉到她的不自在,跟随着挪步过去,逼着她看向自己。 徐若瑾咬了咬牙,继续道:“您不信四爷,所以您拿了最后一张底牌做杀手锏,如果到中林县时,能拖延则拖延,拖到最后不得已,您便打算出牌。” “可四爷之所以让您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听您的令,由着您打出这最后一张牌,而是要我阻止您这么做!” 徐若瑾一边思考一边说,说到这里,她的心仿若迷雾褪去,露出一条阳光大道般豁然开朗,“对,他就是要我阻止您,所以,我绝不答应!” “若瑾……” “请自重!” “若瑾弟妹。”夜微澜居高看着她,“你就这么信任梁霄?”他微有醋意,因为他知晓眼前的小女子与自己沾了血缘关系,可她居然如此偏颇外人,着实让他心里不舒服! 徐若瑾斩钉截铁,“是,我就是这样信他,无条件的信任。” “你就这么的不信我?”这是他最想问的。 徐若瑾仍旧很是肯定,“不信,非常的……不信!” 夜微澜的怒意蹙眉,笑容顿失,又是那副喜怒无常,“我很生气!” “世子爷宽宏大量。”徐若瑾装作听不懂。 “哼!”夜微澜冷哼一声,也自觉有些不是滋味儿。 梁芳茹从门外进来,正看到二人在此对话僵持,一脸笑容的道:“这是说什么呢?四弟妹性子不柔,但心底事好的,世子爷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梁芳茹的温婉恳请,让徐若瑾当即翻了白眼。 毫无根据的被化作性子不柔的行列,她还真没法怨怼三姐姐,她自当是好心,只是这份好心……着实不对啊! 夜微澜的冷脸顿消,走前两步牵起梁芳茹的手,“不会的,怎么会与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你怎么过来了?” “母亲说,中午置办了酒席,请世子赏光。”梁芳茹已陷入甜蜜的陷阱,说话的声音甜腻无比。 “好,一定去。”夜微澜说着话,转头看向了徐若瑾,“京都如若下令,那层遮羞布会马上揭开,如若无令,我不会自找麻烦。我已经是给了他时间,也给了你时间,但终归……我希望一切都好。” “我不会道谢的。”徐若瑾声音俱冷,只觉得无能为力。 夜微澜看她一眼,转身出门……更是拽走了梁芳茹,不让她多问一句。 夜微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徐若瑾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梁霄啊梁霄,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吗?力不从心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啊……” 七离国内,一片欢呼雀跃! 梁霄抚着胸口的伤,绷紧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马上换药!”沐阮站在一旁拖着药箱就要扒开他的衣裳。 梁霄拦住他的手,“先传信,马上!立刻!快!” 沐阮跳脚蹦高,“流血不止了啊!” “别废话,传信!” …… 一只鹰隼飞奔上空,听到那一声犀利的鸣啼,梁霄随之昏了过去! 第603章 阳错 徐若瑾接到这一封信时,是在后日的半夜时分。 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眺望床板上辛勤攀爬着的一只小虫,她的脑中空洞无比,没有分毫的念头。 掐算着手指,田公公离开中林县也有几日,离他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掐算着手指,大爷战败被俘至今已经过去多日,活命的几率已经极小,而传出梁霄统兵出征也已有了七八日,恐怕京都也容不得继续拖延下去,马上就要给梁家下定论了。 而昨日,夜微澜又特意的来了一次,他告诉徐若瑾,皇上被群臣逼得下发了罪己诏,更是自省二天,二天后,如若梁霄还没有消息,他亦或许要退位让贤。 而那时,梁家满门抄斩不提,接连跟随掉脑袋的人也少不了,起码夜微澜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不想,他会在皇上主动退位的前一刻揭开皇族丑闻,让澶州王也舒坦不得。 这一次,徐若瑾没有拒绝,因为她自觉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资格和理由。 但自省两天,昨日已过一天,明日阳光普照之时,或许就是黑暗命运的来临。 这辈子,就要这么快的度过去了吗? 若是真被赐死,她下辈子又会变成什么人?什么角色?经历哪些事呢? 不! 她不要马上就经历下辈子! 这辈子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她没有对梁霄说一句“我爱你”,她还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她还没有将自己酿酒的手艺响誉各地。 而且!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为“徐若瑾”这三个字恢复名分! 对,这是她心底隐藏最深的那一执念。 虽然她不屑于做什么公主的私生女,可却不代表那位高高在上的华贵公主可以不认自己。 这个矛盾和心结必须要解…… 她不能就这样让命消逝掉! 猛然睁眼,徐若瑾“扑腾”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簇簇的脚步声传来,她即刻喊了春草去开门。 冲进来的人是顺哥儿,不等春草打开门,他便已朝天喊嚷起来,“四奶奶,喜事,大喜事,四爷第一战大捷,胜了,大胜!” 徐若瑾眼前大亮,光着脚就跑去了门口,抢在春草面前就开了门,反复确认道:“是真的?真的吗?” 顺哥儿没想到四奶奶会突然冲出来,愕然之后甩了甩手中的信,“当然是真的,奴才哪敢在这个时候说假话?若传错半个字,天打雷劈!” “就会胡说!”春草喜气之余,忍不住埋怨他一句。 顺哥儿一脸嬉笑的回应着,徐若瑾则接过信看了一遍,当即吩咐道:“马上将消息传给世子,另外快去告诉母亲,马上,快!” 顺哥儿撒腿就跑去传信儿,徐若瑾也不顾天气寒冷,仍旧光着脚丫在地上站着。 她望向天空中那轮莹莹散光的明月,颤抖着道:“梁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胜,梁霄……我等着你!” 夜微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不顾三更半夜,带着人便极速赶到梁府。 而此时,徐若瑾已经穿好衣裳,在“福雅苑”陪着梁夫人。 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也早已没有睡意,看着那一封喜报的信汩汩落泪,尽管没有多大的声音,可她却哭的无比惨痛。 报上虽喜,但却没有梁辉这个名字。 显然,梁辉的生死下落被自动忽略,为何自动忽略?显然,他早已自结性命,挽回属于梁家最后一点点荣耀。 徐若瑾在一旁也忍不住悄声落泪,抹了抹眼眶。 将心比心,如若换做她是婆婆的话,恐怕坚持不住这等稳重,早已哭的歇斯底里,呼天抢地。 “世子爷到!” 门口一声令喝,徐若瑾与梁夫人不约而同的用帕子抹净了脸,规规矩矩的等着他进门。 “信呢?给我看一下!”夜微澜急迫之余,更带有一丝惊慌。 徐若瑾来不及多问,立刻把信递了过去,“应当是无错的……” 夜微澜接过信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三四遍,可他拧紧的眉头仍未舒展开来,径自的念叨着,“不对啊,这事儿蹊跷。” “不对?” 徐若瑾立即看向他,连带着梁夫人也忍不住追问:“哪里不对?” “这信是刚刚收到的?”夜微澜直接反问,徐若瑾连忙点头,“就在两刻钟之前,顺哥儿递给我消息,便马上去找了世子您。” 夜微澜摆弄着手指,“可我刚刚也接到了消息,京都没有任何的传闻,鹰隼从七离国传信至此,需要一个半时日,去京都,大致需要两日,而京都到此地的传讯在一日左右。” “难道是信件先传给你?然后才传去京都?”夜微澜自说自话,“但事情不该如此,好歹是一战大捷,理应京都先得了消息,我等是要错后的。” “这事儿不对……” 夜微澜如此说,徐若瑾也是一怔。 这并非是夜微澜胡说八道,按道理说事情应该如此。 “世子爷确定京都没有任何消息?”徐若瑾忍不住又问。 夜微澜没有分毫犹豫,“就在你的人传讯之前,我刚刚收到京都的信。” “那的确是不太对劲儿啊。”徐若瑾也有些纳闷摸不着头脑,就算梁霄怕自己担心,可也应该是双方都有传讯的,“会不会是因为京都路途遥远,所以晚了一些?” 夜微澜看向顺哥儿,“一类隼?” 顺哥儿点头,“正是如此。” “什么意思?”徐若瑾不懂,顺哥儿连忙解释,“隼有很多种类,每一只的速度各不相同,为您传信的,是最快的那一批。”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梁夫人在一旁半晌没有说话,突然开口道:“这信不是梁霄的笔迹。” “信!”徐若瑾灵光一闪,当即从夜微澜手中把信件抢过,仔细看了笔迹她惊的不能再惊,嘴巴里险些塞个大蛤蟆,“这,这这这是沐阮的笔迹!” “沐阮?”夜微澜对沐阮没什么印象。 徐若瑾倒吸一口冷气,“信件是沐阮所写,那他一定是先传信给我,似乎他的世界里只应该传信给我,想不到第一时间应该传消息去京都!” 徐若瑾只觉得昏天黑地,踉跄着坐了椅子上,“天啊,居然是他所写,那……那梁霄呢?梁霄一定受伤了!” 第604章 冲突 徐若瑾在第一时间想的是梁霄是否受伤,夜微澜的第一反应则是跳脚怒骂,“这个什么沐阮,待我见到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世子您这是?”徐若瑾听到他要对沐阮不利,当即撂下了脸色。 可徐若瑾的脸色仍旧不如夜微澜难看,“你懂什么?刚刚得到京都还没有梁霄的消息,我已经传令京都的人动手了!” 不再过多向徐若瑾解释,夜微澜立即吩咐王公公,“马上将信件追回,若是晚了,大事不妙!” “是!”王公公没了以往的拖沓,几个闪身就没了踪影。 徐若瑾瞠目结舌的看着夜微澜,举起的手指着他,“你,你你是说?” “你说呢?”夜微澜的反问不容置疑。 徐若瑾刷白的小脸格外难看,踉跄了两步,她不由苦笑,“亦或许是老天爷瞧不得我痛快的活着吧,这都是命。” 夜微澜欲言又止,只是一甩袖子长叹不已。 梁夫人被她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弄的颇为糊涂,原本是大喜讯,怎么让二人说了半晌,反而愁眉苦脸的? “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喜讯?”梁夫人顾不得追忆大儿子的生死,她更估计梁家的未来。 “岳母大人稍安勿躁。”夜微澜抬手止住要继续追问的梁芳茹,侧目看了一眼徐若瑾,“一切,就听天由命吧,弟妹向来是个福气之人,就看她这一次……能不能逢凶化吉了。” 梁夫人很是不喜,“这怎么还与她有关?” 方妈妈自当明白夜微澜之意,生怕夫人不依不饶,马上道:“老奴稍后再与您细细的说。” 梁夫人没想到方妈妈也知道,惊愕之余有几分不悦,但也不得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徐若瑾和夜微澜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在正堂默默等待…… 梁五并没有离开,他得知此讯之后便在暗处把守,一旦京都下达对四奶奶不利的讯息,他会立即带着她消失在大魏境内。 只是沐阮不仅仅是先给徐若瑾去了信,若不是梁鸿多嘴问了一句,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要通禀京都! 梁鸿听了气恼不已,当即调最快的信鹰将消息急速传往京都,而此时此刻,梁霄还昏迷未醒,若不是知道这个人对梁霄的伤势了如指掌,梁鸿真的很想掐死他! 胜仗为了什么?就为了挽救梁辉留下的耻辱,为了挽回梁家的名誉,为了让梁家东山再起,更是为了救梁家人的命! 可这个沐阮脑子真不知道是不是长了屁股上?居然只给家里去信,没有上奏皇上! 这……这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可沐阮对此颇有不同的见解,而且振振有词。 什么最重?家人最重! 梁夫人和梁四奶奶此时一定都在等候梁霄的消息,给家里去信有什么不对? 再说,他是偷跑出来的大夫,哪里懂得什么名节大义,他只知道仗胜了,自己小师妹的男人还活着,这就够了! 但如若这件事被夜微言知道的话,他一定很后悔父皇当初为什么没有将沐太医的全家赐死,因为他此时正面对着澶州王那一张故作苦痛哀伤的虚伪面孔,抽搐的不能自已! 不就是想谋朝篡位做皇帝吗? 要把戏演的这般透彻,如此痛不欲生,皇位难坐的样子吗? 反省一日,梁霄的信件还是没有来,夜微言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既然老天爷注定自己是个悲剧的角色,他索性认命便是,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澶州王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帝。 所以他就这般看着澶州王将戏做足,不出一言。 演啊,演吧,朕就是不说让贤退位,憋也憋死你个老东西…… 夜微言在心里痛斥怒骂,而此时的宫外也是一片混乱。 因为澶州王早已布置手下的人拦截一切入宫的鹰隼信件,所以哪怕是梁霄胜仗的消息,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入宫。 可有他的人在,自当也有夜微言的人在,忠勇侯楚震翔也派有麾下的人把守,这其中还有一个人在暗中关注,那便是澶州王世子妃楚嫣儿。 楚嫣儿自得知梁霄擅自统兵攻打七离国时,那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王府虽在密切关注,她也能得知第一时间的消息,可楚嫣儿并不满足,她与梁霄一同成长,她信任梁霄的能力,她始终建议王爷不要低估梁霄的本事,澶州王才会如此急迫的逼夜微言退位。 但此事澶州王世子极为不满。 因为自己娶的女人心里是别的男人,这让他一个将来有可能做皇帝的人如何舒心? 可父王格外看重楚嫣儿,世子也不得不忍耐一二。 索性她去帮父王,自己再弄几个女人玩玩,在府内歌舞升平,岂不乐哉? 世子玩的过了分,楚嫣儿亲自处置了几个,夫妻大吵。 而这一次王爷并没有偏颇楚嫣儿,而是告诉她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不得善妒,所以楚嫣儿开始自己派人去盯着梁霄的讯息…… 而城外刚得一消息,便立即送来给她。 楚嫣儿握着信件双手颤抖,心里只默念着梁霄表哥,将信件拆开来看。 只是看到这个消息时,她双眸震惊! 原……原来徐若瑾是……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 她早些时日曾打算利用一回宫中的秘闻,却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天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妖精! “不,不能让这个消息在此时走漏,现在不是时候……” 楚嫣儿当即做出判断,差遣身边的信任的人将信送给王爷,“这个消息必须压制住,若朝堂有人提起,让王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此事千万不能在梁霄胜战之前揭露出来,要在大事成功之后,至梁家于死地!” 而此时,另外一封信也在送入宫中时被劫。 这一消息是澶州王潜伏在七离边境军中的人在大胜之时就已偷偷传信通知京都,速度要快,一定要在梁霄传讯之前将事情有所定夺! 只是这一封信,却是被回到京都的田公公截获。 田公公得到此信也不顾身子是否扛得住,当即快马加鞭直奔宫内。 而他凭借身份也无人敢擅自阻拦,正到宫门口要下马之时,楚嫣儿派去给澶州王送信的人与他撞见! “咱家有急事通禀皇上,想必这也是送入朝堂的?那咱家就一并送了!”田公公伸手就要夺信,那人自当立即躲闪不肯给…… “不给?拿下!” 田公公一声号令,皇宫守卫齐齐挥刀直指! 宫内夜微言与澶州王一派剑拔弩张,僵持无解,宫外却先打了个热闹起来…… 徐若瑾此时正握着小拳头跪拜在佛像面前默声祈祷:“梁霄,你千万不能有事,如若你能安稳无恙,我就吃素,吃一年,不,吃五年十年,二十年,你千万不要有事……” 第605章 都给 梁夫人此时正听方妈妈说起徐若瑾的生母或许与宫里有关。 她并没有直指朝霞公主的名讳,因为这等事不是喜事,而是祸事。 梁夫人只听“宫里”二字便反应过来,也没追问方妈妈到底是何人。 惊呆半晌,她翕了下嘴,“就琢磨徐家的鸡窝里怎么飞出一只金凤凰,合着……还真是一只金凤凰。” 方妈妈被夫人这话逗的一乐,“夫人,您终于肯认四奶奶这位儿媳了?” “早就认了,只是心不甘,情不愿。”梁夫人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能实现,就算闭上眼也没有遗憾了。” 方妈妈猜着:“您想见老爷?” “只有您最懂我。”梁夫人想到梁大将军眼圈发红,“只有您才是最懂我的。” 徐若瑾不想死,亦或者说不想死的这么无辜和憋屈。 命是自己的,怎能随意由他人操控? 梁霄已经此战大胜,若是因为自己的身世乃是皇族的丑闻,让自己丧命,让梁家跟随着受连累,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可有什么办法呢? 都怪夜微澜,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这个时候……可这事儿也没法怪他,更怪不得沐阮。 对了! 沐阮怎么会在七离边境? 就琢磨他怎么一直都没有音讯,合着当初是跟着梁霄一同走了,或者……动身比梁霄还早? 徐若瑾只觉得牙根儿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只看夜微澜派出的人是否能将信追回,而皇上又如何评赏梁霄的此次大胜。 等待是最煎熬的两个字,可她现在只能等。 不! 为什么要等? 梁霄七离国大胜的消息应该散播开来,梁家又是大魏的功臣,理应受到百姓们的热待,理应享受别人的尊敬,而梁家为何要关上大门谢绝访客呢? 徐若瑾脑子一闪,当即去找了忠叔,商议过后便开始行动起来。 舍粥赠衣继续进行,梁家四爷梁霄在七离边境大获全胜的消息也随之传播开来,引起中林县以及周边县城好一通非凡热闹,齐齐称赞梁家善心存好报。 而此时京都的宫门外,田公公率领御林官兵拿下澶州王府前来送信的人。 只是那封信在抢夺的过程中,被送信的人嚼碎吞了! 田公公冷哼一声,“在皇宫门口鬼鬼祟祟的闹事,居心叵测,咱家这就进宫禀明皇上,将你开膛破肚,倒要看看你吞的是什么东西!” “澶州王不会放过你……” “啪啪啪!”田公公冲过去几个巴掌抡起,那人的牙被抽掉几颗,连带着血一同吐了出来。 “如此腹诽王爷,该当何罪?”田公公当即下令,“杀了!” “噗”! 御林官兵从后一刀捅穿他的身体,抽刀而出,那人倒地不起,彻底死去。 田公公摆手吩咐人收拾尸首,他则立即赶进宫去! 只是转身奔走在皇宫内,他的心开始忐忑惊慌。 如此鲁莽的杀死澶州王府的人是田公公故意的! 好在御林官兵还听自己的指挥,没有被澶州王收在麾下,否则梁霄边境大胜的消息传递出去也于事无补了! 不做一下刻意的试探,这个消息他还真不敢随意的上奏! 夜微言此时正与澶州王对视,而澶州王演了半晌的戏也终于累了! 累他倒不怕,关键是自己那位侄子毫无反应,这着实让他很是气恼不已! 但“退位让贤”这四个字他不能说,他说便是谋逆篡位,便是大逆不道,可夜微言不肯自己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啊? 朝堂之上,所有的人都在装死,装聋,装瞎,完全是耳不能听,眼不能视,嘴不能说的“废人”。 澶州王很生气! 平时私下能将皇上的无能不堪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到朝堂上却一个字都没了? 就拿他一个人当猴耍吗? “哼!” 澶州王的冷哼底气很足,看向夜微言,莽声道:“皇上,臣虽自称为臣,可毕竟是姓这个夜字,私下您也称老臣一声皇叔,所以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 “皇叔父请讲。”夜微言面露和蔼轻笑,一双手已经握的咯咯作响。 “那什么梁辉就是个废物!当初用梁辉任将,我便不同意,他就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堂堂大魏的主将被一个小小的七离国俘虏?让外人听了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而梁霄呢?” “私自杀了副将,统兵出征,这是外逃啊!皇上却还不将他抄家灭族,不了了之?没这个道理啊!” 澶州王最后一句几近吼出来的,声音格外洪亮。 夜微言仍是那一派微笑,“亦或许他能为大魏争夺回颜面呢?” “他一个不能习武的废人,怎么可能统兵胜仗?依着我看,他就是七离国的奸细!” 澶州王走近夜微言一步,“他就是奸细,梁家应该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夜微言的笑容收敛些许,声音平静的骇人,“皇叔父这是在怪朕用错人了?” “皇上认个错又何妨?您一错,死伤几万人,您是老臣的侄儿,就是天下人都死光,老臣也纵容得了,宽容得了,可其他人是不是答应?天下百姓是不是答应?那就不容老臣说的算了!” 澶州王站在朝堂正中间,直视夜微言。 那取而代之的欲望充斥双眼,不容置疑,摆明如若夜微言再废话一句,他就不要这张脸也要将其拿下! “传……” “田公公求见!” “急报!” 这几声令是田公公自己喊出来的,喊完便疯狂的往里冲,根本不顾往日的规矩,这时候都是要命的事了,谁还管“规矩”二字? 众人闻声望去,田公公也没等再进门,在朝堂外跪地磕头,用了仅存的所有力气朝内大喊,“启禀皇上,梁霄梁大将军于七离国一战大捷,直取七离国主首级,向皇上献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 夜微言一拍龙案,当即站了起来叫好,“干的好!” “梁霄人呢?他未回来?”夜微言自知问的是废话,可他此时的确很想见到梁霄! 田公公仍旧跪在地上道:“梁霄将军启禀皇上,残党余孽必须清除干净,何时将七离国划归大魏,他何时归还!” “赏!” 夜微言的嗓子已经疼痛沙哑,喊出的声音都残破难听,“传朕旨意,赦免梁大将军之罪,接梁大将军回府入京都,朕要好好与他把酒言欢,犒赏功臣!” “至于梁霄?”夜微言嘎巴几下嘴却没发出声音,“他么的……” 正了正心神,夜微言扫视朝堂众人,“他若将七离国划归大魏,除了皇位,他要什么朕都给!” 第606章 归来 梁霄此战大捷,取七离国主首级的消息上禀京都,夜微言的底气顿时就足了起来! 睥睨众臣,那一副帝王的冷漠明摆着是告诉所有人,谁敢质疑他刚刚的话,只有一个下场:死! 澶州王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事会在两句话的时间里彻底坍塌! 他万分的后悔,要什么面子?要什么尊严?要名正言顺有个屁用? 把这小皇帝拽下龙位自己坐上去不一切都成了? 可现在无论怎么后悔都为时已晚,他气的脸色涨红,一句话都未说只拂袖而去,离开朝堂。 楚震翔对此颇为惊讶。 他没想到,梁霄一个重伤的废人居然真的统兵策马,还取了七离国主的首级? 若不是在朝堂之上听闻此消息,他一定觉得是有人喝醉了说瞎话。 可到底是不是瞎话? 楚震翔看向龙位上的夜微言,若这是夜微言和梁霄合起来演出的一幕戏?也有这个可能。 但对方是梁霄,他对自己的念头颇有犹豫。 梁霄乃是梁家最似梁大将军的人,让他伪造这等事实不如杀了他,就好似当初梁家被责贬,他不肯再见自己一面似的,他骨子里的傲气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与皇上合谋演戏是不可能。 但让楚震翔相信他立下如此战功,也真如同做梦一样。 觉得做梦的不仅仅是楚震翔,还有严景松也是如此,只是他第一时间便溜离朝堂,只想着快些把严弘文找回来…… 而楚嫣儿得知这个消息时,更是劈头挨了澶州王一通怒骂。 因为楚嫣儿派去给澶州王送信的人,乃是澶州王最信任的人,就如此被田公公拿下杀死,而且安上了图谋不轨的罪名,他怎可能不暴怒发火? 楚嫣儿被骂,只当充耳不闻。 因为她的脑子已经彻底的乱了,乱至发疯! 梁霄居然……他居然取了七离国主的首级?而且还扬言要将七离国划归大魏? 这一番豪言壮语让楚嫣儿迷醉,可迷醉后便是痛彻心扉,因为这不是他的男人! 这明明就是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为何自己没有嫁给他?偏要嫁给那个一事无成,只闻烟花巷柳的杂碎? 不! 这个男人本应该就是自己的,她楚嫣儿出身名门,更有着聪颖的头脑,连澶州王都称赞她是难得的女诸葛,如此优秀的自己,难道不应该与最好的男人相匹配? 那个徐若瑾…… 楚嫣儿心里愤恨如疯癫一般,一定要弄死她,她想与梁霄表哥安稳度日? 休想! 那个位子是自己的,即便自己没有去拿,那个位子也应该是空着的。 梁霄表哥只能爱自己,他不许爱别人! 澶州王骂了半晌都没得到楚嫣儿的回应,索性了无生趣的抬手让她回去反省。 楚嫣儿并没有告知澶州王徐若瑾的真实身世,因为这一枚棋子,她要好好筹划,用到实处才行! 徐若瑾忙碌紧张了几日,待得到京都的快速回复之后,她整个人松懈下来,累的躺倒在床上睡了整整两日。 若不是怕四奶奶熟睡两日缺水缺饭,春草真不忍心把她喊醒,可两日不吃不喝光是睡,这也的确太吓人了? 徐若瑾被春草喊醒,也不过是睁开双眼,一动不动的傻愣着。 “四爷是第一战胜了吧?”她问的莫名其妙。 春草立即点头,“对啊,四奶奶,大胜!” “宫里是嘉许了梁家,要让公公回府是吧?”她继续问。 “的确是这么说的,但具体的事由忠叔和顺哥儿去办了,奴婢不清楚。” “我睡了多久?” 春草举着两根手指,“两天,两天了四奶奶,您若是再不起来,不吃不喝两天过去,奴婢都要被您吓没了胆了!” 徐若瑾“扑腾”一下坐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脖子,她猛的跳下了床,“原来都不是在做梦,原来……都是真的!” 春草忍不住哽咽心酸。 四奶奶这些时日的辛劳她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的,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担了这么沉重的担子又怎能不累? 可四奶奶却是扛住了! 她是真的扛住了! “洗漱,去给婆婆请安。”徐若瑾骤然想到了夜微澜,“世子和三姐姐走了吗?” 红杏从外直接端来了水,接话道:“还没,刚听说老爷后日就回府,世子爷和三姑奶奶说为老爷磕了头再走。” “据说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春草为徐若瑾更换着衣裳,“这还是昨儿遇上方妈妈听说的,夫人哭了好几次。” 徐若瑾微微点头,做到心中有数。 都说梁家人中,性子最似梁大将军的人就是梁霄。 如若是梁霄遇上梁大将军的境遇,恐怕他不是怕受苦累,而是受不得这等埋没和侮辱,活活气病的! 所以,得知梁大将军身体不好的消息,徐若瑾并没有太过惊讶。 洗漱更衣,徐若瑾则带着丫鬟们去了“福雅苑”。 夜微澜和梁芳茹也正在这里,看到徐若瑾出现,梁芳茹笑眯眯的起身相迎,“两日没瞧见四弟妹,可是把我吓着了呢!” “给母亲请安,世子安,三姐姐福安。”徐若瑾先是为各人都行了礼,随后才挽着梁芳茹的手臂道: “再累再疲惫也架不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我这纯粹是饿醒的!” 徐若瑾自嘲的逗笑,梁夫人抿嘴微微点头,却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强…… “听说父亲就要回了,不知定了哪一日?府上定要大宴三天,主仆同乐。” 徐若瑾主动提起,“我这撂挑子睡了两日,还不知府外的事情怎么样了,等我安顿好以后就吩咐人去采买,这个年月那查十湖的冬鱼特别的肥,我可惦记许久了,借着这个机会解解馋!” 梁夫人轻咬下嘴唇,叹了气,“不要大动干戈,老爷向来是不喜太过高调。” 徐若瑾立即看向夜微澜,夜微澜也正在看她,随后与梁夫人道:“岳母大人不必担忧,纵使岳父大人去不得京都,梁府就住在此地不回京都,也不见得是坏事。” 梁夫人仍是无话,只默然的点了点头。 徐若瑾恍然明白,婆婆这是惦记回京都,而公公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 不等她缓回神来,梁夫人提出的话又让徐若瑾心头一颤,“老大和老二的媳妇儿也都要回来了,这一次,我可以名正言顺的看看我的小孙子了。” 第607章 条件 梁夫人突然提到了子瑜,屋内不由一片寂静无声。 提到子瑜,就不免提到了大爷。 梁家虽然度过难关,可梁辉的下落却无从得知,这是梁夫人心底的痛,也是众人不愿提起的事。 似是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冷场,梁夫人收敛了心思挤出一丝笑,“世子也跟随忙碌这么久,也不必每日都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老爷后日才回,这两日您也好生休息休息,我会吩咐忠叔多去找寻点儿中林县的特产,薄礼莫要嫌弃,也是为了给王爷尝个新鲜。” “多谢岳母大人,偏荒之地物产匮乏,父王又是个喜好美食的,中林县特产丰富,所以您这一份礼可不是薄礼,乃是最合父王心意的。” 夜微澜正常时也会说几句寒暄的客套话。 而他自从娶了梁芳茹入门之后,在梁夫人面前始终恭恭敬敬,没了最早的喜怒无常。 但梁夫人仍心有余悸,笑着寒暄两句,夜微澜便带着梁芳茹先离去了。 徐若瑾也要走,梁夫人把她留了下来,“……我有话与你说。” 脚步顿住,徐若瑾其实早已想好婆婆会留下自己。 之前提到大房二房的两位嫂子会回来,随后又提到了梁子瑜……这明摆着是为后续的话做个铺垫。 转过身又坐好,徐若瑾看向梁夫人,“母亲有什么吩咐的?父亲归来不摆大宴,府内也应该庆贺下的,从未见过父亲,不知道他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我也好吩咐惠娘他们去准备。” 徐若瑾故意不提大房二房,梁夫人看了她半晌,“那个香槐我已准备把她嫁出去了。” 香槐? 徐若瑾想了一下,才记起这个丫头到底是谁。 这些时日忙的脚不沾地,脑子乱腾腾的,她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这位梁霄名义上的姨娘…… 但婆婆突然提起她,是先示好,随后让自己为大房让步么? “这件事由母亲做主是最好不过的,待她离府时,我各人会为她备一份嫁妆,去了婆家绝不能吃亏受气。” 徐若瑾心里虽那么想,却没有主动的提起。 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这些时日府上有你撑着,也着实的不容易,老四娶了你,也的确是她的福气。” 徐若瑾心里微惊。 这还是她嫁来梁府之后,第一次被梁夫人如此夸赞?算是对自己的承认吗? 只是,如若这一份承认的背后没有其他的代价,她会笑的很开心。 可现在,她却紧张,更有一点点失望。 因为婆婆明显还有后续的话要说…… “把你特意留下,你心里应当也想到了,我是想说大房的事。” 梁夫人没有委婉,反而直截了当,“老大或许已经没了,但消息没有传出,自不能给她定一个寡居的名义,但府上的事我也不会容她插手,这个你可以放心。” “只是……” 梁夫人的这个“只是”,让徐若瑾接了话,“大嫂也是有能力的,什么都不允她管,似乎对大爷也不公平,若遇上我不懂的,我会主动向大嫂请教一二。” 徐若瑾把梁夫人想说的,要说的都主动提出来,反倒让梁夫人略有尴尬,“你是个懂事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梁夫人所谓的“放心”,徐若瑾却很是不放心。 当初陈家对梁家做的那些事情,徐若瑾铭记在心,绝不会忘,而且,她也不认为那位大嫂会善罢甘休,定会与自己争个不停。 有时候觉得偌大的梁府空落落的,可真的人多了,事儿自然也会多起来,那时整日里烦闷就够了,不会让自己太清闲。 梁夫人得了徐若瑾的承诺,便提起了几种梁大将军最喜的可口菜。 徐若瑾立即吩咐大厨房去准备,这一日,也就如此过去,没有兴起太大的风波。 晚间回了“若霄轩”休息,红杏忍不住抱怨起来。 “夫人就算不把香槐许出去,四爷也不认她身份的,归根结底,大奶奶回来还是想管家事的,都这个时候了,夫人还是偏心眼儿,对四奶奶太不公平了!” “奴婢也觉得夫人做的有些过了。”春草向来是宽容能忍的,这一次也忍不住抱怨一句。 徐若瑾坐了窗边榻上,看着春草为她熏衣的香炉火苗,反倒是笑了起来,“之前夫人偏颇大房是因为那是嫡长子,是长房,按照规矩,理应是大奶奶掌管的,外加还有那么一个免死令……这一次皇上的旨意中分毫未提,不了了之,这在夫人心里是解不开的结的。” 红杏听的稀里糊涂,又不愿自己动脑,“可这和大奶奶归府管家事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大爷下落不明,大奶奶做出的事夫人也是厌恶的,但为了嫡长孙,她便不得不过多思忖了。” 徐若瑾抚了抚额头的发丝,“把长房彻底的孤立,那嫡长孙在府里的地位会很难堪,夫人不得不为孙子考虑。” 红杏撇撇嘴,“终归是对您不公平!” “公平这两个字也只是说说而已,在情分面前,这两个字等同空气,不提也罢,提了反而自己闷气,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徐若瑾说到最后反而笑起来,转头望向窗外,她径自的嘀咕着,“天气冷了,原本还惦记着四爷用来泡酒浴的用料都用光了,好在沐阮偷偷跟去了,想必他应该有法子,我反倒没那么担心了!” “四奶奶心里只想着四爷,就不想着奴婢们!”红杏撅着小嘴朝向春草那一方努了努,之前四奶奶可是亲口说,把她许给顺哥儿的。 春草被说了个脸色通红,反驳斥道:“没羞没臊,自己惦记着姜家公子就是了,拿我做什么筏子?” “我才没有!” “你有!” “……” 徐若瑾听着两个丫鬟在一旁斗嘴,目光又望向窗外。 “梁霄,你是不是真的伤了?若是沐阮治不好你,等他回来,一定不给他好果子吃!” 梁霄此时已经醒来,沐阮长舒了一口气,吓的拍拍胸口,朝着天地一通叩拜,“你可醒了,你若不醒,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我要酒浴。”梁霄声音低沉虚弱。 沐阮立即跳脚道:“疯啦?刚醒就玩这种花活,你当我是小师妹吗?不行!” “不行也得行。” “不行!” “那你就回去!” “我不回!” “那就为我配药酒浴。” “没门!” “来人,把他送回中林县……” “我做!” 沐阮闷头在一个小房间里配着酒浴的药料,欲哭无泪。 在这里被梁霄逼迫配毒配药,撇下梁霄回中林县还不得被徐若瑾给拆了骨头? 天,他是犯了哪门子邪,偏偏跟着到战场来,完全是上了梁霄的当! 这两口子,他下辈子千万不要再碰上! 第608章 迎回 腊月初五,距离腊八还有三天。 风和日丽,天空中点缀了几朵绵绵白云,让湛蓝的天空更增美感。 但今日的天气却格外寒冷,冷到早间公鸡打鸣都只吼出了半个音就躲回了窝里。 原本梁夫人揣测梁大将军归府时尽量低调,但随着昨日一封圣旨驾到,今日不仅是梁家人迎梁大将军归府,连带着京都几位官员以及此地的县令,主簿,大大小小的书办衙役,一个都没闲着,早早的就到城门口迎候。 这一次前来传旨的并不是田公公,正是那位上一次与田公公,于统领来此地的刑部主事刘三金。 上一次于统领被夜微澜带走之后杳无音讯,徐若瑾也没有追问,刘三金更不敢问,眼见田公公拖延不肯离去,他自当也沉默不语。 那个时候若是与于统领一般犯点儿什么癔症偏要纠缠不清?他的小命可就葬送在这里了! 那位涪陵王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而自己这等小角色,他杀了也就杀了,根本没有分毫顾忌。 所以刘三金在那一次自动做了隐形人,而田公公恰逢其时的赶回去送上梁霄大胜的战报,心里还是记得刘三金的好。 向皇上举荐了此人,皇上正是兴高采烈打压澶州王的最好时机,立即升了刘三金的官职,并派他到中林县传旨并迎候梁大将军。 如今的刘三金已经不再是个小小的主事,而是刑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大员。 来一回中林县就越级升了官儿,刘三金还是很低调谨慎的,这一次再来中林县,他率先拜访了梁夫人和徐若瑾,随后又去为夜微澜请安。 所有的礼数都做到了,才在第二日传旨,让所有官员跟随迎候。 只是此时此刻,所有守在城门处的人都冻的快掉了下巴,可圣旨在上,又不敢不从,只能盼望着梁大将军快些到来! 梁夫人此时心焦难耐,巴望着远方,看的眼睛越发湿润,忍不住掉泪。 徐若瑾连忙拿帕子让她好生擦擦,“母亲若是再哭,早间的妆花了不说,这天寒地冻的,眼泪可会结冰的。” “就会胡沁,你懂什么?!” 梁夫人怨怼一句,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脸。 这么久没见老爷了,她的确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丑…… 徐若瑾狡黠一笑,心里只盘算着若是梁霄回来,自己会像婆婆这样翘首期盼?眼泪汪汪的吗? 徐若瑾心里正臆想着,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 回头望去,只见围观的人在陆续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一辆奢华的车辇从远处驶来。 夜微澜到了。 对于这位久闻盛名的涪陵王世子,所有人都投去了观望的目光。 刘三金的脸上涌起一阵复杂。 上一次,他可是亲眼看到这位世子下令将于统领打成了废人…… 夜微澜率先下了车辇,走到另外一旁扶着梁芳茹。 二人手牵着手,郎情妾意,恩恩爱爱,那一副亲昵的模样,羡煞众人,让梁芳茹一路跟随走来都低头含羞,满脸的爱意。 徐若瑾浑身一个哆嗦。 梁夫人一脸满意的欢喜,与徐若瑾率先为夜微澜请了安,随后夜微澜再大礼还回,“岳母大人,恕我来晚了。” “不晚,是我们来的过早。”梁夫人委婉客套,“其实也到时辰了,可能天气寒冷路途难行,通报传信的人也还未回,或许还需等上片刻。” 夜微澜皱了眉,“为什么会耽搁?怎么搞的?!” 他阴起脸色斥上一句,刘三金在旁竖着耳朵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小跑过来低声道:“世子爷稍安勿躁,下官已经派人去前方打探了,马上就会来信儿。” “嗯?刘大人?”夜微澜瞄了两眼他的官服,“要恭喜你升官了?” 刘三金只觉得心底比这天气还冷,哆哆嗦嗦道:“不敢不敢,世子爷您折杀下官了,下官也是托了您的福气,才有今日的成就。” “谢本世子无用,你应该谢的是梁四奶奶。” 夜微澜看向一旁的徐若瑾,嘴上与刘三金道: “你们这些京官,总习惯去攀附王公贵戚,高官权臣,眼界着实的窄了,凡事总要谢到根源才对,否则……你也就是下一个姓于的。” “下官有罪,下官谢过世子爷提携!下官谢过梁四奶奶提携!”刘三金的双腿一软,险些跪了地上。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根本不搭夜微澜的话,转头看向顺哥儿,“还没来信儿?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依照规矩,梁大将军入城后需先接圣旨,然后才算脱罪之人。 而在接旨之前,他还只是一介罪臣,是不能大氅加身,锦衣华服的。 所以徐若瑾早早就让顺哥儿做了准备。 接旨之后,立即衣帽鞋袜全都糊上…… 顺哥儿将梁夫人也投目过来,侧开身子朝后一指,“回夫人,四奶奶,都已经备好了,您二位都放心。” 梁夫人早就亲自的看过为梁大将军准备的物件,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城门之外。 而此时,远处隐约有一匹快马朝此处奔来。 刘三金又是一阵小跑的迎上前,正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回刘大人,已经到了,马上就到!” “好,好好!”刘三金一抹额头冒出的冷汗,转身又向夜微澜等人传话。 他这个五品官当的着实不易,一人肩挑数职外加跑腿儿的。 这也没办法,谁让要面对的是夜微澜这位世子爷? 虽说世子不建的会对他下什么狠手,但心有余悸,心有余悸啊! 梁夫人听得这个消息,忍不住站起身朝城外迎娶。 徐若瑾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追随。 梁芳茹也正犹豫是不是要跟着,夜微澜攥了攥她的小手,示意她就在这里等着。 梁芳茹轻咬下嘴唇,只能投去远远的期盼。 远处,一骨瘦如柴的蹒跚老人领着一个孩子,一步一步的迎面而来。 尽管瘦骨嶙峋,尽管他身披残破的单衣,脚踏漏指的布鞋,但老人高昂的头,犀利的目光和周身散发的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股发自内心的崇敬和崇拜油然而生,更有人已双眸落泪,不能呼吸! “老爷!” 梁夫人一声呼喊,诉尽了所有的委屈和苦难,诉干了所有的期盼和怨怼。 向来最重规矩的她这一次也禁不住满脸落泪,险些跌倒在地,痛哭流涕。 徐若瑾搀扶住梁夫人,看向梁大将军的目光也不禁动容。 这便是自己的公公,梁霄的父亲? 除却骨瘦的身体和年龄沧桑的褶皱之外,梁霄实在与他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第609章 相见 “小婿夜微澜为岳父大人请安行礼!” 夜微澜不知何时出现在梁夫人和徐若瑾的身旁,他朝着远处高声呼喊,让远处走来的老人脚步微顿,眯着眼睛望向此处,弯腰抱起脚边的孩童,昂首阔步,步伐飞快。 “老爷!” 梁夫人挣脱开徐若瑾的手,朝着前方跑去。 徐若瑾没有继续跟随,而是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候。 梁大将军将夫人拥入怀中,只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稳下来…… 似乎从扑到梁大将军怀中的那一刻,梁夫人已经彻底的把自己交托给丈夫,听之任之,将真正的梁子瑜包裹在狐裘大衣之中,随着他继续朝城门处走去。 徐若瑾并没有迎去太远,待梁大将军等人走到城门之前,她则行一大礼,端上热酒举过头顶,“儿媳徐若瑾恭迎父亲归来,烈酒驱寒,请父亲品尝。” 梁夫人想劝一句,梁大将军看着那一瓮酒,抬手接过灌了几口! 本已精锐的眼眸凸显出几分烈意,他看向徐若瑾,只说了两个字,“很暖。” “谢父亲夸赞!”徐若瑾起身,夜微澜则上前引路,“路途寒冷,岳父大人还是先接旨,随后归府家人再叙。” “冷?” 梁大将军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皮裘暖帽,再看看自己身上单片薄衣,露出几分不屑的嘲讽,“本将不觉得冷,我儿子能取七离国主首级实为大魏功臣,听过之后热血沸腾,哪怕这寒风再刮上一整年,本将也挺得住!” 声音沧桑豪迈,虽底气不足没有那般洪亮,却没有人敢亵渎他的满腔豪情。 徐若瑾瞄向一脸尴尬的夜微澜,而此时刘三金等已率众官前来迎候。 一一做了自介,梁大将军似乎也懒得去记他们都是什么人,什么官,看向刘三金,只一句:“颁旨吧。” “是!” 刘三金没有半分耽搁,当即便燃起香炉,梁家众人接旨。 旨意很简单,免去梁大将军罪臣身份,封赏威武大将军,赐梁家御笔亲题的挂匾,京都的将军府归还之后更赏良田百倾,棉锦百匹,银两十万。 夸赞了梁霄的英勇无双之外,也称赞了徐若瑾的酒,待梁霄征战归来,他与梁鸿兄弟二人召入京都,官爵待定。 至于梁辉这个人,圣旨中提都未提。 梁大将军率家人叩谢皇恩之后站起身,梁夫人看着身边的小家伙儿不由心酸得很,这个刚能蹒跚走路的小孙子就这样的没了父亲。 这是多么苦的命? 徐若瑾倒很讶异圣旨中会突然提到自己的酒。 虽然奇怪,但她也不愿去细细猜度,只当这是个好事儿,“灵阁”的酒借此能广销各地赚银子还不好?哪里有空去想京都龙椅上的人为何这么做? 梁大将军言辞极少,所以刘三金等人也没叙上几句话,就眼巴巴的看着梁府的人接连上车回了府。 徐若瑾是最后离去的,招待着众人一同回府吃席宴,总不能天寒地冻的来了,宣旨之后就置之不理的打发回去,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 梁大将军归府之后便没有再露面。 洗漱更衣后便在书房休歇,只有夜微澜与其在书房中私谈很久,其余的人没能再见到他。 尽管如此,从梁大将军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起,梁府的所有人似变了另一个模样! 忠叔老迈的身板挺直了些;顺哥儿年轻气盛的模样更收敛了些; 其余管事们规规矩矩,没有了分毫的骄躁和忧虑,连一向刻板的梁夫人都为应酬宾客,多喝了好几杯。 这一日欢声笑语,这一日喜气洋洋,直至夜幕降临,刘三金为首的京都官员率先离开梁府,其余的宾客才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去。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这一日虽然高兴,可也真把她累的瘫软无力,两条腿已没了知觉,走起路来都不住的打晃。 长舒了一口气,徐若瑾的脑中又蹦出了那个臭男人的面孔。 今日迎接公公回府的气势很足,连袁县令那等一地的父母官都没轮得上近前,若是梁霄也在的话,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从御赐牌匾挂上的那一刻,梁家似又恢复了往日的荣耀,这一份荣耀,正是她的男人用命换回来的! 徐若瑾的心思很矛盾。 她即觉得欣喜若狂,内心又有其他的担忧。 他被高高的架了上去,他的责任也背负的更加沉重,他的伤,就真的无碍了吗? 所有人都在猜度他的伤是真是假,可只有她知道,那伤口的的确确存在,而他也的的确确体虚体寒,偶尔心绪紊乱。 梁霄啊梁霄,你可千万要完完整整的回来,别缺胳膊少腿儿的,否则……否则也只能认了,好歹是保住命! 徐若瑾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思念着梁霄,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听到院中有了说话声。 “梁四奶奶可在?”声音尖细。 红杏在门口道:“刚刚歇下。” “快去把她喊起来。”是夜微澜身边的王公公。 红杏略有犹豫,“可四奶奶刚刚很累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睡下了,什么事这么急?能不能明天再办?” “放肆!”王公公发怒,声音尖细无比,“吩咐你做事你就办,快!” “这事儿是梁府,我只听四奶奶的吩咐。”红杏的小脾气上来也是谁都不怕的! 更何况,今日梁大将军刚刚归府,这个向来和四奶奶看不对眼的老太监跑来耀武扬威?她何必在意? “你……”王公公不等继续骂,徐若瑾已经从屋内开了门,“何事这么急?” 夜微澜应该还没那么闲的慌,让王公公在今日找到自己院子来,想必是真的有事。 看到徐若瑾,王公公的身速极快,凑到她的耳边道:“梁大将军病倒,不请大夫,只点了你!” 徐若瑾满脸震惊的看回去,见王公公那一脸凝重,她已经不需要怀疑此事的真假! 刚回来就病倒? 这……这是见不得梁家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吗? “等我,马上去!” 第610章 有疾 一日之间见两次梁大将军,第一次气势枭雄,第二次却病倒在床。 这两次的天差地别,让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评价心里的五味繁杂,站在梁大将军的窗边翕了半晌的嘴也没说出话来。 若不是那一双锋利的眼眸闪烁的盯着她,她或许会以为这是冒充自己公公的。 怎么会这样? 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徐若瑾心底的话即便没有说出口,夜微澜也看懂了她想问什么,“与我说着话便突然晕倒,王公公懂一点,将岳父大人救醒,本想去找岳母,但……” “不许告知任何人!”梁大将军接上这一句,“谁若敢走漏风声,我绝不饶他!” 徐若瑾心底一紧,咽了咽唾沫才上前,“父亲,那……那容我为您诊一下脉?我学过几日,好歹懂点儿。” 梁大将军伸出手臂,格外痛快,“来吧。” 徐若瑾没想到会这般顺利,但仔细一想,梁大将军或许知道自己懂一些诊脉的技巧,否则也不会让王公公把自己喊过来。 静了静心,徐若瑾也长舒了几口气才搭上手去…… 只是她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难看,夜微澜也跟随着紧张几分。 “怎么样?”夜微澜忍不住追问,徐若瑾犹犹豫豫,没有马上就说。 梁大将军看着她,“婆婆妈妈,你只需告诉我,还能挺多少时日就可以了!” 徐若瑾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道:“单凭借我一个人的能力,我只敢保证半年。” “半年不够!”梁大将军当即驳回,“至少要一年,一年的时间,那小子才有可能把七离国彻底拿下!” 徐若瑾有些急,“父亲,我可以为您找更好的大夫,而且是我绝对信得过的人,我毕竟是半路出家,诊脉也不见得那么精准,您看……” “不!” 梁大将军的声音格外坚定,“你信得过的人对我来说与没有一样,因为我信不过。” “难道连母亲也不说吗?”徐若瑾对此很是吃惊。 梁大将军摆了摆手指,“不许说。”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为我最少续命一年。”梁大将军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摆手撵他们都出去,“今晚我就睡这里了,让老忠来门口守着,写好了药方子熬好了药就交给他,行了,你们都走吧。” 徐若瑾真是被公公的霸道跋扈惊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而她浑浑噩噩的被撵出去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还应该再争取一下。 为何自己信得过的人,他就信不过呢? 这种说辞让徐若瑾不能理解,却又不得不接受。 怪不得梁霄也是那么霸道,合着真是遗传…… 夜微澜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并没有马上离去,“我还是幼时见过岳父大人一次,那时他英姿勃发,气势凌人,格外英武,而如今再见,他仍是不给任何人留有商量的余地。” “或许,这个性格成就了他一生的战功赫赫,但从做人来讲,这一架坚硬的骨头,又能挺多久?” 他看向了徐若瑾,“半年,你也是多说了吧?” 徐若瑾没想到被他看穿,原本想要否认,却叹气的点了点头,“但我有这份信心。” “你打算去求什么人?”夜微澜似是劝诫,又似警告,“我奉劝你近些时日不要与懂医药的人来往。” 他环顾四周,“盯着这里的人很多,期望着岳父大人……”他指了指天上,“也很多!” 徐若瑾没有否认,或许的确如夜微澜说的这般,期望梁大将军死去的人会很多。 她真的无人能求?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了? “无妨,我可以学。” 徐若瑾露出一丝苦笑,“人这辈子不都是在学么?学识字,学本领,学生活,我可以学,没什么大不了。” “若瑾,你的确是个奇妙的女人。” 夜微澜与她面对面,“这辈子,我不期望与你作对。” 徐若瑾微皱眉头,“只要你好生对待三姐姐,没人会愿意和你这位阴晴不定的世子爷作对。” “哈哈哈哈哈……”夜微澜突然大笑起来,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转身朝着院外离开。 王公公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若瑾一眼,极速快步的跟随离去。 徐若瑾望向他离去的背影,越发对这个人无法下结论。 他坏吗?似乎他没做过什么好事,但对梁家也不坏。 他好吗?他喜怒无常,却有着极强的耐心和无法看透的野心。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危险。 可这个危险的人不单知道自己的生母身份,而且还与自己沾了几分亲,更是和她的眼睛长的那般的相像。 真是…… 徐若瑾很想骂街,可一个人朝天怒骂似乎有点儿傻。 转回身去了隔壁的小屋,忠叔已经铺好了笔墨纸张,等候她写方子。 这一个夜晚过的特别的快。 徐若瑾也不知自己回了“若霄轩”睡了多久便天色大亮。 起身之后,又重新叮嘱春草和红杏一遍,不许跟任何人说自己昨晚去过老爷的书房。 两个丫头也知轻重,连连答应下来,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徐若瑾洗漱过后便去为梁夫人请安。 梁大将军此时也在“福雅苑”用早饭,徐若瑾微怔一下,略显尴尬紧张,反倒是梁大将军没有任何反常,好似昨日的事是徐若瑾自己做了梦一样。 梁大将军归来,梁夫人如同变了一个人。 衣着装扮格外得体,脸上更是扑了脂粉,雅致美丽,连说话都多了几分温婉悦人。 与二人请过安,徐若瑾便接连得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夜微澜今日要带梁芳茹离开中林县回涪陵王府,另外一个则是刘三金前来拜见梁大将军,他们也要回京复命了。 对于这两件事,梁大将军的安排很简单,与夜微澜只有一句话,“给涪陵王请安带好”,对刘三金他则没那么客气: “梁府支援此地救灾也花了不少银子,难不成这一地的灾民都要梁家人养活吗?” “京都要开灵阁,把澶州王府对面的那间铺子赏给老臣,老臣就把酒铺开在那里,谁买都卖,唯独不卖澶州王府的人,还有忠勇侯府,一并不卖!” 徐若瑾听了这话忍不住嘴角抽搐! 虽然也曾有过这等想法,公公还真就这么办? 老爷子这是想趁着存活之际往死里气那澶州王啊! 看来,往后梁府的乐子会越来越多了! 第611章 抓狂 梁大将军此言一出,面部抽搐的不仅仅是徐若瑾,还有梁夫人。 因为梁大将军可把忠勇侯府也划归在拒绝来往的行列,这着实让梁夫人心里不太痛快,可又不敢强力的反驳。 “老爷这话说的,我也是侯府出身,难不成,往后在家我还吃不得那丫头的酒了?” 梁夫人说的酸溜溜的,也把徐若瑾给稍带上了。 徐若瑾在一旁装耳聋,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搭腔开口做好人,讨好了婆婆就得罪了公公,这种傻事她才不干! 梁大将军一句话就将梁夫人的念头打消了,“你吃的是梁家的饭,住的是梁家的居所,一品诰命也是因我所得,我获罪你也跟着受牵连,难道这些是楚震翔给的?” 梁夫人也遇上了硬茬子,没了以往的硬气劲儿,“老爷您这话说的,让外人听着……” “就这么着!”梁大将军不容反驳,转头看向刘三金,“你都听清楚了?” 刘三金满脸尴尬,也不得不应承着:“下官一定将您的话全都带到,但……皇上怎么决策,下官无能为力啊。” 梁大将军冷眉一横,“本来也没指望你!” 刘三金被噎的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算把气喘平顺,他现在真巴不得撒腿就回京都,因为在这位大将军的身边,即便不被吓死,也得被话噎死! 梁夫人被梁大将军挤兑的不想说话,徐若瑾只能在这个时候当个圆场的站出来,“刘大人这一次来的格外匆忙,着实劳累辛苦了,冬季寒冷,哪怕是马车内烧了炭也顶不住太多的寒,特意备了两坛酒为您带上,不求您喝的痛快,只在路上与众人驱寒就好!” 刘三金面露惊讶,连忙道谢,“多谢梁四奶奶,您的善心善德,救了此地不知多少百姓的命,回到京都定要向皇上禀告,下官各人对您更是佩服不已。” “刘大人谬赞了。” 徐若瑾苦笑不已,“我也不过就指望着一个酒铺赚了点儿银子,取之于民,民即有难,自当要拿出来帮一点小忙,这不单是为了受灾百姓,更多是为了本心。” “本心不乱,事持以恒。” 徐若瑾朝向刘三金微微福礼,“劳烦刘大人回京之后不必向皇上禀告梁家救灾救民,这等事不为求功,还是不要惹太多口舌为好。” 徐若瑾这一番话让刘三金瞠大眼睛,朝她规规矩矩的行一大礼,“是下官狭隘了,定遵梁四奶奶之意。” “行了,都得了两坛好酒还不快些走!”梁大将军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若瑾一眼,开始撵起了刘三金。 刘三金哭笑不得,只能连连告退,梁夫人起身送其到屋门口,徐若瑾亲自陪着出了院子,送出梁家大门,又让顺哥儿陪送出城,才算就此罢休。 本打算就此回了“若霄轩”喘一口气,可徐若瑾刚一转身就又看到了夜微澜。 “世子爷还有什么是希望带回王府的?我这就吩咐他们快去准备,以免时间紧了来不及备好。” “就那么盼着我快点儿走?”夜微澜豁然凑近她,“还是你……怕我?” “世子爷觉得令人惧怕是件好事?”徐若瑾忍不住反讽,“能使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似乎都是大凶大恶之人的。” 夜微澜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倒是很喜欢看你这副故意装不懂的样子,你明白,我为何如此纵容你。” “我不明白。” 徐若瑾直视的看向他,“我只明白您若再不快些的离开,老爷恐怕又要骂了,堂堂的涪陵王世子被大将军骂走,传出去可不是一件喜庆的事。” “乐事又有何妨?”夜微澜拽了拽大氅的衣领,“酒不够,我还要!” 徐若瑾瞪大双眼,“灵阁都开去了西南之地,还有什么不够的?” “本世子说不够就不够,我只喝你亲手酿的。”夜微澜转身便往外走,“希望下一次再见面是在京都!” 看着夜微澜离去的背影,徐若瑾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自己的隐秘身世被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知道,她总有一股危机感。 可那有什么办法? 能弄死他?没那个本事。 与他交好?发自内心的不想。 徐若瑾豁然有一股举足无措的感觉,让她自觉很是无力与失败。 想到田公公第一次离开此地时特意告诉过她不要去京都。 那时自己不懂,现在才真正的明白。 去京都对她来说太过危险,但那时,大爷还没传出战败被俘的消息,梁霄也没出兵拿下七离国主的首级。 想到梁霄,她的心里安稳了些,有时也不必太过逞强,把事情交托给他,岂不是一种解脱? 徐若瑾静了半晌才觉出今天的天气的确有些冷,快步的回了“若霄轩”,她仍然让春草从私库里搬了几坛她亲手酿的烈酒送去给了夜微澜。 “辣死你个王八蛋!” 她自我安慰的腹诽一句,事情也就这般过去。 夜微澜带着梁芳茹离开中林县之后,梁家并未就这样平稳的安静下来,因为前来拜访梁大将军的人很多,讨好巴结的人也很多。 依着梁大将军的脾气这些人自是都不肯见的,每天只在书房之中与姜老太爷下棋,除此之外,谁都不见,连姜三夫人前来拜见一次,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撵走。 其实只有徐若瑾知道,是老爷的身体扛不住,所以才以这等态度对待外人。 而她每日除却应对这些前来送礼拜见的人之外,更是要精心攻读医书,琢磨着如何能为梁大将军续命保命。 只是让徐若瑾更为头疼的是生病自当需要静养,可惜梁大将军除却夜色来临之后喝药入睡,白天他都会起身,好似正常人一样起居生活,偶尔还要武上两套拳脚功夫,告诉所有人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这着实让徐若瑾麻爪抓狂了! 有这么当病人的么?有么? 只是单单针对一个老爷子,徐若瑾就已经头大如斗,而这一早她又被梁夫人找了过去。 “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还有四五日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好歹能回来过个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梁夫人看着身旁咿咿呀呀的小孙子,满脸都是慈爱的笑,“老大没传来具体的消息,她也就不是个守寡的身份,你告诉下面的人,谁敢在这个时候提及老大的事,无论是谁,全都打了板子滚出去,一个都不留。” 第612章 信件 梁夫人说此话时,脸上挂笑的看着梁子瑜,就好像在说天气,在说吃什么喝什么,在说那绣鞋的样子不错。 没有怒气,没有不喜。 可这等笑眯眯的警告,让徐若瑾从脚趾头凉到头顶,似乎以为是自己幻听,婆婆根本没有说这一番话。 看到徐若瑾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梁夫人收敛几分笑意,打量着她道:“想什么呢?没听到我刚刚的话?” “没事,是我刚刚想起为大嫂和二嫂他们修葺的院子不知怎么样了,天气冷,进度慢,应该去催一催的。” 徐若瑾随口找了个理由,梁夫人顿下道:“老大家的就一个人了,孤孤单单住着也不合适,就让她住我的东厢房,都在一个院子里,看着孩子也方便。” “东厢……”徐若瑾犹豫了下,梁夫人即刻问:“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一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觉得不方便,二来,也怕委屈了大嫂。” 徐若瑾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已开始预料大嫂住在“福雅苑”后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提到了梁大将军,梁夫人才不得不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等我问过老爷后再说,你先去忙吧。” 徐若瑾点头应下,梁夫人又开始逗弄着小孙子,不再看她一眼。 似乎从见了梁大将军和梁子瑜的那一刻,浑浑噩噩的梁夫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盛气凌人,时时刻刻保护着怀里的小孙子不受外界的半点儿“污染”。 除却方妈妈之外,哪怕其他管事妈妈们想抱一下,梁夫人都会满脸不喜,很不高兴。 若不是梁子瑜很喜欢白芷,梁夫人根本不允白芷靠近他半米之内。 徐若瑾虽能理解梁夫人是将对大爷的思念疼爱全部转嫁给了这位梁家长孙,但凡事物极必反。 她的这份疼爱已然有些扭曲的离谱,就不知大嫂归来之后,会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叮嘱管事们快些把大房二房的事情办好,徐若瑾思忖一二,去了外书房,她想与老爷商议下药方子的事情,也有心劝劝他别再任性的逞强。 只是刚刚走到外书房的院门口,她正看到姜必武从里面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徐若瑾也很久没见到他。 姜必武见到徐若瑾倒是一喜,“你来的正好,刚还要去找你呢,说曹操曹操到!” “找我?”徐若瑾指了指自己鼻子,“什么事?” 姜必武的嘴朝着屋内努了努,低声道:“两位老爷子要喝酒。” “什么?”徐若瑾惊的眼睛险些瞪出来,“不行!这怎么能行?绝对不行!” 自从为梁大将军号脉开方子之后,徐若瑾是严令他禁酒的! 姜必武一脸苦笑,“我可不敢说,你敢?” “我……”徐若瑾提了一口气,也气馁下来。 以前她觉得姜老太爷就是个霸道不讲道理的老头儿,如今家里这位老爷子比姜老太爷更霸道,更不讲理,更不容置疑。 让她去给两个老头子下禁酒令,她还真有些虚的慌。 “是哪一位提出要喝酒的?”徐若瑾有心问个详细。 姜必武挠挠头,“我们家的……” “哼!” 徐若瑾立即插腰瞪了眼,不等她开口斥骂,姜必武则连连拱手告饶,“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什么没办法?你这就是纵容!纵容!” 徐若瑾才不给姜必武留什么余地,而且她一边吼着,一边透过门缝儿朝里面看去。 听声音,两位老爷子或许是在院子里点了银炭炉子吃茶下棋,若是这般的话,自己吼的声音,他们也能听到! 那还不如趁着姜必武在,拿他当个靶子骂上一顿,就不怕两位老爷子不脸红,这总比进去再苦口婆心的劝他们要强! 姜必武虽与徐若瑾认识的时间不短,也见过她发火的模样,可自己从未有过亲身体验,被她这般一吼,倒是惊愕的张大嘴巴,傻愣愣的看着她回不上话。 “不说话?心虚了吧?” 徐若瑾朝着他叽咕着眼睛,嘴上仍旧训道:“姜老太爷的身体本就不好,而且没有多少酒量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人家纵着自己胡来,你不拦一下也就罢了,怎能让我们老爷子也跟着胡来?” “就算我们老爷子的酒量好,身体棒,可他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你知道吗?” 徐若瑾又斥又捧,好赖话是串着说,“那种地方回来怎能不好好休养一阵子?身体都调理好了,适应了府上的生活,吃惯了这里的饭菜才能提饮酒,现在?绝不可以!” “而且我正在为老爷子用着调理身子的药,早已说清楚不许饮酒了,怎么不听?” 徐若瑾上下打量了姜必武,抱着手臂冷哼道:“前两日姜老太爷来,也没提要喝什么酒,怎么今儿你陪着,反倒是要喝酒了?” “是不是你招惹的?” “一定是你!” “哼!” 姜必武在徐若瑾刚刚叽咕眼睛时,就已经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可自己当个挨骂的靶子也着实有点儿太委屈吧? 里面的两个老爷子他惹不起,外面这位梁四奶奶他更惹不起! 合着他就是个挨骂的,这一趟梁家来的真不是时候! 姜必武心里憋屈,面子上还得继续做戏跟着演下去,让徐若瑾这一通话全都骂完发泄完…… 而里面正空着茶碗等喝酒的梁大将军和姜老太爷面面相观,都不是聋子,自当听到徐若瑾在院门口那一副撒泼的谩骂。 梁大将军嘿嘿一乐,“这儿媳妇儿不错。” “哼,说我酒量不行?我不服!”姜老太爷很是憋气,可他又不能出声,否则这徐若瑾冲进来挤兑自己一通,这一张老脸可彻底的没地方放了! “不服?那你倒是拿酒去啊!”梁大将军怂恿着。 姜老太爷眼睛翻上了天,“你这儿媳妇儿,谁敢惹?”撂下这个话题,姜老太爷若有所指,“说起来,家里有这么一个直性子,倒是不闷的慌,你们家老四本就话少,配上这么一个,挺合适。” 梁大将军陷入沉默,并没有应答姜老太爷的话。 姜老太爷倒很纳罕梁大将军的反应,他没有追问,竖起耳朵继续听着门外的争吵。 徐若瑾此时已经骂的嗓子都有些哑,见到姜必武一张脸黑沉入墨,她才吸了吸鼻子,打算停一小会儿。 只是不等她歇一口气,红杏匆匆的从门外跑来,嬉笑的扬手道:“四奶奶,四爷来信啦!” 第613章 传情 “金戈铁马饮酒酿, 沙场点兵思佳瑾。 飞叶雪絮情飘意, 燕回春晓定归期。” 想你。 等我。 短短四句和四个字,让徐若瑾看的心花怒放,有心藏着掖着,却仍旧笑的合不拢嘴。 这还是她两世为人收到的第一封情书,而且是那么一个臭家伙写给自己的情书。 “讨厌,就不能多写几句!”徐若瑾看着纸页上如飞的墨字,羞涩的抱怨。 刚刚还是插腰训斥的泼辣妇人,此时看到梁霄信件立即变为娇弱羞涩的可人儿,这豁然的转变,让姜必武很是不能适应! “那个……” 姜必武有心继续刚才的话题,徐若瑾则举着信打断了他,“我先去回信,你记得跟两位老爷子说,绝对不能喝酒,喝也没有,一滴都不给,就先这样了,我走了!” 姜必武等了眼睛,“你就这样走了啊!” 徐若瑾脚步匆匆,一个字都没回答,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外书房的长廊处。 姜必武抬着召唤的手臂僵持半晌,只能落下挠了挠后脑勺,目光瞄向院内的两位老人,他不由倒嘶几口凉气。 又要挨骂了! 而且是挨两位老爷子的骂,还不是一个人! 明儿说什么也不陪着老太爷来梁家了……打破头都不来了! 徐若瑾晾下两个老爷子回了“若霄轩”,进了屋中就把信件放在桌案上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看。 一共三十二个字,她不止读了三十二遍,那一张薄薄的纸页被她蹂躏的几近透明…… 他离开的每一个夜晚,她朦胧醒来之前都会梦到他。 梦中的情境有好有坏,有甜蜜又有危险,似乎所有心底的担忧都被她梦了一遍,而她期望的平静生活,也在梦中上演。 而这一封信上的三十二个字,好似梦境突然实现了! 发自心底的喜悦,让她又将信从头至尾的读了一遍,指尖不由在纸页上划动,心里在想着回些什么。 写诗,她真的不在行。 可若是写的太直白了,会不会被笑话呢? 正在心底琢磨,徐若余光一扫,突然发现阳光映照下,纸上的影子似乎是其它的字? 心中疑惑,徐若瑾重新把纸页拿起来对照着太阳的方向寻找角度。 强光的映照下,的确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围绕在三十二个字的情诗周围。 “春草,把门关上。”徐若瑾立即冷静下来,吩咐春草做事,“你拿好纸笔,我说,你写。” “奴婢的字太差了。”春草也是跟随徐若瑾之后才开始识字写字。 徐若瑾毫不在意,“没关系,只要能看得懂就行。” “好!”春草应答下,关上门便准备就绪。 徐若瑾一边念,春草一边记,仔细辨认之后,才大概明白梁霄隐晦说的几件事的意思。 第一,不怕家里闹。 第二,梁辉未死。 第三,灵阁开在七离国。 第四,京都见。 第五,爱你。 徐若瑾看到最后一条时,又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 这最后一句自当不用念出让春草记下,她只需默默的记在心里就够了…… 拿过春草写的纸张,徐若瑾用心的记好后便将纸扔了银炭炉子里烧成灰烬。 炭味太浓,春草去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 凉风吹过,炭灰随着轻风扬起,吹至门外,徐若瑾也开始仔细的揣摩思考,梁霄为何要私自告诉自己这些事情? 既然做的如此隐秘,而且是夹带在情诗之中,显然这些事情他是不希望家里人知道的。 不怕家里闹,指的应该是大房和二房两位嫂子归来; 大爷未死,这是事实,可单独的提出来,亦或许对外的消息是不一样的? 灵阁开在七离国,这件事徐若瑾猜度不住原因,但也不会反对,至于“京都见”…… 徐若瑾不免又想到自己的生母。 梁霄已经表明态度,他会去京都,而方妈妈都知晓自己的生母身份,梁霄或许早就知道。 他仍旧让自己去京都,是要彻底的把这件事有一个了结么? 徐若瑾感觉心跳加速,不自觉的用手抚了抚。 想着他最后一条的“爱你”二字,亦或许他更多是为自己着想,自己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反反复复的思忖,反反复复的揣摩,徐若瑾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若不是白芷前来找她,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 “母亲那里又有什么要吩咐的?” 白芷每一次来找她,似乎都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但这小妮子也自知每次都来讨徐若瑾的嫌隙很不是滋味儿,所以在临去之前,都会把大概的情形说一说。 “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是夫人刚刚去外书房见老爷,回来后脸色便很是难看,随后就吩咐奴婢来找您。” 白芷琢磨了下,“奴婢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估计是说了大嫂要住东厢的事。”徐若瑾心里隐约有了谱,早间婆婆就说过这件事要问过老爷。 亦或许是老爷子不答应? 白芷没有再插嘴,徐若瑾也没有立即就过去,让杨桃带着婆子们收拾下院子,留了红杏在屋中规整箱笼,她才带着春草又去“福雅苑”。 “福雅苑”中,梁夫人正在与方妈妈抱怨着,“她就算再有本事,不也就是个妇人,老爷瞧不上陈家,可总要顾忌下孩子吧?” “才一岁多的年纪身边就没了亲娘,这……这往后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呢?” 梁夫人看着一旁乱爬的梁子瑜,忍不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我是不管他了,终究他也不会来这院子里,我就要老大家的住东厢,谁拦着我都不答应!” “我亲自盯着,她还能有什么花花心思?为了孙子,我也豁出去了!” 梁夫人喋喋不休,方妈妈除却叹气之外,无话可说。 夫人又上来较真的劲儿,她是多一句话都不想劝的。 亲眼盯着就能盯得住么? 终归还是四奶奶最为难…… 方妈妈没有插话,只等稍后看四奶奶怎么说。 徐若瑾一进门就感觉到梁夫人的脸色不虞,可不让大嫂住“福雅苑”的东厢也不是自己提的,赖得着自己么? 只是事情不出她所料,刚刚一进门,梁夫人的冷嘲话便立即来了,“去老爷那里给我告状递小话?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第614章 抵挡 徐若瑾当即一愣,看向方妈妈在一旁也是脸色不佳,显然刚刚在夫人这里也没得了什么好脾气。 “母亲这话我不能懂了,递小话这等腌臜事我向来是不屑于做,谁做了谁心里清楚,更何况,我刚刚虽然去外书房要见父亲,但并没得见父亲的面儿就回了,不知道这小话到底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也不怕咯了牙!” 徐若瑾在梁夫人面前向来是恭恭敬敬,极少情况下会出现这样硬气的时候! 她这突然的回驳,让梁夫人也愣了下。 说徐若瑾去递小话是梁夫人在故意诈她而已,但是告诉自己徐若瑾去外书房见老爷的,倒是那管事的婆子。 “不过说你一句,就一百句在等着我,如今管家管的利落了,翅膀也硬气了。” 梁夫人是不肯服软的,徐若瑾则很不在意,“家里的事本来就不愿意管,若是母亲有更好的人选,我还乐意去轻闲轻闲。” “行了!” 梁夫人见她越发的厉害起来,也知适时的收敛。 毕竟她要说的不是这个主题…… “早间我提了,让老大媳妇儿住厢房,你说应该去问问老爷,可老爷不同意,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梁夫人把这件事情提出来让徐若瑾决策,虽未出乎徐若瑾的意料,但她脸上满是讶然,“您院子里的安置让媳妇儿来出主意?似乎……不太合适吧?” “让你出主意你就出,家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这么点儿地方,老大媳妇儿若不在东厢住,能住哪里去?” 梁夫人说的倒也一本正经,“此地一共就这么大的府宅,后园子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了梁鸿一家子,除此之外没了地界,她就那么一个人……” “子瑜我是不肯松手的,必须养在我身边儿。” 梁夫人对此格外坚持,“把她单独撇开,对子瑜也不好。” “父亲为何不同意?”徐若瑾虽知道老爷子是厌恶了陈家,但具体怎么与婆婆说的,她还需要仔细问问。 “老爷……”梁夫人提了一口气,眼圈有些湿润,“老爷认定老大已经没了,她是寡身……” 徐若瑾下意识的看了方妈妈一眼,方妈妈微微摇头,示意原因没这么简单。 “媳妇儿不能说父亲的意见不对,但父亲归来,若是他说的话都算不得数,也不是那么回事。” 徐若瑾绕了弯子很委婉,“而且当初陈家的确做出些不合亲眷关系的事来,也难怪父亲不痛快,莫看父亲是在偏荒之地,但却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 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知道还真不少。” “看小侄儿归来时一身暖暖的,只有他老人家独自一人披了单衣就知道了。” 徐若瑾咬着嘴唇,也有诉苦的意思,“这些日子给父亲送药熬药我就明白了,父亲的脾气那么强硬,母亲也不能硬顶着来。” 看徐若瑾一脸无奈的模样,梁夫人也感同身受。 之前老爷不在家,她一个人作威作福的习惯了,如今突然老爷回来把控了家里的大事,她反倒不适应。 “心里有数了,你就说吧,何必在这里绕弯子。”梁夫人猜出她已有了主意,“你和老四不愧是一个屋里的,鬼主意都多得很。” 徐若瑾摊手卖乖,“您若这么说,那媳妇儿无话可说。” “行啦,快说。”梁夫人受不得她这副样子,仔细想想,其实徐若瑾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不错的。 真与她隔阂太深,反倒对小孙子也不利…… “您既然想让大嫂留在您身边,倒不妨给她点儿事情做,也有个留下的由头,这样她也不闲着,也没法子怨怼您偏颇。” 徐若瑾虽有自己的私利,但也是发自内心,“终归是在您的院子里,我早晚都来请安,遇上事她也能给一两句意见,倒是和和睦睦,面子上不起冲突,当然,若是您有心让大嫂单独掌管府事,那自当是另说了。” “后一句话若是不出口,倒是挺中听的!” 梁夫人仔细思忖后,又问道:“在我身边能干什么?我如今心里只有子瑜,只要能把孩子教好,带大,我就是闭了眼也瞑目了。” 徐若瑾让耳朵自动屏蔽了后一句话,“这事儿说出来您又要斥我有私心了,但我也就厚着脸皮说了。” 她看了一眼方妈妈,“府上的大大小小琐碎事都有我管,可如今父亲身体还需调理,方子,抓药,熬药,这些事我都要亲手来做,以免经外人之手出了差错和麻烦。” “马上又要过年了,赈灾的粮食还没拨下来,外面的粥棚赠衣还在进行着,可光出不进,早晚要把攒下的底子花空了,灵阁那一边儿我也要盯着……” 梁夫人听不下去,当即打断,“行了,叨咕这么一堆,你到底想干吗?” 徐若瑾也不再唠叨下去,直接转入正题,“您若是舍得,再让方妈妈帮帮我,她帮衬我,我心里也有底,大嫂回来,正接替方妈妈的位子起居照料您,守在您身边,也正巧看着小侄子,岂不是正合适?” 梁夫人没想到徐若瑾是想把方妈妈拽走…… 本想当即就驳斥回去,但仔细一想,她说的倒也是正理。 阴差阳错,似乎事情也应该这么办。 当初,若不是自己险些……方妈妈也不会回来照料自己。 只是梁夫人不愿再想起上一次的事情,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面色冷漠,“容我再想一想,你既然那么忙,那就先去忙吧,晚上就不必过来了。” 徐若瑾也知道婆婆不会立即就给予答复,但话既然已经说了,她也没必要再纠缠留下。 梁子瑜踉跄着脚步走近她,一把揪住她的袄裙用力的攥着,咯咯笑起来,倒是让屋内凝重的气氛略有缓和。 梁夫人让方妈妈将孩子抱过去,徐若瑾才转身出了门。 清冷的空气袭面而来,徐若瑾紧了紧衣领,反倒很享受这清凉之感,并没有觉得寒冷。 空荡的院子,高耸的槐树已没有了枝叶,除却几声乌鸦叫嚷,没有了美妙的花香虫鸣,似乎让家里少了几分温存和温馨。 猛的有些头晕,徐若瑾踉跄一步才站稳了脚步。 摸摸腹胃,似乎是饿了。 怎么饿的这么快?还没近晚间用饭的时辰呢,是耗费脑力体力太多了么? 第615章 到了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让惠娘提早做了一碗面先填饱肚子,然后才又琢磨起晚间为梁大将军调理身体的方子。 梁大将军的身体想要调理好其实很难。 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客气的评价,他如今除却剩了一副高瘦的骨头架子外,只剩下精神头支撑他活着。 身体的各个部分的零件,没有一处好地方…… 这样的身子骨让她来调理,无疑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而梁大将军却还要支撑到梁霄拿下七离国,这倒是让徐若瑾不由得为难起来。 倒不是说以药续命,支撑不到梁霄胜战归来,而是梁霄若真的把七离国收为大魏境地之内,老爷子满足了心思,再一口气笑过去? 这不是徐若瑾思忖的玩笑,而是真有可能发生。 在前世,她就曾见过一位老人因打麻将糊了一把十三幺笑死过去。 可她也不能盼着梁霄不成功啊,她还是很想念自己男人的…… 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心病”,思忖片刻,她又写了两个字,“续命”。 亦或许……需要为梁大将军找寻一个支撑下去的念头,眼光总要放长远一些。 拿了昨日的药方子让春草去药库拿了药料出来,徐若瑾亲手一样一样的称量,熬制,随后亲自端送去外书房,盯着梁大将军服用。 老爷子没有提下晌与姜老太爷要喝酒的事情,徐若瑾就当没有这件事的发生。 一碗药顺顺利利的喝完,徐若瑾则返回“若霄轩”,惠娘将晚饭置办上桌,她则又痛痛快快的狂吃一顿。 如此过了两三天,明日便是大房陈氏和二房的花氏一同归府的日子。 徐若瑾白天收到了信报,早已把二房居住之地收拾妥当,至于陈氏住在何处,梁夫人始终没有定论,徐若瑾也没去问。 正打算着晚间去请安时顺便问一下,可还未等徐若瑾出门,便已经看到方妈妈从院子里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随了白芷拿了行囊,不用问,梁夫人还是依了徐若瑾的意思,提前让方妈妈动身到“若霄轩”,免得明儿再让方妈妈过来,陈氏的脸上也不好看。 徐若瑾才不顾虑那么多,只要方妈妈在身边,她的心格外沉稳,都想再多吃上两碗饭! “母亲终究还是选了我提的法子,让您到我身边来了,这事儿啊,比任何事情都高兴!” 徐若瑾挽着方妈妈的手臂,杨桃和红杏自动的去为方妈妈收拾行囊,留四奶奶和方妈妈私聊。 方妈妈无奈的摇摇头,“夫人还是不高兴了,但也不得不这么做,又不想撒手小少爷,又想把大奶奶放在身边盯起来……虽说夫人的精气神恢复了些,但夫人是个耳根子软的,并不见得是好兆头。” “既来之,则安之,您整日跟着婆婆担惊受怕,提心吊胆还落不到好听的话,何苦呢?” 徐若瑾将她安抚在椅子上坐下,“如今名正言顺的来了我这里,一是陪着我,二来也换换心情,否则大嫂归来,您夹在其中更难做人。” 方妈妈面露慈笑,即便四奶奶不说,她也知道都是为自己着想。 阴差阳错的为四奶奶当了教习妈妈,反而还真就结了一段好情意。 梁夫人虽然待她也不薄,但一主一仆还是隔着身份。 似乎“主仆”二字在四奶奶这里毫无感觉,反倒是更加贴心。 “四奶奶也别光寻思大奶奶,您可别忘了,这一次回来的还有二房的二奶奶,更是带了二爷的孩子呢。” 方妈妈的提醒让徐若瑾才想起花氏。 她也是前几天才得知这位二嫂的姓氏,还是听了厨房的管事妈妈提起的。 徐若瑾认真起来,“二嫂?妈妈给我讲讲,对她还真没关注过。” 方妈妈直接道:“二奶奶的出身也不差,虽比不得大奶奶,但她的父亲曾任地方的知府,但知府老爷过世得早,她便跟随兄嫂生活,长兄如今是北边的一省通判,正六品的官,当然,这其中也有老爷从中提携,之前只是一届小小的地方官。” “二奶奶从小被长兄护佑,没吃过什么苦,嫁给二爷,二爷的性子又烈,也压着她的脾气,让二奶奶始终发作不出来。” 方妈妈看着徐若瑾,“关起门来说,二奶奶就是个怨怼的性子,喜欢得点儿小便宜,但架不住抱怨,往日抱怨的烦了,二爷便斥骂一通,好上几日,待过上一阵子,她便又开始了。” “所以啊,您也要做好这个准备。” 徐若瑾听了方妈妈的话忍不住瞪了瞪眼。 还真没想到,二嫂是这么个性子…… “这话听的心里够凉快的,我心里大概有了谱了,”徐若瑾抹抹额头上的一层汗,“两个难缠的回来了,这家里估计又该热闹起来了!” 说了这话,徐若瑾豁然想到梁霄私信里写的那一句“不怕家里闹”,或许指的便是这个? 方陈氏妈妈也没有再多说,四奶奶是个聪明人,她只需提醒一下就足够了,说的太多,反而容易误导了她,更是不妙。 二人休歇片刻便早早睡了,明日还需早起去迎二位嫂子回府,这也是梁家的一件大事。 起码,在外人的眼中看来是大事,在徐若瑾这里,则是不疼不痒的难事。 亦或许是老天瞧不过眼,头一日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第二日一早则乌云密布,飘起了鹅毛大雪,仅仅是一顿早饭的功夫,地上的雪便已能没了靴面儿,连街上的人都少了起来。 花氏与陈氏在马车内撩起了车帘朝外看了看,眼见如此稀少的人,花氏忍不住抱怨起来,“早先听说这中林县虽然偏僻,但还算比较富饶的,如今你看?连街路上的人都这么少,岂不是比七离边境还偏荒?日子可怎么过啊。” 陈氏没有马上搭话,将两旁的街路看在眼中,她更多是在思忖进了府内会被如何对待。 还有那个徐若瑾,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花氏见陈氏不吭声,一扭搭身子撂了车帘,嘟嘴坐了一旁生闷气。 陈氏眼睛一转,扬起笑来安抚道:“也不必气馁,住了哪里不都是在院子里过日子?还能整日在外面撒野不成?听说那四弟妹已经把咱们的院子都收拾妥当了,你就放下心来,踏踏实实的等着吧。” “她?”花氏对此格外不屑,“一个小主簿家的女儿能有什么眼光?我听说,她还是从外面抱回来的……梁霄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癔症被她赖上了,如今啊世道变了,小门小户的草窝里还真能飞出金凤凰了。” 陈氏把话由子挑起,更懂得适时的撂下,“不要胡说,让婆婆听到,岂不训你!” 花氏撇撇嘴,又挑了帘子朝外看,远远的见到裹着棉袍的忠叔,脸上立即露了喜色,“到了,终于到了!” 第616章 初见 并不是忠叔愿意死冷寒天在府外大门口等,而是徐若瑾求他在门口接应一下的。 梁大将军和梁夫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院子里,单让她一个人在此迎候二位从未谋面的嫂子也实在尴尬。 方妈妈陪着徐若瑾在二门处等着,只由忠叔将二人的马车引进来就行。 原本这差事交给了顺哥儿,但顺哥儿临时有事,似是与梁霄有些关系,所以徐若瑾只能去外书房请动忠叔。 四奶奶的面子,忠叔还是乐意给的,无论是从之前的交锋还是如今四奶奶为老爷续命,忠叔都忠心的佩服起这个女人来。 不足二十岁的年龄却有着夫人都无法比拟的胸怀,不得不说,这是四爷的福气! 马车停稳,忠叔先是给二位奶奶请了安,也不等再多寒暄,便吩咐门房的抬了门槛儿,“天气太冷,今日一早又是大雪,老爷发了话,马车直接进门就行,不必顾忌那么多规矩。” “谢过老爷,谢过忠叔。” 陈氏率先道了谢,花氏兴高采烈的道:“刚刚还琢磨是不是要下了马车坐小轿子呢,这大冷天的还不得冻的伤寒受病?那就别等了,马车快进去吧,我的手都快僵了!” 陈氏尴尬的笑笑,忠叔对此毫不在意,侧了身子,让车夫牵了马车进门。 马车扭转之际,陈氏透过帘子的缝隙看了一眼大门外空荡的街道。 如若斩七离国主首级的是自家大爷,那归来时,此地应该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吧? 可惜,功劳却是梁霄的…… 陈氏的视线随着帘子的落下转了回来,她的拳头攥的紧紧,脸上却挤出一丝苦涩的淡笑。 日子还得过,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子瑜。 倒要看看那徐若瑾有多少本事,能与自己斗。 徐若瑾此时正在二门处等着。 瞧见马车从外牵进,她只感觉这一张小脸皮都僵的挤不出笑来。 伸手拍拍面颊,她与方妈妈和丫鬟婆子们都迎了过去。 两辆马车停下,从后一辆下来了丫鬟婆子,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婆子们搬来了脚凳,陈氏和花氏才接连从上下来。 方妈妈率先迎了过去,“可是又见到二位奶奶了,着实是天大的福气,老奴这里给二位奶奶请安了!” “方妈妈,可算见了您了!”陈氏没有朝徐若瑾那里看去,而是眼泪汪汪的先与方妈妈寒暄着。 花氏在陈氏身后直接看向了徐若瑾,“这就是四弟妹吧?”她的目光对着徐若瑾上下打量。 从她的衣装到她的发饰,首饰,还有她手上戴的那一个翡翠戒指,一个都没落下。 陈氏借着花氏的话,也看向徐若瑾,微微点头后,先开了口,“原来这就是四弟妹,早先只是听说,如今见了面,才明白四弟当初为何那么执意的娶回家,真是个精妙的漂亮人!” “那位是你的二嫂子,按道理,你该称我一句大嫂的。” 陈氏的话说完,面色慈爱的又搂过从后辆马车走过来的两个小家伙儿,“这是你二嫂家的两个小的,还不给你们四婶娘请安?” “给四婶娘请安。” 两个小家伙怯生生的把话说完,徐若瑾才轮得上开口。 她是真见识到陈氏的厉害了,进门花氏先给了一句下马威,她便喧宾夺主的介绍他人和自介,随后又拽着两个孩子为自己请安,根本不给自己先开口的空当。 家里的暗战,这就要开始了么? “真是一见面就被两位嫂子给惊住了,听婆婆提过多次,又听方妈妈仔细说过,但见了真人,却仍觉得是自己想的太浅薄了,让二位嫂子挑理了!” 徐若瑾笑着行了福礼,“这就给二位嫂子行礼赔罪了!” 惊住? 陈氏心里揣摩着徐若瑾的这句话,着实说的有分量。 又提到婆婆,又说了方妈妈,貌似是夸赞二人,实质上是怎么回事,只有当事者才清楚了。 “赔罪就不用了,当嫂子的初次见面,哪会挑你的理?”花氏是个没心思的,皱着眉头看向四周,“只是这天气也太冷了,还是回了屋里再说吧!” 方妈妈适时开了口,“两位奶奶快上暖轿,早就已经备好了,夫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那还等什么?哎哟,快上去吧!”花氏先催促着孩子们上了暖轿,她才和陈氏去了另外一顶。 徐若瑾与方妈妈坐上最后一顶,她才吩咐婆子们起轿。 听着抬轿婆子们踩雪的“咯吱咯吱”声,徐若瑾不由得嘘声道:“我从大嫂的眼睛里看出的可不仅仅是怨,似乎还有着恨,看来,往后的日子消停不了了。” “领教到了?”方妈妈忍不住抿嘴笑,“日子啊长着呢,四奶奶莫要操之过急。” “我不急,我有什么可急的?” 徐若瑾对此并不在意,“归根结底,还要看老爷和夫人是什么态度,更何况,我其实对管家事没有分毫的兴趣,既然有人虎视眈眈,我更乐意全交出去。” 方妈妈知道她不是说气话,,而是真心这么想,“这不是为了您自个儿,而是为了四爷。” “就是为了他,否则,我才懒得操这份心。” 徐若瑾想到梁霄,不由得抿嘴摇头笑了笑,“他也真是鬼精鬼精的,居然能猜到家里会闹,既然他说不怕闹,那就闹的欢腾一点儿,我乐意当个傻子看热闹。” “由不得您。”方妈妈说了四个字后便不再开口。 徐若瑾也不愿再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的太多毫无用处,还不如留了心思去想想灵阁该怎样才能更赚银子呢! 一行人到了“福雅苑”中,梁夫人早已经坐在正堂中等候。 陈氏下了暖轿便第一个冲进了屋内,跪在地上向梁夫人狠狠的磕了三个头,便搂着一旁的梁子瑜泪流满面的哭个不停。 梁夫人触景生情,似是又想到了大爷,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花氏一手领着一个孩子僵在那里,又有了几分不乐意。 哭的差不多也就行了,就算那是嫡亲孙子,自己生的这两个不也是姓梁的? 总得给人留个喘气的地界吧! 徐若瑾看出花氏的不满意,率先拿出为两个小的准备好的见面礼。 花氏见徐若瑾先来搭了话,笑着让孩子们收下道谢,“你们四婶娘的酿酒手艺可是连皇上都称赞过的,灵阁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份礼啊,定是不薄,可我一居家没本事的妇人着实比不上也还不起啊,先给四弟妹道个歉了!” 徐若瑾一双大白眼翻上了天,这种自贬的抱怨的劲儿,还真是招人讨厌! 第617章 警告 “你的这张嘴啊,就是不能把好话说的好听点儿,这么久没见,丁点儿长进都没有,也不嫌害臊!” 梁夫人抹着伤感的眼泪训斥两句,花氏才讪讪的挤了笑,“媳妇儿就是这张臭嘴巴总讨不得喜,您知道我不是那等心思。” “没那心思也不能把话说的不中听,行了,你就随着若瑾去小院子看看吧,把物件都安置妥当再来这里陪我说话。” 看向了陈氏,梁夫人直接指道:“你如今就一个人,住了东厢就好,方妈妈如今要料理家事也管不得我,你便在我身边伺候着,我也有个伴儿。” 陈氏一怔,随后想到方妈妈是跟在徐若瑾身边的,心里也有了数,当即点头应答,“都听母亲的。” “去吧去吧,回来再说话。” 梁夫人摆手撵人,又把目光投注到子瑜的身上。 花氏本想让两个孩子给梁夫人磕个头,孰料梁夫人根本没有理睬,让她的一张脸更是不好看。 徐若瑾对花氏虽没什么好印象,但也知不能在这个时候计较,走上前去领过一个孩子的手,笑眯眯的引着往后院走,“还是先跟婶娘来,也跟婶娘说说想吃点儿什么呀?婶娘告诉厨房的妈妈给你做。” “想吃桂花糕。” “你还没告诉婶娘你的名字呢?” “梅兰。” “你哥哥呢?” “哥哥……”小梅兰转头看向身后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兄长,“哥哥叫子睿。” “那你几岁啦?”徐若瑾倒是很喜欢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看着比花氏喜庆的多。 小梅兰摆弄了手指头,“三岁,哥哥五岁。” “真乖。” 徐若瑾走到门外,觉得孩子们走路辛苦想要抱起小梅兰,花氏连忙拽住她,“不行!” “不能抱?”徐若瑾微蹙眉头,觉得花氏有些矫情。 花氏怨怼的打量着徐若瑾,“还没生第一胎,不能抱丫头,抱丫头小心生丫头……” “噗!” 徐若瑾只觉得脑门一条黑线,着实的哭笑不得,抱起小梅兰,徐若瑾撇了花氏一眼,“我才不信这个邪!” 花氏对此格外迷信,嘟着脸色似要把丑话说在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若真是生了丫头,可别怪我们。” 徐若瑾恨不能堵上自己的一双耳朵,抱着梅兰撒腿就跑,花氏领着子睿被远远的落在身后。 一旁的丫鬟们忍不住捂嘴笑,花氏抿了抿发鬓,“这可不是我胡乱说的,我娘家嫂子就是这么生了个丫头的……” 徐若瑾引着花氏一行去了后院,陈氏在梁夫人身边哭了片刻,只让丫鬟去把东西搬去了东厢,她仍旧守在梁夫人身旁。 “母亲还是为我着想,知道我离不开子瑜,所以……”陈氏径自的诉着苦,“原本还以为进了家门您还不斥骂我一通,可您越是不骂我,我这心里头越难受。” “如若可以,我还想去给父亲磕上几个头,不单是为我娘家做下的蠢事赔罪,也是为了大爷。” 提到梁辉,陈氏的眼泪更加汹涌,“大爷真是好冤啊!” 梁夫人的眼泪早已哭干,看着陈氏她虽有恻隐之心,可脑中还算是理智的,“不必去给老爷磕头了,老爷是不会见你的,如今我把你留了身边,也是为了子瑜。” “你也不要说老大冤不冤的,只踏踏实实的教好子瑜,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想,也轮不着你想。” 陈氏似早已猜出了梁夫人的态度,连连点头,“当初,我也是为了子瑜才……” “若不是为了子瑜,我这一次也不会容你的。”梁夫人抚摸着孙子的小脑袋,“彻底的与你娘家断了,一封信都不许来往,听到了吗?” 陈氏惊的抬头看向梁夫人,“母亲?” “你吃的是梁家的米,是梁家的媳妇儿,为我孙子着想,我能容你,但若是胳膊肘朝外拐,”梁夫人冷着脸子看向她,“我第一个先不饶你!” 陈氏当即低下了头,“都听母亲的,我如今除了子瑜之外,还能有什么指望?只要他有着落,我什么……什么都认了!” 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陈氏按耐住猛烈的心悸,恭恭敬敬的在一旁伺候着。 徐若瑾此时正在花氏的厅堂中坐着喝茶,花氏指使着丫鬟婆子们搬箱笼,收拾东西,嘴上絮絮叨叨的道: “这院子也太小了,二爷连个独自习武的地方都没有,孩子们读书可怎么办?丫鬟们凑合到一起也分不出个一二三等来,唉,就是命不好,还挨着后园子,风吹起来,是最冷的了。” “您这院子是后修的,还是特意圈了个大点儿的地界,比我的若霄轩大了起码一半儿。” 徐若瑾哄逗着小梅兰,“也就是今儿才赶上下了这么一场大雪,稍后婆子们闲了,都去园子里清一清,若是真觉得屋子冷就再让丫鬟们搬来两个炭炉子。” “合着是后修的院子啊。”花氏四处打量了下,“太大也是空荡。” 徐若瑾立即看她,“那咱们两个换换?” 花氏抿了抿嘴,也知自己颇为没了道理,吩咐着丫鬟们带孩子洗漱更衣,稍后再去“福雅苑”与梁夫人说话用饭。 孩子们离开,徐若瑾也有心找借口溜走。 她是实在不愿听花氏的絮叨,那股皱眉的怨气听的她都快哭了! 花氏与她也没什么多说的。 原本她心里就有些瞧不起徐若瑾的出身,如今见了徐若瑾本人,一身的珠光宝气晃的花氏眼睛都花了,承认自己嫉妒,又想讽刺她小家子出身,恨不得把家底儿都戴上…… 那副俊俏的小模样也是因为比自己年轻个几岁,才看着更好看的。 徐若瑾无暇理睬花氏的攀比,告知花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发现缺了的物件直接找方妈妈报拿,便带着丫鬟们离开。 她刚一出门,花氏便让丫鬟去把徐若瑾今儿赏给两个孩子的物件拿出来看。 一个福禄寿的项圈,一个翡翠束发的银簪。 前者是给小梅兰的,后一个是留给子睿的。 这两物件可谓价值连城,看的花氏眼睛都发花了。 “我就是个苦命的,嫁给二爷什么都没有,若是我当初选的是老四……就赖自己长的不够俊俏,若是皮肤再白皙一点,没准还能选进宫呢……” 第618章 考验 徐若瑾出了二房的院门便是一个大大喷嚏! 揉了揉小鼻子,她抬头望望仍在飘雪的天空,想了想那就是不会说话的花氏,其实花氏长的不错,但加上那一张臭嘴巴,着实让她逊色不少。 二爷倒是也够苦的…… 天天守着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怨妇,日子也过的舒坦不了。 摸摸自己的肚子,徐若瑾径自纳闷,怎么又饿了呢? 忙碌了一整日,下晌时分,在“福雅苑”中摆了三桌席面,主子们一席,另外两张是赏给跟随陈氏和花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的。 虽然只有四位主子,但却是两房人口,这无论是在梁夫人眼中还是在下人们眼里都不是小事。 只有徐若瑾觉得自己除却累的犯困之外,并没觉出太大的不同。 梁夫人喊来忠叔,让他去请梁大将军露个面,“……难得的三房人凑了一起吃顿饭,男人们都不在,他这位一家之主好歹露个脸儿?小孙子们还等着给他磕头呢。” 话语说的含蓄,忠叔却没应下,苍老的声音透出几许漠然,“老爷刚刚已经吩咐了,让老奴带着子瑜,子睿少爷,梅兰小姐去磕个头,其他人就不见了。” 梁夫人怔住,余光看了看身旁正为自己倒水的陈氏。 陈氏装作若无其事,花氏抿了抿嘴,把脱口欲出的话憋了回去,只为子睿和梅兰二人整理下衣襟,便让婆子们领着到忠叔身旁。 徐若瑾对此没什么顾忌,她现在急需动筷吃饭,一桌席好饭好菜,再不吃可都该凉了……她咽了咽口水。 “四奶奶,老爷说了,让您用过饭后再为他熬药送去就好,不必着急。” 忠叔突然补了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怔愣一下,连忙点头,“稍后我还是先准备出来,不会把父亲用药的时辰耽误的,请您放心。” 忠叔领了话便准备带着小主子们去见老爷。 陈氏突然兴起的插话,“母亲,雪太大,院子里不见得清扫的干净,不如我抱着子瑜去给父亲磕个头?”她在竭力争取,让下人们认可她大奶奶的身份。 梁夫人本欲拒绝,可思忖后看向了忠叔。 花氏也仅仅的盯着,只要忠叔点头,她也可以领着孩子们去,凭什么只有大嫂可以? 忠叔看了看陈氏,当即摇头,“大奶奶,老爷让老奴传话给您,往后您在此地伺候好夫人便罢,院外……您就不用去了。”转身看向正朝着他伸手的子瑜少爷,忠叔慈爱的躬身抱起,“老奴当初是抱过大爷的,想必也有资格抱一下小少爷。” “夫人和各位奶奶慢用,老奴先告退。” 忠叔沙哑缓慢的声音如同尖刀,狠狠的刺痛了陈氏的心窝深处! 好似一根肉眼看不到的锐刺,扎的她不流一滴血,但却痛不欲生。 花氏转身吐了吐舌头便立即坐下等候梁夫人举筷子,陈氏讪讪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梁夫人叹了口气,原本的好兴致都因忠叔这一句话搅和的丁点儿无存。 但看着满桌子饭菜她又不得不继续…… “开饭!” 举起筷子,梁夫人狠狠的戳了面朝她的那一叠清蒸桂鱼。 徐若瑾立即端碗开始吃,似乎眼前的那一碟老醋黄瓜都无比美味香甜。 她真的是太饿了! 孩子们为梁大将军磕头归来,继续用饭,梁夫人也没什么兴致,撂了筷子,其他人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吃。 徐若瑾刚刚猛吃一通,这会儿也已经饱了,见婆婆还没有放人离去的意思,她则率先起身,“……我先去为公公熬药。” “去吧,熬好送去也就不用回了,累了就早些回去歇着,明儿还有明儿的事呢。” 梁夫人点了头,徐若瑾也没寒暄客套,福身应下便转身就走。 陈氏抿了下嘴唇,笑道:“四弟妹是个伶俐人儿,做事情这般干脆利落,倒是难得了。” 貌似夸奖,其实是责贬。 这话就要看入了谁的耳朵,着了谁的烦。 花氏撇撇嘴,“风风火火的,她在身边,让我嚼一口年糕都急的慌。” 梁夫人扫了二人一眼没说话,陈氏也知婆婆有些不高兴,便不再多嘴。 可她不开口,花氏却有些不依不饶了,“父亲调理身体怎么也不找寻个好大夫?四弟妹酿酒的手艺我虽没尝过,但所有人都夸奖的不得了,可这开方子治病,她懂么?可别给父亲喝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呸呸呸!” 梁夫人立即朝着一旁啐三下,“后一句给我咽回去,由不得你信口胡诌!” “我……”花氏提了一口气,也有些胆子发虚,“母亲别怪罪,您知道我这张嘴。” “知道归知道,但你在这个家里过日子,就立刻给我踏踏实实的改了!” 梁夫人心里这股火也算有了发泄的途径,“若是再让我听到一句半句,我就撵你回了那边境之地照顾梁鸿去!” 花氏闷头不吭声,其实她巴不得不回来,在梁鸿身边,可自由得多了…… 陈氏看看梁夫人没有再插嘴。 她是了解婆婆的,花氏的话虽不中听,但已经入了梁夫人的心窝子里。 想必婆婆也开始怀疑这徐若瑾能不能把老爷子的病治好吧? 在这上面,要不要做点儿文章呢? 徐若瑾可没心思去想这么多弯弯绕,回到“若霄轩”便闷头熬药,亲自送去了外书房,只想等梁大将军用过后,她便快些回去睡了。 困! 困的她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咳咳咳!” 梁大将军突然咳嗽起来,徐若瑾一个激灵,立即瞪大眼睛的冲过去,二话不说,抬起梁大将军的手腕便把脉。 不等她探出一二,梁大将军则甩了胳膊,“没事,回吧。” “嗯?”徐若瑾看着他,“还是容我再看看,我怀疑是不是药效不够。” 忠叔也没想到四奶奶速度这么快,连忙插话道:“四奶奶,是老爷喝药呛着了。” “呛着了?您倒是慢点儿喝啊!”徐若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梁大将军猛然瞪眼,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够规矩。 “听说梁霄给你的信里还写了其他的东西。” 梁大将军的目光直视徐若瑾,有几分逼迫,“都写了什么?说!” 徐若瑾豁然心底一紧! 这事儿公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梁五说的? 第619章 堵门 徐若瑾冒出这个念头,便立即打消了! 梁五是梁霄留下护着自己的,应当不属于梁大将军的人。 而且梁五向来是隐藏不出,他知道梁霄留给自己的信件有私藏内容不假,但依照自己对梁五性格的判断,孤僻,怪癖,少言,他应该不会主动将此事禀告给公公。 更何况,若是梁大将军已知晓此事,又何必再来质问,甚至有逼迫成分的拷问自己? 本来这位公公就霸道的厉害,根本不屑与自己多说几句话…… “他写的……是首诗,嗯,说出来不合适吧?” 徐若瑾犹犹豫豫,脸上涌起的两抹羞红,其实是刚刚吓的。 “诗?呵。”梁大将军卧倒在床,“念!” “呃。”徐若瑾怔住,当即道:“念不出。” “念不出就把信拿来给我看。” 梁大将军的不容置疑,让徐若瑾颇有几分不悦,“您在怀疑我?” “你心虚了?”梁大将军反问。 “我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怀疑,可我要说,我一丁点儿心虚都没有,四爷舍家在外拼命争功,临走之时更嘱托我照顾好家里,我也尽心尽力的照做了,我有什么心虚的?!” 徐若瑾犯起了倔强,那是谁都不吝的,“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我不愿把诗念给您听,就成了我心怀叵测,图谋不轨?那您又何必毫无警惕的把我送来的药喝下去啊?就不怕我下点儿毒什么的?” “荒谬!” “怀疑的实在荒谬!” 徐若瑾抱着手臂似诉苦,似斥责的说了一通,反倒是让梁大将军笑了。 他一笑,忠叔也跟随笑出了声音,“老爷,四奶奶就是这般性子,直爽,却也痛快。” “嗯……”梁大将军的应答拖的很长,“行了,那四句破诗写的一点都无风雅情怀,舞刀弄枪的人,还偏偏写什么情诗?老祖宗在地底下都得笑掉大牙!”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再不知道这是公公故意考验自己,那就真的是脑子被门夹了! 只是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特别是讽刺了梁霄写给她的诗,更让徐若瑾发自内心的不爽! “诗写的再好有什么用?关键在于心意!”徐若瑾抿了抿嘴,“您写过么?” “你……”梁大将军瞪眼立眉,徐若瑾梗着脖子反顶回去,“药您也用完了,明儿会加一些药量的,时辰不早您就早点儿歇着吧,若瑾告退了!” 福了福身,徐若瑾扭搭扭搭的就离开了外书房。 看着她芊瘦的身影离去,梁大将军不免哭笑不得,却说出一句若让徐若瑾听到,一定震惊不已的话: “与朝霞公主不仅是容貌相似,连性格都这般相似……” 忠叔对此颇为不解,“老爷又何必试探四奶奶,四奶奶对四爷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实意这四个字太浅薄了,单凭这四个字,撑不起一个家。”梁大将军侧躺在床上,“夫人对我也真心实意,可她念念不忘侯府的出身,老大家的,也真心实意,争权夺利蒙蔽了心,早已经变了味道。老二家的难道不真心实意?整日只知道小算计,又有何用?” 把家中的几个女人品评完,梁大将军提起梁霄,“梁霄自小就性格孤僻,我也故意的冷着他,反倒就他是最出息的。梁家若想再复起,也只能指望他,他的这个女人此时还好,只怕去了京都就会变了。” 忠叔对此并不以为然,“四奶奶如今只有四爷,您还怕她变?” “若是她的身世披露出来了呢?”梁大将军对此仍持怀疑的态度,“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是一把双刃剑。” “老爷您多虑了,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为重。”忠叔的劝慰让梁大将军忍不住咳嗽两声,没有再说话。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坐了屋里生了一会儿闷气。 可闷了半晌,她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可笑。 跟一个不讲理的霸道老头儿有什么可气的?都说梁霄与他性子相像,可接触的久了,徐若瑾觉得并不一样。 好歹自家这个臭男人还懂得给自己写一首情诗吧? 单这一点就比他爹强! “梁五。” 徐若瑾看似随意的喊了一声,半晌没有应答。 “不在?”徐若瑾没想到梁五真的没有回音,他不应该时时刻刻都随叫随到的吗? 这是又去做什么勾当……不,做什么正事去了? 还是先把回给梁霄的信写出来,待他回来之后,再拖他传给梁霄。 徐若瑾这般想着,便到书桌旁提笔研磨,开始写信。 写点儿什么呢? 想说的太多,可提笔却不知先写哪一件才合适。 只是想着想着,徐若瑾趴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徐若瑾是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的,只是觉得脖颈酸痛,她轻轻的揉捏几下,纳罕道:“难道昨晚做什么噩梦了?噩梦也不会脖子痛啊。” “哪里是做什么噩梦?是您趴了书桌上就睡过去了,奴婢本是去为您端夜粥,回来怎么喊您都不成,又把红杏和杨桃喊回来,抬了您到床上睡的。” 春草在一旁不由嬉笑,“折腾了许久,您居然一点儿都没醒,四奶奶,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徐若瑾惊愕于自己昨晚的糗事,倒也感慨最近烦心事太多,“的确是累了,累的都不愿动弹,特别是天冷的日子,躺在被窝里便不想出去。” “那您是起?还是不起?”春草摊着手,“奴婢好去为您准备洗漱的水。” “能不起嘛!”徐若瑾想到了陈氏和花氏,“那两房人刚刚回来,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今儿若是请安去晚了,不知要有多少难听的话。” 说到此,徐若瑾突然愣住,“可我去请安,恐怕也没什么好听的话,我又何必在乎她们?” 话音刚刚一落,院子里便有了响动。 春草听到红杏迎客的寒暄话,她也快步到了门口去,撩起帘子朝外一看,回给徐若瑾道:“是二奶奶!” “这么早?”徐若瑾立即下床穿好鞋子,而这一会儿花氏也进了门,“哟,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还以为我就是个犯懒的,合着你也没比我强了哪儿去……” 第620章 分钱 被花氏堵了被窝里,徐若瑾纵使脸皮再厚也有几分羞赧。 “这离请安还有一段时辰呢,哪里就担得上一个‘懒’字?难不成二嫂旁日里都是这么早起的?” 徐若瑾快速的套着衣裳鞋袜,嘴上忍不住抱怨,花氏憋了憋嘴才挤出话来道: “本想着早些去给母亲请安的,谁寻思去了母亲还未起身,可又不想回院子里,只能带着孩子们来你这儿了。”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白眼,花氏也不再打扰她洗漱穿衣,径自的在屋中看起四处的摆设。 好似看入眼中的她都能就此带走,遇上些好物件便开始琢磨需要多少银子…… 孩子们在院中叽叽喳喳的笑玩起来,沐阮也被杨桃带过来与子睿和梅兰一同玩乐。 花氏转身才注意到孩子,指着那便道:“这是谁家的?” “我的小师侄。”徐若瑾故作不在意,“师兄陪着四爷去了七离边境,他的小徒弟自当由我照应。” 花氏了然的点了点头,打量下那孩子的衣着比不得自家的,便没太往心里去。 徐若瑾尽快的收拾妥当,便打算带着花氏等人快些的离开去“福雅苑”。 可这会儿花氏却不着急了,开始问起徐若瑾中林县的吃吃喝喝,绣坊铺子和银楼金铺。 可说及到这些,徐若瑾还真是一无所知干瞪眼,看花氏问的兴致勃勃,她忍不住打断道: “你若是问我此地的药铺药行哪个最好我知道,若是提吃,我也只知道醉茗楼一个,因为那是姜三夫人的,现在也算是我的,至于绣坊铺子,银楼金铺我真是一无所知!” 徐若瑾的回答让花氏很是吃惊,“那你平时的物件,都是哪儿选的?” “以前此地最好的绣坊是‘缘绣坊’,后期有点儿瓜葛……那绣坊现在没了,如今府上的衣件用料都是一家新铺子供的,那店铺的主子我从没见过,都交给了管事妈妈。” 徐若瑾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又指了指一旁的春草,“至于我的小物件,都是丫鬟们做的。” 花氏惊愕呆住,随后目光扫向屋中的物件,指了指双面绣的屏风,“那这个?” “陪嫁来的老物件。”徐若瑾这算是信口胡说,因为这物件还是严弘文添的妆,只是这个人他不想提。 花氏又指着一件绣百牡丹图的帘子,“这个?” “这个是缘绣坊做的,也是陪嫁的物件。”徐若瑾苦笑着回答。 “这么说,你戴的首饰佩件也都是陪嫁的?”花氏的话语充满了讽刺和嘲讽,徐若瑾无奈的点头,“还真都是陪嫁的,自从进了梁家门,没做过发簪珠钗,用的都是老物件。” 花氏听她这话忍不住气盛,“就不信婆婆没给你见面礼!” 徐若瑾指了指妆奁台子上的戒尺,“喏,赏我的,二嫂想要就拿去!” 花氏一回身就看到了那一把戒尺。 她瞪大眼睛捂住嘴,指了指戒尺道:“这个?” “还能拿这种事骗你不成。” 徐若瑾受不住花氏的纠缠,拽着她便往门外走,花氏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把戒尺,惊的出门半晌都没缓回神。 带着孩子们都离开“若霄轩”,她才连忙答了徐若瑾刚才那一句,“我不要!这婆婆给你的,我怎么能要!” 徐若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咯咯笑着,又抱起了小梅兰,一同去为梁夫人请安。 陈氏今日起的格外的早,看到花氏与徐若瑾一同进了门,她挤出那招牌式的微笑,簇步到门口迎着,“刚刚还跟母亲说了,二弟妹一早就过来,还琢磨着是不是让丫鬟去喊你过来吃早饭,没想到你去了四弟妹那里,反倒是我多余的担心了。” “天儿这么冷,我回去再来无所谓,梅兰身子弱还是受不得寒的,索性四弟妹那里更近些,就去叨扰她一会儿。” 花氏看了一眼身后的徐若瑾,“这不是又嫌我絮叨的烦了,连忙拽着我就来给母亲请安了。” 徐若瑾正在为小梅兰掸着身上的寒气,耳听花氏这么说,当即刺了她一句,“明明是去问我此地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铺子,可惜我除却药铺一无所知,二嫂自己觉得无趣才走的,怎么赖起我撵你?” “我……我才没有!”花氏没想到徐若瑾直截了当的就把话题给揭了,脸色当即通红无比。 梁夫人今儿似是心情也不错,召唤着子睿和小梅兰到桌席处坐下,又让白芷为她们二人舀了粥,“这事儿你还的确是问错人了,老四家的这个连织锦和棉布都不太能分得清楚,那绣花的针脚东扭西歪,难看的要命。” 看了一眼花氏,梁夫人道:“缺什么物件就找管事的拿,大库里没有的,就自己掏银子让管事们出去给带回来。” 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梁夫人把手中的碗筷撂下,很是认真的说起往后的安置,“之前府上没几个人,这各房的花费以及月例银子我也没有必要说,但如今都回来了,不妨就定个数,花不了的就攒着,不够用的就自己贴补,家里还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提及到银钱,陈氏眼珠子一转,立即笑着道:“我整日就在母亲您的身边,花多花少也不过都是给了子瑜,这数目您定就好了,我没什么想法。” 她看向了徐若瑾,又道:“四弟妹一来管家,二来,她的灵阁酒铺子,比整个梁府赚的都多,根本不差银钱,所以啊,我提议这事儿还是问问二弟妹,毕竟她身边还有两个小的。” 这话说了半天又把徐若瑾绕了进去,徐若瑾装作听不懂,压根儿不搭这个话茬,倒是让陈氏讪讪尴尬,不再开口。 提及到银子,花氏的确十分在意,而陈氏的话,她更在意! 陈氏母子住在婆婆身边,根本用不着花什么钱,何况梁夫人最疼梁子瑜,口口声声是“嫡长孙”,压根儿不把子睿这个庶出的孙子看在眼里,还不可劲儿的贴补着? 徐若瑾就是三个字“不差钱”,整个梁家最穷的就是她们二房了! 第621章 孩子 心里越想越觉得憋屈,花氏的一张小脸越发难看,到最后都巴不得哭出来了! “哎哟,你这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眼泪汪汪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的吃饭了?!” 梁夫人看了花氏心气不顺,猛一拍桌,连子睿和小梅兰都吓了一哆嗦,眼巴巴的望着梁夫人不敢出声! “母亲,我哪有……”花氏瘪了瘪嘴,“这不是寻思日子不好过,心里有些泛酸。” 梁夫人越听心情越不舒坦,指责他道:“日子不好过?问着月例银子的事,又没说短了你的吃喝用度,怎么就日子不好过了?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 花氏憋不住满肚子的话,索性站起身直接跪了梁夫人跟前,“媳妇儿说话向来不合母亲心意,但这话不说,我也着实憋不住,忍不住,索性就先给母亲您跪下了!” 梁夫人气的翻了个白眼,猛的一拍桌子,“说!” 花氏看了一眼徐若瑾,又看了看陈氏,瘪嘴咬牙道:“大嫂和小侄子自不必说,都住了您的身边,吃用花销您惦记着,护着,堂堂的梁府嫡出的孙子,我们子睿比不得,可好歹也是长孙,您也不能太过偏袒。” 不等梁夫人接了话,花氏的嘴皮子倒快,立即继续道:“我也没本事跟四弟妹比,她有酿酒的手艺,那灵阁更是名满京都,各地皆知,整日里数银子都数不过来的,更不会惦记府里的那点儿月例银子,我也比不得!” “可……” 花氏搂过自己的两个孩子,“可是我们二房的人最多,刚来此地也没什么经营的活计,给多少银子,媳妇儿也不能左右您,可媳妇儿也想开铺子赚点儿灵活银子,还忘母亲能点头答应!” “我说不允许了吗?我说不答应了吗?” 梁夫人被花氏闹的这一出气的眼睛都疼,“我还能亏着你不成?” 花氏没有就此罢休,余光睹了一眼徐若瑾,转头与梁夫人道:“可我听说……四弟妹开灵阁时,母亲您可是拿了一百两贴补的。” “嗯?” 梁夫人一怔,更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也惊呆半晌,似乎她早已忘记了梁夫人的这一百两银子,这还是她刚开铺子时,梁夫人为了堵上侯夫人的嘴,特意让方妈妈送来的…… 可自己都快忘了的事,花氏是怎么知道的? “二嫂的消息还真灵通,我都快忘了的事,你居然记得住!”徐若瑾朝外面的天空望了望,“没想到还能千里传音呢,二嫂的耳朵够灵的。” 徐若瑾率先把自己撇清,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婆婆刚刚投过来的眼神有怀疑,有埋怨。 花氏突然在提月例银子的事情突然下跪说起一百两银子的事,而她早上又刚好去“若霄轩”找过自己。 按照常理推断,婆婆一定会以为这事儿是自己说给花氏的。 可这事儿压根儿跟她没有丁点儿关系,自己可犯不上落这份埋怨。 果不其然,徐若瑾率先开口否认此事从她这里传出,梁夫人倒是露出惊讶之色。 她刚刚的确怀疑了徐若瑾,不是她说的,还能有谁嘴巴这么快? 别人也不应该知道的啊! 花氏见梁夫人满脸疑惑,把话接过来道:“母亲也不必怀疑四弟妹,四弟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与我说这些?是昨晚间又饿了,索性让大厨房留守的妈妈给做了两碗面送去,便留下她说说话,说到侯夫人时,她多嘴说了这么一句。” 梁夫人了然的撇撇嘴,心里只埋怨婆子话多,也定是拿了花氏的好处,才会恨不得把肚子里知道的东西都倒出来! 徐若瑾则又是翻了一个无敌大白眼! “二嫂就算是夸赞人,话都说的这么不顺耳,我也真是服了您了!” “她就是这么个人,你还跟她计较!”梁夫人也着实知道徐若瑾在这件事上受了屈,也借此埋怨着花氏,“行了,赶紧起来吧,月例银子每个月各房五十两,怎么分配怎么花销,都由你们自个儿拿主意!” 见花氏又瞪了眼,梁夫人抬手止住她接话,继续道:“我再拿出二百两银子给你和你大嫂,想做什么营生都自己寻路子去,想不出来就把银子攒着,索性是我不偏不倚,也免得说我嫡庶偏颇的厉害,我还担不起这个罪责呢!” 花氏一听这个话,脸上露了喜,可她贪婪心起,又忍不住埋怨,“可做铺子的事情我根本都不懂,母亲您……” “闭嘴!” 梁夫人当即落了脸子,举起筷子,只撂了两个字,“吃饭!” 徐若瑾听了这二字当即端起了碗,闻着那红枣糕的香气她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这会儿谁若拦着她吃个痛快,她定会翻脸不认人的! 花氏也立即从地上起来,拍拍膝上的土,笑灿灿的便带着孩子们一起吃饭,好似没有刚刚的事情发生。 陈氏用饭时,余光时不时的偷看着徐若瑾。 可见徐若瑾除却吃以外,似乎根本就没寻思什么旁,连梁夫人这边都不多照看一眼,而梁夫人似乎也根本没有怪罪于她,好似********。 婆婆对她的袒护似乎已经成了习惯,看来,她不应该瞧低了这个徐若瑾。 想要把她手中的管事权抢夺过来,还需要仔细的琢磨一番才行。 用过了早饭,徐若瑾是撒腿就跑。 她的借口很光明正大,吩咐完府上今日的差事,还要去定一下过年的新衣和年礼。 皇上下旨拨到此地的赈灾粮已经到了,那几个舍粥赠衣的棚子也可以撤掉一两个,她也需要听管事们细细算一下到底有多大的花销。 梁夫人对她的安排很满意,当即点头,由着徐若瑾去了。 花氏还没得了梁夫人给的那一百两银子,更是不愿回自己的院子,便带着梅兰和子睿凑在“福雅苑”没有离去。 陈氏看着奶娘喂好了梁子瑜,又伺候着梁夫人用了茶。 梁夫人在屋中小寐,陈氏和花氏带着孩子们到厢房吃点心,也随意的闲聊。 陈氏看着花氏,笑着道:“其实你可以多去帮帮四弟妹的忙,总比在这里闲着好,孩子就扔在这里,我来帮你照看,如此一来,一个月的银子,你也能存下点儿。” 一想到银子,花氏便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去了丫鬟婆子们的开销,一个月满打满算能剩十两八两的就不错了!十两?咱们是省吃俭用存的,可还不足四弟妹院子里那小孩儿的一身衣裳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孩子?”陈氏心中一紧,“什么孩子?” 第622章 预备 “说是四弟妹师兄的小徒弟,那师兄跟着四爷去七离边境了,就把孩子送了她这里先照看着。” 花氏随意的说着,并未看到陈氏脸色的异常。 “孩子多大年岁了啊?” “挺小的,嗯……好像跟子瑜年纪差不多,刚能踉跄的走路。” 花氏对这个话题很没有兴趣,脑中仍旧在算计着那月例银子该怎么分配。 陈氏的牙根儿咬的紧紧,微眯含笑的双眼背后是一丝浓重的怨恨! 花氏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她可是清清楚楚! 年纪与子瑜相仿,又养在徐若瑾的院中,这不正是当初跟梁夫人商议好,用来逼迫梁霄带回真正的子瑜的那个孩子? 而婆婆后期屡屡让步,甚至已经妥协到让子瑜去做他梁霄的庶长子,不争梁家的一丝一毫,只求那一个免死令。 可惜梁霄不答应,徐若瑾更是不妥协…… 大爷战败被俘的消息一出,免死令更是无人提起,他梁霄冲去了七离边境立下赫赫战功,可自家的大爷根本无人提及。 这股恨,让她如何能忍?! 可现实比不得幻想,总会有几分疼的,她忍,她扛,因为她还要为了孩子。 可徐若瑾居然还留着那冒名顶替的孩子在身边? 呵……她实在太阴毒了,看似她毫不在意,这便是她留的杀手锏,时时刻刻的为了恶心着自己! 她实在太阴毒了! 花氏自己喋喋不休了半晌,见陈氏在一旁不说话,她看过去晃了晃手,问道:“大嫂,想什么呢?正问你话呢?” 陈氏立即缓回神来,挤出笑道:“刚想着好像没给子瑜喝点儿水,他会不会渴了。” 花氏埋怨的看她,“都有奶娘们掐着时辰呢,还能委屈得着?” “我的心里,也就只有他了。”陈氏长叹一声,声音清冷,“我真的只有他了……” 徐若瑾忙碌完府内的事便离开梁家,直奔“醉茗楼”。 灵阁她已经不用亲自去,而是把禾苗喊到醉茗楼来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着回一下情况就好。 除却办事之外,她也是想找个机会出来透透风。 否则,在梁府内,她只觉得自己缺氧到无法呼吸,一想到花氏,就能感觉到耳边如同一阵马蜂窝般的嗡嗡嗡嗡乱响。 知道徐若瑾来,姜三夫人也特意赶来与她相会。 听徐若瑾说起那花氏,姜三夫人拍腿大笑,笑的格外欢畅,“看来这世上也有你徐若瑾对付不了的女人,这乐子还真是让我给捡着了!” 徐若瑾鼓了鼓腮帮子,一边吃着醉茗楼内的点心,一边无奈摇头,“倒不是对付不了,而是不想对付她,满打满算接触她还不过十二个时辰,居然能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退避三舍,也不知二爷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方妈妈今儿跟着徐若瑾一道出门,也有几分放松的心思,听她这么说起二奶奶,只是笑着道: “其实二奶奶之前也没絮叨到这个地步,顶多是喜欢自嘲的抱怨几句,亦或许是这两年在边境日子过的紧张,又担惊受怕,刚一回来受了几分魔障,或许慢慢会好起来的。” “豪门大宅里的女人,有几个不是这样的?你以为都像我似的性子这般直爽刚烈?” 姜三夫人喝着茶,也自嘲几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惯用的手法,表面上亲近和煦,背地里阴损狠毒的你还没遇上几个,先别抱怨的太早,等真的去了京都,有你瞧的!” 提到京都,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其实我心里并不想去。” “你不想去?”姜三夫人很吃惊,“那你是打算一直在这里?” 徐若瑾摇了摇头,“还是得去,因为梁霄会去。”不在家,她更喜欢喊他的名字。 姜三夫人思忖片刻,又问道:“皇上已经召梁大将军回京都,但听我们府上的老爷子说,似乎梁大将军不打算走了。” “这件事我倒没问起过,但依照他现在身体状况来看,去京都,不合适。” 徐若瑾并没有直说梁大将军的身体根本支撑不到京都,“更何况,如今他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所有人都让着他,过的多舒坦悠哉,这几日接连去家中送礼拜见的就不知多少人了,总比回京都更滋润。” 姜三夫人从徐若瑾的话中捕捉到几分痕迹,“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都听他的!”徐若瑾对此看的很简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即便是七离边境,我反倒乐意四处走走看看。” “你还是做好进京都的打算吧。” 姜三夫人看着她,“梁大将军如若不回京都,你就跑不了了……” 徐若瑾怔后,也不由得沉默了。 梁霄屡立战功,皇上接连褒奖的背后,也一定要有拿捏在手中的威胁。 梁大将军不回,那就只有自己去京都当个人质,生活在众多眼皮子底下,皇上才能更加放心。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徐若瑾仍旧发自内心的排斥。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这种感觉始终是不好的。 “看来,很多事情也要尽快的安排了。”徐若瑾想到梁霄要在七离国内开“灵阁”,“等真的去了京都,再想干点儿什么,或许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与姜三夫人聊了个痛快,徐若瑾拿了“灵阁”和舍粥赠衣的账册便回了梁府。 原本还让人去喊徐子墨过来聚聚,可徐子墨却被王教谕扣在了县学不许出门。 徐若瑾是不会去讲情的,而且还特意让顺哥儿去传了话,手板子多加一倍,更是附带送去了伤药。 对这个毫无血缘的弟弟,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自己那位名义上的父亲至今杳无音讯,而徐子麟跟着夜微澜去了涪陵王府之后,也没有再露过面。 似乎是心里对徐家有那么几分歉疚感,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世,他们也不会闹成现在这番下场。 可她也只能将满腔热情投注在徐子墨一个人的身上。 但热情不等于是溺爱,他不肯学,是不行的。 回到梁府,徐若瑾刚刚进了“若霄轩”的门,还未等进屋褪去外衣,白芷便从院外进来,“夫人正在用饭,听说您回来了,让奴婢来问问,您若是还没吃,就请您过去热闹热闹。” 徐若瑾顿了下,问向白芷,“是夫人提的?” 白芷撇撇嘴,轻声回道:“……是大奶奶。” 第623章 麻烦 又是自己那位大嫂…… 徐若瑾听了白芷的回答,忍不住无奈的摇头。 亦或许是心有成见,亦或许是就想远离,听说是陈氏有意让自己去吃晚饭,徐若瑾反而不想去了。 尽管她的确有些饿。 “你回去和夫人说,就说来见我时,我已经躺了榻上眯着了,方妈妈没让你喊醒我,就请夫人和两位奶奶先用吧。” 徐若瑾如此吩咐,白芷又重新的复述一遍,才离开“若霄轩”去回话。 方妈妈见徐若瑾的眉头又蹙紧,走到她的身边安抚道:“人各有心,四奶奶不能掌控别人,但可安慰自己,犯不上只因为一个举动就心生不悦,往后啊,这等事多着呢。” “妈妈说的是,终归我也是累了,的确不想再折腾到那个院子里吃饭,那么多人盯着,我吃的也不痛快!” 徐若瑾朝着门口喊惠娘,“给我多做一碗面就行了,放点儿酸辣的,我今儿觉得嘴里发苦。” 方妈妈笑道:“是嘴苦?老奴看这是相思苦……” “我才没想那个家伙!”徐若瑾小脸立即羞红,可在方妈妈面前,她也不需要有什么遮掩,更没必要遮掩,“也不知我给的信他收到没有。” “真的想他了。” 徐若瑾抿了下嘴,“真的很想他。” “四爷也一定是想你的。”方妈妈的慈笑,让徐若瑾心中很是温暖,“他不想我也可以,只要他安安稳稳的回来,就什么都足够了!” 想到他或许是受了伤,徐若瑾满心挂念,“沐阮,你可一定要帮我照顾好他的身体,不然回来有你好看!” “阿嚏!” 沐阮好端端的,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正是在梁霄召集所有将领商讨下一步计划的关键时分。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角落中正捶着药的他,除却无奈的笑笑,便是满心的同情。 原本不看好这一个小大夫跟着大军出征,如今看来,他的作用可着实不小,不单医术惊人,偶尔还能被梁霄将军压榨出点儿离奇神药。 说是神药,这是为了平衡沐大夫的医者之心。 其实就是毒。 若不是上一次有这等东西在,他们攻克七离国主所居之地,恐怕更不容易。 梁霄瞄向沐阮,沐阮揉揉发酸发痒的鼻子,翻了一个大白眼,“一定是小师妹在骂我!” “骂的对。”梁霄如此评价,看向众人道:“我们继续。” 沐阮没有打扰正事的觉悟,当即撂下药杵,声音高了八度道:“凭什么骂我就对?讲不讲道理了,我劳苦功高不表扬几句就算了,这回去以后,小师妹……指不定怎么……不乐意呢!” 他不愿说挨徐若瑾的训斥,因为每一次想到这等场景就会浑身发寒。 虽然他是师哥,但不知为何,在徐若瑾的面前总是心虚半截,拿不起当师哥的架子来。 梁霄冷峻的面庞浮上一丝温柔的憧憬,“若是能见到她,莫说骂我,就是打我,我都乐意。” “嘶!” 所有人不由得瞪眼看向他! 这……这是梁霄将军说出的话? 天啊! 这怎么可能? 难道,梁霄将军还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男人么,谁没有一点不为外人所知的喜好呢? 奇葩人总有奇葩的爱好,如此看来,梁霄将军也正常了一些。 呃,为什么会觉得这样才正常?那是因为他之前太不正常了,比梁大将军更为冷酷霸气,征战杀人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哪个主将是这么做的? 只有他! 只有他梁霄! 梁鸿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也不觉得梁霄是不是有那特殊的癖好。 他只想消除梁辉带给梁家的耻辱! 战功,才是他最想要的,其他的事,与他无关! 会议在插曲之后继续进行…… 明月高悬,天色已黯淡下来,借着清冷的月色隐约能看到一点云朵的影子。 这个夜晚的景色并不太美,同样不美的,还有人心。 “这个梁霄,他不是之前已经受伤了吗?不是已经成了个废人了吗?怎么还能统兵打仗,而且……而且还拿下了七离国主的首级?” 澶州王在书房内气的来会踱步,狂躁怒吼,“你们都是废物,废物!”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七离边境,得知消息之后便立即派人追杀,但……还是被他逃了。” “我不管!” 澶州王拂袖怒斥,“梁家不能复起,绝对不能!必须要让梁家再出问题,我们军中的人呢?还用之前让梁辉折掉的法子,继续用在梁霄的身上!” “王爷,梁霄……我们的人已经被梁霄全部拔掉,没留活口。” “******!” 澶州王忍不住怒骂起来,“梁霄出不了事,那就让梁家出事!”他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楚嫣儿,“你有什么法子?快点儿说。” 楚嫣儿端坐此处面无表情,“听说梁大将军回到梁家之后,根本不见外人,依我推测,他的身子骨恐怕撑不了多久。” “继续说。”澶州王道。 “但梁大将军没有请任何的大夫入梁家门,想必为他调理身体的,还是那个徐若瑾。” 楚嫣儿想到徐若瑾,脸上涌起一抹复杂的神情,“若想梁家出事,也只能在这上面动一动手脚了。” 澶州王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件事就交给你,身边的人你想用谁随意调配,办成之后,本王有赏!” 楚嫣儿立即起身行礼,喃喃自语,“我想要的,就是徐若瑾的命,她活一天,我就难受一天,这是我的心魔,她必须死!” 徐若瑾此时正在大快朵颐的吃着惠娘煮的面。 本已是放了酸辣的调味料,可徐若瑾却觉得不够,让惠娘煮第二碗的时候,多加了一倍。 方妈妈不由对她的状况觉得奇怪。 喊来了春草,方妈妈问道:“四奶奶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春草仔细的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算算,随即瞪了眼睛,“好像……好像上个月没来?” “四奶奶不会是?但四奶奶的小日子向来是不准确,奴婢就没多心。”春草的脸上又惊又喜,却又不敢当即说出猜测的结果! 方妈妈看了看徐若瑾,“这的确是个喜事,但在这个时候,也是个麻烦事了……” 第624章 身孕 “我怀孕了?” “我真的怀孕了?” “不会是最近太累了所以能吃吧?而且的确嘴巴里很苦……” 徐若瑾听了方妈妈和春草说出推断,便开始捂着自己的小腹,神神叨叨个没完。 方妈妈瞧着她又是惊喜又怕意外的模样,反倒是笑了起来,“老奴这阵子也是因府中琐事太多,没有注意到四奶奶的吃食状况,如今仔细推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您不但是能吃,而且也比以往更嗜睡了。” “奴婢倒是没多想,也没这个经验,但也觉得四奶奶的状况的确与以往不太一样。” 春草仔细琢磨,也肯定的点点头。 徐若瑾的喜色更重,咬着嘴唇自己把着脉。 可她还真没研究过喜脉应该是什么脉象,只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也是因为她太紧张了! “要不……把岑大夫找来问问?”徐若瑾刚一嘀咕,方妈妈便摇了摇头,“不妥。” “为何?”徐若瑾看着方妈妈,她知道方妈妈既然这般说,一定有这么说的道理。 方妈妈认真道:“依着老奴的意思,这件事您能瞒则瞒,不要过早的透露出去。” 徐若瑾长吸口气,立即想到了如今家中的这几个人。 陈氏?巴不得自己出点儿什么问题。 花氏?单是个月例银子都计较的给梁夫人跪了地上,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不知会有什么心思。 如今婆婆是交由自己管着家事,若真的知道自己怀孕了,恐怕所有人都会盯着中馈之事。 不是徐若瑾不愿放手,而是梁霄在外为梁家拼命,她不能让家里乱了套。 不乱套有什么法子?那就是紧紧的攥在手里,不让瞧着自己不顺眼的人夺过去。 而且当初因为一个免死令,陈氏便能联络婆婆想出那么阴毒的法子,如今大爷不在,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陈氏是绝不可能有什么善心良意的! 想着这些人,徐若瑾只觉抚着自己小腹的手很沉,“即便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也得安安稳稳的护好你,该瞒,那就瞒着吧!” 方妈妈见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四奶奶便已将事情都想了透彻,不由欣慰的笑了笑。 “四奶奶聪慧过人,老奴心安。”方妈妈如此说,春草忍不住道:“可总得请大夫给确诊下吧?能告诉谁?有什么要注意的?都请方妈妈直接吩咐,奴婢没伺候过有身孕的主子,对这些是真不懂啊。” 方妈妈看向徐若瑾,“四奶奶觉得呢?” “能找的也只有岑大夫了。” 徐若瑾仔细的想了想,“但不能让他到家中来,否则还以为是老爷找来的,倒不怕家里的问,而是外面太多人在盯着。” “过两日去灵阁时,借着酒方子的事情找岑大夫一趟。”徐若瑾这般定好,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真的怀孕啦?真的吗?” 神神叨叨了一整晚,尽管没睡上太久,徐若瑾还是睡的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她便处处开始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样子,让方妈妈忍不住发笑。 “若是四奶奶一直这样,傻子都瞧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那该怎么办?” 徐若瑾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不用这么小心?不会出意外吧?” “倒是应该跟惠娘好好谈谈。”方妈妈直戳重点,徐若瑾怔了一下,点点头,“让我想想,待与岑大夫敲定之后,我会与她好好聊聊。” 春草伺候着徐若瑾洗漱更衣,便准备去为梁夫人请安。 这阵子一向是去梁夫人院中用早饭的,徐若瑾斟酌一下,还是先喝了一碗粥才去。 否则一堆人凑了一起叽叽喳喳说不停,她很容易吃不饱的…… 今早的“福雅苑”便是格外热闹。 徐若瑾还没等进了屋内,便在院中听到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春草撂了帘子,徐若瑾进门就看到梁夫人和陈氏在笑着比量着布料子,花氏也在一旁为孩子们选着绣样子。 看到徐若瑾进了门,花氏立即道:“四弟妹来的正巧,刚刚还听说你身边的春草是最懂绣活儿的,有什么好样子?拿出来选选,几近过年,要做新衣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先是为梁夫人请了安,才回答花氏的话,“这会儿做绣品恐怕赶不出来了吧?” 看向春草,她道:“去帮着二奶奶选一选,有什么绣样子也都拿过来,免得说咱们藏私小气。” “我可没那么说你!”花氏瞪了眼,梁夫人在一旁笑着道:“藏绣活儿倒是没听见,可我倒是听到有人说藏了好酒不拿出来分分,是小气鬼了。” “母亲!”花氏没想到被梁夫人当众揭短儿,尴尬羞涩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这不是嫉妒四弟妹嘛,也是我笨,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就老老实实带着孩子们选衣料,少说几句!”梁夫人找个由头让花氏闭上嘴,她也希望耳根子消停消停。 寻常觉得梁府太清净,可她们一回来,反倒觉得太乱太闹了。 花氏缩了脖子,带着孩子们去选绣样子,春草应了徐若瑾的吩咐,也跟去开始选。 徐若瑾揉了揉肚子,四处探看,“还以为来了能吃上饭呢,合着是来晚了吃不成了?” “最近你怎么总惦记着吃?”梁夫人看向她上下打量半晌,似有些怀疑,徐若瑾连忙道:“也是最近太累了,昨晚回来便睡着了,没吃上东西。” 梁夫人微微点头,自觉有方妈妈在身边,真有什么事应该马上就来回的…… “让厨娘们摆桌席,吃早饭吧。” “是。”白芷应下就出门去吩咐。 陈氏打量了徐若瑾很久,再一想梁霄离开的日子,如若她是有了身孕应该早就发现的。 故意瞒着? 应该不会……自己刚回来两日而已,她总不至于刻意瞒着婆婆的,婆婆是盼着有孙子的。 “四弟妹,听说你院里也有个孩子?怎么不带过来一起选选新衣的料子和样子?” 陈氏豁然提到孩子,梁夫人愣了一下,也看向徐若瑾,“孩子?” 徐若瑾豁然一惊,猛的转头看向陈氏。 这个女人,她又想干什么? 第625章 危机 “又不是梁家的孩子,是不会在我身边过年的,过几****弟弟来带他去徐府过年,大嫂费心了!” 徐若瑾惊后便找出理由,想要搪塞过去。 只是陈氏却有些不依不饶的,笑着道:“不在府上过年也无妨,都做新衣,哪能少那么一件?单是边边角角的都够了,不妨也给选两套,就当是母亲给的年礼了。” “什么孩子?” 梁夫人早已忘记此事,当初沐阮留下孩子在徐若瑾这里,徐若瑾也只是随意的回了一句,梁夫人对此并不在意。 徐若瑾盯着陈氏的目光微有恼意,但婆婆问起,她还是和煦的回了,“是我小师哥的徒弟,他跟着四爷走了,就把孩子先放我这里照看着。” 梁夫人微蹙眉头,似是想起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当初她因那件事与梁霄闹的母子不合,又险些被个丫头掐住脖子勒死……那个孩子似乎是被人领走了,而领的那个人,正是徐若瑾的什么小师兄。 她看了看徐若瑾,徐若瑾也没隐藏,就这般的直视回去…… 梁夫人深吸口气缓了缓,“那么大点儿的孩子,也不用比量什么衣料的,就按照子瑜的尺寸给同样做两件赏了就是。” 陈氏再看梁夫人的表情,心底更笃定了这个孩子的身份,“母亲宽容大度,只是都在府上,那么做岂不是怠慢了?倒不妨抱过来跟孩子们一起玩……” “行了。” 梁夫人出言打断了她的话,“饭菜摆好了没有?我饿了,吃饭!” “终于吃饭了,我可要饿坏了。” 徐若瑾听了这话立即去桌席旁,与陈氏擦身而过之时,她感觉到陈氏压抑住的那股子怒怨。 自作孽,却还怨怼帮忙担着的人…… 徐若瑾对此极为鄙夷不屑,可陈氏却不认为徐若瑾的鄙夷是对她人品的轻视,反而觉得那是一股挑衅。 这一顿早饭又是吃的不香不淡,连带着花氏都没有多说几句。 她是被几个孩子缠的有些头大了,为孩子选衣料,是最累人的了。 早饭用过之后,徐若瑾打算去管理中馈府事,梁夫人却喊住了她,“……到里面来与我说说过年的安排。” 徐若瑾余光看了陈氏一眼,应下梁夫人的话便跟随着进去。 陈氏笑着要端茶,梁夫人没有让她跟随,“有方妈妈在这里,你先去忙吧,子瑜的衣裳料子我没看好,跟白芷去大库里找找那一匹蓝紫色的锦缎,老爷喜欢这个颜色。” “媳妇儿知道了,这就去。”陈氏应答后的转身透着一股不甘和不情愿。 方妈妈把内间的门关上,梁夫人才与徐若瑾道:“这个孩子,你怎么还养在家里?当初不是说送走了么?故意恶心谁呢?” 梁夫人满是不喜和不悦,徐若瑾惊愕过后,反问道:“依着您的意思,难不成我还给掐死?那等缺德事情,我做不出来。” “你瞧瞧,这说的哪门子话!” 梁夫人受不得她这股子硬气,可也知道,此事轮不上徐若瑾来担责任,“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事儿母亲不必过多担忧,我可没有留着这个孩子在身边故意拿捏谁的意思。” 徐若瑾单是看梁夫人和陈氏刚刚的眼神,就能猜到她们心中所想。 “小师哥跟着四爷二爷在七离边境,临走时把孩子交给我,待他回来之后,自当会领走教习,不会与梁家半点儿关系。” “我寻常也没太经管,都是丫鬟婆子们帮忙照看着,只是没想到,大嫂回来就盯上了。” 徐若瑾撇撇嘴角,“眼睛真够毒的,不能出院子都知道了这件事,练过千里眼不成!” “一张刀子嘴!” 梁夫人忍不住伸手点她一下,“我知道你没有那份心,但如今子瑜回来,他在此地的确不合适了。” “我会安排的,过几****三弟县学休假,自会把孩子接走带回徐家。” 徐若瑾也是发自内心的不愿孩子再留下,否则陈氏整日虎视眈眈的,难保藏了什么坏心思,对孩子不是好事。 “要尽快。”梁夫人禁不住叮嘱,徐若瑾应下后便离开。 梁夫人看着方妈妈跟随在她身后离去的样子,仿若想到自己年轻时…… 再看向外间踉跄着走路的梁子瑜,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声,她不由心中感慨,若是老大还在的话,这一家子会多美满? 只可惜物是人非,而这其中,自己做错过什么吗? 错过。 她信了陈氏的话,伤了梁霄的心,她愿意认这个错,似乎心底认了错之后,她反倒轻松了些…… 如今心里只有子瑜这个小孙子,她要安安稳稳的把子瑜带大,伤了梁霄的心,总不能让梁辉也怨怼自己。 好好的带大孩子,她也就满足了! 徐若瑾离开“福雅苑”,方妈妈也看出她的心气不顺。 她并没有回“若霄轩”亦或去处置府中事,与方妈妈走到府中的长廊处,她索性就倚在那里,说着事儿。 “这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大嫂都能如此不依不饶,若是真知道我……”徐若瑾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岂不是会疯了?” “四奶奶犯不上为此焦心,如今您可不是一个人了。”方妈妈为她紧了紧大氅,“其实这事儿明着问出来也好,总比私底下动了歪心思,反倒是不妙。” “难说。” 徐若瑾想着陈氏,“今儿从她身边儿走过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的那股子怨气让我浑身发冷,好似她的不顺都是我造成的。” 方妈妈无奈道:“一念动时皆是火,万缘寂处即生真。若不是这副心肠,大奶奶也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她是贪得无厌。”徐若瑾径自的长舒几口气,抚着自己的小肚子念叨着:“乖宝贝儿,娘不该生气伤到了你,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与任何人生气。” 方妈妈被她这一副模样逗的忍不住笑,“天凉,回吧。” “回!”徐若瑾吩咐春草,“一会儿你去找顺哥儿,让他去把子墨喊过来,我有事要说!” “四奶奶,这事儿您不告诉四爷?”春草忍不住问着。 徐若瑾咬了下嘴唇,羞笑道:“岑大夫确认后,便再给他去信!” 第626章 筹划 临近过年时分,天气虽寒,但却透着一股喜庆的味道。 徐子墨踏进“若霄轩”的院门时,一张嘴是笑咧着的,未等见到徐若瑾的人,便已经仰头高喊着“二姐,我可想死你了!” 徐若瑾并没有去门口,因为方妈妈不让吹了寒风,春草撩起了帘子迎舅少爷入门,杨桃帮着徐子墨褪去外衣,他又被红杏拽去银炭炉子边上烤火,“舅少爷一身的寒气别传了四奶奶,先暖和暖和再过去。” 三个丫鬟的这一折腾,把徐子墨给折腾的发懵,可听着红杏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只能点头答应着,随其摆弄。 方妈妈与徐若瑾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 单看这三个丫鬟的殷勤劲儿,还有谁瞧不出徐若瑾是身体有恙?特别是如今死死盯着这里的陈氏和花氏了! 徐子墨自当没这根神经,站在火炉边暖和着手,也不忘笑着与徐若瑾吼着说话,“二姐,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找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你是不知道,这阵子王教谕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也允许我过年早回家休息几天。” “这话不用你说,我自是早已派人去问过王教谕的。”徐若瑾抿着嘴笑,“这也马上就过大年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提到这个话,徐子墨的兴奋僵持半晌,情绪微有低落,“今年……似乎还不如去年。” 去年?正是徐若瑾婚事闹的最凶的时候,阴差阳错的被梁霄抢了,而杨氏虽疯疯癫癫的,好歹还有个影子,可如今……人已不在了。 徐若瑾的情绪也微有低落,看着徐子墨笑着打量,调侃道:“瞧着你也的确是努力,好像比上次又瘦了一些,教谕的板子没白挨嘛。” “最近在读什么?背上两段我来听听。” 徐子墨的脸色立即苦了下来,“二姐,好不容易不用看书,您就让我松松脑子,别背什么文了,为母亲守孝食素,又挨先生的打,我怎可能不瘦?” 春草从外进门,立即笑道:“舅少爷的确是辛苦,早间惠娘做的酸枣糕,舅少爷先尝尝。” “好,这个好,再给来壶茶。”徐子墨暖和够了,走到徐若瑾的桌前坐下,张开嘴巴便开始吃,巴掌大的糕点两口一个,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倒是让徐若瑾笑起来。 只是笑过之后又有无奈的心酸。 去年看他,还是个衣食无忧,中林县大小馆子吃遍的纨绔子弟,而今时今日,他虽仍旧不愁银钱,但家散了,人也孤单起来,吃个酸枣糕都如此兴奋。 徐若瑾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慢慢吃,别噎着。” “好吃!就是好吃!” 一碟酸枣糕很快被消灭掉,杨桃递上了擦手的帕子,徐子墨直接撇了一旁,“红杏不是又拿去了吗?吃完再擦。” “这些日子可是回家去看嫂子和小侄子了?怎么样?” 徐若瑾提到正事上,徐子墨也收敛了嬉闹,一脸的不忿,“上一次我回家小嫂子也没露面,我只看了看少卿就走了,问了几句黄妈妈,黄妈妈也一头雾水,说这位嫂子的性格有些怪,而且也来信,说是大哥想把小侄子和嫂子都接走。” “是准备走了?”徐若瑾对此颇为惊讶。 徐子墨耸耸肩膀,“谁知道了?就算是走,也得大哥回来亲自接吧?否则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也不安全啊!” “这事儿是什么时候提的?”徐若瑾更为细心。 徐子墨挠头仔细想想,“好像……就是我上次带着少卿来见你过后没几天?” 徐若瑾嘴角扬起冷笑,“这事儿我心里有谱了,等你彻底能回府上,我让顺哥儿把小师侄送你身边,让黄妈妈帮忙照看些时日,待我过年定好了回娘家的日子,再去与她细说。” 徐子墨虽有惊讶,但也没多问,只是点头答应下来,“行,等我休假回去,就让郭奴来告诉二姐。” “让惠娘准备了桌席,晚上不要走了,吃个痛快再回去。”徐若瑾看他这副模样的确有些心疼,“许久不见,也陪我说说话。” 徐子墨立即喜笑颜开,似是想到什么,挽起袖子便一副崇拜的模样,“二姐,你是不知道啊,前阵子我可憋屈死了,梁家大爷出事,那时候所有人都巴不得躲我远远的,好似能把我拽株连砍了脑袋似的,哼!” “后来姐夫取七离国主首级一事传开,我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之前挤兑我的一个没落下,让我全都收拾个遍!” 徐子墨此时提起还一脸愤懑,“别寻思我徐子墨是好欺负的,这笔账我是记下了,往后跟他们慢慢的算!” 徐若瑾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安抚的劝慰,其实也是告诫,“一群趋炎附势的人,何必理睬?最大的蔑视便是不予理睬,你的眼光不能只放在这小小的中林县。” 徐子墨似没太听懂徐若瑾的意思,“不放在中林县?我还能哪儿去?” 徐若瑾埋怨的瞪他一眼,却没有说出自己有可能去京都的事,“说的是心胸,你这脑子除了吃,能不能转一转弯?依我看,还是王教谕打的轻了!” “别啊二姐,我错了,都是我不对!” 徐子墨一脸谄媚的讨好,更是学会的立即转移话题,“对了,前阵子二姐让把临县的灵阁也封了,这阵子舅父舅母三天两头来信问什么时候能开张,烦死我了!” 想到杨家的这两位亲眷,徐若瑾瞄了瞄徐子墨,“你看该怎么办才好啊?我听说前阵子,他们可是往酒里兑了水,完全不是灵阁酒的滋味儿了……” 那时梁家大爷出事,他们害怕“灵阁”往后开不成就想着捞一笔,宰一个是一个! “先沉着,小爷不差钱!” 徐子墨仍旧胖乎乎的小拳头攥紧,“这一次不把他们的念头彻底的掰过来,我宁肯天天啃窝头!” 徐若瑾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欣慰的笑。 如若真的去京都,子墨要带在身边?还是留在中林县?这的确需要好好思忖,早些筹划了…… 第627章 争斗 徐子墨吃过晚饭之后直接回了县学,徐若瑾与方妈妈说了有意带走徐子墨的打算,方妈妈对此倒没什么异议,但事情还不急,也要慢慢看。 只是徐若瑾对徐子麟新娶的那位嫂子颇有些不满意。 当初杨氏丧礼,夜微澜留了一个丫鬟在此帮忙照料少卿,也算是给徐子麟留了一个填房。 但徐子墨直接称她为小嫂子,徐若瑾也没说什么,百日冲喜也是有这个规矩的,但她迟迟不肯在自己跟前露面,着实让徐若瑾奇怪。 已是徐家的人,何必如此? 自己就那么可怕么? 如今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她也发现自己更加嗜睡,临睡之前又喝了一碗汤,而明日一早,徐若瑾准备给婆婆请安之后便去“灵阁”,然后再让顺哥儿去请岑大夫。 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来……抚着自己的小腹,她就这般平躺着睡了一宿。 翌日的清晨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纯净的无半丝瑕疵,格外美丽。 寻常遇上这等好天气,徐若瑾会吩咐春草灭了碳炉打开窗子透透气,但今日她刚想开口便想到似乎不能着凉。 穿好衣裳鞋子准备洗漱,可看到春草和红杏那一番小心翼翼的紧张,她着实无奈的苦笑。 “就咱们这副模样,是个人都能瞧出不对劲儿来,放松放松,只是有了身孕而已,多大点儿事?” 虽是这般说,但徐若瑾自己都下意识的就护着小腹,只能自嘲的摇摇头。 红杏没反应过来,当即吵嚷的反驳起来,“多大点儿事?这若是让四爷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高兴怎么乐呢,这可是如今梁家最大的事了!” “知道是最大的事,在外人面前只能当最小的事,哪怕是不起眼的事情来办!” 徐若瑾想到陈氏,不由深吸口气,“如若这事儿被她知道了,我恐怕连睡觉都安稳不得,懂了吗?” “奴婢懂了。”春草率先应下,“不如……就当作您小日子不舒服,这样也方便奴婢们照应?她也挑不出错儿。” “其实奴婢觉得大奶奶也不见得敢怎么样,老爷可还在府中坐镇呢!”红杏提到了梁大将军,琢磨下问道:“四奶奶不妨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老爷?” 看向了方妈妈,“妈妈您说呢?” “暂时先不要提。”方妈妈对此事看的格外透彻,她曾在宫里呆过,对女人的嫉恨心有多么阴沉狠毒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熬过了前三个月,四奶奶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再跟老爷说也不迟,但眼前还是应该让岑大夫确诊一下才好。” 方妈妈所说,徐若瑾也格外认同,“老爷子的性子不会理睬这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的,收拾一下咱们去福雅苑,应对完那两位煞神,咱们便出府!” 陈氏昨儿一晚都没怎么睡的踏实。 一想到徐若瑾把那个孩子放在身边,她便是钻心的疼痛。 早间醒来,看着睡在床边的梁子瑜,陈氏亲昵爱抚了一通,便亲自为他洗了干净又换上干净可爱的衣装,“先抱去给夫人请安。” “可夫人还没起身呢?”奶娘端望下主屋未开门,“要不要再等一等?” 陈氏摆了摆手,“等什么?方妈妈不在,理应我去她身边伺候着,先抱子瑜去请安,我这便去为她打洗漱的水,张罗早间的饭。” 奶娘大为吃惊,“大奶奶,这些事您吩咐丫鬟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夫人虽是让您在身边陪着,但也不是让您伺候的这般周到。” “你懂什么?!”陈氏起了身满脸的不耐烦,“夫人如今只惦记着子瑜了,若不是让子瑜天天在她身边守着,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孙子,她怎么可能一心一意的顾及着咱们?” “之前她是不喜欢花氏家的子睿,但如今花氏天天带着孩子在这里玩耍,里里外外都是孙子,能有什么大差别?” 似不愿把心里话都吐出来,陈氏又为子瑜整理下衣襟,“抱着过去吧,我马上就到!” 奶娘一早挨了训斥也不敢再多嘴,立即抱过小主子,朝着梁夫人的主屋行去。 而此时此刻,花氏也带着子睿和梅兰进了院子。 她和白芷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让在厢房的陈氏听入耳中,脸上涌起了一股冷漠的阴狠。 无论是谁,想要和子瑜争宠的,她一个都不能容! 看到花氏带着孩子们进了主屋,陈氏立即起身穿好衣服,接过丫鬟们递来的热水盆和帕子去见梁夫人。 梁夫人本正抱着子瑜玩闹,梅兰和子睿也在其床边乖乖的看着,陈氏一进门,梁夫人的脸上立即涌起一股心酸,指着她道:“放下放下,这种事何必你亲自动手?让白芷她们做就行了!” “那怎么行?” 陈氏笑着婉拒,“方妈妈寻常伺候您惯了,我既然是接了班,虽做不得方妈妈那么妥帖,但好歹也要尽力而为,您别嫌弃我做的不利落,媳妇儿就心满意足了!” 梁夫人抿嘴笑笑,让奶娘照看着梁子瑜,随后催促花氏和孩子们先出去,“到外面玩吧,我净一下脸就出去。” 花氏心有不甘,她本想再和梁夫人说说月例银子和铺子的事,陈氏一进门,全都给搅和了。 可看到陈氏那么殷勤的伺候着婆婆,花氏心里除却复杂之外,还真没更多的想法。 梁夫人洗漱过后梳好头发便到了内间之外,早饭的桌席已经摆好,只可惜徐若瑾还没到。 陈氏瞧着梁夫人在耐心的等,忍不住插了一句,“四弟妹今儿怎么还没来?可能是忙着府内府外,还伺候着父亲用药太辛苦了,早间没起来,母亲不妨先用?别怪罪她。” 梁夫人根本没寻思这事儿,耳听陈氏这般说,沉了片刻看看孩子们,“别等了,先吃吧。” 花氏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氏一眼,只能催促着孩子们到桌边准备动筷子。 而此时门外传来白芷问安的声音,“四奶奶来了?您快进去吧,夫人和大奶奶,二奶奶刚准备用餐。” “往日这个时辰母亲不是刚起身么?今儿怎么这么早?” 徐若瑾说着话便进门,看到陈氏投来的阴笑,她是恍然明白……合着,女人堆儿里的争斗,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第628章 俗人 梁夫人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朝着徐若瑾点点头,便让她坐下吃饭。 徐若瑾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正巧是她最喜欢的清粥,挑拣着吃了几样小菜,直接把那一页彻底的揭过。 陈氏也没插什么话,尽心尽力的伺候好梁夫人,花氏纵使再话痨,也依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忙碌照顾好梅兰和子睿,没多废什么话。 一顿早饭很快便吃完,徐若瑾用茶漱了下口,准备着与梁夫人说上几句话便出府去“灵阁”。 陈氏突然的看向徐若瑾,笑着道:“四弟妹,嫂子想跟你单独说点儿事,你看?” 徐若瑾微一怔,看她道:“大嫂的事着急吗?晚间回来再说可行?我这会儿正准备要出府,到灵阁看一看。” 徐若瑾的婉拒,让陈氏似下意识的朝着梁夫人那里望了一眼,转回头来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寻思着你一个人管家里事太忙碌,想着过年了,府里丫鬟婆子的换装和琐碎事,哪个是我和你二嫂能帮忙的?你尽管说说,我们也别干坐着吃茶闲聊,只看你一个人累的筋疲力尽?” 见徐若瑾要立即回话,陈氏抬手打断了她: “就算我不能出府,要在母亲身边贴身伺候,但我可以帮着照看孩子们,你二嫂是个空闲的,这也没什么别的心思,都是一家人,能做点儿什么就做点儿什么,四弟妹千万别多想。” 陈氏不说这一句还好,说了之后,反倒引起了梁夫人的注意。 花氏听到陈氏提到自己,也眼巴巴的看过来,让徐若瑾心里着实佩服陈氏的这张嘴。 怪不得当初能把婆婆说的,将梁霄都想成意图抢夺免死令的恶人了! 其实在那件事之前,婆婆对梁霄满怀关心袒护,并非似后来那么崩裂,母子嫌隙…… “大嫂这话说的,好似我宁可累吐血也要把家里事都占着一样,我虽然性子良善,可还没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心,您和二嫂看着管吧,正好家事你们帮忙,我也能松一口气,轻闲轻闲,至于管什么……” 徐若瑾思忖下,“你们看着来?也让母亲帮着参详参详?” 徐若瑾的漫不经心,甚至丁点儿维权不放的心思都没有,那一副彻底撂挑子逃窜模样,让陈氏一时不知接什么话才好。 她本以为徐若瑾会推脱两句。 花氏咬了下嘴唇,把自己的话给憋了回去。 她可不是傻子,这时候才不当出头鸟…… 梁夫人正抱着子瑜玩,听了这话无精打采,似训斥,似警告,“三个大活人,还要我来操心指点也不嫌臊的慌,有那闲暇功夫,我还陪着小孙子小孙女玩呢,懒得理你们。” “那这事儿就等我回来再商量,这会儿真有急事要出去。”徐若瑾有意率先离去,躲开这个话题。 她看陈氏和花氏那两张能吞噬人的脸,显然是想逼着自己把这事儿定下来。 “不过是你自己铺子的事,还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怎么就那么急?” 花氏半晌没说话,这会儿见徐若瑾要走,忍不住在旁抱怨的嘀咕着,“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连话都不愿与我们多说了……” “你这个嘴呀!” 陈氏转身训道:“四弟妹的确是忙碌,怎么可能有那个意思?不许往歪处想!” “这也不能怪我嘛,那灵阁本来就是她自个儿的铺子,还有谁会催她去看看。” 花氏不服的狡辩,“我只是说这个事,可没有指责四弟妹的意思。” “我也没当这是指责,二嫂倒是想的多了。”徐若瑾看向她,“的确是我自己的铺子不假,赚的银子也都该归我自个儿,年底了,是要去看一看账目的,而且各府年节的席宴也都少不得酒,也要去盯着师傅伙计们快些出活儿。” “我啊,就是个掉钱眼儿里的俗人,那家里的事,就拜托二嫂了。” 徐若瑾转身看向梁夫人,“我会与忠叔算一下前阵子梁府舍粥僧衣,灵阁垫出的银子账目,到时候再请母亲过目。” 说着话,徐若瑾转身就走,花氏追了两步,“哎,这怎么说走就走啊?还听不进去话了。” 陈氏看向梁夫人,却见梁夫人一脸阴沉的看着她二人,“折腾够了?” “媳妇儿也是随心一说,没有别的意思。”花氏被梁夫人眼神盯的有些心虚,陈氏立即站出来道: “也都怪我,何必提这个话题,反倒让四弟妹多心了。” “呵。” 梁夫人一声冷笑,“这话莫说她听着不顺耳,我听着,也不顺耳。” “母亲……” “别以为若瑾是你们府宅里那些掰手指头算计的女人,连我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梁夫人撂下子瑜给奶娘,抿了一口茶,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几句话说的她要与梁府算银子,你们可知道,你们归来之前的舍粥赠衣,花了多少银子?” “不也就是那么十来天……”花氏声如蚊吟,又被梁夫人的冷眸瞪的马上闭了嘴! “是啊,只有十来天,却花了近二十万两银子,可二十万两银子救的是梁府所有人的命!” 梁夫人指着花氏便骂道:“你还的起么?!” 花氏吓的脸都变了颜色,陈氏没想到梁夫人会为了徐若瑾,与她们发这么大的火气,“母亲,都是我错了。” “你的确错了!” 梁夫人抿了抿鬓额的发丝,“老老实实的在府上照看孩子,中馈之事,她不开口,你们谁都不许插手。” “是,媳妇儿知道了。” 陈氏立即规规矩矩应下,花氏抿了抿嘴,不敢再吭声。 徐若瑾气势汹汹的走到梁府的大门口,刚要吩咐顺哥儿备马车,却正瞧见一辆马车进了梁府的正门,正朝二门处驶来。 纳闷之余,便听到有人过来回禀,“四奶奶,是姜府的三夫人来了。” “三夫人?”徐若瑾微有惊诧,“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不等她问个清楚,姜三夫人的马车已是停下,车帘撩起,三夫人露出了笑脸看着她,“躲了家里不出门?我可是来找你要债的!” 第629章 债主 要债? 徐若瑾被姜三夫人的话惊的一愣,可见三夫人直盯盯的看着自己,她脑中恍然反应过来! “灵阁”可是有着姜三夫人五成的干股! 虽说三夫人从没有向自己提过银子的事,但事实如此,这个账是推托不掉的! 徐若瑾想了明白,不由得满脸苦涩,“对对对,是得来找我要债,那么多银子呢,你看我这一早不也是忙着去灵阁清理下账目,然后向您汇禀一番不是?” “还以为你是觉得银子数额太多,躲了家里不肯见我呢!” “家事忙……” “休拿这话唬我,我可知道,梁辉和梁鸿家的都回来了,这不都是帮手?除了你,府上难道还吃不上喝不上了?” 姜三夫人不依不饶,徐若瑾从她的眼色中也看出来,这就是故意的。 恐怕这些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夫人您就饶了我吧,我这就跟您去灵阁看账本算银子还不成?” 徐若瑾微微一笑,算是告诉姜三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姜三夫人笑的更灿烂,“还算你识相,虽然是做好事,但那也是为了你们梁家,我犯不上出这笔银子,你呢,也犯不上拿自己的体己钱贴补,老爷子不是回来了吗?算好帐,找老爷子要钱去!” “您还是杀了我算了!” 徐若瑾想到自己那位凶神恶煞的公公就胆颤,“行了行了,我这就上您的马车,任您摆布,任您拿捏!” 姜三夫人笑斥道:“抠门,连自家马车都不坐了?稍后我还得送你回来不成?” “那敢情好,就知道三婶娘疼我……”徐若瑾说着话,由春草和方妈妈抚着就上车去。 方妈妈并没有跟随,而是在梁府盯着事。 姜三夫人送了梁夫人几盒京都送来的喜礼,更是让身边的人代替去请个安,随后吩咐车夫调转马车方向,驶出了梁府门外。 “这是真的要找我去?”姜三夫人在马车内忍不住调侃,徐若瑾羞涩道:“您知道还这般问,故意的!” “说真的,你府上那两位恐怕不好应付吧?用不用我帮忙?” 姜三夫人直截了当的开口,徐若瑾微微一怔,“是梁霄嘱托您的?” “就不能是我自个儿关心你,特意过来看看?”姜三夫人竖起眉。 徐若瑾嘿嘿一笑,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您的确是关心我,只是您不会特意跑到家里来瞧瞧,前阵子他刚给家中来了信,想必也有与您联系,所以我才那么想。” 姜三夫人微微一叹,“人生自古有情痴,你们两个,都是。” “真是他?”徐若瑾惊讶之余,心底也有微微的小兴奋。 “也就他梁霄能指使得动我,除了他,还有谁?!”姜三夫人虽语气略有不满,“原本我不以为然,看来你们府上,还真是不消停了?说说,让我乐呵乐呵。” “还能有什么?想管府里的事,想要银子,想凡事都高人一头,争争抢抢,面子良善心胸恶毒,只要别人过的好,她们全都受不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这还是有老爷子直接下令她不许出婆婆的院子,否则还不知道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另外一个便是整日攀比抱怨,为了一个月五十两的月例银子,都恨不能扒一层皮,真不知这些人整日里都想些什么,日子就不能过的正常点儿?” “你正常?”姜三夫人抿嘴笑。 徐若瑾立即道:“我当然正常了。” “你才是最不正常的,包括你们家那个更不正常!”姜三夫人不容徐若瑾打断,继续道:“你瞧瞧哪一家的夫人小姐是把这么多事承担下来的?哪个是靠亲自酿酒,赚得大魏扬名的?” “又有哪一个是浑身重伤不能习武,还舍命去沙场亲取七离国主首级的?” “你们俩正常?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可我觉得我过的很舒坦啊。”徐若瑾仔细想想,似乎两个人的行为的确在这个时代有些离经叛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就觉得这样好。” “她们又没你这么本事,除了嫉妒之外,还能做点儿什么?”姜三夫人猛拍她大腿一巴掌,“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把心思稳住,女人心,海底针,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出的!” “哎哟,您轻点儿……” 徐若瑾被那一巴掌打的险些蹦起来! 与姜三夫人在一起唯一不适应的就是她时常会伸手拍打自己屁股,还说自己不给梁霄生养。 寻常挨打,她不说什么,揉揉也就算了,终究是玩笑,三夫人也不会真用力,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受不得惊吓。 姜三夫人被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再看跟随的春草小脸都吓了刷白,瞪大眼睛道:“怎么回事?你,你……” 徐若瑾脸色俏红,不自觉的便将手放在了小腹上,“还不确定。” “这,他,你,哎哟!”姜三夫人长叹一声,立即吩咐车夫,“不去灵阁了,去我府上!” “别……”徐若瑾连忙拦下,“今儿本就是打算去灵阁,借着酒方子的事,我也可以把岑大夫请来,不容外人多猜疑,我暂时还不想让外人得知这个消息,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 姜三夫人僵了半晌,则又吩咐车夫继续朝“灵阁”去…… “寻常府邸的夫人少奶奶有了身孕,都恨不能放鞭炮,全家大喜,你这个可倒好,像做贼似的。” “三夫人您不知,就连院子里沐公子收的小徒弟,大奶奶知道后都颇为不依不饶的,若是知道四奶奶有了身孕,还不知……您可得帮四奶奶多出主意,奴婢们是真不懂啊,您要多教教我们。”春草向来是不在主子们叙话时插嘴的,这一次也着实忍不住了。 “能有什么办法?”徐若瑾嘟起小嘴,“只能盼着他快些的把七离国收回大魏,早日回来,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别的盼头了。”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姜三夫人格外笃定,“你府上的事该放手也得放手了……” “先看岑大夫怎么说吧,也别白白高兴一场。” 徐若瑾仍对自己是否真有了身孕不确定,“如若是真的,我是绝不容别人起恶意的,因为这是我的命。” 第630章 警告 徐若瑾随同姜三夫人一起到“灵阁”,掐算着时间派人去请了岑大夫。 而此时,姜三夫人派去给梁夫人请安送礼的人也已经离开了“福雅苑”,花氏忍不住念叨,“给您请安,居然连面儿都不露……” 陈氏见梁夫人没什么反应,立即圆场道:“姜三夫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连二爷都时常挨上一通收拾,这话出去可不要乱说。” 花氏今儿一早就被徐若瑾噎住,此时自当没什么好话说,“这怎能是我乱说?兴许是被四弟妹拦下来的。” “不来请安反倒好。”梁夫人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是犹豫的,因为姜三夫人极少亲自登入梁家的门,难不成有什么事? 吩咐白芷去找门房的,梁夫人对此多了一份心思,“去问问,姜三夫人说没说特意来做什么?” 白芷应下便去门口问询,陈氏和花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花氏去忙碌着孩子们,陈氏去为梁夫人拿暖手炉。 白芷过了一会儿回来,见大奶奶和二奶奶都在,犹豫了下便直接到梁夫人身边悄声道:“门房的说,姜三夫人就是来找四奶奶的,说是什么要债?” 陈氏竖起耳朵听的隐隐约约,花氏是半个字都没听见,反而有些心急,直接就凑了过去。 梁夫人也微有一惊,“要债?” 白芷见二奶奶凑了过来,心里虽不情愿,但夫人问起,她也必须要回答,“是的,说是要债,还说四奶奶躲了家里是不是怕见她,四奶奶说,正准备出门去灵阁捋清账目,没有故意躲着,似乎是又说了几句闲话,四奶奶便上了三夫人的马车,一同离去了。” 提到“灵阁”的账目,梁夫人微微点头,她是知道当初姜三夫人把“醉茗楼”给了徐若瑾,拿了总共的五成干股。 其中有两成,是送给京都中的某位贵人的…… 只是梁夫人心中了然,花氏却不懂了,“她的灵阁不是赚了很多银子吗?怎么还欠姜三夫人的债?这是哪门子说道?” 陈氏立即出面做好人,“四弟妹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嘛。” 白芷退却一旁不吭声,梁夫人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初姜三夫人是拿了五成干股的,这事儿我也知道。” “五成?”花氏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那,那么多!” 陈氏也微有一惊。 她没想到,徐若瑾与姜三夫人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姜三夫人的出身和在京都的关系,旁人不知,她陈氏却是清清楚楚的。 看来,这个徐若瑾还真是不容小看了…… 梁夫人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吩咐陈氏去把大库的账目拿来,“……拿来我瞧瞧,梁府的危机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这事儿也应该跟老爷回一声,去把忠叔喊来,问问老爷在干什么。” 陈氏犹豫下,立即点头应是,便去拿账本。 花氏酸溜溜的道:“她也真舍得,对家里人要算计银子,在外却一给就是五成的干股,胳膊肘还朝外拐呢。” “闭嘴,你懂什么?!” 梁夫人冷了脸子叱喝。 “母亲……”花氏忍不住撒娇,“我不过是在您这里说点儿心里话罢了,更何况,那姜三夫人也是的,居然登门讨债,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你这个脑子,都瞎了你父亲兄长的教诲!”梁夫人的语气更重几分,“梁家有难之事,姜家更是出面帮忙,一个铜子儿都没提过,如今梁家可谓势头大起,老爷也回了府邸,她上门要债是应当应分!” “亲兄弟,明算账,梁家有难,她们伸手帮衬,梁家强盛,她们也没有趋炎附势,这才是豪门府邸的做派!” “往后再说这等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梁夫人这等凶话出口,花氏缩了脖子,不敢再多嘴。 而陈氏在偏狭的角落中听到,眼珠子转了半晌,才拍拍僵紧的脸色,拿着账目出来递给梁夫人。 而此时岑大夫到了“灵阁”就被禾苗直接请进了后面的小院内。 屋中只有徐若瑾,春草和姜三夫人,眼瞧这副架势,岑大夫先是一愣,看来,梁四奶奶请自己来不单单是为了酒方子啊,似乎还有别的事。 眼见徐若瑾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姜三夫人吩咐禾苗把门关上,催促起来,“哎哟,你这是想急死我不成?还等什么啊,快着吧!” 徐若瑾被训的脑袋又低下去,声音弱小的道:“就请岑大夫为我诊脉吧。” 脸上红润的如同熟透的大苹果,若是再不知是何事,岑大夫就白白行医这么多年了! 发自内心恭喜的笑,岑大夫率先挽起袖子,笑着道:“老夫诊脉之前要先恭喜一番啦,梁四奶奶之前身子薄弱,若真有喜身子,着实不易啊。” “托您的吉言,请吧。”徐若瑾把手放在了腕垫上,岑大夫伸手诊脉,又问了半晌的话。 姜三夫人禀了一口气在旁边急的红了眼,“到底是不是?您先给个准话。” “是,梁四奶奶的确是有喜了!” 岑大夫受不了姜三夫人的急迫,马上先把这话说了,“但您稍等一等,在下要诊一下四奶奶如今的身子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能出什么事?呸呸呸!”姜三夫人横眉冷对。 岑大夫连忙双手作揖,“三夫人哟,忠言逆耳,梁四奶奶的身子一直是在下给调养,更何况,若是真让梁四奶奶有什么闪失,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会放过我的,您就等一等,容我探个仔细?” “算你识相。”姜三夫人闭嘴不开口,却忍不住得了喜事的喜悦,满脸挂的都是微笑。 徐若瑾心里也高兴的合不拢嘴,但岑大夫是最懂她身体状况的人了,甚至比自己那位师父和沐阮知道的更加清楚。 因为从自己变成现在的徐若瑾,便一直是岑大夫在照料她的身体…… “荣我说句不中听的,脉象偏弱,而梁四奶奶的身子并没有调理的格外康健,头三个月必须要静心休养,半点儿劳累都不行。” 岑大夫说到此,精心叮嘱道:“更是不得累心,否则这个孩子很难保得住!” 徐若瑾咬了咬牙,看向姜三夫人道:“看来,的确是要从长计议了……” 第631章 算账 徐若瑾叮嘱岑大夫此事暂时不要告知给别人,岑大夫立即答应下来。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沐阮跟随梁霄去了七离国,徐若瑾没想到岑大夫居然早就知道! 合着,只有自己是被蒙在鼓里的,这笔账只能等他回来再算! 春草与禾苗两个人追着岑大夫问起应该注意的事项,而徐若瑾和姜三夫人则到一旁说起此事该如何应对。 只是终究也讨论不出个结果,因为不知道家中那两位到底是什么反应,又有多么凶猛。 终归是能瞒则瞒,实在瞒不住了再说。 这件事办完,徐若瑾仍坚持着把“灵阁”的账目算了一遍,姜三夫人笑斥她,“还真以为我是跟你讨债的?瞎胡闹!” “不不不。”徐若瑾连忙打断,“这笔账是必须要算的,而且必须算的清清楚楚。” “梁家有难,姜家伸手帮忙,如今老爷子都回来了,这份情意肯定记在心里,可单是我们记在心里没用,得让家里那两个也领情。” 徐若瑾笑着道:“何况,这银子又不单单是给您一个人的,对吧?” 五成干股里,还有另外两成是送礼的。 虽然徐若瑾时至今日都不知道送给何人,但她信任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很是欣慰的笑了笑,“这事儿我就听你的,终归梁霄也是不怕闹腾的,我索性就再加一勺盐。” “禾苗,开始算吧!”徐若瑾转头看向她,“把范大掌柜也请来,连带着醉茗楼的,我们都算个清清楚楚,一个铜子儿都不许差!” 这一笔帐算了一整日,禾苗和范大掌柜外带两个账房先生辛苦到玄月高升,都没有个结果。 徐若瑾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连姜三夫人都有些吃惊。 似乎两个人都没想到,“灵阁”这段日子以来的花销这么琐碎。 “先回吧,后日您再来找我,我随您一同出门看账,也算是躲了家里的清净。”徐若瑾即便是在这里坐一日也觉得有些疲累。 但此地呆着,甚是安心,一来有岑大夫为她调配养身的方子,二来有姜三夫人在身边,她安全感十足。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梁霄?”姜三夫人问出了最关键的,徐若瑾对此颇为犹豫,“您说,现在告诉他,会不会对他有太多影响?” 姜三夫人撇撇嘴,“若是其他人,我也就做推断了,你们家的那个奇葩性子,无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容我再想想的。”徐若瑾想到梁霄,又想到孩子,不由得抿嘴含羞的笑了笑。 姜三夫人召来了马车,亲自将徐若瑾送回梁府,她才回了姜家。 时辰已不早,徐若瑾也没有再去“福雅苑”,直接回了“若霄轩”准备洗洗睡下。 在马车上,她就几近睡着。 自从知道有了身孕之后,她只感觉自己的反应越来越重,若是再过一段日子,会不会更强烈? 若是那样的话,再想瞒就不好瞒了…… 方妈妈让春草去外间睡,她亲自陪着四奶奶。 这院子里唯一一个有丰富经验的便是方妈妈,她肯留在身边,徐若瑾心里也格外踏实。 红杏收拢着东西,看着春草在“灵阁”记下岑大夫教的法子,提起了惠娘,“咱们院子里的吃吃喝喝都是她来负责,四奶奶要不要找她谈谈?” 徐若瑾看向方妈妈,“您觉得呢?” “暂时先不用。”方妈妈对惠娘并没有把握,“先试探几日再说,毕竟现在府内多一个人知道就容易走漏风声,春草按照四奶奶来小日子的法子准备,对于吃食,我会亲自去与惠娘说。” “还是妈妈您有法子,怎么做,我和红杏就都听您的了!”春草感觉自己束手无策,小脸也没什么笑容。 徐若瑾看着她,“正好马上过年了,不如你就趁着这个时候与顺哥儿把喜事办了吧!” “啊?” 春草惊的嘴巴张大,“奴婢不走,您现在这个样子,奴婢怎么能离开?不行,奴婢不答应!” “是啊四奶奶,您为何这个时候让她离开您身边呢?”红杏跟着插话。 徐若瑾摇摇头,“两个傻子,喜事办了,春草即便是媳妇子,也一样在这个院子里做事,也就不必在我身边盯着了,帮我去做一些其他的事,岂不更好?” “更何况,今儿我看到顺哥儿,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看了都不忍心再留你了。” 提到顺哥儿,春草咬了嘴唇冷哼一声,“看我怎么收拾他!” “就依了四奶奶的意思办吧,这件事红杏去张罗。”方妈妈说着话,再一转头看向徐若瑾,却发现她已经靠着软枕睡了过去…… 三个人也不再说话,春草和红杏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方妈妈抚着徐若瑾轻轻的躺好,为她盖上了被子,便睡去对面的临窗榻上。 这一晚,徐若瑾睡的格外香甜…… 翌日清晨醒来,还未等睁开眼,徐若瑾就听到了外间的叙话声。 听声音,似乎是白芷? “是白芷在外间么?我醒了,进来说话吧。” 门外的说话声突然中断,随后方妈妈才撩起帘子,白芷进了门。 “是我睡的过了时辰了?”徐若瑾也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夫人要吩咐什么事情吗?” 白芷看到她苍白的小脸,满是关切,“早间方妈妈让春草过去传话了,夫人知道您小日子不舒服,让您不用过去请安,让奴婢过来,是问问昨儿灵阁的账目是不是算出来了,正准备把银子给您填补些。” “这么急?”徐若瑾对此颇为吃惊,“不过是点儿银子,何必呢。” 白芷立即道:“昨儿是夫人去回了老爷,老爷说要尽快,不能让您自己的体己钱贴补梁家。” “原来如此。”徐若瑾想到自己那位跋扈霸道的公公,想必是他觉得自己拿体己钱贴补此事,将来会在自己跟前抬不起头来吧? “先去回一下夫人,昨儿账目没理清楚,待算出个总数来,我再向夫人回禀。” 徐若瑾说了话,白芷立即应下。 只是还没等她回“福雅苑”传话,红杏的声音在院子里想起,“忠叔,您怎么来啦?” 第632章 心药 “忠叔来了?快请进屋里坐,杨桃,快给忠叔拿暖手炉。”徐若瑾在内间起了身,吩咐着杨桃先接待一下,她也得洗漱穿衣,收拾整齐才行。 忠叔满脸堆笑,连声道谢,“四奶奶不用急,老奴到您这儿来也松几口气,嘿嘿,反倒乐意多呆一会儿。” 徐若瑾听了他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想必是自己那位公公太过霸道,让忠叔都有些忍耐不住了。 快速的穿好衣裳,梳好发髻,因为已有了身孕,脸上也不能再扑什么脂粉,就这样素淡,反而有素淡的美,行出内间,让忠叔连连感叹,“四奶奶这两日为府事操劳,还是要多休养才好啊。” 自从徐若瑾亲自为梁大将军开始调理身体,忠叔对待她的态度更加恭敬几分。 “也是昨儿回来累着了,早间也没去给夫人请安。”徐若瑾看着忠叔道:“是老爷子有什么吩咐?忠叔尽管说吧。” 忠叔又是“嘿嘿”几声,“四奶奶是贵人多忘事,老爷的药已经用完了,这几天您没亲自去,老爷可是提了多少回呢。” “哟,瞧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徐若瑾一拍脑门,吓的春草一个激灵,可怕忠叔看出端倪,她连忙转过身去,出门去为四奶奶端早饭。 似是把自己拍的有点儿疼,徐若瑾也在心里自责几句,面子上却得装成若无其事,与忠叔道:“稍后我让春草把药都找出来开始为老爷子熬制,他这两天身体如何?” “不错。”忠叔笑的更加灿烂了些,“老爷这两日的状态比刚回来时强多了,前些时日夫人还带着几位小主子过去请了安。” “上年纪了,看到孙辈人,老爷也很是开心。” “这就好,好歹有个更长远的盼头。” 徐若瑾这般说,忠叔是心知肚明的。 他伺候在梁大将军身边,自当明白老爷的身体差到什么程度。 但所谓人活一口气,树争一张皮。 只要老爷子心里还有惦念的事,那就还能扛得住! “老爷子还有什么交代的?” 徐若瑾感觉到话题有些沉重,索性快些说点儿别的。 忠叔摇了摇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四奶奶要好生的调养身子,梁家现在可都靠您啦!” “忠叔这话可折煞我了,家里有老爷子坐镇呢,您没瞧见?连上门找茬的都没了,送礼都要看合不合心意,哪能说得上梁家都靠我呢?” 徐若瑾连忙推脱,“这话寻常说说也就罢了,如今大嫂和二嫂都回来了,被听到一定会不高兴的。” “是四奶奶您多心啦!”忠叔轻咳一声,“这话不是老奴说的,乃是老爷说的,更何况,那两位奶奶能和四奶奶比吗?不仅仅是在老爷心里,就是在老奴的心里,也是认可您的!” 徐若瑾微微一惊。 她没想到那话居然是梁大将军说的? 但忠叔是不会信口胡说的,只是把自己架了上去,还真忽然觉得肩膀很重…… “老爷子这话说的我愧不敢当,反倒是要谢谢忠叔的信任了。”徐若瑾起身福了福,忠叔笑着站起身,“话也传到啦,老奴这就回了,离开老爷太久还真是不放心。” “忠叔慢行……” 徐若瑾将忠叔送到屋门口,方妈妈立即拦下她,代替她送忠叔出院。 春草吓的拍拍胸口,“四奶奶刚刚那一巴掌可吓死奴婢了,您倒是悠着点儿啊。” “我也的确是急了。”徐若瑾揉揉额头,吩咐她去大库取药,“还是按照那个方子先备一副,晚间我送药去时,再为老爷子探一下脉,看药量是否有增减。” “您现在接触药……能行吗?” 春草有些担心,徐若瑾咬了下嘴唇,“先试试看,如若不行,我再想办法,倒不是怕药能伤到我什么,主要是怕药的味道不舒服。” “那奴婢这就去取。”春草拿了钥匙去大库,方妈妈这会儿也已回来,听说四奶奶要准备药,她也颇为不放心,“实在不行,就您说,我来动手,在梁府这么多年,想必老爷是不会与老奴隔心的。” “实在不成,再让您帮忙。”徐若瑾摸摸自己的小腹,“我的宝贝哟,娘可怎么办才好呢?” 徐若瑾在“若霄轩”中为梁大将军准备药材,而白芷此时已经回了“福雅苑”向梁夫人回话。 “……奴婢去时,四奶奶刚起身,说是昨儿没有捋清楚账目,待明细了,再来给夫人您回话。” “那都什么时辰了才起身?”花氏嘟着嘴,“四弟妹的身子也太娇弱了,用不用请个大夫来瞧瞧?” “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四弟妹本就懂医药,连老爷都信得过她,哪还用从外面请大夫?” 陈氏含沙射影,句句都是软刀子,“想必是为府事太过劳累,休息几日就好了。” 白芷没听出陈氏话中有话,提到梁大将军,她则接话道:“奴婢没等出门呢,忠叔也过去找四奶奶了,好似是老爷的药用完了,让四奶奶新配几副。” 花氏酸溜溜的撇撇嘴,不再吭声,陈氏眼珠子转了两圈,看向梁夫人,“用不用去看看四弟妹?” “不用,她本来就是身子弱,加上小日子不舒服,睡两日就好。” 梁夫人对此事懒得理睬,“都忙你们自己的事去吧,马上就是小年,随后就是大年,府上的事别等我开口了再准备,能帮忙的就帮忙,帮不上的就老老实实的等着,今年想必来送礼的人不少……” 花氏听到这个,立即改了主意,“还是应该去看看四弟妹,大嫂在这里陪着母亲,我稍后带着梅兰和子睿过去坐坐,也问问有什么可帮忙的。” 梁夫人没摇头也没点头,花氏只当婆婆是答应了,又说了几句话,便让丫鬟带着梅兰和子睿去了“若霄轩”。 徐若瑾此时正在仔细的辨别药料,称重分量。 院子里传来丫鬟们向花氏的请安声,徐若瑾不由得浑身一个哆嗦,悄声的嘀咕着:“这就找上门,准没什么好事!” 第633章 下驴 “快给你们四婶娘请安……” 花氏未等进门,就先催促着孩子们问好行礼,徐若瑾没想到花氏把孩子们也带过来,立即笑着转身迎过去,“行什么礼,都是自家人,红杏,去厨房拿点心果子,还有那茯苓膏,上次子睿最喜欢吃,都拿来!” 听着徐若瑾这般热络,花氏的脸上微有尴尬。 其实,徐若瑾对待她的两个孩子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梁夫人更热络一些,自己反倒是…… 缓解尴尬,花氏不由数落着孩子们,“怎么都愣着?你们四婶娘说不用请安就真不用啦?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给四婶娘请安。”子睿立即拱手抱拳,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梅兰直接冲去了徐若瑾身边,“四婶娘,我想你。” 一句甜腻腻的童言,说的徐若瑾心都快碎了。 似乎也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她看梅兰和子睿更为亲切。 红杏拿来点心果子,生怕梅兰在四奶奶身边腻着,再出什么问题,带着孩子们去一边吃玩,徐若瑾与花氏则坐了一旁闲聊着。 “早间白芷回话,说你身子不舒服,我就过来看看你。” 花氏仔细打量着徐若瑾,看她的确面容憔悴,不是作假,“你这小身板也真够呛,家里这么多事,怎么扛得住?” “那二嫂就来帮帮我呗。”徐若瑾就坡下驴,终归她也是要把手里的事情交托出去一些,否则实在太辛苦,“家里的事,你看看你想管哪一摊,我都答应!” 徐若瑾这般直奔主题,让花氏呆呆的愣住了。 只是她以为徐若瑾是调侃,不是真情实意,酸溜溜的道:“我没你那么本事,但好赖话还是听得出的,你也犯不上这样挤兑我。” “挤兑你?”徐若瑾倒不是太惊讶,因为她早就料到花氏嘴里说不出好听的话来,“你还真瞧得上自己,谁有那闲工夫挤兑你,忙都忙死了!” “你……”花氏提了一口气,却还真说不出徐若瑾这么狠辣的话来。 闷闷的不吭声,徐若瑾一边暖着手一边道:“来我这里说是探病,不就是寻思帮我处理一点儿家中事,你在家里的话语权和地位也能稳固一些?” “我不是傻子,你也不是,那等怕我耽搁了身子,为我担忧所以过来帮一把手的恶心话,谁都知道是假的,你又何必非要挤兑两句。” 花氏被训,也颇为心虚,“我哪有挤兑你,一句话而已,你噼里啪啦给我一通数落,还敢挤兑你?” “我们二房本来就不受重视,这话还用说么。” “你越觉得不受重视,别人就会越拿你不在意,可我从来没有那份心思,是你自己先把自己当成了不受重视的……” 徐若瑾望向一旁吃果子点心的梅兰和子睿,笑的格外开心欢畅,“别寻思大人才知眉眼高低,其实孩子的心里最懂得好赖。” 花氏看看自己的孩子,憋了半晌的气终于叹了下来。 “总有大道理,那是你不知道我们过的有多难。” 徐若瑾只觉得与花氏说不通道理,索性直奔主题,“再问你一次,你想管哪一摊事。” 花氏见徐若瑾又问出这样的话,显然她不是作假,而是真的让自己插手。 看到花氏惊愕的表情,徐若瑾晃了晃手,“愣什么呢?说啊。” “啊,没什么,我之前在梁家帮婆婆管过一阵子修缮,府上的定期换装我也是管过的……” 花氏想着自己都做过什么,只是越想心里越委屈,因为轻闲邀功的活计,从来都没轮上过她。 徐若瑾看她那副落寞哀怨的样子,直接道: “咱们这里修缮没什么可管的,一共就这么多间屋子,哪里不顺当,直接吩咐顺哥儿让工匠们做了就是,换装是小事,不如你把大厨房管起来吧。” “大大大厨房?!” 花氏这回是彻底的惊了! 一个府邸最有油水之地便是厨房。 主子一共没多少,可下人们的吃食也是大厨房一并管的,多一个菜叶子,少一块肉,在吃用之时,谁都体会不到,其中能得的银子也自不用提。 “对,就是大厨房。”徐若瑾看着她,“行,还是不行?” “你怎么舍得把这么好的差事交出来?”花氏半信半疑,心里始终犹豫。 徐若瑾才懒得跟她解释,“你只说做还是不做?” “你不说清楚我心里。” “三!”徐若瑾开始数数…… “做,我做,我做还不行嘛!” 花氏不等她数“二”,立即答应下来,只是刚刚一咧嘴笑,就又开始埋怨上了,“明明比我小那么多岁,却把我拿捏的像面团似的,好歹你也得叫我一声嫂子啊。” 见徐若瑾不搭理她,花氏忍不住又问,“你为何要把这么好的差事交给我啊?” “因为我不差钱儿。”徐若瑾看向她,“而你最穷啊。” 花氏被这一句话噎的满脸通红,僵了半晌却突然笑了起来,“刀子嘴!” “那也总比狠毒心要强。”徐若瑾说了半晌的话也有些疲惫,她实在受不了花氏的喋喋不休,直接吩咐春草去把采买和大厨房的管事找来。 管事们到,她把这些差事以后都托付给二奶奶掌管的事交待清楚,花氏则立即兴致勃勃的带着管事们去各处查看。 梅兰和子睿两个则留在了“若霄轩”,与沐阮的小徒弟一起玩闹,欢乐不已。 方妈妈见四奶奶把最劳心费神的事情交了出去,笑着安慰道:“主动过来找的您,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二奶奶来的还正是巧了。” “恐怕大嫂要气炸了。”徐若瑾想到陈氏,“我倒很想看看她生气时的样子,总是那一副虚假的笑,看的人心里发凉。” 方妈妈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而红杏得了令去“福雅苑”把此事回给了梁夫人。 陈氏听到徐若瑾把大厨房的事交给了花氏,惊的一口咬了舌头,说话都带着颤抖,“四,四弟妹还真是好心,她真是有心了!” 第634章 认可 有花氏在身边帮忙,徐若瑾松了一口气,便开始精心准备为梁大将军的药。 原本有些不适,可不知为何,闻到了药的味道,她反而觉得头脑清亮了些,熬药之时,也没有呕吐恶心之感,着实让方妈妈也跟着奇怪的笑起来,念叨着: “小主子还未出生就心疼您。” “还没影子呢,懂什么,妈妈就会宽慰人。” 徐若瑾坐了椅子上久了,站起身直了直腰,“稍后还是您陪着我一起去见父亲吧?若是我自己去,难免他又问起什么。寻常也就罢了,陪着老爷子聊一会儿我也乐意,但如今时间久了,怕露馅啊!” 方妈妈点点头,“其实老爷若知道了,心中定是会高兴的。” “但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恐怕……就没人不知道了。”徐若瑾耸了耸肩膀,“所以,还是瞒着吧。” 将药熬好之后,方妈妈便陪着徐若瑾一同去了外书房。 忠叔看到四奶奶来了,立即笑着迎上,徐若瑾进了书房之内四处瞧瞧,不由蹙起了眉。 外书房本就空旷,严寒之冬,却只点了一个银炭炉子,这不是闹呢吗? “稍后我让顺哥儿过来再加两个炭炉子,这温度可不行,父亲的身体扛不住的。” 徐若瑾开了口,梁大将军冷哼一声,“不用,炭味儿熏的我头晕眼花,就这温度,正好。” “当年,何时用过这种东西……” 徐若瑾也没过脑子,立即道:“当年您还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呢,现在您得喝药,怎能是一码事?” “胡闹!”梁大将军横眉厉喝,“你这是在与谁说话?” 徐若瑾被吓了一跳,方妈妈连忙过去抚着,径自的安抚下胸口缓缓,徐若瑾也不客气,“与您说话!怎么着?” “你……”梁大将军突然惊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直接把药端到桌案上,与忠叔说着服用的方法,完全无视了梁大将军。 忠叔一边听着,一边担忧老爷那里可千万别发火。 方妈妈见时机不对,凑过去为老爷子整理着棋盘,重新沏茶,好似刚刚的两句顶嘴从未发生过一般。 把药的服用方式说完之后,徐若瑾若无其事的道:“父亲还有什么吩咐的?若是没有,我就先回了。” “哼!” 梁大将军一句冷哼对答,徐若瑾与方妈妈对视一眼,一同向老爷子行了礼,转身便离开了外书房,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看着徐若瑾婷婷袅袅的背影,梁大将军无奈的叹口气道:“脾气还不小,居然敢与我顶嘴?” 忠叔嘿嘿一乐,“四奶奶也是心疼您的身子,只对事不对人。” “也就梁霄那小子受得了这样的女人。”梁大将军微顿了下,“倒是个能持家的性子。” “四奶奶之前也不是这番脾性,也都是生活历练出来的,”忠叔似是闲聊,“府院杂事多,四奶奶却能越乏的心境清明,着实难得啊。” 梁大将军点了点头,“老大家的那个怎么样了?” 忠叔道:“一直守在夫人身边,如今是二奶奶帮衬四奶奶管家事了。” “她舍手交出去也好,将来是要进京都的……”梁大将军一口干了那碗药,“梁霄若真能再将梁家起复,我闭上这一双眼,也无遗憾了!” “老爷……” “别说了,让我歇歇。” 徐若瑾离开了外书房,站了那里连连缓了好半天,方妈妈哭笑不得,“老爷就是这个脾气,时常突然就发了火,当年夫人刚嫁之时,被吓哭过好多次。” “还好梁霄没遗传了这个脾气。”徐若瑾下意识便想到梁霄那里去,“但老爷子的身体……我还得再想想办法。” 方妈妈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陪着她继续往回走。 而此时花氏正在“福雅苑”里向梁夫人邀功。 “大厨房里的都是琐碎事,看着不起眼,但还真是累人呢,这一天就头晕脑涨的,连口水都没喝上。” 花氏见梁夫人面无表情,立即把话题转向徐若瑾身上,“四弟妹也是神了,之前没人帮衬管那么多事都有条不紊,真是不容易。” 陈氏的嘴角抽搐,端了一杯茶递了花氏跟前,“喝吧?口干还说这么多。” “谢谢大嫂。”花氏才没想那么多,她的注意力都在梁夫人身上。 “知道不容易,还把孩子扔了她的院子里?这是帮忙还是添乱?”梁夫人怀里的子瑜正攥着一支笔不肯松手,“待过完年,找个先生到家里,孩子们也不少,该识字读书了。” 陈氏一怔,“子瑜还小,就不跟哥哥姐姐们凑热闹了。” “我都依母亲的。”花氏管起大厨房,腰板子也硬气了些,“来向母亲请个安的,我这就再去看一看厨房的事。” “去吧,往后不用来我这里絮叨了,懒得听。”梁夫人把往后的事都一句话给断了,她巴不得花氏再也不来。 花氏福了福身便出去,转身正迎到了杨桃来送过年的请柬,“是四奶奶让奴婢送来给您看看,不想见的就划掉,然后四奶奶再安排时间。” 梁夫人本想直接吩咐让徐若瑾直接安排,但想到梁大将军,问道:“老爷那里送去了吗?” “老爷那里也送去了一份,但老爷说一个都不想见……”杨桃性子是乖巧的,说这话时,一脸无奈,更有刚见过梁大将军暴脾气的胆怯。 “拿过来吧。”梁夫人接过杨桃手中的名单,打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陈家人。 陈氏余光瞧见,不由得心神一惊。 看向梁夫人,梁夫人毫不犹豫的拿起一支笔将陈家彻底的抹掉。 陈氏连忙转过头去,手和腿抖个不停,心里只记恨了徐若瑾,为何要把陈家写在第一个?这岂不是就等着婆婆用笔划掉? 徐若瑾! 故意把当初替换子瑜的孩子留在身边,又拿这样的名单来刺痛自己的心。 这个女人太险恶,绝不能容她好过,绝不能! 徐若瑾拿到梁夫人选好的名单时,看到陈家被第一个被划掉,也有些惊讶,“这个单子是谁抄写的?把陈家放在了第一个?” 第635章 疑心 将陈家列在第一位,并不是徐若瑾特意吩咐的,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 单子列出来,她便吩咐人直接送去给老爷和夫人过目,身子不适,这等小事她也懒得再亲自查一遍。 可就是这等小事,让陈氏记恨上了她,只是徐若瑾此时还不知道而已。 方妈妈把单子拿过来,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乱字和深深浅浅的墨渍,苦笑着道:“这估计是前院得了帖子就写了单子上一个,生怕稍后把哪一户人家给漏了去。” “陈家有意求和,却不料第一个送了拜帖,反倒是被第一个划掉了。”徐若瑾想了清楚,直接将单子给了春草,“好在母亲的心里还是清楚的,没有心一软就饶了陈家的过错。” 方妈妈直接点到关键,“有老爷在,夫人是不会再犯这等错的。” 徐若瑾一笑,“估计大嫂一定会埋怨到我的头上,好在老爷子下令她不许出福雅苑的门,否则啊,这家里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那也不能不小心一些。”方妈妈仍不肯松懈,“人心隔肚皮,您如今的身子,绝不能掉以轻心。” “都依着您的。”徐若瑾抚了抚小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 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徐若瑾第二天还是坚持去“福雅苑”为梁夫人请安了。 方妈妈对此也十分认同,如若一直不去,即便不起疑心,梁夫人心里也会不痛快。 不痛快就会找事,就不能安稳度日,反倒是对四奶奶更为不利。 陈氏看到徐若瑾进了门,立即笑着过去迎她,“今儿可是好些了?昨天母亲一直都惦记着你呢,今日瞧着气色还是有些虚弱,怎么不多休息一日?不是都有你二嫂出面帮忙了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若不加上最后一句,听着反倒像人话…… 徐若瑾在心里腹诽着,面上也露了笑,“二嫂帮忙我是解脱了不少,可也不至于都不来给母亲请安啊?” 绕开陈氏,她走向梁夫人身边,“我也能有松口气的功夫,来母亲这里蹭点心吃了。” “吃,都给你们预备的。”梁夫人也抬头仔细看看她,“的确还需要静养,女人就怕天寒,你本来身子就弱。” “唉,也是前阵子被折腾的,过年也不见几户人家了,来送礼的道一声谢就是,各府夫人们有想聚的,就都赶在一天招待了,也免得人家说咱们梁府风生水起开始拿乔了。” “您看定哪天合适?”徐若瑾直接就问,现在记下,省得稍后再麻烦。 梁夫人思忖下,“订初二吧,大年初二,反而热闹。” “那我这就记下,让管事们开始准备请柬。”徐若瑾把此事应下,便说起了“灵阁”的酒,“很多府邸都在等着灵阁的酒过年,伙计们也加工加点在做了,您看,哪些府邸是咱们回一份礼,不收银子的?” “不收银子?”梁夫人一时没明白徐若瑾的意思,“灵阁是你的,何苦如今一坛酒的价码不低,犯不上让人家欠如此大的人情的。” “母亲,您忘了?当初灵阁开铺子时,您可是给过一百两银子的。” 徐若瑾笑眯眯的道:“知道您不肯拿灵阁的分红,懒得跟我们算计,逢年过节或者是您瞧得顺眼的,灵阁的酒您随意拿去送,就当是您的分红了。” “哟,”梁夫人倒是笑的畅快,“合着我还得了便宜不是?若是送的多了,你反倒是亏了!” “提情分二字,怎么算都不亏。”徐若瑾站起身,“您仔细想想,订好就让人把名单告诉我,我直接给灵阁那边儿就成了。” 梁夫人也不再客套,“嗯,容我自己想想。” “四弟妹行事大方稳重,想的也头头是道,这份心思,我和你二嫂是都比不上的。”陈氏自贬,还不忘拽上花氏。 徐若瑾才不搭理她的话茬,“大嫂忙着,我先回了。” 又为梁夫人行了个礼,徐若瑾便与方妈妈离开了“福雅苑”。 梁夫人又陪着小子瑜玩了起来,陈氏看在眼中,气在心底,徐若瑾一派洒脱,过的风生水起,而她呢? 她被囚禁“福雅苑”不能出去,而自己的儿子?整日都在婆婆的怀里,对她这个母亲也没有更多的亲近。 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 陈氏心里气的不得了,思忖一二,与梁夫人提到花氏的两个孩子,“……她如今忙着,也没法子让四弟妹再帮忙带孩子,不如往后就让二弟妹把孩子送咱们这里来?终归我也是闲着的。” 梁夫人没多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那你就去跟老二家的说,等过了年请了先生,咱们也都不操心了。” 陈氏立即福身应下,开始盘算起心里的小算盘……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把管事们找来,挨个吩咐了过年需要注意的事,便让众人散了。 都不是第一次做事,也不必过多的追究和盯着,而且事情已经由方妈妈接手,徐若瑾只把事情吩咐下去即可,这也是怕别人多心,才不得不做一做样子。 还有几日便是大年三十,徐若瑾不由得想到了徐子墨。 之前说过年时想回娘家看一眼,倒不如明天去“灵阁”与姜三夫人算好了分成的账目后,顺路先去看一眼。 这般决定,徐若瑾便让春草去库房里拿出点儿补品,明日要见到小侄子和那位从未谋面的小嫂子,她也要有一些准备。 翌日一早,徐若瑾起身后去向梁夫人请过安后就离开了梁府。 离开之前,还特意去外书房见了一下梁大将军,特意为老爷子探了脉象,待仔细琢磨下再开新的方子。 与姜三夫人在“灵阁”会了面,禾苗把账目送上,两个人也没多废话,直接把银子算清了事,随后谁都没有再提“银子”二字。 离开“灵阁”,徐若瑾直奔徐家而去,而此时,在徐家正堂内喝茶的徐子麟听到陈才说二姑奶奶归来,吓的手里的茶碗险些没端住! “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636章 睡着 “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刚知道你回来的,我怎么可能告诉二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徐子墨见徐子麟横眉的瞪过来,连忙向他解释。 “倒是聪明了,知道是怀疑你了。”徐子麟对自己这位三弟也着实无奈。 他其实自幼就不太喜欢徐子墨,因为他又蠢又笨,母亲还偏颇他,可谁知他怎么就入了徐若瑾的眼,许久不见再看他,反倒是出息了些。 徐子墨缩缩脖子,一想到二姐回来,脸上也忍不住笑,“那我去迎二姐一下?” “等会儿!”徐子麟快速的思忖了下,“别说我回来了。” “呃,这是为什么?”徐子墨满脸不解,“为什么不说你回来了啊?正好你是要带小侄子和……嫂子走的,二姐来了,说一声岂不是正好?” “就是嫌她话多麻烦,所以才不说!” 徐子麟不许他再墨迹,“一个字都不许说,知道吗?晚间也不要留她在这里用饭了,”看向自己的小媳妇儿,徐子麟的声音柔和了些,“晨君,去见她时,少说话,礼数到了就行。” “妾身知道了。” 吕晨君福身应下,整理好衣装,便看向黄妈妈,“带着少卿,咱们去二门候着二姑奶奶吧。” 黄妈妈连声应下,而徐子麟一点头,徐子墨早已撒腿就跑,朝着徐家院门口边跑边喊,“二姐,我可想死你啦!” 徐若瑾看到徐子墨自然是满心欢喜,见他圆咕隆咚的跑过来,笑着道:“以前见你跑时,脸上的肉是颤着的,现在嘛,瘦了一些,只瞧着有些圆了,模样也不错了。” “二姐又挖苦我,瘦成这样还不是被教谕先生折磨的?我容易么我!”徐子墨拍拍肚皮,“休假几日,我可得好好补补,这张嘴都亏死了!” 徐若瑾笑着翻了他一个大白眼,问着道:“小嫂子可在?” “在,都在!”徐子墨下意识险些把徐子麟也在说漏了嘴,“天气冷,二姐快进去说话吧!” 徐若瑾点点头,方妈妈四处瞧看,“抬轿辇的婆子可在?四奶奶最近身子不舒服,不易行走,这一段路可不短。” “呃,这我倒是忘记了,寻常二姐来都是不用的,等我这就去吩咐。”徐子墨说着话,立即让郭奴去喊人。 马车上等候片刻,轿辇婆子们才到,徐若瑾下了马车上了轿,春草带着人抬了带来的礼品跟随其后,一同去了徐家二门。 吕晨君正在此处等候着二姑奶奶。 之前几次二姑奶奶要见自己,都被她巧妙的躲了过去,但这一次恐怕是躲不过,而吕晨君也听闻过这位二姑奶奶的本事,也得过世子爷的吩咐,不许对二姑奶奶有私心。 其实她的心底一直对徐若瑾十分好奇。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开得起“灵阁”这么红火的生意,又能屡次助梁家化险为夷;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自家男人不敢去见,更是让世子爷特意来信吩咐不许招惹。 她自幼就伺候在夜微澜身边,对世子爷的性子了解的再清楚不过,能让他起这种心思的女人从未有过。 她实在太好奇了,好奇的胆怯,而此时怀中抱着徐少卿,望着远处缓缓而至的轿辇,吕晨君深吸口气,嘴角上扬,虽想静静的等候,但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徐若瑾从轿帘中也已经看到了吕晨君。 盈盈弱弱一女子,模样清秀,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从她的站姿和举手投足的动作便可知道,这不是普通府邸出身的人。 显然是受过一定规矩磨砺的。 轿辇停下,方妈妈撩起轿帘,搭着徐若瑾的手扶她下来。 吕晨君立即簇步上前,行了礼道:“晨君为二姑奶奶请安了,不知二姑奶奶今日来,没能提早做好准备,实在是怠慢了,还望二姑奶奶不要见怪。” 徐若瑾没想到她率先会先向自己行礼…… “按说我也应该称你一声嫂子的,只是喜事没正式办,我也不能不守这个规矩,但心里是认了你的。” 徐若瑾看她抱着的少卿在朝自己招手,笑着逗弄下道:“小家伙,已经认人了?” “二姑奶奶吉人天相,让人看过一眼便忘不掉的,哪能不记得您?”吕晨君笑着寒暄,“外面天气寒冷,还是进屋说话吧。” 徐若瑾点点头,也没多话,直接带着人进了屋中,春草等人立刻把礼品送上,吕晨君又是一阵道谢。 徐子墨在一旁早就听的耳朵发痒,“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二姐,你今儿怎么有空来啦?事先也没说一声。” “本是去灵阁的,事情结束的早,我也就顺路过来看看,马上要过年了,家中有什么缺的用的?若我能帮得上的,就尽管说吧。” 徐若瑾前半句是回答徐子墨,后半句是说给吕晨君。 吕晨君马上笑着道:“家中的物件都齐全,哪敢劳烦二姑奶奶?二姑奶奶也是有心了。” “大哥不在,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要惦记着娘家,这是应当应分的。” 徐若瑾上下打量一番吕晨君,“也莫怪我说话刻薄不中听,之前你是跟在涪陵王世子身边的,王府规矩大,门道多,可那等府邸过的没什么人情味儿。” “徐家是小门小户,寻常行事与老百姓家没什么不同,顶多是往来的亲朋好友官家人比较多,但规矩太刻板,反而让人觉得不好接近,小嫂子认为呢?” 吕晨君脸色赤红,立即点头,“二姑奶奶说的对,我的确是略有不适应,但会尽快适应的。”她马上就要跟着徐子麟走了…… “如此便好。”徐若瑾看向春草,拿过来一份清单,“这个是父亲在时,过年过节都要去送礼的门户,尽管他……暂时没有下落,但该走动的亲友也不能忘了,我已经备好了礼品,等子墨有空去送一趟便好,若是来回礼的,你们收着就是了。” “二姐想的太周到了!” 徐子墨喜笑颜开的接过清单,“二姐,你晚上留在这里吃饭不?若是留下的话,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二姐?” 徐子墨一抬头,正看到徐若瑾突然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吕晨君也吓了一跳,忙想着立即去找大夫。 方妈妈在一旁拦住,抹了额头一把汗,无奈道:“别吵,四奶奶是太累了,睡着了,嗯,睡着了……” 第637章 消息 徐若瑾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睡了过去! 只是睡的时间很短,还不足一炷香的功夫,醒来时除却觉得胳膊有些酸疼之外,便是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脸色微红,她也觉得有些尴尬,见方妈妈在一旁使了眼色,她便自哀自叹的道:“这几天的确忙的太累了,晚间也睡不好,没想到这个时候就睡了过去,见笑了。” “二姑奶奶不仅操心梁家的事,而且还惦记着我们,这又怎能不累?” 黄妈妈在一旁笑着圆场,“您也是能者多劳。” “二姑奶奶这般繁忙还能惦记着我们,大爷知道也会高兴的,我身份不够,没法子替他向二姑奶奶道谢,但这份心意若有机会一定会转达的。” 吕晨君起身福了福,而此时小丫鬟也倒了茶水,递给徐若瑾,“二姑奶奶渴了吧?喝杯茶吧。” 徐若瑾轻应一声,可手拿到茶碗才想起来自己已喝不得凉性的茶,又将起放回桌上没有动。 吕晨君看在眼中颇为奇怪,黄妈妈更是奇怪。 她刚刚可是吩咐了丫鬟去拿的君山银针,这乃是二姑奶奶寻常最喜欢喝的了,今儿怎么没动呢? 见黄妈妈脸色奇怪,方妈妈在旁道:“四奶奶最近身子不太舒服,喝不得凉茶。” 黄妈妈恍然,又仔细看了看二姑奶奶,笑着道:“这与劳累都分不开,四奶奶还是要多补补身子啊。” “黄妈妈也是知道我的,向来就是这个毛病。”徐若瑾把话题往“小日子”上引。 黄妈妈也没再怀疑,她曾在梁府伺候过,自当是知道的。 吕晨君见徐子墨也在,似乎听的懵懵懂懂,傻呵呵的不知该不该插话,索性她先开了口,“刚刚子墨少爷还在问您能不能留下用晚饭?家人也很想与您团聚一番的。” 徐若瑾思忖一下摇了摇头,“待过年时我回来再与大家相聚,如今府上还有事没处理完,三弟也该去各府拜年送礼的,今儿就先不留了。” “那我送二姑奶奶出门。”吕晨君面上有些遗憾,心里却十分痛快。 因为大爷是不希望二姑奶奶留下的。 徐子墨也没多想,只一边走又一边请教二姐,去拜年应该说什么话,行什么礼,絮絮叨叨一直将徐若瑾送上马车离去,他的两片嘴皮子才合上。 徐子麟瞧见马车走远才又出现,徐子墨犹豫了下,“大哥,二姐吩咐我去给各府送礼,我回院子换身衣裳。” “去吧。”徐子麟也很想把他打发走,徐子墨离去,他抱起咿咿呀呀的少卿,脸上缓和了几许温和宠爱。 虽说老话讲抱孙不抱子,但徐子麟对这个孩子的宠爱超乎于常人。 毕竟,这其中还有已过世的李秋萍的影子…… 只剩下吕晨君和黄妈妈,吕晨君不由说起今日徐若瑾的异常,“似是太累了,跟子墨少爷说着话就睡了过去,醒来也没喝一口茶就走了。” “有这事儿?”徐子麟皱起了眉,看向黄妈妈。 黄妈妈点了点头,“的确是,方妈妈也说了是身子不舒服……对了,今日方妈妈怎么陪着了?” 想到这里黄妈妈也有些犹豫了,因为她知道方妈妈向来是在夫人身边的,即便是跟随四奶奶了,也应该是在府里管事,不应该陪同在四奶奶身边? “是不是二姑奶奶有喜了?”黄妈妈脸上挂了笑,“若是真有这等喜事,那可是大好事!” 吕晨君一怔,看向了徐子麟。 徐子麟犹豫下道:“都别乱猜了,回吧。” “是。”吕晨君应下,黄妈妈从徐子麟的怀中接过了小少爷。 徐子麟一个人去了书房,思忖一二,写了一封信送去京都…… 夜微澜曾吩咐过,梁家有任何的举动都要及时告诉给他,若是二妹真的有了身孕,那可不是小事儿了! 徐若瑾在马车上想着自己这位小嫂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似乎她的身上隐藏了很多的事,虽不见得有太深的城府,但放在徐家也已经足够了。 而且……徐家怎么没有过年的气象? 虽说是在为杨氏守孝,但好歹有个过年的心气,可无论从吕晨君来看,还是从徐子墨来瞧,好似心里都藏着什么,怕被自己发现似的。 刚刚也是疲累的睡了过去,没有仔细去想,这会儿想起,却也懒得再去追根究底,都等过年回娘家时再看吧。 徐子墨去向各个府邸送礼拜年的过程很顺利。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徐若瑾的三弟,而梁四奶奶的名号如今在中林县可谓是有一号的人物,这一份薄面还是要给的。 寒暄客套,问长问短,徐子墨起初还有些紧张,可见所有长辈都待他很是客气,渐渐的也放开了,一整天下来去了四五家,其余的只等明日再说。 徐若瑾回到梁家后便去了“福雅苑”,将“灵阁”为舍粥赠衣填补的银子账目拿给了梁夫人,“母亲看一看这笔账目,您也不必急着给什么银子,只要心里有数就好了。” “该给还是要给的,否则我瞧见你,总是心里委屈的慌。”梁夫人拿过帐目,就算心里已经有数,但看到“二十三万两”这几个字,也着实的瞠目结舌,无奈叹气。 将账目放于一旁,梁夫人思忖下道:“等我回一下老爷,然后再取银票给你。” “母亲不必都给。”徐若瑾十分认真,“这是总的数目,我愿意出十三万两,因为毕竟是梁家的事,而且借机此事,灵阁也搏得了好名声,所以我理应拿出这么多。” “何况这些银子也不是我个人掏腰包,是灵阁所出,对此姜三夫人也点头答应了,这是商议好的。” 徐若瑾连忙把理由说出来,免得婆婆再多心。“ 而且宫里的赏赐也不少,完全可以负担得起,今年宫里虽还没下旨让送酒,但我想这几日也应该就快来消息了,到时又能拿上一笔,我是绝不会亏本的!” 徐若瑾笑眯眯的说起,那副狡黠的算计让梁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小狐狸!” “好歹是往自家腰包里算计,没胳膊肘朝外拐嘛!” 徐若瑾余光睹见插不上嘴的陈氏,反倒是乐意与梁夫人撒个娇气气她。 “就依你,等我向老爷回一声的。”梁夫人是知晓梁家家底儿的,若真让她拿出那么多银子,的确肉疼得很…… 用过晚饭,徐若瑾回了“若霄轩”歇息,而这一晚,关于她有身孕的消息已向四面八方传递。 不仅仅是徐子麟将消息飞速传给夜微澜,姜三夫人思前想后,仍是把这个喜讯告诉给在边境征战的梁霄。 而此时的当事人正睡的格外香甜,擦一擦口水,梦呓着道:“臭男人,我们就快有宝宝了……” 第638章 试试 夜微澜接到徐子麟的消息乃是在三日以后。 看到徐若瑾有可能已有身孕的消息,夜微澜倒是吃惊的笑了。 梁芳茹正与他在一起,见到世子爷如此欢畅的笑容,她也十分高兴,“是什么消息能让世子爷如此开心?能否说出来,让妾身也跟随高兴下?” 她已有些时日没见到夜微澜的笑。 尽管她很喜欢看到他的笑,是那般的俊俏,可人,好看,甚至比女人的笑容更加美。 只可惜,除却在外人面前,他极少对她笑。 哪怕是在夫妻同床恩爱之时,也从未有过。 夜微澜这一次倒是没吝啬,直接道:“是中林县来的消息,你那位四弟妹可能是有了身孕了。” “若瑾有身孕啦?”梁芳茹听到这个消息也甚至开心,“这可真是个大好事,若是四弟知道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只是有可能,消息还不确凿。” 夜微澜的嘴角轻扬,“但的确是件好事。” “消息还不确凿?”梁芳茹有意要问,又把话立即吞回了肚子里。 消息并不确凿,那便不是梁府给的消息。 世子似乎在派人盯着梁家,她倒不如是装不知道更好…… 夜微澜撂下信件时,余光豁然睹见梁芳茹身后的曹嬷嬷。 刚刚这位宫嬷的脸色还如寻常一般,怎么似乎此时……不太一样了? 夜微澜没有马上询问,而是记在心里。 曹嬷嬷听得这个消息的确是吓坏了,而且吓的心惊胆颤! 她害怕的原因不是因为徐若瑾有了身孕,而是因为世子得到消息的来源实在太过蹊跷。 在小主子的身边,居然还潜伏着这样的人? 而世子为何又要以这种渠道探听梁家的消息呢? 特别是小主子的消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曹嬷嬷并不知道夜微澜早已得知徐若瑾生母就是他的皇姑母朝霞公主。 似是心虚,似是惶恐,曹嬷嬷才露出了惊愕和难堪的神色。 尽管只是一刹那,但却被夜微澜捕捉到了。 “曹嬷嬷,你说,本世子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皇兄……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夜微澜的突然提问,吓了曹嬷嬷一大跳! 她哆嗦了两下嘴唇看向世子爷,心中震惊不已,脸上故作镇定,“梁四奶奶有身孕,宫中早晚都会知道的,恐怕消息现在就已经在传送的路上了。” “可我若是,让皇兄召她进京都呢?” 夜微澜故意拖慢了声音,目光死死的盯住曹嬷嬷。 曹嬷嬷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当即开口:“梁四奶奶不能进京都!” 夜微澜朝着曹嬷嬷走去,犀利的目光盯的她浑身发抖,“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 梁芳茹在一旁惊了,更是不明白夜微澜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世子爷,您这是……” “你闭嘴!”夜微澜没有转头看向梁芳茹,“先回内房等着我。” “可是,嬷嬷。” “去,别让我再多一句废话。”夜微澜语气虽缓,但梁芳茹已感觉到他话语中的怒意。 不敢不尊从,梁芳茹只能快步离去,临出门之前,他看到夜微澜已经将曹嬷嬷逼到了角落,而王公公更是已经抽身拔出了剑…… 夜微澜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屋中三人可以听到,“徐若瑾的生父是何人?” 梁芳茹并没有听到夜微澜的问话,她已经被眼前一幕吓的头晕眼花,立即匆匆的跑回内房。 怎么,怎么世子会突然对曹嬷嬷起了疑心?曹嬷嬷到底是哪里惹了他? 对夜微澜,梁芳茹可谓又爱又怕。 尽管那是她的教习嬷嬷,可她却不敢只身阻挡在前……倘若,这是若瑾的话,她是一定会拦在前问个究竟的吧? 但夜微澜也不是梁霄,他可是皇族的世子,自己……自己惹不起啊! 梁霄此时正在沙场征战,即便姜三夫人的信早在昨日就到了,但他并没有得知这个喜讯,而是在战场的血泊中打滚。 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乃是沐阮。 信件是急速传来,而梁霄之前吩咐过,有中林县的急件立即打开看,不用等他回来。 他是怕家中出事。 所以沐阮得了鹰隼传信也没客气,打开看到是姜三夫人说小师妹有了身孕,他立即一蹦三尺高,“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喜事?”梁鸿昨日被刺一箭,归来养伤。 虽然他受不得沐阮的一惊一乍,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子的医术果真高超,给他们帮了大忙! “小师妹有身孕了!”沐阮没有隐瞒,在地上来回转圈,“可惜梁霄不在,不然知道这个喜讯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梁鸿一怔,笑了笑,“的确是个喜事。” “不行!”沐阮豁然做了决定,“我要赶回去帮她!” 梁鸿不屑的嘲讽,“你又不能生孩子,你能帮什么忙?” “我是知道她的身体情况的,若是没有人贴身帮忙调理,她是有危险的,更何况,若是她真出了事,梁霄还不得疯了?!” 沐阮又在原地转了个圈,“我要回去,我得马上回去!”说着话,沐阮便冲向了门口,“我这就走!” 梁鸿被他这番惊炸折腾的愣住了,还没等出口拦他回来,却又见沐阮从外冲回营帐,气势汹汹道:“找个人陪我回去,我不认路!” 梁鸿一口将舌头咬出了血……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已经被传到边境和涪陵王府。 有花氏帮着管家事,她这两日倒是清闲得很,只与管事们吩咐些事,拨付银子,然后便静静的等着吃饭。 似乎这一日三顿饭是她每天最盼望的时刻,但每天为梁大将军熬药,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好在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儿并不反感药的味道,让徐若瑾格外舒心。 后日便是大年三十,“灵阁”的生意也是越发的红火。 梁夫人选了赠酒的名单,也特意叮嘱,不送一坛,只送一瓮,徐若瑾对此并没有异议,直接告诉给禾苗,这些事不用她多操心。 想到酒,徐若瑾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年头,“这小东西不反感药,不知道对酒是什么反应?” 心里涌起一股好奇,徐若瑾起了个大胆的想法,“要不然我尝两口试试?” 第639章 探听 “哎哟四奶奶,您这是琢磨什么呢?” 红杏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正看到方妈妈进来,反而告起了状,“妈妈您看,四奶奶又要开始撒疯了,您可得管管啊!” “怎么了?”方妈妈朝着徐若瑾那里看去,徐若瑾吐了吐舌头,埋怨的瞪了红杏一眼,“居然还给我告状?臭丫头,赶明儿就把你也嫁了出去!” “您怎么折腾奴婢,奴婢都得说!” 红杏上来浑劲儿也是一点儿都不吝的,跑了方妈妈身边就道:“四奶奶刚才说,小主子不怕药味儿,不知道怕不怕酒味儿,居然要喝两口试试,您说,这不是撒疯是什么?” “让四爷知道了,还不训您的!” 徐若瑾也怕被方妈妈训,胆怯的撇撇嘴,“他怎么可能知道?” “奴婢会告状啊!”红杏躲在方妈妈身后调侃,“看您还动不动就要把奴婢嫁出去,哼!” “行啦,都够胡闹的!主子没有主子样,下人没有下人样,让外人瞧见,还不笑掉大牙!” 方妈妈嘴上这般说,却也忍不住笑,似乎就是这种无规无矩的气氛,才让“若霄轩”更有股子人情味儿。 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徐若瑾,方妈妈道:“这是各院的丫鬟婆子为春草和顺哥儿成亲添妆送的物件,您看看,有什么要添的?” 徐若瑾拿过单子仔细的看着,对春草的事情她还是格外上心。 “都是府上的人,而且都是关系很亲的,醉茗楼为他们摆三桌酒,另外给拿一百两银子,春草又不离开咱们这边,缺什么就直接给拿了,犯不上在这个时候赏,直接给银子更省事!” 徐若瑾的大方让红杏在一旁都有些酸溜溜的,“四奶奶就对春草姐姐一个人这么好!” “那你也找到人家嫁啊?”徐若瑾的调侃让红杏立即脸红,“奴婢就是说说,守着您一辈子,哪儿也不去!” 徐若瑾也不愿挑破红杏的心思。 这个丫头就是魔障了,一颗心都被姜必武给勾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顺哥儿那边也给一百两,娶媳妇儿,嫁丫头,两边都不能少了,他那一百两是替四爷出的,银子我先垫上,回头啊,他得补给我!” 徐若瑾这般说辞,方妈妈只当没听见。 领了差事去做事,只把心里思念着四爷的四奶奶,一个人晾在这里。 红杏也跟随方妈妈一同出去,去选为春草添妆的物件。 屋中只剩下杨桃陪着徐若瑾,徐若瑾又喃喃自语,“尝一口酒?”红杏和方妈妈都不在了。 “不行!” 杨桃突然厉害起来,吓了徐若瑾一跳。 寻常这柔声柔气不喜多言的丫头,也上来蛮劲儿了? 被四奶奶这么盯着,杨桃刚刚的硬气软了下去,摆着双手不答应,“四奶奶,真的不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奴婢,奴婢可不能答应,才不会给您拿酒的,您不能光寻思好奇,也得顾及着小主子,还是……” “好吧!” 徐若瑾满脸苦涩,“现在我是这院子里最没话语权的了。” 花氏这两日一直都在忙着府事,子睿和梅兰两个孩子送去了“福雅苑”由陈氏帮忙带着。 说是带管孩子,但自当比不得子瑜。 美其名曰年后要请先生教课,现在先熟悉一下诗歌识字,陈氏将两个孩子带去了外间,而梁夫人身边只有一个子瑜。 只是孩子们却并不懂得陈氏这等小心思。 不用在祖母跟前守规矩,读书识字还有点心果子吃,他们反而觉得大伯母和蔼可亲,渐渐的对陈氏也亲热起来。 陈氏看着孩子们嘻嘻哈哈,适时的在梁夫人面前道:“老爷子年三十会不会出来与家人团聚?这事儿用不用提前问问?” 梁夫人也正在犹豫这件事,“昨儿去看老爷我也问了一句,可老爷似是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理睬。” “用不用问问四弟妹,老爷子如今的身体……”陈氏咬着嘴唇,“母亲也别怪我嘴破,我也是真心惦记父亲的身子。” “大年三十若是与家人团聚,定是会觉得闹腾的,老爷子一个人在外书房清净惯了,一时怕受不得嘈杂,不如问问四弟妹?若是老爷的身体能承受得了,一家人团聚,自当是喜庆的,昨儿二弟妹也与我提过,所以我今儿才来问问您的意见。” 后一句自是胡说,花氏不在,也不知道陈氏的编排,而梁夫人也不会刻意去问。 陈氏这般说,也是怕梁夫人觉得她别有用心。 梁夫人想了想,“也是该问问,去把若瑾叫来吧,晚间就在这里一起用饭,对了,她的那个大丫头春草不是要与顺哥儿成亲了?都是府里的喜事,我做夫人的,也该给添妆的,你们也别小气了!” “是,自当不能小气,稍后我和二弟妹说了,先把物件拿来给您瞧瞧。”陈氏适时的谄媚,梁夫人还是高兴的。 陈氏得了梁夫人的令,便去门口派人请徐若瑾。 脚步一顿,她看到了梅兰和子睿,“你们两个,想不想四婶娘啊?” “想四婶娘!”梅兰是最喜欢徐若瑾的,丝毫不顾及就答应。 “那你们去请四婶娘来这里与祖母说说话,好不好啊?” 陈氏给自己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从角落中拿出了一盒点心,陈氏交给了梅兰手中,“那院子里不是还有个小弟弟吗?你们也别吃独食,拿去送给他,你们是小主人,要有主人情谊。” 梁夫人在屋中听着,虽觉得陈氏有些多余,但也没阻拦。 梅兰点点头,子睿牵起妹妹的小手,“知道了,请四婶娘到这里来与祖母叙话。” “等着她用晚饭,你们也可以在她那里多玩一会儿。”陈氏说完,吩咐身边的婆子,“带着人陪着两位小主子,第一次能帮着大人办事,真是出息了!” 陈氏的吹捧,让两个小家伙儿心里甚是高兴。 牵着小手,拿着点心就出了门。 陈氏一直跟到院门口,看着两个小家伙儿颠颠儿的离去,她的笑容沉了下来。 那个孩子的存在,她绝不能忍。 若是徐若瑾也跟着吃上一两口,那该有多好? 第640章 演戏 陈氏算计的很清楚。 徐若瑾喜欢小梅兰,对两个孩子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戒心。 梁夫人找她来商议事情吃晚饭,即便知道是自己让孩子去找她,她或许会以为是自己不愿孩子们亲近梁夫人,所以把他们指使出去。 孩童之心很是天真,给小伙伴拿来吃食,无非也是为了分享,所以徐若瑾是不会在意梅兰拿过去的点心的。 而小梅兰若是再一撒娇,送入她四婶娘的口中一块…… 事情岂不就成了一大半儿? 点心是酸甜开胃的山楂糕,小孩子多吃一个也无妨。 只是这个山楂糕里却加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譬如红花,巴豆叶,清半夏…… 那都是大冷大凉的药物,加在其中的量很少很少,大人们吃上一口都品不出其他滋味儿,更何况是孩子们? 而徐若瑾那所谓的小师侄才一岁多不到两岁,吃过之后也顶多会腹泻不停,然后才出现其他的症状。 就算不折腾死,这孩子年弱多病,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徐若瑾若是吃了? 她不是小日子不舒服么,不是体质虚弱么?那就继续的虚下去,弱下去,看她还能耀武扬威多久! 陈氏丝毫不担心事情会找到她的身上,她准备了许久,才在今日动手,更是几天前,就私自吩咐了大厨房在这两日做山楂糕。 而大厨房?如今不正是花氏在管辖的地方么…… 把念头捋了清楚便转身回院子,继续伺候起梁夫人。 徐若瑾得知小梅兰和子睿来了“若霄轩”格外吃惊,连忙让人将孩子迎进门来暖和暖和,笑着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大人没跟着?” “四婶娘,我好想你!” 小梅兰也没回答徐若瑾的问题,直接便冲了她的怀里! 红杏看到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一把将小梅兰抱在怀里,“梅兰,想不想红杏姐姐?想的话,就给你拿果子吃,不想可没有哦!” “想!”小梅兰笑眯眯的道,“可我更想四婶娘。” 徐若瑾捂着嘴笑不停,子睿上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拱手行礼,“子睿给四婶娘请安。” “行了,都过来吧。”徐若瑾坐了榻上,往一旁挪了挪,“突然来四婶娘这里都没说一声?” “是祖母找您。”小梅兰说完,子睿跟着补充道:“是祖母让您过去吃晚饭。” 徐若瑾倒是惊了,“你们俩是来传话的?” 子睿立即点头,“是的,大伯母说,晚饭之前可以在四婶娘这里玩一会儿……”他羞涩的挠挠头,“行么,四婶娘?” “行,四婶娘这里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徐若瑾摸摸子睿的头,“去吧,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去找你们红杏姐姐要。” “走吧,都跟我玩去吧。” 红杏是个泼辣的性子,对小孩子也有耐心。 两个小家伙儿刚笑嘻嘻的要走,子睿豁然想起大伯母的吩咐,转身又与徐若瑾道:“四婶娘,那个小沐子在吗?” 沐阮的小徒弟一直没有名字,徐若瑾本想给起名,却又怕沐阮回来跳脚跟自己吵闹,说自己剥夺了他做师傅的权利。 所以徐若瑾等人一直喊他小沐子。 终归也是要跟随沐阮姓沐的…… “他刚刚还在午睡,是想找他玩么?”徐若瑾随意的回答,子睿看了看那盒山楂糕,“那等醒了再给他吃,大伯母让带来的。” “行,你们先玩去吧,等他醒了再喊你。” 徐若瑾给了答复,子睿便痛痛快快的跑出门外。 方妈妈走过去将点心盒子打开,端起来看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与徐若瑾对视一眼,方妈妈又看向门外随同两个孩子一起来的婆子…… 徐若瑾起身进了内间,方妈妈随后也跟了过来。 “您觉得点心会有问题?”徐若瑾直截了当的问,方妈妈倒没直接回答,“还是不用的好。” 徐若瑾点点头,“那就先给换了,免得回头两个孩子想起来再找。” 春草这会儿正是从外进来:“大厨房今儿好像的确是做了山楂糕。” “那也还是不用的好。”方妈妈格外谨慎,“若是馋了你们吃两口试试,四奶奶是不能入口的,倒不见得敢明目张胆的朝里面下什么,但不见得是好东西。” 春草笑了,“稍后拿去给顺哥儿。” “还真不怕谋杀亲夫啊!”徐若瑾笑着逗她,“可惜沐阮不在,不然给他尝尝,还是分得出里面是否有其他物件的。” 春草立即道:“那还是留给沐少爷吧,奴婢还不想背那么个罪名呢!” “什么罪名?”徐若瑾故意装不懂。 “谋杀亲……”春草说了一半儿才缓过来,是四奶奶故意逗她! 满脸通红,跺脚一扭头,她便羞的出了门,“奴婢又被四奶奶调戏,伤心了!” “所以才赶紧嫁了,离开我身边儿……” 徐若瑾这话说时,春草已经跑出了门。 闹腾够了,徐若瑾再想着外间的山楂糕,与方妈妈道:“其实也不见得非要试探出里面是否有什么,只需要递过去两句话就能看得出了。” “即便大嫂做戏再真,若是她心虚,总有露怯的时候,是绝不会万无一失的。” 方妈妈顿下道:“四奶奶想试试她?” “您觉得呢?”徐若瑾也是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因为若不是刚刚看到方妈妈怀疑的看着那盒点心,她还真没意识到这东西是否会被做手脚。 如若真的是恶意,那陈氏利用孩子来做这种事纯属于道德败坏,恶心透顶。 但若没有恶意,只是一盒山楂糕,她也没有冤枉好人的愧疚,因为陈氏当初险些将她害死,更是让婆婆和梁霄母子间隙如此深,冤枉了她也是活该! 方妈妈思忖之后点了点头,徐若瑾则开始盘算,稍后去梁夫人那里,应该怎么应承陈氏这一出戏才对…… 子睿和小梅兰二人玩的早已忘却了时间。 徐若瑾在邻近晚饭之时才喊了二人回到屋内。 带着孩子们一同去了“福雅苑”,而此时陈氏则越发的心急起来。 怎么还没有消息? 为何还没有消息…… 第641章 恐怖 曹嬷嬷此时将已写好的信密封,准备传送到宫内。 侧目看向一旁的世子爷,她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丢了。 生,死,只在那短短的一个念头间徘徊,虽然濒临死境她都没有吐露徐若瑾的生父到底是何人。 但那股恐怖的感觉记忆犹新,哪怕是看到世子微笑的脸庞,她都觉得浑身汗毛倒竖,骨头发冷。 曹嬷嬷并不怕死。 因为她觉得没有出卖公主和梁四奶奶,她死的有价值。 可世子爷的几句话让她觉得自己的命卑贱无比,更是死不足惜! 即便是死,也能被他利用来挖出那个罪恶的男人到底是谁,更是能让自己成为背负骂名,惨遭公主和梁四奶奶痛恨的叛者…… 这种感觉异常恐惧,让曹嬷嬷已经对自己这条命感到麻木,而世子又开始诱导她如何帮助梁四奶奶度过这一关。 因为他已知晓她的生母就是自己的皇姑母,所以曹嬷嬷不如帮他,也是在帮她。 他是梁府的女婿,徐若瑾若有半点儿闪失,梁霄是不容的,而梁家现在只靠着梁霄在支撑,梁家动摇,他这位涪陵王世子爷脱不开干系。 所以他们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更何况,他和徐若瑾的眼眸那般相似,他也舍不得自己这位表妹呢。 曹嬷嬷傻了一般。 似觉得世子爷说的有道理,可又觉得他太危险。 浑浑噩噩的听了他一个时辰的诱导,曹嬷嬷写了一封匿名的信,是给后宫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梁四奶奶有身孕了! …… 徐若瑾此时带着孩子们一同去“福雅苑”用晚饭,方妈妈也在一旁跟随,春草手里捧了两盒山楂糕。 小梅兰和子睿在两旁乖乖的跟随,陈氏看到这一行人进来,再看到春草手里的山楂糕心头一紧,脸上僵的像块木头! 待徐若瑾走近时,陈氏很想缓和的笑一笑,却一时没缓过神,笑的比哭还难看。 “四弟妹来了?母亲念叨了你好半晌了,外面天凉,快进屋暖和暖和。” 陈氏强咬着牙把寒暄的客套话说完,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倒是有劳大嫂一直陪着母亲了,我也是和小孩子们凑一起玩的时间久了,倒是让母亲等的不耐了。” 陈氏把目光转去子睿和梅兰那里,躲开徐若瑾的眼神,“也是四弟妹讨喜,孩子们都喜欢缠着你。” “我也乐意身边有小孩子缠着,热闹。”徐若瑾说着话,就已迈步进了屋子。 陈氏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春草手中的山楂糕,而春草被盯的久了,下意识抬头望去,陈氏立即转头快走几步,笑着去张罗着快些摆席。 春草向徐若瑾递了个眼神,徐若瑾明白她的意思。 从陈氏看到那两盒山楂糕时的僵硬脸色,她就已经确定,陈氏让小梅兰带去送给小沐子的山楂糕里面加了东西。 这个女人,实在恶心至极! 梁夫人见到徐若瑾进了屋,也从内间里走了出来,徐若瑾迎了过去,笑道:“让母亲久等了,是我的不是了!” “天色还不晚呢。”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休息一两天,可是好些了?” 梁夫人指的是小日子,徐若瑾立即福身应答,“好些了,就是再不舒服,母亲喊我来,我也不能不来啊。” “这话说的,好似我有多么刻薄似的。”梁夫人笑着白她一眼,众人也一一落座,只有花氏还没赶回来。 梁夫人心里一直都惦记着梁大将军的身体,徐若瑾也到了,她也没再等,直接问出了心底的想法,“……老爷的身子,能不能跟大家一起吃个年夜饭?” “这有什么问题?关键是看老爷子想不想跟咱们一起吃啊。”徐若瑾几近下意识就这般回答,更带了微微的抱怨,“前两天我去送药多说两句都嫌我啰嗦唠叨了呢,身体没问题,关键是看心情。” 梁大将军身体情况,是特意嘱咐过连梁夫人都不许透露的。 除却忠叔和方妈妈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有多么的差。 这并不是不相信梁夫人,而是因为陈氏的耳朵还在那里竖着听,徐若瑾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破绽的。 之前她能够因为一个免死令,就祸害到梁家鸡犬不宁; 如今又因为自己留了小沐子在身边,她就想借梅兰和子睿的手,给小沐子用不好的东西。 这种女人的额度心思,谁知她会不会把梁大将军病重的消息吐露出去? 徐若瑾心底估算,这个可能性至少是九成九! 所以她是绝不会容人看破的。 提到梁大将军的脾气,梁夫人不由得沉叹口气,她倒没怀疑徐若瑾是不是故意糊弄她,因为梁大将军的脾气有多古怪,她是最懂的。 “身体无碍我也是放了心,还是明日过去探望时再问问吧,原本就怪,这一次回来,脾气更怪!” 梁夫人也只是背后吐槽两句,在梁大将军的面前,她向来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夫人做派,是一句硬气点儿的话都不敢说的。 若是知道徐若瑾曾呵斥过老爷,梁夫人一定连眼珠子都惊的瞪出来! 徐若瑾自当不会跟随着数落老爷子脾气多么暴躁,只能敷衍的出着主意,“母亲不妨带着几个小家伙儿一起去,老爷子一高兴,或许就点头答应了。” 梁夫人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可又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也只能这么做了。” 陈氏适时的在一旁请示着,“饭菜都齐了,母亲,咱们这就开饭?” 梁夫人似也不顾忌花氏到底回没回,也根本没想等她,点了点头,“开吧。” “母亲,不妨先用一块儿山楂糕,然后等一等二嫂?” 徐若瑾适时的把山楂糕拿出来,陈氏马上道:“都是孩子们吃的东西,四弟妹怎么也吃上了。” “咦?不是大嫂吩咐的吗?那今儿大厨房做这个干什么?刚尝了一块儿,酸酸的……” 徐若瑾如此疑问,梁夫人也看向了陈氏。 陈氏被盯的脸色一绷紧,嘴唇哆嗦下道:“应该……是二弟妹吩咐的吧?不是我。” 第642章 恶报 如若寻常,陈氏不会有这么唐突的表情和僵硬的反应,她的演技还是拿得出手的。 实在是徐若瑾这突然带着山楂糕到“福雅苑”,而且还当着梁夫人的面拿出来…… 她不会是已经知道这个山楂糕有什么问题了吧? 随意一句,把事情推给花氏,这也是陈氏早已计算好的。 徐若瑾随意的笑笑,不了了之,梁夫人对什么山楂糕并不在意,“我不喜这个东西,你们吃吧。”她也根本不想等花氏,“去派个人催催老二家的,咱们还是先吃着,犯不上等她一个人。” “是。”陈氏立即应下,立即开始为梁夫人盛饭。 丫鬟们要把山楂糕拿走,一个怯怯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小梅兰,“大伯母说……给小沐子吃。” 小梅兰突然插这么一句,吓了陈氏一个激灵。 梁夫人蹙紧眉头,“小沐子是谁?” “母亲,那是我师哥的小徒弟,就是在我院儿里的孩子。”徐若瑾适时的补上一句,拍拍小梅兰的头,“别急,还有呢,少不得小沐子的,乖。” 小梅兰立即点点头,规规矩矩的等着梁夫人举筷子开饭。 梁夫人看了一眼陈氏,举起筷子轻声道:“开饭。”声音压抑着不悦,陈氏在一旁伺候,一直都没敢坐下,而梁夫人也没有如同以往,让她盛饭后坐下一同用。 徐若瑾笑眯眯的吃着,小梅兰和子睿由丫鬟们伺候,自当吃的饱饱的,好好的,而这一顿饭过去,花氏也没有归来。 梁夫人让白芷将小梅兰和子睿送回二房的院子,又与徐若瑾问问大年的安排便让她回了。 徐若瑾也瞧得出梁夫人心不在焉,她压抑的怒气正是冲着陈氏去的。 徐若瑾原本只想拿着山楂糕来看看陈氏的反应,也找机会唬她几句,让她知道知道收敛。 若是花氏也在,把她推托的借口反驳两句,梁夫人起了个疑心的念头也就够了。 依照陈氏的性子,她在短期内是不会再轻举妄动的。 却没想到,小梅兰那么一句童言成了点睛之笔,还提到了小沐子,让梁夫人立即就怀疑到陈氏的身上。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氏这也是自找的…… 只是这事儿到底把花氏扯了进来,徐若瑾思忖着是否要找花氏说几句。 可这种事又不好明说…… 回到“若霄轩”,徐若瑾把杨桃喊了过来,“去找二奶奶,说今儿大厨房做的山楂糕还有没有?今儿大奶奶让梅兰拿过来两盒给小沐子,我还想再要两盒。” 杨桃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领了差事就出门去找花氏了。 徐若瑾只盼着花氏能想明白其中的干系,至于怎么做,就看她的了。 方妈妈见她低头思忖,不由安抚着两句,“今儿也瞧出来了,大奶奶的确是有私心,夫人能那么敏感的察觉出其中有问题,看来夫人还不糊涂,能分得清厉害关系,反倒是让人松一口气,四奶奶也该往好处想想。” “您说的是,”徐若瑾对今日婆婆的表现也很舒心,“看来母亲的确是看在子瑜的面子上,才善待大嫂的,只可惜,她恐怕还不知悔改。” “熬过一日算一日,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能不操心就不操心,好歹还有老奴在身边儿为您守着呢。” 方妈妈的安抚,让徐若瑾又撅起小嘴,“妈妈您能不能在我面前别总卑称,听着极不顺耳!” 方妈妈笑了笑,“这可不行,这是规矩。” “这个规矩早晚我得毁了!”徐若瑾翻了一个大白眼,“等我说的算的那天!” …… 花氏听杨桃去要山楂糕,当即愣住了! “山楂糕?什么山楂糕?” 杨桃眨了眨眼睛,“就是今日大厨房做的山楂糕啊。” “今儿做的这个?”花氏对细节并不清楚,却又见杨桃的神色奇怪,自找台阶的道:“一时忙糊涂了,也是我忘了,等着,我让厨娘们给你拿。” 杨桃立即点点头,笑着客套道:“小姐少爷们都很喜欢吃,今儿还是梅兰小姐拿了山楂糕送给小沐少爷,四奶奶才知道的,所以让奴婢再来找您要两份。” “嗯!嗯?” 花氏立即警醒,“今儿梅兰去‘若霄轩’了?” “对啊,梅兰小姐和子睿少爷一同去的。”杨桃笑着点头。 “还拿了山楂糕?”花氏对此莫名其妙。 杨桃又是点点头,“是大奶奶让送的。” 花氏抿了抿嘴,只想着陈氏是故意指走自己的两个孩子,倒是没想山楂糕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落下,花氏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可是看过这几日的单子的,上面没写什么山楂糕,今儿大厨房,到底是谁做的? 只是这个事儿她也不好当众表现出来,待厨娘们拿来山楂糕之后,她便交给杨桃,让她快些的走了! 杨桃连连道谢,离开了大厨房,花氏转过身来插腰笑道:“母亲是不喜欢吃这个东西的,不问过我就私自做这一道点心,真是好大的胆子,是谁?站出来!” 徐若瑾离开“福雅苑”,花氏在查大厨房,梁夫人此时正把丫鬟们都撵出去做事。 待白芷也最后离开关上屋门,梁夫人的脸色立即撂下,指着陈氏吼道:“你给我跪下!” “母亲!”陈氏已经感觉到婆婆是真的动了怒,但这件事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我知道您肯定是误会了,我没有别的心思,只寻思着孩子们都在一起,便让梅兰他们过去亲近亲近,我真的是好心……” 挤出几滴眼泪,陈氏一派酸苦委屈,“您这样怀疑媳妇儿,我也是,真的很委屈的!” “你不认?” 梁夫人居高俯视着她,陈氏连连摇头,“我没有做过亏心事,我认什么?” 梁夫人看着她,语气冷漠,“我瞎过一回,我绝不会再被你几句话便糊弄了,若不是看在你生下子瑜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允你入这个家门,我也不用你点头承认,今晚你就在这里跪一宿,想想往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母亲……”陈氏满脸惊恐,梁夫人已经起身进了内间,“你一日不反省,我便不容你再接近子瑜一步,我宁肯他生来就没有娘,也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儿邪门歪道的熏染!” “咣当”一声,梁夫人的屋门关紧。 陈氏一头磕在了青石砖地,额头渗出了血,她咬牙切齿,心底骂道:“徐若瑾,我这辈子与你不死不休!” 第643章 大事 大年三十的这一天,风和日丽。 街道上的人们喜气洋洋,无论认识或不认识,都乐于笑容之间道一句吉祥话。 孩童们在街上举着几个细小的炮仗胡乱跑跳,爱美的小姑娘会顾忌着今日穿上的新衣,只站在街边嗞牙傻乐看热闹。 梁府今日宾客盈门。 倒不是来蹭吃的,而是来为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拜年的。 原本就已告知众人梁大将军不见外客,但扬手不打笑脸人,即便事先已经通知,却仍然有直接登门的。 梁夫人很是无奈,只能亲自出来寒暄客套几句。 陈氏这几天不仅是不许出“福雅苑”,梁夫人是半步都不许她离开自己身边,即便是吩咐丫鬟们做事,也都当面叫来,不容陈氏有丁点儿自由的空间。 陈氏自跪了那一整宿之后,连话语都少了许多,花氏忙里忙外已经累昏了头,犯过几次错被梁夫人斥骂的掉了眼泪,不得不找徐若瑾来帮忙。 可徐若瑾这些日子也忙的眼花缭乱。 “灵阁”的酒出来一批便卖光一批,尽管银子赚的很丰厚,但伙计们已经累倒了好几个,徐若瑾只能下令限额每日卖掉多少坛酒之后便关门回家过年。 而“醉茗楼”的手艺卓绝,订的位子已经排到了二月初二。 没办法,灵阁不卖酒,宾客们只能去醉茗楼才能喝到。 可“醉茗楼”一共就有那么多个席面,想通过关心亲近订位子的人也着实不少,让姜三夫人都颇有些挠头,却还不敢找徐若瑾来说道。 因为这个小妮子如今是有着身孕呢,就是说话声大点儿都担心把她给吓着了,若是梁霄回来知道了,家里还想有好日子过了么! 徐若瑾每天被外面求酒的人缠着,花氏还揪着她不放,让她一旦被逮着便脱不开身。 方妈妈担心她的身子撑不住,只能亲自出面帮忙应承,可方妈妈去忙家里事了,老爷子的药又没人管了! 徐若瑾只能又亲自开始为老爷子配药,熬药,送药。 好在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儿闻到药的味道没有闹,反而让徐若瑾少了几分妊娠的恶心。 而这两天,她突然觉得梁大将军是整个府内最可爱的人…… 因为外书房这里是真清净啊! 将药递给了忠叔,徐若瑾便在外面的桌案上看起了书。 外面为年三十忙碌的焦头烂额,只有书房中清净无比,好似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之所以称之为“世外桃源”,也是因为徐若瑾真的是被闹腾的怕了。 梁大将军用了药之后,不由问着忠叔,“还在外面?” 忠叔点点头,“在看书。” 老爷子瞪了瞪眼,“什么日子,居然还看书?” 忠叔嘿嘿一笑,不忘调侃两句,“您这不是也没出去应酬来送礼的?” 梁大将军倒嘶一声,却还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把她叫进来。” 忠叔笑着出门去请四奶奶进来,徐若瑾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沉了半晌才进门。 “父亲您喊我?” 梁大将军上下打量她片刻,“不是送完药了么?怎么赖在这里还不走?” “您一句话应承了母亲晚间出门去吃年夜饭,我自当要把药量再调配一番,免得过两日您再一时兴起答应了什么事,您快活着耗费精力,我可得为您的身体把关,不在您这儿琢磨好方子,离开这里哪有功夫看医书?” 徐若瑾满肚子抱怨,“一边看书一边说寒暄虚伪的应酬话?还是被二嫂揪着去管大厨房的账?我可只有一个脑袋!” “我不过问了一句,你却反驳这么多句。” 梁大将军的目光没有离开她,“你倒是会找地方。” “除了您这里,我也没有清净地方了!”徐若瑾一想到花氏就觉得太阳穴生疼,“我是连自己的院子都不敢回,我容易么我。” “梁霄最近来什么消息没啊。”梁大将军似是随意问起,可目光却一直都没有离开徐若瑾的脸。 提到那个臭男人,徐若瑾的怨怼更是深重,嘴撅了老高,一肚子不爽,“没有,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有时没来消息也是个好消息,你懂得什么!”梁大将军的指尖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听说初二约了各府的夫人来聚?” 徐若瑾立即应道:“母亲是这么定下的,还请了戏班子。” “那天把姜家的媳妇儿叫来,你也跟着过来。”梁大将军不耐的摆摆手,“行了,出去吧。” 莫名其妙被喊进来说话,又被莫名其妙的撵走,徐若瑾也没心思猜度这老爷子到底想干什么,轻应一声便转身离开,又去外面书房的桌案处继续看书。 梁大将军从门缝儿中看到徐若瑾坐在那里静静看书的样子,压低声音与忠叔道:“你觉不觉得,老四家的这个有些奇怪?” 忠叔又是嘿嘿一乐,“四奶奶和四爷一样,向来奇怪。” 梁大将军对他的回答格外不满,仔细思忖下道:“不用撵她了,让她继续在这里清静着,偌大的府邸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安稳称心的地界,这是何等的悲哀……” 徐若瑾躲在老爷子这里舒坦着,梁夫人这会儿却不舒坦了! 因为府上突然接到了一封京都来的谕旨,宫中令“灵阁”准备八十八坛酒于正月十五之前送入京都,皇后特赏梁四奶奶一套翡翠镶金的发冠头面,从规制上看,乃是诰命夫人所用之物,但并没有册封诰命的旨意颁下,这种事也只能心领神会,不能肆意胡说。 若只是这两道令,梁夫人也不会着急,让她吓的心脏停跳了半拍的,乃是另外一道懿旨。 太后于正月二十三大寿,特召梁霄之妻入京都享寿宴之喜…… 陈氏预先给公公递茶塞了银子,而如今的梁家也不是之前的梁家,传旨公公乐于做个好人,预先把皇上的旨意透露出来。 听了传旨公公预先告知的小话儿,梁夫人抚了半晌的心脏才立即吩咐人去找徐若瑾,“快去找她过来!” 梁夫人立即转了念头起身出门,“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这次府上又有事儿了,这回是大事儿了!” 第644章 不许 梁夫人亲自到了外书房将这几个消息告诉给梁大将军和徐若瑾,徐若瑾听完以后也呆呆的傻住了! 让她进京都? 这不是开玩笑吧? 如若是前两个月,把她喊进京都还是支去七离边境都随意,可现在这身子骨,别说去京都了,就是去个临县都不见得撑得下来! 她扛得住吗? 梁大将军对这个讯息只有冷笑,看着徐若瑾的目光更带几分复杂,“召我进京都,我不肯去,只能换个法子把你召在天子身边儿,他们才能够对梁霄放心,对梁家放心。” “说好听了是去赴宴,说难听点儿就是……” 徐若瑾立即接话:“人质。” “如今大嫂二嫂和孩子们也都到了中林县,梁家人都聚在这里,若是有点儿什么动作,一转眼儿就都没人了,京都怎么可能放心?” 徐若瑾把宫里的算计很直白的说出来,脸上却比苦瓜还难看,“可也别在这个时候啊!” 摸摸自己的小腹,她还是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现在……真的不想走!” 梁夫人也没顾得上她有什么怪异,看着梁大将军道:“是田公公身边儿的小太监提前传了话,老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应对才是?” 瞄向徐若瑾,梁夫人有些不忍,“真的让她去京都吗?” “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法子?”梁大将军的反问,让梁夫人也怔住,“这不是没法子了!” “老爷,夫人,要不要问问四爷的意思?”忠叔在一旁插了话,“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冲着四爷去的。” 梁大将军点点头,“的确是应该去一封信的,但在时间上恐怕没有余地,太后大寿在正月二十三,最迟十天后她便要出门。” “这事情实在突然,真是让人措手不及。”梁夫人这般担忧,让徐若瑾很是惊愕,按说,依着婆婆对自己的态度,还不至于急的满地乱转吧? 只是在这个时候,是轮不上她插嘴的,因为梁夫人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原本以为会在战后才召她们去京都,可如今只召了若瑾,若是战后梁鸿也去了京都,花氏和子睿,梅兰也会同去,那时岂不就只把子瑜留在中林县?” 梁夫人的态度很明确,“老爷,这件事不得不从长计议啊!” 徐若瑾眨了眨眼,对婆婆的长远展望着实不知该如何评价,也怪自己颇有些自作多情。 合着婆婆的确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在关心嫡孙被留在偏远之地,去不得京都。 梁大将军冷哼一声,格外不满,“就算你现在抱着十个子瑜去,分量也比不得这丫头一个人,因为他是梁霄的媳妇儿,脑子都想些什么?!” 梁夫人被当众训斥,着实有些尴尬难堪,“我这不也是没了办法!” “呃,我觉得有件事还是要和您二老说一下……” 徐若瑾斟酌着这时也没法子再瞒下去自己有身孕的事实,只是还未等她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了顺哥儿的叫嚷: “启禀老爷,夫人,沐公子刚刚从边境赶回来了,急着要见四奶奶,奴才就带他过来了。” “小师哥?”徐若瑾很是惊诧,沐阮怎么会突然从边境回来? 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对沐阮本人并无兴趣,但他毕竟是从边境赶回来,倒不妨找进来问问情况。 梁大将军点了头,顺哥儿便出去引沐阮进门。 只是沐阮是个简单的性子,进门先为两位长辈请了安,看到徐若瑾便开始絮絮叨叨的指责开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看书?你怎么穿这么少?这里空气污浊,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休养?居然还臭美别着发簪,你知不知道头发赘的太沉,对你的身子有影响?” “好歹也学了很久的医了,你怎么连点儿常识都不懂?你现在可是个孕妇啊!孕妇!” 沐阮蹦高的叫嚷,“这若是让梁霄知道了……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瞪我干什么?把书撂下啊,要保护眼睛!” 徐若瑾早已呆傻的连手指头都不会动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 他突然从边境回来,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梁夫人早已被沐阮这一通劈头盖脸的叨叨惊的眼珠子快掉了出来,不等徐若瑾开口,她已忍不住冲到沐阮的面前,“你慢慢说,你刚才说谁是孕妇?” “她啊!”沐阮指着徐若瑾,见其他人都一脸惊愕的盯着徐若瑾,沐阮突然聪明起来,“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她有身孕了吧?”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向了徐若瑾,徐若瑾被吓的缩了缩脖子,声音也有些虚,“母亲,我刚刚就想跟您说这件事,我的确……的确是有身孕了。” “这……”梁夫人一时僵在原地,脸上涌起喜悦,可一想到召她入京都的旨意,笑容怎么都绽放不起来,反而哀伤的想哭。 “之前命你早些有身孕,可……可如今有了,我怎么笑不出来呢!” 梁夫人看向梁大将军,“老爷,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梁大将军看向徐若瑾,“办法就是我随同她一起去京都。” “不行!” 徐若瑾率先抗议,“这绝不是个好主意,我一个人去做人质就足够了,您是梁家的主心骨,在此地坐镇,好歹也有转寰的余地,梁霄做起事来,也不会被束缚住手脚,您不能去京都!” 梁夫人在旁烦忧的道:“可你现在去京都,也不是个事儿啊!” “什么?你要去京都?”沐阮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就你这身子骨,怀了孩子都很危险,你还想去京都?” 徐若瑾横眉冷对,咬牙切齿的道:“你先闭嘴,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有身孕的?” 沐阮挠了挠头,“是姜家三夫人去信到边境说了这个事情,可梁霄正在战场上,还不知道这个喜讯,梁鸿将军中箭养伤在床,我得了消息就回来了。” 徐若瑾立即瞪了眼,“你回来了,他的伤怎么办?!带的药够吗?泡澡的酒够吗?你都安排好了吗?” “你能不能先顾着你自己?” 沐阮第一次与徐若瑾如此硬气,徐若瑾缩缩脖子,摸摸小腹,“我这不是挺好的嘛,还胖了呢!” 梁夫人半晌没有再开口,此时,她看着徐若瑾十分认真的道:“你有身孕的消息绝不能透露出去,谁都不许往外说!” 第645章 自恋 事情容不得耽搁,梁夫人又絮叨几句便先回了“福雅苑”,让花氏准备明日接旨的一系列事宜。 徐若瑾呆坐在外书房里,只感觉好几双眼睛在瞪着自己,虽有些心虚,她却没有反驳的底气。 因为的确是隐瞒些日子没有说。 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连婆婆都特意嘱咐这件事不能传出去,若是自己早早的告诉了他们,陈氏挖门盗洞的功夫可不一般,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现在还不得被坑的一深一浅的? 光忙乎对付她就够了! 沐阮也想瞪她,只是徐若瑾的眼神瞪回来,他就缩了,“反正我回来了,你若是去京都的话,我就跟你一起去,路上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更何况,梁霄若是知道我回来了,还不跟着你去京都,他不掐断我的脖子才怪!” 看向了梁大将军,沐阮壮了胆子道:“大将军,您也帮着劝劝她,这个女人脾气太撅!” 梁大将军未等开口,徐若瑾立即道:“你不能跟着我去京都!” “为什么?”沐阮震惊的瞪大眼睛,“你不让梁大将军去,是为了梁家安稳,可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不能去?” 徐若瑾犹豫了下,看向梁大将军,“父亲,我这位小师哥是绝对能信得过的,我想让他为您诊一下脉,还忘您能通融。” 她目光中的乞求之色,沐阮看在眼里颇有些不解。 梁大将军斟酌下点了头,痛快的一个字:“好!” 忠叔立即铺上了腕枕,梁大将军将手放在上面,沐阮看了看徐若瑾,徐若瑾目光催他,他粗喘几声平复心气,随后坐在梁大将军的对面,认真诊脉。 只是他的手指搭上梁大将军的脉搏便嘴角抽搐几下,立即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示意他继续,沐阮拍拍胸口才又把手放了上面,神色也更加凝重,更加认真起来! 换了手诊脉,沐阮又起身走到梁大将军的身后,从他的头部穴位顺起,从上至下,直至到脚趾头都捋了一遍,仔细观望他的面相,才沉闷的叹了一声。 梁大将军颇有不喜,直斥道:“能活多久直接说,别废话!” 沐阮看看徐若瑾,示意是否能直说。 徐若瑾咬下嘴唇,“我现在的能力,大约能坚持七个月。” “不够!”梁大将军瞠目厉色,“至少一年!” 徐若瑾盯着沐阮追问,“能办到吗?” “如若师傅在就好了。”沐阮没有直接回答,“我能保证到明年的大年三十那一天绝无问题,哪怕是到后年我也可以试一试,但前提是梁大将军要保证不动怒,不狂喜,否则的话……我无能为力。” 徐若瑾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不动怒?不狂喜?老爷子若是能做到这两点,太阳都得从西边儿出来! 梁大将军冷哼一声没搭理沐阮,与徐若瑾道:“你又有什么主意了?直接说,别藏着!” “父亲。”徐若瑾思忖后直接道:“我去京都,您不能去,小师哥也不能去,让他在这里照顾您比我更妥当。” “我为什么不能去京都?”沐阮又是这个疑问,“我不去,你的身体怎么办?你原本就气力不足,如今又有了身孕,也没比梁大将军强到哪儿去,山高皇帝远,又是寒冷冬日,不行!你不能自己去!” “行了,你少废话!”徐若瑾不允他再开口,又与梁大将军道:“他……他的父亲乃是前朝太医院的医官,所以他去京都也有危险,还是留下来照顾您最为妥当。” 徐若瑾如今知道自己的身世,反而更觉得对不住沐阮。 当初,朝霞公主有身孕,正是沐阮的父亲隐瞒才惨遭灭族之祸。 若是沐阮跟着去京都,危险性更大! 听徐若瑾突然提到自己的身世,沐阮张着嘴僵愣原地,嘎巴两下不知该说什么,提了一口气想说话,又闭上了嘴。 徐若瑾看他那副模样,扶着腰道:“你别又在这里忧伤什么,我去京都也不见得是坏事,若有机会,一定给你恢复名誉和身份,让你能安安稳稳的去,而不是现在冒着危险去,更何况,你的医术比我厉害得多,有你在这里照看老爷子,我和梁霄都放心。” “就算我求你……” “我答应你。” 沐阮挠了挠头,但情绪却有些低落,屋内原地转了个圈,他颇觉尴尬,随意找个借口道:“我先去琢磨药方,我先走了。” 转身到门口,他又转身回来,“还没给梁霄去信呢,你别忘了,好了,这回我真走了!” 脚步快得好似跑出门,沐阮的动作格外迅速。 徐若瑾目送他离开,转过身就看到梁大将军正盯着自己,“其实……” “有些事也的确该你去面对,这个时候虽然你身体吃不消,但也不见得是坏事。”梁大将军此语颇有深意,徐若瑾瞪大眼睛,对视半晌,了解的点了点头。 方妈妈都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梁大将军又怎能不知? 他是血洗朝霞公主宫殿的人,自当也见过自己那位生母…… “父亲放心,梁霄一日不归,我也会安稳一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徐若瑾如此应答,梁大将军倒讶异她反应够快,“行了,去准备吧,明日接旨后,恐怕还要应酬很多人的。” “若瑾告退。”徐若瑾福了福身,走出梁大将军的屋子,出了门就看到沐阮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愣着干什么呢?”徐若瑾知道他又感伤起来,“方子写好了吗?” “我想师傅了。”沐阮突然蹦出这样一句,他目视前方那一颗高大的槐树,“其实我根本不恨师傅,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我的确不恨他,他在时,我从未感觉到孤独。” 徐若瑾想到洪老大夫,也颇有些想念,“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个徒弟,还有我交托的事呢,我可都指望你了!” “对!” 沐阮的眼前豁然一亮,“你说的对,我要把他教的更好,比我的医术还要好,比我的学识更要高!” 徐若瑾只觉得腮帮子发酸,“真自恋……” 第646章 僵硬 这一个三十大年夜表面上过的还算其乐融融。 沐阮也没离去,被定义为娘家人,留在了梁府一同吃年夜饭。 梁大将军吃上几口,给孩子们分完年礼红包后就又回了外书房。 沐阮作为一个外客按说也不该留下的,只可惜花氏不肯放过他,知道他是从边境归来,追着他问起梁鸿的状况。 而梁夫人也颇有些担忧,并未打断花氏,而是一直听着沐阮讲起那边的艰苦和屡次遇上的危险,在说到梁鸿受伤卧床时,花氏立即掉了眼泪。 但是遭到梁夫人狠瞪几眼之后,她赶紧把眼泪憋了回去,只默默的听,还不断给沐阮夹菜倒茶,格外亲切。 徐若瑾听的聚精会神,也讶异沐阮的耐心和好性子,居然花氏的那一张喋喋不休的嘴他都能忍受,看来简单的人也有简单的好处,因为他只认认真真在讲,没有复杂的心思。 孩子们在一旁嬉笑欢闹,连小沐子也被抱过来一同玩耍,整个府邸只有一个人不痛快,那便是陈氏。 只是大过年的,她还要挤出欢愉的笑,可心情不痛快,她怎能笑的出来? 那一张脸,好似摆摊匠人们做的木雕般刻板,姣好的面容看起来都不端不正了。 “沐公子多吃点儿,还需不需要点心?让丫鬟们再去拿点儿?”花氏在一旁热情招待,沐阮笑眯眯的接受,他还是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一同过年。 除却不适应的尴尬之外,也有几分欢愉的欣喜。 因为之前那么多年,他都是与洪老大夫师徒二人,如今师傅不在身边,他畏惧孤独。 “谢谢二奶奶,我吃饱了,不用了。”沐阮客套的回答,梁夫人也颇有些疲累,准备先回去歇了,“你们慢慢坐,我去歇一会儿,都别走,年夜饺子时,我再过来,今儿尽情的玩吧,方妈妈先来陪我下。” “是。”方妈妈应答,看夫人的模样,显然是有话要私下里交代…… 所有人都立即起身,送梁夫人去了内房休息。 梁夫人离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没有长辈在,说起话来也更随意。 徐若瑾今日吃的欢畅,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儿看来口味不错,鸡鸭鱼肉样样不挑,只管往肚子里填数量就行。 沐阮看她的吃相颇有些担忧,可当着众人的面还没法直接提醒,只能拿眼神告诫她别吃太多,可徐若瑾还根本不看她。 “沐公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二爷还伤着呢,是否有合用的大夫?”陈氏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花氏也不由眨了眨眼,看向沐阮,“对啊,二爷的身子,没事吧?” 沐阮可不懂女人之间的小伎俩,陈氏突然这么一问,他险些脱口而出,只是刚提了一口气就被徐若瑾给打断,“没听小师哥刚才说?他回来还是二爷吩咐人送的,显然是二爷身体已经痊愈了。” “大嫂这话说的,好似我小师哥置二爷于不顾的,这话也就是在家里人面前说,若是传了出去被有贼心的人听到,岂不是连边境军中的状况都知道了?真出了麻烦,是该赖我小师哥?还是赖随意问的?” 徐若瑾噼里啪啦把事情上纲上线,瞪了一眼沐阮,“吃!” “哦!”沐阮是被徐若瑾的话给吓到了! 他的确觉得自己不该说那么多,没想到一个问题一句话都险些泄露机密,他还是把嘴闭上算了! 花氏在一旁瞪了瞪眼,仔细琢磨下,对陈氏也颇有些不满。 陈氏抿嘴笑笑,“四弟妹还真护着你这位小师哥,我不过随意问一句罢了,不出门的妇人,话还能传了哪儿去?” 徐若瑾一口肉塞了嘴里,“天知道!” 话题以徐若瑾强硬的对顶而结束,因为陈氏是不敢撕破脸的…… 但陈氏一直都观察着沐阮,她直觉,沐阮的突然归来一定是有事儿,而且事情就与徐若瑾有关! 否则,什么事能大得过边境军?而且,沐阮时不时露出的神色,不是回归探望那么简单。 徐若瑾终归无法再装作无视沐阮狠呆呆的目光,撂下了筷子,花氏去忙着稍后的年夜饺子,徐若瑾和沐阮则去外书房,一同商议为梁大将军准备的药方子。 陈氏看着徐若瑾和沐阮离去,思忖半晌,花氏忙完了进门,正准备去看看几个孩子,陈氏叫住了她: “瞧着年夜饭,母亲的心情也不错,但向来府里是要同贺的,不如年夜饺子赏几桌?让他们也来给母亲磕头谢恩,领点儿赏钱图个高兴?” 花氏一怔,虽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岂不是又给她添活计? “还是得过问下母亲吧?而且也有不少是回了家里过大年的,都不在府上。” 陈氏立即道:“那更应该赏留在府上的了,否则一个人孤零零的吃年夜饭,还显得咱们府上不大度了。” 见花氏不吭声,陈氏抿了抿嘴,“二弟妹如若不愿就算了,我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做主的还是你。” 花氏被抬了高高的,自觉下不来台,“这话说的,好似我嫌累似的。”她是真嫌累。 转身出去,花氏喊了丫鬟吩咐道:“去个院子里瞧瞧还有什么人在?但凡在的,稍后都来吃碗年夜饺子领赏钱,别落下谁!” 陈氏坐在屋中听着花氏的声音,她不由抿了口茶。 不知惠娘会不会来…… 那么多年的情分,她应该是向着自己的。 这一点,应该有信心…… 徐若瑾在外书房听到传话所有人稍后去“福雅苑”吃年夜饺子领赏钱的事,只是微微一皱眉,并未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沐阮拿起写好的方子,又仔细的瞧了瞧,递给一旁的春草,“按照这个方子准备药,另外,把你们大库里所有的药都拿一点出来给我瞧瞧。” 春草应下,徐若瑾看向沐阮,“小师哥,就指望你了!” “用你说?”沐阮朝她摆了摆手,“轮到你了,手腕子伸出来吧!” 徐若瑾笑了笑,伸出手,沐阮深吸几口气认认真真的探上她的脉,看向春草道:“大库里的药,每样拿一点儿是不够了,索性全搬来吧!” 第647章 暗招 春草和红杏得了沐阮的指示,也不管是不是大年三十,回了“福雅苑”就把所有的药都搬了来。 春草还叫顺哥儿找了几个帮忙的,接二连三的药材搬入外书房,内院的人并不知晓。 沐阮去一旁看药材,徐若瑾与春草道:“原本定的明晚是你俩成亲的日子,可宫中来旨意的事情一出,反倒把喜庆给冲淡了,对不住你了。” “四奶奶这是哪儿的话,婚事是小,您的事为重,等明日行个喜礼,奴婢就开始准备跟随您去京都的事。” 春草的态度格外坚定,红杏讶异了下,看向顺哥儿,“就怕顺哥儿委屈着了,四奶奶,都有什么人跟随您一起进京都?顺哥儿他……” 顺哥儿若不去京都,春草怎能走? 但看春草的架势,她是打定主意要跟随四奶奶去京都的,难不成两个人刚成亲就分开? 顺哥儿也是个耳朵长的,红杏这话没逃了他的耳朵。 “奴才肯定是跟着四奶奶走的,府上有其他人就行!”咧开嘴嗞牙嘿嘿一乐,看向春草挠挠头,“反正我是跟着你了!” 春草被羞了一张大红脸,斥他道:“还不帮着沐少爷去忙乎?” “是,是是,我这就去!”顺哥儿得了令就跑开了,徐若瑾仔细思忖下道:“你们俩去京都,但是不能随我一起去。” “为什么?”春草鲜少对四奶奶的决定提出疑问,这一次也忍不住了! “因为我还有事让你帮我处理。”徐若瑾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容我再想想,容我好好想想……” 府上留在梁家的下人们此时都乐呵呵的到“福雅苑”来准备吃年夜饺子,等着磕头领赏。 大年夜就是图个乐呵,能在一起吃上几口饺子,也不算寂寞孤独,反而吃的更香! 惠娘也来了…… 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奶奶。 大奶奶刚嫁到梁家时,她便是伺候大奶奶的厨娘,一晃多年,如今再看她,风华正茂没有半点儿,似乎脸上除却忧郁便是怨恨,让惠娘都有些不敢看她。 “许久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陈氏主动走过来与惠娘说话,惠娘立即行了礼,“大奶奶安好。” “我还不错,只可惜我也没有独立的院落,没法子再向夫人开口把你要到身边儿来,时至今日,我还记得你亲手做的糯米藕有多好吃。” 陈氏一派怀旧着微笑,惠娘的心头也略松了些,“大奶奶居然还记得,真是让奴婢受宠若惊了。” “当然记得,陪着我那么多年的人,我都记得。” 陈氏召唤着身边的丫鬟端来一盘饺子,“惠娘的口味偏淡,不用加其他的辅料了。” 惠娘惊诧后又是行礼,她没想到,大奶奶居然连自己的喜好还记得! 奴婢记得主子的口味是应当应分,有几个主子会记得奴婢爱吃什么? 这着实让她惊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看到惠娘颇有些不知所措,陈氏安抚的笑笑,“一起过了那么久,哪能不记得你口味清淡?其实大多做厨娘的,口味都很清淡。” “对了,四弟妹还没来?得吩咐人给她留一盘,不然该跟我闹了!”陈氏突然提到徐若瑾,问着惠娘道:“她近日来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你是最了解的了。” 惠娘没有多想,回禀道:“四奶奶最近的口味不错,吃的东西上倒是不挑剔。” “那就随意给留了?”陈氏故作很难决策,“也只能这么吩咐丫鬟们了,她似乎也是口味清淡的。” 惠娘立即补话道:“最近口味偏重,辅料多留一些更好。” “口味偏重?”陈氏不由又问一遍,惠娘点点头,“是的。” 陈氏轻皱着眉头,仔细思忖,而此时徐若瑾和沐阮正从外书房回来。 看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饺子,徐若瑾凑过去笑眯眯拿起碗筷,沐阮则率先问着丫鬟们都是什么馅儿的,随后指点给徐若瑾吃…… 陈氏心里一惊,随后立即与惠娘分开。 只是她匆忙转身时却没有注意到,徐若瑾的余光已经看到了她和惠娘的私谈。 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徐若瑾一口饺子塞入口中,她是真见不得自己过的太安心么? 吃过了年夜饺子,众人也便都回了。 沐阮去了外院的客房,小沐子并没有跟他走,继续跟着徐若瑾回了“若霄轩”。 方妈妈也离开了徐若瑾的身边,进了屋,徐若瑾便把今日陈氏与惠娘私谈过的事说了: “……虽然不知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谨慎一些更好,也不知是我的直觉还是我胆子太小,我总觉得大嫂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得知我要去京都,她恐怕更有恨意,因为她和子瑜会留下陪着老爷夫人,反倒是二嫂并不多心,因为二爷若是归来,她也是要跟着二爷走的。” “明日起,我去盯着厨房。”方妈妈对此格外慎重,“能亲手做的,我便不用惠娘。” “会不会太明显了?”徐若瑾颇为犹豫,方妈妈安抚道:“放心,老奴知晓分寸,不会让惠娘多心的。” 方妈妈如此说,徐若瑾则完全的放下心来。 “都看明日接旨后了……”徐若瑾摸了摸肚子,“你可要保护好我啊,娘就指望着你了!” 陈氏伺候着梁夫人入睡,她却怎么都无法合眼。 今日小太监特意来给梁夫人通了信儿,徐若瑾即将入京都……她的牙都快咬碎了! 若不是……若不是大爷不行过世,入京都参加太后寿宴这等事哪里轮得到徐若瑾这么一个臭丫头? 那本该是自己的荣华,却被一个主簿的私生女给夺了,每次看到徐若瑾满脸笑灿的样子,陈氏便无法忍耐。 可惜……可惜婆婆现在根本不信任她,她很想下手,却无能为力! 而且,从徐若瑾今日的状况和惠娘的说辞来看,她很有可能是有身孕了! 若是徐若瑾生下一子,梁霄胜战归来,二人去了京都,那……哪里还有子瑜的生存之地? 这岂不是要逼死他们母子俩? 陈氏的拳头攥的紧紧,她点起了一根蜡烛,只有微微光亮。 她的脑中蹦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恐怕是更不想见到徐若瑾过的舒坦的吧? 第648章 私动 徐若瑾这一晚睡的倒是香甜。 睁开眼便是翌日清晨,方妈妈端进来一碗粥菜点心,她洗漱吃用过后便开始着装打扮。 稍后便要等候领旨,着装上要正式一些,发髻也不能随意松散。 方妈妈亲自梳头,选了几根轻便的发簪插在其上做个简单装饰。 她倒不是怕宫里的人有什么异议,而是不希望大奶奶和二奶奶看出什么来。 一切收拾妥当,徐若瑾便带着方妈妈和红杏出门。 杨桃留在院子里帮着春草收拾东西,传旨过后,府内是要摆答谢宴的,“若霄轩”就留给春草和顺哥儿办喜事,都不耽搁。 梁夫人早已等候在此,看到徐若瑾进门,她的脸上不自觉的涌起关切。 似是心虚,梁夫人并没有开口说话,徐若瑾一如既往的行礼请安,坐在一旁听着花氏说起稍后的安排以及各个府邸送来的年礼和拜帖。 花氏之前在府上从未管过这么多事,如今大事小情她都不落下,难免会有很多疏忽。 梁夫人没什么好脸色,斥骂的花氏恨不能掉眼泪,憋憋屈屈在一旁忍着,一个字都不敢说。 “委屈什么?也就是大过年的,孩子们也都在我不愿罚你。”梁夫人看向徐若瑾,“若是在之前,我早就吩咐打板子了!” 花氏一个激灵,见婆婆看着徐若瑾,她忍不住问,“四弟妹还挨过打不成?” “没少挨打。”徐若瑾撇撇嘴,“二嫂可比我强多了!” 花氏见梁夫人一个白眼翻过去,凑了徐若瑾身边道:“真的假的?你可别故意唬我啊。” “母亲面前,我哪敢信口唬你?不信你问方妈妈啊。”徐若瑾如此笃定,花氏不信也得信了。 她心里的确是有些怨怼,觉得婆婆偏颇嫡出的大房和四房,只有对她那么凶。 可万万没想到,徐若瑾居然还挨过打…… 下意识的揉了揉手心,花氏出去继续干活儿。 白芷为徐若瑾端来了点心果子,徐若瑾不客气的开始吃,陈氏看在眼里,笑着吩咐白芷道:“瞧你们四奶奶这馋嘴的,再去给倒杯茶,别让她噎着。” 白芷笑着就要去,徐若瑾则摆手不要,“嘴里苦,不喝茶,给我一杯清水就好。” “怎么还嘴里犯苦了?”陈氏借机便问,徐若瑾看着她道:“药喝的太多,当然苦了,不信大嫂您也试试。” “我?”陈氏牙根儿痒痒,“我身子骨还算好,只是四弟妹要多补补才对,正巧你的小师哥归来,可有看着你的了。” “稍后师哥过来给母亲请安时,也可以为大嫂诊一脉,我瞧着大嫂最近脸色灰暗,眼圈发黑,嘴唇发紫,恐怕是肝火太旺,需要降降火了,恐怕是睡的也不安稳吧?” 徐若瑾含沙射影,表面说着陈氏的面相不佳,暗指她思虑过重,心思太深。 陈氏怎能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一语戳中她的心坎儿,让陈氏半晌没答上话。 梁夫人在一旁瞧着,只当没听见,逗弄着子瑜玩耍,等候着传旨官归来。 大年三十,宫中来人为梁家传旨,可谓是又为中林县增添了几分年节喜乐的谈资。 这一路醒来,周围都有很多人在围观着,人们很想知道这一道旨意是赏,是罚,是喜乐,是斥责。 因为梁家的身上有太多的风风雨雨,大喜大悲,峰回路转,他们已经不敢妄自猜测了! 传旨官到梁家,所有人都已迎候在门口。 那一道旨意,梁家人昨日就已经知道,故而传旨官迅速的把旨意宣完,走个过场,随后梁家人上前给了谢礼,招待京都传旨众人。 梁四奶奶要进京都为太后过寿的消息很快传遍中林县各家各户,连街头的老百姓都乐滋滋的谈论着。 对这位梁四奶奶,百姓们还是都称赞一声好的! 因为她在去年粮荒大灾时能慷慨救助灾民,而且时至今日,“灵阁”那里还有一个粥棚没有撤掉。 但凡是走累的,劳苦吃不上饭的,到了那里说上两句,都能领上一碗粥喝。 不管梁四奶奶当初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这一份难得的善心已经让老百姓们夸口称赞,无人能比。 而梁家四爷还在边境驰骋战场,梁四奶奶得皇上下旨进京都也是好事,人们怎能不为她高兴? 更有人想起了徐家。 徐主簿上辈子还是做了好事的,否则家中怎能飞出这样一只金凤凰来? 外人的谈论,徐若瑾无心去探听,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去京都一路上的安全和需要服用的药。 药,沐阮已经在着手准备,他已掐算好从中林县到京都的距离,每一日行进几个时辰休息,什么时辰睡,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喝药,什么时候进食吃东西。 什么能吃,什么不可以吃,他昨天一晚上就已经列了清清楚楚,现在开始着手准备她每一天所需的不同的药。 沐阮这一份悉心的照顾,徐若瑾心里也暖暖的。 这位小师哥虽然人单纯了些,但还是靠得住的…… 至于安全问题,徐若瑾不打算马上带走顺哥儿,那就只能依靠梁五。 可梁五是行走在暗处的人,他不可能露面为自己当杂役车夫,那就还需要有另外的人跟随。 这该选谁才好呢? 可惜梁霄不在,若是他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知道自己要去京都,会是什么反应? 徐若瑾想到那个臭男人不由得脸上涌起思念的怨,那是无法形容的情感,可她却知道自己更期望他在身边。 只是他如今在战场上,自己的期望就是幻想。 她也只能幻想一下了……快些熬过这一段日子吧,她现在最希望就是安安静静的躺下吃。 呃……怎么又饿了? 徐若瑾看着方妈妈,“春草和顺哥儿的席宴置办好了么?咱们再去吃一顿吧!” 京都澶州王府。 楚嫣儿得知皇上召徐若瑾入京都为太后贺寿的消息,只攥了攥拳头。 澶州王看着她道:“如今虽然梁家势头正猛,但皇上把这么一个女人弄到京都来又有什么用?想制约住梁霄?呵,一个女人罢了,他若真有心霸住兵权,还会在意一个女人?笑话!” 楚嫣儿挤出一丝微笑,“不会,他不会在意这个女人!”他应该只在意楚嫣儿,他的心里,应该只有楚嫣儿…… 第649章 看戏 这一个年又是过的急急匆匆,没有分毫的年味儿。 徐若瑾对此深表怀疑,难道是她与这个时代不合,所以才不让她如此踏实的享受年的味道? 从初一接到了宫中的传旨,初二梁家宴请,初三初四直至初六,她就没有闲着,都有各个府邸的夫人奶奶小姐们来送离别之礼。 徐若瑾看着堆了一屋子的贺礼,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怎么感觉是在撵她走一样?连县令夫人都特意送了厚厚的大礼,更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什么舍不得。 可徐若瑾心里却知道,县令夫人是最期望她快些离开的人…… 这几天,徐若瑾也与梁五和梁家将军商议妥当。 找出六个杂役小厮,随徐若瑾去京都。 装成杂役小厮,其实都是梁大将军麾下之人,梁五暗中随行不露面,姜家也派出了八个壮丁跟随。 徐若瑾只默默的接受,因为从梁大将军的谨慎态度来看,似乎自己在去往京都的路上,会面临很大的危险。 春草成了新媳妇儿,从方妈妈手中把“若霄轩”的杂事接手过去,方妈妈则一心呆在徐若瑾的身边寸步不离。 杨桃和红杏忙碌着为四奶奶收拾箱笼衣物,忙碌了好几天,两个人的小脸都瘦了好大一圈。 徐若瑾对此很是无奈,“只拿一些简单穿用的就行,只是去参加太后的寿宴,又没说长居京都,兴许去上些时日,咱们还能回来。” “还回来?”红杏颇有些发懵,“可您之前不是说……” “去做人质?”徐若瑾把话接了过来后笑话她,“这不过是猜测,圣旨中只让去参加太后寿宴沾沾喜,又没说让我举家搬过去,我若是十几辆马车把锅碗瓢盆都一并带着,还不被人笑话死?” 红杏仍旧没懂,杨桃寻常闷声不语的,这次知晓要跟随去京都,似乎开了窍,“在京都久留才危险,若是皇上不允四奶奶回中林县,物件再送过去也不迟……” “你这丫头,心眼儿比我还多!”红杏嘴上斥着,心里却有几分苦涩。 因为她真的跟随四奶奶去了京都的话,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姜公子了? 红杏的脸上藏不住事,那点儿小心思,徐若瑾一看就明白。 找寻个理由把杨桃打发了出去,她则把红杏留下,很认真的问起她,“我是不可能主动去把你给姜必武的,而且,我始终不认为这是件好事儿,可你是怎么想的,不妨与我直说,否则我把你带走了,你到了京都再怨怼我……” “四奶奶把奴婢想成什么人了?哪会怨怼四奶奶的!” 红杏的忠心很坚定,“奴婢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还真能去给人家做小?更何况,就是奴婢乐意,人家……还不见得答应。” “奴婢不多想了,奴婢就在四奶奶身边一辈子!” 红杏快把嘴唇咬出了血,“奴婢只求四奶奶一件事!” “你说。”徐若瑾知道自己心够狠,可这总比让她去了姜府苦一辈子要强。 徐府时的柳翠,梁家的凝香和香槐,哪个不是例子? 梁霄不近女色,可姜必武却不是。 他的府中正妻一个,姨娘通房丫鬟一堆,红杏爱上的这位,是给不了她团圆美满的,不如就此断了痛快! 红杏知道四奶奶的心,也想把自己的心思彻底的断了,“奴婢只求您一件事,您不要随意把奴婢配了人,也不要觉得奴婢一个人守在您身边孤苦,奴婢只有这一个请求,还望四奶奶能答应。” “我答应你。” 徐若瑾看着她眼圈泛起的红,递了帕子过去,为她擦擦,“什么时候你求着我,让我把你嫁出去,我才点这个头,不然我还想省一笔陪嫁银子呢!” 红杏被四奶奶的调侃的,哭着就笑出来。 心里的酸涩无法言表,那就让时间彻彻底底的消磨,可时间真的能消磨掉思念和遗憾吗? 接下来的几日,徐若瑾每天也很忙碌。 她把姜三夫人和马师傅,包括醉茗楼的范大掌柜都请了过来,包括禾苗与王强,一起商议稍后的“灵阁”该怎样经营,该怎么办。 而此时此刻,京都严家也不平静。 因为严景松听说了圣上召徐若瑾入京都,当天就吓的病卧在床,起不了身。 这不是虚假的,而是严景松真的病了! 徐若瑾……这个名字是他心底的痛,一直以来的痛。 当年做下的孽,早晚有一日要还,原本寻思让她好好的嫁了张家做个媳妇儿,一辈子久居中林县,也算是给宫中的她一个交代。 却没想到,她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梁霄,如今又要大张旗鼓的入京都? 皇上召她入京都,一定会留下她,不允她再回中林县。 可就是这样一个钉子戳在京都之地,她的身世就成了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穿进自己的心脏,置自己于死地! 其实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一把剑锋锐的尖直指自己,却不知它何时会刺来。 恐惧诞生,如细菌一般袭满他的五脏六腑。 他很想自杀,一死了之,可他却不想死,他不舍自己这一条拼搏多年的老命! 严景松一病不起,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严弘文对父亲的突然病倒虽然心存疑惑,但并没有把这件事想的太严重。 只可惜,徐若瑾要入京都,他也的确紧张起来。 因为若被外人知道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知会闹出多大的荒唐事。 可严弘文无能为力,只能整日的盯着,看着,只有蒋明霜知道这个消息后,忧愁的脸上露出期盼的欣喜。 若瑾进了京都后,她能不能得见一面? 若是她能不走就好了,自己也有个伴儿……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梁家,徐若瑾不慌不忙的打点着临走之前需要布置的安排。 而此时此刻,楚嫣儿正在吩咐着手下的人做事: “……这个消息一定要在她动身之后两三日再放出来,京都风言四起,传到她的耳朵里恐怕要再过两日,而那时,梁大将军也不在其身边,就只看她自己如何决策了!” “我就不信,那时,她还敢入京都,可若是她不来?”楚嫣儿轻撇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事情就更好玩了。” “徐若瑾,我就在京都等着看你这场戏了……” 第650章 离城 徐若瑾是在大年初十这一天离开中林县,坐上去往京都的马车。 尽管她吩咐了不要多拿东西,更是把红杏和杨桃收拢的物件一减再减,仍旧装满了三辆马车。 其中一辆是装满了“灵阁”的酒,这也是徐若瑾为太后寿宴特意亲手酿的。 加上她乘坐的一辆,四架马车行往京都,方妈妈和红杏,杨桃陪同,其余便是小厮家丁,里里外外近二十口子人,声势不小。 徐若瑾对此甚是无奈。 她本想低调,低调再低调,可谁知梁大将军不知抽了什么疯,要亲自送她到城门口。 梁大将军露面的消息传出,这可比徐若瑾要去京都的事情更吸引人。 自从老爷子回到梁家可还未当众露过面,除却姜家老太爷之外,他谁都不见。 如今徐若瑾要去京都,梁大将军居然亲自送到城门口?这是对梁霄的媳妇儿有多看重啊? 这可不是个寻常的消息,看来,梁四奶奶在梁家的地位,甚至比梁夫人还更胜一筹了! 梁夫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因为徐若瑾如今可是有着身孕的,老爷子对此更为看重,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昨晚方妈妈特意到“福雅苑”中与梁夫人私谈了许久。 她把徐若瑾生母的身份告诉给了梁夫人,惊的梁夫人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仔细一想,梁家与朝霞公主的渊源起于十几年前,而那时正是徐若瑾刚刚出生…… 世事皆有缘起,看来,她注定与梁家脱不开干系。 可她如今又有着身孕,又有着离奇身世的危险,谁知她去了京都后,皇族会不会把十几年前的事件挑起,再来一场腥风血雨? 可这一切的猜度,在梁夫人知道徐若瑾已打算好勇敢面对时,沉默了。 这个丫头的定力和心力的确不一般。 似乎很多事若没有她那天大的胆子,梁家都难以支撑到现在。 所以梁夫人今日送别,也有几分不舍,何况,她的肚子里也怀着梁家的嫡孙,这是梁夫人一直期盼的,却没想到,未曾与孙儿见面,就要面对离别。 那一股难以言表的悲痛浮在脸上,让别人不禁感慨,梁夫人何时对徐若瑾这般好了? 之前不是一直传闻,梁夫人是最不喜欢她的吗? 看来梁家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外界不知道的,不过仔细一想,梁四奶奶性情良善,又能酿酒开铺赚银子,又能操持梁家大大小小的繁杂琐事,就算梁夫人瞧不上她娘家,这都一年多过去了,也应该相处的不错吧? 只是所有人都只敢在心底猜测,没有人敢多一句嘴去打探什么,因为梁大将军在那里,虽瘦骨嶙峋,可周遭散发出的气势,压的无人敢随意多言。 多数是上前行礼请安问两句好就去一旁闭嘴围观,不敢与他过多的交流什么。 人多眼杂,耳朵长的也有许多,陈氏今日没有出府,仍旧留在了“福雅苑”,花氏则带着小梅兰和子睿一同来送徐若瑾。 寻常喋喋不休的怨怼,这会儿花氏倒是没多嘴。 她也不是傻子,看到婆婆那一脸的凝重,以及连老爷子都出面送行,显然,徐若瑾这一路去京都,不会如同想象的那般荣耀百倍…… “时辰也不早,外面寒冷,父亲母亲回吧。”徐若瑾看着他们也涌起一股不舍。 她没感受过家眷的亲情,尽管这是公公婆婆,但离别时的确有几分不舍的难过。 却不知,她们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春草拿了蒲团铺在地上,尽管周围大雪遍地,徐若瑾仍旧跪在地上为二位老人磕了头。 梁夫人立即上前扶起她,“行了行了,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大冷天的,不能凉到!”梁夫人是在担忧她腹中的孩子。 徐若瑾心里明白,脸上也高兴。 与梁大将军没什么多说的,她只看向了沐阮,“小师哥,都交给你了!” 简短的一句话,却是重托,沐阮心里明白,有心不搭理她,却又惦记着,喋喋不休的嘱咐开来:“那个药,千万不要忘记吃,记得熬制的方法,还有啊,不能差了时辰,另外……” “行了,上车吧!” 梁大将军受不了沐阮的婆婆妈妈,直接摆手让徐若瑾快走。 沐阮一个大白眼翻上天,可他却不敢怨怼梁大将军。 因为这个老头子的霸道不比梁霄差了哪儿去,更何况,这是梁霄他爹,怎么算自己都惹不起。 徐若瑾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为两位老人行了礼,方妈妈便抚她上了马车。 梁夫人向方妈妈叮嘱道:“照顾好她,啊?”其实她不舍方妈妈,因为这么多年,方妈妈都没有离开她的身边。 但这一次,她不得不撒手,让方妈妈陪着她去京都,因为徐若瑾身边的丫鬟都太嫩,没有一位老成的跟随,莫说梁夫人不放心,梁大将军也不让。 方妈妈连连点头答应,“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全力以赴!” 梁夫人点了点头,方妈妈也上了徐若瑾那一辆马车。 红杏与杨桃坐在前一辆。 首辆马车的车夫一声呼喝,整个队伍就此启程,驶离中林县城城门。 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到城门的石墙从眼前掠过,徐若瑾长舒了一口气。 从此时开始,她亦或许要度过更是艰难的一段日子。 她不怕,她只期望能安安稳稳的到京都,只期望自己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 摸了摸小腹,她心里想起那个男人。 梁霄啊梁霄,你知道吗?我们有宝宝了…… 梁霄此时刚征战归来,一身伤痕累累,脸上也有一道血淋林的疤痕横在右额之上。 虽然这一仗是胜了,可却胜的格外惨烈。 可是这一仗胜了,离收复七离国也已不远…… 日子加快一天,他也就能早一日见到若瑾。 他真的十分想念她,也不知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估计会整日在谩骂自己是个臭男人,死男人,负心汉吧? 负心汉会争取早日回去的! 看到梁霄这一派惨状归来,脸上还能洋溢出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笑容,梁鸿犹豫了半天,与他道:“我和你说个事儿……” 第651章 请安 正月十四,徐若瑾已离开中林县四天半了。 方妈妈和红杏二人紧盯着她的身子,红杏掐算着时间为她熬药,方妈妈则按照沐阮的叮嘱,每日观察四奶奶的状况。 尽管是只在马车上吃吃睡睡,下地行走的机会很少,但徐若瑾仍旧感觉到疲累,这的确不是一个人了…… “四奶奶,前面有一驿站,是否要停下来歇歇?”马车外的小厮前来询问,徐若瑾轻应一声,“都听你的。” “是!” 来人回禀后,便骑马去前站打点。 徐若瑾对此不由苦笑,这个回禀的小厮叫梁七,她当初知晓他的名字后,便知道,这与梁五等人是一起的。 即便穿着小厮杂役的衣服,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说话不多一个字,哪里有半点儿小厮的模样? 好在这队伍中还跟随着姜家派来的人,有些不易张扬的场合,由姜家人出面寒暄应酬,反倒没那么乍眼了。 红杏在后辆马车上得知要在前面驿站休息,她和杨桃二人立即开始准备稍后要为四奶奶熬制的药。 徐若瑾听着她在外叽叽喳喳的吵嚷,不由苦笑起来,“这个丫头,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要活,偏在我面前挤出一副从容淡定,毫不在意的模样,何苦呢?” “您不也是这样?”方妈妈笑眯眯的道:“明明想四爷,却在我们的面前半个字都不提。” 徐若瑾被揭了短儿,顿时一张大红脸,嘴硬道:“我才没想他。” “您是没想,可这几日晚间,老奴可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做梦还呼唤四爷的名字了。”方妈妈的调侃,让徐若瑾瞪大眼睛,“呃,啊?有吗?” “还能骗您不成?”方妈妈为她背后又垫了一个毯子,“想了便是想了,何必不认呢?” “想有什么用?我又见不到他。”徐若瑾撅了撅小嘴,“也不知道他那身子骨怎么样了,沐阮不在他的身边,的确有些担心,可沐阮不在老爷子身边,我仍旧担心……” “要是小师哥能被劈开两半儿该有多好!” 方妈妈笑着摇头道:“这话若是让沐公子听到,可是伤透了心的!”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谁让他能妙手回春呢,不过看他归来的样子,在边境时恐怕没少受梁霄的折腾,”徐若瑾想起来忍不住笑,“可我不问,他还不好意思说,那副样子,格外可笑。” “真是女人外向,沐公子是真心的拿您当小师妹般疼爱,您却还这般的调弄他。” 方妈妈的训斥,让徐若瑾略有后悔,想到沐阮的身世,徐若瑾坚定的道:“我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的身份,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 马车又行进了一段路程,便到了前方休歇的驿站。 梁七已经打点妥当,徐若瑾下了马车便直接去了休歇的客房,她吃用的东西是由方妈妈亲自动手,只是借用驿站内的火灶,连做饭用的锅盅碗碟筷子,都是方妈妈从梁家特意带的。 驿站不是私人的酒楼旅馆,有姜家的人出面,得知这乃是梁家的四奶奶,多数会为她行个方便。 红杏和杨桃去熬药,梁五此时才会露面与徐若瑾说上几句话…… “十里之内无异常,四奶奶可放心休息。”梁五的例行回禀,让徐若瑾不由惊诧,“难道说是我估计错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儿?连盯着咱们的人也没有?” “没有。” 梁五顿了下,“如若此事是卑职来做,会选在到达京都的三天内,不会是现在。” 徐若瑾接着道:“因为那时已经走了十多天,所有人的心性都放松了,没有了警惕性,而且离京都越近,表面看去越是安全,但其实越发的危险?” “是。” 梁五又是只回答了一个字。 徐若瑾仔细琢磨了下,“但如若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在五天之后。” 梁五蹙紧眉头,表示疑问。 徐若瑾不用他问,便是道:“其实他们可以早就动手,但是谨慎期间,会观察一下咱们一行人中,到底是什么实力,然后选择多少人手一击必杀。” “之所以我说是五天后,只是一股直觉罢了,没有什么理由。”徐若瑾感慨的叹了声气,“但有时候,直觉似乎比推论更为准确,一切都多加小心吧。” “是!” 梁五应答,听到门外有了脚步声,一闪而即,瞬间没了影子。 红杏从外推门进来,为徐若瑾端来了药,仔细的拨弄着让药凉一凉,嘴上嘀咕着:“这一包药闻起来好苦啊,似乎沐公子每一次的药都不一样……需要奴婢为您准备蜜饯糖块吗?” “苦就苦,你说出来干嘛?不知道苦,我也就闭眼睛咽下去了,说出来,我还没喝就觉得苦了!” 徐若瑾苦涩着小脸,心里把沐阮恨透了。 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弄的什么药包药料,偶尔一次是甜,偶尔一次是酸,这次又是苦……他是想让自己尝遍酸甜苦辣咸吗?这又不是吃饭! 红杏把药放了一边儿,立即去箱子里找寻蜜饯。 徐若瑾摸摸小腹,“为了你,再苦娘也忍了!”端起药碗,她咕咕一气全都喝下。 红杏找出蜜饯,徐若瑾立即塞了嘴里。 不仅是苦,更是麻,麻的她舌头都硬了,一个字都不想说。 红杏为她盖好了被子,让四奶奶小寐片刻,稍后方妈妈做好了饭食来,再喊四奶奶起身。 只是徐若瑾这一觉睡的有些长,直至她醒来,方妈妈还未端来吃食饭菜,让她有些担忧起来。 “你去瞧瞧,妈妈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然后过来回我。” “您自个儿在屋中行吗?”红杏略有担心,“奴婢叫杨桃来?” “没事,你去吧。”徐若瑾叮嘱着,“去看看怎么回事就来回我,不用惊动其他人。” 红杏领了话就出门。 梁五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太阴县主刚到驿站。” 太阴县主? 徐若瑾仔细回忆了下,才想起她到底是何人,那不是姜家大夫人的母亲,姜婷玉的外祖母吗? 怎么在这个时候遇上了她? 正在徐若瑾犹豫之时,门外响起了红杏的呼喊,“四奶奶,是太阴县主也在驿站,正派人来找您过去请安……” 请安?徐若瑾苦涩摇头,这个下马威,恐怕不好应对了! 第652章 惊闻 太阴县主出身周郡王府,可谓是先帝一朝时,响当当的人物。 若不是因周郡王过世的早,估计太阴县主的势力不会似现在这般弱。 但即便县主府没有什么大的势头,可太阴县主的辈分摆在那里,即便是当今圣上也要称她一声表姑母。 所以她让徐若瑾过去请安,可不是故意拿乔摆身份,还可以与外人说,是她瞧得起徐若瑾,才允她去请安的。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可徐若瑾却不觉得这件事很简单。纵使太阴县主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她对自己也不会有好态度。 因为还有姜婷玉呢! 当初,梁夫人和姜家大夫人之所以闹了矛盾,就是因为姜家大夫人看上了梁霄,想把姜婷玉嫁给梁霄为妻的。 此事被梁夫人毫不留情的拒绝,姜家大夫人一直怀恨在心,而太阴县主又是娇宠女儿出了名的,所以……自己恐怕要背这个黑锅了! 徐若瑾的心思刚刚撂下,门外便有了请示的声音,“……向梁家四奶奶请安,太阴县主有请您去叙一杯茶。” 声音清冷平淡,虽是用了个“请”字,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徐若瑾早已心中有数,让红杏将人请进来,“居然能在此偶遇太阴县主,真是我的福分了,不过请姑娘稍等,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一直卧床,待我洗漱一番换身衣裳,就去为县主请安。” 徐若瑾的客套和说辞,让人无法拒绝。 因为看她脸上的苍白疲倦,的确不是虚词,而是真的身子不佳。 来传话的人在一旁等着,红杏则立即为徐若瑾打水,拿出衣裳。 徐若瑾的动作并不慢,没用太久的功夫便整理完毕,出了门。 刚刚是病色倦容满面,重新整理一番,倒是个秀怜可人的妇人。 传话的人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便在前带路去见太阴县主。 徐若瑾由红杏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主仆二人刻意的没有去关严房门,就那么大敞四开的晾着,倒要看看有没有人动手脚…… 太阴县主此时正在与方妈妈叙话。 徐若瑾进了门,便看到一位面容和煦的老妇人坐在主位上瞧着自己。 虽面容和善,但出身皇族的傲气无法掩埋,徐若瑾簇步上前行礼请安,“民妇徐若瑾为太阴县主请安,能在此处得见县主,着实是民妇的福气,愿县主您福健安康,青春常驻。” “还什么青春常驻?已是满鬓白发啦!”太阴县主笑呵呵的自我调侃,抬手让丫鬟扶她起身,“起来吧,不用行什么大礼,又不是在京都。” “而且你这民妇二字,可不太妥当了,梁霄如今可是大魏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边境大将军,民妇?不妥不妥。” 太阴县主如此说辞,徐若瑾仍未大意,“他虽为边境之将,但身无爵位,我也未得册封,民妇还是称得的。” “行啦,这等花哨的话,就不必在我面前说了,过来,让我瞧瞧,是怎么个俊俏的人儿!” 太阴县主招手让她过去,徐若瑾慢慢的起了身,簇步走到太阴县主面前。 余光看到方妈妈在一旁,二人虽未正面的对视,可徐若瑾已感觉到方妈妈的脸色不太好看,似是藏着什么话,准备要与自己说。 念头暂且放下,徐若瑾满面笑容的看向了太阴县主。 这的确是个满面福气的老妇人。 银白的发鬓一丝不乱,年岁已大,身材微微发胖,但却胖的很有福气,皮肤白嫩光滑,除却有岁月的年痕,却无坎坷的风霜。 看来,太阴县主这一生过的的确是顺心顺意,没受过太大的委屈。 徐若瑾在看着太阴县主,太阴县主也在观察她,“不错,真的很不错,这俊俏的小脸看着就引人喜欢,惹人怜,只是你这小身子骨哟,还要多进补进补才行!” “谢太阴县主夸赞,您能一眼就瞧出晚辈身子不好,可真是太神了,这阵子离开中林县,的确路途不适,天天喝着药呢。” 徐若瑾是客套,方妈妈在一旁笑道:“容老奴说句不中听的,县主看着晚辈都会说上这一句,即便是见了四爷,也会这么说,四奶奶您是多想了!” “哈哈哈,你这个老婆子,偏偏要来揭穿我。”太阴县主笑的畅快,“在我眼里都是孩子,整日忙忙碌碌的,何必呢。” “不过你这个丫头酿的酒,我也是有幸尝过的,不错,很不错。”太阴县主拍拍徐若瑾的手,褪下自己腕子上的镯子,直接戴了她的手上,“就当是我送的见面礼了!” “这怎么行?”徐若瑾颇为震惊,“晚辈还未给您行大礼呢!” 太阴县主故作怒色,“还嫌弃不成?” “怎是嫌弃?着实是受宠若惊,让晚辈愧疚了!”徐若瑾不再自称“民妇”,也算是与太阴县主拉近了关系。 “我是出了名的宠溺晚辈,你呀,就由着我再任性一回,若是觉得对不住我?待我回京都,你就多送几坛子酒给我,就算扯平了!” 太阴县主的话,让徐若瑾拿不到分寸,可镯子已经戴在手上,她只能接受,退后两步,让红杏拿了蒲团,她规规矩矩的为太阴县主行了大礼,磕了三个头。 “行了,方妈妈已经为你把饭菜做好了,那就回去吃吧,不必陪我了,我也累了,明日一早启程便去右安寺,你也不用再来请安了。” 太阴县主开始撵她,“好好的注意身体,若是我回京都你还在,我会让你到府上来喝茶的。” “谢太阴县主!” 徐若瑾只觉得太阴县主的最后两句话莫名其妙,可她也不想再继续追问。 与方妈妈对视了下,一行人便离开了太阴县主下榻之地,回了她们自己的屋子。 屋门还是大敞四开,显然没有人来动手脚。 徐若瑾和方妈妈一路都没有说话,进了屋子关上门,方妈妈看着徐若瑾,咬了咬牙才道:“老奴要与您说一件性命攸关的事,四奶奶您要斟酌。” “您说?”徐若瑾攥了攥拳,看向方妈妈。 方妈妈道:“刚刚太阴县主让老奴转告您,您生母的身份被揭开,已经传遍满京都!” “四奶奶,您这个时候去京都,真的太危险了!” 第653章 没用 方妈妈向来做事沉稳有度,可这一次,连她提及此事都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声音颤抖起来。 徐若瑾看着她呆愣半晌,方妈妈满脸担忧,害怕四奶奶出事,“这件事,真的要从长计议了!” “这是太阴县主与您说的?”徐若瑾把心头的惊愕压制下去,开始仔仔细细的问起来。 方妈妈点点头,“的确,老奴被召过去,就得了这个口信,随后太阴县主才派人来找您去请安。” 徐若瑾深吸口气,苦涩笑道:“怪不得县主那一派和蔼口吻,更是提都未提姜家大夫人和姜婷玉,此时提的人越多,越是麻烦,而我,就是这个麻烦。” 自己的生母身份,始终是徐若瑾心底隐藏的一个痛点。 她当初知晓后,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苦恼怨怼,而是深深的隐藏心里,没有表露出来。 那是一个不易公开的秘密,自己又何必去折磨自己?就当没有这个生母罢了,就当不知道她的身份又能如何? 自欺欺人虽然很愚蠢,但她乐于愚蠢的蒙蔽自己。 可如今…… 如今她生母的身份曝了出来,更是传遍京都各地,哪怕有人说这是谣言,这是故意的陷害栽赃,可只有她心里知道,这不是栽赃,这就是真相。 那一把无形的刀戳在她的心窝子里,已经在逐渐的显形。 她要面对这个问题了,正式的面对,因为现实不容她再逃避。 “四奶奶,先吃几口东西?”方妈妈看着已经做好的饭菜没了徐徐腾起的热气,“我再去热一热,已经凉了。” “吃吧,吃完洗漱好,咱们就睡,明日还要上路呢。”徐若瑾这般说辞,让方妈妈都僵愣原地,“您……您想好了?”那可真是要命的事,不是儿戏。 徐若瑾微微点头,“不继续去京都,又能怎样呢?难不成回中林县吗?” 她的反问,让方妈妈满面无奈,“可您如今自己去……而且还有着身孕,这可如何是好?” “在这个时候把我身世散播出来的人,就是想看我还敢不敢去京都,想把我吓回去?看我的笑话?”徐若瑾轻蔑冷笑,“这等把戏还吓不倒我。” 方妈妈斟酌下轻声问道:“您猜出是何人了?” “除了楚嫣儿,还有谁会做这等事?”徐若瑾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也是让方妈妈帮着参详,“皇上召我入京都,说是为太后庆生,实际是想以我来控制四爷,何况,皇族的隐秘之事,他定是不愿揭破的,因为这是丑事。” “严家更是巴不得这件事永远不提,否则这件事爆出来,严景松和严弘文的脑袋都有危险,所以他们巴不得我死了,而不是把我的身世戳破。” “至于忠勇侯府,我并不了解,但曾见过侯夫人,她还留有一线,不想彻底与梁家撕破脸。” 想到了夜微澜,徐若瑾犹豫了下,“我唯独是在夜微澜和楚嫣儿之间做过怀疑,但如今夜微澜是梁家的姑爷,也是涪陵王世子,他应该不至于下作到现在就向梁家动手,那就只有楚嫣儿。” “无论是从澶州王府的角度,还是从她个人对我厌恶的角度,这件事只有她来做才是最合适,所以除了她,还有谁呢?” “没想到,您连涪陵王世子都怀疑过。” 方妈妈感慨四奶奶的确是成熟了,思维也越发的缜密了…… 徐若瑾对夜微澜始终有无法评价的距离感,“我之所以怀疑她,也是因为曹嬷嬷在,但曹嬷嬷也好,夜微澜也罢,暂时是不会动这个心思的。” 方妈妈微微点头,“要不要休歇一日,给中林县去一封信,然后再去京都也不迟?” “不耽搁了,我们明日就走,就像不知这个传闻一样,不要有半分变化。”徐若瑾看向方妈妈,“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包括杨桃和红杏,免得她们跟着急,再失了分寸。” 方妈妈答应下来,便出门去为徐若瑾重新热一热饭菜。 徐若瑾想到了楚嫣儿,不由得冷笑。 之前只知她与梁霄曾订过娃娃亲,烟玉在梁家时,又时常听烟玉提起她。 可如今她已正式朝自己宣战,自己还怕了不成? 看来梁霄对她无情,她对梁霄那个臭男人并非无义…… 想要战?那就来吧! 吃过了饭,徐若瑾又喝了红杏熬的药,听她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太阴县主找四奶奶请安多么可怕……迷迷瞪瞪的,徐若瑾便这样睡着了。 一切如同往常,徐若瑾未露出半点儿异常。 翌日清早起身收拾妥当,徐若瑾便吩咐人准备好继续上路,奔赴京都。 门口观望的人回禀给太阴县主,太阴县主点了点头,也吩咐人准备好马车,她要去寺庙烧香。 身边的嬷嬷安抚道:“您这一番苦心,劳师动众的到此地烧香,就为了传这么一个消息,恐怕梁家的四奶奶不懂,” “不,她懂。”太阴县主仍是那一派和蔼的笑,“她很聪明,她一定会懂。” “您为何突然对她这般上心?纵使她的身世为真,也很可能……” 太阴县主抬手止住,不容老嬷嬷再说,“你的担忧我之前也曾有,可是当我看到她的那张小脸,就突然有个感觉,这个丫头没事,不会因此有半点儿事。” “您这么肯定?” “是啊,因为她太像霞姐姐了,太像了。”太阴县主似是开始回忆过去,“她入京都,定会风云搅动,有些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只要有怨结未解,就不会平平淡淡的过去。” “看来,我还是在右安寺常住一段日子再回更好。”太阴县主闭目喃喃,“倒是盼着春暖花开的日子了……” 尽管今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徐若瑾感觉周遭的空气都透着一股紧张,不似寻常那般舒缓流畅了。 这并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而是连方妈妈和梁七等人都有类似的感觉,行进的途中,连话都说的少了。 徐若瑾抑郁了小片刻,索性倒头便睡。 紧张有用吗?没用。 焦躁有用吗?没用。 那就不如吃吃喝喝睡的踏实,她如今可不止是自己,还有个小家伙儿呢! 睡着之前,徐若瑾的最后一个念头:孩子他爹,你如果再不露面,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了呢……保佑我们娘俩儿吧! 真的很想你…… 第654章 必死 “什么?徐若瑾没停留,也没返回梁家,还是来京都的路上?” 楚嫣儿听得手下的回禀,惊的豁然站起身。 “是,今日一早就上路了,没做停留,也没见一行的队伍中有其他变化。”下人回禀。 楚嫣儿蹙紧了眉头,仔细揣测,“难道山阴县主没有告诉她,京都已经传遍了她身世的消息么?” “不应该啊,山阴县主得知这个消息就出了京都,而且她当年与朝霞公主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她理应会见徐若瑾的……” 楚嫣儿自言自语,又转头问向下人,“山阴公主见她了么?” “见了,谈了片刻,梁四奶奶便回了房间,休息后今日一早启程。” “徐若瑾,你还挺能玩花样的?” 楚嫣儿仍对此事半信半疑,因为她没有足够的把握证明徐若瑾已经得知京都传遍她生母乃是朝霞公主的讯息。 其实,她是不愿相信徐若瑾有一心赴险的胆量。 “世子妃,是否要再派人去试探下?”下人提议,楚嫣儿并未立即作出决断。 门外又有人来禀事,“世子妃,有您一封密信。” 楚嫣儿颇有不耐,“何处来的?” “中林县。” 这三个字一出,楚嫣儿的眼前一亮,她立即抬手,急迫道:“拿来给我。” 下人躬身敬上,是一根细细的香插中藏了一卷小纸条。 楚嫣儿将纸条站开,上面的一行细小的字好似锋锐的针尖,刺的她不停眨眼! “徐若瑾有孕在身……” 一股强烈的怒意充斥她的头脑,面目狰狞的几近发疯,哪怕是长长的指尖扎入了手掌的肉中,她都没有了分毫感觉! 一旁的丫鬟看在眼中,吓的连忙跪地! 楚嫣儿看着回禀人道:“消息可作准?” “是梁府的大奶奶传的。” “好,非常好!”楚嫣儿高高的仰起头长叹几口气,“不用去试探徐若瑾是否知道她的身世传遍京都了。” “我要她死。” 楚嫣儿疯狂咆哮,“无论什么代价,她必须给我死,她必须死!” 徐若瑾离开梁家后,梁家也没得了太多的清闲。 毕竟还没出正月初二,家家户户都觉得还没过完年,整日迎来送往的请邀就不少,还有来为梁大将军和梁夫人请安的又络绎不绝。 花氏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已经累的有些发傻,陈氏在一旁替她说了几句宽心窝子的话,花氏也在梁夫人面前试探过,能不能让大嫂帮着做点儿什么。 但梁夫人的态度很坚决,直接告诉她两个字“不行”。 花氏面子上苦艾艾的去做事,其实她心里反而更踏实。 虽然她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惹到了婆婆,但从婆婆的态度来看,起码她们二房在梁家内也是站稳了脚的,哪怕她累的半死不活,也心甘情愿了! 陈氏只当不知道这件事,继续在梁夫人身边贴心的伺候着。 可她每晚都无法安稳入睡,不是梦到了自家大爷,就是梦见徐若瑾死了的影子来找自己…… 可每当早晨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是做梦时,她都心底灰暗,却又不得不起身伺候着梁夫人,去看一看她的儿子。 为何还没有消息传来呢? 难道楚嫣儿就真能忍么?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而徐若瑾又行进了两三天,反而心情平静了下来。 尽管她和周围的人都已经发现,自行的队伍被很多人瞄上了,可他们依旧说说笑笑,没有分毫的拘谨,偶尔徐若瑾高兴,拿出一坛酒让小厮和姜家的家丁们分着喝,喜乐融融,气氛热闹融洽,比从中林县离开时要欢愉许多。 红杏笑着为徐若瑾端来熬好的药,“四奶奶,梁七可太坏了,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奴婢一直都盯着药,他一出现,险些吓的把药罐子打碎,真是太讨厌了!” 虽是骂着,但红杏并未生气,那副喜乐的样子,也没了之前离开中林县,离开姜必武时的忧伤。 “当谁都像你似的?还未见到影子就先听见喊叫,寻常不愿意约束你,但进了京都,不能再为所欲为了,知道吗?”徐若瑾苦口婆心的叮嘱,“因为在那里,可不是我能护得住了,有时,连我也是被挑剔的。” “奴婢都知道了,四奶奶放心吧!” 红杏满口答应,徐若瑾微微撇嘴,“还真不放心!”一口将药喝尽,她又用清水漱了漱口,“真苦。” “奴婢去为您拿蜜饯。”红杏说着跑开了,方妈妈在一旁无奈摇头。 “这跳脱的性子,您抽空说几句,她还是怕您的。”徐若瑾自觉不是个厉害的主子,索性把这件事交给方妈妈。 方妈妈好歹是宫嬷出身,对教管规矩是手到擒来。 “只要四奶奶您舍得,老奴就教。” 方妈妈知道四奶奶向来是宠溺下人的,把药碗交给杨桃拿下去,她则为徐若瑾又盖上了一个毡毯,“再有个四天,也就到了,四奶奶,您要做好准备了。” 方妈妈的话,含义颇深。 徐若瑾点了点头,“所有的打算都做好了,不在今日就是明日,否则过了这两天,再想朝我下手就不容易了。” 梁七早已经把被跟踪的消息告诉给徐若瑾和方妈妈,徐若瑾推测,就在这一两日动手。 那些人凶气颇重,显然不是来盯着她入京都的。 “总之还有老奴在,您就安心的睡。”方妈妈早已做好了打算,“四奶奶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托您的吉言了。”徐若瑾笑眯眯的躺下,先是小寐半晌。 这几日虽然知道很可能被人动手行凶,徐若瑾反倒是吃了个痛快,还涨了分量。 看来肚子里这小东西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啊……只是老天爷会怎样安排娘俩儿的命呢? 月黑风高,夜半三更的风声呼啸,窗外飘起了雪。 浓厚的乌云压低,仅有的几个行人也裹卷着棉袄快速的奔回家中,不在外过多停留。 一行几近无声的黑衣人在迅速朝着徐若瑾暂住的酒楼行进…… “正南小院,二楼雅间”便是他们的目标。 这一次行动必须成功,否则他们便是死…… 第655章 够狠 “多少人?” “第一波三十,后续还有五六十人,这一次不下百人,西边也有朝此围过来的人。” “这么多?咱们人手不够。” “带四奶奶走!” “不好,南北向也有动作了!” “这是不死不休了。” “战!” 梁五与梁七简短对话后,梁七赶回酒楼,去了徐若瑾下榻的小院,梁五抽出腰间的软剑,绕开第一波偷袭之人,直奔后方而去。 三十个人对把守四奶奶的人来说不足为虑,他要切断后路。 徐若瑾此时睡的正香甜,梁七的敲门声她都没有听到,还是方妈妈得了信儿,才把她喊起来,“四奶奶,该准备了。” 徐若瑾睁了睁眼,看向窗外的天色还未亮起,而是阴沉如墨的黑夜,她没有多问,撑着身子坐起来,捏捏小脸提起精神,“是让咱们走,还是让咱们等?” 方妈妈见她那副冷静淡定的模样,心里除有惊诧之外更是心疼。 旁人家的夫人奶奶有了身孕都在家里祖宗一般的养着,可自家这位四奶奶,怀着身孕去京都不说,还面临杀身之祸…… “暂时还未说,只让准备好。” 徐若瑾点点头,“叫着红杏和杨桃都过来,穿衣服吧!” 一切都准备好,徐若瑾便在屋中耐心的等。 等候之时,她还不忘往嘴里填补点儿零食点心。 真不是她心胸宽广,而是肚子真饿,若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如今还有个小家伙儿呢? 虽然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可都是她的命。 就在徐若瑾等待之时,外面已经刀剑见血,满地横尸…… 只是还未等梁七抽出功夫来护着四奶奶离开,第二波人已经袭来,四面八方都是杀手,姜家的人已经死了两个,颇有些护卫不住的架势了! 红杏和杨桃此时早已吓的说不出话,哆哆嗦嗦在椅子上静静的坐着,连起身为四奶奶倒一杯水都颇有些腿软。 刀剑撞碰的刺耳声; 厮杀的惨叫声; 鲜血迸溅在屋门上混杂着死者最后的闷哼声; 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杨桃小脸刷白,忍不住哭了出来,红杏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不许哭,憋回去!” “呜呜!”杨桃咬着自己的手,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方妈妈看向了徐若瑾,徐若瑾仍旧在往肚子里填补着吃食,这一会儿却不是饿,而是为了压惊。 她在等待,等待什么,她也不知道,可她只能等,因为外面早已人潮汹涌,她是跑不出去。 既然无能为力,那就只能为自己增添力气。 起码,她总不能在逃跑时让自己饿的腿软吧? “四奶奶,这边走!” 梁五从后窗而入,一身血污,握着剑的手上还有一道汩汩流血的伤口。 徐若瑾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起身走向梁五的身旁,方妈妈,红杏和杨桃紧随其后。 原本是听到厮杀的声音,如今亲眼见到血淋林的场面,徐若瑾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两步险些晕过去! 方妈妈一把扶住了她,杨桃蹲在地上不敢走,红杏这会儿反倒来了硬气劲儿,揪着杨桃的衣领连拖带拽,“站起来,跑!” 杨桃连连点头,却只觉得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 已有人发现了她们,刀剑刺来,梁五一人抵挡,徐若瑾眼见前方有路,带着方妈妈等人便道:“走,快走!” 徐若瑾超前簇步的逃,方妈妈还怕她动作过大,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快些走,那是要命啊! 犹犹豫豫,徐若瑾连躲带跑,走出一段路就会有人冲来,梁五一个人颇有些护卫不住,待梁七也赶来时,离去的速度才加快了些! “四奶奶,前面有一辆马车,你们先上去!” 梁七抵挡在后,朝着徐若瑾大喊。 徐若瑾点头应下,带着方妈妈等人迅速的爬了上去。 十几个黑衣人朝着马车围来,刀剑挥舞,甚至直接刺入马车的车厢,徐若瑾躲避的快才没被割伤,红杏的衣服被割破一道,露出了棉絮! 梁五厮杀凶猛,飞身而起,脚踢拉车的马,驾车便朝前方猛冲而去! 刀剑挥舞,时不时还有刀剑袭入车厢之内。 徐若瑾等人抱成紧紧一团,更是拿起了铺在车厢内的羊毛毡和各式的枕垫围住四周。 马车颠簸不停,徐若瑾只觉得胃肠翻滚。 想起刚刚的那血色无际的场面,回想起来是真的害怕。 方妈妈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为她减少颠簸的幅度…… “四奶奶,您怎么样?”方妈妈看着她苍白灰涩的小脸,满心担忧。 她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事,千万别出事啊! 徐若瑾示意她不要着急,“我没事,真的没事,还是照顾下她们两个,小小年纪要跟着受这份凶险。” “奴婢没事!”杨桃咬牙,颤颤巍巍说出这一句,“真没事。” 红杏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没什么大不了!” 徐若瑾安抚的笑了笑,“我们会没事,一定会没事!” 一把锋锐的刀猛然刺入,杨桃尖叫一声,车厢碎裂了一大块,呼呼的寒风灌入,席卷着雪花吹进车厢之内。 马车还在不停的超前狂奔,这时已经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心里的寒冷。 又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呢? 徐若瑾此时已不知道他们冲到了何处,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头晕晕沉沉,两只手都放在小腹处,心里默默祈祷,小家伙儿千万要挺住。 马车豁然的停下不动。 外面悄然无声,徐若瑾竖起了耳朵,只听到梁五从马车上跳下,双脚行走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难道是逃出来了? 徐若瑾心中燃起了期望的念头,她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朝外看去。 天色已露出微微清亮的蓝,只是周围密密麻麻的持刀黑衣人已数不清有多少人…… 自己这一方,除却梁五之外,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四个女眷。 这是老天爷真的要让她死在此地吗? 徐若瑾咬了舌头,渗出血腥之色,“楚嫣儿,你还真是够恨我的!” 第656章 是他 以一敌百,梁五不怕,比现在人数多时,他也不是没能全力杀出去。 只是眼前不仅仅是一百敌手,而是一百位王府的暗桩高手, 他要护住有着身孕的四奶奶,还要护住她的三位仆人,这着实是让梁五感到棘手。 可如若他办不到,他恐怕无法向梁霄做以交代吧? 用衣襟将沾满血迹的剑擦了擦,梁五不允她们下马车,“在马车上,谁都不许动。” “梁五,我可以驾车冲过去!”徐若瑾知道,如若就在此地等,梁五是根本没有办法应对这么多人,而且他也有很大的危险。 只要驾着马车冲过去,他们才能从危险中抽离,梁五也能更好的护卫她们! “行吗?”梁五颇为犹豫。 “行!”徐若瑾应答的很是干脆。 梁五也知驾车冲一回比坐以待毙更有胜算,“好,我数三声,你们驾车就走,我随行左右!” “没问题!”徐若瑾应答下来,就要去车厢前,红杏连忙拦住她,“四奶奶,您不行,奴婢来!” “当然少不了你,我一个人,拽不住!”徐若瑾见方妈妈也要上前,她连忙挡住,“别多说了,来不及,您在后面扶住我。” “奴婢也来!”杨桃壮了胆子上前,女人们一个拽一个,做好了准备。 敌手已经缓慢的朝向马车聚拢,梁五站在原地未动,徐若瑾屏住呼吸,只等听梁五下令! “走!”梁五回身甩鞭,正抽在了骏马的屁股上! 马儿嘶鸣,前蹄腾起,朝着前方疯狂冲去,梁五杀入战营,徐若瑾本等着他的三个数,孰料突然急冲向前,颠的她险些掉下去。 方妈妈在后面紧紧的拽住她,红杏挡在一旁。 敌手蜂拥而至,梁五的身影徘徊在马车周边,一剑数人,冲杀不断! 前方人数众多,马儿受惊调转朝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去,马车侧斜单轮着地,险些翻了过去! 咣当一声,马车双轮继续疾驰,徐若瑾即便有方妈妈扶着,也险些颠飞起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酥了! 梁五一人冲杀比不得百人围攻,他只盼着此时梁七等人能迅速的赶来,只是这个几率实在太小,因为围攻他们的人数众多,已不是百人,而是几百人! 他们加一起才二十多人,如若都是梁五,梁七的身手也罢,姜家派出的人虽然也身手不凡,可比拟这么多人来说,着实不够! 马儿嘶鸣惊吼,梁五被数十人围卷其中,脱不开身。 “四奶奶小心!” 方妈妈话音刚落,一把刀如风般朝徐若瑾横着劈来,徐若瑾迅速挣脱开方妈妈的手,免得她被砍伤! 刀锋锐利,狠狠的砍在了二人之间! 马车被横劈两半,徐若瑾手未松开缰绳,被马拖拽着飞了出去! “四奶奶!” 红杏声嘶力竭的呼喊,梁五听到声音,转身之余,身后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刀! 徐若瑾是真感觉自己腾空起来,只是她很不希望就此落地! 落地即死,难道她真的不能逃过这一劫吗? 前方一阵扬尘卷来,徐若瑾在落地的一刹那,一条长鞭横着卷起她拽进的缰绳,又将她抛掷空中。 腾起,落地,似乎是几个眨眼。 扬尘浓烈,只听得到赫赫的马蹄之声,却看不到来者何人。 徐若瑾落下时,却正落在一个温软的怀抱之中。 左臂横扯披风,将她牢牢的裹在怀里,右手持刀横杀披靡,将原本气势汹汹的敌手队伍彻底打乱! 梁五见到来人,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似乎握紧的刀比之前力量增加一倍,勇猛的冲入敌手阵营之中! “四爷!” 尘沙落去,红杏远远的看到了来人的身份,待看到是梁霄,她呼喊之时,眼泪也瞬间掉落下来,“四爷你终于来了,呜呜,你终于来了!” 徐若瑾没有看到他的脸,落在怀中便被披风围起。 可他怀抱的温度是她熟悉的; 他腰间的宽度,是她熟悉的; 他身上浓郁的酒香气息,是她熟悉的; 还有他赋予的安全感,更是她熟悉的! 他来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他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战场上吗?沐阮大年三十归时,他还在沙场没有回来,此时是大年十八,他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将自己又拉入他安稳的怀抱之中? 徐若瑾挪了挪身子,对坐在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肢,在笑着流泪。 无论今日是否还能活着,起码一家三口团聚了,团聚了! 梁霄与梁五冲杀在前,而后续的大部队也已赶来。 他们是梁霄统帅的骑兵营中的一百人,从战场杀回,就跟随梁霄一路奔往京都的路上! 没有人在意这一阵军兵奔向京都,是否会被皇上冠个谋逆造反的罪名,是否会因这样的罪名被砍掉脑袋! 因为他们只听梁霄一个人的令,只有这个人能够让他们俯首帖耳,乐于听命! 因为这是他们的神,这是一个曾身手重伤,不能习武的废人,却统帅他们三千骑兵杀入敌国,取七离国主首级的战神! 除了这样的人之外,还有谁能够征服他们的骄傲和自尊? 只有他,只有梁霄! “杀,一个不留!” 梁霄下令,军兵呼喝,那震耳欲聋的喊声便已击溃敌手们的心理防线…… 梁五早已抽身去护住马车旁的方妈妈等人,梁霄掉转马头,带着徐若瑾奔去一个闻不到血腥的无人之地。 他不希望她再见到那肮脏的血腥场面,他不希望看到她脸上的那副恐惧和险些面临死亡的遗憾眼神! 他差一点就来晚了,差一点! 揭开自己的披风,他看到那搂紧他腰肢的娇小身影。 她的衣裳已经残破稀碎,她的发髻凌乱不堪,她的脸上脏兮兮的黑白灰土,可那一双晶莹水润的大眼睛在巴巴的看着他。 那眼神之中有期待,有期盼,有怨怼,有委屈,更有着强烈浓郁的爱! 梁霄的心里一软,险些也掉下泪来,抚摸着她的脸,他哑声道:“对不起,宝贝儿,我来晚了,对不起!” 第657章 从前 眨了眨眼,她适应了光线,才看到她面前的这张脸。 “你……你怎么……” 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徐若瑾惊愕的呆住了! 原本的帅气俊美分毫不在,却是沧桑风霜留下的道道纹痕,特别是额头上的那一道刀痕历历在目,刺的她不愿再看! 因为那是战场。 如若这一刀再狠一点,再深一些,她是不是就见不到眼前的人,是不是永远都无法体验这温暖的怀抱了? 握住她的小手,他没有说半句话。 俯首吻住了她的小嘴,她怔愣之余,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只是轻轻浅浅的一吻,却深入骨髓,诉尽了离别的相思苦,而刚刚又历经一场生死的劫难,让她再也不想离开这个男人,哪怕是跟着他去战场呢? “你还要回边境吗?”她忍不住问他,尽管心里已经告诉自己,不该问,因为他是一战的主帅,怎能不回? 他为她捋着凌乱的长发,轻声道:“我陪你去京都。” “啊?”徐若瑾惊的从他怀里蹦起来,“你要陪我去京都?可……那怎么行呢?七离边境那里打完仗了吗?结束了吗?” “还有,皇上下旨让你回京都了吗?” “你如果擅自回去的话,会不会又有人怪罪你?再给你扣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罪名?” “不行,你不能陪我去京都,还是我自己去吧。” 徐若瑾已经语无伦次的慌乱,梁霄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逗笑,“我陪你去京都,还要陪着你生孩子。” 提到孩子,徐若瑾的脸刷一下的红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声如蚊吟道:“你知道了?” 梁霄点点头,“刚从战场归来,二哥就说了,更得知你去往京都的路上,我便直接来接应了。” “幸好我来了!” 他最后的五个字,咬牙切齿,她知道,他已将这一笔账记在心上。 “梁霄,其实我没事……”徐若瑾不愿他为自己冒险,更没想到他是从战场归来,一刻都没有休歇就来与自己会合。 怪不得满面风霜,伤痕累累,她感动的想哭,但却忍住了,“而且这个小家伙儿很听话的,那一番折腾他都没有闹,一定是个乖孩子。” “女儿像你,儿子像我!”梁霄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似已品尝到做父亲的喜悦,又惦记着她的身体,“这么坐着累吗?不如我直接抱着你?” “不用,我很好。”她靠在他的怀里,不想乱动,“就这样,很好。” 他用披风裹住她,挡去严寒风霜,二人就这样静谧的呆着,不需要有过多的语言,只要这样依偎陪伴,就已足够。 过了半晌,营兵归来复命:“启禀梁帅,三百一十二人全部歼灭,未留活口,请指示!” 梁霄直接问:“有明显身份标识么?” “只有三人身上有标识物,并非参与者,是抓到的探子,澶州王府的标识。” “挖坑将三百多人埋了,然后竖一块碑,再刻一块标识人数的牌子,和那三个人的尸首一起送去给澶州王。” 梁霄吩咐完毕,“留四个人跟着我,其余的人回七离军营。” “梁帅,一路太危险,还是再让我们送您和夫人一程!” “边境之地少不了你们,如若叛逆者知道你们随我离开,恐怕会有动乱,帮助我二哥,待你们回京都领赏时,我设宴款待!” 梁霄搂了搂怀中的人儿,没有再多话,而此时梁五也来复命,“马车已经修整好,但实在太破,不能安稳上路,其余三辆马车上的物件也有丢损,正在逐一清点,梁七残。” 徐若瑾身子微抖,对她来说,最不愿听到的便是最后三个字,梁霄拍拍她,示意她安稳下来,“我去前方客栈等你们,清点后带他们过来,梁七跟我回京都。” “是!” 梁五领命离去,梁霄将徐若瑾紧紧的搂在怀中,“别怕,我们会好的,马上就好!” 徐若瑾醒来时,已经是在客栈之中。 尽管梁霄一路颠簸,她也因疲惫和恐惧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但此时已是天黑,听着门口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好似方妈妈和红杏,杨桃也已经在客栈之中。 徐若瑾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轻轻的呼唤一声,“谁在?渴了。” 一杯温热的水立即递来,他才看到梁霄已在自己身边。 面色羞红的轻轻起身,将水喝完,她看他道:“洗干净也还是丑了。”他已沐浴更衣,但脸上的刀伤还在,风餐露宿的纹痕还在…… 梁霄哭笑不得,这个女人的心到底都想些什么? 醒来睁眼第一句说自己丑了? 他反倒觉得这是夸赞,因为他最不喜别人说自己好看。 “你好看就行。”梁霄敷衍一句,问起她的身体,“感觉如何了?” “还好。”徐若瑾心里没什么底气,“但没有大夫诊过,我也不敢作准。”她自己将手搭在腕上号脉,“不行,我自己没这个本事。” “我已派人去请大夫,稍后就来给你诊脉瞧瞧。”梁霄为她掖了掖被角,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脸,“还怕吗?”她睡梦中几次呼喊哭泣,他一直守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有你在,怕什么。”徐若瑾抿了抿嘴,“梁霄,你知道我的生母是何人的,对吗?” 他没想到她突然提到这件事,微微点头,他轻声回答:“知道。” “可你却不告诉我。”徐若瑾嘟着小嘴,“其实你告诉我也无用,因为那时我又不进京都,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匆忙的赶来与我会合,要陪我进京都的吧?” “别怕,没事,有我在,一切都不会有事。”梁霄坐在她的身旁,将她抱在怀里,“管你爹娘都是谁呢,你现在只是我梁霄的女人,是梁家的四奶奶,是我梁家人!” 徐若瑾深吸口气,“对,我是梁家人,我是你梁霄的女人,但你要把知道的事都讲给我听,好吗?” 梁霄无奈一笑,她的固执,他不是第一天领教,恐怕若不讲给她听,自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从前……” 第658章 马上 严景松受命教习朝霞公主,朝霞公主与严景松私情有了身孕生下孩子,先帝大恼,命梁大将军血洗“熙霞宫”,曹嬷嬷偷偷把孩子抱出来,严景松直接让人把孩子送去给徐耀辉,自此再未理睬过。 朝霞公主被囚禁吃斋念佛,那个孩子成为了中林县徐主簿的私生女,就是现在的徐若瑾。 故事很简单,只是徐若瑾逼着梁霄讲了一遍又一遍,还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宫中那么大,宫里的眼睛又那么多,我怎么就不相信,没人知道我生父的身份?” 徐若瑾一直对此很怀疑,“难道先帝就没怀疑过那个人?都已派人血洗了熙霞宫宫,怎么没有连公主身边的人一并都清理了,反而还重用严家?” “而且,就算涪陵王离开京都,保全先帝没有再对此事下狠手,可他就没有追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徐若瑾掰着手指头算,“反正就是想不明白,不应该嘛!” 梁霄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甚至连严景松的名字都不愿提,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抚道:“那些年的事情,只有当事人知道,其他人又怎能得知?” “老爷子没说过?”徐若瑾指梁大将军。 梁霄摇摇头,“未曾提起,更何况,你入梁家门后,我还未见过他。” 想起梁大将军,徐若瑾思忖半晌道:“怪不得老爷子瞧我的眼神那么奇怪,最初我不懂,现在是彻底的懂了。” “不用担心,皇上让你入京都,去就是,也看看他如何对待你。”梁霄对此格外笃定,“但我猜测他不会有什么动作,起码现在不会。”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里不想再说话,尽管睡了一觉,可她仍旧有些疲惫头晕,红杏端来了熬好的药,方妈妈也准备了刚刚做好的吃食。 徐若瑾吃完,喝完便又睡下。 杨桃在一旁守着,梁霄才起身,去另外的房间与梁五私谈,吩咐后续的安置。 整整一夜过去,梁四奶奶一行被截杀围攻,梁霄率兵救难的消息也如凛冽的寒风般,迅速的传到了京都众人的耳中。 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并不是楚嫣儿,而是忠勇侯楚震翔。 当初梁家落难,他有心将梁霄收至麾下,为他所用,只可惜自己妹妹那一关说通了,可梁霄却是油盐不进,严厉拒绝,甚至断绝与忠勇侯府的来往。 梁辉被俘战死时,楚震翔曾涌起过惜才之心,犹豫过是否再与梁霄谈一次。 那时,梁家可只剩他一个能直直腰杆的人,至于那个梁鸿,楚震翔根本不放在眼中。 只是楚震翔也没想到,梁霄居然能再冲到战场上,亲取七离国主首级! 这的确是让所有人都震撼到了! 梁大将军的出现,梁家复起,楚震翔一直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和表态,而后梁霄之妻,那个徐若瑾的生母身份曝出,楚震翔曾特意让夫人叮嘱过嫣儿不要轻举妄动。 可却没想到,皇上要召徐若瑾入京都,如今再传来她惨遭劫杀的消息,这必定是嫣儿的手笔。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懂,除了她之外,也没有人会在此时去触梁家的霉头! 只可惜徐若瑾未死,却还被梁霄所救,这件事……唉,这件事恐怕不好收场,他这个做舅父的,只能继续装死,等梁霄真入京都后,再做打算了! 楚震翔吩咐人把消息送去给楚嫣儿时,楚嫣儿已经在澶州王的面前,劈头盖脸的挨骂! “你疯了吗?这种时候,你居然派出上百人杀那个什么徐若瑾?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被那个梁霄给救了!” “如今他正携妻入京都,真的到了京都,你让本王还有什么底气开口?啊?!” “混账!真是混账,之前以为你聪明,懂思谋,有远见,如今看,也不过如此,就是一介女流!” 澶州王拂袖冷哼,眼睛都气的发绿了! 楚嫣儿也没想到梁霄会突然出现救了徐若瑾! 他不是应该在战场上的吗? 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就赶到? 三百多人,她足足派出三百多人,居然没杀死那个徐若瑾,这件事她怎能忍得了?如何忍得了? 徐若瑾,你就真的命那么大吗? 不等楚嫣儿开口,澶州王又问:“还有!说她是本王皇姐当年送出宫的女儿,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楚嫣儿本欲把真相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换了说辞道:“这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谣言,当初只想看徐若瑾是来京都,还是吓的回中林县,若是她路上有半分停留,也好拿为把柄散播说辞。” “梁霄如今气势太盛,我也是为了扭转落势的局面。” 楚嫣儿的理由很充分,澶州王仍有怀疑,“可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理由?” 楚嫣儿未答,反问,“这个理由,不正是皇上最深的痛吗?启不正合适?” “嗯,行了,下去吧!”澶州王已经骂的有些累,“闹出这么一个烂摊子,让本王如何收场?” “王爷,其实我……” “你什么?”澶州王怒目瞪向她,本是一肚子火,见她那一副柔柔可怜的模样又下不去嘴,“好好反省反省,不要被一时的情绪控制了你的行为,嫣儿,本王是很看重你的,你应该懂的。” “嫣儿明白。” 楚嫣儿立即低头,行礼告退。 澶州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问着身边人道:“世子哪儿去了?在干什么?” “世子爷在后院……” “没出息的东西!”澶州王气的摔碎了最喜欢的茶碗,“让他立刻来见本王,立刻,马上!” 楚嫣儿此时在门口吩咐:“把消息的来源传去梁家,即便她徐若瑾获救,梁家也别想消停!” 徐若瑾翌日醒来得了大夫的诊脉,得知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儿无事,她这颗心才彻底的放下。 “只是您身体虚弱,又受了惊吓,这几日还是好生休养,不易再颠簸折腾,如若能晚两日再上路是最好不过的了。” 大夫的建议,徐若瑾颇为犹豫。 因为旨意是让她去京都贺寿的,若是去的晚了,岂不是…… “多谢。”梁霄没有回答,而是先拱手送大夫离去。 “我不想停留。” 徐若瑾见梁霄回来,便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晚几日到京都,太后的寿宴过了,而这一股风头也过了,还有什么意义?” “我要看一看楚嫣儿的惊恐,”徐若瑾格外平静,更是坚定,“我要马上去京都!” 第659章 太医 夜微澜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三天之后,而此时,梁霄也带着徐若瑾正是跨入京都的城门。 看着回报的信,夜微澜笑的很是欢畅,“楚嫣儿,本世子倒是佩服你了,这种蠢事都敢做?女人一旦沾上个情字,再聪明都没了脑子。” 他的自言自语王公公自是听到的,想到那位梁四奶奶,王公公又是一声冷哼,“三百多个人都没杀了她,梁四奶奶的命真大。” “不是她命大,是楚嫣儿太蠢。” 夜微澜嘲讽的将信扔在了碳炉中,“皇族的后裔,岂容她一个自认聪明的贱人动杀心?这次幸好若瑾无事,否则我第一个不饶她。” “虽说梁四奶奶时常遇险,但她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么多人为她着想,不易啊。”王公公阴阳怪气的调侃,夜微澜未生气,反而笑起来,“父王护着皇姑母,我护着她,岂不是理所应当?” 王公公轻撇嘴角,没有回答。 世子爷的野心和怨恨可不是一日形成,那是多年的积累。 至于他会将多年的怨气撒在何人身上,恐怕只有鬼知道了! “梁霄进了京都,估计我也快了,咱们提早做好准备……”夜微澜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椅背上,“告诉世子妃,让她去信询问下若瑾妹妹的身子,她做姐姐的,这是必须做的!” “是。”王公公领了命便去门外吩咐人传话,夜微澜眯着双眼,指敲桌案,“下一步,我该干点儿什么呢?” 京都最豪华的一家酒楼的后院中,徐若瑾与梁霄暂住此地。 梁家的老宅,她们并没有回去。 刚到此地,梁霄便立即拿了名帖,派人去太医院请医正大人,徐若瑾本想撒欢的四处转转看看,却被梁霄勒令躺在床上不许动。 必须要等医正大人诊脉过后,点头答应才可以。 一腔热情被梁霄的冷脸子浇灭,无论徐若瑾的嘴撅的有多么高,他都不肯妥协。 哀叫两声,她躲在床上不搭理他,梁霄也不在意,只坐在床边陪着她。 两个人僵了半晌,反倒是一旁看热闹的方妈妈先忍不住了,“四爷不在时,四奶奶是主子,四爷在,四奶奶就是孩子,您这性子啊,变的还真快。” “妈妈您也挖苦我,我才不是小孩脾气。”徐若瑾被臊的忍不住脸红反驳起来,“我只是好奇而已。” “再好奇也要等医正大人诊过脉后再动。”梁霄坚如钢铁,决不妥协,“他若点头答应,我带你吃遍京都,四处去玩。” “玩什么?”徐若瑾小脸落了下来,“后日就是二十三了,要进宫为太后祝寿……” 说到这里,徐若瑾僵了下,看向梁霄道:“你是故意的?”一到京都便请医正大人来为自己诊脉,无非是要告诉宫里,她的身体很不好…… 梁霄伸出手指挂了下她的小鼻尖,“想的太多,就是为了你的身子,我管他人如何想作甚!” 徐若瑾撇嘴不信,心里却是暖和和的。 红杏从门外传话进来,“医正大人已到,还有另外几位太医一并都来了,是不是现在请?” 梁霄随意摆手,“请,全都请进来。” 徐若瑾惊愕呆住,还有其他太医?自己现在的身子虽然很虚,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太医都来吧? 梁霄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若依他本意,巴不得把太医院都搬过来,还管来多少个太医? 徐若瑾的身子是他如今最看重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 医正大人名为罗春,四旬的年纪,身材微胖,面色和善,那一副笑意涔涔,让徐若瑾不由心生好感。 梁霄与他寒暄几句,罗春便回归正题,立即为徐若瑾诊脉,他诊过后,又请了其他几位太医也上前查看。 待所有人都看过之后,索性一并到外间讨论。 商议片刻,罗春笑眯眯的进了内间,与徐若瑾和梁霄叙起话来,“梁帅,梁四奶奶放心,腹中的胎儿没有分毫问题,而梁四奶奶路途之中劳累过度,的确需要好生休养,但歇过一阵子,不要大动干戈,应该没有大碍。” “说起来我倒很是惊讶,按说依着您的体质……这一路下来毫发无伤,着实不易,而且,据传还历经风险,这实在,实在是个奇迹了啊!” 眼见屋中并无外人,徐若瑾笑着道:“卢太医也不必惊讶,我听说,您曾师从一位太医,姓洪……” 罗春听到这个姓氏,立即惊的眼睛险些瞪出来,他立即转身四处看了看,待见没有太医院的其他人,他连忙簇步上前,低声道:“师父居然是在中林县?他老人家身体如何了?” “师父如何我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中林县久居,去云游四方了,我临来之前,为我开方子的人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姓沐。” 徐若瑾这一句话说出,罗春翕了几下嘴,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原本以为有师父就已经不易了,却没想到,沐太医的儿子仍旧跟随在师父身边。 这……难道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他们吗? 梁霄对他如此惊恐颇为不屑,“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他在中林县时,根本没有隐姓埋名,没有人去戳那一层纸。” 罗春转头看向梁霄,尴尬的道:“梁帅也莫小瞧这件事,当初,沐太医可是为此丢了脑袋的啊!” “中林县的人都知道卢太医您乃是洪老大夫的大徒弟,您还有什么怕的。” 梁霄这一句,好似一口沉钟狠狠的撞在罗春的脑袋上,让他只觉得眼前发花,“是……真是在下太过胆小了吗?可……” “没什么可是的。”徐若瑾笑的有些狡黠,“说起来,我似乎也应该喊您一声师兄的,因为我是师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往后在京都,我的身体,就都靠师兄您了!” 罗春的一张脸僵在那里好似木板雕刻。 他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脖颈发凉,好似有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上面。 尽管眼前的梁四奶奶笑的很是灿烂,可为何他觉得自己是进了贼窝了呢? 第660章 老宅 罗春是心惊胆战离开的。 每听到梁四奶奶喊他一声“师兄”,他就觉得那一颗心停跳半拍,若是再久留下去,梁四奶奶没什么问题,恐怕他就要英年早逝了! 徐若瑾看着罗春带着一并太医落荒而逃,她的小脸不由沉下来。 梁霄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道:“想为沐阮洗脱罪臣之子?急了些吧?”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多说两句话,他就明白自己想干什么,“我不过是试探两句罢了,更何况,为我瞧病,你直接把医正都找来了,不也是为了这个?” “我是为了你的身体。”梁霄又坚定了态度,“一切都以你的身体为重。” 徐若瑾嘟嘟嘴,“不是惦记我的,是你想当爹!” “哈哈哈。”梁霄忍不住大笑出声,“吃醋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我之所以喜欢,因为那会是你为我生下的孩子,仅此而已,在我心里,你最重要了,傻瓜。” 徐若瑾羞涩的窝在他怀里腻着,似乎从见到他开始,她便喜欢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也许是许久未见的思念,也许是命悬一线时他救了自己的依赖感和安全感。 无论为何,她只想这样静静的赖着,哪怕现在肚子又有些饿。 “咕噜咕噜”,她可以忍耐,但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响,梁霄听见,立即朝外吩咐着:“准备饭。” 徐若瑾害羞的笑笑,“这小家伙儿还真能吃。” “吃完带你出去走走?”梁霄的宠溺,让她心花怒放,“去哪里?” 他的神色却很深沉,“去梁家老宅……” 梁家老宅离的倒不远,就在京都的中心位置,距离皇宫虽有一段距离,但已是寸土寸金之地。 得知梁霄突然来此,门房立即抬了门槛儿,让马车直接驶入。 徐若瑾是第一次来京都,更有上一世的记忆,可梁家老宅的肃穆气派仍旧让她感到吃惊的震撼。 这座府邸实在太大了! 五进五出的院落,还有东西两侧的侧院落,北面是一偌大的园林庭院,庭院前是一座三层小楼,乃是梁家的书阁楼。 揭开了马车帘子,她瞠目结舌的看了一路,梁霄吩咐车夫绕着老宅行了一圈,在二进院的主院落吩咐马车停下。 梁霄先下了马车,随后便有仆人搬来马凳,方妈妈在后一辆马车上下来,走过来扶徐若瑾下了马车。 方妈妈的脸上也有几分激动的神色,不等徐若瑾问,她便悄声道:“这一个院子,乃是老爷和夫人居住之地……东西侧院,是大爷和四爷的。” 徐若瑾了然的点点头,可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梁家老宅不是早已空了么? 怎么此时还有这么多伺候的仆人? “这些人一直在?我以为老宅荒芜了。” 徐若瑾悄声问,方妈妈道:“梁家的二老太爷还在……” “原来如此。” 徐若瑾突然想起梁家还有两位老太爷,一位不在京都,当初去中林县,让婆婆觉得难缠的婶娘便是五房的人。 而这位二房的老太爷一直都没与梁霄等人联系,无声无息的划清了界限,一直没有动静儿。 怪不得梁霄没有回梁家老宅住,估计也与这件事有很大关联。 跟随梁霄往院内走去,梁霄牵着她的小手慢慢的走,一边走一边讲,最后才带她去了他曾居住的侧院。 虽然此处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但看得出来是有人定期打扫。 院内青石砖地连灰尘都没有,屋内的陈设也干净规整,摆放的整整齐齐。 未熄灭的碳炉,让屋内有几分热乎气。 这是怕雪大屋潮,所以定期会摆放碳炉烘一烘…… “原本应该在这个屋子里娶你。”梁霄环顾四周,突然蹦出这样一句,“但总有一****会补上,今日就先这样吧。” 徐若瑾莫名其妙,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似之前他们俩的洞房花烛夜是假的似的? 不等她细问,门外已有下人来回禀,“四爷,二老太爷问,您今日是否在此地用饭?” 徐若瑾立即看向梁霄,梁霄摆了摆手,“我没想搬回来住,让他不必担忧。” 下人面色尴尬,不知该如何去回话。 梁霄才懒得理睬他们,拽起徐若瑾的小手,吩咐着门外的小轿,“抬进来,外面凉。”转头与徐若瑾道:“我们去祖祠。” 梁家的祖祠是正门一进院最重要的院落。 祖祠内上上下下一共三层排位,每一层都摆满了墓牌,全是梁家过世的祖辈之人。 点了香,梁霄分给徐若瑾三支。 他率先跪地,磕了三个头,“列祖列宗在上,梁霄不孝,未为梁家搏取一世功名就回祖宅,今日梁霄在此起誓,梁家荣耀自我而起,永不泯灭!” “梁霄携妻徐若瑾带子,为列祖列宗磕头了!” 徐若瑾听的发愣,梁霄起身扶她跪在蒲团之上,徐若瑾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没用她也慷慨激昂的陈词一番,梁霄便扶她起了身。 “我不用说些什么吗?”徐若瑾看向方妈妈,见方妈妈也被梁霄突然扶自己起身弄的莫名其妙,显然她的确是应该说两句的。 梁霄为她暖着微有些发凉的小手,满不在意的道:“你有身孕,跪久了不好,磕三个头已经可以了,祖宗大度,不会怪你的,等生完了孩子再来磕头也不迟。” 徐若瑾怔愣之后,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个人,真难说清楚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旁人家带媳妇儿拜祖祠,都是件很重要的事,而他不提前准备就算了,反而还说祖宗们心善大度,这哪儿都不挨着啊! 他的起誓倒格外认真,好似拿命做赌,徐若瑾反过来握住他的大手,他也是需要被心疼的,他的担子太重了…… 她的小动作让梁霄一惊,惊后便是喜,夫妻二人笑着离去,上了马车,离开了梁家老宅,没有见任何一位梁家二房的亲眷。 只是梁霄对此不以为然,徐若瑾心里却犯了嘀咕。 今日不见,可总有一日会见。 那时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陌生的京都,陌生的人,似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可她却只想安安静静的在他身边相依相伴。 这,不会是个奢望吧? 第661章 胆子 梁霄带着徐若瑾在京都中一家酒楼吃了当地特色的饭菜,又在附近的铺子里买了些许点心,便回了住宿之地。 若依着徐若瑾,恐怕还想在外逛一逛,因为京都的街上热闹非凡,更是有各地的特产物件和电信小食,她都想看个够,尝个遍。 梁霄虽宠溺她,但在这件事上还是拿捏的格外清楚,瞧着时辰和体力耗费的差不多了,抱起她便上了马车,根本不给徐若瑾讨价还价的机会。 撅着嘴到了住宿之地,徐若瑾本是下意识的朝马车外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吓了她心肝一跳! 因为此地已经聚了不少宫里的人在等着,之所以认定是等着她和梁霄,便是那位田公公正站在首位看着她笑。 虽然是笑,徐若瑾却心中发冷。 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她躲在梁霄身后没有说话。 “梁帅,梁四奶奶。”田公公双手作揖,行一大礼,“皇上得知梁帅您陪伴梁四奶奶一同入京都,本是在等着您去见他呢,可孰料等候许久,您都没有进宫的意思,皇上便只能派咱家来请了。” 他虽然在笑,可那副阴恻恻是模样让徐若瑾十分不喜,“田公公这话说的让人心惊胆颤的,”她抚着肚子,“今时不同往日,我可害怕受惊吓呢!” “哎哟,都是咱家的不是了,还未恭喜您二位,家中就要添丁了,梁大将军恐怕也乐得高兴,可这事儿皇上之前的确不知,否则也不会召梁四奶奶进京都了。” 田公公后一句是解释,梁霄微微点头,算是领了这个意,“我先送她回去歇着,然后再和你进宫。” “梁四奶奶不如一同……”田公公试探着,梁霄蹙紧眉头,他想拒绝,可又觉得先进宫一趟也不是坏事。 犹豫之间,徐若瑾拽拽梁霄的衣角,“路上虽然遇了劫难,但索性带的酒还剩那么几坛子,不妨先送了宫里去,也不失我的一片心意,只是皇上不会怪罪吧?” “我把酒带去便是,你还是回去休息。”梁霄最终还是没有让她在今日露面,“走,咱们先进去。” 徐若瑾微微点头,笑着与田公公诉别,跟着梁霄进了酒楼之中。 田公公望着二人的背影,那一派笑意微有收敛。 吩咐身边的小太监,他声音压的很低,“找两个人在此处盯着,不容任何人接近梁四奶奶,如若有挡不住的,立即去宫里禀告。” “是!” 梁霄陪着徐若瑾进了屋,让方妈妈在旁照料陪着,他便离开此地,与田公公进了宫。 徐若瑾没有睡意,而是想着明日进宫为太后贺寿的诸多细节。 方妈妈在一旁为她讲个大概,随后又拿出明日应该穿戴的衣着首饰。 因徐若瑾身怀有孕,不应戴太沉的物件,所以这也成了一个难题。 千挑万选,终于选中了两套衣装和首饰,因红杏和杨桃不必陪伴进宫,只有方妈妈跟随,反倒是让两个丫鬟长舒了一口气。 不用听方妈妈讲宫中的规矩,单看她和四奶奶二人商议进宫需做的准备就已经焦头烂额了,若真要陪着进宫,恐怕都得折腾下去二斤肉来。 原本经历一场生死劫难就受了惊吓,可不想再去宫里遭二遍罪了。 梁霄虽没有吩咐,不容别人接近徐若瑾,但门外角落中把守的小太监却看到了一张熟面孔也进了这家酒楼。 驸马爷? 他怎么会来呢? 是无意间来此地用饭?还是特意来找梁四奶奶的? 不过之前严家好似与梁四奶奶的娘家有渊源,恐怕他是来找梁四奶奶的。 这件事要立即禀告才行! 严弘文站在徐若瑾所居住的小院门口呆了许久,才让身边的人去通传求见。 他今日前来,可谓是身心俱疲,满肚子复杂的情绪又无法用言语总结。 那股滋味儿着实难受,在家中翻来覆去思忖许久,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有一个疑问必须要亲自问她,因为除却她之外,他似乎找不到可问之人,哪怕是病卧在床的父亲! 徐若瑾得知严弘文在门外求见,无疑是开花馒头上扑了一只苍蝇,心里别扭无比。 “就在门外了?”徐若瑾忍不住问。 杨桃点点头,“是的,就在小院门口等着,旁边还有酒楼的掌柜陪着。” “不见不行吗?”徐若瑾问的是方妈妈。 方妈妈对此也不好拿捏,“不见也不是不行,只是此地人多眼杂,您今日轰走了驸马爷,就怕熙云公主的面子挂不住,明日这些人恐怕是都要见的。” “说他是来找四爷的呢?梁霄又不在,找个借口推了?”徐若瑾刚冒了心思,杨桃立即道:“奴婢已经用这个借口推过了,但来人已经表明,驸马爷是来见您的。” “那就见吧,他之所以点名要见我,就是不容我拒绝。”徐若瑾长舒口气,“终归此地不是中林县,暂时任性不得,就把他请进来吧。”看向方妈妈,徐若瑾叮嘱道:“您陪着我,寸步不离,无论他说什么。” 方妈妈点了点头,杨桃去回话,徐若瑾起了身,沉了半晌才出门。 对严弘文,她始终心绪复杂,提恨?她的确有,不仅对他,也有对严家人的隔阂和怨怼。 可提到血缘关系,虽然她徐若瑾根本与这个时代都没有什么血缘,可心底残存的那一丝前身的记忆,始终对此无法忘却,仍有一丝不舍和不忍。 不管怎样,他今日前来定有他的目的,见就见吧,早晚不是见? 只是不知自己生母的身份被曝出来,他又是个什么心情呢? 徐若瑾在酒楼中准备与严弘文相见,而此时梁霄已经在御书房见到了夜微言。 君臣见面,没有多余的客套,因为夜微言很生气,见了梁霄的面拍案便吼: “梁霄,你好大的胆子?!不声不响的你就带兵进京都,进了京都更是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没什么谢罪请恩的动作,也不来见朕,还得朕派人去请你?你是真不把朕放在眼里?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派人拿了你?” 第662章 我怂 “距离京都三百里内出现三百多逆贼提刀行凶,臣担忧皇上安危,所以带兵擒贼,不知有何过错?” 梁霄说的理直气壮,大言不惭,夜微言气的瞪了眼,“你明明是为了救你的女人!” “她乃是皇上颁旨,奉命前来京都的,逆贼劫杀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更是身怀有孕的女人,难道不该死么?” 梁霄的气势更猛,“太后寿宴之际,臣没要求皇上查出幕后行凶之人,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 夜微言扬头冷笑,“你还好意思称臣?” “草民梁霄,请皇上主持公道!” 梁霄的自称让夜微言噎的说不出话,田公公见机行事,立即为皇上找台阶下,“皇上,梁将军疼爱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奴才说句逗乐子的,当初去中林县传旨时听人说起过趣闻,有户人家惹了梁四奶奶,梁将军直接就去把人家府宅给砸了。” “不过梁四奶奶颜美倾城,性情爽朗,善良可人,也难怪梁将军那般喜爱。” 田公公立即看向夜微言,“对了,奴才刚刚忘记回禀,梁将军进宫时,还特意带来了梁四奶奶特意为太后她老人家寿宴准备的贺酒呢。” “本是装了整整一车的,只是路途凶险,只留下两瓮,还忘皇上不要怪罪,若要怪罪,就去怪行凶的幕后指使吧。” 梁霄又补了一句,田公公立即翻了白眼。 他嘴皮子磨破了的圆场,可这位一句话就又给拽了回来,非要给皇上难堪?! 这是何苦呢? 何必呢! 夜微言也是一脸苦涩,可在这件事上,他真是没什么硬气的立场。 给田公公使了眼色,田公公立即把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全部驱散。 夜微言看向梁霄,梁霄点了点头,示意周围已经没有偷听的人…… 田公公苦涩的叹了口气,夜微言才道:“梁霄,朕今日召你前来,其实是想看看你的那位夫人,可既然你不让她来,那就你做主好了。” “朕要给她安排个身份,你觉得……什么身份更合适?” 夜微言说完,目不转睛的盯着梁霄! 他已知徐若瑾的身份,可他要知道梁霄的态度! 梁霄似早已知道皇上会提起这件事,听过之后并没有惊诧的表情,仍是一派淡定。 “她是梁霄之妻。”梁霄抬头望向夜微言,“可我不能为此事做主,也不敢为此事做主,因为她才是当事人,微臣不是。” 夜微言嘲讽的轻撇嘴角,“你连擅自带兵入京都都敢,却说不敢为自己女人定个身份?梁霄,你是不是觉得朕如今只能依靠你了?!你便可以肆意的糊弄朕?” “微臣的确不敢。” 梁霄一本正经,“在皇上面前,我是臣子,可以为皇上建言,不能做主;在她面前,我是怂包,也什么事都不能做主,望皇上见谅……” 徐若瑾此时与严弘文在茶案之地对坐,却谁都没有说话。 茶香热气袅袅腾起,似在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徐若瑾一直没有开口,更无表情,严弘文也格外反常,没有似之前见面时的喋喋不休,一个人在那里喝茶,倒茶,喝茶,倒茶…… 循环重复着一个动作。 徐若瑾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微皱下眉头,严弘文便开了口,“你的性子也变了,居然沉到现在才没了耐心,倒是让我很惊讶。” “是你变了,没了趾高气扬的劲头,更没了那些听起来格外厌恶的话,这么安静的坐坐,我反而是不介意的。” 徐若瑾看着他,“别与我说明霜很想我,很思念我,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情分这张牌,我打不起了。”严弘文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尽管烫的他龇牙咧嘴,可那股疼却没有心中的恐惧更让他难以接受,“若瑾,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你不是小瞧了我,你是小瞧了你家中的那个人。”徐若瑾指的是严景松,严弘文苦涩一笑,“他已经卧病在床,瞠目等死,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徐若瑾略微惊愕,严弘文看她道,“就是从知道你要入京都开始,我原本还有些奇怪,他为何会突然这样!” “然后我听说了关于你生母身份的谣传……”严弘文的手一抖,险些将茶碗跌在地上,“我真的害怕了,害怕到头发丝都竖起来,徐若瑾啊徐若瑾,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这话来问我,你觉得合适么?”徐若瑾没有回答,“我真觉得你们这些人的日子过的挺痛苦的,又是谣传,又是秘密,问话就充满着矛盾。” “你可以随意的耻笑我,因为我的确就是个傻子。”严弘文攥紧了拳头,“我以为可以操控全局,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不停的向上攀爬,却没想到,亦或许因为上辈子的一件错事,就可能将我所有的努力彻底的打碎,只因为那是我的父亲!” 严弘文说的颇为激动,猛的站起身,“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问我?”徐若瑾翻了一个大白眼,“天知道!” 严弘文气恼的满地转圈,朝着墙壁狠狠的捶了几拳,“我现在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有阻止你嫁给梁霄!” “如果不是你嫁给了他,似乎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你这话说的荒唐!” 徐若瑾看着他,“命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你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他吓的不敢起身,傻了一般,是因为他心中有愧,他心里有鬼,严弘文,我与严家没有分毫的关系,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你既然怕,却又在今日出现?” “哦,对了,你就是想让别人看看,你还敢来找我徐若瑾,就证明我身世的谣传与你们严家没有分毫联系,而那个人病卧不起,也不是因为我的到来吓的!” 严弘文虽有心虚,但却狡辩,“这不过是理由之一!” “你的目的达成了,你可以走了!”徐若瑾看向方妈妈,“我们走吧。” “若瑾,我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妹妹!”严弘文朝着她的背影大喊,“下辈子,我愿堂堂正正的做你的哥哥。” 徐若瑾的脚步微顿,她没有转头,即刻快速的进了屋子。 下辈子? 下辈子的事情谁能做得了准? 还是先把这辈子的日子踏踏实实过完吧! 第663章 冲突 梁霄离开皇宫的御书房已经是夜幕降临。 看到他离开宫门的身影,一行在远处旁观的人匆匆混入人群当中,向他们卖命的主子回禀。 徐若瑾送走严弘文之后便倒头就睡,她什么都不愿意多想,更不愿想起严家的任何一个人。 最快的遗忘便是隔离掉刚刚那一段不欢快的谈话,让时间隔离的最好办法就是睡上一觉。 她实在是太困太乏,小脸沾了枕头上就睡了过去,梁霄归来时她都还未醒。 想到刚刚见过的夜微言,再看睡成小猪一般的女人,梁霄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满是疼爱。 明日她出现在宫中,恐怕很多人都会震惊不已。 她的眼眸和夜微澜很像,而她骨子里透出的气质,却更接近夜微言。 虽然没有见过朝霞公主的容貌,但梁霄的直觉笃定,明日,她一定会引起相当轰动的波澜。 明日太后的寿宴恐怕不止是一场庆贺的喜事了…… 梁霄收敛了心思,坐在她的床边闭目思忖今日与夜微言的交谈。 “咕噜咕噜”…… 奇怪的声响。 梁霄睁开眼看向徐若瑾,她闭着眼睛舔舔嘴唇,饿肚子的声响让她眉头蹙紧,揪揪着鼻头甚是不满。 梁霄出门吩咐红杏去为她准备饭菜,转身回来时,她已经睁开了眼。 “饿了。” 她嘟了嘟小嘴,才意识到他已经回来了。 梁霄见她要起身,立即过去轻轻的扶起,让她直接靠在自己的怀里,“渴么?给你倒被水?” 徐若瑾揉了揉眼睛,“皇上都说什么了?怪没怪你擅自回京都?”她对这件事很是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刚回来一会儿。”梁霄被她的小模样逗的心中发暖,“没说什么,只是明日你的出现,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到时不能陪伴在你身边,你要多加小心。” 徐若瑾轻应了一声,“你不能在我身边?” 梁霄摇摇头,“我入不得后宫,但你有可能会被太后召见。” “我有方妈妈陪着的,不会有事。”徐若瑾顿了下,“我明日恐怕还会见到楚……” 梁霄猛的堵上她的小嘴,突然袭来的亲吻让徐若瑾愕然之后,反而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热烈的回应起来。 她的回应让他欣喜,大手攀上她的腰身,一阵狂热的亲昵,让他颇有些欲罢不能。 徐若瑾猛的推开他,“不行!”双手捂住小腹,“宝宝不行!” 梁霄愕然当场,挠了挠头却觉得血液燃烧的不能自已。 红杏和方妈妈在门口轻声回着话,“饭弄好了,四奶奶现在要用吗?” 徐若瑾也觉得刚刚的状态颇有些唐突,尴尬的笑笑,吩咐红杏进门。 梁霄一脸无奈,自嘲的去一旁罐起了凉茶。 徐若瑾坐在那里一边吃一边笑,笑的红杏心里发毛,却还不知两位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可瞧这架势,明摆着是四爷又被四奶奶逗弄了。 因为四奶奶的狡黠坏笑实在太明显了! 吃用过后,徐若瑾又洗漱了一遍,红杏和杨桃去为她熬药,梁霄出门洗了个冷水澡,归来后,徐若瑾与他说起今日严弘文来过了。 “从他的状态来看,似乎谣言对严家很有影响,而他更憎恶那个人……”徐若瑾没有直接提“严景松”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是禁忌,她根本不愿想到那三个字。 “他恐惧这一切被揭穿之后,他拼得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成为笑谈。” “你可怜他?”梁霄为她轻轻梳拢着头发,“明日你有可能会遇见熙云公主,蒋明霜的身份是不能入宫的。” 徐若瑾撇了撇嘴,“我为什么要可怜他?庸人自扰之。” “我可怜他。”梁霄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让徐若瑾忍不住回头看他,“你?” “可怜他有那么蠢的一个爹。”梁霄的嘲讽没有丝毫遮掩,尽管那是怀中女人的生父,“更可怜他的自以为是,有很多事,是他的身份不配知道的。” 徐若瑾仔细琢磨下他的这句话,总觉得还有其他意味,“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梁霄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还可怜他?”徐若瑾被他逗笑,梁霄大言不惭,很是自豪,“因为我有你,所以我不是可怜的人。” 被他一句话暖的心都化了,徐若瑾笑灿的小脸红似火。 方妈妈从外端了药进门,看到两位主子又是这般亲昵恩爱,笑着道:“看来老奴是不必给四奶奶拿糖,免得四奶奶嫌药苦了!” 徐若瑾听到声音,立即从他怀里起身,“妈妈您又笑话我。” 梁霄不以为意,反而甚是得意。 拿过药碗药匙亲自喂她,徐若瑾羞涩不愿,却抵不过他霸道的强迫,只能乖乖的被他“服侍”。 喝过药后,徐若瑾便又继续入睡。 梁霄为她掖好了被角,便让方妈妈进来瞧着,他则悄悄的到了院中,朝着梁五隐秘之地悄声摆手,行动开始! 梁五的身影在夜色中似一股风,悄声无息的离开此地…… 这一件事他早就憋不住想干了! 而现在,就是最好时机! 此时此刻,澶州王府,忠勇侯府以及严家都在准备着明日一早入宫为太后贺寿的诸项事宜。 楚嫣儿听闻梁霄到京都后便召集太医院的医正大人为徐若瑾诊病,又在今日被皇上单独召见等一系列消息,她的拳头攥的紧紧,脸色却刷白一片。 明日能不能见到他? 可他的身边却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女人,是她没能杀死的那个女人! 为何徐若瑾能如此命大? 三百多人都没能杀死她,反而还被梁霄统兵营救,而他不单没有立即回七离边境,反而护送她入京都?今日进宫,皇上更是没有怪罪他,让他堂而皇之大步流星的从宫里走出来? 为何是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 若是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派人做的,他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楚嫣儿虽然恐惧,可又格外期待! “表哥,我心里是真的喜欢你的,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 楚嫣儿喃喃自语,眼角更是流下了一滴泪。 门外一阵急促的响动,丫鬟匆匆跑来禀道:“世子妃不好了,府上出大事了!” 第664章 入宫 澶州王府的大门上被钉了一块灵牌。 灵牌上写“三百一十二冤魂”的大字,门口的两尊石狮子的脖颈上更挂满白布,更有四个蒙着白布的尸体横陈在王府门口。 深更半夜,突然发现王府大门被如此装裱,门房守夜的吓的连跑带嚎,直接去找王府总管。 王府总管吓的立即穿上衣服就向澶州王回禀。 澶州王那时已经睡下了,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火冒三丈的去了大门口! 亲眼见到这一幕惨象,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就是派去刺杀那个什么徐若瑾的人的灵牌! 还有那四具死尸,揭开白布看到那四张脸,皆是他府中的人…… 眼前一黑,澶州王气血上涌险些昏了过去! 而此时,澶州王世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即派人去找了楚嫣儿,添油加醋的将她一顿臭骂和嘲讽,可楚嫣儿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尽管这一幕的发生是在半夜三更,但知晓此事的人却不少…… 楚震翔听了消息摆摆手让人散了,想到自己的那个外甥,他不知道该做何评价。 他得皇上召见,晚上就办出这样的事,明摆着是在向澶州王府宣战! 如若在之前,他或许会赌澶州王府胜,可如今他却没有了那么坚定的底气和腰板。 因为梁霄的胆魄比梁大将军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心思比他父亲更加深邃阴狠,更是嫉恶如仇! 如若当初没有答应澶州王的提亲,今时今日又会是什么样? 楚震翔无奈的摇摇头,想这些已经没有用处了,一切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了! 夜微言听得田公公的回禀着实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梁霄居然明目张胆的就向澶州王府发出了如此大的挑战,而且明日就是太后的寿宴,他这是摆明要在京都掀起一波风浪了! 虽然这股风浪,他等候已久,只可惜这一次的主角却不是他这位做皇帝的,而是他梁霄! 这口闷气他却不得不咽下去,尽管很窝心,很噎得慌,可又能怎样呢? 他不会做旁观者,他才是操控者! “去告诉皇后,朕今儿去她那里。”夜微言没有再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吩咐,他只想安安乐乐的睡一觉,聚足精神,明日的大戏,他要好好的演! 这晚睡的最踏实的人就是徐若瑾。 梁霄的身体如同火炉一般温暖,而他睡前又喝了几口酒,似乎那股酒香让她更加舒畅,睡熟时还不由自主的流了几滴口水。 梁霄感觉脖颈处湿漉漉的……伸手抹擦了下,继续抱着她睡去。 翌日清晨,天亮的很早。 窗外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透过门外槐树的枝干,洒在地上金光点点,甚是好看。 徐若瑾是被方妈妈拎起来的。 沐浴更衣,随后上了简单的妆容,别上精致的发簪。 她身怀有孕已经众人皆知,若不是存心挑剔,也不会有人刻意的为难,只是入深宫,外加昨儿梁霄说的那一番话,徐若瑾还是对此甚是在意。 她的情绪端正起来,方妈妈也不由添了一分紧张,忙忙碌碌,徐若瑾的睡意全无,吃过了早饭,便跟随梁霄一同上了门外的马车,朝向皇宫而去。 今日太后寿宴,乃是京都的大事要事。 从天还未亮时起,御林守卫便开始在京都各处把守,京都县衙的所有差头衙役一个不落的,早早就在各个街道角落中把守,生怕出现半点儿意外。 劳累巡视之余,不忘说些八卦来补充下萎靡的精神。 昨日澶州王府门口发生的事便成为了一大谈资。 八卦如风,很快便传到各地,包括居住此地的百姓们的耳朵里。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天空越发湛蓝,似乎这一谈资为太后寿宴增添了一份大礼,各处角落中窃窃私语的人们都在不停窃笑,反正是太后寿宴,谁又会计较大伙儿是为了什么事高兴呢?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百姓们喜乐欢笑的真实原因,她好奇的从马车中朝外探看,只觉得京都生活的人们都喜气洋洋,却不知她身旁的那个男人才是始作俑者。 外面天凉,他怕她撂起车帘久了受寒,“别看了,小手都冻冷了,入宫之后,让方妈妈在你身边好生陪着,一旦有事立即就走,不用顾忌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若有人敢以此来拿捏你,你也不用客气,我会派人在宫门外守着。” “知道了,我又不招人讨厌,躲在一旁不声不语就是了,谁还能找我麻烦。” 徐若瑾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心虚,因为似乎每一次她抱着这样的念头时,从来都没能顺顺利利,安安稳稳的度过,总是有不长眼的来找麻烦。 而这一次,找麻烦的会是楚嫣儿? 徐若瑾想到楚嫣儿表情奇特,梁霄似猜到她想到什么,轻咬了一口她的手指头,将她的披风紧了紧,不允她再朝马车外看热闹。 马车行到宫门口,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各个府邸的马车都依照品阶排序先行抑或退让,梁霄和徐若瑾如今虽然是名誉颇响,但梁霄并未被封什么官,他们的马车排在了最后。 徐若瑾对此颇不在意,因为她的心里根本就没什么等级观念,反而觉得晚一些入宫更好。 晚一些入宫就少些应酬寒暄,若是之前也就罢了,可她如今怀着身孕,入宫后又不能随意的吃吃喝喝,不如在马车里更加舒坦。 只是徐若瑾想的很轻松美妙,但现实却不会让她如此惬意欢畅。 梁家的马车刚停,便有人过来找梁霄攀谈。 而停在他们对面的那一辆马车上的人看到是梁霄,先是横眉立目,随后便是不屑冷瞪。 但见梁霄根本不理睬他们,对面的女眷走了过来。 “你就是徐若瑾?”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妇人,虽面色挂笑,但语气却很僵硬勉强,“前些时日你们去祖宅没有见上面,论辈分,你应该唤我一声堂嫂。” 徐若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猜测这应该是梁家二伯祖父那一房的亲戚。 只是梁霄对那一房人甚是不喜,自己该如何应付? 第665章 惊见 徐若瑾依旧沉着没有吭声应答,对面的女人明显神色不虞。 方妈妈笑着上前福了福身,“为大少奶奶请安了。” “居然是方妈妈陪着,倒是让我惊讶了,三婶娘的身子可还好?” “大少奶奶心善,我们夫人还好,劳烦三少奶奶惦记了。”方妈妈又是福身谢过,随后向徐若瑾介绍道: “四奶奶,这位是二房三老爷府上的大少奶奶。”方妈妈如此一说,徐若瑾心里一紧。 二房的三老爷? 那不就是因为肆意张狂,调戏左都御史女儿被联名告御状,让皇上一怒责贬公公到中林县的人么? 原来就是她们府上的…… “原来是堂嫂,之前不知身份,倒是怠慢了,还忘您不要见怪。”徐若瑾微微淡笑,没有行礼,也没有热络的客套。 倒不是刻意的疏远,而是知道这一房人的言行实在笑不出来。 二房大少奶奶钱氏见到徐若瑾这副代答不理的,蹙紧了眉,“倒是听闻过弟妹的一些传闻,今日见到也着实领教了,容颜俊美还是抵不过不懂规矩,京都之地贵人繁多,还是更重礼数的。” “妈妈,天气有些凉了,我们回马车上坐一会儿吧。” 徐若瑾说着此话已经转身往回走,钱氏一听立即急了,“徐若瑾,你懂不懂事?那里都是梁家的长辈,你应该过去行礼请安的。” “四爷都还没来呢,我是谁都不认得,请什么安?怎么请安?”徐若瑾满不在意,“说我不懂规矩不懂礼数?我不懂了又怎样?方妈妈就在身边呢,你数落我?” 徐若瑾刚经历一次惨痛的追杀,更没了应对这等无谓之人的耐心。 原本自家公公就是因为五老爷才被责贬去做杂役,二房无声无息就算了,见了面还跑来挑剔自己? 脸皮怎能那么厚呢?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徐若瑾突然犯了蛮横,让钱氏噎在当场,结结巴巴不知能说什么。 徐若瑾转身便上了马车,不再理睬,当众就把钱氏给晾了那里。 此时宫门外熙熙攘攘全是等候入宫为太后贺寿的人。 这一段小插曲可谓落入太多人的眼中。 大多数都乃京都贵户,即便听见看见也都故意做聋子,瞎子,心里却都已经笑开了花了! 看来这位传闻中的梁四奶奶的确不是个善茬子,只是一想是梁霄娶的女人,也便释然了。 那么一个奇葩的男人主动迎娶,抑或是硬抢的,定然也是个奇葩的女人。 看来今儿的好戏,恐怕不止这一段了。 钱氏早已气的火冒三丈,眼见周围人那么多,面如火烧般灰溜溜的就回了她的马车,几位女眷跟随聚拢一辆马车上,显然钱氏是不会说什么好话的。 徐若瑾才不在意别人如何评说自己。 她从成为“徐若瑾”开始,就被指责清白,指责出身低,指责不懂规矩,难不成到了京都还得换一派做人的法子不成? 她徐若瑾就是徐若瑾,无论去了何处都不会改变,哪怕是进了京都,哪怕是入了牢狱,她就是她! 梁霄此时已经归来,余光睹见另外一侧的人在盯着自己这一方,再看徐若瑾乖乖的坐在马车上,显然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累了?”梁霄根本没有理睬梁家其他人的意思,走过来悉心呵护的询问,徐若瑾笑眯眯点点头,“还好,还需要等很久吗?” “不用,我们马上就可以进宫。” 梁霄说完,徐若瑾嘟着嘴,小脸耷拉下来,“怎么不能一直排到最后呢?”她可不觉得早些入宫是好事儿。 梁霄被她逗笑,“我陪着你。” “你也能与我在一起?”徐若瑾颇为惊讶,他不是不能入后宫的吗? 梁霄凑她耳边道:“太后召见,陪你一起去请安。” 徐若瑾微微点头,不等再继续对话,便见前方一位公公带人匆匆赶到。 梁霄扶着徐若瑾下了马车,公公立即低头请安。 “太后身边的红人,董公公。” 梁霄介绍,董公公满脸笑意的道:“梁帅这是挤兑咱家了,哪说得什么红人不红人的,都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们。” “玩笑而已,董公公不必见怪。”梁霄虽说是玩笑,却也没有玩笑的表情。 董公公自找台阶下,“梁帅能与咱家开句玩笑,咱家都是福分的,可不记您的仇,呵呵呵,太后她老人家听说梁四奶奶已经在这儿候着了,甚是惦记,让咱家请二位去聊几句,不知梁四奶奶的身子可使得啊?” 董公公客套,徐若瑾满面笑意,“劳烦您跑一趟了,太后召见,自当是要立刻去请安的,所有人都在这里盼着沾她老人家的喜气呢,我这也算是沾了福分了!” “梁四奶奶心善人好,咱家早就听说了,今日一见,哪里是心善人好,人也如天仙似的美,太后她老人家见了您一定高兴得很呢!” 董公公明摆着会做人,徐若瑾看向梁霄,梁霄点了点头,“那就上马车吧。” “梁帅不必惦记,太后她老人家知道梁四奶奶身子怕累,已经吩咐了宫门口备好轿辇等候。” 董公公说此话时并未小声,反而高了半个声调,明摆着是让周围的人全都听到。 徐若瑾微微惊诧,这份恩典给的可着实太厚了! 这是摆明要拉拢梁霄归于皇家?也是为皇上造势呢吧? 梁霄拱手朝宫中道谢,随后便吩咐人驾马车先行。 宫中侍卫在前开路,让挡在前面的车马行人全都靠边儿,董公公与梁霄二人在前面行走,一边走一边私谈叙话,董公公不忘与周围两边等候的官员打着招呼,梁霄偶尔也停下叙谈两句,没有亲近,也没有疏离,仍是那一副冷面抑郁的脸。 只是他额头那一道狠戾的疤让所有人看到都不由心生感慨。 那是搏命的疤痕,是功勋的验证,让人不自觉便称他一声“梁帅”,不再计较他还未得皇上的封赏和功名。 马车行走的很慢,徐若瑾在车内的缝隙中听方妈妈介绍着梁霄打着招呼的府邸都是什么官职,是什么人。 待走到宫门处时,一辆马车上下来位衣着华贵的女眷。 徐若瑾看到她,直接问着方妈妈,“那可是楚嫣儿?” 方妈妈透过帘隙看过去,立即点头,“对,那就是澶州王世子妃!” 第666章 进宫 徐若瑾看过去的同时,楚嫣儿早已看到了梁霄和他身后的马车。 原本她是不该从马车上下来露面的,可是看到他高耸俊朗的身影,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下了马车便直直的望去,只期望他也能侧目看自己一眼。 只是楚嫣儿的痴心并未换来梁霄的半分怜悯,董公公见到澶州王世子妃,犹豫后笑着请安行礼,转身再看梁霄时,梁霄已到身后的马车上去扶徐若瑾下来。 董公公见状,朝着楚嫣儿尴尬的笑笑,便立即去找等候在此的轿辇…… 楚嫣儿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她的拳头却攥的紧紧,目光死死的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女人。 徐若瑾见梁霄来扶,笑眯眯的低声道:“故意的?” 梁霄轻点她的小鼻尖,“味道好酸。” “我才没吃醋呢。” 徐若瑾嘟着小嘴,扶着自己的腰慢悠悠的从马车上下来,“只是你故意不搭理人家的含情脉脉,是你自己心虚而已。” 梁霄看她道:“那我过去聊聊?” “不行,你要陪我进宫为太后请安呢,怎能耽搁时间?这里可是京都,还懂不懂规矩了!”徐若瑾揪着他的衣角,根本不放他走,梁霄畅快的笑笑,牵起了她的小手。 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惯乎寻常,只是看在楚嫣儿的眼中可谓火上浇油,让她气的眼睛泛红,嘴唇都在颤抖。 “哟,这不是梁霄吗?” 一道犀利不屑的声音响起,徐若瑾寻着声音望去,是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长相虽不丑,但那一双三角贼眼中透出的淫*秽之气,让人看到便不舒坦。 梁霄转过身,看到此人面无喜色,更没说什么话。 董公公在一旁看到,立即拱手请安,“世子爷您来啦?” 夜微鸿嘲讽冷嗤道:“是啊,太后大寿,怎能不来?只可惜她老人家不见我这位亲侄,却要先见外人……看来这酒送的不错啊?” 他的目光瞄向梁霄身后的徐若瑾,“美颜少妇亲手酿的,味道一定与众不同,稍后我得向太后讨一杯尝尝才行。” 说罢,他不忘舔舔嘴唇,那一副猥琐的德性,让徐若瑾险些一口吐出来! 梁霄攥紧了拳头,似只要夜微鸿再说一句,他便会立即挥舞上去。 徐若瑾在他身后拽了拽衣角,示意他不要鲁莽,此地是宫门口,若是在太后寿宴这一日闹事,定是要怪梁霄的。 “世子不必急于喝酒,灵阁会开在京都的,到时您想喝多少有多少,只要您肯付银子就成。” 夜微鸿立即搭腔,“银子我有啊,那我就等着你的灵阁和你的酒了,只怕你不敢收钱啊。” “买卖一事乃两厢情愿,还没有我不敢收的钱,”徐若瑾说完,看向梁霄道:“不必耽搁了,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梁霄微微点头,扶她上了轿辇。 董公公立即朝前大喊,“起轿……” 小太监们抬起轿辇立即奔走进宫,梁霄在一旁随行,没有与夜微鸿多说一句。 徐若瑾二人入了宫门,夜微鸿才在朝一旁啐了一口,“德性!”见楚嫣儿站在那里,他冷瞪几眼,嘲讽道:“看什么看?人家心里和眼里都没你,你还在这里傻站着?不要脸!” “你……”楚嫣儿攥紧了拳,“请你说话自重!” “我是贱在明处,你是贱在骨子里,让我自重?你算什么东西。”夜微鸿低声谩骂几句,一扭身便笑着去与其他公侯府邸的爷们嘻哈逗闷子去了,根本不再理睬楚嫣儿! 楚嫣儿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眩晕,踉跄两步她险些摔倒! 丫鬟立即扶着她上了马车等候,楚嫣儿狠狠的攥着暖手炉子,咬牙切齿的道:“昨儿世子爷是谁伺候的?” “回世子妃,是三姨娘……” “她?”楚嫣儿抿紧了嘴,“她实在太爱说闲话了,回府上赏一碗小厨房做的桂花糕。” 丫鬟心里一抖,说是桂花糕,其实是避孕的药…… 世子妃不允任何女眷为世子爷生子,哪怕是有了身孕也会被处置流产,连王妃都阻拦不住。 而世子每一次与世子妃有了争吵,世子妃都会处置一个世子喜欢的女人。 如今的澶州王府世子院根本就是人间牢狱,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起异样的心思,简直生不如死! 楚嫣儿根本没有在意夜微鸿对她的嘲讽,她的脑中想着刚刚见到的徐若瑾的身影,充满了怨怼和忿恨! 她的确是个美人儿,美的让自己坚定的心颇有动摇。 梁霄表哥为何没有看自己一眼? 为何没有? 他绝不会是真的不在意自己,而是故意不理自己,他一定是怨怼自己先许了亲…… 梁霄陪同徐若瑾一起去了“慈安宫”。 高耸的宫墙抬头望不见顶,将湛蓝的天空都阻挡一半,徐若瑾揉揉僵酸的脖颈,心里只感觉活在这里的人一定很不痛快……连抬头看看蓝天都这么费劲。 轿辇落地,董公公刚要过来搀扶徐若瑾下轿辇,却见梁霄已经搭上了手。 “梁帅疼爱夫人已经是出了名的,宫内都听说了,今儿咱家亲眼瞧见那,还真是不虚,梁四奶奶可是福气大着呢!” “哪里是疼我?这是疼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徐若瑾笑着寒暄,“我也就是个借光的。” “呵呵呵,”董公公尖锐的假笑,划破了“慈安宫”的宁静,“这话咱家可不信。” 梁霄牵着她的小手低声道:“这一句话中听,改日请董公公喝酒。” “哎哟,那咱家不客气,可就等着了!”董公公应和一声,引着二人跨入宫门,他则快走几步进入殿内通传,梁霄和徐若瑾在殿外等候。 徐若瑾站在门口整理衣襟和发髻,方妈妈感觉出她微有紧张,安抚道:“太后的脾性还好。” “只怕其他人不好对付。”徐若瑾看看身旁的梁霄,“稍后你会被撵走的吧?”他毕竟是男人…… 梁霄点头,“很有可能。” “我心里有数了。”徐若瑾看向方妈妈,“吃吃喝喝的也要注意了。” 方妈妈轻声应和,殿内已经唱了名,宣“梁霄,梁徐氏”。 梁霄没有松开她的小手,一直牵着跨入宫门。 徐若瑾簇步跟随,他故意放缓,夜微言看到二人走进来的模样不由轻笑,“这个梁霄,什么时候都要搞出怪模样!” 太后微微含笑,“疼女人好,在外叱咤风云,归家爱妻爱子,是个好男人。” 皇后在一旁跟随笑笑没有说话,只望向走来的二人。 梁霄带着徐若瑾行礼贺寿,太后笑着喊起,“起身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这小美人儿。” 徐若瑾一怔,看向梁霄,梁霄点了点头,她望向太后。 太后神色一怔,这……这怎么好像皇妹? 太像了,这实在是太像了! 第667章 谣传 太后并不知道前一阵子,徐若瑾生母身份在京都蔓延散布的事情。 所以她看到徐若瑾时的惊诧,让所有人都不由心中猜疑,这个徐若瑾亦或许真与朝霞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太后与朝霞公主可谓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太后出身丞相府,自幼便进宫侍奉先帝左右,与朝霞公主相依相伴数年,感情也甚是不错。 当年先帝处置朝霞公主一事,太后可是跪地求情了三天…… 除却涪陵王和澶州王之外,还记得朝霞公主年轻时容貌的人只有太后了! 而她看到徐若瑾时露出如此引人遐想的表情,连夜微言都不由皱了下眉,随后便笑着舒展开来。 “母后,您怎么不说话了?再让徐若瑾跪的久了,梁霄他可要心疼了,您是不知道,昨儿他来见儿子,可是好一通埋怨,让他的女人有了身孕还要赶来京都,可朕之前的确是不知道此事。” 夜微言摊手无奈,“朕还得跟他解释一通,虽说朕是皇上,可在这事儿上的确理亏了,也就只能认了,忍了!” 太后缓过神来,笑了笑:“来这一趟的确是不容易,听说还遇了险?皇上是一朝之君,这件事上的确要为忠臣做主,英明决断,查找真凶,否则岂不是寒了人心?” “母后说的是,儿子记住了。”夜微言立即拱手领命,梁霄率先道:“微臣谢太后恩典。” “若瑾谢太后体恤。”徐若瑾规规矩矩又行一大礼,“即便路上遇了凶险,但是来为太后贺寿沾喜气,逢凶化吉乃是天定,若瑾从未怕过,只愿太后福寿安康,喜乐永驻。” “哎哟,这话说的哀家心里暖和和的,快起来快起来,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 太后扬手召唤着徐若瑾,梁霄立即小心翼翼的扶她起身,更是为她掸了掸衣角,才由方妈妈接过她的手,扶她走上前去见太后。 太后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妇人。 端庄大气,雍容华贵,多年深居宫中的阅历沧桑都写在眼角额鬓的细纹之上。 徐若瑾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太后盯着她的五官上下仔细打量时,她只坦然的面带微笑的回望,并没有露出半分惊慌。 夜微言在一旁微有惊讶。 虽然听说过这个女人的事,可宫里不是乡村野外,她与太后对视能不慌不惊,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即便是皇后现在看到太后时,还都心存紧张,偶有忐忑不安。 夜微言看向梁霄。 梁霄在一旁规规矩矩的静等,目光没有离开徐若瑾的背影。 就好像是矗立在那里的一尊石像,让人不会介意他的存在,却又不得不在意他的存在。 计时燃香的香灰在点点飘落,而太后就那么一直的端望着徐若瑾,没有挪开目光,没有再说一句话。 皇后在一旁有些坐不住了。 外面还有那么多等候拜寿的人,寻常得召见的都是磕两个头,说两句话,太后看着高兴的赏了物件便下去了,可今日在王公贵侯之前召见梁霄和徐若瑾,却又见了这么久?岂不是让外人遐想太多? 后续可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皇后有意插上一句嘴,刚提了一口气,便看到夜微言轻轻摇头,不允她说话。 皇后一口气憋了回去,可一旁的容贵妃却没看到夜微言的眼色,率先开了口,“臣妾是看出母后最喜欢这徐若瑾了,盯盯的瞧了半柱香的功夫了,连皇上您都不瞧了,臣妾可也心酸吃醋了呢!” 一句话,划破了“慈安宫”中的宁静。 太后的思绪被打断,脸色不太好,夜微言瞪了一眼容贵妃,笑着与太后道:“朕听说这一次路上虽然遇了凶险,但还存下了两瓮酒,母后若喜欢,稍后让梁夫人为您亲手调制尝尝?” “她灵阁的酒宫里但凡是尝过的都说好,可还未见过她亲手调制。”夜微言看向梁霄,“朕可听说,当初梁霄就是喝了这亲自调制的酒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她娶回家的!” “谣传。” 梁霄的回答简洁明了,“在那之前,便已定了心。” 夜微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不客气!” 太后拍拍徐若瑾的小手,直接把手腕上的一串小叶紫檀配天珠的手串送给了她,“先别走,就在这里陪着哀家。” “母后,她还是有身孕的。”皇后轻轻提醒。 太后声音恢复了威严,“赐坐!” 董公公一怔,立即吩咐小太监为徐若瑾搬来了椅凳。 徐若瑾对太后赏赐了这么贵重的物件颇为惊讶,余光更睹见皇后和那位贵妃惊愕和复杂的眼神…… 这等事只能稍后再问方妈妈才行。 徐若瑾跪地谢恩,梁霄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走过来随同她一起叩谢,然后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直接带到了椅凳处,率先试了试椅凳是否安稳,随后才扶她做下。 梁霄故意的作态,让徐若瑾也忍不住脸红了! 这个坏家伙是闹什么?板着那么一张冷脸却还做这么悉心到极致的事,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忍不住想笑! 夜微言苦涩的摇摇头,“梁霄啊梁霄,你这是让朕怎么说你?都疑心到朕的宫里来了?” 梁霄立即拱手躬身,“习惯了,皇上见谅!” “什么见谅?你明摆着是在与朕显摆你即为人父,哼,朕不说你,你还不自觉了?无论你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朕可都要亲自赐名的!” 夜微言与梁霄调侃之间,已经摆明了拉拢的阵营。 梁霄顿了下,又看看徐若瑾,与夜微言道:“应该是女儿。” “为何?”夜微言纳罕的问。 梁霄看着徐若瑾,“因为我喜欢女儿。” 徐若瑾嗔怪的瞪他一眼,心里却明白这是梁霄在故意给自己找台阶下。 只是这个台阶找的格外恰当,因为皇上无子,也莫要在这个时候刺人痛处。 “好好好,梁将军是治兵之材,又爱妻如己,着实是个好男人,皇上安国兴邦,劳心费神,可也不妨抽出些时间,安抚安抚后宫一直默默辅佐你的人啊。” 太后这一番话,让皇后和容贵妃等人立即起身道谢。 夜微言拱手道:“儿子一定谨记母后教诲,也争取做个好男人。” 太后哈哈的大笑起来,整个“慈安宫”喜乐无比。 门外突然有了传唱的令响起,“澶州王为太后贺寿!” 第668章 张狂 澶州王? 徐若瑾身子一紧,脸上的喜色褪去,梁霄站在她身旁也随着声音望向殿外。 太后还未召见,他便直接进了“慈安宫”? 这着实是给太后和皇上的心里添堵了! 看来澶州王还真是够心急的了…… 澶州王阔步进了“慈安宫”的正殿,目视着端坐在正位的太后,连夜微言都没有多看一眼。 “给皇嫂贺寿了!”澶州王象征性的拱了拱手,“祝皇嫂身体康健,福寿绵长,其实千岁百岁的说辞说的都腻了,还是说点儿实际的,希望皇嫂明年便能抱得龙孙,为皇族延续国业家业!” 虽是贺寿之词,但从澶州王的口中说出来,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因为夜微言至今仍未坐稳皇位的一大原因便是他没有儿子! 太后似早已做好了准备,对澶州王的话并没有反感的皱眉亦或大怒,反而是笑着点了点头,“托你吉言,就期望明年能如愿了。” 澶州王看向夜微言,“能否如愿,都要看皇上的了,皇上日理万机实在辛劳,可也要好好的注意身体才是,以免……” “皇叔父所言极是,朕一定好生养护身体,对得起列祖列宗,也会孝养叔父,这乃是父皇临终遗愿,朕绝不敢忘。” 夜微言提到先帝,澶州王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余光睹见梁霄在一旁,转身欲与他说上几句之时,突然看到梁霄身旁坐着的女人! 澶州王的脸色一惊,瞪大眼睛仔细探去,却发现这并不是他所想之人,乃是另外一个女人。 “怎么此地还有外人?见到本王,难道不知自报姓名的请安行礼么?皇上对臣子过于宠溺,小心某些人不记恩典,恃才傲物,跋扈张狂啊!” 澶州王一句话既是刺了梁霄的心,又不忘给夜微言难堪,偌大的宫殿,几十个人,却让这气氛压抑的鸦雀无声,似乎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生怕闹出事端来。 夜微言没有回答,只看向了梁霄。 梁霄斟酌了下,徐若瑾径自的站起身,准备与他一同向澶州王行礼。 只是梁霄未动,而是开了口,“王爷说的没错,皇上的确是宠溺下臣,让朝堂不分尊卑规矩,先帝在位最重朝纲,皇族中人若有违规,罪加一等。” “只是先帝仙去,便有人不尊祖训,不顾朝纲,倚老卖老,肆意胡闹,的确该死!” 梁霄说完,澶州王当即气的瞪了眼,“梁霄,你父亲都不敢与本王如此对话,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梁霄背着手,“我是来为太后贺寿的,只要太后高兴,说我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总比不是东西要强,您说呢王爷?” “哼!” 澶州王冷哼一声,没有理睬他,“今日皇嫂过寿,本王不与你这小辈计较,改日定要与你好生算算!” 梁霄仍一派笃定,“乐意奉陪。” “即是知道是哀家过寿之日,却还在这里板着一张脸?快给澶州王赐坐,陆陆续续还有很多拜寿的人,有你陪着哀家沾喜气,哀家也高兴。” 太后出面做圆场人,随后吩咐董公公,“下一个该是谁了?宣。” 董公公立即笑着道:“喳,奴才这就去。” “还宣什么?本王的亲家就在外等着呢,忠勇侯更是梁霄的亲舅舅,就让他先进来给太后拜寿吧,也顺便教教他的亲外甥!” 澶州王满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越了规矩,目光却盯着梁霄在看,“本王刚刚还忘记问了,你的父亲身体可还硬朗?他怎么不来给太后拜寿啊?” “劳王爷费心,家父身体安好,只是此次太后寿宴并未传召,家父便不入京都。” 梁霄回答的很痛快,澶州王耸了耸肩,“圣意也没召你入京都,只传召了你的女人,你怎么还来?” 梁霄反问:“太后也未传召王爷拜寿,王爷为何还进了慈安宫?” “你敢质疑本王?”澶州王怒恼,他正想借梁霄之势来发一次火,因为昨晚澶州王府的大门被钉上了灵牌,定是梁霄所为,这口气他不出,难以泄愤! 梁霄没有再回话,太后的面色难堪,夜微言已料到澶州王有意在此掀起风波搅局,便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看在眼中,也是一脸焦虑,这个时候出面解局能怎么说?该怎么说? 总得容她想一想才行啊! 徐若瑾坐了半晌早已经累了! 这会儿又见澶州王与梁霄针锋相对,她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 在“慈安宫”中闹出这么荒诞的事情,澶州王毕竟是皇族的王爷,众臣不能怪,更不敢怪,那这一系列的罪名岂不是又泼了梁霄的身上? 梁家此时刚刚复起,可经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了! 心里想着,徐若瑾朝着一旁发呆,不知道该不该去传忠勇侯进来拜寿的董公公使了眼色。 董公公本在一直观望着殿内的局势,突然看到梁四奶奶使眼色,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朝一旁的宫女做了个饮茶的动作。 宫女见董公公有了吩咐,又见董公公刚刚是与梁四奶奶私下有了小动作,匆匆下去,端上了一瓮徐若瑾送去的酒来。 动作繁琐,但事情办的格外迅速,不等梁霄与澶州王之间的火势着的更凶猛,宫女已经跪地禀道: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酒来了。” “酒?” 夜微言一怔,太后也没什么过寿的好心思,此时听到这个字,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 董公公吓了一跳,他本是让宫女下去送上茶点,可谁知怎么端来了酒? 可是酒已经送上来,董公公还不得不圆好说辞,“太后,您刚刚不是说想尝一尝梁少夫人亲手勾兑的酒吗?” 太后看了一眼徐若瑾,也知董公公这是想把事情彻底的解围,“哀家是有这份心思,只是后续还有那么多拜寿的,唉,如今时间是不容自个儿做主了!” 澶州王听太后提及刚刚让他惊讶的那个女人,追问道:“这是梁霄的女人?” “你是那个徐若瑾?”澶州王豁然想到前些时日楚嫣儿散播在各地的谣言,再想今日见她时的第一印象。 澶州王颇有些发懵。 哪里是什么狗屁谣传? 她根本就是皇姐的女儿,根本就是! 第669章 恍惚 面对澶州王质疑身份,徐若瑾虽不喜欢他的狂妄自大和跋扈蛮横,却也不得不起身行礼,“民妇徐若瑾为澶州王请安……” 多余的吉利话她说不出口,索性压根儿不提,只是她婷婷袅袅的身姿,温婉清脆的声音,让澶州王不由将朝霞公主曾经的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叠起来。 一时恍惚,他反而没了话。 看到澶州王发呆,徐若瑾的身世之事也同样在夜微言,皇后以及容贵妃的脑中想起。 刚刚太后见了徐若瑾发愣,如今又是澶州王发呆。 这个女人的身世还用再用其他人佐证么? 根本不需要! 只是那是皇家的丑闻,更是先帝给予的裁决,没有人敢去翻案,更没有人敢在这时提到“朝霞公主”的名字! “母后,调兑酒不是个一时半会儿就能完的,您有有兴致,不如让徐若瑾先动作做着,拜寿的依旧拜寿,两不耽搁,若是谁的说辞让您高兴,更不妨赏一杯尝尝,可好啊?” 夜微言见澶州王不说话,他自当要把这个僵局解了…… 因为昨日他已经和梁霄对徐若瑾的安置商议妥当,更不会让澶州王在这个时候掌握了主控权。 太后明白夜微言之意,看向徐若瑾道:“只是这丫头如今还有着身孕呢,皇上让她摆弄酒可合适?” 夜微言看向梁霄,玩笑的道:“关键是看板着脸的这位是否舍得?单是他不情愿的那一双眼睛瞪着朕,再美的酒喝入口中也是苦的啊!” “皇上栽赃,微臣不认。”梁霄看向徐若瑾,“关键看他是否愿意。” 徐若瑾埋怨的看了梁霄一眼,向太后与夜微言福身道:“太后与皇上能赞赏民妇的酒,乃是民妇的荣幸,哪里不能做?只是此处调兑酒不是寻常的小事,民妇不敢擅自做主的加药料,还请皇上准许太医们一同前来商议,否则民妇可没有那个胆量擅自做主。” 徐若瑾说到正题,夜微言认同的点了点头,董公公立即朝外扬头高声道:“宣太医!” “梁少夫人心思细腻,倒是说了正点子上,换做臣妾也只知道好喝难喝,还真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呢。” 皇后附和着太后,也抬了抬徐若瑾的身份,“俊美聪明,又精通医理药理,果真与梁将军乃天作之合。”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民妇只略懂皮毛而已,担不得精通二字,稍后有太医们在,也借机再多请教一番,反而是占了便宜。” 徐若瑾俏皮的回话,让太后笑的合不拢嘴,余光睹了一眼澶州王,却见他仍旧在望着徐若瑾发呆。 太后心中感慨,他也是又想到了朝霞公主,那可曾是大魏的宠儿,是最完美的公主。 只可惜,事由天命定,她的突然遭遇,让所有人想起都不由惋惜。 夜微言自也注意到澶州王情绪的微妙,他却故意当作不懂不知,调侃起徐若瑾来: “徐若瑾,你从进门便以民妇自称,听的朕心里不舒坦啊,是怪罪朕直到今日都没正式册封梁霄什么官职么?” 徐若瑾一怔,不等回话,夜微言满意的笑笑,“稍后你的酒若是让太后满意,朕就赏你个身份,民妇民妇,听的朕实在刺耳呢!” 徐若瑾看到夜微言那副狡黠的模样,余光又睹见梁霄没反对,显然这是他早已知道的,那索性就接受,终归是好事,怕什么的? “民妇定当尽心竭力,但人生百味,皇上喜好什么口味,或许只有太后和各位娘娘,以及您身边伺候的各位贵人们知晓,民妇如若做错,还忘皇上不要责怪。” 徐若瑾先撇了干净,夜微言挑眉道:“依你的意思,只有你最懂梁霄了?” 梁霄在一旁接话,“她做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哪怕是黄连煮的,我喝着也是甜。” 徐若瑾被他这话噎的脸色通红一片,太后笑看梁霄耍活宝,皇后除却被逗笑之外还有艳羡,何时皇上如此对待过她? 从未有过的事…… 容贵妃则满面不屑,更不信他二人的感情会这般融洽。 在外人面前演这么一处恩恩爱爱的戏,有意思么? 刚刚澶州王来到时的恶劣气氛被调侃彻底打散,太医们进来后,梁霄便带着徐若瑾去一旁商议勾兑酒的事。 而澶州王也没再多说什么,浑浑噩噩的坐在一旁,耳中听着众人拜寿所说的贺词,眼睛却时不时的盯着一旁调兑酒的徐若瑾身上。 夜微言看在眼里,只当不知此事,他庆幸昨晚与梁霄提前商议了对徐若瑾的安排,即便如此,稍后若一公布,也定会有很多人提出质疑。 而就在太后过寿的当日,偏远的中林县梁府,接到了徐若瑾进京都遇险的消息。 忠叔看到后并未直接交给梁大将军! 因为这个消息被老爷看到,他还不得气吐了血? 他找寻沐阮陪伴梁大将军下棋的空当,忠叔跑去“福雅苑”将信件亲自交给了梁夫人。 “夫人,您看过后千万不要动怒,您要三思而行啊!” 忠叔如此慎重的说辞让梁夫人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后并未马上拆开信件,而是找寻了借口把陈氏和花氏都打发出去之后,才拆开来看! 信件上的墨字并未有多少,只是看在梁夫人眼中却字字如刀,刺的她眼睛疼痛,心都跟着停跳了几拍! “这事,这事儿是真的假的?”梁夫人安抚住颤抖的手,与忠叔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 忠叔摊手无策,“老奴也不知道,四爷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所以老奴不敢给老爷看,先拿来给您了啊!” “夫人啊,如若这件事是真的,那……那您可不能再心软了,否则,否则不单对不起四爷,您更对不起大爷的一片孝心了!” 忠叔说着话,不由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老爷,也一定是不容的!” 梁夫人只觉得噎在嗓间的那一口唾沫难以下咽。 陈氏的心会那么狠毒吗? 这可是真的在为自家人挖坟了! 她不由得脊梁骨一阵凉意,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在身旁陪伴伺候着,她自己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先不要告诉老爷,查明消息的真假,我亲自处置后,再亲自去告诉他!” 梁夫人把信件烧了粉碎,“我不能对不起老四了,也不能对不住老大,否则,我即便死,都无颜入梁家的祖坟了!” 第670章 沉迷 徐若瑾此时早已没有了曾经涉嫌的恐惧。 因为这一次再见到罗春,她的嘿嘿坏笑,让罗春不由得心中苦涩。 怎么自己还有个小师妹? 而且这个小师妹的身份还如此特别? 尽管曾经在宫中伺候了多年的贵人们,可却从没有一位让他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只有眼前这位才让他品不出心底的滋味儿,总觉得随时能被掏空了一般! 徐若瑾才不管罗春如何想,她可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把拿捏不定的疑问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向罗春和众位太医请教。 这可是打着为太后和皇上调兑酒的旗号提出的问题,谁敢不尽心尽力的思考回答? 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 而********扎了药学之中,徐若瑾已经忘却了所有的烦恼,甚至忘了这里是皇宫,她眼中露出的光芒好似贪婪的恶狼,让人看到便不由汗毛倒竖! 梁霄并没能一直都陪着她。 徐若瑾被留在这里调兑酒,有方妈妈陪着,夜微言更是让董公公来帮衬徐若瑾,换了其他公公为拜寿唱名传话,梁霄则被夜微言找出去与其他几位官员谈七离国的局势状况。 澶州王也没有一直陪着,浑浑噩噩的离开“慈安宫”,无人知他在想着什么。 ********的求教问题,即便没有梁霄在身旁陪伴,徐若瑾也已经没了胆怯,而她对药理的侃侃而谈,让罗春和其中几位太医也大惊失色,感叹她天赋过人。 即便之前曾经听说更是有幸品过“灵阁”的酒,但酒就是酒,这种东西在几位太医的眼中来看,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即便是医法奏效,也可能是其他人开了方子,梁四奶奶挂个名罢了,大户人家的女人,哪能真的操弄医药? 不可能的事! 可听到徐若瑾对药酒以及酒浴的独到见解,不仅是罗春,连带着其他几位太医也都推翻了早先内心的判断。 这可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 罗春沉叹几声,心中想的自当比其他几位太医更深刻。 这果真是师父的徒弟啊,而且还不是随意挂名弟子,而是真与师父学过的! 那些药理和脉相的判断,都是师父曾经说过的,就是他都没能完全摸透,却没想到能懂的如此深刻的人,却是眼前的梁少夫人! 罗春听了几句之后便被吸引的竖起耳朵认真听,徐若瑾本是有心与他们探讨,可不自觉的成了她说,其他人在听。 其实她根本不是跟从洪老大夫所学,这都是跟沐阮交流中学到的,外加她自己领悟的。 董公公得了皇上的吩咐来协助徐若瑾,他是明白皇上什么意思的。 太医们都心高气傲,让这么多人辅助个女人调兑酒,怕是太医们有意拿捏梁少夫人罢了,所以把他摆在这里,也是为了让太医们不敢肆意作怪。 可梁少夫人从来了便提出一堆问题让太医们解答,太医们商议半晌,回答的磕磕绊绊,反而现在是梁少夫人说?太医们在听? 这……这可真是宫中一大奇景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董公公看了半晌,宫女们也把所有的物件都准备齐全,却见徐若瑾等人只说不动手,他忍不住催了起来,“梁少夫人,时辰可过去的挺快的,稍后还有太后的席宴呢,咱家也听的入了迷,可这酒是不是要快点儿的调兑才行?否则耽搁了喜时辰呢!” “哎哟,都是我的错,一说起药理就入了迷。”徐若瑾吐了吐舌头,看向罗春,“那咱们就动手吧?” “梁少夫人只说就行,还是我们来动手,您有着身孕,还是远离药材和酒才好。” 罗春并没有当众与她称呼“师兄妹”,尽管他心里已经承认了她的存在,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徐若瑾明白罗春的好意,不让她碰触药料,也是有意把她撇开避嫌,以免稍后出了什么问题,再挑她的错处。 徐若瑾福了福身,含笑道谢,“辛劳各位大人了,我就逾越的说了,若是有不确定的,还望大家主动的提出来,能为太后寿宴添一份喜,也乃我等的福分。” “遵梁少夫人令……” 徐若瑾虽不厌弃酒的味道,但偶尔有一些刺鼻的药味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儿还是不能忍的。 方妈妈和董公公为她准备了甜蜜水,更是由太医们检验过,才让徐若瑾沾了嘴。 董公公对此十分慎重! 看皇上对待梁霄将军的态度便知道,梁家是如今皇上最看重的人了,若是让梁少夫人出了事,皇上还不得拧下自己的脑袋? 更何况,梁少夫人的身份耐人寻味,他可也是见过朝霞公主的,梁少夫人的魅力比朝霞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却不知皇上会如何对待梁少夫人的真实身世了! 徐若瑾在尽心的准备调兑的酒,两瓮酒,她至少要调兑出七种不同的口味儿,而每一种口味又不能类似雷同,都要出其不意,引人惊喜。 她一步一步的指点,太医们便规规矩矩的依着法子做。 而梁霄此时却没有她这般惬意,因为他面前站着的乃是忠勇侯楚震翔,也是他的舅父。 “你的母亲还好么?”虽在宫中,楚震翔却聊起家常,没有一句问及七离边境的战事,也是潜移默化的在弥补和梁家之间的裂痕。 梁霄点了点头,“很好。” “你的父亲呢?”楚震翔继续问。 “很好。”梁霄的忽低啊依旧简洁。 楚震翔自嘲一笑,“梁霄,好歹我也是你的舅父,是长辈,你与我如此对话,不觉得有欠妥当么?” “我并未觉得不妥。”梁霄看着他,“只是看到长辈,心里涌起几分怜悯,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年,您看起来好似老了十岁。” “面由心生,心老,面容自然会老,舅父还是多思考养生养老,不必再耗费心神,想些不该想的事更好。” “梁霄,你在怨我。”楚震翔一副无奈的模样,“可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不是撑着自己,而是撑着整个侯府啊。”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乃懦夫所言。”梁霄直直的看向楚震翔,“若有一日换成是我,即便梁家倒塌,我也绝不与残害忠良之辈苟且合谋,告辞!” 梁霄转身便走,远处一道声音响起,“梁霄哥哥!” 他没有半分停留,脚步轻盈飞快……楚震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待楚嫣儿走到他身边时,楚震翔低声道:“别小瞧他,他变得更加犀利了!” 第671章 疯狂 楚嫣儿对父亲如此评价梁霄,并未表现出半分诧异。 在她的心里,无论他梁霄怎么变,变成什么鬼模样,他都是那个自己喜欢的表哥,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她根本不愿去思忖为何他明明听见自己的呼喊,却不肯停步。 楚嫣儿已经疯了,疯的歇斯底里。 她只愿活在自己编造的梦境之中…… “他不会不理我的。” 楚嫣儿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那冰种的如意坠子,“即便他不想理我,我也有办法让他不得不来找我。” 楚嫣儿笑的很灿烂,楚震翔惊愕的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啧了啧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霄说的没错,他不到两年时间的确苍老了十几岁,并非完全是因后悔与梁家的决裂,与澶州王联姻,更让他操心的乃是女儿的变化。 她已经变的让人不敢认,甚至连自己这位做父亲的,都无法再与她畅所欲言的交谈,这无疑是让他苍老的根源,何其可悲? “嫣儿,你可以怨怼为父,但你也要接受现实,王爷对你的器重超乎他人,但你也要知晓自己的身份,你的夫君是世子。” 楚震翔的提醒,楚嫣儿毫不在意,“父亲还不如先考虑一下是否要摆明阵营,投靠父王,王爷几次请邀您都拒绝了,他很是不满。” “将女儿嫁到王府,您却想保持中立?虽说这么做亦或许能得满盈,但也可能两头不落好,最后一无所得。” 楚嫣儿的直白让楚震翔绷紧了脸,“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提醒。” “女儿也有分寸,不用父亲指点,您说了,我也不会听的。” 楚嫣儿的反驳让楚震翔蹙紧眉头,“你可要记得,我是你的父亲!嫁到澶州王府是你自己点了头,你现在赖我?” “对。” 楚嫣儿抬头直视他,“因为我后悔了,所以我怨您没有拒绝王爷的提亲,没有坚定的要遵守娃娃亲的承诺。” “嫣儿!”楚震翔心中苦涩,在女儿面前,他端不起父亲的架子。 楚嫣儿整理下衣襟,扬起笑容,“父亲不必过虑,今日太后大寿,还是一同去为太后请安拜寿吧?” 梁霄原本打算去找徐若瑾,只是未等回去,又被夜微言拽去见左相右相,商议对七离国的进一步打算。 虽是征讨了大片的领土,但当地的百姓如何安置都是要提早做出计划的。 对这一件事,两位丞相的意见又不统一,因为左相是澶州王的人,右相则保持中立。 夜微言只能把蛮横的梁霄拽去和稀泥,而徐若瑾仍是********在调兑酒,虽是任务,她却玩的不亦乐乎。 董公公开始是帮衬,而后也兴致勃勃的亲手调兑了下,兴奋的连连欢呼拍手,还不时的拿去向太后和皇后娘娘和容贵妃禀着话,夸赞说辞如滔滔江水,那一番口才,让徐若瑾着实涨了见识! 只是像这等人在太后宫中一呆多年,绝不会只是耍耍嘴皮子,就像皇上身旁的田公公,若不是梁五告知那是位绝顶高手,谁能看得出那也是练家子? 还有两味酒再勾兑一下,事情便大功告成。 徐若瑾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汗,尽管动手的都是太医们,没有用她,可是辨识药料,仔细的盯着煮酒的时辰和添加细料的时辰,都是耗费心思的。 也幸亏只调兑七味酒,再多上几种,她的身子骨恐怕就吃不消了。 方妈妈立即递上了暖饮和点心,让四奶奶先吃上几口,徐若瑾也不客气,虽然干着活儿,但嘴也没闲着一直都在吃吃喝喝。 罗春吩咐其他两位太医将酒兑好,他则过来为徐若瑾探脉,惦记她的身体。 徐若瑾含笑的道谢,没有多说什么。 尽管二人没有更多的交流,但同门师兄妹,过多的言语都是无用之功。 而徐若瑾今日对药理的见识,也着实让罗春格外佩服,其实更佩服的是她毫不藏私,将知晓的事全部分享给所有的太医,更是将酿酒一事讲了清清楚楚。 这等胸怀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扪心自问,罗春自认为做不到,而其他太医想必也有同等的感慨,故而罗春诊脉之后,还特意请了对妇科拿手的太医也来诊脉。 随后几个人商议一番,又对她的身体状况有了新的方子。 太医们在分装酿好的酒,罗春和另外几人将方子交给了方妈妈收好,徐若瑾此时已经去向太后和皇后等人回话。 七位宫女端了七种酒跟随其后,徐若瑾到太后面前福了福身,“让太后您久等了,好在还有几位太医大人们帮衬,否则今日可要丢脸了!” “哪里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身子可还好?别碍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儿,这可是梁家的宝贝疙瘩呢!” 太后笑眯眯的安抚着,徐若瑾立即道:“托太后的福,无论是酒味还是药香,这小家伙儿什么反应都没有呢,倒是董公公送来的点心他都没落下,着实吃了个饱。” 徐若瑾含羞的一笑,皇后对她却没有什么亲近之色,与太后道: “席宴还有一会儿呢,此时的酒先放在一旁,太后暂时不能饮,不然您罪了,稍后拜寿的人给谁磕头拿赏钱儿去?” 太后对此颇为认同,点了点头,“先放一旁,不急,下一个拜寿的该是谁了?” “是澶州王世子妃。”容贵妃在一旁插了话,“后续还有忠勇侯夫人,左都御史夫人以及几位侍郎夫人……” “嫣儿来了?” 太后虽不喜澶州王,但对楚嫣儿的印象一直不错,“让她进来,哀家也有些想她了。” 容贵妃笑眯眯的应了,故意的看了一眼徐若瑾,见她似什么都不知一般,根本没什么反应,容贵妃看向门外传话的田公公和董公公,“怎么还不宣?太后都已经等累了。” “宣!” “澶州王世子妃……” 徐若瑾寻着声音望过去,刚刚在宫门口她远远的看到一眼,并未看的清楚,这便是要一心杀死她的女人,她怎能不仔仔细细的瞧瞧? 第672章 见面 楚嫣儿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这是徐若瑾的第一印象,高扬进门的俏颜上挂着满是傲气的微笑,一双狐狸眼笑眯起来,更添几分妩媚。 白皙的皮肤没有丁点儿瑕疵,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薄唇上涂了艳丽的大红,看起来格外诱人。 妖娆的身姿在银狐大氅内轻盈摆动,抛开那金光璀璨的装饰品,她都是个格外诱人的女人。 只可惜这诱人的女人有着一颗极其狠毒的心。 哪怕是她的嘴角翘起的再美,她的心也是黑色的。 徐若瑾心底如此评价,而此时楚嫣儿已经笑着簇步为太后磕头拜寿: “为太后娘娘拜寿了,今儿外面的的天都蓝的刺眼,老天爷都为您贺寿,我可是一早就等着来沾您的喜气,这会儿见着了,我可得好好伺候着,争取让我早日能为世子开枝散叶呢。” 楚嫣儿嘴上如此说,太后召唤道:“快起来吧,都是自家的孩子,还什么磕头不磕头的?年年都这么拜,哀家也只能是图个喜,但有喜就是好,哀家也高兴!” “怎能这么快就起身?还没说上吉利话呢!”楚嫣儿跪地磕了三个头,“祝太后****高兴,年年高兴,心想事成,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太后抬手召唤着,楚嫣儿立即过去将她的手扶住,顺势就坐了太后脚下的矮凳上,随后又起身向皇后和容贵妃行礼请安,“今儿可别挑我为太后溜须拍马,改日再去给各位娘娘赔罪!” “谁还能真在这件事上挑你的理?那岂不是自找不痛快了。”皇后对楚嫣儿也不热情,“太后就喜欢你这等能说会道,会哄人的,你呀,就是个蜜罐子,谁都乐意捧着!” “皇后娘娘这般夸我,那我可得接着,往后谁不痛快了,就快快的找我来,看到我就能笑的似花,我还成了大宝贝了呢!” 楚嫣儿不顾皇后的嘲讽,反倒是应着她的话,完完全全的接下来。 皇后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容贵妃在一旁热忱的聊起来,夸赞着楚嫣儿戴的那枚翡翠戒指好看。 徐若瑾被晾在一旁静静的等候,她面带微笑,没有半分的不耐,一直端着托盘的七位宫女站在那里,手臂有些支撑不住了。 因为刚刚正高举过头顶,递给太后和皇后们看,楚嫣儿进来时,她们并未撤到一旁。 楚嫣儿喋喋不休的说着,根本没有把话撂下的意思,徐若瑾明白,她就是在故意卖弄撒娇,冷着自己。 只是徐若瑾觉得这一副姿态着实可笑。 明明是仇恨到骨子里的人,却反而还能卖弄乖巧,亲近的不得了? 这些人实在可怕,可怕到她想立即离开。 “禀太后,忠勇侯夫人拜寿求见,梁忠夫人李氏拜寿求见,严侍郎夫人求见……” 董公公的几声唱名,打破了楚嫣儿营造的氛围。 只是徐若瑾仔细想着这几个人的身份,心里不由得更冷了些。 忠勇侯夫人的那一张嘴她是领教过的,梁忠便是二房三老爷的夫人,是早间在宫门口,她没有过去请安见面的人,而严侍郎夫人? 岂不正是严景松的夫人,严弘文的母亲? 合着与自己有怨结怨的人都一股脑的聚齐了,老天爷还真是怜悯自己,不容自己过的舒坦呢! 只是一齐来了更好,免得三天两头遇上一个碍眼的,更是窝心难受,不如一次来个痛快! 忠勇侯夫人从进了“慈安宫”正殿的大门就看到了徐若瑾。 余光睹见一眼,她则先去为太后磕头祝寿,另外两位夫人也是一齐说了“万年长青,千岁千岁”的古板贺寿之词,尽管听的人早已腻的不能再腻,但这等说辞的好处便是不出错。 而在此地过久了的人,也只求“不出错”这三个字了。 “好好好,都来为哀家拜寿,哀家也是高兴,有空就多来这里坐一坐,免得就哀家一个人,怪寂寞的。” 太后虽是太后,但她的年纪并不大,不过是中年的妇人,看到熟识的人也有几分兴致。 “只要太后您不嫌烦,臣妾等人自当是乐意过来陪着的。”忠勇侯夫人寒暄道:“皇上如今日理万机,太后还要在一旁协助皇上皇后治理后宫,都怕来了打扰您休息。” “什么休息不休息的?哀家如今什么都不管,只求个乐呵了!”太后说着话,看向了徐若瑾,“哟,这丫头等了半天了吧?刚刚为哀家调兑好的酒,既然都来了,那就都尝尝!” 徐若瑾被太后提起,宫内自当是一堆眼睛立即朝她望去! 原本是角落中的人,突然被一堆不怀善意的眼神“刷刷”着,徐若瑾纵使心里有了准备,也小吓了一跳。 她立即上前笑着福了福身:“酒早已都准备好,一共调兑了七种,每一种有七盅,太后您得斟酌着赏了,贺寿的人太多,备下的酒太少,可是不够呢。” 楚嫣儿一直都在太后身边侧目打量着徐若瑾,忠勇侯夫人见皇后和容贵妃无意开口,她则先道: “你这丫头也是,为太后贺寿送酒也不多送一些?即便是调兑,也应该心中有数,哪里每种只调兑七盅?还是太过年轻,做事不够稳妥,这岂不是为太后出了难题?” 训完了徐若瑾,忠勇侯夫人与太后道:“七七四十九盅酒,恐怕都不够呢!” 太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笑着道:“物以稀为贵,原本来的路上是带了一马车,可惜老天爷派了人抢去不少,只剩下两瓮,可这两瓮酒并非所有人都能品,进入口中是什么滋味儿,或许每个人感觉都不一样呢!” 徐若瑾说的云山雾罩,让太后颇有些听不懂。 楚嫣儿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刺杀徐若瑾,可是一共折了三百多个人,单是鲜血,可不单单是两瓮,哪怕是两坛都不够承载的! “说起来还要称你一声表嫂呢,听说表嫂的酒中都乃珍奇良药,自当不是所有人都能品的。” 楚嫣儿直视徐若瑾,“我听曾说,表嫂还是精通药理的才女呢,将表哥的伤病都治好了,若是表嫂在太后身边贴身服侍,太后可就真是千岁千岁千千岁了,不知表嫂可愿意留下侍奉太后呢?” 第673章 有病 楚嫣儿这一步棋走的可谓极其锋利。 因为皇上之所以召徐若瑾入京都,便是想用她牵制住梁霄,即便梁霄统兵在外,也不敢轻有异心。 可徐若瑾在京都,毕竟不是在宫中,哪里能看得那么紧? 皇上不可能时时召徐若瑾见面,毕竟男女有别,君臣有别,能见她的也不过是太后与皇后娘娘,召她提醒敲打几句而已。 但若徐若瑾留在宫里,那可就不一样了! 宫中说是天下人向往之地,奢华无比,可在更多人心中,那不过是华丽的牢笼,命都不是自己的。 徐若瑾懂药理医理,以太后身体为由留她,她还能不答应? 如果徐若瑾找了理由推辞,太后也会不喜,梁霄如今也在京都,皇上得知此事,心中定会有嫌隙…… 这便是将徐若瑾架了刀尖上,怎么着她都不舒坦。 楚嫣儿的话,太后与皇后等人也听了明白。 太后没有多说,仍旧沉浸在喜乐之中,皇后有意开口,但思忖一二,看向了徐若瑾。 容贵妃一派看热闹的模样什么都未说,而其他几位前来拜寿的夫人们则齐齐看向徐若瑾,似在等着她的回答。 徐若瑾自当是很快便反应过来,看着楚嫣儿等见嘲讽的模样,她笑着道:“能陪伴太后左右,那是民妇的福分,自当乐意沾这份喜气贵气,只是太后的身体向来由医正大人亲自负责,世子妃提及让民妇接手?这着实是玩笑了。” 徐若瑾的回驳,激发了楚嫣儿的兴致,“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表哥的伤多少名医都说治不得,偏偏表嫂就治得了,你还是别谦虚了。” “世子妃如此说辞,医正大人恐怕要不满了,不提民妇是否有那等本事,您这可是要砸了人家的饭碗呢。” 徐若瑾把矛盾踢给了一旁等候复命的罗春,楚嫣儿冷哼一声,瞧向罗春,“罗大人,您说我们到底谁说的更有道理?” 罗春在一旁早已额头冒汗,可他多年伺候宫中的贵人,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听到楚嫣儿直接问他,他迈步上前,拱手道: “启禀世子妃,太后的身体康健无常,已经许久不需用药调养了。” 楚嫣儿眉头微皱,瞬间又舒展开来,她没想到罗春会向着徐若瑾?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么? “这倒是我疏忽了,太后的身子骨本来就是好的,根本不需要人陪着,也不用表嫂贴身伺候了。” 楚嫣儿讨好的看向太后,又是道:“可是表嫂你的酒中都是药?却不知合不合众人的身子骨?别喝出什么毛病来呢?” 徐若瑾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向太后与皇后等人回禀,“酒方子是经过医正大人和众位太医商议过才定下的,药量极少,重在缓解酒醉头痛,调养身子,对身体无碍。” 事情牵扯到整个太医院,太后与皇后自是点了点头,楚嫣儿也没法子继续揪着作怪。 犯不上因为一个徐若瑾得罪那么多人,想整治她,有得是法子…… “表嫂果真是思绪周全,和传闻中的并不一样。”楚嫣儿笑着看她,“听说你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私的,可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呢?” “世子妃此言,民妇听不懂。”徐若瑾并没有接她这一招棋,她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想的实在太美! 楚嫣儿见徐若瑾没有接招,以为她是畏缩了,笑着道:“无妨,那就请表嫂评价评价我吧?想必表哥也会时常和你提起我,表嫂若是再说不知……呵呵,那可就是不该了呀。” 楚嫣儿盯死了徐若瑾不放,太后的脸色颇有不虞。 毕竟今日乃是她的大寿,楚嫣儿闹上一时半会儿就算了,如此不依不饶,将她这位太后置于何地? 只是太后毕竟乃是长辈,忠勇侯夫人还在此处,难免不留情面,更是容易被澶州王揪住不放,反而不妥。 皇上登基这些日子以来,太后好似老了许多岁,因为澶州王的势头实在太猛,让她心力交瘁,反而事事畏惧起来。 皇后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她本就不喜欢楚嫣儿,更不喜欢忠勇侯夫人。 眼见楚嫣儿没完没了,皇后语气淡淡的道:“太后大寿,别不依不饶的,后续还有谁等候拜寿?别让人家等的太久。” 楚嫣儿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急什么?离寿宴开席还有三个时辰呢,那么多人拜寿,酒都不够赏呢。” 皇后提了一口气,有心反驳,却又觉得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与她斗嘴着实失了身份,索性便闭嘴不言。 忠勇侯夫人看出太后和皇后的脸色不佳,她拼命在给楚嫣儿使眼色,可惜楚嫣儿根本不理睬她,只盯着徐若瑾追问到底,“怎么?表嫂还是不肯说么?” 徐若瑾感觉到周围注视过来的目光,笑着道:“既然世子妃如此执着,那民妇便知无不言了?如若说的不中听,还忘世子妃不要介意。” “您是表嫂,怎能说什么不中听的呢?”楚嫣儿笑的很妩媚,更带着一副必胜的傲气,似在高处俯瞰低处的草蚁般不屑。 徐若瑾没有理睬,向着太后与皇后等人请示道:“不知太后和皇后是否应允?” 太后深吸口气,“哀家老了,总是由着你们这些孩子肆意的胡闹,皇后怎么看?” 皇后立即起身应道:“倒是喜乐的日子,胡闹也就胡闹了,只要太后您高兴就好。” “好好好。”太后笑看徐若瑾,“那你就说说?哀家倒也好奇了。” 太后不喜楚嫣儿的纠缠,却又纵容她对徐若瑾的挑衅,这无疑也是对徐若瑾的考验和审度。 徐若瑾心中有数,“那民妇便逾越了。” “表嫂就说吧,”楚嫣儿坐的端正,“我可就等着听了。” 徐若瑾笑看楚嫣儿,直接道:“我看你有病。” 楚嫣儿脸色一僵,蹙紧眉头道:“你说什么?” “没听清?”徐若瑾重复一遍,“我说的是你!有!病!” 第674章 解释 “徐若瑾,这里是慈安宫,不是你曾呆过的偏野乡户,你胡说什么?” 忠勇侯夫人率先的反驳起来。 她从看到徐若瑾出现在“慈安宫”中便不舒坦,而此时徐若瑾与女儿在太后面前针锋相对,还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忠勇侯夫人着实忍不下去了! 楚嫣儿也愣住了。 虽然是她在强烈的逼迫徐若瑾出丑出篓子,可她却没想到徐若瑾敢当着太后,皇后和宫里这么多贵人的面儿直斥自己有病? 她……她徐若瑾是个疯子吧? 太后仍是一派和善的坐在那里,但笑颜的僵硬已显出她不想闹出什么乱子,皇后埋怨的瞪了徐若瑾一眼,斥责道:“说话要注意措辞分寸,别引起旁人的误会。” 容贵妃在一旁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徐若瑾笑着福身道:“皇后娘娘训诫的是,的确是民妇出言鲁莽了,不过世子妃的确有病,哦,不该如此说,应该是身患有疾,这倒是民妇刚刚看她时的第一印象了。” 楚嫣儿被这话噎的着实心头起了恼,“表嫂倒是一双慧眼了,却不知你怎么看出我身子骨不利落的?” “不妨私下再说吧?”徐若瑾目视四周,“当众说出来,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太后娘娘乃是我的皇伯母,皇后娘娘更是我的嫂嫂,你当众说了一句我身患有疾,却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会觉得是你故意嘲讽,不是有真材实料呢。” 楚嫣儿接话极快,根本没有顾忌到太后和皇后的脸色。 徐若瑾看在眼中心里发笑,可她却没有着急。 “那我就直说了?”徐若瑾笑眯眯的再次询问,楚嫣儿心底的怒气被彻底勾起,“说吧,我不介意。”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可允?”徐若瑾规规矩矩行礼请示,皇后不耐的摆了摆手,“准了。” “世子妃身姿妖娆,但进门时脚步虚浮,心神疲惫,应是多睡眠不佳,外加她眼圈处微有发黑,想必是失眠多日,思虑过重。” “皮肤白皙,却无红润血色,想必这阵子饮食不顺,气血不足,身体瘦弱,那一双柔荑虽嫩,却似皮包骨头,亏空太多,即便是刻意的染了大红的唇色,但刚刚离近对话,便能看到嘴唇干燥,而世子妃进来半晌,没有喝过一杯水,这对身体都是不好的。” 徐若瑾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借这几个症状推断,世子妃气血不足,脾胃不佳,肝肾虚亏……所以刚刚我才说您有病,这也是看医书成痴,失了分寸,还忘世子妃莫怪。” 楚嫣儿的脸色已经极其难堪,好似即将点燃的炮竹,只差一瞬间就会腾空炸了! 徐若瑾所说,句句都戳中了她的痛点! 她整日为澶州王出谋划策,又被世子嘲讽厌弃,她自当失眠难睡,忍受不得! 她思念梁霄,却又想眼前这个女人彻底的死掉,她怎能吃得下饭? 刺杀眼前的女人折损三百多澶州王府的死士,连澶州王都对她咆哮大怒,她怎能舒心安稳? 她的确是有病,更多的是心病! 可这些话随意谁都可以说,但说出的人却是徐若瑾! 楚嫣儿只觉得心头那一把无形的刀在深深剜着她的心,让她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徐若瑾见楚嫣儿没有开口,朝向太后与皇后微微福身,“民妇见识粗浅,也只懂得这些,还不知是否对不对,倒是叨扰了太后的喜寿,请太后降罪。” “降什么罪?哀家都听得出神了,你不过是看了嫣儿这丫头几眼,就能瞧出这么多门道。” 太后没有再绷着那一张事不关己的脸,指向一旁静候的罗春,“罗太医,她刚刚说的可对?” 罗春立即站出回禀:“启禀太后,微臣没有为澶州王世子妃诊过脉,同样只是目测,梁少夫人所言不无道理,至于是否真的准确,太医院的王太医一直专属伺候世子妃的身体调养。” 太后微微点头,“那就让王太医来答。” “王太医!”董公公许久没有说话,这会儿太后开了口,他则立即去传。 未过半晌,那王太医一溜小跑的颠颠赶来,听董公公简略重复了刚刚的问题,但并未说这些病症只谁指出来的。 罗春和另外几位太医都站在此地,他下意识便以为是罗春等人为楚嫣儿诊了脉,不然哪会提起这些事? 王太医心中忐忑,有意去看楚嫣儿,却不料楚嫣儿一张紫红的脸正盯着徐若瑾,根本不看旁人! “王太医,愣着干什么呢?你倒是说话呀!” 董公公在一旁催促,王太医咽了咽唾沫,哆嗦着道:“启禀太后,上述所言不虚,世子妃的确有此等病症,这些时日卑职一直为世子妃调养身体,但世子妃身体虚浮亏空的厉害,未能有喜,是卑职失职,还忘太后娘娘恕罪啊!” 徐若瑾听了此话,心里不由一笑! 这位王太医是以为太后怪罪他没能将楚嫣儿身体调养妥当,为澶州王府开枝散叶了吧? 余光睹见罗春,他一脸正色的盯着王太医。 恐怕这位王太医是他在太医院的对头,他借着这个由头便把王太医除掉,这份心机也着实够快够狠的了! 太后听了此话,脸色沉下来,“皇族人丁稀少,你们这些做媳妇子的整日臣妾臣妾的自称,也都莫忘了本分,不为皇族添丁进口,身体亏空,思绪过重都整日想些什么?整日的山珍海味都喂不足你们的嘴了?” 这番训斥分量极重,皇后连忙率众起身,跪拜在地,“太后恕罪!” 楚嫣儿仍坐在那里瞪着徐若瑾,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嫣儿也不能任性,一定要好生的调养,知道吗?” 太后提了她的名字,楚嫣儿立即缓过神来,“嫣儿知道,多谢太后体恤关心,嫣儿感激不尽!” “嗯,王太医去领二十大板,不用他再帮你调养身子了。”太后态度坚定的做了主,“你跟在哀家身边呆过二月初二再走,这些日子,让宫里的人换着花样为你做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楚嫣儿不敢反驳,立即领旨谢恩。 徐若瑾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强烈的目光投来,她下意识的扭头瞧去,却正对上严夫人的一双眼…… 第675章 罢官 那一双眼中的神色复杂的让人一时看不懂。 有距离感,有审度色,更有着怨怼和浓重的恨,还夹杂着一丝畏惧。 据说这位严夫人的性情可极其犀利,严弘文的言行举止与她极其相似,她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而这么一位夫人在“慈安宫”中一字不言,只在一旁默默观望,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徐若瑾转回头来,不再看她。 她不希望与严家有半点儿瓜葛,哪怕是说上几句寒暄的话她都不愿,那会让她觉得发自内心的恶心和厌恶。 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感觉,还有心底那一丝没有陨落的“她”的灵魂。 严景松听说自己入京都就已经吓的卧床不起,想必严夫人也不会大动干戈,想把这件事翻出来吧? 如果不想,那就离自己越远越好,千万别再起什么旁的心思。 这里乃是京都,她们是在皇宫,有些事身不由己,不是她们能控制得了的。 徐若瑾撂下了心思,太后则开始赏众人品尝调兑好的酒。 一通精美的夸赞,徐若瑾全全接受,没有半丝愧疚,只是楚嫣儿品那一盅酒时的苦涩扭曲表情,让徐若瑾的心情很好。 凑去一旁精心的为太后和皇后等人讲着酒中调兑的花香药草功效,反而把刚刚那一段小插曲彻底的揭过。 只是面子上是揭过了,在心中留下何样难以抹消的印痕,就只有各人自知了。 徐若瑾与楚嫣儿见面的第一次对峙虽然小胜,但她并不是最终的胜者,而此时夜微言和梁霄正听着左相和右相在竭尽全力的痛斥梁霄擅闯边境,统兵出征,不得圣旨便入京都,更是统兵嗜杀三百余人等一系罪行。 唾沫飞溅,恨不能把梁霄说成了大魏百年不出一位的贼人。 夜微言听的目瞪口呆,梁霄却一派云淡风轻,好似根本不往心中去。 两位丞相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水,说的口干舌燥,可见梁霄一声不吭,左相的胡子气得飞翘,与夜微言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使梁霄他此次征战七离国屡立奇功,但该奖可奖,该罚也不能忽视,否则如何得以服众?” “梁霄,莫说我等欺负你个年轻小辈,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如若你能让我等认同,这次老夫便放过你,如若你不能说服,哼!”右相接过话去,“莫怪老夫不留颜面了!” 梁霄还是没什么反应,夜微言看他,“梁霄,你有什么说的?” 他本想是招梁霄和两位丞相商议对七离国的进一步举措,可谁知二人见到梁霄就开始挑他的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夜微言心知,这是二人故意延缓,左相是希望澶州王能分一杯羹,而右相当年便于梁大将军针锋相对,他始终怀疑梁家图谋不轨,根本信不过梁霄。 梁霄听二人的唾骂已经快睡着,夜微言问他,他则轻轻摆头,“我?没什么说的。” “梁霄,那你是认罪了?”左相趁胜追击,心里已经开始思忖该治梁霄哪些罪行。 右相微蹙下眉头,“梁霄,此时若不说个痛快,可别过后翻旧账!” “什么人睡着最难叫醒?”梁霄突然转了话题,完全与正事无关,“装睡的人最难叫醒,让我和一群巴不得将我治罪的人解释,岂不是说的都是废话。” “累,没空浪费口舌。” 夜微言听后一怔,对此实在哭笑不得。 左相冷哼斥责,“梁霄,你胡闹的还不够吗?你就是在逃避话题,在耍活宝,你在侮辱老夫!” “皇上!”左相又向夜微言拱手请示,“梁霄居功自傲,实在过分,这如若不给予治罪,哼哼,他日功成名就,岂不是又……”他很想提起梁大将军,可话到嘴边,左相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感觉到梁霄身上的煞气太重,若自己刺到他的痛处,谁知梁霄会不会当着皇上的面做出什么鲁莽的举动来? 武夫鲁莽,不能与他一般计较! 右相轻动嘴角,心里暗道算左相聪明。 否则梁霄犯起虎劲儿来,可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微言知道再继续下去,他想定下的话题也商讨不出结论,那就不如趁早结束。 “此事朕心中有数,容朕想想怎么处理才合适。”夜微言退缩一步,“刚刚所说关于七离国划入大魏疆域的安置,也请两位多多上心,尽快做出预案裁定下来,有些事,不能等!” 夜微言最后三个字语气极重,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果断。 左相和右相对视了一眼,左相不依不饶的道:“那关于如何处置梁霄一事……” “皇上就罢免微臣的军职,让微臣在京都好生反省好了。”梁霄站起身,看向二位丞相,“往后七离边境之事不必再与我商议,我无事一身轻。” “还惦记着我女人的身体,告辞了。” 梁霄撂下两句话,大步流星的甩手走了! 左相一瞪眼,跳脚吼道:“梁霄,你胡闹!” 梁霄才不理睬他,早已经走的没了影子,左相有意去追,右相轻咳一声,“追什么?老胳膊老腿儿的。” 夜微言冷冷的看着左相,“他不管此事,左相认为谁合适啊?” 左相哑口无言,根本不敢提澶州王一系之人的名字。 因为皇上怒了! 是真的怒了! 梁霄走的潇洒自在,他才不顾忌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进了“慈安宫”,徐若瑾正在为太后讲着养生之道,刚刚还说出了梁忠夫人的一身病症,让容贵妃惊的张大了嘴巴。 单是看看就能知道是什么病? 这哪里是精通医道?这是神仙吧! 董公公瞧见梁霄进来,立即向太后通传,“梁少将军来了!” “这梁霄怎么又来了?”太后轻笑着看向徐若瑾,“媳妇儿放了哀家这里,还不放心怎么着?” 徐若瑾尴尬害羞的笑笑,也纳罕的朝梁霄的方向望去。 这个家伙搞什么? 此处都是女眷,他又不是皇族中人,如此鲁莽是违了规矩的。 楚嫣儿看了徐若瑾一眼,也含情脉脉的看向梁霄,他风姿翩翩,俊朗无比,他傲气凌云,才德兼备。 可谁知你能伤好?亦或许你根本没伤? 楚嫣儿心中埋怨,“表哥,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根本没有受伤?你为何不告诉我!” 第676章 三人 梁霄无暇理睬楚嫣儿,走到徐若瑾的身边,见她一切安好,放心的点点头,才与太后道: “的确是有些不放心,她一旦沾上了酿酒之事就不顾身体,所以才来叨扰太后,看看是否能帮上她什么忙。” 梁霄直白的回答,让太后笑了起来,“就不知说几句寒暄好听的话来哄哄哀家,这性子,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他的身体可还好?” “托太后的福气,家父一切安好。” 梁霄拱手道:“只是迄今为止,还未能见到他。” 太后微微点头,董公公在一旁讨好的奉承道:“梁少将军为大魏舍命奋战,又陪着梁少夫人入京都为太后贺寿,着实难得呢。” “董公公的称呼错了。”梁霄难得的面露微笑,“我刚刚被皇上罢免,如今可只是普通百姓一个了,再称少将军,小心外人听见,可要治你个胡言之罪了。” 呃?罢免? 梁霄此言一出,整个“慈安宫”中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太后似没听清,又看了看皇后,皇后一副“不该如此”的模样,盯盯的看着梁霄。 楚嫣儿也露出难得的迷惑,第一反应便是梁刚刚是不是与澶州王起了争执,而忠勇侯夫人,梁忠夫人以及严夫人都目瞪口呆,更带着几分不信。 徐若瑾惊诧后反倒是挂了笑容。 不干了才好,不做事便可不用再离开自己去七离边境,终归是战场,每次看到他额头还未愈合的伤疤,徐若瑾心里就忐忑惦念。 刀山火海,以命相搏,即便他再英武,即便他再能耐,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他一定相安无事? 额头的那道疤就是例子! 忠勇侯夫人蹙了眉头,说出所有人的质疑,“梁霄,此处可乃慈安宫,你可别肆意胡说,免得太后和皇后娘娘担心惦记。” “是呀,梁霄,若是故意的糊弄哀家,可小心哀家拧你的耳朵!”太后笑着看他,梁霄立即道: “怎敢故意的欺瞒太后?的确是被罢免了,左相,右相都是亲证,梁霄此时乃一介草民布衣,还能在太后面前沾沾福寿之气,这才是前无古人,估计也会后无来者了。” “怎么回事?”太后见梁霄不似说笑,反倒是担心起来,“皇上在何处?梁家一心为大魏开疆扩土,守卫边境,怎么说罢免就给罢免了?” 董公公见太后起了怒意,立即道:“奴才这就去请皇上来见。” “去去去,纵使治哀家个擅自干预朝政的罪,这件事哀家也不依。”太后最懂审时度势,如今皇上身边可只有梁家做支撑,这个时候罢免梁霄?岂不是胡闹? 依太后的心思,想必皇上又被朝臣们逼迫的无可奈何才做出这样的举措。 皇上如若毫无办法,就只能她出面来搅和了这个僵局。 太后发了话,董公公则立即出门去请,容贵妃瞧见徐若瑾一直在笑,不由开口问她道:“徐若瑾,怎么梁霄被罢免,你反而在笑呢?难不成你还更乐意他身无官职不成?” 容贵妃突然来这么一句,所有人都看向了徐若瑾。 楚嫣儿早就注意到她的神色异于常理,只是她刚刚就被太后警告过,此时不敢再擅自出言…… 徐若瑾没想到自己笑也成了不对? 可见众人都在看着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禀太后,皇后娘娘,容贵妃娘娘,民妇胸怀窄小,不懂得皇上高瞻远瞩的远大抱负,也不懂夫君为大魏鞠躬尽瘁的忠良,只是觉得被罢免后他可以静心养伤,不必操劳忧心,不必搏命赌命,民妇能安心的多看他几眼。” 抚了抚小腹,徐若瑾含笑的看了一眼梁霄,“好歹孩子安稳出生,他若能在旁边看到,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徐若瑾的浅白回答,让太后不由叹了一口长气。 这一声长叹,有诉不尽的委屈和期望,也有多年久居深宫麻木的神经的微微促缓。 嫁于皇族,便没有寻常百姓之间的相濡以沫,卿卿我我,在这空旷冷清的宫中,听到徐若瑾如此真切的话语,也着实难得。 太后这般思忖,皇后也颇有感慨。 皇上迄今无子,全都要怪罪在她的身上,接二连三的选秀女入宫,后宫都快住不下了! 而后宫每多一人,就如同在她的心窝子上戳一刀。 刀刀不见血,却刀刀留痕。 那种感受,只有她自己能品得清楚,旁人谁能得知? 楚嫣儿此时心里早已恨的咬牙切齿,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当初嫁去澶州王府的确是她自己做的决定,那是因为她早已得知梁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若********跟随梁霄表哥,亦或许连忠勇侯府都得不到好下场。 她不愿被男人连累,她愿有凭借自己能力赢得赞誉的舞台。 可谁能想到,梁家从万劫不复到如今风生水起?却全都依赖于她朝思暮想的表哥? 若是早知如此,她宁肯跟随他去中林县蛰伏两年了! 徐若瑾的话让梁霄也露出笑意,那笑容之中满是宠爱,让徐若瑾不自觉的俏颜泛红,格外好看。 那恍惚之间,太后似又看到朝霞公主一般,不等缓过神来,董公公匆匆回禀,“皇上到!” 一声尖锐刺耳的唱名,打破了众人各自的心思,齐齐望向门外。 夜微言一进门看到梁霄先是一怔,随后便指着他道:“梁霄啊梁霄,你胡闹什么呢?撂下朕撒腿就走,这会儿又跑到太后跟前告状?好人全都让你当了,所有的不是都让朕担着了!” 梁霄一副不以为然,没有说话,太后一怔,指着夜微言道:“那也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随意就给罢免了?皇上如今乃一国之主,做事不可肆意胡闹了。” 太后为皇上找台阶,也是拉拢梁霄,生怕皇上刚有助力,再因为此事让二人有了生分。 夜微言哭笑不得,摊手无策,却又没法子直接说出是梁霄自动辞官,把他这当皇帝给撂了挑子,因为那实在太丢颜面了! 第677章 来了 太后又斥责了皇上几句便不了了之,也没要求皇上必须马上给梁霄一个说法。 她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单看皇上那一脸苦笑,太后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皇上恐怕也是有苦说不出的。 寿宴的时辰马上就到,而还有上百拜寿的人太后没能见上,只能就这么算了。 梁霄找了机会便带徐若瑾离开了“慈安宫”的正殿,夜微言有意安排他们坐在主位,梁霄却不依,直接带徐若瑾到角落中的桌席坐下,田公公和董公公琢磨半天,都没敢来让梁霄和徐若瑾换位置。 今日刚被罢官,谁不长眼的此时去碰钉子?那纯粹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特别是梁霄的那一张冷脸,巴不得将梁四奶奶护在怀中,三米之内但凡有人随意走动,都逃不过那一双如鹰的锐眼。 只是公公们不敢来找,楚嫣儿却不依不饶。 她喊梁霄,梁霄不理,那她直接就坐来梁霄与徐若瑾的桌席,他还能不理? 瞧着楚嫣儿走来,徐若瑾轻碰下梁霄,朝着那里努努嘴,“瞧?找来了。” 梁霄微眯眼睛朝那里看了一眼,楚嫣儿见状,立即簇步过来,娇滴滴的喊着,“表哥……” 徐若瑾只觉得这声“表哥”喊的她骨头都快酥了,梁霄却没什么表情,见楚嫣儿走到他的跟前,只说了一个字:“坐。” 楚嫣儿愣了一下,规规矩矩的坐在另外一个位置上,随身的丫鬟为她倒了茶,楚嫣儿看了一眼徐若瑾,与梁霄道: “表哥,嫣儿知道你心里怨怼我,可事事艰难,你我都不是皇族之人,却又担负着家族的重任,但无论表哥你想做什么,妹妹都愿意随从你的左右,只要你肯开口。” 梁霄为徐若瑾倒了一杯水,更用手摸了杯子,试探水的温度是否合适。 简单的动作,楚嫣儿却一直目光跟随,最后与徐若瑾对视,那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徐若瑾没什么想法,拿起梁霄倒好的水便喝,由着他与楚嫣儿坐于一张席上聊着。 楚嫣儿心急,“表哥,你到底是支持谁?王爷也并非是刻意的敌视梁家,当初他也有意拉拢你的啊!” 梁霄又拿了一个空杯,也倒满了一杯水。 只是这一杯却不是温水,而是滚热的开水。 倒好之后,他端起放在楚嫣儿的面前,淡淡的两个字道:“喝了。” “什,什么?”楚嫣儿惊住,以为她自己听错了。 徐若瑾也目光微膛,开水让她喝了?梁霄也真做得出来,楚嫣儿连一根手指的指甲都呵护的无比精细,莫说是开水了,就是让她碰一下盛满开水的杯子,她恐怕都极不情愿。 梁霄却仍旧没什么表情,指着杯子,仍是那两个字:“喝了。” “表哥,你这是想干什么?”楚嫣儿眼波水光流转,好似随时能掉下怜人的眼泪儿来,“你还是在怨我,对吗?” “就算我之前做了一些荒唐糊涂事,但那也是我实在太看重表哥你了,只要表哥愿意原谅我,我可以协助你重新夺回将帅之位。” 楚嫣儿的声音虽轻,口气却极重,“虽然我如今是澶州王世子妃,可我也是你的表妹,姑母也是从小到大都疼爱我的,这一点我绝不会忘记。” 梁霄露出几分不耐,“不喝?” “表哥?!”楚嫣儿也气急,“你还想怎么样?” “不喝就滚。”梁霄随手一挥,盛满热水的杯子倾倒,热水溅起,有几滴落在楚嫣儿的银狐大氅之上,惊的她连忙蹦起躲开,脸上立即惊现怒意。 此处的一桩小事,仍旧引起了周围桌席的人们投望过来。 其实即便梁霄坐在了角落之中,但这几个人的身份都不容人忽视。 梁霄自不必说,徐若瑾刚刚有过身世的传言,早已有数双眼睛偷偷的打量着她,而楚嫣儿的刚刚到来,更是让人们好奇会发生什么。 因为忠勇侯府和梁家乃是姻亲,而梁霄和澶州王世子妃可是有过娃娃亲的说法。 二人各自成家,各为其主,此时在一张桌席上就坐,不可能没有故事发生。 楚嫣儿收敛怒意,狠狠的瞪去,“表哥,你不要太固执,你如此敌对王爷,更是与忠勇侯府划清界限,这对梁家都没有好处!” “我并不固执,但是我的大哥不会答应,我还未出生的孩子也不会答应。” 梁霄看向楚嫣儿,“我也不会答应。” “你就是为了她?”楚嫣儿指向徐若瑾,“你可知道她的生母是何人?那是皇族的耻辱,是不容被提起,更是不容被接纳的,就算现在皇上器重你,但只要她存在,只要你不肯放弃她,梁家早晚还是阶下囚!” 徐若瑾本在一旁当没事人只看热闹,而楚嫣儿现在豁然提到她的身世,更称之为致命的危险,她便不能依了,“我的父亲只是一地主簿罢了,母亲更是过世,世子妃还是不要肆意妄言为好。怪不得你夜不能寐,想必是心思杂乱,亦或者是恐惧袭身,这种病症可不好调理了。” “徐若瑾,你以为是表哥喜欢你才娶你的?”楚嫣儿当着梁霄的面嘲讽起来,“你还真是天真。” “何必究其原因?只要结果圆满就好。”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聪明绝顶,擅长谋算,可你谋算了那么久,为何我觉得你似乎什么都没有,过的那么可怜呢?” 楚嫣儿一脸愤恨,看向梁霄道:“我仍唤你一声表哥,是因为对你还有兄妹之情,表哥如若不肯记挂这一份情谊,实在太伤我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梁霄倒了一杯热水,一饮而尽,将茶杯摔碎在地,“不送。” 楚嫣儿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燃烧如火,眼前发黑。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哈哈笑声,“哎哟?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呀?这位是谁?我还没有见过呢。” 徐若瑾微微侧头,才看到是一年轻充满稚气的女子出现在楚嫣儿身后。 方妈妈凑在她的耳边道:“熙云公主。” 第678章 好奇 熙云公主?那不是严弘文的正妻?是夜微言的亲妹妹。 徐若瑾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心中有数,楚嫣儿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从熙云公主待她的态度来瞧,二人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能还有些外人不知的恩恩怨怨。 方妈妈扶着徐若瑾起身,梁霄等人拱手为熙云公主行礼请安。 熙云公主的容貌并不像夜微言,亦或许是像了先帝,五官并不精致,更有几分英气的豪爽,看起来虽不妩媚,但也能品出是个精明的女人。 “又不是外人,不必多礼,梁大哥与我皇兄在一起都不客气呢,见我还需行什么礼?” 熙云公主的笑容透着亲近,与梁霄说完,便看向了徐若瑾,“这便是若瑾姐姐?我曾听明霜提到过你,你酿的酒真好喝,我大婚之礼的酒都是你的灵阁送的,还没好好的感谢你呢。” “而你在前两个月闹荒灾时还捐赠银两,救灾救民,着实让人佩服。” 徐若瑾没想到熙云公主会提到荒灾,微微俯身,含蓄道: “公主夸赞了,也不必感谢什么,您大婚之礼的酒,皇上是给了银子的,一买一卖,两不相欠,也是借皇上的福气,才能在后来中林县闹荒灾时助百姓度过难关,说起来,这都乃皇恩浩荡,公主殿下福寿度民,百姓才度过难关。” “咯咯,这个说法有趣。”熙云公主的笑声很奇特,“不过我喜欢。” 说这话,她便坐在了桌席的对面,根本不理睬楚嫣儿。 楚嫣儿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极其尴尬,可她也不能一字不说就走,只得与熙云公主道:“公主殿下慢坐,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暂先告退了。” “你见着我就走?是故意在躲我吗?” 熙云公主丝毫不给楚嫣儿留颜面,“上一次微鸿哥哥的事情还没说个清楚呢,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宫女,他既然把人要了去,你们不好生对待就算了,居然还苛打责骂?还顾不顾皇家的体面?将我置于何地?” 徐若瑾一怔,心底微有惊讶。 她没想到楚嫣儿和熙云公主之间的恩怨居然是因为女人,而且还是因为澶州王世子抢了熙云公主身边的宫女。 楚嫣儿的脸上似火烧,滚烫麻木,让她说话的声音都弱小几分,“可是家有家规,她依仗是公主殿下身边伺候过的身份便在王府作威作福,我怎能不管?” “哼!” 熙云公主冷哼一声,“明明就是你容不下人,这件事你既然不给说法,我会找堂兄要个说法,如若堂兄也敷衍,我就去找皇叔要说法,我还不信了,堂堂的大魏皇族居然找不到讲理的地方!” 楚嫣儿被噎的没了半句反驳之言,拱了拱手,便带着身边的人离去。 熙云公主翻了个大白眼,撇撇嘴也没有阻拦她。 徐若瑾心里暗自吐了吐舌头,反倒觉得此事好笑,虽然她不喜严弘文,但却对熙云公主颇有好感,尽管这好感恐怕不会残存许久,却也不妨碍她友善待人? 起码在京都,总不能所有人都瞧她不顺眼吧? 走了楚嫣儿,来了熙云公主,梁霄只想带着媳妇儿在角落中甜蜜腻着的计划算是泡了汤了,而熙云公主坐了他们二人的桌席,没有当了灯泡的自觉,反而追问起徐若瑾酿酒的方法还有一些中林县的趣闻。 徐若瑾提到酿酒还是精神亢奋的,二人夸夸其谈,聊的热火朝天,梁霄在一旁时不时为徐若瑾倒一杯水,催促她喝下后,便不言不语只观望远处。 不插嘴,不多话,似在掐算着时间,过了半晌,便会催促她再吃几口点心水果,而后继续装成空气。 聊了半晌,徐若瑾只觉得熙云公主就似一位好奇宝宝,对什么事情她都好奇,都要刨根问到底。 而她对徐若瑾所说的市井生活似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与向往,似乎那才是美妙的生活,这无疑不是皇宫牢笼中禁锢的一只鸟儿,荣华富贵后的可悲。 徐若瑾心底涌起一丝怜悯,脑中更是蹦出了朝霞公主,她的那位生母的影子。 她当时能够被严景松迷惑住,是不是也因为宫中的生活实在枯燥乏味? 而严景松年少多才,俊朗潇洒,甜言蜜语便将她哄逗住,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恶果? 而自己就是那枚被称之为皇家耻辱的恶果。 可仔细想来,皇家的耻辱更是皇家的悲哀,没人能评论孰对孰错了。 “哎哟,公主殿下您居然在这儿呢,可让奴才好一通找啊!”董公公离很远就往此处跑,一边跑一边擦着额头的汗。 熙云公主看到他,小脸立即耷拉下来,“天天找,****找,时时刻刻都在找,又什么事?就不能当我没来吗?” “公主殿下可别说笑了,皇上皇后和驸马爷都在等候为太后拜寿呢,就差您了,您还是快着点儿吧。” 董公公一边说一边朝梁霄与徐若瑾拱手讪笑,他********都在哄熙云公主上,也没有空闲与二人再寒暄什么客套话,可见这位公主寻常就很难缠。 提到为太后拜寿,熙云公主也不敢怠慢,站起身就欲走,却又转身回来看向徐若瑾,“你是就在京都居住,还是回中林县?” 徐若瑾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公主殿下这话问民妇就不妥了,一切都要听皇上的旨意,不容自个儿做主的。” “也对,我去问皇兄!”熙云公主说着话转身就走,风风火火,速度极快,董公公又在她的身后小跑的追。 瞧着众人离去,徐若瑾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梁霄,嘘声道:“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 梁霄拿了帕子为她擦擦额头,“累了?” “还好。”徐若瑾想到熙云公主,又想到严弘文,嘟嘴道:“挺好的姑娘,下嫁严弘文?瞎了!” 梁霄被她逗的忍不住轻笑,“那我呢?” “也瞎了。”徐若瑾不等梁霄瞪眼,立即哄道:“是你瞎了才娶我这么一个麻烦的女人。” 徐若瑾远远望向远处的热络,凑他耳边道:“梁霄,我们还能离得开京都吗?” 第679章 情愿 还能离得开京都吗? 徐若瑾这个问题,略微有些伤感。 这才到京都几天?就已经有无数的麻烦的找上门,骨子里刻苦仇恨,表面上还有亲热和煦;明明是差点儿害死自己,她却还要对楚嫣儿保持着云淡风轻。 她徐若瑾不是个圣人,无法展开胸怀忘记那一段可怕的回忆,可若想找回公道,与楚嫣儿斗个你死我活,她又不情愿陷入泥窝。 终归都是她不情愿,即便来京都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身临其境,她仍不能彻底洒脱。 梁霄瞧着她小脸阴郁,轻拥她的肩膀,低声道:“想离开,随时可以,但要光明正大的离开,而不是被赶离此地,这一笔帐不算清楚,我心不甘。” “而你。”梁霄盯着她的小脸,“我不喜欢别人认为你是私生女,前世的风流债没有你来还的道理,我要皇族给你一个名分。” 徐若瑾颇为惊诧,她没想到梁霄会有这个执念,他不单是为自己,却还要为自己讨这个名分和公道? “梁霄,其实我不在意的。”徐若瑾声如蚊吟,“别人如何认定我的身份与我无关,被说了多年的私生女,出身低,可我不也在宫中吃着太后寿宴赏的宴席?” “有些事没必要那般计较。”徐若瑾微微抚了抚小腹,“我只求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安安稳稳的过几天日子就足够了。” 梁霄将鬓角的一缕发丝为她别在耳后,“那是你的心魔,如若不把这个结解开,你心底始终会存有遗憾和怨怼,若瑾,交给我,放心。” 徐若瑾的心底一酸,眼泪儿险些滴出来。 自从有了身孕,她越发多愁善感,“梁霄,你的压力太大,你今日被罢免一事肯定与我有关,是不是你故意激怒皇上的?就为了留在京都,不再去七离边境了?” 徐若瑾猜了个大概,她并不知是梁霄主动辞官,梁霄也没有再对这个问题解释什么,一派轻松无畏的耸耸肩膀: “男人么,不为你遮风挡雨,还能叫男人?” “梁霄!”徐若瑾嘟起嘴,“犯不上的。” “我心中有数。”梁霄看她,“不仅仅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此事不必再提,还是好好想想为孩子取什么名字?女儿的话,叫子悠可好?梁子悠,我觉得不错。” “父亲还在呢,哪里轮得着你起名字?” 徐若瑾忍不住笑,“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若是儿子怎么办?” 梁霄斩钉截铁,“儿子也叫子悠。” “那岂不是太文气了?”徐若瑾立即反驳,“儿子的话不能叫子悠!” “我是爹,我说的算。”梁霄故意逗弄,徐若瑾撇嘴,“我还是娘呢,女儿叫子悠也不好听!” 二人没等争论完毕,就见董公公又颠颠儿的跑了过来。 “哎哟,梁帅,梁少夫人您二位快跟咱家过去吧,太后正赏着少夫人刚刚调兑的酒,连御史大人都赞不绝口呢,公主殿下提到了您,太后让咱家过来请您二位过去,看那架势啊,可是要给少夫人大赏呢!” 徐若瑾与梁霄对视一眼,不由心底苦笑。 怎么就想在角落里躲藏一会儿都不行?还偏偏要把她喊过去? 刚刚与梁霄谈完,她心里颇有几分忐忑。 倒不是为自己紧张,而是为了他,其实心底对身世的那一丝怨怼的确有,只是那并非是她的怨怼,而是那一丝灵魂的怨怼。 梁霄说的无错,这件事若没有找回个公道,她的那一丝残魂或许永远都不会散去…… 徐若瑾看着梁霄,梁霄反而淡定如常,笑着问她道:“想去吗?” 她反问:“能不去吗?” 梁霄顿了下,认真道:“貌似不能,但也不见得不可尝试。” “哎哟,梁帅,您可别开玩笑了,太后的吩咐哪能不去呢?就算您疼少夫人,可今儿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寿宴,大人们都等着呢,咱家回不上话,可是要挨打了,您就行行好,让咱家少挨上几巴掌,快些的去吧。” 董公公的嘴皮子吧嗒吧嗒语速极快,徐若瑾知道梁霄真做得出来,率先起身,“走吧,有赏还不领?我岂不是傻?” 梁霄也站起身,将她的小手握在大手当中,“猜猜?你能得什么赏赐?” “这我怎么能知道。”徐若瑾一边走一边想着,可脑子里灵光一闪,她侧头看向梁霄。 梁霄并没有转头便感觉到她的注视,“这么看着我作甚?” 徐若瑾眨着眼睛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梁霄开怀大笑,凑其耳边嘘声道:“聪明。” “那你还让我猜?”徐若瑾反过手来拧了他的手心一把,“快告诉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梁霄买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 “说嘛!” “等一会儿怕什么?” “你知道我心急!” “你心急什么?心急我也没法子办了你。”梁霄所问非所答。 徐若瑾的小脸“腾”的一下子就通红,“瞎说什么呢?没正经!” 梁霄笑眯眯的不说话,董公公立即在前侧快走几步,“哎哟,咱家可什么都没听见……” 徐若瑾的脸更红了! 梁霄带着徐若瑾行走这一路,周围两侧的人不自觉的投来关注的目光。 有不识徐若瑾的,但没有人不认得梁霄的,自然而然便知晓了徐若瑾的身份,也借着这个机会仔仔细细的看看那位传闻中的梁四奶奶到底什么模样。 目光太多,徐若瑾只感觉自己是被群狼盯着的羊,那种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让她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也往梁霄的身旁贴了贴。 梁霄反而不着急快走,放慢脚步,似是故意让众人看看他俊美的俏媳妇儿,那副趾高气扬的德性,让徐若瑾偷着掐了他好几下。 只可惜她的力气太小,反而似在梁霄的手心挠痒痒。 二人走到太后主位的跟前,熙云公主远远的瞧见他们,指着方向大喊着道:“母后,正说着呢,他们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望向二人。 有曾见过徐若瑾的人目光复杂,而左都御史和两位丞相看到徐若瑾的容貌时不由得傻眼了! 这不是朝霞公主? 她就是朝霞公主的女儿,绝对是! 第680章 抛砖 夜微言看到几位大臣的神色,与太后对视了一眼。 太后即便没得夜微言亲口说出徐若瑾的身世,此时也已经能够猜得出来了。 不单单是她自己看到徐若瑾时有片刻的惊愕,连几位大臣见到她时都如此震惊不已,还能出得了错? 太后看向了澶州王。 今日澶州王的态度很是莫名其妙,那也是在见过徐若瑾之后,才有这样的异常。 看她娇小身姿,却能在大魏的皇宫之中掀起这般大的轰动,她比朝霞公主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朝霞公主不就是如此? 徐若瑾感觉到周围异常的目光,反而挺了挺自己的腰背。 梁霄感觉到她的变化,又攥了攥她的小手,二人缓步走到太后跟前,又拜了一遍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刚刚就拜过一次了。”太后笑着看向徐若瑾,“你刚刚调兑的酒可是得了所有人的夸赞呢,人有喜好不同,可第一次见到所有人对同一种酒这般认同,哀家可从未见过。” 太后又看向众臣,“不是都想见见?有什么心得和想法,不妨当面问吧。” 众人还都沉浸在对徐若瑾容貌的惊愕之中没有缓回神来。 纵使之前听闻过关于她身世的传言,但也不过一笑了之罢了。 一个在偏远之地出身的小主簿的私生女,怎么可能与皇族的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当年之事,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经历者和参与者,只是他们还没有如今的位居高位,可无人能够忘记朝霞公主当年的绝妙风采。 所以众人更不愿相信那徐若瑾与朝霞公主会有什么联系,不过是澶州王世子妃故意放出的伎俩,想要把平稳的京都再搅起一阵波澜,更是让皇上想到当年先帝对梁家的顾忌罢了。 没有人肯相信那弥漫京都的消息不是谣言,而是真相。 可如今看到徐若瑾本人,没有人敢不信了! 因为不仅仅是容貌,还有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气质,与朝霞公主如同一人。 太后问了话,却没有人主动上前回答。 熙云公主也觉奇怪,看向她身后的严弘文,却见严弘文也在死死的盯着徐若瑾,甚至有几分紧张,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熙云公主吓了一跳,她想开口,却是夜微鸿先说了话,“刚刚不是还夸呢吗?怎么这会儿又都不说了?” “都不说就我说。”夜微鸿端了一盅酒,晃晃悠悠到徐若瑾和梁霄跟前,梁霄上前半步,他吓的连忙退后。 夜微鸿下意识的躲逃,澶州王并没有看到,楚嫣儿微蹙眉头,心里只有一阵强烈的厌恶,却还不得不咽下,因为那丢人的才是他的夫君。 夜微鸿并未觉得自己躲避梁霄有什么丢人的,他身材魁梧,自己又不是打仗的军将,跟他有什么可比的? 夜微鸿定了定神,看向徐若瑾,“这酒我喝起来,只觉得不够劲儿啊,原本对你亲手调兑的酒有很大期望,因为上一次熙云妹妹大婚时的酒我也尝过,那味道豪爽痛快,与今日之酒截然不同。” “你确定那也是你亲手酿的?我怎么有些不信了呢?” 徐若瑾很不喜夜微鸿色靡的目光,避开他的眼神,却又对上严弘文的那一双眼。 索性这里也没有她想见到的,只能看向夜微言回禀道:“这次调兑的七七四十九盅酒只为太后贺寿,所以都依照女眷的口味定的方子,自当是甜雅清和,并非是烈酒那般畅快淋漓。” “更何况,太后今日过寿,为得是沾一沾太后的福气,也就足够了。” 夜微言点一点头,太后笑着道:“乖丫头,说到哀家的心坎儿里了。” 夜微鸿脸色一紧,轻哼一声,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这是沾了太后的福气,却不知你是不是也可以为我等调兑一次那畅快淋漓的烈酒呢?” “不能。” 徐若瑾拒绝的很是干脆,夜微鸿眼神微眯,“我若执意想要呢?” “世子执意想要也是不可能的。”徐若瑾笑容和煦,“因为已无酒引,所以调兑不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忘世子莫要难为民妇。” 徐若瑾直接说出“难为”二字,澶州王才缓回神来,见夜微鸿还要张口,他先道:“太后大寿,不要为此事没完没了。” 夜微鸿没想到父王开口,只能惺惺作罢,回到他的位置,正看到楚嫣儿板着一张冷脸子,他又冷哼一声,不再理睬。 楚嫣儿脸色赤红麻木,好似如同火烧。 虽然她早已习惯了夜微鸿的无耻,可此时是在梁霄面前,她只觉得自己丢人到五体投地,恨不能钻了地缝儿中去。 “表嫂此次拿来的酒真是合了太后的心意,而你所说,此次的酒只为雅致清和,似乎更有几分文气。” 楚嫣儿看向左都御史,“不知御史大人品过之后,感觉如何?” 左都御史听得楚嫣儿的话,站出来拱手回道:“的确有几分温和雅致,这也是老臣品过之后惊诧的原因,梁少夫人的酒可浓烈,可文气,并不像街边贩卖的酒都是一股味道,可遵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的确难得。” “多谢御史大人夸赞。”徐若瑾抢先道谢,没给别人留下什么话柄。 楚嫣儿又想站出来夺个先机,自己是不会给她机会的。 “御史大人所言极是,刚刚我品得太后赏酒,也是这般感触,的确难得。” 右相附和着夸赞,徐若瑾又是道谢。 “母后,”夜微言见时机差不多,与太后道:“您今年寿日能得这么好的酒,不给些赏赐?” “要赏,的确要赏!”太后感觉到皇上所说另有所指,反问道:“哀家高兴,这酒也为今日增色不少,只是哀家不知如何赏赐才好了,不知皇上有什么建议?” 话又推回到夜微言的身上,一切皆由皇上决断。 太后此举让澶州王微微一愣,不等插上半句,夜微言已经笑着道:“朕就认若瑾做义妹,怎么样?” 第681章 认亲 什么? 皇上要认徐若瑾做义妹? 夜微言说的似个玩笑,好似寻常问问吃什么喝什么天气如何一般寻常无比,可这句话的内容和分量实在太沉重了! 这可不是寻常江湖乡野认个干妹妹那么简单,这是皇上要认义妹,那便是皇亲,更何况,所有人都知晓徐若瑾的身世不简单,她很可能是朝霞公主当初偷送出宫的私生女。 若皇上认了她为义妹,这岂不是在暗自承认了徐若瑾的身份? 不能为她恢复名誉,认做义妹,这着实刺痛了很多人的神经。 因为他们可都是当年对朝霞公主暗怀珠胎,有辱皇族的事情有过亲历和参与,便对皇上要认义妹一事更为敏感,甚至发自内心的排斥和抵触。 楚嫣儿听到这个消息,直呆呆的望向梁霄,依她的直觉,这件事与梁霄表哥绝对脱不开干系! 皇后和容贵妃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颇为吃惊。 但话是皇上说的,她们也不能当场反驳,只是看向徐若瑾的态度颇有些复杂之意。 严弘文身子绷得紧紧,只看向手中的酒盅,不敢抬头看徐若瑾一眼! 这个消息实在震撼无比,惊的他已经头脑发木,缓不过神来! 徐若瑾的生母身份已经昭然皆知,可她的生父就是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却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更不知被大众所知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徐若瑾离皇上的距离约亲近,这件事情暴露的可能性便越大,而他即便现在成为了驸马爷,即便说服国公府和严家支持皇上,都有可能在真相暴露的那一刻,被灭族灭口! 这不是他严弘文多心,将心比心,换做他是夜微言,他肯定会这么做,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澶州王的反应很迅速,听了夜微言的提议,他当即便道:“胡闹!皇上不要觉得今日罢了梁霄的官,反过来认他夫人做个义妹,便又将情分缓和回来,您乃九五之尊,怎能如同江湖中人随意认个亲兄亲妹一般的儿戏?着实胡闹!” 熙云公主倒没有那么多心思,嘟着小嘴道:“皇兄认了义妹,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您可只有我一个妹妹,虽然我也喜欢徐若瑾,可你认义妹,我还是不答应!” 徐若瑾尴尬的笑笑,刚刚夜微言说出此话,她也惊的呆了几秒缓不过神来! 虽然她已经得梁霄提醒有过准备,可是却没想到这个礼如此大? 认自己做义妹?这不是玩笑吗? 因为她的生母是朝霞公主吗?皇上不能为自己的身份给予明示,便先认自己做义妹,当个铺垫。 她看了一眼梁霄,梁霄却一派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仿若还瞧不上什么义妹不义妹的,只看着众人争抢斗嘴的耍猴一般。 “不要胡闹。”太后将熙云公主拉到身边,“都已嫁作人妇,不可再肆意耍小脾气,要懂得分寸。” 熙云公主委委屈屈,“母后……” “皇兄怎能不疼你?亲妹妹就是亲妹妹,谁都比不得。” 夜微言虽是在与熙云公主说着话,但也是在说给众人听,“朕认她为义妹,并非因为梁霄,而是因为她这个人,你们何必什么事情都往梁霄的身上去联想呢?” “皇上。”左都御史沉了半天,站出来道:“老臣觉得此举不妥,今日乃太后大寿,梁少夫人为太后调兑的酒得到大众赞赏,这是梁少夫人的本事,也乃她的福气,可若皇上只因此事便要认她为义妹,公布于众,岂不是成了玩笑一般,有几分哗众取宠了。” “朕认个义妹还哗众取宠?朕怎么不觉得呢?”夜微言收拢神色,摆明了他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坚定。 “还不是胡闹?敬献两瓮酒就能成为皇上的干妹妹,百姓会如何腹诽笑话?是不是敬献的礼只要皇上满意,就都能得皇上认作干亲的机会?这无疑是荒唐之事!” 左相也站出来严厉反对,因为澶州王刚刚已经给了明示,他不同意此事,又转头看向梁霄与徐若瑾道: “本相只是对事不对人,如若有出言冒犯,还望梁霄与梁少夫人不要介怀。” 梁霄毫不在意,“你们慢慢说,我听着。” 徐若瑾没什么反应,也当自己与此事无关,由着他们人脑袋吵成狗脑袋。 “表嫂不知对此事有什么想法呢?”楚嫣儿突然在旁提了一句,“皇上为了此事,可是引了御史大人和丞相大人的不满呢,归根结底都是要认你为义妹引起的,你总该说上两句吧?” “男人说话,你少插嘴!” 反驳她的人乃是夜微鸿。 他就是瞧不得楚嫣儿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楚嫣儿脸色赤红,抿了抿嘴还想解释两句,夜微鸿瞪她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女人,边儿去!” “又是胡说,哀家也是女人,难不成哀家也说不得话了吗?”太后出面圆场,虽是斥夜微鸿,但她也不满楚嫣儿在这个时候与皇上意见对峙。 哪怕曾经对楚嫣儿印象再好,也不行! 楚嫣儿不再说话,但她刚刚将矛头对上徐若瑾,却没被众人遗忘。 众人看向徐若瑾,似在等着她表态,只是眼神各异,更有着施加压力的逼迫。 都是大魏国的中流砥柱,多人齐聚的威压的确让人颇有些透不过气来。 只是徐若瑾根本不在意,以为眼神就能给她压力?笑话,怎么可能? 如若没有遭遇之前那一场生死劫难,亦或许她会对这一个场面掌控不稳,可现在,莫说是眼神,就是锋锐无比的刀摆在眼前,她也不会退缩,而会抢夺过来,反咬一口! “皇上对民妇的恩宠,的确让民妇惊诧无比,更是感激不尽,民妇只是一介女辈,遵圣旨,听圣令,皇上如何吩咐,民妇就如何做,皇上给予什么身份,民妇就是什么身份。” 徐若瑾看向夜微言,“民妇只懂得这么浅显的道理,还忘皇上不要怪罪。” 夜微言点了点头,“其实朕认徐若瑾为义妹的目的很简单,也不妨与尔等说一说。”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难道你们不觉得她长的很像一个人么?” 第682章 发火 你们不觉得她长的很像一个人么? 这句话可谓是惊天重锤,狠狠的砸在所有人的心窝子里! 谁能不知道徐若瑾长的很像朝霞公主?可是他们谁敢在宫内提到朝霞公主的名字? 那真是老鼠给猫拜新年,不想好好活了! 朝霞公主乃是皇族的禁忌,在先帝之时,谁提起朝霞公主,都没有得到好下场,先帝对此事手段极其狠辣,毫不留情,而皇上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说徐若瑾长的很像朝霞公主? 这岂不是疯了? 难道皇上要彻底的扯开这一层皇家的丑闻?那可不仅仅是皇家的丑闻,更是大魏的丑闻,是万万不能再说的啊! 左相和澶州王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澶州王也不希望这件事被彻底扯出来,因为他也是皇族之人! 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是他多年的梦魇,他根本不愿回想的惨痛往事,哪怕是今日见到徐若瑾,他都只觉得好似不能呼吸,整整一天魂不守舍,好似皇姐随时都在身边出现一样。 右相退缩一旁不说话,因为他是当年的经历者,他绝不想再提一个字! 左都御史蹙紧眉头,斩钉截铁的反驳道:“梁少夫人容貌端庄得体,大气俊美,但老臣看不出她容貌像何人,梁少夫人就是梁少夫人!” “老臣也不知皇上想到了谁,但皇上只因为梁少夫人容貌与某人相似,便想认她为义妹,岂不是更加荒唐可笑?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左相也随之附和了一句。 澶州王霸道斥道:“瞧不出她容貌似何人,可就算是像观音菩萨,皇上此举也着实可笑,胡闹,就是胡闹!” “王爷不可肆意谤佛。”太后皱眉插话,“要注意分寸!” 澶州王提了口气,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欠妥,“反正就是胡闹,不行!” 众臣齐齐跪地,拱手求请:“请皇上三思!” “呵呵呵呵呵……” 夜微言一阵冷笑,“三思三思,你们除了会让朕三思以外,还会干什么?” “朕做得满意,你们觉得这是皇上应该做的,理所当然,朕做的不合你们心意,便齐齐跪地让朕三思三思,朕这个皇帝到底是给谁做的?大魏到底是谁的天下?” “你们除了会盯着朕挑错之外,还会不会做些其他的事?朕让你们去做七离边境收归之地的举措,你们挑剔梁霄有违规礼,让他罢了官,朕召徐若瑾入京都,为太后贺寿,却路遇凶险,险些遭人诛杀!” 夜微言豁然看向澶州王,“皇叔,朕听说昨晚你府上的门匾被钉了一个三十二人的灵牌?听说,路上劫杀徐若瑾的杀手也是三十二个人,朕是不是要怀疑这件事与你也有关?!” 澶州王没想到夜微言会突然把此事提起,噎了半晌,才反驳道:“这都是谁的一派胡言?根本没有此事,还望皇上明察!” “朕自会明察,朕也不相信你们的耳朵都是聋子,眼睛都是瞎子,之前的传闻你们谁没听说过?现在都装聋作哑的来糊弄朕,搪塞朕?笑话!” 夜微言发了飙,“朕不管你们怎么跪地请求,这一次朕就要缓臣心,否则为国立功的功臣在外为朕守卫国土,屡立奇功,朕却护卫不了他的家人,这件事朕更觉得耻辱!” “传旨!” 夜微言的气势不容拒绝,“立梁霄之妻徐若瑾为朕义妹,封号瑜郡主,赏赐与熙云公主等同!” “皇上……”左相和右相等人有些慌,因为他们还真没见过夜微言这般疯狂的发过火。 “若是反对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朕不听,你们也不要用身体劳碌,不能辅佐朕治理大魏来威胁朕,若是年老体衰,就都在家静养,朕要看看,明日谁敢不上朝!” 夜微言说罢,甩袖就走,也没顾忌这还是太后的寿宴,显然是气的不行。 皇后看向太后,太后点了点头,她便匆匆退下,跟随皇上离开。 容贵妃翻了翻白眼,一副没了兴致的衰相,太后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瞧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语气清淡的道:“若瑾的酒的确是好酒,让皇上能痛痛快快的说一通,可你们这些人也着实是醉了,都是朝中重臣,哪怕是醉,也要醉得有分寸,知晓自己的身份。” 太后站起身,“今儿就这么算了,哀家也累了,都退下吧。” “太后息怒,臣有罪!” 一众人齐声谢罪,太后搭了董公公的手朝着殿后走,“你们当然有罪,已经不知天高地厚了,也真是老了……” 太后如此重言离去,左相,右相等人一脸悻悻作态,今日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左都御史转过身就看到梁霄与徐若瑾还在那里安稳如石,没有分毫的惊吓,也没有一丝窃喜,好似无事之人,压根儿与他们无关似的! 他想挤兑几句,却不知为何,看到一旁的徐若瑾就说不出话来。 楚嫣儿被容贵妃找去私聊,熙云公主想过来与徐若瑾说话,却被严弘文拖走,让她改日再叙。 夜微鸿站起身,一步三晃的走到梁霄面前,看着徐若瑾道:“没瞧出来,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能让皇上为你与众位大臣发了火,你是不是有什么仙丹妙药啊!” 徐若瑾看着他,认真的道:“的确是有,你吃吗?” “我……”夜微鸿提了一口气,“鬼才信你,哼!”说着话,他则绕开梁霄,离开了此地。 左相,右相等人也没有再与梁霄和徐若瑾说什么话,全都悄悄离去,走出殿门之时立即抬起下颚,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胜者之气,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徐若瑾拽拽梁霄,想询问他们何时离去,不料澶州王突然的走到徐若瑾的面前,死死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却一句话都未说。 徐若瑾被看的有些发懵,梁霄没有立即带她走,而是与澶州王直直对视。 过了许久,澶州王沉叹一声,转身便快步离开,好似恨不能跑出“慈安宫”一般。 徐若瑾望着他奇怪的样子,挠挠头道:“这都是什么神经?听着他们吵一架,我就成郡主了?” 第683章 嗜睡 徐若瑾与梁霄离开皇宫回到居住地时也已是乌栖日落之时,夜微言的圣旨也紧紧跟随而去。 田公公宣旨之后,一脸苦涩的望着徐若瑾,似是斟酌了半晌,才道:“咱家曾劝过郡主您不要来京都,可您还是来了,路上凶险有梁帅救了您,可入京都后可不见得是真刀真枪,更凶险了。” 徐若瑾双手捧着圣旨,小脸也没什么笑意,“瞧您说的,皇上让来为太后贺寿,我敢不来么?那岂不是抗旨不尊?小命兴许都留不到现在呢。” 田公公沉叹一声,却也无法反驳,吉人自有天相,这位瑜郡主好似一直都能逢凶化吉,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呢? 心里盘算着,田公公看向梁霄道:“郡马爷,您二位明日还是要进宫谢恩的,提前要有个准备,” “劳烦田公公了。”梁霄拱手道谢,“天色太晚,就不留您在这里用饭了,等定了居住的宅子,再请田公公喝酒。” “您不打算回梁家祖宅了?”田公公对此有惊讶,也有试探。 梁霄毕竟不同于其他的梁家人,而他是否回祖宅居住,也是皇上一直观望的。 梁霄摇摇头,“老宅太旧,人口杂多,不如换个新地界轻松自在。” “京都的低价可不便宜。”田公公刚刚说完,看到徐若瑾笑道:“但是瑜郡主您不缺银子,还是有新宅更好。” 徐若瑾虽不喜欢装穷,但也没夸富的癖好,“太贵的买了也心疼,谁不想少花点儿银子?不知田公公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田公公没想到徐若瑾会问他,本想张口就拒绝,但仔细琢磨一下又闭嘴思忖半晌道:“咱家听说刑部侍郎大人有意告老还乡……” 梁霄眉头微皱,“他不是住在京郊之地?” “城内还有一处小宅,他偶尔才住几日,寻常只有管家照看。” 徐若瑾立即问:“在何处?” 田公公压低声音小声道:“在澶州王府的北街。” …… 梁霄和徐若瑾送走了田公公,二人回了暂居之地休憩,才谈起今天的奇葩经历,徐若瑾也思忖着田公公的告诫。 “封我为郡主,认我为义妹,是你昨日与皇上商议好的?”徐若瑾问的直截了当,梁霄点了点头,回答的更是干脆,“是!” “怎么不早告诉我。”徐若瑾嘟起小嘴,揉了揉已经发酸的腰,今日在宫中折腾了半晌,她的确是感觉到疲惫劳神,更有隐隐的妊娠反应,总是恶心想要呕吐。 只是事情一惊一乍,让她一直绷紧了神经,现在彻底的松懈下来,反而吃不消了。 “昨日并未敲定,只说会给你一个解释,我也没想到皇上会直接封你为郡主。”梁霄的深情反而轻松,“郡主就郡主,暂且先拿着,明日进宫谢恩时我不能陪你,你自己要多注意。” 徐若瑾微微颔首,往靠枕上瘫去,“真的不想再进宫,那里的人没有我喜欢的,哪怕是提起名字我都懒得听,我现在只想睡。” “那就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说。” 梁霄出门叫红杏和杨桃去准备沐浴的水,再转身回来,她已经倚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股酸涩在他的内心油然升起,走过去轻轻抱她到床上,她扭了扭身子继续睡去,他则为她轻轻盖好了被。 红杏再端水进来时,梁霄则摆了摆手指,示意红杏把水放下,他则亲自用毛巾为她擦拭着小脸。 虽然她没有喊过苦,可他却能够感受到她经历的艰难; 她从没有喊过累,可她时不时微皱的眉头,却表达着她一直是在硬撑着。 她很少提起路上的劫杀,是因为她心底后怕。 他突然觉得自己保护她失误了。 这是梁霄第一次承认自己的不足,承认自己失误,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对这个女人已经是刻骨铭心的爱,甚至超越于他本身。 红杏在一旁看到四爷小心翼翼的为四奶奶擦拭小脸,已经张大着嘴呆傻一般! 四爷魁梧高大,俊朗冷酷,与她们这些丫鬟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可就是这么一位爷,在主动的为四奶奶擦脸?手?甚至是她的小脚丫?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红杏偷偷的拧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疼!看来不是在做梦,可这件事实在让她无法相信! 若是两个人换过来还差不多,她可是从未见过,更从未听说有哪位爷在家是伺候女人洗漱的,这真是开了眼了! 梁霄没有理睬红杏会如何腹诽自己,为徐若瑾擦拭干净,便为她盖好了被子,让红杏在一旁守着,他则出去与方妈妈私谈起来。 方妈妈见四爷有意私聊,也没等他开口问,便先道:“老奴今日跟随入宫,仔细观察了下宫内各位贵人的身边人,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不见了,容贵妃身边人还是之前的,另外几位妃子虽不声不响,但有两个换了身边伺候的宫嬷,其余人这一次没能见到……” 说到此,方妈妈摇头感慨:“宫里的变化着实不小。” 梁霄看着方妈妈道:“皇上至今无子,这与后宫绝对是分不开的,依着您看,问题是出在谁的身上?” 方妈妈仔细思忖,“这件事老奴做不得准,不敢妄自猜测。” “若瑾被封为瑜郡主,明日要进宫谢恩,您要在一旁多多提醒。” 梁霄仔细的叮嘱,“皇后与容贵妃若有意单独见她,可以不必阻拦,她的脑子聪明,应对得了,如若是其他妃嫔前来示好,您帮忙记一下都是何人,特别要注意宫里的一个人。” 方妈妈立即问:“四爷指的是何人?” “先帝在世时的那位良贵人。”梁霄说出这个名字,方妈妈很是惊诧,“四爷怎么会想起她?” 梁霄并没有隐瞒,“她从进宫就被封为贵人,先帝过世,她没有被遣走,反而仍旧在太后身边服侍……终归是注意一下吧,也许是我多心了。” 方妈妈立即点头应下,二人没在多说,各自回去睡下。 翌日清早,徐若瑾便被梁霄拎起来进宫。 而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她出门时也有些精神,只是坐上马车便又晕晕沉沉,等到了宫门口,徐若瑾又睡成了小猪一般…… 第684章 谢恩 梁霄抱着徐若瑾上了早已等候在宫门口的轿辇,董公公瞧着先是一愣,随后讪讪笑道:“梁帅如此疼爱郡主,郡主也是有福气的呢。” 梁霄对董公公倒乐于攀谈,“都被免职罢官了,还称梁帅不合适,换个称呼吧。” “哪能呢,不过是皇上一时生气,还能真记了心里?说不定今儿就让您官复原职,还得为大魏开疆扩土呢!” 董公公立即奉承着,“换了别人咱家可不敢多嘴,可换成您,咱家也敢壮了胆子夸一回,大魏除了您没人有那个本事,还是得称您一声梁帅才舒坦。” “我女人如今可被封为郡主了。”梁霄背着手朝内走,随意调侃。 董公公立即捂嘴讪笑,“梁帅您可别逗咱家,都是那些没本事的才依着女人称呼,您?就是梁帅。” 梁霄心里微微一惊,看来严弘文很不得董公公的喜,夜微言只有熙云公主一个妹妹,除此之外的郡主,县主也都嫁于各高门大宅,丈夫也多为朝中重臣,有官称。 只有严弘文一个,是遵循熙云公主的称呼被叫驸马爷的。 但也没辙,谁让严弘文娶的是公主殿下?夜微言对他虽然重视,但却并未给予严弘文极其重要的官位。 董公公并未在意梁霄能猜中严弘文,反而似刻意摆明态度,又与梁霄说起昨日徐若瑾调兑的酒以及稍后要买的府邸宅院等等闲话。 过了小半晌便到了夜微言的偏殿,徐若瑾在轿辇中半睡半醒,停轿后,方妈妈喊她,她才算彻底的醒过来。 只是一睁眼已经到了宫中,徐若瑾愣了半天才缓过神,见董公公已经在一旁笑灿如花的候着,她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流出的口水,羞涩道:“让董公公笑话了,也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路上居然一直都未醒,容我缓上片刻再去谢恩,这脑子还在发着懵。” “瑜郡主这是哪里的话?您现在可有着喜身子呢,自当是嗜睡好困的,咱家哪里会笑话?只怕伺候不好,让您受了寒,受了累,梁帅若发了脾气,咱家可担不起呢。” 董公公一边说笑,一边让小太监去找田公公回话,他则陪着徐若瑾和梁霄在这里等候通传。 徐若瑾并没有擅自去接董公公的话,因为她也不知梁霄这一路与董公公交谈什么,生怕万一开口再说了错话,反而不如闭嘴更安全。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徐若瑾不由惊愕,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 连说一句话都要仔细揣测琢磨,这日子实在难过…… 梁霄也没再与董公公说什么闲话,小太监去禀事没多久,田公公便在偏殿门口唱名通传,“梁霄,瑜郡主见……” 徐若瑾听了此话,挑了眉毛笑了笑,即便自己被封了郡主之位,通传时却还是梁霄在先她在后,这定是皇上刻意吩咐的,而不是田公公擅自这般做的。 看来,皇上还真是怕梁霄撂挑子真的什么都不干了呢! 徐若瑾有这份心思,董公公自当也会有,他在太后的宫中伺候多年,甚至可以说是瞧着皇上长大的,皇上脾性他再懂不过,只为刚刚对梁霄的追捧自诩满意。 他这等看眼色吃饭的人若拿捏不到这个分寸,哪还敢在宫里吆五喝六?恐怕早就被填了井了!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小手朝偏殿走,方妈妈与董公公随后陪同,夜微言已经站在偏殿门口瞧着他们,见梁霄走得近了些,他忍不住埋怨道: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让朕等了好久。” “现在什么时辰?”梁霄突然问向田公公,田公公也一怔,看了下计时的燃香才道:“已经辰时三刻了。” “寻常此时也不过是刚起身,早不用晨昏定省,更不用上朝奏书,无事一身轻,谁不愿在家睡个懒觉呢。” 梁霄见了夜微言倒是话多起来,只可惜句句都是气人的,噎的夜微言翻了好几个白眼,“你信不信朕马上让你复职?” “别,皇上金口玉言,不得儿戏,否则岂不是让百姓笑话?”梁霄粗略用着昨日几位朝臣的话语,“还是让草民再清闲几天吧!” “草什么民?你别以为肆意放赖,朕就拿你没辙。”夜微言与梁霄喋喋不休,徐若瑾突然插了一句,“不是来谢恩的么?” 梁霄看向夜微言,“要不就把蒲团摆了偏殿门口磕几个头?” “美的你!”夜微言背过手转身走进殿内,梁霄才又牵起徐若瑾的小手跟随着走了进去。 徐若瑾抿着小嘴偷笑,刚刚是梁霄轻轻摆了摆手指,她才突然冒出那么一句,否则依着她是不会这般冒失的。 看来刚刚自己想的没错,皇上的确有意把梁霄再次赶去七离边境,瞧不得他在京都无所事事。 这事儿还真是头疼呢! 蒲团摆好,徐若瑾与梁霄象征性的磕头谢恩,算是正式接了这“瑜郡主”的封号,夜微言也没心思在这件事上一味的纠缠,让董公公带着徐若瑾去见太后和皇后等人,他则把梁霄留下私谈,死活不允许他再陪着徐若瑾乱晃悠! 徐若瑾搭着方妈妈的手迈出偏殿的门又上了轿辇,转头望上一望,她不禁发起了呆。 尽管她认为皇宫就是一座高大无比的牢笼,可它的富丽堂皇和无可比拟的气势是不予言表的。 但朝霞公主被囚禁宫中,她又是居住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呢? 既是“囚禁”,那便不可能有什么好待遇,可让她去联想会过的多么悲惨,不知为何,徐若瑾的脑中始终幻想不出场景和片段。 是想不出?还是不愿想呢? 董公公见徐若瑾发起了呆,便没有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只是还未到太后的“慈安宫”,便看迎面有一尊更加贵气的轿辇迎面而来,董公公抻了脖子仔细探望,说了声“是容贵妃娘娘”,便又簇步过去,率先请安了。 徐若瑾想着容贵妃,并没有什么特殊好感和厌恶的距离感,昨日看她对楚嫣儿的热忱,似乎她们的关系格外亲密。 还是敬而远之更为妙了…… 第685章 体验 容贵妃离得很远就已经看到远处而来的是徐若瑾,因为董公公一直在旁陪伴,宫内生活的久了,即便远远的瞧不见那张脸单是看走路的姿势也能辨别出对方的身份。 而且刚刚她为太后请安时也听说了今日徐若瑾会进宫谢恩。 徐若瑾的轿辇率先停下,等候在一旁,容贵妃一行走近时,她才懒洋洋的吩咐着:“停下。” 太监们立即落轿,宫女撩起遮挡着的轻纱帘,徐若瑾从轿辇上下来行礼问安,“贵妃娘娘福安,没想到在路上会遇见您。” “宫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遇见岂不是挺正常的?就是地界太大,时间消磨的让人烦躁。” 容贵妃今日情绪不佳,说话都没什么兴致。 徐若瑾笑着道:“宫中风景极美,贵妃娘娘当作是赏景休闲,就不会烦躁了。” “来回就是这么一条路,走上十年八年的,何处有树,何处有草都背下来了,还有什么看的?”容贵妃下颚尖尖,绷起脸来,让她更显几分刻薄,“被皇上封为瑜郡主,本宫倒是忘记恭喜你了,今儿你要为太后她老人家请安,本宫就不耽搁你了,改天来冬翎宫坐坐。” “多谢贵妃娘娘抬爱,改日一定拜访。”徐若瑾寒暄的很僵硬,可她实在挤不出巴结的笑意来。 容贵妃好似也是随意的敷衍,没有真邀请她的心思,她又何必感激涕零的上赶着去巴结?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亦或许她和楚嫣儿没有什么深层的关系? 徐若瑾心中揣测,容贵妃吩咐起轿,小太监们齐齐向徐若瑾行了礼,抬着容贵妃向前离去。 董公公瞧着容贵妃走远,催促着徐若瑾上轿辇,“您快上轿吧,可别冻着……” 徐若瑾点了点头,方妈妈突然问起董公公,“两年没陪同主子入宫,看到熟悉的面孔反倒陌生起来,对了,皇后身边的蔡嬷嬷怎么不见了?” 董公公没想到方妈妈会突然问起,下意识便道:“被皇后娘娘斥了几句就病了,倒下就再没起来。” 方妈妈心头一紧,索性也不再问。 徐若瑾虽不知蔡嬷嬷是谁,但听方妈妈豁然提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亦或许是梁霄吩咐了什么,否则方妈妈向来是不会多嘴的。 董公公也不愿再多话,就这么一路无声的到了“慈安宫”。 昨日寿宴的喜气仍未褪去,宫内四处还摆着寿喜的各式物件,徐若瑾的轿辇停了正殿,正做着活计的宫女宫嬷小太监们立即停下手,转身跪地叩拜:“瑜郡主万福!” 徐若瑾被吓了一大跳。 虽说是被封为什么郡主,可她并未真有身为郡主的觉悟,瞧见众人的叩拜,她才有些缓过神来,立即让众人起身,方妈妈已经拿了准备好的银钱赏了下去。 徐若瑾松一口气,这等事情她早已忘至脑后,也幸好身边有方妈妈在,否则她还真要丢人了! “都起身吧,别耽搁了太后吩咐的差事。”徐若瑾笑着寒暄,“银两不多,都吃个喜吧。” “多谢瑜郡主赏!” “行了行了,干活儿去吧。”董公公摆手吩咐众人去干活儿,他则笑着与徐若瑾道:“郡主您大方,寻常赏她们几个铜子儿就都乐得高兴了,您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这帮子奴才呀,牙都会笑掉的!” “这确是不懂了?可是触了什么忌讳?”徐若瑾故作不懂不知,董公公连忙摆手道: “哪有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宫里的这些奴才都是贪财的,捧高踩底,哪位主子阔气自当都捧着供着,都没良心!” 董公公也不怕被听见,就这般高声的斥骂着,徐若瑾笑道:“只有董公公您一心为主,太后慧眼识人,都瞧着呢。” “当不得郡主夸赞,也是太后她老人家良善,咱家只求有口饭吃,也就足够了,还能求什么?” 董公公立即讪笑,“哎哟,话又多了,郡主您快进去吧,别让太后等久了!” 徐若瑾点点头,方妈妈搭起她的手,便慢慢的进了殿内。 空旷,庄严,却没有几分人情的味道,肃穆的冷漠即便点了暖炉也让人心底发寒,徐若瑾站在那里等候之时,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董公公先去回禀,随后又将徐若瑾引去太后的寝殿。 皇后此时也在这里,周围还有两位昨日见过但没说上话的嫔妃,徐若瑾先为太后行礼谢恩,说了几句吉祥话,也算是走个过场,“本是太后寿宴来沾沾喜气,没成想我确是占了大便宜的,归根结底还是拖了太后的福,若瑾这就来给您磕头谢恩了!” 徐若瑾跪在蒲团之上,额头轻轻点地的行了礼,太后立即笑着让她起来,“行啦,本就是有着喜身子的人,没得非要走这等俗礼,快起来,让哀家瞧瞧,昨儿可是累坏了吧?” 太后是满面笑容透着亲近,徐若瑾却没有放松下来,自嘲着道:“原本以为自个儿是个撑得住的,谁想到昨儿回去就睡,刚刚来为您谢恩的路上也一直没醒,也不知怎的,就是困倦的不得了,但进了慈安宫,反倒是精神过来了。” “有着身子就是这样,当初哀家有皇上时,也似你这般没精打采的,还是要好好调养,不为了自个儿,也要为肚子里的,梁家就指望着你们呢。” 太后提及怀有龙子,更是当今皇上,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她一直都没能为皇上诞下麟儿,哪怕是个公主都没有,此时再看徐若瑾的模样,说起话来便酸溜溜的: “有着身孕就不要乱跑乱跳的了,还有那些酒,闻着味道岂能无碍?能不动手就不要再弄,今日离了宫就好生休养,太后这里谢了恩,本宫那里就免了,否则劳累疲倦,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有得你哭呢。” 徐若瑾对此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点头答应。 当她乐意没事儿就往皇宫跑?巴不得不来呢! 只是皇后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妃子道:“郡主瞧着便是福气人,更是精通医理药理,哪能调养不好?皇后娘娘多虑了!” 皇后的脸色当即一冷,瞧瞧徐若瑾,又看了看那妃子,好似在怀疑她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交往和隐藏的关系。 徐若瑾着实心凉,宫里的人都是疑心病过重吧?她根本不认识那位妃子是何人,因为一个陌生人遭了皇后的恨? 这都什么事啊! 第686章 秩序 徐若瑾默不作声,装作根本不知所以,皇后看了几眼见她似乎是真不认识贤妃,也就作罢。 太后没有理睬那方的斗嘴,打量起徐若瑾的衣装配饰,想说什么,却又没张口,问起她和梁霄的打算: “听说你们没有回梁家老宅住,这是怎么个想法?” 徐若瑾心里一紧,这是太后想问梁霄和其他梁家人还有没有什么牵搁,“为何不回梁家老宅,他没说,但打算在京都寻找一个新的宅邸,正在四处询问着,今儿还请托田公公帮忙打听打听,却不知何时能有消息。” 太后很满意徐若瑾的回答,皇上也惦记梁霄会不会与京都其他梁家人联合起来。 先帝就曾忌讳过梁家势头过猛,可那时他又不得不包容梁家,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如今皇上将梁家打散,再重用梁霄,为得就是不希望梁家再出现一个梁大将军来! 那股势头实在可怕…… 皇后听得徐若瑾的说辞,板着脸色道:“这事儿也要尽快的定下来,皇上登基以来,只为了封你为郡主,与朝臣们大吵一架,你也要记得身为郡主的本分,哪能还随意的衣食住行?也懂得分寸,更应顾忌身为郡主的体面。” 皇后的训斥,徐若瑾听的着实不喜。 可这也是事实,她还不得不领情的接下来,“皇后娘娘训斥得对,若瑾定当多多注意。” “只是……”徐若瑾在此顿了下,苦涩道:“衣食住行会尽快筹备习学,但家中之事都由梁霄做主,若瑾实在说的不算啊。” 徐若瑾把一切事都推了梁霄身上,皇后蹙了蹙眉头也没说出什么,后宫内人多耳杂,传出去她诋毁梁霄,反倒容易招惹麻烦。 “你斟酌着就好,”皇后看向身边的宫嬷,“等宅子定好了,本宫会派嬷嬷过去帮你张罗下衣着穿戴……” 徐若瑾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这就想开始在她身边安插人了?皇后娘娘也太心急了吧? 见徐若瑾默声的反抗,皇后本想质问两句,贤妃又在一旁开了口,“皇后娘娘着实心急了,您没瞧见,瑜郡主身边的,便是当初梁夫人身边的方妈妈么?这可是宫里出去的妈妈,您怎么还信不过了?” “哪有什么信不过?多几个帮手岂不更合适?” “瑜郡主还有着身孕呢,哪能张罗什么衣着穿戴?都应从简从轻。”贤妃看向太后,“当初臣妾有着云儿时,连头发上沾块棉絮都觉得沉呢!” 云儿乃是夜微言为数不多的女儿之一…… 皇后的脸色立即撂下,她不仅没有为皇上诞下龙子,哪怕是位公主都没有。 手中的帕子已经快撕扯成碎片,可她却没法子,也没底气再还嘴。 太后微微点头,“说的是,一切都不急,不急……” 徐若瑾笑着应承下来,心里着实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梁霄早点儿来接自己,否则再被纠缠个没完没了,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实在受不得这些女人含沙射影的争斗。 特别是全都拿她当作砧板上的鱼肉,只是一个说该横纹下刀,另一个说该直接下锅炸了罢了! 归根结底,倒霉的都是自己! 只是楚嫣儿不是被太后留在宫中了么?今儿怎么没瞧见她的影子呢? 夜微言此时正在与梁霄发着火。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夜微言在地上来回踱步,脚步的急促显示着他的心急,“太后过完了寿,朕也已经给了她郡主之名,你还想怎么样?” “不是还没入皇族名册么。”梁霄一派轻松惬意,毫不着急,“危机四伏,草民无法放心离去,还望皇上不要难为草民。” “梁霄!” 夜微言跳脚嚎叫,“你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危机四伏?你是在指责朕护不了她的安危?” “入皇族名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朕本打算定于后日,可今日听说众臣已经联合,准备在那一日齐齐奏本反对,朕打算推后。” “不能推后。” 梁霄反驳的很直接果断,“这一次若推后,那就是彻底的败了!” 夜微言提了一口气,“那你就给朕乖乖的回七离国边境去,不要留在京都,朕会为你照料好若瑾的。” “恕草民不能答应。”梁霄见夜微言还要发火,没允他开口,摩挲着下颚道:“可以恢复官职,但不回七离边境。” “为什么?”夜微言对此不能理解,“梁霄,你告诉朕,你若不回,七离边境之地怎么可能安宁?那之前的一切,启不都白费了?” “还有梁鸿在。”梁霄捏了捏鼻子,“为何皇上不肯重用他?” “他?”夜微言斟酌下,婉转的说了对梁鸿的不信任,“匹夫之勇,毫无头脑,朕并非信不过他,只是不敢把这么重的责任交给他。” “不妨试一试?”梁霄看着夜微言,“皇上既然有心复起梁家,但梁家若只有微臣一人,是支撑不起大任的,请皇上三思。” 听到梁霄改了自称,夜微言知道梁霄这是发自内心之言。 仔细思忖了下,夜微言点了点头,“好吧,朕就试一次,若是他不行的话,朕就一脚把你踹去七离边境!” “那后日?”梁霄看着夜微言,根本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夜微言摆头苦笑,“梁霄啊梁霄,你这么一个冷酷之人,怎么就被若瑾一个女人给治住了呢?” “那可是您的妹妹。”梁霄突然提这么一句,夜微言愣住后,道:“你真是要把朕逼到绝路啊,父皇若还在世,是绝不会容朕留下她的这条性命的。” “今时不同往日。”梁霄看着夜微言,“难道皇上对当年之事就没有半分好奇么?” 夜微言没想到梁霄会找他谈论这件事的起因,他起先是要怒,而后舒展眉头,看他道:“朕的确好奇,皇姑母甚得父皇喜爱,为何父皇会执意要她性命……此事如若再被提起,恐怕又要搅和得翻天覆地,那个答案,朕真心不敢触碰。” “已经混乱,那就不妨更乱,乱中梳理出皇上的秩序。”梁霄看着夜微言,目光格外认真。 夜微言被他最后一句挑起内心压抑难发的兴奋,重重的道:“好!” 第687章 贪欲 梁霄得一道旨意,被册封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掌管七离边境之地及征战划地的军马民政。 这个消息爆出,即便朝臣心中不满,但却没有什么人敢反对。 因为梁家的功绩是有的,而梁霄本人的政绩也是有的,更何况,梁大将军如今坐镇中林县,并未回京都,而皇上接二连三的抬举梁家,也是为了稳固皇位政权,是抵御澶州王的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谁站出来反对?岂不是等于反对皇上? 还想不想要这颗脑袋了,谁能傻的这个时候去当出头鸟啊! 更何况,梁家做官也就做了,反正七离边境那里除了他也无人能插得了手,但梁霄的女人就不同了! 皇上认为义妹,这不免牵起了许多人敏感的神经,因为那徐若瑾根本就是朝霞公主的女儿,是先帝下令灭杀没有杀成的! 皇上若让此人入了皇家名册,那岂不是等同于违背了先帝的遗旨?这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违背祖宗规制的! 对于这一点,澶州王一系的人马自当叫嚷反对的欢实,而支持皇权,力挺夜微言的人在这一件事上也颇有说辞,甚是反对。 多方夹击,夜微言被攻的焦头烂额,可他仍旧没有取消后日的入册大礼,这着实让更多人疯狂了。 澶州王听得这个消息,仍旧一个人闷在书房当中,没有出来。 楚嫣儿原本是要伺候太后,可她被澶州王下令回府,便一直在府内等候着王爷召见,只可惜,澶州王没有丁点儿动静,让楚嫣儿甚是纳闷,更是对澶州王的心神不宁感到奇怪。 怎么王爷自从见到徐若瑾,更听得皇上封她为“瑜郡主”之后,便不似往日那般强硬? 反而心不在焉,好似神魂出窍了似的,难不成,朝霞公主之前与澶州王还有什么渊源? 可她曾听母亲说过,当初朝霞公主之所以被先帝厌弃,也可能是因为朝霞公主对涪陵王更亲近,更支持,所以先帝才会在朝霞公主身怀有孕之后,下了那么狠的手。 可这些与澶州王都没有关系啊? 为何王爷会这么奇怪? 只是这个事情她不敢直接去问澶州王,可问夜微鸿?那更是不可能! 她如今看到夜微鸿这个男人就恶心想吐,他与梁霄表哥怎能比? 一个是天空睥睨众生的苍鹰,一个是泥沼中的癞蛤蟆,完全没得比,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嫁了这么一个人? 脑中想起梁霄对徐若瑾温馨体贴的点点片段,楚嫣儿愤恨的指甲已快抠到了肉里! 徐若瑾,你怎么还不死? 你为何不死呢? 正心中腹诽谩骂着,门外突然有了响动。 楚嫣儿朝着那里看去,正是夜微鸿拎着酒壶倚在门口看她。 “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脑中刚刚想过梁霄,她此时再看夜微鸿怎么都不顺眼。 夜微鸿嘴角轻俏,嘲讽的道:“这里是小爷的家,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睡谁,就睡谁,你管的着么?” 目光扫量下楚嫣儿,“看你这副德性,外人瞧着是纯净无暇,其实满肚子肮脏无比,蛇蝎毒妇,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你说完没有?我还有事情,不能陪伴世子饮酒,请世子多多包涵。”楚嫣儿不想与夜微鸿多说,直接撵人,夜微鸿却没有走,反而踉跄着脚步,晃晃悠悠的进来,“这灵阁的酒就是好喝,我若是梁霄,我也找一个能这么会酿酒的女人……” 说着话,他直接就扑向了楚嫣儿,醉醺醺的嘴凑过去便要亲,楚嫣儿厌恶的躲开,推搡着:“请世子自重!” 夜微鸿冷笑,将酒壶朝旁边一撇,碎倒在地,吓的丫鬟嬷嬷们立即过来,却又被夜微鸿骂走,“滚,都给我滚!” “是……”丫鬟们纷纷退下,而楚嫣儿的贴身妈妈担忧的看了两眼,却被夜微鸿狠狠怒骂,“你耳朵聋了?若是再不走,老子就当着你面儿睡了她!” “世子息怒,息怒!”婆子连忙退下,楚嫣儿想要推搡开夜微鸿,却怎么都做不到。 尽管夜微鸿并不是梁霄那般魁梧雄壮,可也不是她一个女人能执拗得动的! “躲什么躲?若不是父王催着我和你生孩子,你当老子乐意来你这破地方?乐意看你的臭脸?” 夜微鸿没有一个字的怜香惜玉,他捏起楚嫣儿的下巴便凑上自己的嘴,楚嫣儿拼命挣扎,夜微鸿半晌都没能得逞。 “啪!” 狠狠的一巴掌,夜微鸿抽在了楚嫣儿的脸上,“你若再动,我就立即写休书!” “你写!”楚嫣儿疯狂的推开他,“你写啊!” 夜微鸿没有半丝惊诧,无赖的看着她,“你确定?当初你嫁给爷,就是因为知道梁家即将破败,而我父王的势头很盛,你想有出头之地,可如今?你若是被皇族世子休了……” “没有人敢再娶是其一,你就是大魏皇族第一个被休了的女人,那你可真是声名远扬了!” 楚嫣儿浑身一震,她呆呆的看向夜微鸿。 她不想输,她不愿输! 她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怎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夜微鸿这个混蛋而罢休? 夜微鸿看着她在发愣,指了指自己的裤裆,“你若是不想被休,那就来好好的伺候爷。” 楚嫣儿狠狠的咽了唾沫看着他,夜微鸿见她不动,起身便冲了过去,一把扯烂她的衣裳,瞬间将楚嫣儿扒了个精光,“其实,爷还是很喜欢你的这身皮肉的……” 夜微鸿的歇斯底里,楚嫣儿咬唇默不作声,眼角流下的泪满是屈辱和愤恨。 她搂着夜微鸿的脖颈,巴不得就此勒死了他! 可此时此刻,他不能死,否则自己就完蛋了! “徐若瑾,我早晚要你死的更难堪!” 徐若瑾此时正在后宫听到梁霄又被封了官职的消息,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一会儿是草民,一会儿是官? 有这么玩游戏的吗?也就是自家那个奇葩的男人才能做出这等事来! 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徐若瑾心里与孩子道:“娃啊,娘真不敢保证,你出生时,你爹到底是干什么的了,你的性子,可千万别像他啊!” 第688章 对赌 太后得知皇上于后日要将徐若瑾的郡主之位纳入皇册,只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皇后对此颇为惊诧,絮叨了几句便被夜微言给制住,“此事朕心已定,谁再多言多嘴,就不要在朕面前露面了,朕难不成做什么事,还要得到所有人同意不成?” “皇上息怒,臣妾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瑜郡主她毕竟不是皇族之姓,这般一来,朝臣们会不会起争议?” 皇后想解释,可她话音刚落,贤妃便在一旁道:“皇后娘娘多虑了,皇族之事哪能由大臣们肆意搅乱?若是事事都有争议,皇上便要三思而行,那这到底是谁的天下了?岂不都是大臣们说了算了?” 皇后冷眼瞪她,转过头来又要与夜微言再解释,夜微言抬手让她不必再说,“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你们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他看向太后,“母后这里也要笃定想法,不要被大臣们和皇叔等人所左右。” 太后没有多说,“哀家都听皇上的。” “母后慢歇,儿子先告退了。”夜微言拱手行礼,转身离去时,连半丝留恋都没有,脚步格外匆匆。 皇后的牙都快咬碎了! 太后看她一眼,“后宫干政向来是得不到好处,哪怕是忠言,必定逆耳,讨不着喜,还是把后宫安置好,那才是你该做的啊。” “臣妾多谢太后教诲。”皇后立即福身行礼,“只是这徐若……瑜郡主入皇册的大礼也是要紧事,后日就办?不知能否来得及啊。” “来不来得及都要办,这是皇上的旨意!”太后冷了脸子,吩咐董公公,“去把容贵妃也找来,都好生的商议商议,这件事该怎么办!” 皇后不敢再有半句疑虑,而太后则叫了贤妃开始吩咐事宜…… 徐若瑾听得这个消息时也是一惊,呆呆的看着梁霄道:“后日?还有入皇册大礼?” 梁霄点了点头,“不入皇册等同于一个废名号,那怎能可以。” “能不能不入皇册啊。”徐若瑾对此颇有犹豫,心里总有一股不情愿,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入皇册有什么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反倒不喜欢别人称我什么郡主,叫一声‘少夫人’反倒是更乐意。” 梁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徐若瑾“哎哟”一声酸痛,“捏我鼻子干嘛?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嘛!” “入皇册,你才有正式的郡主身份。”梁霄看她,“其他人若想再对你指手画脚,也都要颠颠分量了,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哪怕是有一****被夺大罪,哪怕是没了命,你也是有豁免权,能活下去的。” 徐若瑾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愣了几秒才朝一旁“呸呸呸”,狠狠的捶他一拳头,“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我活着干什么?更何况,你这么祸害的人,哪能死的那么快?呸呸呸,不许胡说!” 梁霄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徐若瑾嘟着嘴不理她,她是真有些生气了。 梁霄大手摸上她的脊背,徐若瑾扭搭着身子,不容他得逞。 见她还没消气,梁霄则咯吱她的肋骨,徐若瑾浑身的痒痒肉发作,根本忍不住,“讨厌,太讨厌了!” 梁霄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心中虽暖,但他仍旧要把这件事说个清楚,“如今我们已不是两个人,还有着孩子,一切事都要从长计议,不能率性而为了。” “我会竭尽全力,让你的身份公诸于众,要看看谁还敢在你的背后说三道四。”梁霄的嘴唇紧抿了下,舒缓的眉头也有微皱,“皇上这一次答应让你入皇册也是不得已,也是你命好,皇上刚给你添了封号,便立即有人站出来提出反对你入皇册,让皇上也措手不及。” “接二连三的人齐齐反对,这已经不是是否允你名字入皇册的事情了,而是对他权威的执意,皇上是做也得做,不做便彻底的败了,他别无选择。” 梁霄的说辞让徐若瑾也认真起来。 只是仔细想想,她挠挠头,“异姓赐封郡主已是特例,入皇册本就是荒唐,皇上这次恐怕真的焦头烂额了。” “管他呢?!”梁霄抱着徐若瑾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随后让她小心翼翼的趴在自己的身上,“明知不得为而为之,这是他必须承担的压力。” “我怎么觉得你很坏呢?”徐若瑾看他的一本正经,做出了如此评价。 梁霄很是坦然,“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好人?” 他的厚颜无耻,让徐若瑾忍不住小拳头捶打几下,“那我们要怎么做?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等。”梁霄又是痛痛快快的一个字,“再过一会儿,该送来的自当会送来,赚银子不易,纵使我的女人再有钱,能不花还是不花吧,让皇族为你我服务,何乐而不为呢?” 徐若瑾着实被他的脸皮厚击败到五体投地,两个人就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了片刻,徐若瑾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听到外面一阵敲锣打鼓。 片刻的功夫,门外传来了方妈妈说话的声音,“四爷,四奶奶,是太后身边的董公公来了,来送赏的!” 徐若瑾本睡意朦胧,可一听这话立时精神无比,看向了梁霄。 梁霄抱着她起来,为她整理好衣襟,牵起她的小手道:“走吧,去看看,我们的瑜郡主得了什么大赏,若是给的府邸位置太偏僻,爷还不要呢!” 徐若瑾一只手被他牵着走,另外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嘴里念念叨叨的道:“可别听你爹胡说,千万别学他这么脸皮厚啊,什么世道啊,没天理了!” 徐若瑾的碎碎念并未打扰梁霄让董公公一样接一样的说着赏赐的物件到底是什么。 董公公说的口干舌燥,不等喝一口水,梁霄拽着徐若瑾打量着院落,“物件不少,可这里只是酒楼,此事的确奇葩无比,恐怕若瑾还是第一个在酒楼院落里被纳入皇册的郡主吧?” “哎哟!”董公公跳起了脚,“皇上就说您肯定不会放过赖一套府邸,咱家输了,是真输了!” 说着话,董公公则拿出了一张房契递给了徐若瑾,“郡主,您瞧瞧?这是皇上赏您的,已经吩咐人去收拾整理了,您明儿就能搬进去了!” 徐若瑾拿过房契一瞧,那位置不正是田公公提过的府邸? 还的确是省了银子了…… 澶州王府的后街,这是不把澶州王恶心死不罢休啊! 第689章 情分 徐若瑾心中有了数,笑眯眯的把房契给了红杏,让她收好,与董公公道: “倒是劳烦公公您跑一趟了,可是……太后的赏赐和皇后娘娘的赏赐,我也是明白该怎么做,不懂的还有派来的嬷嬷们和方妈妈可以帮我,可是……” “可是什么?郡主您说?咱家都听着那!”董公公笑着接话,奉承讨好的很明显。 他可真是见了奇人奇事,从古至今也就见过眼前这位梁少夫人有如此好命的! 不但被皇上认为义妹,更是册封郡主,还要载入皇族名册?这简直是惊为天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可它偏偏就发生了! 关于徐若瑾乃是朝霞公主亲生女的传闻,董公公自当也是听说过,可他虽然听说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结局。 按说,朝霞公主可是有辱皇族名誉的罪人,如今正在皇宫偏偏角之地吃斋念佛,闭门思过,被囚禁着呢,她的亲生女儿就获得如此殊荣? 这着实让人不敢揣测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难不成,还能把先帝的诏令撤销了不成?脑子里过了这么个念头,董公公立即将其消散,这些事情与他无关,还是少琢磨为好,他只需要伺候好各位主子,不掺杂丁点儿派系的争斗,那才是王道。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董公公的笑容中夹杂了这么多的内容,她指着房契道:“皇上有没有说明这府邸是赏给我的,还是赏给他的?”徐若瑾看着梁霄,又转身道: “左都督应有府邸,郡主也有府邸,府邸门口可是要挂牌匾的,这可怎么办?” 徐若瑾的问题可谓是把董公公的给难住了! 一张笑颜僵愣原地,抽搐几下之后,见梁霄也在看着他,董公公翕了下嘴,一巴掌抽了脸上,“都怪咱家,没问个清楚,这还真是个事啊!” “这事儿怪不得您,也是我突然想到的……”徐若瑾抿了抿嘴,“归根结底还是皇上小气,赏两座府邸,就省了这个麻烦了不是。” “哎哟,郡主耶,您可是第一个敢当面腹诽皇上的人了,这话咱家可没听见!”董公公一脸讪笑,“要不……咱家这就回去问问?终归您也是明儿才搬,问了皇上的意思,咱家让他们连夜赶工,明日一定能赶得出来!” “不用问了,就挂郡主府的匾额。”梁霄在一旁背着手道:“我就沾一回女人的光,不称左都督,也是郡马爷呢。” “别!”董公公心思一动,连忙道:“咱家还是得回去问个清楚,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咱家可受不起啊。” 梁霄的脾性,董公公可是知道的,这会儿让他受了委屈,皇上那里指不定要吃多大的亏呢,他可不担这个责任。 徐若瑾看穿了董公公的心思,只笑笑没有说话,梁霄在一旁道:“皇上也不必赏府邸,澶州王府门口的那条街上有一趟商铺,我只要其中一间就可以了,更何况,我早日是要回梁家老宅的。” 梁霄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深沉,更是语意颇深,董公公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把话记了心里,让其他人负责交接赏赐的物件,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匆匆赶回宫中,向皇上请示这件事去了。 徐若瑾见董公公离去,看着梁霄道:“你不会是真想在澶州王府门口开‘灵阁’吧?” “不妥吗?”梁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徐若瑾啧啧两下,“只怕皇上不肯答应呢。” “他赏了铺子,就不怕他不答应。”梁霄举起她的小手揉搓了下,“胖乎乎的,真好看。”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徐若瑾心弦一动,只觉得心跳酥麻,嗔怪的瞪他一眼,忍不住道:“真胖了?” 梁霄点点头,“胖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苦涩道:“胖就胖吧,都是为了孩子!” 澶州王本还在书房内闷声不语,而左相则直接找上了王府,与澶州王私谈。 听得皇上要将徐若瑾纳入皇家名册的消息,澶州王吸了一口气僵半晌,才缓下神来,“入就入吧,本来就是皇姐的孩子,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是……长的实在太像了,举手投足,包括说话的气质都那般神似,皇姐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心情呢?” “王,王爷,您这是说什么呢?您不能这么做啊!” 左相听到澶州王的话惊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他没想到,澶州王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暴跳如雷不说,居然答应了? 而且还一派缅怀朝霞公主? 澶州王看了一眼左相,“答应了又如何?本就是皇姐的孩子,入皇家名册有什么不妥?” “王爷,您糊涂了啊!” 左相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就算是您顾念朝霞公主,可是您别忘了,徐若瑾是梁霄之妻,更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儿,定朝霞公主罪责的乃是先帝,这乃是横在梁霄与皇上之间的一道隔阂!” “可若是皇上真的将徐若瑾纳入皇家名册,这等同于将梁家彻彻底底的拉拢在内,而当初朝霞公主一系的人可大有人在,那徐若瑾再用几丝手段,难保皇上就彻底的立足稳固了!” “皇姐都被囚禁宫内了,还有什么人脉?”澶州王仍执迷在回忆之中不可自拔,“当初本王……本王一气之下走上今日之路,不也是为了皇姐不平?唉,那时那日,今时今日,近二十年过去了,可怎么好似眨一眨眼呢?” 左相气的蹦起来,“王爷,这不是您怀念过去之时了,这一次皇上执意如此,不顾群臣反对,这不再是那徐若瑾入不入皇族名册之事,而是皇上要立威了啊!” 左相情急,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语速更是极快,澶州王迷迷糊糊也没听明白,却只听得最后一句“皇上要立威”几个字,当即蹙眉道: “你说什么?什么立威?” “哎哟,王爷啊,您不能让皇上将此事做成,这不是您顾念着与朝霞公主的情分之时,皇上的威势巩固住,再借梁家之势,您可就功亏一篑了!” 左相恨不能朝澶州王咆哮,澶州王听到后,攥了攥拳道:“不能让他得逞,绝不能!” 第690章 支持 严弘文听熙云公主絮叨着这件事时,只觉得已经要吓的灵魂出窍,长了半天的嘴巴合不上,痴傻呆愣,直至哈喇子淌下,他才连忙用帕子抹了下嘴角。 这件事,实在是让他感觉到危险,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危险! 即便自己的母亲是国公府出身,即便他如今是当朝的驸马爷,可是这一切,都比不得徐若瑾的生母是朝霞公主,而她的生父,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朝霞公主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当年怎么就会跟自己父亲牵连上?这可不仅是会牵连到父亲本人,而是会牵连整个严家! 哪怕他是名副其实的驸马,也绝对躲不过这场灾难! 严弘文此时已经不再去想之前对徐若瑾的手段是对是错,后不后悔,他现在只想如何保全自己,保全严家! 而他也根本不信,这个世上除却自己和父亲,徐若瑾等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特别是那个徐耀辉,失踪至今都杳无音讯,这着实是一把刀,时时刻刻的横在他的头顶,好似随时都能砍下! 当初,为何要听父亲的,没有及早对徐耀辉下狠手呢? 时至今日,他又能怎么办呢? 熙云公主絮叨半天都见严弘文没有回音,只坐在那里傻傻的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正与你说话呢!” “嗯?啊!公主殿下说什么?” 严弘文立即涌上笑意的陪着,熙云公主看他半晌,轻撇嘴角,“怎么自梁霄和徐若瑾入了京都,你就开始浑浑噩噩的?难不成,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熙云公主虽性情大度,但她出身皇族,耳濡目染,也学的懂察言观色。 严弘文的状态,明摆着就不对! “的确是有些关系。”严弘文没有否认,但他却不会说出实情,“你也知道,之前家父曾为徐若瑾保媒选过一户人家,可惜那小子不知好歹,反倒是坑了她,对这件事情家父也好,我也罢,始终心有愧疚,可当初她嫁给梁霄,我也不是不同意的,因为那时的梁家实在……” “如今没想到她一个小户子女居然传出这么惊天的身世传闻,更成为了皇上的义妹,你的义姐妹,只觉得事事变化太快了,快的让人不敢信了。” 对于徐若瑾之前的经历,熙云公主也曾听人八卦过,更听蒋明霜说过,所以她对严弘文的解释也是信了的。 “倒是觉得徐若瑾性情不错。”熙云公主看向严弘文,“还是要准备一份大礼的。” 严弘文惊诧的看向她,熙云公主笑着道:“皇兄要让她名入皇册,众臣反对,要齐齐闹事,我自当是要协助皇兄的,这是夜家的江山,自要皇兄说的算。” “依你。”严弘文这两个字说的格外颤抖,“怎么做,都请公主殿下吩咐。” “后日我会入宫,明天你让明霜先去见见她。”熙云公主捏捏右耳,“她们不是好姐妹么……” 徐若瑾此时正瞧着方妈妈和红杏等人忙的不可开交,更有董公公派来帮忙的宫嬷和小太监,宫女们走来走去,忙来忙去。 宫嬷与方妈妈商议着明日的一系列安排,因为后日便要入宫行大礼,这些若不提前安排好,容易出乱子的。 董公公是明白人,没有让宫嬷直接与徐若瑾交涉,而是让她们先与方妈妈商议。 毕竟这不是小事儿,让宫嬷直接喝令这位脾气不咋地的郡主,反而容易闹出不愉快来。 皇上都已焦头烂额,这时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出差错了。 所有人都忙碌不停,只有梁霄握着徐若瑾的小手,将她裹成了粽子一般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溜达,与其他人的气氛很不和谐。 徐若瑾觉得这般闲散实在过意不去,可她还没等开口说什么,梁霄率先道:“你不用多想,那些事情你帮不上忙,养足精神,后日入宫恐怕要忙碌一整日,那些刁钻的文人正在攒足唾沫,要在那一日唇枪舌战。” “我是在想,若她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徐若瑾没有提“朝霞公主”的名姓,“她毕竟还囚禁宫中,而不是不在了。” “她此时肯定知道了。”梁霄转头望着她,“亦或许,你也可以借助下她的威势。” “她?”徐若瑾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好似澶州王那一日见到我之后就有些不太正常,左相,右相,左都御史等人看到我也都露出惊愕的神色。” “她的气势和名望,超乎了我的想象。” 徐若瑾抿了下嘴,“虽然我不愿承认,可我越发对她好奇起来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想见吗?”梁霄看着他。 徐若瑾****:“我能见吗?” “此时并不合适。”梁霄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她也知道时机不对,可心底还是有丝丝失望。 “但早晚有一日,你会见到的。” 梁霄的后一句,纯属是安慰,徐若瑾伸手为他紧了紧披风,“我们的左都督大人越发神秘莫测了,真希望肚子里的小家伙儿不要像你,否则我得闷死!” “像你,好看。”梁霄轻抬着她的下颚,想要凑上去亲一下,徐若瑾立即躲开,“这么多人呢。” “人多怕什么?”梁霄毫不在意,“就是为了人多!” “讨厌!” 徐若瑾想到他执意要府邸挂上“郡主府”的牌匾,倒是落寞下来,“你为何不肯回梁家老宅?” “杂人太多住不惯,更何况,我住的乃是郡主府,其他人还好意思说什么?三姑六婆的也少来凑合,整个府邸清清静静只有你我二人,岂不是更好?” 梁霄的说辞,徐若瑾才不信,他神神秘秘的,肯定另有所谋,只是徐若瑾不愿多问,因为她相信他,他怎么做都好。 两个人溜达半晌,梁霄便带她回了。 徐若瑾回到屋内则写了一封信给中林县驻守的春草和顺哥儿,让她二人准备好就来京都。 若是澶州王府侧角的店铺开了,他们二人就驻扎在那里。 京都,一时半会儿恐怕是离不开了! 第691章 甜蜜 梁霄看她红成苹果似的脸,冷哼声道:“你懂了?” 徐若瑾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想要立即挪下去,快些的离开他。 梁霄反而不放手,就这么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蹭啊蹭,徐若瑾只觉得面似火烧,可被他这般调戏,又不服气,索性双手搂上他的脖颈,开始反攻起来。 梁霄愣了一下,抬起她稳稳的端到一旁,“再玩下去,小心我真的把你办了!” “你若不怕肚子里的小家伙儿生气,你就来啊!”徐若瑾抿嘴坏笑,“咯咯咯”的发出声音。 梁霄猛拍自己的脑门,也不等马车停下,起身蹿到前面,将车夫赶走,他驾马车坐在外面。 外面的小风刮在脸上的确凉快,但这比不得凉水澡消火痛快,直至马车停到了郡主府的门口,梁霄脸上的气势汹汹还未消退,吓的门口聚集的众人不由心头一紧! 刚刚就得了梁霄属下传话,说他不介意大开杀戒,而这会儿梁霄亲自驾了马车到府门口,还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难不成下一步就要抽刀了吗? 徐若瑾不知道门外为何有这么多人,但梁霄在前,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左都督怎能亲驾马车?这实在是……”礼部侍郎满脸的无奈,想指责却又不敢,想拿规矩来框压,面前这位却又是从来不守规矩的。 今儿他本就不想来,可谁知事情偏偏压到他的头上,他来不来,都得来! “礼部侍郎。”梁霄将马车停下,目光扫过此地等候的众人,都是京官儿,还有两位国公府的人,“都是来恭贺的,梁霄在此谢过,但今日家还未能收整完毕,改日再请诸位喝酒,今日怠慢了。” 梁霄下了逐客令,礼部侍郎连忙上前,“左都督,今日也是有几句话想要与瑜郡主当面说辞,还望您行个方便?” “都是来说话的?”梁霄看向其他人,岑国公府的世子点了点头,“的确有此意,梁霄,多日不见了。” “不想见。”梁霄三个字痛快的回绝,“有什么事都等明日之后再议。”转头吩咐门房,“抬杆子,马车进府。” “是!”门房立即应下,梁霄转身去了徐若瑾的那辆马车上,准备亲驾马车入内。 礼部侍郎虽心惊胆战,可所有人都齐齐的盯着他,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阻拦,“只有几句话,瑜郡主,难道您就不敢出来露面吗?” 后一句直指徐若瑾,梁霄的火气“腾”一下窜起,凌厉的目光好似一把锃亮的刀,让礼部侍郎脖颈发凉。 但多年为官,也不是没经历过风风雨雨,这一次乃是众官联名要战,他也不得不豁出这一张老脸,出这个头了! “好歹您也是礼部的大人,怎么说话如此不知自重?” 徐若瑾柔婉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本郡主根本不知你姓甚名谁,你却口口声声说本郡主不敢露面?呵呵,这才是天大的笑话了,皇上,我敢见,太后娘娘,我也敢见,却说本郡主不敢见你?难不成,你长的比阎王殿里的牛头马面还吓人么?” 徐若瑾在马车内阴阳怪气的嘲讽,让礼部侍郎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也是五旬之人,被当众这般嘲讽,一张脸往哪里搁? 更何况,斥他礼部侍郎不懂规矩,等同指着秃子骂秃驴,这一巴掌打来可谓火辣辣的疼,让礼部侍郎险些气昏过去! “大人息怒,大人您先一旁歇歇。”另外一人立即将礼部侍郎扶到一边,他则上前在马车前拱了拱手: “在下礼部员外郎****德向左都督梁帅,瑜郡主请安。”****德四旬的年纪,身材不肥不瘦,颇有几分文人雅致的气质。 徐若瑾从轿帘当中看到他,那一抹八字胡让徐若瑾感觉很不喜,而且……他姓“洪”? 梁霄见徐若瑾开了口,便没再理睬这些人,只坐在马车上,随时准备进院子。 他朝身后摆了手,丫鬟婆子小厮们则将车拉去了后角门,将最后一批物件搬进府内。 徐若瑾撂下轿帘,“原来是礼部员外郎洪大人,只是听到你这名字,本郡主并不喜欢,也不想说话。” 礼部员外郎就是当初退掉蒋明霜定亲的那一户人家,所以蒋明霜才去选秀,嫁给了严弘文当侧室。 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其实贼心一筐,她说话都懒得多说。 只是他也姓洪,与洪老大夫是不是还有什么关系? 但不管有什么关系,不喜就是不喜! ****德脸色一怔,与礼部侍郎对视一眼,也径自纳闷,自己从未与这位郡主和梁霄打过交道,怎么就招她不喜了? 这着实让人奇怪啊! “不知,在下如何招郡主不喜了?”****德一脸无辜,“今日拜访,也是想与郡主说一说明日大典之事,此乃皇家正事,在下不敢怠慢。” “你的意思是说我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了?” 徐若瑾胡搅蛮缠起来也不是一般人敌得住的,“刚刚董公公来过,已经告诉我万事具备,不用我再操心耗神,只需明日进宫即可,更找了宫嬷们悉心相交,却不知礼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知道?” “这……”****德本想找个借口让她先露面,只要人露了面,再说起话来也就方便许多,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丢丑吧? “的确是还有些事情要与郡主商议,还请您行个方便,容我等进府商谈?” “不行。” 徐若瑾拒绝的格外干脆,“我看你不舒服,还是都请回吧。” “你不要太过分!” 礼部侍郎在一旁已歇够了气,指着便开始计较起来,“外姓人入皇册,这是从未有过的惯例,更是有违皇族规礼,这是置皇上于不义,你身为受恩典之人,理当向皇上主动请辞,这才是大道,否则,是必遭天谴的!” “放肆!” 徐若瑾这几日接触宫内太监宫嬷们多了,“放肆”这二字也脱口而出,“我警告您,如若再敢肆意的污蔑本郡主,可不是你担得起责任的!” “老夫宁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制止这一件事,这是老夫的职责,如若真允了此事发生,老夫闭眼的那一天,无法向先帝交代啊!” 礼部侍郎痛心疾首,更是抹了抹挤出的几滴干涸的泪珠,“皇上年幼,性情温良,受人蛊惑,一时不查,但老夫一定要谨遵先帝遗旨,辅佐皇上保卫大魏江山,老夫绝不容此事发生,绝不容!” 动不动就先帝遗旨,这已是老臣们拿来绑架皇上的口头禅了么? 若是不尊不妥协,便是不孝不敬先帝,徐若瑾也真感受到夜微言的不容易了。 第692章 恶心 “如你这般所说,我还罪大恶极了?”徐若瑾声音清冷,不含一丝怒意,更没有悔意。 礼部侍郎立即上前,跳脚嚷道:“你若此时请辞不入皇册,还有得救啊!” 徐若瑾继续道:“我如若不同意呢?” “那就莫怪老夫不客气了……” 梁霄从马车上蹦下来,礼部侍郎话未说完就被吓的连忙躲后几步,“梁霄,你,你要干什么?” “一个口口声声大义之人,却被我一个动作就吓的畏畏缩缩,对不住先帝?恐怕爹娘你都对不住!” 梁霄身姿高大,看向礼部侍郎可谓低头俯视,“让开。” “你,你别无理取闹!”礼部侍郎抚着胸口,好似随时都能昏过去一般。 梁霄懒得理睬他,见徐若瑾已经不再开口说话,门房也已抬起了门槛儿,他则牵起马车,朝着府内大步的走去。 “谁敢跟来?”他撂下如此一句,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却无人敢动。 各个怒目愤恨,咬牙切齿,但若提谁敢胆子大到跟上去,还真没有勇气,因为梁霄的“浑”可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有目共睹,他可是真有胆子挥刀的! 郡主府关上了大门,梁霄也将马车停下。 撩开车厢的帘子,他与徐若瑾四目相对。 “要我抱你下来吗?”他在逗弄着她。 徐若瑾忧伤的心情被逗笑,“你不怕吗?”刚刚二人在马车内的亲腻,他可是刚消了火的。 梁霄啧了下嘴,“我可以攒着。” “胡说。”徐若瑾缓缓的起身走了几步,梁霄将她抱下马车,却没落地,而是一直抱在怀里朝着后院子走去。 徐若瑾知道他在疼自己。 刚刚与人争吵几句,她的确是存了怨气,尽管早已知晓明日是一场争斗,却没想到这些人已不要脸至极,跑到府门口来找自己的麻烦! 厚颜无耻,恶心,恶心,恶心! 徐若瑾心里骂着,却也知道这一番谩骂毫无作用。 自己这一张嘴着实敌不过那么多人,因为那些人根本就是不讲理,只想置自己于死地。 两个人进了正院,可惜徐若瑾却无心欣赏这“郡主府”,一心都在明日的大典之上。 不等徐若瑾开口,红杏送进来一张帖子,“四奶奶,角门送进来的,说是要见您的。” “谁?”徐若瑾知道,若是外面那些人,红杏早就将帖子撕了,不会拿给自己。 “是蒋家姑奶奶。” “蒋明霜?” 徐若瑾对红杏的称呼反应半天,才想明白是谁。 红杏是知道自己忌讳严家,所以根本不提“严家”这几个字。 徐若瑾沉了下,“来了,就见吧,说起来,我也想她了。”她看着梁霄,才想起问问,“现在见她,合适吗?”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想见就见。”梁霄摸了一把她的小脸,“我的若瑾,何时在意过那么多的磕磕绊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考虑太多。” 爱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梁霄便准备出去,“门外苍蝇太多,先去扫扫,稍后就回。” 徐若瑾甜蜜的笑着看他离去。 他的若瑾?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称呼,似乎因他宠溺,自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红杏和杨桃在一旁跟随着笑,也为四奶奶如此得宠艳羡不已。 若不是她们能亲眼看到四爷如何待四奶奶,她们是绝不肯相信四爷那么冷漠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很多事是不由得人信不信,是真有可能发生的。 让红杏去引着蒋明霜进门,徐若瑾则让人就在此地沏茶,备上一些点心。 此地有很多她陌生的面孔,想必都是宫里派下来的,这些人只能先用着,都是宫里看着她和梁霄的眼睛,将来是必须要再找机会剔出去的。 等候半晌,院子里便有了响动。 青轿落地,蒋明霜从上下来,脚步簇簇,格外急迫,徐若瑾起身到门口迎她。 看到她的笑,蒋明霜的眼泪儿都差点儿掉下来! “若瑾,你,还好吗?” 若瑾你还好吗……这一句话问出,徐若瑾的眼圈也有些泛红。 所有人都觉得她得了郡主称号是天降大喜,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却只有蒋明霜一个人明白,她其实过的甚是艰难,并不痛快! 徐若瑾微微点了点头,“快进来,进来说。” 蒋明霜瞧了瞧外面的人,心领神会的立即进了屋内,红杏上前端茶倒水,杨桃则带着跟随蒋明霜一同来的丫鬟婆子们去隔壁的厢房吃果子。 只留下蒋明霜一个人在屋内与徐若瑾叙谈,说起话来,也不怕有耳朵传出去。 “你怎么来了?家里的肯放你出门?”徐若瑾的确是想过见蒋明霜,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先找来,而且还是在今天。 “是公主殿下指明要我来的。” 蒋明霜没有丝毫的隐瞒,“其实我早就到了,一直在角落中等着,刚刚也看到你骂那洪家的人,”蒋明霜说到这里捂嘴笑了笑,“没想到,你还记着他的仇。” 她明白,徐若瑾之所以特意提及****德,就是因为自己被退婚。 她的心里是暖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身份,她都是自己的至交! “那还能饶了他?”徐若瑾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蒋明霜,“瞧着还可以,严弘文有没有欺负你?” “不是说好,咱们两个人不提他的嘛。”蒋明霜还记得二人当初的约定,所以徐若瑾直接道出他的名字,让她颇为惊诧。 “恶心人看的多了,反倒也没觉得他那么讨厌了。”徐若瑾撇撇小嘴,“有些时候,十几年都过的平平淡淡,而有些时候,一年时间就能过的磕磕绊绊,度日如年,如今再看咱们相识那时,不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可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的确如此。” 蒋明霜咬了咬嘴唇,“其实我知道今日不该来,可公主殿下发了话,我却不得不来找你。” “熙云公主……她是怎么个说辞?”徐若瑾想到那个人,神色也谨慎起来。 皇族中人没有省油的灯,更何况,她和夜微言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公主殿下没说什么,只让我来你这里坐坐。” 蒋明霜咬了咬嘴唇,犹豫半晌才说道:“严家老爷病卧不起,驸马这些时日也浑浑噩噩的,若瑾,这日子,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693章 改变 严景松病卧不起? 徐若瑾听到这个消息,纵使脸上不想表现出震惊的神色,但心底由不住拧了一把,疼。 终归那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纵使她不愿承认,也是有血脉联系。 这不由她的意识主导,而是情分。 再怨,再恨,那也是亲爹…… “怎么会病卧不起的?不是好好的吗?”徐若瑾见蒋明霜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则细细问了起来。 蒋明霜自不知严景松的身份,说起来也没什么顾虑遮掩,“这事儿我也不清楚,正巧是你还没来京都……哦,是你要来京都时,突然病倒的,太后寿宴都没能参加。” “驸马这些时日除却应对公主殿下,在家中也没有出去,更没有回严府去探望老爷。” 蒋明霜也是聪明人,“依着我看,好似是跟老爷有什么隔阂,可他也不顺心,家事全部堆来,我也忙的焦头烂额,心惊胆战,婆婆也不是好应对的……” 蒋明霜提及严夫人,“她比公主殿下要可怕得多,好在并不经常露面,我的日子还能过得去。” 似乎是觉得自己絮叨了太多,蒋明霜连忙看向徐若瑾,“光顾着说我了,你怎么样?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可还乖巧?看你的样子倒是胖了些,精气神也比之前好了太多。” 徐若瑾摸了摸自己的脸,“胖了?” “胖了好,吃的胖胖的,才能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来。”蒋明霜说到此,眼中闪过一抹哀伤,正被徐若瑾捕捉在眼里。 “你……还没有动静儿?”徐若瑾知道蒋明霜的性情,她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喜好相夫教子的人。 蒋明霜摇了摇头,似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可却又忍不住委屈,吧嗒一下掉了眼泪儿,“没什么,没事。” “跟我还不肯诉诉苦?你还有地方说吗?”徐若瑾紧紧追问,蒋明霜犹豫了下才道:“不允我有孩子,我毕竟不是正室夫人……”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却不知如何安慰。 当初蒋明霜的父亲正是因为想要攀上严家的高枝,才把蒋明霜许给了严弘文做侧室,苦了闺女贵气了爹,这时代的女人,更多是联姻的工具。 “没事,也就一年的时间,公主殿下若有了喜,我也就能宽松些了。”蒋明霜抹干了眼泪儿,挤出笑来道:“今日来能看到你,我就安心了,其实什么都不说,我也安心了。” “别把日子过的这般苦,灵阁可还有你的嫁妆干股呢,别看是一个小小的铺子,也值不少银子的。” 徐若瑾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人拿捏得住你,你不会再孤单,因为还有我!” 蒋明霜临走时,哭成了泪人儿,虽然眼睛哭成了桃儿,但她是笑着走的,连丫鬟都说,从未见到小主子笑的这么欢心。 徐若瑾送走了她,只道事情安稳了,再找她出来聚,蒋明霜连连点头答应,又是从侧门离去,没让前面的人瞧见。 梁霄还没有回来,看来前面的事情也没那么安稳的处理。 徐若瑾去了自己的寝房,看着雕花楠木大床和各处的贵重摆件,她知道这都乃是皇上给的赏…… 只是今日门口的那一个片段,深深的刺激了徐若瑾的神经。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问着方妈妈:“明日的衣装可有准备?” “准备了三套,宫嬷的意思是让您做最后的决定。” 方妈妈扶着徐若瑾去一旁看着摆好的三件衣装,都乃是遵循郡主品阶而定。 鱼眼绣金丝荷藕大袄,福禄寿钮金项圈,脚上的鞋乃鎏金绣鱼儿戏水,大红披风的高领是狐尾的银丝毛。 另外两套除却颜色不太一样,绣品的图案和样式与第一件一样。 徐若瑾端详片刻,突然问道:“妈妈,您之前见过她吗?”她没有提“朝霞公主”的名字。 方妈妈身子一震,却知道四奶奶问的是何人,点了点头,“见过,那时老奴还在宫中伺候着贵人们。” “那您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式吗?” 徐若瑾的目光扫量着摆满床榻桌案的物件,“我要她喜欢的,服装,饰品,都要几近相同,即便规制上不如公主的高贵,但颜色和配饰也要一模一样。” “四奶奶,您确定要这么做?”方妈妈对她的提议颇为震惊,她知道四奶奶向来是忌讳提到身世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十分坚定,“这么多人反对,我为何要退却?”徐若瑾看向方妈妈,“四爷说,这是皇上立威之时,而我不过就是个事件的由头罢了,今日都已闹到府门口,我还有退路吗?可我不管他们为何要反对,如若皇上真的退了一步,我将被置于何地?”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会被世人嘲笑而死,第一个被皇上认为义妹的女人,却遭到所有朝臣的抨击和排挤,成为天下最大的笑柄。” 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长舒口气,“哪怕是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容忍他人的抨击,那就想出万全之策,让那些人看到我就闭嘴。” “衣着发式,我依着她,但我就是我。”徐若瑾抿了下发丝,“我就是徐若瑾,是绝对不会变的!” 方妈妈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格外感慨,眼圈都有些发红。 其实这些事她早就开始忐忑不安,可又顾及着四奶奶身怀有孕,没敢说出来。 只是没想到四奶奶虽然和四爷在一起时,轻松无暇,好似无忧无虑,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老奴定当尽力而为!” 方妈妈看着镜子当中的她,含笑道:“其实四奶奶您虽然容貌上与她相似,但性情上完全不一样。” “她是什么性子?”徐若瑾探问一句,也是第一次探问朝霞公主的喜好秉性。 方妈妈似是追忆,沉了半晌才道:“她没有您这般洒脱,向来微笑待人,遇事不急不恼,所有人都夸赞她好,几乎无人会指责她的不是,无论人前人后……好似,她没有什么缺点。” “对,没有缺点。” 徐若瑾听得方妈妈的评价,反倒是心里阴沉下来,“世事皆无完人,不是您没能发现,就是她隐藏的太好。” “我反倒觉得她不真实了。” 方妈妈听得四奶奶如此说辞,也不由得深思片刻。 徐若瑾瞧着丫鬟们开始将皇上,太后和皇后等人的赏赐一一记录在册,询问拜访的位置,她的心情也越发的平静下来。 风浪一波接着一波,亦或许她就是这个命。 有什么是跨不过去的坎儿呢? 没有! 为了自己,为了他,也是为了孩子,这一关,她徐若瑾一定要安稳闯过,无论对手是谁! 第694章 信任 梁霄下晌回来,为徐若瑾带回了两只鸟。 一只巧百灵,叫声悦耳动听,另外一只则是只鹩哥儿,只可惜这鹩哥儿刚开了嘴,只会说一句“好嘎好嘎”,其他话一概不会说。 徐若瑾瞧着格外喜庆,看着便不动窝子,甚是高兴,指着小鹩哥儿道:“好呀,不是好嘎,好呀,说,好呀!” “好嘎,好嘎。” “好呀。” “嘎嘎……” 徐若瑾教了半晌也没教明白,翻了白眼当即投降,但她也没嫌弃这只笨,时间多得很,慢慢教才好。 “这是怕我在屋子里闷着?找两只活物为我消磨时间?”徐若瑾心里是高兴的,虽然梁霄极少说什么甜言蜜语的哄她,但偶尔蹦出一句半句来反而欣喜。 他不说,情分是要领的…… 梁霄指着巧百灵道:“这只叫声好听,长的也不错,那只鹩哥你可以教它骂人,以后谁惹了你,就让它去骂。” “噗!”徐若瑾一口水全都喷了出去,险些把自己呛个好歹,“你太坏了!” 她本以为是哄自己开心,没成想他让自己叫小鸟骂人! 除了他,还有人能想出这么奇葩的点子么? 真是太坏了! 梁霄从红杏手中接过毛巾,为她擦拭着小嘴,脸色一本正经,“有什么不对?被鸟骂了,还能跟鸟儿过不去?那岂不是连鸟儿都不如了!” 徐若瑾捶了半晌的胸口才缓过神来,红杏一张脸都笑的通红,“四爷,也就是您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这倒是真解气!” 杨桃在一旁咯咯咯的笑,连话都说不出。 梁霄被丫鬟们吹捧,脸上也有几分喜意,“其实他们的确是不如鸟儿,让你们主子去骂,脏了口,让鸟儿骂街正合适。” 说着,他则逗着那鹩哥儿道:“滚蛋,滚蛋……” “好嘎,好嘎!” “滚蛋!” “好嘎!” “滚蛋!” “别闹了!”徐若瑾可不忍让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儿脏了口,“不学他的话,桃儿,领着去给点儿吃的,离你们四爷远点儿。” “好嘞。”杨桃说着,便将两个鸟笼子都带去了院子里。 已近二月初二,天气也暖和了些,徐若瑾没让她们再关紧了门,反而敞开吹吹风更是好事。 晚上大厨房做了几桌好菜,从主子到伺候的下人们齐齐欢庆。 徐若瑾也是第一次见全了府上的新人,大多数乃是宫里派来的人,熟识的只有方妈妈,红杏,杨桃,梁七,还有几个从梁家跟过来的杂役小厮。 梁五仍不知在何处隐蔽没有露面。 对此,徐若瑾也都笑着给了赏,人手的更替现在不急,一切都等明日以后。 明天,才是她最重要的日子! 这一夜虽然是睡了新床,徐若瑾却没有认床的习惯,早早的躺下,睡的格外香甜。 梁霄陪着她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在三更时分起身。 方妈妈在外间听到了声响,没用梁霄开口,她直接进屋去守着四奶奶。 梁霄对此格外放心,出门时脚步轻盈,夜色之中只有月光散落在他身上折射出的光点移动,而此时此刻,书房之中早已有十名黑衣人在等候着他。 梁五,梁七均在此列,而这十个人便是梁霄的生死兄弟。 “左相今日与澶州王密谈一个半时辰,回到府中召集了礼部侍郎,主事以及户部员外郎等人相聚,明日要集体上奏,不允郡主名姓入皇册。”梁一回禀。 “右相今日召集兵部,刑部等六位大臣于家中商议,上奏您有违朝令,狂妄自大,要求撤掉您左都督一职,由兵部侍郎接管七离边境事宜。”梁二回禀。 “岑国公府没有动作。”梁三回禀。 “镇国公府世子今日与熙云驸马在茶楼相聚,未提半句朝事。”梁四回禀。 梁六道:“二爷来信,问您何时回归七离军营。” “骑兵营已经归位。”梁八道。 “请四爷吩咐!”梁九,梁拾二人拱手请命。 梁霄点了点头,“明日的事你们都不用动手,梁拾,今日董公公已经将澶州王府对面那条街的铺子的店契送了过来,你明日带着人先将店铺收拾了,随时准备开业。” “嗯,啊?”梁拾没想到四爷会派这么个差事给他。 他的这双手可是砍砍杀杀的,让他去当掌柜的?这不是闹呢吗? “你不同意?”梁霄皱了眉,梁拾咽了口唾沫,咬着牙道:“遵命!” 梁一等人笑开了花,梁九更是捧腹哈哈大笑,“你不是最好喝酒吗?这差事合适你!” “滚!”梁拾咬牙切齿,梁霄安抚道:“别急,等顺哥儿到了,他会接管,那时你就给郡主当车夫。” 梁拾眼睛都快瞪掉了,“这还不如当卖酒大掌柜呢!” “她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梁霄的神色格外认真,“托付给你了!” 梁霄这般说辞,让梁拾不敢再当作玩笑。 他规规矩矩站好,拱手九十度鞠躬,“属下领命,绝不负四爷期望!” “行了,没什么事都歇着去吧,明儿的事你们插不上手。”梁霄想到徐若瑾晚间与方妈妈的商议,脸上扬起了会心的笑。 只是他这一笑,可把十个人吓坏了! 什么时候见四爷如此笑过? 天可还没亮呢,不是在做梦吧? 梁五对此撇了撇嘴,“吓着了?更吓人的你们还没见着呢!” “说说,你说说呗?”他们知道梁五之前一直守在四奶奶的房顶,想必那些……流口水的片段,这小子都能看到的吧? 他就没憋坏了? 梁五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没了影子。 众人再看梁霄,人家一点儿羞涩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满是回味和傲娇的显摆,“跟你们这群不懂女人的糙人说话就是费劲。” “您懂!”梁一身高力状,但是那一副长相就能吓破人胆,根本不需要拔刀,“还是花钱的更痛快,”说着,他也闪身离开,去找丽春院的姑娘们了。 梁三紧紧跟随,粱四等人喝酒的喝酒,办差的办差。 梁五最后一个离开,略有疑虑,“四爷,您确定明日四奶奶搞得定?” 梁霄对此格外笃定,“相信我的女人,就像信任我一样。” “她一定能行!” 第695章 插曲 徐若瑾第二日清早醒来就得到一个消息。 她昨日与方妈妈备好的衣装和选配的饰品全都毁了! 红杏一边哭着一边说,“早上,奴,奴婢刚要把衣裳捧过来给您,结果外面的婆子喊出事了,奴婢,奴婢吓的就出去看,可谁想到,谁想到奴婢刚一出门,她就冲进屋里,把饰品盒子猛的往地上砸,掏出怀里的剪子就把衣裳都给剪碎了!” “奴婢吓的连忙往回跑,可不等抓她,她拿了剪子就往奴婢身上刺,奴婢躲开,刚想喊人,可她倒在地上就不起来!” “奴婢喊来了七哥,七哥来时,说她已经死了!” “呜呜呜,四奶奶,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呜呜……” 红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险些昏了过去,徐若瑾反倒是淡定得很,即便心底气愤,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后手等待自己,但前日,昨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这的确是给自己个措手不及…… 徐若瑾看向梁七,“怎么死的?服毒?” 梁七点点头,“早已在嘴里含着,即便是五哥在也阻止不了,应该是早就预谋好的。” 梁霄从外看完尸体回来,脸上也一片阴沉,没什么好脸色,还未等出门就先遭遇这么一个插曲,没什么人能有好心情。 “四爷,尸体怎么办?”梁七护送徐若瑾来京都的路上受了伤,隐秘的活计他做不得,便成为了郡主府的大管家。 梁霄的回答很简单,“送去给澶州王府,连带着砸碎剪烂的衣裳。” “能确定这件事与澶州王有关?”徐若瑾看着梁霄,觉得他的判断似乎过于武断。 “是不是他,爷已懒得管,可这个黑锅他必须要背,谁让他是王爷呢?”梁霄很生气,“往后无论府内发生的什么事情都归结到澶州王府,哪怕是死了一只耗子,也给爷扔过去!” “呃……”徐若瑾本是心情不太好,可让梁霄的犯浑,反倒把坏心绪给冲淡了,“你这是犯哪门子浑?还都往澶州王府泼脏水?” “谁让离他们家近呢。”梁霄看着徐若瑾,“简单衣装,不施脂粉也好看。” 他的夸赞和哄逗,是为了缓解她昨日的决断。 她本想在今日给所有人当面一棍,让他们心底默认她便是朝霞公主亲生女的身份,可没成想,她与方妈妈的密谈,都能够被人听到,而且这么快就有了动作。 这着实让徐若瑾心底发冷,发凉,可他的安抚,却让她心绪更加稳定,“我无事,先去忙吧,我准备衣装。” 梁霄有些犹豫,“我可以陪着你。” “不必,我有方妈妈陪着就好。”徐若瑾的态度格外笃定,梁霄仍旧关切的道:“罗春给你开的药可吃过了?” “一早就用过了。”徐若瑾没想到他会这么婆婆妈妈,这四个字和他完全就不搭调。 梁霄放心的点点头,“看来应该早日让沐阮来京都,罗春,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说着话,他走出徐若瑾的寝房。 红杏擦干了眼泪儿,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儿,徐若瑾让她先去洗洗,让杨桃过来在门口守着。 屋内只剩下她和方妈妈二人,方妈妈直接去取来了剩下的两套郡主服和所有的簪钗发冠以及翠玉首饰。 “好在还有预备着的,郡主不要介怀,咱们还有得选。”方妈妈把话题转向了正事,也是为了缓解徐若瑾心里的怨。 徐若瑾看着那两套乍眼的衣服,苦涩一笑,“我也知道他们就是故意的恶心我,可单为了恶心我一回,就白白的葬送了一条人命?” “在他们的眼中,是不是旁人的命都如此下贱,如此不值钱?” 徐若瑾是发自心底的愤慨,她无法接受早上醒来,有一个人为了撕扯一件自己的衣裳,砸了自己的饰品之后,还要服毒自尽! 这不是害怕自己会如何处置她,这明明就是派她来此做事的人想不沾麻烦。 可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念头,那一个婆子就宁肯自己服毒而死,也要一意孤行? 难道她也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徐若瑾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似乎这个事情已经让她心底对生命可贵的信念造成摇摆和崩塌。 “权高者,视生命如草芥,那些宫嬷在宫里就是靶子,随时都要出去顶罪背黑锅,而他们的家人却依仗着宫里的一点点得赏赐恩典,吃饱喝足,甚至过的都还不错,所以她们得了指令就要舍命。” 方妈妈说的甚是感慨,却又满腔的无可奈何,“四奶奶,不是所有人都有您一般的心善,他们只会做出比您想象中更狠辣,更无耻的事,所以,这世道,想做好人比作坏人要难上百倍千倍!” “妈妈说的是。” 徐若瑾用毛巾擦了擦脸,“没什么是他们在意的,他们只要达到目的即可,人命?呵,只是世上自有天道,老天爷是瞧着的,我没被他们吓着,恶心着,那他们就等着遭报应吧!” 徐若瑾深深的叹一口气,好似想将一早的阴霾全部甩出去,“我们重新准备,今日是大日子,不能因为那些恶心的人耽搁半分。” 方妈妈见她调整的很快,连连点头,“那您看该怎么选?” “依着您的记忆选!”徐若瑾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哪怕是妆容,都要越像越好,都觉得我是善人,我就做一把恶人给他们瞧瞧。” “好!”方妈妈点头应下,立即动手为她选衣上妆。 梁霄此时在外听着众人回禀。 “朝臣们一早都已经聚集在宫门口,只等着郡主到时,再来一轮攻击,要阻拦她入宫,四爷,我们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 梁霄听到后,反而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夹杂的是愤怒,让禀事的梁一都感到毛骨悚然。 “今日是她的舞台,我不插手,一切都等今日过后,再一个一个的算这笔账。” 梁霄话音落下,徐若瑾的屋门正巧打开。 方妈妈搀扶着徐若瑾迈步出门,梁霄转头一看,不由得眼前为止一亮。 美颜,睿智,特别是那一双不可亵渎的眼神,让人见过之后便有尊崇的贵气。 果真是他的女人! 这就是他梁霄的女人! 第696章 让开 徐若瑾选了那一套紫色的金绣莲藕长袄,外搭银狐尾的比肩,狐领的围巾盘在她的脖颈处,更凸显她俏丽的下颚光润妩媚。 牡丹髻高高耸起,上插了一根翡翠滴水珠簪,耳坠只点了两颗珍珠做饰,虽不华丽,却显高贵。 因怀有身孕,她未施浓厚的脂粉,但方妈妈为她所画的凤尾俏眉,让她的柔婉妩媚更凸显出几分精明果敢和不容置疑。 殷红的嘴唇点有金灿光芒,见到梁霄露出浅浅微笑,让人不禁对她与生俱来的容貌为止感叹。 如此精致的容貌配上那独特无二的气质,她就是最美的人…… 梁霄站在院中,徐若瑾站在门槛儿上却也没能赶上他的高度。 但梁霄却是在仰望着她,发自内心的欣赏,让徐若瑾站了半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她先开口,梁霄阔步上前,伸出手来,她则放开方妈妈的手,将自己白如凝脂的柔荑落在他的手心里。 “倒是少一枚戒指。”梁霄见她的手上空缺了物件,徐若瑾对此撇了小嘴,“的确是胖了,戒指,手指头塞不进去了!” “噗,哈哈哈哈……” 梁七本在精心的感慨郡主的美颜光彩,可却没想到自家这位主子开口就引人发笑,他实在没忍住! 徐若瑾狠狠的瞪他一眼,“笑什么?有本事,你也为四爷怀一个?” “没,属下绝对没这个本事!”梁七连连摆手,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乍起!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的,为四爷怀孕? 这事儿想想都能吐…… “那就去为你们郡主找一枚合心意的戒指,否则罚你禁酒一年!”梁霄明摆着重色轻友,梁七吓的当即蹦高,“四爷,属下刚刚可什么都没说啊!” “笑也不行。”徐若瑾虽然瘦弱,但仍旧不喜欢别人说她胖,“戴着不合适,休想尝到一滴灵阁的酒,就这么定了!” 作弄了梁七,她的心情爽朗,“咱们走吧。” 梁霄举起她的小手亲了一口,“我们走。” 扶着徐若瑾进入小轿,大步流星的朝着院外走去,梁七在院子里傻呆呆了半晌,挠头道:“还得去弄戒指?我一个大老粗,哪里懂什么戒指?” 看到红杏在一旁,他则道:“走,选戒指去。” “我去?”红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备好银子了么?” “爷要的东西,还需要掏钱?”梁七翻了个白眼,“这是侮辱我!” “说白了就是偷嘛,不去!”红杏拒绝的很坚决,梁七当即瞪了眼,“呸,爷还需要偷?你是在侮辱我!” “不偷,还不给钱,你能怎么着?人家白白就给你吗?且……”红杏一早就不高兴,这会儿闷气都撒在梁七身上,如若寻常,她也不敢如此与梁七说话。 梁七冷哼一声,拽着她就往外走,“不让你亲眼瞧瞧,你还不信爷的本事了,走,让你心服口服!” “走就走,松开我……”红杏气势汹汹的跟随梁七离去,而此时徐若瑾已经跟随梁霄上了马车。 这一辆马车也是郡主规制,比之前徐若瑾所用的马车要宽敞一倍。 徐若瑾坐在上面,方妈妈已经摆好茶案和果点,徐若瑾看着哭笑不得,“至于吗?稍后就到了。” “四爷特意嘱咐的,说是您在马车上,不知要坐多久呢。”方妈妈点了点头,“老奴也觉得很有可能。” 徐若瑾没有对此事纠缠,方妈妈上了马车撂下帘子,马车便已经启动。 梁霄今日没有陪着她,而是独自骑马,在一旁陪护行走。 他没有着左都督的装束,仍旧是寻常的一身暗紫色的锦衣,平民百姓是这样,加官进爵还是如此。 那等标志身份的物件他根本不屑,他梁霄不需要那等花哨的东西来装裱自己。 他就是他! 郡主府的大门一开,早已有四散报信的人簇步离去。 梁霄也不着急,吩咐着梁一驾车慢慢前行。 尽管这一行人数不多,可每每见到他们的人都驻步瞧看,待看到梁霄时,京都百姓还是乐于谈资,而他当初娶的小主簿的私生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为郡主,人们十分好奇,到底是这女人沾了梁霄的光,还是梁霄借了郡主的光。 之前可有谣言说,瑜郡主乃是朝霞公主当年的亲生女那,否则她一个县主簿的私生女怎么可能被封郡主? 这件事听起来也可能是真的! 一路上纷纷扰扰,徐若瑾坐的烦了,倒是撩起了车帘,透过窗纱看着外面的街景。 京都的街市比中林县要宽敞得多,热闹得多,可她看在眼里却格外的陌生。 陌生到心里发冷…… 可京都就是京都,她若想在此站稳一席之地,那就要适应这里的气场。 可这扭曲的气场,让她透不过气。 她终于能够明白为何很多人会在那方方正正的笼子里变得越发扭曲,就是因为这里的气场实在冷酷。 她想要站在这里,她要颠覆这层压抑的墙。 就是这么简单…… 郡主府离皇宫有一段的距离,徐若瑾坐在马车上吃吃喝喝了半晌都还未到。 依在铺满软毯子的靠枕上晃晃悠悠,徐若瑾险些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坐得端正一些,她不由得吐槽自己心实在够大。 都已经是这么危机的时刻她还能睡着,肚子里这小家伙儿还真是不知道为他娘着急啊! 临近皇宫之地,方妈妈又帮徐若瑾整理下发鬓,而此时马车行进的越发缓慢,徐若瑾的心也逐渐镇定起来。 离皇宫还有很久的距离,便已有熙熙攘攘的人们堵在唯一通往皇宫的路上。 梁霄的目光朝着众人一一扫去,抽出腰间的刀,刀芒锋利刺目,更显得他俊冷的脸煞气十足,“让开。” “梁霄,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置皇上于不义不孝,你是大魏的罪臣!” “唰!” 梁霄一刀下去,说话之人的脖颈绷出一条血痕,当即到底不起,立即一片哗然! 梁一拎起那人的身体朝旁边一扔,更是用扫帚清理了地上的血迹。 梁霄又看向众人,声音平淡无情,“让开。” 第697章 不躲 “让开”这两个字简单,轻缓,可从梁霄的口中说出来好似死神的诏令,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默默退后两步,没有人再敢上前。 因为他刀刃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谁还敢上前与他讲什么道理? 这些并不是朝堂官员,而是某些人动了动嘴皮子,挑起一群文人学子的亢奋。 有人觉得梁霄夫妇的确是犯了大逆,罪该万死,有人觉得老师已经开口,他们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还有人觉得这是一扬名立万的好时机。 若是能用三寸不烂之舌骂得梁霄和那什么瑜郡主退缩回去,自当是人上之人,被几位大学士收为学生,科考还是事儿?祖坟上都会冒几缕青烟的! 所以他们早早就等候在通往皇宫的路上,之所以能在这里停留聚集,也是得了几位大臣的默许,否则京都府尹是不敢如此放纵的。 但刚刚上前一个,就被梁霄一刀砍了。 那血溅飞散的场景吓傻的太多人,能让文人闭嘴的方式就是蛮横,虽然野蛮,却十分奏效。 梁霄等了片刻都没人再上前。 他驾马上前几步,众人立即朝两边散去…… 有人不甘心,在人群中小声道:“有本事你让瑜郡主出来说话?不去打仗,算什么左都督,仗势欺人,杀手无寸铁之义士,道德败坏!” 梁霄眼眸扫去,声音立即消遁。 他嘴角轻笑,指着人群中道:“蓝衣,黑裤,圆脸,矮胖子,揪出来。” 梁一得令,立即冲入人群。 他本就长的凶神恶煞,如此冲入人群,吓的人们四散逃开,只剩下刚刚说话的人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筛糠一般的抱头不动,“你杀了我,我也要说,你就是道德败坏,瑜郡主就是不该入皇册,违背祖宗大典,是要遭天谴……” “咣!”梁一一拳糊在他的嘴巴之上。 那人轻咳几声,“噗噗噗”的吐出了好几颗牙,整个嘴巴被血蒙住,麻痹的说不出话,更是吓的翻了白眼昏死过去。 “死了吗?”梁霄轻声问着。 “没死。” “拖回去,送七离边境当杂役。” “是!” 梁霄吩咐完,又看向熙攘在角落中的人们,“还有谁?” 无人说话。 “都不说话?难道都是死人么?”梁霄的声音重了些,人群之中立即连摆手,带摇头,“没有,没有人。” “我们是路过的。” “是,老师让来,我们也不知道来干嘛。” “……” 一众回答,让梁霄满是嘲讽,他驾马到马车旁,问向马车内的徐若瑾,“怎么样?” 他是问她刚刚是否有被溅血一事吓到。 那一幕,方妈妈知道情况不好,立即撂下了所有车帘,所以徐若瑾没有看到。 “我无事,走吧。”她只想快速的离开。 梁霄轻应一声,朝着梁一摆下手指,马车继续前行。 没有人再敢上前阻拦,因为梁霄始终没有擦去刀上的血迹,阳光铺洒,让猩红的颜色更加刺目。 那可不是虚假的颜色,而是一条生命的终结。 徐若瑾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向两旁聚集的人,心中是说不出的酸辛。 “郡主不要介怀,若是四爷刚刚不狠戾一些,把他们吓退,恐怕还真难到宫门口了,老奴瞧了一眼,起码有上百人。” 方妈妈劝慰,生怕她对四爷的行为有不适。 早上刚有婆子为了撕剪砸碎衣裳首饰就服了毒,如今再来一个…… 徐若瑾摇摇头,“妈妈放心,我没事,我的确不喜嗜杀,但还没有善心到要对一个斥骂我和四爷的人同情包容。” “想爬在别人脖颈上出人头地?这种人死也白死,早死早托生。” 徐若瑾的坚决,让方妈妈长舒口气。 四奶奶不是善心泛滥之人,否则四爷还真的束手束脚了。 这一路行进顺畅,没有人再来骚扰捣乱,连一句低声的议论都没能听到。 皇宫门外,车马排得格外整齐。在晴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庄严。 而此地等候的诸位大臣们的脸色却多云阴霾,因为刚刚已经有人禀报了梁霄在路上拔刀之事。 一人毙,一人准备送去七离边境。 这个结果只让诸人皱了皱眉,却并未往心里去,不过是一个名姓都不知道的小学子罢了,梁霄敢对他拔刀,难不成还敢对官员拔刀? 他是没这么大胆子的! 梁霄在马上,看向众人没有说话,只看向宫门内等候的董公公。 宫内,宫外,天差地别。 看董公公未动声色的状况也知道,这是皇上特意嘱咐的,让徐若瑾独自过众臣这一关。 他应该承担的包袱先甩给若瑾一个女人? 梁霄心底对夜微言有着强烈的鄙视,但这一关,的确要若瑾自己来过。 他在马上朝一旁侧了侧,将身后的马车完整的露了出来。 徐若瑾知晓梁霄的意思,正了正衣襟,却并未急着下车。 “诸位大臣在此迎候,本郡主应该率先道谢了么?” “徐若瑾,你别不识好歹,封你个郡主也就罢了,你还想入皇家名册?痴心妄想!” 礼部侍郎站在那里直接骂起,“别以为让梁霄刚刚拔刀杀人就能把老夫吓住,有本事就把刀横在老夫的脖颈上,老夫不怕!” ****德在一旁没有吭声,却也一脸愤慨。 左相,右相等人并不在此,想必都在宫中,而这里三三两两的重官坐镇,已是想就此把徐若瑾吓住。 只是昨日都未管用,今日重复那一套把戏,徐若瑾已经毫不在意了。 “侍郎大人说笑了,昨日您若有这一番视死如归的做派,亦或许我还真被吓到了呢。” 徐若瑾的声音清脆,夹杂怒意却格外冰冷,“只是今日一早,有人指使家中的下人剪了我的郡主衣装,砸碎我的郡主头面,服毒而死。” “这一笔帐,我还找谁算一算呢?” 耳听徐若瑾如此说,礼部侍郎僵了一下之后反而哈哈大笑,“好,做得好,理该如此,时也命也!” “既然您如此说,本郡主也就没什么顾虑了,所谓的礼部规矩,也不过是儿戏罢了,都凭一时心绪作祟,你这个官儿也该让让位了。” 徐若瑾沉下心来,平静如水,“我现在就下马车往宫里走,倒要看看,谁敢阻拦我!您也试试,刀若真横在您的脖颈之上,您会不会躲?!” 第698章 太像 徐若瑾话音落下,方妈妈在外挑开了轿帘。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注视过去,还未见到徐若瑾本人,眼中便已有惊诧。 他们都没想到,一个女人会说出刚刚的话来? 依他们所知所想,这不过是梁霄娶的女人罢了,若不是因为梁霄,纵使她就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又能怎样? 皇上还是不会许她郡主的身份,这完全都是因为梁霄! 可让他们将矛头指向梁霄,却还都有着顾忌。 一来是梁家的势力千丝万缕,如今梁霄气势正盛,他们巴不得趁这个时机东山再起,是不容众人强势打压梁霄的。 二来,梁霄亲手取七离国主首级,乃是万民功臣,对他太过强硬,百姓的唾沫是要淹死人的。 虽然他们都想让其他人去吐这口唾沫,以免自己被口诛笔伐,但站在这里的谁是傻子? 谁都不想干这种事。 所以他们想好,将矛头直接对准徐若瑾。 不管怎样,她都只是个女人罢了,更何况还是出身中林县一个小主簿的家,能有多大本事?见过多大场面? 把她唬住,梁霄想保她也没办法! 可是众人却没想到,这小女子居然开口这般凶悍?难不成是梁霄早已为她预先设计好的台词? 人们遐想之余,徐若瑾已经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仰首抬头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齐齐注视,高耸的宫门为她阻挡了半面阳光,楼隙中露洒的光芒,聚集在她纤弱瘦小的身上。 紫色的郡主衣装上的金丝瑟瑟发亮,精致的五官和不容置疑的面庞望向远处的众人,好似鄙夷苍生的神,让人不由瞠目张口,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什么徐若瑾? 这不就是朝霞公主本人吗? 几位老臣都有幸见过朝霞公主本人几次,而每一次留下的风貌都引人流连忘返,时常梦中才能相见,却又不敢对任何人说起。 如今看到眼前的人,仿佛与朝霞公主的影子重叠。 还有谁敢说这不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没有人敢开这个口,因为连自己都蒙骗不了,说出去又有谁能信? 几位老臣的僵持让周围的年轻人亦或没有见过朝霞公主的低位官员不明所以。 怎么看到瑜郡主都不说话了? 这事儿还要不要往下进展了? 该怎么办啊! 徐若瑾站直身子,与众人对视,没有挪开目光,也没有纹丝表情。 梁霄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人,眼中除却有呵护之外,更有着发自内心的钦佩。 他当初喜欢上她,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也就是如此与众不同的人,才能够在群臣攻击之时迎难而上。 他从未想过她会退缩,她骨子里的勇敢不亚于生杀场上的爷们儿。 这才是他梁霄的女人! 董公公站在宫门里已经焦头烂额,一身冷汗。 刚刚得了太后的口谕,不让出宫门去迎瑜郡主,也是想试探下郡主的斤两。 这回试探出了吧? 瑜郡主的风姿风貌,吓傻了一众老臣,心脏若不坚挺点儿,再吓过去几个,那真是活该! 徐若瑾站得久了有些疲累,见众人无话,她准备转身朝宫门内行走。 她微微一动,便有人缓过神来: “徐,徐若瑾,你不能让皇上记你名姓入皇册,这是有违先帝遗诏的,你这是置皇上于不仁不义!” “哦?”徐若瑾扬起笑容,“先帝的遗诏当中有不允皇上赐‘徐若瑾’为郡主,不允‘徐若瑾’名姓入皇册么?” “如若有,我认,若没有,是否可以治你个擅自揣测先帝圣令之罪呢?” “祖宗规矩,不允外姓之人入皇族名册,这乃是礼部皇族规礼中标明的,如若你不信,老夫就拿条例来给你看。” 礼部侍郎也开了口,虽然心头对徐若瑾出现引来的震撼仍未消退,但他对这一件事也不能就此罢休! 这是祖宗章法,皇上不能擅自更改,否则是有违天道的啊! “外姓?”徐若瑾看着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后宫各宫苑嫔妃都乃外姓,进宫封赏品阶,妃嫔之上,为皇上诞下龙子龙女,品行端正,名姓皆可入皇册,这难道不是外姓了?” “而我。”徐若瑾指了指自己,“得郡主封号,正准备受封品阶,你们却在宫门口拦截,恨不能用嘴里积攒的话语淹死我一个弱小的女人,更是身怀有孕的女人,你们便品行端正?替天行道了?” “笑话!” 徐若瑾笑的很畅快,“口口声声祖宗章法,却不知你们的祖宗都是何人,姓甚名谁?不想为大魏建功立业,整日揪着小事无事生非,这里哪家祖宗的规矩?不妨说给本郡主来听一听?” “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宫中嫔妃与皇上赐你为郡主截然不同,这两件事怎能想比?” 另一陌生面孔之人站出来,徐若瑾懒得看他,直直看向面前高耸的宫门,“为何不能比?” “那是家人。” “难道我不是?” 徐若瑾最后这句问出口,那人刚要反驳,被礼部侍郎一把拽住,“不许妄议。” 那人讪讪把话憋了回去,可又不愿就这么算了,转身回去时补了一句:“皇上认的义妹,不是血亲,你也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撕拉”一声,徐若瑾走到马车旁,抽出别在与车辕捆绑一起的长剑,直指那人而去,“你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么?” “你要干什么?”那人吓了一跳,连忙躲到礼部侍郎的身后,看向徐若瑾的眼珠子都要瞪飞了,“你还要杀人不成?” 礼部侍郎连忙阻拦,“瑜郡主,此乃宫门之前,你要三思而行!” “刑部木恩在此,不能带刀入宫,请瑜郡主将手中宝剑放下。” “我就要拿着这把剑入宫,看谁敢阻拦!”徐若瑾举不动剑,因为太沉,剑尖拖地,与青石摩擦,划出刺耳的“滋滋”之声。 她走了两步,突然转身,看向仍旧躲在礼部侍郎身后的人,冷漠道:“你刚刚的话,我会铭记于心,不是皇上血亲,只是义妹,有何资格往脸上贴金?” “这笔账,跑不了你!” 第699章 皇姐 徐若瑾脚步缓慢,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那副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人不敢再多嘴一句,更没人上前蛮横阻拦。 这不再是因为她乃梁霄的女人,而是因她自己。 她没有被众人吓倒,反倒是几句话让这些人心惊胆战。 因为没人敢说她与皇上无血亲,朝霞公主摆在那里,朝霞公主虽近二十年未曾露面,可她就在这宫墙之后的某一间屋子里。 谁敢说? 谁敢拍着脑门胡诌这么一句? 那才真是不想好了…… 礼部侍郎余光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人,长叹一声,却没说什么。 户部一个小主事,是澶州王世子身边的人,年纪轻轻,寻常溜须拍马惯了,这一次与徐若瑾当面对峙,说出话句句是错。 若真较起真来,恐怕没他什么好。 可他们能做的也就这样了,却不知宫中的左相,右相,还有澶州王会如何应对。 但他们也真的尽力了,因为这件事,真心没理啊! 徐若瑾拎着长剑踱步到宫门内,董公公候在此处早已一身冷汗。 见真的没人追上来吵个天翻地覆,他则一溜儿小跑到徐若瑾跟前,“哎哟,郡主哟,咱家可担心死了,可上有圣命,咱家不允迈出宫门半步,否则早就去帮您啐那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快着,您先坐了轿辇上歇歇,这凶煞的玩意儿,咱家帮您放一边儿。” 话说着,董公公则把长剑顺手接了过去。 徐若瑾也没有不松手,看向背着手迈步进门的梁霄,她则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没多说一句,更没阻拦亦或帮腔,这并没有让徐若瑾心生怨怼,反而心里发暖。 他最懂自己。 他知道自己需要独自发泄,才能将这么多年的怨气,历经生死的煞气以及为己谋福的勇气全都扬洒出来。 否则,她即便得了这个郡主的封号,被记入皇家名册,也是心头抑郁,并不洒脱。 因为她徐若瑾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 她虽愿做他背后的女人,但却不愿泯灭了自己。 她歇斯底里的胡闹,他只在一旁默默的守着就足够了…… 坐下歇息片刻,徐若瑾又站起了身,“我要走到皇族祠堂,董公公不妨先行吧。” “嗯,啊?”董公公反应过来吓一大跳,“这怎么能行呢?瑜郡主,这可不是玩笑的时候,皇上和诸位大臣都在那里等着呢,太后她老人家也在,现在皇后和诸位娘娘想必也已经到了,而且……” 董公公知道不能以势压人,因为这两口子都不是怕事的人,“而且您还有着身孕呢,路途不近,您再累个好歹的,那就出了大事啦!” 董公公所说,徐若瑾心里自然早已想到,她看向梁霄,执意如此,“我想走过去。” 她的眼神充满了坚毅,梁霄也甚是担心她的身体,可她眼眸中的渴求和乞求,却让他不忍心拒绝。 点了点头,梁霄道:“好,我陪你。” “哎哟,梁帅,您怎么也跟着胡闹那!”董公公已经急的快哭出来,“瑜郡主的身子撑不住那么远的路的,您还是去劝劝。” 梁霄看向董公公,“劳董公公费心了,车辇在后跟随,另外还请董公公派人请罗太医来一趟,如若有什么差池,也能及时补救。” “梁帅!”董公公急的蹦高跳脚,“入皇册大典可是宫里最重要的事了,不能耽搁啊!” “若不能耽搁,为何御林军没有把门外的人撵走?” 徐若瑾觉得“耽搁”二字格外讽刺,“若是我被他们纠缠住了,耽误了时辰,是我的错,还是他们的错?皇上又要降罪于谁呢?” 她看向董公公,“公公还是由我任性这一回,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董公公身子一哆嗦,见梁霄也没有悔意,他知道此事无法更改,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这话咱家信您了,这就吩咐人为您准备,瑜郡主,咱家是真的服了您!” 徐若瑾直了直腰背,看向远处威严的宫殿一层叠着一层,横平竖直的道路,不知道有多远。 她并不是故意给自己出难题,而是她想看一看,老天到底是怎么安排她的命运。 因为她的名姓要入皇册,仅仅一上午,已经有两个人丧了性命。 她之所以要走这段路,是为死去的人,也为活着的人。 “朝霞公主,如若你肯要我入皇族,那就让我平平安安的走完路程,若你不愿我的回归,那就降灾降难,为我设坎儿。” 徐若瑾心里默默的念叨:“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 一步一步的超前迈着,徐若瑾寻常并没有觉得怀着身孕有多疲累,而此时走了一段距离,也有些力不从心。 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梁霄在一旁为她紧了紧披风,“风大,系好。” 她听话的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超前走去。 阳光普照宫内的处处角落,云朵于天空俯瞰,空旷的场地上只有几个星星点点的人在挪动。 徐若瑾便是最弱小的那一个点,可这紫衣锦服的女人,却让所有人为之捏一把汗。 徐若瑾走得虽然疲累,反而觉得心里的包袱在逐渐的减轻。 四肢是麻木的,她的心却是兴奋的。 这一个发现让她甚是惊喜,连脚步都跟随着快了几分。 夜微言听闻董公公派人传去的消息为之一震,澶州王冷哼一声,“儿戏。”他如今已知徐若瑾的真实身份,心里的矛盾无法抹消,却又说不出严苛的言语。 左相和右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皇后见太后皱了眉头,接了话题道:“她身怀有孕,还行走而来,这岂不是拿身子开玩笑?也是肆意惯了,让这么多人等着……” 夜微言一道冷光瞪去,吓的皇后连忙闭了嘴,也知道自己说话失了分寸。 “朕去透透气。”夜微言说着,行步到殿外。 澶州王等人也跟随着齐齐出去,其实他们都心知,这是为了看看徐若瑾那个丫头和梁霄到底耍什么把戏! 紫色锦衣的身影仿若突然乍现,夜微言看到远处的一行人朝此走来。 她虽是人群中最纤弱的一个,却又是最让人无法挪开目光的一个! 这个女人,实在是…… 夜微言不知该如何评价,而澶州王此时看到她的目光也投射过来,整个人都惊呆了。 “皇姐……皇姐!” 第700章 罪过(月票加更) 澶州王忘情的出声轻唤,尽管声音小的让他自己都难以听到,可他的口型和绷紧的面色让左相心中都是轻抽了下,顺着王爷的目光看去,正见到徐若瑾等人朝向自己走来。 一个人拎着长袄的边襟缓慢的走,绷紧的嘴唇显示出她已筋疲力尽,可脸上的坚毅却让人相信她不会就此倒下,放弃。 身后一顶轿辇和罗太医等人紧紧跟随,梁霄好似散步,背着手走走停停,因为徐若瑾的脚步太慢,他即便放缓,却也要等一等她。 看到正殿二层处观望的众人身影,梁霄的脚步停了下来。 徐若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与澶州王等人四目相对。 夜微言的神色很复杂,他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女人,之前他对徐若瑾丝毫不在意,只觉得她是梁霄的女人罢了,纵使后来知道她的真实身世,可女人就是女人,能有什么厉害的? 今早,身边突然多了宫嬷抢夺她的衣装撕扯,自尽; 刚刚,梁霄又手刃一人,血洒在她的面前。 夜微言突然想起,似乎她还经历过三百多死士的追杀…… 他冒出一个念头,皇姑母当年被父皇那般打压,是不是因为皇姑母让父皇无法应对了呢? 当年他年纪还小,却也知道皇姑母是众人皆爱的角色。 父皇疑心甚重,所以…… “皇上,皇上?”田公公在一旁轻唤。 夜微言缓过神来,“怎么?” “人都已经到齐了,在殿前等着了。”田公公指的并不是徐若瑾等人,而是皇族的其他人。 先帝之时便有兄弟二十多人,生生死死,剩下七八位王爷,当年朝霞公主被囚禁,涪陵王被打压撵走之后,这些人便老死的老死,吓死的吓死,仅存的四位王爷之中,只有澶州王势力猛盛,其他两位几乎不被人提起。 但他们以及其他人的家眷还是存在的。 每年宫中都拨相应的银两给诸位王爷家眷,只够吃吃喝喝,不够奢华挥霍。 这一次夜微言被逼迫无奈,梁霄为他提了建议,让他把这些人拉拢起来。 皇族的力量总比他一个人对峙澶州王要更好,夜微言思考许久,才下了旨意今日召见。 为了徐若瑾一个郡主之名,他也真是豁了出去。 却不知稍后那些大臣们还要搞出什么花样了! “好,我们回吧。”夜微言不再多想,转身往回走去,余光睹见澶州王仍旧盯着徐若瑾一行人在看,看来皇姑母在皇叔的心里仍旧存有一丝情意。 即便已过近二十年都没有变。 夜微言去应对皇族的其他人,左相则打断了澶州王的念头,“王爷,王爷您此时不能糊涂,要坚定啊!” 澶州王颇有些不耐烦,“本王知道,你不用再唠叨的没完没了!” “皇上已经将六王爷和十三王爷都请来了,还有其他几位王世子。”左相顾不得挨澶州王的骂,“这可不是小事了,您得重视起来啊!” “都说了,让你不要再唠叨,这件事本王早已做好了准备。”澶州王异常烦躁,因为徐若瑾的出现。 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可上一次虽有惊诧,这一次却是震惊无比。 若这真是皇姐的女儿,他该如何是好? 他当初走上这一步,不也是因为皇姐吗? 左相捶手无奈,他是真觉得澶州王走了死胡同里去了,徐若瑾这个女人的心思还真够多的,居然打扮成朝霞公主的模样出现。 这可谓是挑动了太多人的神经,轻而易举的便让她拉拢了势气,事情还真棘手了! 徐若瑾此时站在宫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董公公立即递上了水,她谢过之后抿了一口。 走了这么远的路,嗓子早已干涸的沙哑,温水入喉,清甜滋润,让她觉得舒畅了许多。 “谢谢董公公。”徐若瑾露出疲惫的微笑,董公公一脸无奈,“咱家在这宫里头就是跑腿儿的,早已经习惯了,可咱家瞧着您,是真心疼的慌。” 这话虽有虚伪,但也有几分真情实意。 徐若瑾感激的笑笑,“有您在身边陪着,这不是顺当的很?” “罗太医。”梁霄直接看向罗春,“劳烦你了。” “左都督无需此言,都是应当做的。”罗春这话有多层含义,梁霄与徐若瑾都心知肚明,至于其他人也听不出异常来。 罗春上前又为徐若瑾探了脉,瞧了身子,“若是今日能顺利得过,郡主至少要休息一个月。” “一个月?”徐若瑾略有惊诧,用这么久吗? “一个月够吗?”梁霄的询问,让徐若瑾更是瞪了眼睛,“一个月还不够?” “休养一个月之后再看具体情况才能定。”罗春说的格外认真,“但一个月必须休息,不能再有任何的劳累,惊吓,怒意……” “知道了。” 徐若瑾连忙点头答应,不让罗春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的话,她心里的劲头都泄了,今天就歇了! 梁霄挽起她的小手,单手将她拥入怀中,环顾四周琼楼玉宇,他却只担心怀中的人儿,“丫头,别怕,还有我。” 她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处,轻应的点了点头,“没事,有你,还有他呢。”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只觉得浑身都轻松得很。 这一路走在宫内,她虽疲累,却消褪了心头的怨孽。 那一丝残存的灵魂仿若不在,魂游天际,将这个“徐若瑾”彻彻底底的留给自己。 田公公在门口露了脸,梁霄超其点了头,田公公锐嗓唱名,“瑜郡主到!左都督到!” 徐若瑾走在前,梁霄落后半步,随时守护。 一阶一阶的迈上最后一段路程,徐若瑾平稳着心绪,跨过殿内的最后一道门槛儿。 夜微言高坐在上,太后与皇后分其两侧,而殿内十几双,甚至几十双眼睛都超她齐齐望来,那其中的怨恨悔情仇,让整间宫殿更加冷漠无情。 徐若瑾的脚步轻缓,额头更抬高几分。 从气势上她就不会输,她的目的很明确,这一场战,她一定要赢! 不等徐若瑾先开口叩拜皇上太后,左都御史在一旁率先冷斥,“徐若瑾,你知罪吗?!” 第701章 变卦 “我无罪!” 徐若瑾的回答格外迅速,可她却没有看左都御史一眼,簇步上前,规规矩矩为皇上与太后等人请安,“若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永驻,太后娘娘圣安,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吉祥……” “行了,起来吧,往后这等话也不必次次都说,但今日不同往日。” 太后说了这么一句,看向夜微言,“皇上,时辰不早了。” 夜微言立即接话道:“那就准备大典开始。” “是!” “等一等!” 澶州王突然打断,他虽因徐若瑾的容貌想到朝霞公主,但他更知这件事情不能纵容她得逞。 因为这件事已不是她名姓入不入皇族名册,而是在争夺话语权。 与夜微言争夺话语权! “皇叔,您有什么话要说?时辰已晚,旁杂之事不妨稍后再议。”夜微言早已想到澶州王不会就此罢休,应对的说辞都已想好,脸上做出的惊诧之色,也十分虚假。 徐若瑾感叹夜微言的演技实在不怎样,却也看向了澶州王。 澶州王看向殿内的所有人,“今儿来的都是皇族的兄弟子侄,都不是外人,左相,右相和御史大人也乃朝中栋梁,也不是外人。” 他看了一眼梁霄和徐若瑾,转身与夜微言道:“皇上认此女为义妹,皇族上下虽有反对,但此乃圣意,没有反驳,可如今皇上要让瑜郡主入皇族名册,是不是也要问一问大家的意见?” “而且刚刚御史大人点名她有罪,皇上又为何不听一听御史大人上奏,再议此事也不迟啊。” “王爷此意,若瑾不能认同。”徐若瑾未等夜微言开口,抢了先机,“良辰吉时,御史大人站出来说我有罪,我就要退让的听他将陈列不知多少篇页的奏本说完?” “他若说上两三个时辰,吉时已过,这大典的喜庆岂不是被他给搅和了?仅仅因为他说我有罪?可若我无罪呢?御史大人又该当何罪?” “你休要狡辩!”左都御史立即上前,朝夜微言拱手道:“皇上,臣奏本之上写的清清楚楚,绝无虚言,更有证词证人,如若皇上允许,臣这就上奏!” “御史大人,良辰吉时,你也莫要纠缠不休,就不能等典庆结束之后吗?”右相虽对梁家格外不信任,却是皇上的拥护者。 这个时候站出来,也是为了夜微言。 “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郡主又怎能特例?”左都御史厉声反驳,“更何况,此女是否有资格入皇族名册,还没有定论呢!” “事情总要一样一样办,你这是在拿着不是当礼说。”右相的反驳,让左都御史面现薄意,“世上自有公论在,老天爷在看着!” 徐若瑾声音平淡,脸上没有半丝懊恼,反而似在看耍猴一般的问着: “御史大人也不必强词夺理,我只问您,如若您奏本之上的条条罪责都是污蔑我,你该当何罪?” “老臣乃当朝御史,为皇上纠察官员贪赃枉法,为非作歹之事,这是老臣的职责!” “你纠察他人?难不成就不自纠一番?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却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心虚了么?” 徐若瑾的嘴皮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向来不提废话,只抓重点。 她可没心思跟这群人玩什么弯弯绕。 他们想避开承担责任,她就揪着不放,又能怎样? “老臣绝无心虚,老臣对得起良心祖宗。” “那你倒是说啊,如若你奏本之上的罪责,与实情不符,你治自己什么罪?” “都请皇上明察!” “逃避问题就是逃避责任,你还配做什么左都御史?” “请皇上让老臣上奏!” “不敢率先给自己定罪,你凭什么上奏?” “请皇上让老臣上奏!”左都御史胡子飞翘,已经气的快吐了血。 徐若瑾突然转身看向澶州王,“王爷,您觉得这件事如何办才合适呢?” 她声音柔媚动听,悦耳清脆,牟然回眸望向自己,让澶州王又突然想到了朝霞公主,自己那位至亲的皇姐。 片刻的呆滞,让所有人不解的看向了澶州王,不等王爷先开口,右相抱着手臂嘲讽道:“连王爷都看不下去了,年迈老相欺侮一个女子,岂不是跟当年一样?” “当年”这两个字一出,澶州王猛然的瞪向了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的心猛一抖,怨恨的看向了右相。 好端端的提什么当年? 右相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行了,弹劾上奏之事,等典庆结束之后再说!” 夜微言拿准时机,果断的回绝了左都御史,“御史大人劳苦,但此事不容小观,需要一件一件的办,典庆之后,你弹劾的罪状朕会一条一条的听,若瑜郡主的确有违规之事,朕也决不姑息,定会给天下百姓一个解释!” “现在准备典庆!” “是!” “慢着!” 打断此事的又是澶州王,太后忍不住道:“王爷,您这又想怎样?哀家想认一义女,难不成就这般困难么?” 太后出言,让澶州王也微惊。 皇上认义妹也就罢了,如今太后出面,皇族的其他人还是会有几分顾忌的。 “皇嫂,并非本王故意阻拦,可此事乃皇家之事,是不是该问一问其他几位皇弟的意见啊?” 澶州王看向一直坐在旁边的两位老人,一个是他的六弟,另外一位是十三弟。 六王爷苍老得很,一只眼已经瞎的看不清东西,腿折了一条,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脚,看着比澶州王还要老迈十几岁,而十三王爷虽年轻一些,可他向来不问世事。 夜微言没想到六皇叔也来了,他只与王世子通了消息,怎么他父亲也来了? 十三王爷讪讪一笑,“小丫头长相俊美,又是梁左都督的夫人,皇上器重梁家,认为义妹也是应该,可是……” 他追捧了夜微言,却又不愿得罪澶州王,“可是王兄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我没什么意见,真没意见。” 澶州王翻了个白眼,看向了六王爷,“老六,你呢?你当年可是先帝一手培养的,能征善战,若不是因为伤病,你也是鼎鼎一号人物,皇上也称你为皇叔,你就倚老卖老,说说,这事儿怎么看?” 六王爷被澶州王提及旧事,脸色涌现几分伤感,“我知道皇上为何会认她为义妹,因为她长的像……可是老臣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徐若瑾眉头微蹙,夜微言更是惊愕的看向王世子,他父亲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商议好的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第702章 我认 王世子被夜微言狠呆呆的盯住,也着实吓了一跳! 他看向六王爷,低声道:“父王,您是不是糊涂了?” “没糊涂!”六王爷冷漠的打断了他,“你皇叔早就与我说过,这个女人不能入皇族名册!” “起初,我还不明白为何如此蛮横,可见了她,我就彻底的明白了,这个女人,绝不能入皇族名册,我绝不同意!” 六王爷的话音一落,夜微言与梁霄对视一眼。 梁霄让他找六王爷,可夜微言却只找了王世子,因如今六皇叔一家大大小小之事都由王世子掌管,六皇叔几乎不闻不问。 可谁想到他今日来了?而且还反对的如此坚决! 徐若瑾感觉到六王爷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夹杂了强烈的憎恨,这确是让她奇怪,自己与六王爷,甚至和她的家人都没有过交集,这股憎恶从何而来呢? 他刚刚说,因为自己长的像……难道是因为朝霞公主? 他憎恶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憎恶自己的生母? 徐若瑾的心思笃定,因为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也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可能。 六王爷的态度不仅让夜微言等人怔住,甚至连澶州王都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六弟,皇兄没有白白疼你,在这个时候你能识清大局,真英雄也!” 澶州王的夸赞,六王爷根本不在意,他的眼神只直勾勾的看着徐若瑾,根本不肯挪开目光。 梁霄眉头皱紧,走到徐若瑾的身边,只保持半步的距离。 他不容人对她有半分伤害,哪怕是狠戾凶辣的目光也不行。 气氛骤然僵得如寒冰般冷,所有人都被六王爷的异常吓到了。 “王爷,您不同意可以,却不知可否给个不同意的理由?”徐若瑾在僵局中开口,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 她虽然也很惊愕六王爷的反应,但她总不能因为自己长的像朝霞公主,就被如此否定吧? 这岂不是太窝心了! 六王爷看着她,“没有什么理由,本王就是不答应!” “是没有理由,还是您不肯说出理由?”徐若瑾并不想咄咄逼人,可她却不能如此放弃。 六王爷满眼凶煞,指着徐若瑾道:“你也配问本王要什么理由?你长的像她,就是罪过,就是个该处死的女人!” 这话一出,澶州王也觉出有些不对了,“六弟,你不要信口胡说。” “二哥,她就该死,她本就该死,如果她入皇册,大魏就没有将来,女人心,海底针,她恶毒至极,恶毒至极啊!” “杀了她,快杀了她!” 六王爷的目光死死盯着徐若瑾,好似一只发狂的野狼在盯着猎物,眼睛都冒了绿光。 梁霄攥住徐若瑾的手,将她挡在身后,太后想要开口,反倒是容贵妃扶住她,示意她不要掺杂,只在一旁瞧着。 六王爷絮絮叨叨就是这么两句话,说至最后已经有些疯癫的状态,猛抓头发,发鬓凌乱,老泪纵横,张大的嘴巴说不清楚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夜微言吩咐田公公,“罗太医是否在门外?让他进来,看看六皇叔是怎么回事。” “得令!”田公公立即快步到门口去请太医。 十三王爷盯着六王爷看了半晌,翕了翕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澶州王站在那里来回踱步,颇有些焦急。 六王爷如同中了魔,嘴里只念叨着一句“毒女人,狠女人,你该死,该死……” “父王,您别说了。”王世子有些慌,可六王爷却根本不肯停下嘴巴,只在那里径自的念念叨叨,好似疯魔一般。 “她该死,你该死,就是该死,恶毒的女人,该死……” 澶州王烦躁的甩袖,更觉得今日之事实在荒唐。 罗太医匆匆进门,朝着夜微言等人行礼,夜微言连忙摆手,“别做这等虚礼,快去看看皇叔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这副模样了?” “是!”罗春立即赶了过去,王世子见机行事,给自己的弟弟使了眼色,兄弟二人拖拽着六王爷去了一旁的角落之中,只等稍后离开是非之地。 原本是答应协助皇上的,可谁想到今日一早父王执意要来,还闹出这么一出荒唐事。 这可着实让兄弟二人捏了一把汗呢! 有六王爷这一个插曲,十三王爷连忙表态,“本王没有意见,什么意见都没有,今日也是来给皇嫂请个安,带着孩子们来见见皇伯母,若是能认个小侄女,本王也是高兴,呵呵,高兴。” 十三王爷说完,连忙缩了脖子。 因为他看到澶州王在狠狠的瞪着他,那一副摄人的目光,好似巴不得要将他吞了! 六王爷这一道插曲,让所有人都颇没兴致,左都御史又站出来道:“皇上,六王爷既然不同意,老臣请皇上看奏本,老臣弹劾……” “闭嘴!” 夜微言心里也有了怒气,“弹劾弹劾,你整日就知道弹劾,是不是朕若执意要将徐若瑾的名字纳入皇家名册,你连朕也要弹劾?” “皇上,老臣一心遵规守纪,为国为民,绝无私心!”左都御史又一派老朽之风范,徐若瑾在一旁接话道: “除了这两句台词之外,您能不能换几句新的?一辈子就这么两句话,不厌烦么?” “你!”左都御史没想到徐若瑾会插嘴,转过身来指着她道:“荒唐,刁蛮,跋扈……” “我还霸道,无理,不识抬举,怎么了?”徐若瑾压不住心底的愤慨,也装不出一派温和的良人,“只许你搅和我的册封大典,不许我说几句实话了?” “这不许,那不行,因为我长的像了谁,都不许我得一道恩旨,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长成这样有错吗?怪我自己吗?从骨头到肉,都是爹娘赏的,还怨得了我不成?” “六王爷疯疯癫癫,说起话来不是杀了这个就是杀了那个,这等话语也能采信?”徐若瑾指着左都御史道:“难不成御史大人所谓的证据证人,都是这等水准的?” 左相突然站出来道:“你居然说六王爷的话不能信,你大胆!” “好啊,可以信!”徐若瑾看着左相,一字一字的道: “那你说,我因为长的像谁,所以不能被纳入皇族名册,你只要说出那个名字,我就认!” 第703章 封赏 谁敢说出朝霞公主的名字? 那岂不是不想活了? 他们虽然一直是拿皇族规矩说事,不想让徐若瑾加入皇族名册,可归根结底还不因为她是朝霞公主的女儿? 是先帝囚禁的公主的私生女? 这乃是皇家最大的丑闻,可无论是诸位大臣还是皇族子弟,哪怕是澶州王,都不敢揭开这一层遮羞布。 殿内突然静谧无音,没有人敢接徐若瑾的问题。 皇后看向了太后,太后面色平淡,只看着徐若瑾没有挪开目光。 当日见到这丫头,就觉得她像朝霞公主,今日这番装扮,简直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似就是当年的她站在这里? 却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太后在追忆过去,皇后见太后不吭声,也抿紧了嘴不说话。 这个僵局,谁开口都是错,她转过身看向角落,王世子早已悄悄的带着六王爷离去…… 六王爷今日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到与往日判若两人。 容贵妃和贤妃等人在后悄悄的坐着不说话,好似木雕杵在那里,不声不响。 只是这些眼睛确是毒辣的,都在各自心里对徐若瑾做出不同的评价和以后如何应对的态度。 徐若瑾环顾殿内的所有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提朝霞公主? 刚刚都那么慷慨激昂,真涉及到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时,却全都退缩不前,都是懦夫,恶心! 她突然看向左相,“左相大人,您怎么不开口呢?国之栋梁,皇上的左膀右臂,更是朝堂众臣的楷模榜样,是您刚刚说我置疑六王爷的话,胆大包天,可您倒是说啊,那个名字是谁?我是糊涂的,请左相大人解惑!” “你别无理取闹!”左相面色不变,心里却骤然发紧,“不要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徐若瑾回答的干脆,“何来什么明知故问?” “你……”左相余光看了下皇上和澶州王,指着徐若瑾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在故意装不知道,有意思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左相大人官威亨通,难不成还有读心的神仙本事?都能看出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了?” 徐若瑾的嘲讽,让左相攥紧了拳头,不想与这小妮子纠缠不清,他则拱手朝夜微言道:“皇上,刚刚六王爷的话,不可不斟酌啊,亦或许这背后有难言之隐啊!” “六王爷都已经走了,您还在这里提什么?”徐若瑾冷下脸子道:“夸你一声神仙却不自知,还真把自己当神棍了,动不动就难言之隐,却不知左相大人是否也有难言之隐疾?罗太医正在此处,倒是可以请皇上恩典,为您也诊一诊脉!” “你太过分了!” 左相蹦高叫嚷,“你无耻,你太过分了!” 夜微言愣了一下才明白徐若瑾话中的意思,没忍住笑,险些呛着自己。 余光睹见梁霄在一旁靠在宫殿的柱子上抱着手臂潇洒围观,好似没事人了似的,他不由得蹙紧了眉,“梁霄,你怎么在一旁半句话都不说?” 梁霄轻挑右眉,站直身子拱手道:“启禀皇上,臣同意郡主意见,请罗太医为左相大人诊脉治隐,求请皇上恩典!” “梁霄,你过分,你太过分了,我要弹劾你,弹劾你!” 左相气的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哆嗦着嘴不知怎么骂才好,“皇上啊,皇上,求还老臣一个公道,老臣被他如此侮辱,这怎能是一名大将做出的事,老臣求皇上做主,求皇上做主啊!” “行了,你今日如此指责瑜郡主,他没对你动手已经不错了。” 夜微言不愿再这么拖延下去,正了正神色,也埋怨的瞪了一眼梁霄,“朕今日不再听任何人的意见,瑜郡主,若瑾,名姓加入皇族名册朕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澶州王眉头一竖,看向了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当即跪地,连连朝地上磕头,“皇上如若不收回成命,老臣就磕死在这里!” “老臣也不活了!”左相也当即跪地,殿外等候的几位大臣也齐齐跪地,高声呼喝: “求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们……” 夜微言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官员齐齐跪地,威胁自己收回成命? 他不过是要徐若瑾一个郡主之名纳入皇册而已,这到底是多么大的一件事? 为何他就做不得? 今日之事如若他都做不得了,改日还想开疆扩土,还想建丰功伟业,只要这群大臣们齐齐跪地,让他收回成命,他就做不得? 那这个皇帝,也做得窝囊透了! 徐若瑾也没想到今日会迎来百官跪地这么强烈的事态,更有两位众臣以死相逼。 朝霞公主,她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不是一位人人称赞的公主吗? 怎么你的女儿只是名字要入皇族名册,都这么难呢? 徐若瑾还想再开口,梁霄在一旁为她使了眼色,走过去将她小手牵起退到一旁,好似等候瞧着左都御史磕死当场,根本不是当事人一般。 他的大手将小手紧紧握住,徐若瑾揪紧的那一颗心才松懈下来。 她明白,这时已经不是允不允她入皇族名册之事,而是众臣在逼迫皇上让步,与皇上争抢话语权的关键了! 只是,夜微言恐怕也没想到他是如此势单力薄,没想到他的力量如此渺小吧? 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是最可怜的人…… 徐若瑾涌出这个想法,只是心头苦涩,只看夜微言这最后一步,是否能够坚持得住了! 夜微言的确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惊呆了! 太后吓的已经有些呼吸急促,巴望着夜微言的眼神,更是示意他不行就退让一步,缓一缓再说。 皇后轻唤着“皇上”,夜微言却根本不理睬。 容贵妃此时眼泪汪汪的上前,“皇上,您没事吧?不管皇上如何决定,臣妾都期望您顾着身子,您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夜微言退后两步,正睹见梁霄望来的目光。 那目光中透着嘲讽和即将而至的失望,好似一把刀般刺入夜微言的心! 猛一拂袖,夜微言声音清冷,“是不是夜姓之人,才可以入皇族名册?” 他豁然开口,让诸位大臣都愣住了,“皇上,夜乃皇族之姓……” “行了!” 夜微言看向田公公和拟旨官,“拟旨,赐瑜郡主若瑾夜姓,纳入皇族名册郡主之位,瑜郡主为左都督之妻,贤良淑德,持家有道,赐一品诰命金匾!” 夜微言看向傻愣在原地,磕的头破血流的左都御史和左相,“你们乐意磕,就继续磕死在这里,朕会赐你们一尊金棺木,绝不亏待与你们!” 第704章 舍得 夜微言说完此话便拂袖而去,留下一堆面面相观的呆傻之人! 太后也没想到是这个结局,惊慌之余立即起身,带着一干后宫之人匆匆离去。 她还要问问皇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怎么还把徐若瑾赐了夜姓啊! 众臣跪拜,可别闹出大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后面色复杂的看着徐若瑾,容贵妃立即追着太后去搀扶,贤妃等人簇簇离去没有停留。 徐若瑾耸了耸肩膀,惊愕的看向梁霄。 怎么不单单是名姓入皇族名册,反而她还姓上“夜”了?夜若瑾?这名字也不好听啊! 而且……她还用不用她跪拜行大礼了?还是这么就算完事儿了? 梁霄不会说明,夜微言的脑子一猛多数来自于他嘲讽的目光,轻吻一口徐若瑾的小手,“没事了,咱们回吧。” 徐若瑾也被震惊的有点儿不知所以,听梁霄说走,她则下意识的点点头,正准备跟着梁霄离开,却见左都御史猛的从地上站起,看向梁霄与徐若瑾愤恨的,恨不能吃了他二人! 左相一脸哀伤,口中连连念叨着,“作孽啊,天降大孽啊,大逆不道!” “让开。” 梁霄今天已不是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之前可是见了血。 左相不会畏惧,因为梁霄不可能带刀剑入宫,“别以为你这就算得逞了,梁霄,早晚有一天……” “呕……”徐若瑾突然胃腹翻滚,觉得天旋地转,哇啦一声吐了出来,全部溅在了左相的鞋上! 左相立即蹦起身,厌恶的连连埵地,“快来人啊,脏死了,脏死了!” 梁霄一把将徐若瑾揽入怀中,“怎么样?好些吗?” “晕的厉害。”徐若瑾抚了抚小腹,“可能是小家伙儿饿着了,闹情绪了。” 梁霄顾不得许多,双手抱起她便朝殿外走。 澶州王横在正殿门口,直直的看着梁霄。 梁霄直视着他,“让开。”他的脸色冰冷刚戾,怒意随时爆发。 澶州王思忖片刻,未等开口,却是左都御史急速冲上来,“你们想走,没那么容易,老夫还没找你们说清楚,奏本未读,老臣要皇上清明公道!” “咣!”的一声,梁霄抬脚便将左都御史踹飞了出去,老身子骨飞出一米,正撞在了正殿门口的石栏之上,当即辩昏倒过去。 一干人吓的连忙跑了过去,又喊太监,再喊太医,罗春整个人已忙的焦头烂额,当即吩咐太医院的一干太医全部到此! 梁霄已经发了火,谁知稍后是否还有不长眼的上前? 这若是再踹飞几个,太医院今日休沐,人手恐怕不够啊! 澶州王没想到梁霄居然一脚将左都御史踹飞,思忖下自己的体格,他可不敢赌梁霄会不会一脚朝自己踹过来! 冷哼的一声率先拂袖而去,澶州王也是见机行事,今日这一仗没能赢的亮亮堂堂,明日朝堂再议不迟! 梁霄抱着徐若瑾朝宫门外疾速离去,徐若瑾仍旧胃腹不适,好似下一刻就能昏过去似的,却仍安抚着他道:“梁霄,我没事,你不用着急。” “我们马上回家歇息。”梁霄的双臂平稳,脚步如飞,他从未有过这般焦躁的时刻,哪怕是敌军砍刀横在头顶之时,他也没有这般急躁和畏惧! 他真的害怕,他害怕她出现丁点儿危险,即便是她眉头有微微轻皱,他的心都像被刀剜一般疼痛难忍! 飞奔至宫门,梁一仍旧在马车上看守。 远远瞧见四爷抱着四奶奶的身影,梁一立即调转车头,将车内的毯子铺好。 梁霄小心翼翼的将徐若瑾送上马车,方妈妈立即上车,跟随在一旁悉心看护。 梁霄撂下车厢帘子,翻身上马,看着围在马车前的一众朝官,仍旧是两个字:“让开!” 这两个字可不似之前那般平淡,而是怒意狂暴。 众人不知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愕之余也不愿触梁霄d霉头,讪讪的退后几步,将这一条路让了出来。 礼部侍郎本还想再说几句,****德连忙将他拉后,阻止了老爷子的鲁莽。 看着梁霄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能保证他不敢捅破了天,更何况他们还不知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沉一沉稍后再说更合适! “梁一,走。” 梁霄心绪焦急,驾马在前开路,手握腰间刀柄之上,已经表明若有人敢再起阻拦之意,格杀勿论! 没有人来触他的眉头,纷纷退让,徐若瑾马车内昏昏沉沉,又呕吐了两次。 方妈妈喂她喝几口水清清口,试了试她的体温倒是没发热,“马上就回去了,郡主不要着急,若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啊?” 徐若瑾微微点头,“我没事,我就是饿。”吐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饿?这个小家伙儿寻常根本不闹,这会儿却来了脾气,可他有脾气,自己这身子骨可受不了啊! “车厢内有点心,老奴拿给您吃几口。”方妈妈取来温软的点心,徐若瑾张开口一口一口的嚼着。 只是还未等嚼干净进了肚子,她就睡了过去。 马车平稳,方妈妈为她盖好了毯子,不停的叹气,女人有着身孕本就身子骨虚得很,可郡主今日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波澜,怎能受得了? 这一路没有人拦阻拦徐若瑾的马车,刚刚路边的学子们也并没有立即散去,只是他们再如何愤恨,如何怨怼,却更畏惧梁霄手中的那把刀。 因为刚刚的确是死了一个人。 前方突然又有一阵熙熙攘攘的攒动,梁霄微皱眉头,看到迎面有一辆马车驶来,正与他相对而行,更没有让开的意思。 梁霄抬手,示意马车停下,而对方的马车也在距离更近一些之时停了下来。 “让开。” 梁霄依旧是这两个字,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一些,似随时可以抽出见血,他毫无顾忌。 马车的车帘子撩起,从上下来一个人。 梁霄眼神微眯,是楚嫣儿。 楚嫣儿仰头看着梁霄,“表哥,若是我阻拦你的马车,你的刀舍得砍在我的身上么?” 第705章 教你 楚嫣儿的这段问话,让围观的众人皆是大惊! 世子妃要拦左都督和郡主的马车,还楚楚动人的去问他的刀是否舍得砍在她的身上? 当初嫣儿姑娘和梁霄之间的娃娃亲婚约,几乎京都众人皆知。 而她此时已嫁为人妇,他更已为人夫。 她再出面阻拦,梁霄真舍得下狠手么? 这一场戏可有了看头,情这个字,并非一刀就能砍断,看样子,世子妃似乎对梁左都督还有旧情在啊! 人们围观看热闹的心态总是有的,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梁霄没想到楚嫣儿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看了她半晌,吐出两个字,“让开。” 楚嫣儿已听说他进宫之前,曾在说过这二字之后,手刃一人,如今这两个字又从梁霄的口中说出,她的心底涌起一股不忿,不服! 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与普通的陌生人一样? 他仍旧用两个字就对待自己? “若是我不让呢?”楚嫣儿上前一步,“表哥,若是我不让,你会想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我吗?”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冰种的如意坠子,“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你我之前定娃娃亲的信物,虽然你退还给我,可我还保留着。” 梁霄看着她,仍旧面无表情,“我再说一遍,让开。” “我不。”楚嫣儿态度坚决,更是仰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副楚楚可怜的劲儿,让周围的男人们不由心动心疼,开始嫉妒的低声议论起来。 “世子妃可出身侯府,乃是侯府的贵女,当初都以为她会嫁给梁左都督,可谁知道被澶州王世子抢了先,瞧见没?世子妃心里恐怕还挂念着梁左都督呢!” “瞎子都瞧得出来,还用你说?” “可世子妃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出来,就不怕世子爷醋意大发吗?” “呵呵,就那位世子?这会儿估计还在哪个楼院的姑娘的怀里暖着呢,哪有空出来管这事儿?” “但瑜郡主还在马车里呢!” “等看好戏啵……” 针对众人的非议,梁霄没有什么表示,他只是抽出了腰间的刀,“撕拉”一声,刀刃出鞘的刺耳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一片哗然,更让楚嫣儿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曾经深爱的表哥,也是她现在仍旧深爱的表哥居然会向她抽出刀! 这样的梁霄表哥,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而那一声刺耳的刀出鞘声,徐若瑾也从睡梦中醒来。 方妈妈看见她醒了过来,连忙与她说道:“是澶州王世子妃。” 徐若瑾微微点头,闭上眼睛继续听听外面的声响。 楚嫣儿看着梁霄,眼圈中已经含了泪,“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舍得杀掉我吗?你倒是动手啊!” 她犀利的喊声,让周围的人齐齐看向了梁霄,人们不由得猜忌,梁左都督到底会不会动手? 那可是他自小定亲的表妹,更是当今的澶州王世子妃,他真的敢动手吗?更何况,那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旁人呵护都来不及,他敢下手? 梁霄举起了刀,直指前方的楚嫣儿,仍旧是那一句,“让开!” 楚嫣儿又上前一步,眼中充满了决绝之色,朝着梁霄怒吼:“我就是让你救不了她,我就是要延误你们回家的时间,你能把我怎样?梁霄表哥,我今天就是要看一看,我楚嫣儿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你杀我也好,你不舍得杀我也好,我今天就要这样一个答案,你到底给不给?” 梁霄的手微抖,可他没有收回拔出的刀,而此时此刻,马车上有了响动,梁霄立即回头看去,方妈妈撩起了轿帘,徐若瑾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徐若瑾的出现,让让楚嫣儿也惊到了。 围观之众更是议论纷纷,两个女人都露了面,这场好戏又有的看了! 梁霄看到徐若瑾,立即收回刀下了马,“你怎么出来了?好点儿了吗?这里有我。” 徐若瑾看着他笑了笑,“不用着急,我没事儿的,但是肚子里的宝宝着急回家吃饭,我总要来看一看到底是谁拦着不让我走。” 他看向了楚嫣儿,笑着道:“只是没想到是澶州王世子妃,在这种场合见到你,我该是夸你呢?让左都御史来为你讲讲规矩呢?” 楚嫣儿看着徐若瑾,微微的尴尬一闪而去,脸上扬起的笑容,是徐若瑾是吃了很大的醋,“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表嫂还会出现,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耽误你了,但是我不想说抱歉,也不会说抱歉。” 楚嫣儿转头看着梁霄道,“只要表哥给我一个答复,我立即就放你们走,可好?” 梁霄面色不虞,更害怕楚嫣儿会伤害到徐若瑾,他攥紧徐若瑾的手,不让她靠近楚嫣儿,“先回去,这一会儿外面风大,你身体受不得的。” 徐若瑾看着他扬了下嘴角,“这个答案,还是我来帮你给吧!” 梁霄讶异之间,徐若瑾走向了楚嫣儿,楚嫣儿挑衅地看着她,那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好似徐若瑾才是最大的笑话。 “你想要答案?”徐若瑾笑着看她。 楚嫣儿扬起下巴,“你给的起吗?你也配?” “我配不配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不配!”徐若瑾话音一落,甩手一个嘴巴抽在了楚嫣儿的脸上! 那一声脆响,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楚嫣儿感觉到嘴里一股腥甜,舌尖舔了舔上牙膛,一股血腥味沁入鼻肺,她瞪圆了双眼大怒的道,“你,你居然敢打我?” “这个答案你不满意吗?我如果是你,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见人了,忠勇侯府出身的贵女,居然在大街上如此丢人现眼,不知道你自小而大学的规矩是不是都吃了狗肚子里了!” “你叫我一声表嫂,那我就要尽表嫂的责任,这一巴掌就是教你什么叫贤良淑德,什么叫持家有道,安安分分的做澶州王王世子妃!” 徐若瑾的训斥,让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不已!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外加刚刚梁霄的焦急显然是身体不适,看来澶州王世子妃的阻拦并非是单单的想要求一个什么结果,而是居心叵测了。 那这一巴掌,打的真叫一个好! 第706章 教训 瑜郡主当众抽打了澶州王世子妃一巴掌的消息,很快便飞遍了各个角落。 八卦的传播速度总是比正事儿要快,而人们的窃窃私语,更多是偏颇着徐若瑾,毕竟他才是梁霄的妻子,纵使楚嫣儿对梁霄仍有情在,可他毕竟是澶州王世子妃。 即便这等举动另有目的,这般作为也有些下作了。 这是男尊女卑的时代,由不得任性。 楚嫣儿僵愣之后便是愤恼,因为徐若瑾是以表嫂的名义教训她,更是美其名曰,教她贤良淑德,等同于在他的脸上狠狠的又抽了一巴掌,也是在忠勇侯府,的脸上,狠狠的泼了污水, 规矩,什么叫规矩? 权者制定规矩,弱者遵守规矩,可楚嫣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弱者,但她今日遭受的,却是非一般的打击! 周围嘲笑的目光,让楚嫣儿几近崩溃,她不想落荒而逃,因为她受不得失败。 特别是在梁霄面前的失败。 “徐若瑾,我要你不得好死!”楚嫣儿愤恨的抬高了手,想要抽徐若瑾一巴掌,可惜她的手还没等落下,就被徐若瑾狠狠的攥住了手腕。 “就你还想打我,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别以为别人都捧着你,我也要让着你,想与我争抢男人,你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若不是你先选择了嫁去澶州王府,想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你当梁霄是什么?我是绝不容许你这样侮辱我的男人!” “你的心里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是接受不了现在的你自己,你后悔,你活该,” 徐若瑾狠狠的将她的手朝一旁甩去,她转过身朝马车出行去,与梁霄擦身而过时,梁霄为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牵着她的小手上了马车。 方妈妈立即跟了上去,梁霄又重新登上了马。 楚嫣儿仍旧僵愣原地,呆呆的看着前方,却不知她是在看什么,眼眸中满是迷茫。 梁霄朝后喊了一声“走”,梁一甩鞭,马车前行。 丫鬟立即将楚嫣儿拽去一旁,楚嫣儿浑浑噩噩,看着马车从面前离去,她的眼泪哗哗而至。 一抬头,她看到对面的茶楼上,是夜微鸿在嘲笑的看着自己,他居然也在这里,而且是在看热闹? 楚嫣儿气得愤恨的离去,心中默默怨道:“徐若瑾,我早晚要你不得好死!我与梁霄,也就此恩断义绝,你们等着!” 徐若瑾上了马车后又睡了过去,梁霄几次在车窗旁探问她的状况,她都没有醒来。 梁霄颇有些不放心,告知梁一加快往回赶。 马车停至郡主府门口,梁七远远看到马车驶来,立即吩咐门房抬了门槛,马车没有停顿,直接行进府内。 行到内院之中,梁霄从马车上将徐若瑾抱下来,轻轻地放回寝房的床上。 这一路折腾,徐若瑾也没有再醒来,微翕的嘴唇上干涸绷紧,方妈妈将水抹在她的唇上,她睡梦中也下意识的舔了舔。 她是在太累了,太困了,太乏了。 她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根本不想睁眼! 梁霄出门,让梁七去询问太医何时能够赶到,但他对此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因为罗春等人此时是正在宫中空中忙碌着,短时间内恐怕不能抽身。 吩咐红杏去将之前罗春为徐若瑾准备的草药煮好,他本人则回到床边,静静的守着她。 这个女人,让他心疼。 可今天她与楚嫣儿的对峙让梁霄觉得庆幸,欣喜,甚至还有着隐隐的兴奋。 她是在意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当众做出那一番壮烈的举动。 他才不管夜微言是不是赐予她皇姓,更不管夜微言是不是赐她一品诰命夫人,他只希望徐若瑾能安安稳稳地醒来,看到她的笑,看到她在自己的怀中撒娇。 而今天他之所以没有在宫中插手,就是为给她提供一个发泄的机会。 因为这些年,因为她的身世,她的心中承受了太多苦,而她的将来,就交给自己吧! 徐若瑾进入梦乡的时候,澶州王已经回到了王府。 听闻下人对今日世子妃拦截梁霄和徐若瑾马车的事情的回禀,澶州王愤恨的道,“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本以为她是个聪明的,谁成想起办出的事情越来越糟糕,是她脑子不够用,还是故意的?微鸿呢?把他给我叫来!” “王爷,世子并不在府中。”下人小心翼翼的回禀,因为澶州王的脸色实在难看得很。 近日来,澶州王的脾气可谓是越来越暴躁了! “逆子,这个时候还出去鬼混,”澶州王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门外又有下人前来禀告:“王爷,左相大人和礼部侍郎大人到了,您见还是不见?” “让他们进来吧!”澶州王想到今天在宫中发生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但没能制住夜微言,反而还让王府跟随着丢了脸! 左都御史在宫里闹腾了半晌,以死相逼,却又不真去死,被吓唬两句就怕了,这和“狼来了”的故事有什么区别?再来几次,皇上根本就不怕了。 左相大人进了门,看到澶州王正坐在那里,立即跑上前,“王爷啊,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得想个主意呀!” “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本以为老六那里能使上劲儿,谁承想他疯疯癫癫,倒是把事情给搅和了,都是废物,就没有一个能用得上的!” 澶州王也很是讶异,今天六王爷的表现实在奇怪,朝霞公主明明是他们的长姐,自幼带他们玩耍,呵护他们长大,为何老六却说她阴狠毒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礼部侍郎见澶州王不说话,焦急的追问道,“王爷,外面的人都在等着消息呢,明日上朝怎么办?话语权没争到,倒是让左都御史也跟随栽了跟头,要不然,明日朝堂之上我等再联名弹劾,如若皇上不依,我等集体上折子告老还乡!” “你这说的就是气话,集体告老还乡?你当皇上不敢准奏吗?他正等着你快些滚蛋呢,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看你怎么办!” 左相大人翻了白眼,礼部侍郎摊手无策,焦急的道,“那可怎么办?外面的人都在等,王爷您倒是给个主意。” 澶州王也十分无奈,思忖了半晌,“梁家实在是太安逸了,该让他们内部闹腾闹腾了,去,把梁忠给本王找来,越快越好!” “梁忠,那等人怎能用?”左相对梁忠的品性嗤之以鼻,不能苟同。 “他不行,那你来?”澶州王狠狠的道。 “王爷,您是要他干什么?”左相微蹙眉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认真的问一问。 “当然是不干好事!”澶州王嘴角轻撇,没有说的仔细。 左相叹一口气,“那还是他吧!” 第707章 闹事 庄严肃穆的宫殿角落处,一个十分年轻不起眼的小太监将准备好的纸条捆绑在鸟儿的爪上。 四处打量,见周围没有人,便迅速的将它放飞空中。 整理好衣襟,小太监又恢复了往日卑躬屈膝的模样,低头混入了忙碌干活儿的人群当中。 西南之地的涪陵王府,夜微澜正听着王公公的回禀。 待听得皇上不但为徐若瑾入了皇册,而且还赐予皇姓,也是颇为惊诧。 “老奴还听说,六王爷在当场发了疯癫,指着瑜郡主便说要杀死她,她不能活,虽然没提朝霞公主的名字,但都知道是因为瑜郡主长得像朝霞公主所以才该死,还说了什么阴毒狠辣……这倒是奇了怪了。” 夜微澜也微微皱眉颇为奇怪,“还有这等事?听闻朝霞公主的风评一向很好,从来没有谁说过她的不是?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事咱们不知道的?” 王老太监微微点头,“这事儿恐怕也只有王爷才能知道了,若不然,您去问问他?” 夜微澜思忖半晌,“不急,有人会比咱们更着急,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儿都一概说了吧!” “还有便是澶州王世子妃阻拦瑜郡主的马车,更是向梁霄表明心迹,被瑜郡主当众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王老太监说此话时充满了鄙夷,“也只有那种女人能做的出来,乡野僻户长大的,就是不懂规矩,即便成了皇亲又能如何?” 夜微澜却不这般认为,“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也只有我那若瑾妹妹才能做的出来这种事,怎么我听着反倒高兴呢!” 王老太监不敢苟同,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门外有了响动的声音,下人通禀,是世子妃求见。 梁芳茹从外进来,夜微澜的脸上扬起了笑容,“你怎么来了?瞧这脸色不好,是不是没好好休息?” 梁芳茹对夜微澜的和蔼感到十分惊诧,世子爷一直对她冷冰冰道,没什么好脸色,今儿这是?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梁芳茹脸色羞红的道,“好几日没见到世子爷就过来看一看,刚让大厨房准备的百合粥,清心养肺,补气安神,给世子爷送来一碗,您若有空的话,不妨尝一尝。” “过来坐一会儿,”夜微澜拍拍身旁的位置,梁芳茹羞涩的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手搭在夜微澜的肩上,为他按摩脊背。 夜微澜抓过她的小手,在掌中轻揉,“这些日子我很忙,忘了去看世子妃,可不要怪我,你这些时日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问一问家中如何?” 梁芳茹没想到世子会问题家中的事,笑着道,“昨才得了母亲来的信,主要是说了说父亲身子和小侄子,也问了问我的情况,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信呢!” “京都那里你没有联系吗?”夜微澜提起,笑道:“我倒是听闻了几个梁霄和徐若瑾的小故事,想着稍后与你说一说的,倒是让我颇为惊诧啊。” “哦?”梁芳茹面现喜色,“四弟和四弟妹怎么样了?爷快与我说一说。” “说说倒也无妨,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夜微澜道调侃让梁芳茹羞红了脸,身子都跟随着软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世子爷今日为何对她这般好,但谁不愿自己心爱的人能更宠着自己一些? 梁芳茹声如蚊吟,“爷……” 夜微澜妙手轻逗,梁芳茹浑身酥软,陶醉其中,耳边听着夜微澜说道,“这事儿还是别我说了,免的梁霄以为我是故意在打探他的消息,还是改日你去信问一问吧!另外,灵阁的酒我又馋了。” 梁芳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满是答应,头枕在夜微澜的手臂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夜微澜轻眯双眼,不知思绪飘去了何方。 京都的天空并非一概蔚蓝,夜晚之时,一片乌云遮盖住天空,下起了轻飘飘的细雪,落在地上便是雨滴,连烦恼的街市都恢复了平静。 楚震翔听闻了今日的状况,庆幸自己今日没有进宫,更是没有掺杂进这件事。 只是楚嫣儿当众丢人,还是让他叹了又叹,这个女儿是他心头的刺。不知何时,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反而被她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非常不爽,他却又无可奈何。 侯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的道,“早就说过那徐若瑾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日不仅当众跟嫣儿动手,而且还直指侯府,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去阻拦梁霄,而且还说出那样一番不知羞耻的话,都不该打?”楚震翔没有偏颇自己的女儿,怨起了侯夫人,“都是你自幼娇惯,否则也不会这样!” “还是坏处都赖我,只是让她自幼便精通算计,善于筹谋又是谁教的?” 侯夫人愤愤不平,“嫣儿就是个命苦的,澶州王世子夜夜不着家,更是对她刻薄刁钻,嫣儿不都忍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日子过得越来越难,越来越烦躁了。” “静静的等吧!如今的事态已经乱了,让人看不清了,你到外边也不要当众徐若瑾有什么苛刻的评价,毕竟她已是郡主之名,管住自己那张嘴,以免惹了大祸!” 楚震翔的告诫,侯夫人不得不谨慎,即便心头不悦,也只能答应下来。 此事的发生,唯一能畅怀大笑的便是梁大将军! 看着忠叔递来的消息,喝着沐阮端来的苦药,都觉得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好!就是!,干的真好!是我的儿子,若瑾那个丫头也不错,这一巴掌,抽的漂亮!” “只是信里提到六王爷的发疯,让所有人都奇了怪了,老爷可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吗?” 忠叔指了指信,“也是四爷让问您的。” 梁大将军沉默了半晌,“这恐怕就是宫中之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能知,你告诉老四和那个丫头,不要忽略了一个人。” 沐阮在一旁听得认真,下意识问道,“谁?” 大将军瞪他一眼,也没有怪他多嘴,痛快的说了答案,“朝霞公主,别忘了,她可是还活在宫中呢!” 沐阮长舒一口气,问着忠叔道:“有没有提到她的身体怎么样了?她那身子骨就是个空架子,由不得折腾了。” 他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位小师妹的。 忠叔无奈道:“身子不怎么样,但是已经找了太医院的医正罗春大人,据说要休息一个月才行。” 沐阮的嘴虽撇到了南门外,但仍旧是满心担忧,可他曾得过徐若瑾的叮嘱,不许离开中林县,更是要照顾梁大将军,只能把心头的忧虑暂时搁下。 徐若瑾一觉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看着床顶的楠木雕花,她才缓过神来,自己已经不是在路上,而是回到了家。 她到底睡了多久啊?只感觉头昏沉沉的。 红杏从外进来,看到徐若瑾醒了过来,急上前道,“四奶奶,外边又闹事!” 第708章 闹事 怎么躲到家里还有人过来闹事,还让不让人好好的过日子, 徐若瑾恨不得自己没睁开眼继续睡,可已经睁开了眼,就不得不管了。 “四爷呢!在家吗?”徐若瑾问着梁霄的去向,缓缓起身坐了起来。 红杏立即回道,“四爷一早带着人拿了地契去筹备灵阁的铺子了,说是想‘灵阁’的酒,馋的已经忍不了了!”这话说着,红杏不由得狡黠地笑了起来。 徐若瑾抿了抿嘴,也没忍住笑,“他还真是够着急的!” 铺子正在澶州王府对面的街上,他这不是着急喝灵阁的酒,而是着急看澶州王堵心了。 “刚刚是出了什么事情?你着急忙慌的。” 徐若瑾问着,红杏才恍然想起,“是府上的几个下人集体闹事不干了,大厨房的人走光了,连杂役也走了几个。是早前杨桃去大厨房取物件儿。看到有人窸窸窣窣的手脚不干净就说了几句,没成想他们反咬一口杨桃仗势欺人,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 “走就走,这等人是留不住的。也可能原本就是来盯着咱们趁机捣乱的,那剪衣服摔珠钗的不就是?也知道他们这时候不找机会赶紧走,被我查出来背后另有主子在,那可就没法子这么痛痛快快的走了。” 徐若瑾对此满不在意,红杏也没再说什么。 方妈妈从外端来熬好的药,看到徐若瑾已经醒来,立即上前道:“昨晚间罗春大人还特意赶了过来,可惜您没有醒,四爷没让喊您起身,罗春大人说是今儿下晌的功夫再过来看看,但是特意嘱咐过,他没来之前不允许您离开屋子,所以您还是好好的坐着吧!” “又一个来管着我的。”徐若瑾都起了小嘴,撒娇的道:“说是一个月都要我卧床休息,这日子可还怎么过?都闷死了。想想我就头疼。” 方妈妈这事儿可不心疼她,正了脸色道:“早间四爷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不许纵着您任性撒娇。老奴还是听四爷的吧,昨天您那一阵子呕吐眩晕可是吓死人了。” 徐若瑾下意识地捂了捂小腹,心里也有一阵后怕,“可怜的宝贝儿,娘可不是故意的,你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就尽管说,娘都替你吃替你喝,现在什么都不求了,既是要咱养一个月,那就痛痛快快的潇洒一个月好了,谁找上门都不搭理了。” 方妈妈笑了笑,揭短儿道:“只怕您想痛痛快快的,却不能如意了,早见您没醒来的时候,府上就已经收到了厚厚一叠的帖子。” “厚厚一叠帖子?来干嘛的,是来骂我的?还是来捧我的。”徐若勤满脸不屑,却又不得不吩咐红杏拿来看一看,一边看一边念叨着: “兵部侍郎,刑部大理寺,姜家,梁家,还有一个是太阴县主府,是姜婷玉吗?” 想到曾与太阴县主的匆匆一面,她对那位老人家倒是颇有好感。 “先都收着吧,等四爷回来再说,如今我的脑子也是浑着的,分不清孰是孰非,也分不清这些人的关系。还是别擅自作决定了。” 红杏应下,将帖子放于一旁,“也不知春草姐姐和顺哥儿什么时候能到?少了他们,做起事情来有些棘手呢!” “已经去了信,想必也应该动身了。”徐若瑾又想起了小可和齐二,“他们两个可是来信了?” “暂时还没有他们的消息。”杨桃正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的一封信,“是子墨少爷送来的。” 提到自己这个弟弟徐若瑾还是很是担心。 她本有心把徐子墨也带到京都来,可是眼前的这番状况,他她也不知让他来京都到底合不合适? 这事稍后也要问一问梁霄才行。 想到这里,徐若瑾很是诧异。 怎么自己什么事情都想要与他商量商量? 是自己懒了,还是依赖他的心越来越重了? 不等徐若瑾想个明白,梁一从外进门禀报,“罗春罗大人到了,郡主现在见吗?” “不是说下晌才到的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快请他进来吧,正院见!” 徐若瑾没想到自己这位大师兄还真是上心,立即让红杏和杨桃拿来衣服,为她梳妆打扮一下。 不求衣装华丽,只求干净整洁。 随随意意的盘了个圆髻,上面半根珠簪都没有插。 郡主府的路,她还不太熟悉,由红杏引着,才到了正院。 罗春早已等候在此,看到徐若瑾露面,立即起身拱手请安,“瑜郡主今日可好?在下前来叨扰了。” “让罗大人久等了,真是抱歉。”徐若瑾看到罗春满脸笑意,“这倒是并无外人,我称你一声师兄不介意吧!” 罗春长叹一声,“哪敢让郡主称师兄?只怕在下没有这个福分。” “这是不肯承认我的郡主身份?还是罗大人自谦呢?”徐若瑾如此直白,罗春连连摆手,“在下岂敢,只是怕外人讽我高攀。” “哪来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这条命可是依仗着师兄呢!”徐若瑾如此说辞,罗春也松了口气,问起道:“郡主可知道师父现在的下落,对他担心已久,甚是挂念。” 徐若瑾微微摇了摇头,“之前田公公去过,揭了师父的底细,毕竟他与多年前的宫中事有牵连,田公公走后,便让师父远远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何处。” 罗春哀叹一声,“伴君如伴虎,那么多年的事情如今又被提起,不知还会有多少生杀纠葛。”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若瑾一眼,“也没想到郡主您的身份居然是……” “别说你没想到,就是我也没有想到。”徐若瑾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波折不断,一眨眼就是一个变化,有时候,这脑子真的转不过来。” “郡主也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必须要踏踏实实的休养,不能再劳心动气了。” 罗春的安慰,让徐若瑾笑了起来,突然想到沐阮,“师兄这话是说的好听,若是小师哥说,定又是讽刺我一副空架子身骨,自己还不知轻重。” 提到沐阮,罗春也甚是欣慰。 自己的师父和小师弟都是郡主照料,他对徐若瑾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有件事要和郡主私谈,您可是认识贤妃娘娘?” 罗春提到这件事,也有些不解,“在下临来之前正是在贤妃娘娘宫中诊脉,她让在下告诉郡主,有时间去她宫中坐坐,她很想您。” 罗春的话让徐若瑾惊诧:“贤妃娘娘?我根本不熟啊!” 第709章 作孽 提到贤妃娘娘,徐若瑾又想起在宫中的第一次初见。 她与皇后娘娘对顶了几句,反而让皇后娘娘对自己起了疑心。 那时她就对贤妃颇有顾忌,因为她根本不认识,更是从未听闻过有这么一位娘娘。 为何她会突然要自己去宫中坐坐? 宫门争斗的阴狠惨烈,徐若瑾向来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因为很早她就知道宫中情形复杂。 更何况皇上至今无子,定是后宫有人作怪,所以她对此格外谨慎,宫中的人,她一个人都不想见。 罗春见徐若瑾面露惊诧之后皱了眉头,也没有再追问她与贤妃娘娘什么关系。 在宫中伺候多年,罗春早已明白了知少是福的道理。 对这等事情还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如若不是徐若瑾,他或许不会为贤妃娘娘传话。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再提及贤妃娘娘的事,转向正事,罗春为徐若瑾诊起脉来。 重新的定了调养的方子,又与方妈妈定了关于徐若瑾休息吃药的时辰。 随后闲聊几句罗春便离开了。 想着宫中的事情,徐若瑾与方妈妈聊了起来。“那位贤妃娘娘妈妈您可曾听说过?” 方妈妈点了点头,“……他或许与姜家有关系。” “原来是姜家。”徐若瑾恍然,难不成当初将三夫人提及灵阁干股送于宫中人,就是贤妃娘娘? 只是这件事情她不想追根问底,也不想现在就与宫中有任何瓜葛。 只要心中对此有数就可以了。 红杏熬好了药为徐若瑾端了过来。 药味儿虽苦,徐若瑾一口灌下,方妈妈亲自下厨为她做了吃食,随后说起府上人手不够的事情。 “早先走了十几二十个人,如今很多活计都没有人做,郡主府邸很大,家中护卫都少不得,更何况还有书房和后园子,洒扫的粗使丫鬟和婆子也少不得,这件事情不能耽搁久了。” “可惜京都没有咱们信得过的人能够引荐,直接找伢行买人?又怕来的人不靠谱,妈妈你有什么想法呢?” 徐若瑾更愿意听方妈妈的话,对这等事情还是方妈妈更有经验。 “如今您与四爷与之前不同,郡主府上可不仅仅是您一个人,四爷还是左都督的身份,过年过节迎来送往都少不了的。家丁护院的人选还是交给四爷,但内院的丫鬟婆子还得您自己做主才行。” 方妈妈思忖后建议道:“也不妨趁着这个机会拉拢些关系,总不会所有人都反对您和四爷,离不开京都,那就在京都要建立人脉了。” 徐若勤对此颇为认同,点了点头道:“姜三夫人不在京都,否则还是她最可靠,唯独与我熟识的便是蒋明霜,可她如今又在严府。” “要不然,我请宫中的董公公为我们找一找?” 徐若瑾想到他,“总不能对宫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求他能说什么隐秘的事儿,好歹也是个能通气儿的。” “董公公倒是个贪财的,这样的人更好交。”方妈妈应下,“那您想什么时候见?” 徐若瑾道:“看四爷想让‘灵阁’什么时候开张?那时皇上和太后少不得派人来,见了面再借机提一提,总比明目张胆的去找更合适。终归不差这几日,咱们正好先消停消停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不管是什么法子您都得先把药喝了。”红杏从外又端来一碗。 徐若瑾瞪大眼睛满脸苦涩,“刚刚不是已经喝了?怎么还有?” “罗太医一共为您开了两种药,刚刚那一碗是先服的,这一晚是后服的,终归您两碗都要喝。” 红杏闻了闻呛鼻的药味儿,吐了舌头道:“只是这一碗可能有些苦,奴婢为您去拿点儿蜜饯?” “还拿什么蜜饯了?端过来吧,我一口都喝了。”徐若瑾从红杏手中接过来又是汩汩一口灌下。 擦了擦嘴,她小脸苦涩道,“自作孽,不可活,谁让我昨个抽了疯呢,那就得喝苦药教训教训自个儿,若是沐阮在的话一定会笑话我活该的。” “谁会笑话你活该?”一道磁性的男声从外传了进来,徐若瑾侧头朝门外看了看,正是梁霄走了进来。 “这会儿就回来了?铺子准备的怎么样?” 徐若瑾对“灵阁”的事情很上心,一个月不让她离开府上,她也只能惦记着酿酒了。 似乎提到这件事情,她的心情就会变得不错。 酒香,人恶,特别是京都的人更不是东西,比不上物件儿了。 “随时都可以开张,只差没有酒了。” 梁霄好事心情不错,亦或是马上就能恶心到澶州王府的人,说话时也透着一派轻松。 徐若瑾笑了笑,捂着小脸儿看他道:“脸上没那么冷冰冰了,看起来更是俊俏帅气,好看。” 没想到徐若瑾会说出这样的调戏自己,梁霄走到她身边,低身凑在她的面前道:“你想怎么看?爷都满足你。” 红杏瞪了眼睛,拿着药碗立即溜出了寝房,方妈妈笑着摇头离去,只留他二人在屋中甜甜腻腻。 徐若瑾脸色羞红,“说什么呢?没正经,让方妈妈和红杏她们都误会了。” “有什么误会的?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 梁霄坐在床边上,大手一揽,将她抱入怀中。 双手覆上她的柔软,让徐若瑾忍不住发出了娇嗔的声音,在他怀里来回的扭蹭,轻斥着道:“松开,别闹。” 只是她这么扭扭捏捏的,反而让梁霄有些欲罢不能。 双唇含住她的耳朵,轻轻吸允,徐若瑾只感觉一股暖流袭遍全身,酥麻不已。 扭过身想推开他,可一转头就被梁霄逮住小唇猛烈亲吻…… 很久没能这样亲腻,徐若瑾也有些渴望,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忘情的回应着。 干柴烈火,两个人吻得如痴如醉。 只是最后是梁霄先推开她,咬牙切齿道道:“我开始后悔要孩子了。”撂下这一句,梁霄转身出门去洗凉水澡。 徐若瑾窝在床上咯咯咯咯的笑,捂着自己的小腹道,“宝贝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若是再不出来,你爹可要急了。” 这一日徐若瑾和梁霄过得倒算舒畅,只是夜微言却没有那么痛快了。 龙案上厚厚一叠奏折,全部都是弹劾梁霄的。 “梁霄啊梁霄,你真是容不得朕喘一口气,徐若瑾的事情还没等结束呢,你却又去澶州王府门口开什么‘灵阁’?朕真是后悔让你们两口子来京都了……” “真是作孽啊!” 第710章 坑啊 弹劾的折子如雪片纷飞,都是斥责梁霄不回七离边境,在京都肆意胡闹,不务正业,辜负左都督之贤名,有负圣恩,罪大恶极。 对奏折上所说,夜微言也认为十分正确,可惜他想让梁霄走,梁霄不肯走,他又有什么办法? 夜微言知道,梁霄不肯走更多是因为徐若瑾,可他不仅赐了徐若瑾郡主之名,更是赐了皇族之姓,他还能怎么办? 连太后都对此事颇有微词,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但这一次与百官争夺话语权之事,夜微言还是高兴的。 这是他第一次震怒,发自内心地震怒,今早左都御史上折奏请告老还乡,他也没有阻拦,更没有发表意见。若是那老东西在上折告老还乡,他便立即准奏,看他们还敢不敢拿这些事情威胁自己。 想起父皇曾经说过,对臣子不能有怜悯之心,更不能有慈悲之意,要懂得收放自如。 君臣之间不是江湖,没有义气,之前夜微言觉得此言欠妥,过于苛刻,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田公公从外进来,悄声回禀:“澶州王今早见了梁忠,左相大人也去了。” 夜微言微微皱眉,“怎么会见那个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病急乱投医了。” “昨儿的事情好像对澶州王刺激很大,否则也不会去找梁忠了。”田公公道。 “看来梁霄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得,朕先容他放纵些时日,看看情况再说。” 夜微言莞尔一笑,“他不是要开灵阁吗?改日我们也去瞧瞧,那铺子还是朕赏的呢!” 田公公笑道:“梁左都督巴不得您去呢!” “朕是想去看看徐若瑾,这个女人倒是让朕有些兴趣,你不觉得她的性子有些像一个人吗?” 夜微言的话让田公公一愣,“皇上,您这是明知故问啊!” 夜微言摇了摇头,“不不不,朕指的并不是皇姑母。” “那是?”田公公不敢乱猜。 “是母后。”夜微言长嘘一声,“母后当年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性子果敢刚烈,且善良大度,只可惜父皇多疑,否则也不会将皇兄几个人都赐死,只剩下朕孤零零的一个人。” 田公公长叹一声,张口欲言,却接不上话,想到六王爷,田公公道:“您没有再问一下太后娘娘当年事?” 夜微言摇了摇头,“难得糊涂,等真藏不住的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朕又何必去着急呢!” “奴才已经特意吩咐人去探望朝霞公主,并告诉了他关于郡主的消息,看守的人说,没有人试图联系过公主殿下。” 田公公说完此事,夜微言轻点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徐若瑾这两日是吃了睡,睡了吃,其他事情不闻不问,精气神也缓过来一些。 只是她的妊娠反应又重了,呕吐眩晕,时不时就想喝两口醋,嚼两串辣椒皮,看的红杏龇牙咧嘴,跟着泛酸,只感叹女人有了身孕实在遭罪。 徐若瑾却不这般认为,但是她想吃的,就是肚子里的宝贝想吃的,能多吃就多吃,是绝对不会亏着嘴的。 梁霄这几日除却有事出去之外,都会在家里陪着她。 门外但凡是有来求见的,梁霄全部阻拦回去,一概不见。 哪怕是后来蒋明霜到了门口,都被梁霄拦了回去,只说等她身体康愈,再家中宴请,向她赔罪。 蒋明霜自当不会有旁的心思,也没有介意,因为这一次来本就不是她自己想来的,而是严弘文逼着她来的。 见不成,她反倒心里更踏实。 罗春几乎是隔上几天就跑一趟郡主府,倒不是徐若瑾病的有多么严重,也不是罗春与他两口子投缘,主动往郡主府跑,而是罗春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无法自拔。 前几****为徐若瑾诊脉时,徐若瑾闲聊时向他讨教了几个方子的问题。 同门师兄妹,罗春也没有戒备,更何况是提及医药知识,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二人聊得热火朝天,直至结束时都已经天色大暗,让他也甚是感慨,许久没能这般惬意放松的说说话了。 宫中他不敢,太医院他更万事戒备,多年过去,一个话唠被逼成了闷葫芦,这其中的苦,只有罗春自己体会的最清楚。 结束之后,罗春才知道徐若瑾与他讨论的乃是药酒方子。 “灵阁”即将开张,此事罗春也知道。而后一想徐若瑾最知名的便是酿酒,向他讨教的问题自然与酿酒有关,也就一笑了之了。 只是没想到,这几个方子给出去之后,他便彻底被徐若瑾绑上了。 隔上两日徐若瑾便会派人去太医院请他,到家中也不让他立即诊脉开药,而是请他喝茶闲聊。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就转向医药,徐若瑾特别会抛砖引玉,她每提及一个话题,罗春即便知道她是在挖自己肚子里的斤两,却也兴致勃勃地作答。 因为他没想到,徐若瑾一个女人,还不是自小学医,居然对药理这般精通? 甚至有一些问题连他都没有想到,却被郡主随意的提出来,寻找解法的同时,让罗春也是醍醐灌顶,研究的更透彻,更深刻。 否则让他一个人夸夸其谈也甚是无趣。 于是罗春就这样掉入坑中,可他却乐此不彼,因为诺大的京都繁花似锦,贵人遍地,但却没有一处让他畅所欲言之地。 哪怕是他的家中都做不到毫无顾忌。 没想到郡主府反而成为他的世外桃源。 因为有梁霄在就足够了,更何况还有那一群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家丁? 似乎这里,比诺大的皇宫中还要安全,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还有什么顾忌? 徐若瑾是不会白白压榨罗春的,即便这是他的师兄。 讨论药方时她也会给罗春讲自己酿酒的方法,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而医药更是如此,对自己亲近信赖的人,徐若瑾从不会隐瞒,只希望大家的智慧能让事情做得更圆满。 这确是让罗春最为钦佩的地方,要知道,其他的行医之人,是绝对不会向别人如此畅所欲言的交流的,巴不得把自己所学的东西都当成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偷了去。 哪像自己这位郡主师妹? 生怕给自己讲不明白,还亲手酿酒让他从头至尾的看一遍。 罗春虽面色无常,但心底却被感动了,他更是想念自己的师父,和远在中林县却素未谋面的小师弟。 越是刻薄之地越想寻找亲情所在,徐若瑾的出现好似让他有了师门的支撑,罗春觉得自己不再孤单,更想着如何能为郡主多做些事情。 二月二十五。 京都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便是“灵阁”的开张。 第二件是梁家二老太爷过寿,召集梁家所有人都来赴宴相聚。 人们对梁家老太爷过寿没有兴趣,他们只关心一件事,那便是梁霄和徐若瑾到底会不会去…… 第711章 孽缘 “灵阁”的开张徐若瑾并未到场。 顺哥儿和春草前两日已经到了京都,也运来了中林县“灵阁”的储藏酒,禾苗对“灵阁”的事情了若指掌,这一次也跟随前来,待顺哥儿能彻底接手之后再回中林县。 与他们同时到京都的还有姜必武,这是姜家老太爷的决定。 让姜必武先到京都适应一段时间,如若情形不错,便将家眷都接到京都,以后便让他久留京都,不回中林县了。 梁家,姜家向来是关系紧密,这其中是否也有梁大将军的意思徐若瑾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身边的红杏那颗已经洇灭的心又蠢蠢欲动。 当初红杏跟随四奶奶离开中林县,她是彻底的对姜必武死了心,不再抱有幻想,可谁承想如今姜必武到了京都,而且还就在郡主府内吃茶,那爽朗的笑声和和迷人的眼神让红杏整个人都醉了过去。 徐若瑾看在眼中,实在无可奈何。 这是孽缘吗?孽缘吗?孽缘吗? 她很想给予肯定的回答,可这种事情不是她能做决定的,一切都是天意啊! “之前要称您一声嫂子,如今是否要称郡主了?”姜必武笑着调侃,“你是不知道,在中宁县听得京都的消息时,三婶娘一惊一乍,感叹了好几日嫂子你是福将,这一次若不是家中离不开,她也就来了,都为惦记着你。”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三夫人,虽有‘灵阁’但却没了‘醉茗楼’,让我很不习惯呢!” 徐若瑾是真的想念姜三夫人,因为这里实在孤单,是精神上的孤单。 姜必武抿了一口茶,摸索着手中的茶杯只觉得眼熟,“嫂子还真是怀旧,到哪里用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可不是我怀旧,而是有的人怀旧。”徐若瑾余光看向一旁的红杏,若有所指的道。 这茶碗是姜必武在中林县时喝茶常用的,红杏当初走时当个纪念带在身边。 没想到,今儿又用上了…… 姜必武听不明白,也没那么细心,不再刨根究底儿。 红杏通红的脸,想走却又舍不得,生怕走了就再也看不见,想留?可是四奶奶的眼神让她羞涩得恨不得钻个地缝儿去,那纠结的劲儿,让杨桃都忍不住翻了白眼。 “四奶奶。”春草刚要张口,又唾弃自己说错了,轻轻的抽自己一巴掌笑着道:“真是叫习惯了,如今应该称您一声郡主,奴婢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改什么改?虽然此地是郡主府,但都依着四爷的身份来叫,叫什么郡主我自己还挺不习惯呢!” 徐若瑾不是寒暄,而是真的不习惯。 而当初她的入册大典也是闹的沸沸扬扬,不欢而散,皇上的圣旨是之后颁布的,领旨谢恩之后也就那么地了。 御赐皇族之姓,徐若瑾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御赐的一品诰命夫人的大金匾看着甚是喜庆。 “即便是依着四爷的身份来叫,也得称您一声左都督夫人的!”春草笑得很灿烂,虽说与四奶奶分别的时间并不久,但听着四奶奶这阵子的经历实在惊心动魄,让她都跟着肝儿颤失眠,也是前两天到京都见到了四奶奶。春草悬着的心才彻底的放下了。 “管你们叫什么,反正家中随便叫,外人面前一直规矩就是了,京都真是处处讲规矩,才来多少时日?我听这两个字都听的烦死了。” 徐若瑾想到左都御史那个老头子,脸上充满了鄙夷,“最讲规矩的却最不懂规矩,规矩也不知道是给人定的还是给鬼听的。” 姜必武在一旁喝茶不说话,徐若瑾倒是想起事情来。“你怎么没去看‘灵阁’开张,反而在家中陪着我?来京都后都有什么打算?定了吗?” “具体做什么还未定,是梁霄让我在家中守着陪你解解闷儿。也是怕有人来找麻烦吧!”姜必武提起梁家,“嫂子可别忘了,今天可还是梁家二老太爷的寿日呢!” “那又能如何?还能找到家里来不成?” 徐若瑾想到梁霄的细心,心中甚是温暖,“家里没事儿的,有春草她们陪着呢,更何况还有梁一和梁七,你若觉得无聊也不必陪着我,,陪着女人说话早就烦了吧?!” 姜必武的确觉得无聊,尴尬的笑笑。“哪有的事儿?嫂子就胡乱的编排我。” 不是第一天相识,徐若瑾也了解姜必武的性子,看向红杏吩咐道。“让梁七去看看罗太医在干什么?若是没忙着,请他来府上坐一坐。” 男人与男人更有话题,让姜必武粗咧咧的人陪着女人吃茶聊天,也着实难为他了。 姜必武恍然想起,“对了,我来之时,沐阮还特意到府上给我送了东西,让我给你带过来。” “沐阮?他怎么样了?”徐若瑾还挺惦记着这位小师哥。 “他一直守在梁大将军身边儿,过得还不错。时常问起你和梁霄的状况,也是担忧你的身子。” 姜必武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徐若瑾,“就是这个,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徐若瑾看看盒子拿过来,是一个精巧的红木箱,打开来看,里边是塞得满满的小药丸。 每一颗药丸都有蜡封,是为更好地保存。 盒子盖子上塞了一个纸条,徐若瑾打开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产后服用。” 徐若瑾看着这四个字笑的不得了,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 虽然此地还有罗春师兄,但他其实更喜欢和信赖沐阮。 亦或许是年龄相仿,也是朝夕相处有了师兄妹的情分。 虽然自己称他一声小师哥,可其实沐阮总是被自己欺负的。 让春草把药箱放好,却看到梁七从外进来。 “是罗春太医没有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若瑾甚是纳闷,梁七的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向姜必武拱手行大礼,他才回道:“不是,是门外有人求见。” “谁啊?四爷不是说谁都不见吗?”徐若瑾见梁七脸色不愉,也正视起来。 “是梁家人来请您去梁家老宅,二老太爷诚心相邀。”梁七看向徐若瑾,“梁家人直接到门外,还有很多人瞧着,所以属下才来问问您,但是趁四爷不在,直接来找您?实在太下作了。” 第712章 不见 居然是他们找上门来? 徐若瑾对此颇为惊诧,与姜必武面面相观,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鄙夷。 梁七的语气不佳,显然是刚刚也受了几分委屈。 徐若瑾不知道梁七的过往来历,但他被赐予梁姓,也算是梁家人,可身份毕竟是梁霄的属下,无论怎么论,他在那些人面前都捞不到好。 来者不善。 如果是为二老太爷过寿来邀徐若瑾赴宴,之前怎么不送帖子?偏偏要在“灵阁”开张当日、也是二老太爷过寿的当日来? 这是摆明了要给自己难堪了。 徐若瑾心中笃定,笑着与姜必武道,“看来梁霄留你在此还真是留对了,难不成他还成了大仙儿,会算卦了?” 姜必武笑了笑,“嫂子是见还是不见?如若不见,我出面去把人打发了也可以。” 徐若瑾思忖半晌,仔细问着梁七,“来的是什么人?” 梁七立即道:“是梁家二房三老爷梁忠的夫人和她的儿媳,还有一位是梁家祖宅的大管家。” 提到梁忠的那位儿媳,徐若瑾也有微微印象。 当初太后过寿,在宫门口等候时,便是这个女人过来要她去给梁家人请安,想给自己个下马威的。 当时被她几句话给打发走了,还颇为不情愿。 这会儿又来自己的门口演出戏,明摆着是找茬吧! 徐若瑾看向了方妈妈,“若不然您出门去看一看?四爷也没有回来,这事儿咱们是不能应的,但尽量不要撕破脸,但若是他们不依不饶的找茬,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方妈妈点了点头,“老奴心中有数,郡主不必惦记了。” 撂下话,方妈妈便跟着梁七出了院子,姜必武有些担忧,起身道,“嫂子先歇着,我也跟着出去看看。” 一行人离开正院,徐若瑾则回寝房耐心等候,她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皇上当初封自己为郡主和一品诰命夫人之后,她本以为事情不会那么轻松完了,麻烦会接二连三的出现。 可谁想到空闲些日子,反而那些反对的大臣对此不闻不问了。 这实在不太正常,所以今儿的事儿可能是早就安排好的。 梁霄原本就与梁家二房的人没那么深的情分,梁大将军被责贬到中林县后,没有一个梁家人是为他出头的,反而都自寻生路去了。 对这件事梁夫人怨怼了不知多久,只骂他们都是没良心的。 而这会儿梁霄起复,他们又接踵而来,想吃人不吐骨头的占便宜,哪有那么多好事儿? 以为梁霄不在家就可以欺负自己了,这是笑话。 她徐若瑾还真没有怕过谁呢。 方妈妈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姜必武没有再跟回来,而是去了“灵阁”。 徐若瑾问着方妈妈事情的经过,方妈妈一脸纳罕: “倒是没说什么,老奴说您身体不适,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不方便出门,而四爷又不在家,请他们稍后再来问一问,或者去灵阁找四爷。” “那位少奶奶抱怨了几句,说您如今身为郡主架子大,到了门口都不见人,老奴自当也回了,即使知道是郡主身份,为何不早早下帖子?当日来请见,哪个府上也没有那么空闲的时间闪转腾挪,她也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位三夫人说了什么吗?” 徐若瑾想到梁忠的夫人,还是在太后宫中见过一次。 那一****在太后宫中没插话,只是溜边儿陪着,所以徐若瑾见过之后就忘了,也没当什么事儿放在心里。 “三夫人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就带着那位少奶奶走了。” 方妈妈甚是谨慎,“老奴觉得这事儿蹊跷,而且三夫人之前在府上就不是省油的灯,恐怕后头还会有事儿,您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后头肯定有事儿!” 徐若瑾轻蔑一笑,“咱们只等着就好了,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估计就是拿我作筏子想给四爷难堪,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干得了什么?” 方妈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当初老爷为了他们可是险些连命都丢了,而如今,他们却看不得四爷功成名就,反而还想伸出脚拌两个跟头,有奶就是娘,根本不管自己是姓什么了,良心都喂了狗了!” “亲眷没得选,估计咱们老爷子当时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出面撑这个腰,但这会儿四爷是不会步老爷子的后尘的,我也没有婆婆那么和善的性子!” 徐若瑾的说辞方妈妈并不认同,“其实您比夫人更和善,只是您从来不把自个儿的身份当回事儿,夫人是太在意自己的出身和旁人的目光以及评价,反而被困住了手脚。” “又不是为别人活着,管那么多事儿呢!” 徐若瑾耸了耸肩,又觉得方妈妈的推测很对,“总之咱们等着就是了,姜必武去了灵阁,想必梁霄很快就会知道的,咱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方妈妈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这件事情。 而梁忠夫人王氏,此时已经带着儿媳妇儿回了梁家祖宅。 瞧见只是她们娘儿,梁忠蹙紧眉头道,“人呢?怎么就你们回来了?” “那可是皇上御赐的郡主,更是一品诰命夫人,别说没请来,就是连面都没见着,您还惦记着人家的酒呢?吃了闭门羹了!这一张脸啊,都彻彻底底的丢尽了!” 王氏说此话时嘴里酸溜溜的,“老爷您就别惦记着与梁霄缓和关系了,这事儿恐怕没指望,行不通了。” “放屁!他梁霄就是再厉害不也得跟我叫一声叔父?连老太爷过寿他都不露面,是怎么做孙子的?” 梁忠嚎啕大怒,“再去给我找,必须要把他和他的女人都请来,他不来,他的女人也得来!” “我可请不动,有本事你去啊!” 王氏阴阳怪气地往旁边一坐,“来京都这么久了,你恐怕还没见着面儿呢吧?是你不敢见?还是人家不稀得见你?心里还没有个数吗?” “滚,”梁忠指的王氏骂道,“少在这里添油加醋的,你先去伺候老太爷,我稍后就来!” 梁忠说着就出门,王氏站起身追了两步,“你去哪儿?” “你管不着!” 徐若瑾此时正在桌案前查看和罗春商议过的酒方子,也针对梁霄的身体,给予了酒浴的方子。 当初罗春听得“酒浴”二字,甚是大惊,而后得知这乃是师父的提点,他才连连感慨,更是有着浓重思念。 徐若瑾看着厚厚一叠的方子,甚是高兴,这是她迄今为止最喜欢做的事,每当提起来便甚是兴奋。 红杏匆匆从外跑了进来,不等见着人,就已经先喊出声: “郡主,不好了,出事儿了!” “又是谁找上来了?” 徐若瑾不慌不忙也不惊讶,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红杏见徐若瑾不着急,心绪却没平静得了,跳脚道: “是梁家二房的三老爷!刚刚还把梁七给打了,这会儿正朝咱们院子里冲呢!” 第713章 冲啊 “什么?他居然把梁七打了?” 徐若瑾听到这个消息甚是愤怒,“梁七是郡主府的人,他凭什么动手?” 梁七因来京都的路上遇险受伤还未好,否则哪会挨打?柿子专挑软得捏?这打的是自己的脸! “不仅是打了梁七,这会儿还往咱们院子里冲呢!郡主您说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他冲进来,得去拦呢!” 红杏摊手无策,甚是焦急,“府门口还有一堆人在瞧着热闹,这事恐怕要闹大了。” “恐怕人家就是奔着闹大来的!” 徐若瑾面色绷紧,冷哼一声,“走咱们出去看看。” 方妈妈立即上前阻拦,“还是老奴去吧,您有着身子呢,还是不要乱动。” “梁七都挨了打,我怎还能沉着?” 徐若瑾看向红杏,“你从侧门出去看看,四爷和姜必武谁能回来一趟,家里没有男人做主,他硬闯进来算什么事儿?说破天去都没道理。” 红杏立即应下,一路小跑就去忙了。 徐若瑾准备穿好衣裳去外院,方妈妈仍旧拦着没让她动,“老奴先去,您如今贵为郡主,更是一品诰命夫人,论亲戚,他是梁家长辈,可是论身份,他确是要来拜您的,哪能您先动身呢!” “可我担心您,” 徐若瑾向来是把方妈妈当亲人,“他那么莽撞的人,连梁七都打了,对您也不会客气的,算了,要不然咱们谁都别去,就在这里等,我看他还敢亲自闯进院子里来?” 徐若瑾说着,拽着方妈妈到身旁,“杨桃,春草,你们去算账,算清楚他到底砸了多少东西,损坏了多少东西,这笔账我们是要记下的,少赔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 杨桃和春草领命而去,屋内只有方妈妈一个人陪着徐若瑾。 “人呢?倒是出来见我呀!” 梁忠一边横冲直撞的往里闯,一边骂着道: “别看这里是什么郡主府,梁霄都要跟我叫一声三叔父的,生了孩子就得叫老子爷爷,升官发财,得了诰命赏封,却连祖宗都不认了,来了京都,家人都不见,不是整日念着规矩良心的,良心都喂了狗吗?” “出来,还不给我滚出来!” 郡主府邸颇大,也没有人为梁忠引路,他走走停停,四处乱窜,半晌都没有找到通往内院的门。 下人们窸窸窣窣的在两旁瞧着,却没有人上前,梁忠想要抓一个问问,可惜他一抬手,人都跑的无影无踪。 笑话! 连梁七都挨了打,他们这小身子骨儿挨两下还不碎了? 更何况,这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谁会给他向郡主内院领路?那就是吃里扒外了,挨打都活该! 梁忠转了半天都没有人理睬他,稀里哗啦的,将经过之地砸了稀巴烂! 终于看到旁边有一条道比较宽敞,他便朝那里闯去,却见梁一、梁三守在那里。 “给老子让开。” 梁忠认识他们二人,知道这是梁霄的身边人,“就你们这等货色,还不配让爷卸了你们的骨头,滚!” “四爷不在家,请您不要乱闯。” 梁一神色冷漠,“跨过这一道门槛儿便是郡主府的内宅,是女眷之地,请您多体谅思量,不要作出有违规礼的事情。” “内宅?呵呵,” 梁忠看着他们二人,“我就是闯了又能怎样?他们已经眼睛长到了头顶不认亲,我是来教育她的,这事还要弄什么规矩?” “您想教育四爷,我们管不着,但此地是郡主府,容不得您放肆。”梁三上前,语气不佳,“我等奉命守护郡主,若您还往里闯,那只能说声抱歉了。” 梁忠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满脸不屑,“就是梁霄都不见得有老子身手厉害,你们还想拦住我?” 他攥紧了拳头,一副要打的架势。 梁一和梁三对视一眼皱起眉头,虽然他们不愿动手,但看这架势不动手也不行了。 梁忠攥紧拳头朝着他二人便冲去,梁一和梁三一齐上前,三人纠打一团,拳脚对抗,旁边的人已经看得眼前凌乱,根本分不出谁胜谁负。 梁一和梁三不敢下死手伤害梁忠,因为这毕竟是四爷的叔父,可梁忠却下了狠。 梁忠虽为人不怎么地,但也是跟随梁大将军生杀场上拼搏多年,即便年岁不轻,却经验丰富,也看出他们不敢伤了自己,索性步步紧逼,反而占了上风。 院子里因三人的缠斗,被砸得粉碎。 梁忠见机行事,抄起一旁的石墩朝梁一砸去,梁一躲闪不及,被擦到了腿。 而梁忠并没有再与他们纠缠,转身闯入内院,直奔徐若瑾的正院而去。 梁三看了梁一的伤势,犹豫是不是要跟进去。 梁一摇了摇头,“里面有更狠的,用不着咱们,咱们反而下不去狠手。” 梁忠四处乱撞,终于找对了正门。 丫鬟们惊慌失措,瞧见一凶神恶煞的人闯进来,尖叫着四处奔逃,躲了起来。 梁忠跳上台阶推门就往屋里去,只是没等迈出两步,他突然觉得脖颈一凉。 一把剑无声无息地横在他的右肩之上,离喉咙只差一指的距离。 梁忠浑身一惊,他居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 “还真敢跟老子动刀子不成?老子是来管晚辈的,跟老子动刀动枪,到底还是不是梁家人了!” 梁五的声音飘忽清冷:“你管的是梁霄,管不着郡主头上。” “她嫁了梁霄就是梁家人,就是老子的晚辈,得喊老子一声叔父,老子教育她怎么着了?别寻思着刀子横老子脖子上,老子就会怕了,有本事,你倒是见点儿血呀!” 梁忠不信他敢来真的,梁武压低声音,“试试?” 这一声挑衅杀气极重,那股无法形容的冰寒让梁忠浑身一震。 这种感觉不是生杀场上的你死我活,而是被隐藏的猎豹盯住的威慑! 而他就是那无法逃匿的猎物。 梁忠真的有些怕了。 正屋的门打开,方妈妈率先出来。 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梁忠,没什么好脸色,“没想到三老爷这两年不见面,反而越发的不知轻重了。” 梁忠认识方妈妈,知道这是梁夫人的身边人,“你怎么在这?大嫂呢!” 方妈妈没有回答他的话,侧开身子,扶着徐若瑾出门。 这是梁忠第一次看到徐若瑾,也是徐若瑾第一次见到名声不佳的三叔父。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冷冷的对视着。 梁忠讶异于眼前的小丫头,就连到杀场上拼过的人见到自己都害怕,这小丫头居然没什么事? 不会是吓傻了吧? 不等梁忠开口,徐若瑾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道:“您就是三叔父?” 梁忠蛮横的道,“就是老子!” 徐若瑾微微点头,吩咐一旁的人道:“把他给我绑了!” 第714章 正事 徐若瑾命令一下,倒是让所有人都惊了! 把梁忠给绑了?这可不是所有人都敢说出口的,好歹梁忠如今在兵部也有着官职呢! 红杏不管三七二十一,主子吩咐了她就去做,拿了绳子就准备动手。 梁五朝她摇摇头,红杏的小力气是绑不住梁忠这等粗汉子的。 而且绑人也有技巧,红杏捆绑的结,随意的抖一抖就松开了,根本没用! 红杏也觉得自己不够靠谱,立即去找来了梁三。 绑人的技术梁三很熟悉,几下子便捆得结结实实,除了刀割之外,根本松不开。 梁忠也惊了,看向徐若瑾骂道,“你个小娘皮子,你疯了?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你居然敢下令绑我?还不快把老子松开,别把老子逼急眼了,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徐若瑾慢条斯理,好似根本听不见梁忠说的话,抬手让梁三等人将梁忠捆了院子里那棵粗壮的大槐树上。 梁五离去,自始至终,梁忠都没有见过他是什么样子。 可此时即便刀不在脖颈上横着,梁忠也已动弹不得了。 梁忠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困扰的绳索,只可惜,他越挣脱绳子越紧,只能气急败坏的继续骂着:“你胆子肥了,快把老子松开,否则老子砸了你这郡主府!” “你还知道这是郡主府?” 徐若瑾不慌不忙的站离梁忠两米远的地方,“知道是郡主府,还打了管家硬往里闯?你想教四爷怎么做晚辈,怎么不去灵阁找啊?你若敢说不知到今日灵阁开张?” “可明明是知道的,却还来我的郡主府捣乱,我是不知该怎么评价您这做长辈的,我有着身孕,害怕挨打,所以不得不把您绑起来,否则您也不好好说话呀!” “你先把我放开,”梁忠粗壮的手臂绷得很紧,青筋一条条显露,怒意满满,恨不得撕碎了眼前这个女人。 “您当我傻吗?” 徐若瑾自嘲的笑着,“这会儿放开你,我就更甭想好好过日子。” “你如此对待长辈,就不怕遭天谴吗?” 梁忠嘶吼怒嚎,“你可是要叫老子一声叔父的,请你们去赴宴,你们不去,更是连面都不见,老子来请,还把老子捆在了树上,这种事就是摆到天王老子那里,都是老子有理,被封郡主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算个屁呀!” “二老太爷过寿,你们早不送帖子,却偏偏今日来请,还当是二老太爷不想见我们呢!刚刚您夫人到府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是那不知名姓的人站了郡主府门口大声嘲讽,引人看热闹,是诚心来请,还是成心捣乱呢?!” 徐若瑾说话不快不慢,“而您刚刚也说是来请,那家丁是被谁打的?院子是被谁砸的,人是被谁伤的?” “这种宴请之法,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年纪轻见识浅,我是真怕了,还是这么与三叔父说话我心甚安,您就这么呆着吧!” “你个小娘皮子,你还能一辈子不把老子松开?但凡老子出了门,你就甭想再过好日子!” 梁忠的威胁,徐若瑾毫不在意,“这话我可不怕,当叔父的威胁晚辈,您过的也真算体面,有本事您去七离边境跟敌人杀呀!跑我这里来逞什么能?” “放屁,老子沙场上砍人时,你还没出生呢!” 提及自己的赫赫军功,梁忠也甚是自傲,“没有老子当年出去拼江山,梁霄他小子今日能捡个漏?” “若没有梁大将军为您撑腰,恐怕您还不知道在哪儿了吧?”徐若瑾脸色冷漠,“就算是说梁霄捡漏,那也是他有本事能捡得起来,您也不是没有子嗣,怎么没人去捡呢?” “捡漏……呸,那是梁霄用命拼回来的,说捡漏?您也不嫌臊的慌!” “老爷子在中林县受苦受难,更是被责贬的官职都没有,浑身伤病,您在京都里耀武扬威,吃喝耍乐,您的良心又哪去了?” 徐若瑾也说不上是为老爷子鸣不平,她就是看不惯梁忠这等做派! “若提良心,也不知道是谁的良心被狗吃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论辈分您是叔父,可我也明摆着告诉您,我瞧不起您!” “你混蛋!” 梁忠被讽刺得气血上涌,眼睛通红无比,布满血丝,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晃动的上层树枝都跟着颤了又颤,“老子早晚弄死你,弄死你!” “那您就继续这么呆着吧!” 徐若瑾转过身,回了正屋,“梁三留在这里守着就是了,把梁七和梁一都带进来,我看看伤势如何?还有问问春草她们算清砸了多少物件没有?让账房先生来列个单子,多少银子好让他们赔,都按市价,就不用加价了,好歹还是亲戚呢!” “你混蛋……” 梁忠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方妈妈随徐若瑾进屋后便关上了门。 诺大的院子,骂声响彻天空,可是郡主府内的人们却好似根本听不见,该做什么做什么,只当那是隔壁的公鸡打鸣不停,或是起了秧子的猫烦躁叫春,根本不朝着大树那里看一眼。 梁一和梁七被抬到了内院的东厢房,梁一的伤势并不重,只是被石墩砸了脚,徐若瑾找了几种伤药,让红杏为他涂上包扎起来。 梁七原本就有伤势在身,刚刚硬行阻拦梁忠,被打得够呛。 旧伤撕裂复发不提,额头又挨了重重一击,眩晕眼花,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徐若瑾对此格外慎重,杨桃和红杏简单包扎还可以,但头部的伤势,不是谁都能碰的,必须懂医的人才行。 这时去太医院请太医已经有些来不及,但梁七急需缓解,她也只能亲自动手了。 见郡主要亲自动手为梁七治伤,梁三连忙阻拦,“郡主,还是属下来吧!” “你懂吗?”徐若瑾认真的问,“头部的淤肿需要按经络疏导,不是随意揉按的。” 梁三的手僵在原地,这个他是真不懂。 梁七躺在地上,连连拒绝,“属下怎能让郡主治伤?没事儿,真没事儿,缓一会儿就行了。” 徐若瑾没有听他的,往手心里倒了药油,揉搓加热,随后敷在梁七的脑部肿胀之上,轻轻揉按,“都是家人,就别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生死面前,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梁七听了此话心中一暖,跟随这样的主子,他死也心甘情愿! 梁霄听闻梁忠冲去郡主府的消息并没有着急,“没事儿,他跑不了,还是咱们的正事要紧。” “正事儿?”姜必武惊诧。 梁霄点了点头,“我媳妇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数银子,赚钱当然是正事!” 第715章 舒坦 王氏等了许久都不见梁忠回来,心中有些不安。 二老太爷的寿宴马上就开始了,可他却不见踪影,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即便梁霄和徐若瑾没到,但梁家的其他人还是来了不少,只是寻常早就会听到梁忠的大嗓门子吵嚷着,这会儿他却不见了踪影? 看到王氏讪讪的尴尬脸色,人们也知道可能是出了事儿。只是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二老太爷瞧不见梁忠,让人把王氏找来问道,“怎么回事?他人呢?今儿个还不规规矩矩的呆着,又跑哪儿撒野去了?” 王氏不知该怎么回答,两只手将帕子搅个不停,“老爷出去了,说是、说是一会儿回来。” “一会儿?一会儿就到明天了!” 二老太爷冷哼一声,“别给我藏着,到底怎么回事?说!” “真的没有事儿……” 王氏不敢说出实情,因为梁忠准备请梁霄和徐若瑾来赴宴的事情,根本没有与二老太爷商量,而是他自己做主的。 这会儿若是让二老太也知道人没请来,而且梁忠也不回来了,那岂不是更要发火? “嫂子,你犹犹豫豫的,有什么不能说的?”梁忠的弟弟梁方在一旁插了话,“是不是三哥又惹祸了?” 王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可见二老太爷在盯着自己,她挤出的笑脸比哭都难看! 王氏心头的弯弯绕,逃不过二老太爷的眼睛,他神色凌厉,白眉蹙紧,“都当我是老糊涂了?若是不说就给我滚!过寿之日儿子却不在,还想拿话蒙骗我?你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没、真没敢蒙骗你,只是怕说了让您担心。” 王氏向来是畏惧二老太爷的,老太爷冷了脸子,她便头皮酥麻,吓得有些哆嗦。 二老太爷最厌恶与她废话,满脸不耐的道,“担心什么?还不快说?” “这都是他的主意……昨晚上突然说起您过寿,梁霄和徐若瑾也应该来,所以今日上午就让我带着猛儿家的去郡主府请人了,梁霄不在,但徐若瑾还是在的,只是她没露面儿,反倒是之前跟着大嫂的方妈妈出来说了话。” “说是徐若瑾身子不适不方便出门,这事儿让去找梁霄说,媳妇儿只感觉这事儿臊的慌,没得面子,就带着人回来了。” 王氏偷偷的看了二老太爷的脸色,瞧见二老太爷在瞪着她,浑身一个激灵继续道: “回来我与老爷说了这事儿,老爷就恼了,只说要去找个说法,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只让我先来帮着您筹备寿宴,他稍后就回。”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二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掌猛拍桌案,上面放着的茶碗蹦跳起来碎了地上,“这等事情擅自做主,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眼睛里还有没有我?简直就是胡闹!” “老太爷您别生气,老爷也是一时心头有了气,说梁霄和徐若瑾来了京都这么久,都没露面儿来为您请个安,眼睛里还有没有您了?” 王氏不忘酸溜溜的说着小话,“好歹也是要称您一声伯祖父,称老爷一声叔父的,如今又是左都督,又是郡主和一品诰命夫人,却完全忘了他们姓什么?梁家祖宅只回来一次就没再露过面了,这事也的确说不过去吧!” “他蠢,你也没好到哪去,你更蠢!” 二老太爷气得眼前发花,恨不能抽王氏两巴掌,只可惜这是儿媳不是儿子,否则他早动手了! “当初就是因为他,梁霄一家子被贬去中林县,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会儿还好意思拿捏人家?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多少斤两!” 二老太爷斥骂着:“当日去郡主府请人,人家就得来?你的脸也够大的!” “那徐若瑾她……” “什么徐若瑾?那是瑜郡主,名姓是你能一口一个叫的?而且别忘了,她可是刚被皇上赐了皇族之姓,你连人家的姓都给改了,简直就是驴脑子,愚蠢至极!” 王氏被骂的不敢再狡辩什么,心头也有些焦急,“可老爷到现在还不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儿?” “肯定是有事!” 二老太爷提了口气,却又已经懒得骂她。 拼搏了一辈子,却生了个蠢儿子,又娶了个蠢媳妇儿,也不知这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梁方等人早就溜去一边儿不说话,二老太爷瞄了瞄自己的子嗣,看着自己的孙子心中更是冰凉。 偌大的家业,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的,就算儿子再多又有何用?都是废物,全都是废物! 招来了府上的大管家,二老太爷吩咐道: “拿我的帖子去直接找梁霄,有什么事儿都来跟我算,子不教父之过,他叔父是个混蛋,他也别跟着混了,今日好歹是我过寿,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大管家心头一惊,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早吓的在一旁哭天抹泪儿,大管家只能拱手应下,悄悄退出,准备办事. 王氏见大管家要走,恍然想起什么,连忙补了一句道,“梁霄可能没在郡主府,或许是在灵阁……” 说过这话,王氏转过身来,正对上二老太爷凶狠的目光。 她吓得一个激灵,立即退到角落,不再说话。 “灵阁”开张大吉,请帖一下,京都不少的官员都应邀前来吃吃喝喝。 但多是兵部,刑部的官员,文人雅客则少了一些。 自早晨“灵阁”开张,至此时黄昏日落,“灵阁”门前就没断过热闹。 有直接来送贺礼的,也有是来买酒的,更有百姓看热闹等赏钱儿的…… 梁霄从早陪到晚,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身子都有些打晃了。 禾苗早已准备好了醒酒汤,瞧着四爷架势不对,立即端来一碗。 梁霄品着醒酒汤的熟悉味道,想着家中的妙人儿,脸上扬起的笑容都甚是灿烂。 姜必武此时也喝得尽兴,不忘挖苦他道:“这定又是想到嫂子了,否则你的冷脸子是露不出笑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你也没例外。” “我为什么要例外?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拼生拼死拼家业,我梁霄这辈子就为了她了。” 说着话,梁霄又干了一盅酒,姜必武浑身一个哆嗦,“肉麻。” 梁霄大言不惭,“那是你不懂,你忌妒,” “行行行,我不懂,我忌妒,”姜必武哭笑不得,“没想到你梁霄居然还是个情种,说出去,谁能信呢?” “错,我这是专一,你才是情种。”梁霄予以否认,还不忘挖苦两句姜必武。 姜必武敌不过他这张嘴,转身回望,正看到了梁家祖宅的大管家朝这里走来。 姜必武伸手拽了拽梁霄,嘴巴朝那里努力努,“找你来了。” 梁霄余光一睹,毫不在意,拍拍姜必武的肩膀道,“你先陪着他们喝一会儿,喝个痛快,今儿开张大吉,不收你酒钱。” 姜必武朝他竖了个中指,“你哪儿去?” 梁霄醉眯眯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静,“尿尿。” “那还得选个地儿?”姜必武险些一口酒噎着。 梁霄一本正经,“总得尿个舒坦!” 第716章 不服 梁霄转身进了“灵阁”内,二房的大管家杜宇正看到梁霄的身影,跟随过去。 顺哥儿瞧见了杜宇,往回望望四爷,梁霄朝他点点头,顺哥儿也就当做没看着,放杜宇过去了。 杜宇四处打量了下,见无人阻拦则不动声色的进了“灵阁”之内。 虽他只是个管家,但在京都生活的年头久了,多数都是个脸熟。 今儿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反而有些丢人,他巴不得别人看不见自己,否则不光是自家老爷丢脸,他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杜宇进门一转身就见梁霄正在其中一个隔间里喝茶。 他挤出笑脸来簇步过去,进门之后就拱手道,“给爷请安了,这些天没瞧见您,倒是还有些惦记着,原本知道您忙,所以没敢打扰,本想着稍后您得空时再来给您请安的……” “那你今儿是来干嘛的?” 梁霄一边喝茶一边问,杜宇只觉得脸如火烧,声音都不敢太大,“是、是老太爷让给您送个口信儿的。” 梁霄看了看他,伸出手,杜宇立即把帖子地上,又重复着老太爷的话,“……三老爷就是那个性子,还请您别多介意,家中霸道惯了,或许是做了什么不对的,还请四爷您得过且过,别跟三老爷一般见识。” 梁霄随意的看了一眼,把帖子放在一边,“他没来找我,让我放过什么?” 杜宇一怔,“没来找您?”他的脸上故意做出惊讶,梁霄看在眼中并未点破。 “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此地喝酒,已经整整喝了一天,来的人名册上都有记载,不信你就去看看。” 梁霄站起身准备走,“把事弄明白了再来找我。” 杜宇心寒,也不再装腔作势,急忙拦道,“也可能是去了郡主府,劳烦您跟郡主好生说说?” 梁霄面色沉下,声音冷漠道,“找去郡主府?这话说出来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本是想请您和郡主去府上为二老太爷过寿的,二老太爷也想念你们,所以他才……” 杜宇只觉得这话说不下去了,索性也不装了,“爷,就请您高抬贵手吧,要不然我就给您磕两个,这些年二老太爷的日子也不好过,对您和大老爷,他心里有愧呀!” “信上不是说了,子不教父之过,原本就是他的责任,愧疚这二字?我不敢当,也不敢应,惹着谁就去找谁说情,这事我管不着。” 梁霄不肯理睬此事,杜宇唉声叹气,“可是去找郡主的话,也得您出面啊?” 梁霄不答反问,“为什么我要出面?” “好歹您是一家之主,您与郡主说几句好话,事情不就好办了吗?” 杜宇苦口婆心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这话说完梁霄便一巴掌抽过来,因为他都觉得这话说的实在太缺德了。 其实杜宇在临来之前,已经知道梁忠去了郡主府,从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显然是已经出了事儿。 但他不敢直接找去郡主府,所以才来找梁霄,毕竟都是一个“姓”,即便四爷心里再怨怼,面子上是不会做得太绝的。 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我不去,若是他真惹着了我媳妇儿,我出面管什么用?爷如今住的不是都督府,是郡主府,我穷,没钱,没看我都在替媳妇儿打杂赚银子吗?” 梁霄说的甚是硬气,“别笑话我,就是这么怕媳妇儿,没辙。” 杜宇翻了一个大大大白眼! 心里满是鄙视! 怕媳妇儿?谁家怕媳妇儿能说的这么大言不惭的? 也就只有这位四爷! 可四爷摆明不想理睬此事,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去郡主府了。 只是自家老爷去了都没人影,自己若是再去,难保不会出现什么事情。 杜宇挤出谄媚的笑,与梁霄商量道,“那您看能不能派个人,为我引荐一下?毕竟从没见过郡主,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若是梁霄能够派个人跟着自己去的话,郡主见了,还不得给几分面子?那时再提老爷的事儿,恐怕也能尽快的有个答案。 梁霄挑眉看着他,“今日灵阁开张大吉,你来了送点什么礼啊?” “送礼?”杜宇面色讪讪,只觉得腮帮子都开始发疼,“来的太匆忙……” “来的匆忙,二老太爷怎么还能写条子传话呢?这种虚伪的话来蒙我,还指望着我派人为你引荐?好让你能借机向郡主求个情?” 梁萧的脸上毫无表情,“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府上就没一个长进的,总是觉得自个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好蒙骗的主,主子是这样,奴才也是这样。” 梁霄的脸上虽冷漠看不出喜怒,可杜宇却看到了一丝失望。 不等他开口,梁霄道: “你也告诉二老太爷,这笔账,总有一天会与他算的,但不是现在。” “并非是现在不合时机,而是我没工夫。”梁萧看着杜宇,“不送了。” “四爷,二老太爷他也是无能为力呀!”杜宇为老太爷说着情,“好歹他今日大寿,您就赏个面子吧。” 说着话,杜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磕了两下。 梁霄看他道,“无能为力,也比背后插刀要强,让老太爷去问问他的儿子,到底受了谁的主使,他自己就明白了。” 梁霄不等杜宇站起来,率先离开,去净房解决了一下之后,又与众人大吃大喝起来。 杜宇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叹了又叹,看来从梁霄这里讲情分是没有用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郡主府了。 早先打探过这位与郡主的脾性,杜宇可不会像王氏等人对徐若瑾如此轻视。 一个女人,身世离奇,开铺子酿酒,卖遍大魏南北西东,更是让皇上亲赐了郡主,一品诰命夫人,和皇族之姓。 这样的女人还敢轻视? 自家那位女主人也就是这辈子命好,若是托生个奴才命,恐怕早就被玩儿死了。 投胎也要看人品,他只巴望着下辈子别当奴才,当奴才也别认个蠢主子,否则一辈子卑躬屈膝,活不出个自我,不是一个惨字就能总结得了的。 杜宇转身走向郡主府,梁霄找来顺哥儿道,“你回去告诉她一声,此事与澶州王府有关,怎么处置她可以随心所欲,我都不插手。” 顺哥应下,从另外一条道传话去了。 徐若瑾此时在屋中静静的看着书,梁忠已经没有力气继续骂了,嗓子沙哑疼痛,已经喊出了血。 待外面有人前来回禀“梁家祖宅总管杜宇求见”的消息时,梁忠瞪圆双目,声音沙哑嘶喊道: “小娘皮子,你听到没有?不把我放开的话,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第717章 拔凉 梁忠声音沙哑,喊起话来发不出声音,只有摩擦的气声,听起来甚是刺耳,让人格外不舒服。 徐若瑾皱了皱眉,瞪他一眼,“称你一声叔父,才没把您的嘴堵上,骂了一下晌也够了,若是您还没完没了,我这里可有的是空闲的玩意儿堵您的嘴。” 梁忠瞪大眼睛,整张脸赤红无比,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丢尽了! 想当年在战场上都没被敌军俘虏,如今被一个小娘皮子给绑了树上,这张老脸简直没法要了! 不过这等奇耻大辱,他早晚有一天会找回来,绝不会这么算了! 梁忠不再吭声,徐若瑾问着来传话的人,“是只有大管家一个人?”当日梁霄带她回梁家祖宅时,徐若瑾曾见过这个人。 下人立即点头,“还有个赶车的,一共就他们二位。” “除了说见我之外,还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徐若瑾问得仔细,下人回道,“没说什么,只说了是求见您。” 徐若瑾微微点头,让下人先去忙了。 她并没有着急,而是找来了方妈妈,“这位总管您之前是知道的吧?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方妈妈立即道,“一直都是梁家祖宅的人,当年老爷和夫人在时他也在,是接了忠叔后面当差的,多少有点儿情分,人不坏,只是过于圆滑,但是已经一年多没见着了,不知道如今变没变。” 徐若瑾微微颔首,“我知道了,”看向红杏,让她们把账单拿来,“你拿着这个去见那位大总管,带着他一样一样的,把砸烂的和损坏的物件儿都看清楚,核对清楚,一样都不许落下,然后再带来内宅的门口等着。” 红杏点头应下,“银子的事也要说吗?” “单子上都标着呢?给他看看就行了,其余的话都不用多说,若是问起我在干什么,你就说郡主府的管家挨了打,守护的家丁挨了打,我定是吓到了,此时谁都不见。” 徐若瑾的嘱咐,红杏用心记下,方妈妈补了句道,“其余多问的,你一句也都不要说,只是不搭理就是了,也没必要横眉冷对,但也不必热忱。” “妈妈您放心,怎么做我是省得的。” 红杏领了令便去忙了,她刚刚出了院子,顺哥儿便进了后园子,从另外一条道来到了内院。 春草瞧见他问着道,“怎么回来了?是四爷让你回来的?” 顺哥儿见着了媳妇儿,笑的都看不见了眼睛,“是啊,四爷让回来的,今儿府上都出什么事儿了?奶奶吓着没有?” “呸!还叫什么四奶奶,要改口了!” 春草自己没改过来,可听着顺哥儿那么喊也不舒坦,顺哥儿拍了自己的嘴两巴掌,“一定改一定改,主子在哪呢?四爷让传话来了,那位祖宅的管家找来了吗?” 春草点点头,“已经让红杏先去应对着了,郡主正在屋里想该怎么办呢?你还是快去传话吧。” 顺哥儿点了头,从后院往正屋走,越过蜿蜒的长廊,正看到大树上绑着的梁忠! 以为自己没看清楚,伸着脖子仔细一瞧,当即吓了一大跳,眼睛都差点瞪出来! 春草瞧见他的模样,捂着嘴咯咯地笑,“行了,别乱看,快走!” 顺哥儿下意识的点点头,立即朝着正屋迈步进去。 都说四爷不担心,自家郡主这脾性连二房的叔父都给捆了树上,还有谁敢惹? 从来京都这几日,顺哥儿就觉得是奶奶有些变化,只是到底哪里变了,顺哥儿也说不上来。 现在他是明白了,郡主不仅是胆量变大了,脾气也变大了,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干活,绝不能惹郡主生气,也不能惹春草生气,否则郡主是一定会替她出头的! 顺哥心中腹诽着,脚上却没停,很快的进了屋。 徐若瑾见他回来,知道定是梁霄对此事已经有了想法,“四爷怎么说的?” “四爷说这背后有澶州王府,您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根本不用顾及他,首先得是你先心里痛快了。” 顺哥嬉笑着,摆了下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梁忠,竖起大拇指道:“您的手腕够狠,奴才佩服!” “这能是我狠?” 徐若瑾提起来便是气,“将梁七一顿打,头上的伤至今还没好,正晕乎乎的在床上躺着呢,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若不是梁三躲的快,只擦了一下肿起来,连那条腿都有可能断!” “没有梁五守着不允他进门,可能连我都挨了打,我不过是只捆了他在树上,没碰他一个指头,怎么能说是我狠?这已经是够宽容的了!” 徐若瑾这般抱怨,顺哥也是心里一紧,“这也太过分了!估计四爷都没想到他会这般猖狂,不然就早回来了!” “不回来也好,他毕竟还是姓梁的,跟二房闹翻了,现在也不合适,索性我也是挨欺负道,这会儿怎么出气都没人能说什么,顶多说我是蛮横,不讲规矩!” “可这话已经被人说了不知多久,我就不讲规矩到底了,这次不让二房扒一层皮,我不仅是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梁七和梁三,更对不起在家的老爷和夫人!” 徐若瑾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你们是没听着那话说得有多过分,不来一回狠的,还真当我郡主是白封的了,皇上都赐了姓,我若不发点脾气,岂不是连皇家的脸都丢了!” 顺哥儿脸色绷紧,也没了刚刚嬉笑耍乐的心思! 连他听了主子所说都气得心颤,就更不用提四爷了! 若是四爷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如此严重,也一定会大怒,恐怕会去把二老太爷的寿宴给砸了! 徐若瑾见顺哥儿神色不虞,突然问起:“四爷是不是都醉的已经动弹不得了?” 顺哥一愣,见自家主子笑得狡黠,恍然道: “爷从早上就开始喝,一直喝到了晚上,这会儿早就起不来了,据说明天还有人会来继续喝,估计这几****都起不来了!” 徐若瑾抿着嘴笑出声,梁霄就是不醉也会装醉,是为了避嫌罢了! 反正他也是在“灵阁”,自己反倒是更省心了。 只是又要好几日不见他,反倒是有点儿想的慌。 徐若瑾心里呸呸呸的唾弃自己,怎么才一天见不着就开始想?也不嫌臊的慌,自己还真是犯痴了! 红杏此时在给杜宇指着被砸烂的东西,还带他去看了梁七的伤和梁三的腿。 杜宇此时一颗心里拔凉拔凉,好似塞了大冰窖一样,恨不得把梁忠的八辈儿祖宗都从坟里骂出来好生教育教育这位爷! 闯了这么大的祸,让他可怎么收场啊! 这事儿恐怕自己的面子是应承不下来了,老太爷一个帖子也不会管用的。 这次,二老太爷恐怕是要真出点儿血了! 第718章 吓傻 二老太爷预定的寿宴开席时辰已经到了,可是梁忠还没有音讯,杜宇也没有归来。 王氏心情忐忑,惴惴不安,可又不敢再去问,以免又被二老太爷训斥。 梁家的其他人也没了欢乐喜庆的心思,虽然给二老太爷贺了寿,二老太爷也发了赏钱,可是气氛不对,谁都没法笑的欢畅。 硬挤出来的喜悦比哭还难看,还不如默默不语在一旁呆着了。 孩子们是不懂这些的,只顾着在院子里玩乐耍闹,有几分欢畅的铜铃笑声,好歹还没让寿宴太过难堪。 二老太爷也沉不住气了,他已预料到杜宇可能不会那么快回来,无精打采地吩咐道,“开席吧!” 王氏脸色一僵,“老太爷,不再等等了?” “等什么等?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逆子,还让这么多人都等着他,今儿到底是谁过寿?开席!” 二老太爷发了怒气,王氏只能连忙召唤着大厨房上菜摆酒,寿宴开始! 众人齐齐入了席位,接二连三的上前敬酒贺寿,说着寒暄的话,孩子们齐聚身边,磕头献媚,二老太爷的脸上也渐渐露出和蔼笑意,享几分天伦之乐,没了刚刚的死板。 喝了几盅酒,吃了两口菜,二老太爷便以身体劳累为借口,先离开了席宴。 梁忠的弟弟梁方问着王氏道,“嫂子,我哥呢?怎么老太爷过寿他都不露面?看老太爷今儿的脸色可不太高兴!” “你知道什么?” 王氏脸色颇为不喜,“本来是想去找梁霄和徐徐若瑾也来为老太爷过寿的,可没成想我去了,连郡主府门都没进得去,你哥气不过,这又去找了,可惜他去了却不回来,只能又让杜宇去找,可杜宇也没了音讯,老太爷能不恼?” “找梁霄和瑜郡主?这事儿之前怎么没听说呀!” 梁方颇为惊诧,“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商量商量,直接去找人家能来吗?” “有什么不能来的?就算不能来也好歹送份贺礼吧!如今可都在京都过活了,却闹得好似老死不相往来,两家人一样,他们可是晚辈。” 王氏的话,让梁方轻撇嘴角,“估计人家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了吧?当初大哥一家子被贬到了中林县,谁都没有吭声,连个信儿都没去过,好似五叔父家的三嫂去过一趟,将咱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如今梁霄那小子势头又起来了,还指望着人家来巴结咱们?那可真是吃着馅饼做黄粱美梦,将心比心,换成是我,我也不搭理啊!” 梁方的话惹恼了王氏,王氏气恼的道: “不懂就别瞎掺和,该喝喝该吃吃,今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免得老太爷更不高兴,总得有会儿热乎气,杜宇去找了,你哥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梁方耸了耸肩,对此事没那么看好,可他向来是什么都不说的,转过身与自己的几位兄弟喝起酒来,对王氏不再理睬。 王氏的心里更没底了…… 杜宇此时脸上火辣辣地站在郡主府内宅的门槛外边,心里好似有一百只野猫在胡乱的抓,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伤了人,砸了郡主府,还直接冲到郡主内宅逞凶伤人,这哪一条罪名都轻饶不得啊! 看着厚厚一叠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杜宇真后悔自己来顶这个雷。 可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郡主还没有见他,可杜宇还没有底气去找人问,这种感觉别提多憋屈了! 红杏掐着时间到门口来找杜宇。 刚刚是郡主吩咐过的,一个时辰之后,再让杜宇进内宅见人。 红杏掐着时辰,一秒都不提前,看到杜宇一脸的无奈和焦躁,她只轻撇了嘴,“站得脚都麻了吧?郡主此时刚刚用过饭,知道你来了,便让你进去见一面,可我提前跟你说,郡主今天已经被吓到了,你说话时可要注意些,别气着郡主,否则可别怪我们撕破了脸,这可是冲着二老太爷的面子。” “好好好,都是来给郡主赔罪的,哪敢再说些不中听的,姑娘也是善心的,就劳烦您带路了!” 杜宇长叹口气,连连说着好话,他可是一颗心都悬着,没有半点底气,连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红杏打量了他片刻,才转身在前引路。 杜宇紧跟在后,可红杏走的却不快,他也不敢催。 蜿蜒的长廊转了又转,走过两个池塘,越过一个假山,才进到徐若瑾的主院。 杜宇迈步跨过门槛,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的那棵大槐树,大槐树上捆着的,不正是自家老爷? 只是此时梁忠的嘴是被堵上的,他看到了杜宇,整个人拼命的挣扎,只可惜发不出声音,又动弹不了,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已经快要疯了! 杜宇也吓得心都险些跳了出来! 这可是自家老爷呀!就这么被绑了树上?已经过了多少个时辰了?看老爷那副模样,杜宇连迈步的腿都软了起来,哆哆嗦嗦僵在原地,是彻底的傻了! “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走?” 红杏在前面催着,“这可怪不得我们郡主,原本也是允许你们老爷说话的,可刚刚郡主可怜他,让我们给了水,他却破口大骂郡主,那些难听的话都是割舌头的,郡主听不得,所以才吩咐人把他的嘴堵上了,活该!” 红杏叉腰骂了起来,“你到底走不走?难不成还让郡主等着你吗?” “抱歉了,抱歉了,都是我慢了,”杜宇缓回神来,连忙拱手致歉,“姑娘带路。” “你先在这儿等着吧,我先进去向郡主回一声,”红杏说着话,撩起了帘子,进了主院的正屋中。 徐若瑾此时正在窗口看着。 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梁霄说让自己出气出得痛快,不用顾忌他,可徐若瑾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仅是顾不顾忌梁霄,因为背后可还有澶州王府。 指使梁忠做此事的,到底是澶州王的主意?还是楚嫣儿的主意? 徐若瑾心里还没想得通透,索性就这样看着外面发起呆来。 红杏进了门,回禀道:“人已经来了,您是现在见?还是一会儿见?” “叫进来吧!” 徐若瑾有些漫不经心,“先去问问他打算出多少银子赔了被砸碎的东西?又准备出多少银子为我们的人治伤?擅闯郡主府行凶之事,不是他一个管家能做主的,他打算怎么向二老太爷传话?” 第719章 赔钱 二月末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寒冷了,只是杜宇的心里却好似三九严寒,从心窝子里朝外发凉。 听着红杏传来的话,杜宇只觉得一个脑袋十个大。 怎么赔?拿多少赔? 虽说听闻过郡主向来爱财,但直截了当但提了银子,还是让杜宇惊愕半晌。 只是这银子数目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也不是他能擅自说出口的,老爷啊老爷,您怎么就…… “小的只是来向郡主赔罪的,这些事情哪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说是府上的大管家,可寻常说的算的,不还是主子们?” “小的看到了什么?就向二老太爷回什么,但小的要先替老爷向郡主磕头赔罪,这事儿的的确确是老爷做的不对,大错特错,还望郡主您踏踏实实的养身体,别和老爷一般见识!” 杜宇说的牙都酸了,他的话梁忠是听得见的。 只感觉背后那一道目光狠狠的盯着自己,恨不能杀了自己!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若是也像老爷似的蛮横无理,他这条老命恐怕都没了! 更何况,杜宇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家老爷做的不对,那还不让人说了? 归根结底这里也是梁霄的家,他谁都不能偏颇,而且他其实更偏向于郡主和梁霄,这也都因为有梁大将军在。 那才是他侍奉多年的大老爷啊!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 徐若瑾在屋内开了口,“可今儿毕竟是二老太爷过寿,不提早下帖子,却当日找上门来训斥一顿,我心里正堵得慌呢,却又来了横冲直撞把郡主府砸了。” “砸也就砸了,大不了再买物件儿就是了,可把人伤了,我若是做不出点表示来,岂不是寒了人心?” 徐若瑾语气缓缓,慢条斯理,“本郡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早间您府上夫人来的时候,门外就已经聚了很多瞧热闹的,而刚刚叔父在门外又打了管家,人们更是看在眼里,这会儿乐子不知传没传遍全京都呢。” “就算是我忍气吞声,不要了这脸面,可皇上刚册封郡主之名,赐予皇族之姓,还赏了一品诰命夫人,我若是忍气吞声,不了了之,皇上的体面也丢了,你说是不是啊?” “对对对,郡主您说的都对,做错的是我们老爷,这事儿到老太爷面前也是要如此说的,郡主您宽宏大度,能心平气和的与小的说话都是小的荣幸,可这事儿总得有个处置办法,不妨您说说,我这就去回二老太爷。” 杜宇跪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但也请郡主大人大量,好歹四爷也是一个梁字……” “少把我们四爷抬出来压制郡主!” 红杏在一旁听了就急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原本觉得你是个不错的,怎么开口就提四爷,原来也是一个阴损算计的,呸!” 红杏不管三七二十一,想什么骂什么,她本来就是个泼辣的,杜宇连连拱手继续往地上磕着道,“都是我说错了,我不对,郡主您不要往心里去!” “行了你回吧!” 徐若瑾不想再与他纠缠没完,“把损坏物件儿的单子也都带给二老太爷看看,今儿就不用来回话了,明天再说,我也累了。” “那您看老爷他……” 杜宇胆怯的朝着大槐树那里看一眼。 虽然他知道不该提,可若真的就把老爷这么撂下走了,他也不能心安。 徐若瑾不再说话,杜宇跪在地上等了半晌,都没等到答案,心里也就明白了。 方妈妈从屋子里出来,看着杜宇苦涩的,“起来吧,也是老胳膊老腿儿的,别跟着受这种罪,犯不上的。” 杜宇瞧见方妈妈,情绪一激动,险些哭出来! 这两年一肚子感慨他也无处发泄,突然看见以前的老熟人,压抑的情绪也濒临爆发的边界。 “老姐姐呀,一言难尽啊!” 杜宇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好似这一句“老姐姐”诉尽了满腔沧桑,让人看着都不由心酸。 “改日再来的时候,再留你喝茶聊一聊,今儿恐怕是不合适的,若论梁家祖宅,最让人惦记的也就是你了。” 方妈妈能说出这句话,杜宇甚是惊诧。 他与方妈妈相识多年,又在一个府邸伺候主子多年,说不上知根知底,却也是相互了解。 方妈妈向来说话谨慎无比,她能这样开口,想必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是不怨自己的,而郡主那里,自己恐怕也能有几分好印象吧。 “改日再来,改日再来,即便不想来也得来呀!” 杜宇无奈摇头,“等事情彻底的了了,再来厚颜向方妈妈讨茶喝,告辞了!” 方妈妈微微点头,瞧着杜宇离开正院见不着影子了,方妈妈才进了屋子。 “外边的人就这么晾一宿?” 方妈妈问着,“年纪也不轻了,这些年在京都里吃喝耍乐,也不出去打仗,恐怕身子扛不住。” “自是不能捆一宿的,只是把他放下来了,除了梁五之外,谁能盯得住?” 徐若瑾皱了眉,“再等一会儿,他累得动弹不得了,就让梁三带他到杂房去,也得用绳子捆紧了。” “这事您打算怎么了结?想好了吗?” 方妈妈为徐若瑾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毯子,“依着老奴对二老太爷的了解,这事他还是会去找四爷的,不会直接来找您。” “您的意思,我就应该撒泼打诨不讲理,彻底的耍开了?” 徐若瑾也有心请教一下方妈妈,“有的时候和他们斗心眼,真的是烦了,更何况这事儿后边还牵扯太多,澶州王府盯着,皇上不也在看着?” “老奴是觉得越是这样,您越应该六亲不认,只图个自个儿解气就罢了。” 方妈妈的建议,徐若瑾觉得还少点什么: “澶州王之所以指使叔父来干这种事儿,就是想往四爷的身上泼脏水,让他在京都别闲着,既然想闹,那就都闹个乐呵吧!” “春天还没到,闲着也是闲着。” 方妈妈听了后,忍不住笑起来,“就知道您是个主意多的,反倒是老奴瞎操心了。” 徐若瑾拽着方妈妈的手臂撒娇着,“没您在身边,我哪来这么多主意?我现在只愁一件事儿。” “什么?”方妈妈问。 徐若瑾嘟着小嘴道,“我若是把梁家祖宅抢了回来,而我又有郡主府在,我和梁霄两个人可怎么住呢?” 第720章 抢了 把梁家祖宅抢回来? 徐若瑾的这个念头,着实让方妈妈都张大了嘴巴,惊呆的不得了! 虽然方妈妈也不知郡主到底想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但她说要把梁家祖宅抢回来?这念头可真够大的! 换成是别人,恐怕都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看到方妈妈的惊讶,徐若瑾杵着小脸儿道,“其实四爷从到了京都以来,心里最惦记的事情就是梁家祖宅。” “当时皇上可以赏郡主府,也可以定此地为左都督府,可他选的前者,根本不想让梁家在京都另立门户,为的不就是梁家的祖宅?” “他虽然心里不说,可我却瞧得出来,我就在琢磨要不要借这次事情闹得更大一点,把梁家祖宅抢回来!” 徐若瑾见方妈妈脸上仍没褪去惊愕之色,苦涩着道: “您是不是觉得我是有些天方夜谭了?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一切都为了我,我就不能为她做点事情吗?” 方妈妈叹了口气,“您这想法的确是连老奴都吓到了,只是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您得仔细想一想才行。” “我心里明白的,若是真把二房人都赶出了梁家祖宅,就等同于彻底撕破脸了,这事儿即便是公公和婆婆知道了,也不见得能下得了狠心。” 徐若瑾也甚是无奈,“所以我先让祖宅的大管家回去,先看看二老太爷是什么态度?您说这事儿我怎么问问梁霄?估计他是不愿意让我这么做的。” “四爷当然是希望您好生的养着身子,把小主子生出来才是真的,其余的事儿都不愿您操心,否则也不会亲自出去管灵阁的事儿了。” 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更是苦恼,“容我再想一想吧,这事还真让人头疼。” 红杏从外进来,端来了熬好的药,“您还是先别劳神想那么多了,先把药喝了吧。” 徐若瑾闻着那苦涩的味道,捏了鼻子端起碗,“这得喝到什么年头才行呢?舌头都麻得品不出滋味儿了。”话说完,她将药一饮而尽。 红杏立即送上准备好的****,“若是您的身子骨养好了,也不必喝这么多苦涩的药了。” “只期望肚子里这小家伙儿能安安稳稳的生下来,身体康健,我也不白遭这份罪了。”徐若瑾皱了皱眉头,又有了腹胃翻滚,相要呕吐的感觉。 伸手顺了顺心气,才缓了回来。 她是真的累了,什么都不愿想了。 喝了药,徐若瑾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可是靠了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都已经大黑了。 精神疲惫,她也没有睁开眼,伸手朝床边摸摸,知道自己是躺在了床上。 “咦?”怎么感觉耳边热乎乎的,好似谁在吹气? 她扶着腰侧过身一看,正看到梁霄那一双灰色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徐若瑾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的吗?” “偷偷回来的,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梁霄抚摸着她的小脸,“想我没?没你在身边,我怎么能睡着?” 徐若瑾哭笑不得,白眼瞪他,“都是郡主府了,你居然还偷偷摸摸的跳墙,这事还有上瘾的?”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偷偷闯入去拿那如意坠子…… “难道你不乐意?” 梁霄呼出的气息有着浓重的酒味儿,吹拂在徐若瑾的脸上,她反而没有觉得难受。 难不成肚子里这小家伙儿也是个酒鬼?寻常有了身子的人都是怕酒的,自己可倒好,闻了酒味儿反而畅快许多,没了白天的昏沉了。 “乐意,我特别乐意,我乐意的很!” 扭了扭身子,徐若瑾钻进了他的怀里。 梁霄心里也暖洋洋的,伸手将大被紧紧的盖住她,被角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窝在他的怀里,徐若瑾只感觉身心安稳,好似能彻底地放松下来,没了潜意识中的危机和畏惧。 其实这个时代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没有亲人,没有熟悉的朋友,因为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而只有梁霄的怀抱,能够让她心安亲切,让她可以放心地入睡,而不做任何一个噩梦。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他能这样一直的抱着自己,就足够了。 梁霄轻抚她的发丝,满脸宠溺,“今儿是不是吓着你了?”顺哥儿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讲给了梁霄,仔仔细细,纹丝不漏。 梁霄的确是动怒了,只是他暂时没有找梁家二房的人算账,而是想先回来看看她。 这是他最想保护的人,他忍不了她受到半点儿委屈,无论给她委屈的人是谁! “我怎能被吓倒?他还没等闯进屋子来,就被梁五拿刀横了脖子上,但我的确是生气了,你没瞧见,他把梁七打得那叫一个惨,头肿淤血,险些被打傻了,那可不是好玩的,梁三的腿肿,险些瘸了,这笔账,我怎么能不跟他们算计算计?” “原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也没必要闹的太难看了,可居然恬不知耻的还找上门来说三道四,想要拿捏我,真当我徐若瑾脾气好任人欺负的?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徐若瑾又絮叨了一遍,问他道: “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她本来就有心问问梁霄的想法,这时正好提起了。 夜晚,月光从外透了进来,映照得她小面孔朦朦胧胧甚是可爱,气恼的妩媚反而更加诱人,特别是她眼中对自己的担心和不甘,让梁霄心都醉了。 “你想怎么办?”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徐若瑾思忖了下,“你想要梁家祖宅吗?”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问他这个问题,“我想把梁家祖宅抢回来,你觉得可能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梁霄惊愕后是畅怀大笑! 双手抱着怀中的人儿,只觉得她可爱无比,朝着她的小嘴儿猛亲下去,心中的****火热无比,他却压抑着自己,轻轻的吻着。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爱了! 让他爱得铭心刻骨,欲罢不能。 若说他梁霄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或许就是把她抢来当媳妇儿。 因为这个女人的眼界和胆量,根本不亚于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高! 他真是捡了一个大宝贝! 这事儿,真特么要感激老天爷了…… 第721章 怂恿 梁霄的哈哈大笑,红杏在外自当是听见的。 从梦中惊醒,待仔细听得是四爷的声音,红杏也只能把被子捂了头上,装成听不到。 可美梦被打断,红杏不由得心中腹诽,这四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好端端的又不走正门,偏要跳窗户,这等癖好真是让人没法理解! 主子们却乐此不疲,玩儿的不亦乐乎。 可四爷回来了,她更不用惦记自家郡主,可以踏踏实实地放心睡了! 红杏长叹一声,不再理睬屋内的事,徐若瑾此时正被梁霄的突然疯笑和亲昵折腾的缓不回神来。 亲吻半晌,她猛地推开梁霄,终于能好好的喘上几口气,都要被他憋死了! “问你呢?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了?” 梁霄将她搂得紧紧,一边抚摸着一边道,“这世上的事儿最不怕异想天开,只是你怎么会想要梁家祖宅?” “还不都是为了你。” 徐若瑾又往他的脖颈处拱了拱自己的脸,躺得舒坦,才道,“原本梁家祖宅就是公公和婆婆当家的,如今他们不回来,二房的人占了不说,居然还如此过分,我心里也着实觉得憋屈了,只是,我想着真抢回来了也是麻烦。” 梁霄轻挑眉头,“麻烦?” “是呀,我这儿有了郡主府,若是梁家祖宅抢回来,你又不能不管,难不成咱们还分开住?这岂不是麻烦吗?” 徐若瑾话音一落,只觉得鼻头一酸,是梁霄轻轻的捏了她的鼻尖,“你捏我干什么?人家就是这么想的。” 梁霄的心是真的被她暖化了,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良乡也认真起来,“梁家祖宅,我早晚是会抢回来的,但现在可能不是时候,但也不妨提前给他们扎上一针,提个醒。” “不是时候?”徐若瑾没明白。 梁霄笑着道,“二哥还没回来呢,二嫂一家子也没搬来京东,没人管梁家祖宅,所以此时当然不是时候,你若不是怀着身子,咱们自当可以这边住几日那边住几日,等有了儿子,直接抢回来给儿子管就是了,我就赖在你的郡主府不走了!” 徐若瑾被他逗得咯咯乐,“胡说八道,生儿子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你怎么就知道现在肚子里的是儿子?” “我倒希望她是个丫头。”梁霄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的,生怕重了压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先有闺女再有儿子,儿女双全,才是一个好字,然后再生一个女儿,再来一个儿子……” “少在这里做白日梦,当我是母猪吗?还一个接一个的生!”徐若瑾小拳头轻捶他几下,“你倒是省事儿了!” “我怎么就省事儿了,这不也得忍着吗?”梁霄咬牙切齿,他早憋的发疼了,“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尝两口……” “讨厌!” 徐若瑾轻斥,脸红的是火烧一般。 已是夫妻,没了初识时的羞涩,徐若瑾心中也渴望他的爱抚,只是现在不是时候,都等小家伙儿出生之后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徐若瑾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天气已经转暖,冰雪早已化得不见了踪影,润入土中滋养万物。 树枝上冒出尖尖的嫩芽,几只从南归来的鸟儿叽喳的鸣叫,声音甚是好听。 徐若瑾的两只鸟儿,也跟随回应起来。 只是巧百灵的声音悦耳,鸣蹄似歌唱,那一只鹩哥儿声音憨厚,仍旧只会那一句“好嘎好嘎。” 徐若瑾就是被它的“好嘎好嘎”吵醒的,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是她早就料到的。 只是昨天他说,抢夺梁家祖宅不是时候,但可以先提个醒,徐若瑾便不得不仔细思忖一二,想一想今天该如何应对。 红杏从外探头进来,见徐若瑾已醒,便去召唤杨桃打水洗漱,他则取去为郡主熬药。 方妈妈从外撂了帘子进来,拿了早上的吃食。 自从许若瑾有了身子之后,她的饮食都由方妈妈亲自动手,不让任何人插手,每一次做过的东西,她都会提早先试一试,甚是谨慎无比。 徐若瑾洗漱更衣,随后便坐在桌前吃饭。 方妈妈早上已听红杏说起四爷昨晚上回来过,问道,“四爷对这事儿是怎么看的?” “他说现在时机不是最恰当,但可以先试一试。” 徐若瑾看着方妈妈,“我觉得这事儿他倒像是做给皇上看的。” 因为夜微言是最忌讳梁霄与其他梁家人有交往的,这一直是他的心头隐患。 方妈妈对此也很认同,“既然四爷都这般说,那您更可以放心大胆得动手了。” “这事儿咱们不着急,他们会比咱们更急,” 徐若瑾一边吃着,一边思考,“咱们今儿就等着了,另外派人去到太医院请一下罗春大人,梁七头部的伤,我的心里也没有底,还是要请他来帮着看一看。” 方妈妈颇有顾虑,“只怕梁七的身份不够。” “就说是我去请,待师兄来了,我会绕着弯子让他帮忙的。” 徐若瑾也明白方妈妈说的道理,罗春毕竟是太医院医正大人,乃是正四品官职。 他为自己瞧病,一是皇上的吩咐,二是同门师兄妹的情分,可让他给一个下人瞧病,哪怕梁七是大管家,那都是没了罗春的体面。 即便罗春不介意,但外人的唾沫是能淹死人的。 此时的梁家老宅,已没有了昨日的欢声笑语和强做出来的喜庆。 杜宇昨日回到梁家祖宅,向二老太爷回禀了梁忠的所作所为,二老太爷气的浑身颤抖,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王氏被叫到跟前,二老太爷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是逼问着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最早提的。 王氏并不知道这事儿背后是澶州王府指使的,她只说是老爷听了别人的怂恿,所以才冒了这股怒气,让自己去请梁霄和徐若瑾。 只可惜他二人都不肯来,于是老爷就更怒了! 二老太爷摆手让他走了,孤零零的在书房呆坐了一宿没合眼。 第二日杜宇见到他时,二老太爷一宿头发花白如雪,显然都是愁的! “我要见梁霄,”二老太爷哑着声音,吩咐虽轻,心中却无比沉重,“备马车,我要亲自去见他!” 第722章 鼓动 徐若瑾歇了一上午,都没有梁家二房的人再找来。 她心里已经有了数,想必真是如方妈妈所说,二老太爷直接找梁霄去了,不会来找自己的。 只是梁霄定不会理睬此事,二老太爷何时来与自己谈,那就不得而知了。 顺哥儿去给梁忠送了饭菜,但梁忠没有吃,但凡是有力气骂街,他的那张嘴都不会闲着。 徐若瑾倒不怕梁忠会就此饿死,那等无节操无底线无规矩无厚德的人,是绝不会有气节把自己活活饿死的。 这顿不吃还有下一顿,下顿不吃还有下下顿,若是他能一直挺到二老太爷派人来解了此事之后再吃饭,徐若瑾还真会佩服他。 但徐若瑾有九成的把握,这是不可能的。 唯独一成的例外,是二老太爷马上就亲自来…… 郡主府不动声色没了声响,而梁家二老太爷亲自出门见梁霄之外,也没有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这确是让澶州王不太满意了! 他当初找梁忠过来威逼利诱,就是想让他闹翻天的! 可梁忠这个没用的东西在郡主府门口不过是吵上几句打了个人,便冲了进去之后再无音讯,这岂不是鸡抱鸭子白忙活? 扶不起的烂泥就是扶不起! 可这事儿澶州王也不想就这样算了,还是得找个人去点一把火。 今日朝堂之上,左都御史又上折子请奏告老还乡,皇上二话没说就准奏了,让左都御史僵在原地,彻底没了威胁的资格,这一局,皇上胜,澶州王又吃了一个大亏! 这个位置空闲出来,都察院里的人眼睛都冒了绿光,浑身好似打了鸡血似的埋头苦干,争取给夜微言留下好印象。 也有几人是来找澶州王商量的,但都官职不高,本事不够,是扶不上左都御史这个位子。 而更让澶州王生气的是,都察院里几个有望胜任此官职的人都没有来找他,澶州王心头愤恨不已,恨不能撅了他们八辈儿祖宗! 这些人明摆着是怕被皇上知道了,反而让他们丢了这个机会,之前对自己追捧奉承,如今却都装死?闻声不吭,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简直是狼心狗肺,没良心! 这两日,他被梁霄弄的那酒铺子烦坏了,恨不能出去将它砸个稀巴烂! 而梁霄和徐若瑾出现在京都才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京都的变化却这么大,夜微言不声不响的就坐稳了位子,如今风向已经微微转变,澶州王王也不得不更慎重了! “世子妃在何处?把她给本王找来。” 澶州王搜寻着身边可用之人,却首先想到了楚嫣儿,他气急败坏,极无耐心,“要快,马上!立刻!本王多一秒钟都不想等!” 二老太爷乘马车直接去了“灵阁”,虽然已知“灵阁”就开在澶州王府对面的那条街上,但真的来到此地才发现,这距离也太近了! 若不是王府门前有侍卫把守,恐怕去排队买酒的人都要拥到王府里去了! 梁霄这是明摆着与澶州王府对立,二老太爷思忖了下,才吩咐杜宇道:“马车先停在这里,你去看看梁霄到底在不在。” 如若不在,他也没必要露面,以免被人看到…… 杜宇立即回道,“老太爷,四爷就在酒铺门口,奴才看见他了。” 二老太爷长叹一声,“走吧,直接到灵阁门口再停下。” 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而至,梁霄早就看到了杜宇的身影,而梁家如今能够让杜宇亲自行走相陪的,也就是二老太爷了。 这老头为了儿子还亲自出面了? 梁霄面色嘲讽,眼睛一直盯着那辆马车停在门前。 杜宇见梁霄望过来,立即小跑着上前拱手道,“四爷您在这儿呢,是老太爷来了。” “是哪一位老太爷?没听说五叔祖父也来了。” 梁霄故意的问着,杜宇一脸的尴尬道,“是二老太爷。” “当面就到灵阁来,也不怕澶州王府的人瞧见?” 梁霄刚挤兑一句,一旁的禾苗过来回话,“四爷,是大理寺卿递了帖子,想要两坛子酒?您说这酒是给还是不给?” “拿了多少银子?” 梁霄问得很世俗,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却并未有人觉得不合适。 大魏国的左都督都跑到大街上张罗起酒铺子了,谈钱的事还算什么? 禾苗立即道:“给了一百两,说是大理寺卿也不知道咱的酒到底是什么价钱,一百两,两坛酒,多了就当是赏伙计们的,若是少了,改日再来给爷您送上两只白虎皮,向您赔罪。” “给了!”梁霄答应的痛快,“把咱们的酒价单子,让人带回去给大理寺卿一份,以后就按照单子上的价格拿银子,省得说爷信口要价,这一次的就这么算了,我领他一个情!”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回话。” 禾苗转身又去忙了,杜宇在一旁听得心里酸涩不已。 随随便便两坛子酒就是一百两,这卖的已经不是酒,而是梁笑的面子和瑜郡主的体面了。 “有什么话你继续说。” 梁霄背着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马车。 马车上的二老太爷从缝隙中看着他,那眼眸中的冰冷嘲讽和耻笑淡漠,早已不是当年跟随梁大将军被贬去中林县的梁霄了。 而是一个能独当一面,撑起整个家族的男人。 这并不是说梁霄身姿魁梧,而是他背后的那根脊梁,宁折不弯,敢拼敢恨,有情有义,只可惜这却不是自己的儿孙。 而他的儿孙,还要自己这个老东西出来帮着擦屁股,上辈子造的是什么孽呀! “是二老太爷想跟你说说话,不知道四爷您方便不方便?”杜宇连忙把话说了,因为他瞧见旁边还有人在等着向梁霄回话。 “在梁家祖宅都没见,此时,又何必再见?若是因为他儿子的事来找我,那自可不必开口了,不是我抹不开面子拒绝,而是他年岁大了,犯不着被撅个面子。” 梁霄看着杜宇道:“先把郡主的气消了,然后再算我这一笔账,我年轻,我有的是时间等!” 杜宇心头一叹,虽然他就没抱什么期望,可听到梁霄的话,仍旧心里不是滋味儿,“四爷,二老太爷都亲自出面了,都是梁家……” 梁霄抬手让他打住,“若只是梁忠一时蛮气,我可以饶了他不计较,可他是受了澶州王的指使才闹的此事,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么?” 杜宇面色惊愕,连连摆手想说不可能。 可他看到梁霄不容置疑的目光,却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了。 杜宇看向了马车上的而老太爷,轻轻摇了摇头。 二老太爷心底冰冷,连连感叹,难道真是自己老了?这一张脸,即便不要了,都没人乐意捡了吗? 第723章 耐心 梁霄与二老太爷终归没有见面。 但二老太爷也没有去郡主府见徐若瑾,而是吩咐杜宇直接回梁家祖宅。 杜宇对此沉了半晌,才道:“老太爷,郡主府那边……” “等回去再说。”二老太爷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内的椅背上不再说话。 杜宇虽心头犹豫,却也只能应下。 远处向梁霄拱了拱手,示意道别,他便吩咐车夫朝着梁家祖宅而去。 这件事对梁霄来说轻若鸿毛,并未放在心上,接二连三的府邸请酒买酒,而后续还有从中林县赶来的伙计和酿酒师傅都会陆续到京都。 顺哥儿会陆续安排,梁霄则被人捆绑则此地三天,想走都走不得,得喝酒! 更何况,梁霄对“灵阁”还有其他的布置,这便是不会对外人说的了。 徐若瑾这一天过得甚是悠闲。 下晌时分,罗春到了府上,徐若瑾与他谈了半晌的酒方子和自己的身体,随后请他去看一看梁七的头,“昨天是挨了打,我用药酒为他揉了揉,可是并不敢做准,生怕还有什么事我没瞧出来的,虽然请师兄去为他瞧病有些冒失了,但好歹是府上的大管家,一直护着我的,就请师兄帮帮忙,可否?” 徐若瑾说的甚是客气,他也瞧出罗春脸上颇有惊色。 若是沐阮的话,她可能就直接揪着沐阮去做了,不必顾虑这么多。 罗春思忖半晌,点了点头,“请郡主带路吧。” 徐若瑾吩咐红杏道,“让他们将梁七抬过来吧!抬道时候一定要稳,不要乱晃。”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他们。” 红杏说着便出了门,徐若瑾又请罗春喝起了茶,直到梁七被抬了内院时,他二人才起身去了东厢房。 罗春为梁七从上到下道仔仔细细的瞧看了一遍,皱了眉头,“腰椎处还有一处歪斜,头部的淤肿还在,郡主所用的药油虽然也有效果,但是药力不够强,恐怕是要换一种了。” “也就是他的身体底子好,若是换成寻常百姓,恐怕都起不来床了。” 罗春说的如此严重,徐若瑾也吓了一跳,“师兄看怎么办才好?” “药油,我那里有,会给你送来一些,但我毕竟在太医院任职,也有其他道差事,不可能天天到郡主府,也请郡主多多包涵。” 罗春说出实情许若谨并不在意,“这倒不必劳烦师兄,有药油的话我也可以为他治疗,之前是跟小师哥学过经脉通络的,虽然不是精通,但好歹是懂的。” 徐若瑾说出这话,梁七立即不干了,“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让郡主亲自动手为属下治病呢!那天事情急,已经是破例了,往后不能再让郡主您动手,不行不行,这是说什么都不行!” 梁七的拒绝,梁一和梁三也如此认同,“有药油就可以,我们也能为他治,不就是揉揉脑袋吗?多大点儿的事儿!” “就是,郡主您不必担心了,都是糙汉子,休息两天就好了,没事儿!” “你们怎么也跟着添乱呢!” 徐若瑾瞪着他们,“若是有外伤,我自然不必担心你们,可这若是内伤的话,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郡主所言既是,脑部受有重创,定是留下内伤,若是胡乱的揉按,那定是不妥的。” 罗春思忖了下与徐若瑾道: “我手下有一个小徒弟,如今也在太医院任职,但只是打杂,他对经脉通络很有心得,不如我让他每日前来为七管家治病,而我隔三差五的过来看一看,可行?” “那自当是信得过师兄的人了,说起来还要叫我一声小师姑,这见面的礼我是会赏的。” 徐若瑾心头一块大石也落了地,笑起来: “还是师兄您有办法,若是我自己的话,可不知该怎么办了。” 罗春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他本就是个话少的人,也就是在郡主府,才会说得更多一些,“即是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明日会让他来郡主府,顺便带着我调好的药,到时该怎么做,他都会知道的。” “那就不多留师兄了,”徐若瑾吩咐着杨桃道,“去把昨日调好的酒给师兄带两瓮回去。” 罗春当即就要拒绝,徐若瑾道: “这是依照师兄的方子调的,你还有什么不肯收的?灵阁可是有这个规矩的,但凡是提供了方子的人,都是可以随意喝酒的,等稍后建好了酒窖,自当会给师兄留出一间,师兄不是特例,所有人都是如此,您就不必顾虑太多了。” 罗春听此,尴尬地自嘲道,“有些话我不说郡主也能明白,京都水深,特别是我这等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就多谢郡主了!” “杨桃,送师兄出门吧!” 徐若瑾与他四目相对,看出了对方的诚意。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必说得清楚,但徐若瑾心知,罗春能与自己说出这等话,显然他也是有心结交的。 无根基无家世的人,想要在京都过上安安稳稳富华的日子,是很艰难的。 那颗心总像是海上飘零的一片叶子,可受阳光普照,又要经历波涛风浪,风吹雨打,其中的苦,谁人能知? 而罗春就是这样的例子…… 作为同门师兄妹,虽然之前没有过交往,但几次事情下来,徐若瑾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在此地能有帮忙的人,总比是仇人要好。 至于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只能让时间来判断了。 送走了罗春,春草过一会儿来回话,“顺哥儿刚刚回来传的信,二老太爷去灵阁找了四爷,四爷没有见,二老太爷又直接回了梁家祖宅,没有到咱们郡主府来。” 徐若瑾微有惊诧,二老太爷还真能沉得住气? 这是被梁霄撅了面子,想在自己身上做功课了吧?! “那咱们就等吧!” 徐若瑾抚了抚还未凸起的肚子,“日子终归要过,反正我不着急。” “咱们就等!” 二老太爷在府上与杜宇说道: “梁霄不插手此事,我们就和瑜郡主比耐心,人终归是在她的府上,她的心里就会有一个结不得解,所以咱们就等着不动,看那个女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第724章 僵持 接连三天过去,梁家二房都没有再派人到郡主府。 好似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而梁忠也不过是出去玩耍不回家,没有人主动去问他的消息。 徐若瑾等了三天,反倒是觉得二老太爷这个人很有意思。 就这么的不要儿子了? 与自己玩起了消极抵抗?他是在等着自己忍不住先找他吧? 这个想法让徐若瑾不由得啧啧摇头。 人老成精,说的或许就是二老太爷这等人,竟然想与自己比耐心,那他就好好等着吧,所幸郡主府上也不差多一双筷子,哪怕梁忠再能吃,也是能养活的起的。 因为梁忠从第二日开始就忍不住拒绝进食,有吃有喝,而且还挑剔起饭菜的口味来。 徐若瑾一直都没有见他,每次都是让顺哥儿去给送饭菜。 只是梁忠再怎么要求,他每顿饭也都是白菜豆腐,没有肉,没有酒。 梁忠气的破口大骂,却没有人理他,他骂的浑身疲惫,也只能每一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继续熬着。 三月初三乃是上元节,今日很多府邸的夫人小姐们都去庙上烧香,或是去乡野赏花,游玩。 徐若瑾本是也想出去的,只可惜昨日晚上又闹了连呕带吐,今日只能取消了行程,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呆着。 “灵阁”已经步上了正轨,禾苗已经回了中林县,京都的“灵阁”有春草和顺哥儿掌管。 梁霄一早上就出去了,过了半会儿回来,拿了些特色的吃食交给了方妈妈,“不能出去玩儿,在家也得吃顿好的,晚上就摆上三桌席,但凡是在府上的,就都过来聚一聚吧!” 方妈妈笑着,为徐若瑾每样吃食都留一份,其余的让大厨房的管事拿走了。 徐若瑾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听着一旁的巧百灵婉转鸣叫,又听着另一旁的鹩哥儿“好嘎好嘎”。 梁霄走到她的身旁,先是摸了摸额头,随后摸了摸小脸儿,“还难受吗?用不用找太医来瞧一瞧?” “有什么瞧的?昨日师兄刚刚来过,有了身子的,都是这样。”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只是已经三个来月了,却还是摸不出来?最近倒是不怎么贪吃了,就是困的慌。” “困的话你就睡,”梁霄将他抱起来,他坐了椅子上,又把徐若瑾放在自己的怀里。 摇椅前后摆动,徐若瑾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摇摇晃晃,甚是舒服,不一会儿就又泛起了睡意。 梁霄大手轻拍,好似在哄着宝贝,梁一从外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着轻声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四爷是在哄着孩子呢!” “提前预习预习。”梁霄轻声道,“什么事儿?” 梁一递上了一封信,梁霄轻轻单手抖开,快速的看了看,“我知道了,稍后去书房等我。” 梁一拱手应下,怕吵到郡主休息没再多话,转身离去。 徐若瑾朦朦胧胧,并没有睡熟,听到了梁一的回禀,嘀咕着:“有事儿,有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没事儿,多陪你一会儿。”梁霄将信揉碎扔在一旁,继续轻拍着她,“家里圈着的那个,你打算怎么办呢?” 梁霄说的是梁忠。 “还能怎么办?二老太爷明摆着是和我比耐性,我还真就接招儿了,平白无故的丢了个人,我才不信二房的人不着急,我就继续等着呗!” 徐若瑾说得轻松,而后一想,梁霄突然提起,显然这件事情有变,“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状况?” “边境之地需要押运粮草,这两日朝堂上正为此事争论,左相大人今日一早举荐梁忠,皇上并没有马上准奏。” 梁霄笑着看她道,“若真是准了,押运粮草的主将却被瑜郡主囚禁在郡主府内不放出来,这就是个乐子事儿了。” “左相大人举荐?” 徐若景惊讶的看着他,“想必是澶州王着急了,嫌我和二老太爷都不动声色,没了音讯,他想在里边搅和搅和掀起风浪了吧?” 梁霄捏了一把她胖乎乎的小脸,“聪明。”虽然有了身子三个多月,但徐若瑾明显胖了一圈。 只是她之前身子虚弱过瘦,如今胖起来反倒是正好。 摸起来软软的,甚有手感…… 徐若瑾自不知道梁霄的歪歪心思,想着此事,甚是厌烦,“这个老狐狸!” 徐若瑾轻声骂道,“举荐梁忠,把这件事再抖落出来,反倒是成了我不对了,皇上已经让此人成为押运粮草的主将,无论我再有理,把人押在郡主府不放出去,就是我的错。” “而你呢?” 徐若瑾手指点了点梁霄的鼻尖,“纵容我蛮横跋扈,不讲道理,无规无矩,又要有人弹劾你了,再惹出来梁家内部不和,说不定还会把公公和婆婆搅和进来……澶州王心思可够毒的,还想放长线钓大鱼?” 梁霄攥住她的小手亲了一口,“晚上我会进宫一趟,与皇上仔细说一说此事,但事情可能就在这一两天,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他是否会被任命为押运粮草的主将,朝堂之上已经提了他的名字,不受关注,也会有人关注的。” 梁霄说的已经格外透彻,徐若瑾微微点头,“对了,你都被任命为左都督了,为何你从来都不上朝?” “因为我懒!”梁霄大言不惭,“我是要在家照顾媳妇儿的,哪能去上什么朝呢!” 徐若瑾撇嘴不信,“就会在这里胡说,明明是你另有目的。” 梁霄哈哈大笑,啧啧两声,说出实情,“是皇上不让我去的。” “为什么呀!”徐若瑾对此仍是不解。 “我若一去,与文臣们胡看不顺眼,唇枪舌战没完没了,那这一日什么都甭干了,天天就剩吵架了,皇上对此也甚是挠头,所以就不让我去上朝,反而朝上能平安无事地商议商议正事。” “皇上还说,我若露面太多,他也会崩溃的。” 梁霄弹手无策,“对此我也很是无奈呀!” 这回改成徐若瑾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流出了眼泪,“合着你是被嫌弃的,哈哈哈……我们的梁左都督也有这种时候,真是笑死我了!” 梁晓狠狠地捏了一把她的屁股,“丰满了。” 徐若瑾扭着身子满脸通红,“干嘛呢!这是在院子里,别胡闹!” “院子里怕什么的?又没有外人,只有两只鸟。” 梁霄的大手又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来回摩挲,徐若瑾躲闪不开,反而与他腻了起来。 “好嘎好嘎。” 鹩哥儿突然冒出声音,两个人一愣,齐齐的望了过去。 “好嘎好嘎。” 叫完这一句,鹩哥儿转过身去,将屁股对着他们,好似表明它什么都没有看见…… 徐若瑾与梁霄对视了一眼,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梁霄也是哭笑不得,会说话的,哪怕是只鸟,也真的不能无视啊…… 第725章 狠毒 梁霄去了书房之后,徐若瑾便独自思忖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而此时此刻,澶州王府内,楚嫣儿正在看着被杖毙的六姨娘,吩咐人将尸首抬下去。 “她不是还有一个老娘在活着吗?赏五十两银子,算是对六姨娘的抚恤,拿了银子就不要留在王府上做工了,免得在这里被人说三道四的,心里也不痛快。” 楚嫣儿如此吩咐,下人们应答后便去办了。 烟玉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徐若瑾。 若是梁四奶奶遇上这样的事情?恐怕不会随随意意就把人打死吧? 其实六姨娘也没犯什么错,只是因为近些天来,世子都在六姨娘的屋中过夜。 今日六姨娘就被世子妃找了由头杖毙了。 其实这都是因为世子前些日子对世子妃的侵犯,好似世子妃还被打了两巴掌。 世子妃一直都不声不响,就这么忍着,而前日澶州王找世子妃过去商议朝事,世子妃回来就挑了六姨娘的错。 其实这都是世子妃跟世子置气,六姨娘不过就是个垫背的。 五十两银子,命就这么没了…… 烟玉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楚嫣儿,因为自她回来之后便知道,这已经不再是自己当初认得的嫣儿小姐了。 是不是身份越高,情分便越淡? 梁四奶奶如今也成为了瑜郡主,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变? “想什么呢!” 楚嫣儿见烟玉在发呆,随意的问道: “你用不着怕,从侯府带过来的人,我还一个都没有动,若是你有心去伺候世子,我也是允的。” 烟玉吓了一跳,立即跪在地上道: “世子妃明鉴,奴婢绝对没有这个心思,奴婢刚刚是在想六姨娘的老娘好像是个瘸子,时常被人嘲笑,不在府上其实更好。” “你倒是心善呢!” 楚嫣儿打量了烟玉半晌,也没心思对一个丫鬟想什么去仔细思忖。 伸手摸了摸脖颈,那里有一分疼。 夜微鸿前些时日将她强*暴,那里留下了一道疤,其实也不是疤痕,而是深深的吻痕。 那吻痕青紫红肿,看在楚嫣儿的眼中格外刺目!恨不得用刀剜掉才好! 因为那不是梁霄留下的,却是她的丈夫,一个她不爱而且憎恨的人留下的。 那一日之后,楚嫣儿就再不允许夜微鸿进自己的屋子。 而夜微鸿也根本没心思来找她,出府花天酒地,四处玩耍,更是扬言六姨娘的才气比世子妃更高。 于是楚嫣儿今日就杖毙了六姨娘。 澶州王又启用自己帮忙,自己在府上打死个姨娘,即便夜微鸿又来闹,王爷也是会包庇自己的。 这便是交易,赤裸裸的交易。 纵使他是世子又能如何?他喜欢什么?自己就要毁掉什么! 他对自己的侮辱,楚嫣儿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启禀世子妃,梁左都督下午进宫与皇上私谈,只有他二人和田公公在,其余人都被撵了出去,无法探听说的是什么内容。” “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想包庇徐若瑾那个女人吗?徐若瑾也真是个白痴,以为把梁忠囚禁在府上,梁家二房的人就要卑躬屈膝的去求她?” 楚嫣儿冷笑,“不过是朝堂上的一句话,梁家内部就又要闹上一番,她就是始作俑者,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收这个场!” “那对瑜郡主是否要继续盯着?” “她兴不起什么风浪的,备车,我要进宫一趟,很久都没去了,也要去向太后请个安的。” “奴才这就去办。” 楚嫣儿想到徐若瑾的那一张脸,心头的憎恨让那一张俏颜都变得狰狞晦暗。 朝堂之上,有人提起梁忠,后宫又怎能闲着? 虽然左都御史已告老还乡,却不见得没人敢指责徐若瑾的罪过,她既然已经是郡主之身,那就要守郡主的本分。 这一次,看她还有没有那么幸运,能够逃得了了…… 徐若瑾此时正在看梁芳茹从涪陵王府来的信。 信上极力探问她如今在京都过的如何,更惊诧她到京都来时的那次遇险。 徐若瑾看着信件上隽秀的字,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夜微澜的身影。 这个人倒是消失了很久,没了音讯……不会是背后又藏着什么鬼呢吧? 总感觉他不是能安稳度日的人,眼眸中隐藏不了的野心,好似一条瞄准人喉咙的毒蛇。 不发而已,一出毙命! 夜微澜就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徐若瑾摇了摇头,不过是梁芳茹来了一封问候的信,自己却想了这么多! 是不是在京都待的久了?心思也变得多疑起来? 看来自己的确是需要找个方式发泄发泄,以免教坏了肚子里的小宝宝,对于胎教,她可是很认真的。 翻开书静静的看着,徐若瑾的心也沉静下来,没了那么多的杂乱。 晚上时分,正准备吃饭的功夫,门外传来了消息,“董公公到了。” “董公公,他怎么来了?”徐若瑾眉头微蹙,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快请进来吧!” 方妈妈在一旁为徐若瑾披好衣裳,也不认为董公公来是好事儿,“看情况再说,您心里也不必太着急,若是觉得不妥,就立即装病。您身子不好,众人皆知,何况又有着身孕,即便是想怪也怪不得的。” 徐若瑾了然的点了点头,便去正屋等候董公公。 董公公进了郡主府,满脸笑灿的为徐若瑾行了礼,“好些时日都没见着郡主您了,咱家可真是想的慌呢!可惜宫中太忙,抽不开身,不然就早来为您请安了。” “您这是哪的话,也是我最近身子不妥,否则应该早去向太后请安的。” 徐若瑾让红杏为董公公上茶,“若不是您是有差使来的,我倒是想请您喝杯酒了,灵阁开张,您可还没给贺礼银子呢!” 董公公哈哈笑道,“都说郡主您是个刁蛮的,这回咱家是领教了,只可惜这次出来匆忙,下回一定补上!” “都是与您开玩笑的,不但不能收您的贺礼,稍后走时别忘带上两瓮……说说吧,今儿来是什么事儿?” 徐若瑾问起正事,董公公也收敛了神色,“是太后想见您了,所以吩咐咱家过来看看,若是您身子还可以,想请您明天进宫去一趟。” 见身边没有外人,董公公低声道,“今日澶州王世子妃进宫请安了。” 徐若瑾了然的点点头。 原来又是楚嫣儿背后作祟,她还真是怕自己过的太悠闲呢! 第726章 联手 董公公为自己提了醒,徐若瑾还是心存感激的。 只是这事不能从表面上看,想必也有太后的吩咐,否则董公公是不敢这般大胆的。 只是进不进宫,徐若瑾还要再想一想,所以没有马上做出答复。 “这几天身子不好,总是连呕带吐的,还时常犯晕,原本今日还想出去游玩一番,却因身体不适就泡汤了,我也很想太后她老人家,可就怕进了宫,身体若出点儿毛病,让太后跟着担心,反而不好了。” 徐若瑾也是试探,董公公连连点头,“太后她老人家也是惦记着您的身子,所以才没直接让人来召您进宫,而是让咱家先来看看。” “太后惦记着我,这是我的福分,只是我这日子实在是……唉。” 徐若瑾叹了口气,“虽说是住在郡主府,更是皇上赏赐皇族之姓,但却接二连三有人挑衅,这些委屈真是无处诉,又不敢进宫向太后诉苦,免得她老人家惦记。” “当初还不若不要这郡主的封赏,如今反而脸面保不住,更是丢人了!” “谁那么大胆?居然敢让郡主受委屈,咱家都不饶了他!”董公公自是早已知情,这话也是做戏做出来的,但他已经说出口,徐若瑾就坡下驴,“难道公公您不知道吗?” 董公公连忙回答,“咱家真的不知道,不如郡主与咱家说说,我也好去向太后她老人家回话,为您讨个公道。” “哪里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说白了都是梁家的事儿,虽是被封了郡主,可不还是梁家的媳妇儿?” 徐若瑾又把当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灵阁开张当日我身体不适没能去,四爷去帮衬着忙碌,家中只有我一个人,可孰料梁家祖宅的人突然来要我去为二老太爷贺寿,我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他们便赌气走了!” “随后便斥我不顾亲情情分,不知忠孝,更是跋扈张扬,那梁霄的叔父就冲进府来,把管家打了不说,还砸伤了另外一人的腿,若不是后来有人拦着,就冲到我的屋子里来了。” 徐若瑾说着说着,挤出几滴眼泪来,“就算我不是郡主,好歹也是女眷,到底是谁不懂规矩,不知规矩?是真的弄不清楚了。” “还有这等事?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董公公瞠目结舌,满脸愤恨,“您可是皇上御赐的郡主,赐予皇族之姓,便是皇族之人,哪能如此污辱,简直岂有此理!” “说的可不是吗?我让人把叔父拦下,想请梁家祖宅的人过来说说道理,可惜人家却还不来了。” 徐若瑾小脸通红,眼泪汪汪的,“早上四爷才来告诉我,今日朝堂之上,还有人举荐叔父去做押运粮草的主将,可惜人在我这里不走了,肯定会有人斥我干扰朝政,污蔑忠良,连四爷都训了我一顿不懂事!” “我这心里呀,甚是憋屈的慌,” 徐若瑾捂着胸口道,“到底何处才能讲道理?我是真的不明白了,如今还有着身孕,却接二连三的遇上这等事,这郡主做的真是憋屈!” 董公公是精明之人,自当听明白这件事情背后,定有人预谋策划,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这事儿咱家回去一定向太后她老人家禀明,瑜郡主您好生休息,别因为那些有的没的乱了心绪,您如今可有着喜呢,身体要紧,咱家说句不中听的,梁帅他对您发脾气发得没道理,这事儿都怨他!” “可都是姓一个梁字,他若包庇我的话,岂不是更被外人骂?我憋屈着也就憋屈了,谁让他是我的男人呢!” 徐若瑾丝毫没有负担的往梁霄身上抹黑,红杏忍不住笑,偷偷的跑了出去! 自家主子的戏演得实在逼真,她这知道实情的都快信了! 董公公立即站起身,语气坚定的道: “咱家一定请太后她老人家为您做主,梁帅是梁家的人,您可还是皇家的人,怎么说都不该委屈着您!” “回去可别向太后说,免得她老人家担心,再为此事生气就更犯不上了,我也不过是跟您絮叨絮叨,说个痛快也就算了。” 徐若瑾的阻拦很虚伪,不过是明面上客套。 不想让他告诉太后,自己嘀咕这么多干什么?这些话,她早就说烦了! 董公公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咱家也不多打扰郡主休息了,这就向太后她老人家回话去。” “明日我一定进宫向太后请安,正好调配了几种酒,明日请太后尝一尝。” “那咱家明日就等着您了。” “我就不亲自送您了,方妈妈,您帮我送董公公出门。” “郡主您快留步吧,咱家又不是外人,用不着您客套……” “杨桃,给董公公带上两瓮酒先尝尝。” 徐若瑾格外大方,两瓮酒坛子上,各压上了一百两银票。 董公公也没客气,情分都记在心里,寒暄几句,他便出门回了宫内。 红杏瞧见董公公离去,终究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郡主您的戏演的也实在是太厉害了,奴婢都怕漏了馅儿,赶紧就躲出去了!” “哪里是演戏?四爷本就是因为这件事指责我了,对外都要这么说!” 徐若瑾的告诫,红杏连连点头,一边说一边笑个不停,“对,四爷就是向您发脾气了,这还是奴婢瞧见的第一次呢!郡主您差点哭昏了过去,四爷真是太坏了!” 徐若瑾也忍不住笑,“这话若让他听到,你可就倒霉了!” “奴婢也就只敢在您面前说说,哪敢对外人说去?” 红杏吐了吐舌头,四处看看,确定没有四爷突然冒出来,她才拍拍胸口,放了心。 董公公回到宫内,把事情粗略的向太后回了一遍。 太后听到最后,叹了口气,“都当哀家是个老糊涂,今日来请安,明日来请安,都想借着哀家的这张嘴,去办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哀家就是那么好糊弄的?” “瑜郡主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受了委屈,太后您此时为她撑一把腰,若是能就此让梁帅与粱家其他人彻彻底底的撇个干净,皇上不也省得心吗?” 董公公的话,太后听入了心里,“不急,一切都等明天……” 第727章 入宫 “他押运粮草,我信不着。” 梁霄在宫中表了态,“但若皇上执意用他,我没有其他意见,只能听天由命了!” 梁霄如此直白的表态,夜微言也格外慎重。 别说梁霄觉得信不着,就是他自己都信不过,可是眼下手中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而他刚刚拿掉了左都御史,又执意扩七离边境之疆域,澶州王和其余朝官都恨不能盯死自己,这件事上若出了错漏,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若是你能去的话……” 夜微言刚刚提出半句,梁霄便直直的看着他,眼眸中的冰冷和拒绝,让夜微言把后半句直接收回,“朕也知道你去的话也不妥,可是总得给朕出个主意吧?” 梁霄来到京都之后,虽然他貌似没有做什么事情,只在一旁闲散的陪着媳妇儿胡闹,可他却让夜微言重振旗鼓,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将朝堂局面做了大逆转! 一个左都御史拿下,提拔的官员乃是他培养多年的信任之人,之前屡次威胁皇上的重臣也都心有余悸,不敢再肆意妄为,反倒是规规矩矩,开始重视起夜微言的态度。 尽管夜微言不想承认,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梁霄起到的作用很大。 他之前与自己私谈时曾说过,玩一把狠的,看这些老骨头是不是真的硬。 但他们没有硬气起来,反而都软了。 之前趋附于澶州王的某些人也开始逐渐的正视起来,即便没有马上吹捧自己这位皇上,也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 这岂不是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文臣被这一次的大潮洗了一回脑,虽然由头是立徐若瑾为郡主,归于皇册,赐皇族之姓,颇有些荒唐,也让夜微言曾犹豫过,这件事,是否有违先帝的遗诏。 但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心底的浅淡愧疚也早已烟消云散。 可是手下能够信任以及任用的武将,却让他一个巴掌数不过来。 只能依靠着梁霄,让夜微言心底甚是恼火! 他乃是一国之君,却要借着梁霄这么一个人的威势才能大展拳脚,着实让他心里发酸,看梁霄也有些不顺眼。 只是夜微言比先帝善意更重,只是心里不是滋味儿罢了,倒没有对梁霄涌起怨恨之意。 梁霄一脸的不在意,“皇上赎罪,臣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还请皇上自行做主。” “你好歹是左都督!”夜微言咬牙切齿,在殿内来回踱步,“你能不能负点儿责任?” “可我也是大魏国的郡马爷,郡主身怀有孕,我理应悉心照料,更何况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还有人直接闯了郡主府内差点儿向她行凶,我怎能放得下?” 梁霄拱手行礼告罪,“天下没有完美的人,人总要有缺点,臣的缺点就是离不开媳妇儿,对此,臣也没有办法。” 叶微言气的头疼,指着他便嚷道: “她都把人家扣了府里捆起来了,还想怎么着?朕就是想装傻不知道都不行,梁霄啊梁霄,你就算是护短也得有个分寸吧?” “皇上,那可是您认的妹妹,微臣护着还有错了? 梁霄看他的眼神十分认真,夜微言噎住说不出话,翕了半晌的嘴,袖袍一挥,“朕说不过你,你总是有道理!” “反正朕不管了,明日若是提起梁忠,一定会提到瑜郡主,你提前跟她通个气儿想想该怎么办,至于是不是任梁忠为押运粮草的主将,朕再想想。” 夜微言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良梁霄巴不得赶紧走,“臣告退。”简简单单三个字,他便转身离开。 夜微言瞧着他风驰电掣的身影,好似要马上逃离似的,心里说不出的窝火! 思忖了半晌,他吩咐田公公道,“去传兵部侍郎,让他草拟几个押运粮草主将的名单,若是只写梁忠一个名字,让他也立即给朕滚蛋!” 梁霄离开皇宫之后并未回郡主府,徐若瑾接到董公公传召之后,也没心思缜密的推测明日会发生什么,只如同寻常一样,吃饭洗漱后,躺在被窝里准备入睡。 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她也懒得思考太多,因为宫中不知是什么情形,现在想也没有用,都看明天的临时应变吧! 翌日清晨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滴虽细,却繁密如丝,星星点点连成了线,让已经微微露出嫩芽的绿叶又低下了头。 徐若瑾醒的虽早,却并没有着急马上进宫。 用过早饭吃了药,仔仔细细的梳妆打扮,换上了郡主规制的衣装,一个盘髻,只用木簪插入固定,没有花哨的发饰,脸上素颜内饰半点脂粉,反倒是让她显得更加秀丽可人。 梁一备好了马车,方妈妈陪着徐若瑾上去。 “用不用再派人去问问四爷在何处?他今儿恐怕是不知道您要进宫的。” 方妈妈心有疑虑,更怕徐若瑾今日进宫凶多吉少。 徐若瑾摇了摇头,“不用特意告诉,府上这么多人呢?他恐怕早就知道了。” 方妈妈看向了梁一,仔细琢磨琢磨,也是如此。 接过红杏递来的水果点心和温好的暖饮,徐若瑾便吩咐梁一可以启程。 徐若瑾的车驾一动,门口的角落中便有一个弱小的人影匆匆离去。 将消息传递给澶州王府角门的婆子之后,他便又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之中。 角门的婆子到世子妃院子门口请示,见到了烟玉,“向世子妃回禀,瑜郡主已经离开郡主府,应该是进宫了。” 烟玉听在心里愣了一下,点点头后,告诉婆子“知道了”。 回到屋内,楚嫣儿正卧倒在床上闭目养神,有另外两个丫鬟为她捶着腿。 “什么事儿?”楚嫣儿虽未睁眼,却也听到了烟玉的脚步声。 烟玉立即低身轻语,耳边回道:“是角门的婆子来回,瑜郡主已经进宫去了。” 楚嫣儿的嘴角微微上扬,满是嘲讽,更有等候幸灾乐祸的笑意: “那就等着听信儿吧!我也瞧一瞧,她徐若瑾到底有几分本事能逢凶化吉,哦,不对,人家如今已经是姓‘夜’了,呵呵呵,姓夜?她也配!” 第728章 治罪 徐若瑾在去往皇宫的路上,朝堂之内已经因为梁忠的事情吵的脸红脖子粗了! 梁霄今日仍旧没有上朝,但左相大人提起梁忠的名字,而且昨晚还特意到梁家祖宅去找梁忠,但是没有找到人。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前些时日梁家二老太爷过寿时发生的事情捅了出来。 一时之间,瑜郡主这三个字又被人们提起,只是这一次不是人们反对她被纳入皇族名册,而是指责瑜郡主不守皇族礼规,张扬跋扈,肆意妄为,着实为皇族抹黑。 而梁忠如今是不是还在她的府上扣押,却没有人敢站出来作准。 因为谁都没有打探到郡主府内的消息,而且这话若是说出来,反倒是给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了! “瑜郡主性格泼辣,跋扈不懂规矩,皇上理应请教习嬷嬷去训导一番才是,可如今,京都之内找不到梁忠的下落,皇上是不是也应该派人去郡主府问一问?若是还被囚禁在郡主府内,也应该放出来吧?梁忠好歹也是兵部大将,怎能如此侮辱?” “若是耽搁了前往七离边境押运粮草的事,这可是犯了大罪,皇上认她为义妹,臣下本并不同意,但皇上执意如此,臣等也没有强硬拒绝,但瑜郡主若是耽搁朝政,那臣就算是撞死在朝堂之上,也要据理力争了!” 夜微言微皱眉头,又是一个拿死来威胁自己的,这些人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把戏可以耍了吗? “你能确定梁忠就在瑜郡主府吗?” 夜微言看着他们,“如若你能确定,那朕就派人去,可若是没有找到梁忠,你又负什么责任?” 夜微言的话,让左相大人噎住,顿了半拍,而夜微言没有等他回答,则看向兵部侍郎道,“除却梁忠之外,还有其他人可举荐没有?” 兵部侍郎立即上前道,“臣仔细思忖此事,昨晚草拟奏章,另外举荐三人,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夜微言有心岔开话题,澶州王在一旁背着手笑道,“难道有其他可举荐之人,皇上就不管梁忠的安危了吗?” “可用之人用时,皇上安心抚恤,用不到此人时,皇上便置之不理,分毫不提,这岂不是寒了臣子的心?” “依皇叔所说,派谁去往七离边境押送粮草的事情不重要,反而是让朕治瑜郡主的罪更重要?” 夜微言说罢此话,凝紧神色,看向朝堂之上站得密密麻麻的官员,“刚刚是谁说让朕派教习嬷嬷去教瑜郡主规礼的?难道不知道此事应该是由太后和皇后做主?难不成后宫的事情也要朕亲力亲为吗?” “皇上,这已不是后宫之事,而是梁忠将军的下落和安危啊!” 左相大人苦口婆心,那一双颤抖的手,好似心寒无比,悲痛欲绝,“那也是曾跟随梁大将军出入沙场,为大魏立下屡屡战功的功臣啊!” “皇上,您不能不管啊!” 几位朝臣见左相大人已如此表态,接二连三的站出来齐齐道,“请皇上为梁忠大人做主!” 夜微言看着堂下这些人的做派,心中着实冰冷。 何时他才能正正经经的处理朝政,而不是忍受这些勾心斗角的派别之争? 他看向一旁不动声色的几人,有忠勇侯楚震翔,还有驸马严弘文,他们不是最应该站出来说几句的吗? 却在这个时候装死不吭声了…… 夜微言不动声色的看着,堂下的所有朝官,没有人再说话。 计时的沙漏,流沙在缓缓落下,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而皇上此时不表态,朝臣们也不肯走。 殿外的雨下的越发凶猛了,让宫殿之内积攒了阴森寒气,而徐若瑾此时已经跨步进入了慈安宫中。 慈安宫中并非只有太后一人,皇后,容贵妃娘娘,还有其他四位妃子都在此地为太后请安。 徐若瑾进到主殿一一行礼,她忽然觉得,今日人之所以这么齐,或许是知道自己要来?都在这里等着呢? 看来今日为太后请安这一劫,没那么顺顺利利痛痛快快的度过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幸好早上吃得饱,饿不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因为稍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走近一些让哀家瞧瞧,这身子可怎么样了?” 太后满脸慈爱,伸手召唤着徐若瑾。 她在心中是有几分真心喜欢徐若瑾的,这也都是因为当初与朝霞公主一同长大的多年情分。 尽管后来朝霞公主与先帝之间发生了些许事情,更是险些被先帝处死,那一段艰苦而暗黑的日子,太后不愿想起。 只是听闻皇上说起过徐若瑾的成长经历很是坎坷受苦,她也真是心疼。 尽管朝霞公主也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但近二十年,太后却从来没有去看过她。 并非是太后不愿,而是先帝遗诏不允,更是有皇族侍卫在门外把守,谁都不得擅自入内,只有夜微言一个人可以去。 徐若瑾感觉到太后眼中的真切情意,由方妈妈扶着起身后,便走到太后的跟前又福了福身: “一直都想念太后,只可惜身子不适,怕来了反而让您担心,给您添麻烦,等何时这身子彻底的料理清楚了,若瑾就来宫中伺候您。” 太后握住徐若瑾的小手,尽管多日未见,徐若瑾胖了一些,可是她眉头的那一丝阴郁和眼眸中的委屈是看得出来的。 “若不是怕外人多想,哀家现在就想把你留在身边了,只是若你现在就留下,恐怕梁霄三天两日就要往哀家这里跑,哀家可不想管他的饭!” 太后故意调侃,又仔细打量着许若瑾,“……小身子骨还有着身孕,可要好生的补养,这是大事!” “托太后的福,知道今日要来为您请安,肚子里的小家伙儿根本没有闹呢,若是往日在府上,这一会儿早就吐的昏天黑地了。” 徐若瑾说着吉祥话,皇后的脸色绷紧,忍不住训道,“好歹你如今也是赐予皇姓的郡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要有分寸,原本是应该派嬷嬷去教你规矩的,可你如今有着身孕,太后便将此事免了,但你也不能肆意妄为,跋扈张扬,否则皇上的脸往哪搁?” “还有那个梁忠,到底在不在你府上?若是在的话,还是尽早把人放了,否则无论是从忠还是从孝,治你的罪,可都轻不了!” 第729章 强势 皇后娘娘此话一出,容贵妃反而在一旁捂着嘴笑起来,“姐姐您可不要把话说得太重,郡主她如今可有着身孕,您这般劈头盖脸的把罪名扣上,吓着她可怎么办?” “小身子骨本来就是虚的,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若是为此再出了什么问题……梁左都督还不得发了疯?” 容贵妃与皇后说完,笑看徐若瑾道,“本宫倒是也服了你,敢把兵部的将军囚禁家里绑起来,这性子,本宫倒是喜欢得很呢!” 徐若瑾看到一旁的贤妃娘娘,她却未动声色,而另外还有三位娘娘都在盯着自己,却谁都没有说话。 徐若瑾看向太后,“这话我确实听不懂了?什么叫我把兵部的将军囚禁家里?还被冠上了罪名?这是哪的事儿呢!” “在太后面前你还不愿承认?今日朝堂之上,吵得天翻地覆,就是因为你这件事,赐封你为郡主,皇上都被冠上了包庇之罪,你却还在这里装傻充愣?着实不应该!” 皇后仍旧是那一张冷脸子,反而语气有几分更重了。 徐若瑾对她的情商之低无比佩服,在心里翻了不知多少个大白眼! 不过是容贵妃挑拨两句,她便又对自己起了疑心,有本事到与容贵妃使去呀? 怪不得后宫乱成了一团,就他这个管法,不乱才怪! 徐若瑾心中腹诽,面色委屈,“早间醒来用了饭就到宫中来为太后请安了,朝堂上的事,我怎能知道?” “四爷昨日回来斥了我一顿便走了,本还想今日请太后为我做主呢,没想到我却落了一身的不是,这委屈哪儿诉去?” 徐若瑾说诉委屈,容贵妃在一旁笑道,“郡主也的确是委屈了,有着身孕还要被梁左都督斥责,只是本宫好似听说梁左都督向来是宠着你的,不会是这一次你真的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 “梁忠将军好似还是梁左都督的叔父,郡主还把人囚禁在府中不放,的确是过分了!” 一位徐若瑾不知名的妃子说了话,皇后点了点头,“若非她做的过分,今日怎能群臣抗争?皇上的脸都丢尽了!” “郡主也给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你委屈着了,本宫也会为你说话的。” 容贵妃在一旁添油加醋,貌似说的是亲近之语,其实都等同于在皇后的心口添了一把火。 “还有什么可说的?宫里早就传遍了,回头快些把人放了,再拟折子向皇上自行请罪,皇上念在情分上也不会苛待你,这件事情便了了,本宫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皇后想就此定下此事,徐若瑾一愣,反问道:“为何要上奏折请罪?” “你是郡主,总要为大局着想,不能依着自己的脾气胡闹!” 皇后的脸色涌起一丝厌烦,她本就不喜欢徐若瑾,如今徐若瑾不但在这里装疯卖傻,反而还与自己顶嘴? 徐若瑾没有惧怕皇后的威势,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满心惆怅的道:“合着我被皇上赐了郡主之名,还被赏了皇族之姓,反而不能像之前一般自由洒脱,要委屈着自个儿了?没这般道理!” “你……” 皇后没想到徐若瑾会与自己顶嘴,当即指着她道: “你大胆!本宫训你两句,你还不服了不成?不要以为你有着身孕,便可以借此来胡闹撒泼,真当别人都动不得你了?” “又不是我冲去梁家祖宅打砸伤人,而是别人冲了我的府邸肆意妄为,难不成抽一巴掌,我还要忍了?那才是丢了皇家的体面,丢了皇帝哥哥的脸!” 徐若瑾毫不畏惧,反而气势更盛! 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丁点儿都不行! 皇后气的脸色通红,只觉得当着如此众妃丢了面子,“来人,给本宫掌……” 太后见事情有些僵,皱着眉头看向皇后道,“好好说话,事情还不清楚呢,你急什么?她被封为郡主,是皇上的义妹,也是哀家的义女,若是有委屈哀家自会为她做主,若是她肆意欺负了别人,哀家也会斥责。” 太后看向皇后的脸色不虞,转过头来拉着徐若瑾的手道,“别怕,有什么委屈就跟哀家说,皇族之人哪容外人肆意欺辱?岂不是丢了皇族的体面!” 皇后见太后发了怒,僵滞半晌才缓回神来。 立即起身跪在地上,向太后禀道:“母后恕罪,也是臣妾得知皇上为此事着急,更是被大臣们以死相逼,集体控诉瑜郡主的行为鲁莽跋扈,所以刚刚才训了她几句。” “是皇上的义妹,自当也是臣妾的义妹,臣妾也是爱护她,绝没有旁的心思,请太后明鉴。” “别动不动就跪了地上说话,起来吧!” 太后看向其他的几位妃子,“不是哀家护着若瑾,你们也都要想一想,到底是谁的人,国家大事自有皇上定夺,你们何必操心?” “朝臣们闹了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控诉过你们所有人都没有为皇族留后,无人诞下一子,难不成哀家也要借此来治你们的罪?堵他们的嘴?可笑!简直可笑!” 太后这般说辞,着实让所有人都惊了。 这一句指责,所有人都无法反驳,因为她们的确是没有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乃是所有人的心头之痛! 只是太后能摆出这一番话来噎住众人,是明摆着要庇护徐若瑾了? 否则怎么句句都向着她说话? 徐若瑾对太后的庇护,并没惊诧,因为昨日董公公与自己的私谈,已经明摆着太后是有意护着自己了。 只是这会儿她什么都不能说,就窝在太后的身边用帕子抹着眼泪,尽管没有半点湿润,但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看上去便心疼。 众位妃子齐齐起身,到太后的面前跪地,“都是臣妾等有罪,得太后庇护还不知深浅,请太后恕罪!” “都起来吧!本来哀家今日召若瑾来见,就是为了她的身子,想听听她受了什么委屈?可你们倒好,来了便劈头盖脸的一通训,这心思都坏了哪去?” 太后绷紧神色,没了之前的慈爱笑容,而是满脸的警告: “哀家不管你们之前是出身哪个府邸,是国公府也好,是相爷府也罢,你们要记得,能给你们安稳日子的是皇上,而不是你们那看似荣耀的娘家!” “再有来宫里肆意传话递话的,都该处死!” “太后教诲,臣妾等定当铭心恪守,绝不会再犯!” 众妃接连承诺,太后微微点头,她们才起身又回到之前的座位上。 只是此时众人再看徐若瑾的脸色,便不是之前那个样子了…… 第730章 赌约 后宫中徐若瑾有太后护着,但是朝堂之上,夜微言仍旧与朝臣们对峙,没能将此事彻底的圆过去。 押运粮草的主将,最终选自兵部的一位副将,名叫赵墩。 只是,朝臣们仍旧要皇上对梁忠给予公平的对待,若对梁忠仍是置之不理,那便是寒了臣子的心,包庇无理取闹的瑜郡主,众臣皆不答应。 夜微言看向右相大人,希望他出来说几句,只可惜右相本就不喜欢梁家人,对梁忠更是深恶痛绝,怀恨在心,根本不肯站出来说一句。 而其他人见右相不吭声,也都默默无语。 夜微言对此心中窝火,却又无可奈何,这些人也看出自己有意偏袒徐若瑾,所以便拿着梁忠所立的功劳说事,他也真心无言以对。 “索性押运粮草的主将已经定下人选,你们不肯走,那朕就与你们谈一谈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夜微言看向所有人,“他梁忠直接冲入郡主府,这本就已经没了规矩,难不成朕的义妹府邸,是个人就能闯的?” “若提功勋,他梁忠前年大街上肆意调戏民女,是左都御史与右相大人联名上奏,要朕给个说法,连梁大将军前来求情,朕都一气之下将其责贬到道中林县。” 夜微言嘴角冷笑,“那时你们怎么不提梁忠的屡屡战功?不提他拼死沙场了呢?” “皇上,上一次梁忠将军已经认错,微臣等人也见他知错能改,也宽恕了他,可这一次,他是因为梁家二老太爷过寿才找上郡主府,乃是至诚至孝,怎能与上次之事相提并论?” 左相大人据理力争,礼部侍郎点了点头,“左相大人所说既是,老臣也是如此认为。” “就算是梁忠将军去郡主府作出了些许不合规矩的事情,但从梁左都督那里来看,这便是梁家的叔父,关起门来是一家人,瑜郡主逞能对叔父长辈作出这样的残忍之行?实在让人太过震惊了!” “瑜郡主端庄美貌,但心狠手辣,着实让臣下感慨不已呀!” 众人接二连三的斥责徐若瑾的不是,夜微言听在心里,十分不爽。 “别提朕包庇义妹,朕此时就让她亲自来与你们对峙争辩,若是你们能让她认定自己有错,那朕就罚她,若是她所说之情让你们都回不上话,那你们就都给朕抄写一遍《大魏律典》!” 抄《大魏律典》? 这个赌注实在太重了! 要知道,那《大魏律典》厚重无比,别说抄几日,就是抄上一年都要累得半死啊! “皇上,瑜郡主向来能说会道,无理狡辩三分,她若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有错又怎么办?” 左相大人心思急了,“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仲裁吧!” “那谁来仲裁?你吗?” 夜微言轻挑眉毛眼嘲讽冷笑,“这件事情朕来做仲裁,朕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难不成你们还信不过朕吗?” 皇上如此说辞?其他人纵使心里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此地有这么多张嘴呢?难道还怕她徐若瑾一个小丫头不成? 左相大人与澶州王对视一眼,事情就此定了下来。 夜微言知道徐若瑾今日进宫,便直接让天公公去慈安宫中请她过来。 众臣听闻皇上提到慈安宫,又忍不住的撇了撇嘴。 昨日右相已经派人去向皇后提了醒,想必皇后今日也在慈安宫中,那徐若瑾若是在慈安宫受一顿排挤,再来正殿上与众臣对峙,恐怕还不得吓瘫了? 虽然右相是支持皇上的,但他也是痛恨梁家的。 这件事情上不把梁家置于死地,他右相二字岂不是白写了? 左相大人与澶州王听到此话也格外轻松,因为他们与右相大人有着同样的想法。 此地仲官多多少都与后宫中的嫔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传的话也早就传了过去,宫中有什么变动,他们更是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这时谁会害怕徐若瑾有后宫之人撑腰呢! 徐若瑾此时正在慈安宫中陪着太后吃果子点心,而其余众妃都在一旁谄笑地陪着太后说喜庆话。 今日她们想打压徐若瑾,却反而被太后斥责和警告一通,这时候谁都不敢再招惹太后闹出错,否则太后是真有可能发火的。 徐若瑾本是讶异于太后如此包庇自己,但而后一想,太后的脾气虽是和善,对很多事情都不愿理睬,但今日之事,她护着自己,便是支持皇上。 而皇后等人对自己的斥责,无疑是在与皇上作对,让皇上难堪,太后便不得不站出来宣示权威,让她们真真正正的清楚,谁才是后宫之主。 太后自幼便到宫中服侍先帝,在空中一熬这么多年,太后的那一双眼睛比谁都毒辣,诺大的皇宫有无数个角落,可每个角落都逃不过太后的那一双慧眼。 但凡是有人过分,她便站出来敲打敲打,徐若瑾看着身旁的和善面庞,心中猜测道,若是真有人敢对皇上有半丝危机,想必太后也是杀伐决断,绝不容忍的吧? 外面的细密小雨逐渐的停了下来,原本乌云遮日,此刻却雨过天晴,湛蓝无比。 太阳露出了笑脸,阳光普照大地,照射在慈安宫中的院子里,也映在了殿内的青石砖上,让冰冷的宫殿增添了一丝暖意,笑语欢畅,也让此地更多了几分和谐温馨。 徐若瑾带来的酒,自是要分给众妃们品尝的。 皇后仍旧一副冷脸坐在旁边,抿了两口酒,也不过微微点头。 容贵妃接连惊诧大喜,连连称赞这等酒为何如此好喝?又品了徐若瑾带来的醒酒汤,喝过之后没有丝毫的难受,更有几分慵懒的舒服。 容贵妃追着徐若勤刨根问底儿,都快把她夸成了花。 徐若瑾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容贵妃做给太后看的,也是做给皇后看的,虽也笑着应承,但却并没往心中去。 贤妃,德妃,惠妃,晨妃四人也跟随夸赞,但却没有容贵妃作出的那般哗众取宠。 太后正看徐若瑾笑着,田公公从外求见。 “……皇上诏瑜郡主到正殿与重臣对峙,把发生的事情给重臣讲个明白,皇上也与众臣打了赌,若是瑜郡主您有错,那皇上自会依照皇族礼规罚您,若是重臣有错,污蔑了瑜群主,每个人自抄一遍《大魏律典》,向郡主赔罪。” “此事的仲裁乃是皇上亲自担任,瑜郡主,您还是随着咱家过去吧!” 第731章 镇定 众人听得田公公说起朝堂之上的纷争,在看徐若瑾的眼神,不由得夹杂了几丝幸灾乐祸和嘲讽。 即便有太后撑腰,又能如何? 连皇上都受不住朝臣们的抗争,要把徐若瑾一个女眷带去朝堂之上与众臣对峙,这无非就是要处置她,来圆大臣们的脸面了。 皇上之前因为徐若瑾,已经把左都御史给拿了,因为那一件事朝臣们的心里始终是有一个结,更是把徐若瑾定为祸国殃民的角色。 这一次若不是梁忠惹的乃是徐若瑾,朝臣们谁会为梁忠的生死不依不饶? 不过是想借此挽回之前丢掉的脸面罢了,上一次皇上包庇徐若瑾,那这一次朝臣们就要从徐若瑾的身上再找回来。 归根结底,她的郡主之位坐得可没有那么稳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人们心里已经大概知晓了…… 皇后听得田公公的话心里反而畅快些许,脸色也和缓起来,“怎么会发生这等事情?瑜郡主毕竟年幼,又身怀有孕,到朝堂之上与那么多大臣对峙,哪里受得了?” 看向太后,皇后请示道,“母后,臣妾有心陪若瑾同去,但您刚刚所说,后宫不易干扰朝政,本宫遵循训导,也知不能去朝堂惹人非议,但臣妾还请太后下懿旨,让皇上为瑜郡主赐座,不然站的久了,她的身子是受不得了。” 皇后对太后的反击,让太后微微皱了眉,“这等事情皇上心里自会有数,还用得哀家下懿旨?你这话说的让人心里可不痛快。” 皇后脸色一怔,尴尬的退后两步,请啐道,“都是臣妾思忖不周,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此时也无心与皇后争辩,看向徐若瑾道,“你就放心大胆的去,有哀家在此为你做主,也要看一看朝堂上的那些老东西,到底有谁敢欺负你?” “一个个恬不知耻,满肚子学识,更是上了岁数,居然要集体与哀家的义女当朝对峙,说出去也不嫌臊的慌。” 太后等同于把所有的朝臣都骂了,“左相右相,乃是朝中重臣,居然也不拦阻此事,让所有人都跟着丢脸,简直岂有此理,无论结果如何,散朝之后把他二人叫来,哀家要亲自的问一问,若是他们最后输了,那就在慈安宫门口跪着把《大魏律典》抄给哀家看,每个字都要写个清楚!” 太后提到了右相大人,皇后的脸色僵了半晌。 她恍然明白,太后这股怒气不是冲自己的父亲,而是冲着自己。 可这话她又不能再提,只能安安稳稳的退了一旁。 容贵妃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笑却不吭声。 她可是个有心计的,太后刚刚就护着徐若瑾,朝臣们来找茬,皇后居然站出来拿捏太后的话语,这不是等着被太后甩脸子吗? 都说皇上对皇后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单是皇后那一张丧气的脸,就让人看着不喜,哪有自己姿色美貌? 众人没有再说什么,徐若瑾心中虽然惊诧,但却并未震惊意外。 为太后行了礼,徐若瑾平淡的道: “您放心,老天自有公论在,别说他们都是朝中重臣,我只是一介女眷,就算是神仙来了,我也要争个孰对孰错,有理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若瑾是不怕的!” “好好好,哀家就喜欢你这股韧劲儿,去吧,哀家就在这里等着了。” 太后说完此话,看着董公公道,“你陪着瑜郡主一同过去,事情完毕之后,便带左相和右相大人来见哀家。” “喳,奴才知道了!” 董公公领命陪同,徐若瑾又为太后皇后等人行了礼,便转身出门,离开了慈安宫中。 朝臣们此时在正殿中等候已久,而且徐若瑾迟迟未到,左相和澶州王反而庆幸起来。 不会是那女人不敢来了吧? 若是换做自己,对这等局面也会有所畏惧。 毕竟这一次徐若瑾是真的犯了错,被拿捏住把柄,她也推脱不得。 就算梁忠再怎么砸了郡主府,再怎么伤了郡主府的下人,他也都是梁霄的叔父,单从一个“孝”字上,徐若瑾便脱不了罪,甚至连梁霄都保不得他。 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澶州王背着手,看向殿外,正看到远处一顶轿辇匆匆而来,看到田公公在一旁,想必正是徐若瑾到了。 那一身紫色郡主华服,还有清冷秀丽的小脸儿,澶州王王不防脑中又涌起了朝霞公主的面孔。 晃了晃脑袋,澶州王立即将目光转向殿内,不再向外看去。 朝霞公主是朝霞公主,他徐若瑾就是徐若瑾,总不能因为她是公主的亲生女儿,就要对他留有慈悲之情。 梁霄与自己势同水火,徐若瑾对自己更没有什么情分在,他更不会因为这样一份畸形的关系,对自己的江山大业有半分迟疑。 皇家本就亲情薄……只是脑中蹦出了这一句后,澶州王反而更思念朝霞公主。 因为那是陪伴自己成长的皇姐,那份亲情可着实不薄啊! 徐若瑾从外缓缓踱步而来,停留在正殿门口,田公公则率先进去回禀传令。 夜微言遥遥的看到徐若瑾,身姿仟瘦弱小,更是扶着腰肢有着身孕,夜微言也对刚刚作出的决定有些不忍。 可此时若不让徐若瑾来,朝臣们不依不饶,他着实压制不住。 这件事归根结底也要有个说法,更何况夜微言的私心,也是要告诫梁霄与徐若瑾不可太过分了! 特别是徐若瑾的这个身份,他其实给的并不自愿,而是不得不给。 先帝的遗诏,他始终铭记在心,对此也有几分愧疚。 他也疑惑自己的那位皇姑母,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父皇哪怕临死之前,都迟迟不忘? 夜微言思绪飘远之时,徐若瑾已经得了令从外踱步进入正殿之内。 殿内两旁,站着不知多少朝堂官员,这都乃是京都中五品以上的朝官。 无论是哪一位出京巡查,多得百姓拥护,下官叩拜,荣耀无比。 而就是这样一群人,在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目光各异,有冷眼旁观,有幸灾乐祸,有等候添油加醋地踩两脚,也有的眼中乃是怜悯和不忍…… 怜悯? 徐若瑾感觉到这样的目光甚是惊诧,余光朝一旁睹去,却正是看到了严弘文。 严弘文见徐若瑾投目过来,立即正了正身子,朝两旁看去,好似徐若瑾看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右手轻轻扶了左手腕上的那一块胎记,他巴不得把这块与徐若瑾一模一样的胎记烧掉,剜掉,不容任何人看到! 而他也真的下了刀,此时那里还是有纱布捆绑着的伤口。 只是即便这样,他也仍旧心虚有愧,根本不敢与徐若瑾对视…… 但严弘文是发自内心的是不希望徐若瑾有事。 那毕竟是与自己有着亲缘血缘的妹妹,而且,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 第732章 开场 徐若瑾未动声色,心中却对严弘文的心虚冷笑鄙夷。 只是此时,似乎所有人都不愿承认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她徐若瑾有朝一日,会让大魏国的百官群起而攻之,好似成为大魏的余孽。 只是这种感觉,并被让徐若瑾心中有沉重的压力,反而格外畅快。 一年多以前,她还是被人推下湖险些淹死的私生女,被苛待,被鄙视,哪怕是一个做饭的婆子都能对自己吆三喝四。 而如今呢? 她仍旧是被鄙视,被排斥,只是排斥自己的人,从做饭的婆子成为了大魏国的重臣官员。 两位丞相大人,侍郎大人,还有一些他并不认得的人。 只是他们戴的官帽都表明他们是大魏国的佼佼者,是掌控大魏百姓生存的规则制定者。 可在自己的眼中,他们与那做饭的陈婆子又有什么不同? 都是不讲道理,都是贪得无厌,都是私心过重,都是无理取闹。 都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高尚无比,却不顾他人安危的人。 徐若瑾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冷漠的嘲讽,衣着光鲜无法遮挡他们阴暗的心灵,她早就受够了。 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日,他们的罪孽是会被找回来的! 徐若瑾脚步轻缓,走到正殿之内,看到夜微言高高坐在龙椅之上,正瞧着自己。 徐若瑾并未跪地叩拜,而是躬身行礼,“若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说罢此话,他又转身看向澶州王,“向王爷请安了,没想到会在这等场合遇见您,不知道是不是该自诩为若瑾的荣幸了。” 澶州王目光上下扫亮着他,眉头皱紧,却并未说话。 因为他突然想到朝霞公主…… 皇姐当初也曾在早朝之时,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走进正殿。 除此之外,没有女人有过同等经历,哪怕是历代皇后,都没有过这等经历。 可此时此刻,又出现了这样一位女人。 而她的身份却是自己皇姐的亲生女儿,即便没有人真正挑破徐若瑾的生母到底是谁,可站在正殿内的所有人都心中明白。 难道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 澶州王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已经思绪混乱,若是继续想着皇姐,他坚定不移的心难免会动摇。 凡事总有牺牲品,而眼前的徐若瑾,亦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顶多她因为此事被免去郡主爵位,是不会伤及性命的。 但借此打压梁家势头,压制皇上势头渐起的话语权,这是澶州王的目的,他是不会动摇的。 因为他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 此时已经无法再思考愿不愿意,他已身不由己了。 左相大人对徐若瑾的脸色没那么好看,冷笑几声,开口道,“瑜郡主倒是神清气爽,闲庭信步,好似不是得皇上传召来回话的,更像是来游玩赏乐的。” 开口就斥责徐若瑾,无非是左相大人想要先当头来一棒,试试徐若瑾的斤两。 徐若瑾侧身看他,一脸无奈的道,“若是左相大人有着身孕还能跑的话,我倒是愿意瞧瞧。” “噗!” “哈哈……” 徐若瑾这一句反击,让朝堂内的其他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音,而后都赶紧捂上了嘴躲去一旁。 因为左相大人的脸已经青紫无比,想必他也没预料到,瑜郡主会回这样一句。 “哼!” 左相大人冷哼一声,“此地乃朝堂之上,还望瑜郡主言辞有度,不要信口开河,好似街市上的泼妇骂街。” “我骂您了吗?” 徐若瑾满脸无辜,“左相大人看来是耳朵也不太好用了,我倒是学过几日医,用不用帮您瞧瞧。” “你……” 左相只觉得自己与徐若瑾实在难以对话,转过身看向夜微言道,“皇上,还是由您来做主吧!老臣实在是与不讲理的人没法对话。” “笑话!” 徐若瑾不等夜微言开口,与左相大人道,“您上来劈头盖脸就指责我的不是,我不过反问两句,却又扣我一顶不讲道理的帽子,这话从何说起?我招您了,惹您了?” “好歹我也是皇上御赐的郡主,更是御赐皇族之性,一品诰命夫人,论规矩,你首先是应该先向我行礼问安的,看在您岁数年长的份上,没与您计较,却又说我不讲道理?” “我是不是还可以说您倚老卖老了呢?” “皇上,老臣无话可说,只请您评一评理。” 左相大人突然徐若瑾猛斥一顿,惊愕的不想再说什么。 因为徐若瑾语速极快,让左相大人都没有缓过神来! 惊愕之间,只觉得这个女人不好斗,看来她在太后的宫中也没有受到太强的斥责,否则就不会这般镇定了。 还是要把话题回归正事…… 眼见左相大人发呆,徐若瑾声音清脆,在诺大的宫殿中响起,更带有几丝绕梁余音,甚是好听。 只是说出的内容,却并未让人心头畅快。 “堂堂大魏国,到底是应该先讲规矩?还是应该先讲道理?”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白眼,“礼部侍郎大人,这个问题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冒昧下问,请您作答。” 礼部侍郎本就在一旁看热闹,更是对左相大人吃了憋心中嘲笑。 虽说他们都是站在澶州王背后的支持者,可并不代表他与左相大人也是至交好友,却反而并不相合。 这会儿看到左相大人吃了亏,礼部侍郎心里都笑开了花,只是没等自己爽到底,徐若瑾怎么又朝他来了? 礼部侍郎心中惊愕,也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投来,只是他虽然想看左相大人的笑话,却也知道在这事是不能添油加醋,让左相脸面难堪的。 礼部侍郎拱手看向了皇上,“……依老臣所知,规矩大于道理,但也要因时而定,没有强求孰高孰低,至于怎么做,都请皇上评断。” 夜微言心头苦笑,看来徐若瑾已经是做好了准备,更是没有分毫胆怯。 也对,能够与梁霄这等人朝夕相处,亲密不分的女人,哪会知道胆怯是什么意思? 看来今日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是没有结论的。 “瑜郡主,今日百官要求请你前来正殿之上,都是因为梁忠之事。” 夜微言看向徐若瑾道: “俗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具体怎么个情况,都乃是听旁人传言,所以大家评判不一,更是要求朕给梁忠一个公平的说法,那你就来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733章 动手 夜微言开口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面,不偏不倚,面色平静,也未表现出对此事有什么态度。 所有人止住笑意,抛开刚刚那一段插曲,看向正殿中央的徐若瑾,也与周围的人面面相观。 看看是哪一个更有胆量,站出去与瑜郡主对峙一番。 徐若瑾并没有紧张。 一派云淡风轻,好似对此事根本没有担忧,更是没露出半点儿委屈,与刚刚在“慈安宫”中时判若两人。 她脸上的那副不容亵渎的傲气,让人似乎已经忘却了她的出身。 即便徐若瑾乃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儿,但她却并非在皇族的庇护中成长,而是在中林县那等偏僻之地。 可此时此刻的她周身散发出的不容置疑的气度,让人自觉渺小。 亦或许是心虚,只觉得这么多人去指责一介女眷,着实有些不太合适。 可左相大人却并不如此认为。 他反而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丞相被这般一位渺小的女人质疑和嘲讽,简直是丢了多年的脸面,是绝不能容忍的! 夜微言的话刚刚说完,左相大人便立即横眉看向徐若瑾。 “既然瑜郡主提规矩和道理,那老臣就说说规矩和道理!可无论从规矩来讲,还是从道理来说,瑜郡主此次的所作所为,都是大错特错,令人发指!” “论规矩,梁忠乃是梁霄的堂叔父,郡主却将人囚禁起来不放,这是不孝!从道理上来讲,他梁忠不过是气不过你们不去为梁家二老太爷贺寿,争吵几句,而他一介武夫,哪怕是动了手也是情急之下,一时鲁莽,郡主二话不说将人捆绑起来,这就是不讲道理。” 左相大人皱紧眉头上前两步道,“而正是因为你的耽搁,梁忠大人此次没能成为向七离边境押运粮草的主将,更险些耽搁国家大事,罪魁祸首都是郡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左相大人真是厉害,本郡主还是第一次知道,您不但是丞相大人,而且还能掐会算,连别人家中发生什么事情都如此了解,我是不是应该再给您赏几封银子,请您帮我掐算掐算风水,是家中的什么物件儿摆的不对方位,反而招来一只疯狗?” “你骂谁?” 左相大人气得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我……” “左相大人是不是误会了?我可没有骂谁,而是说招来了疯狗,左相大人不要将‘疯狗’二字往您自己的身上套,本郡主可没有那种意思。” 徐若瑾可不管他会不会气死过去,“您好歹是大魏国的一等首辅,怎能心胸如此狭小?这却是您的不对了。” 左相大人捂着胸口,好似一口气憋不上来就要昏倒过去,“皇上,老臣请皇上做主啊!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夜微言只觉得满脸黑线,额头发疼! 之前怎么没瞧出来,徐若瑾这个女人的嘴实在毒辣? 这话听得自己都觉得受不住了! “不过是让你说一说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何必与左相大人不依不饶的?他毕竟上了年纪。” 夜微言面色严厉,但语气却是一派商量的口吻,澶州王在一旁看不过去,指责道: “不要再玩指桑骂槐那等把戏,都不是傻子,谁能听不懂?你这个丫头,也要知晓分寸,不要肆意胡闹!” 澶州王的训斥,徐若瑾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应下,“王爷教训的是,若有下次,我一定不再指桑骂槐了。”而是直接骂…… 澶州王黑了脸色,提了口气不等再说,夜微言抬手问道: “不要说些旁的没用的,梁忠是不是还在你的府上?” “他的确还在。” 徐若瑾语气肯定,并没有否认这个事实,“原本听闻京都此地府邸中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如今若瑾也是领教到了,既然众人都知发生了什么事,可请问,我的委屈又有谁站出来撑腰?” “好歹也是皇上赐姓的郡主,更是一品诰命的身份,冲进府邸打人砸了东西,更是冲进了内宅,还要冲进本君主的屋子,这个规矩和道理又有谁来为我说两句公道话?” “难不成我的委屈就不是委屈?御赐皇族郡主,就是要退让一步,遭受批驳,被泼冷水,受人排挤的吗?” “而这等无规无矩之人,做事无章无法,冲动鲁莽,本郡主也不认为他可以担任押运粮草的主将。” 徐若瑾说罢此话,周身转了一圈,看向所有人道,“都是朝中重臣,我也请你们来为我讲讲公道。” “不过是打了两个下人,你就将它囚禁府中,这件事情怎么都说不过去。” 礼部侍郎站出来道,“那可是梁霄的叔父。” 徐若瑾满脸冷笑,“可我所居之地,并不是左都督府,而是郡主府,擅闯皇族郡主府邸,是什么罪?” 礼部员外郎****德突然窜出来,满脸指责: “郡主这话有些不讲道理了,他不过也是一时冲动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砸坏的物件可以再补,可若是伤了亲眷情分,那可是无法弥补的。” “您的意思是,受了委屈,就忍下了?” 徐若瑾看向****德,朝他走了过去。 ****德奔就想找出头的机会,此时怎能放过? “论忠孝,理应如此。” “啪!” 徐若瑾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就猛甩了一巴掌! ****德被打了一怔,当即捂住右脸勃然大怒,“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打我?疯了吗?” “您不是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吗?那您何必与我吵嚷,忍一下不就算了吗?” 徐若瑾甩了甩自己的手,“论身份,我的品阶比您高,论道理,好男不跟女斗,我还可以向皇帝哥哥控诉您的脸皮太厚,打你一巴掌,我的手可很疼!” “若瑾不要胡闹!” 夜微言说此话时,嘴角都抽搐了! 怎么还在朝堂之上动手打人?这女人,实在是太蛮了! “皇上,殴打朝廷命官,乃是大罪!” 礼部侍郎立即站出来为****德讨公道,“您不能不管哪?” 夜微言没等说话,陪同徐若瑾前来的董公公突然上前几步,笑着拱手回禀: “启禀皇上,瑜郡主有着身孕,太后她老人家担忧瑜郡主的身子撑不住,特意让老奴陪同前来并向皇上恳请,请您为瑜郡主赐座……” 董公公此语一出,当即所有人脸色大惊! 怎么太后她老人家会对此事插手?她不是向来不问朝政,更不管个人恩怨的吗? 怎么?怎么会为徐若瑾出头呢? 第734章 刀俎 朝堂之上,众官哗然。 没有人想到,太后会在这件事情上包庇徐若瑾。 似乎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脱了他们的认知,而右相大人也着实惊愕,心跳不由加速起来。 原本他以为昨日与皇后已经递了话,今日徐若瑾进宫应该是被狠骂一顿的。 可事情好似并未按照他所计谋般发生,而是出现了意外。 如果此事太后插手的话,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徐若瑾刚刚动手打人,也是气坏了! 原本她就对这个洪有德没有好印象,因为洪有德便是当初将蒋明霜退婚的人。 想在朝堂之上压制自己,斩露头脚,单是这份肮脏的心思就该打。 徐若瑾满面鄙夷,终归他们也要说自己是错,还不知会有什么结果,何不发泄了痛快再说,总不能让自己憋着! 更何况肚子里还有着小宝贝儿呢,胎教便是要活的畅快,不能忍气吞声,不能任人欺辱,否则他这个娘岂不是白当了? 只是董公公在这个时机站出来说话,让徐若瑾也有些惊诧。 她并不会认为董公公是故意偏袒自己,因为她与董公公相识时间还不够长,即便有几分互为好感的情分,也不足以让他在这个时机站出来。 亦或许这也是太后的吩咐吧! 夜微言也没有想到,母后会在这件事情上有这般态度。 本以为他老人家是不会管的…… “为瑜郡主赐座。” 皇上开口,田公公亲自动手,去为徐若瑾搬了一个小凳子。 徐若瑾俯身谢过,满面感激,董公公亲自扶着她坐下,随后又站于一旁不再说话。 尽管董公公和田公公只是两个老太监,可这二人的细微做派,却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左相与澶州王对视一眼之后,站出来道,“太后还有什么吩咐?不如董公公都一并说了吧!” 他生怕董公公后续再站出来替太后传什么话,不如此时刨根问底儿,让他一并都说出来。 “现在就说?咱家觉得不太合适呢!” 董公公面色虽笑,可拒绝的语气却十分重。 澶州王在一旁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若有话就说个痛快,别一会儿蹦出一句,这是朝堂政事要地,不是嘻乐耍闹的院子。” 澶州王语气强横,董公公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但速度极快,转瞬而逝,“王爷,太后她老人家的确还有口谕,但您确定要此时就说出来?” 董公公又问了一遍。 “少废话,说!” 澶州王本就讨厌这些老太监,眼神中更满是不耐烦。 董公公看向了皇上,拱手道,“启禀皇上,老奴随同瑜郡主前来正殿之前,太后她老人家发了话,待您此处散朝之后,她老人家要左相大人和右相大人一起到慈安宫去。” 左相和右相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董公公,“去慈安宫?太后她老人家还说什么了?” 董公公看向他二人,扬着头,似是用下巴尖儿与他们对视,“太后她老人家还说了,若是你们输了,就让二位相爷到慈安宫的正殿门口,跪着将《大魏律典》抄一遍。” 说罢此话,董公公又看向皇上,“皇上,太后的口谕就是这么多。” 这话说出,可是让澶州王都惊呆了! “皇嫂,皇嫂这是……” 他惊得不知该说什么话,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太后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强横的站出来为徐若瑾撑腰! 右相此时也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他今日可是冷眼旁观的,即便不喜欢梁家,巴望着梁家出事,但在朝堂之上,他可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 而此时太后也找到了他身上……右相大人突然明白过来! 所谓物极必反,想必澶州王和左相大人,他们也与后宫的嫔妃通了口气,让那些人都指责徐若瑾。 而自己昨日也糊涂了,与皇后递话,让她从规矩上来讲,挑剔徐若瑾的不是,更是在太后耳边吹吹风。 恐怕便是向来不和的后宫嫔妃,此时却整齐划一的矛头对准了徐若瑾。 这等奇葩状况是个人都知道是有所图谋,这才惹怒了太后,让太后下定决心要护着徐若瑾。 糊涂啊糊涂,他也真是老糊涂了! 他忽略了后宫中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那可绝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连他都给警告了! 左相大人此时也明白过来,想必是后宫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太后已传口谕,他二人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而此时在看徐若瑾的目光,除却愤恨之外,还有着疑惑。 这个女人为何如此命好?每一次都能让她逃了过去? 这还是个正常人么? 而此时澶州王也晃过神来,看向夜微言道: “皇上,此事还没有最后定论,也不能因为太后的口谕,就判定支持梁忠的人已经输了,依本王来看,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梁忠,倒不如把梁忠带到这里来,也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就是,臣等虽然是为梁忠大人抱不平,可经历此事的毕竟是他,他理应在场,这样判定才能更加公平,若真是臣等错怪了瑜郡主,自当心甘情愿的抄写《大魏律典》,向瑜郡主赔罪。” 左相此时的口气没有刚刚那般强硬,反而更加阴损起来。 就算是太后为徐若瑾撑腰,又如何? 把梁忠带到朝堂之上,让他自己控诉徐若瑾的刁蛮,苛刻,还能听他说一说郡主府内宅的布置以及消息,总是能抓到点什么。 这又何乐而不为? 即便是太后刚刚将了他们一车,他们也能扳回来! 徐若瑾的心底一冷,很快便明白他们为何要让梁忠到朝堂上来。 这等阴损的心思实在可恶至极,简直阴损透了! 真当自己就没有法子了吗?可以任他们宰割了吗? 真不知谁是刀俎,谁是鱼肉,她徐若瑾做了那么久任人拿捏的角色,这一次是绝对要翻起身来,否则连太后撑腰,她都没能挺得住,往后这一番日子还如何过? 繁华似锦的京都,人心也更加复杂,她这一回是彻彻底底的领教,可她徐若瑾却绝不会妥协。 左相等人看着徐若瑾,眼眸中的挑衅格外浓重。 胡闹耍蛮,女人也就只有这些把戏,到了真正应对的时刻,这不也是怂了? 恐怕她是在等着梁霄来吧?! 可若是梁霄真的来了,他们反而是得意的。 单凭一个“孝”字,就能让梁霄直不起腰来,这一次他们可是做了很足的准备的…… 第735章 赔钱 夜微言听到澶州王想让梁忠到此,眉头紧蹙。 母后的表态虽然让众臣皆惊,但是并没有压住皇叔的野心,看来他今天是不把徐若瑾和梁霄置于死地,不肯罢休。 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梁霄此时可千万不要露面,只有一个徐若瑾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御赐的郡主,更是一品诰命的身份,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乃是朝霞公主的女儿。 即便是澶州王有心打压,也不会让徐若瑾受什么苦,顶多是受一些委屈罢了。 但若是梁霄出现,那可就是大大的损失了。 因为大魏国中,对孝这个字,还是看得很重的…… 夜微言心中思忖,也看向了徐若瑾,沉声问道,“对此,郡主是何意见?不妨也说一说。” 夜微言对此虽然没抱什么期望,但他还是问了一下。 万一这丫头又撒泼打赖,把此事躲过去了呢? 尽管这个期望渺小,连夜微言自己都不确信…… 徐若瑾看向左相大人,那老头一副奸诈的表情,好似自己已经输定了似的,高兴的也太早了吧?! 徐若瑾在董公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董公公点了点头,转身簇步离开宫殿,到外面的角落中见到了方妈妈,拿回来一个册子。 页面褶皱,让整个册子看起来颇有些厚度。 董公公将册子递给徐若瑾,徐若瑾笑着道了谢,转过身来看向左相大人与澶州王。 “王爷的提议,若瑾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在这之前,我要让你们看一样东西,也给个说法。” 她挥了挥手上的册子,“这便是梁忠叔父进入郡主府之后,砸坏的物件单子,每一样物件都标得清楚,更是标了价钱,还有他打伤下人治伤用的药费单子。” “至于冲进内宅把我吓着了,这笔帐也就算了,毕竟我还要唤他一声叔父,但是砸坏的物件有亲朋好友送的,更有皇上、太后、以及各宫娘娘赏的。” “有一些乃是稀世珍宝,仅此一件,这些东西谁来赔给我?” 徐若瑾的目光扫向朝堂中人,“只要你们肯付这笔银子,我就答应让梁忠书叔父到朝堂来对质,哪怕是让我给他磕头认错,我也认了!” “可若是这银子不赔,我就是搭上这一条命也绝不退让!”徐若瑾突然脸色冰冷绷紧,“这都乃是皇族赏赐,我若是就这么忍了,一个铜子儿都不要,皇族的体面在哪里?” “难不成皇上赏的东西砸了就白砸了?” “太后她老人家赏的东西砸了也白砸了?” “皇后娘娘以及各宫娘娘的,我就不多说了,人活一口气,树争一张皮,这一份体面你们若是不给我圆了,我徐若瑾宁死也不答应!” “什么?连太后她老人家赏赐的物件儿都给砸了?这个实在是太过分了,咱家都听不下去了!” 董公公在一旁补了话,尖锐的嗓音气愤起来,更带几分刺耳的沙哑,让人浑身惊悚。 “咱家可记得清楚,太后她老人家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尊仙鹤石雕送给了瑜郡主,那可是先帝送与太后的,是为庆贺太后当年三十岁整寿的贺礼呢!” 徐若瑾立即点头,“就是那一尊石雕,翅膀被砸没了一个,这些时日我请各地的名师前来修复,但都说修复不成了。” 夜微言惊愕问道,“那朕赏你的小叶檀雕花灯?” “碎了两盏,另外两盏是摆去了梁霄的书房,才躲过一劫。”徐若瑾感慨一叹,“但碎了的,也无法修复。” 夜微言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脸色也难看起来。 那可是他很喜欢的物件啊,赏给徐若瑾时,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可就这么给砸碎了? 徐若瑾看向众人,继续道: “说无法修复的都是匠人师傅,能力有限,那就只能请各位大人动手了!” 徐若瑾把册子朝左相大人递过去,“您可是要仔细看看?上面的标价,是依照市面行情最低价标的,宫中的赏赐乃是无价之宝,该赔多少,若瑾力微,就请左相大人您来帮衬了!” 这一番话说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不说其他物件,就是先帝送给太后的这一尊仙鹤石雕,谁敢说值多少银子? 其中有几人见过那物件,石雕精美,栩栩如生,离远看去,真好似有一只仙鹤站在庭院之中。 那该死的梁忠居然把这个物件都给砸了? 简直,简直让人巴不得他赶紧死了算了! 澶州王也倒吸一口冷气,这梁忠是吃了哪门子屎了?砸物件时也不看个清楚,这场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夜微言此时心里笑开了花! 没想到徐若瑾还有这等后招?看着朝臣们灰暗的脸色,简直是让人痛快不已。 提银子,这里的人恐怕都没有徐若瑾的银子更多,但是她的“灵阁”,一天的收入恐怕就比此地所有官员一天的俸禄加在一起更多了。 更何况那梁忠砸的还是太后所赠的仙鹤石雕,谁敢说出值多少钱? 无论说多少钱都不对,反而还要遭太后记恨。 再有人起哄,帮衬的人也帮着赔吧?梁忠肯定是赔不起的。 可官员俸禄乃是有数的,拿出了太多的银子,说不准就立即会有人站出来弹劾他是否收受贿赂。 这一招实在是太绝了,绝妙无比,让夜微言的眼睛烁烁发亮! 怪不得梁霄他毫无顾忌的根本不露面,合着是他心中早就知晓徐若瑾是不会那么容易败下阵来的吧! 自己这位妹妹,还真是了不得呀! 左相大人看着徐若瑾伸手递给自己账册,他扭过身去,根本不接,“瑜郡主莫要说笑,谁知这账册之上的物价是否真的被砸了?” “更何况,让梁忠到朝堂上来说此事的前因后果,与赔偿银子又有什么关系?这是两件事儿啊!” 左相摊手,看向众人,“若真是他梁忠有错,臣等也会让他为郡主您赔偿银子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以为若是赔得起眼子,梁家二老太爷会这么多天都不到郡主府来找我?而是默默无闻的去找你们,让你们为梁忠叔父出面说情?” 徐若瑾满脸耻笑,“你们不看这份账单,都是心虚,本郡主在此也可以告诉你们,莫说梁忠叔父他赔不起,就是把梁家祖宅给我押上,也照样不够!” 她见左相大人又要气急,抬手止住,率先说道,“别跟我说忠孝一事,忠孝忠孝,忠在前,孝在后,砸了那么多宫中赏赐,更是将太后她老人家亲自送给我的仙鹤石雕损坏了,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让!” “这是皇家的体面,我可以不要这张脸,皇家不能不要!” 徐若瑾看向澶州王,“王爷,您说呢?” 第736章 他来 徐若瑾的矛头直接对准了澶州王,让澶州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归根结底,他也是皇族之人,纵使此事是他挑起,可涉及到皇家颜面,他也是必须维护的。 江山无论是谁得,都是夜家的天下,即便他想坐那高高在上的龙位,也是要维护夜家皇族的威严,这是绝不可懈怠的。 他看向目光朝向自己的徐若瑾,心中连连感慨,这个丫头实在是聪明无比,皇姐的基因遗传得更是完美无缺。 无论是容貌还是聪明的头脑,都被徐若瑾一丝不落的继承,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更可贵的是她临危不惧的胆量,就连家中的世子妃楚嫣儿都无法比拟。 可惜,她却不是支持自己的…… “皇族的体面不容置疑,这已经不用多说,可又谁能确定,那些物件儿都是梁忠砸的?” 澶州王看向徐若瑾,“这可不能肆意胡说,你可要斟酌好了。” “若是我徐若瑾肆意胡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若瑾与澶州王对视,没有分毫胆怯,“只是王爷能说出这一番怀疑的话来,确实让若瑾有些伤心了,皇族之人向来心胸宽广,能容天下人所不能容,否则如何庇护江山百姓?如何得万人称颂?” “可就是这么一件事情,您既然要质疑我这位义侄女,岂不是让他人看笑话了?” 徐若瑾又看向了左相大人和礼部侍郎大人,“多余的废话,本郡主也不与你们多说了,按照账单上的物件赔银子,只要你们肯点头答应,我这就让人去请梁忠叔父过来。” “不肯赔银子,那就给我个合理的说法,若是连说法都不给,我绝不放人!” 徐若君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她又扶着腰坐在了凳子上,只等着这些人给自己答案了。 董公公把账册接过去,塞入了左相大人的手中,“别耽搁时辰了,咱家还等着向太后她老人家回话呢!” 左相躲避不开,更是无可奈何,右相大人挤兑道,“你还是快着点儿吧!本相今日可没说什么,却因为你们,连累的稍后也要到慈安宫中向太后请罪,老臣这是招谁惹谁了?!” “砸了东西赔银子,天经地义,这是去哪儿都说得通的道理,”兵部侍郎也站了出来: “本来这么多糙老爷们儿,围着瑜郡主一介怀了孕的女眷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这时候还揪着人家不放,更不肯赔银子,你们若实在没完没了,我可不在这里陪着了,丢人都丢大发了!我还要去安置送往七离边境的粮草,耽搁了一日,就会有少许的粮草发霉,边境的士兵吃不饱饭,难不成找你们来?” 兵部侍郎满脸不屑,声音粗犷,阔嗓吵嚷,正殿之中都回荡起嗡嗡的回音来。 礼部侍郎被挤兑得焦头烂额,连连看向左相大人。 左相此时也看向澶州王,澶州王满脸不悦,“看本王干什么?算银子啊!皇家的脸面值多少钱?本王还想知道呢!” 左相大人倒吸一口冷气,心中腹诽,不都是王爷要求这么办的吗?如今涉及到皇家脸面了,你一推六二五,反倒要他们来背黑锅了! 他还不知道招谁惹谁了呢! 事情突然僵持下来,谁都不开口说话。 左相大人心思焦急却又没了法子,看向礼部侍郎,示意他还有没有什么能说的。 礼部侍郎这会儿早就闷到一边儿去了,鸿志德挨了打,如今瑜郡主又把皇家体面抬了出来,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个蛮女人可是真敢动手的! 自己又不能伸手打回去?也不见得打得过! 总之,他是绝对不会冒头吃这个亏的。 一时之间,刚刚咄咄逼人的左相大人和礼部侍郎大人都不吭声了,反而落了下乘。 兵部侍郎和右相开了口,势头逐渐的转变了。 正殿之外,阳光明媚。 阴云已去,一层薄薄的白纱漂浮空中,从中漏下的阳光铺洒大地,金丝点缀在青石砖上,绘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而就在画的那一端,有一身姿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 不知是谁无意中看到了他,冒出一声惊诧,“是不是梁霄?他怎么来了?” 梁霄? 这个名字出现,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连澶州王都上前几步朝门外看去。 梁霄此时来的实在是太好了! 正愁找不到把柄拿捏徐若瑾呢,他却露了面,这件事情看他如何说辞,而无论梁霄如何说辞,澶州王都能挑出错。 他余光看向一旁的左相大人,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梁霄啊梁霄,你也有这么蠢的时候? 夜微言抻着脖子看到那的确是梁霄时,脸上阴沉如墨,更是咬牙切齿! 心中更是已经骂开了花! “刚刚实在是白夸奖你了,这会儿你冒出来干什么?” “好不容易势头刚有扭转的局面,你一冒泡,澶州王等人反而能找到继续纠缠的机会了!” 真是啊,真是! 夜微言牙都快咬碎了,而众人只能瞧着梁霄进来。 徐若瑾却不觉得梁霄来有什么不好,反而脸上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梁霄在此时出现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似乎他的到来,自己这颗心反而更加安稳。 那是发自内心的安全感,更源自于他对梁霄的无比信任。 这种感觉,外人是体会不到的,更是无法理解的。 因为她和梁霄是夫妻,外人只会权衡利弊,被欲望充斥了头脑,是根本不懂她们之间的这股心的连接,是多么珍贵的。 梁霄跨步迈进正殿的门槛,走上前,向夜微言行礼问安。 “你怎么来了?”夜微言说此话时,声音都气的颤抖,“还怕朕委屈了你媳妇儿不成?这也是朕的义妹,你若欺负了她,朕是会找你算账的!” 梁霄看了一眼徐若瑾,才转头与夜微言道,“启禀皇上,臣来此地并无他意,只是若瑾身体不好,是要按时喝药的,而此时正是喝药的时辰,她又不能归家,那臣只能把药送来宫中,免得耽误她调养身体。” 梁霄说的一本正经,还不忘举了举手中的提篮,“还有我亲自在家中为她做的小食和点心,只可惜数量不多,臣就不请皇上品尝了。” 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徐若瑾的身边,梁霄细心问道,“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尝尝我做的点心如何?” 第737章 懿旨 梁霄的嘘寒问暖,让正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浑身一抖,汗毛倒竖,肉麻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更有人是眼睛瞪的生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的主角居然是梁霄! 互相对视的瞧了瞧,俱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煞气冷血的梁霄吗? 这还是那个冷面冰寒能冻死人的梁霄吗? 天啊! 这……这一幕实在是让太多人无法置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徐若瑾也被梁霄的行为惊了片刻,周围这么多双眼睛都投望过来,她的一张脸当即通红无比,火热滚烫,好似挤出水的红樱桃,羞涩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 这个家伙来就来,干嘛要表现的如此肉麻? 让她可怎么见人啊! 梁霄却满脸不在意,旁若无人,拿出一样又一样的点心递给徐若瑾看,“是先喝药?还是先吃点心?今日的药不苦,你可以随意的选。” “梁霄,你够了!” 澶州王实在忍不住,“摆出这样一副架势,你是做给谁看呢?堂堂正正一个老爷们儿,却低三下四的去伺候你媳妇儿,你到底丢不丢人?” 梁霄根本没有朝他那里看去,格外随意的回答道,“我就是这么怂,怎么着了?她有着身孕,身体不好,照料一下又何妨?若是就此抛弃不管,那才不是个爷们儿!” 说着话,他将一块红豆糕塞入徐若瑾的口中,“先尝一尝?空了肚子,喝药也不好。” 徐若瑾没等缓过神来,嘴里就被塞了东西。 她偷偷的瞧了瞧身边的人,轻轻的嚼着口中的红豆糕,心里却是美的不得了! 尽管知道梁霄的做法有故意的成分,可她心里还是暖暖的。 特别是刚刚他的那一番话,让徐若瑾的心都跟着醉了…… 众人瞧着梁霄,张开嘴,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右相大人的眼睛都快翻上了天,故作玄虚,恶心至极!还不如他老子呢! 左相大人得了澶州王的眼色,指着梁霄的,“梁左都督来得正好,我等正在争论你叔父被囚禁郡主府的事情,你既然来了,就不妨说一说这件事情如何处理才好了。” 矛头转到了梁霄身上,夜微言也绷紧神色,看他道:“这里好歹是朝堂之上,你又是摆出药,又是摆出点心,你可真是……” “臣请皇上恕罪,臣也是没法子,本以为皇上还会管饭的,却不料都这个时辰了,还让众人空着肚子,旁人我管不着,我的女人饿不得,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小的呢!” “初为人父,还望皇上体恤!” 梁霄大言不惭,更没有愧疚之色。 夜微言只觉得额头开始发疼,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两口子了! “梁左都督怎么不回老臣的问话?是你不敢回,还是没听见?” 左相大人不依不饶,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件事情问我干什么?” 梁霄看向左相,“左相大人问错人了吧?” 左相大人气急败坏,“那可是你的叔父,而你的女人正在以此向我等要挟赔偿的银子呢!” “砸坏了东西赔银子,这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梁笑看向他,“若是您肯说我砸了你的丞相府,打伤你府上的管家和下人,冲进内宅,把先帝赏给您的那一块功德匾砸得稀烂也不用赔偿的话,我就跟您理论理论?” 左相大人被吓了一跳,有心发怒,却又被噎的还不上嘴,气的满脸焦躁,恨不得蹦高: “你这是胡说八道,问你们家发生的事情了,你扯我干什么?瑜郡主刚刚可说,砸的那些物件儿,就是你梁家祖宅都赔不起呢!” 这话纯粹是挑拨离间,想要挑拨梁霄和徐若瑾之间产生矛盾。 梁霄耸了耸肩膀,“梁家祖宅与太后和皇上对郡主的恩典如何能比?左相大人这个说法,实在让我瞧不起你。” “那你倒是把你的叔父放出来呀!就在家中囚禁?你脸上也觉得好看吗?”澶州王背着手,也瞪了一眼左相。 几句话就被梁霄给噎住了,也实在太废物了! “那他砸坏的物件儿,王爷来赔吗?” 梁霄看着澶州王,“若是砸了些随意的物件也就算了,可是太后的赏赐以及皇上的赏赐也被砸了,微臣胆子小,不敢擅自做主,不如王爷给个主意看看此事该如何办才好?” “本王怎知你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澶州王可不想跳这个坑里,“本王说的也不算。” “都说得不算,还在这里不依不饶的叽叽喳喳不干正事儿,俸禄银子都是白拿的?” 梁霄看向朝堂中的所有人,那一双冷眸扫过之处,让人不免心头一凛。 “砸的是我们家,没能保护好皇族赏赐,也是该我与郡主向太后和皇上请罪,与你们何干?” “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吗?” “梁霄,你不管郡主囚禁你叔父,这就是不对,那可是你的长辈,大魏国以孝当先,你的孝字何处去了?” 左相大人站出来指责,梁霄余光冷冷看他,“我孝顺的是我爹,堂叔父如何与父亲相比?又何来一个孝字?” “难不成因为往日几乎不来往的亲眷,就要连皇家颜面都不顾了?左相大人旁日里口口声声的忠心为国,看来更需考证了。” “你……” 左相指着两小还不上嘴,“过分!” 梁霄看向夜微言,“还请皇上恕罪,在此地又摆药碗又摆吃食的确不合适,臣要带着郡主回家了,改日再向皇上请罪。” 夜微言见梁霄要走,犹豫之间,礼部侍郎又站了出来,“梁左都督对此事总要有个说法,难不成你还一辈子不放梁忠大人出门了?” 梁霄没等说话,慈安宫中的太监匆匆赶来。 “太后懿旨……” 一声唱令,群臣立即跪地,心中却在惊诧,太后这个时候怎么又传了旨意? 今日可真是邪了…… “太后懿旨,梁忠擅入郡主府伤人杂物,更将太后赏赐瑜郡主白鹤石雕砸碎,行为恶劣,有损梁家历代忠良颜面,罪无可恕!” “削梁忠将军官职,贬为平民,梁忠后辈十年不允科考为官,月例二十两纹银为瑜郡主做工还债,不允再入梁家祖宅半步,钦此!” 此道懿旨颁布,不仅是群臣惊愕,梁霄和徐若瑾也皱了眉…… 第738章 鱼肉 将梁忠贬为平民,又让他的晚辈十年不得科考为官,这着实是一件极重的惩罚。 只是太后懿旨,没有人敢说对或者错,因为他们知道,太后是真的发怒了。 怒的不是因为众臣欺负了徐若瑾,而是因为众官集体挑战皇上的权威,更是将手伸到了后宫。 不过仔细想想,的确是有些卑鄙无耻了。 皇上至今无子,这乃是皇上的心头大患,也是能被群臣挑剔的一大缺陷,而这些年来,之所以太后隐忍,皇上隐忍,都是因为还没有子嗣。 而如今,为了朝堂争斗,他们居然能将手伸到后宫,让众妃齐齐将矛头对准徐若瑾一个郡主,太后又怎能不怒?不恼? 对梁忠的责罚,就是在警告众人,适可而止,她在后宫虽不愿过问朝政之事,但却不会由着众人胡来…… 澶州王冷哼一声,拂袖大步离去,今日之事他又败了,这怎能不让他气恼? 原本朝堂之上,他可谓一言九鼎,只差坐上皇位罢了,可如今却不知怎么了,梁霄来到京都之后,事情己然大变,他的心中怎能不急? 如今已是五旬之上的年纪,还能有多少时间去争?去斗?去抢? 而他的那败家儿子夜微鸿更是不争气,只可惜他的王妃只有一子,其余的子女都不是王妃所生,更是无法扶持起来。 澶州王虽然气恼,却也在心中总结此事失败的原因。 一个念头从他的脑中蹦了出来,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低估了徐若瑾的本事。 这个女人不简单,更是十分危险。 的确是他错了,皇姐的女儿怎能是省油的灯? 即便没在皇族出生和成长,可单是那一份无法掩盖的气势,就不是普通女人能比拟的。 他要收敛傲气,仔仔细细的观察观察徐若瑾,然后再考虑后续的办法。 只是澶州王已经有一个念头格外笃定,那便是梁霄不能继续留在京都,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尽快的离开京都,越快越好。 否则夜微言的势头越发猛气,朝堂的墙头草倒向另外一方,自己也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因为没有人敢追究太后的懿旨。 左相大人和右相大人一起去了慈安宫,那一套《大魏律典》真要抄写起来,可实在艰难。 而想要不抄写这一份律典,就只能在慈安宫为太后磕头请罪,不能再要自己这一张老脸了。 这也正是太后想要的结果。 他们纵使再窝火,可谁让他们是臣,而不是君? 不想遭罪,那就只能撇了自己这一张脸,终究也不是没跪过,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吧! 夜微言也没有继续留梁霄和徐若瑾在此,田公公甩了拂尘宣布散朝之后,他便召兵部侍郎跟随自己去了御书房。 梁霄牵起徐若瑾的小手,另一只手拎着提篮:“这里吃饭都吃不痛快,咱们还是快些回吧!” “这吃食点心真的是你亲自做的?”徐若瑾对此持有怀疑态度,因为刚刚品了一口红豆糕的确味道不错。只是红豆糕这种东西与梁霄的外型实在搭不上。 无论是谁,都难以想象这是他亲手做的点心。 “我何时骗过你?”梁霄的反问让徐若瑾耸了耸肩:“暂时还没发现,可不代表不发现就不是没发生过。” 梁霄眉头一竖,狠狠的攥着她的小手,以示惩罚。 徐若瑾“哎哟”一声轻唤,嘟着小嘴儿道:“居然下手这么狠?我都疼了。” “那我再为你揉揉。”梁霄大手将她小手握在掌中揉搓着,徐若瑾脸色羞红,却无比温馨。 二人甜蜜的场景,让董公公在一旁捂嘴笑出来,“梁帅如此疼爱郡主,咱家看着都艳羡不得,只是咱家要去向太后她老人家回话了,您二位改日可要来为太后请安谢恩的。” “自是会前来为太后谢恩的,”梁霄虽是这般说,但语气却没有感激之情,提了提手中的食篮,他递给了董公公,“这一篮食物,当我孝敬太后的,劳烦董公公为太后带过去。” 董公公对此有些犹豫,可见梁霄的手一直抬着,他讪笑两下,却不敢拒绝,只能上前接了过来,笑着寒暄道: “还是第一次听说梁帅会下厨做点心,这可是天大的稀奇事儿,咱家回去一定仔仔细细讲给太后她老人家听。” “告辞。” 梁霄拱手行礼,随后带着徐若瑾离开了此地。 董公公站在原地瞧着二人的身影淡去,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才扬着下巴,慢悠悠的回了“慈安宫”。 太后今日这一手实在处置的漂亮,纵使梁帅心中明白,却也无法反驳,谁让他是梁家人呢? 而那个梁忠居然敢砸坏了太后赏赐的仙鹤石雕,也着实大胆,这件事回去一定要向太后禀明,争取再添一把火,让梁霄彻底的与梁家决断才好! 太后的懿旨公布出去,让所有等候看笑话等结果的人都大吃一惊! 梁家二老太爷听得这个消息,当即就昏了过去。 而梁忠的两个儿子得知这个消息倒并没有什么悲痛欲绝,因为他们从未指望过科考,只是十年不能当官而已。 原本就是在家里吃喝玩乐的,只是父亲被罢免官职罢了。 当初他们的大伯父不也是被罢免官职,还被发配到中林县去了,可如今不也是众人提起就一脸崇敬,如今皇上想请人家回来,大伯父都不答应。 说不准哪一日皇上又要用得父亲,就官复原职了! 二人做着白日梦,陈氏已经快哭死过去! 而梁忠的弟弟梁方得知此事之后,不由得多了一个心思。 自家是指望不上的,更何况他还是庶出之子,一直就被打压欺负……可他去结交梁霄,争取让自己的孩子有点儿出息,有没有什么可能? 众人各有心思的同时,徐若瑾和梁霄也已经回到了郡主府。 二人并没有马上去见梁忠,而是猛吃一通,然后才回到寝房之内说起今日之事。 “太后的手腕着实够狠。” 徐若瑾看向梁霄,“此事貌似因我而起,但却是在逼着你砍削梁家的枝叶,只能一心效忠皇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是心中明了,可为何心里是这般的不痛快呢?” 第739章 实言 徐若瑾嘟着嘴在抱怨,梁霄反而笑着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本就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又何必想那么多?还是安安心心的养好身子,其余之事不用你再操心了。” “早就是这样的结果?” 徐若瑾对此诧异,“这话又是怎么说?” “澶州王想借梁家二房的事来压制你我,夺的是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可太后想要的,乃是让我彻底的与梁家其他人断了情分,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左都督。皇上之前是想着梁家的庞然大树,没有了滋养,枝脉不用修剪,也没有什么作用,放在那里当个景儿来观看,也不是不可以。” “太后却雷厉风行,一刀砍断,只留我与父亲这一根主干,其余的连看都不想看。” 徐若瑾听梁霄这话,恍然明白过来,“这也好似养花一般,若想让主干繁茂,自当要将庞杂的枝干修剪掉,主干才能吸取更多的养料。” “就是这个道理。” 梁霄看着她的小脸儿有了一丝黯然之色,“而你呢?朝霞公主之前与澶州王关系紧密,所以太后定会心中有所顾虑,而这一次之所以由着让你去朝堂被众臣攻击,也是这个道理。” “归根结底,仍是我为鱼肉,皇家为刀俎,这事儿越看的明白,心中越不痛快。” 徐若瑾将小脑袋窝在他的怀里,来回扭动的撒娇,“如今看来还不如在中林县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京都实在太可怕了。”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梁霄轻拍安抚,“总有一日会让你过上踏踏实实的日子,不要着急。” 她轻轻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只贪恋他的怀抱,因为那怀抱温暖,可靠,每一次都能让她安心入睡,不会再去想繁杂的庸人扰事。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越发的离不开他。 只愿意和他这样腻着。 梁霄看着怀中的人儿,好似在哄着宝贝一般,轻轻的摇晃,轻拍,甚有节奏,而徐若瑾也找寻了舒适的姿势,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 即便是已经睡去,她眉头的担忧仍未消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疲惫,今日她的确是累坏了。 梁霄心疼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她的出身,已经注定了她这辈子不可能是只在院子里吃吃喝喝,相夫教子的女人。 所以梁霄这一次没有站出来呵护着她,帮她去抵御那些大臣的毒舌和肮脏的心。 没有经历,就没有成长,她也不是那种喜欢被男人呵护在怀中不问世事的女人。 梁霄皱起眉头,想起这两****去找六王爷,想要知晓朝霞公主为何在六王爷的口中是那般的不堪。 在世人的眼中,朝霞公主是完美的。 而六王爷却截然相反,似乎对朝霞公主恨之入骨,这事情必有隐秘,没被外人知晓…… 可是六王爷不管怎么问都不肯说,整个人仍是疯疯癫癫的,好似满嘴胡话。 可正是这样的人,才最有可能说出真话。 怀中的人儿又动了动,梁霄伸出手臂,让他枕好。 她殷红的小嘴在吧嗒吧嗒抿着,好似在吃着什么东西,梁霄嘴角轻扬,淡淡的微笑,亦或许是她梦中又吃到什么美食了吧? 伸出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徐若瑾伸出舌头轻舔几下,觉得味道不对,扭过身去,便不再搭理。 窗外的风吹动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月光散漏进来,正映在床上的二人身上。 这一晚,梁霄抱了她一宿。 而这一晚,京都中众多府邸中的人并没能安然入睡,皇宫之中,夜微言在“慈安宫”中与太后私谈。 只有田公公和董公公在一旁侍奉,其余之人都被遣出去了。 “母后今日为何如此恼怒?” 夜微言也对太后今日的做法震惊到了,尽管知道幕后乃是聪明多颖的女人,可在他的印象中,母后还从未如此雷厉狠辣的处置某事。 太后桌旁燃着几支香,香气袅袅腾空,仿若能平复人心中焦躁愤懑,更是在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梁霄乃是多才之人,没得让他因家事的庞杂人际困住手脚。”太后看向夜微言,“有些事情,倒不如帮他做了决断,这岂不是更好吗?” “只是就怕他心里会怨对朕。” 夜微言忍不住抱怨,“而且朕实在压不住他,原本想让他去七离边境,可他却守着女人不肯走,更是找各种理由拒绝,这着实让朕有些受不了。难不成朕想派他出什么任务,还要看他的心情了?” “梁霄不能离开京都。” 太后给出这样一句,让夜微言一怔,“不能?母后此言怎讲?” “皇上为何执意让他去七离边境?”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来。 “七离边境如今只有梁鸿在,朕不放心,大魏刚刚收复疆域,怎能放任不管?更何况七离国还有余孽在,若是趁梁霄不在,绝地反击,反而将已经纳入大魏版图的领土再抢夺回去,这岂不是……” 夜微言说到此,太后摇头笑了笑,“归根结底,是皇上焦虑了。” “皇上登基不久,便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这是虚荣,也是皇上想为自己没有子嗣,找寻另一个弥补的借口。” 太后此语一出,让董公公和田公公都惊了! 这话说的可太重了,太后今日这是要…… 夜微言脸色一变,一股气恼涌上,砰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他直盯盯的看着太后,而太后却神色平和地看着他。 僵持了许久,夜微言才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颓败松懈,虽恼怒,却不妨是个解脱,“母后说得对,朕一直不愿承认,可这就是真的私心。” “原本以为隐藏的很深,却没想到,仍是被母后看出来了。” “知子莫若母,皇上乃是哀家所生,哀家又如何能不知道?” 太后看着他,“皇上不要去想一时的成败,而是要看大局,梁霄不肯离开京都,皇上便可思忖他留在京都能协助皇上做成什么更有意义的事,而不要去想他的私心。” “七离边境之地,丢了还可以再抢回来,可若是朝堂上坐不稳,单有七离之地,又有什么用?” 太后看着夜微言,“皇上的日子可长着呢!” 第740章 心态 太后的一番苦口婆心,可谓是为夜微言迷茫的心路上点了一盏明灯。 他站起身,在太后面前跪地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谢母后教诲,母后这一番话,可谓是让朕茅塞顿开,朕不该心胸狭隘,应有博大胸怀,若想建功立业,便不能自欺欺人,而要脚踏实地的稳扎稳打!” “你父皇当年能争得一分天下,也是不易,但这么多年,唯有一件事情,是哀家并不认可的。” 太后亲自将夜微言扶起身,更是为他掸了掸膝盖之处的灰尘,“为皇者可以掌控人去做事,但不能一丁点情分都没有,世人皆有一颗渴望的心,真心实意抑或虚情假意,都会分辨得清清楚楚。” “皇上需要考虑的,不是控制他人,而是要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高处,要容纳旁人容不得的苦楚,让百姓过上他们梦寐以求的日子,又有谁会不拥护皇上?真心实意地尊皇上一声万岁?” “有些过往的事情,即便是心头的结,也不要太过在意,有空去看一看六王爷和十三王爷,那也是皇上的皇叔,皇家血脉可不能只有主干,没有旁枝,皇上清楚了?” 太后此言,让夜微言连连点头,“受教了!” 见夜微言是真心实意的听了进去,太后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得更加欢畅,“董公公,已经不早了,后厨房和有准备了宵夜?端上来,哀家许久没与皇上单独的用过饭了。” “是!奴才这就去后厨房看看,没有的话也得让他们做,太后您是****想念皇上、惦记皇上,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董公公说笑着,便一路小跑去了后厨房。 夜微言看向太后的目光,充满几分感激,似是心中畅快,笑容也欢快几许。 只是提到六王爷,他又想起那一次六王爷对朝霞公主和徐若瑾入皇族名册事情的强烈反对,“母后,六皇叔为何那么不喜欢皇姑母?您知道吗?” 太后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哀家会抽时间找六王妃进宫再聊一聊,皇上就不必挂怀了。” “劳烦母后了,如今这诺大的皇宫中,也只有您是真心携助儿子的。” 夜微言露出苦笑,想到自己后宫中的那些嫔妃,连连摇头,“有时正真的羡慕梁霄和徐若瑾,他们能那样互相信任,相依相靠,而朕的背后呢?却没有这样一个知己啊!” “一步一步来。” 太后笑着安抚他,“哀家还没有那么着急抱孙子的,皇上不妨可站稳脚之后再思忖此事,也不必过早给多人留下可以拿捏的把柄。” 夜微言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在澶州王府中,也是灯火通明,没有几人能安心入睡。 澶州王看着楚嫣儿,说起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徐若瑾的确聪明有胆量,本王之前小瞧了她,你也小瞧了她,这一次失败的教训,必须要好好的反省,已经接二连三没能成,下一次绝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之前愿意跟着本王的人,已经开始有所动摇了。” 楚嫣儿听到澶州王如此评价徐若瑾,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涩和不屑。 她始终不认为徐若瑾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而且澶州王始终对朝霞公主有着姐弟旧情,而徐若瑾又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儿。 归根结底,是澶州王自己心软,而不是徐若瑾真有能耐。 只是这些话楚嫣儿不会当众说出来,思忖半晌才道,“王爷说的是,那下一步您又有什么指示?” “让梁霄赶紧离开京都。” 澶州王皱紧眉头,对此甚是笃定,“他不离开京都,很多事情本王都无法展开手脚,只要他一走,皇上就没有了那么多的依靠,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梁霄远在七离边境,想赶回来都来不及。” 楚嫣儿眉头微皱,“王爷是不是多虑了?梁霄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怎能扭转朝堂全局?嫣儿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他梁霄的确是一个人,可你也不要忘了,梁大将军之前的气场和威势还在,他梁霄就不是一个人。” 澶州王看向楚嫣儿,“今日兵部侍郎居然站出来偏向徐若瑾说话,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如今吏部和户部也有一部分人被皇上换了差事,春季大考,皇上又会亲自选出一批人来填补空缺,由他亲自培养,这都是不可小观的。” 楚嫣儿抿了抿嘴,没有再开口。 她扪心自问,是不希望梁霄离开京都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楚嫣儿自己也说不明白,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期待,即便梁霄已经对她无情…… 可她却并不认为梁霄真的对自己无情,而是情非得已。 亦或许这只是她自己的幻想,可如今,她不指望着幻想过活,还能指望什么? 见楚嫣儿不再说话,澶州王看她道,“这些时日,你在府中闹腾的也够欢了,接二连三的死人,世子就接二连三的往家中拽人,就算本王在外拼出江山,又有何用?你的性子也要改一改,你是个女人,即便有胆谋和头脑,却也要着眼于王府的未来。” “本王不指望世子能有什么发展,但却指望下一代,你要为本王早早的生出嫡长孙,来继承家业,知道了吗?” 楚嫣儿听到这一番话,直想作呕。 他是最讨厌别人说她只是个女人,难道之前她出谋划策,都是白费的? 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绵延子嗣生孩子吗? 只是尽管不悦,她却也无法扭转现实,向澶州王福了福身,楚嫣儿应道,“嫣儿已经知道了,还望王爷放心。” “行了,本王稍后也会找世子好生说一说,你先下去吧!” 澶州王摆手撵人,楚嫣儿眉头微皱,巴不得快点离开。 促步的走出门外,她立即扶在墙边连连作呕…… 烟玉看在眼中惊愕道,“世子妃,您怎么了?” “不许对外乱说,我没有事!” 楚嫣儿脸色冰冷,用帕子抹干净嘴,便立即恢复如常,回到她的内院而去。 只是这一路,她都在心中默默念道,“我不要有孩子,我绝对不要有孩子……” 第741章 热忱 徐若瑾并没有再见到梁忠,因为梁霄第二日一早,就亲自把梁忠带离郡主府。 “灵阁”的后院还未修缮完毕,搅拌泥土还需要劳工。 而梁忠就去负责这个工作…… 得知太后将自己贬为平民,并且还连累到自己的儿子不许科考为官,更不能再入梁家祖宅,梁忠本想一头撞死,也算圆了自己的这一张老脸,而不必耻辱的活下去。 只是梁霄与他在杂房私聊了近一个时辰,梁忠再出来以后,踏踏实实的去“灵阁”做事,只是不再开口说一句话,更是谁都不理,好似成了一位陌生的聋哑人。 梁家二老太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的昏迷不醒,险些死了过去。 待被救醒之时,他的眼角流下了一行老泪。 那个逆子为何还要活着?为何不自我了断,还要苟且偷生? 作了一辈子却落得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二老太爷很后悔,当时为什么偏要与徐若瑾那个女人置气,没能见成梁霄后就不去找她。 如果那时就去见她的话。或许不会发生后续的这么多问题。 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他现在再想已经晚了! 而太后不允梁忠进入梁家祖宅,也等同于向他给予警告。 子不教父之过,梁忠此举都被斥为对不起梁家的列祖列宗,更何况他这个当爹的? 斟酌了整整一宿,二老太爷做出了决定。 吩咐梁方在京都之处寻找另外的宅邸,准备二房从老到少全都搬离梁家祖宅。 这个决定一出,梁家二房可谓掀起了翻天覆地的震惊。 不过是梁忠出了问题,被贬为平民,为何所有人都要搬离梁家祖宅? 难道一人做错事,还要连累所有人不成? 梁家内部吵得天翻地覆,王氏更是被几个妯娌骂的狗血喷头,险些挨打! 而这一场闹剧最终是以二老太爷的震怒而告终。 二房的人也知道,无论再怎么闹也没有用,只能依着老爷子的意思准备搬。 二老太爷将家事交给了梁方,更告诉他马上去寻找宅邸,而且越快越好。 未过两日,徐若瑾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乃是梁方的妻子,还带着她的一儿一女,一同来拜见郡主。 虽然之前也没有递帖子,但徐若瑾思忖一二还是见了。 梁方的妻子年纪并不大,一进门便笑脸盈盈,准备跪在地上向徐若瑾请安,“……冒昧前来,郡主能见实在荣幸之至,为郡主请安了。” 这进门便准备磕头的架势,让徐若瑾愣了一愣,看向一旁的方妈妈,方妈妈倒没有什么吃惊。 一旁的两个孩子也跟随着行礼请安,只是礼更重一些。 说是孩子,但男子年纪应该比徐若瑾还要大,但比梁霄的年纪要小,若论亲情辈分来讲,是要称徐若瑾一声嫂子的。 “今日前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徐若瑾也没透出什么故意寒暄的亲近,梁忠的事情刚出,梁忠的弟媳便带着孩子找上门,谁知道会是什么事儿? 罗氏脸上尴尬的笑笑,“郡主您不要误会,是家里的老爷说,这件事情都是他们做的不对,可又不敢来见郡主您,所以只能让我带着孩子们来一起给您磕头赔个罪。” “原本都是亲眷,却要闹得这般分崩离析,真是一转眼就变成这样,让人都缓不回神来。” 罗氏无奈的笑笑,脸上的歉疚之色很重,“可郡主不知,我们这一房乃是庶出的,在府上根本说不上话,前两日二老太爷吩咐,在京都另寻宅邸,准备搬走了!” 徐若瑾听到此话眉头轻挑。 搬走?这是要把梁家祖宅空出来吗? “这又是何必,太后懿旨,不允梁忠叔父入梁家祖宅,又没说让其他人都搬走。” 徐若瑾也没在顾虑什么情分不情分,好听不好听,“而且对这件事儿,四爷已经说了,让我不必再插手,许多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的。” 梁家人有事都不去找梁霄,反而都来找自己…… 徐若瑾并不认为这只是因为梁霄的那一张冷脸子,亦或许是觉得自己更好说话? 还是觉得自己性情中人,心思一软再有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徐若瑾也不知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只是这么突然找上门来,让她实在不得不多想。 “郡主是您误会啦!” 罗氏是个聪明的,瞧见徐若瑾的脸色便猜到了她的心思,“真没有什么事情再敢麻烦郡主您的了,否则这一张脸皮得有多厚?现在就只想着为您赔礼道歉,否则往后再见了面,要多尴尬呀?” “赔罪?这事按说不应该是你来?梁忠老爷的夫人呢!” 方妈妈突然在旁插了句话,罗氏一脸哀叹,“方妈妈,相识多年了,说句不嫌臊得慌的话,这等赔礼道歉,收拾烂摊子的事儿,向来不都是我和我家老爷出面?他们只管惹祸……” 罗氏说这话时倒不是虚伪,而是心里的确有几分委屈。 他的儿子梁世勇在一旁道,“多的话你们也别问了,若是郡主您气不过,就骂我一顿,打我一顿,别委屈着我娘!” “放肆!别胡乱与郡主说话,没规没矩!”罗氏轻斥,梁世勇才一副气不过的样子退了回去。 徐若瑾打量了她几眼,也没多说什么,“这个理赔的我不接受,因为你们不是犯错之人,何必替人家背黑锅?是谁惹着的就谁来赔罪,天理昭昭,何必去别人身上找补?我也没有那么狠毒的心思,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更何况,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该讲的道理朝堂之上都已经讲过了,我也没心思再去追究什么记恨谁,就请您回去向二老太爷传个话,不必搬离祖宅,但若是二老太爷执意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徐若瑾看一下罗氏身边的小丫头,年纪应该比自己小个一两岁。 小脸红扑扑的,好似丰收季节的润桃,格外俊俏。 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羞涩地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反倒是引人注目。 罗氏见机行事,徐若瑾已经这般说,她连忙又叩谢鞠躬,“既是郡主这样宽宏大度,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叨扰郡主休息了,往后您若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就派人去吩咐我,一定为郡主尽心尽力。” “那就不多留您了。” 徐若瑾看向方妈妈,“妈妈帮我送一下吧!我便不亲自动身了。” 罗氏见徐若瑾这般说,脸上立即大喜,客套寒暄着便朝外走,到院子里又与方妈妈热络的聊成了一团。 徐若瑾看着罗氏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从未谋面的“婶娘”,只是二老太爷要搬离祖宅,这件事情还要仔细的权衡权衡了…… 恐怕,他是不想此事就此罢休! 第742章 撒娇 罗氏从郡主府回去,笑得是兴高采烈。 梁方从进门开始就追着他问道,“怎么样?见着了吗?说上话了吗?郡主对你们的态度如何?” “见着啦,见着啦!” 罗氏笑灿如花,更有几分洋洋得意,“没说上太多的话,但好歹是进了郡主的内院,临出门时郡主还吩咐让方妈妈送我们出来。” “说是为郡主赔罪的,但郡主说了,不是咱们惹的事儿,没道理让咱们跟着赔罪,一码归一码,谁惹的事谁担着,看来往后啊,也不见得就关系彻底断了!” 罗氏如此说辞,梁方立即大喜,“那可是太好了,还是你有法子,晚上让厨房多做两个菜,咱们好好吃一顿!” “爹,你也别抱太大的期望,我感觉郡主对咱们没有那么热络,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罢了,都去了郡主府门口,若不让进门,反而遭人非议,所以不得不见。” 梁世勇一脸冷漠,看着梁方,“还是踏踏实实的做点小买卖吧,指望着家里的月例银子,早晚都得饿死。” “你这个孩子懂什么?那是郡主,能见你就不错了,还指望着人家热忱的招待你?也不瞧瞧,你到底是谁!” 梁方正热血沸腾,反而被自己儿子泼了一盆冷水,很是不高兴,“该怎么做我心中都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踏踏实实做你的事儿,等攒足了银子给你说个媳妇儿,你爹我没有本事,不能委屈了你们!” 梁芳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中若有所思。 罗氏知道,自家男人是想为女儿选个好婆家,可以现在梁家二房的门第来看,这恐怕已经是在做梦了! 但若是能搭上郡主那一条线…… 罗氏动了心思,却并没有马上就说出口。 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都的慢慢来。 吩咐厨房做两道好菜,她便与梁方独自闷在小屋子里庆祝。 徐若瑾此时正在与梁霄说着今日罗氏的到访,“……倒是见了一面,没说几句就把人送走了,这一户人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是梁家二房的庶长子,老太爷的姨娘所生。” 梁霄对梁方其实没有什么印象,“没必要撕破脸,但也不必过于亲近。” “说是二老太爷在寻找宅邸,想要从梁家祖宅中搬出去。”徐若瑾看向梁霄道,“这事儿会不会再有起什么风波?” 梁霄轻轻扬起嘴角,“由着他折腾,既然想搬走那就搬吧!还指望着谁留他不成?祖宅祖宅,说得算的乃是梁家的老祖宗,可不是我!” “噗!” 徐若瑾一口水险些喷出去,一脸怨怼的看着梁霄。 这话让人听了都惊悚,还梁家老祖宗?这是摆明了让他们不敢再继续住下去了…… 这个话题并没有进行太久,徐若瑾洗漱过后,便与梁霄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梁霄这些时日已习惯性地哄着她睡,揽住她的腰背,轻轻拍着,徐若瑾窝在梁霄的怀中,合上眼睛,却没有停了这一张小嘴: “眼瞧着就春暖花开了,我若是身体好一些,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 “罗春师兄不是也说,不应该长久的宅在家中吗?” 徐若瑾为自己找着出去撒野的借口,“到京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周边都有什么玩儿的,实在是太闷了。” “那也要等罗春太医为你诊脉彻底确定了之后再说。”梁霄摸着她的头发,“这件事情不能胡闹。” “这怎么能是胡闹呢?!” 徐若瑾不忿地抬头望着他,“难不成为了孩子还不让我心里痛快痛快?我若心里不痛快,身体自然养不好,就是喝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心病还需心药医!” 小脾气上来,又开始蛮不讲理了。 梁霄倒不介意她的不讲理,反而有些喜欢她的不讲理,“要不明日带你去京都的茶楼酒楼转一转?等你身体彻底好了之后,再往远处走。” “真的?不是故意糊弄我的吧?” 徐若瑾不确定的又问一遍,只是脸上带着兴奋和欣喜,她真的太需要放松放松,否则,整日被勾心斗角的一群人围着,精神都快崩溃了。 “还能骗你不成?” “京都中都有什么有名气的酒楼?你先说一说?” “当然是醉茗楼了。” “又瞎胡说!这里是京都,哪有醉茗楼?” “等我们开了,不就是最有名的了?” “嗯?你还想开醉茗楼?” …… 夜色已深,两个人随意的聊着聊着,徐若瑾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安稳,没有做什么梦,醒来时便已天色大亮,太阳高照,映得她睁不开眼睛,慵懒的伸了伸懒腰,仍旧不愿起身。 真是越来越懒了…… 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样子?怎么自从怀上他之后,能吃能睡,什么都不愿多想。 合着怀上了一个小懒蛋? 要是能慵懒的把日子度过,也不见得不是幸福的人生。 那就继续懒着吧…… 对了,梁霄去哪里了?不是说今日要带自己去街上转转的吗? 这般思忖?徐若瑾朝外喊了一声红杏。 红杏听见声音后簇步进来,“您醒了?四爷一早就出去了,是梁一来传了什么消息,四爷才走的,让奴婢跟您说,等下晌回来后再带您出去。” 徐若瑾微微点头,既然是梁一来传消息,想必是有要紧的事。 朝堂的争斗日益渐起,势头也越发凶猛,颇有不死不灭的架势。 这便是真的一朝抉择,便永世不得翻身的吗? 不愿再过多思忖这等繁杂的恼人之事,徐若瑾起身洗漱,坐在外间吃早餐的功夫,方妈妈从外进来: “您既然早上空闲了,是不是也顾着点儿府上的事?” “前阵子您散出消息说要为郡主府选下人,各个府邸都送来了供您挑的人选,田公公和董公公也有人送来,不如这会儿您见一见?” 偌大的郡主府,单是这么几个丫鬟婆子定然是不够的…… 可各个府邸和董公公,田公公送来的人中,是否能靠得住?也都要凭借自己的眼睛去甄别了。 “那就带进来吧!”徐若瑾正了正心思,“早选晚选都得选,就别拖着了!” 第743章 眼睛 这一次到郡主府来帮工的一共有二十个人选,其中有四位个人是兵部的田大人送的,还有六名乃是京都的姜家送的。 其余剩下的十人,乃是各个府邸挑选送来的。 这些府邸的官员,多数与梁霄都有些许关系,而田公公和董公公送来的人,是徐若瑾让方妈妈去问的。 午饭之前,方妈妈将人都带来了徐若瑾的内院。 但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就见,而是让她们在院子里先等了一会儿,徐若瑾则站在窗边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们。 虽然是来郡主府做下人的,可是在内院做差事最怕的事便是下人靠不住。 虽然她自己的正屋之中有方妈妈和红杏以及杨桃,但如今方妈妈掌管整个郡主府内宅之事,颇有些忙不过来。 而红杏和杨桃将来也是要做管事的,手底下必须要培养几个得力的人,所以徐若瑾才对此次选人如此慎重。 归根结底,都是在一起过日子,若是不能踏踏实实一条心,日子还怎么安心的过下去? 如今这郡主府,可不是自己之前在中林县主簿府的破院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前前后后的盯着,尽管有梁五等人在暗处保护,但也是要格外小心的。 徐若瑾坐在窗边仔细的瞧着,红杏是个泼辣的,直接就在院子里盯着。 不管是不是留下来做事,先给个下马威,也让他们都掂量掂量,收收松散的心。 只是红杏心中对姜必武情丝未了,一直都在探问哪几个是姜家送来的…… 徐若瑾看在眼中,苦笑摇头,“这个丫头,早晚都要栽了姜必武的手里,让我如今在看见姜必武,都没了那么好的心情,总感觉是他把我的人蒙骗的鬼迷神窍了。” “可这事儿仔细想一想,与他又有什么关系?还真是护短护惯了,但这件事我是绝不能点头同意的。” 徐若瑾苦涩的感叹,“妈妈您有空也劝劝红杏,别钻了死牛角尖里拔不出来。” “这世上唯有一个情字是谁都劝不得,当初四爷执意要娶您,又有谁要劝得了?归根结底,都是一个缘字,只是不知道是姻缘还是孽缘呢!” 方妈妈的说辞,让徐若瑾脸色红了起来,“瞧您说着说着,怎么又拐了我身上?又不是我逼着他要娶我的,我还是被他骗来的呢!” “所以说,您也不要去管红杏了,该懂的道理她都懂,不过是自己转不过弯儿来,而姜家少爷一表人才,又待人和善,对他动心的姑娘多了去了,不止红杏一个。” 方妈妈的说辞让徐若瑾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事儿?” 仔细想一想姜必武,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一直没有仔细关注过,但如今回忆思忖,姜必武也的确不错。 “唉,不管她了!” 徐若瑾抛开对红杏的担忧,指着第三排右侧的那一个丫鬟道,“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站不住了,左看右看的,是谁家送来的?” 方妈妈看了一下名册单子,回道,“是吏部的张大人送来的。” “张家?” 徐若瑾的脑中突然蹦出来一个人,便是早先将她推入湖里险些淹死的张仲恒。 “当初中林县的张家,不就是京都吏部做官的?这个张家和那个张家可有关?” “倒是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同姓罢了。”方妈妈对此也皱了眉,“这个人您还要留吗?” 徐若瑾思忖半晌,“只送来这一个?” 方妈妈点了点头,“只有这一个。” “不惹这个麻烦退回去吧!” 徐若瑾不愿身上沾染麻烦,特别是与旧事有关的麻烦,“听了心里都觉得别扭,还留下做什么?而且看她四处打量鬼鬼祟祟的,也不是个安稳的。” 方妈妈认同的点了点头,“那就还剩十九个。” “不急,我们再看一会儿。” 徐若瑾继续头目看向窗外,一边是在盯着窗外丫鬟婆子们的举动,二来也是在欣赏窗外的景色。 似乎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轻松惬意的看看郡主府内的模样,来到京都这么久,她的心就从未松下来过。 那颗曾捆绑过梁中的大槐树,抬头都望不到最高的枝桠,只是上面已有几只小鸟建起了窝,叽叽喳喳的吵嚷,让巧百灵和鹩哥儿也跟着叫了起来。 春风和煦,吹拂在脸上轻轻柔柔,格外舒爽。 徐若瑾坐在窗边,也觉得呼吸甚是舒爽清新,没有了往日的妊娠反应。 指了指最后一排,左数的三个,“那两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又是谁家送来的?” “两个婆子是兵部员外郎田夫人送来的,另外一个丫鬟是刚刚出宫的宫女,是董公公带过来的。” 方妈妈说完,徐若瑾点了点头,“看样子倒是不错的,那个宫女之前是什么出身?” “官奴。” “原来如此,怪不得觉得他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徐若瑾看向方妈妈,“您觉得呢?” “可以先留下试试看,也要去打探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抄了家,充了官奴。” 方妈妈在旁提醒道,“京都看似大,其实很小,若是祖祖辈辈都在此生活过,难免会有些联系,是情分,还是曾有过仇?必须要弄个清楚。” “您说的这个的确很重要,也是提醒我了,险些把此事疏忽了。” 徐若瑾琢磨了下,“那就先许个二等丫鬟的月例,回头看具体做事怎么样再说。” 方妈妈将此人记下,更是开始思忖该如何安排。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只是院子里的人也越发的不耐烦,心事重重起来。 早都听闻过这位与郡主的故事,可把她们这么多人撂在院子里不见?也真不是个事儿啊! 好歹他们都是有主子送过来的,不是人伢子手里买的,看来这位与郡主的确心高气傲,不顾什么人情面子,不是个好应对的主子。 各人各有这心思,徐若瑾却不管这么多。 她要选的是安安稳稳的身边人,若是连这点耐性都没有,还做什么事? 而就在这会儿工夫,一个婆子突然的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众人吓了一大跳,接连退缩一旁,更是尖叫起来! 红杏立即跑了过去,指着周围乱成一团的人训斥道: “都嚷什么嚷?把嘴都闭上,吵着了郡主休息,你们可负不起责任!” 第744章 心思 红杏的斥责,让很多围观的丫鬟婆子们皱了眉头。 可知道她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又不敢与她顶嘴,只能悉悉索索的在一旁瞧着,更是想看看,那个晕倒的婆子是不是死了? 其中一个丫鬟站了出来,看着红杏道: “没人想惊扰到郡主休息,可她已经昏过去了,却不知什么原因?这时候应该去找个大夫来,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这话自不用你提醒!” 红杏皱着眉看向她:“都躲的远一点,不要在此围着,等郡主来了瞧见你们这样松松散散的,成什么样子?” 等郡主来了? 难道郡主此时并不在屋中? 合着这位红杏姑娘刚刚说吵到郡主休息,根本在糊弄人的?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呀!? 有人捕捉到此话的漏洞,自当是多了一份心思,更多了几分松懈。 合着郡主这么长时间都没露面,是根本不在府里,那还有什么绷着的?装给谁看呀! 一人有这个心思,其他人也逐渐会有这个心思,没人再理睬那个晕倒的婆子,三三两两跑到一边叙起话来,只有少数的几个还站在那里默默的等。 红杏跟了徐若瑾许久,又在沐阮的身边服侍过,也是懂得如何对晕倒的人给予施救。 依照郡主的说法,晕倒后要掐人中,她便对着晕倒婆子的人中狠狠地摁了下去,更是吩咐外面的人快去找个大夫来。 一时之间,院子里不再是清脆鸟儿的叫声,而是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 徐若瑾看在眼中,不由得苦笑。 果真是人前一出,背后一出,红杏这丫头也真是多了心眼儿,故意似说漏嘴一般,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根本不在院子里,其实反而是个考验。 而那些不动声色的,满面担忧的,让徐若瑾都在心中记下来。 至于那些跑到一旁聊天的,自当是都要送回去的。 这种人留在府里除却吃干饭,就是惹麻烦。 不管是谁送来的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她肯定是一个都不留。 方妈妈看徐若瑾的面色无奈,笑着道: “您也不必过于忧虑,这也是人之常情,好比您来说,在宫中一副模样,在家中是另外一幅模样,该装的时候总要装一装,只是您心中有尺度罢了。” 看着外边的人,方妈妈道,“有的人怨怼抱怨着过一辈子,却反而越过越不满意,越不痛快,有的人即便是奴才出身,却也能过的有滋有味,这不是命,这都是凭心而争来的。” “有多大的心胸,才能成就多大的本事……别人是帮不了的。” “您说得对,也不必对所有人都要求太高,让粗使婆子和丫鬟,做得像红杏和杨桃他们一般细致入微,也是不可能的。” 徐若瑾看着外面道:“那些在旁边聊天的,就都送回去吧!剩下的人您看着安排,刚刚与红杏对顶两句的那个丫鬟,也帮我留意一下。” “您瞧中她了?”方妈妈微有诧异,“那是姜家少爷送来的。” “哦?”徐若瑾挑了眉头,“事情倒是有意思了,就不知红杏知道此人是姜必武送来的,会有什么心思呢!” 方妈妈笑笑不再说话,到一旁把留下的丫鬟婆子分了差事,便去院子里处置事儿了。 院子里本来吵吵嚷嚷,乱七八糟,可待方妈妈露了面之后,便都立即安静下来。 规规矩矩的站去原来的位置,俯首垂耳,好似多么规矩乖巧。 只是刚刚的那一番做派,方妈妈早就记在心中,曾在宫中司仪监做教习嬷嬷,怎能是被她们这些人轻易糊弄的? 徐若瑾在窗边看着方妈妈吩咐差事,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专心地看方妈妈处事。 瞧了众人几眼之后,方妈妈便和蔼地训起话来,哪些留下,哪一些做粗使的活计,又有哪一些等候分配,井井有条,没有多一句的废话。 刚刚晕倒的婆子已经醒了过来,知道了是红杏就醒的她,连连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道谢。 红杏长舒了口气,但是第一次将人救醒,那浓浓的荣誉感让她甚是满足。 好歹没白跟了主子这么久?多多少少也能懂些事,做些事了。 若是姜公子哪一日受了伤,是不是自己也能…… 呸呸呸! 红杏连忙朝一旁啐了三口,真的是疯了,即便是喜欢人家,也没得想让人家受了伤,让自己救,这都成了什么心思了? 已经歪到了天南海北了! 听到方妈妈分配完差事,有人高兴有人忧,有人满足,有人却满面怨怼,颇有几分服气。 “方妈妈,不知能不能多问一句,等候差使是什么意思?” 一个婆子上前道:“二等和粗使丫鬟婆子都已经定了人选,内宅中除却看护园子和角门的,也没有什么差事了,我之前是在兵部员外郎大人家做事的,管的是院子里的洒扫和花卉,但不是园子里去捡除枯枝烂叶子的。” “不想去园子里捡粗枝烂叶子,那你就哪儿来的回哪去,郡主府虽然缺人,但是不缺养尊处优的。” 方妈妈仍旧是一副淡笑的样子,只是他语气却没有那么轻巧: “莫说是员外郎府送来的,就是宫中出来的,到郡主府也一样都是奴婢,认的都只是郡主一位主子,做什么活计就拿多少的月例银子,还要管你是哪儿来的?” 婆子被方妈妈训斥两句,脸色阴沉,却又有些不服。 已经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撵走的,但若是就这么被撵出郡主府,她回了兵部员外郎府,也没有办法交代呀! 员外郎夫人也是个要体面的,她送来的人被瞧不上撵了回去,定要斥骂自己一顿的,嫌自己让她丢了人! “园子里捡粗枝烂叶子,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之前会得多,到郡主府却只被派去捡个烂叶子,这……” 婆子喋喋不休地开始往回找补,“容易被人说闲话。” “这事儿轮得着你管吗?” 方妈妈上下打量着她,“进了院子里边东张西望,听说郡主不在便跑到一旁溜边儿说起闲话来,你若不愿走也可以,稍后我便去请员外郎夫人亲自来把你领走,也正好向郡主赔礼道歉,送来这么不靠谱的人,是怎么做事儿的?合着我们郡主就是那么好糊弄的?” 方妈妈冷笑一下,朝着一旁的红杏道: “去把梁一和梁三请进来,这些人稍后都挨个的送回去,不想走的就留下,谁送来的谁领走!” 第745章 远方 方妈妈雷厉风行,干脆果断,让其余还有争论一番心思的人立即闭上了嘴。 而这个率先挑衅的婆子则是第一个倒霉的,惊慌之余想要认错都已经没了机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反而让方妈妈更是鄙夷不屑,梁一来了便直接拎走,不容她在这里多一句废话。 杀一儆百,有了对这个婆子的处置之后,其余人都乖乖的领命做事,没有人再多说什么废话。 杨桃带着众人去了后罩房,分发衣物备品,明日起就开始做工办事。 留在郡主府中的一共是十二位,看到分发的物件儿都是崭新整洁,衣物的用料也甚是讲究,鞋袜一共发了四套,还有是一些粗用的料子饰物,若是想自己手工做点儿什么小物件,尽可以随便去拿,每次给一个铜子儿意思下就可以。 这等待遇在外府来说是没有的,留下的丫鬟婆子们自当很是高兴。 二等丫鬟婆子是两个人用一间房,粗使丫鬟婆子是四个人用一间房。 杨桃和红杏二人是一等的份例,杨桃如今是掌管郡主府内所有人的衣装用度,生活杂品,在留下的人中又选了一个做自己的帮手。 红杏是管着郡主府内院和外院的沟通,以及郡主院子的繁琐杂事,看似清闲,其实格外忙碌。 她则选了那个刚刚从宫中出来的宫女做了帮手,而被红杏刚刚救醒的婆子,也被留在了郡主院中做一些杂事。 其余的人方妈妈自有分派,只是那与红杏顶过嘴的丫鬟也被留下,而且还是在郡主的正院管洒扫,让红杏颇有惊诧和不乐意。 但这毕竟是方妈妈的吩咐,红杏也只能就此接受了。 事情大概有了一个章法,而其余的人都被梁一和梁三送回了各个府邸,临去时还不忘送上一瓮酒,算是郡主的答谢。 回来时,自当是带来各府主子的歉意,都说过些时日再来向郡主请罪。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只是梁霄下晌还没有回来。 徐若瑾期盼的那一颗心逐渐的有些失落,可失落过后更有着一份浓浓的担忧。 在京都是容不得人有一天安稳和清闲,可别是出了什么大事…… 终归闲着也是闲着,等待梁霄回家的功夫,徐若瑾便去了小书房,铺好纸张,提笔研墨,准备为梁芳茹回上一封信。 之前梁芳茹来过信,可自己因为忙碌一直没有回复,也是不知该怎么回才对。 是报喜不报忧?还是与三姐姐好生吐槽一番在京都的艰难险阻? 关键是她嫁的乃是夜微澜,对待这个人,徐若瑾始终心有顾忌,没能洒脱…… 斟酌半晌,隽秀的小字落在干净的纸上。 而此时此刻,夜微澜也收到从京都报来的消息。 一条接着一条,从徐若瑾被纳入皇族名册被百官抵制,直到她被赐予皇族之姓,授予一品诰命夫人的官衔,还有澶州王让梁忠闹事,闯入郡主府,被徐若瑾捆了树上…… 徐若瑾在朝堂之上,被众臣攻击,得太后懿旨的庇护,又脱离了这一次惊险。 事情虽是这样记录下来,但是夜微澜却并不这样看。 太后对徐若瑾的庇护,来自于皇上皇位的不稳定,而之所以太后会亲自出面,想必是夜微言在心中对梁霄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太后也觉得此事棘手,出面压制众臣,稳固住夜微言刚刚取得的话语权。 而且,徐若瑾的身份,毕竟是朝霞公主的女儿,这一点上,夜微言必定心有顾忌。 还有六王爷大吵大闹,斥超霞公主乃一毒妇…… 夜微澜仔细思忖,与王公公道,“这件事情可有意思了,看来还有很多当年的隐秘,是我等不知道的呢!” 王公公听说徐若瑾把梁忠捆了树上,满脸的不屑,“也只有那个女人才能做出这等事来,毫无规矩,成何体统,简直就是笑话,咱家最是瞧不得她那一副趾高气扬,理所当然的模样!” “好歹徐若瑾也是皇族之人,梁忠硬闯郡主府,捆了树上,责贬为平民已经是宽恕了他,换成是我,凌迟了他都不为过。” 夜微澜对皇族血脉看得贵重无比,无论那人是谁,只要是被外人欺辱,他都会庇护。 而后再看此皇族之人是仇敌,还是帮手…… 在他心中,这是理所当然的两件事,分得格外清楚。 王公公向来对世子的这一份心思表示不能理解,可是他毕竟是奴,那是主,不能理解又怎样?只是他却不认为与郡主会成为世子的帮手。 “去把曹嬷嬷请来,问一问关于六王爷的事。” 夜微澜对此格外好奇,“本不想留着这个老婆子了,看来还得留她一阵子,也许事情另有转机,我这过河拆桥的毛病,也是要改一改了。” 徐若瑾此时已经写完了给梁芳茹的回信。 只是梁霄此时还没有回来?这不得不让徐若瑾更为担忧了。 派人去把梁一喊了过来,徐若瑾忍不住打听着,“今儿四爷走了,你没跟着去?是什么事情让他走得这般匆忙?” “四爷说了,不让告诉您。” 梁一的嘴闭的严严实实,“您也别为难属下,等四爷回来了,您自个儿问他吧!” “若是想等他回来再问,还用把你喊过来嘛?”徐若瑾满脸的不悦,“有什么事儿是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还不让告诉我?”她的好奇心更重了。 梁一苦着脸,双手抱拳连连乞求,“您别难为属下了,是四爷真的不让说!” “算了,就不该指望着你们!”徐若瑾撇嘴的瞪着他,“都一心偏坦着他,就不知是护着我?没良心,都没良心。” “郡主哟,您这不是要属下的命?四爷张口乃是军令,军令如山倒,属下不敢不从。” 梁一说此话时甚是认真郑重,徐若瑾也不再为难他,“行了行了,只是这个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明明说好是要带我出去的,一转眼就没了,还是靠不住!” 徐若瑾在那里径自的嘀嘀咕咕,梁一已经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正屋,悄悄的逃了! 对他来说,女人的絮叨实在难以忍受,也是这么多年他单身一个人习惯了! 而且在他的心里,始终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端茶送水,伺候男人洗脚洗澡的…… 至于郡主这么火辣强势的,实在是例外,反正他是肯定不娶。 正是往外逃的功夫,梁霄从外进门回来,看到梁一的这副模样,吼着道:“你这是往哪儿跑?惹着爷媳妇儿了?快进去等着赔罪!” 梁一整个人似炸了毛,仿若一个被绷过的二踢脚! “爷,还不都是因为您!” 第746章 游玩(加更) 梁一哀叹一声,梁霄却没有领情。 徐若瑾这会儿才注意到梁一已经出了屋在院子里,皱眉嘟嘴的训他道,“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就是问你两句话罢了,瞧把你吓的!” 梁霄背着手在院子里瞧热闹,徐若瑾踱步走到门口,没什么好心气,“到底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梁一还替你瞒着,而且还指明不许告诉我?” 徐若瑾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就那么信不得?没良心!就是没良心!” 佳人慵懒的倚在门框上,嘟嘴撒娇,反而增添了几分诱人的妩媚。 黄昏日落,暗淡的红霞映在院子里,几抹金光映照在她的脸庞,梁霄站在院中,远远望去,挪不开目光。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徐若瑾的脸上涌起几分红润,“看什么呢?问你话呢!” “穿衣服,我们出去。” 梁霄突然这般说,徐若瑾愣了一下,“出去,现在吗?”此时已经临近晚上,这个时候出去? “你不想在京都逛一逛?夜晚的京都比白天更热闹,去不去?” 梁霄话音一落,徐若勤立即兴奋的道,“去呀!当然去,都等了你一天了,这句话说的是最中听的!” 她孩童般的开心,梁霄也不禁笑了起来,徐若瑾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屋中准备去换衣裳,只是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指着梁一道,“今天让他们都休息休息,就要你一直陪着当车夫,让你瞒着我!” 冷哼一声,她便又转身回屋,急切地去换衣裳。 梁一满脸苦涩,看着梁霄摊手道,“爷,您总该给评评理吧?” “评理?理在哪里?”梁霄的反问让梁一瞠目结舌,仔细想一想,好像也的确无法与郡主讲什么道理。 何况自家这位爷又是极其宠溺郡主的,让他为自己评理?简直是不可能的嘛! 英雄难过美人关,再厉害的爷们儿,在情场里也会栽了跟头,譬如他们心目中敬仰的四爷! 他这辈子是绝对不会找一个这样的女人让自己遭罪的! 但这话也就只敢在心中腹诽,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徐若瑾换好衣服后,梁一已经在外备好马车。 梁霄牵着她的小手,将她扶上马车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只是出巡游玩,方妈妈便没有跟随,有红杏在一旁陪着。 只是红杏觉得在车厢内实在尴尬,索性坐了车头,与梁一赶车闲聊,总好过在车厢内被四爷的那一双冷眼瞪着! 看到红杏故意的离开车厢,徐若瑾轻捶梁霄一拳头,只是她的小拳头本来就没有多大力气,砸在他的身上反而娇嗔,“瞧你把红杏吓的……” 梁霄正好将她的小拳头握在手心,整个人顺势搂入怀中,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似乎在一起久了,已经不必去猜度对方的心思,也不必去说太多的甜言蜜语,只要一个眼神,他便能够懂她,这已经足够足够了。 京都的夜晚繁华似锦,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口挂起的夜灯,在黑夜中闪烁成亮,格外好看。 徐若瑾还是第一次出来逛夜市,透过马车帘的缝隙朝外看去,满脸都是欣喜好奇。 梁霄看她的样子着实无奈,双臂扶住她的腰肢,生怕她靠窗太近,若是遇上马车颠簸,撞到她的身子就不妥了。 今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纯是闲散游玩,马车走走停停,偶尔遇上街边有卖糖果点心和零食小吃的,徐若瑾都要求尝一尝。 这却是难坏了梁一,因为每一次去买东西,他都要仔细看一看卖东西的人是否靠谱,再尝一尝这东西中是否有什么别的添加。 自家郡主如今可有着身孕呢!若是因为吃了街边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他就是摘了这个脑袋都赔不起。 红杏是巴不得跟着凑热闹的,遇上吃的,她也要尝上几口才罢休,吃了个美滋滋,还自掏腰包银子,请梁一喝了路边的大碗茶。 主仆四人玩的其乐融融,梁霄********都在看护徐若瑾的身上,时不时才朝马车外望去。 “若是方妈妈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这么肆意胡乱吃的。”徐若瑾说着话,咬上了一口红豆饼,嚼在嘴里,甚是香甜,更有几分孩童做了坏事,生怕被长辈训斥的窃喜。 她一直都当方妈妈是亲人,而她两世为人,都没有父母的呵护与陪伴,这一直是她心底最大的遗憾。 梁霄对此哭笑不得,“莫说你会挨训,恐怕我这么纵着你胡吃乱吃,回去也要被妈妈埋怨两句。” “你还会怕训斥?还有谁训斥过你吗?”徐若瑾实在无法想象梁霄挨训的模样,在她的认知当中,看到他板起的那一张冷脸,对方就会开不了口,还会训他? 这种场景实在无法联想的出来…… “当然有。” “谁呀?”徐若瑾好奇。 “你!”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徐若瑾连忙伸手拍掉,“瞎说,我什么时候训过你?每一次不都是被你欺负的!” “有啊!譬如在床上,你总是让我躲开,躲远点儿……”梁霄的调侃,让徐若瑾一张脸瞬间通红,颜色比手中的红豆糕还要红。 看她呆呆傻傻又辩驳不了,梁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若瑾的小拳头在他身上猛的乱捶,只是越捶他笑得越欢,这个仇一时半会儿是报不成的。 “郡主,您渴不渴?我去为您弄一杯水来?”红杏的声音响起,徐若瑾也觉得刚刚吃红豆糕有一些干,“那就随意停在路边找一间酒楼喝一点什么吧!” 梁霄在车厢内吩咐道,“去转角的佳鼎楼。” “好勒!”红杏答应下来,梁一便驾车朝着佳鼎楼的方向而去。 马车刚刚停在佳鼎楼的门口,又一辆马车从对面的方向驶来,也停在了不远处。 两辆马车对望,待那人看到梁霄时,反而静了下来,其上的主子并没有马上下车。 梁霄只瞧了一眼,并没有过多理睬,扶着徐若瑾下车后,便牵着她的小手进了佳鼎楼内。 门口的大掌柜看到梁霄时,整张脸都青了,那他身旁的人一定就是响彻京都的瑜郡主? 不等梁霄先开口要个雅间,从楼上下来一位夫人。 正是姜家的大夫人…… 看到梁霄和徐若瑾,她微微一愣,“你们怎么也来了?” 第747章 天意 姜陈氏此时再看到徐若瑾,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一直都在京都,姜家与梁家始终没断了联系,关于徐若瑾的一切,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原本一个中林县主簿的私生女摇身一变成了赐予皇族之姓的郡主,这着实比古灵精怪的鬼故事还难以让人置信,若不是亲眼见证此事,旁人讲起,她一定会认为那个人是疯了! 可现在疯的人是她,因为太阴县主刚刚告诉她,徐若瑾的容貌与朝霞公主几近一模一样,徐若瑾很可能就是朝霞公主当年生下的女儿。 姜陈氏对朝霞公主印象并不深,尽管她甚是自傲,因为她的母亲乃是太阴县主,可在朝霞公主的面前她根本说不上话,这也是为何她看徐若瑾心中不是滋味儿的原因。 徐若瑾看到姜陈氏的眼神有些发懵,率先开了口:“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您,京都虽大,可又似乎很小,改日自会去拜访县主,请您先替我转达问候。” “这话我却是不敢应了,”姜陈氏脸色尴尬,还有几分惊愕和疑惑,“您如今贵为郡主,理应前去郡主府请安的。” 说着此话,姜陈氏虽有不愿,却也想起还未给徐若瑾行礼,“向瑜郡主请安了,还望您不要怪罪。” 徐若瑾哑口无言。 这事儿还真怨不得姜陈氏,因为她似乎忘记了自己郡主的身份,亦或许,是她心底无法真正的接受这个身份。 看到徐若瑾发呆,姜陈氏恍然,她恐怕不是故意的,而是真不懂…… “县主今日可在?”梁霄突然开口,姜陈氏立即点头,“母亲今日正在佳鼎楼,前些时日严府为母亲送了一套佛堂布置的物件,还送了一幅凌空寺峒云法师的字,母亲今日回请答谢。” 她越过徐若瑾与梁霄二人看向远处的那一辆马车,“我是来接严夫人,咦?是不是已经到了?” 原来刚刚那辆马车上的是严夫人? 徐若瑾心头一惊,随即释然,怪不得看到梁霄和她会将马车停去一旁不动声色,是不想见面,以免尴尬? 严夫人,她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何人么?这件事徐若瑾不敢肯定,但她能肯定是严夫人即便知道也不敢说。 因为那很可能就要了严家所有人的命。 众人朝着马车的方向看去,严夫人也没法子继续在马车上不露面,只是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见到徐若瑾,不仅仅是因为愤怒,而且还有着慑人的恐惧。 他并不是现在才知道徐若瑾的生父是自家老爷,而是从她出生就已经知道。 之所以装作不知,完全是因为徐若瑾的生母乃是朝霞公主! 这么多年,她以为事情可以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可这个想法就是自欺欺人。每当听到徐耀辉这个名字,她都能想起徐若瑾的存在。 她****夜夜,巴不得徐若瑾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早些夭折,亦或者出现意外早早辞世。 只可惜,十七年过去,她都未能如愿,而时至今日,徐若瑾不但没有死去,而且还嫁入梁家,还成为赐予皇姓的郡主,更是一品诰命夫人,比她的身份还要高出不知多少。 这无力的挫败感,让严夫人甚是难以忍受,仅有的几次匆匆见面,即便她不想表现出异样,可心底的仇恨又怎能掩藏? 因为这个女人不死,自家老爷的事情早晚都要暴露出来,不仅严家会遭遇灭顶之灾,恐怕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严夫人也并不知道,先帝为何不找自家老爷算账,但先帝是先帝,新皇是新皇,单看新皇对梁霄的重用,以及对徐若瑾的优厚宽待,就知道多年前的皇家丑闻,在新皇心中已经没有那么重的分量了。 可这并不代表新皇会对自家老爷予以宽恕。 如今自家老爷已经病卧不起,家中的几个儿子都未离开京都,若真是出了事情,哪怕是想跑都跑不得。 这也是严夫人的心头隐患,这些时日,严家不声不响,正是严夫人在寻求各个门路,将儿子们派离京都,以防不测。 可就是这个时候,哪怕是在京都的路上都能偶遇徐若瑾和梁霄,严夫人的心头怎能不痛?! 可就是这个时候,她仍然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下马车,与她们见面请安,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无与伦比的糟糕透了! 徐若瑾也并不想见到严夫人,她看着梁霄,想要离去。 可不等她开口,梁霄已经攥住她的手,笔直站定,“好歹也是你我的媒人家眷,就给她一个请安的机会,免得有人斥责你身份高贵便目中无人,文人的嘴,毒得很,动不动就去皇上面前,磕头死谏,我们理应为皇上分忧,就等一等吧!” 徐若瑾愕然的看了看他,可见梁霄目视前方,正看到走来的严夫人,她也只能予以妥协,站在一旁跟随的等。 姜陈氏虽觉得奇怪,但梁霄向来是奇葩怪诞,出其不意,并没有多想。 上前几步去迎着严夫人,姜陈氏难得的露出笑,“等了你半晌了,怎么才下马车?母亲催了我好几次,我才来迎一迎。” 严夫人尴尬的挤出笑,找寻着说辞,“新换的车夫,对道路不熟,刚刚走岔了……” “过去吧,正巧遇上了瑜郡主与梁霄,终归也要说两句。”尽管姜陈氏也不想与他们过多交际,但梁霄站在那里不走,她也没什么办法。 姜陈氏没了胡搅蛮缠的脾气,因为对方是梁霄,她纵使刁蛮无理,也是看人下菜蝶的。 严夫人嘴角抽搐,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嘴上却在寒暄着,“虽是早就见过,却一直没机会说上两句话,今儿是真凑巧。” “那就过去吧,别等的久了。” 徐若瑾瞧着严夫人走来,那一双眼睛虽微微含笑,可遮掩的虚伪和怨恨根本收敛不住,仍被徐若瑾轻松捕捉。 梁霄身姿笔挺的站在原地,目光直视着严夫人,可他夹杂的鄙夷和居高临下的审度,让严夫人心生不喜,根本不往他那里瞧。 徐若瑾的郡主身份在,严夫人也是要率先请安的。 可面对面的瞧着对方,她却不知为何,根本张不开嘴,僵持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陈氏瞧出几许不对劲儿,正琢磨着是否要先打破僵局,徐若瑾率先道:“又不是初次见面,严夫人何必这般拘谨?只可惜之前见面都在宫中,没能私下叙谈,今日倒是可以问上几句不中听的,严大人的身体如何了?” 第748章 故意 徐若瑾的问话中并无嘘寒问暖的寒暄,也无感恩做媒的客套。 平平淡淡,清清冷冷,任谁都听得出她这话问的颇有深意,连敷衍都不是,而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的严夫人猛一闭眼,缩在袖中的手攥的紧紧。 姜陈氏看出不对,想要上前说上两句,梁霄冷眸一扫,让她立即闭上了嘴。 姜陈氏心中惊恐,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严家和梁家向来是不死不休的仇人,即便严家现在有心辅佐新皇,但之前几近生死的矛盾是不可磨灭的。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换成梁霄和徐若瑾,怎么可能对严夫人客客气气? 这种事情怎么会让自己遇上,简直是倒了大霉了! 可此时姜陈氏想走也走不得,想留又焦躁难忍、尴尬无比,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徐若瑾一直看着严夫人,等着她的回答。 这并不是徐若瑾故意挑衅,因为眼前之人给他极其不安的感觉。 惊悚、阴冷,那股掩藏不住的仇恨好似随时抽出的一把刀,危急她的生死。 经历过如此多的艰难险阻,徐若瑾不会对这等隐患视而不见,既然早晚都会爆发,那就不如趁早做个了断。 终归他与严家也没有什么情分,更不怕撕破了脸,特别是与严景松和他的夫人撕破了脸。 严夫人僵冷一下,露出笑容,“多谢郡主关心,家中大人身体不虞,但已得皇上恩典,请御医为其诊治,再多喝几服药便可安康如常,继续为大魏效力,为皇上效忠,不敢劳郡主担忧。” “担忧谈不上,不过是随意问问。”徐若瑾没有就此罢了,“人世之间,善恶有报,无论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总有一日会找上来……严夫人莫要误会,我没有说严大人不干好事的意思,只是想起了这个道理,您莫要往心中去。” 严人脸色僵硬不堪,铁青一片,“郡主这句话我记住了,待回府时定当转告家中大人,就不在此过多叨扰郡主,告辞了。” 话已说至这个份上,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严夫人想要绕开离去,只可惜梁霄却不干了。 魁梧的身姿挡在门口,没有人过得去,也没有人敢过去。 “梁霄,适可而止。”姜陈氏想打破这个僵局,毕竟今日乃是太阴县主回请严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闹得太不好看,连县主都不体面了。 梁霄目光直视严夫人,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你还没有请安呢!” 这一句话,让徐若瑾都险些喷了! 姜陈氏也僵在原地,翕了几下嘴着实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等话若是旁人说出,她亦或许会气恼暴躁,可出自梁霄之口,她还真没什么脾气! 看向了严夫人,姜陈氏示意她不要继续纠缠,赶紧将此事罢了。 严夫人只觉得额头发烫,险些气昏过去! 双手扶在腰间,随意地福了福身,“为郡主和梁左都督请安了,”看向姜陈氏,严夫人语速极快,“突然身体不适,便不去叨扰太阴县主先回了,改日再到府上向县主陪罪。” 说罢,她便转身朝向马车而去,带着丫鬟婆子们簇簇离开,多一个字都未说。 姜陈氏追出几步,又退了回来,看到梁霄悠然自得的模样,颇有埋怨,“即便瞧着严家人不顺,也要顾忌几分体面,至于明目张胆的就把人撵走吗?好歹也是我母亲宴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我自会去想太阴县主赔罪,”梁霄分毫都不在意,牵起徐若瑾的小手,准备进入酒楼,只是转身的刹那,他霍然又回转看向姜陈氏,“即便您不管姜家的事,但却也要分得清孰是孰非,这个时候与严家人沾染关系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望婶娘能够清楚明白,也不要让姜家难做。” “你是故意的?”姜陈氏似恍然,又是颇有心虚。 梁霄却没有理睬,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掌柜,“太阴县主在哪里,引路。” 掌柜的立体点头哈腰引导,“这就给您带路,郡主请,左都督请。” 徐若瑾跟随梁霄而去,余光却睹钱姜陈氏的埋怨和焦躁。 如若说姜陈氏之前没有顾及到严家与梁家的关系,她是不会信的。 京都众人,人心复杂难测,梁家与姜家纵然是铜墙铁壁,也总会有几只探出墙外,想要寻找新的出路。 看来梁霄刚刚不仅仅是对严家人不满,恐怕也是对姜家的警告。 但这与自己无关,她就是看不上严家人,特别是严夫人,那股痛彻心扉的阴冷,格外不舒服。 严家就好似天空盘旋的一只秃鹫,只等着猎物受伤便来很叨一口,但她们是不会出第一剑的,因为她们没有那个资格。 徐若瑾不禁又想到了蒋明霜,如果蒋明霜没有嫁到严家该有多好? 只可惜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没有人能改变过去的一分一秒,否则这个世界也就不叫世界了。 徐若瑾跟梁霄很快便到了太阴县主所在的雅间之中,姜陈氏也没有在外停留,很快便跟了上来。 太阴县主是早已知道二人已经到佳鼎楼,一进门便对着二人和蔼的微笑,“原本就惦记着你们,却没想到今日能够遇见,年纪大了,索性倚老卖老,就不起来去门口迎了。” “瞧您这话说的,哪还需要迎?今日能够碰上,也着实意外,只是意外中的意外,便是把您的客人给撵走了,但这事赖不着我,谁惹出来的?您找谁去。” 徐若瑾笑着凑上前,一指梁霄,太阴县主笑道:“这个我也惹不起,你这丫头,就是在故意给我出难题。” “为太阴县主请安。”梁霄好似没有听见二人的调侃,规规矩矩为太阴县主行了礼,“今日前来蹭吃蹭喝,先道一声抱歉。” “呃……”徐若瑾征愣之余,瞪大眼睛看向他,蹭吃蹭喝,还率先道歉? 这话说的实在脸皮够厚,连她都觉得有些脸红了。 姜陈氏正从门外进来,听到这话更是满脸古怪,但不等她有什么表示,梁霄已经吩咐掌柜的开始上菜。 “把你们酒楼的拿手菜一样做上一份送来,今日我要都尝个遍。”梁霄直接坐在位子上,“上酒,要灵阁的酒!” 第749章 地九十一章 翻盘 梁霄这话一出,可难倒了酒楼的掌柜。 所有拿手菜都要来一份,这倒不是办不成,但毕竟乃是太阴县主做请,他若真答应了,再惹恼县主和姜大夫人怎么办? 而且梁左都督还要灵阁的酒?这个可是真没有! 不是他不想有,而是他求不到,京都的灵阁已开,每天的酒都会卖得精光,哪轮得上他们这等酒楼用? 那可不是普通的酒作坊,求着酒楼卖他们的酒,而是他们想去求,却根本排不上号啊! “爷,灵阁的酒精纯无比,世人皆知,小的也很想在酒楼中卖,一杯酒,加上十两银子都有人买,只可惜派了小伙计去连天排队,根本就排不到哇!这可是出了难题了。” 掌柜的满脸无奈,已经皱成了苦瓜相,梁霄反而略有得意,只是他的得意只有徐若瑾瞧得出来,因为他仍旧是那一张冰冷的脸,看不出喜怒,看不出心思,让人无法猜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若瑾转身看向身边的红杏,吩咐道,“派人去灵阁,让送两坛子酒来,今儿偶遇太阴县主,也正巧聚一聚,要特意告诉顺哥儿,拿最好的酒来。”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红杏说着便转身出了门,姜陈氏醋溜溜的道,“旁人想买一瓮都要花很多银子,郡主张口便是两坛酒,还真是财大气粗呢!” “四爷已经开口蹭吃蹭喝了,我若是再小气了,岂不是堕了郡主的体面?您还不得臊我一辈子,我才不上这个当。” 徐若瑾说着话,便笑眯眯地走到太阴县主身旁,“两坛酒,您自当要带一坛回府,可不要嫌弃我送的东西俗。” “喜欢喜欢,灵阁的酒还能不喜欢?原本还想厚颜去郡主府讨要两杯,只是最近郡主府实在忙乱,没敢过去叨扰,今儿我倒是有福气,能尝到郡主所赠的最好的酒,恐怕喝上几杯都不会醉,晚上都会笑醒的。” 太阴县主满面和蔼,逢迎的话说得人心中格外舒坦,姜陈氏撇了撇嘴,“的确是怕臊的慌,佳鼎楼的拿手菜还要全都尝尝,我们可没灵阁那么赚钱的生意……” “不要乱说。”太阴县主埋怨瞪她一眼,吩咐掌柜的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梁左都督的话么?还不赶紧去准备?” “是是,小的这就去,刚刚是听到郡主说起了灵阁的酒,所以……”掌柜的讪笑讨好,却也知不能停留,“马上吩咐下去,各位贵人们稍等!” 掌柜的退出门外,立即吩咐酒楼关门,所有的厨子伙计全都伺候着屋中的几位,这倒不是他趋势逢迎,而是他惹不起梁霄啊! 刚刚在门口,他和郡主二人硬将严夫人挤兑的毫无体面,他可是看在眼中,听在耳中。 酒楼的掌柜多数都擅长察言观色,这会儿再看不出那位祖宗不爽,就是彻彻底底的瞎了! 不管是不是灵阁的酒,他的菜可是不敢慢上一拍,若真让这位爷发了火,他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关上雅间的门,屋内顿时清静无音,除却太阴县主和姜陈氏之外,还有一位夫人颜面陌生,年纪四旬左右,徐若瑾没有见过她,而她也在一旁不声不响,似在躲闪什么。 若不是徐若瑾望了过去,她似乎想一直躲藏,找寻个机会先走。 “不知这位是?”徐若瑾主动的问起她的名号和出身,姜陈氏立即看向太阴县主,面色微有不好看。 只是太阴县主却没瞧见,笑着引见道:“这位乃是礼部员外郎洪夫人。” 太阴县主的话音一落,徐若瑾本是笑面盈盈的脸色立即僵冷,礼部员外郎洪夫人?那不就是洪有德的家人?更是当初主动与蒋明霜退婚的人家。 徐若瑾心中耻笑,怪不得她刚刚看到自己时那般畏畏缩缩,想必也心知肚明自己与礼部向来不和,特别是与洪大人不合,所以才想借机离去,生怕自己找麻烦吧! 姜陈氏之前想必已经知道,所以脸色才格外难看,原本热络的场面突然冷下来,太阴县主也觉出几分不对,可当初朝堂之上的争议,太阴县主并不知道,更不知道徐若瑾怨怼礼部的始作俑者是洪有德,那时她还在寺庙未归京都。 见母亲也看向自己,姜陈氏讪笑两声,提了一口气却未说出圆场的话,反倒是让场面更为尴尬。 “还未来京都之前便已听说过洪大人的威名,今日能够见到洪夫人,说是缘分也可行,只是没想到是今时今日在太阴县主宴请时遇见,还真是让我颇为意外了。” 徐若瑾刚刚还觉得梁霄或许做的有些过分,但此时太阴县主宴请,即请了严夫人,又有礼部员外郎夫人作陪,看来姜陈氏还真是另有一心,需要敲打敲打了。 梁霄自当听得懂徐若瑾话中含义,只是他却没有再开口说话,反而沉默下来。 姜陈氏的目光在几人当中徘徊,硬着头皮开了口,“朝堂归朝堂,就算洪大人在朝堂之上对郡主微有反驳,关夫人们什么事?郡主之前瞧着心胸大度,不会因恨生恨、连洪夫人也一并怪罪吧!” “这话若不是您说的,我定要好生说道说道,怎么着?我就因恨生恨,我何时怪过洪大人?因情因礼你都不该说,还是把嘴闭上吧!” 徐若瑾此时可没什么好心情,对姜陈氏自然也没有寒暄委婉,而是直截了当。 姜陈氏被噎得直瞪眼睛,可她又回不上什么话来。 如今面前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初中林县的一个小庶女,而是大魏皇族之姓的郡主,这一个身份让她纵使有无数委屈也诉不得,只能把心里的话全都咽下。 洪夫人见这种状况实在不适合呆下去,站起身朝着太阴县主与徐若瑾福了福身,“今日得见郡主也是荣幸,只是刚刚想起家中还有事未能处理妥当,改日再向郡主和县主请安,今日先行告退,还望郡主和县主见谅。” 随意找个由头敷衍便想走,徐若瑾却不答应,“你不许走。” 洪夫人眼睛瞪得硕圆,“郡主这……” 徐若瑾突然笑了起来,“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看洪夫人高兴,想请您多喝几杯?家中再有急事又能有多急?就看您是否给这个脸面了?” 第750章 耍蛮 徐若瑾虽然是在笑,可没有人把他的笑当做是亲近、和蔼和真诚的邀请。 特别是提到礼部员外郎之后,她的突然变脸,让姜陈氏和太阴县主冷了几许。 太阴县主颇有些下不来台,今日毕竟是她宴请,将严夫人撵走就罢了,难不成礼部员外郎夫人也要同样待遇? 这的确是让县主没了体面和颜面,只是太阴县主并没有马上就怪罪徐若瑾,而是看向了姜陈氏。 今日这两位夫人都是姜陈氏找来的,可这两个人与徐若瑾和梁霄明显不合,她这是想干什么? 姜家与梁家到底关系多么密切,太阴县主并非知道的甚是详细,但是姜家老太爷在中林县对梁家的庇护,太阴县主是早有耳闻。 严夫人与梁家关系不妥,这是众人皆知,可若是再加上一个礼部员外郎夫人也与梁家有仇,那便是耐人寻味了。 姜陈氏见母亲望向自己,只觉得头皮发麻,又说不出什么。 洪夫人被徐若瑾死盯盯的看着,焦躁不安,又没什么办法,有心顶撞几句,但又没有胆量,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并不是我不给郡主颜面,而是今日家中的确有事,改日再来赔罪……” “刚刚不说有急事要走,偏偏我张口请你喝酒,你有急事要走,这事儿怎么听都不顺耳,可我宽容大度,乐于助人,这就派人陪洪夫人您去府上,帮您把急事办了,然后再回到此地喝酒如何?” 徐若瑾仍旧笑眯眯,“如若您再说不行,我可真要发火了。” 她搓了搓手心,看向洪夫人,“想必你应该早已听说,在朝堂之上洪大人可是挨了我一巴掌,皇上也斥责我发起火来不管不顾,失了体面,可我就是这等脾气,改不了,大不了改日再去向皇上请罪,向太后赔罪,可是这口气我咽不得,那就不行!” 徐若瑾此话撂下,太阴县主即便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话语说的如此直白,哪怕她想装傻都装不了。 在朝堂之上给了洪大人一巴掌?听起来是徐若瑾蛮横无理,可若不是逼急了,哪个女人会做出如此胆大的事情来,这可不是鲁莽,而是愤慨,是走投无路,是逼上绝路…… 太阴县主看向姜陈氏的脸色不太好,既然知道是这等关系,为何还要与洪家来往? 也怪不得梁霄进门便是一张冷脸子,恐怕这件事要把姜家也绕进去了。 太阴县主不声不响,只当做不知道! 姜陈氏在一旁有些坐不住了,人是他请来的,被徐若瑾如此逼的焦头烂额也着实过分了些。 特别是刚刚她还让自己闭嘴,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我不知道,但今日毕竟是母亲宴请,纵使你贵为郡主,是皇上的义妹,那也得称母亲一声姑祖母,还是不要太过分。” “你竟然知道沾了这么多亲,就不该做出今日之事,这个仇我可记下了,自此以后姜老太爷甭想喝到一滴灵阁的酒,若是来找我问,我就都说是你惹的,怎么向姜老太爷赔罪,你就琢磨去吧!” 徐若瑾的警告貌似撒娇,更似孩童玩闹,可姜陈氏却知道这分量到底有多重! 徐若瑾撂下此话,又看向了洪夫人,“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若是你仍执意要走,那我这就派人?” 洪夫人被逼得脑仁儿发烫,姜陈氏早已一张脸憋的铁青紫红,本想还要反驳,却被太阴县主立即打断,不允她开口。 姜陈氏不敢惹太阴县主,只能奔到一旁去装聋子。 洪夫人颇有下不来台,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刚刚是我记错了,原本是娘家要派人来为我送东西并带信,可应该是明天我记成今日了,让郡主见笑了。” “记错了?”徐若瑾嗤笑两声,“既然是记错了,那就等着喝酒,今日索性不醉不归,也当是我那一日打了洪大人一巴掌,今日向洪夫人赔罪了。” 这等说辞自当不会有人信,只是徐若瑾的性情是这般嫉恶如仇?可她在朝堂之上打了洪大人,今日也没必要再与洪夫人不依不饶?或许这背后还有其他的事是众人不得而知的…… 太阴县主这般思忖,但若徐若瑾知道的话,一定会惊讶于县主的心思敏感。 其实徐若瑾今日与洪夫人如此纠缠,一是为了洪有德,二来也是为了蒋明霜。 若不是他们主动与蒋家退了婚,蒋明霜不会嫁给严弘文做侧妻,严弘文也不会时而拿着蒋明霜来拿捏自己,蒋明霜也不会过得如同今日这般苦痛。 即便洪家还不如严家,可徐若瑾就是要找始作俑者出气,也不管到底是谁不讲理了。 “哎哟,即是都准备坐下来喝几杯,你也快歇一歇,别忘了,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太阴县主适时的圆场笑着道,“若是把你累着,我这颗心就会被梁霄瞪的吓出来,可受不了这等惊恐哟。” “瞧您说的,怎么会?不用理他,咱们吃咱们的。” 徐若勤抛开刚刚的恩怨,笑眯眯地坐在太阴新竹身旁,好似刚刚那个冰冷蛮横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梁霄坐在一旁没有什么反应,好似刚刚徐若瑾说的根本不是他。 起身出去一趟,他又转身回来,而此时此刻,佳鼎楼的掌柜已经陆续开始上菜,红杏等人也从灵阁取回了酒,一桌人陆陆续续吃喝起来。 而此时此刻,梁一正堵在洪府大门口。 洪有德听到郡主府来人请,当即吓了一个哆嗦,本想让人推脱说他不在,管家吓得立即道:“老爷,您不能不去。” “怎么?”洪有德只觉得头发倒竖,“惹不起我还不能躲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徐若瑾在朝堂之上当众给他那一巴掌仍在火辣辣的疼。 管家一抹额头的汗,“刚刚来人说了,如今夫人正在陪同郡主吃酒,单有梁左都督一个男人,他觉得无趣,所以才派人来请您呢!” “什么??她居然在与瑜郡主吃酒?疯了吧!”洪有德吓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怎么招着这两位祖宗了!” 第751章 作陪 此时此刻的佳鼎楼,徐若瑾笑灿热络的为太阴县主斟着酒,而每一次洪夫人都自当也会喝上一杯,只是她的酒却不是徐若瑾倒的,而是红杏在一旁侍奉。 洪夫人的丫鬟已经被徐若瑾撵走,让自己的丫鬟去伺候洪夫人,洪夫人纵使想要拒绝,都没那个胆子。 既然知道自己敌不过瑜郡主,洪夫人索性不声不响,倒酒就喝,大不了喝个烂醉如泥,早早的被抬回家去,也总比硬着头皮在这里熬下去要强。 因为这种被拿捏的滋味儿实在太难受了,明明心中愤慨,却又发泄不出来,即便徐若瑾话语如刀,却又反驳不得一句。 洪夫人心中纳闷,当初郡主都已经在朝堂上打了老爷一巴掌了,怎么还与自己不依不饶的?这事儿不应该呀! 难道是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还想再来一巴掌?老爷纵使是礼部员外郎,那不也要听礼部侍郎大人的吩咐做事,亦或许是瑜郡主把对侍郎大人的怨气,都撒在了自家老爷身上。 惹不起侍郎大人,就拿捏自家,这实在太过分了! 可无论徐若瑾怎么过分,她都不敢站出来反驳一句,因为是请她喝酒,多劝几句罢了,从何处都讲不出理来,她除却闷头喝之外,根本找不到推脱的理由。 而太阴县主被徐若瑾几句话就哄得笑容满面,喝得兴高采烈,姜陈氏此时也知道不能把梁家得罪惨了,偶尔上赶着与梁霄套起近乎,说上几句闲话。 梁霄只闷头在一旁喝酒,偶尔敷衍的答上两句,也没彻底的撅了姜陈氏的颜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除却洪夫人一脸的焦躁难忍,其余四人倒是热络非凡,甚是喜乐。 只是洪夫人并没有如愿,她喝上几杯头晕之后,红杏便立即送上醒酒汤。 这醒酒汤还是当初徐若瑾为严弘文配的,此时拿给洪家人喝,也不知是天意的讽刺,还是人为的报应。 醉醉醒醒、醒醒醉醉,洪夫人终究忍不住站起来有意告辞离去。 只是她还未等开口,徐若瑾便看向红杏道,“洪夫人是不是又醉了,怎么突然站了起来?快为洪夫人加几道菜,喝一碗汤暖暖胃,小酌怡情,高兴归高兴,但不能伤了身体。” 徐若瑾扶着自己的小腹,“看到你们饮酒,我是真的馋,只可惜肚子里的小家伙是根本不容许我喝的,否则真想放肆一回。” 这话一出,梁霄立即瞪了过去,太阴县主笑着道:“瞧见没有?刚刚试探一句,梁左都督的眼睛便能杀人了,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在一旁瞧着,千万不要动什么喝酒的心思。” 太阴县主抿了一口酒,呲呲两声回味无穷,“这酒呀,还是留给我一个人喝吧!好不容易送两坛子,你还想喝回去一些,我哪里舍得?” “哈哈哈哈哈,”徐若瑾哈哈大笑起来,又为太阴县主斟上一盅,“行行行,我不喝,不就是灵阁的酒?改日有了新方子,一定派人送到您府上去。” “那我可就厚颜当真了!”太阴县主笑的眼睛都瞧不见,“如若你不送,我可追了府上要去。” “送,一定送。”徐若瑾睹见梁霄仍盯着自己,面色羞红的道,“四爷何必这样看着我?刚刚起了饮酒的心思,也是怕您一个人喝着寂寞。” 徐若瑾把理由编得格外花哨,“不让喝就不喝了,听话还不成吗?” 这一番甜言说的梁霄心情舒畅,“我不寂寞,稍后就会有人来陪。” “有人来陪?”徐若瑾微微一怔,可见梁霄不打算说出是何人,索性闭嘴不问。 终归稍后都要来,等一等不就知道了? 姜陈氏面色不虞,洪夫人只感觉一道冷意从后脊梁骨蹿上,还未等她等念头落下,便听到雅间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红杏看了一眼徐若瑾,随后便到门口去迎。 掌柜的从外敲门进来,撩起帘子道,“启禀各位主子,是礼部侍郎洪大人到了。” 掌柜的自当不知其中的弯弯绕,话语说得喜庆,只是屋中听到的人却没了那般好心情,姜陈氏惊呆的合不上嘴,而洪夫人只觉得眼前一晕,险些摔倒过去。 刚刚就冒了念头,梁霄所说是否是自家老爷,只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念头刚刚落下老爷便已进门。 这可真是要了洪家的命啊! 徐若瑾微微惊诧之后便是笑,太阴县主仍旧一派平和,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梁霄朝向外边一摆手,“请进来。” 掌柜的连连点头,随即退后请洪大人进门。 洪有徳满面焦躁,额头间还有一层细细的汗,即便是想露出笑容,可尴尬的脸色却遮掩不住内心的恐惧。 进门便向众人行礼,“来晚了来晚了,先给各位贵人行礼,见过梁左都督,今日能得梁左都督邀请,着实是在下的荣幸,只可惜知道的晚了,还望各位贵人不要怪罪。” 洪有德也有四旬的年纪,堂堂五品京官,在外昂首挺胸,腰板生硬,可在这间屋子里却点头哈腰,卑躬屈膝,那副谄媚的笑,让姜陈氏格外鄙夷。 人事梁霄请来的,太阴县主只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徐若瑾则侧头打量,眼中的笑复杂无比,只是却没有夸赞和喜庆,完全是不屑和嘲讽。 梁霄瞟了洪有徳一眼,指向旁边的座位,只吐了一个字,“坐。” “是,”洪有德立即坐在那里,心中焦躁不安,颜面上是一派嗞牙讪笑。 梁霄朝身旁摆手,红杏立即为洪有德满上一杯,梁霄摇了摇头,吩咐掌柜的道,“换大碗,要最大的碗。” 掌柜的当即要点头,可随即恍然瞪眼,看着梁霄道,“最、最大的?” “对,就是要最大的碗。”梁霄指敲桌案,看着洪有德道,“听闻洪大人乃是海量,稍后酒不够自有灵阁的人继续送来,掌柜的下去准备饭菜吧!酒碗快些送上,我等不及了。” 掌柜的惊愕,下意识的便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关上雅间的门,掌柜的一抹额间的汗,这完全是被吓的! 看来今日梁左都督不会轻易罢休,那此事要不要通禀主子?真把员外郎大人喝出个好歹来,自己可负不起责任呢! 而此时洪有德心中也七上八下,只感觉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灵阁的酒本身就烈,他不是没有尝过,喝一盅都腹胃火热,还要用最大的碗?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梁左都督……” 洪有德刚要开口,徐若瑾却问道,“听闻,前朝有一位太医院的医正大人也姓洪,不知道与洪大人有什么关系?” 第752章 小人 这是徐若瑾一直惦记的事情。 他心中一直很想将洪老大夫和沐阮带回京都,只是京都说大归大,说小又小,身边竟然还有洪家人,那她必须要弄清楚洪老大夫是否与这个洪家有联系。 如若没有联系,他对洪有德就不必手下留情; 若是还真有几分亲,看在洪老大夫的面子上,纵使有心为蒋明霜报复,她也不会太为难。 只是徐若瑾这个问题一出,洪有徳好似被雷劈了似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连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等叛逆之人怎么可能与洪家有关,不知郡主是听何人所言,那是对洪家的污蔑,绝对没有!” 洪有徳这般说,反倒是让姜陈氏愣住了,“怎么能没关系?那不是你们洪家的一位长辈?若是论亲,你好似还要称他一声伯父的?怎么没了关系?” 姜陈氏虽然跋扈霸道,更是出了名的刁蛮,可是她也有她的底线。 否认自家亲眷关系,她做不出来,无论那个人做过什么,姓氏理应引以为傲,怎能如此亵渎? 洪有德额头发麻,讪笑几声解释道,“姜夫人此言差矣,之前与他的确是有亲的,只是他违背皇命逃离京都,如今杳无音讯更不知下落,从那时起,他便被家中族长逐出洪家,不再是我们的家人。” 姜陈氏翻了个白眼朝天,心里对此人的鄙夷不用说也已经很明白。 对于今日邀请礼部员外郎夫人一事,她已经肠子都悔青了,此时看到太阴县主的眼色,她真是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巴不得徐若瑾再给他两巴掌。 这种人,无耻之极,既然还是礼部官员?简直可笑! 徐若瑾听洪有德对洪老大夫的评价,嘴角微微抽搐,牙根痒痒,“原来如此,我本也想洪老大夫不会与你有什么关联?如今没有更好,我反倒是放心了。” 徐若瑾的话,洪有德自当听不懂,更不明白她所谓的放心是什么意思。 他只想与这等沾染皇族敏感事件的人撇清关系,继续连连否定,“绝对无关,郡主但请放心,洪家向来是一心忠于皇上,那等叛逆的糟粕是绝不能容,如今也就是找不到他的下落,如若有一日让我见到,一定要骂他个狗血喷头,更要教一教他何为忠,何为孝!” “掌柜的怎么还不把碗拿来?我倒觉得碗都有些小了,不如洪大人就捧着坛子喝吧!” 徐若瑾说完给红杏使了个眼色,红星立即给洪夫人倒酒,酒盅满满,再添一滴都会洒落出来。 洪夫人只觉得脑袋僵硬不堪,迷沌浑浊,可是酒盅在前,她又不知道该不该喝? 刚刚自家老爷没来,她只想喝醉之后便脱身离去,可如今老爷也在这里,事情恐怕不能如自己想象那般简单,二人总得有一个是清醒的吧?否则被捏圆是圆、捏扁是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实在是不能再喝了,还请郡主告饶,虽然灵阁的酒清纯无比,是难得的美味,可是喝了酒,就喝醒酒汤,喝了醒酒汤,又在喝酒,纵使我有心,可是这腹胃却已盛不下,就请郡主饶过吧。” 洪夫人话语说得含蓄婉转,更有求饶之意,徐若瑾笑意涔涔,看向了洪有德,“既然洪夫人喝不得,那这一杯就要洪大人来代喝。真是由洪大人代喝的话,那可就不止这一盅酒,而是要一碗酒。” 徐若瑾笑看洪夫人,“就不知道洪夫人是否舍得了?” 洪夫人吓了一大跳,而此时也有酒劲儿上头,听到徐若瑾如此说,她则壮了胆子道:“瑜郡主何必如此针对老爷?他在朝堂上虽顶撞了您,可那也是以礼论事,不涉及个人恩怨,您这又是何必呢?” 洪夫人不开口还好,可她捅破了这一层纸,着实让洪有德当即面色青紫,立即斥她:“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 这等事认个怂也就得过且过,若不是她今日偶遇郡主,自己至于大晚上的跑到佳鼎楼来受这份罪? “瑜郡主您不要怪罪,她着实是喝多了,旁日里在家就什么都不懂,您千万别怪罪,别怪罪……” 洪有德接连为徐若瑾道歉,徐若瑾倒是觉得自己之前真小瞧了他! 在朝堂之上,他能为搏一时之名,站出来指责自己,更是受了自己一巴掌; 而今日在此地见到自己,却分毫没了那一日的说辞,接二连三的认怂赔罪,丁点儿骨气和底限都没有…… 如若是其他人,难道不应该与自己据理力争?一论高低的?怎能是他这么一个怂包模样? 如若今日他出了这个门口,改日在皇上以及澶州王和礼部侍郎等人面前见到自己,是不是又没了今日的怂气,改换一派傲气昂扬、两袖清风的正气之官了呢? 徐若瑾被洪有德的做派惊呆住了,可洪夫人此时却不依了! 她在此地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早已被徐若瑾连唬带吓,惊的已快神经错乱,哪还管自家老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哪里说错了?如若不是记恨老爷在朝堂之上对郡主的反驳,郡主何必逼你我灌酒?这破酒喝入嗓子眼儿便火辣辣的难受,简直难以做忍,我受不了了!” 洪夫人说着话,将面前那一盅酒伸手打翻! 酒盅倾倒在桌案,滴滴撒落,落在地上虽鸦雀无声,但却让洪有德当即就蹦了起来! 二话不说,他“噌”一下子就窜到了洪夫人面前,抡开巴掌就抽打下去,“你个死女人,灵阁的酒也是你能肆意评价的?多少人抢着喝灵阁的酒都没机会品尝,你却如此不知好歹,我让你不知道好歹……”一巴掌下去。 “我让你不知道好歹!”又一巴掌下去! 洪有德突然发了飙,洪夫人挨打自当撕心裂肺的叫嚷,一时之间,整个雅间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如同耍猴一般的表演,把徐若瑾和太阴县主以及姜陈氏全都看愣了! 这……这也实在太夸张了吧? 徐若瑾刚想说上两句,孰料胃腹作呕,她很想吐。 红杏立即过来搀扶她去一旁,太阴县主着实看不下去,拍着桌案指着道:“住手,还不快住手!下这么重的手你于心何忍?这也是你的女人!” 第753章 心虚 洪有德的确下手不轻。 才几巴掌下去,洪夫人的脸便苍肿起来,青紫一片,嘴角微微流出了血,而此时她更是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洪有德的巴掌仍未停下! 这根本不像是个礼部官员,而像是草莽屠夫,完全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徐若瑾心中明白,他这是想让自己没了继续拿捏的说辞,否则事情传了出去,自己又会得个不依不饶的罪名。 她不得不承认,洪有德赢了,因为她的确没了继续拿捏他的底气,甚至还有几分愤慨! 那终归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女人,他就如此对待? 简直……不是人! 太阴县主下了令,立即有丫鬟婆子上前将洪有德拉开,洪有德歇斯底里,满面怒意,立即拱手看向徐若瑾,“瑜郡主息怒,如若您还心中有气,我就继续好好教训她……” 徐若瑾提了一口气,却不想与他再说一句话! 太阴县主只觉得眼前眩晕,激动的手都颤抖不停……姜陈氏立即让丫鬟进门扶起洪夫人,叉腰骂起了洪有德,“男人真的就是没良心,怎么有你这等畜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就逞凶,不要你自己的脸面,你也要顾及着洪夫人的体面!” “终归也是近四旬年纪的官夫人,往后你让她如何在外做人?!” 姜陈氏狠狠的攥了攥拳,恨不能上前去打上几下! 她也能看得出洪有德为何如此做,可事情的确如他所愿,徐若瑾和梁霄都不会纠缠下去,只是洪有德的人品也着实暴露无遗,让人嗤之以鼻,难以容忍! 洪夫人被丫鬟们直接搀扶出去,没有留下半句话,也没人再想多说一个字。 徐若瑾看向梁霄,梁霄则召唤了梁一进门,“送太阴县主归府。” 太阴县主早已经想离开,耳听梁霄率先吩咐,她也没有拒绝。 今日之事的确让她震惊不已,甚至连评价的措辞都想不出半个字! 这哪里还是堂堂的官老爷?简直……简直是没了那一张体面的脸,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伺候的丫鬟搀扶着太阴县主,而姜陈氏也想就此离去。 徐若瑾立即拦住她,“婶娘稍等片刻!” 姜陈氏看向徐若瑾起了气,可看到梁霄那一张阴沉的脸,她也着实不敢说什么。 太阴县主也没有说情,“自己惹出来的,自己解决,这件事如若你违背了中方的意愿,就算是我也不饶你!” 母亲的警告,让姜陈氏心底一颤,没有了往日的张扬,而是规规矩矩的点头应答,“我送您到门口再回来。”她其实是有话想与太阴县主说。 太阴县主却并未答应,“晚间回家再说不迟,若不处置好,你休要再登县主府的门!” 姜陈氏浑身一震,是真的害怕了! 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母亲与她发火撂狠话! 因为她心中清楚母亲是什么性格,她说得出就做得到,这完完全全不是吓唬自己! “我送县主出去。”徐若瑾喝了杯水已经缓和回来,而她开口要送,太阴县主也没有拒绝,等候她片刻,二人才一同离开了雅间,朝佳鼎楼外行去。 瑜郡主与太阴县主一同出现,自当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而徐若瑾貌似随意的搀扶,这个细节被很多人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二人颜面上没有什么欢畅喜乐,但也并非是怒意满面,平淡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以为只是随意的欢聚,此时更是夜深的分别。 静默无语,一直到太阴县主的马车前。 丫鬟们已经撩起了帘子,太阴县主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看向徐若瑾问道:“我很纳闷,为何你如此对待洪大人?当朝抽打他一巴掌,还不够吗?” 徐若瑾虽知太阴县主满肚子疑问,但却没有想到她会揪这个问题。 思忖半晌,徐若瑾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复杂到自己也捋不清,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还未到京都,便已经结了怨,而他刚刚斥骂的叛逆之人,乃是我学医的师父。” 徐若瑾并不怕暴露洪老大夫,因为她早晚都要为师父正名。 太阴县主目光微瞠,似乎这个答案让她很是意外,但徐若瑾笃定的目光让太阴县主并未觉得这个回答虚假,而是发自内心的相信。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原来如此。”留下这一句,太阴县主便踏上马车,没有再多说什么。 徐若瑾本以为她会为姜陈氏求情,可县主并未开口。 亦或许是自己狭隘了,有太阴县主的身份摆在这里,纵使姜陈氏再心思不正,也没有人敢把她怎样,因为她有一个连皇上都要敬重的母亲,这已经足够。 吩咐梁一启程护送,徐若瑾则转身回了佳鼎楼内。 只是跨出去两步,她又折身回来,仰头望着这三层小楼,她突然觉得那牌匾上的字甚是眼熟。 眼熟?这个念头让她惊觉诧异,只是不过想想而已,她又踏步迈了进去,只是徐若瑾并未再回到刚刚的房间,让掌柜的另开了一间。 她不想知道梁霄会如何处置洪有德,让人将姜陈氏请来,她二人在此叙谈就是。 姜陈氏也被今日的事吓坏。 她没想到今日会遇上徐若瑾与梁霄,只不过是想做个中间人罢了,可孰知今日二人都与徐若瑾和梁霄有瓜葛! 可放眼满京都,能与他们二人交好的,除了姜家还有何人?而姜家却是她不愿回的地方…… 这也怪不得自己! 姜陈氏在为自己找寻开脱的理由,徐若瑾则一直都没有开口,反而让姜陈氏坐不住了! “这事儿其实与我根本没关系,不过是严夫人想把他的儿子调离京都,所以来求我母亲,而洪大人又想让他儿子这一次科举之后,能入户部做个差事。” “归根结底就是这么点儿小事,你和梁霄也太小题大做了!” 姜陈氏拿着不是当理说,“别以为母亲训了我几句,你就觉得有理了,姜家与梁家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容不得,那其间的关系岂不是吹弹可破?都信不得对方了!” 似又觉得自己这般解释颇有些心虚,下不来台,姜陈氏说罢此话,站起了身,“徐若瑾,你别觉得自己如今贵为郡主便可跋扈张扬,今日把洪夫人和洪大人逼到那个份上,没你好果子吃!” 第754章 无耻 “我还真是刚刚知道,原来不讲理是没有底限的。” 徐若瑾看向姜陈氏,“太阴县主一派慈祥安和,而你却如此蛮不讲理,完全想不到这乃是母女二人,没有一丁点儿相像。” “你不是也不像……”姜陈氏话说了一半儿,突然停下,徐若瑾的生母不是她能随意说出口的。 冷哼一声,姜陈氏自找台阶,“只是没想到那洪有德居然如此恶心,当着众人的面儿就对洪夫人动手,你不要小瞧了,京都之中,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演变成掉几个脑袋!” “我自当知道。” 徐若瑾揉了揉腰,感念着腹中孕育的小生命,“他突然暴起,想必早已做好了打算,如若卑躬屈膝不成,那就找个机会闹个天翻地覆,他终归只是礼部员外郎,是今日身份最低的人,而他更是被我朝堂之上抽过一巴掌,对外说我怀恨在心,所有人都会相信。” “演这么一出悲情戏,而我可能为了名誉名声,对今日的事就此不理,否则他反过来咬我一口,我反而麻烦缠身,他再借着这个机会找他的主子去哭诉邀功,给予几分重视,岂不正合适?” 徐若瑾推断着洪有德的阴险心思,却说的好似天气晴朗,语气平和的让姜陈氏瞪大眼睛。 “你想的倒是够明白,只是你就不害怕?”姜陈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难道为了怕麻烦,就包容小人作祟拿捏?”徐若瑾的反问,让姜陈氏不屑,“若不是你先揪着洪家不放,洪有德也不会兔子急了咬人!” “我本就不会饶过洪家,今日不过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你不也是被他惊住了?” “那是我低估了他的无耻!” 徐若瑾看向姜陈氏的目光格外认真,“别以为挤兑了我一通,你的事情就能浑过去,严家人求上太阴县主,洪家求上严家,这媒婆子你当的还真是喜庆,就不知姜老太爷如若知道,会是如何评价了!” 提及姜老太爷,姜陈氏的脸色一紧,“你少拿这话吓唬我!” “我说到做到,姜老太爷的酒一滴都不送,何时我满意了何时算!” 徐若瑾嘴角轻撇,满是不屑,“我还是初次听到能把另有异心的话说的如此大言不惭,严家当初屡屡坑害梁家,你不是不知道,如今还想帮着严家人调离京都?躲避梁家日益增起的势头,我呸!” “你可以觉得这是小事,但我不这般认为,恐怕姜老太爷也不会这般认为,姜家的几位老爷也不会这般认为,今日拿捏洪家和严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更多是因为你!” “徐若瑾,你疯了吗?” 姜陈氏是真害怕了,事情如若闹大,可不仅是得罪了姜家,恐怕母亲那里也交待不过去。 母亲虽然不袒护梁家,可她是最敬重姜老太爷,最欣赏姜中方的,如若把他们也得罪了,母亲不会饶恕自己。 “我疯了,那又怎样?”徐若瑾杵着小脸,轻抚着小腹,“终归我是京都中的一朵奇葩,那就继续奇葩下去,洪有德如若要闹,那就闹个彻底,他想就此罢休,我还不干呢!” 徐若瑾轻声嘀咕,“敢说我的师父是逆贼?真是活腻歪了……” 姜陈氏没听清楚她说的事是什么,只是徐若瑾还不允她离去,她只能心里想着稍后该如何向梁霄解释一番,更懊悔自己不该如此轻率。 其实她只是惦记了严夫人答应送的一处宅院,若事情办成,好歹另有一处住所,谁会厌弃自己的财产太多? 何况,那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 可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居然翻起如此大的效应,姜陈氏是真害怕了,尽管她鲜少在姜家,可她的心里还是惦记姜中方的。 那是自家老爷,自己的男人,如若连这都得罪了,自己可怎么办才好啊! 徐若瑾才不管姜陈氏心中如何焦躁不宁,她此时已经有些犯困,更是有些饿。 让掌柜的做了吃用的饭菜送上来,她拿起筷子吃吃喝喝,不管有多么烦心的惊天大事,都不能让肚子里的小宝贝儿饿着! 而此时此刻,洪有德正在与梁霄私谈。 徐若瑾想的没有错,洪有德就是那一番心思,而且他想的更是细致无比! 得知梁霄邀他喝酒,洪有德便已经开始想该如何应对,他这几日也正在思忖该如何转变在朝堂之上的弱势。 上一次挨了瑜郡主的巴掌,连礼部侍郎都不愿多搭理自己,觉得自己实在丢了人,而这一次,自己被瑜郡主逼迫无奈,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女人,这等名声传出去,想必瑜郡主也吃不消吧? 而他此时只要应对了梁霄,把事情拖延过去,便可直接去向澶州王讨赏! 如此天赐良机,澶州王怎会放过? 能借机拿捏住梁左都督和瑜郡主,那他在王爷面前也能露一露脸,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如若能再借着这个机会调到有实缺的衙门,那可是天赐良机,是他梦寐以求的! 这些年他在礼部摸爬滚打已经受够了,堂堂的礼部员外郎还不如吏部的一个小书办银匣子充足,让他怎能平衡? 所以这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绝对不会! 心思落下,洪有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梁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梁左都督,今日之事都怪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在下一回,家中夫人向来蛮横惯了,冲撞了瑜郡主罪该万死,如若您不解气,我这就回去再打她一顿!” “家中老小都依靠着我一人的俸禄度日,而礼部又是清水衙门,实在生活艰难,上一次在朝堂之上冲撞了郡主,而这一次本该让郡主好生泄一泄火气,可孰知那个女人还……还请梁左都督能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洪有德说着话,还不忘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这一派劳苦的艰难,让人无法想象这乃是大魏礼部的员外郎大人! 梁霄自当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一边品着酒,一边惬意道:“说,你继续说。” 第755章 继续 “继、继续说?” 洪有德一怔,没想到梁霄会是这番态度。 他偷偷睹了梁霄一眼,索性脑中筹措说辞,继续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 徐若瑾带着姜陈氏在门口听了半晌,姜陈氏面沉如墨,听的面红耳赤,讶异于洪有德的无耻和不要脸,徐若瑾虽面色如常,却在告诫自己,不要过高估量京都中人口口声声叫嚷不停的体面,因为这两个字,他们真没有! 洪有德此时说的喉咙发哑,几近无声,可但凡他停下,梁霄便是两个字“继续”,纵使洪有德铁齿钢牙,也架不住说起没完没了? 没了说辞是其一,精神力和嗓子也支撑不住啊! “梁左都督,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该赔的罪也已经赔了,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怎么处置您说句话,我认栽了!” 洪有德慷慨说完,连忙补上一句:“我身为礼部员外郎,多多少少也能做一些事,愿意为梁左都督尽心尽力,唯您马首是瞻!” 梁霄没有喊停,依旧惜字如金,“说,你继续说。” 洪有德此时也觉出气氛不对,还继续说下去?莫说他的嗓子废了,就是跪着的一双腿都已经快站不起来了!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梁左都督,我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了?只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一次,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喝醉酒胡说几句,您总不能要了我的命吧!” 梁霄冷眸扫了他一眼,摇摇杯中酒,手指轻抖,酒入喉咙,“这酒味道不错,洪大人是不是也渴了?先喝上两杯,然后再继续说。” “梁左都督您这是……” “喝!”梁霄单字厉喝,洪有德二话不说,将手边的酒灌入口中,胃腹火热,袭遍全身,跪着发麻的双腿也簌簌有了颤动,反倒是发痒起来。 洪有德刚想伸手捏一捏,梁霄继续道,“说,我还没有听够,你继续说。” 而此时此刻,徐若瑾和姜陈氏早已听得厌恶,又回到了隔壁雅间中休息。 二人也没有了斗嘴的兴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忽然听到门外有几声响动,红杏打算出门看一看,徐若瑾立即抬起食指放在嘴边噤声,示意她不要乱动。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似也在听着洪有德在屋内挖心掏肝的肺腑之言。 姜陈氏压抑不住好奇,走到门边悄悄打开一个缝隙看了出去,而未等她看清那是何人,那人便折身返回,姜陈氏吓得立即关上了门,拍拍胸口自行安抚,徐若瑾轻挑眉毛,“你看见了?” 姜陈氏没什么好心情,“看什么?等着就是了,谁知道梁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往后我要躲着你们二人走,否则到何处都是麻烦。” “这麻烦也是你招惹的,怪不着我。” 徐若瑾分毫不让,“若你不是姜家的大夫人,这个麻烦我还不愿意沾呢?乐意为谁保媒拉纤买官卖官,关我何事?” 姜陈氏倒吸一口冷气,“你……”可她没什么可辩驳的底气,只能把气压制心底,冷哼一声,喝起了茶。 徐若瑾倒讶异于刚刚门外是何人,是梁霄特意吩咐的? 还是故意来看热闹的? 只是想到后者她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掌柜的已知众人都在这几间房,周围的雅间是不会再招待客人的。 所以刚刚那个人是特意前来,恐怕也是有身份的,但是不是梁霄所请就不得而知了。 而刚刚那名男子回到屋中,掌柜的立即上前道,“主子,这事儿您看怎么办?奴才也实在没辙了才将您请过来,若是梁左都督真把员外郎大人弄出个好歹,咱们也是要担责任的呀!” 男子约三十而立的年纪,金冠束发,丹凤眼,鹰钩鼻,一张薄唇微微轻笑,透出几分傲气的阴损,“咱们有什么责任?又不是你把洪有德逼到死路上去,谁逼他的找谁算账,与我何干?” “可传出去不好听呀!”掌柜的摊手无策,男子思忖半晌,凑在掌柜耳边轻声吩咐。 掌柜的越听脸色越僵,听至最后都流下了汗,“这、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马上去,越快越好,若是耽搁了唯你是问!” 男子如此吩咐,掌柜的立即跑着出去。 这位主子说一不二,还真不嫌事儿大呀! 洪有德此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声音沙哑,而每一次停歇告饶,梁霄都让他喝酒润嗓,随后继续说下去。 ****徳知感觉这一关不好过,本想闪转腾挪的躲过去,可再这样下去,这条老命就丢在此处,哪还有什么后招可用? 难道梁霄早已猜测到自己的心思?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可他却又想不出应对的办法,那一高壮魁梧、满面髯须的凶煞之人堵住门口,他总是想逃也逃不走。 “梁左都督,您这又是何必?你即便把我逼死在这里,明日朝堂之上您也说不清楚,更何况,是瑜郡主逼的我抽打夫人,这话传出去也不中听吧!” 洪有德软都不行,开始来硬的,“除非您今日就要了我的命,否则这事儿您终归要给个说法。” “你算什么东西?” 梁霄的语气虽轻,但话语的分量却格外沉重,“请你来吃酒,反倒还吃出仇了?” “是我恐惧被报复还不成吗?”洪有德胆子一颤,又立即软了下来,“更何况在朝堂之上,也并非我一人针对瑜郡主,澶州王在上,侍郎大人又在上,我不顺着他们说,这官帽还想戴吗?” “我出身毫无根基,乃是凭借勤奋苦学熬过艰难科考才拼得今日的官位,可但凡惹侍郎大人半分不悦,我的日子就别想好过,梁左都督您出身高贵,我这等贱民的艰难您怎能体会?” “朝堂之上,不是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昧着良心,我也要吹捧侍郎大人,否则就没我好日子过!” 梁霄耳朵轻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声响,梁一也发现不对,梁霄却不让他轻举妄动,继续呆在那里,而他则继续问着洪有德,“那依你这么说,你对侍郎大人是阳奉阴违了?” “话语不必说得这么难听,但却是这个道理,”洪有德已经心力交瘁,不得不认这个怂,“今日心里话已经告知梁左都督,但凡您有用着我之处,我洪有德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何况礼部处处针对瑜郡主和您,您总应有个传话的吧!” “你?” “洪有德乐意担当此任!” 而此时,徐若瑾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侍郎大人,依照规例来说,您是不是应该给我请安了?” 洪有德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惊在原地! 侍郎大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756章 要钱 礼部侍郎此时已经被气的头晕目眩,两眼昏花! 刚刚佳鼎楼的掌柜拿了名帖去拜见,礼部侍郎本觉得无事生非,一个酒楼的掌柜求见能是什么事? 只是看到名帖,他不得不来。 只是来了之后,掌柜的便将他引到楼上的雅间处,还未等他开口问,便听到洪有德在屋内说出的话。 不得不听?不得不追捧?礼部还需要有传话的人?这等引人作呕的说辞和那苟且沙哑的声音不是洪有德是谁? 在一起共事太多年头,洪有德跟在身边的时间比媳妇儿还要多,礼部侍郎根本不需要思忖屋内说出这话的是何人! 只是未等他率先破门而入,便听到身后说话的声音,转身便看到瑜郡主徐若瑾,而且还是让自己向她行礼? 这简直……简直让礼部侍郎愤恨的跳了脚,一股燃自内心的火苗窜烧,让他张了半晌嘴都未说出话来! 徐若瑾并不知道礼部侍郎是何人找来的,只是看向掌柜的微有虚色,躲在一旁想要就此溜走。 只是不等他得逞,屋内的门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个人影立即蹲在礼部侍郎的脚边,搂着他的粗腿便哀嚎起来,“大人啊,您可来了,您就是救星,您若不来,下官今日就死在此处了……” 洪有德的这一番作为让礼部侍郎气的连连踹他,“还想在礼部当个传话的?无耻至极,恶心至极!恶心!” 礼部侍郎终归上了年纪,即便抬脚踹他几下,洪有德也没有倒地不起,而是死死的拖住礼部侍郎的腿不放手,“下官冤枉啊,您听下官为您解释,下官真的冤枉!” 梁霄从屋中走出,正与礼部侍郎对了面。 礼部侍郎冷哼一声道:“梁霄,你满意了?” “我也没想到跟随侍郎大人十几年的人居然能有这一番说辞,我实在被吓到了,真为侍郎大人所不值啊!” 梁霄的说辞让礼部侍郎头脑发晕,憋的通红一张脸还说不出什么,他只觉得丢人透顶,已经恨死了洪有德! “哼!”礼部侍郎猛的抽开被洪有德抱紧的腿,朝着徐若瑾一拱手,随即大步流星的拂袖而去。 梁霄也没有阻拦,洪有德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撒腿便追礼部侍郎而去! 刚刚本是想玩弄梁霄和瑜郡主,可孰料反倒被他们耍弄了! 今日之事如若不向礼部侍郎解释清楚,自己的乌纱帽就彻底的丢了! 看着洪有德仓皇逃窜,徐若瑾却笑不出来。 这个感觉让她也十分惊讶,按说恶人遭到报应,不应该大快人心的么?为何没有半点儿喜悦呢? 姜陈氏目光复杂的看向梁霄,梁霄却背着手看向了一扇门后,“折腾了这一幕,却还不肯露面?躲躲藏藏见不得人么?” 徐若瑾微有惊诧,难道让礼部侍郎到此的不是梁霄,而是另有他人? 顺着梁霄的目光望去,那扇门终究“吱呀”一声打开,其内走出一名男子,姜陈氏看在眼中惊愕半晌,立即拱手行礼,“……为国舅爷请安了。” 国舅? 徐若瑾微有纳罕,看向了面前的男子,只是未多打量,便见此人向自己见礼,“还是初次见到瑜郡主,在下陆凌枫,皇后娘娘之亲兄,久闻郡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徐若瑾微微福了福身,“见过国舅爷。”没想到在此会遇上这么个人? 来到京都多日,倒是从未听闻过陆凌枫这个名字…… 姜陈氏躲在一旁不再说话,陆凌枫看向梁霄,反而涌起了亲切的笑,“回到京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我这等世俗之地,以为你把我忘了。” “做鬼也忘不了你。”梁霄的回答好似与此人甚是熟悉,可徐若瑾却听不出梁霄的情绪是亲近还是厌恶,这倒是让她甚为吃惊。 “进去说吧,别在这儿站着,这里可不是灵阁,没有争相排队买酒的人,我可是指望这点儿银子过日子的,坏了我的生意,我可去你家吃。” “我也是寄人篱下,住郡主府。” “哈哈哈,那我就去郡主府蹭饭。” “休想。”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进了屋,却让徐若瑾和姜陈氏都惊住了。 姜陈氏正琢磨是否要跟进去,梁霄在里面喊着二人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中方叔父,婶娘也进来稍等片刻,他自会接您归府!” 姜陈氏的脸色很难堪,只是有陆凌枫在,她反倒是规规矩矩的进了门,没了以往的张狂跋扈,让徐若瑾都跌破了眼球。 这是怎么回事? 姜陈氏抽疯了吧? 徐若瑾纳闷的进了雅间之中,掌柜的亲自端来茶点等物便退了出去,梁一等人在外把守,不允外人靠近半步,红杏单独在屋中服侍各位主子,随后便站在徐若瑾的身旁。 陆凌枫看着桌上的酒坛子,拎起来晃了晃,其中早已没有多少酒,倒一倒只剩半盅。 “梁霄,你也太过分了?好歹给我留一口,我可还没尝过灵阁的酒呢!” “把礼部侍郎招来,耍这么一出戏很有趣么?”梁霄挑眉看他,“之前你向来是不问政事的。” “谁让礼部侍郎的家离这里近呢。”陆凌枫耸耸肩,“若是太远,我想请来都赶不上这出大戏,更何况,他只演给你自己看,多无趣?” 说罢此话,陆凌枫举起半盅酒一饮而尽,眼前硕然大亮,“好酒,果真是好酒。” “再好也没了。”徐若瑾此时已经缓回心神,至于梁霄与陆凌枫的谈话她也听在耳中,可她却不信这个人眼中无政事…… “弟妹,这不好吧?” 陆凌枫看向她,“从他这里论亲,称呼你一声弟妹,若是从皇族论亲,我可要唤你一声妹妹,你若是不给,我只能入宫向皇上要了?到时候领的就不是你的情了,这买卖岂不是亏了?” 这个说法倒是让徐若瑾很惊诧,“你入宫向皇上要,自当领皇上情,可皇上向我要酒,向来都是付银子的,一买一卖,两不亏欠只图个心里痛快,有什么亏的?” 陆凌枫一怔,“给钱?” “自当给钱,难不成白送?” 徐若瑾的说辞让陆凌枫嘴角抽搐,“为何来我这里吃饭从不给钱?我要进宫要银子去!” 第757章 胆量 陆凌枫的说辞让徐若瑾很惊诧! 张口就斥皇上来他这里吃饭不给钱?还要进宫要银子?纵使是国舅,这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想必他也是个怪癖奇葩。 不过换个念头一想也不该意外,看他和梁霄好似熟识之人,能和自家男人关系熟的,不是奇葩是什么?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梁霄对陆凌枫的态度并不惊讶,“谁让你不要?这时想要恐怕也没银子了,东部闹起了洪灾,户部侍郎已经紧急调拨大笔救灾物资送去,七离边境的规划也需要钱,皇上正愁手里银两不充足,要也不会给你。” 陆凌枫挑眉看了一眼徐若瑾,随后道:“那还大批大批的朝外赏赐?” 梁霄继续反驳,“人心若安抚不平,要钱何用?” “那我也不平啊!”陆凌枫摊开双手,“合着我就是倒霉的?” “谁让你是国舅?”梁霄倒是狡黠的笑起来,“皇上说,不翻旧账。” 陆凌枫的眼角抽搐不宁,望着空荡荡的酒杯甚是不爽,“今儿既然遇上了,好歹相识多年,你总不会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吧?”陆凌枫意有所指,他开始惦记起“灵阁”的酒。 “我怂,我没钱。”梁霄大言不惭,更不觉羞愧,“和我说无用啊。” “郡主……”陆凌枫立即转看徐若瑾,徐若瑾此时刚从诧异中抽离出来,眼见陆凌枫突然瞄向自己,吓了一个激灵,“要酒没有,买酒可以。” 陆凌枫翻了个白眼,“就没有私人赠送么?” “那也要看四爷和你关系好赖啊。”徐若瑾也不乏调侃起来,“关系好,多少都有,关系不好,一滴都是妄想,不过依着刚刚四爷与你的对话来看,貌似……” “我们俩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可是自幼一齐长大的,他若敢说跟我不好,我这就去中林县找梁大将军评评理!” 陆凌枫语速极快,说完之后又嗞牙笑着讨好巴结。 徐若瑾只觉得浑身一个冷颤,“只送一瓮!”她没想到,这个陆凌枫居然与梁霄是自幼一同长大的伙伴? “不能更多一点吗?”陆凌枫又凑近些,梁霄立即将徐若瑾拉至身后,“再多废话,这一瓮也没了。” 陆凌枫立即坐了位子上,“一瓮就一瓮,只是佳鼎楼往后要卖灵阁的酒,每日一坛,高价高卖,记得让人给我送货!” “有本事自己去取。”梁霄不愿再与他多说什么,牵起徐若瑾的小手低声道:“吃饱了么?” 徐若瑾点点头,“要回么?” “回了,吃饱不走干什么?”梁霄说罢就要出门,陆凌枫豁然喊他,“你们这两餐的银子还没付呢!” “今日乃是太阴县主宴请,没看姜家夫人还在等着付银子呢么?找她要!” 梁霄如此说辞,姜陈氏在一旁听傻了! 本以为梁霄不允她走,是为了说姜家和梁家之间的恩怨以及今日出的这几件破事,可却没想到,是为了让她付银子? 而且看梁霄的一本正经,根本不似说笑,好似理所应当,这……这成什么事儿了? 陆凌枫翻了个白眼,“你可还请了姜中方!” “你替我接待一下正合适。” 梁霄带着徐若瑾便出门上马车,陆凌枫也没有送出来,直接吩咐掌柜的算账,等着姜陈氏付钱! 梁一扬鞭启动马车,徐若瑾仍心有担忧,“就这么走了?真不用等一会儿姜家人了?” “不用。”梁霄格外果断,“让姜陈氏自己解释比我们谁说都更合适,我们在,反而让姜家难堪。” 徐若瑾仔细想想,貌似也对,只是想到陆凌枫,徐若瑾真觉得他是个奇葩,“没想到他会是皇后娘娘的哥哥?性格差别怎么这么大?” 皇后整日一张冷脸,看谁都不舒坦,而陆凌枫好似活泼跳动的性子,颇有几分不着调,但又不似夜微鸿那么下贱猥琐。 “皇后的娘家人中只有他还在,长辈早已过世,他文韬武略,格外精湛,自从新皇登基,他便卸任官职,顶着国舅爷的名号,对朝政半丝不沾。” 梁霄的评价让徐若瑾很是惊讶。 自家这个男人的眼界有多高,徐若瑾心知肚明,能够让他评为“文韬武略”之人,想必绝不是个俗人,而是真有本事。 可既有如此能力,又因为皇后卸任官职?这却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说他胸怀博大,可看面向又不像; 说他向往闲云野鹤,他又何必只留在京都不走?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这等事无法细细思忖,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只是今日本是出来游玩,却没预料到只想路边喝杯水,却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严夫人,洪有德,这两个自己最不喜欢的人偏偏全都遇见,而陆凌枫今日还把礼部侍郎给召来,让洪有德彻底的折了面子,却不知明日又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了! 疲倦之意袭上,徐若瑾感觉心神劳累,窝在梁霄的怀中便这般睡去。 梁霄将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发丝,满脸皆是宠溺。 只是陆凌枫的突然出现,让他眉间的那一道纹未能舒展,今日他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一路回到郡主府,梁霄直接将徐若瑾抱回屋中。 方妈妈见徐若瑾是睡着回来的,除却无奈也有埋怨,特别是听红杏絮絮叨叨讲述着今日偶遇严夫人和洪有德以及礼部侍郎的琐碎事,她不由得埋怨起梁霄来: “四奶奶身子本来就弱,您不能让她再陷入麻烦和纠缠,虽然四奶奶不是心思狭隘的人,可这等事劳心动气,对她身体不好,四爷您……” 方妈妈数落起便没完没了,梁霄虚心认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听。 只是红杏余光睹见四爷瞄向她眼神没那么友善,立即蹑手蹑脚的快速离开,自己也是嘴皮子太快,四爷挨了方妈妈的训,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红杏刚刚离开郡主的寝房,就看到白芍和黄芪在门口说着话,瞧见红杏出来,立即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红杏收敛了慌乱,一本正经的回了半礼,便去找杨桃来守夜。 只是红杏刚刚离开,黄芪便劝着白芍道:“你如若不敢与郡主说,还是与方妈妈商量一下,别被人糊弄了!” 白芍点点头,“让我再想想……” 第758章 客人 徐若瑾翌日醒来,就看到梁霄在一旁蹙眉望着自己。 一脸的深沉,似不太高兴,又似无奈懊悔,徐若瑾不愿猜度他是什么心思,转个身窝了他的怀中道:“怎么愁眉苦脸的?遇上什么事了?” 豁然想起昨晚,她瞪大眼睛道:“难道是洪有德又挑起什么麻烦了?” “你就是麻烦!” 梁霄语气不佳,徐若瑾嘟了嘟嘴,“我的确是个麻烦,可谁让你娶我的?” 她一下子联想到自身的身世,梁霄更是无奈一叹。 她怎能知道,昨晚自己被方妈妈严厉的训斥一顿?那股滋味儿着实难忍,却又有些自责和心疼。 自责的是他过于放纵她肆意胡闹,心疼的是她昨晚夜里嘀嘀咕咕喊了一宿这里疼,那里疼,吓的梁霄守护一晚都未敢合眼。 看她醒来不过抱怨一句,她反而还想歪了…… 想到昨晚方妈妈说出的话,梁霄想想也觉得后怕。 以后再带她出去绝对不能任性而为,该管也是要管起来,否则她旺盛的好奇心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满足的,一旦闹起小脾气,自己完全招架不住,也着实不行……大不了生过孩子以后再带她好生的玩玩。 徐若瑾见梁霄不理自己,突然问起中林县的事情,“也不知道公公和婆婆都这样了,可有他们的来信?” 自己是个麻烦,在京都历经如此多艰难险阻,却不知道他们在中林县有没有受到影响?还有大房和二房的两位嫂子又怎样了?特别是陈氏,徐若瑾每次想起她都心中不能舒坦。 当初为了免死令,陈氏就闹的梁夫人和梁霄母子不和,而如今回到梁家她仍旧不能罢休,总想争个高低。 如今自己来了京都,她应该能安生一些了吧? 只是这些都是徐若瑾的猜想,梁霄并没有告诉她陈氏已经被梁夫人囚禁起来,完全断了她与外界联系。 若不是看在梁辉的颜面上,梁霄早已有除了陈氏的心。 当初传消息给楚嫣儿的就是她,只是此时梁家正是多事之秋,大房更不宜在此时被提起,毕竟也要为梁子瑜考虑。 等事情彻底的平息下来,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 “今日有何打算?”梁霄抛开心底的怒意,问着她。 徐若瑾赖在床上仔细想了想,“去灵阁看看?”京都的灵阁开张,她还从未去过。 梁霄否决了她的提议,“今日只能在府内,不能出去。” “为什么?”徐若瑾满脸惊诧,“我身体没问题的。” “这是方妈妈昨晚交代的,连我都必须遵守,”梁霄满脸苦涩,“要走我自己走,你必须在府中安歇,你如若不服气,找方妈妈说去。” “呃……”徐若瑾没想到居然是方妈妈下的令,她也没什么脾气,“即是如此,我还不如继续睡呢!”刚闭上眼睛,她随即又睁开,“只是有些饿了,要先吃饭。” 听闻她饿了,梁霄立即起身到门口吩咐红杏进来伺候洗漱,又告诉方妈妈上饭菜。 有身孕的女人总是第一位,府内众人一通忙乎,二人拥过早饭之后,梁霄便离开了郡主府。 梁一也被他带走了,留下梁拾成为徐若瑾的车夫兼门房,守在郡主府门口。 而此时此刻的中林县梁家,梁夫人接到了京都的回信,满面愤恨,好似只差一口气就会昏厥过去! 陈氏!居然都是陈氏! 居然是她通风报信,险些害徐若瑾惨遭屠杀,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恶了! 当初就是她撺掇自己向梁霄要免死令,一口咬定梁霄居心叵测,可惜梁霄却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东西,反而让他们母子不和,时至今日都没能修复关系。 如若不是徐若瑾的坚持,恐怕自己就酿成大错,还给梁家招惹了麻烦。 而陈氏不知悔改,居然此时还伸手祸害自家人,这口气让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梁夫人想吩咐婆子给陈氏一个了断,这口气她必须要为徐若瑾出,否则她无法面对梁霄,即便是梁辉还在,也不会容许这样的女人留在梁家的,是吗? 摸摸身边的梁子瑜,梁夫人只可怜这个孩子。 刚出生没多久便没了父亲,如今若再没了母亲……梁夫人的眼角不由得蕴含了泪,而正是这个时候忠叔突然来了。 “是老爷有什么吩咐吗?”梁夫人没绕弯子主动的问。如今梁大将军仍旧住在书房,梁夫人每日早上过去请安探望,如若无事便回了。 忠叔此时找来,想必是老爷有什么事情。 点了点头,忠叔将屋中的丫鬟都打发出去,梁夫人也看出他的谨慎和慎重,焦急的道,“什么事儿?是不是老爷也要处置那个女人?” 忠叔长叹口气,“回夫人,老爷吩咐,这个女人暂时不能死。” “不能?为什么?”梁夫人对此甚是惊诧。 老爷向来嫉恶如仇,眼里从来不容半粒沙子,而陈氏险些害死徐若瑾和还未出生的孩子,老爷居然会留下她的命? “老爷说,这是四爷的意见,归根结底,都要听四爷的。” 忠叔的话让梁夫人蹙紧眉头,“老四?他的心思总是稀奇古怪,却又不与人说个明白。” 梁夫人的心底略有怨怼,可又知道自己根本怨不起来,“他还说什么了?”梁夫人问的是梁霄。 “四爷说一切都留后续处置,此事不宜掀起大房的事情,以免有人借此事兴风作浪,再拿着大爷的事纠缠不清。” 忠叔叹了口气,“梁家多事之秋,经不起半点儿腥风血雨了,一切都要等四爷和郡主在京都稳住再说。” 梁夫人纵使不愿,却也不得不点头答应,“那就听他的吧!”似是回想去年发生的种种事情,梁夫人感慨道,“如若我能早听他的就好了。” 徐若瑾此时也没有闲着,因为郡主府迎来了一位客。 这位客人徐若瑾也不得不接待,因为正是昨晚刚刚见过的陆凌枫。 “国舅爷来的不巧,四爷早间出去了,今日不在家。” 徐若瑾坐在正堂看他喝着茶,“如果您早来一会儿就好了,这会儿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想派人去请回来都不成。” “没事没事,他不在更好。”陆凌枫毫不在意,更像是特意来找徐若瑾。 徐若瑾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国舅爷说话还是慎重为好,太过随意也失了体面,就算您不在意,皇后娘娘却是最重规矩的,倒不敢说她训斥您,可我是跑不了要挨骂的。” “抱歉抱歉,”陆凌枫笑着道,“我是来给郡主您讲个乐子事儿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洪有德如今是何下场吗?” 第759章 有趣 提到洪有德,徐若瑾的确好奇起来。 只是陆凌枫特意前来郡主府,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些事吗? 毕竟对陆凌枫这个人分毫都不了解,哪怕他之前与梁霄熟识,又是自小一同长大,可他毕竟是国舅爷,乃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单是这一个身份,徐若瑾就不得不多顾忌。 “难道国舅爷您今天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徐若瑾问的直截了当,“我的确好奇洪有德遭了什么报应,只是好奇归好奇,却没急迫难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那等人绝没什么好下场。” “瞧郡主说的,好似我颠儿颠儿跑来是为了拿此事与你交易什么,难道连你刚到京都几日,也已经沾染了京都的晦气吗?” 陆凌枫说的颇有失望,徐若瑾却不敢苟同,“我可没有什么交易的心思,是国舅爷您多虑了,只是京都此地一个人长着上百个心眼儿,我是不敢信你们罢了。” “你可以信啊。”陆凌枫笑着道,“礼部一直不认可你,支持着澶州王,给皇上添堵心,皇上得不着好,皇后自当不舒坦,皇后不舒坦,我这个国舅就没人待见,更没半分话语权,所以我也是盼着他们倒霉的,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徐若瑾倒讶异于他的直白,“难道就没有点报酬想得?只图个痛快?” “若是郡主愿意送我几坛灵阁的酒,我也是乐意的嘛!” 陆凌枫大言不惭,徐若瑾反而放松下来,“那你索性就说说,我总不能把国舅爷从郡主府撵出去,否则我就又要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了。” 陆凌枫没有介意徐若瑾的挤兑,立即笑着道,“昨晚洪有德一直跟着礼部侍郎回了府,生生在侍郎府门口跪了一夜,侍郎大人今日一早上朝根本没有理他,散朝之后新任左都御史上折弹劾洪有德为官不正,性情暴戾,心胸叵测,贪赃枉法,只是皇上还没有表态。” 这个结果让徐若瑾微微皱眉,“怎么总觉得这事是宫里的占了便宜?难道没有人再斥责侍郎大人包庇下属?有悖公正?” “郡主聪明呀!”陆凌枫的确惊讶徐若瑾反应够快,“左都御史第二张折子弹劾的便是礼部侍郎大人,可皇上仍旧没有表态。” 徐若瑾长叹口气,“恐怕我又要被招进宫去责罚一回了。”看向陆凌枫,徐若瑾没了什么好脸色。 因为骂自己的很有可能是皇后娘娘,爱屋及乌,恨及所恨,谁让他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已经看他很不顺眼了。 “我可是得了消息就来告诉你了,别是以为皇后娘娘可能责骂你,你就连我都讨厌了吧?!那我这个国舅当得可有些冤。” 陆凌枫把徐若瑾的心思给揭穿了,徐若瑾的怨怼反而消退了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四爷不在家,国舅爷就帮忙想想辙吧!” “早上四爷刚说我是个麻烦的,这会儿麻烦又找上来了,终归事情是在佳鼎楼发生的,若是您不动动脑子,恐怕也会被卷了进去,毕竟礼部侍郎可是你请的。” 徐若瑾毫不留情的把陆凌枫也拽下水。 陆凌枫苦笑着道,“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下场,看来你与梁霄一样,都是见不得身边人好。” “这话我可不认,明明是国舅爷您不嫌事儿大,更是帮着皇上剪除异己,为皇后娘娘剃除眼线,怎么反而让我挨骂。合着好人全让你当了,我不单背了黑锅,反而又得罪了一批人,这事我可不依。” 皇上早就厌恶礼部侍郎,而昨日陆凌枫挑起礼部内部纷争,皇上肯定会借助这个机会把礼部清理一通。 只是事情总要有个缘起,那自然又是自己,谁让她就是个惹麻烦的呢?! 陆凌枫嘿嘿一笑,他没想到徐若瑾居然如此聪慧,只是随意就把此时看得通透,更是毫不遮掩的讲了出来。 单是这份胆气,就让陆凌枫对她的印象颇有改观。 之前虽听闻过这位瑜郡主的种种传闻,陆凌枫也好奇梁霄娶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是因为徐若瑾隐藏的神秘身份才娶她,还是单纯为了她这个人。 如今看来,更有可能是后者。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陆凌枫的心思,她突然想起件事,“昨日那一餐饭,你一共收了姜家大夫人多少银子?” 梁霄可是让姜陈氏付帐的,看陆凌枫的做派,他恐怕会狮子大开口,不会轻易放过姜陈氏。 陆凌枫没想到徐若瑾突然问这件事,嘴角抽搐,颇有几分不愿提及的意思,“要什么银子?只当是我请了。” “嗯?”徐若瑾瞪大眼睛,“你居然没有收钱?你真的没有收钱,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我乐意!” 陆凌枫没了刚刚的好脾气,摆明了不愿再说,徐若瑾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刨根问底儿。 而这一会儿,门外突然有人前来回禀,“启禀郡主,国舅爷,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请郡主进宫一趟。” 这个消息着实让屋中还算和谐的气氛当即僵冷些许,徐若瑾如蔫了的茄子般无精打采,“我没说错吧?这事终归还是会找到我的头上,恶人总要有人当,既然国舅爷在此,就索性陪我一同进宫说说吧!” “我?”陆凌枫指着自己的鼻子,“让我跟你一同进宫?” “你还想跑不成?”徐若瑾绝对不会放过他,“何况您今日前来,不就是怕皇后娘娘责骂罚我,索性要帮我一同承担责任的吗?我知道你有这一份热忱的心,就不用再装下去了,我会领情的。” 陆凌枫瞪大眼睛僵了半晌,“我算是知道梁霄为什么要娶你了!合着你不讲理的本事比他还要强。” “那你到底去不去?快点给个话,若是去晚了,我就罪无可恕了。”徐若瑾扶了扶腰,看向一旁满脸无奈的方妈妈,“您说今儿不让出去,却偏又得出去,这身子骨早晚得被折腾散架子了。” “有什么好处?”陆凌枫直接了当的谈交易,若不说他是当今大魏皇族的国舅爷,徐若瑾真以为他只是个酒楼的店老板。 因为陆凌枫的身上并没有贵族公子哥的做派,也没有皇亲国戚的傲慢。 尽管那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城府极深,却也不觉得他居心叵测,没被徐若瑾立即划入拒绝往来的行列。 既然他提出交易的价码,那就可以谈。 徐若瑾思忖下,“每日为佳鼎楼送一坛灵阁的酒。” “两坛。” 陆凌枫竖起两根手指,“我卖多少银子你不用管,但绝不会少你一个铜子儿,怎么样?” “原本也不可能亏了银子卖给你,想什么呢!佳鼎楼每日送三坛酒,卖多少我都要分一半,否则你便不用陪我进宫了,我自己去!” “至于吗?”陆凌枫饶有兴致,“这点儿小钱儿都要掰算得如此清楚?” “又没人会嫌弃自己的银子多?就是这么俗。”徐若瑾转身进屋,吩咐红杏为自己更换衣裳,“您就在这里好生考虑下吧!我这就更换衣裳进宫去,若是您不答应就先离开,今日是没功夫和精力招待您了!” 徐若瑾进了寝房,红杏立即把门换上。 陆凌枫站在那里嘴角轻挑微笑,这个女人,还真有意思…… 第760章 低调 徐若瑾回到寝房之内,并没有马上就换衣裳。 让红杏看看门口的陆凌枫是否离开,徐若瑾只觉得这个人甚是奇怪。 “已经出了门,但是否离开郡主府并不知道。” 红杏看过之后这般回答,徐若瑾想到方妈妈,“方妈妈呢?是去送他了吗?” “想必应该是去送国舅爷了,稍后回来便知。”红杏走到衣橱边,催促道:“您还是先想想进宫穿什么吧?门口的人还等着呢!” 徐若瑾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弹,一想到要进宫就觉得头疼,“若是四爷在就好了,好歹也能推脱一下,这会儿是硬着头皮去,还是装身体不适逃一次?”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她索性也不再胡乱思忖,起身随意找了一身衣裳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去吧,突然召我进宫哪有那么多时间准备,更何况府上刚刚还有来客,而且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我更是不敢怠慢了。” 想到此,徐若瑾翻了一个大白眼,“招待完国舅爷,我就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合着今日就与姓陆的没完了?早知道昨日怎么都不会去佳鼎楼,没想到还沾染了麻烦。” “奴婢也觉得国舅爷好像很麻烦,不好招惹,更不好躲。” 红杏缩了缩脖子,在一旁附和,徐若瑾长叹口气,“到门口告诉梁拾,尽快把消息传给四爷,就说我进宫了。” “奴婢这就去。”红杏将衣装饰品交给了杨桃,她则跑出去传话。 而这一会方妈妈正从外进来,见徐若瑾正在穿衣准备出门,方妈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国舅爷说在门口等着你,会随您一同进宫。” “他没走?”徐若瑾松了松肩膀,“没走也好,好歹有个垫背的,皇后娘娘纵使想要责罚,有他在,也总不至于劈头盖脸的骂个没完。” 想到陆凌枫,徐若瑾问起方妈妈是否知道他的经历,“只听四爷说是自小一同长大,您对国舅爷的过往知道什么吗?” 方妈妈摇了摇头,“老奴对国舅爷还真是一无所知,自皇后当年进宫,他便鲜少在人前露面,那时皇后还是太子妃,老相爷也未过世,只是皇后嫁进宫中没有多久,相爷和相夫人便接连殁了,国舅爷守孝三年,随后先帝让位,新帝登基,国舅辞官卸任,一直到今日都没再任官职。” “若不是昨日听红杏提起您和四爷见到了国舅爷,老奴还真不知道佳鼎楼乃是他的产业,还以为这个人已经从世人的眼前失踪了。” 方妈妈的说辞让徐若瑾甚是惊讶。 尽管她听梁霄说过陆凌枫辞官卸任,却没想到是这样。 “该出现的人总会出现的,即便藏也藏不住,恐怕他也是个有故事的,否则一介文武全才怎会突然辞官卸任?皇上巴不得身边有能协助他的,不会顾及国舅有什么私心!” “这等事老奴不敢评价,郡主还是快些更衣出门,先把皇后娘娘这一关过了,早去早回为好。” 徐若瑾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耽搁,方妈妈让杨桃将随行需带的物件收拾妥当,她便随同徐若瑾一起出门上了马车。 而此时,陆凌枫正骑在马上等候着她。 两个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对望着点了一下头,便往皇宫而去。 郡主府有马车行出,自当吸引了路边人的目光。 其中不单是看热闹的百姓和闲暇的路人,还有一些是各个府邸的耳目。 只是徐若瑾的马车旁有一位陌生的男子随同,这倒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因为寻常都是梁左都督陪伴,今日却换了其他人? 而此人的年纪与梁左都督相仿,但无论从其衣着打扮还是个人气度推断,都无法分辨出此人的身份。 这着实让有心人惊了! 在京都此地,还没有他们认不出来的,这人到底是谁? 恐怕不是郡主的娘家人,因为郡主的一个哥哥年长,在涪陵王世子身边做事,另外一个年幼,单从年纪来说便不符合。 有心人不免开始在记忆中搜寻着陆凌枫的身份。 不知道是哪一个人想起,这岂不是国舅爷陆凌枫?再仔细的辨认一下,的确就是他! 怎么他会从郡主府出现?这事儿根本挨不上啊?而且国舅爷是何时回到京都的?他们居然没有半点儿音讯,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人们联想到梁霄和陆凌枫乃是自幼的好友,更是一同长大,看来这件事的背后没那么简单,应当立即禀明主子,陆凌枫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消息立即传遍各地,而陆凌枫则惬意的骑在马上四处观望。 他似是很久没有享受这等引人瞩目的感觉,到徐若瑾的马车旁,陆凌枫笑着道,“没想到盯着你的人还不少,我恐怕也要借机扬名了。” “国舅爷不要这般挖苦我,您的威名早已在京都众人皆知,只是您低调收敛罢了。” 徐若瑾的反驳,让陆凌枫笑了起来,“我倒觉得去往皇宫的路应该再长一点,很久没有享受旁人惊愕的注视了,看来还是我低估了郡主您的影响,不知众人知道佳鼎楼乃是我的产业,是否生意也会好一些?我倒是后悔太过低调收敛,弄的荷包也不够丰满了。” “别人居然不知道佳鼎楼是你的产业?”徐若瑾对此颇为惊讶,“那看来往后的生意会更好了,我倒是觉得与国舅卖酒半分银子有些要少了,要不然您再让出两成?” “不要得寸进尺,更不要欺负我孤家寡人!” 陆凌枫咬牙切齿,“好歹众人也要称我一声国舅爷,让出太多没面子,不行。” 徐若瑾没想到他不肯让出干股是为了面子,而不是为了银子? “我每日给佳鼎楼送五坛酒还不行?” “不行,此事绝对不能妥协,哪怕十坛也不行!” 陆凌枫的态度笃定,徐若瑾也没有继续强迫,不行就不行,只是这个人倒是有趣,细细思忖起来,不是个俗人。 眼见徐若瑾不再说话,陆凌枫继续问道: “你怎么不继续加了?我还等着你说二十坛的时候再一口答应下来,郡主也不能反悔了。” “国舅爷的面子哪里是二十坛酒就能买得到?我可没有那么大胆子,等下一次需要您帮着背黑锅的时候再议不迟,这次就先算了。” 徐若瑾笑眯眯地撂下了帘子,陆凌枫惊讶之余颇有几分苦笑不得,“瑜郡主果然厉害,甘拜下风。” “过奖过奖,共同进步。” 二人没有再多续话,而此时皇后娘娘得知陆凌枫随同徐若瑾一起进宫,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什么?大哥居然与徐若瑾一同来了?这、这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第761章 意外 皇后没想到陆凌枫会出现,而且还是与徐若瑾一同出现。 想当年大哥与梁霄乃是交好的朋友,所以他出现在郡主府也有可能。 因为父亲母亲过世,而他又因为自己辞官卸任,远离京都,皇后都不知道大哥这些年到底在何处,只是偶尔才听闻他又回了京都,但无法跟踪到他具体在做什么。 陆凌枫很讨厌皇后派人追踪他的下落,所以皇后也只能是偷偷地探问。 只是没想到许久不知大哥的消息,如今知道了,却是他与徐若瑾一同进宫来见自己。 皇后心绪难宁,之前的打算突然糟乱,她他颇有些烦躁不安,脸上也没了什么好气色。 看着等候回复的太监,皇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吩咐做一桌酒席,单为瑜郡主准备一份,她有着身孕,但凡是凉的冷的都不要端上来,另外也派人去向田公公说上一声,国舅爷进宫了。” 这事终归还得让皇上知道,只是直接去说未免大惊小怪,由田公公转述反而更为妥当。 小太监前去办事,皇后仍旧坐不安稳,时不时的便派人去问徐若瑾的车驾到了何处。 徐若瑾与陆凌枫一同进宫的消息也已经传至了慈安宫,太后听听作罢,并没有说什么,而容贵妃则是惊愕难信,因为陆凌枫这个人着实不能小观。 皇后是觉得自己未能生育位子不稳,所以开始搬出国舅爷了? 容贵妃只等稍后找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而此时,徐若瑾和陆凌枫已经在向皇后请安。 徐若瑾微微福礼,“若瑾为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今日急召若瑾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她侧目看了一眼陆凌枫继续道,“正巧国舅爷也在郡主府做客,今日倒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只有天知道…… 皇后的面色复杂,看了一眼徐若瑾微微点头之后,便将目光移到陆凌枫的身上,上下打量不停,更是带着满分担忧,沉了半晌才开口道: “大哥今日终于肯来看本宫了,只是若不是陪同瑜郡主,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这不是瞧见了吗?”陆凌枫毫不在意,“看到皇后娘娘过得不错,我也能够放心了。” “大哥这些时日都在何处?本宫格外惦记,却不知你的下落,你又不喜本宫派人打听,大哥,皇上其实很需要……” “我本不在京都,是父亲和母亲的忌日将临,所以赶回来扫墓祭拜,待时日过后我便离开。”陆凌枫打断了皇后的话,徐若瑾在一旁听的瞠目结舌,心里如同揣了十八个兔子一样上窜下跳。 旁日的皇后娘娘与现在的皇后娘娘完全判若两人,即便这是他的大哥,也不至于如此吧?! 看来其中还是有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 可他对皇后娘家的隐秘没有兴趣呀,陆凌枫啊陆凌枫,让你跟随前来着实是失误了,你们说话毫不顾忌无所谓,往后皇后看自己更不会有好脸色了! 徐若瑾心中腹诽,皇后也知此时与陆凌枫没有办法多说什么,一来此地是皇宫,二来还有外人在。 “本宫刚刚得知你们前来,已经吩咐御膳房准备席宴,就不必着急回去了。” 皇后的语气强硬,分毫不容置疑,她看向了徐若瑾,仍旧忍不住斥责两句: “只是出去游玩也要挑起事端,你有着身孕,本宫不应过多过重的训你,否则太后她老人家也是心疼惦记的,可你也不能肆意妄为,丢了皇族的体面。” “原本皇上认你为义妹已经遭众大臣非议,而你接二连三的让皇上难堪,就不觉得羞愧吗?” 皇后越说气越足,“终归是个女人,不要接二连三的惹是生非,真让本宫不知该如何说你。”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这麻烦却不是我挑起的,而是国舅爷瞧不惯礼部员外郎大人阳奉阴违,所以才把侍郎大人请去……说起来我也甚是委屈,不过是出去吃顿饭看看京都的夜景,请人喝两盅酒都会惹出麻烦,索性往后几个月我便不出郡主府的大门,但若是上门找麻烦的我却不能让了。” 徐若瑾是不会因为皇后与陆凌枫之间有什么隐秘的兄妹恩怨,就放弃让陆凌枫背黑锅的。 既然都陪着来了,总不能闲着吧?! 皇后面色一僵,看向陆凌枫道:“是这么回事儿?大哥怎么也会在酒楼。”皇后说完,索性自己道:“难道那酒楼是大哥所开的?” “爵位的俸禄太少,只能做点小营生赚点散碎银子,只是皇后娘娘向来顾及礼规,所以我也未过声张,免得让皇后娘娘训斥,更觉得面子有愧,倒是要向皇后娘娘赔罪了。” 陆凌枫的说辞清淡,皇后听在耳中却甚不是滋味儿。 只是她向来是最轻贱从商的,却没想到大哥居然也…… 话语憋在胸口,她实在无法说,只能转了话题道:“大哥难道真的不考虑回来吗?辅佐皇上,重扬陆家荣耀,为大魏建功立业,父亲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我安不得心,我便不做,有皇后辅佐皇上,陆家已尽臣心,就不必再添上个我了。” 陆凌枫的态度坚定,随即笑了起来,“原本打算改日再向皇后娘娘请安,这些年四处游走,还带回些许稀奇的小物件儿,只是今日是从郡主府而来,没有随身携带,改日再进宫为皇后娘娘献礼。” 皇后凝结的眉毛舒展开来,也露出几分喜悦,“大哥还惦记着本宫,本宫也心中高兴,”看向一旁的宫女,皇后吩咐道,“去把本宫珍藏的女儿红拿出来,那是一直为他存着的酒。” “有郡主在,还拿什么藏的女儿红,还是喝灵阁的酒吧?昨晚只从梁霄的手里抢到半盅,今日去郡主府又没能蹭上一顿,我还没喝够呢!” 陆凌枫提及徐若瑾的酒,皇后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答应,“本宫这里倒是也有瑜郡主送来的酒,大哥如若喜欢就拿回去。” 皇后看向徐若瑾道,“瑜郡主的酿酒手艺,无人能敌,既然我大哥喜欢,你灵阁的酒就不要吝啬了,多送去几坛,本宫自当会封赏道谢。” 徐若瑾的心里犯了一个大白眼! 封赏道谢?不要吝啬?还真能跑到宫里要几坛酒银子不成? 看到陆凌枫在一旁得逞的笑,他这明摆着是记着自己说过到宫中要酒钱的话…… 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徐若瑾不愿让陆凌枫得逞,“皇后娘娘的酒乃是根据您身体调治的,国舅爷喝不得,如今还不知国舅爷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更不能随意赠酒,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第762章 问药 徐若瑾的说辞无懈可击,更是理由充分。 方子都是她定的,她说行就行,她若说不行,谁都不敢给陆凌枫随意乱喝。 即便陆凌枫再不在意,可女人的酒喝入腹中,怎能心中没有顾忌? 陆凌枫微一怔愣,皇后却觉得徐若瑾说的甚有道理,毕竟这是她的哥哥,关心则急,“瑜郡主说得甚有道理,本宫险些疏忽大意,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那灵阁的酒,百姓们不也随意买吗?又不是全都到灵阁诊脉开方子才酿的,有什么不能喝?”陆林枫只觉有趣,故意与她拌嘴。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此地毕竟是皇宫,她仍能安然自若?把瞎话说的圆满么? 徐若瑾才不在意,“送入宫内的酒和宫外铺子里卖的是两码事,国舅爷不懂就不要随意乱问,皇后娘娘乃是关切您的身体,小酌怡情、大酌伤身,喝酒是为了高兴,不要被情绪作祟。” “瑜郡主说的对,大哥,你的确要注意身体啊!” 皇后终究是个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絮叨的本能却不逊色,“这些年你根本不在京都,一个人随意四处漂泊,饮食安歇哪能正常?若依本宫之意,这一次为父母祭拜之后你就不要离开了,在京都安家才是正道。” 陆凌枫倒吸一口凉气,“此事稍后再议,还未向父母祭拜,暂时没有安家的心思。” 他看向徐若瑾,仍旧揪着灵阁的酒不放,“那依着郡主之意,我该如何做才能喝到灵阁的酒呢?总不至于来一趟皇宫,想品尝几味酒都不行吧!” 他倒要看看徐若瑾会有什么法子。 “瑜郡主有什么好建议?” 皇后也看向了徐若瑾,徐若瑾思忖一下道,“国舅爷与寻常百姓不同,更何况刚刚皇后娘娘所说让我甚是后怕,想到国舅爷这些年在外漂泊游玩,饮食不定,休息不安,还是请太医来为国舅爷诊脉之后,说说大致的情况,我在选用何种酒送给国舅爷品尝为好,不知皇后娘娘觉得此意如何?” “瑜郡主所言既是,就这么办了!”皇后当机立断,立即派人去请太医,“去把罗太医和此时在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请来,一定要为国舅诊好脉,不单单是为喝酒,更是为调养,本宫对此事要亲自盯着。” “是,奴婢这就去办。” 宫女前去传话,陆凌枫的嘴角又抽搐起来,看向徐若瑾,他着实是无奈苦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即便是一盅酒她都不依不饶,这执拗刚烈的性子一般人还真受不住,也不知道梁霄是怎么应对的? 陆凌枫倒是欣赏徐若瑾的叛逆和不屈从,只可惜欣赏的背后是苦了自己,虽然酒能喝上,可药也逃不得,如若太医们在看出个好歹来,皇后还不三天两头的把自己找入宫来? 陆凌枫已经琢磨着何时该离开京都了。 国舅爷的出现,让皇后没有再揪着洪有德的事训斥徐若瑾,又絮叨了几句家长里短,太医们也已赶到,皇后立即让罗春太医为陆凌枫诊脉。 这么多人瞧着,陆凌枫也知道自己推脱不开,索性挽起两个袖子坐在桌前,两只手臂摊开任由太医们随意把脉。 可是他本想再调侃徐若瑾两句,却不料徐若瑾已经坐在桌前准备好纸笔,那副认真的样子让陆凌枫不由闭上了嘴,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罗春与众人诊脉过后便说起脉象,偶尔道出一两句药品的名称,徐若瑾便立即提笔记下,勾勾划划,认真记录,也不乏写下自己的心得和建议,众人商议了两刻钟的功夫,才开始确定药方和酒方。 “国舅爷脾胃虚寒,这些年在外恐怕饮食不定,衣着不暖,这定是要补啊!” “国舅爷肝胆有损,这也与饮食不定有关,龙胆草不可少。” “心火过盛,需清热解毒。” “那加上生地黄可行?”徐若瑾在一旁补话道:“还可再加上丹皮、麦冬、白芍……”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记下,“而酒用米酒不太合适,肝胆有损脾胃虚寒,用谷酿比较不错。” 她拿起纸张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然后才递给罗春,“罗太医看此方可行?如若可行,各类药的剂量又有什么不妥,如若没有不妥,我这便让灵阁的人去办了。” 徐若瑾的雷厉风行和认真的态度让陆凌枫甚是吃惊。 只是看了太医们都没有异色,显然徐若瑾旁日便是如此,早已习以为常。 皇后本是不愿看徐若瑾摆弄医药,只是如今对方是她的哥哥,她则认真的追问道: “罗太医看此方可有不妥,一定要用心详查,即便酒方子可行,药方还是要慎重一些,第一次用多少副药?而后哪一日重新诊脉?这都要记得清楚,到日子便需要提醒国舅才行。” 罗太医立即点头应下,“启禀皇后娘娘,瑜郡主此方并未不妥,各类药的剂量也甚是可行,至于药方还需要等其他太医商议之后再定,但与郡主的酒方子应该没有太大的出入,我等再看一看是否在酒方中添增一两味药,饮酒即可,药便不必喝了。” “甚好,如若喝酒即可,谁还乐意喝药?就这么定了!” 陆凌枫对罗太医的提议甚是赞同,徐若瑾倒是讶异,她没想到罗春会提出这样的法子。 只是仔细一想,伺候这些王公显贵,罗春早习以为常,更何况这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三天两日便需诊脉,还要追着这位国舅爷喂药,着实不是一件好差事,所以他才推到酒方子上一并解决了。 不过徐若瑾倒不介意罗春的推脱,“罗太医所说既是,国舅爷本身就喜欢饮酒,享乐之余就把身子调理了,倒是两全其美,更何况,让太医们追着国舅爷喝药实在不容易。” 皇后对此倒颇有犹豫,“药酒能够达到药的效果吗?会不会过慢?若依本宫之意,还是连酒带药都喝为好。” “物极必反,不好。” 陆凌枫立即拒绝,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捂着肚子奔着席宴而去,“还从未品尝过宫中的御膳,谢皇后娘娘恩典。” 正主一走,皇后也满心无奈。 让太医们去一旁记录方子,她则带着徐若瑾也去了席宴之处。 方妈妈在一旁朝徐若瑾摇了摇头,徐若瑾看着为自己单独准备的饭菜,又一道难题出现,这该如何下口呢? 第763章 问心 徐若瑾倒不是害怕皇后娘娘有意坑害她,故意在吃食中做什么手脚,而是这宫中却并不只是皇后一人,连皇后这么多年都未能诞下一子,这“凤芸宫”中怎能没有外人的眼线? 除非是皇后娘娘有病…… 有病?徐若瑾这个念头冒出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只是她却没有探究这个问题的心思,因为她正在琢磨着面前单为自己准备的饭菜。 如若有心人真的在其中下了什么药,那可不仅是坑了自己,连皇后都逃不了罪责吧? 皇上如今正抬举着梁家,如若自己出了问题,梁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时……事情就闹大了。 但这是最坏的结果,会不会发生,只有老天爷知道。可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在皇宫用一丁点儿饭菜,哪怕是喝一口水。 皇后瞧见徐若瑾在那里盯着饭菜不肯动筷,眉头微蹙,想到了徐若瑾在担忧什么。 “本宫是特意吩咐身边的嬷嬷为你亲自动手做的,未有其他人碰过,你还有什么怕的?怕本宫害你不成?” 皇后本就对徐若瑾瞧不惯,这会儿说话的态度也没那么和煦温婉,徐若瑾顿了下道: “皇后娘娘的体恤悉心,若瑾感激不尽,只是这些时日身体反应很大,用过之后便会呕吐不停,所以不敢吃用半点,在家中关起门来作罢,在皇后娘娘面前也可如同家中一般放肆,只是怕出现反应传了出去不好听,再引人以讹传讹,反而不美了。” 徐若瑾这般说,皇后倒有几分顾忌,陆凌枫未管三七二十一,已经在旁边大快朵颐,吃个痛快,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二人说什么。 “即使如此,本宫也不多勉强,你就随心吧。”皇后不愿在陆凌枫的面前训斥徐若瑾,因为大哥之所以能陪伴前来,已经表明了护佑的态度,她如若再执意拿捏,岂不是没了大哥的颜面? 对自己这位大哥,皇后心里真是说不清的情愫…… 抬手示意小太监布菜,殿内便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偶有几声筷子碰碗的清脆,也都出自陆凌枫。 徐若瑾默默的看着面前的饭菜未动一口,更感觉宫内用饭着实太累,心情不舒爽吃的怎能香? 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身体能好都见了鬼了。 这种日子,她是绝不向往…… 一顿席宴很快就结束,因为陆凌枫吃的很快,皇后娘娘也没有更多的用饭之意。 吃饱喝足,陆凌枫自当要走,只是他与徐若瑾同来,自当也要一同离开,“梁霄知道我护着前来,好人也得当到底,护送瑜郡主回府,今儿品不上一回灵阁的酒,我还不信邪了!” 前两句说的像模像样,后两句乃是内心目的。 皇后训不出口,更觉得有几分难堪,“瑜郡主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吧,太后这几日常常提起你,改日来为她老人家请个安,别忘了你的郡主身份。” 好话也总是说的不中听,徐若瑾对皇后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面子上自当要答应下来,“若瑾谨记在心,定不会辜负太后她老人家的厚待,若不然,现在请安后再走?” 徐若瑾的试探,让皇后当即看向了陆凌枫,摇了摇头拒绝了,“今儿就别去了,刚刚惹出了乱子,太后还不知此事,免得跟你操心费神。” “那若瑾改日再去向太后请罪,若瑾告辞。”徐若瑾微微行了福礼,陆凌枫也规规矩矩的拱手告辞。 徐若瑾心中明白,皇后没有让自己去为太后请安的最大原因是陆凌枫。 只是这其中的隐秘她无心窥探,而皇后却在盯着她,似想窥探徐若瑾是否感觉到什么。 徐若瑾早已习惯了外人的目光,对皇后娘娘的审度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以及梁霄周边的纠葛已经够多了,她可没那么多探奇的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累不累? 累,即便不累她也没那份心,有功夫还是琢磨琢磨自己的酒如何能酿造的更为精纯。 离开了“凤芸宫”,徐若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只是她感觉陆凌枫的身上却没有了来时的洒脱,好似背上无形沉重的包袱。 徐若瑾本想问问他是否还跟回郡主府,只是刚到宫门口,远远就望见梁霄的身影站立远处。 梁拾将马车赶了过来,梁霄走到她的身边,牵起她的小手道:“累么?”他虽没有问徐若瑾在宫中是否遇上什么事,但仅仅两个字的关切和他等候在此,已经足矣。 徐若瑾摇摇头,看向了陆凌枫,“不累,有国舅爷陪着呢,今儿倒是很顺利。” 梁霄根本没有看陆凌枫,让梁拾撩起车帘,他则催促徐若瑾上车,“回去再说,此地风大。” 徐若瑾感觉到梁霄似乎有话要与陆凌枫私谈,带着方妈妈便上了马车,也没再多说什么。 梁霄与陆凌枫二人都上了马,一行人往郡主府行去,两个人在路上也没有多话,而是骑马并行在道路最前,成为京都大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围观。 徐若瑾在马车内瞧见此景,与方妈妈也叙着话,“妈妈刚刚为何执意不让我在皇后宫中用饭?我感觉国舅和皇后之间还是有几分解不开的恩怨。” 方妈妈对此也颇为认同,“这等事老奴不知,郡主只能稍后再问四爷,皇后身边的嬷嬷又换了人。” “又换了?”徐若瑾对这个“又”字咬得很重,“怪不得皇后也没执意要求,而且还说的那般直白,想必她心中也做不得准吧。” “皇后能不能做的准,郡主您犯不上以身试险,您今日只要一旦开了口,往后其他娘娘的宫中,包括太后宫中都不好推辞了。” 方妈妈的提醒让徐若瑾心中警醒,往后毕竟要在京都过日子,该避嫌的时候也不能心软,否则容易留下难以解决的隐患。 看来自己的确要感谢一下陆凌枫了?今日若没有他,恐怕皇后喋喋不休的训斥会接踵而来,更会让自己认了不该认的错,难以如此痛快的抽身。 而此时梁霄和陆凌枫已经到了郡主府的大门口。 梁霄看着陆凌枫道:“无心,喝酒;有心,就不必进去了。” 他的这一番话很少有人能够听懂,陆凌枫却听的明明白白,“梁霄,只为个女人,你甘心么?” 第764章 可悲 “我心甘情愿。” 梁霄的回答很果断,“我从无私心,只是你的想法太多,所以才觉得其他人皆是如此,陆凌枫,你找错人了。” “我只找你。” 陆凌枫摊手耸耸肩,翻身下了马,“除你之外,我对其他人毫无兴趣。” “你干什么?”梁霄看他往徐若瑾的马车旁走去,陆凌枫转身道:“喝酒啊,半盅灵阁的酒怎能满足我?” “这不像你。”梁霄仍站立原地。 陆凌枫看他道:“你也变得非似曾相识,既然我们都变了,那就重新了解,似乎安安心心做个酒楼老板也不错。”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刚刚下马车的徐若瑾走去,不再理睬梁霄。 梁霄顿了片刻,跟随他朝府内走去。 徐若瑾没想到陆凌枫真会跟回来喝酒,只是她折腾一趟的确有些疲累,率先回了寝房休歇,没有再与陆凌枫说什么客套寒暄的话。 方妈妈亲自去为她做吃食,徐若瑾吃用过后便服药睡下。 陆凌枫则与梁霄在前院书房中喝了个痛快。 二人再没有提起朝中之事,更未提朝中之人,只是喝酒,除却碰杯的交流,没有多余的说辞。 徐若瑾睡了一觉过后,梁霄才从外回来,她抬头看看窗外,天都已经黑了。 “国舅爷已经走了?什么时辰了?”徐若瑾换了个姿势又躺下,梁霄褪去衣裳,钻进了被窝将她拽入怀中,“走了,烂醉如泥走的。” “烂醉如泥还怎么走?”徐若瑾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儿,显然这两个人晚上没少喝。 “当然是抬走的,让梁拾送他去佳鼎楼了。”梁霄似不愿再提起这个人,抚摸着她的面庞,轻吻一下,“睡吧,不必在意他,他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情种。” “情种?”徐若瑾对梁霄如此评价陆凌枫感到奇怪,而且今日皇后与他之间的纠葛,的确让徐若瑾觉出有几分不对。 “皇后好似很惦记着他,可他却好似有些抗拒和抵触,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否正确。” “那都是因为老相爷和相夫人,他心中不宁罢了。”梁霄为她掖了掖被角,待手暖和了些才放至她的小腹上,“闺女,能不能摸得出来了?” “哪有那么快!”徐若瑾羞涩一笑,似也期盼着成为母亲的那一日来临,“今日倒是没有闹我,可你就知道是个闺女?” “我喜欢女儿。”梁霄并不是故意安抚,而是真心实意,“下一个再生儿子好了!” “这话如若让母亲听到,一定狠狠的斥你。”徐若瑾想到梁夫人对梁家子嗣传承的执念,如今回忆起来仍觉恐怖。 “只是不知道父亲的身体如何了,沐阮也不知道来信说一说。”徐若瑾埋怨着,却也知道自己埋怨的没道理。 梁大将军的身体状况乃是很多人盯着的,沐阮就是再缺心眼儿也知道书信之中不能说的太直白。 可不能直白的说,也不至于只字不提啊! 提到梁大将军,梁霄的表情微有复杂,因为自梁大将军被免罪之后,父子二人还从未见过。 徐若瑾知道,不是梁霄不想见,而是此时不合适相见。 梁霄离开京都不行,梁大将军来京都更危险……这种不得已的分离,徐若瑾上一次体味的铭心刻骨。 如若不是梁霄及时赶到,她和腹中的孩子或许都没了性命。 楚嫣儿,最近这个女人怎么没消息了? 难道是被自己一巴掌抽打的傻了么? 楚嫣儿此时正在喝着一碗苦涩难咽的药。 可尽管苦涩难咽,她也要喝下去,因为她不希望自己有孩子,特别是夜微鸿的孩子! 尽管她知道这么做很是任性,如若她有了身孕,生下一个儿子,澶州王会更加看重于她,即便是夜微鸿都不敢再轻易的动她。 只可惜,心绪作祟,她绝不想生下那样一个畜生男人的孩子,无论是儿是女,无论这个孩子会不会让她的道路走得更加平坦,她都不要他的出生! 难道凭借她一个女人的力量就无法胜过其他男人么?没有孩子又如何? 如若她楚嫣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荣耀,那澶州王府绝不能留下任何后裔,否则更容易被人拿捏住把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楚嫣儿若是不幸,就绝不可能有人踩在她的肩膀上向上爬! 烟玉在一旁看着世子妃眼中的悲壮和怨恨,那浓浓的恨意让她美颜的容貌都增添了一股着了魔似的疯狂扭曲。 除却还是那精美的五官之外,眼前的世子妃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让烟玉觉得陌生无比,让她恐惧,害怕,甚至已经萌生离退的念头。 这不再是之前忠勇侯府中聪慧绝顶的小姐,而是变成了谋算怨毒的女人。 烟玉看着那一碗即将扼杀世子妃腹中生命的药,她不敢阻拦,只能转过身去,不亲眼相看。 楚嫣儿没有转头,就看到了烟玉的动作,“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妇人之仁,岂能成事?” 她豁然想起什么,看着烟玉道:“你说,如若表哥知道我不肯为世子生孩子,是为了他,他会如何想?” 烟玉一个激灵的转过身看向楚嫣儿,“世子妃,您是为了梁左都督?” “回答我刚刚的话。”楚嫣儿看着面前的药碗,似乎觉得味道没有那么难闻了,“他会心疼我吗?” 烟玉狠咬了下舌头,却仍闭上嘴没有吐出半个字。 她不想打击世子妃对梁左都督的一网情深,可她却知道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梁霄对瑜郡主的悉心体贴和精心呵护,所有人看到都艳羡不已。 尽管世子妃荣贵无比,可她却没有享受过被呵护照料的一天。 亦或许是世子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如若知道的话,也会疼爱世子妃的吧? 楚嫣儿根本没想得到烟玉的答案,她只要告诉自己,表哥会心疼自己就足矣了! 汩汩灌下那一碗刺鼻的药,楚嫣儿喝干了最后一滴,将药碗用帕子擦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渣滓都没有。 “告诉嬷嬷,我病了,需要休歇几日,就不进宫为太后和各位娘娘请安了。” 她闭着双眼,轻声的自言自语,“徐若瑾,如若你来为我看一次病,如何?” 第765章 悬赏 徐若瑾翌日醒来已近午时,方妈妈早已为她准备好了吃食,只是在吃饭之前,红杏又端来了一碗药。 这是罗春大人特意为她准备的,徐若瑾无可奈何,哀叹一声,端过药来一饮而尽。 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难喝就难喝吧,谁让自己是这么个脆弱的体质呢! “四爷呢?怎么没瞧见人影儿,是出府了吗?”徐若瑾没有看到梁霄,这些时日醒来,他多数都在自己身旁守着,今日却没了人影? 红杏连忙道:“一早上就出去了,好像是进宫了,说是中午不回来用饭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或许是处理洪有德的事情吧,昨左都御史接二连三地上折子弹劾礼部侍郎和洪有德,皇上始终没有最后裁定,但终归还是要有个说法。 这等事情若想抢得先机,还是会趁早解决,想必梁霄是去忙碌此事,不管怎样,这件事都与自己脱不开干系,只能梁霄出面善后。 皇上这阵子接二连三的更替朝中大臣,想必也是这些年憋坏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完积攒的闷气,恐怕接连还有后招。 只是徐若瑾不愿再当这个靶子,否则自己得罪的人岂不是太多了? 倒不是那些人看不清楚事情的因由怨恨自己,而是他们明知此事是皇上所为却也必须怨恨自己,否则还能如何呢! 只是对洪有德这等人,徐若瑾倒不介意担当做始作俑者,更不嫌此事麻烦,就只等着听皇上如何处置吧! 洗漱过后,徐若瑾便吃了早饭,时辰已经不早,她也不过是垫了一口,稍后要准备吃午饭了。 而正是这会儿功夫,梁七从外进来,“郡主,罗春大人刚刚派人来送消息,今日不能来为郡主诊脉,是澶州王世子妃病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都到澶州王府听命,所以今日不能来了。” “澶州王世子妃?”徐若瑾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说的这个人是楚嫣儿,“知道是什么病吗?” 梁七摇了摇头,“来人没有多说,是太后下的令,估计事情不小。” 徐若瑾微微颔首,“事情知道了,也派人多问一问,真病假病我们也得知道个消息,好歹也与你们四爷沾着一份亲呢!” 梁七嘿嘿一笑,只觉得这话郡主说出来酸溜溜的,只是这一层窗户纸他不敢捅破,只能点头应下,赶紧开溜。 梁七离开,徐若瑾瞧他的背影道:“别好似我吃醋了似的,我是真觉得这其中有事儿。”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您只在家中养身体就是了,其他的事能不管就不管,不是还有四爷呢嘛。” 方妈妈在一旁劝着,徐若瑾却听出她话中有话,“您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方妈妈苦涩摇头,“京都中就没有简单的事儿,即便是简单的,也要弄成复杂的,否则就不是京都了,这事儿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那我就都听您的,什么都不管就是了。”徐若瑾心中开阔,似是有方妈妈在一旁的提点让她充满着安全感,否则单凭一个人的脑子是不够用的。 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徐若瑾自言自语道,“娘的宝贝儿,只期盼你安安稳稳出生,其他的娘都不求了。” “那郡主您的药该如何办?”红杏犯了愁,“罗春大人本是要再为您诊脉重新开方子的,他今日不能来,您晚间喝什么?明早喝什么?明日白天又喝什么?” “就不能让我少喝一顿嘛!”许若瑾苦着脸看她,“放心吧,罗春大人一定会抽空来的,除非楚嫣儿是假病,他才会避嫌不来找咱们,我们只耐心等着就行了。” 红杏没有再多问,只微微的点了点头。 如今春草不在,她跟在徐若瑾身边贴身伺候,也明白了不能再似之前那样多言多语,否则是真容易出问题的。 只是本就泼辣的性子如今要端庄规矩,红杏也着实憋的很难受。 但该改的毛病和陋习终归是要改,在这一点上红杏还是明白的,她倒不是怕自己出什么问题,而是怕给郡主添麻烦。 跟随郡主出生入死一回,她也是甚有长进的。 白芍此时从二门过来传话,只站在门口没进屋,“这是刚刚从门房处取来拜见郡主的帖子,还有两人是在侧门处等着郡主回消息的,奴婢便拿来请您看一看。” 杨桃把帖子接过,拿去递给徐若瑾。 徐若瑾翻开看看随意问着,“是什么人在门口等着回信儿的?” “一张帖子是兵部员外郎府送的,说是京都正来了上好的戏班子,若是郡主有兴趣,员外郎夫人这就派人去请,另外一户乃是大理寺少卿府。” “大理寺少卿府?怎么从未听说过?”徐若瑾看向方妈妈,“您知道这个府邸吗?与咱们可有过交往?” 方妈妈的脸色平淡,却直直的看向了白芍,“是陈家。” 徐若瑾的心里“咯噔”一下,陈家?她还没有心思找上陈家,他们却先找上自己了? 看来是中林县又有什么动静了。 “员外郎夫人请戏班子我便不去了,让来等话的人回去说,让兵部员外郎夫人有空便来郡主府坐一坐,我也正好闲着,大理寺少卿府的不见,不熟的人往后都直接拒了不必多问。” 徐若瑾如此回了话,白芍立即应下,“奴婢省得了,奴婢这就去传话。” 说罢,白芍便转身朝着二门处去,徐若瑾看向了方妈妈,“母亲已经知道我路上遇了险?这事儿与大嫂有关?” “大奶奶已经被囚禁起来,本是要处置的,只是四爷说此时不易大动干戈,便看在大爷的面子上没有要了大奶奶偿命,这事其实是早就定下的,没告诉您,是怕您身体不适,情绪激动。” 方妈妈提起了白芍,“只是之前四爷告诉过梁七,但凡是陈家来的人都一概拒了,不让传话,白芍怎么得的消息,老奴却是不知道了。” “这事是有意思了。” 徐若瑾杵着小脸看向窗外,“天气越来越暖了,人心也越来越活泛了,还真是见不得我清闲,那个白芍是当初与红杏犟嘴的?” 方妈妈点了点头,“就是那一个。” “是哪个府上送来的?” “是刑部的田夫人送来的。” “京都果然不大,绕了这么大一圈子都能染上关系,还真是乐子了。” 徐若瑾刚刚说完,梁三又连忙传来消息:“澶州王世子妃病情严重,太医们接连无法,澶州王下令各地名医齐聚京都,重金悬赏……” 第766章 远观 “重金悬赏召集大夫?”徐若瑾皱着眉头,这件事怎么听起来觉得是有设计的阴谋,没那么简单呢? “她是真的病了吗?”徐若瑾仍旧对此事怀疑。 前些时日见到楚嫣儿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的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呢? 罗春的医术徐若瑾是了解的,如若连他都没有办法,那能是得的什么病? 梁七摊了摊手,“这件事情暂时一无所知,太医们都不允离开澶州王府,一直护理澶州王世子妃的那一位太医,已经被澶州王一刀砍了,这事如今闹得很严重。” “闹得再严重也与咱们无关,关起门来谁都不见。”徐若瑾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远离此事,自己本来就已经麻烦够多的了,绝不愿再与楚嫣儿的事情沾染上一星半点儿。 更何况人命关天,无论她是真病、假病都与自己无关。 “不要去刻意打听,也不要与太医院的太医们有任何联系,这阵子一直低调为好,不要有任何的动作。” 徐若瑾的叮嘱让梁七觉得过于谨慎,“井水不犯河水自当是好,只是就怕有人故意牵连上郡主府,那时又该怎么办?难道咱们还忍吗?” “这事儿都听四爷的,”徐若瑾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楚嫣儿病重,我也需安心养病,这阵子就谁都不见了,但凡是有来见的,一概都回了,特别是四爷不在的时候,皆是如此。” “属下领命。” 梁七说罢转身便走,徐若瑾又把他叫了回来,“也盯一盯侧门角门的婆子们,不该进的口信儿就不要进了,若谁敢在这个时候私拿银子传口信儿,就掂量着自己滚蛋吧,我也懒得撵人了。” “是!” 梁七离去,红杏问起了对白芍的处置,“这事儿就放纵了?”能带进来陈家的消息,这明摆着是胳膊肘朝外拐了。 “让她这些天去负责园子里的修剪,主院便不用她了。”徐若瑾的处置格外果断,如若不知道楚嫣儿病重也就罢了,此时是敏感时期,一切细节都不能放过。 红杏答应下来便出门去找白芍,方妈妈在一旁轻笑,“郡主也不必大动干戈,过于敏感,一切都有四爷呢,还能冲进府里来拽着您出去不成?” “我只怕又是宫里有什么动作。” 徐若瑾叹了口气,“宫中嫔妃召见,还能不见?昨日可是刚刚进宫见了皇后的。” “有皇后挡在面前,其余四妃不见也可,至于容贵妃娘娘则是能不见就不见,唯独是太后和皇上,皇上那里有四爷应对,只怕太后她老人家一时心软,再受了谁的蛊惑。” 徐若瑾一边想着一边说,“我也的确是想的太长远了,谁知道事情究竟如何?” “究竟如何,只有听天由命了。”方妈妈也望向窗外,“只期待吉人自有天相。” 徐若瑾不知能说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希不希望楚嫣儿是真的病重不能医。 尽管楚嫣儿曾与梁霄订过亲,而楚嫣儿更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可徐若瑾并未从内心把她当成对手抑或死敌,因为梁霄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自己又何必去在意? 楚嫣儿如何想她管不着,只要梁霄不在意就足够了。 难不成自己男人有很多人爱慕,还要一一去忌讳仇恨?这俨然是将事情的本质想反了。 她徐若瑾不是那种自我蒙蔽的女人,所以她心中根本不在意楚嫣儿想怎么做,会怎么做。 只要她不是针对自己即可,否则无论她是谁,自己都绝不会轻易放过,就是这么简单。 楚嫣儿的确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她喝下的药,乃是太医院中,负责她身体那位太医开的,而这位太医未等辩解半分就被澶州王一刀致命,还有哪位太医敢说世子妃是因为什么才病倒不起? 而死去的那位太医当初被楚嫣儿逼着开方子,就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楚嫣儿答应他会给他家人一笔银子,更会安置好他的儿子,所以此位太医留给众人看的方子并不是堕胎的方子。 但楚嫣儿喝下的药却是堕胎的药…… 其他太医们看到方子,再见世子妃的病症,即便心有怀疑,但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乃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妃,又是忠勇侯府出身的贵女,谁敢说是世子妃擅自堕胎,那纯属是不要命了! 更何况,如今孩子已经没有了,世子妃更多的是要调养身体,只是这药方该如何下?所有太医都不敢动手。 罗春等人商议了一副调养的方子,熬好之后,楚嫣儿喝入口中便喷了出去,更是不肯咽下任何的吃食。 澶州王大发雷霆,犀利暴怒,可这世上,最医不好的人便是装病的人,太医们哪有什么法子? 所以才有澶州王向天下召集名医入京都的事情传出,只是看谁来扛这个雷,跳进这个自我焚烧的火坑吧! 罗春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瑜郡主,自己未能去为郡主诊脉,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他在宫中侍奉多年,早已明白皇亲贵族们的人心复杂,此事瑜郡主离自己越远越好,因为自己的官职恐怕不保,至于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都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而澶州王世子妃与瑜郡主之间的恩怨,罗春心知肚明,于内心而言,好歹那是自己的同门师妹,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牵扯到徐若瑾,尽管他内心已感觉到这个危机很有可能存在。 澶州王背着手在屋中焦头烂额地来回踱步,“喝一副药便吐了出来,再来一副仍旧吐了出来,难道你们就不能硬逼着灌下去?” 没有人敢答话,澶州王继续暴怒道,“怎么都不说话,倒是想一想办法?难道就这样干熬着等死吗?” “启禀王爷,方子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世子妃吞咽不下,卑职等人实在没有办法,硬灌下去,这……” “这什么这?如果治不好你们通通都得死!” 澶州王宽袖一扫,吼向王府内的人:“世子呢,怎么还没有回来?快去给本王找他!” “刚刚已经告知世子爷了,世子爷说他也不是大夫,更是束手无策,稍后会赶回来。” 下人的答复让澶州王噎住,自己这个儿子啊,实在是……若不是老二死了,他真的很想亲手把夜微鸿掐死。 可如若自己这个儿子再死了,他即便争夺天下又有何用? “去找!快去找!本王悬赏黄金万两,想要什么条件,本王都能答应,只要治好了世子妃!” 澶州王也是下了狠心,“广招天下,速发急令,十日之内如若治不好世子妃,本王就亲手剁了太医院的所有人!” 第767章 隐秘 夜微鸿听闻父王下的令,只是轻撇嘴角嗤笑,根本没有着急回王府,继续在逍遥居搂着女人饮酒作乐。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澶州王的心中,世子妃居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扬言要剁了太医院的所有人,这又致皇上于何地?只是夜微言听闻此话之后苦笑几声而已,并没有因此发什么脾气。 因为楚嫣儿的身份十分复杂,她并不仅仅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妃,而且还是忠勇侯府出身的嫡小姐,单是七拐八绕的关系就不仅仅是几位太医的命能够担负得起的。 至于夜微言心底希不希望楚嫣儿真的死去,那则另说了。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派人去把罗春找来私谈了一个时辰。 至于谈的是什么内容,没人知道,而罗春从慈安宫中离去之后,便又进了澶州王府没有出来。 一连七八日过去,也有人到澶州王府去为世子妃诊病,因为世子妃还是吃什么吐什么,无论什么人喂药都无济于事。 只能偶尔喝入一些水,吃下几口东西,可世子妃仍旧昏迷不醒,毫无气力,几日过去已经瘦了整整一大圈,好似变了个人。 忠勇侯夫人已经快哭瞎了眼睛,而楚震翔更是两天似是老了十几岁。 如若明日再没有人为楚嫣儿诊病,恐怕澶州王真的会将太医院的所有人灭了口。 徐若瑾听梁霄说着此事,只觉得事情另有玄机。 “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会吃什么都吐,没有派人去一探究竟和真假?” 徐若瑾看着梁霄微微淡笑,“好歹也叫你一声表哥呢,你就不去看一看?” “关我何事?”梁霄狠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尖,“不许肆意胡闹,知道这个消息就罢了,无论如何都不要搅和进去。” “这是自当不会掺和的,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连罗春师兄对此病症都无可奈何,我管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我根本不想管。” 徐若瑾想到楚嫣儿,心中仍有一丝芥蒂,“如若说老天自有报应在,她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梁霄看她微蹙的眉头,轻轻伸手抚平,“那只有老天爷知道。” “你呢?你期不期望她真的没了命?”徐若瑾说出此话,只觉得自己的问题十分可笑,“还是不要回答了,否则不管怎么答,我心里都不舒坦。” 说希望楚嫣儿没命?她会觉得梁霄薄情; 如若说梁霄希望她活着,又会觉得梁霄对她另有情在,这真是自讨苦吃的问题!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却没注意到梁霄的脸色铁青! “好生睡觉,不许胡思乱想!” 梁霄朝她的屁股猛拍一巴掌,徐若瑾揉了揉屁股道,“睡就睡,只是罗春师兄会不会真有事?” “应当不会。”梁霄知道她顾念师门,还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第二日太后便召罗春进宫,澶州王也允了,即便王爷胡说胡闹,却也要顾忌着有太后在,这一份体面还是要留的。” 徐若瑾放心的点了点头,“只要罗春师兄没有大碍,我便可以放心了,更没什么担忧的了。”翻了个身,她盖严被子便睡,“这事儿也不用再跟我说了,只可惜因为此事不能与兵部夫人一同去听戏,倒是个遗憾呢!” 梁霄沉了沉,“要不改日叫来家中?” “算了,澶州王世子妃生死未卜,我在这里听戏享乐,仇怨岂不是越结越大,还是别让人在此时候拿捏着留话柄,否则皇后又要召我进宫训斥挨骂了,忍忍吧!” 徐若瑾嘟了嘟嘴,索性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如今她的身子可不是自己说了算,梁霄本还在等她叙话,可一转身见徐若瑾已经进入梦乡,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只是楚嫣儿这一出戏想演到什么时候?她又是在钓哪一条鱼? 旁人梁霄都不在意,只要徐若瑾无事便罢,只是左思右想都想不到能够牵扯到这丫头的人和事,可他了解楚嫣儿,那个女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更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 有病此事定然作假,真是假戏真做起来牵扯会越发越大。 谁知会不会玩火自焚呢? 楚嫣儿此时正卧在床上喝了一口清水。 烟玉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杯子接过,放在桌上,不留半丝声响。 如今只有烟玉一个人伺候着楚嫣儿,其余的人都被撵离此地,不允接近半步。 “世子妃您还有什么吩咐?”烟玉的声音很轻,轻得她自己都觉得发颤。 因为世子妃这一次玩儿的实在太引人惊悚! 装病装死?那么多太医坐诊,世子妃居然喝什么吐什么,连她都险些信以为真,以为世子妃真的是生了一场大病! 只可惜事情是假,但那一个场景实在让烟玉心存阴影,恐惧无比。 楚嫣儿用帕子擦了擦嘴,“世子可回来了?” “奴婢没有离开此屋,不知道世子的下落,但未见世子到院中来过。” 烟玉偷偷的瞧着楚嫣儿,“但王爷已经又派人去找了,想必世子不在京都附近,否则应该早就回来了。” “哼!”楚嫣儿冷哼一声,她心底巴不得夜微鸿死了才好,但此事也只能想想,因为夜微鸿如若死了,她则成了守寡之身,不能在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也是楚嫣儿迟迟不能服气的事。 凭什么男人死了就要守寡?特别是为这一种男人?难道女人天生就要成为男人的附属,而不能让男人全都攀附在自己脚下吗? 她早晚有一日都要做成此事! “今日有多少大夫前来为本妃诊脉?” “只有几位,但王爷都将人打发走了,没让前来见你。”, “如若明日还没有的话,告诉王爷,一定要捏准太医院的人,特别是那个罗春,把他拿捏在手中,就不信徐若瑾不露面。” 楚嫣儿的说辞让烟玉难以理解,“小姐,你为何会这样认为?啊!奴婢错了,奴婢称呼错了,世子妃饶命!” 似是因为烟玉提了一句“小姐”,楚嫣儿反而没有了寻常的戒备,似自言自语,又似憋闷后的发泄: “因为这个罗春很可能与徐若瑾有着隐秘的联系,这一次我一定要弄死徐若瑾,只要这个女人活着,我就咽不下一口饭!” 第768章 恍悟 “我曾经查过,罗春当年刚到太医院时,曾拜前任太医院医正洪大人为师,而洪大人正与洪有德家有亲眷关系,洪大人在前朝之时,因为朝霞公主一事逃离京都,就居住在中林县,朝霞公主被囚禁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也没有人去中林县追查此人的下落和罪名。” “我特意把张纮春找来问过话,张纮春说那洪医正就在中林县,而且与徐若瑾关系颇熟,如若他们之间有关系的话,就难怪她刚到京都,罗春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郡主府了!” “徐若瑾还整治了洪有德,单因为洪有德在朝堂之上反驳她,依着她的性子是不会下手如此狠戾,所以一定早有结怨亦或心存报复。而为官者,最在意的便是被驱除家门,永得叛逆之名,王爷如今昭告大魏各地,只要能救本妃,什么条件都答应,我不信这位洪老大夫不出现!” “可罗春大人只是医正,亦或许是梁左都督要求的,他也只尊皇命呢?” 烟玉说出疑惑,楚嫣儿却毫不在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万一能以此绊倒徐若瑾呢?而且我有八成的把握,徐若瑾一定与洪老大夫有关,除非……她也薄情寡意,那就更有趣了。” 楚嫣儿的心思让烟玉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见烟玉不再说话,楚嫣儿看向她,“你会觉得我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只为了试探一下?” 烟玉立即行礼道:“奴婢愚笨,即便世子妃给奴婢讲,奴婢都未能完全明白。” “无论那洪老大夫和罗春与徐若瑾有没有关系,这都不过是小人物罢了,我为的是让皇上警醒,朝霞公主不死,徐若瑾的身世永远都是丑闻,永不会被人遗忘,先帝的遗诏在,他怎能对梁家完全的放心?” 楚嫣儿的脸上布满了憎恶,“接二连三的被提起,皇上纵使有心包庇,也总有恶心的一天,而那时,王爷再提议让梁霄离开京都,梁霄不答应也得答应。” 想到表哥,楚嫣儿的情绪五味繁杂,“为什么我怀的不是你的孩子呢?为什么……” 最后一句喃喃自语,楚嫣儿闭上了眼睛。 流了几盆的血水,她才保住这一条命,她自己都受了如此大的苦,那便不能让其他人轻闲。 如若那罗春和洪老太医真与徐若瑾无关的话,那就去地下伺候她未出生的孩子吧,终归也有自己的几分血脉,可谁让他的爹是夜微鸿呢? 烟玉见楚嫣儿闭目小寐,她则牢牢的闭上了嘴。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萌生一个恐惧的念头,只觉得世子妃的心实在太可怕,可怕到自己的脖颈好似有一把刀在悬着,随时可能丢掉这不值钱的小命。 她后悔问出那么一句,知道的越多,这一条命便越不保。 而此时的世子妃心中已经没有了“情分”二字,连腹中的孩子都能亲手弄掉,更何况其他人? 烟玉蹑手蹑脚的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守着,她开始怀念起在中林县时,瑜郡主身边的那些轻闲日子。 亦或者是她自己选错了主子,她怨不得命,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可发自内心,烟玉期望瑜郡主能日子过的悠闲舒服,不要迈入世子妃设下的圈套,起码,她没有世子妃这么狠毒的心。 徐若瑾此时已经从梦想中醒来。 如今有着身孕,她也不知自己何时会醒,何时会饿,睁开眼瞧见此时乃是四更的时辰,天刚有几分微亮。 可是她饿了,肚子咕咕作响…… 梁霄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经睁开眼,因为她的肚子早已饿响,不等徐若瑾开口,红杏便从外端来了热好的吃食。 徐若瑾笑眯眯的吃了个痛快,抚了抚已有微微鼓起的小腹,她啧啧嘴道:“这小家伙儿实在能吃,也不知到底像谁?我好似没这么嘴馋。” 看向梁霄,她仔细打量半晌,“不过倒很可能像你一样嗜酒,我问过其他人,都说有身孕时闻到酒的味道就迷糊恶心,可我确反而更加清醒。” “对,就是像你,一定是这样!” 徐若瑾坐了床上自言自语,梁霄只在一旁盯着她的肚子,“怎么还不见大呢?” “这才几个月就变大?”徐若瑾掐着手指头算算,这才三月末,也不过是四个多月而已,“四个月,好像也应该有微微隆起的?” 徐若瑾眨了眨眼睛,看向来拿空碗碟的红杏,红杏立即缩了脖子,“您看奴婢也没用,奴婢对这些事儿可不懂,只能明日再问问方妈妈。” “问什么?还是等事情告一段落,见到罗春师兄再仔细问问为好。”徐若瑾揉了揉太阳穴,“楚嫣儿是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梁霄没有回答,为她扯好被子,让她继续睡下,“还是再睡一会儿,外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徐若瑾躺下,“自当不想操心,只是心里总有不详的念头,刚刚我居然梦见了师父,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梁霄的脸色一绷,徐若瑾也看在眼里,她突然翻身起来,看着梁霄咽了咽唾沫,说出自己刚刚蹦出的猜测,“师父……不会来京都的吧?” 她自己说出时都透着心虚和不肯定。 澶州王广招天下名医,更是宣称只要救治了世子妃,他能办到的事情一概答应。 而师父这些年最苦痛的便是沐阮的父母身亡,而他也背上了逃离之罪! 楚嫣儿这一盘棋会不会是为了引诱师父出面?然后来针对自己? 可自己拜洪老大夫为师之事谁人都不知,只有罗春和沐阮知晓。 而沐阮如今在中林县,罗春也不会肆意乱说,难道楚嫣儿只是猜测的,顺势来这么一手? 梁霄没有回答,快步走到门外,召来了梁三,“立即传书给梁鸿,一定不允洪老大夫离开,如若离开,立即追回!” “是!”梁三领命离去。 徐若瑾倒吸口气,她此时才知道梁霄一直知道洪老大夫的下落,难道师父是去了七离边境? 而此时京都城门外的一间客栈之中,洪老大夫端着他多年的茶碗抿了一口,更是疼惜的擦了擦,“老了,看什么都怀念起来,你跟了老夫三十年,却不知能不能有第四十个年头。” 他望向窗外,想着早已离世的洪家先祖,“祖祖辈辈在上,孽子回到京都了,孽子不觉有罪,可临死之前不为徒儿正名,实在不敢合眼,就请先祖保佑了……” 第769章 担忧 徐若瑾此时才听梁霄说起洪老大夫当初离开中林县之后的事情。 那时,梁霄就派人跟着他,也是因为他毕竟与多年前的事情沾染了微妙的关系,怕他有危险,更怕他的危险波及到徐若瑾。 而后沐阮跟着去了七离边境,待沐阮回到中林县梁家之后,洪老大夫则接替了沐阮的职务,在七离边境担负起随军大夫的责任。 梁霄早已将事情布置的详细周密,所以梁鸿在支撑着前线,梁霄才能踏实放心。 只是这件事梁霄尊重了洪老大夫的意见,没有告诉徐若瑾,“他本想隐姓埋名就在七离边境扎根生活,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一时冲动告诉沐阮,沐阮一定会过去找他,而他自觉愧疚,无法面对。” 徐若瑾咬了咬唇,虽有埋怨,却觉得自己如若知道师父的下落,亦或许真会告诉沐阮。 因为沐阮虽有心结,却一直渴望再见到洪老大夫…… “师父的心中始终怀有愧疚,他一直都想为沐阮正名,所以澶州王发布的诏令一定对他诱惑很大。” 徐若瑾想到此处只觉得脊梁骨都发冷,楚嫣儿单凭借一个洪家就能推测出自己与洪老大夫的师徒关系?设出这么一个局? 那她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徐若瑾仔细思索,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梁霄看她凝眉思忖,安抚的拍了拍,“你不要把她想的过于聪明绝顶,她不过是捕风捉影,更大的目的是为了让皇上难堪,毕竟宫里的那一位还活着,这乃是一根隐形的刺。” “皇上如今的风头正盛,提起宫中隐秘,无疑是泼上一盆冷水,哪怕洪老大夫和罗春都与我无关,她根本毫不在意,只为了牵扯到我,翻出旧账?” 徐若瑾对楚嫣儿的心机着实唾弃到五体投地,“她可以不在意师父的性命,可我却不能不在意,楚嫣儿,你赢了,因为你刺到了我的痛点,如若师父真的露面,我是一定不会不管的,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如此轻闲得逞!” “先不要着急,看洪老大夫是否离开了七离边境,如若到了京都,也会想办法拦住他。”梁霄看到她眼眸中露出的锐光,她已经怒了,这是她真的动气了。 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徐若瑾狂躁的心情也减弱些许,她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如若这时候慌乱,那才会让楚嫣儿得意忘形。 既然能在事情发生之前捕到先机,那她一定能够破掉楚嫣儿设下的圈套,一定! 窗外的天色已有几分微蓝,而梁霄还未得到梁三的回禀。另外几个人已经到京都附近开始搜索洪老大夫的下落。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徐若瑾也没有了浓重的睡意,洗了一把脸,她喝了几口稀粥之后便拿起医书开始翻看。 每当遇上解不开的难事,她都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恢复平静和冷静。 而她也是在耐心的等待,等待着师父消息的到来。 太阳高照,时辰已经不早,晨起卖早点的小贩已经摆开了摊子,路边的店铺也逐渐开张。 炊烟袅袅升起,在湛蓝的天空中画下了几朵云,街路上的人们逐渐多了起来,又是一日的开始。 梁霄等候许久,并未等来属下们查到的消息,他也略有心急,梁一回禀事之后便也出了门。 徐若瑾静静地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枝头嫩芽上的鸟儿叫,似乎鹩哥儿的“好嘎好嘎”都引不起她的笑容,因为徐若瑾真的开始担忧起来。 不仅是担忧洪老大夫,也担忧罗春师兄,更是想到了沐阮。 似乎周边的人都因为她的身世遭受牵连,难道真的是自己不详吗? 自己争来这一切,却要身边的人付出巨大的代价,可她情非得已,其他人皆是情非得已,那又到底是谁的错呢! 这个念头在脑中蹦出,徐若瑾便立即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消极了,她不应该这样想。 多年前的恩怨总会因一个节点引发出来,做一个最终了结,否则那么多的冤魂如何能平复?那一个谜没能解开,如何能让参与亦或经历过的人心中阴霾不散? 如若自己的身世便是这个节点,那她不介意将此事放大,无论结果如何。 她只期望老天爷能够睁开眼看一看,让行恶的人有恶报,行善的人能有福报,这是她最大的盼望。 看着宽敞空荡的郡主府,即便再华丽富贵,徐若瑾也不觉得这是一份荣耀。 她从一无所有到贵气盈门,老天爷赏赐的这个身份和如今的积累,正是让她为遭遇不平的人鸣冤,那她就要利用起来。 至于怎么利用?那便是手段了。 徐若瑾不认为手段二字卑劣,只分手段是行善还是行恶。 楚嫣儿,我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而这一会儿工夫,白芍从外进门回话。 只是红杏没有让她直接就见徐若瑾,而是在门口问着她要回什么事情。 “郡主这会儿正歇着,如若不是急事就明日再回吧?” 红杏上下打量了她,“不是又得了什么外人的口信儿,想来看看郡主在干什么吧?!吃谁的饭、拿谁的银子心中都要有数,别干那些缺了八辈子大德的事儿,是会遭报应的。” 白芍脸色赤红,装作听不懂红杏的话,“红杏姐姐为何这样说我不知道,郡主吩咐奴婢去处置园子里修剪的事情,只是觉得天色也暖了,园子里的湖里是否要再放几条锦鲤添添喜气,如若红杏姐姐觉得此事不重要就算了,改日再向郡主请安。” 红杏不由得轻笑,“这么点儿事儿至于直接来问郡主吗?难道你不会去问方妈妈?之前你也是在大户府邸里伺候过的,怎么如此没有眼力价儿?如若还藏着腌臜心思就快些给我滚,不然你敢做什么对不起郡主的事情,我挠你个满脸开花!” 黄芪此时也从外进门,正听到红杏的谩骂,她无奈的看了一眼白芍,白芍有心辩驳几句最终却只字未说,转身离去。 红杏看了一眼黄芪,也有心敲打敲打她,“别觉得我骂的难听,姑奶奶我就是这么个性子,对郡主忠心,我认你为姐妹,挖心掏肺都行,如若敢对郡主有半点儿贼心眼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即便郡主不罚,我也绝不容忍!” 黄芪咬了咬嘴唇,走到红杏身边道,“我有话要回给郡主!” 红杏本想马上拒绝,可看黄芪的表情又觉不对,琢磨下问道:“白芍真的有事?” 黄芪点了点头,“她与忠勇侯府有关。” 第770章 隐秘 “白芍的亲娘之前是在忠勇侯府做杂活儿的,忠勇侯府的二爷有次喝多了酒,就把白芍的亲娘给……只是侯府的二奶奶并不肯认,只骂是故意勾引二爷,直接赶离了侯府,而后有了白芍,侯府也不声不响,只当从未发生过此事。” “只是她和她娘仍是奴籍之身,只能在各个府上做工,前一些天,忠勇侯府得知她被送到郡主府,侯夫人亲自出面将她亲娘接回了侯府,白芍得知后,不知道该不该与郡主说,于是就告诉了奴婢,奴婢一直劝她告诉郡主,只是白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黄芪看着徐若瑾道:“她也是个苦命的,这么多年都不被认,进了郡主府之后,侯府突然找上来,即便是傻子都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事。” “而陈家千方百计的找关系,想要见你,几乎给府内所有的奴婢都塞银子,也找过奴婢,起初白芍也是不答应的,而后觉得在您院子里伺候,还不如离您远一些,也免得侯府拿她老娘要挟,索性就接了陈家的口信儿,让您厌恶她,撵她走。” “郡主,奴婢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了,她也是没有办法,如若不是这条命也由不得自个儿说了算,她恐怕……不会在郡主府留下的。” 徐若瑾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画不完的圆满和缺憾…… “你能来告诉我这些是好的,可见你们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是有了情分,你也心思良善,看不得她这么虐待自个儿,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心中有数了。” 黄芪一怔,但见徐若瑾不愿再说此事,便应下道:“那郡主好生休息,奴婢这就去做事了。” 黄芪离去,红杏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小院,才上前与徐若瑾道:“没想到她竟然与忠勇侯府有关系,您要不要现在找她来说一说?” “等着她自己找来就是了,这事先不用提,”徐若瑾此时没有心情思忖侯夫人和忠勇侯府的烂事儿,她只惦记着洪老大夫,也惦记着楚嫣儿设的这个局到底有多大。 红杏也知道此时主子心思不在府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方妈妈从外进门,“白芍刚刚找老奴问园子里的池塘要填几条鱼?您瞧着是放什么合适?” “随便吧!” 徐若瑾给红杏使了个眼色,红杏便把刚刚黄芪说的事儿告诉了方妈妈,“……奴婢如今是真领教到了,各个府邸都联系着,他可是刑部田夫人府上送来的,说不准这背后还有着什么?郡主您都要当心点儿!” “还算你动了脑子,聪明。” 方妈妈对此事并不惊讶,好似习以为常,“这府上的人背后关系复杂多了,你摆出那一副泼辣的性子倒也不是坏事,知道你是不怕撕破脸的。做起事情来也会多斟酌斟酌。” “都已经是在这府上做事,就不能衷心的为郡主一人吗?”杨桃对此不能理解,“还不都是靠郡主养着,何必呢!” “这里的人想找几个知心的,着实不容易。” 方妈妈看一下徐若瑾,“但一切都凭本心,是行善还是作恶,总有一日是会找上来的。”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也是劝慰自己,“妈妈说的是,有您在府里我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似乎回到京都之后,您也不像在中林县似的闲庭信步,悠哉悠哉,倒是狠戾果断起来,让我瞧着惊了好些时日呢!” 方妈妈的雷厉风行徐若瑾的确是在郡主府建立之后才看到,宫内教习嬷嬷出身,做起事来无人敢驳,雷厉风行,让徐若瑾又学了好些时日。 “老奴也是尽力而为,能帮您管一日就是一日,郡主府刚刚建立,如若不杀下心来狠管几日,往后也会散漫的。” 方妈妈笑看着她,“只等着您踏踏实实生下的小主子,把事情全都接过去,老奴就松一口气了。” 提及孩子,徐若瑾还是心情爽朗,抚了抚肚子,抿嘴一笑,“已经微微的能摸出来些了。” 她心中也盼着能早日生子,只可惜日子要一天一天地过,总不能盼着明日就生吧! 好歹还有四个多月呢…… “您着急也没有用,保护好您自己才是最主要的。”方妈妈说的不单单是让他看顾孩子,也是京都中遇上的种种麻烦。 徐若瑾微微苦笑,“我只想每天吃饱了就睡,醒了就玩儿,只可惜混吃等死的日子始终不让我过,总有盼着让我过不舒坦的,我只期望这种日子不要过一辈子。” “不会的,越是能折腾的越不长久,这一点老奴敢作准。”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甚是高兴,“就记着您这一句了!” 话音刚刚落下,梁拾从外进门回话,“四爷让属下来告诉郡主,洪老大夫已经入京都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搜寻到他的下落。” “真的已经来了?” 徐若瑾尽管心中已经有了预期,可听到梁拾的话仍旧心底一沉,“确定已经离开七里边境了是吗?” 梁拾点了点头,“二爷已经回话,他确实离开了。” “那就都依着四爷的意思办吧,我心中有数了。”徐若瑾拍拍胸口,平复着内心涌起的波澜,“师父啊师父,你这又是何苦?” 您就不能再等一等? 稳定之后,自己一定会为他和沐阮正名的,这是早已经做好的打算。 是他不信任自己?亦或者是自己表明得不够彻底? 可这话除却自我抱怨之外,又有什么用? 只能期盼他被梁霄立即找到,不要落入楚嫣儿的手中,否则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严弘文此时正陪着熙云公主从郊外回来。 这些时日他的心情也十分低落,严家在低调的布置后路,严弘文却没有插手,因为他身为驸马根本离不开京都,只能让他的哥哥们悄悄调离,更是避免与外界的分毫冲突。 只是他心情阴郁,熙云公主却生性活泼好动,在京都呆闷了,严弘文只能陪同公主去郊外游玩一番。 进入京都城门之时,城门守卫遥遥看到公主的车辇,所有人立即停靠两侧,由公主先行,百姓们皆是如此。 熙云公主的车辇行去,严弘文稍微停留,与城门守卫统领聊了几句。 只是余光一扫,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个年长之人,正在城外等候进城,他只有一人,没有随行的小厮杂役,可是单看这位老者的气度不凡,想必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严弘文思索着此人的身份,而洪老大夫正从外进来。 似乎下意识地朝观望台上看了一眼,正与严弘文四目对视。 洪老大夫立即收敛目光,簇簇而去,严弘文下意识的便吩咐身边的人跟上! 这个老头一定有问题,即便自己没想起他是谁,但他显然认识自己,那就要留下来聊一聊了…… 第771章 审讯 “还没有找到洪老大夫的下落吗?” 已经临近晌午,徐若瑾几次问着梁拾,心中逐渐不安起来。 别是楚嫣儿一直盯着,待洪老大夫还未到京都时就已经派人跟上,而他进了京都之后便立即带走? 若是那般的话可就危险了…… “郡主不要着急,如若是落入澶州王府的手中,想必此时已经会公布出来,澶州王以及澶州王世子妃是等不得片刻的,四爷还在派人四处寻找,想必下晌应该会有消息。” 梁拾见郡主心急,不免安慰道: “更何况洪老大夫曾任京都四品医正,能在京都此地活得长久更是带着沐阮脱身,想必也是有他个人的渠道,您不要着急。” “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徐若瑾微微点头,“但凡有消息一定要马上来通知我,如若今日还没有消息,恐怕事情会有变化,我们也要重新想对策了。” “是!”梁拾领命离去,徐若瑾不由的在屋中来回踱步。 梁霄之前已经发现洪老大夫进入京都,可是过了这么久仍旧没有消息,难道是他没有来找自己?更没有直接找上澶州王府?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可能性会很小。 因为如若他是奔着澶州王的诏令而来,直接去澶州王府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儿,只是事情和想象的不太一样,那就只能等了。 楚嫣儿此时也正在打探着洪老大夫的下落。 听闻下人说到洪老大夫在京都外一闪身便没了影子,她也甚是着急。 突然就没了影子,难道是徐若瑾和梁霄已经觉察出隐患,先把人给带走了? “郡主府有什么动作吗?”楚嫣儿的神色不虞,脸上的阴狠更重“梁霄表哥此时在做什么?” “梁左都督不知下落,瑜郡主也没有出府,这些日子好似身体也不好,对外一切的拜见和邀请都拒了,至于其他人没有大的动作。” 下人的回禀让楚嫣儿甚是不满。 澶州王府的这些人居然连表哥的行踪都追查不到,废物,全都是废物! “继续盯着吧,最好能够打探到梁霄的下落和行踪,他是最主要的!” “是!” 此人刚刚离去,烟玉从外进来,“世子妃,世子回来了,王爷问您是否要去主堂见一见?” 楚嫣儿假病的事情只有澶州王一个人知道,如今让世子妃去见,显然世子爷也已经知道。 归根结底,世子再不好,那也是王爷的儿子,世子妃即便再受宠,也不过是王爷的儿媳罢了。 再讨厌世子又能怎样?还不是要过一辈子?何必关系这般尴尬呢! 但这是烟玉自己的想法,至于世子妃怎么想,她便不敢猜测了。 提到夜微鸿,楚嫣儿便是满面的厌恶,“我身体不适,这会儿还是不见了,被外人看见也不好,世子晚间归来时,我再与他细说这一次的事更好。” 楚嫣儿仍旧由着情绪拒绝了澶州王的命令,烟玉领命,想要前去回话。 楚嫣儿又连忙叫住了她,烟玉停下来问道:“世子妃还有何吩咐?” 楚嫣儿不耐的摆了摆手,“算了,你还是去吧,待有消息了再向王爷禀告!” 澶州王听了烟玉的回话,世子妃不肯到主堂来见,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随意摆手把烟玉打发了下去。 夜微鸿瞄着烟玉婀娜的身姿,舔了舔嘴唇,好似根本不在意楚嫣儿来还是不来。 澶州王看到夜微鸿这幅模样,训斥道: “十来天了,你居然才回来,你到底还把不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她好歹是你的女人,你总要呵护关心一下。” “这不是装病的吗?” 夜微鸿满不在意地耸耸肩膀,“本是好好的人就传出病重,这话谁信呢!我好歹是她的男人,她不来见我,还要我去见她?” “连父王您开了口,她都不给这个脸面,当她是谁了?骨子里那傲气的劲儿,看着我就受不了,您是没瞧见她每次看到梁霄那副骚*浪的模样,贱货!” 夜微鸿一直对此甚不满意,“当初若不是父王您执意要与忠勇侯府联姻,就是剁碎了我的骨头,我都不会娶她!” 夜微鸿如此说辞,澶州王也没有什么底气。 因为楚嫣儿对梁霄的一番做派他也有所耳闻,那的确是让他也甚是不爽。 可楚嫣儿有楚嫣儿的长处,他又不得不加以利用。 “你自己的女人你管教不好,还来怪本王给你选的这一门婚事?整日往家中勾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女人,有功夫那你多做一做正事!” “我做的是正事啊,这不是在为王府绵延子嗣吗?她生不出来,又不许别的女人生,我还能怎么办?” 夜微鸿看着澶州王道:“这么多太医就没有一个人说出她到底是什么病?” 澶州王对此不屑,“她有什么病,不过是设一个局而已。” “我怎么瞧着不像?突然说自己病重来布这么一个局?”夜微鸿深知自己的女人心机和城府有多深,“算了,我也懒得操这份心,既然不来见我,那我索性也不见她,睡去了,午间喝的酒还未醒,晚上再说吧,说起来灵阁的酒味道真不错啊,徐若瑾那个小娘们儿长的也不错……” 澶州王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沉叹口气,想到梁霄,他心头也甚是不满。 “一定要把梁霄尽快撵离京都,本王已经等不及了!” 京都南城角落的一个小院落中,严弘文正在看着面前的老人吃茶。 只是他有吃茶的心,洪老大夫却看着面前的茶水如毒,急切的问道,“驸马爷到底何时才放老夫走?老夫还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呀!” “洪老大夫的威名我曾经听说过,只是那时年幼,您就已经离开京都了,好在我们在中林县曾有过一面之缘,否则今日还真认不出来您。” 严洪文一脸笑意,“您进京都便最先遇上了我,这或许就是缘分,不妨说一说你来京都到底所为何事?是来找瑜郡主的吗?” “老夫与郡主没有任何关系,找她作甚?驸马爷心机够深,实在是想多了!” 洪老大夫当即反驳,更不会说出自己的目的,“只是老夫也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驸马爷,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老夫离去……” “据我所知,你可还是带罪之身,这样明晃晃的进京都?你就不怕触了忌讳,被杀头吗?” 严弘文眯着眼睛看他道,“瑜郡主向来是心善之人,是容不得相识之人受半点委屈的,不如我们请她也来聊一聊?” “不可!” 洪老大夫下意识的拒绝,让严弘文捕捉到了他眼中急切的担忧。 这个老头果然与徐若瑾有关系,那就更不能放他走了! 第772章 渔翁 一直到日落时分,无论是徐若瑾还是楚嫣儿都没能得到洪老大夫的消息。 徐若瑾不由的沉下心来,静静的等候梁霄之外,也在思忖此事应该怎么办? 即便洪老大夫没有落入楚嫣儿的手中,但他仍旧是戴罪之身,出现在京都已是危险,如若落入他人手中,那事情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如若那般,她更是没有把握了。 只是梁霄还迟迟未归,所以徐若瑾也不能自行独断,只能静静的等,等候着她期盼到来的消息。 楚嫣儿此时面临的问题则是她不能一直病着。 十天过去了,她的身子也已经养得差不多。 可虽说当时是借着身体不好的由头,哄骗澶州王布下这样一个局,也可以把自己私自堕胎的事情隐瞒过去,可澶州王已经扬言要嗜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今日已是最后一天。 那洪老大夫已然进了京都却没有消息,难道真的已经被徐若瑾拦下了吗? 王府的人一直查不到任何讯息,澶州王更是大发雷霆。 “你当初说这一个局绝对紧密,一环扣一环没有漏洞更不会出错,现在呢?!现在已经是第十天了,本王说了要杀太医院的所有人,难不成这刀真要落下去?” 澶州王冷哼一声,“而你更是病入膏肓,我把太医们全都杀了,你这个结又怎么解?这事儿现在想想就是荒唐,简直就是荒唐!” “本王也是,怎么就信了你的话,那老大夫与徐若瑾再有关系又能如何,真是……” “王爷请息怒,”楚嫣儿压制心底的怨气,平和的道:“嫣儿觉得此事并未到最终的结果,还不一定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此事要针对的乃是徐若瑾,即便没有洪老大夫参与,也自当可以拿罗春做靶子。洪老大夫不出现,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徐若瑾和梁霄拦下,如此更可以证明徐若瑾与洪老大夫关系不浅,罗春乃是洪老大夫的徒弟,徐若瑾不会至罗春于死地不管。” “不过是个太医而已,她徐若瑾如今乃是皇上钦赐的郡主,怎么可能出面管他?”澶州王对此并不能苟同,“她还观世音菩萨了不成?” 楚嫣儿心思缜密,继续劝道:“嫣儿之前曾在梁家放过一个丫鬟,她在徐若瑾的身边伺候过,听她所讲徐若瑾的言行经历,我有八成的把握,只要拿罗春开刀,徐若瑾一定会出现的。” 澶州王尽管仍旧不信,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可是太后曾第二日就把罗春找进宫去,显然是有意作保,太后的颜面不能不给,本王甚有顾虑。” “不过是太医院医正而已,王爷您单找罗春一人,放过其他的太医,想必太后她老人家也不会过多介意,其他太医安然无恙,谁还会管罗春的死活?” 澶州王思忖半晌,却也没有立即答应,“容本王再想想,今日作罢,明日一早再说。” 他打量了楚嫣儿半晌,又道:“世子已经回府你却不见,楚嫣儿,你要想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妃,不再是忠勇侯府的人,该收敛的心思要收敛,本王容你张狂却不容你放肆,你不能至世子的体面于不顾,本王也是不答应的。” “嫣儿记住了。” 楚嫣儿已经不知多少次听澶州王说同样的话,早已听得耳朵发腻,根本不往心中去,“如若王爷无事,嫣儿便先退下了。” “晚上好好伺候世子,往后他找的女人如若有了身孕,你不许再下狠手,王府不能没有后裔。” 这一句话让楚嫣儿愣住,咬了咬嘴唇却反驳不出一句,只能点头道,“嫣儿知道了。” 楚嫣儿离去,澶州王却看得出她心怀不满。 不满意又能怎样?终归是个女人,就是脑子不够清醒,世子也是,女人哄一哄不就得了?怎么就能这么费劲? 这般思忖,澶州王吩咐身边的人道:“去告诉世子,今天晚上必须住在王府陪伴世子妃,不许离开!” “是!” 梁霄此时已经回到郡主府。 看着他归来时揪紧的表情,徐若瑾就知道事情有变。 “还是没有找到师父的下落?如若他不去澶州王府,你觉得楚嫣儿下一步会怎么办呢!” 徐若瑾不得不开始想着后续的事情。 这事儿已经闹到如此地步,澶州王是绝不会罢休的,否则岂不是白费了力气,还闹了个荒唐? 所以徐若瑾敢断定,楚嫣儿一定还有后招,她是绝不可能只留洪老大夫这一条路可选。 “没了洪老大夫还有罗春。”梁霄的语气笃定,“如果洪老大夫不出现,楚嫣儿一定会觉得他是被咱们劫下了,如此一来更笃定了洪老大夫与你关系紧密,只要她拿捏罗春,你便不得不出面。” 梁霄将楚嫣儿的心思猜的完全正确,徐若瑾的心思一紧,好似有一把刀狠狠的戳了一下。 如若楚嫣儿真按照梁霄所说这么办,那她的确是想对了,因为自己绝不会置罗春于不顾,否则哪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跟楚嫣儿闹个鱼死网破吗? 梁霄见徐若瑾沉默不语,将她抱在怀里,嘱咐道:“我特意回来一趟,就是要告诉你,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只要你不出面事情总会有转机。” “瞧你说的,好像我一露面事情就会糟糕一样,我就那么笨?”徐若瑾知道梁霄是关心自己,所以故意的夸大其词,“我又不是个傻的,既来之则安之,这事本就是冲着我,我又怎能不露面?” “你不能胡闹。”梁霄早知自己按不住她的性子,“那你答应我,不到最后一步千万不要露面可行?” “我不会不顾着自己,哪怕不顾着自己,我也要顾着孩子,”徐若瑾在他的怀中轻轻蹭着,好似一只慵懒撒娇的小猫,“如今我可不是一个人了。” 梁霄宠溺的轻抚她的长发,“你能这般想就好,晚上我或许不会回来,会广布人马搜寻洪老大夫的下落,如若今晚还没有找到,或许事情变化的可能就很大,背后不知会出现什么人,所以你千万不能鲁莽。” “我知道。” 徐若瑾轻轻答应,心中也暖洋洋的。 他能特意回来告诉自己已经十分不易,想必也是怕自己担忧过重再伤了心神。 如今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她的确受不得折腾和惊吓。 梁霄知道她回答的很是敷衍,可徐若瑾就是这般性格,他也着实无奈。 因为自己当初喜欢她,不也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她就是自己的命,而且梁霄有一个直觉,这件事背后的那一双眼睛深不可测,针对的不仅仅是自己和若瑾,也有可能澶州王府。 他也有兴趣看看,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严严弘文此时已经逼问出洪老大夫回归京都的目的了。 只是这件事情,自己该如何得利呢? 第773章 得利 严弘文此时很是迷茫。 因为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 自从迎娶熙云公主成为驸马,严家已经默默的从支持澶州王转向支持新皇,因为即便再支持澶州王,澶州王也不会再信任严家。 熙云公主与皇上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单是这一点澶州王便包容不得。 王爷性情暴躁,嫉恶如仇、瑕疵必报,更是心胸狭隘疑心极重。 所以严弘文此时即便知道了洪老大夫的真实目的,也不准备把他交给澶州王府,以此示好。 因为除却利益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外,这件事毕竟是针对徐若瑾的。 无论从理性上来讲,还是从情感来讲,严弘文其实并不希望徐若瑾受到伤害,即便徐若瑾曾屡次让自己这一方折损,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严弘文于内心之中还残存着对徐若瑾的半分情感。 只是他也不想把洪老大夫交给徐若瑾。 因为那样的话他一无所得,而且严家与梁家之间的恩怨是解不开的,从前些时日母亲在佳鼎楼偶遇徐若瑾便知。 更何况,虽然如今知道徐若瑾生父的人寥寥无几,但这始终是严家的心头大患,也是母亲千方百计将哥哥们调离京都的最大的原因。 只是严洪文个人并不苟同这种做法。 如若皇上想追究的话,逃至哪里能有用? 此地毕竟是大魏国土,如若真想让严家扭转颓势,便需要寻找新的途径,要做到让皇上即便有心杀,却杀不得的鼎盛之势。 严弘文知道徐若瑾是绝对不肯吐露自己生父是何人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事情对她无益,也是因为她从心底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是严家血脉。 严弘文只担忧徐耀辉的死活和失踪。 只要能够查到徐耀辉的下落并且弄死他,其实这件事情便没有什么可顾及的。 如若这样的话,这次向皇上请功如何? 毕竟严家不再支持澶州王,却也没有做出让新皇眼前一震的事件,因为自徐若瑾进京都之后,父亲便生病不上朝,严家始终是朝堂之上的鸡肋。 该借此事向皇上表忠心了! 严弘文的心中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他则去见了熙云公主。 “离开京都多日,公主殿下晚上难道不去为太后请安吗?想必太后她老人家会非常惦记你的。” “这么晚进宫?原本打算明日一早去的。”熙云公主略有惊诧,只是她毕竟乃是皇家出身,严弘文如此张口,显然是他另有目的。 只是熙云公主并没有多问,“不过依驸马所说,的确应该此时前去,晚去一个时辰,太后恐怕都会惦念担心,多谢驸马提醒,否则又要被太后斥责顽皮无心了。” “那我这便吩咐人备车?”严弘文故意做出的细心体贴,让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有劳驸马了。” 严弘文立即出门办事,熙云公主思忖半晌吩咐道,“去把蒋明霜叫来,我有事情要吩咐她。” 徐若瑾晚上在思忖事情还有什么可能出现的变化,能借着洪老大夫的身份来拿捏自己的人还有哪些,楚嫣儿则在吩咐着手下的人尽快搜查洪老大夫的下落。 而此时,还有一个人夜不能寐,在想着事情是否可能有什么转机。 这个人便是张纮春。 张纮春上一次从中林县归来之后,因为脸上有了疤痕,便被礼部侍郎以他有伤为由,让他在家好生休养,不必急着入朝做事。 其实张纮春心中明白,这不过是让他让位子罢了。 张纮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借着梁家攀附上澶州王这一条大鱼,自己却被浪给打着了! 知道他已经被朝臣厌弃,如今哪怕是他请人喝酒都没人前来。 而且在中林县,他让张家的两个兄弟吃了苦头,回到京都之后,张家的老爷子也根本不肯见他。 里里外外不是人,让张纮春突然觉得自己好似踩了一脚灰,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怎么自己的运气就这么背?都是因为徐若瑾那个妖女么? 可就在这种时候,澶州王世子妃突然召见了他。 而且还是问起了洪老大夫的事情,这让张纮春觉得有了转机。 如若能借此事攀附上澶州王世子妃,这岂不是成了枝头变凤凰?呸,岂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于是张纮春便思忖,澶州王世子妃为何会问起洪老大夫,而且,问过之后没有多久,世子妃便病重了。 这件事情张纮春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此事是真的。 哪怕澶州王已经放出话来,如若治不好世子妃的命,那就要把太医院的人全都砍了头。 广布诏令,招天下名医入京都,这还用说吗?为的就是那洪老大夫。 可洪老大夫也不过只是前朝四品医正罢了,而且还是带着罪,世子妃何必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找他? 这件事情显然与徐若瑾和梁家有关,只是张纮春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他能怎么做呢? 难道去追查洪老大夫的下落吗?他自认没有这个本事。 张纮春绞尽脑汁,他能够做的便是仔细捋清楚,洪老大夫当年所犯下的事情都还有哪些人应该一同治罪,却没受罚。 按说这件事情应该是由大理寺来裁决,可张纮春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越界,他只想巴结上澶州王世子妃,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严弘文正在与皇上于殿内私聊。 对严弘文的突然来见,夜微言心中持怀疑态度。 因为严家最初是支持澶州王的,而且还曾经与梁家势如水火,生死大仇。 他将熙云公主赐婚给严弘文,为的不仅仅是严家,而且还有镇国公府。 即便镇国公已经年迈,门口悬挂的匾额已经是个空架子,可不代表夜微言不想将最后的一丝遮羞布也收入囊中。 这总好过让澶州王占得先机,先抢了去。 而自熙云公主大婚之后,皇上也刻意的冷落着严弘文,也想看看严家都有什么动作,但却没想到他今日突然找上来? 而且说起的乃是澶州王世子妃的病,以及洪老大夫入京都。 那是父皇当政时的太医院医正,已经逃离这么多年为何又突然出现? 严弘文把事情大概讲了个简略,拱手向夜微言轻声道: “皇上,微臣觉得此事大有玄机,如若利用得好,皇上或许可以一箭双雕……澶州王世子妃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谁都不知道!知道的是澶州王很想借洪老大夫的出现,引出瑜郡主,借此再与梁家一争高下。” 第774章 试试 “微臣之前曾经查过,澶州王世子妃病重之前曾经找过礼部主事张纮春,谈的是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张纮春曾经去过中林县担任涪陵王世子与梁家联姻的主事大人,而洪老大夫曾扎根中林县多年,所以这不得不让微臣多了心思。” 严弘文见夜微言没说话,则继续道:“据说张纮春当初在中林县脸上受伤,曾找过当地所有大夫瞧病,似乎还与洪老大夫有几句争吵,而后没人再为他诊治,所以他之后慌忙回归京都,求请太医瞧治,如今正在家中告病养伤,澶州王世子妃为何会找他,的确让微臣奇怪。” “至于其中的细节,微臣愚笨,实在想不出来了。” 夜微言端详了严弘文半晌才开口,“不过是澶州王世子妃病重想找大夫而已,洪老大夫乃是前朝医正,虽有罪挂身,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如若澶州王向朕开口为他免罪,朕也是能答应的。” “至于洪君,他也不过是想免罪而已,哪里会是你说的这么复杂?即便是澶州王想要设局,也不至于传出世子妃病重吧!” 夜微言说辞谨慎,“朕还是相信忠勇侯和侯夫人的眼泪的。” “是微臣狭隘了,谢皇上训导。” 严弘文立即将话往回收,该提到的人他已经提到了,该说的他也说了,皇上自当不会与他深入挖掘此事的阴谋,毕竟自己没有让皇上完全的信任和依赖。 夜微言收敛了严肃,转而笑起来转了话题,“驸马心细如发,熙云性子活泼跳脱,有你照顾她,朕也是格外放心的,严大人的身体怎样了?” “唉……”严弘文一声长叹,“只能慢慢的调养,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好转,曾经请太医们瞧过,如今正在按时吃药,只是不能为皇上尽忠效力,着实是家父的遗憾。” “朕也甚是遗憾,只是你也不要过度担忧,严大人吉人天相,自当会身体康愈,你的兄长们都在各地任职,听说最近调派到外边不少?” 夜微言的质问让严弘文惊悚一抖,“的确如此,总不能因为父亲生病便不顾职责之事,由我一人驻守京都照料父母即可,兄长们自当愿意奔赴各地为皇上分忧!” “这也不错,只是你一直照料严大人繁忙劳苦,也要多注意身体,朕如若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还是要把你找回来的。” 夜微言留下这一番话,严弘文眼中闪过惊喜,“微臣自当为皇上效力,这也是微臣应该做的。” “当然应该是你做的,如今我们也是一家人。”夜微言看了一眼田公公,“时辰也不早了,去问一问熙云今晚是否在这里陪母后,别她赖着不肯走,还让驸马在这里干等着,不能太过任性,毕竟已经是嫁了人的。” 田公公一脸笑意,“老奴这就去慈安宫请示。” “皇上,微臣也去向太后请安。”严弘文借机要离开。 “去吧去吧!改日朕再招你进宫来仔细聊聊。”夜微言叹了口气看向严弘文,“洪老大夫的事情终归是要有个结果的,总不能进了京都,朕还不闻不问,让其他人知道,会怪罪朕不管前朝的旧案,不作为呢!” 这才是夜微言要说的正经事,严弘文借机道:“稍后微臣便把人交给田公公。” “好,你去吧!”夜微言将注意力又转移到桌案上的奏折上,严弘文跟随着田公公一起去了慈安宫。 看着严弘文消逝在黑夜中的背影,夜微言的脸色沉了下来。 澶州王这是容不得梁霄继续留在京都了,而那个楚嫣儿实在多余…… 严弘文这件事情办的不错,只是他爹不死,自己是不可能重用他的。 想到徐若瑾,夜微言揉了揉眉头。 这乃是父皇执意要灭口的人,可父皇当初明知道她被送去中林县的徐家,为何不杀? 而父皇又知道他的生父乃是严景松,为什么也不杀? 这是夜微言始终无法得到答案的难题,他想不通,又无处去问,更无法与别人商量。 焦头烂额的糟心事儿,让他甚是烦恼,而这样一个女子却还嫁给了梁霄,则更是让夜微言抓头。 先处理一件事是一件,如今的目标先对准澶州王府,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 瑜郡主也有她的可取之处,可违背父皇的遗令,真是让他难做呀! 严弘文与熙云公主上了马车归家,熙云公主难得的让他陪着坐在车辇之上。 “单就是我一个人,甚是无趣,晚上了,也没有那么多人瞧着,不妨就坐上来吧。” 严弘文略有犹豫,可脑中突然蹦出了梁霄和徐若瑾,那个男人不是时常陪着徐若瑾坐于马车之上?似乎女人都喜欢。 “好,”严弘文将马交给了随身的小厮,他则坐上车里。 熙云公主满意的笑了笑,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事情不用多问,也不用解释,严弘文知道自己女人是个聪明的,只可惜她身份高高在上,自己却是驸马要低她一等。 这种感觉,严弘文心里并不好受。 他不喜欢别人嘲笑的眼神和目光,即便没有说出他是依靠女人,他也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脑中又蹦出了梁霄,他倒是洒脱,直接就说自己怂,可这种事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做到的,起码自己就不行。 徐若瑾也算是有福气,只是她有福气与自己无关,这件事情虽然与皇上交了底,也表明了态度,但下一步该怎么做,也值得深思了。 楚嫣儿此时正面对着夜微鸿,澶州王下令,让他二人晚间必须在一起,尽管楚嫣儿不喜,却也不得不听从。 夜微鸿满身酒气地进了房,直接躺在床上,抖抖自己的脚,嚷道:“宽衣,拖鞋。” 楚嫣儿皱了眉头,犹豫片刻才上前。 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凸显着她满心的不忿不服,夜微鸿看她尴尬和隐忍的目光不由轻笑,“你装病装的还真像,如若不是父王说,我还以为你真要死了。” “让世子失望了,我离死还远着呢!”楚嫣儿的回答甚是强硬,将褪下的鞋子放一旁,她便想离去。 夜微鸿嚷道:“还有衣裳呢!” “世子稍等,我身体不适先去一趟净房再回,”楚嫣儿寻找借口想要脱身,这一晚她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能做。 毕竟还没有出小月子,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但她心底还是很顾忌自己身体的,容不得夜微鸿糟蹋。 夜微鸿却不理睬她的拒绝,一把拽过楚嫣儿的手,直接扔到了床上,“今儿晚上可是父王下的令,你若再敢走,别怪我不客气。” “我身体不行……” “你有什么不行?不是装病吗?” “我真的不行!” “不行也得行!” “你放开。” “我不放。” “夜微鸿你畜生……” “你如果真没病,就给老子忍着,否则你就是说谎!”夜微鸿掐着她的脖子,“楚嫣儿,你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你再动一下试试!” 第775章 掐时 楚嫣儿浑身一震,僵紧的身子绷了半晌,却不得不泄了最后一口气,松懈下来! 她看着夜微鸿眼中的嘲讽,心中恨不能下一刻便杀了他! 只是这个男人是她最恨,却又最杀不得的,这股狂躁的心思让她几近崩溃,瞪着他的眼睛都露出了红血丝。 夜微鸿松开捏紧她脖颈的手,游走在她的身体各处。 楚嫣儿的眼角流下了湿润的泪,夜微鸿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依旧疯狂的蹂*躏她…… 烟玉在门外听到世子与世子妃的对话,震惊的捂紧了嘴,只想着世子妃的身体是否能够扛得住世子……她可是还在小月子中,尽管这事儿不能对外讲,可的确是承受不住的啊! 烟玉始终不能理解为何世子妃不愿生下那个孩子,当初知道世子妃要私自堕胎时,她惊讶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这乃主子的意思,她不听也得听,因为在世子妃的认知当中,下人只需要服从她的命令即可,不需要为她出谋划策。 因为身边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人。 烟玉脑中突然蹦出了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瑜郡主的日子,岂不是过的比她好千百倍? 世子妃这是在争什么呢? 梁霄晚间没有回来,徐若瑾也没能忍住困倦,趴在小桌子上就睡着了。 红杏和杨桃、方妈妈三个人才把她抱回床上,倒不是说徐若瑾的身子有多沉,而是怕她突然醒了被惊到。 瑜郡主实在是太累了,她真的是太累了…… 翌日清晨,雾月还悬挂空中未完全褪去,徐若瑾便已经醒了过来。 还未等坐起身,她便将红杏喊了进来,“梁三和梁七说没说事情有何进展了?打探到洪老大夫的消息了吗?” 红杏摇了摇头,“梁三前一个时辰刚来过,还是没有消息。” 徐若瑾微有失望,强撑着身体坐起身。 如今腹部微拢,她也感觉到身子有些沉,“打水洗漱吧,事情不管怎么发展,咱们的日子还得过,也不能为此着急,连饭都不吃。” 摸摸肚子,徐若瑾舔了下嘴唇,“孩子还饿呢。” 方妈妈向来喜欢她这幅既来之、则安之的生活态度,出去端早饭,红杏和杨桃则帮着徐若瑾穿好衣裳,洗漱梳发。 而这一会儿,夜微鸿离开了楚嫣儿的房间,楚嫣儿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根本起不了床。 她呆呆的望着空白的床顶,脸上没有纹丝表情,见烟玉进了门,吩咐道:“传令下去,把罗春抓起来,给我杀了!” “直、直接死?”烟玉说出这个“死”字,已经把牙都险些咬碎。 楚嫣儿眨了眨眼睛,“对,直接让他死!” 澶州王听到烟玉传下的这个令,并没有直接就砍了罗春的脑袋。 只吩咐手下将罗春拖到了澶州王府大门口,让他跪在那里想救治世子妃的办法。 如若救不了,那就跪在那里直到死。 罗春没有任何反驳,直接跪在了澶州王府的大门口,而其他太医得知这个消息皆是战战兢兢,吓的浑身哆嗦。 医正大人已经成了出气筒,他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如若想不出让世子妃喝下药的法子,他们这条小命是不是也跟着没了? 可世子妃的病症谁敢说啊?不说是死,说出来更是死,因为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即便说出实情,恐怕话都不等说完,早被澶州王一刀砍了脑袋。 而罗春在澶州王府门前跪着的消息也不由奔走各地,传入各家各户,徐若瑾也最先知道这个讯息。 倒不是梁三等人传讯快,而是京都的“灵阁”就在澶州王府的那条街上,顺哥儿最先看到,立即奔赴到郡主府。 “什么?让罗春太医跪到死?” 徐若瑾听到顺哥儿的回禀当即从椅子上蹦起来! 尽管梁霄已经告诉他澶州王有可能拿罗春开刀,可当她真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旧没能按耐住内心的激愤,情绪激动无比! “澶州王让他跪,难道罗春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反驳?” “没有。”顺哥儿回答的简单又刺痛人心,“奴才临来之时,特意到澶州王府门口看了一眼,围得人山人海,密不透风,罗春大人就跪在府门口的石阶上。” “郡主,您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奴才猜测,这就是为了引您出面的!” “引我出面又如何?难道就能如此轻贱一条人命吗?”徐若瑾对此不能认同,可想到事情可能引发的结果,她又着实头疼。 “先别慌,让我仔细想一想。”徐若瑾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如若说澶州王开始拿捏罗春,那么也就是说澶州王并没能找到师父,师父可能是落入了别人手中?”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可整个京都,还有谁是认得师父的?又有谁能借此事掀起风波的?” 无数个问题袭来,徐若瑾的脑中一个接一个的人影闪现。 当初师父离开中林县,乃是因为田公公去了,把他和沐阮父亲的恩怨揭开,可田公公乃是在皇上身边。 皇上日理万机,又是在皇宫大内,恐怕田公公也没心思过多顾忌师父的影踪。 那么还有谁呢? 张纮春!张纮春脸上的伤被闹了一通,曾见过师父的面,而后还得知师父的大徒弟乃是太医院医正,他又跑到梁夫人面前哭诉不停。 可张纮春纵使有这个心思,却也没有拿捏师父的本事。 自他回到京都之后,就已经告假休养,没有再任差事,也是被礼部变相的潜藏了。 还能有谁呢? 徐若瑾的冥思苦想,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人! 严弘文,会不会是他? 当初自己在中林县时,他偶尔就潜藏在中林县不露面,更是派人在中林县盯着自己,那时梁家亦或许都有奴才仆妇被他收买过,想必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更有可能见过洪老大夫…… 如若师父独自入京被严弘文遇上?严弘文是一定不会放他离开的。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只是严弘文把师父留在身边又能有什么用? 他毕竟不再支持澶州王了?能借此得什么利呢? “顺哥儿,立即派人查查,这些时日熙云公主和驸马的行踪。” 徐若瑾扶着自己的腰,“红杏,掐着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去澶州王府!” 第776章 圣命 罗春依旧在澶州王府的门前跪着。 毕竟已经是四旬的中年人,只不过片刻,他便有些支撑不住。 只是罗春向来是不多言之人,自从身任太医院医正一职之后,最先学会的四个字便是“逆来顺受”。 他明白这件事情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阴谋,只是罗春不会说,更不会揭开世子妃或许滑胎的真相。 说出来又有何用? 反倒是会被认误会为心存怨怼的阴谋报复,再被绕进皇位争斗之中,那是污了他多年钻研医药的虔心,反倒不如就此轻快的结束生命更洒脱。 如若有下辈子,他一定还会学医,只是不再担任官职。 亦或许,这便是他此生的遗言吧…… 澶州王听着下人回禀罗春的状况,也着实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本人对罗春的印象不错,因为之前几次身体有疾,都是罗春悉心伺候,让他得以痊愈。 只是这一份惋惜极其微小,微小的好似是一粒尘土,又似是澶州王自觉心存善念的虚伪,眨了几下眼之后便不再记挂,吩咐下人摆上计时的沙漏,“本王还是欣赏罗医正的,只是此次事情让本王甚是失望,诸多太医,如今居然堕落到连世子妃的病都无法给出个确切的结果,十多天毫无起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似的,他如何当得起‘医正’二字?” “太医院医正,即便不说是神医在世,那也是万人瞩目的妙手名医,可他呢?哼!” 澶州王冷哼一声,“也告知其他人,无论是谁能救治好世子妃,本王都可以饶过罗医正,本王只针对事情,不是针对他人,行了,就这么去传话吧!” “是。” 下人前去传话,澶州王不免静心的思忖稍后该怎么办。 罗春的命他不在意,可他总不能就这么死了,好歹也要牵扯出与瑜郡主的联系? 想到徐若瑾,澶州王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皇姐朝霞公主,心中突然紧了一分,他只觉得自己针对皇姐的亲生女儿略有心虚。 “皇姐放心,如若是我争夺皇位,我一定做主把你放出来,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至于你的这个闺女就算了,不但是嫁给了梁家,而且还是个闺女……弟弟给你养老送终,她?就别要了!” 忠勇侯楚震翔听闻澶州王大发雷霆的消息,并没有什么震惊无比、感怀伤悲的消息。 其实他早已经觉出此事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并不清晰,起码每一次去探看女儿时,她的脸色虽然苍白,更是身形消瘦,比之前整整瘦了一大圈,但却并没有病入膏肓的晦暗。 楚震翔虽然如今在朝堂话语权不重,可却不代表他庸碌一生,年轻时也乃是死人堆儿里滚出来的,对这等事看的极其准确。 侯夫人继续不停的抹泪,自得知女儿病重之后,她便****以泪洗面,一双眼睛已近哭瞎。 她曾提议把女儿接回侯府,被澶州王好一通斥骂。 嫁去王府的女人还想带回侯府?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澶州王府! 故而侯夫人除却哭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咱们要不要再去王府探望一番?”侯夫人不敢自己去,“那毕竟是我们的女儿!” 楚震翔唉声叹气,即便知道这事情或许另有玄机,他也不能就此不理。 毕竟那是女儿,即便是做戏,他也要做好傍角儿的,谁让那是自己的女儿呢? 毕竟宫里还有一双眼睛在瞧着…… “备车,立即备车!” 皇宫之中,洪老大夫跪于地上迟迟未能起身,夜微言高坐龙位,只面色平淡的看着他,自始至终都还没有开口说话。 门外小太监前来禀事,田公公听在耳中,把小太监打发下去,思忖下才到夜微言身边低声回禀,“澶州王让罗春太医跪在王府门前,要么治好世子妃,要么死……” 夜微言轻挑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无法发泄的愤恨。 他看向洪老大夫道:“起身吧,田公公,给他一个小杌子,年纪大了,朕没有澶州王那么狠的心。” 洪老大夫一听,当即磕头道:“草民有罪,皇上的恩慈让草民愧不敢当,草民有罪啊!” “行了,别说这些有罪无罪的,放过你,是当年父皇发过话,他还记得当年伤重卧床,您将他断裂的碎骨治得完好无损,没人看得出他乃跛脚……” 夜微言看向洪老大夫,“所以当年你负罪离去,才没有派人追究,否则你以为逃至中林县便找不到你了么。” 洪老大夫被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当年逃离京都乃是先帝故意放过,而不是……他脸上的愧色毫无遮掩,眼角都已晕染了泪,跪着朝向宫门之处狠狠的磕了三个头,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草民若有来生,一定继续效忠先帝,一定弥补大错啊!” “也不必下辈子。”夜微言如此开口,洪老大夫一怔,转过身来道:“草民谨遵皇上吩咐!” “你想戴罪立功,朕给你个机会,刚刚朕得了消息,你的徒弟罗春没能治好澶州王世子妃的病,惹得王爷大发雷霆,命他跪在王府门口,治不好就跪到死……” 夜微言的语气轻蔑,“好歹也是你的学生,他治不好,只能你出面了。” 洪老大夫颇有些没听明白,呆呆的看向夜微言。 他当初进京都不就是为得去为澶州王世子妃治病,挽回他在洪家的名誉以及为沐阮洗脱罪臣之子的污名吗? 怎么……皇上也如此? “草民一定尽心尽力治好世子妃,请皇上放心!” 洪老大夫如此说完,夜微言摇了摇头,从龙位上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在其耳边低声道:“朕觉得澶州王世子妃身体如此薄弱,着实耽误了王府未来的发展,哪里配得上才华卓越的世子?帮朕想想办法,如何?” 洪老大夫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不是让他救人,而是让他杀人? 难道自己这一条老命,真的要了断在京都吗? 第777章 固执 徐若瑾此时已经掐算着时间,准备出门。 她能等待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如若时间再拖延下去,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师父到现在都杳无音讯,恐怕是遇上了什么事,可即便他出现可能也无法解救罗春,反而有可能会再搭上一人! 徐若瑾之所以拖延一个时辰,是想等梁霄会否传来什么消息亦或采取什么动作。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他仍未有音讯传回,那就只能自己出面了。 “吩咐梁拾备车,咱们准备出府吧。” 徐若瑾开了口,红杏仍有犹豫,看向方妈妈,似是询问是否要再劝一劝?毕竟四爷还未回来呢。 方妈妈深知徐若瑾是什么脾性,恐怕这时,郡主早已经把四爷的特意嘱咐忘至脑后。 重情义是一柄双刃剑,它可让郡主赢得身边人的拥护和保护,却也会让她至于危险之地,时而遭遇阴谋的算计。 即便是明摆着坑害她,她更是明白会有什么后果却仍奋不顾身要解救她想解救的人,这又如何劝得动?更是该用什么说辞劝? 方妈妈摇了摇头,她自认不知该怎么开口。 红杏也满是无奈,只能转身去找梁拾备车。 徐若瑾的确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 楚嫣儿折腾这一出戏不过是为了让众人想起自己不耻的身世,让皇上介意自己乃是皇族的耻辱。 可事实如此,即便不再掀起腥风血雨,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被在此揭开又能怎样? 难道这就能让罗春付出生命的代价? 徐若瑾不忍,更是无法认同,她承认自己应该保护好腹中的孩子,她也应该远离朝争,安心静养身体,可如若让她故作一无所知,装傻充愣,她做不到。 她不能蒙蔽自己的良心,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做一位合格的、正直的母亲。 她会张不开口教孩子用心做人的…… 一切收拾妥当,梁拾的马车直接进了院子,方妈妈召唤婆子们将徐若瑾抬到了二门处。 徐若瑾踏上马车之时,豁然觉得心情开朗,整个人也松懈些许,没有了无形的沉重的包袱压得她透不过气。 似乎这便是凭心做人,楚嫣儿,你还能怎么样? 人在做,天在看,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如此轻贱人命,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梁霄此时正在京都城门处。 他刚刚询问过城门守卫统领,昨日严弘文与熙云公主回京都之时,他带走了一个老人。 至于老人的身份是谁,守卫统领并未刻意询问,因为他对此人并不熟悉,更没见过。 更何况,驸马爷带走的人,他自当知晓要闭嘴装作没看见,只是问及此事的人乃是梁霄,守卫统领才肯开口相告。 梁霄站在城门处思忖片刻,吩咐梁一道:“回吧,恐怕此时洪老大夫已经不在严弘文的手中了。” “他会送给澶州王?”梁一如此猜测,又立即否定,“应该不是,否则他便不会让罗春跪在王府门前了。” “严弘文的野心已经瞧不上澶州王了。”梁霄的脑中蹦出了夜微言,但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你立即回府,让郡主千万莫要轻举妄动,这件事已经不由我们能决定了,我这就进宫!” 严弘文听得下人传来澶州王府的消息,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心中窃笑,只觉得澶州王的脑子好似被驴踢了! 他也不过就是占了一个好出身,有个亲王的爵位,否则依照他的能力来看,就是一个白痴,一个十足的白痴! “驸马爷今日不出去?”蒋明霜很意外今日严弘文会在府上休歇,更是会到自己的院子里。 “陪公主离开京都这些时日,你在府中也甚是孤单,我陪陪你。” 严弘文的软绵细语说的蒋明霜脸色俏红,其实除却得知驸马是因为徐若瑾才娶自己,更知道自己这一门婚姻乃是有着可耻交易的目的,严弘文对自己始终不错。 起码他的细心呵护,让蒋明霜心底萌生好感,更觉舒服。 只是这话她是不敢告诉若瑾的,否则一定会被她笑话…… “驸马想吃点儿什么?妾身今日亲自下厨?”蒋明霜羞涩的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昨日公主殿下特意赏了带回的花蜜点心,妾身正想着亲自为公主殿下做些糕点以表谢意。” “随心就好,也不必刻意为之,公主殿下不是小气之人。”严弘文看到蒋明霜,不由想到徐若瑾,“这些日子与瑜郡主有来往么?” 听闻他特意问到若瑾,蒋明霜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 亦或许他今日特意来陪自己,就是为了问问若瑾吧? 蒋明霜摇了摇头,“没有见,不知道。” 感觉出她情绪不虞,严弘文将她揽入怀中,“别介意,我不过随意问一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妾身这便亲自下厨去了。”蒋明霜受不得他突然的亲昵,整张脸红成了苹果。 严弘文也没有刻意强迫,放她离去,“那我就等着品尝夫人的手艺。” 蒋明霜轻应一声出了门,严弘文的笑颜也沉了下来。 这件事到底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结尾呢?倒是让他略有期待了! 梁一迅速的赶回郡主府才得知,瑜郡主已经吩咐梁拾备车,离开了府邸,直奔澶州王府而去! 想到四爷的吩咐,梁一不由猛一跺脚,又转而去追徐若瑾的马车。 而此时梁霄已经直奔宫中去见夜微言。 只是夜微言此时却不肯见他,但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让田公公出来招待,他则与右相在书房商议朝事,暂时不能见梁左都督。 这等敷衍的话,梁霄心知肚明。 田公公也知瞒不过梁霄,苦涩着脸道:“梁左都督也要为皇上着想,皇上对此事也甚是为难啊!” “那个人不能死。”梁霄说的斩钉截铁,“洪老大夫不能死。” 田公公继续劝道:“梁帅,咱家知道您是为了瑜郡主,可有些事您也要为皇上着想,为皇上分忧,总不能任凭一个女人的任性便抹杀了皇上对您的信任,更何况,此事与郡主府毫无瓜葛,您不能沾!” 第778章 太难 “你敢保证这件事与郡主府无关么?” 梁霄的质问好似惊雷,在田公公的脑海里炸响。 他犀利的目光更带有浓重的愤慨,让极有城府的田公公都稳不住心神,翕了下嘴不知如何回答。 他怎敢做这个保证?如若是旁人的话,田公公毫不犹豫就会点头允诺,可他此时面对的是梁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 更何况,若不是梁霄,恐怕别人也不会直接冲进宫来找皇上…… “咱家不知洪老大夫与郡主有没有什么关系,可他毕竟乃是戴罪之身,纵使皇上有心放过,可他却偏偏进了京都,皇上又怎可能视而不见?” “刚刚皇上还说,如若不是先帝特意下令,不追究他的责任,莫说他逃至中林县,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追回来。” 田公公只字不提澶州王府,“梁左都督也不要让皇上为难。” 梁霄看着他,仍旧是那一句道:“你敢保证此事与郡主府无关么?” 其实此时夜微言也没有什么好心情。 因为右相大人正在鼓动他亲自到澶州王府看一看。 看什么看?难道亲自去看洪老大夫把楚嫣儿毒死吗? 夜微言并没有告诉右相大人自己见过了洪老大夫,而且这件事情他也不打算与任何外人说起。 这是他心底的秘密,他信不过任何人,更是独断独行,既然不打算与任何人商议,那自没有多说的必要。 只是右相大人不依不饶,让夜微言甚是头痛。 “皇上,澶州王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若澶州王世子妃真的没有缓过来,您此时去瞧上一瞧,也表示关心关切,忠勇侯府定会感怀您的圣恩,亦或许也会世子妃的过世与澶州王府结仇结怨,您借此时机把忠勇侯在拉至麾下,岂不是更好?” “如若澶州王世子妃是假病,乃是故意做出的一个局,您出面去瞧个究竟,岂不是心里也有数了?这乃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老臣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比您亲自出宫去探望一番更好。” “这等事情由着他们自行解决就是了,朕又何必在此时插一脚?” 夜微言蹙紧眉头,“更何况忠勇侯府拉拢与不拉拢又有什么分别?楚嫣儿进了澶州王府之后,她的几个兄长陆续辅佐澶州王,这是不可能会改变的。朕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而是他们都不理睬罢了,此时又何必让朕舍出脸面去被他们糟蹋?不去,朕就是不去!” “皇上,这个时候可不能被情绪控制了理智啊!”右相大人苦口婆心,“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不只是忠勇侯府,可还有百官都盯着呢!他们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朕整日去顾及这个的心思,那个心思,又有谁来顾及朕的心思?”夜微言站起身,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合着朕这个皇上当得要如此憋屈?还得天天哄着他们不成?” “皇上,您怎么就……” “右相大人不必再说了,是不是朕如果不答应,你也要像前任左都御史一般磕头死谏呢?” 夜微言冷眸冷语,更散出不容置疑的霸气! 右相知道他不能再继续劝了,前任左都御史的下场,让所有老臣都心有余悸,甚至惊恐万分。 即便自己一直是支持皇上的,却也不得不多顾忌,皇上的羽翼已经丰满了,不会再似之前那般听他信他。 毕竟这是皇上,是大魏首尊,之前他羽翼未丰,是巢中嗷嗷待哺的雏鹰,渴望别人的给予和滋养,而如今这一只雏鹰已经长大,已能翱翔天空,睥睨众生。 右相心中微有寒冷和落寞,让他本以年迈的身板又苍老些许,翕了下嘴,沉叹一声不再回答。 田公公此时从外进门,满脸苦涩道:“皇上,梁左都督仍旧不肯离去,老奴实在是劝说无词了。” 夜微言皱了眉头,“他都说什么了?” 田公公抹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珠,“梁左都督请您回答,这件事情是否能真与郡主府无关……” 夜微言提了一口气,却也答不上来。 这件事情他又如何能做得准?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梁霄啊梁霄,你何时才能让朕不再头疼啊!” 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焦头烂额得等候消息,这个人便是张纮春。 他自明白澶州王世子妃的心思之后,便开始查找关于多年前洪老大夫逃离京都时相关的人。 陆陆续续总结开来,他发现牵扯到的人还真不少。 张纮春又细心地将这些人仔细打探一番,更是查明其中都有哪一些人是支持皇上,哪一些人是支持澶州王的。 将几位强烈反对澶州王的官员名单列了出来,张纮春小心翼翼的折叠好,放于胸口的兜中,吩咐马彪道:“走,我们去澶州王府!”拍拍自己兜中的那一张纸,他微有感慨:“你老爷我今日能否扭转颓势,就看今日了!” 马彪略有担忧,“老爷,按说这事儿不该归您管,您就这样冲到澶州王府门前去大张旗鼓的宣扬,合适吗?即便您这事儿成了,再被弹劾您越权,这岂不是起了反作用了吗?” “那你说,你老爷我现在还有什么法子能扭转现在的局势?”张纮春难得的与马彪解释道,“破罐子破摔,我也是逼不得已,如今整个府内也就只有你还惦念老爷我了,其他的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这日子,还能过得更坏吗?” 马彪琢磨琢磨,事情好像也是如此。 他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到门外去备马车,跟随张纮春上路前往澶州王府。 徐若瑾这一路上都在催促梁拾快一些,只可惜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路上的行人极其多,难道都是去澶州王府门前看热闹的吗? 行人居多,即便知道是郡主府的马车,想让都让不开,梁拾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悠悠的前行。 方妈妈在马车内劝道,“世事但凭天意,郡主即便再着急也没有办法,何不踏踏实实的等着?否则即便您急坏了身子,对罗春大人也没什么好处,对老奴等人更没有什么好处,单是四爷那一张冷脸子,就够我们瞧的了。” “我不着急,我不着急,”徐若瑾嘴上虽这般说,心里怎能不急? 只是这种自我催眠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她就是这么情绪化的人。 离澶州王府的距离越来越近,徐若瑾开始思忖稍后应该怎么办。 即便来了,她也不会鲁莽,事情该怎么做一定要想得通透才行。 如若她王府门口就去为罗春求情的话,想必澶州王一定会刁难自己,谁能救好澶州王世子妃,什么条件都可以。 楚嫣儿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不就是等着自己去给她治病了? 自己倒不怕她得什么不治之症,赖在自己身上,但楚嫣儿还有什么后招却不知道了。 这件事必须仔细思忖,他既要救罗春,又要全身而退,这的确是个难倒人的事…… 第779章 意外 徐若瑾正在思忖的工夫,马车已经到了澶州王府附近。 梁拾并没有直接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而是找寻一个角落偏僻之地。 徐若瑾并未下马车,而是撩起帘子能够直视前方的状况。 梁拾混入人群之中,到澶州王府门前看个究竟,而徐若瑾等候消息的功夫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不是张纮春身旁的长随马彪吗? 难道张纮春也来了? 徐若瑾心头正在犹豫,梁拾已经回来,“前面已经人满为患,都是瞧看热闹的,罗春大人还跪在王府门口不声不响,有几位太医也在一旁陪着,但是并没有跪,门口只有王府的管家,并未看见澶州王和王府的主子们。” “你去看一看角落中那一辆马车到何处去了?那里面的人是不是张纮春?” 张纮春未见过梁拾,所以徐若瑾只能让他去看看,而没有让红杏去。 梁拾领了命,徐若瑾撂下了车帘子,与方妈妈道:“怎么张纮春也会露了面?这事儿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好?” “老奴听说张主事自回京都之后,便没有再去礼部任职,而是被勒令在家中养伤。” 方妈妈露出冷笑道,“向来是会投机钻营的主,这回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傍上澶州王的粗腿了。” 徐若瑾仔细思忖了下,脑中突然蹦出个念头,“张纮春不是个胆子大的人,他既然敢前来澶州王府,想必之前已经与澶州王府有过联系,如此一来,您说会不会是楚嫣儿从张纮春这里得到洪老大夫的消息?然后才有这一个布局?” 方妈妈眉头蹙紧,“很有这个可能。” “先等等看,我倒想知道张纮春想耍什么把戏。” 徐若瑾见到他之后心思反而淡定下来,“原本他到京都之后,根本就没想过再有什么交集,可如若他敢对师父有半分不利,索性我也要耍一回浑,那又怎能放过他?” 徐若瑾的眼神略有迷茫落寞,“似乎京都中的勾心斗角更为凶厉,打蛇不死是真可能被反咬一口的。” 方妈妈没有再接话,因为有些道理是需要实践中总结的,郡主此时能够想明白,是他在这个问题上吃了太多的亏。 但这等事自己并非没有劝过和告诫过,可即便嘴皮子磨碎了也不如亲身体验一回加更深刻。 梁拾很快就探查回来,“启禀郡主,的确是礼部主事张纮春,您打算怎么办?把他拦下吗?” “我们不拦他,”徐若瑾微微摇头,“猴戏还没耍起来呢,咱们怎能给赏钱?瞧着吧!澶州王府的门前恐怕又要更加热闹了。” 张纮春自当没有看到徐若瑾的马车,他来到此地之后变立即吩咐马彪去前方打探,洪老大夫到底出没出现。 他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以洪老大夫现身为前提的。 洪老大夫一露面,他再挺身而出,把当年的隐秘揭开,然后再为其他人定罪,如此圆满的设想多么完美? 可此地已经人满为患,他又不能现在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否则就起不到他设想的轰动效果了! 之所以想要效果轰动,也是因为张纮春爱慕虚荣,想要挽回薄弱的小面子。 这些时日他已经被外人的冷眼瞪的骨子里都发寒,如若不借这个机会扭转局面,扳回脸面,他哪里还是张纮春了?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件事想要引起澶州王的注意,那就必须有轰动的效果。 闹腾的越大,澶州王对自己便越重视。 所以张纮春把自己掩藏起来,只能派马彪前去打探。 只可惜马彪只是一车夫兼长随,并不是梁拾哪般身形矫健,扎进人堆里半晌就被挤了回来! 一摸腰间的银钱口袋,没了? 不过是挤了一下出来,怎么银钱口袋就丢了?倒不见得是被小偷摸了,很可能是人太多被挤丢了! 马彪急的抓耳挠腮,又一头扎进人群当中寻找他的钱口袋。 张纮春并不知道马彪为什么去了半晌还不回来,他心急难耐,却又不得不等着,这种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待稍后马彪回来他一定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只是这等事,张纮春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因为此时他只有马彪这一个心腹仆人,如若马彪也离开他的身边,他可真就是一个光杆儿的礼部主事的空架子了。 马彪找了半晌都未找到他的钱袋子,再想到自家老爷的吩咐,他则冲到前边去看了一眼,才转回身来回话,“没见到什么洪老大夫,还是罗春大人跪在王府门前。” “王府门前还有其他人吗?”张纮春急切地问。 马彪一愣,“奴才没看别人啊!” “那你去这么半天都干什么了?”张纮春狠狠地瞪他一眼,“去去去!再去看一看,主要是看澶州王府都有什么人在,其余的闲散之人就不必多看了,重点是澶州王府d主子们,快去快回,时间可是有限的!” 马彪叹了口气,只能又转身钻进了人群之中。 梁拾此时已经将张纮春和马彪的话全部听了耳朵里,转回身去告诉了徐若瑾,徐若瑾心里阴冷,果然是提到了洪老大夫,显然张纮春是知道内情的。 如此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想必楚嫣儿的确是找张纮春仔细问过,中林县梁家的状况以及自己接触过的人。 当初张纮春的脸受伤时,师父曾与他有过交集。 张纮春如若不借着这个杆子攀上澶州王府那就见鬼了! “罗春太医如今怎么样了?”徐若瑾惦记罗春的身体是否扛得住。 已经过了这么久,哪怕是个身强力健的人都支撑不住,更何况罗春已是四旬的年纪。 梁拾摇了摇头,“在宫中伺候的早就跪习惯了,罗春大人身旁有吃食,有水喝,只是不允许他站起来,属下只觉得这比不给吃喝更加残忍。” 徐若瑾听到此话拳头攥的紧紧,“继续盯着,看张纮春什么时候露面,一旦他先开了头,咱们便立即跟上。” 徐若瑾此时已经想得通透,“至于师父他出不出现,已经不重要了,终归楚嫣儿针对的是我,又何必把师父也搅和进来呢!” 第780章 可笑 楚嫣儿此时听烟玉回禀着外面的消息和情况,对事情发展如此缓慢也有不满。 “还是没有洪老大夫的下落?徐若瑾也没有露面吗?我不信郡主府丝毫反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烟玉听此立即道:“暂时还没有关于郡主府的消息传来,而且如今外面人山人海,王府被围的水泄不通,连角门处都有人在守着了,出去的人回来恐怕也不容易,消息自当传得慢了些。” “都是一帮废物!”楚嫣儿问起澶州王,“王爷那里有什么动向吗?” “王爷的情绪不是太好,想必也正在为此事着急,”烟玉想到此不由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刚刚奴婢过去禀事时,王爷正在斥骂管家。” “为何斥骂管家?”楚嫣儿似是随意问,她此时才没心思管什么管家不管家。 烟玉翕下嘴道:“因为世子一早就出门了,直到现在都未回来……” 想到夜微鸿,楚嫣儿的脸色绷紧,好似感觉身上被他沾过的地方都格外发痒,发疼,甚至让她已经开始厌恶自己。 那是一股精神作祟,可楚嫣儿即便知道的如此清楚,却仍旧无法扭转自己对夜微鸿的看法和态度。 那就是一个垃圾! 哪怕是提到他的名字,都会让自己腹胃翻滚,头脑发晕,无法容忍。 为何自己偏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难道老天爷就看不得她楚嫣儿过得舒畅痛快吗? 终有一日,她一定要夜微鸿不得好死,否则她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这身皮囊,更对不起楚嫣儿这三个字! 烟玉感觉到世子妃的心绪不虞,那一张脸已经阴沉的好似狂风暴雨,这时候,谁如上赶着招惹世子妃,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沉了半晌,楚嫣儿才看着烟玉道,“我要知道郡主府的消息,立即!马上!一定要快!如若一刻钟的功夫没有回话,那就让他们都等着去为罗春陪葬吧!” 烟玉咬了下嘴唇,轻轻的应下。 她只觉得此时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好似每过一分一秒都让人心惊胆战。 何必如此呢! 世子妃就是不肯承认四爷对她已经无情,亦或者这份情从来就没有过。 可既然已经嫁入王府,又何必不甘心情愿的伺候世子,偏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楚嫣儿的勃勃野心,烟玉不知道,更无法理解,而此时夜微言也知道推脱不开梁霄,只能与他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了。 只是在谈话之前,夜微言低声吩咐田公公,“洪老大夫已经送出宫了吗?” “早已出宫,想必再过半晌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那好,”夜微言看着有右相大人,“事情暂时不说了,等有了什么消息再向朕来回话吧!梁霄急着要见朕,朕也不得不应对一下,右相大人就先回去吧。” “是,老臣暂先告退。”右相也知此事不能强求,而且今日他也试探出了皇上的底线。 只是心灰意冷的背后,也有着伴君如虎的悲凉。 即便新皇看着没有先帝那般心狠手辣,也是因为新皇年幼,根基尚浅,待有着时间的磨砺和无情岁月的洗礼之后,恐怕皇上要比先帝更加凶狠。 只是那一日,自己是不见得能看到了。 可自己的子子孙孙如何安稳?家族如何能持续的绵延繁衍下去?才是他的心头之重啊! 右相出门就看到了梁霄。 二人四目相对,没有看到对彼此的怨恨,也没有看到对方的欣赏和崇敬。 右相向来是反对梁家的,只是今天他反倒是少了那一丝鄙夷,反而更有同病相怜的味道。 梁霄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右相随意的拱了拱手,便迈步进入御书房。 田公公将门关上,梁霄看着夜微言道,“皇上究竟打算怎么处理此事?是想借此打压澶州王府势头,也让郡主府受到牵连,压制梁家的势头过于凶猛么?” “梁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夜微言皱起眉头,“朕向来与你推心置腹,拿你当亲兄弟一般看待,甚至比兄弟还要亲,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洪老大夫的死活,我可以不顾忌,但是这件事情不能与若瑾有半丝牵连。” 梁霄很直白的道出自己的底线,“她如今身怀有孕,受不得纹丝的刺激,澶州王府接二连三的想挑起若瑾身世的风波,皇上心知肚明,便没必要再让臣重复之前的话了吧!” “你这是在逼着朕挑明此事吗?”夜微言知道对梁霄无法再继续敷衍,“朕不可能挑明瑜郡主生母的身份,否则朕对不起父皇,更会让皇族至口舌是非之中。” 梁霄目光清明,语速更快: “皇上之所以怕皇族至于口舌,为的恐怕不是先帝的遗诏,而是您至今未有子嗣吧!” “你大胆!” 夜微言被刺痛心底的伤疤,勃然大怒,“梁霄,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容你,你反而越发的狂妄起来,你良心何在?” “臣不过是冒死说出实情,如若刺到皇上的隐秘,臣向皇上请罪,只是皇上难道没有想一想,造成今日局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您为何不让洪老大夫为您诊脉治病?让他借此将功赎罪,反而让他去以命搏命?” 梁霄的让夜微言咬紧了牙,半晌才道: “你当朕没有想过?可如若事情……是无法挽回的,那又让朕怎么办?” 夜微言心中冰冷,他不敢让太医诊脉,如若真的说出他不能生育,他这个皇位就等同于拱手让人。 更何况,他也信不过任何一位太医! 宫中的人都能被收买,即便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却被说成有问题,这等话风只要传出,无论真假,他都会被人诟病,皇位更是岌岌可危。 这才是夜微言心底的最大隐患,也是他无法面对的事情。 梁霄揭开了他心底最疼的疤,更是渗出了血,夜微言满脸通红,攥紧拳头的指甲抠进肉中,却看不出一丝疼。 因为再大的疼痛都没有心里的疼更加难以容忍。 哪怕一辈子都无法面对又如何? 梁霄才不顾夜微言的脸上闪现过数道杀意,反而咄咄相逼: “早晚都要面对的事,不如早面对,如若再晚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不肯正视事情的起因就是懦夫,一个懦夫如何统领大魏天下?简直可笑至极!” 第781章 不容 “梁霄,你信不信朕马上砍了你的脑袋!” 夜微言是真的发了火,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梁霄的眼中,居然是这样的角色。 懦夫?可笑至极的懦夫? 这两个词如同锐利无比的锋刃,狠狠的将夜微言自上而下劈得一分为二,让夜微言初次毫无顾忌的暴怒,甚至几近癫狂! 这还是他自小到大第一次不计后果的说出心底真实的想法,那就是“杀了他”。 梁霄却仍旧面色平淡,看着夜微言道,“皇上终于说出来了?皇上不是第一日想杀了臣,可即便您砍了臣的脑袋,臣也一定要说,不肯正视事情的真相,就是懦夫。” 田公公在一旁早已吓得哆哆嗦嗦,整个人如同筛糠的鸡,连魂儿都快吓丢了! 他没有想到梁霄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冲进宫里来指责皇上是懦夫,而且还要皇上面对自己没有子嗣的事实? 这不等同于在皇上的脸上狠狠的抽打一巴掌吗? 还有其他人敢这么做? 也就是梁霄吧! 可梁左都督乃是皇上的一大助力,皇上如若心底过不去这个坎儿,两个人很可能就此谈崩,对皇上不利啊! 夜微言满面绷紧,眼中瞪得满是血丝,如发狂的野兽,抽搐的嘴角证明他无法平静的心绪。 这是对他的侮辱,他夜微言自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天大的侮辱! 夜微言四处查看,冲去将墙壁上挂着的剑猛的抽出,锋锐的剑尖只指梁霄:“你敢再说一遍吗?” “懦夫。” 梁霄说出这两个字很轻松,“不肯正视事情真相的就是懦夫,找寻其他的方法来逃避自己内心的人也是懦夫,将所有的罪责都怪罪在周边人身上的更是懦夫。” 梁霄摊开双手,“皇上还要臣说多少遍?臣都可以满足你。” 夜微言持剑的手颤抖不停,他的眼神落寞冰冷,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梁霄,我与你有什么仇?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刺痛朕?来诋毁朕?朕向来把你当成手足兄弟,而你却要这样对我朕!你居心何在?” “臣只希望皇上能够走出自我编造的困境,这世上什么事不可面对呢?而且微臣不认为是皇上身上有问题,宫中已经有几位小公主,只是没有继承皇位的皇子罢了,皇上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找寻原因?” “你给朕闭嘴!” 夜微言的牙都几近咬碎,“你以为朕没有想过吗?可如若朕找的太医正是被澶州王收买,来指责朕身体有问题呢?那又怎么办?” “朕如今根基不稳,若是再被这样的谣传诟病,朕的皇位难道要拱手让人吗?简直是荒唐!” “如若依着皇上所想,把根基稳定之后再考虑子嗣之事,那臣要多问一句,多年以后才会稳定?十年,二十年,四十年?” 梁霄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先帝英明伟略,宏图大志,可他这一辈子可遇上过根基稳定之时?” 梁霄的这一句质问,让夜微言怔怔的呆住,眼中除却惊愕之外,更有一丝绝望,连握着那一柄对着梁霄的剑,都开始晃动不稳。 “朕不管,朕就要依照自己的心思做事,朕不再听任何人的摆布,更不会听你的!” 夜微言撕心裂肺的咆哮,好似想要将多年积压心底的阴郁全部发泄出来。 “懦夫”梁霄依旧是这两个字,“就是懦夫。” “唉哟,梁左都督您不要再多说了,皇上您也消消气,您二位这都是怎么啦!梁左都督乃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只是用词太锋锐罢了,可皇上也知道梁左都督是什么性子,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田公公适时的站出来圆场,否则真能让皇上杀了梁霄不成? “他明摆着是想气死朕,”夜微言怒吼发泄了一通,他突然发现,此时心情倒没有那么差劲了。 他如何不知梁霄说的是实情? 可他这么多年被澶州王打压怕了,他谁都不敢信,更是谁都信不过,他又能怎么办呢! 田公公看出皇上已经有些犹豫,脸上露出喜色,上前与梁霄道:“梁左都督有什么好的提议吗?咱家知道您是一心为了皇上的,皇上如今能信得过的人也不多,您便是最主要的主心骨了呀!” 夜微言余光偷偷看了梁霄一眼,只是侧过身去,不说话。 梁霄看他道:“臣有一人举荐,只是皇上能不能让他答应,就看皇上您自己了……” 梁霄与夜微言以澶州王布局开头,但最终说出的事情却根本与此事无关了。 只是二人心底到底有没有对此事介怀,没有人能看得清楚,即便是田公公也并不能懂。 可他却知道,皇上这一次真是动了怒了。 梁左都督也真是豁出去了,可这件事情在皇上的心里是否埋下隐患,没有任何人知道。 梁霄与夜微言在私谈,而此时徐若瑾正在盯着澶州王府门前的动向,其实更多是盯着张纮春的动向。 因为她对这个人已经无法继续容忍,特别是听梁拾回禀张纮春与马彪的对话,徐若瑾只觉得自己忍无可忍! 即便张纮春对于此时的自己来说已经微不足道,可是这样怀着贼心的人总在隐蔽之处虎视眈眈,着实让人恶心,不知何时蹦出来咬自己一口,让人措手不及。 如若今日不是偶然看到了马彪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所以她不会有半点儿悲悯之心,绝容不得张纮春再上窜下跳了。 张纮春此时也十分焦虑,因为他等了半晌,都没有看到洪老大夫露面。 这个老家伙如若不露面的话,自己怎么办?总不能错过这次大好时机,那他之前的一切岂不是白准备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张纮春对此心知肚明,而他又是一个脑子动得极快的人,已经开始在思忖,如若洪老大夫不出现的话,他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才能达到他预先设计的效果呢? 这件事情便不得不多考虑了…… 梁一此时也在澶州王府周围,只是梁拾将郡主的马车藏在角落之中,梁一一时还没找到。 澶州王府门前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全是脑袋,即便梁一身姿魁梧,比旁人高上半头,可他仍旧找不到梁拾和郡主的下落。 “这个小贼,居然藏的老子都找不到他!”梁一口中谩骂,仍旧在继续寻找。 而此时楚嫣儿正在听着烟玉的回话。 “启禀世子妃,刚刚有人回来传话,郡主府刚刚出来了一辆马车,但不知道是不是瑜郡主出行,但的确是朝着咱们王府方向而来。” 楚嫣儿的眼前一亮,“那就是徐若瑾,除了她还能有谁?去告诉门口的管家,如若罗春再想不出法子救治本妃,就请王爷开始动刑吧!我就不信,徐若瑾她还藏着不露面!” 第782章 悔意 澶州王府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却是没有人敢轻易议论,即便是小声的嘀咕,也不过是问一问事情的起因如何,关于事情的孰对孰错,根本没有人敢轻易出口。 那除非是不想要自己这个脑袋了! 太医院的医正大人都因无法救治被勒令跪在地上,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生病的人乃是澶州王世子妃,无人敢议论她的生死,即便有人心里巴不得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快些闭眼,好留给太医大人们一条活路,但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腹诽罢了,没有人敢说出口。 太阳高照,天空晴朗,苍穹被湛蓝涂满,只有一朵薄薄的云在天空悬挂,好似老天在俯瞰大地上可笑的人们。 王府的管家听了澶州王的传令,立即找人到门口将百姓们阻挡在外退后五步,澶州王才从王府内踱步出来。 澶州王的出现,自当引起一片哗然! 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找寻着缝隙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王爷都已经露面了,恐怕事情不会再这样僵持下去了! 澶州王没有理睬围观的众人,那对他来说不过是群卑微的蝼蚁。 他背着手走到罗春面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 “还是没有想到法子吗?罗春,你乃是太医院的医正,正四品的官职,本王不信你会对此症束手无策,更何况你连世子妃是什么病都诊不出来,你这是故意与本王作对吧?你以为本王虽把你摁在这里跪着,却不敢真的杀了你吗?” 一旁的几位太医看在眼中,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皆心知肚明世子妃到底是什么病症,只是无论此时是有心效忠巴结澶州王,抑或是抵制埋怨澶州王,都没有人敢说出实情。 太医们齐齐的看向了罗春,罗春跪了许久,此时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浓密的汗珠,嘴唇都已经微干发白,翘起了干裂的皮,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启禀王爷,卑职已经尽力而为,更不知世子妃为何咽不下药,更是昏迷不醒,恕卑职愚钝无能,实在抱歉了!” 罗春的面色平静,只是说话的声音透着强烈的颤抖,这也因体力不支,嗓子干涸,他毕竟已经是四旬年纪的人了。 “本王不信!” 澶州王看着他便骂道,“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便病倒不起,一连十天了,你们这么多人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你乃是太医院的医正,你如若不肯说世子妃是什么病,其他人又怎敢说,你是不是与谁串通好了要故意害世子妃?说!” 澶州王的胡搅蛮缠,罗春并没有格外惊讶。 在京都混迹许久,更是伺候在宫内众位贵人们之间,他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更是预料到自己亦或许会遇上这样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罢了! 罗春不是傻子,澶州王如此逼迫他,显然是想让他吐露出瑜郡主。 可这件事情与郡主毫无瓜葛,更是牵扯不到丁点儿,他罗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绝不会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去坑害他人。 更何况,这些时日与郡主一同商讨酒方子,罗春不免怀念起当初跟从师父学习时的情景。 那是让他始终记忆犹新的。 师父全权相授,将所学的所有本事全部传授给他,而瑜郡主更是将她所学毫无保留的全部分享出来。 这让罗春感受到同门师兄妹的亲切和情怀,是外人无法比拟的。 而他也不会说出世子妃的病症或许是堕胎,这可能是澶州王府天大的丑闻和秘闻,亦或许连澶州王自己都不知道! 如若自己将此话说出口,虽然是报得了一时之仇,却坑害了其他同僚,澶州王必定会要一个否定的答案,其他人又怎样回答? 回答是堕了胎,那是既不想要官又不想要命; 如若回答不是,那则违背了医德,更是蒙蔽了自己的良心! 如此难以选择的难题,他罗春又怎会交给其他人? 索性自己硬扛到底,大不了搭上这一条命…… 他此时已经开始后悔了,这辈子到太医院任职就不应该成家,不应该有儿有女,否则自己死了倒罢了,家人可怎么办? 这件事情只能委托给瑜郡主了。 罗春对徐若瑾的信任,甚至高于自己,想必不用自己嘱托,郡主也不会薄待他们,罗春此时更思念自己的师父。 可惜自己恐怕没有机会再见到师父了…… 罗春的脑中虽然思绪混乱,但却格外清晰。 “启禀王爷,卑职行医治病,赚取散碎银两养家糊口,不敢说自己医德高尚,但也绝不会与别人串谋坑害世子妃,拿是会天打雷劈的事情。” 罗春看向澶州王道:“不能治愈世子妃乃是能力不足,只是能力不足,还请王爷恕罪。” “什么能力不足?所有人的命你都能救得,唯独世子妃的命你救不得?本王还真就是不信了!”澶州王朝着管家一摆手,“赏他二十大板,本王就不信,二十个板子落下,他的嘴还这么硬!” 罗春眉头微蹙,澶州王看在眼中道:“你若现在肯说出是何人指使,本王也可以放过你。” 罗春咬了咬牙,“卑职真是能力不足,没有他人指使!” “给本王打!” 澶州王下了令,王府的管家摆手,王府的侍卫立即上前摁住罗春,其余的太医连忙哆嗦着转过身去,闭紧眼睛不敢看! 他们如何不知道罗春大人心中是如何考虑的?这个时候谁上前说出实情都是错,更是找死,只期盼着王爷将罗春大人打过泻火之后便就此罢了。 皇上和太后此时怎么不召见众人进宫了?寻常斗得你死我活,可这个时候皇族就是皇族,澶州王发了怒火,太后和皇上也一致对外默许。 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张纮春此时拼命的朝着澶州王府门口挤去。 其实从澶州王出现开始,他便已经动身了。 只是聚在门口的人太多,他那纸片子身板根本就挤不动。 即便马彪在前开路,更是嚷嚷着“让开,让开,礼部主事大人在此”,却也没有人搭理他。 什么礼部主事大人?这时候都顾着看热闹呢,凭什么让? 更何况若是真有京官来此,还能没有人通报?还能挤在人群当中? 瞧他长得那副德性,脸上还有一块疤,看到獐头鼠目的样子就不像好人,无非就是想凑上前看热闹罢了,连这种胡话都敢编排,真是不要脸! 第783章 挨打 张纮春此时已经顾不得周围人的谩骂,待他挤到澶州王府门前,罗春正准备挨上板子了! 张纮春被挤得晕头转向,这会儿也顾不得瞧看事情发展到什么态势,看见澶州王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他则仰头朝天一嚎便扑了过去! “王爷,在下礼部主事张纮春有事向王爷回禀!” 挤了一路口干舌燥,张纮春的声音好似被掐了脖子的公鸡般难听,向前拥挤的人们不由皱眉捂上耳朵,厌恶的后退两步,这是哪儿来的疯子? 澶州王也被吓了一跳,这是哪儿没拦住,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眼见澶州王看向自己,张纮春立即跪在地上,双手扣地磕头道,“王爷,在下真的有事向您回禀啊!” “你是来替罗春求情的吗?”澶州王目光一扫周围看热闹的,最终背着手落在张纮春的身上,“哪儿跑来的人,敢在王府门口撒野?先把他给我打上二十板子拖下去,本王看谁还敢来胡闹!” “不是不是,”张纮春有些惊呆,转头看见罗春已经被按在地上,王府侍卫手中持棍,显然是罗春要挨打的呀! 感觉到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对,张纮春立即道,“在下礼部主事张纮春,是有要事向王爷您回禀,绝对不是来捣乱的!” “你要说的事可与世子妃生病有关吗?”澶州王凝眉冷瞪着他,而一旁的管家已经吩咐侍卫撂下棍子,罗春倒是逃了一劫。 “自当有关!否则属下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死前来!” 张纮春每说一句话时都巴不得用出自己全身的力气,生怕别人听不见。 只是他的这个态度,让澶州王气得七窍生烟! 冒死前来?什么叫冒死前来?就是顶着自己可能砍了他的风险也要为罗春求情了? 只是周围看着的人比较多,澶州王刚刚想污蔑罗春另有人指使,而这时候张纮春出现说有要事回禀? 澶州王心里也发虚,生怕张纮春说出什么不利于澶州王府的事情,所以压根儿就不想听他开口说话。 “你给本王闭嘴!”澶州王阔袖一拂,横眉冷对,“有什么要事非要现在说不可?既然早知此事与世子妃有关,为何你刚刚不出现?偏在这个时候蹦出来?本王怀疑你居心叵测,如果你此时不退下,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张纮春听得稀里糊涂,可他和马彪都不知道刚刚澶州王污蔑罗春一事,只能稀里糊涂地答,“王爷,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在下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所以才匆匆赶来向您回禀,绝对不是居心叵测,而是全心全意为王爷您着想啊!” “我呸!” 澶州王冷笑道,“这等恶心人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既然你不让本王将板子落在罗春的身上,那你就替他挨了打吧!否则本王这一口气何处发泄?” “来人,先给本王打他二十,棍然后再说!” 澶州王此时已经蛮横无理,那索性就蛮横到底,在朝堂之上他对皇上都不客气呢,又怎会在乎此地围观的群众百姓?! 张纮春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什么他不让板子落在罗春的身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王爷,王爷,卑职没有这个意思呀!卑职是有事要向您回禀,并不是不让您打罗春大人的!” 张纮春一受惊吓,说话的声音更是难听,澶州王满是不忿,“这会儿你开始往回找补了?没门,给本王打!” 说话间,王府侍卫的棍子便落下,张纮春“哎哟”一声,只觉得浑身疼的撕心裂肺,让他险些连舌头都咬断了! 马彪这时候反应激灵,连忙在一旁朝张纮春喊道,“老爷您直接说事儿啊!您直接说呀!” 张纮春听了这话,下意识便往外道,“王爷,卑职查明这罗春大人与前任医正大人乃是师徒关系,而那洪老大夫一直都在中林县,更是与瑜郡主有私交,这件事情背后隐秘太多,一定是另有图谋,朝中的几位大臣都与洪老大夫有私交,更是庇护他逃离京都的人,这件事情有天大的阴谋,一定有天大的阴谋啊!” 张纮春喊出这一番话,所有人皆是哗然震惊! 难不成这件事还与瑜郡主有关?而不是澶州王真的冤枉了罗春? 澶州王一听此话,立即摆手让侍卫停下。 “你给本王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纮春只是挨了两棍子,却也疼得眼冒金星,爬不起来了,只是身子不能动弹,却没能拦住他的嘴,“在下曾经担任礼部主事,为涪陵王世子与梁家结亲去过中林县,那时就曾见过洪老大夫,而他更是亲口说过,罗春大人乃是他的徒弟,而那个老头子与瑜郡主关系非比寻常,罗春很可能就是受瑜郡主指使!” “在下以为,当年之惨状这么多年都没有了结,更是没有人去追究,朝中定然有庇护洪老大夫的人,在下已经将这些人一一查明,俱都有嫌疑在身,之所以在下怀疑瑜郡主,乃是因为瑜郡主曾当众掌掴世子妃,想必此事一定与瑜郡主有关!” “王爷明鉴呢!” 张纮春喊完最后一句,声音已经破旧不堪,再也发不出声响了! 他这一次可谓是豁出去了! 他不仅要让澶州王赏识自己,更是要让徐若瑾那个妖女遭到报应! 如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怎可能像今日这么惨? 都是她,她就是个妖女! 马彪立即上前将张纮春从地上扶起。 王府侍卫搬来一个凳子,只可惜张纮春根本不敢坐上去,因为他的屁股火辣辣的疼,只能趴在凳子上,满脸谄媚的与澶州王拱手道,“在下得知事情的真相便前来向王爷回禀,这乃是得罪了很多朝中大臣,所以在下才称自己是冒死前来,可在下不能容忍世子妃被他人陷害,那可是天理不容啊!” 一时之间,议论声呼啸而起,好似要将天空都掀翻一般。 徐若瑾也自当听到了张纮春的说辞,果然矛头对准了自己,张纮春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澶州王没想到张纮春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儿?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不知道此事如何对准徐若瑾,却没想到这个张纮春倒是送上门来了? 从张纮春的手中接过那张写满人名的纸,澶州王若有所思的看了张纮春一眼。 这个人的心思用得够深的,因为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对头。 难不成真能借此势头,扳回一局吗? 第784章 抗争 澶州王正是心中欣喜之时,听到张纮春话语的罗春却不干了! 事情可以他一个人顶罪,可依照张纮春所说,这件事情不仅仅是要牵扯出瑜郡主和自己的师父,连带着当初曾帮过师父的人都要囊括在内? 简直是用心险恶,岂有此理,罗春只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 如果真让这个张纮春得逞的话,好人全部遭殃,恶人全部受益,那绝不是他期望的效果,所以不能再忍气吞声! “张大人还真是让人不好评价,当初你从中林县回来找到我,让我为你治疗脸上的伤,我竭尽全力为您抚平脸上的伤疤,只是因为疤痕留存的时间过长,所以仍旧有一些痕迹没能去除,您当时口口声声称我为再生父母,如今却反咬一口,称我为心存歹意、故意坑害世子妃的贼人?” “堂堂的礼部主事,却是两面三刀,真不知您的礼到底在何处?难道如今的礼部已经烂到如此地步?简直可笑至极!” 罗春这一番话,让张纮春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他的脸皮足够厚,尴尬也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没想到罗春太医如此能言善辩,只是一码归一码,我张纮春可以感激涕零,感谢你为我治疗伤病,但这并不能掩盖你所犯下的罪行,难不成只因为你救助过我,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坑害死世子妃吗?” 张纮春的狡辩,让罗春咬牙切齿,“我从未有过坑害世子妃的心思,还望张大人不要信口胡诌。” “你是不是有坑害世子妃的心思,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要王爷说了算,”张纮春狗腿的朝着澶州王拱了拱手,“罗春大人,您口口声声讲究医德,却与您做出的事情极不相符,您可不要辜负了王爷的一片爱才之心啊!” “你胡说!”罗春有些气急,“王爷,您不要相信他,他就是在信口胡说!” “信不信他,乃是本王的事,轮不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澶州王虽然不耻张纮春,可张纮春提供的名单都是澶州王想除掉的人,所以他此时只能力挺张纮春所说乃是成立的。 “罗春可以有贼心,可是本王不信太医院的所有人都能被你收买,”澶州王看向其他太医,“只要你们能够救助世子妃,之前的事情本王可以一笔勾销,而且还会奖赏银两,哪怕是世子妃喝下去你们熬制的药,本王就每人赏银一千两!” 澶州王竖起一根手指朝天一指,“一千两!” 这个数字足以能够动摇人们心中的良知,寻常他们一个月的俸禄不过二三十两银子,一千两足够他们赚多少年? 更何况澶州王已经说明此事可以由罗春一人承担,他们又何必再替罗春说话? 那毕竟是权势极大的澶州王,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太医能够硬抗得住的! 不过是救治世子妃,能够让她喝药罢了,又不是要表明世子妃真正的病症,这件事如若能做成,轻而易举就得了银子又得了名声,太医当中,不由得有人动摇了。 看到了人们的蠢蠢欲动,张纮春刚刚悬起的心又踏实下来。 只要澶州王肯听信自己,他才不管是谁能救世子妃并拿到那一千两的赏银,只要傍上澶州王的粗腿,别说是一千两了,就是一万两银子也是有的! “启禀王爷,微臣想要试一试。” 一位太医开了口,立即又上前两位: “卑职也可以试一试,只求世子妃能够醒过来并且安然无恙,那便是卑职的造化了,恳请王爷给卑职一个机会!” “卑职也可……” 太医们陆陆续续上前请愿,罗春的心也越发的冰冷起来。 有时怕的不是对手太强,而是怕你想维护的人从背后捅你一刀! 现在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罗春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内心有多么冰冷,他只期盼着瑜郡主和师父不要出事,总说人在做,天在看,可应该睁眼主持公道的老天爷又在何处?难道您看不到如今的滑稽场景吗? 人生就是个笑话,是天大的笑话! 张纮春不会理睬罗春在一旁悲天抢地,看太医们已经前去为世子妃诊脉瞧病,他又谄媚的看向澶州王道,“王爷,想必事情就是罗春心思歹毒,可多年前的事情您要主持公道呀!” “那洪老大夫指使徒弟行凶,多年前更是逃离京都,还有那么多护佑他离开的人都有罪!您不能不管,卑职求情王爷出面为天下人主持公道!” 张纮春跪地请命,澶州王立即道: “张主事言之有理,这件事情本王不能不管,只是本王也会给罗大人一个明白,如若其他人能够救治世子妃,那想必就是罗春大人故意捣鬼,本王再给他一个罪名,想必他也说不出什么。” “如若其他太医也救不了世子妃,那就是嫣儿命苦命薄,本王也不会冤枉了罗春大人。”澶州王摆出一副善意亲民的神色,“本王向来循规办事,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的。” “王爷英明神武,胸怀开阔,乃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张纮春的马屁立即拍上,“实在让我心存惭愧,只觉自己愧对礼部主事的官职啊!” 澶州王背着手笑笑的罢了,他在等着太医们熬好药,楚嫣儿喝下去,他再想拿捏罗春,即便是皇上和太后都说不出二话,更何况继续拿捏梁霄和徐若瑾了? 不是说徐若瑾那个丫头已经离开了郡主府吗? 既然到现在还不露踪影,恐怕是已经吓得回去了吧! 徐若瑾此时看到张纮春演的这一出恶心人的戏,早已经恨得牙根痒痒。 朝一旁的梁拾使了个眼色,梁拾立即朝天喊道,“瑜郡主到!” 仅仅是四个字,却引来上百双目光的注视,更是有人下意识的让开,给徐若瑾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让出一条行走的路来。 刚刚那张纮春就提到了瑜郡主,却没想到瑜郡主正在此地? 事情恐怕是越来越有趣了…… 徐若瑾目光清明,远远的看向前方的澶州王没有分毫的躲避,脸上更是连一丝气恼的神色都没有。 微微扬起头,她扶着自己的腰身缓缓地朝前走着,那一副不容置疑的贵气,让所有人纷纷落目,更有崇敬之心。 澶州王看到远处那一抹倩影朝自己走来,脑中不由自主的又蹦出了皇姐的身影。 只是那一丝愧疚之心十分浅薄,很快便烟消云散。 “徐若瑾,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你可知罪?!” 第785章 打他 “若瑾为王爷请安。” 徐若瑾微微欠身行礼,因为她有着四个多月的身孕,腹部微微隆起,没有刻意的行什么大礼。 更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为澶州王行了大礼,他就会心生感动,放自己一马。 既然有这么多的不可能,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澶州王看着她冷哼一声,“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居心叵测,想要坑害嫣儿!徐若瑾,纵使本王之前反对你得郡主的册封,你也不该有如此狠毒之心,简直令人发指!” “王爷骂的是不是早了些?您刚刚不是还说要公正严明,待太医们救得了世子妃,才要质问罗春太医的么?” 徐若瑾看向张纮春,“更何况,单凭这么一个人的说辞,王爷就要给我定罪,而且还翻出多年的旧案来,怎么听,都觉荒唐可笑。” “我本也是惦记着世子妃的身体才来澶州王府探望,却没想到探望的结果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徐若瑾转过身看向众人,“如若今日不来,亦或许就要有人冲到郡主府拿我问罪了?” “那本王倒应该感谢你的好心好意了?”澶州王冷哼道:“如若事情与你有关,别想让本王放过你!” “那我也等着,好歹我对医药也懂得一二,如若能帮得上澶州王世子妃,我定会尽力,从忠勇侯府来论亲,她也是称我一声表嫂的。” 徐若瑾的淡然似春季池中的一抹莲花,洁白无瑕,端庄高贵,根本不像怀有歹意之人。 而张纮春那一副贼眉鼠眼的垃圾做派,让人看着便心生芥蒂,即便他口口声声说是心为公正,但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好人。 特别是说出两句话就要吹捧澶州王的溜须拍马,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只是没有人多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澶州王也甚是无奈,府内太医们还没有传来消息,等待的焦躁让澶州王甚是不喜,烦躁的催促着道: “怎么样了?为何还没有消息?快派人去问一问,本王等不及了!” 楚嫣儿此时的心情并不痛快。 她仍旧在病床上躺着,却没有让任何太医进来为她诊脉瞧病。 烟玉正向她回禀着刚刚府门外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张纮春的出现,让整件事情有了飞一般的变化。 澶州王觉得张纮春的出现是好事。 他出现在府门外一嚷嚷,更是把瑜郡主和洪老大夫等人都囊括在内,这已经会引起传言舆论,更是会给皇上施压,有什么不好? 而且张纮春送来的名单上,还有那么多澶州王想除掉的人,所以澶州王准备顺着这一条线演下去,然后把此事就此结束。 不过是拿捏一个太医院的医正罢了,损失不大,却能钓出数条大鱼,这十分符合澶州王的设想。 只是楚嫣儿却不这般认同。 尽管她当时与澶州王也是这般说的,但楚嫣儿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她必须要让徐若瑾出现,并且逼着徐若瑾为自己开方子。 否则她如何把自己堕胎的事情,赖在徐若瑾居心叵测、故意谋害之上? 那也是她的亲骨肉,死也不能白死,单只是舆论是不足以把徐若瑾弄死的,楚嫣儿要的不只是舆论,而是徐若瑾的命! 但这一番话,楚嫣儿无法与澶州王说得清清楚楚,因为如若王爷知道她擅自堕胎的话,一定会弄死自己,因为王爷已经想孙子都想疯了! 至于张纮春提供的名单上都有什么人,楚嫣儿根本就不在意。 所有人的命,都比不得她最想要徐若瑾的命,王爷就是输在太贪婪之上,一件事情最主要目标是谁,就要奔着谁去,哪怕可能捎带着干掉了几个对头也并不值得庆幸,更不值得嘉赏,因为那总会让注意力有所转移,反而输得彻底。 “该死的张纮春,什么时候出现不行?偏偏要这个时候出现?敢坏了我的事,直接把他打死!” 楚嫣儿气得咬牙切齿,若是张纮春此时在她面前,她恨不能直接把他掐死! 烟玉见世子妃绷着脸色,只能一旁小声的问道,“世子妃,事情该怎么办?太医们还都在外等着呢!” “还诊什么脉?一连看过多少次,脉象早就知道了,直接开方子熬药吧!熬的药,本妃能喝得进去,就饶过他们,喝不进去,就都出去跪着!” 楚嫣儿如此下了令,烟玉立即领命出门。 太医们听了烟玉传的话,也觉得无需再诊脉了。 世子妃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调养身体的方子罢了,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众人都不是傻子,待澶州王质问罗春是否受人指使,张纮春出现之后,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编排得天花乱坠,他们已经知道事情乃是冲着瑜郡主去的,罗春大人不过是个靶子罢了。 可怜归可怜,但他们也要顾着自己的命啊!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妃并非咽不下去药,只是不想咽下去罢了。 但这件事情谁都无法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只能祈求造化是否降临自己身上了! 太医们熬好药之后,烟玉将药端到了楚嫣儿的寝房之内。 楚嫣儿直接吩咐把药倒了,“告诉他们本妃喝不下去。” “您真的一口都不喝吗?”烟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您好歹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呀!” “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楚嫣儿冷着脸色道,“你去告诉王爷,不要听信外人对瑜郡主的栽赃,一个什么礼部主事,居然跑出来编排这么一段故事?简直是荒唐得很,瑜郡主乃是本妃的表嫂,什么当众掌掴本妃,那都是胡言乱语,信口栽赃,给本妃抽那礼部主事二十个嘴巴,听得这话,本妃一口药都咽不下去!” 烟玉有心劝说两句,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心中极其明白,世子妃打算把堕胎一事赖在瑜郡主的身上,可这件事情怎么想都实在牵强,而且这么多太医已经为世子妃诊脉,有哪一个说出真相的话,谎言便不攻自破。 可世子妃的固执,又是谁能劝得了的? 烟玉没等转身出门,便听楚嫣儿在床上嘀咕着,“的确是我心急了,不应该着急把孩子打掉,可以等着徐若瑾来为我诊脉之后再说,如此也罢,我就不信哪一个太医敢把本妃的事情说出去,这些人的名字都要记一下,回头都要一个个的除了,绝不能留!” 烟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双腿软的好似煮熟的面条,完全没了支撑身体的力气。 刚刚世子妃说出那话,她只觉得脖颈之上一凉,好似有一把无形的刀在颈间划过。 自己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这一条命,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第786章 抠门 烟玉将楚嫣儿的话传至给澶州王,澶州王先是一愣,随即心生几分不满。 他自当知道,楚嫣儿是执意要见徐若瑾,可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定论,又何必再费什么事? 毕竟楚嫣儿不是真的病了,事情如果真的闹腾大了,可是不好收尾的。 只是楚嫣儿要打张纮春的嘴巴,澶州王是不介意的,因为张纮春刚刚说楚嫣儿被徐若瑾掌掴过,这话传出去可不是徐若瑾难堪,而是楚嫣儿丢脸,更是澶州王府丢脸。 这巴掌地确应该打! 刚刚也是因为澶州王一心想要除掉名单上的人,更想把王府门前的事情快速的解决,所以才忽略了这个细节。 如今楚嫣儿提出来,他则没有庇护的理由和必要,不过是礼部的一个小主事罢了,即便是打死又能如何? 终归他想得到的名单已经得到了。 对张纮春,澶州王绝没有怜惜爱才之心,逢迎巴结,溜须拍马,这种人澶州王已经是见得多了,出生便是皇族贵气无比的王爷,听了吹捧奉承几十年,早已经听的耳朵都腻了! 更何况张纮春拍马屁的功力还真是渣滓,让人听着都觉得恶心。 “没听见世子妃的话吗?”澶州王随意指了下张纮春,与王府侍卫道,“还不动手?” “遵命!” 王府侍卫领命后直奔张纮春便去。 张纮春此时正傻呆呆的想着世子妃的传话,自己可是澶州王府这一伙儿的啊,怎么世子妃还要打自己呢! 他绞尽脑汁揣测了柿子妃的心思,才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徐若瑾掌掴世子妃的那一天,可不仅仅是自己看到了,朝堂百官几乎全部知道! 张纮春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恍然后悔! 澶州王是最要脸面的,澶州王世子妃更不用提! 过去的事情,自己居然又提了起来?再引起人们私下谈论,不知道的也知道了,知道的再重新嘲讽当乐子说两遍……难怪世子妃生气,这个打他还挨得真不冤呢!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都是我信口胡说惹恼了世子妃,卑职绝对不是故意的,而是听传谣言,脑中没仔细思忖话就出了口,都是我这张臭嘴!” 张纮春满脸乞求的看着澶州王,“不用侍卫动手,卑职自己打!自己打!” 话语说罢,张纮春举起手便朝自己脸上抽起了巴掌,而且一边抽打,一边道:“我不对,我该死,都是我的错,我要向世子妃赔罪……” 每打一巴掌,他便说出一句谄媚的话,而且张纮春对自己的确没留情,几巴掌下去,他的脸便肿了起来。 只是张纮春在自虐赔罪,却让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好似大过年看耍猴一般,忍不住哄场两句,让澶州王越看心中越是生气! 张纮春耍猴,他可不想当那个逗猴的! 澶州王朝着侍卫使了眼色,侍卫立即将张纮春拖出人群,不让他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张纮春整个人都惊了,破锣嗓子朝天怒喊,“王爷饶命啊!王爷我是真心为您着想,王爷卑职能将功赎罪,求您再给卑职一个机会……” 澶州王吩咐侍卫放开手,怒斥张纮春道:“本王饶过你这一次,不该说话时就乖乖闭嘴,一边站着去!” “是是是,卑职闭嘴,卑职一边站着去!”张纮春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一旁。 徐若瑾看到这一幕不由嗤笑,“王爷这是不打算罚张主事了?可王爷这般饶了张主事,我却不想依了,刚刚他就在污蔑我指使罗春太医坑害世子妃,又说出我曾掌掴世子妃,随后他便能失口否认是听信了谣言,信口胡说?” “我是真不知张主事还有哪一句话可信,哪一句话不可信了?这还是礼部的主事大人呢!不知道,若是礼部侍郎大人见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心情?” 徐若瑾不肯就此放过,一旁瞧热闹的百姓也不由插话: “说出的话转眼就能咽回去,这还是朝堂命官呢。” “什么命官?开面馆儿的吧!拉出的屎都能往回坐,这也真是长见识了!” “说话可别这么糙,人家可是礼部的主事大人。” “他主事,我煮汤还不行吗……” 周围的人不敢腹诽澶州王,却不代表他们不敢腹诽张纮春。 如若是寻常的官员,他们也不会这般口无遮拦,只是张纮春今日的表现,实在让人不得不耻笑。 澶州王听到此话,看向张纮春的眼中露出杀意,也就这会儿在留他半晌,过了片刻,这种人绝对留不得。 张纮春听到他人的腹诽,本想转过身去辩驳两句,只是澶州王的目光让他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狠呆呆的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面色清明,却率先看到退出来的太医们,“怎么着?都没能拿到王爷的赏银,没能救得了世子妃?既然如此,想必是王爷冤枉了罗春太医,此时应该放人了吧?” 罗春看到徐若瑾,虽然心中激动,但更多几分担忧。 瑜郡主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一出现,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自己与她关系熟稔? 即便澶州王放过此事,但刚刚澶州王也说要管多年前的那一档子旧事,罗春听说过徐若瑾的身世,所以瑜郡主此时掺杂进来,对他她绝对不是好事! 澶州王也看了一眼罗春,即便他无心放人,但楚嫣儿上演这一幕,他却又不得不暂时饶过罗春。 随意的摆手,吩咐侍卫放人,澶州王满心不悦,看向徐若瑾道,“所有的太医都没有法子,而你刚刚不是说对医药略懂一二,可以帮得上忙吗?酿酒的方子你开得了,治病救人,想必你也有法子,那就你去探望一下世子妃,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毛病!” 澶州王直接提出了要求,徐若瑾心中一凛,尽管她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该答应,但如何推脱却还没想到法子。 张纮春自当知道澶州王留下自己就是为了让他适时出面与徐若瑾对峙的! 眼见徐若瑾不说话,张纮春在一旁捂着脸道,“瑜郡主向来是对医药精通,怎么不敢去给世子妃瞧病?难不成您也是话说的好听,做起事来就有顾虑了?” 徐若瑾召唤了一旁的梁拾,“先去替我打他二十个嘴巴子,他污蔑我与世子妃,王爷饶了他,我这一关,可还没过呢!” 梁拾当即领命,不等张纮春逃窜,便一把抓住了他,一双手左右开弓,二十个嘴巴子抽的啪啪作响,更是动作极快。 抽过之后,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梁拾折身回到徐若瑾身边禀告,“启禀郡主,二十个巴掌一个都不少。” “张主事要长一点记性,往后千万不要再肆意乱说话了!”徐若瑾的告诫,梁拾在一旁接话道,“恐怕他也没有机会了,估计掉了十颗牙,少一颗,您罚一个月的俸禄就是。” “那要是多一颗呢?”徐若瑾似下意识的问。 梁拾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嘀咕道:“有钱的主子就是抠!” 第787章 我去 张纮春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两边的脸已经肿痛难忍,好似一只田耗子,只有脸是鼓鼓囊囊肿得老高,动了动嘴,吐出了几颗牙,他已经根本说不出话。 张纮春不由流出了两行热泪,也不顾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他不能明白为何自己一心追随澶州王,可惜澶州王却半点儿维护他的想法都没有? 而且他一心揣摩世子妃的心思,更依此行事,可世子妃居然下令抽他的嘴巴? 难道是他办错了吗? 张纮春仔细想了又想,他都不觉得自己办错了,唯独的错事,就是他高估了自己。 那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和世子妃,怎会顾及他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只是现在才想明白已经有些晚,而且是太晚了! 梁拾数了数张纮春吐出的牙,正正好好十颗,一颗不多,一颗又不少,他送到了徐若瑾的面前,“您罚不着银子了!” 徐若瑾埋怨的瞪他一眼,踱步走到张纮春的跟前,“疼吗?” “兔……”张纮春吐出的字都变了音调,随后跪在地上,朝向徐若瑾便磕头求饶。 “你即便是把头磕破了,我也不会饶过你,因为你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事情做的实在太多了,刚刚不过是责罚了你污蔑我掌掴世子妃,挑拨我们之间的姑嫂关系,至于你污蔑我指使罗春大人坑害世子妃的事情,我还没有算这笔账。” 张纮春眼前大惊失色,继续连连哭着磕头,好似要磕死一般! 徐若瑾摇头看他,“善良,不是被你利用的,你如若想磕死这里,我是不会拦着的。” 围观的百姓们不由兴奋起来,他们没想到瑜郡主是这般的雷厉铁血,还以为张纮春磕成这个模样,主子心思一软就放过了他! 这等小人,虚头巴脑,谄媚逢迎,两面三刀,作恶多端,看那副嘴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他们更是张纮春贼头贼脑的见证者,起码在王府门前这一番做派,就极其引人作呕! 这样的一个人挨了郡主的处置,老百姓怎能不兴奋? 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儿大,而一传十、十传百,前来澶州王府门前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澶州王对此甚是不满,走到徐若瑾跟前道,“王府门前不是看你罚什么礼部主事的!你不是来探望嫣儿身子的吗?那你倒是为她亲自去诊脉瞧病啊!” “本王已经开了口,谁能救治得了世子妃,本王就答应他一个要求,无论这个人是谁!” 澶州王余光一扫一众太医,“加官进爵,赏银万两,有谁来啊?” 太医们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再接这个话了。 这时要再不知澶州王此话乃是对瑜郡主所说,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呆子! 只是人们心里又蹦出个念头,如若瑜郡主为世子妃诊脉的话,会不会看出她是堕了胎呢! 想到这里,太医们心中不由惊悚,更是寒毛乍起! 亦或许世子妃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才…… 太医当中有头脑聪明的,立即反应过来,而同时反应过来的人还有罗春! 罗春面露惊恐,呆呆的看向徐若瑾! 瑜郡主并不知道世子妃到底是何病症,如若她真的去诊脉下药,无论是对是错,那都是错! 太医当中没有人敢说出世子妃有堕胎的迹象,如若喝下郡主开了方子的药,然后再…… 事情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罗春很想上前与徐若瑾说个透彻,只可惜澶州王挡在他的面前,王府侍卫更在他的两边,好似是故意的将他与郡主隔离开来。 罗春朝前迈了两步,王府侍卫立即上前将他挡了回去。 侍卫身姿魁梧,将罗春挡了个严严实实,徐若瑾根本看不见他。 罗春胆怯,可是他已经做好准备,如若郡主答应下来,他便立即呼喊出声,好歹也要让郡主有个心理准备。 徐若瑾面对澶州王的逼问,她知道自己只能答应下来。 “不敢说一定能够救治世子妃的病,但好歹也是沾着亲的,今日前来更是为了探望,如若王爷应允,就派人带路吧!” “去就是治病,不能治病,你探访有什么用?” 澶州王在逼着徐若瑾答应,“你直接给本王个痛快话,这病你能不能治?本王也可以先答应你,如若你能够救治好嫣儿,那本王对你的偏见一笔勾销!” 徐若瑾明知道澶州王就是在逼着自己为楚嫣儿诊脉开药,但这件事情她绝对不能答应,否则就真的迈入楚嫣儿的坑中。 但如若不答应的话,澶州王会不会继续纠缠罗春?而师父又会不会露面呢? 徐若瑾心中正在七上八下地思忖,澶州王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道,“到底行不行?你寻常给人酿酒开方子,不是头头是道?今日让你救治嫣儿,你就如此推脱,难不成是你盼着嫣儿死吗?” “王爷这话却是冤枉我了,并非是我不敢为世子妃诊脉开药,寻常酿酒乃是养生而已,与行医治病大相径庭,若瑾哪敢肆意答应?那才是故意的欺瞒王爷了!” “少说这么多废话,本王管你调酒方子养生还是治病救人,如今所有太医都没有办法,你又是懂得医药的,你不来谁来?” 澶州王面色凶狠,“如若你不答应,那你之前所说的一番慷慨之词就都是废话,还什么顾忌亲情,呸!” “好,我答应!”徐若瑾一口应下来,也是豁出去了。 因为她已经在人群当中看到了洪老大夫,为了避免师父的出现,她没有时间继续纠缠。 微微的朝着师父的方向摇了摇头,徐若瑾看向澶州王道,“请王爷派人引路吧!” 澶州王一愣,刚刚徐若瑾还满口推脱,怎么突然答应得这般干脆? 澶州王正准备吩咐管家引路,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制止了此事的发生,“世子妃乃是金玉良体,王爷怎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毫不懂医术的瑜郡主去诊脉开药呢!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荒唐,老夫已按捺不住了!” “谁?是谁开口说这番话的?站出来!” 澶州王瞄向四周,洪老大夫蹒跚踱步,站了出来,双手作揖,朝向澶州王行礼道,“老夫洪君为澶州王请安,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在下?” 澶州王的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徐若瑾心中焦躁,满心腹诽,“师父啊师父,您为何还要出现?难道真的拦不住您吗?” 第788章 师情 徐若瑾心中哀叹,洪老大夫没听自己的劝仍旧出现,而澶州王则看向洪君笑道: “本王自当记得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敢回归京都,难道是日子过够了,不打算要这个脑袋了吗?” 洪君没有看向徐若瑾的方向,畅怀一笑,感慨道:“活的年头足够久了,本想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只是这辈子终归身披罪名,只怕闭上眼后难以叩见祖宗,而听澶州王为救世子妃许下了重愿,所以才按耐不住心情,前来京都。” “好在这一路上都未被人发现,更有幸见到了澶州王,不知道老夫如若出诊,王爷是否应允呢?” 洪老大夫的提议,让澶州王沉默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想要把多年前的旧账翻出来,逼迫皇上早早的拿出定论,朝霞公主毕竟没有死,而是在宫中囚禁,可她的私生女被皇上册封为郡主,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都乃是皇家丑闻! 澶州王不管丑闻还是喜闻,他只不过是想让夜微言明白,徐若瑾的身份乃是不可触碰的逆鳞,他即便大力的提携梁霄,可徐若瑾毕竟乃是梁霄之妻,是无法抹杀皇族的耻辱! 而洪老大夫的出现,定然会让人们又想起当年的事,因为当年死的可不仅仅“熙霞宫”中的所有宫女太监,被朝霞公主连累的朝臣大有人在。 如若这笔旧账能够掀起惊涛骇浪,无论皇上如何处置,澶州王都能得益。 皇上不依先帝的遗诏,继续袒护徐若瑾,那自当可以联名弹劾皇上无后为大,不遵先帝遗诏更乃是大不敬,更是不孝,两大罪名足以让如今势头猛起的夜微言束手束脚,慌乱无策。 好似激流勇进的洪水遇上阻拦的坚石,即便冲了过去,也会四散飞溅,扬空如雨,没有那凶猛的势头了。 可如若皇上不袒护徐若瑾,自当也是伤了梁霄,如今夜微言身边有梁霄辅助,那股隐形的力量着实可怕,让澶州王不得不心中存忌。 只是如今洪老大夫也出现了,徐若瑾也答应为楚嫣儿诊脉治病了,该怎么做澶州王却犹豫了。 到底让他们二人谁去给楚嫣儿诊脉开药? 洪君的医术,澶州王心知肚明,那当年可是将先帝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人,否则他负罪潜逃,先帝也不会至此不理。 可楚嫣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病,若被他瞧出来,岂不是会看破这个局了? 若是让徐若瑾去治病的话,此事众人都瞧着,难免会有些牵强,有前任医正不用,却偏偏用一个野路子的徐若瑾? 这话听起来便是荒唐。 所以澶州王沉默了…… 徐若瑾见师父仍旧想要为楚嫣儿诊脉,她必须出面阻拦! 因为师父根本就不知道这乃是一个迷局,为的便是引出他,而不是真想让他行医治病,他又何必沾这个忌讳? “洪老大夫的威名,本郡主自当知晓,只是你乃多年的罪臣,还是不要为世子妃诊脉为好。” 徐若瑾没有挑明两个人的关系,而是以身份压制此事,想必师父听到此话也应该明白事情另有玄机,“世子妃毕竟乃是皇族之人,岂能容一个罪臣治病?这话听着便是笑话!” 洪老大夫怎能不知徐若瑾心中所想? 只是他来到京都之后,事情已经不再是之前想的那般简单,他如今身负圣命,已经身不由己了! “老夫即便是罪臣,可好歹是前朝医正,即便是罗春,那也是老夫的徒弟,瑜郡主当年在中林县时,不也屡次拜访老夫吗?想必还是知晓老夫的名声,此时为何阻拦老夫前去为世子妃治病呢?!” 洪老大夫直视徐若瑾,“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王爷的承诺,闭眼之前想要洗罪,更何况老夫徒弟遍天下,总不能让他们背一个认罪臣成为师的包袱,那便是老夫做孽了。” “在中林县时,本郡主的确听闻过洪老大夫的威名,可中林县毕竟乃是偏荒之地,名医甚少,怎能与京都的太医院相提并论?!” 徐若瑾的针锋相对,更透着满分急切,“总不能因为洪老大夫想为自己和徒弟洗刷清白,就至世子妃的生死于不顾?那乃是皇族亲王世子妃,不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还望老先生能想个清楚,不要贸然行事,否则您是付不起这个责任的!” 徐若瑾重重地咬了“责任”二字,心中更是焦急师父为何不肯听劝?他在京都混迹多年,怎能看不明白这就是个圈套,可他却执意要往其中钻,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澶州王逼迫自己去为楚嫣儿诊脉瞧病,不知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师父出面阻拦自己,想必一定另有打算。 可这个责任他真的付不起,那可能会搭上性命,不能全身而退。 自己毕竟乃是皇族册封的郡主,更披着一品诰命的身份,即便去瞧病时突然妊娠反应强烈就此告退,澶州王也说不出一二。 而师父的出现,想必已经挑起多年前的纷争,皇上必定是要降罪的,可他如若不掺杂进这件事,再让梁霄出面去求情,师父可能会免罪! 师父为何要这么固执呢!?难道他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洪老大夫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心中感激自己这个未曾公布于众的徒弟,但有些事情他必须亲力亲为,是不能容别人伸手帮忙的。 “瑜郡主阻拦老夫为世子妃瞧病,难道另有所谋吗?” 洪老大夫看向周围众人,“罗春太医治不了,所有的太医都治不了,此地只有老夫一个能让先帝起死回生的人,而瑜郡主却信不过我?难不成以为您为世子妃灌上两口酒,她就能立即痊愈吗?呵呵!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本郡主就是信不过你!” 徐若瑾开始胡搅蛮缠起来,“难道王爷真要让这样一个罪臣去为世子妃治病,世子妃的命,可不仅仅是澶州王您的,太后她老人家都对世子妃极其疼爱,不容她受半点委屈,如若王爷就此独断专行,我是不答应的!” 徐若瑾看向澶州王,“除非太后她老人家和忠勇侯都点了头,否则,我一定会拦着!” 第789章 固执 梁一此时已经赶到了梁拾的身边。 其实他早就看到了郡主,只是刚刚瑜郡主正在与澶州王对话,梁一也没有办法冲上去禀告什么。 而此时眼见郡主又开始犯起了倔,梁一着实忍不住将四爷的传话告诉给方妈妈,方妈妈眉头一紧,感叹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郡主便是执拗的性子。” “那我这就去回给四爷。”梁一也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方妈妈点点头,反问道:“四爷此时在何处?” “应当还在宫内。” 梁一说罢此话,又转身挤入人群之中,奔向皇宫而去。 而此时张纮春也正想撤离此地,只是单凭马彪一个人的力气,已经搀扶不动他了。 看到自家老爷如今的下场,马彪满心感慨,却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再劝又有什么用?自家老爷往后恐怕连饭都要吃不上了,那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去处呢? 这件事不能再拖延,而是要认真想一想了…… 梁霄与夜微言密谈之后,夜微言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暴躁惶恐,而是踏踏实实的静下心来,开始思忖梁霄所说的事是否可行。 而此时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田公公耳朵最灵,那人还未等进了书房的门槛,田公公已经迎了出去。 想必是又有急事发生,否则皇上有令,无急事大事,其余之人不可以踏入御书房。 听得来人回禀澶州王府门前闹出的花样,田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 摆手将来人打发走,他愣了半晌才转回御书房内向夜微言回话: “……澶州王府门前又起了热闹,而且闹得还挺大,瑜郡主也赶过去了,如今正与澶州王对质。” 田公公余光睹了一眼梁霄,“所有太医,包括罗春大人都没能救得了世子妃,王爷一怒之下,让罗春大人跪在地上,那前任医正洪君突然出现,想要为世子妃探病诊脉,可谁知瑜郡主却不答应,说洪君乃是当朝罪臣,不配为世子妃瞧病,您瞧瞧这事儿闹的……” 田公公没敢把实话说出来,只能绕着弯子回给夜微言,毕竟此地还有梁霄在,如若让梁霄知道皇上指使洪君去灭了楚嫣儿的口,还不知会发生多么大的变动! 夜微言一听此事也愣住了! “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楚嫣儿生病,怎么还把若瑾给搅和进去了?” 夜微言没有提洪老大夫出现一事,因为梁霄很可能已经猜到自己已经见过了洪君。 有些事也不用说得太明白,否则不仅是伤了颜面,而且还容易寒了人心。 “皇上,您看此事怎么办?” 田公公满脸苦涩,转眼看向梁霄道,“梁左都督,要不然您去劝一劝郡主?倒不是觉得她在王府门口闹事不合规矩,毕竟还有着四个多月的身孕,与澶州王纠缠不清,伤着身子可怎么办?” 梁霄轻挑眉头,也猜测估计是梁一的话没有传到,不过即便传到了,那丫头若真铁了心思做什么,也没有人能拦得住。 “还有什么事儿吗?如若单是洪老大夫要给世子妃诊脉治病的话,若瑾也不会强势阻拦。” “还有便是……礼部主事张纮春,污蔑郡主与洪老大夫在中林县时便结识,更是指使罗春坑害世子妃,但这件事情已经化解,因为所有太医都治不得世子妃的病,而且两位主子还都赏了张纮春巴掌,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 田公公提及张纮春,夜微言都没想起来是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礼部主事,怎么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交礼部侍郎好好管管,什么东西?!” 夜微言对此满不在乎,仔细想了想,看向田公公道,“你亲自去一趟,别好似来宫中传话朕却不当回事儿,洪君的医术,朕是信得过的,你也告诉徐若瑾,就说太后传她进宫,朕留她晚上一同用膳,也告诉洪君,如若他能将澶州王世子妃的病治好,朕就免了他多年前犯下的罪行,他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他的造化了。” “是!”田公公得令,也看懂了夜微言的神色。 皇上这是执意要弄死楚嫣儿,只是话语已经传进宫中,再让楚嫣儿死的那么快已经不合适了。 田公公离去之后,夜微言转头看向梁霄,“如若此事能够办成,朕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可朕很好奇,你会提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就是若瑾要提的要求,”梁霄回答的很平淡,“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梁霄,你能不能活的有点骨气?难道,你往后都要为了这个女人舍身入死?” 夜微言说出此话的表情很奇怪,尽管徐若瑾乃是皇族的血脉,他也要称一声表妹,可他实在看不过梁霄这一副媳妇儿比天大的德行。 没有女人就不能活了? 他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更是很多府邸贵女的心中英雄,可这个家伙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徐若瑾,夜微言本不信他是真心的,可时间一长,他发现这个家伙,居然是来真的! 实在让他无法容忍…… “我就这么怂,有何办法?” 梁霄大言不惭,分毫不觉得说自己怂有什么丢人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贪生怕死,一生只有这一朵花就可以了,关键是看结不结果,否则花朵再多又有何用?” 夜微言被噎的面红耳赤,满脸通红,被梁霄挤兑,他还半句话都回不上! 后宫佳丽无数,可能为他诞下皇子的却并无一人……梁霄所说的结不结果,岂不就是这个意思? 眼睛已经快翻上了天,夜微言冷哼一声,“朕已经与你无话可说,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走吧走吧,快走,朕看到你便头疼!” “皇上刚刚不是还说要留郡主与微臣在皇宫用膳吗?没吃饱,哪里去?” 梁霄自行找寻了一把椅子坐下,“臣乐意陪皇上下棋。” 夜微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若真有下辈子,朕再也不要你这样的臣子!” “下辈子?”梁霄摊了双手,“谁知道下辈子又能如何呢!让臣一个车如何?” “你休想!” “那就开始吧!” 第790章 圣命 徐若瑾与澶州王的对峙,一直僵持了许久。 对于徐若瑾的固执,澶州王也颇有些无可奈何,因为他斗嘴斗不过徐若瑾,徐若瑾喋喋不休,更是大道理讲个不停,她说上十句,澶州王才能插上一句。 这种憋气的感觉实在窝火,可他又说不出什么! 因为徐若瑾句句不离以楚嫣儿的身体为重,澶州王纵使批驳徐若瑾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可徐若瑾只几句话就能让澶州王反应慢上半拍,跟不上她的节奏。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多年之前的朝霞公主,曾经他与皇姐之间的对话,从来都是听之任之,反驳不了,倒不是没有胆量反驳,而是觉得朝霞公主所说一切都是对的。 而如今再看朝霞公主的女儿,虽然他明知道徐若瑾是不讲道理,却仍然反驳不出半句…… 这都是什么事儿呢! 洪老大夫看到徐若瑾扶着腰肢在说个不停,心中五味繁杂,一股难以形容的激动涌上眼眶,却不敢让热泪流下。 他没有想到,徐若瑾当初不过随意拜自己为师罢了,如今却如此袒护自己? 她身子娇弱,更身怀有孕,喋喋不休了一刻钟都没有停歇,更是根本不顾郡主的身份,在澶州王府的门前与王爷对峙? 围观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人看着这一幕,俱都是被瑜郡主的做派惊的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了! 这哪里是皇族的郡主? 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徐若瑾才不管那么多,他只要阻拦洪老大夫不跳入澶州王设下的圈套就足够了! “并非是我刻意阻拦,如若王爷此刻向皇上请命,为洪老大夫免去之前的罪责,我亲自向他赔罪,更是请他为世子妃诊脉瞧病,否则我便不答应!” “徐若瑾你够了!” 澶州王已经受够了她,“有本事你先去看,你若不成我再请洪老大夫出马还不行吗?本王真是惹不起你,也不知皇上是犯了什么癔症,居然能封你为郡主,这哪里是皇族郡主的做派?简直就是泼妇!” “旁人平时都说我不遵守规矩,如今我遵了规矩,却又说我是泼妇?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徐若瑾仰头看着澶州王,“未在太医院任职的人,不允擅自为皇族之人治病诊脉,这是我曾听说的规矩,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有这么一条吗?”澶州王对此的确不能肯定。 徐若瑾也不过是信口胡说,反正皇族规矩那么多,她随意编一条又能如何? “原来王爷连皇族的规矩都不记得了,也难怪会广布诏令,请天下名医为世子妃诊脉治病了!” 徐若瑾看向洪老大夫,“此事我乃对事不对人,如若没有皇上亲自下令,您为世子妃治病如若治好还罢,如若没能治愈,那就是砍头的下场,我不求您对我感恩戴德,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没有皇上亲自下诏,您不能进王府!” 洪老大夫翕了几下嘴唇,却说不上什么话来。 尽管徐若瑾的语气冰冷,更带有几分刻薄,可她眼眸中散发的暖意洪老大夫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徒弟对师父的敬畏和规劝,更有告诫和不舍…… 洪君突然想起了沐阮,想必自己为沐阮找回清白名誉的话,徐若瑾会照料好他的,自己即便丢了这条命,也能安心闭眼了! 澶州王自不知道他二人之间的对视便是交流,而不等澶州王在说什么,远处有人飞奔前来回禀,“启禀王爷,宫中已经得了消息,皇上派田公公亲至此地,马上就到了!” 澶州王倒吸一口冷气,宫中这时候来人,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可虽这般思忖,澶州王也不得不上前相迎。 王府的侍卫将百姓驱散,腾出了宽敞的道路迎接田公公的到来。 徐若瑾皱了皱眉头,心中更是讶异宫中怎么会来人? 而方妈妈此时趁机上前在她耳边道,“四爷一早便入宫了,梁一过来传话,洪老大夫的背后可能是宫里的那位……” 徐若瑾当即一惊,这般说来,她就能够想明白为何师父执意要出面了! 看来他不单单是为了清正声名,而是还有别的打算了? 正在徐若瑾犹豫之际,田公公已经下了马车,向王爷请安过后,又前来为徐若瑾行礼,“郡主哟,咱家知道您惦记着世子妃,可您也要惦记自个儿的身子呀!刚刚皇上和太后都听说了,太后让您快进宫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皇上晚间要留您和梁帅用膳,特意让咱家过来请您进宫!” 徐若瑾心中一紧,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澶州王抢了先,“太后顾忌着郡主的身体,难道就不顾及着嫣儿的身体吗?瑜郡主刚刚还说要亲自去为嫣儿诊脉瞧病,还是稍后再进宫为好!” 澶州王面色绷紧,不容置疑! 他虽然受不了徐若瑾的胡搅蛮缠,但更受不了皇上想就此把徐若瑾请走! 如若徐若瑾走了,那这一场戏岂不是白演了?他可是耗费了很大的心思的! 澶州王此时有些后悔,刚刚就不应该顾忌洪老大夫在此,他让徐若瑾去为楚嫣儿诊脉是不是合适,自己被她的喋喋不休弄得脑子发懵,不过是慢了片刻,就被皇上得知消息捷足先登了! 澶州王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宫中回禀,想必是澶州王府的事情刚一发生,就有人到宫中去传信儿…… 田公公讪笑两下,根本不顾徐若瑾还要说什么,转过身去看向洪老大夫,他得把皇上刚刚的话一一传到,“……皇上得知您回归京都,知道你有戴罪立功之心,已经亲下口谕,只要您把世子妃的病治好,之前的罪过全部免了,但事情也不可急功近利.能不能成,就看您的造化了!” 洪老大夫心中微怔,在宫中伺候多年,他自当明白皇上此话为何意? “罪臣洪君谨遵圣旨!” 洪老大夫跪地磕头,随后起身,看向王府的管家道,“即便如此,事不宜迟,就劳烦您引路了!” 第791章 安全 洪老大夫急步奔往澶州王府,徐若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感伤。 难道就看着师父这样去跳入火坑?为何她心中这样不忍呢! 澶州王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太后召徐若瑾进宫,皇上又派洪老大夫为嫣儿治病,而且还许诺如若治愈就会为他免罪,这岂不是好人都让夜微言做了?自己在这里闹腾一通,白浪费了吗? 绝对不能让徐若瑾走! 澶州王刚刚有了这个念头,却是徐若瑾突然开口:“本郡主惦记着嫣儿表妹的身体,先去看一看洪老大夫如何救治,然后再进宫为太后请安!” 这话一出,让田公公惊愕过后皱了眉头,“瑜郡主,您身体不佳,即便进了王府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再因为世子妃病卧在床,触景生情,徒增劳悲,连咱家都是要被太后训斥的,您还是先与咱家一同进宫,这里稍后有了结论定会进宫禀告,您仍旧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又何必在这里等呢!” “如若洪老大夫能够治好世子妃,我进宫向太后禀告也是带去喜讯,太后她老人家怎会怪罪田公公您呢!” 徐若瑾知道自己进王府并不合适,“我索性就在这里等,不过是稍稍耽搁片刻再进宫罢了,田公公您不用担忧。” 田公公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倒嘶了一口凉气,硬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此地毕竟人多,更何况还有澶州王,他说多了很容易被挑错,更何况是如此敏感的时候…… 澶州王不满的撇撇嘴,“来到王府却不进门,还当是本王与你仇隙相见,是本王没有容人之心呢!今日特例,本王就容你进去看一看嫣儿,但去或不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郡主……”田公公有意阻拦。 徐若瑾拦下田公公,没有让他多说,“毕竟乃是第一次进王府,这个时机不对,时候也不合适,否则乃是怠慢了王爷,今日若瑾便在门外等,只等洪老大夫传出消息,便前去为太后请安禀告消息,还望王爷您见谅。” 澶州王咬了咬牙,长袖一拂,冷哼着道:“不进也罢,只是你扫了本王的脸面,这笔账本王仍旧会记在心里,而你刚刚所说,本王仔细思忖过后,也慎重考虑,洪君终归是前朝罪臣,多年前的事情总要有所解决,悬在那里就好像是一道疮疤,不疼也甚是难堪,明日早朝,本王会提请皇上处理十几年前的那门旧案……本王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若瑾的确只是个女人,世子妃也是一个女人,王爷如此体恤儿媳,让若瑾甚是吃惊艳羡,却不知道世子此时正在何处?是在世子妃的床边陪伴吗?” 徐若瑾来到这里许久,都没有见到夜微鸿,这倒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原本她不想提,可澶州王话赶话说到这里,索性她也不怕谁的脸面不好看了,说出来又能如何? 澶州王果真脸色一僵,更有几分压抑的气恼,“终归是个男人,总不能整日围着女人转,要以国家大事为重!” “哦……原来是世子不在呀!” 徐若瑾面露嘲讽,“只可惜若瑾是个短见的女人,不能理解为何自己妻子都要命丧黄泉了,世子却仍能不归府看一看,国家大事乃是男人去思忖的,我们女人也只能盼着自家男人赚的银子多一点,待自己更好一点,日子过得舒服点儿吧!” “鼠目寸光!狭隘至极!” 澶州王批驳一句,却又不知能说什么,“本王与你个小丫头在这里说什么国家大事?简直是浪费口舌,你们就在这里等吧!” 提起夜微鸿,澶州王也甚是一肚子气,情绪有些压抑不住,转身进了王府便不再出来。 徐若瑾舒了口气,与田公公对视一眼,也看到田公公脸色微有舒缓。 显然田公公是怕她刚刚真的脑子一热,钻了澶州王府里面去,那才是深入虎穴,再也出不来了! 梁拾立即搬来椅凳,徐若瑾便坐在王府大门的侧方等候洪老大夫的消息。 楚嫣儿此时自当也知道门外发生的事情,心中早已将澶州王骂了个狗血淋头,更觉得他甚至愚蠢! 设局这样的事情容不得半点耽搁,能会则快,有多快就必须要多快! 哪能因为一两句话还要纠缠半晌?那岂不是让对方缓过神来! 如今时辰已有耽搁,皇上更是下了圣令,徐若瑾自当不会再入王府为自己诊脉! 愚蠢至极!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澶州王父子也不过就是这辈子命好,否则就这样的脑子生在官门邸户,定是个抛尸荒野的下场! 自己简直就是眼睛瞎了,当初才会选择嫁入澶州王府,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布置周到详密的计划,总是会被他们糟蹋的一无是处! 简直,简直要把她的肺都气炸了! 烟玉小心翼翼的在门口,“那位洪老大夫正在门口等着呢!世子妃您是见还是不见呢?” 楚嫣儿深吸口气,闭目沉默半晌,“你之前在中林县时是否见过这位老大夫?” “奴婢曾跟随瑜郡主见过一次,之后便不清楚了,他还有一个徒弟,好似也与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系,是个遗孤。” 烟玉提起了沐阮,楚嫣儿点了点头,“见!我不信他敢把我的实情说出去,今日他为我诊脉过后,不要留下他的活口,进宫回禀的路上便做掉他!” 楚嫣儿一直没有睁开眼,“杀孽太多,我也是受不住的,只可惜该死的不死,一步错,步步错了……” 烟玉不明白世子妃口中的“步步错”是指哪一件事,她轻声踱步出门,请洪老大夫进来,而洪老大夫与楚嫣儿对视的一刹那,屋门已经被轻轻关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洪老大夫并没有耽搁太久,便从楚嫣儿的寝房中出来。 亲自动手熬了药,随后端进房内,看着楚嫣儿一口一口的喝下。 楚嫣儿喝得极其费劲,更觉得这药乃是多年喝过的最难咽下的药,因为这一出戏她演得并不心甘情愿,心中更是对澶州王父子的满腔不满。 只是楚嫣儿能喝下药的消息传出,顿时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田公公见徐若瑾的脸上露出讶异,便在一旁催促道,“郡主,这回您可以放下心了,就跟着咱家进宫吧?不能让太后她老人家等急了!稍后洪老大夫定要进宫去向皇上回复圣命,那时具体怎么回事,您就都能清楚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跟随田公公上马车的空隙,她则吩咐梁拾道:“去告诉顺哥儿,在此地等洪老大夫出来,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一定!” 第792章 安排 徐若瑾跟随田公公奔往皇宫而去,洪老大夫治愈楚嫣儿的消息也已经奔赴各地。 罗春与众位太医一同回了太医院,联名草拟揍折向皇上请罪。 尽管是虚惊一场,但经历过此事之后,人们的心中各自有了芥蒂和无法平复的恐惧,罗春虽仍洋溢着笑脸,与前来宽慰的人拱手寒暄,只是他心底的真诚却收敛几分。 盛世之时,皆是诚心寒暄; 徒遭大难,才分得出人情冷暖。 这滋味儿,他今天是品透了。 只是罗春并没有留下等候师父,因为此时与师父表现得越是紧密,对师父越没有好处。 想到今日瑜郡主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罗春心里涌起几分暖,如今,怀有这般真诚之心的人已经少之又少,更何况是皇族之人? 瑜郡主的身世,实在引人震惊,更是皇家一直不肯提的逆鳞,难道如今的日子,好人的路都这般难走,只有恶人才能一帆风顺吗? 之前他不相信,只是如今罗春犹豫了,尽管他知道自己满载着负面的情绪,可他真是犹豫了。 徐若瑾进宫之后便直奔慈安宫去见太后。 太后见到徐若瑾扶着腰肢进了门,脸上虽有埋怨,但更多的乃是慈爱疼惜,“快去给郡主抬一个软榻来,娇弱的身子骨还有着身孕,居然跑出去闹那么大的事儿了,也就是你身子不行,否则哀家真想亲自赏你两巴掌,让你长一长记性!” 徐若瑾满脸讨好的为太后行了礼,“这事您先记着,等我生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儿,您再找补回来也成啊!好在是世子妃已经能够咽得下去药了,这不就来为您传报喜讯嘛!” “怪我怪我,都怪我,太后疼爱若瑾,若瑾心知肚明,绝对不敢再这般放肆了,这一路上田公公的嘴皮子就没有停过,一直都在训我,唉呦,来了连这里,可算耳朵根子能清静清静了。” 徐若瑾没有坐在软榻上,而是去了太后的身旁,田公公听瑜郡主如此说辞,吓得满脸苦涩,当即向太后道,“奴才岂敢训郡主?那是不想要脑袋了!瑜郡主可不要肆意开这种玩笑,不敢说太后会斥责老奴,若是让梁左都督听见,那冰凉的眼神就把奴才吓死了,您可是饶了奴才这条命吧!” “瞧你说的,该训就训,不然这丫头一旦犯起混来,谁都拦不住,”太后伸出手指,轻点的徐若瑾额头一下,徐若瑾立即捂着额头撒娇道,“田公公就是冤枉我,我这才不是给你告状,而是知道您在担心,这是为你向太后邀功来了!” 田公公当即笑着道,“咱家谢过瑜郡主体恤,您知道老奴是惦记着您的身子就成了,这是应当做的本分,不敢邀功。” “田公公还是早些去给皇上和梁帅传信儿吧!太后惦记着郡主,也与郡主说点儿私房话,”董公公在一旁适时的出来圆场,“咱家这就去给郡主亲自调一杯可口的暖枣汤,您如今的身子可是最宝贝的,旁人啊,咱家都信不过!” “有机会能尝到董公公的手艺,可是我的福气了!” 徐若瑾山笑着道谢,田公公则离开慈安宫,去向皇上回禀事情的经过。 今日倒没有皇后和各位娘娘在慈安宫,只有徐若瑾陪伴在太后身边,反倒是没了寻常的僵持,身心都能放松些许。 太后抚了抚她的腰身和凸起的小腹,“好,真好,再过四个多月,就能见着一个小的啦!若是梁大将军也在京都的话,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 太后提到了梁大将军,徐若瑾微怔一下,笑着道,“也不知公公和婆婆能不能到京都来,经历两年的时间,外加梁家的大爷出事,两位老人已经身心俱疲,恐怕已经想在中林县定居,不想再回京都了。” 当初夜微言乃是召自己和梁大将军一同进京都,为的都是牵扯住梁霄罢了。 如今虽然梁霄与夜微言的关系尚好,但却不代表皇上就此放过了梁家,所以徐若瑾说起此事,格外谨慎。 太后了然的点点头,“逢人皆有烦心事,你公公婆婆有,皇上有,哀家也有。” 轻轻抚了抚徐若瑾凸起的肚子,“哀家只盼着后宫的嫔妃何时也能像你一样,开枝散叶,为皇上增添子嗣,只可惜哀家****抄经诵佛,仍未能如愿,亦或许是诚心不够,只盼着闭眼的那一天,能够踏实安心吧!” “太后这般说辞,若瑾今可不依了,您如今正是年轻,大好时光还没享着福呢,怎么想着那么长远的事?” 徐若瑾也知道这个话题乃宫中忌讳,并没有直接说破,而是只谈太后的身体。 太后也没有继续的说下去,只是感慨地笑了笑,待董公公和方妈妈一同拿了吃过点心回来,又转而说起了澶州王府的门前事。 徐若瑾也没什么隐瞒的,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诉给太后,连张纮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落下。 太后虽面带微笑,心中如何想无人能知。 徐若瑾才不管太后听得高不高兴,他只管自己说痛快罢了! “从澶州王府门前临走之时,只得了传信澶州王世子妃肯喝洪老大夫开的药了,怕您等得久了,就急忙赶来为您请安,稍后的事还要洪老大夫到宫内向皇上回禀,才能知道了。” “有些时候,不能时常称自己生病,说得多了,恐怕这病也就真来了,”太后淡淡一笑,更是亦有所指,“哀家喜欢你,就是喜欢看到你整日一张笑脸,看得多了,身上的病也没了,如此才能长命百岁!” “其实人这辈子活着,多过一日,不过是多吃几碗饭,多听一听乐子事罢了,年岁大了,什么事儿都不愿管了。” 徐若瑾仔细琢磨了半天,却并没有明白太后话中之意。 只是她也没必要仔细思忖。 宫中人一句话九个意思,怎么揣测都没最终的结果,反倒不如不废那个心思。 而这一会儿,门外有人回禀,“启禀太后,皇后及容贵妃娘娘各自送帖子来,想要陪您一同用晚膳,不知可应?” 太后微皱下眉头摆了摆手,“都回了吧!哀家今日只想与郡主两个人一同用膳,人多了不安静,都各自在宫中好好的歇着,别来伺候哀家这个老婆子了!” 徐若瑾微微一愣,太后既然拒了? 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第793章 敢吗 皇后听得小太监前来回禀太后拒绝与她一同用晚膳,脸色当即落了下来。 她本是已经装扮妥当,只等着太后应允之后便马上去慈安宫,孰料却被拒绝了? “太后是怎么话说的?”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咬紧着牙咯咯作响,“一字不差的给本宫回一遍!” “启禀皇后,奴才没能得见太后的面儿,还是听太后跟前的玉姑姑回的话,说太后今日只想清静清静,只与瑜郡主一同用膳,请娘娘您在宫中好生安歇,不必去侍奉太后……” 小太监自当不敢将“老太婆”三个字出口,皇后凝神思忖半晌,“还见着谁了?只有徐若瑾在慈安宫吗?” “奴才前去请话儿时,容贵妃娘娘身边儿的人也在,太后同样拒绝不见。” 如此回话,皇后的心中还算舒坦些许,只是太后只留徐若瑾一个人陪同,这着实让皇后甚是不满。 之前自己找徐若瑾入宫,还有国舅爷相陪,可自那日之后,陆凌枫便再没有出现过,好似杳无音讯一般。 怎么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要围着这个徐若瑾?不过是皇族的耻辱,反倒还成了香饽饽了! “算了,既是太后宫中不用本宫相配,那你再去问一问皇上今日何处用膳?” 皇后知晓皇上昨日去了容贵妃的宫中,今日自当要主动请邀,总不能让那个女人太过得宠,也是为了让皇上心中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小太监没有动地方,皇后看他道:“等什么呢?还不动身?” “启禀皇后娘娘,奴才归来的路上正看到皇上的辇驾去向慈安宫了,随行之人还有梁左都督,恐怕此时皇上还在慈安宫,并不是御书房了。” 皇后冷冷地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帕子都要被她发泄愤恨而捏碎,“吩咐摆膳吧!本宫此时有些饿了,今日谁都不等了!” “喳!” 小太监刚要下去,皇后又把他叫了回来,“另外帮我盯着点儿,看看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何时离开慈安宫……算了,去将本宫的那一柄玉如意拿来,赏给徐若瑾,如意乃是安心之物,让她顾及好自己的身体,闲杂琐事不要再管,否则本宫一定要替梁夫人训她。” “喳!” 徐若瑾对夜微言和梁霄到慈安宫中并不意外。 今日的晚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反倒是少了几许寒暄的废话,偶尔可以随意的撒撒娇,斗斗嘴。 这等场景徐若瑾和梁霄乃是习惯了的,太后和夜微言却极为罕见,反倒觉得新奇欣喜,没有出声阻拦。 只是时辰过了许久,徐若瑾都没有等到洪老大夫的消息,她的心里不由忐忑不安起来。 按说她进宫已经有些许时辰了,临走之时,楚嫣儿已经喝下洪老大夫熬制的药,那师父应该没过多久便进宫前来禀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影? 徐若瑾带着疑问看了看梁霄,梁霄自当懂她的意思,微微摇头之后,与夜微言道,“说起来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怎么洪君还没有传来澶州王世子妃的消息?毕竟乃是皇上发得圣令,难不成澶州王府还扣下人不放了?” 夜微言本是满脸喜悦,听到这个话题,不免有几分扫兴,看向了田公公,他格外不满的问道:“还没得什么消息吗?” 田公公摇了摇头,“奴才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儿,还没得下面人前来回话,要不然这就去问一问?” “去吧!”夜微言忍不住挖苦梁霄一句,“你对楚嫣儿倒是够关心的,朕都险些忘了此事,没想到你却主动问起来?果真还是沾着亲的,就是不一样。” 夜微言的挤兑,梁霄丝毫都不在乎,“我只是惦记着洪老大夫的安危,稍后还想请她为若瑾诊一诊脉,看看身子如何调养,毕竟太医院的人本事都太怂了,也就是皇上圣命难违,否则估计这一碗药,澶州王世子妃仍旧咽不下口!” 夜微言明白梁霄意有所指,他看了看徐若瑾,却见徐若瑾目光都盯在面前的饭菜上,根本不理会二人在说什么。 有了身孕的女人都如此吗? 夜微言突然想到贤妃当初怀有公主的时候,也很贪吃。 太后顺着夜微言的目光也看向了许若瑾,“洪君的医术超群,既然已经回到京都来了,又为澶州王府立下了功,皇上为他免罪之后,也是要有犒赏,不能寒了人心。” “母后请放心,待澶州王世子妃真的身体康愈之后,朕定会给洪君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后微微点头,“好好,哀家也就不跟着操心了,今日哀家也有些疲惫,先去歇着了,你们也不必都急着走,就在哀家的宫里说说话,这宫殿内旁日里都没什么人气,今日人虽不多,却让哀家心里头甚是高兴,觉得比往常更合心。” 徐若瑾与梁霄立即起身。 “太后慢走。” “恭送太后。” 太后只微微点头,也没有过多耽搁,便带着董公公一同离去。 董公公临走之时,把殿内服侍的宫女和宫嬷都遣了下去,显然要腾出一个安静之地,留给皇上所用。 田公公到门外吩咐侍卫把守此地,连他也没有再进门来。 徐若瑾已经看出事情有几分不对,看了看梁霄,却见梁霄没有什么惊讶神色,显然他是已经知道皇上要与自己私谈了。 “皇上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的?”徐若瑾未等夜微言先开口,主动的问起来。 夜微言顿了半晌,站起身,走到离他二人更近一些的地方坐下,“朕有事有求瑜郡主,不知道郡主是否能够答应?” 徐若瑾眨了眨眼,“不知皇上所为何事?” “瑜郡主难道不猜一猜吗?”夜微言起了调侃之意,也是有心想试试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倒是认真起来,只是思忖片刻,她便缓过神来,“如若皇上是要问若瑾为您开方子酿酒,那自当要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若瑾对脉象之学了解浅薄,寻常送进宫内的酒都乃养生之方,但若为皇上细心酿酒调养,若瑾就不敢担这个责任了!” 徐若瑾没有直接挑明夜微言是想让她诊脉,来看一看是否能诞下皇子,而是以酿酒的说辞拒绝得十分委婉。 夜微言咬了一下嘴唇,继续道,“可如若是朕执意要求你来做此事呢?你敢答应吗?” 第794章 结果 徐若瑾没有想到夜微言的态度如此坚决,可见梁霄没有拒绝的表情,更有赞同之意,徐若瑾不免有些犹豫。 尽管她想要为洪老大夫和沐阮洗脱逃犯及罪臣之子的污名,但却没有想拿此事与为夜微言诊病来做交易。 澶州王与楚嫣儿做局,想要牵扯出洪老大夫以及多年前的那一桩旧事,想必梁霄之所以答应夜微言的要求,就是借事论事,让自己这一方得利罢了。 可行医治病,乃是天道,更是正心,以此来做交易,徐若瑾从心里有一些无因的抵触。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想必此时提出为洪老大夫和沐阮脱罪恢复名誉,夜微言也是会痛痛快快答应的。 徐若瑾沉默了许久,才看向夜微言道,“皇上的提议的确是让若瑾吓到了,想必不用若瑾说,皇上也能够明白若瑾心中都有什么样的顾虑,您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大魏的帝王,让我这一个不知深浅的人来做此事,皇上就没怀疑过我是否有这个本事?” “更何况,答应皇上此事,等同于我把脑袋就撇了不要,什么时候您觉得若瑾知道得太多了,岂不是小命也没了?” 徐若瑾将心中顾虑挑明得格外直白,“所以若瑾着实胆怯,还望皇上体谅。” 夜微言没想到徐若瑾如此直指自己的疑心和痛处,可他听到此话并没有怒恼,反而有几分豁出去的洒脱,“说起来,朕虽乃九五之尊,大魏帝王,可扪心自问,朕信得过的人着实很少,梁霄是其中之一,朕之所以封你为郡主,其实更多的原因都是因为梁霄,这一次朕只愿以友情相邀,如若瑜郡主不想答应,朕也不会勉强!” “亦或许朕真的得不到天助,唉……”夜微言一声长叹,“有时候并不怕难,只怕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难?无力深究是最引人懊恼之事,尽管朕已经熬了多年,也有熬不住的时候啊!” “屋子里有一些闷,我出去透透气,”梁霄轻拍徐若瑾肩膀两下,转身离开了慈安宫正殿的大门。 夜微言微有讶异梁霄会突然离开,徐若瑾却知道梁霄是在避嫌。 待慈安宫的正殿大门关上之后,徐若瑾直直的看向夜微言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而且我有要求!” “你尽管说!” 夜微言也知道此事不易过多耽搁,答应的格外痛快。 徐若瑾咬了咬唇,“若瑾要皇上答应我三件事情,至于什么事情,暂时还没有想到!” 夜微言轻嘶一声,“你也不要难为朕!” “绝对不会让皇上您为难,”徐若瑾微微一笑,“如若皇上答应,若瑾也就豁出去了,如今也只有皇上的庇护才有若瑾容身之地,其实说白了,没有您的庇护,恐怕我在京都早就被踩成肉泥,所以无路从情、还是从理,若瑾都希望皇上能如愿以偿。” 这两句吹捧,让夜微言甚是受用,他没有再说什么话,伸出自己的手臂,挽起袖子,齐齐放在了徐若瑾的面前。 徐若瑾也没有客气,深吸两口气之后,静静的为夜微言诊起脉来。 夜微言直直的看着徐若瑾的表情,哪怕是徐若瑾微微蹙下眉头,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了出来。 尽管此事做得如此简单,可这乃是注定他一生是否得以圆满的大事,夜微言怎能不紧张?怎能不慎重? 计时的香在缕缕燃烧,与店内的宫灯遥相呼应,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哪怕是呼吸声都能够清晰入耳。 夜微言屏声静气,眼睛都瞪得发涩发疼,而徐若瑾仍旧沉在诊脉之中,探脉的手时而轻、时而重,偶尔有翻过他的手腕,亦或盯着他的脸仔细的瞧。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若瑾才停下手,静静的坐在哪里,没有说话。 夜微言急不可待,追着她问道,“怎么样?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有太多顾虑。” 徐若瑾仍旧没有说话。 夜微言的心像有十几只猫在狂闹乱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这么闷着呀!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惨的结果也击垮不了朕!” 徐若瑾还是没有开口说话,而这一会儿,梁霄与田公公已经从外行步进门,田公公的手中还拎了一个小太监。 夜微言不由得瞠目,仔细看看这个小太监,他根本都不认得!心中猛然一沉,夜微言的脸上如同火烧,更是火辣辣的疼。 连太后的宫中都这般不安稳,他这个皇上当得可着实窝囊! 田公公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小太监的手脚已经被全部废掉,见皇上已经知道此人,他便拎着小太监的衣领将人拖出门外。 徐若瑾看了看梁霄,梁霄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口说了。 “皇上的身体无碍,”徐若瑾说出此话,并未带有调侃,而是十分慎重,“若瑾学脉学的时间不长,但也通晓一二,皇上除却身体劳累过虚,日夜操劳睡不安稳导致脾胃不合略有差劲之外,并没有其他过重的问题。” “但这只是我个人见解,是否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毛病,请皇上原谅,那是若瑾力不能及了。” 夜微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似一根绷紧的皮筋松懈过后,整个人都浑身瘫软! 夜微言瘫坐在椅子之上,半晌才抚了抚胸口道,“你真是吓死朕了,吓死朕了!” 梁霄在一旁略带调侃的道,“刚刚皇上不还说您承担得起任何结果吗?若瑾终归医术浅薄,不如再选一位名医来探一探更好!” 夜微言知道梁霄乃是故意挖苦,狠狠的瞪他一眼道,“做好事朕也不会领你的情,这乃是若瑾的功劳,”他看向徐若瑾道:“宫中的情况,瑜郡主也略有了解,朕的苦恼,瑜郡主也一清二楚,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没有办法,”徐若瑾看向夜微言,“说句不中听的实话,每次得召进宫都是心惊胆战,哪怕是到了皇后的宫中,甚至连一杯水都不敢喝,这种忐忐忑忑战战兢兢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了!” 夜微言听着许若瑾的话,并没有再逼问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相信徐若瑾所说乃是真心实言,可如若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宫中众妃又无法诞下皇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795章 灭口 过了好半晌,田公公从外归来。 他面色如往常一样,根本没有提起如何处置了刚刚那个小太监,恐怕那个人已经凶多吉少。 在皇宫之中,说不准何时便会有这样的角色消失在世上,这倒不是因为他们贪婪,而是因为身不由己。 这条命从迈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了。 夜微言也没有多问,徐若瑾给了他一个定心丸,夜微言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徐若瑾,朕答应了你三个允诺,难道你现在不提一个?” 徐若瑾想脱口而出沐阮的事情,只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今日遇上的事情实在太多,暂时还未想到要求请皇上答应什么。皇上能够允诺,若瑾万分感激,只是这种事情单凭一个口谕……”徐若瑾拖长声音半晌,“不如皇上您亲自写上两笔?” 夜微言被说的一愣,指着自己鼻子道,“你居然不信朕?你不信?还要朕写两笔给你承诺?徐若瑾,你不要太过分!” 徐若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夜微言步步紧逼,她则步步后退,梁霄伸手挡在徐若瑾面前,“皇上慎重,不要离的太近,免得将若瑾吓到,再伤了腹中孩子,就不合适了。” 夜微言退后两步,冷哼一声,琢磨半晌才不情愿的道,“明日,明日早朝之后,朕写完让田公公给你送去,这里是慈安宫,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吧!”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着,“用完了人就撵走,谁知道明天会不会送?早知道就不冒这个险了,怪不得其他大夫诊病之时都故弄玄虚的饶着八个弯子说话,合着说得太直白,是赚不着银子的!” “算了,就当扶贫了。”梁霄拥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反正咱们又不差钱儿,以后灵阁的酒不往宫中送就是了。” “别不往宫中送呀!酒还是要送的,顶多是加两倍银子吧!”徐若瑾越说声音越小,更带着狡黠的笑。 夜微言全部听入耳中,尽管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丁点儿亏都不肯吃! 只不过今日心中的大石落地,夜微言还是不愿与他们二人计较的。 看来宫中,也的确应该动动了…… 徐若瑾随着梁霄上了马车,待离开皇宫一段路程之后,她才开口问着,“你提前就知道皇上有意让我诊脉一事?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 “此事是我提的。”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眼睛险些瞪了出来,“什么?居然是你提的?你为何要提出让他做这件事情?” 梁霄轻抚着她的长发,“因为我的女人乃神医。” 徐若瑾轻拍一下他的手,“不要胡闹,人家在说正经事情呢!” “这是他的心头大患,为他解决了,有何不好?”梁霄反问,徐若瑾犹豫了下,“可如若真的是他的原因呢?你就没担忧过吗?” “有什么可担忧的?贤妃等人都有生育,只不过不是男丁罢了,更何况早早解决此事,才能消除他的心魔,如若是他的问题,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提早面对比拖延要强,他能坚持下去,对于你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起码现在不是坏事。” 梁霄说的很简单,徐若瑾却知道他深谋远虑,这般做恐怕会另有目的。 只不过徐若瑾不想问,轻抚着腰肢和肚子,她只惦念着自己的孩子。 想到了洪老大夫,徐若瑾面现担忧,“咱们都离开了,也没见到师父去宫中回消息,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明日会传出洪君的死讯,”梁霄将她拥入怀中,“皇上会为他免罪,葬入洪家祖宅,你就不用担心了。” “什么?传出死讯?”徐若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师父真的是出事了,你怎么不早说?” “他必须出事。”梁霄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否则他在此地只有一个死的结局,不仅澶州王想要灭他的口,皇上也不会留他的命,他怎能不出事?” “你,你又把师父藏起来了?” 徐若瑾知道梁霄是不会动师父的性命,梁霄没有直接回答她,“他不就是求能挽回自己的名誉,不再背着罪臣的帽子?目的达到了,还留在京都干什么?这里什么东西都贵,人心都鬼。” 徐若瑾被他的惊吓气得哭笑不得,狠狠的捏了他的脸一把,徐若瑾感觉手感不错,“以后不许再这样吓唬我了,明明知道我担忧,真是讨厌!” “你心里惦记着那么多人多累?还是好好惦记我就行了,其他人的事情我来帮你处理,” 梁霄轻抚她的头发,徐若瑾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似乎有这样一个依靠,能够让她十分放心安稳,不再去想乱世的纷争,更不去想厌恶的人们。 如果马车就这样一直驶下去,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熬过一年又一年的光景该有多好? 只可惜那不过是幻想罢了,还不如先踏踏实实地睡一会儿,今天,她是真的累了! 楚嫣儿此时听下人回禀洪君的失踪,当即气得七窍生烟,砸碎了不知多少杯盘碗碟和古董精品! “废物,都是废物,不过就是迈出澶州王府没有几步,你们居然会把人跟丢?难道眼睛都是瞎的吗?” “请世子妃恕罪,那洪老头子离开王府出了门,并没有上任何人的马车,而是说很久没有在京都里行走,想要随意的逛一逛,可还没有走出这一条街,就混入人群不见了踪影,京都城门之处已经安排了人,如若他一旦离开京都,一定会找到的!” “你们这些蠢货,”楚嫣儿的心里涌起一丝恐惧,“不怕他离开京都,怕的是他不离开京都!” 楚嫣儿的拳头都要捏碎,那个老头子不死,再被皇上招入宫中,回禀了自己真实的病症,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连王爷都不会饶过自己! 楚嫣儿的手抖了三抖,摆手把人撵下去之后,她仔细地想了又想,这件事情必须要想一个解决的办法,必须解决这个隐患! “先去把罗春灭了口,”楚嫣儿的眼中露出极度的凶狠,“死他一个,我不信其他太医还敢信口胡说!” 第796章 信件 罗春离开澶州王府之后,便跟随所有太医一起到太医院草拟奏折,只是他心神慌乱,总觉得烦躁不能安稳,随意找寻个借口便率先离开了太医院,奔向郡主府而去。 他必须要将世子妃的真实情况告诉给瑜郡主,如若今日不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把此事说出口。 一种死亡降临之前的直觉,让向来做事犹豫不定的他也甚是果断。 而梁七自当认识罗春,郡主和四爷虽然没有归来,便留下罗春在此地等。 只是罗春没想到郡主和四爷那么晚还没有回来? 罗春心里烦躁,颇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几次按耐不住心思想要率先回去,可罗春又怕自己走了之后,错过今日没了明日。 梁七看出他有心事,并未放罗春走,而是把罗春留下与自己一同喝酒。 今日罗春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旁日不饮酒,今日不妨敞开了喝一回。 也许这条命都要丢掉了,何必还要谨小慎微,不能豪放一回呢! 梁七喝酒,自当是大口大口的灌,哪怕酒乃灵阁所出,他也仍旧改不了这样的习气,只是梁七喝上几口便醉了,罗春径自在那里一口一口的抿。 不知抿了多长时间,他才听到梁七已经鼾声如雷。 罗春不免摇头笑了笑,喝醉了倒头就睡,这乃是天大的福气,可他却不想醉,更不敢醉,心里的话不说出去,他恐怕都不能踏踏实实的闭上自己这双眼。 只是郡主与梁左都督为何还不回?好在此地乃是郡主府内,倒不怕有人冲进郡主府来杀了自己。 不对! 罗春忽然想到,自己还有妻儿在家无人照顾,她们恐怕才是最危险! 心中这样想着,罗春立即起身离开奔向家中…… 徐若瑾与梁霄离开皇宫之后,前去为皇后到慈安宫中送礼给徐若瑾的小太监归来。 “奴才去时,慈安宫中已经戒严,奴才等了半晌都没能靠近,而后田公公瞧见奴才了,问了奴才什么事,奴才说是为皇后赏礼给瑜郡主,田公公说皇上今日有要事与梁左都督相商,不允任何人靠近,皇后有意赏赐郡主,便等改日再召瑜郡主进宫,今日不妥。” 听小太监如此回复,皇后眉头皱的紧紧。 有什么事情要到慈安宫中说,而不是御书房? 更何况,皇上有事与梁左都督相商,那徐若瑾不也正在旁边吗?这事儿怎么听着如此奇怪? “架子也真是够大的,本宫如今想赏赐个物件儿,都送不出去了!”皇后本就瞧不惯徐若瑾,如今连皇上都如此庇护,她心中更是不爽。 只是这话也不过是为了找回自己的颜面,心里的怨恨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什么。 他左右瞧瞧,才与皇后递了个眼神,皇后知道他有话要私自回禀,便将身边的人都撵走,“有什么话说吧!” 小太监立即凑到皇后的身边,压着最低的声音道,“田公公撵奴才走时,奴才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想等着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离开慈安宫时再上前送过去,只是奴才等的功夫,就见田公公亲自抬出去个人,直接扔了慈安宫中的废井里……” “奴才没敢再多呆,便连忙回来了!” 皇后听了此话,瞪了瞪眼,“那可有人看见你吗?” 小太监立即摇头,“绝对没有!” “是田公公亲自动的手?” “对,是田公公一个人!” 皇后的心里更不安宁了…… 显然是有人窃听了皇上和梁左都督的谈话,所以田公公才会把人给处置了。 可是说得内容会是什么?会让田公公亲自动手?这实在太耐人寻味了! 皇后不知为突然紧张起来,尽管那被处置的人不是自己派去的,可她的背后却窜起了一股凉。 凉到她的手指头都不由发颤。 “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更不要说起你去过慈安宫!”皇后的吩咐,小太监立即点头答应,“奴才宁死不说!” 皇后轻咬着嘴唇,心底思忖,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赶往慈安宫中派人呢? 徐若瑾与梁霄回到郡主府之后,梁拾去把睡梦中的梁七喊醒,“让你守着大门,你却呼呼大睡,赶紧起来!” 梁七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擦了擦流出的口水道,“还是郡主酿的酒太猛太烈,灌了两口就睡着了,郡主和四爷回来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门口走,可是刚走出两步,猛然左右看了看,纳闷道:“罗春大人呢!怎么没人影了?” 徐若瑾正在马车内听见,立即撩开车帘子问道,“罗春来了?” “罗春大人从下晌就到府上来等着您和四爷,属下看他情绪不对,留他喝了两杯酒,可这会儿人不见了,是不是回去了?”梁七挠了挠头,略带愧疚,“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要不然属下这就去他家中找找?” “立即赶往罗春家!”徐若瑾没有下马车,而她的坚持,梁霄也没有阻拦,给梁拾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先去罗春大人家中打探,梁七你来驾车!” “是!” 梁拾领命之后便率先离开,此时夜深人静,圆月升空,梁拾几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此时事关重大,他也不必再扮演什么车夫杂役,要使出真本事了! 梁七也不说二话,立即驾着马车朝罗春家中而去。 徐若瑾与梁霄一路上都没再多说什么,她只期盼着罗春不要出什么大事。 自己也真是的,光惦记着师父的安危,却忘记了罗春也身涉危险。 他如若有个好歹,自己可怎么向师父交代呀! 看出徐若瑾有几分焦躁,梁霄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徐若瑾深吸口气,她也知道自己的焦灼毫无用处,好在梁拾已经率先动身,期望是自己大惊小怪,将事情揣测得过于严重…… 怎么这个世道心善之人就不能过得安安稳稳?楚嫣儿那等狠毒之人反而过得潇潇洒洒? 而此时还未赶到罗春家中,反而是梁一率先而归,递给了徐若瑾一封信。 这封信乃是洪老大夫亲手所写。 徐若瑾打开信件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第797章 生死 洪老大夫临走之前,把事情的经过以及为楚嫣儿诊脉的结果,全部都告诉了徐若瑾。 包括楚嫣儿有擅自堕胎的可能,而且连服用过堕胎的药是哪几种,洪老大夫都一一写下。 他还在信中特意写明,自己在楚嫣儿喝下的药中放了斑蝥,因为楚嫣儿堕胎的药中可能就用过此物,而洪老大夫继续加大用量,其中再加有鱼胆等物便会中毒,急性发病,有可能血尿血便,重者会死亡。 洪老大夫写下的方子,楚嫣儿不见得会死,若抢救回来的话,再想怀有身孕是绝不可能的了! 徐若瑾的心中冰凉,倒不是她在可怜楚嫣儿被下毒,而是可怜自己的师父! 师父之所以会这么做,显然是得了夜微言的吩咐,否则他又何必与楚嫣儿过不去,要下这么重的手? 看来梁霄提早把师父带走是最正确的,否则师父只有死路一条,绝没有好果子吃! 徐若瑾看过信后心中突然一凛! 如若师父能通过诊脉就知道楚嫣儿堕过胎,那想必罗春师兄也一定会知道,其他太医更会知道,他们只是摄于澶州王以及楚嫣儿的威势不敢说出真相罢了! 如此一来,罗春师兄极度危险,实在太危险了! “梁七,速度快一点,要最快的速度,不用顾及我的身体,必须要快,否则罗春就危险了!” 徐若瑾在看那封信的时候,梁霄也看到了信笺上的内容,早已让梁一等人率先去罗春家中。 只是不知道此时是否还来得及了…… 罗春从郡主府赶到家中之后,便立即让老婆孩子收拾包裹,马上就走。 罗春媳妇儿不知道他抽了什么疯? 只是闻着罗春的身上有酒气,还以为他是在耍酒疯,“别瞎胡闹,好端端的走什么走?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快去屋中躺一躺,这满身酒气的,呛死人的!” 罗春媳妇儿说着话,便想帮他褪去衣物,又吩咐丫鬟去打热水来,帮罗春洗漱。 罗春没想到媳妇儿会不听,当即冷下脸色道,“我是认真的!赶快收拾东西,别废话,家中的银钱宝物能拿的都拿,一定要快,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你真是疯了!” “啪!”罗春抽出手狠狠的给了媳妇儿一耳光,“你快些去!听到没有?!再晚一些,就真来不及了!” 罗春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罗春媳妇儿挨了狠狠一巴掌,惊愕呆滞的看向他,也知道自家男人不是在说假话了。 寻常罗春对她都是温和以待,相敬如宾,还从来没有动过手动过粗…… 更何况今日澶州王府门前的事情,罗春媳妇儿也已经听说!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罗春媳妇儿立即去收拾东西。 只是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一时让她缓不过神来,收拾东西也不知该从何开始,在屋中转了半天都没能拿起什么。 此时屋外突然响起咣咣砸门的声音! 罗春和他媳妇儿都被吓了一跳,丫鬟想要去开门,被罗春一把拽回来,“快去帮着你们夫人收拾东西,然后从后门走!” 丫鬟看向了自家夫人,危难临头,罗春媳妇儿也顾不得再耽搁什么,随意拿了包裹银两,带着孩子便往后门而去! “开门开门,世子妃闹急症,请罗春大人快快前去相救!” 罗春听着外面凶神恶煞的喊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开门,难道人都死了吗?还不快一点?!” 罗春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尽管已经想到了自己这一条命可能不保,但却没有想到他们来得会如此之快。 如若自己晚回半晌,恐怕妻子和孩子都会命丧他人之手,如今只盼她们能够逃出魔掌,跑得越快越好! 罗春只后悔刚刚没再看儿子一眼,只是不看也罢,否则看过之后,他便恨不下来这颗只身赴死的心了! 外面的人眼见罗家没有人出来开门,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即便主子不在家,也会有丫鬟婆子在,怎么可能一个应声的人都没有? 难不成是罗春已经跑了? 众人对视一眼,立即开始撞起了罗家的大门。 不过是一道木闸的大门而已,撞了两下便轰然倒地。众人看到罗春站在此地,而院子里和屋中好似空无一人。 首领朝身后人吩咐道,“找,一个都不能留!” 他人领命,立即奔向后院而去。 罗春拼命一般的猛地扑了过去,抱住那人的大腿仰头嚎叫道,“快跑啊!再也不要回来,快跑!” 深夜之中,这几声厉声喊叫响彻天空,透着格外的悲凉,让夜空中的鸟儿都不由鸣啼几声,尽快的飞回窝内。 而此时梁一与梁拾也听到了他的喊声,更加急速狂奔! 罗春的媳妇儿听到这句话,眼泪唰的便落了下来。逃跑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丫鬟听见急促赶来的脚步声,拽起自家夫人就往外跑! 罗春媳妇儿缓过神来,不顾三七二十一,更不知逃跑的去向,她只知道一直向前,却不知道终点在何处! 而此时罗春的身上被捅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汩汩流出,而他却瞪圆双眼,硬撑着没有闭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儿是否得救,又怎能瞑目? 只是这初夏的季节,为何如此发冷?冷得他浑身已经麻木,浑身都是困倦的感觉。 那些人已经离开了罗家大院,继续追赶罗春的妻子和儿子而去。 梁一与梁拾兵分两路前往罗家,正对上逃至此地的罗春妻儿以及丫鬟。 此时她们哪还顾得什么钱财包裹,全部扔在地上,减轻负担的重量,可是即便如此,后面的人也马上要追上来! 死亡一步步的逼近,让她们已经不敢再回头! 罗春媳妇儿豁然看到了梁一,根本不管此人的身份,朝他连连大喊,“救命!救救我,快救命,有人要杀我们,要杀死我们!” 梁一感觉到这或许是罗春的家人,抽出腰间的长刀,与刺客对战起来。 而此时梁拾已经赶到了罗家,见罗春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立即扯下衣襟的布条,将他身上的刀口紧紧捆绑,减少流血的速度! 人是已经救不活了,可郡主与四爷还未到,却不知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第798章 急病 徐若瑾赶到之时,罗春也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梁七看到罗家的惨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都怪我,好端端的喝什么酒?若是我跟着你回来,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梁拾拍拍梁七的肩膀,他知道梁七也是心情抑郁,所以才会猛然灌酒。 梁七因为腿瘸只能看家护院,做不了其他的事情,这对一个多年来在外拼生拼死的男人,怎能心甘情愿? 徐若瑾没有在意梁七,她直接冲到罗春的身旁,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是否还能够挽救。 只是伤得太重,刀口太深,徐若瑾的眼泪瞬间落下,为自己无能为力而愧疚,更因为要亲眼见到师兄就此丧命而悲凉! 罗春紧紧攥住徐若瑾的手腕,目光更是死死地盯着她,“交,交给你,你了……” 他结结巴巴说出最后的交待,徐若瑾立即点头,“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和孩子,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半点儿的苦!” 罗春浑身一松,轻撇嘴角微微一笑。 他很想站起来给徐若瑾磕上几个头,只可惜他却已无能为力,好似浑身的骨头已经塌了一般,根本无法支配自己的四肢。 “师,师父……” 罗春吐出这两个字十分费劲,可这是他最后担忧的人。 徐若瑾紧紧攥住他的手,咬牙道:“师兄你放心,师父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我,包括楚嫣儿的病,他都已经向我说的明明白白,而且师父已经被掩藏了起来,定会安然无恙,只是我忽略了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徐若瑾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连声音都沙哑起来。 可罗春听到此话,却好似心中再没了任何牵挂,用尽所有的力气,吐出最后一句话,“不、不要让他从医!” 罗春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瞬间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可他最后一句遗言却如此沉重,让徐若瑾扑在他的身上哭个不停! 梁霄并没有阻拦,只在一旁静静的看,他见过的生死实在太多,似乎死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生命乃是他的,要由他自己做主,罗春之所以临死都留遗言不让孩子从医,这乃是天大的讽刺。 从医乃是行善积德,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却让人们的善心扭曲,这是何其的悲哀? 而此时梁一朝天响起了求助的哨声,梁拾立即冲去帮忙。 未过多久,二人便归来禀报,“刺客一共十三人,没留活口,如何处置?” 梁霄点了点头,走过去踹了梁七两脚,“起来,召唤人将该收拾的物件儿收拾些许,这间屋子一把火烧了,还有那些刺客的尸体,都一并烧了吧!” 梁七立刻站起身领命干活,他自觉对不起罗春,那就要凭己之力为他做点什么。 梁霄直接将徐若瑾抱起,走向门外的马车,将她放在车上,梁霄亲自当了车夫,驾车赶回郡主府。 梁拾已经将罗春的妻儿全部带回郡主府内。只是此时徐若瑾没有心情马上就见他们,由方妈妈暂时接管。 这一个夜晚,徐若瑾没有再说一句话,更是没有闭眼睡过去,她的眼泪流个不停,不自觉的便会滑出水润,似乎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了。 梁霄静静的把她抱在怀里,并没有与她说些毫无用处安抚的废话。 不知过了多久,高空的圆月渐渐落下,黑夜的苍穹被抹上一层深色的蓝。 又是一日清晨,可徐若瑾很不想面对这一天,因为这一日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和痛苦。 她要报仇,她一定要为罗春师兄讨回个说法,否则自己又怎对得住他的信任呢?! 而此时的楚嫣儿并未顾得上罗春是不是死了,因为她从晚上开始便腹痛难忍,浑身无力,想要喝水却连连作呕,整个人无力虚脱,真似要死了一般! 烟玉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她,本想要去吩咐快找太医前来,却被楚嫣儿拦住了。 只是未过多大一会儿,楚嫣儿前去净房小解,却忽然尿出全都是鲜红的血色! 楚嫣儿吓得要死,整个人瘫在那里不知所措,烟玉看到那猩红刺目的颜色,吓得嗷嗷几声叫喊,也不顾世子妃是否答应,冲出门去便吩咐快找太医前来! 楚嫣儿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她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自己也没做什么幅度过大的动作,为何会全都是血? 难道…… 难道是那洪老头子给自己吃下的药有问题吗? 楚嫣儿此时紧紧的咬着牙,她很想将拳头攥得紧紧,但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死亡袭来的感觉着实可怕,吓得她浑身颤粟,吓得她满身冷汗,吓得她几近疯狂,待烟玉出去归来,便看到楚嫣儿昏倒在地,已经不省人事了! 澶州王得知此讯,立即前来楚嫣儿的院子里探望。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派人去请太医了吗?罗春,太医院中他的医术最高,还有那个洪君,全都给本王找来,这一次别管她喝不喝得下去呀!哪怕就是灌也要硬灌下去!” “另外派人通知忠勇侯府!” “快,马上!” 下人们在睡梦之中被揪起来四处奔波,可未过多大一会儿,下人前来回禀,“启禀王爷,不好了,罗春大人的院子里着火,火势很凶,恐怕连人都保不住了!” 澶州王吓了一跳,怎么会突然着火?他下意识的看向楚嫣儿,难不成是这丫头动的手脚? “快去找其他太医,那个洪君呢!难道连他也找不着了吗?” “世子妃下晌便吩咐过去找洪老大夫,只是根本没有找到他的人影!” “快去找其他太医!另外把世子快些的叫回来,他如若赶不回来,本王就打断他的腿!” 其他太医大半夜里被揪起身赶到澶州王府,可在路上他们便得知罗春大人家中遇难。 火势凶猛,烧得格外的惨,即便现在已经将火灭掉,恐怕一家子的命都没了! 而此时澶州王世子妃又突然闹病,太医们心中怎能不心惊胆战? 罗春大人显然是知道澶州王世子妃的真实病症,才被人灭了口的! 而如今洪老太医也没了人影,这不是明摆着乃是世子妃动的手吗? 他们这番前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第799章 反击 楚嫣儿命大,并没有伤了性命,也是因为太医们实在怕死,竭尽全力把世子妃的命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了回来,否则他们就要向阎王爷去报到了! 因为王府侍卫的刀就横在那里,澶州王绝对不是恐吓,而是动真格的了! 而澶州王府大半夜将所有太医都召入府内的消息,也已传至各地,忠勇侯夫妇连夜赶去王府,显然是世子妃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夜微言听得此事,只笑笑不说话而已,洪君乃是他派去的,如今人又杳无踪迹,澶州王即便想赖,也赖不到自己身上。 之前楚嫣儿就病入膏肓,所有人都救不好,洪君失手也在情理之中,无论澶州王最初报的是什么打算,这个亏他只能吃定了! 而梁一前来为梁霄禀告此事,梁霄与徐若瑾并不意外,因为洪老大夫的信中已经写明了,最有可能的两种情况。 太医们能救回楚嫣儿的命是最有可能的,能在太医院当值许久,都不是草莽郎中,还是有一定水平的。 徐若瑾只觉得楚嫣儿实在命大,心中为罗春不平,她必须要在这件事情上添一把火。 只是这件事情该如何办?她暂时还没有想到。 “忠勇侯夫妇已经去了王府,还有什么人回去了?”徐若瑾问得仔细,“夜微鸿回去了吗?”昨日他与澶州王对峙之时,曾提过夜微鸿,但显然夜微鸿是不在王府内的,否则澶州王的脸色也不会那般难看。 梁一满脸嘲讽道:“夜微鸿还在花楼当中醉生梦死呢!怎么会回王府?但若事情紧急,想必澶州王会派人去找他的。” “花楼是什么地方?”徐若瑾朦朦懂懂,一脸认真的看着梁一。 梁一彻底噎住,拍了拍自己的嘴,下意识便漏出去了,可这让他如何为郡主解释?打死他都不敢说呀! “就是妓院。”梁霄倒没有隐瞒,说得十分直白。 徐若瑾咬了下嘴唇,“那边有咱们能联系上的人吗?”说出此话,她的脸上不由俏红,其实她的心里并没有鄙夷烟花柳巷的女子,谁的命都是命,没有人不想把日子过好,可此时的女子身不由己,就好像当初的小可,不就是因为父亲欠了赌债,才把她卖掉的? 梁霄看向她道,“你有什么打算?”她既然问得出这话,显然是已经有了想法。 梁霄知道徐若瑾若不为罗春报此仇,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就不如问个仔仔细细,也免得她行事鲁莽,做出傻事。 徐若瑾自当知道梁霄的担忧,“你放心,我是不会冲出去到澶州王府指明楚嫣儿是什么毛病的,那岂不是太傻了?而且所有的罪责都要赖在我的身上,我如今也没那么鲁莽了。” 徐若瑾看像梁一道,“要让夜微鸿知道斑蝥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乃是堕胎之药,如若服用过量就会引发昏厥,血便血尿,严重者会死掉。” “不用咱们多说,夜微鸿自己便会往楚嫣儿的身上去联想,我们只需看着澶州王府热闹就罢了,夜微鸿即便再不是东西,再没有本事,可他终归乃是王府世子,是容不下楚嫣儿这么干的。” 徐若瑾叹了口气,“而且我有很大把握,澶州王与夜微鸿都不知道楚嫣儿擅自堕胎一事,至于她会得什么下场,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梁一听及此事,好似松了口气。 显然他与四爷都在担忧郡主做出什么傻事来。可显然是他们多虑了,郡主此法再好不过,而且简单无比。 梁霄朝着梁一点了点头,“事情你去办吧!越快越好,夜微鸿想必还是会回王府的。” “恐怕要借助涪陵王世子的人了。”梁一也乃请示,梁霄随意的摆手,“无妨,他不会多说什么。” 得了梁霄的首肯,梁一便立即去办事,没有再多停留。 徐若瑾看向梁霄道,“怎么还会与夜微澜有关?”许久不提他,徐若瑾似乎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因为那妓院背后的东家是他。”梁霄不屑的撇撇嘴,“除了他之外,谁还会做这么个买卖?” 徐若瑾听得此话瞠目结舌地呆住,“王世子开了妓院招待另一位王世子,这件事儿说起来还真有趣了。” 梁霄被徐若瑾的说辞逗乐,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人各有命,按照罗春的遗愿照顾好他的妻儿就罢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徐若瑾微微的点了点头,她不这样想又能如何?人都已经没了。 能做的也只有照顾好她的孩子和妻子,可罗春临终遗言不让孩子再学医,徐若瑾每当想起他的那句话时,眼中都不免涌起了湿润。 甩了甩头,她知道自己此时不易太过悲伤,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我倒要看看楚嫣儿会得个什么下场,她又如何解得了自己挖的这一个局,总想坑害别人,最终却坑了自己,我如若骂他是活该,你会心疼吗?” 徐若瑾目不转睛的看像梁霄,梁霄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尖儿,“我的心里只有你!” 徐若瑾微微一笑,窝在他的怀中,没有再说什么。 天空涌起一抹橙色的阳光,太阳露了半张脸,天空中的湛蓝让京都街路上的人们露出笑颜。 只是澶州王府之中,却没有那一派喜色,各个哭丧着脸,虽然没有挂白,可却比出了丧事更让人胆战心惊、心情压抑。 夜微鸿其实早就得了澶州王府派的人去传话,可他却并没有当真。 那个女人都能演出病入膏肓无法医治的戏来,谁知道这次又是在耍什么把戏? 她自己总想高高在上,把自己编造成才华无双、无人可比的角色,可自己又为何要去配合她? 那么一个看着就冷冰冰的女人,即便容貌再好,也不如身边的娘们儿伺候的好。 清晨起身,夜微鸿吃着早饭,一旁的姑娘耷拉着脸,更是眼中涌有泪花,他疼惜地摸了摸调侃道:“怎么啦?舍不得爷走?” “是一个姐妹出事了……” 第800章 逼问 姑娘楚楚动人,声音柔婉,“她突然有了身孕,没敢告诉给妈妈,就自己服了斑蝥,结果服用多了,突然昏了过去,浑身瘫软,连、连那什么……全都是血呀!她死的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夜微鸿本不在意,可心中猛然一凛,怎么昨晚前来回话的人说得好似跟这差不多? “你说的那什么、斑什么东西?是怎么回事儿?”夜微鸿突然问起,姑娘满脸赤红,“奴家与您说这些做什么?这都是奴家的命,改日若是奴家有了爷的……也一样要服用这等东西,谁让奴家是个贱籍……” “别废话,说!”夜微鸿冷着脸子,姑娘也不敢再绕着弯子撒娇,便把斑蝥这种东西说了个清清楚楚。 夜微鸿的心里早已气炸了,站起身便离开花楼,直奔澶州王府而去! 楚嫣儿! 你要是真敢私自作出堕胎的事情,即便你不死,老子也要亲手掐死你! 澶州王府此时静谧无比,太医们虽然救回了世子妃的命,可如今澶州王正在质问他们,为何世子妃会出现如此病症? 这该如何回答? 没有人敢说出世子妃乃是用了斑蝥和鱼胆,更不敢笃定这是因为洪老大夫的药而引起此状。 因为世子妃上一次堕胎很可能用的就是斑蝥,即便当时没有发作,后期保养不当出现意外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话谁敢告诉给澶州王,那简直是不想要命了! 他们半夜前来的路上已经得知罗春全家都被烧死,兔死狐悲,那可乃是太医院堂堂的医正大人,乃是正四品官职的朝廷命官,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谁的心中能没有几分悲凉?谁又能没有怨恨?此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刚刚救的世子妃呢! 可他们不敢不救世子妃的命,因为那会让他们的小命也就此丢了! 可他们更不会告诉澶州王王事情的起因,那也仍旧会让他们的性命保不住! 眼见所有人都闷声不开口,澶州王的疑心更重了…… “难道,你们是有什么在瞒着本王?”澶州王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本王恕你们无罪,更会保你们安然无恙,只要你们道出实情,是不是昨日洪君给世子妃下的毒?你们说?!” 太医们心中一凛,嘴闭得更加严实了。 因为澶州王率先想的乃是洪老大夫给世子妃下毒,而不是世子妃自行做了什么! 洪君乃是前任太医院的医正,更乃是罗春大人的师父,纵使此人已经不在,他们也绝对不会把责任推在他的身上的。 “说话!你们都给本王说话!” 澶州王怒意极盛,“再不说话,本王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启禀王爷,这件事情不见得是洪君给世子妃下了什么毒,而是世子妃前一阵子病入膏肓,身体虚弱,喝下一碗猛药过后,很可能身体有所不适,所以臣不敢说乃是洪君的错,还望王爷见谅!” 一位太医如此说辞,澶州王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是这样认为吗?” “启禀王爷,卑职所想与他一样,卑职医术不佳,也只能看到此处了,如若罗春大人昨晚没有遇难,想必他会有更好的办法!” “卑职同意前两位大人的意见……” 太医们皆是如此回答,澶州王也颇有几分无奈。 昨晚罗春家中发生的事显然与楚嫣儿有关,因为王府又少了十几个侍卫,至今没有下落。 而洪君的离奇失踪,他此时还无法确定是不是楚嫣儿动的手,澶州王不免开始怀疑起楚嫣儿做此事的目的,即便她想把此事引到徐若瑾的身上,为何要把那两个人都杀了? 这根本就说不通啊?实在太奇怪了!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本王也就信了,那世子妃的身体稍后该如何调理?是不是不会再出现什么急症的问题了?” 澶州王问出此话,太医们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可不等太医们再开口,夜微鸿突然从外闯了进来,把屋中的其他人都撵了出去,直接冲向所有太医道:“你们告诉本世子,楚嫣儿她是不是服过斑蝥那种东西?” 太医们心中一凛,当即吓的脸色刷白! 一直都不见世子,怎么世子回来就问出了斑蝥?这该让他们如何回答啊! 澶州王也愣住了,看向夜微鸿怒骂道,“你个兔崽子,你居然还知道回来?你说的那是什么?什么斑蝥?那是什么东西?” 夜微鸿没有马上回答澶州王,从一旁抽出一把剑来,直接横在一位太医的脖子上,“你给本世子说实话,如若你不说,现在就是死,你若把实情告诉给我,我饶你一条命!” 他又把剑指向所有太医道:“你们都是,今日若不告诉本世子实话,那就全都得死!” 夜微鸿此时的满脸煞气,让太医们不敢不信他真做的出来! 更何况,若知道自己的女人擅自堕胎,恐怕任何人都无法容忍吧?更何况是世子爷了? 脖颈上横着剑的太医双腿一软,当即跪了地上,老泪纵横,哭嚷着道,“世子饶命,王爷饶命,卑职真的不敢说,因为说了也是死,洪老大夫和罗春已经没了命了,卑职真的不敢说呀!” “刷!” 夜微鸿猛抽利刃,那名太医当即血喷四溅,倒地而死! 澶州王也惊了,他从未看过夜微鸿有如此疯癫的时候,“你疯了?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要知道实情,我不想让咱们爷俩儿都被那个女人当成猴子耍了!”夜微鸿又指向下一位太医,“你说不说!” 楚嫣儿此时已经在病床上醒来。 烟玉看着她立即上前道,“世子妃您醒了?您口渴吗?要不要喝一些水,奴婢这就为您拿去!” 楚嫣儿叹了口气,目光在周围四处扫了又扫,“居然还活着?看来老天爷是真舍不得我死啊。” “侯爷与侯夫人都在门外等着,您要见他二人吗?已经等了一晚上了!” 楚嫣儿并没有立即回答,“太医们又开了药,熬好了吗?端来我喝。” 烟玉立即点头应下,出门端药。 而此时,忠勇侯和侯夫人已经知道了楚嫣儿醒来,立即冲进屋内来看她。 侯夫人铺在楚嫣儿身上便时哭个不停,“嫣儿啊!你的命怎么能这么苦?一定是有人给你恶意下毒,母亲一定要把贼人找出来,一定!” “哭什么?我这不是没死吗?” 楚嫣儿并没有看向自己的父母,她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棚顶,“我还没有把徐若瑾那个女人弄死呢!我怎么会死?” 侯夫人一怔,还没有缓过神来,便听到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烟玉立即前来回话,“王爷与世子都急匆匆地赶来,好像是有大事!” 夜微鸿冲进门便指着楚嫣儿道:“楚嫣儿,你好大的胆子,我不弄死你,我就不叫夜微鸿!” 第801章 着魔 夜微鸿说着话便冲倒楚嫣儿的面前,楚震翔动作极快,立即将夜微鸿推搡到一旁,“你疯了,你干什么?” 侯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护住楚嫣儿,不允其他人靠近。 而此时澶州王也迈步进了门,那一双布满杀意的眼睛,连楚震翔看到都有些害怕,“王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问问她。”澶州王一直楚嫣儿,随即吩咐身边的人道,“给本王搜,这屋子里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 屋内涌进来一群侍卫,在不停的翻找什么东西。 夜微鸿紧紧的瞪着楚嫣儿,脸上的青筋绷紧,俨然恨之入骨,侯夫人早已经吓傻了,想要辩驳什么,却又说不出话! 她在寻常人眼前可以端庄贵气,但在澶州王的面前,骨头早已经吓软了,根本没有了对抗的勇气。 楚震翔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可他想要问话,却知道澶州王此时也不会回答。 未过多久,侍卫前来回禀,“启禀王爷,没有找到。” “王爷,没有找到。” 侍卫的答复,让澶州王眉头蹙紧,楚震翔又上前追问道,“王爷,有什么话不能说得清清白白,偏要如此?本侯也不是任人侮辱的,您这一番作为又是何意?” 澶州王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夜微鸿余光突然看到角落中的烟玉,冲到她的身旁,揪过来“啪啪”两巴掌抽下,气恼的质问道,“把她喝的药渣滓都给我找出来!” 烟玉的脸火辣辣的疼,可她已经知道,最大的可能是世子妃之前堕胎的事情暴露出来,所以澶州王与世子才会如此生气。 烟玉不敢把药渣子拿出来,若是那般的话,就证明世子妃之前真的堕过胎,世子真有可能会杀了她。 “药渣滓都已经倒掉了,都没有了……”烟玉挨过巴掌之后,满脸肿痛,说话都有些颤颤巍巍。 夜微鸿紧紧的捏住她的脖子,“你如若不给,我就掐死你!”夜微鸿是真的发了狠,手掌攥的紧紧,烟玉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与夜微鸿道,“世子,爷,奴婢真的不知道!” “你放开她。”楚嫣儿突然开了口,“你不就是想找堕胎的药?烟玉,你拿出来给他们看。” “堕胎”二字一出,屋中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侯夫人吓得张大着嘴,不知能说什么,楚震翔看着楚嫣儿,脸上的复杂之色无法形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女儿…… 夜微鸿气的歇斯底里,松开掐紧烟玉脖颈的手,直接冲到楚嫣儿的床边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 “贱女人,你居然敢承认自己堕了胎?你居然亲手杀死本世子的孩子?你拿我当什么了?啊?” “你耍得这一出把戏真是高明,不但让父王信了你,而且连我也差点被你骗了,口口声声说什么是为了打压梁家和徐若瑾的势头,是为了给皇上心里添堵,可你不过是想借着自己堕胎的事情赖给徐若瑾?”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狡猾无比,可你一次也没得成功,反而险些害死自己,我从未想过一个女人能有你这么阴毒!” 夜微鸿伸出自己的双手,掐住楚嫣儿的脖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世子你放手!”侯夫人缓过神来,立即在一旁阻拦,“嫣儿,你快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受人坑害?你怎么可能自己堕胎呢!” “这件事情一定另有苦衷,绝不可能是真的,世子你快放开,快放开呀!” “我放什么放?她自己都承认了!”夜微鸿又要上前,侯夫人当即倒在楚嫣儿面前,“你若想掐死她,就先掐死我!我绝不信嫣儿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绝对不信!” “是我做的!” 楚嫣儿的语气极其平淡,侯夫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身,看着她,“嫣儿……” “的确是我做的。”楚嫣儿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确是怀有身孕,但那时身体不佳,私自找了太医前来诊脉,太医要我静养,我只想等身体养好,再把这个喜讯告诉给王爷与世子。” “只可惜,我是个不争气的,出血不停,孩子俨然保不住了,太医前来为我开了方子,世子所说的斑蝥就是那时候服下的。”楚嫣儿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孩子已经没了,又何必还告诉给王爷与世子,给他们添堵呢!” “一边养病,我便一边想出了这个法子,想要为我的孩子报仇,若不是因为徐若瑾,我也不会气大伤身,我只想为孩子报仇而已,难道有什么错吗?!” 楚嫣儿闭上自己的眼睛,“的确是我杀了罗春,因为我怕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徐若瑾,那个阴毒的女人不知会借此话题如何坑害我,我不过是想自保而已,难道有错吗?” “我不知世子是从何处听到斑蝥二字,但孩子的确是没了,你如若想杀死我就动手吧,反正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楚嫣儿说完此话又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等死的做派。 侯夫人已经泪流满面的嚎啕大哭,她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可怜,觉得徐若瑾可恶,她才不会去管楚嫣儿说的是真是假,因为她自己心底也厌恶徐若瑾的存在。 夜微鸿根本不信楚嫣儿的话,他还想再上前,澶州王开了口,“行了,你去外面拿出银两犒赏所有太医,这件事情就此罢了,谁都不要再提了。” “父王!”夜微鸿没想到父王居然听信与楚嫣儿,可澶州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快去,难道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夜微鸿的牙几近咬碎,转身离去,他便再也没有回头! 楚震翔长叹一声,只觉得屋中憋闷,转身到院子里去透了口气。 澶州王也随后离开,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说他是否相信楚嫣儿的说辞。 烟玉在地上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走到楚嫣儿的跟前道,“谢世子妃救奴婢一命,奴婢感激不尽。” 她脖颈上的掐痕没有消去,红的扎眼刺目,那苍白的小脸布满了恐惧和胆怯! 烟玉的确是被吓坏了,她是真被吓到了! “不是我想救你,而是我早就该杀了你,你应该庆幸此事被王爷知道了,杀了你,反而有灭口的嫌疑,你倒是应该去给王爷和世子磕两个头呢!” 说罢此话,楚嫣儿不再开口,烟玉的心里好似被塞了无数块寒冰一般,那是无法形容的冷,世子妃是着了魔了,她真是着了魔了…… 第802章 叙谈 夜微鸿离开王府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澶州王也并没有派人再去找他。 甚至澶州王连上朝议事都几日未去,显然楚嫣儿的事情对王爷的打击也颇大。 楚震翔与侯夫人一同回到侯府,好似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六七岁。 他知道,孩子一定是楚嫣儿自行堕掉,如今自己的这个女儿,已经变得让他不敢认了! 侯夫人本想将嫣儿接回侯府居住养病,却是楚嫣儿自己不愿回。 那股冷漠鄙夷的神色,让侯夫人不免心中一惊,回到家中便整日以泪洗面,可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个什么! 一连多日,澶州王府都没有任何音讯传出,徐若瑾知道,楚嫣儿恐怕是躲过这一劫,逢凶化吉了。 只是澶州王府与忠勇侯府都无声无息,再没了往日的朝气,恐怕这件事情的影响也不小,自己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那个女人的手腕倒是强硬,这等事情都能摆平,只是人在做,天在看,就不信她楚嫣儿总能洗脱自身的罪孽,那是老天都不会容的! 徐若瑾这几日也没有出门,甚至都没有离开自己的院子。 方妈妈这些时日帮她调理身体,每日早中晚的用饭都格外精心准备,徐若瑾也觉得这些时日自己耗费了太多的心神,整日吃过便睡,睡醒继续吃,如此过了七八天,她才感觉整个人的状态有所好转。 只是这些日子,所有人都没有给徐若瑾讲起洪老大夫以及罗春的事情是如何处置的,徐若瑾也没有主动去问。 倒不是她不关心,而是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心中又会涌起强烈的感伤,为罗春师兄的事情不值。 更何况,即便自己不管,梁霄也会吩咐得妥妥当当,那又何必去瞎操心?倒不如先把情绪稳定住,好歹也是有着身孕的人,她必须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之前徐若瑾觉得这一句话很俗,可如今看来,这一句话乃是真理。 起码现在望望窗外的蓝天绿柳,她已经不会再想到罗春的名字便眼泪湿润。 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人都已经没了,那就照顾好他的妻儿,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放心的吧! 红杏端来了一碗药,徐若瑾一口灌下,便让她快把药碗拿走。 否则闻到药的味道,她的脑中就会蹦出罗春的惨状。 亲眼目睹一个人的死去与自己被追杀险些死去是两种感觉,但这两种的结果都是惨,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字能够总结心底的烦恼与哀伤吧! 红杏把药碗端下去,杨桃蹦蹦哒哒从外进来,“郡主,您猜谁来了?是春草姐姐,她特意来看你了!” “春草?快让她进来!真是许久都没见到她的面儿了,还真是想呢!” 徐若瑾脸上涌起一丝笑,更带有着些许期盼,红杏在一旁嘟着嘴道,“真是远了香,近了丑,奴婢在您身边****夜夜的伺候,您可许久都没给奴婢一张笑脸了,如今春草很久才来看您一次,瞧把您美的,都快乐成花了!” “还敢这么与郡主说话?看我不打你的!” 春草从外迈进门,笑着便轻打了红杏一巴掌,红杏捂着胸口道,“这可真真的是疼在心里,奴婢就是个不受重视的,这就找个地儿哭去了,可不在此地给郡主碍眼!” “哭什么?是知道姜公子也来了,想要偷偷去看一眼吧?”春草直接揭了红杏的心思,红杏“腾”的一张大红脸,“就会胡说八道,不理你了!”说着她便跑出了屋子,又找白芍和黄芪唠叨去了。 徐若瑾笑看春草,这丫头自从嫁给顺哥儿之后便开始忙碌京都的灵阁,这才多少时日,性格也泼辣起来,不像之前那般不声不语了。 春草先是给徐若瑾行了礼,徐若瑾拍拍床边,“坐过来,都是自己人,还客套什么?” 春草笑眯眯的坐了过去,徐若瑾又把被子搭了她的腿上。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起当初在中林县那小破杂房时的情景,脸上除去苦涩之外,也有对今日幸福的满足。 春草直接开口转了话题,她其实并不愿郡主去想过往的事情,因为那一段的惨烈并不如意,何必再去想起给心中添堵呢? “今儿也是顺哥儿过来给四爷回话,我便也跟过来看看您,离开的时辰不能太久,梁一和梁三正在铺子里帮忙盯着,稍后就得回去了。” 春草这般说,徐若瑾也有几分遗憾,“本是想留你用饭的,你倒是个狠心的,一句话就把我的心思给堵死了。” “奴婢也惦记着您,等改日您不忙的时候,让他在铺子里盯着,奴婢过来陪您一天!” 春草知道时辰不多,索性就把该说的都说了,“澶州王府一直没有动静儿,更没有公布世子妃的病情,第二日皇上就吩咐文官给罗春太医写的墓志铭,官升一级,入土为安。而洪老大夫也被写入其中,说是与罗春在院中喝酒之时,一同遭遇火灾,便故去了。” “免了洪老大夫的罪,更有意召洪老大夫的徒弟到京都太医院任职,但这也不过是说说罢了,估计不会有人来的。” “皇上如此处置,澶州王府破天荒的并没有反驳,反而进行的格外顺利,而且这些时日,顺哥儿一直在盯着澶州王府,自世子爷那一日离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恐怕那一晚是真的有事,而这些时日太医每日都到澶州王府,但忠勇侯夫妇却再也没有去过。” 徐若瑾仔细听着春草所说,反倒不愿去推断楚嫣儿那一晚到底是如何推开身上的罪责,“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一直在犹豫,罗春师兄的妻儿该如何安置?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徐若瑾也看向一旁的方妈妈,“我只懂医药,可罗春师兄临终之前不愿意孩子再学医,但习学科考更是不行了,毕竟她母子二人的真实身份短期内不能露出,否则楚嫣儿一定会杀人灭口……” “这的确成了一个难题了!” 第803章 安排 徐若瑾想了想,还是与春草道:“还是要先与罗春嫂子聊一聊,只是带到府中来不合适,改日我去灵阁时,与她见一见再说,但不管孩子将来学什么,读书识字是必须会的,顺哥儿有空也可带着练练拳脚功夫,只为强身健体,别让孩子因家中突变,情绪萎靡下去。” 春草笑着道:“这个您放心,顺哥儿这两日天天把罗大人的孩子带出去玩,年纪不小,十岁了,但终归是孩子,外加罗春大人教的好,非常懂事。” “梁忠怎么样了?”徐若瑾不由得想起了二房的叔父,他自从到灵阁之后便一句话都不再说,这些时日忙前忙后,她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若不是春草来了,她都没想起来…… “仍旧在工坊里做工,还是不肯说话,更是谁都不理。”春草缩缩脖子,“反正奴婢从未与他有过交集,每一次都是顺哥儿过去说说话。” 徐若瑾放心的点点头,“顺哥儿做事还是挺靠谱的,”话锋一转,问起春草的生活,“对你可还好?没欺负你什么的吧?如若有你尽管说,我绝对不饶他!” 春草羞红了脸,“他也不敢欺负我……”声音柔柔弱弱,说得细如蚊吟,一张脸红成大苹果,这模样一瞧,小日子就是过得不错。 徐若瑾忍不住调侃,又自嘲的撅撅小嘴:“看来这家伙儿是把你唬住了,也是,整日与四爷在一起的,恐怕早就跟他学坏了,糊弄女人的本事厉害着呢!” “那也是四奶奶您乐意被糊弄!” 红杏从外进来端了果点,放在二人面前,徐若瑾拿了个果子一边吃一边道:“怎么着?没瞧见姜必武?” “郡主!您再说,奴婢就吊死了去!”红杏气的满脸通红,徐若瑾连忙摆手,“哎哟哎哟,瞧这脾气大的,动不动就拿死来威胁我,可是知道我现在身边离不开你了!” 红杏也习惯了郡主的逗弄,一撅嘴站在旁边啃果子,也不像之前那般受不住躲出去。 春草又拿了“灵阁”的账目给徐若瑾看,京都的“灵阁”开起没有多少时日,但收入却着实可观。 短短半个月的流水,中林县的“灵阁”三个月都比不上。 “京都官家多,有钱的自当也多。”徐若瑾即便心中早已有了预算,可看到数目也着实惊到了。 “也是郡主您的酒与众不同,这些日子还有府邸递帖子来,都是家中有喜庆事的,想要提前订上十几坛酒,但奴婢没有立即答应,也是来问问您的意思。” 春草这般问,徐若瑾不免略有犹豫。 如今杂事这般多,若是将“灵阁”的生意扩大,不知道会不会起到反效果。 毕竟已不是当初在中林县时,只图乐呵和赚钱了。 “这事儿再容我想想,先不要给答复,依旧按照之前订的来。”徐若瑾如此吩咐,春草点头应下没再多说。 这会儿顺哥儿从外进来,还未进门就先传出了声音,“奴才给郡主请安来啦,许久未见到郡主,奴才真是想您啊……” 那一副笑嘻嘻的巴结模样,连方妈妈都忍不住笑斥,“听着就觉得不像实心实意的真心话,这是怕郡主留住春草不让走,特意来接人的吧?” 小心思被方妈妈揭穿,顺哥儿立即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儿:“奴才是真心实意啊,这话让郡主听见,还不得误会我?方妈妈您行行好,可别再说了!” “行啦,进来吧,我可都听见了。”徐若瑾在屋中召唤,顺哥儿立即吐了吐舌头窜步进门。 看他那一副咧嘴嬉笑的德行,徐若瑾上下打量半晌,“怎么都成亲了,还是这副样子?” 顺哥儿连忙行礼作揖,“成了亲也一样是您的奴才啊,一辈子都变不了,只是如今得了新差事不能在您身边伺候了,心里还真怀念之前的日子,跟郡主在一起才开心!” 徐若瑾才不信他这些话,“行啊,那你留在府内继续帮我,春草自个儿回去照顾灵阁,忙不过来我就派别人过去帮衬……” 顺哥儿立即苦着脸道:“别啊郡主,您这岂不是棒打鸳鸯了,奴才不是还得努力生个小的,将来陪着伺候小主子呢吗?您不能光想着自己,不想着小主子……” “呸,又在这里胡说八道没正经,还是赶紧走吧!”春草啐了他一口,羞着转过身去不理他。 顺哥儿没脸没皮,顺势坐了门槛儿上,“要走一起走。” “行啦行啦,快走吧,可别在我这里打情骂俏的,改日再来看我。”徐若瑾拽着春草往外撵,春草也知不能再多留,羞着点头应下,“改日奴婢过来多陪您些日子。” “走吧走吧,瞧他那苦脸子,都快能炸住黄连汁了,看着我就牙酸!”红杏推着春草快出门,“下次再来给郡主买点儿南门的红豆糕和茯苓饼!” “明明就是你爱吃!” “行行,我馋,快走吧……” 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出门,徐若瑾不由怀念起在中林县时的日子。 方妈妈看着她道:“再怀念也回不去了,有时不想认得命也要认,那是老天赏的,人必须要经历的。” “还是妈妈您懂我。”徐若瑾望向窗外没有转回头,“只是京都的日子过的太快,一日一夜便物是人非,让我缓不过来罢了。” 突然想到了曹嬷嬷,徐若瑾问着方妈妈,“她与您可有通信?闹到这个地步,想必夜微澜也不会难为她吧?” 方妈妈摇摇头,“从跟着三姑奶奶嫁去涪陵王府就再也没通过消息,即便世子不提那件事,想必也会逼她说一说的,毕竟她曾伺候过宫中的那位。”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说的乃是自己生母朝霞公主,想到夜微澜的喜怒无常和变态,她突然心里还真没了底,“等三姐姐来信时,我顺便问问好了。” 而此时宫中,夜微言看着面前的一封信,正乃是夜微澜亲笔所写。 想到自己的这位皇弟,夜微言咬了咬嘴唇,“其实他也不容易,朕现在需要皇族内部的支撑了……” 第804章 隐动 徐若瑾并未能得到休息,尽管春草和顺哥儿走了,但姜必武留在郡主府用饭,梁霄派梁拾将陆凌枫也请了过来。 陆凌枫并未只身前来,而是将“佳鼎楼”的厨子们一并带到了郡主府。 徐若瑾听红杏如此说,惊愕的瞪大眼睛,“厨子都带来了?那佳鼎楼怎么办?” 红杏摊开双手,“国舅爷说是把酒楼关了,今日不开张。” “噗!”徐若瑾一口水险些呛着,“还真是奇葩人找奇葩人,你们四爷自小认识的朋友都这么怪。” 杨桃在一旁嘻嘻笑,“四爷刚刚说让问问您,席面摆进来行不行?省得郡主您再去二门外走得太远累着了。” “有什么不行的?我又不是那计较的,只要他们不嫌女人烦就行。” 徐若瑾倒不介意,姜必武是老熟人了,陆凌枫虽然脾气也有些怪,但上一次毕竟陪自己进宫去应对皇后,于情于理也应当感谢一番,只是一直没有空闲出时间,今日梁霄请了倒正合适。 “那奴婢这就去回话。” 杨桃本想转身就跑,可又颠颠的跑回来,“郡主,佳鼎楼的师傅据说手艺都不错,那奴婢们能不能借光也尝尝喜?” 杨桃原本是个不声不语的,可来到京都之后,徐若瑾才发现这丫头有个癖好就是嘴馋好吃。 不挑嘴,只是什么都新鲜,想试试…… “还能委屈着你们?”徐若瑾笑着白她一眼,“去传话吧,厨子是国舅爷带来的,也不能都委屈着了?府内有什么好食材都拿出来,主子们一张席,厨子们一席,再开三桌,郡主府内的所有人同庆,灵阁的酒只管喝,能喝多少就搬多少。” “好嘞!”杨桃笑着蹦跶蹦跶就去传话,徐若瑾无奈的摇头,“这丫头,一提到吃就眼睛发亮!” 见身边儿没人应答回话,徐若瑾转头看到红杏正闷声不语的发呆。 一想到姜必武稍后要到院子里来,徐若瑾沉叹口气,这个丫头对姜必武痴迷的不得了,可怎么办才好? 方妈妈也正无奈摇头,同样是为红杏的执迷而无奈,二人对视一眼,除却摇头苦笑之外,谁都没有提起此事。 人的缘分着实难讲,就因为铜钱儿砸了脑袋上起大包就爱上人家?这事儿哪说理去? 未过多大一会儿,梁霄与姜必武、陆凌枫到了徐若瑾的小院。 天气已暖,众人也没进屋子,就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下休歇,喝酒、下棋,本是摆好的茶案被撤了下去,换上一瓮一瓮的酒,这倒是符合梁霄的风格,只是另外两个人是否接受,他才懒得在意。 徐若瑾也走到亭中与众人相见。 姜必武起身拱手喊了一声“嫂子”,陆凌枫只打量了徐若瑾半晌,微微点下头,并没有说什么。 梁霄撇下一半儿的棋,走过来扶着徐若瑾上了台阶,“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佳鼎楼的厨子们都到了,也别闲着,想吃什么尽管说。” 徐若瑾埋怨的瞪他一眼,与陆凌枫笑着道:“国舅爷就是国舅爷,来家中做客连厨子们都要跟着,不是真真正正的生意人,就是任性。” 换成开酒楼赚银子为生的,打死都不会这么干! 陆凌枫挑眉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梁霄说,佳鼎楼的菜才配得上灵阁的酒,我不带厨子来,他让我进门么?” “呃……” 徐若瑾被愣愣的噎住,没想到自己客套一句,反而丢人了?又是自家男人霸道了? 梁霄没有丁点儿的羞愧,反而大言不惭的道:“不耍一回横,谁知道佳鼎楼的东家乃是当朝国舅?我这是在帮你赚银子。” “想帮我赚银子,直接把灵阁的酒摆去佳鼎楼卖啊?还用出损招吗?” 陆凌枫没让着他,梁霄拥着徐若瑾道:“不用理他,累不累?坐下歇歇。”看向黄芪吩咐道:“去拿屏风把四周围上,下晌会风大。” “是。”黄芪领命便去,陆凌枫啧啧两声摇头,“酸死个人。” 姜必武在一旁笑道:“他就是这么抽疯,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陆凌枫也没再多说,举起案上的酒径自的品着。 毕竟乃是开酒楼做买卖的人,对酒他也有几分偏好,喝着口中浓烈的酒,再看徐若瑾这个人,他不由得笑起来,“说起来还真是酒酿如人,郡主性子火热,酿出的酒也浓烈,可浓烈过后却有爽口的柔感,也是因郡主性格善良……” “果真世事都有因果,想必换成另外的人,是做不出这等酒的。” 姜必武眼前硕亮,“这倒是件有意思的事。” 徐若瑾没想到陆凌枫会如此评价,她倒有兴趣问问他各地的见闻,“国舅爷游走四方,不知有什么奇事?说给我们听听?” “有什么可讲的?天下最奇葩的人就是梁霄,能做出做奇葩事的人也是梁霄,你只看他一个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有理!” 陆凌枫与姜必武的一唱一和,让徐若瑾愣住,随后忍不住笑起来。 看看梁霄那张仍旧一本正经的脸,这个评价还真无错。 梁霄没有理睬众人的调侃,看着陆凌枫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京都?” 姜必武也是一愣,似没想到陆凌枫还要离开。 陆凌枫没有即刻回答,沉了下才道:“京都如今这么热闹,反倒是有些不想走了呢。” “不想走就帮我做点事情。”梁霄的提议,陆凌枫没有追问,“容我再想想。” “好。” 梁霄回答的格外干脆,一个字便终结了这个简短的话题。 姜必武提起了澶州王府,“不知道澶州王这些时日到底怎么了,连续多日未上朝,夜微鸿也一去不归,不会真被气到了吧?听说左相大人都气的要去砸门了!” 这件事所有人都好奇,特别是澶州王一系之人。 他们支持了澶州王如此之久,可澶州王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没了动静儿?这着实让所有人都难以心安。 梁霄抿了一口酒,认真道:“只怕狗急要跳墙,也看宫内的那位是否稳得住了……” 第805章 疯了 夜微言这些时日过的很舒畅。 一个是因为这些时日澶州王没有上朝,在朝堂之上几次针锋相对,他都以全胜结局,办事雷厉风行,格外顺利。 另外一个乃是徐若瑾曾为他诊脉,解决了他这些年的心头大患和魔障心结。 春风得意,心情爽朗,这种感觉夜微言可谓从未体验过,连喝在口中的水都甚觉美味,好似神仙般飘飘然了。 而皇后这些时日也甚是欣喜,因为皇上接连几天都在她的宫中休歇,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连后宫嫔妃们前来请安时,她的腰板也更直了些。 “去问问,皇上今日晚间休歇在何处?”皇后对着镜子把自己打扮的甚是妩媚。 当年能进宫一乃父亲的身份在,其二也是皇后的容貌得佳,姿色不提倾国倾城,也是美艳端庄,如今心情爽朗,一颦一笑都透着女人独有的韵味,连一旁的小太监看了,都忍不住夸赞几句。 “皇后娘娘真是越来越美艳动人了,皇上除了来您宫中,还能去哪儿?” “耍嘴!该打!”皇后轻斥一句,却没有因小太监的言辞轻浮而罚他,“后宫中的美人儿多着呢,快去问问,早些来回本宫,本宫也好提早为皇上熬好补身子的粥。” “喳,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立即退下,皇后等得颇有些心急。 起身去桌前看了看书,又去窗台处看看盛开的牡丹。 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压抑她期盼的心,想想这些时日皇上的悉心安抚和温柔情话,美得她自己都快醉了…… 未过多久,小太监簇簇前来回话,“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刚刚去了慈安宫为太后请安,正好贤妃娘娘也在慈安宫,所以……”后半句话小太监不敢说。 皇后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好似一盆冷水豁然泼下,让她僵在原地半晌没缓回神。 “去了贤妃宫中?”皇后恢复了往日的那股怨怼和挑剔,小太监连连点头,连声都不敢吭。 皇后冷冷一笑,“真是心计够深的,居然跑慈安宫中去等皇上?看本宫怎么收拾她……” 慈安宫中。 太后送走了夜微言,正卧在床榻上休息,只是她却根本睡不着,因为心中想的都乃乱七八糟的杂事。 董公公在一旁精心的伺候,连呼吸的声音都格外的轻,生怕扰了太后的休息。 “你说这偌大的皇宫,住着多少人,连哀家都不知道了。”太后突然开口,“可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皇上一个人,连哀家也不例外,皇上到底是福命?还是辛苦命呢?” 太后的问话,董公公没敢马上回答,思忖半晌才轻声道: “奴才自当觉得是福气了,这么多人关心着还不好?福气,大大的福气!” “不见得都是关心。”太后撑起身子坐正,董公公立即拿出依枕为太后垫好。 “依着奴才说,关心与否,还得看皇上自行决断,您老人家跟着操心也无用。” 董公公是发自肺腑,太后也听得出来,“你说得也是,家家都为子嗣愁,这几日澶州王不也是愁的都不上朝了?” “依着你说,楚嫣儿腹中的孩子,是她自己弄掉的,还是别人动了手脚?” 太后的问题越发尖端,董公公讪笑两下,“奴才不敢猜了,这猜不好可是要命的。” 太后反倒是笑了,“你说的对,这事儿猜与不猜又有什么意义?只是让哀家想起了那个人,也不知她怎样了。” 说罢此话,太后又靠在枕上闭了眼睛。 董公公吸了口气继续守在太后身边。 他知道,太后想的那个人乃是朝霞公主,当年朝霞公主能冒死生下孩子,被终身囚禁宫中,可如今澶州王世子妃居然亲自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死…… 天壤之别的做法,更是天壤之别的待遇。 女人这辈子可真都不容易…… 澶州王这几日没出家门,只把自己关在书房内,谁都不肯见。 王妃去过两次没能进去门,只能无奈的擦泪离去,却也没有去找楚嫣儿说什么。 王妃是最厌恶楚嫣儿的一个人,从她嫁入王府的当日就不喜。 一个心系其他男人的女人,哪有脸嫁到王府中来配她的儿子?也就是王爷执意联姻,否则王妃是一百个不答应。 如今连夜微鸿也被气的离家不归,这个王府看着奢华荣耀,其实空荡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儿。 熬到什么时候是头呢? “一定掐算好时辰给王爷把饭菜送去,不见外人也不能饿着肚子,知道么?”王妃如此吩咐,下人立即领命而去。 只是未过多久,下人折身回禀,“启禀王妃娘娘,王爷不在书房了。” 王妃一怔,“王爷去了何处?” “去了‘玲珑居’。” “玲珑居?”王妃深吸口气,那是楚嫣儿的院子。 王爷离开书房就去了她的院子?这是想干什么?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啊! 楚嫣儿对澶州王来到自己所居之地没有任何的惊诧。 “嫣儿为王爷请安了。”楚嫣儿规规矩矩行礼,“不知王爷突然前来,也没有收拢妆容准备,还忘王爷不要怪罪。” 澶州王坐在主位上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开口说话,“身体养得如何了?” 楚嫣儿抿了抿嘴,“太医上午刚刚来过,身体已无大碍,只需慢慢调养,劳王爷费心了。” “好。” 澶州王摆手将屋中的所有人都撵了出去,“都给本王滚得越远越好,一个都不要留!都滚!” 下人们立刻簇簇离去,不敢多停一秒。 澶州王的脾气他们知道,真发起火来会直接拿刀砍人,他们还不想丢了自己这条小命呢! 楚嫣儿咬着嘴唇微有疑虑,她看了一眼烟玉,示意烟玉不要离开…… 烟玉脚步踌躇,澶州王看她道:“你怎么不走?嗯?!” “启、启禀王爷,奴婢一个人留下伺候……” “好,你在也行。”澶州王站起身,走到楚嫣儿的面前,“本王不问你为何杀了几个太医,也不问你堕胎一事的真假……” 楚嫣儿心底一惊,抬头看着澶州王。 澶州王狠狠捏起她的下巴,“本王只要你怀一个孩子,一个具有皇族血脉的孩子,你厌恶微鸿,可以,那就本王亲自来!” “王爷,我不……” 澶州王不停她的解释,一个巴掌抽打过去,便将楚嫣儿推进寝房之内! 烟玉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疯了! 真是全都疯了! 第806章 报仇 又过了三四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徐若瑾养了几日之后状态不错,早上与梁霄商量了半晌,便打算去“灵阁”看上一看。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罗春的妻子和儿子。 只是他们的身份如今不好暴露在外,所以只能徐若瑾前去“灵阁”见面。 之前徐若瑾有将二人留在郡主府中的打算,只是梁霄对此不肯认同。 郡主府有太多的眼睛在盯着,不敢拿捏徐若瑾,但从罗春妻儿身上下手也极有可能,反而对她母子二人不利。 仔细想想也对,徐若瑾便没执意要求,索性先谈上一谈,看看罗家嫂子有什么想法? 纵使夜微言如今不提此事,可对外已经是罗家人全部故去,如何给二人定下身份,也是件挠头的事情。 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瑜郡主出府去“灵阁”,自当有许多人盯着瞧着,而“灵阁”的生意火爆,今天郡主又到此地,前来围观的人自当许多。 徐若瑾并没有刻意低调,那样反而会让有心人觉得自己另有目的,而不是单纯到“灵阁”来看看。 顺哥儿和春草早早就在门口迎着,待马车一停,立即搬好下马凳,上前撂起帘子扶着徐若瑾下了马车,“郡主您可慢着点儿,您若有个好歹,奴才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顺哥儿讨好的上前做戏,徐若瑾笑笑不说话,梁霄冷着脸子道:“自当跑不了你,谁让你前几日到郡主府去请郡主来看看你这破铺子?寻常也就罢了,知道如今身子不适合出府,你还开这个口,稍后只等着领棍子吧!” 顺哥儿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傻傻的看着梁霄,又看看徐若瑾,翕了下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 不就是随口做个戏嘛?怎么四爷还带玩真的,又要领棍子了?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梁霄一本正经的拍掉顺哥儿的手,亲自扶着徐若瑾道:“看看就罢了,时间不要太久。” 徐若瑾早已忍不住笑,肚子都快笑疼了,“知道了,不会太久的,在府中闷着也着实无趣,今日就由我出来逛逛,再过些时日,哪怕是想出门都出不来了。” “我扶你进去。” “好。” 夫妻二人相扶相携的进了门,顺哥儿瞧着四爷的冷脸子只觉得头发丝儿都要炸起来! 春草在一旁捂嘴笑着进了门,她才不管顺哥儿会不会挨了板子,谁让他刚刚嘴欠,非要在门口做戏那么一句? 活该! 一众人笑呵呵的就进了灵阁之中,今日随行之人甚多,除去梁七在家之外,梁一、梁三和梁拾全部跟来“灵阁”。 虽是郡主府家仆的打扮,可这几人单从气势上就能看出与众不同,围观的人们不由讶异梁左都督对郡主的重视,但见二人恩恩爱爱,也着实艳羡不已。 买酒的依旧买酒,看热闹的依旧在围观着,可此地不远处便是澶州王府,王府门前冷冷清清,大门紧闭,那股冰冷寒意,连寻常百姓路过之时都绕道而走,与“灵阁”门前的热闹繁华相比好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京都的“灵阁”,徐若瑾的确是第一次来。 进门之后走走停停,好奇的看看,偶尔问问做事的伙计,聊上几句,只是她觉得时间不久,可是转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梁霄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春草看见连忙道,“还是快去看看罗春嫂子和孩子吧!时间过了很久,您也得歇歇,稍后想找谁来问话,直接喊到屋中就是了,啊?” 今日方妈妈没有随同,也只有春草敢上前说着的话。 徐若瑾一转身就看到了梁霄的冷脸子,偷着吐了吐舌头,立即点头答应,“好,让其他人都去忙吧,我先歇歇再说。” 众人立即都长舒一口气,连忙各做各事,倒不是陪郡主四处乱逛心烦,而是四爷那一张冷脸子快将他们冻死了! 四爷不敢向郡主发脾气,可不代表不拿他们当出气筒?刚刚顺哥儿不就是例子?没人想步他的后尘。 春草立即引徐若瑾到了事先安置好的屋中休息,这也是建京都“灵阁”时特意为徐若瑾准备的地方。 屋子设置在“灵阁”的中央院落,四周都有人在把守,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有人立即察觉,无论从四面八方哪一个方向,想到徐若瑾的屋中都需要耗费一段时间。 有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对刺客来说,哪怕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格外宝贵,所以这一个布置格外安全。 而罗春媳妇儿和她的儿子,就被安置在这一个院落之中。 徐若瑾跨步进门之时,他们已经在正屋当中等候。 梁一和梁三等人分散各地把守,只有梁霄和春草陪徐若瑾进入屋中。 见到了瑜郡主,罗春媳妇儿立即拽着儿子齐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多谢!这辈子无法偿还,只能下辈子再为您当牛做马,报答恩情了……” 说着话,罗春媳妇儿不免又哭了起来。 只是她知道此时不该哭出声音,便闷闷抽泣,儿子在一旁抱着亲娘满脸坚毅,可身单力薄,他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徐若瑾朝春草摆手,春草立即上前扶起罗春媳妇儿,“快快起来吧,您不必这样!” “罗春嫂子,不必这般客气,快起来坐下说话,不知你是否知道,我与罗春乃是同门师兄妹,都乃洪老大夫的徒弟,我已经答应罗春师兄要照料好你们母子二人,那就必须要做到,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徐若瑾压制住心里涌动的悲怆,“只是很多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之所以当初说罗春师兄满门葬于火海,也是为了你们二人的安全,若被其他人知道你们仍旧存活,安危反而是个问题了。” “郡主可是见到了老爷的最后一面?”罗春媳妇儿巴巴的望着徐若瑾,更透着满脸的震惊。 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她深有体会,却没想到郡主居然也在? 徐若瑾点了点头,“都是我们去的晚了……” 罗春媳妇儿咬唇把哭泣憋了回去,“我们不知能有什么打算,不管这名姓如何,我只期望儿子能安安稳稳的长大,报仇二字不敢说,只希望他无灾无难,平稳度过这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我……” “我愿意守在郡主身旁,伺候您一辈子,只要郡主您能照料好我的儿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罗春的儿子立即站出来反驳,“娘,我要报仇,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第807章 空话 “傻孩子,你不许胡闹,你当娘不想为你爹报仇吗?可你身单力薄,连一块石头都搬得费劲,怎么去为你爹报仇?” “如今娘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只希望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再出什么危险,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如若敢去冒险,娘也不活了!” 罗春媳妇儿痛哭流涕,更是以死相逼。 她并不是说假话,老爷已经遭受迫害,如若儿子再有什么事,她还有什么指望? 徐若瑾让春草连忙过去安抚安抚,她则劝着道:“嫂子先喝口水,不要着急,孩子也是一时心急说几句气话罢了,您不要真往心里去。” 孩子还要说话,梁霄一个冷眼,他便立即闭上了嘴。 罗春媳妇儿只在一旁哭,哽咽得说不出话,徐若瑾看向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平常都有什么喜好呢!” 她不得不为这个孩子的将来着想,罗春遗命不愿他学医,如何安置的确是个问题。 孩子咬了咬嘴唇,上前道:“我叫罗川,山川的川,郡主,我要为我爹报仇,只要你能帮我爹报仇,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如若不能为你爹报仇呢?” “那……那我就自己去!” 徐若瑾看着罗川颇为无奈,因为这个孩子已经被仇恨充斥了身心,恐怕简单几句劝慰是没有用的。 她看向了梁霄,这种孩子自己无能为力,恐怕只有梁霄才有办法治得了吧?终归自己是束手无策了。 梁霄看着罗川道,“往后你不能姓罗了。” 罗川一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要叫罗川!” “那你现在就走出这个门,灵阁的斜对面便是澶州王府,你到澶州王府内去见王爷和世子妃,告诉他们你就是罗春的儿子,要找他们报仇,你说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罗川被吓了一跳,满脸震惊的看着梁霄。 他没有想到杀害父亲的人居然会是澶州王?怎么会与澶州王府有关呢!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春的媳妇儿自然明白事情的起因为何,可她并没有给孩子讲。 因为她不敢,甚至她自己都不敢想! 徐若瑾叹了口气,“孩子已经不小了,该知道的事情也可以告诉他,不必瞒着。” 罗春媳妇儿点点头,可却开不了这个口。 徐若瑾看向罗川道,“你父亲的遗命,不允许你在学医,所以我带不了你,我们想保你的命,如若你一意孤行,谁都无可奈何,因为你是罗春的儿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你与你的母亲对外都是葬身火海的故去之人,连棺材都已经入罗府的祖宅,所以你要更改名字,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不光是要保护你自己,这也是为了你的母亲,莫说你为父亲报不了仇,如若连你都死于非命,你的母亲又该怎么办?只是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吗?” 罗春媳妇儿哭得更凶了,徐若瑾摇摇头未再开口,梁霄看向罗川道:“鲁莽行事的才是傻子,少在这里放空话,有本事你先打过我,然后再提报仇二字,否则现在就出去给我搬酒坛子,今天搬二十个,明日搬三十个,每日叠加,搬得不够数目,那就背书,四书五经兵将之法统统要背,如若连背书你都做不到,那就挨棍子,差一个就是一棍子,差十个,你就给我滚!老子不养闲人,管你是不是罗春的儿子!” 梁霄冷哼一声,背着手先行出去。 罗川被这一番话惊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梁霄离去的背影,他相信梁霄是真做得出来,而不是说出这些话来吓唬自己。 罗春媳妇儿也吓傻了,连连抱着徐若瑾的腿,“郡主快为他求求情,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在家中什么粗活累活都没做过,一天搬酒坛子哪里受得住?我去,我去搬还不行吗?” 徐若瑾用帕子抹了抹额头的汗,她也讶异梁霄为何突然生气?这真是奇了怪了。 “四爷开了口,我也没办法,嫂子,如若你想让罗川成才,那就不要再庇护他了,我听说逃命的时候,还是你和丫鬟轮流的拽着他走?这么大小伙子了,丢人不丢人?” “不如今日你跟我回郡主府,直把罗川自己留在此地,交给四爷教导。” 徐若瑾也觉得罗川这个孩子还是离开母亲更好,否则他被娇生惯养得太周到了。 罗春媳妇儿并不愿答应,可这乃是郡主开了口,她也不敢拒绝。 不舍地看着罗川,可罗川却突然转身出了屋子。 “罗川你干嘛去?”罗春媳妇儿连忙喊住他。 罗川应声道,“我去搬酒坛子……” “这个孩子!”罗川媳妇儿想要追出去,春草立即把她拦下,“嫂子你就让他去吧!跟着四爷总比跟着你强吧?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春草的话让罗川媳妇儿一冷,可这却是天大的实话。 跟着自己一介妇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可这么放手,她又着实不放心。 “罗川以后不能再信这个罗字了,这件事情如何定夺,就交给四爷了,听说嫂子您还带了一个小丫鬟,不知在何处,人靠得住吗?” 徐若瑾对此不得不谨慎,因为这牵扯到人命,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 罗春媳妇儿连连点头,“信得过的丫头,之前是遗留在路边受病的小女娃子,被老爷捡回来治好,就一直养在家中当了丫鬟,那时候我还没生罗川呢!” 徐若瑾点了点头,“那就带上她跟我一起回郡主府,你与罗川分开,对你母子二人的安危都有好处。” 罗春媳妇儿知道自己必须得答应,无声颔首,又抹了抹眼泪。 日子就要这样一天一天好吗?好在她还有个儿子可期盼,否则这日子真没什么过头了。 徐若瑾让红杏带罗春媳妇儿去收拾东西,她坐在屋中静静的思考。 可其实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能想些什么,只是看向窗外的花红柳绿,心中还是有几分美好的向往。 单身的女人只为了孩子而存活,好似罗春嫂子,如今也只为了罗川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和期待。 却不知道被囚禁于宫内的那个人,这么多年,也是为了自己的存在,而存活吗? 她是否也能看到,窗外的美景呢? 第808章 心思 徐若瑾并没有在“灵阁”呆很久,便率众赶回郡主府了。 一是她的身体如今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二来也是再耽搁下去,梁霄就快要暴怒了。 徐若瑾倒不在意梁霄的冷脸子,可其他人却受不住了,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大家,徐若瑾只好带着罗春媳妇儿和那个小丫鬟上了马车,留下罗川继续跟在顺哥儿身边。 梁霄已经吩咐下去,罗川每日的情况都要向他汇报,如若敢袒护罗川,那顺哥儿就死定了。 这话如若出自他人之口,顺哥儿肯定不在意,但出自四爷之口,顺哥只觉得脖颈一冷,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弄虚作假,那棍子可是真叫一个疼! 罗川并没有出门来送徐若瑾和梁霄以及她的母亲离去,而是在“灵阁”之内默默的搬酒坛子。 对这小子的倔强劲儿,梁霄没什么评价,徐若瑾只觉得这是一柄双刃剑。 引导好了,他或许比罗春师兄的才能更高一筹; 如若引导不好,这个脾气就是吃亏的利刃,很可能一辈子都抬不了头。 因为脾气的背后乃是本事,光有脾气没有本事,那岂不是成了夜微鸿了? 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夜微鸿的身上去,甩甩脑中人渣的影子,马车启动,骏马嘶鸣,车辕滚滚,在路过澶州王府之时,徐若瑾并未从缝隙之中向外看,可那门前隐藏于空气之中的阴郁仍旧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这里好似无形的地狱,是本不该存活于人世的…… 回到郡主府中,方妈妈也没有想到郡主会把罗春的媳妇和丫鬟带回来。 “罗春师兄还有一个师弟叫沐阮,也是我的小师哥,对外便称你是他的家人,他称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徐若瑾在路上已经想好如何安置罗春媳妇儿的身份,沐阮是靠得住的,更何况她本有心为沐阮恢复身份,让罗春媳妇儿往他那边靠上一靠,也着实可行。 罗春媳妇儿连连点头,“都听郡主的安排。” “往后也不能叫你罗春嫂子了,不知嫂子未嫁之前可有闺名?”徐若瑾想的更为仔细,罗春媳妇儿连忙道,“在家中时,父亲还是称我一声元娘的,因为出生之日乃是中元节。” 徐若瑾思忖下道:“那往后大家就都这样称呼你,也记得让小丫鬟改改口,稍后让方妈妈安排你们的住地,往后你便帮着方妈妈管一管府中的账目,其实也不是非要嫂子帮忙做事,而是为了掩人耳目,找一个留在府中的由头。” “省得省得,这些事情哪能不懂?好在家中也是做事情的,能帮得上郡主也是我的福气了。” 元娘虽这般说,但她之前终归乃是四品医正的夫人,如今却要到郡主府做帮工,这一个转变太大,她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 但徐若瑾也不管她舒服不舒服,好歹先保住性命,往后的事情都依情况再说了。 徐若瑾特意把元娘身边的小丫鬟叫了进来。 小丫鬟大约十二三岁,跪在地上给徐若瑾磕了头,“奴婢甜芽为郡主请安了!” 徐若瑾仔细打量她半天,才开口道,“依旧伺候着你的主子,但该改的口一定要改,往后旁人问起,就说你是我从灵阁带回来的,被分派去伺候元娘,而不是之前就一直跟着她的,懂了吗?” “奴婢都懂,奴婢谢郡主不杀之恩!” “不杀?”徐若瑾愣住了,“我为何要杀了你?” 甜芽立即道,“奴婢终归只是个奴婢,是个累赘,可好歹也是一张嘴,若是到处去说夫人和小主子的身份,岂不是会让他们丢了性命?灭掉奴婢的命才是最安全的,瑜郡主您心地良善,留下奴婢继续伺候好主子,好人定有好报,奴婢感激不尽!” 甜芽的一番话,让徐若瑾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若是换成楚嫣儿的话,恐怕是真不会留住甜芽的命吧! 可自己不是楚嫣儿,做不出那么丧尽良心的事情,更不会视性命如草芥,“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可够多的,是你想复杂了,只要把我教给你的话记住,别对外说漏了嘴就行,以后给你记成府内二等丫鬟的份例,吃用和黄芪、白芍他们一样,稍后让杨桃帮你先把物件儿都领了。” “奴婢谢郡主大恩,郡主的话奴婢都不会忘记,一定伺候好主子们!”甜芽又跪地磕了三个头,徐若瑾看向杨桃,杨桃便召唤她先带下去了。 “这小丫头,心思倒是够重的。” 徐若瑾无奈的摇摇头,看向元娘道,“你在府内帮着我,也同样是要领一份月例银子的……” 徐若瑾不等说完,元娘连连摇头,“得郡主相救,又供吃供喝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能帮郡主在府内做些事,哪还要什么月例银子?这可使不得!” “你必须要拿。”徐若瑾走过去拍拍她的手,“不为你自己,也是为了罗川,他将来可是要娶妻生子的。” 元娘咬了咬嘴唇,才重重地点头答应。 徐若瑾也没有再多说,让红杏陪着元娘先去安顿下来整理好衣食住行,晚间再过来一同用饭。 方妈妈看着她们离去,笑着道,“郡主如今也开始用心思了,真是不容易呀!” “还是妈妈您了解我!” 徐若瑾露出几分苦涩,“说什么月例银子,帮着做工,不过是为了让元娘早早的认清眼前的现实罢了,骨子里毕竟是四品夫人的傲气,哪能就那么快的消了?” “不可能留他们在郡主府一辈子的,等罗川长大了,我便再找个营生,把她们母子送出去,现在可使不得,因为太危险了。” 方妈妈点了点头,“只怕外面的人还是会注意到府中突然来了陌生面孔,毕竟此处不都是四爷派来的人,还有其他府邸的眼睛呢!” “那也正好借这次机会,把郡主府彻底的洗一洗,”徐若瑾还记着白芍的事情,“若再有不长眼的,就不能手下留情了,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就会要了我的命,也说不上是谁的心狠手辣了!” 第809章 心机 尽管澶州王府的大门紧闭,瑜郡主到“灵阁”的消息也一样传入王府之中,引起人们的纷纷议论。 只是下人们只敢私下偷偷说两句,澶州王除却冷哼一声之外,没有其他表示。 王妃在默默诵经念佛,根本不听这些俗事,她心中只有夜微鸿的安危,更期盼着何时微鸿才会回来。 那一****愤懑离去就再也没了音讯,王妃为此也与澶州王有了怨怼和嫌隙。 可澶州王霸道了一辈子,王妃也不敢说什么重话,她唯独做的便是默默诵经,只求夜微鸿平安无事。 楚嫣儿坐在屋中,默默的看着窗外,柳树轻摇,花香飞散,屋檐下几只雏鸟在等候着大鸟捉食归来,叽叽喳喳的叫声甚是清脆,更有着新生的喜悦与期盼。 “去把那鸟窝给我拆了!”楚嫣儿极其冷漠,“那些鸟儿也都给我掐死,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烟玉不敢有半分反驳,立即点头应下,去门外找婆子前来做事。 自从那一天之后,世子妃就再也没有笑过。 她原本还担心世子妃会不会因此有了自尽的念头,可好在世子妃与寻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变得更冷酷,更残忍。 澶州王那一日的疯狂,烟玉心中也有了阴影,这可是他的儿媳?他怎能下得去手? 即便知道是世子妃亲手弄死了腹中的孩子,他也不能…… 烟玉无法评判事情的对错,似乎对这日子,她都没有了任何期盼。 她如今已经知道的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无论是世子妃还是澶州王,都不可能放她离开身边半步。 往好了说,她可陪伴世子妃直至终老,往悲观了说,不知明日是不是她的死期。 这种事,恐怕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吧! 楚嫣儿看着窗外的绿是那么的刺眼,看到花儿的红是那么厌恶,哪怕是涌进屋里的淡淡花香,都会让她泛起恶心。 夜微鸿,恐怕你绝对不会想到,你的父亲居然占有了你的女人?更是想要她生下一个孩子! 呵,简直就是可笑,可悲,更是耻辱! 楚嫣儿并不觉得自己可笑可悲,而是澶州王父子! 她不会去寻死的,自己的身体早已被夜微鸿那个畜生给糟蹋了,又何必在意澶州王? 不是她心中的男人,那所有男人便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同种货色罢了。 但是她绝对不会留下澶州王府的血脉,她恐怕也没有机会留下王府的血脉。 她已经找了个太医,逼问出自己为何会险些惨死。 虽然太医并未说她可能不能再孕,只说几率渺小,可楚嫣儿也把他杀了! 她现在谋图的乃是心中的大计,澶州王府这一切,她都可以忍下,总有一日,他会千倍万倍的报复回来! “这两日,可有什么传言吗?”楚嫣儿突然这么问,烟玉立即道:“只听说今日瑜郡主到了灵阁,呆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走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 “她还真是精力充沛呢!”楚嫣儿漫不经心,“去打水吧,我要沐浴更衣,去为王妃请安。” 烟玉愣住了,“世子妃,您的身体……” “再废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楚嫣儿说起此话,好似是捏死只蚂蚁般简单。 烟玉不敢再多说,立即前去做事,她还不想丢掉自己的舌头,即便自己只是个奴婢,她也不想丢掉身上的任何东西。 烟玉刚刚踏步行出门外,楚嫣儿的声音从屋中响起,“屋檐下的鸟儿怎么还不给我弄死?那几个婆子都给我每人赏二十个巴掌!以后若是做事再这么慢,腿全部给我打折了,留着还有什么用,全都是废物!” 烟玉脚步踉跄,紧紧的闭上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世子妃现在不需要有任何关心她的人,她只需要服从她命令的奴从…… 徐若瑾与澶州王府这些时日搞出的动静不小,似乎已经吸引了京都中所有人的眼球,只是其他府邸也没能消停下来,譬如梁家的二房。 二老太爷的确已经搬离了祖宅,梁方与罗氏等人全部跟随老太爷一同搬了出去。 只是梁家祖宅空了出来,修缮维护也是要做的,杜宇并没有跟随二老太爷离去,带着几个梁家的老仆人一起继续守护老宅。 只是二老太爷从搬离祖宅之后便病卧不起,梁忠的下场乃是他心中最深的那一根刺。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却又不愿承认自己做错了,王氏整日在屋子里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一家人中除了梁方和罗氏有几分喜乐之外,其他人都没了什么好心气儿和脸色。 只是罗氏被其他人嘲讽两句之后,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可他们这一方能够出头管事,为何不笑? 之前一个月全家才有十两银子的月例,如今能够变成五十两,她已经满足了。 更何况上一次瑜郡主并没有拒绝见自己,将来这份关系还是能够修复的,日子只要一日比一日好就行,像当初梁忠那么蛮横,遭报应了吧! 罗氏撇了撇嘴,继续去忙忙叨叨的管家事,梁方此时守在二老太爷身边,一勺一勺的喂着药。 他是个孝子,只是之前根本没有机会来孝顺父亲,因为它乃是庶出。 “咳咳,”二老太爷喝着药咳嗽起来,梁方立即为他擦了擦嘴,“父亲,只剩一个碗底了,再坚持坚持,喝了吧。” “不行了,老了!”二老太爷摆摆手,不肯再喝了,“不知道闭眼之前,还能不能见到梁忠那个畜牲了。” 梁方咬了舌头,挤出几分笑来道:“肯定能见得上,亦或许过了这股风之后哥就回来了,如今也是太后的心气儿未过,他也是的,怎么去郡主府就砸了太后赏赐的物件儿。” 二老太爷知道梁方是故意说着哄人的话,“别糊弄我啦,即便老得动不了,这脑子还没乱。” “那我……抽空去问问,”梁方说此话,也是因为父亲的身体是真不行了。 原本便是年迈,如今又遭受这样的打击,仿佛把老爷子身体的精气神儿抽空了一般,大夫前来诊脉后,已经告诉他,让做好后事的准备。 如今虽然是喝着药,那也不过是能延一时是一时,能挺一日是一日。 二老太爷并没有回答梁方的话,“去把杜宇给我找来。” “找他?”梁方微有疑惑,不明白老太爷是想干什么。 “对,找他,让他和你一起去把梁家祖宅的钥匙交给梁霄,我只求见梁忠一面,若是梁忠不能回来见我,你就告诉他,受澶州王府的蛊惑,他是活该,这是报应!欠的终究要还,他这条命别白死了,总要做出点儿响动来,即便已经被逐出梁家门,那骨子里也是梁家的魂,要死的壮烈,死的有价值才行!” 梁方听到此话,心中一紧,父亲这是要做绝了…… 第810章 微巡 徐若瑾安置好罗川母子之后,并没有闲下来,因为夜微言又找上了她。 只是这一次,夜微言并没有把徐若瑾召进宫去,而是带着田公公和皇家侍卫到了郡主府,微服私访。 夜微言闲庭信步,在郡主府内随意的逛逛看看,可徐若瑾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惊呆的傻愣半天! 不在皇宫呆着,跑自己的郡主府来微服私访?皇上这是吃饱了撑的吗?左相和右相大人怎么不找点事情去烦他?让皇上如此悠闲合适吗? 倒不是她不愿接待夜微言,而是梁霄今日不在府内,一大早就出去了啊! 可是皇上亲临府邸,徐若瑾纵使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能不见。 更换衣装的功夫,她则让红杏快去告诉梁一,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梁霄,让他尽快回府,因为夜微言可不好答对,自己着实应承不过来! 红杏也知道事情紧急,撒腿便往外跑着去传话。 “杨桃,快去让黄芪告诉元娘一声,就在小院中别出来,这时候不该露面。” “奴婢这就去!” 方妈妈见徐若瑾有些心急,摁住她好生坐下,“郡主着急又有什么用?不如仔细想一想,皇上为何会突至郡主府,也免得稍后不知如何应答。” 徐若瑾看着镜中的自己,由着方妈妈为自己梳头,“说得也是,急又有何用?终归我是个有着身孕的妇人……”可想想夜微言为何来府上,徐若瑾除却觉得他会继续追问身体一事,自己也帮不上别的忙啊? 那他来干什么?总不会让自己为他开方子抓药吧?这岂不是瞎胡闹了? 徐若瑾在心中仔细的盘算,也让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 也是夜微言的突然袭击让她颇有些慌乱,来就来了,这府邸不也是他赏赐的?大不了留他吃顿饭就是了,他又不可能留下就不走。 而此时夜微言正坐在郡主府的花园当中,静静的喝着茶,看着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特别是墙角那一排密密的芙蓉树格外优美。 而此地没有繁杂的朝事纷扰,让夜微言觉得此地的太阳都比宫中的好看些许,起码照在身上能够体味到格外的暖,而不是在宫中那样冷清无情。 看到皇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田公公也跟着心情甚好:“郡主府奴才来过多次,可这景色奴才还是第一次静心欣赏,这次跟着皇上出行也是有福气了。” ??“怎能是朕的福气?这是瑜郡主有福气,朕也不过是来沾沾她的光罢了。”夜微言指着那一排茂密的芙蓉树问道:“这个在宫中怎么没有见过?倒是很漂亮,若是皇后和贤妃他们看到,一定很是欢喜。” ??田公公满脸尴尬,“此树实在生长过于茂密,在宫中的话恐怕不够安全……” ??夜微言愣了半晌,摇了摇头,“所以说,朕也只能来郡主府沾沾这东西的灵气了,自己是没这个福分。” ??话题略微有些沉重,田公公连忙去吩咐侍卫守护此地,更让随行的两个小太监把皇上所用的茶杯茶碗等物拿出来。 ??田公公忙忙碌碌只留夜微言一个人赏着景色,而此时,徐若瑾也正往园中行走,还未等通报唱名,夜微言就已经看到了她的身影。 ??那一排芙蓉树后,婷婷袅袅的身姿,混着纷纷落下的花瓣,着实让夜微言看的迷住了。 ??“这不是也能看到身影吗?怎能就算茂密呢?宫中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谨慎了。” ??夜微言自言自语,小太监要唱名“郡主到”,夜微言摆手让他不要吵,“在郡主府就不要太过夸张了,免得打扰了这里的灵气。” ??小太监连忙应下,可却无法理解皇上突然兴起的情操,但他只是个奴才罢了,听着吩咐就是。 ??夜微言站在亭中背手看着徐若瑾缓缓走来:“是朕突然一时兴起,打扰了你的休息,瑜郡主不会怪罪朕吧!” ?“正要向皇上赔罪,是若瑾来迟了,这府邸都是皇上赏赐的,皇上想来便来,哪还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若是被外臣听到,恐怕又要治我的罪了。” ??夜微言哈哈笑了起来,“有梁霄在,谁敢与你过不去?单是他那一张冷脸子就够人受的。” ??“冷就冷着吧,若是笑得太欢畅,反而更多人迷住了,那我岂不是太操心?归根结底,还是有皇上为我撑腰。”说着话,徐若瑾已经走到了亭子旁边,方妈妈将准备好的物件儿都拿了出来一一摆上。 ??看着杯杯碟碟,各类小碗,田公公好奇的问道:“这是作何之用?倒是真让咱家不懂了。” ??“皇上好不容易到郡主府来一趟,怎能不尝尝我刚调配出来的酒呢!如若皇上赞上一句好,我在去灵阁卖的话,那可是要成百倍的加价了,这等好机会,我怎可能错过呢!” ??徐若瑾笑着看像夜微言,“恐怕皇上也是为了酒才来郡主府的,索性不等皇上先开口,我都预备齐全了,岂不是更好?” ??夜微言脸上虽笑,其中却夹杂一抹谨慎,“合着朕这一次微服出巡,是来给瑜郡主尝酒的了?难怪其他人都说,沾了你与梁霄二人,总是要吃亏的。” ??“怎能是吃亏的?我的酒对皇上的身体也有好处,乃是精心调养,特意准备,至于其他的酒,皇上愿意品就品,您不愿意品,这不是还有田公公了吗?皇上身边的********品酒,我加上十倍的价格也卖得出去。” ?田公公听及此话,当即一个激灵,满脸苦笑道:“瑜郡主,您可饶了咱家吧!就您的酒,咱家可是喝的有阴影了……”田公公这乃是真心实言。 想当初皇上派他去中林县传旨的时候,瑜郡主给的不是酒,而是药,那药将他喝的连拉带吐,现在想想都心底阴影! ??“来到郡主府,这点忙都不肯帮,田公公也实在是太吝啬了!”徐若瑾的脸子立即撂下来,“这可由不得你,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稍后四爷就会回来,看你到时候怎么拒绝?哼!” ??田公公嘴角抽搐,夜微言却哈哈大笑这等场景,让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刚刚徐若瑾话中有话,他也听得甚是明白,那药酒是为他补身子用的,看来自己今日前来的确没错。 ??仔细打量了下徐若瑾,这个女人聪明无比,格外机灵,好在她心地良善,直来直去,否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住她。 ???梁霄的眼光真是毒辣啊!? 第811章 心事 夜微言与徐若瑾聊得不错,毕竟他来的目的徐若瑾已经达成,那就没有什么再多废话的,反而随意的谈天说地,想到何处说何处,让气氛甚是轻松,没了那么多戒备的心思。 只是夜微言是一脸的轻松,徐若瑾却没有那么舒畅。 这倒不是心里提防,而是没了那么多的体力,为夜微言调了两杯酒喝下,她自当不想放过田公公,只可惜只调兑了四种酒,田公公还没喝醉,徐若瑾自己却冒了一层汗,只能坐下休息。 方妈妈立即递上帕子,让她擦了擦脸,徐若瑾看着田公公道:“不急不急,四爷还没回呢?田公公您先歇一歇,稍后还可以再多品几种。” 田公公满脸苦涩,连连作揖告饶,“瑜郡主您还是放过咱家吧!咱家可是出来伺候皇上的,您真把咱家灌醉了,皇上可怎么办?更何况,咱家的酒量真是不行了,您还是饶过咱家这一回?” 徐若瑾笑着调侃道:“才不过是品了四种酒您就说不行?这话我可不信,皇上在郡主府,哪用得着您伺候?您这是在讽刺我照料不周了?” 田公公当即道:“咱家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瑜郡主您可不要冤枉咱家呀!” “那就好生歇歇,等着稍后继续品酒,红杏,去给田公公端碗醒酒汤来!” 徐若瑾如此吩咐,田公公也不敢再说什么,满脸哀怨的看着夜微言,夜微言却笑得甚是欢畅,“旁人想喝灵阁的酒都要排队花银子买,如今郡主请你品尝,田公公怎么还端起架子来了?” 田公公满脸苦涩,壮着胆子抱怨道:“皇上,怎么连您也调侃奴才了,奴才这……” “朕今日就给你放一天假,该喝就喝,喝醉了让侍卫把你抬回去,朕恕你无罪!”夜微言的大度,让田公公恨不得钻到地缝儿中去。 可见皇上今日真是心情舒畅,可他舒畅归舒畅,也不能拿自个儿的腹胃耍着玩啊!“灵阁”的酒虽然美味,可品多了也是要命的,他这一把老骨头可真是吃不消了! 夜微言沉了沉,看着徐若瑾道:“听说梁忠就在灵阁中做工,可还降得住他?” 徐若瑾没想到夜微言会突然问到梁忠,“都是梁家的人,我从未过问,也再未见过他,这事儿还这真答不上,只能问四爷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当初如若不是他的话,朕也不会与梁大将军发了火,荣耀的家族中,总会有几只蛀虫,他就是最大的那一个呀!” 徐若瑾只觉得夜微言此话莫名其妙,梁忠已经是这个下场了,他又何必再提此人呢! “皇上怎么会突然提到他呢?好端端的,心情都破坏了。” 徐若瑾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夜微言笑笑道:“没什么,只是随意想起问问罢了,梁家好像还有个五房的老太爷在?” “的确是有这么一位,但人都不在京都,根本就没有来往,民妇也从未见过。”徐若瑾立即把这话撂下,当初梁霄曾给他讲过夜微言与太后对梁家不同的态度。 更何况,压根儿就没有往来,那又何必隐瞒?看来夜微言对梁家人没有那么放心呢! “瑜郡主不要多心,朕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了,似乎也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畅所欲言,哪怕是在宫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这样放纵啊!” 徐若瑾顿了下道:“只是环境不同罢了,心情自当也不同,皇上踏入宫门,讲的便是天下百姓的安危,满脑子都朝政大事了,哪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呢!” “如同若瑾在此地可以陪着皇上畅所欲言的说说话,如若是进了‘灵阁’,想的自当是如何卖酒,酿酒,根本没有闲暇的心思再去想什么绣花儿了。” “所以还是环境引导人心,皇上也不必想得太过悲观,但皇上也的确是太累了。” 徐若瑾这一番话说得格外中肯,夜微言甚是感同身受,“瑜郡主此话正得朕心,不错,不错,看来往后朕还要时常到你的府邸中来,哪怕是看看这里的景色,也能让朕的心情甚是轻松,更何况还能尝到瑜郡主亲自为朕调兑的酒了?” 夜微言此话问的乃是他的身子还需要调养多少次罢了,徐若瑾自当听得懂。 “皇上这话若让大臣们听见,定是又要指责我魅惑君心,还不得治我个杀头的大罪?皇上还是少来为好,偶尔喝上一瓮酒也就足够了。” “瑜郡主不要太吝啬吧?”夜微言甚是惊诧,难道自己的身体真的不用调理吗? “酒大伤身,皇上还是以正事为重,我可不想被其他人指责呢!” 徐若瑾话正说着,瞧见远处正有人簇步而来,乃是梁霄回来了! “瞧,四爷也赶回来了,稍后田公公可以继续品酒了,我也正好去歇歇,如今身子不能陪伴皇上太久,还望皇上不要责怪。” “瑜郡主快去歇息,倒是朕鲁莽了,若是把你累倒,梁霄恐怕真是要跟朕过不去呀!朕在他的面前,可真是没什么脾气。” 夜微言话正说着,梁霄已经走了过来,“不知皇上今日来此,回来太晚了,还望皇上恕罪。” “瞧见没有?这就开始怪起朕了。”夜微言自嘲,也是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 徐若瑾的确是有些累了,没再多说什么,寒暄行礼过后,便先行离去回屋冲休息。 梁霄直接坐在了亭子里,举起桌案上的酒,咕咕灌了一口,“皇上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你就不能认为朕只是随意的串个门子?” 夜微言的反问,梁霄露出嘲讽的笑容,“今日澶州王上朝突然举荐梁家五房的一个晚辈为军中参将,退朝之后皇上便到臣家中来,这怎能让臣不多想?” 梁霄开门见山,夜微言摇了摇头,“朕想与你商议的不是这件事情,朕有意把夜微澜找回来,你觉得如何?” 梁霄眉头紧蹙,夜微澜?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了他呢? 见梁霄不肯开口,夜微言诧异的看着他道:“那好歹也是你们梁家的姻亲,难道你不支持吗?” 第812章 反应 梁霄并没有直接回答夜微言的提问,沉了半晌才开口道:“不知皇上为何要让涪陵王世子回京都?京都中有何事是非他不可的呢?” 夜微言顿了一下,“如今形势正好,朕有心巩固皇族的力量,总不能澶州王一家独大。朕仔细想了想,皇族之中的所有子弟,只觉得夜微澜还是不错的,涪陵王府只有他一个人,朕总不能不管他。” “可如若夜微澜到京都之后,做出的事情不合皇上心意,皇上又如何将他撵回西北?” 梁霄的问话极其尖锐,夜微言一时答不上来,“朕之所以有这个顾虑,所以才来问一问你,与你相商嘛,好歹你是见过他的,或许比朕与他相交的次数还要多,自从他跟涪陵王去西北之后,朕对他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只听闻他纨绔好耍,脾气喜怒无常,但不知他的真脾性。” “今日前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到底是如何评价他这个人的呢?” “皇上高瞻远瞩,做事情自有您的想法,臣不敢擅自阻拦,只是对夜微澜到京都一事,臣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梁霄的表情格外严肃,“臣还是刚刚的问题,如若他所做之事不合皇上的心思,恐怕那时皇上也不好让他再回西北了,而如今皇上乃是盛时之时,这时让涪陵王世子前来京都,恐怕会将这股大好的势头搅乱,因为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乃是未知,根本无法定论,所以臣不认为对皇上是好事,请皇上三思。” 梁霄的回答,夜微言想的更加深邃,只是他没有想到,梁霄会拒绝夜微澜到京都。 “梁霄,朕对你乃是真心实意,你不必因为澶州王今日提议梁家人任军中参将,朕对你会更有戒备,朕是真心与你相商,你也不必因为与涪陵王府有姻亲,所以故意回避。” “臣没有刻意回避,如若皇上问臣涪陵王世子的脾性,臣也可以告诉皇上,他喜怒无常、冷暖不惊,只是还有一件事,臣承认心中另有私心,恐怕他到京都之地,又会引起一片哗然议论。” “这是为何?”夜微言不明所以。 梁霄看着他,认真道:“因为他的容貌与若瑾有几分相似,想必后话,不用臣再多说了吧!” 夜微言瞠目结舌的看着梁霄,梁霄肯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这……这倒是朕没想到的事情。”夜微言颇为惊愕,“怎么还有这种事儿?” 梁霄没再说什么,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至于夜微言肯不肯听,那便是他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夜微言没有再提夜微澜的事情,而是说起了严弘文,“她乃是朕的妹夫,如今朕也有心用他,至于你们之前的恩恩怨怨,就暂且放下吧,朕如今刚刚能在澶州王的压制中喘一口气,就先别记着你们过往的恩怨了。” “皇上这是在为他求情吗?” 梁霄没有直接答应,夜微言苦笑着道:“就算是朕为他求情,不知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上想说的今日都已经说过了,就不要留在府上用饭了吧?时辰不早,皇上也该回宫了。” 梁霄一本正经的撵人,夜微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朕如今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你了,与你说话,朕期望你实话实说,可当你真的直接表达心意时,朕每一次都被你气的发疯,可发疯之后却又感慨,身边除了你之外,好像没有人能与朕如此实心实意了。” 夜微言连连摇头,“朕还从未听说过,皇上微服出巡,会被撵出门?朕是遭遇头一遭,恐怕除你之外也后无来者了。” “若瑾身体欠佳,就不前来为皇上送行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梁霄看向了田公公,“只是若瑾想要田公公品的酒,您还没有品完,一并喝过之后再走吧!” 田公公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梁霄,怎么?这会儿又转到他的身上了? 您与皇上没能谈拢也不必拿他撒气呀,他这是碍着谁了? 夜微言笑着拍拍田公公的肩膀道:“快些的喝了吧,你若不喝,梁霄恐怕会追进宫去找你,如今这两口子就指着你这张脸来赚银子呢,好不好喝你都得说一声好字,否则可有你的苦头吃喽!” 夜微言说完,背着手率先的离开亭子,田公公苦着脸,看着桌案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入腹中。 酒烈如火,从他的喉咙进去,胃腹之中,如同火烧一般,那股滋味儿真是又爽又痛,也让田公公彻底体会到什么叫悲喜交加四个字。 顾不得再体味酒的味道,田公公立即追着皇上而去…… 梁霄送众人到门外,看着夜微言的皇辇离去,他则背着手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折身回府中。 郡主府的大门关上,厚重的“吱呀”声惊起了树枝上的鸟儿,而在此地盯着的许多双眼睛,则悄悄撤离此地。 皇上今日就到郡主府微服私访,圣意难测啊! 梁霄还未等踏步进徐若瑾的小院儿,就听见了叽叽喳喳的一阵议论之声。 仔细在听,却是徐若瑾在连连作呕。 快步地进了屋子,正看到徐若瑾吐得翻江倒海,一张小脸儿都绿了! 仰头躺在床上粗喘着气,徐若瑾接过方妈妈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没事儿,都习惯了,之前问过罗春师兄,说是过了这几个月就好,原本已经没有这么大反应了,可能今儿是被皇上吓着了?又折腾我一回。” 徐若瑾看向门口的梁霄脸色黑沉如墨,反而说着安慰的话。 梁霄走过来亲自拿起毛巾为她擦着脸,“没有什么药喝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罗春师兄开的药方子,已经喝过了,如今那个方子已经不合现在的身体,不敢再用了,其他的太医我也信不太过,索性不如不喝。” “唉,如今师傅和师兄都不在了,也不知能信得过谁,可惜小师哥还在中林县陪着公公,给我的药又是生完之后才吃的,恐怕他也没想到,我来京都才短短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吧!” 梁霄没有再说什么,为她掖了掖被角,哄着他睡了过去。 事情不过是个插曲,徐若瑾也的确是真心疲惫,闭上眼睛没有多久,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而此时在京郊之地,一个年轻瘦弱的公子带着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孩子在路上行走。 原本也是有银子做马车的,只可惜银子被一位装可怜的老大爷骗了去,好心没有好报,沐阮咬了咬牙! “一定要独自走到郡主府,坚决不能让她瞧不起我,否则就彻底的抬不起头了!” 第813章 煎熬 严弘文这几日过得甚是舒畅。 自那一日,他将洪老大夫交给皇上之后,便没有再管此事,没想到澶州王府与徐若瑾之间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而且连太医院的医正都死了,这件事的背后定有疑案,只是严弘文没有去探问,只装不知此事罢了。 连皇上都没有过多插手,他又何必强出这个头? 而这两日,皇上在朝堂之上,特意提点驸马帮他处理户部的几桩小案子,明摆着是要用自己帮他做事。 严弘文的心中甚是欣喜,连腰板都直了些许,自己的哥哥们已经开始离开京都,既然自己走不得,那就不能龟缩在家中,只做个窝窝囊囊的驸马。 也真是天赐良机,偏偏在京都城门处遇上了洪老大夫…… 这次皇上微服私访驾临郡主府,让严弘文心中不得不想起了徐若瑾。 他颇有些后悔,如若当初知道徐若瑾生母的身份,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徐若瑾嫁给梁霄的,即便是不得不嫁,那也要早早地处置了徐耀辉,而不该听信父亲那般优柔寡断。 如今徐耀辉的下落不明,始终是严弘文心底的一根刺,谁知他会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 徐若瑾的生母身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恰恰没有人去提他的生父是何人,这不得不在严弘文心里堆砌一桩非常大的疑团,可这个疑团他不敢去触碰,因为真会让他也丢了命! 好在如今皇上已经提点自己做事,那就要兢兢业业地做好,好歹他也是熙云公主的驸马,不能堕了这个身份。 严弘文做事十分缜密细致,能力出众,很快便处理好夜微言交代的任务。 回到家中,严弘文本想与熙云公主商量一下,一家子出去游玩一番,可没想到刚进家门,却见母亲也在。 “母亲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严弘文心中一紧,“可是父亲的身体不行了?” 严夫人看着他,沉沉一叹,“之前一直是太医院医正罗春大人为你父亲诊脉开药的,可如今罗春大人故去,我是想请公主殿下帮忙寻找另一位神医,再为你父亲的身体看一看。” “太医院请个太医而已,还用母亲亲自到公主府来?”严弘文皱了眉头,“难道现在是有什么限制了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太医院刚刚出现危机,我也怕这时候找上门不合适,更何况之前只知道罗春太医的医术高明,对其他太医不了解,也是特意来问一问公主殿下。” 严夫人如此说辞,严弘文点了点头,看向陪伴在严夫人身后的蒋明霜,责问道:“怎么这就将母亲送走了,没留下一起用一饭?” “是母亲放心不下父亲,所以要提早回去。”蒋明霜连忙道:“刚刚正在说着,驸马便回来了。” “母亲这就要急着走吗?不如我送您回去,也看一看父亲的身体。”严弘文说话就要转身往门口走,严夫人立即拦下了他,“不必了,还是我自己回去,你留下伺候好公主殿下即可。” “母亲今日先回也好,我明日再回府中去探望父亲,晚上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理。” 严弘文没有坚持,严夫人点了点头,看向蒋明霜道:“伺候好公主殿下是其一,二一个也不要忽视了在京都中的人脉交际,你与那瑜郡主乃是在中林县就相识的,不妨可以多到郡主府去坐一坐。” 蒋明霜羞涩的点点头:“媳妇儿知道了,但凡有空就会去,母亲您慢走……” 只要提到徐若瑾,蒋明霜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即便是隐藏着心中的不喜来回答,却也听得出她的不情愿和敷衍。 严弘文转头看了她一眼,便送严夫人出门。 母子二人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低声叙着话,“你哥哥们我都已经安排走了,有些事情你也不要记挂心上……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艰险。 ”严夫人踏步上了马车后,从车窗看着严弘文道,“踏踏实实做你的事情,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何时你父亲闭了眼睛,一切就都乃过眼云烟了……” 此话说完,严夫人当即撂下了马车帘子,吩咐车夫启程。 严弘文傻傻的愣在原地,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耳边仍对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震惊无比。 晚间的风微微清凉,吹拂在严弘文的身上,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从未想过父亲故去……难不成,母亲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吗?应该不会,她们毕竟乃是多年的夫妻,怎么会? 转身回了公主府内,他已经没有了出游的想法,因为他脑子乱了,已经彻底的乱了…… 楚嫣儿此时正从王妃的屋中离开,每日晨昏定醒,她都绝不会怠慢,哪怕是王妃根本不理睬自己,她也要按时前来请安,这是她恪守的规矩。 刚刚出门,便有人前来回禀,“世子妃,王爷刚刚回府,正在书房之中,请您过去一趟。” 楚嫣儿点了点头,迈步踏上轿辇,直奔澶州王的书房而去。 这几日,楚嫣儿与澶州王仍旧商议针对如今态势的谋划,二人都没有再提那一晚的事情。 只是王妃格外敏感,似乎察觉到什么,每日前去请安时,王妃扫拂的目光都格外复杂,不似之前的冷漠,而是夹杂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厌恶。 楚嫣儿才不会管王妃如何想,王妃的身份在她眼里只是个空架子罢了,如今府上之事都由自己做主,而她也根本没有什么孝敬的心思,只要王妃不兴风作浪,她也不会在意王府中多这么一个人。 如若王妃稍后有什么杂乱的心思,她也不介意下一次狠手。 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又何故在乎她一个?那么在意她的那个死儿子,那就去陪着吧! 只是夜微鸿现在还不能去死,因为她还不想要个寡妇的身份。 澶州王看到楚嫣儿进了门,直接道:“皇上这些时日又重用严家人,而且还去了郡主府微服私访,这件事情不得不重视。而你提起用梁家的其他人,皇上却也没有什么反应?” “王爷请不要着急,皇上风头正盛,那就由着他去,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总有能够抓到漏洞的时候。” 楚嫣儿语气平淡,“关键是要梁霄此时离开京都,这才是重中之重。” 澶州王蹙眉焦躁,很是没有耐心,“怎么让他离开?这事儿已经商议了许久了,却并没有个结果,整日只是说说,又有什么用?你总得想出办法才行!” 楚嫣儿抿了下嘴,挤出淡淡的笑来道:“嫣儿已经想好了,王爷只等着看好戏吧!” 第814章 古怪 梁方这两日一直都在想如何去见梁霄,他与杜宇商议过后,只觉得应该按照二老太爷的意思办,将梁家祖宅的钥匙交给梁霄。 原本梁方也没有多想,只是杜宇提出一个疑问之后,他不得不犹豫了。 “万一四爷不肯收怎么办?” 杜宇满脸苦涩,“如若是其他人自不用多想,可这是四爷,四爷的心思古怪多变,他原本就不将梁家祖宅放在心中,不收是极有可能的。” “更何况此事乃是二老太爷想见五老爷,梁霄不收钥匙的可能性会很大,那时又该怎么办?这些事情都要提前想好了才行啊。” “我哪知道怎么办?如若老爷子放心的话,也不用让我来找你了呀!”梁方对此束手无策,“若不然再去郡主府问问?” 杜宇思忖半晌,“可上一次五老爷把郡主气的够呛,只怕郡主不会答应。” “还是直接去灵阁吧!为了老爷子,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上门,不然还能怎么办?老爷子还想让我给哥传话呢!” 梁方如此决定,杜宇也没有疑义。 两个人约定好过两日便去“灵阁”看一看再说,事情这般定下,梁方便离开了祖宅,又回到他们现居住之地。 而此时,徐若瑾正收到一封中林县送来的信。 信乃是禾苗所写,但说的却是梁家的事情。 府上如今乃花氏掌管家事,赶上梁大将军即将过寿,花氏便去“灵阁”要酒。 这个酒禾苗是不敢不给的,只是花氏一张口就是要百坛酒,禾苗便不得不多问两句。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花氏回到家中便与梁夫人告了状,而且还哭哭啼啼的控诉了禾苗作威作福,仗着是郡主的奴婢,都快把“灵阁”占为己有了。 梁夫人自当不会说什么,只告诉花氏不许胡言乱语,但禾苗听了采买小厮传去的消息,只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徐若瑾,索性回禀账目,直接把事情一起说了。 徐若瑾对此哭笑不得,花氏就是这个性子,听风就是雨,想起一出是一出,估计此时也是看到灵阁的生意不错,想要占点便宜罢了。 可其他的便宜都可以让她占,她控诉禾苗仗着自己作威作福就不行了。 只不过梁大将军要过寿了?那梁霄要不要回去一趟?只可惜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回中林县,否则也应该回去看看。 但恐怕自己即便能走,皇上也不会放人……此事也要与梁霄商量商量了。 徐若瑾心中想着,梁霄正从外回来,见徐若瑾手中有着信件,他随意的问道:“谁送来的?有什么急事儿?” 走到徐若瑾的身边,他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大手抚了抚她凸起的肚子,“好像又鼓了一些,今日有什么感觉吗?” 徐若瑾笑着摇了摇头,面带欣喜的抚摸着:“今日还好,没闹出什么大的反应,是禾苗送来的信,老爷子过寿,向禾苗要酒,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迄今为止,你还没有见过老爷子,只可惜我却是走不得的。” “原本老爷子是不想过寿的,可谁知姜家老爷子提起此事,很多过去的老部将都要聚到那里,不过也得过了。” 梁霄对回中林县仍有顾虑,“至于我回不回去,再议。” 见他似不愿提起此事,徐若瑾便也没有多问,两个人在窗前依偎半晌,便到了吃饭的时候。 梁一进门送了信来,“二老太爷的身体不行了,大夫与我说,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梁霄点了点头,“能治则治,他也尽力了。这两天盯着点儿梁忠,看看都有什么人找他。” 梁一领命离去,梁霄颇有些心神不宁,红杏从外进来,手中还递了个帖子,见四爷也在,她则偷偷的吐了吐舌头,才把帖子递给徐若瑾。 徐若瑾接过帖子一看,是太阴县主府? “是姜婷玉吗?怎么她突然又冒了声响?”徐若瑾来到京都之后,还没有见过姜婷玉,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递了帖子。 “不想见就不见,不必顾忌姜家的脸面。”梁霄向来是厌恶姜婷玉的,只是徐若瑾又忍不住狡黠地笑了起来,“又没说要见你,你急什么?” 梁霄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不许胡闹,身体不好的时候,应酬也不必太多,这个时候谁敢挑你的理?” “行行行,我就不见。”徐若瑾也害怕姜婷玉的纠缠,毕竟她缠人的功夫自己真是领教够了。 红杏小心翼翼的道,“主子,真的要直接拒绝了吗?人可就在门外等着呢!” “啊?又直接登门了?!” 徐若瑾眼睛瞪得硕大,“怎么她还没长进没记性?看来还是上一次没被吓到,可这会儿也没有曹嬷嬷给她讲经了。” 徐若瑾看向梁霄,梁霄直接出了门,“我这就去把人打发了。”走路一阵疾风,显然心中也挂着气呢! 徐若瑾瞧着他的背影缩了缩脖子,只是心里感慨姜婷玉来的也不是时候,正赶上梁霄在家里。 不过也幸好梁霄在家,否则自己的耳根子就又要被烦死了!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梁霄如何把姜婷玉给撵回去的,只是翌日一大早,红杏又递了帖子进来,“还是太阴县主府的姜家小姐,可今儿惨了,四爷不在家呀!” 徐若瑾脸色泛苦,可对姜婷玉如此的不依不挠颇为奇怪。 如若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犯不上昨日梁霄刚将人撵走,今日便又前来?事情怎么觉着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徐若瑾看向了方妈妈,“还是您先去应承一下,把黄芪也带上,终归那是宫里出来的,单是规矩就有姜婷玉瞧的了,就说我正在睡着身子不太舒服,她如若愿意等那就等一会儿,如若不愿意等就走人。” “我倒要看看今日如若不见她,她明日还会不会再过来。” 方妈妈领命离去,姜婷玉听到了方妈妈的传话,紧紧的咬了咬牙,“我是真的想念若瑾妹妹,如若今日不见,那我明日再来就是了。在京都我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她一个,如今却也……”姜婷玉眼泪汪汪的。 方妈妈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评价…… 明日,那就明日再说吧! 心中突然划过一个强烈的直觉,郡主还是不要见姜家小姐为好……至于为什么,方妈妈也说不出原因! 第815章 交易 梁方与杜宇商议好一同去见梁霄,便派人到灵阁打探,看梁霄什么时候会在。 毕竟二老太爷还有话要传给梁忠,所以还是在“灵阁”见梁霄更合适一些。 梁方也心怀忐忑,毕竟二老太爷真的故去之后,梁家二房就真的少了主心骨,恐怕会引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子可不是女人想的那般简单,罗氏觉得一个月有五十两银子就知足,可若二老太爷故去,每个月五十两银子的月例又能拿到多久? 尽管梁忠现在已经被驱离梁家,更是被贬为平民,可梁家二房不止只有自己这一家子人,还有四五户兄弟姐妹,那时又该怎么办?这都是要想解决的问题。 梁方尽管甚是挠头,却也不得不明日到“灵阁”去看一看,只期望梁霄看在梁家祖宅的面子上,能够赏一条活路。 终归都是姓一个梁字,梁忠惹了他,自己又没招惹他?想必梁霄也不是那么薄情的人,可在这一点上,梁方不敢做准,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是还未等到家,便有人在路上截住了他。 “有一位贵人想请您喝杯茶,请梁爷去一趟吧!” 虽是用了这个“请”字,可来人乃是身姿魁梧的四个大汉,单是其中一人的胳膊,梁方可能都扭不过…… 梁方也被惊住了,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跟随而去。 尽管这一路上,梁方都想不出自己结识过哪一位贵人,难道是梁霄吗?可他若找自己的话,也用不着这种方式呀! 梁方浑浑噩噩的就被塞入了马车之中,马车行驶了一刻钟的功夫,七拐八绕的走进了一个胡同。 庭院的小门忽然打开,梁方被引了进去。 外表看去不过是一家平民的民宅,可走进大门之中,才发觉这里别有洞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正院门口的牌匾都乃是黄花梨木所雕,其上更有名人的题字。 梁方的心情更忐忑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可他却根本不敢去想那个“跑”字,因为凭借他的本事,是根本逃离不开的。 先有一人前去回禀,随后才出来引梁方进门。 梁方迈步的脚只觉得发软,可走进门去一看,他更是震惊了。 因为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的人,岂不是澶州王世子妃? 当初楚嫣儿时常到梁家祖宅去见梁夫人,梁方偶尔也遇上过一两回。 这乃是让人见过一眼便忘却不掉的容颜,梁方张大着嘴巴,呆呆地望向楚嫣儿,好像傻了一般,一个字都不会说了! “怎么?难道这么久不见,已经不认识我了?”楚嫣儿率先开了口,声音虽然冷漠,却好似惊雷,在梁方的心中炸响。 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见自己的贵人乃是楚嫣儿,浑身一个哆嗦,梁方连忙作揖行礼,“给世子妃请安了,实在没有想到能够见到您,真是、真是太吃惊了,若是失了礼数,还望世子妃不要见怪。” 梁方说话的声音哆哆嗦嗦不停的颤抖,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已经快顶到了喉咙。 世子妃怎么会想要见自己?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他已经脑中空白一片,不会思考了。 “都不是外人,自当不会怪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楚嫣儿吩咐烟玉道:“给梁家老爷上茶。” 烟玉立即福身应下,亲自将茶端去送给梁方。 梁方战战兢兢地起身谢恩,即便又坐下,欠着身子,只沾了小半边儿椅子,斟酌下才道:“不知道世子妃今日找我前来有什么吩咐?但凡是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梁方讪笑两下,咽了口唾沫,“这也是我的荣幸。”楚嫣儿无论从容貌还是身份,都乃是梁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女人。 这种女人,他也只有远观的资格,如今能够静静的看到,更是能够说得上话,梁方的心都快飞了,简直如同做梦一样。 尽管梁方在遮掩着内心的兴奋,楚嫣儿也看得出他的那点儿腌臜心思。 “听说,梁家二老太爷的身体不行了?想当初去梁府,二老太爷我也曾常相见,把你找来,也是想问问他的状况罢了。” 梁方立即站起身回道:“谢世子妃体恤,只是我父亲的身体真的有些不行了,毕竟年迈,而前一阵子又受了些刺激……”感觉到这个话题与楚嫣儿说不太合适,梁方收住了嘴,笑了笑道:“在此替父亲谢过世子妃的惦记,多谢了!” “你也不必谢我,相识一场,理应关心,只是如今梁霄与你们闹得不太开心,而我又无法去郡主府见他,所以才把你找来。” 楚嫣儿说着,自嘲的笑了笑,“你的那位堂侄媳妇儿也是个醋坛子,能把梁忠都折腾到灵阁去做杂役,她的手腕儿也着实够高的,只是不知道梁忠如今怎样了?你可曾见过吗?” 听世子妃提起梁忠,梁方的心中一紧,不由得谨慎道,“也是我哥哥他做事过分了,惹恼了太后,自那时起至今还未曾见过他,正准备去灵阁见一见,毕竟老爷子的身体不行了,也有话让我传过去。” 楚嫣儿没有继续与他纠缠徐若瑾的对错,“原来如此,那你们将来都是如何打算的?总不能因为梁忠一时之错,让梁家二房的所有人都跟着倒霉,家中老老小小,也都是要吃饭的。” 提到这话,不由得戳中了梁方的心坎,“世子妃这话说得正是我发愁之处,但一切都先以父亲为主,其余之事,都等以后再说吧!” 梁方一声长叹,楚嫣儿倒是笑了,“其实你也不必这般悲观,梁霄不帮助你,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楚嫣儿的话让梁方瞪大了眼睛! 可他知道,楚嫣儿既然这么说,想必也是有交易的条件,“这个……不知道,世子妃需要我做些什么?” 梁方如此直白的问出,楚嫣儿笑了笑,倒觉得梁方不是个笨蛋。 “我自当是有事情需要你做,但这件事情准保你的利益更大,只看你能不能豁得出去了……我倒是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事情做成,莫说这辈子你衣食无忧,包括你的儿子孙子,我都可以保他们一生富贵……不知道,这些条件,足不足够让你灭了梁忠的命呢?” 梁方浑身一震,却没有马上拒绝…… 第816章 口味 梁方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心不在焉。 他一路上都在想着楚嫣儿要他做的事,以及他能够得到的好处。 尽管梁忠是自己的哥哥,可待二老太爷真的过世了,他们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着落。 连生活都会犯难,谁还会想念亲情是不是更可贵? 更何况梁忠在时,也从没把自己当成他的亲弟弟一般看待,因他乃是嫡出长子,自己不过是个庶出,被当成他的马弁随从和奴才而已,也根本谈不上什么亲情。 可这种想法,不过是催眠自己,真让他去灭了梁忠的口,梁方仍旧从心底畏惧发寒。 不是下不了手,而是躲不过心底那一道关。 好歹都姓一个“梁”字,如若被外人所知,那自己投河自尽都无颜见祖宗,可是,如若只为了死后有一张脸能面对列祖列宗,难道就要一辈子都浑浑噩噩窝窝囊囊的求一口饭吃? 归根结底,两种都要死,只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 “想什么呢?和你说了半天的话,合着你都没有听呀!”罗氏在一旁伸出手在梁方的面前晃了晃: “还不把熬好的药给老爷子端过去?另外今天老六的媳妇儿过来问分家,我给骂了回去,老爷子还在呢,居然敢提什么分家,简直不象话了!可这事儿他们既然已经有了想法,想必待老爷子不好时,一定会闹腾起来,你也要仔细的想一想,为咱们自己谋一些利,这也不能说是咱们自私,可还有孩子们呢!” 罗氏说起话来便喋喋不休,“可惜你在府上也没有什么官职,用不用我再去求一求郡主?待老爷子过世之后,给你谋个差事,哪怕是在灵阁做个帮工呢?也总比混吃等死要强吧!” “你给我闭上嘴!”梁方被她说的格外烦躁,端起桌上熬好的药便夺门而出…… 罗氏惊愕的看着梁方离去,寻常他与自己都是和和气气,今儿这是怎么着了? 也可能是因为老爷子即将不行了,所以心情不好吧? 罗氏自我宽慰,只是梁方走了,她不得不又把账本拿出来算一算。 日子都是围着钱过的,何时钱才能围绕着日子过呢? 徐若瑾这两日真的被姜婷玉烦到了! 梁霄在家,她便被梁霄打发走,梁霄不在,她便会上门递帖子,要求见徐若瑾。 接连三四日都是如此,这让徐若瑾甚是挠头,即便是找拒绝的理由也总有说完的时候吧? 更何况,她好歹乃是太阴县主宠爱的外孙女,又乃是姜家大老爷的长女,被外人听到,还以为姜家和梁家出现了什么分歧,怎么想都说不过去了。 徐若瑾揉着额头,看到她递来的帖子甚是刺眼,“若不然,今天就见一回?不然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方妈妈也无可奈何,“就怕她纠缠起来,您的身子扛不住,更何况,毕竟乃是外人进府,说不准有什么不靠谱的地方。” “终归是在府内,也只能您盯着点儿了。”徐若瑾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姜婷玉本人不见得有什么歪心思,只是被宠坏了的娇小姐脾气,让她这一回也就罢了,如若再来纠缠,那就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 徐若瑾说着,吩咐红杏道:“也派人去一趟姜家,把姜必武找过来……”说到这里,徐若瑾蹙眉顿了一下,“不过他很有可能与四爷在一起,算了,先派人去把姜家小姐请进来吧!” 红杏的反应慢了些,也是因为刚刚徐若瑾提到了姜必武。 方妈妈和杨桃看了他半天,红杏才缓过神来,看着徐若瑾道:“郡主您刚刚说什么?哦,奴婢这就去,请姜家小姐……” 说着话,红杏便出了门,徐若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平时是个聪明的,可惜一提到姜必武的名字,她便甚是敏感,脑子彻底的就没了,这可怎么是好?简直就是魔障了!” 众人没有再针对红杏的事情继续猜想,方妈妈吩咐丫鬟进来把屋中该布置的东西都摆好,黄芪与白芍去了院子里守候,杨桃是在门口等候撩起帘子。 方妈妈则站在徐若瑾的身旁寸步不离,更是将徐若瑾的杯盘碗碟,包括所用的帕子都格外精细的挑选出来,哪怕是煮水用的壶都是另外一套。 屋中摆放的花全都搬了出去,桌面上除却两个水碗之外,什么多余的物件儿都没有! 这也是为了防着外人借着物件混乱,把什么脏东西丢下,如若一时注意不到,反而容易引起问题。 徐若瑾原本没有这么紧张,可是见方妈妈如此细致的吩咐,她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有着身孕,顾忌实在太多,看来什么人都不能过于轻视,若真的出事,那就后悔莫及了。 姜婷玉没想到徐若瑾今日会见自己,看着前来迎接的红杏,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是笑的有一些高傲和孤僻,更有着做戏出来的虚假。 给了红杏一个小绣包,吩咐婆子们抬轿进郡主府。 还不等下了轿子,姜婷玉的呼喊便响了起来,“哎哟,我的若瑾妹妹,今日可能见到你,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下了轿,姜婷玉才发现徐若瑾并没在院子里等着自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又脚步簇簇的进了屋子。 左右寻找徐若瑾的影子,而后才发现徐若瑾正在桌子的后面看着自己。 姜婷玉娇滴滴的看着她,“如今想见你一次还真是难呢,可在京都之中,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好姐妹,知道你有身孕,实在惦记,你想不想我呀!” 徐若瑾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心里已经翻了无数个大白眼儿,“你这天天的都想来看我,如若再不见你,恐怕你也要怪我了,其实身体真的不太舒服,如若招待不周,你也不要介意。” “都是好姐妹,哪会挑你的理?” 姜婷玉分毫没有觉得徐若瑾的话有隔阂和疏离,反而笑的格外灿烂,“我也只敢趁着梁霄不在才来见你,否则我也害怕你另有疑心再吃什么醋,觉得我是有所图谋,毕竟我也是个女人……” “噗!” 徐若瑾一口水便喷了出来,梁霄有所图?那他的口味得有多重?! 第817章 逃避 姜婷玉在郡主府絮絮叨叨缠了徐若瑾半晌,便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回了太阴县主府。 徐若瑾虽然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却格外的纳闷起来。 本以为姜婷玉如此执着的要见自己,是有什么目的?可看她除却嘴皮子没停过之外,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更没提什么出格的要求,甚至不让她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动手做事,都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站着,显然是刻意的避嫌。 这着实让徐若瑾不明所以的糊涂了。 难道真的是在京都没什么朋友,来自己这里发泄下憋闷已久的抑郁吗? 徐若瑾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可方妈妈对此也甚是迷惑,她可谓是徐若瑾身边最警醒的人了,刚刚姜婷玉在时,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跟随一同前来的那几个人。 可的确是任何事情都未发生…… “不管怎么说,郡主都是适当的提高警惕为好,毕竟姜家小姐留了话,还会再来郡主府探望您。” “妈妈说得是,的确不能就此忽视了。”徐若瑾微微点头,叹了一口气,“只盼着孩子快些的出生,我也就不必这么整日提心吊胆的了。不单我累,您和红杏,杨桃她们也都操心。” “这话可说错了。”方妈妈笑道:“等小主子出生,老奴就该担心小主子的吃喝拉撒了,这颗心啊,一样闲不着!” “那也是妈妈您疼我。”徐若瑾手杵着小脸,望向窗外,“如若四爷一直能在家就好了,好歹有煞神挡门,没人敢来轻易招惹……只是老爷子要过寿了,不知他用不用回去呢?” “先别想四爷,您打算送些什么?”方妈妈思忖下,“如若送酒的话,也要提早准备了。” “酒是必然要送的,早已经告诉禾苗随时准备,可我还想再送一些别出心裁的物件,可琢磨一晚上,我好似除了酿酒之外,什么都不会了?” 徐若瑾说到此,颇有些自卑,“您也帮我想想,出出主意,我这个脑子实在是转不动了!” 方妈妈笑着道:“您就安安生生的送老爷一个大胖孙子,那比什么礼物都高兴!” 徐若瑾嘟着嘴摸摸小腹,“可那个家伙说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反正儿子闺女我都喜欢,只求这个小家伙不闹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梁霄此时正听梁一回禀消息,说起了梁家二老太爷的身体恐怕坚持不了几日。 而此时梁六前来回禀,“顺哥儿刚刚说起梁家祖宅杜总管到灵阁找过您,问您见还是不见。” “还有什么人?”梁霄的声音低沉,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 梁六立即道:“还有二房的三爷。” 梁方……梁霄想到他,点了点头,“让他们明日一早再来……算了,现在见吧!” 梁霄临时改变了主意,带着梁一离开佳鼎楼,前往“灵阁”而去。 掌柜的见梁霄离开,立即去通禀陆凌枫,“梁左都督已经走了……” “往后他的事情不用特意告诉我。”陆凌枫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帮我去备马。” “主子,那您什么时候回来?”掌柜的心中一叹,自家这位主子着实让人猜想不透,更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神出鬼没,说走就走,更不知何时才回。 天底下就没见过这么随心所欲的国舅……只是主子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姑奶奶当初要进宫为太子妃,主子也不可能弃官而去,浪走天涯了! 陆凌枫不会去想掌柜如何感慨自己的悲壮,他只摸着下巴笑了笑,“不知何时回来,也许今日走了,明日就回呢?” 拎起行囊,陆凌枫与掌柜的道:“记得我走以后,你拿我的名帖去瑜郡主府要灵阁的酒,该赚的银子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谁让徐若瑾的酒那么好卖呢!” 梁方此时等在灵阁之中,并未好奇的随意乱瞧,只闷声不语的呆在角落之中,杜宇喊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听到似的。 “爷?您想什么呢?”杜宇拍了梁方的肩膀一下,梁方一个激灵被吓一跳,转头看到是杜宇,他才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什么事?梁霄到了吗?” “还没。”杜宇看看四周没人盯着自己二人,低声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想想一会儿怎么与四爷说啊?光奴才自己不行,总得您出面。” 梁方翕了翕唇,长叹一声,“唉!不就是为了这个嘛,我脑子里空荡一片,根本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在为自己找寻着借口,其实他是不知稍后能不能见到梁忠,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楚嫣儿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罗氏对未来日子的絮叨在另外一个耳朵里嗡嗡环绕。 窗外的阳光明媚,但却让梁方感觉不到任何期望。 因为这一道难题让他不知如何面对,未来的日子,必须要建立的自己的梦魇之上吗? 梁方正心中犹豫之时,只感觉面前突然暗沉,仰头看去,才发现是梁霄已经进了灵阁之中。 “去后院说话。”梁霄率先踱步进了内院,杜宇才拽起梁方跟随在后。 感觉到梁一扫在自己身上的审度目光,梁方的脚步不由加快。 尽管他知道这乃是自己心虚而已,可他只期待这一日早些的过去,如若梁霄拒绝自己见梁忠,是不是自己就不需要面对这个问题了? 尽管知道这乃是逃避责任的自私,可梁方真的已经濒临崩溃。 将二人请进“灵阁”后的小院之内,梁霄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盯着梁方看了半晌。 杜宇也看向梁方,却见他在发呆? 伸手轻怼了下梁方的胳膊,杜宇才笑着与梁霄道:“还以为四爷不肯见奴才……” “二老太爷的身体情况我已知道,你们今日来有何要求,直接说。”梁霄看向梁方,梁方咬了咬牙,“是老太爷想见一下哥……” “不行。”梁霄痛快的拒绝,杜宇连忙接话道:“四爷,好歹那也是二老太爷府上的长子,您看?” “二老太爷没有多少时日的寿命,此时见他,情绪激动之下容易当即咽气。”梁霄看着梁方道:“别怪我说话直接,此事不能不多顾忌,毕竟驱离叔父离开梁家的人乃是太后,容易留下话柄。” 梁方连忙点头,“我懂,我懂,那我能不能见见他?老太爷有话让我帮着传……” 第818章 兄弟 “这是梁家祖宅的钥匙,二老太爷特意吩咐,让交给四爷您。”杜宇把祖宅的钥匙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梁霄的面前,“这不是要与四爷做什么交易,也算是二老太爷的临终遗言了。” 杜宇说此话时,悲从心起,声音都有几分哽咽。 梁霄看着祖宅的钥匙,并没有马上收下,“我父亲即将就过大寿,祖宅的钥匙还是给他更合适,如今杜总管仍旧管理祖宅,那不妨你去中林县一趟,亲自送给他更好。” 梁霄如此说辞,杜宇也觉得很有道理,“原本也想问一问四爷,奴才前去为老爷庆寿是否合适,如今听您这般吩咐,那奴才一定要去!” 梁方见二人的话题越来越远,不由又提起了刚刚的事儿,“那我您不能见……” 梁霄打断了梁方的问话,看向身旁的梁一道:“你随同去一趟后面,时间不要太久,也要看他是否乐意,不要勉强。” 梁方连忙起身感谢,“如若不是父亲的身体真的不行,我也很想为大哥去庆寿,到时会请杜总管带去我送的一份薄礼,唉,这日子真是……” 一声长叹,好似诉不尽心中满腔愁怨,梁霄没有多说什么,正巧顺哥儿进来回话,他便让梁一引着梁方去了后院,杜宇想了半晌并没有跟随,他还有心问一问梁霄是否想回梁家祖宅居住。 毕竟也是梁家人,不能总居住在郡主府吧?!就算是居住在郡主府,梁家祖宅如今空无一人,将来如何打算,也要向四爷多请示请示才行,空荡荡在放置那里,自己守着都觉得别扭无比。 梁方跟随梁一去往后面的路上,他倒庆幸杜宇没有跟着,只是稍后如何甩开良心与梁忠对话,这确是个难题了。 梁一带着梁方到了后面的一间草屋之中,便站在门口,没有多说一句话。 梁方看了看那间关闭的门,又问梁一说道:“我能进去吗?” “请!”梁一的回答格外简单。 梁方长舒了几口气,才轻轻推开那一扇木门。 “吱呀”一声,让他的心都跟着被重锤一下。 梁忠此时正坐在屋中喝酒,抬了抬眼皮,见是梁方进门,微有惊愕之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梁方一个哆嗦,挤出几丝笑来道:“是父亲让我来看看你,”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梁方道:“这里虽然简陋,但看起来也并不苛刻,梁霄终归还是梁家的人,老太爷应该也会放心的。” 梁忠皱紧眉头,“是不是父亲病了?” 梁方萎顿咬唇,才道:“已经时日不多了……” 梁忠当即发了火,“你是怎么照顾父亲的?整日里只惦记那几个银子,就不知道管管老爷子的身体,就知道吃闲饭,没了老爷子,你们怎么办?都是一群废物,简直就是废物!” 梁方没想到,会被大哥劈头盖脸这一通骂! 他提了一口气,本是满肚子抱怨却根本没有说出一个字,若不是因为梁忠,他们何至于得罪了郡主?太后下令将他驱赶出门,连老爷子搬离祖宅,这不都是拜他所赐? 居然还在这里指责自己,简直…… “老爷子有话让我传给你!”梁方没了什么好心情。 梁忠皱紧眉头道,“父亲是怎么说的?” 梁方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朝门口看了看梁一,可梁一其实并不在门外,突然被梁八找走了。 梁方心中松了口气,走近梁忠的身边,轻声道:“老爷子说,他既然要走了,你跟着一起去,总比要在这里苟延残喘的好!” 梁忠愣住,有几分没听明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也没想到老爷子会说这种话……哥,我舍不得你,我真舍不得……” 梁忠瞪大眼睛,看着他骂道:“这不可能是老爷子说的,一定是你骗我,这绝不可能是老爷子说的!” “我骗你干什么?不是老爷子说的话,我会跑到这里来传给你吗?”梁方为遮掩心虚,声音不免也大了起来。 梁忠的手握着酒瓮,呆傻了半晌,猛的看向梁方道,“是不是你想独吞梁家的财产,所以才这么来说?一定是,一定是你不想管我的儿子了,所以你才放这等狗屁,你这个奸诈的杂种!我早就应该一巴掌抽死你!” 说着话,梁忠站起身便要去打梁方,梁方没想到梁忠会突然冲过来,躲闪不及正一头撞了墙上,反而被梁忠捏住了他的脖颈! “你松开我,真不是我,这就是老太爷的意思,是你连累了整个二房,你还有什么理由活着?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别人?” 梁方狠狠的挣扎,可他却掰不开梁忠的手,“你掐死了我,你也是梁家二房的耻辱,当初你把大哥连累得跑到中林县那等鬼地方,如今又害得我们跟着被人瞧不起,你还有什么资格活着,还有什么资格赖别人?父亲之所以病卧不起,全都是被你气的!你才是梁家的耻辱,你早就该死了,可你却仍然活着,你还要这一张脸么?给老太爷陪葬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梁方情急之下,将心中多年的憋闷狠狠地发泄出来。 他其实都记不得自己喊出了什么,他只想快些逃离梁忠的毒手,因为他真的快被掐死了! 梁忠听着梁方的话,整个人呆滞的一动不动,被梁方猛的推倒在地上,便夺门而出,立即逃离此地! 梁忠并没有追,而是疯了似的将屋中所有的东西砸碎! 他自当知道自己坑害了二房的所有兄弟姐妹,更知道自己已经让父亲失望,所以他才留着自己这一条命! 因为梁霄已经答应他,总有一日会让他再上战场! 死在战场之上总比自尽要强,那才是梁家的荣耀,可他却没有想到,父亲居然要在让自己陪葬? 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袭遍全身,梁忠不免嚎啕大哭起来,痛彻心扉,歇斯底里,让刚刚赶回来的梁一都甚是纳闷。 亦或许是知道,梁家二老太爷不行了,所以才哭成这样? 梁一见梁方已经不在,便出门享梁霄回禀。 梁方此时正在梁霄的面前控诉着梁忠刚刚险些杀了自己! 他不得不说,因为脖颈上的紫红的印记就是证据。 “无所谓,算了,终归喊他一声哥,他知道了老太爷没有多少时日,怪罪我没能照料好,都是我的错,的确都是我的错……” 第819章 错过 听着梁方的说辞,杜宇并没有半分怀疑,因为梁忠在家中肆意跋扈,霸道惯了,知道老太爷的身体不行,他没发泄怒气将梁方打个半死,已经是手下留情。 只是梁霄却并不这么看,他盯着梁方半晌,吩咐身旁的凉一道:“去看一看,别让他出什么危险。” 梁一领命便去,梁方觉得再继续待在这里,颇有些心慌,便想快一些的离开,“老太爷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能放心,今日为父亲传完了话,也算是圆了老太爷的心愿,我也心事了了,不如我就先回去了。” 杜宇连连点头,“奴才跟您一同去探望一下二老太爷,然后回祖宅收拾东西,就去中林县看看大老爷了,待回到京都之后,再来给四爷请安。” 刚刚他与梁霄提起了祖宅之事,梁霄已经答应,往后梁家祖宅的一切开销都由他来承担。 尽管四爷仍旧不肯回祖宅居住,但有这一番话,杜宇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梁方与梁霄也说不上什么话,寒暄几句便率先离开了“灵阁”。 梁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仍对他脖颈的红印存疑,不等梁一前来回话,便去后面看一看梁忠。 梁一此时正折身前来,看到梁霄,立即禀道:“已经将屋中的所有东西砸了稀巴烂,人也醉倒在地上,已经睡过去了。” 梁霄停住脚步,没有继续往里走,“刚刚他们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属下刚刚刚刚与梁八说事儿,没有在这里把守,回来之时他们已经说完了。” 梁一对此颇有些心虚,“也是没想到他们的话题结束得那么快,四爷是觉得事情有诈?” 梁霄的确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但此时梁忠醉死过去,只能等他醒来再谈一谈。 “告诉顺哥儿晚上多盯着点儿他,不要在“灵阁”出什么问题,如若出事随时派人通知我。”梁霄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我明日一早会再过来,另外二老太爷府也要继续派人盯着,一刻都不能松懈。” “是!” 梁一领命过后便前去吩咐下人做事,梁霄从“灵阁”回去郡主府,便知道了今日姜婷玉前来的消息。 话乃是梁七回的,他也有意问一问,姜家小姐再来找郡主之时,用不用直接在门口便给拒了,免得郡主不好开口。 “今天姜家少爷也来了,只是他来得迟,姜家小姐已经离开,他便没有再找郡主叙话,就直接走了。” 梁霄沉默了半晌,“你去告诉姜必武,如若明日姜婷玉还到郡主府来,那他就来郡主府大门口守着。” 梁七嘿嘿一笑,“属下这就派人去说。” 梁霄阔步迈进郡主府大门,直接奔向徐若瑾的院中而去。 徐若瑾此时刚刚睡醒,见梁霄的脸色不虞,纳罕的问着:“什么事会让你发愁?这脸色冰的,让人看到都觉得发冷。” “红杏,快再为我拿个毯子来。” 徐若瑾的调侃让梁霄苦涩一笑,“没什么,也是遇上点烦心事。”摸摸她鼓起的肚子,梁霄的脸色也从阴转晴,“今日怎么样?小家伙是否又闹腾你了?” “今儿还不错,恐怕也是看到姜家小姐来了,把他都给吓到了,”徐若瑾自我调侃的道,“往后这小家伙在闹腾我,我就去把姜婷玉给请过来,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些能治病的话,我也省得喝苦药,也忍了!” “稍后我会再请一位太医为你来诊脉瞧瞧,会是靠得住的人。”梁霄对徐若瑾的身体格外担忧,看到她因为要为自己生子,而遭这么大的罪,也满是心疼。 徐若瑾自当明白梁霄的担忧,“放心吧,我没事的,估计过了这一段日子就会好,难道你没有瞧出来我最近都胖了?” “若是有了身孕,您都还吃不胖,那可就出问题了。”方妈妈正从屋外走进来,“您还是得多吃,胃口虽然不错,可是这身体却没瞧出来长了多少?四爷这会儿有空的话,就扶主子出去园子里走走,总在屋中憋闷着可不行。” 梁霄听到此话,当即把徐若瑾抱下了床,为她整理好衣襟,牵起小手就往外走。 徐若瑾哭笑不得,“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般听话?若是让婆婆知道,一定又要挤兑你了。” “他为了抱孙子是不会说什么的。” “那你是想要生女儿还是儿子?” “先有闺女,然后再要儿子,如若这一胎儿子闺女都有则更好。” “还能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了?”徐若瑾虽这般说着,也不忘摸摸自己的肚子,“估计不会是两个,否则肚子还不得超级大了?” 两个人边说边往院子里走,亲亲密密的模样,反倒让两个人都忘记了心中的烦事,他只想着她就够了。 姜必武听到梁霄派人前去传的话,着实对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毫无办法! 原本就知道他重视徐若瑾,更何况如今徐若瑾有了身孕,那简直就是这家伙的命! 只是为何自己那位表姐会突然去找徐若瑾,而且接连几天都不停,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姜必武毕竟乃是姜家人,对姜婷玉更为了解。 他知道梁霄派人来与自己撂下这番话,已经到了发飙的底线,这件事情必须要与自己大伯父商议一番,免得那家伙发起飙来不认人。 徐若瑾与梁霄两个人在园子里逛过之后,便用了晚饭,与他聊着聊着便睡了过去。 今日的确有些疲惫,而梁霄的轻拍,让她很快坠入梦乡。 只是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让他从梦中醒来。 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回话,而梁霄也不在身旁,她则问着已经醒来的红杏道:“出了什么事儿?四爷呢!” 红杏连忙道:“是梁家的二老太爷过世了……” “这么快?”徐若瑾颇有惊讶,把衣服穿好,走到门外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梁霄此时正在听着梁六等人回禀,他的脸色格外难看。 梁大将军即将过寿,二老太爷此时传出死讯不是一个好兆头。 “去灵阁守住梁忠,他此时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是!” 第820章 自尽 夜微言得知梁大将军即将过寿的消息,也甚是欣喜。 因为这几日,澶州王接连推举梁家五房的几个年轻人担任军中要职,都被夜微言推掉了! 于是不妨有人开始说,夜微言根本不信任梁家,否则为何不肯提携梁家的后辈? 更何况梁霄毕竟也是梁家人,叶微言虽然知道他与梁家五房之间没有什么来往,但并不代表梁霄对此没有嫌隙。 如今梁大将军过寿,他正可以借此机会大赏,以此来缓和他与梁霄之间的君臣关系,也向所有人表明他是厚待梁家的。 所以今日上朝之时,夜微言当众宣旨,梁大将军劳苦功高,乃大魏的功臣,厚厚的封赏即将送往中林县,而且还送给梁大将军一处中林县的宅院。 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宅院,乃是皇家所有! 单是园子就有着十几亩的精密布置,这无非也是告诉众人,他并没有要求梁大将军回到京都,更没有想拿捏梁家什么把柄,梁大将军既然想在中林县养老,那他就赏赐中林县的宅院,其他人还能有什么说辞? 因今日乃是对梁大将军的封赏,所以梁霄一早也到了朝堂。 昨晚梁家二老太爷去世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开,但梁霄知晓,几乎在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而皇上此时大肆封赏父亲,也等同于让自己这一房彻底的与梁家其他人断了。 只是梁霄对此倒不介意,听完了田公公在朝堂说了一刻钟的旨意,他便拱手谢恩,也算为父亲领了旨。 夜微言一脸满意地坐在龙椅上笑了笑,“说起来,朕都想去中林县为梁大将军贺寿了,可惜朝堂离不开朕,朕也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你们吃喝玩耍,奔走各地,真是好生羡慕呀!” 澶州王冷哼一声,看着梁霄道,“怎么皇上的封赏却看不到你半点感恩的笑呢?莫说是梁大将军,就是那中林县的庭院,连本王都羡慕不已,难不成你还不满意吗?人心贪欲过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也要估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感恩在心中即可,为何要虚伪的表现出来?” 梁霄虽在反驳,但依旧面无表情,澶州王就等着他接话,“看来是本王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因为昨晚梁家的二老太爷过世而伤心,好似论辈分的话,你也要叫那一声伯祖父的。” 澶州王当面将二老太爷过世的消息说出,可谓是将夜微言封赏梁大将军的一派喜庆给压制得格外尴尬。 夜微言的脸色难堪,可此时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由着澶州王与梁霄在此斗嘴。 “让王爷费心了,我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却不知道王爷已经知道了。” 梁霄的暗讽,澶州王根本不当回事儿,“难道梁大将军过寿,你这个当儿子的都不回去庆寿吗?” 梁霄一本正经道:“就不劳王爷费心了,毕竟我才是儿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澶州王自当听得出梁霄后半句的暗讽,梁霄摊手无辜的道:“我能有什么意思?” “你刚刚那句话,明摆着是在咒骂本王,你大胆!” “我只说我是儿子,难不成王爷以为我还有其他意思吗?” “你……” 澶州王被噎得说不上话来,更不能自己捡骂,可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俩人再继续吵下去! 气氛越来越僵,夜微言也知道不能纵着二人,否则事情可能会闹得越来越大,“行了行了,又不是朝堂要事,在这里吵什么?!今日就此作罢,退朝,梁霄你跟朕来!” 夜微言率先起身离去,田公公拂尘一扫,仰头尖嗓锐喊道:“退朝!” 超朝臣齐齐跪地行礼,随后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各忙各事,各行其职。 澶州王与左相大人对视一眼,离去私谈,而此时梁霄与夜微言已经到了御书房中。 “你这吵架的本事可是长进了。” 夜微言白了梁霄一眼,可他又无法怪罪梁霄搅和了自己宣赏的气氛,因为罪魁祸首乃是澶州王,是王爷不想看自己太过得意。 “本对吵嘴没什么兴趣,都是若瑾教的好。”提及自己的女人,梁霄的脸色也微有缓和,甚至露出淡淡的笑容。 夜微言看在眼里,嘴角抽搐,他就受不得梁霄这幅重色的德性! “你打算回中林县吗?”这是夜微言要问的重点,因为梁霄若不在京都的话,他需要提前作出一番布置。 而且澶州王明摆着是想逼走梁霄,夜微言闭上眼睛都能感觉的出来! 他个人并不希望梁霄走,可毕竟乃是梁大将军的寿辰,梁鸿在边境,梁霄在京都,梁辉又杳无踪影,更可能是已经死了,没有一个儿子回去庆寿,梁大将军的脾气恐怕也容不下。 梁霄对此也甚是犹豫,“暂时还未定下。” “如若你有了具体的打算,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给朕。” “臣领旨。” “听说你最近与国舅走的很近?”夜微言问起了陆凌枫,他很需要有帮手,可是对陆凌枫,他又觉得无从下手。 “他应该已经离开京都了。”梁霄不打算做这个中间人,“之前回来乃是为老相爷祭扫。” 夜微言的恍然之中,更带有微微的失望,“原来是这样,朕倒是没听皇后说起过。”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朕也不愿勉强于他。” “若皇上无事,那臣先告退。”梁霄想要尽快离开,夜微言嘲笑他道,“又是着急回去看你的女人吧?就不能容朕多说两句吗?” “两个男人在一起,除了正事之外,还有什么闲话可说?皇上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梁霄的说辞让夜微言一个激灵,“快走快走,说的朕汗毛都炸起来了!” 梁霄拱了拱手,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田公公在一旁偷偷的笑,夜微言白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这个梁霄,朕恐怕是交不透他呀!” 梁霄刚刚踏出宫门,便看到梁三正在宫门口急迫的等他。 “四爷,梁忠死了……自尽。” 第821章 惊雷 “什么?梁忠自尽了?” 徐若瑾在府中听得这个消息,也甚是震惊。 昨晚二老太爷刚刚过世,梁霄一早又得到消息进宫领赏,这才短短几个时辰而已,梁忠便自尽,这事情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昨日四爷离开时,不是已经派人盯着他吗?难道没有看住?” 徐若瑾仔细的问着,梁七连忙道:“自尽的话,除非是把他捆起来,否则谁能拦得住呢!” “也是。”徐若瑾蹙紧眉头,“可好端端的,他也不至于因为二老太爷过世,就自尽寻死吧?之前不是已经与四爷商议好了吗?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具体也只能等四爷回来再问,只是他这一死,恐怕咱们又要被人盯上了。” 徐若瑾虽不问朝堂之事,可二老太爷过世,梁忠又在“灵阁”自缢,这件事情怎么想都容易遭人非议,更何况接二连三恶闻,让梁大将军还怎么痛痛快快的过寿? 而且,自尽的消息是发生在皇上大赏之后……这便更加耐人寻味了! “郡主您还是不要跟着操心耗神,终归还有四爷处理此事,您就安安心心的养身子,千万别跟着着急。” 方妈妈在一旁劝慰着,徐若瑾心中明白,安抚她道:“知道您担心我,可这件事情不能不多想,因为当初梁忠叔父乃是跟我起了纠葛,才被太后下令责贬,又是在灵阁自尽,这件事情必然与我们脱不开干系。” “只是我觉得此事并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发生,否则怎么赶的时间这么刚刚好?” 徐若瑾的说辞,方妈妈怎能不懂? 可如今罗春大人不在,没有人顾及郡主的身体,原本这几天郡主就有些疲劳过度,又起了妊娠反应,如若再因为此事劳心耗神,那是真容易出危险的。 “不管事情会否牵扯到您的身上,终归您在郡主府内,谁还能冲进来找您麻烦不成?还有四爷呢!” 方妈妈格外坚持,“这件事情老奴不能依您。”看了一下梁七,方妈妈道:“往后这件事情就不要再与郡主说了,谁把话传进来,我就亲自赏谁板子!” 梁七听到此话,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尽管方妈妈是一个年迈的妇人,可她毕竟宫中出身,那股不容置疑的硬气,连梁七见到都发自内心的敬畏。 “遵命,绝对不把这件事情再传进来,方妈妈您放心。” 梁七应承下来之后便准备离去,徐若瑾看着方妈妈着实无奈苦笑,“知道您是惦记着我,可也不至于连消息都不让我听吧?” “说不行就是不行,有本事郡主把老奴撵走呀!” 方妈妈这般威胁,徐若瑾着实没辙了,“把您撵走?这简直就是笑话,做梦都没想过!您是我千方百计请来的,我听话就是了。” “既然是听话,那稍后就乖乖的把药喝了,毕竟乃是罗春大人留下的方子,对您还是有益处的。” 方妈妈说着话,便出门去吩咐红杏熬药,徐若瑾杵着小脸望向窗外,心里仍旧在想着梁忠自尽之事。 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呢?听说昨日那梁方与杜总管去“灵阁”找过梁霄,那会不会与他们有关呢? 梁霄此时已经到了“灵阁”,正在察看梁忠的尸体。 梁忠乃是用杂房中的一根木条戳胸而死。 即便是自尽,临死之时他都没有合上眼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更是没有留下一句话…… 梁霄手扶他的双眼,让其轻轻合上,“把消息通知梁家二房,随后准备下葬吧!” 顺哥儿在一旁满脸的担忧和自责,四爷昨日特意吩咐,要照看好梁忠,却没有想到仅仅是趁着梁忠睡觉的时候离开了下,回来之后便只发现了尸体。 此地没有人可以进的来,所以这绝对不是刺杀,而且梁忠的手就扶在那根戳胸的木条之上,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这都是他自尽的证据。 可是他明明已经与四爷商议好,会找寻一日让他远赴七离边境,战场之上见分晓,他为何又这样自尽了? “会不会是昨日他们为二老太爷传的话有关?” 顺哥儿的眉头蹙得好似挨在了一起,“此事只怕有心人会借机拿捏,梁大将军正准备过寿,趁着这个时候下手,可谓再好不过了。” “人就死在灵阁,这件事情我们推脱不开,此事不要告知郡主,免得她跟随着担忧。”梁霄吩咐人道:“去备马,我这就去梁家二房。” 此时梁方听得梁忠过世的消息,整个人好似扎破的水袋,彻彻底底的松懈下来,因为悬在心中的那根刺彻底的消失不在。 二老太爷已经过世,梁忠也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传给梁忠的话并不是老太爷所说。 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至于澶州王世子妃是否会履行承诺,他也不着急去追问,一切都等处理了所有的葬礼之后再说。 梁方此时已经不管外界的舆论是否会对梁霄不利,那是高高在上的梁左都督,每一次他不都能逢凶化吉吗?不过是几句传言而已,又能把他怎样? 至于此事是否会对梁大将军过寿有影响,他则更不在乎了,毕竟梁大将军刚刚受了皇上的封赏,更是远在中林县,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梁方前思后想,都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听着王氏号啕大哭的声音,梁方皱了皱眉。 门外一人回禀,“是梁家四爷来了!” 梁方一个激灵,立即起身到门口相迎,梁霄这一关不好过,他必须要有上百个警惕才行…… 楚嫣儿此时听得梁家闹出的事情,只是微微露出胜利的微笑罢了,反而是澶州王笑的格外欢畅,连连拍着大腿,“好,很好,此事作的极妙,本王倒要看看,那梁大将军还有没有心情过什么寿!哼,本王更要看看,梁霄会不会因此将梁家的其他人全部得罪了!” “嫣儿,这一次多亏了你,只是该如何让梁霄离开京都?你还是要想想办法呀!” “不急,一步一步来。”楚嫣儿胜券在握,“好饭不怕晚,这一次,我不信他们仍旧能躲得过去!” 第822章 真饿 梁霄还未等跨进梁家二房的庭院,便接到了梁三的传讯。 有人说梁忠的死,乃是梁霄刻意复仇,因为梁忠当初连累梁大将军被皇上责贬,还侵犯到瑜郡主府。 之前是顾及到二老太爷还在世,所以梁霄未下狠手,如今二老太爷过世他马上便处置了梁忠。 否则为何会把梁忠放在“灵阁”做工?就是因为下手方便! 这个说法理由充分,所以很多人都信了,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众人皆知,但暂时还没有人去郡主府门前闹事。 梁霄站在二房的门口并没有再进门,而是转了方向,“回府。” “四爷,您不去了?那岂不是更遭人非议?”梁一在一旁急切问道。 梁霄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传言而露出半分惊慌,“现在再去,反而是画蛇添足,已经没有必要了。” “难道您不问一问梁方,那一日到底与梁忠老爷说了什么吗?” “还有这个必要吗?此事幕后另有主使,即便去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不要多说了,回府。” 梁霄不再废话,脚踹马肚,前往郡主府的方向而去。 梁一与梁三对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可四爷这般决定,他们也只能在其后紧紧跟随。 而梁家二房迎接的人看到四爷突然离去,不由得惊愕呆滞慌乱起来。 怎么刚刚来到门口,不进门就突然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梁方此时正从院内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空无一人,他四处悄悄,纳闷道:“人呢?不是说四爷来了吗?” “走,走了。”门房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有人前来回事,然后他就走了。” 梁方心底一惊,急切地问,“说什么了?你可听见了?” “这奴才怎么能听得见……” 梁方深吸一口气,脑中混乱的想不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没见到梁霄似乎更好,否则他怕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再与他说漏了嘴。 “算了,既然走了,还是专心布置老太爷的丧事,还有大老爷的,也不能忘了。” 梁方一抹额头的汗,心中只默默地念着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他的这一颗心可真的折腾不起了…… 此时的中林县,并没有因为梁大将军即将过寿而安宁片刻。 因为就在前两日,陈氏趁着半夜时分突然从被囚禁的院子里逃了出去,而且还偷走了梁子瑜,打伤了梁夫人。 梁大将军暴怒,姜家老太爷也下令所有人在中林县大肆搜索,查询陈氏和梁子瑜的下落。 这件事情梁大将军绝对不相信是陈氏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显然是早有人在背后指使和预谋策划,否则不会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梁霄回到郡主府后,收到了梁大将军派人送来的急信。徐若瑾看到他皱紧的眉头,并没有追问他们今日发生的事情。 方妈妈已经提醒众人,不许把这件事情告知给徐若瑾,既然这么多人在担心自己,那又何必自寻烦恼?反而惹方妈妈生气? 梁霄也没有说起此事,只是问了问徐若谨身体的状况,陪她吃过一顿午饭,下晌便在院子里,赏花,赏景,随意的聊着天。 “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梁霄说得轻松,但徐若瑾心底却是一紧,“要去多久?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抓着徐若瑾的小手,轻轻地揉搓,“你只安安心心的在家中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 梁霄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儿,因有身孕倒是丰润远了一些,“我不会去太久,待我回来之后,你要再胖一点儿。” 徐若瑾嘟了嘟嘴,“自然会胖的,整日这么吃,能不胖吗?” 梁霄用力揉搓几下她的脸蛋:“胖好,我就喜欢你胖乎乎的,摸起来才有手感。” “不正经!”徐若瑾轻捶他一拳头,把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你只放心的走吧,不用担心我,我老老实实的在家,安心的养身子,对了,你不是说要再介绍一位太医来为我诊脉吗?” “他来不了了。”梁霄想着刚刚听到的消息,那位太医进宫为容贵妃娘娘诊脉,因不小心碰坏了娘娘的物件,被娘娘打了板子,如今已经奄奄一息了…… 徐若瑾微微一冷,并没有追问为何来不了,“无所谓,反正我自己也是懂医药的,待真觉得身体不好的时候,便自己给自己开方子又如何?” “我会再想一些办法。”这的确是梁霄心头的忧虑。 似乎他还没有为什么事情发过愁,而针对眼前的女人,他便破了这个例。 因为他真的爱她,他不希望自己离去之后,她的身边没有可以照看她的人,因为他真的不放心。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中慢慢的睡了过去,尽管她不想睡,只想与他静静的度过一分一秒,否则他离开之后,便不知何时再能看见他的身影,那倒不如珍惜眼前的时光,珍惜他温暖的怀抱。 梁霄将怀中的人儿放在床上之后,便走出院子,召集了梁一至梁拾的所有人,开始吩咐稍后的安排。 他出去带梁一离开之外,所有人全都守在郡主府,以确保徐若瑾的安危。 “我不在时,郡主就是我,她下的令就是我下的令,所有人都要遵守,唯独梁五除外。”梁霄看向梁五道,“如若她行事过于鲁莽,你则与方妈妈商议,将她阻拦下来。” 梁五轻声一笑,立即领命。 好在四爷还知道瑜郡主偶尔会犯浑,如今她又有身孕,真的倔强起来,谁能拦得住? 更何况,若知道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若瑾的安危无碍,有这么多信得过的人看守,可唯独她的身体,梁霄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这该怎么办呢? 翌日一早,徐若瑾还未等醒来,就听到红杏立即冲进院中,叫嚷着道:“郡主,郡主您快醒醒,快醒醒,您猜是谁来了?” 不等徐若瑾答话,红杏便惊喜连连的叫嚷起来,“是沐阮少爷,沐阮少爷来京都了!” 沐阮此时看着梁霄沉沉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在京都附近了,只不过是走错了路,不过你们闹这一出事情反倒是成全了我,因为只需听着传言和议论,就找到了郡主府!” 沐阮依旧天真地挠了挠头,颇有尴尬的道:“能不能先给弄点吃的,我……我是真饿呀!” 第823章 喜讯 沐阮的到来,让正在担忧徐若瑾身体的梁霄格外高兴。 连梁七都惊讶的瞪着眼睛发酸发涩,惊的合不拢嘴巴! 因为四爷居然笑了,这可真是千百年难遇的场景,四爷居然笑了?! 梁霄手臂搭在沐阮的肩膀之上,直接往院中行走,“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喝多少喝多少,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为何不早来封信告知我你到京都来了?” 沐阮对梁霄的殷勤,感觉发自内心的惊悚,“这不也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嘛,只是光剩下惊,喜没了……” 沐阮对自己的路痴表示发自内心的自卑,可明明已经到了京郊之地,却没想到走了几天才找到郡主府。 他带来的小徒弟已经被婆子们接了过去,由黄芪和白芍带着玩儿,徐若瑾已经起身更衣,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沐阮走来,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 “之前怎么不说?好派人过去接你?你来了,公公身体怎么办?真是瞎胡闹!” 徐若瑾虽然见面就斥责他,但沐阮却是格外高兴。 毕竟徐若瑾如今已经是郡主的身份,他不过是个卑微的平民罢了,徐若瑾斥骂他一顿,反而还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摆出身份不同的差别,让沐阮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松懈下来。 “这自当不必担心,是梁大将军不放心郡主的身体,所以才把我给派过来了。” 沐阮指了指随身带来的小孩子,“没看我把小徒弟都带来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 徐若瑾笑着把他引进屋内,红杏立即送上了茶,杨桃端来果子点心,由着沐阮可劲儿的吃。 丫鬟们跟着欣喜,也是因为都在担心四爷若走了,郡主的身体怎么办? 之前有罗春大人,可如今罗春大人不在了,其他太医又不放心,这一直是所有人担忧的问题。 如今沐公子到来便好,他乃是洪老大夫带着多年的徒弟,医术甚至比罗春大人还要强,有他在的话,郡主无论出现什么问题都不必担忧了。 沐阮也不客气,举起点心果子便一通吃,吃了半晌,才想起他的小徒弟,“孩子呢?孩子也饿了。” “这自当不用你操心,外边那么多人帮着照看呢!安心吃你的吧,这孩子跟着你来也是够遭罪的,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徐若瑾扶着腰肢坐在一旁便开始挤兑,“还没说呢,你来了之后,公公的身体怎么办?” “不是都说了吗?不用你多操心,你也别再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说!” 听沐阮是这个口气,徐若瑄愣了半晌,眼前豁然一亮,看着他道:“难道是师父?” “嘘!”沐阮不允许她再说。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徐若瑾半晌,嘀嘀咕咕的道:“不是都说女人有了身孕便脑子变笨,你怎么还这么聪明?” “你这话是夸我呢吗?”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儿翻上,嘴上却是乐着,沐阮来了,这可是难得的喜事,而且她也知道了师父的下落,真没想到,梁霄居然把师傅安排去中林县,守在梁大将军的身边。 这样也好,终归没有人会追到梁大将军身边去找人的,皇上对此睁一眼闭一眼,没有追究到底,其他人也根本无法插手到梁大将军的身边。 过了这么多时日,终于有一个可靠安心的消息,实在是不容易啊! 梁霄站在一旁,看着徐若瑾与沐阮两个人喋喋不休地斗着嘴,他是真的安下心来。 吩咐了厨娘们准备酒席,徐若瑾的小屋之中,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就没停过,仿若之前的那些负面消息根本不存在。 只是那些负面的担子被梁霄一个人担在肩膀之上,方妈妈看着四爷,也着实无奈。 其实他需要有人帮忙分担,可郡主此时的身体却并不合适,只能他一个人扛了! 外面的传言越来越凶,传到宫中,让夜微言都甚是不爽! 他刚刚封赏完梁大将军,紧接着就传出梁忠的死讯,而且还直指乃是梁霄所为,这件事情无法撇清更是无法解释。 而最让夜微言恼火的,乃是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被这一件破事儿抹杀。 那个梁忠当初就应该死,却偏偏现在才死,简直可恶透了! 可这件事情怎么办? 夜微言知道自己做不得什么,只能装傻不理,可无论再怎么装傻,心中明白便是难受痛苦,他思忖了许久,吩咐田公公道:“去找梁霄,把他召进宫来,朕要与他好生谈谈。” 此时楚嫣儿已经收到了中林县梁家出事的消息。 她看着那上面的墨字,都觉得格外美丽,仿若那就是她的梦实现了一般,连看着窗外的浮云遮日,都好似有阳光一般灿烂。 “呵,我倒要看看,表哥这一次离不离开京都!我还就不信他能一直守着那个徐若瑾。”楚嫣儿将手中的信笺捏碎,狠狠的,犀利的,仿若是要捏死徐若瑾的命一般。 烟玉在一旁看了半晌,犹豫着上前道:“可梁家四爷走不走?世子妃您怎么能知道?” 烟玉的问话让楚嫣儿沉默了,“这自当有我的办法,事情不必过急,想必表哥也不会马上就离开,或许要过两日才知道中林县的消息,只是就怕梁大将军不给他来信,怎么才能让他知道呢?” 楚嫣儿又陷入了筹谋思索,烟玉在一旁看着他,只觉得是发自内心的恐怖。 面由心生,如今世子妃满心的怨恨和仇恨,她之前的华丽妩媚、端庄优雅早已不在,尽管仍是五官俊美精致,但满脸的刻薄让人不敢接近。 这又是何必?烟玉发自内心的不希望徐若瑾出现什么问题。 有了世子妃的对比,烟玉只觉得瑜郡主的善良着实可嘉可贵,更何况,她的腹中也有一条生命在呀! 可自己想这么多又有何用?她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自己的命,都不知是否能够保得住呢…… 梁霄与沐阮和徐若瑾吃过晚饭之后,他便悄悄地离开了郡主府。 离开之时,他并没有再与徐若瑾打任何招呼,而是悄声无息的离开。 他害怕她担忧的目光,那会让他舍不得走。 没有那么多舍不得,倒不如快些离去,把事情办成之后再迅速归来! 第824章 方子 翌日的清晨格外爽朗,天气已经转暖,早间的簇簇微风吹在脸上格外温润舒服。 徐若瑾看到身边空荡的平整的床单,便知道他昨晚离开了。 看来发生的事情很严重,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亟不可待,而且昨日见到沐阮之时,他高兴的笑了一晚。 似乎是解决了心中最大的难题,徐若瑾抿了抿嘴,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酸甜的滋味儿。 他关心自己,自当是甜,可自己成为他的软肋,这无疑是梁霄最大的隐患。 帮不上忙,反而要他费心照料,心里自当是酸溜溜的,只是这么想也毫无用处,不如照顾好自己让他彻底的放心。 红杏听到徐若瑾起了身,告诉方妈妈之后,她便进门伺候洗漱。 洗漱更衣后,方妈妈也把做好的早饭端了过来,徐若瑾问起沐阮和那个孩子,“他们被安排在何地了?让谁过去伺候着了?” “原本是让黄芪去,可沐少爷坚决不答应,说习惯自己动手,不愿身边有别人。”红杏说此话时,在偷偷的窃笑。 沐阮也是与她和杨桃熟了,见面才不觉尴尬的,遇上陌生的女子,他立即满脸通红! 徐若瑾自当知道沐阮的这个毛病,笑着摇摇头,“那就由着他吧,孩子晚间跟着他,白天你们帮忙带着就是了,往后早中晚三餐就让他与我一起吃用,反正也不是外人。” “奴婢省得了。” “郡主,沐少爷来了。” 徐若瑾坐在屋中朝外望去,就见沐阮领着一个小家伙儿慢悠悠的走来。 一个是沐阮本来就是慢性子,外加带着个小家伙,速度自然不快。 沐阮一边走一边揉着眉头,“昨晚真是喝多了酒啊,罪过,往后不能过度饮酒,稍后还需喝两碗养胃的醒酒汤才行,不然至少要晕上四五天。” 徐若瑾昨晚睡的早,自不知梁霄到底灌了他多少,“光顾着喝酒痛快了,这时候后悔有什么用?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坐下吃了早饭喝杯茶。” 徐若瑾看向杨桃,杨桃不用多说,直接去为沐阮准备早饭。 沐阮“嘶”了一声,摸摸小家伙的头道:“给郡主行礼请安。” “叫什么郡主,叫姑姑。”徐若瑾把孩子牵到自己面前,这个小家伙儿长的不赖,眉清目秀,甚是可爱。 当初梁夫人为自己选长孙的替身,也自当是要选出类拔萃的…… “姑姑。”童声稚气,声音清脆,更透着一股畏惧的胆怯。 徐若瑾怜悯的摸摸孩子的头,他不过刚刚两岁而已,便已下意识知道察言观色,也是个可怜人。 “给起名字了吗?” 沐阮立即点头,“之前我取的,被师父鄙视了,师父赐名为沐靖。” “清靖寡欲,与物无竞,师父这是期望他能平安宁静的度过一生。”徐若瑾摸摸小家伙儿的脸蛋,“不过跟在姑姑身边,你恐怕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安宁的日子了。” 沐阮看她剩下的半碗粥,叮嘱道:“别在这里伤春悲秋的,快把早饭吃了,我还等着为你诊脉开方子呢!” “不急,还没说说中林县的家中什么情况了?公公的身体怎么样?梁夫人呢?” 徐若瑾一肚子话想问,沐阮却不搭理,“那些事急说有用吗?还是先给你看病最急!” “你才有病!” “行行,给孕妇诊脉还不行吗?我昨晚已经答应梁霄要照顾好你的身体,我不能失言!”沐阮知道自己斗嘴斗不过徐若瑾,似乎从认识她以来,自己就没赢过! “你懂为孕妇诊脉的事吗?”徐若瑾突然想起,问的更是认真。 沐阮冷哼一声,“从你离开中林县之后我便专攻此科,更有师……名师指点,你别小瞧我!” 徐若瑾会心一笑,“行行行,好歹你是小师哥,哪敢小瞧你?稍后让他们帮你置办一个专门配药的院子,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提到这个,沐阮立即笑的很开心。 他正在琢磨应该如何与徐若瑾说这件事,没想到她主动提出来了。 二人也没再多话,白芍将沐靖带去喂饭,徐若瑾与沐阮很快的用完,便掐算着时辰诊脉谈药了。 提及身体,可谓是郡主府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连方妈妈对沐阮都格外的亲切。 在医药的问题上,沐阮是绝对不让着徐若瑾的。 为她诊脉过后,他凝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开始下笔开方子,勾勾划划许久,才写出一张完整的。 可徐若瑾刚想开口问,孰料沐阮又继续写第二张方子? 一张接一张,一共写出四张方子后,他直接与方妈妈道:“一共四张方子,每一张方子上的药喝三天,我也会每日盯着为她诊脉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有沐少爷在,老奴也真是放心了!”方妈妈刚想把方子收好,却又被沐阮拿了回来,“稍后再抄一份,所有的药我会亲自过手称重亲自熬。” “那你还另抄一份干什么?”徐若瑾纳闷。 沐阮撇了撇嘴,“反正你也是闲着,给你一份方子让你学学,熬完药我会给你仔细讲解脉象的!” 徐若瑾眼前一亮,“还算你有点儿良心,知道我最喜欢这事儿。”看向方妈妈,徐若瑾请求着:“我不会太累的,妈妈您放心。” 方妈妈也没阻拦,笑着答应下来,“有沐少爷在,老奴自当放心。” 徐若瑾面现欣喜,沐阮则跟随红杏去拿药煮药,这件事他必须亲历亲为,换其他人来做实在不放心。 郡主府因为沐阮的到来一派喜气洋洋,可府外却气氛绷紧,让人们心中堵满了压抑。 夜微言从早到晚耳朵已经被吵得嗡嗡作响,即便他想装不知道梁忠的死讯以及外界的传言都不行,因为从右相到左都御史,所有人都进宫给他讲上一遍。 简直让他觉得糟糕透了! “北部大灾,西边大旱,七离国屡屡挑衅,朕有这些事不处理,还要去管梁家死了个什么人吗?” 夜微言猛捶桌案,“有本事你们都找梁霄说去,少来找朕,若是再不顾朝政只管那些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就都给朕滚,滚!” 第825章 贼船 夜微言发了火,朝中的大臣们也不敢再提梁家的事情,只是澶州王还接二连三地上折子,想要举荐梁家五房的几个晚辈为军中要职。 夜微言这一次也铁了心,坚定的不准奏,一时之间也闹得剑拔弩张,颇为烦心。 而此时的楚嫣儿却格外冷静。 她每天要问几次关于郡主府的动态,更是派人去盯着梁霄的去向。 而接连两日,郡主府都没有任何的声响,甚至梁霄门都没有出,这不免让楚嫣儿多心了。 表哥如若想甩开王府的人离开郡主府,她自认自己的人是跟不着的,可后续还有一系列动作呢,她必须要尽早探知梁霄是不是还在郡主府,是不是还在京都?。 “梁家二老太爷和梁忠即将下葬了,梁霄好歹也是梁家的人,他怎么能不出现去祭奠一下呢?这事儿怎么想都说不过去,可都依着徐若瑾郡主的身份,没有人敢言语罢了。” 楚嫣儿嘴角露出冷漠的很,“难不成宫中的娘娘们都对此没有什么话吗?太后她老人家宠溺徐若瑾也就罢了,可也不能太过分。” “母亲您抽空是不是应该进宫去看一看容贵妃娘娘了?” 楚嫣儿今日把忠勇侯夫人找来,便是为了此事:“而且不是有一个丫头就在郡主府当差吗?难不成连她老娘的命都不顾了,还有没有点儿良心了。” 侯夫人看着女儿,一肚子复杂的心情,却半句都说不出来。 那次事情发生之后,她哭成了泪人儿,而有心再来澶州王府探望,却都遭到楚嫣儿的拒绝,而今日前来之后,便听女儿在指使自己做事。 特别是看到女儿脸上的那股陌生感,让侯夫人心中惊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她只是希望自己做梦,却不是真的做梦,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女儿,那一个她曾奉之为天之骄女的女儿。 “嫣儿,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侯夫人问出心中最担忧的事情,“可都养好了吗?身体最重,其余之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你如今乃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妃,谁还敢怠慢了你?何必这么拼命呢!” 楚嫣儿的脸色冷漠道:“母亲此时与我说这些话毫无用处,倒不如趁早快些的亲自进宫,去帮女儿办些事儿更好。” “您也说了,我乃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妃,那我就要为王爷做事,否则单单顶着这一个空荡荡名头,又有何用?难不成让我像那些废物的女人一样,整日眼巴巴的,只知道伺候男人吗?” 楚嫣儿看着侯夫人道,“往后这些话您都不必再提半个字,我不会听,也不乐意听。” 侯夫人被楚嫣儿顶撞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就递帖子进宫,看是不是能请容贵妃帮一帮忙。” “明日递帖子有些太晚了,倒不如现在就去,容贵妃娘娘也得了不少王爷的好处,这次忙她不帮忙,还要她有何用?”楚嫣儿明摆着在撵人,“事情紧急,母亲不妨现在就去吧,我这就派人准备马车送你。” 说完,楚嫣儿便吩咐烟玉道,“马上去备车,让他们动作都快着,不许有片刻的耽搁,宫门可是不等人的。” 烟玉余光偷偷扫了下侯夫人的脸色,连忙俯身答应便出去办事。 侯夫人如坐针毡,心中冰冷无比,好似冬日冰窟中的一只瑟瑟发抖的鱼,完全不会呼吸。 楚嫣儿也不再与侯夫人说话,又派人去追问着中林县的消息。 侯夫人默默的起身,踱步出门,踏上王府马车时,她突然觉得马车内繁华奢侈的装饰,实在恶心透顶。 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梁方这几天也如坐针毡。 二老太爷过世,梁忠又死了,这期间的种种传闻集体攻击梁霄,这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巴不得耳朵聋了,根本听不见! 因为每听到一次,他的心便胆怯一回,那一日梁霄走到门口都没有进来,而是折身回府,这着实让梁方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 梁霄已经怀疑自己了,可梁方却无能为力,甚至想解释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已经想过数次,想要找梁霄谈一谈,直接说这乃是二老太爷的吩咐,想必梁霄也会相信,只是如今连梁霄的面儿都见不着,他可谓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梁方已经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澶州王世子妃的吩咐会引起这么大的变动,他甚至害怕得到澶州王府的消息,更害怕接到澶州王世子妃给予的承诺,因为那会让他认定自己就是恶人。 相对于那些诱惑来说,梁方更害怕梁霄的报复,因为他知道梁霄是什么人! 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已经太晚了…… “杜宇呢,怎么找了他两天都还没有影子?”梁方看着前来回禀的小厮,继续的催着。 “奴才特意去问了,好像杜总管已经离开京都,去中林县为梁大将军过寿了!” “他走了?”梁方惊愕呆滞,他忽然慌乱起来。 事情在杜宇走的那一天就已经发生,而他执意离开京都仍旧前往中林县,想必杜宇的心思更贴着梁霄那一边,难道自己这一房已经彻底的被驱离梁家了吗? “老爷,下面这几家人开始闹腾起来,声称要分家呢,这可怎么办呀!”罗氏是哭哭啼啼的跑来找他抱怨,“这事如若镇不住,咱们攒下的这点儿东西都要被他们抢光了!” “分!让他们分!他们想要多少我都给,只是拿了我的东西就赶紧给我滚,老爷子还没能入土,他们就开始抢银子分家,往后不要再说自己是梁家人!” 梁方歇斯底里的发泄心底的抑郁,门外进来的小厮急忙道:“老爷,澶州王府派人送了祭礼来,您快出门去迎一迎吧,是澶州王府!” 梁方呆滞半晌,随即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澶州王府,果然还是澶州王府! 看来澶州王世子妃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说是祭品之礼,不过是给自己的警告,已然上了贼船,那这份礼就不得不要了…… 第826章 硬气 徐若瑾此时正听着梁七前来传话,姜婷玉又找到门口,要求见自己。 哪怕是姜必武过来劝,都没能将她劝回…… 徐若瑾并没有马上把此事回了,而是静静的思忖起来。 外面的事情她虽知道得并不清楚,但二老太爷过世,梁忠自缢而死,这事情显然对梁家、对梁霄有着负面的影响。 而梁霄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郡主府,不告知任何一个人,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去向。 据说这几日盯着郡主府的人越来越多,而姜婷玉此时到郡主府来耍闹一通,是想看看梁霄在不在府中吗? 姜婷玉倒不见得有这份心思,只是其他人会不会利用她,就不得而知了。 方妈妈在一旁皱眉道,“这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能不容人往歪处想了,若依老奴之意,郡主还是不要见的好,否则接二连三的来,您可怎么办?” “但如若一直不见的话,会不会让人猜到是梁霄离开京都了,而我是故意回避呢?”徐若瑾的担忧也是实情。 方妈妈长叹一声,不等开口,却是沐阮从外快步的跑进来,端着已经熬好的药,快速的放在桌上,因为特别的烫! “甭管外面是不是出了天大的事儿,你也得先把药喝了。” 徐若瑾不敢拒绝,因为这两天但凡涉及到药,沐阮便极其强硬,让徐若瑾第一次看到沐阮居然也有发火的时候。 可不管他是不是发火,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所以徐若瑾也不再拿此事开玩笑,乖乖的就把药喝了。 沐阮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过一会儿就到诊脉的时间了,你先小眯一下,如若今日的情况好,那明天的方子就要有所修改,这可不是小事!” “外面又有来执意见我的,还小寐什么了!”徐若瑾随意叨叨一句,她的确不知怎么办才好,脑子好像不会转了。 沐阮立即满脸不耐,“谁那么不长眼睛,这个时候来找麻烦?难道不知你有着身孕吗?” “知道,不过是姜家的人,实在是难缠。”徐若瑾看向方妈妈,“不管怎样?就是先推了吧,如若她明日还来,那便真的另有所图,我们也不必顾及什么脸面了!” 方妈妈领命便要出门,沐阮直接道:“妈妈你不用去,我去,不就是姜家的人吗?我看看到底有多难缠!” 沐阮气势汹汹出门,徐若瑾呆了半晌,才与方妈妈和红杏等人面面相观。 沐阮居然去了? 他向来是不愿出头露面的,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如此不肯让步?难不成几个月未见,他反而还脾气变了不成? 不过徐若瑾仔细想了一下,沐阮这些时日一直是跟在梁大将军身边的,想必身上也被传染了几分戾气。 这对沐阮倒不是坏事,因为沐阮的善良着实是一柄双刃剑,实在太容易受委屈。 徐若瑾原本是发愁,如今沐阮去与姜婷玉对峙,她反而有了看笑话的心思。 偷偷的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这么想实在有些过分,可好奇心作祟,她很想知道沐阮对外发飙是什么样子! 其实徐若瑾对此事想的倒是靠谱。 沐阮之前性格软弱,可自从被梁霄带到七离边境,他见识到了什么是生死;回到中林县后,在梁大将军和姜老太爷双重熏陶之下,他也明白了什么叫伸缩自如,什么叫男人的硬气。 沐阮直接从后院冲倒郡主府的大门口,正看到姜必武在与姜婷玉说着软话劝她回去。 “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总这么胡闹,大伯父会发火的,难道前些天他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不成?” “少来这里教训我,我有什么错?难道我来见她还不行了?我就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拒绝我,我到底怎么了?不行,我一定要见徐若瑾,我就喜欢她!” “胡闹,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我就不回!” “嚷嚷什么呢!吵什么吵?”沐阮一句话打断了姜必武,姜必武看到他,脸上露出惊讶,“沐阮?你来京都了?” 沐阮看着姜必武,一脸鄙夷的道:“这里好歹是郡主府的大门口,你怎么到京都后反而还软了起来,一点长进都没有?这吵吵嚷嚷的,像话吗?” 他训完了姜必武,又看向姜婷玉道:“郡主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见你,她这一阵子都要静心养病,安心的吃药,如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再来了。” 姜必武没想到沐阮如此硬气,缩了脖子站在一旁不说话,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被他鄙夷有什么尴尬和丢人的。 因为丢人也比梁霄发火要强,今日回去,他必须与大伯父好好谈谈,不行就要去找太阴县主了! 姜婷玉瞪大眼睛当即火了:“你是谁?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你去问问徐若瑾和梁霄是不是也这样对待我?我的外祖母乃是太阴县主,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你又没有病,没事见我干什么,我是现在负责瑜郡主身体的大夫,她现在的身体不行那就是不能见!” “还反了你了,我就是要见她,她是我的好友,你们为何不让我见?我好心好意的前来,怎么全都来阻拦?除非徐若瑾她也说我不好,否则我就不依你们!” 姜婷玉说此话时,心里也别有几分委屈。 就算她脑子再笨,也知道姜必武冲过来阻拦自己是梁霄的吩咐。 可她也不过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而已,为何就不见她? “我说不让她见,她就不许见你,有本事你冲我来!” 沐阮不给姜婷玉回话的机会,“她现在的身体只能静卧,你在他耳边叨叨叨影响了她的睡眠,对她的身体有害,如若你再没完没了,我便去信给姜老太爷,让他评评这个理,你口口声声与郡主乃是好友,为何偏偏前来捣乱添乱?” 提及姜老太爷,姜婷玉先是一愣,随后,指着沐阮道:“你少抬出祖父来吓唬我,还你去信?你当你是谁?” “他真能去信,因为老爷子的身体一直都是他照料。”姜必武在姜婷玉的耳旁说着沐阮的身份,姜婷玉等大眼睛,“真的?” 姜必武连连点头,“绝对是真的!” 姜婷玉倒吸一口冷气,不免心中发虚,因为姜老太爷的名号着实是姜家所有人都惧怕的,即便老太爷在中林县,而自己在京都。 沐阮才不管姜婷玉是走是留,转过身回到府内,边走边说道:“这些时日都不要来了,郡主起码要喝一个月的药,过一个月之后也要看她的身体情况,能不能见你,再说吧!” 姜婷玉只觉得脸面落不下来,被气的上了马车当即吩咐就走,而姜必武也打算回去的时候,正看到远处有一行宫中的人往郡主府门口走来。 他不免心中一紧,那些人还真是不让徐若瑾闲着呀! 第827章 主动 徐若瑾没想到容贵妃娘娘会在这个时候派人到郡主府。 美其名曰是惦记徐若瑾的身体,送一些吃吃喝喝的零食,而且还预先赏了未出生的孩子一块羊脂玉的平安锁。 虽是来送赏礼的,可徐若瑾心中却没那么平安。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容贵妃娘娘了,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而自己与容贵妃娘娘又并非关系交好,突然送赏礼来,岂不是奇怪? 物极反常必为妖,这件事恐怕与梁霄有关吧? 有着身孕,脑子总是反应慢,徐若瑾由方妈妈扶着行过谢赏的大礼,并没有把这其中的关节想个明白。 也不需要想的那么明白,她只需要做到三个字“装糊涂”就够了。 传旨的公公并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徐若瑾明白,他这是在等候寒暄几句。 “公公一路前来也着实累了,喝两口茶再走吧。”徐若瑾话虽说的客套,但明摆着没有多叙的意思。 “谢瑜郡主的赏,奴才还得回去为容贵妃娘娘禀事呢,不敢耽搁太久,谢过瑜郡主了!” 这个太监年纪并不老,一双眼睛锐利阴光,虽在与徐若瑾说着话,但徐若瑾却能够感觉得到他在看向府内的其他人。 “即是如此,我就不留您了。” 徐若瑾看向红杏,红杏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绣包送给这位公公。 手接过绣包,便感觉得到里面的分量大概是多少银子。 公公立即再次道谢,没再多说什么,便带着同来的人回宫去了。 方妈妈扶着徐若瑾回屋中休歇,徐若瑾喝了几口热水润润喉咙才道:“这几天外面闹成什么样我并不知道,可郡主府大门紧闭,他们也探不到什么消息,索性直接来府内行赏,也是想看四爷在不在吧。” 徐若瑾微微摇头,脸上露苦,“只是都能让宫中的贵妃娘娘动了手,恐怕也只有楚嫣儿了,她还真是用心良苦。” 方妈妈并没有再说让她不必过多思忖,以免劳心费神,因为宫中的贵妃娘娘都已有了动作,想必这件事情已不简单。 若郡主不提早思忖细致,真遇上事情难免会措手不及。 方妈妈虽然惦记她的身体,但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郡主还是做好打算,恐怕这封赏会接二连三的来,四爷一天不在府中说得过去,可如若次次都不在……” “如若他连续三日不露面,恐怕外人就知道他不在郡主府,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咱们真没有一点把握了!” 徐若瑾摩挲着杯碗的沿儿,想了半天才道:“如若我主动进宫一趟呢?” “您要进宫?”方妈妈颇为惊诧,可惊诧过后便是满脸的不支持,因为郡主每一次出府都会遇上些事情。 更何况如今四爷不在,若真有麻烦,谁来为郡主解围?不能想的太简单,这都是问题! 徐若瑾从窗口看向院中正在教红杏晾晒药物的沐阮,“我早晚都要进宫一趟,毕竟沐阮来了,他的身份需要皇上的认可,毕竟他的父亲乃是因为多年前的事情被赐死的……”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这件事我都必须办,而且今日他出面阻拦姜婷玉,想必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可洪老大夫对外刚刚宣称过世,皇上会给这个赏赐么?”方妈妈对此颇有担忧。 徐若瑾格外肯定,“我有办法,皇上一定答应。”她没法子对方妈妈说出自己曾经给皇上亲手诊脉,更是向皇上要了三个承诺。 其中之一给沐阮,她并不疼惜,因为当初之所以向夜微言提要求,脑中便是想到了他。 方妈妈没有追问,因为涉及到皇家之事,知道的少些乃是福气。 徐若瑾这般定好,便让红杏随同梁拾一起进宫递请见的牌子。 如今她的身体是支撑不住直接进宫去等。 而此时容贵妃娘娘已经听回宫的太监说起了瑜郡主府的事。 她听得漫不经心,但太监却回的格外细致: “奴才去时,郡主府守门的并没有变,看守的侍卫却多了三人,是不是还有没露面的,暂不清楚。” “瑜郡主谢恩之后,要留奴才喝茶,奴才说要赶回来向娘娘禀事,郡主便没有强留,赏了奴才银子,奴才便回了,这期间没有人提到梁左都督,他也没有露面。” “你怎么不顺嘴问一句,梁左都督是否在家呢?”容贵妃蹙紧了眉,“听听徐若瑾怎么说,不就知道梁霄是否在府中了?按说本妃派人去赏赐物件,他也应该出来谢恩的。” 容贵妃如此说,太监立即跪地请罪,“贵妃娘娘息怒,奴才的确是想要问一句来着,只是周围盯着的人太多了,好似您赏赐物件是刻意探听什么消息,而且依照梁左都督的性子,他不露面才是正常,真露面谢恩,反而不对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这不是楚嫣儿让帮忙问的么?!”容贵妃想到澶州王府也有几分头疼。 澶州王这几日将皇上气的大怒,发了好几次火,而楚嫣儿居然这个时候让她召徐若瑾进宫问问究竟,这不是坑自己呢么? 皇上这些时日都歇在皇后和贤妃的宫中,昨日又在惠妃的宫中留了两个时辰,若自己这个时候惹恼皇上,那才是真的不想好好活了! “算了,你去一趟澶州王府,把这些话给楚嫣儿讲一遍,也是送一些养身子的补品,不用拿得太多,不过是找个说辞罢了,她问你什么,你都如实回答,你也告诉她,这些时日别进宫来了,太后和皇上都烦着呢!” “喳!” 太监领命而去,容贵妃思忖许久,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再去问问田公公,今日皇上歇哪里!” 楚嫣儿此时正在听着下人回禀郡主府外的消息,待说到沐阮,虽未提名字,但他和姜婷玉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复述在楚嫣儿的耳中。 楚嫣儿嘴角轻动,正琢磨要不要从沐阮的身上做些文章,便听烟玉前来回道:“世子妃,刚刚有人前来传信,瑜郡主递了进宫请见的牌子,皇上允了,瑜郡主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第828章 恐吓 楚嫣儿在琢磨着徐若瑾进宫所为何事,而此时带着梁子瑜跑出梁家的陈氏并没有离开中林县,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因为协助她离开梁家的,乃是她的堂兄。 堂兄与当初她带去梁家的陪嫁婆子联系上,里应外合,这才掐准时机让陈氏跑了出来,并且偷偷带走梁子瑜。 只是自己堂兄见到跟随跑出来的婆子就一刀杀了! 陈氏吓的已经浑身瘫软,无论问堂兄什么话,堂兄都乃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甚至几次威胁她,让她老老实实闭嘴,再多话就是个死! 陈氏整日连吃吃喝喝都充满惊悚,听着堂兄对外的吩咐以及对待自己的态度,她已经意识到,堂兄当初说得解救她离开梁家魔窟乃是欺骗的甜言,他真正想要的不是自己,而是子瑜! 子瑜乃是梁家长房的孙子,他的命可比自己要值钱得多! 陈氏尽管心中明白,可她却做不得什么,因为门外把守的人她一个都不认得,甚至都不是京都陈家的老下人,那股陌生的疏离感让她多一个字都不敢说,更没有偷偷逃走的念头,因为哪怕是一个婆子的身上都藏着锋锐无比的匕首。 她还是怜惜自己这条命的! 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真是欲哭无泪,自己跑出来,死就死了,可为何要听他们的蛊惑,把子瑜也偷出来带走? 可此时后悔已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陈氏的堂兄陈卫宁此时正在另外一个屋中与忠勇侯府的三爷楚阳低声下气的说着话。 “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啊?梁家和姜家已经派了大批人马在四处查她娘俩儿的下落,恐怕此时消息京都已经知道,不知梁霄会做出什么动作,此时再不走就晚了,可,可却又走不了啊,这可怎么办是好!” “我管你怎么办才好?既然母子一起走不了,那就把她们分开,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把事情做成,简直就是废物,还得老子亲自来一趟!” 楚阳对此甚是不满,这一次他也没想到,妹妹居然会找上自己。 可如今侯府的势头越发没落,楚阳也不得不多为自己思忖,所以便答应了楚嫣儿的要求,亲自来中林县,将此事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把,把他们母子分开? ”陈为宁颇有犹豫,楚阳看他一声冷哼道:“原本就是只来要这个孩子的,我还管你怎么处理你妹妹?原本你就应该把她灭了口了,留到现在,还算你有点良心,顾忌一丝亲情。” “可把他们母子分开之后,认识她的人太多了,我又怎么把她带走?”陈卫宁满脸苦涩,“这事儿还得爷您帮忙才行呀!。” “你又想把事情做成,又在这里优柔寡断,我怎么帮你?这里可没几个认识你的,你偏要把她带在身边招摇过市,岂不是明摆着要自己跳入火坑吗?老子怎么管你?!”楚阳指着他道:“现在去把孩子给我抱过来,今天晚上我便带走。” 陈卫宁尽管不同意楚阳的话,可那乃是侯府的爷,他着实惹不起,只能点头答应着:“行,我这就去!” 陈卫宁转身出了门,楚阳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轻笑。 只等孩子到手之后,这些人都要灭了口,一个都不能留! 什么陈家不陈家的,不过是可随意驱使的狗罢了,多说几句话他都不耐烦。 楚阳开始吩咐跟随自己前来的人,准备晚上离开的各项琐事。 此地毕竟乃是中林县,而他又是悄悄前来,一定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旁人不知道梁大将军的能力,楚阳却十分清楚,如若真让梁大将军知道自己到了中林县,那定然会把孩子丢失、陈氏逃走的事情与自己挂上勾,那时,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恐怕这条命都得丢了!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楚嫣儿,就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等事,只是把梁子瑜抢到手中,妹妹又想做些什么呢! 陈卫宁此时正在与陈氏说着分头行走的计划,“时间已经有些不够用了,而此时,梁家和姜家已经分头派人搜寻整个中林县,咱们走的越来越难了。”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堂兄,我可以打扮成带着孩子的村妇离开,其实我到中林县,并没有太多人认得我,估计也能蒙混过关,不会被轻易发现的。” “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你具体长成什么样子还用见过你的人才能知道吗?单是靠描述就能查的出来,你骨子里的气质,哪里是随随便便装扮一下就能真正成村妇的?一眼就被人看穿!” 陈卫宁苦口婆心,陈氏咬着嘴唇道:“那我还能怎么办?堂兄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不妨就直说吧!” “依照我的意思,我们分开行走。”陈卫宁见陈氏要起急,立体摆手道:“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 陈氏咬着牙,硬撑道:“你慢慢说,我不急。” “依照我的意思是,我先把孩子带走,然后派其他人跟着你,从偏僻的西城门离开,都知道你是带着梁子瑜一同逃离梁家的,所以搜寻之时,也一定告知多多注意母子,所以分开走的话,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了。” 陈氏心中一紧,当即拒绝道:“我绝对不能和子瑜分开,这绝对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难不成我来救你一趟,你还要把我们都拖累进去不成?你可要知道梁大将军到底是什么脾气,如若真的捉到了我,我可就没命了!他可不会管什么陈家是不是姻亲,难道你这是想要了你哥哥这条命吧!” 陈卫宁劈头盖脸便是一通骂,陈氏仍旧不肯松开抱着梁子瑜的手,连连摇头,“不行,我绝对不能和子瑜分开,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这一条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可告诉你,如今娘家还肯管你的安危死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然你一个死了丈夫的,本就应该在后院子里守寡,遭你婆婆的白眼,你可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了!” 陈氏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更没有与哥哥争辩的话语权,可如若真把子瑜给了他们,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面了! 一步错,步步错,但她绝对不能这样任人宰割,绝对不行! 第829章 奇迹 徐若瑾此时已经到了宫中。 夜微言并没有在御书房见她,而是让田公公在宫门口等着,直接引徐若瑾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毕竟徐若瑾乃是一介女眷,而且到宫中先去为太后请安也说得过去。 如今梁家正是多事之秋,徐若瑾又在此时递帖子进宫,显然是有要事相商,夜微言不得不多顾虑,而且还提前告知太后,让太后将慈安宫清场,无论是谁去请安都一概拒了。 太后自当知晓徐若瑾进宫与皇上是有事相商,所以徐若瑾到慈安宫中之后,太后也只是问问她的身体,聊了聊闲话之外,没有提及一句梁霄,更没有提到粱家二房。 夜微言赶到慈安宫后,太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董公公扶她去小寐片刻,将此地留给夜微言与徐若瑾二人私谈。 将殿内的宫女和小太监们打发下去之后,夜微言看着徐若瑾道:“不知瑜郡主有何事这么着急,身体不适还亲自进宫一趟?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朕都得被梁霄怪罪啊!” “皇上之前曾经答应臣妇允诺三件事情,不知这件事儿是否还算数?”徐若瑾笑眯眯的问着,夜微言立即点了点头,“朕一言九鼎,说出的话自当算数。” “多年之前,洪老大夫曾经从京都抱走一个孩子,乃是当初的沐太医之子,洪老大夫之所以又回京都,就是因为听了澶州王的昭告,想为他恢复清名,无论是为当初举报沐太医还债也好,还是多年师徒之情也好,如今洪老大夫不在了,但这乃是他的期望,所以我今日进宫,是想请皇上能够为沐阮颁旨,最起码他不再是罪臣之子,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徐若瑾进宫说的是这件事,夜微言怔愣之余,仔细地思考片刻。 “其实这倒不是大事儿,可毕竟又要扯到多年之前,难道你就不怕吗?” 夜微言直直地看向徐若瑾,“毕竟如今梁家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你这个郡主也十分难做呀。” “不瞒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无所知,有方妈妈在身旁,已经告知所有人但凡说出让我心急焦躁之事,她亲自去赏板子,而且梁霄也闭口不言,我都不知道如今到底了?只是沐阮突然前来,也是得了梁大将军的吩咐,那我就必须要让他能够安安稳稳的在郡主府生活下去。” 夜微言挑起眉头,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方妈妈,“这事朕倒是信。” “所以就请皇上开恩,多年之前,沐阮还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而且他乃是洪老大夫的关门弟子,医术着实了得,只高于罗春,绝不亚于他,这也是难得的人才,皇上惜才如金,恐怕也不愿埋没了他吧!” 徐若瑾若有所指,夜微言自当听个明白,“这件事情朕不能马上就答应你,要等见过他之后再说。” “皇上一定要等见过他之后才行吗?” 徐若瑾咬了咬唇,夜微言肯定的点头,“朕总不能听你这两句说辞,就推翻多年之前的命案,朕不但要对自己有个交代,也向群臣有个交代。” 徐若瑾笑了笑,“那我今日就把他带进宫了,皇上是否要现在就见呢?” “徐若瑾,你胆子可不小呀?就不怕朕杀了他?”夜微言对此倒是吃惊,吃惊过后则对着徐若瑾来回打量,他真的无法评价这个女人,因为她总能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来。 “皇上不是答应臣妇三件事的吗?如若皇上要杀他,那我还可以用第二个允诺,如若皇上执意要杀他,我还可以用第三个。”徐若瑾的目光极其认真,“更何况,皇上乃是英明君主,哪里会随意的要人性命?我这身子骨如今还指望着他呢!” “你就那么信他?”夜微言对此持怀疑态度。 徐若瑾肯定的点了点头,“比信我自己还要信得过他,而且当初他曾跟随梁霄一起去过七离边境,立下功劳,至于做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如若没有他的话,七离国的疆域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拿下。” 徐若瑾这般说,却让夜微言更加的认真了。 看向一旁的田公公,夜微言给他使了个眼色,田公公当即领命,出门传话,宣沐阮进殿面圣。 沐阮没有想到,陪伴徐若瑾一同进宫,反而还会被召面圣? 因为徐若瑾来之前并没有与他说起要请皇上下旨正名一事,只是说要进宫,怕路上出现凶险,有沐阮在身旁陪伴更安心。 沐阮的心思简单,徐若瑾说什么,他也就信了,可此时皇上召他进殿,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只是沐阮并没有胆怯,周正身上的衣装,跟随太监一同进殿。 这倒不是说沐阮不紧张,而是他不知为何需要紧张? 自幼学医,见多了生老病死,又随同梁霄在七离边境,看到了什么是血流成河,他不知什么叫做胆怯。 而人生自古谁无死,他知道自己乃是罪臣之子,大不了皇上便一刀砍了自己,只是唯独的遗憾便是他还没能看着徐若瑾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身体恢复健康。 其余之事他一身轻松,毫不在意。 而沐阮的淡然,也让田公公颇有惊诧,皇上让他亲自出来传话,也是有意让田公公先看一看此人的城府。 可沐阮就是个简单的人,亦或许只有这么简单的人,才没有知道自己即将面圣便心生胆怯,因为他没有繁杂的想法,那又何必惧怕? 沐阮进殿之后,跪地为夜微言行礼磕头,“草民沐阮,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夜微言打量着他,“你称草民,亦或许不太合适,因为你乃是罪臣之子,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进京都?是知道朕对瑜郡主和梁霄更有看重,他们二人能够庇护你,所以便胆大妄为的吗?” 沐阮听此话不免一愣,“启禀皇上,对罪臣之子一事,草民倒是忘了,只想着来照看瑜郡主的身体,让她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差,能活着都是个奇迹,所以草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亲手治愈瑜郡主的身子,这对草民来说,也是一大挑战!” 第830章 心愿 沐阮的回答,让徐若瑾瞪大眼睛! 什么叫她能活着就是奇迹? 怎么想着说出来的呢?! 夜微言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沐阮的确是个思想简单的人,因为他的说辞就是那么直接,没有冠冕堂皇的花哨,也没有绕着弯子的请功,甚至还有几分对瑜郡主的嘲讽。 这种感觉让夜微言觉得轻松,只是还没等他再开口,徐若瑾极其不满地瞪了沐阮几眼,“身子再不好,这不也是熬过来了吗?明明是好话,都说的让人这般不领情!” “治好你的身体是我的任务,何必管你领不领情。”沐阮这般说,夜微言略有惊讶,“任务,是何人派给你的任务?” “启禀皇上,乃是梁大将军派给草民的任务。”沐阮与夜微言说话时,虽然也是恭恭敬敬,可他毕竟不懂宫中之礼,反而显得有几分随意。 但夜微言并未介意他的随意,因为这个人是真不懂,而不是故意为之。 “原来如此,梁大将军的身体如何了?”夜微言随口一问,貌似寒暄,但其实也有心探知。 因为梁大将军尽管不在京都,但他个人的影响却极其广大,不容忽视。 也正是因为梁大将军在中林县坐镇,所以澶州王近些时日才不敢与皇上直接针锋相对,因为梁家始终是澶州王的心头大患。 听闻皇上问起梁大将军的身体,沐阮的态度也认真起来,“之前的身体极差,而后调养些许,只能有三个月的时辰,草民接手之后,只敢保一年,不过梁大将军吉人天相,想必还能遇见在世神医,定然无忧。” 夜微言心里如惊涛骇浪,盯着沐阮看了半晌,“你就那么有把握能到一年?” “草民以性命担保,最短一年。”提及自己的医术,沐阮是分毫都不退让,哪怕问话的乃是当今皇上,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杀他脑袋的人。 夜微言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看田公公,又看了看徐若瑾,见二人不打算开口,他思忖片刻,问着沐阮道:“那你看一看,慈安宫中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夜微言不由得起了让沐阮诊脉的心思,徐若瑾并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自己带沐阮前来,夜微言必然有考验。 而沐阮能够接受夜微言的这番考验,这对他将来的生活也有很大的好处。 沐阮自不知徐若瑾的心思,听闻皇上如此问起,他则朝向慈安宫中各处仔细的看了看,又嗅了嗅各处的味道。 “花卉的摆放倒没有对身体不好之物,但此地的熏香味道过重,烧的乃是沉香,而这醇香之中,亦或许有了添加的香料味道,香气已经消失太久,草民分不出添加的是什么,但过重的香味对身体有益也有害,需要看此地居住的是什么人,身体的状况如何,如若很喜欢这等香气,倒不妨减少数量,每日早中晚开窗通风,不要让香气驻留太久。” 夜微言微微点头,太后是喜欢熏香的,而且是喜欢各种味道的熏香,尤其喜欢味道浓重的。 心中对沐阮有了粗浅的评价,夜微言看向他,“今日瑜郡主出面为你求情,让朕去掉你罪臣之子的身份,不知道你对此事怎么看?” 沐阮听到夜微言这一番话立即瞪大眼睛,转身看向徐若瑾。 他根本不知道徐若瑾是为此事才进宫的,心中有几分感动之外,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愫。 这其中不仅是对自己身世的无奈,也有对养育他、教他医术的洪老大夫的感恩。 抿了抿嘴,沐阮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徐若瑾立即给他使了眼色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跪地给皇上磕头谢恩?洪老大夫那是前任太医院的医正,罗春大人乃是你的师兄,你可不要丢了师门的脸面!” 沐阮听到徐若瑾的话,立即转身跪在地上。 夜微言对着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女人也实在是会顺坡就爬,自己还没答应呢,他却直接让沐阮磕头谢恩了? 只是沐阮虽跪在地上,并没有当即磕头,沉默半晌才道:“草民不敢辱没师门之颜面,愿为皇上尽忠尽责,但草民不愿在太医院当值,只想安安心心的做一个草野郎中。” 这倒是沐阮的心里话。 因为无论是师父的境遇,还是自己父亲以及罗春师兄的生生死死,已经触动了沐阮脆弱的神经,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他只想专心研究医药,医治病人,而不想掺杂进朝堂争斗,让自己这一条命葬送在权贵的手中。 夜微言听及此话,心中也不乏感慨,“可如若朕执意想要用你呢?” “草民愿为皇上,尽忠效力,只是草民不愿担任任何官职,请皇上恕罪!” 说及此事,沐阮跪地磕了三个头。 田公公见气氛微有僵冷,适时的出来道:“咱家当年与沐太医是相识的,在宫中也是有过不少的接触,他就是这般顽固的一个人,唉,没想到他的孩子也是如此性格,倒是让咱家回忆起多年前的场景了。” 田公公追忆过去,沐阮的眼圈微有发红,因为他活至今时今日,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什么样子…… 如今听他人提起,他心底那一份隐藏的弦不由被碰触,让他即便想控制,都没控制住眼圈的湿润,到底是掉了几滴下来。 “明明带你来请皇上免罪是好事,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看到我都心里酸酸的。” 徐若瑾出面数落他两句,又与夜微言道:“请皇上开恩吧,他当初跟梁霄在七离边境也立下过些许功劳,但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请功,依旧回到中林县做那安安份份的小大夫罢了,如今也是为护佑我的身体,所以才来京都的。” “如今这般多人都盯着郡主府,显然也会知道他的下落,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再让沐阮搭上这一条命。” “行了行了,朕不过是多问几句,瞧你这絮絮叨叨的。” 夜微言看向田公公,“告诉大理寺,把多年前的那个案子消了吧,沐阮有助七离边境的收复,朕之前不知道,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当是要赏的,只是他毕竟是替父戴罪立功,朕也便不赏他什么官职了,先把瑜郡主的身体调养好再说,其他的事情都稍后再议。” “是!” “草民谢皇上恩典!”沐阮跪地磕头,而这三个头却格外沉重无比…… 第831章 准备 戴罪立功,替父亲消磨了多年之前的罪名,这对沐阮来说绝不是一件小事,而是息息相关的大事,可他更知道,皇上之所以为自己恢复了身份,更多是因为徐若瑾。 他这辈子恐怕也只有被小师妹拿捏了,只可惜他被拿捏得心甘情愿,更乐于在她身边守护一生。 徐若瑾听到夜微言的吩咐,也笑着福了福身,“谢皇上恩典,皇上改日也不妨到郡主府去坐一坐,这些时日沐阮的到来,可是让我的酒艺又有长进了。” 徐若瑾话中有话,夜微言自当明白,“不容你在这胡乱说话来忽悠朕,朕改日就去,看你是否真能拿得出来。” “欺瞒谁也不敢欺瞒皇上呀,说起来今日容贵妃娘娘突然到府上赏赐了东西,还没去向容贵妃娘娘谢恩呢!” 听及此话,夜微言皱了眉头,“这身子还去谢什么恩?这话朕帮你传到就是了。” “多谢皇上。” “回吧回吧,回头晚了梁霄会说这是朕故意的,他可不要冲进宫来找朕絮絮叨叨了,朕的耳朵都被他说烦了。” 徐若瑾没有再多说,又与沐阮一同向夜微言行了礼之后,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慈安宫。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直到回了郡主府之后,沐阮才看着徐若瑾,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你这是干什么呢?好歹也叫你一声小师哥的,说起来我晚上的药还没喝呢吧!你还不去熬?”徐若瑾故意挤兑他,也是不想让沐阮因此心中有压力。 “我这就去!”沐阮突然行动快速起来,当即转身出门直奔他的小院子而去。 徐若瑾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只是今日进宫,皇上直到最后才调侃似的提了提梁霄,他是知道梁霄已经不在郡主府了吗? 楚嫣儿也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进宫过了,她下一步会怎么办呢? 而此时夜微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田公公已经去把消除沐阮罪臣之子的身份之事办妥。 夜微言仔细琢磨了一下,“徐若瑾这个女人啊,心思的确是够深的,只是朕现在也的确需要沐阮这样的人,他的本事不错,但他好像对徐若瑾更为信任。” “毕竟乃是自小跟随洪君身边长大的,青出于蓝胜于蓝也不乏可能。”田公公嘿嘿一笑,“瑜郡主自然是聪颖绝顶,否则梁左都督也不可能对她死心塌地,只要皇上用得上就行了,何必管那么多呢!” “这倒也是,就安排过几日去一趟郡主府吧!也是这些时日盯着郡主府的人太多,否则徐若瑾也不可能主动要朕去坐坐,看来梁霄是真的不在郡主府内了。” “若是皇上去郡主府的话,其他人恐怕不敢这么猜了。” “这个梁霄,自己解决梁家的烂事儿,还得朕为他打掩护,明明让他临走时告诉朕一声,可他仍旧没吭声就溜了。”夜微言满脸苦笑,“朕难道上辈子欠他两口子都不成。” “梁左都督和瑜郡主都依仗着皇上,这也是好事。”田公公在一旁笑着道:“起码瑜郡主能这么快就进宫来见皇上,没有直接在府上就把人瞒下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不过朕也要仔细想想,梁霄不在京都,朕该如何处理澶州王的纠缠了……去把驸马找来,朕有事吩咐他!” 此时此刻,中林县荒郊之地的一间屋子里,陈氏哭天抹泪的看着自己儿子,在做最后的告别。 原本陈卫宁是要直接把梁子瑜带走的,可陈氏跪在地上求他,要再与儿子说一会儿话,陈卫宁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因为他明白,真把陈氏和梁子瑜分开,陈氏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好歹也是自己的堂妹,陈卫宁还是狠不下这颗心。 终归也有人在门口把守,他便没太多心。 楚阳见陈卫宁没能立即抱来孩子,斥骂几句之后,只给陈卫宁半个时辰。 看着陈卫宁离开的背影,楚阳召唤身边人道:“一刻钟后,把孩子抢过来,陈家这姐弟俩全都杀了,留着就是累赘!” “是!” 陈卫宁挨了一通骂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优柔寡断,再拖延下去,恐怕连自己都走不了了,哪还管什么陈氏母子情深? 更何况,梁子瑜如若落入忠勇侯府的手中,什么下场都说不定,倒不如趁着这会儿快些做个了断。 心中这般打算,陈卫宁便去了陈氏所在的屋子,屋门口正有两个婆子把守。 “开门,我进去。” 陈卫宁吩咐,婆子立即领命,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只是推了一下,紧闭的门却不动。 婆子一惊,又推了几下,锁紧的门还是一动不动。 陈卫宁连忙冲了过去,连踹了几脚,可门的那一边显然有东西顶住了,凭借他的力气根本打不开。 “你快些把门打开,你玩什么把戏?你想害死我吗?!”陈卫宁有些慌,朝着屋内连声吼,可屋内却根本无人回答! “马上把门撞开,再去两个人到屋后看看!”陈卫宁说着话,下人们立即行动。 待到屋后才发现,屋中的那个废弃的烟灶被捅开,尽管通道极其细,可钻出陈氏和一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而屋后院落的墙脚处有几块垫脚的砖石,显然是陈氏觉察出不对,带着梁子瑜跑了! “快,快追!”陈卫宁吓的魂儿都快丢了,“一定不能让她们跑了,马上就去追!” 陈氏此时带着梁子瑜并没有跑远。 她即便逃了出来,但终归不过一介大门不出的妇人,抱着梁子瑜跑了没多久她就累的气喘吁吁,两腿发软。 她也知自己躲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脑子一急也是豁出去了,直接就跑入一片野林子里面。 此时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忖后悔不后悔的事情了,她只期望不要被追赶上,更期望有路人能够出现,起码她把梁子瑜交出去,能留孩子一条性命,自己死了都行。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这一次堂兄的诡计恐怕会要了子瑜的性命,她可以不为自己,但不能不为儿子着想! 这乃是她的命,她千方百计的谋算,不都为了孩子?如若孩子真的落入贼人之手,以此要挟梁家,那子瑜的性命就更危险了! “找,她跑不出多远,找到那个女人立即处死!”楚阳气急败坏,已经追赶到野林子的边界…… 早就不该留这个女人的命,真是下手太晚了! 第832章 路上 楚嫣儿并未理睬徐若瑾进宫的事,而是吩咐手下的人继续按照她最早的计划办事。 而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前往京都的路上,这便是夜微澜。 因为此时夜微言正在看着一封急信,乃是从西北之地传来,信件的内容也让他舒展的眉头蹙紧。 涪陵王过世,夜微澜此时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信件先到,想必夜微澜也没有几日便会到达京都。 之前自己有意把夜微澜召回,可梁霄却不同意,如今夜微澜已经归来,夜微言不免心中颇有疑虑,只是这件事情也无法阻止,总不能不让皇叔的灵柩入皇族墓地吧! “告知礼部,提早为涪陵王准备下葬的各项事宜,也告诉皇族的所有人,明日一早朝堂之上便公布这个消息。” 田公公当即领命通传下去,夜微言自我安慰的道:“梁霄不在,只能看夜微澜是否是个帮手了,先不给他长久居住之地,只让他暂留京都些许时日,朕也要看他是否有意回西北,然后再定。” 夜微澜此时正看着通往京都沿途的风景,心情确实不错。 其实涪陵王过世已经有些许时日,他也是掐算的时间才将信件通往京都,也是掐算着时日赶往京都。 即便他不在京都之地,可是京都发生的所有事情,夜微澜都一清二楚。 梁芳茹在一旁为他擦拭着果子,切成一半儿一半儿的伺候着他吃用,夜微澜将她的小手攥在手中揉捏,“你自己吃用吧,我没有什么心情。” “世子不必太过担忧,沿途还要几日才能到京都,您这些时日已经瘦了整整一圈了,说句不孝的话,王爷已经故去,世子您要多多注意身体才行。”梁芳茹的劝慰,夜微澜微微一笑,“还是世子妃疼我。” 梁芳茹面露羞赧,又觉得此时不合时宜,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端端正正的坐好,“倒是有些想念四弟和弟妹了,不知道这一次去京都,是否能够看到他们?咱们要在京都停留多久?” 夜微澜自当不想再回西北,只是这话他是不会告诉梁芳茹的,“此事都要听皇上的意思,我也做不得主,但我会尽力多留几日,让你与梁霄和徐若瑾多聚几天,跟着我,让世子妃受苦了。” “世子千万不要这般说,能够嫁与世子为妻,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梁芳茹格外认真,“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路途遥远,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为好。”夜微澜撩开马车帘子,吩咐王公公道:“前面的驿站休息两个时辰,世子妃的身体要紧。” “是!”王公公应下,梁芳茹的心都要醉得飞了。 她之前不过是梁府的一个庶女,却有夫人疼爱,有弟弟撑腰,如今又嫁与世子为世子妃。 世子一表人才又这样疼爱于她,梁芳茹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本事修来这般大的福气。 哪怕是就此丢了这一条命,她也知足了。 夜微澜将梁芳茹安顿好之后,便与王公公私谈。 “京都是否又传来什么消息?”夜微澜格外淡定,没有因即将要进京都而有半分紧张。 这件事情他已经安排许久,一定要紧密筹划,哪怕有半分偏差都不行。 “因梁家二房之事,如今不知道梁霄的下落,澶州王世子妃********对准瑜郡主,而皇上这些时日倒是重用了驸马,严家本是落水狗,却又因为他逐渐的平稳下来,哼!”王公公又是尖锐冷哼一声,“简直就是该死!” 夜微澜反而笑了笑,“重用才好,皇兄越是重用严弘文,咱们越有机可趁,有些事情不必那么着急,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念若瑾妹妹了。” 王公公撇了撇嘴,根本无法苟同。 可想到他们回到涪陵王府之时,王公公与涪陵王私下说过这件事情,涪陵王那时已经病重毫无意识,可听到朝霞公主的名字时,眼中却流下了几滴泪。 王公公知道,在王爷的心中,朝霞公主乃是不容驳斥的逆鳞,如今听到朝霞公主的女儿仍旧在世,王爷也就是无法起身,否则一定不会再似之前那样隐忍不发,默默承受着多年的苦痛。 只是涪陵王这么快就闭上了眼睛,让王公公也着实心中悲伤,因为那是他伺候了多年的主子。 但悲伤过后,王公公却也觉得洒脱起来,起码涪陵王过世之后,世子的心都在京都之地,是不会像王爷这般隐忍的。 在王公公看来,世子英明神武,聪明绝顶,比那懦弱无比的皇上要强上百倍,凭什么那等人能够高高坐在龙椅,而世子却要承受上一辈的拖累,只窝在西北的苦寒之地? 这不公平,这绝对的不公平,所以他支持世子到京都。 即便不能一言九鼎,也要万人之上! 夜微澜没有去管王公公如何想,在他看来,父王的过世虽然悲痛,可他却要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次到京都,他一定要做出一番非凡之事。 “去一封信给熙云公主,我还是很想念堂妹的。”夜微澜思忖许久,想到了严弘文,“既然皇兄如此重用严弘文,那我也要看一看他的斤两。” “本世子倒不惧怕他有本事,怕的是他像他父亲那般窝囊……” 徐若瑾待沐阮回归郡主府之后,便继续闭门不理外事,哪怕是递帖子的请邀,她也都一一回绝,只说是身体不适,外人也没有办法执意来见。 只是沐阮自昨天归来之后,便窝在自己的小院中,********为徐若瑾研究方子,那一番苦功看得红杏都傻了,一早说给徐若瑾时,徐若瑾不由得心虚起来。 不过是一句话,让他能够安心不必愧疚或者有别的什么想法,可这人还真是一根筋,居然一宿不睡的去琢磨,疯了吧? 看来以后与他说话时,还是要过多地想一想,自己一句玩笑却险些害了他。 徐若瑾正琢磨是否要让沐阮过来说说话,梁三前来回禀道:“启禀郡主,容贵妃娘娘今日又派赏赐的公公来了……” 第833章 恩人 容贵妃接连两天都派了公公到郡主府赏赐。 明眼人根本不用多问,这显然是刻意打探梁霄是否在郡主府中不肯露面。 而每次领旨谢恩都乃瑜郡主一人,接连三四天都如此,梁霄断然不在府内,否则他何必一直都不露面? 就算赏赐之人乃是容贵妃娘娘,他也不敢如此怠慢无理。 楚嫣儿得到容贵妃派人到王府的传讯,已经可以笃定这个结果。 冷艳的容貌上露出狠毒的微笑,好似一朵带毒的罂粟,让下面的人看到便不由一抖,只乖乖的听候吩咐,不敢多想。 “再等一天,明日如若郡主府仍旧大门紧闭,之前安排的事情也可以动了。” “是。” 徐若瑾此时看着容贵妃这几日赏赐的物件格外刺眼。 即便她知道这赏赐是故意窥探郡主府的情况,却还不得不领赏谢恩,这种感觉好似给了一个榴莲扎了满手是刺,却还要感激涕零的说比鲍鱼美味。 简直恶心透顶! “估计四爷不在府上的事情已经被猜到了,郡主还是要多留心。”方妈妈的提醒,徐若瑾不由苦笑,“留心又能如何?他跑了,后续不知有多少花招在等着我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永远都想不到对方到底有多卑鄙。” “这话虽听得寒心,却也真是如此,估计背后还是澶州王世子妃,这又是何必呢,唉。” 方妈妈倒是直接提到了楚嫣儿,徐若瑾撇了撇嘴,“上一次师父给她下了药,她险些丢了这一条命更是不可能再生育,不发疯才怪呢,她只会更凶狠,是不会大彻大悟,弃恶从善的。” 徐若瑾已经懒得去想楚嫣儿,她杵着小脸,摸着自己拱起的腹部,“她出招,我等着接招就是了,只期盼那个家伙能顺利归来。” …… 陈氏这两天也心惊胆颤,惊悚的畏惧没有分毫缩减,反而有些无知的迷茫。 因为她那一日带着梁子瑜逃入野林子之后便被救了。 救他的人,她看不清面容,可将她和子瑜带到野林深处的一个简陋的木屋之中,他除却每日送吃食之外,不会再露面,更是自始至终没有与陈氏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第一天时,陈氏突然得救,感激涕零的磕几个头,便喂给梁子瑜吃食和水,而她自己也饱饱的吃上一顿,以此来缓解被追杀的恐惧。 更何况,有了这一顿却不知是否有下一顿,自己逃走一定会被发现,谁知那些人何时追到野林中来?救自己的那个人又不是时时都在。 原本陈氏有意与他做个交易,只要他能护住自己母子,将她二人送回梁家,让她做什么都行。 只可惜陈氏絮絮叨叨说了半晌,那个人却根本不予理睬,撂下吃食便走了。 陈氏犹豫过后,只猜测他或许就是一直居住深山的人?所以根本不知道梁家有多么厉害? 等第二****再来送饭时,陈氏则抓紧时机,跟他说了梁家的地位和权势,以及梁霄和徐若瑾如今乃是京都的大官和皇族的郡主,她不喘气似的把梁家所有人的底全都交待了出去。 只可惜,那个人依旧不看她,撂下吃食就走了。 陈氏更加迷茫起来,难道他是个聋哑人吗?否则听到这一番话,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氏思前想后,只准备今日再遇到这个人时,一定要试探一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没听见自己前几日的话。 她总不能一直都呆在这么个小木屋中等死,不仅自己无法忍受,她可还有子瑜呢! 心中这般筹划好,陈氏便一直都在等着他的到来。 大约临近午时,屋外突然有了脚步声,陈氏心里一紧,连忙放下梁子瑜,去门口相迎。 几声铁索的链条脆声,屋门被打开。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吓的陈氏立即躲离很远,捂着鼻子上下打量半晌,才发现并不是他受了伤,而是衣裳蹭了还未干涸的血渍,发出腥臭的味道。 “你这是……这是……”陈氏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什么,咽了咽唾沫,她才继续道:“这是有人追来了?还是、还是林子里有什么野兽被、被你打死了。” 那个人背过身去没有理睬,只是他今日也没有拿来什么吃的,进门之后便一直在门口静静的站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陈氏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她猛然有个念头,这个人刚刚散发的气势让她有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可自己怎么可能认识居住野林子里的糙人?亦或许是幻觉罢了。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周围全乃是陌生的环境与人,让她不能安心下来。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只要你送我和孩子回到中林县的梁家,我可以保证给你银子,你要多少就给多少!” “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孩子,她乃是梁家的长孙,她的祖父乃是当朝的梁大将军,他一定会犒赏你……你想要什么官职,他都能答应你,总比你在这野林子里风餐露宿,以野兽为食要强得多,荣华富贵是一定的,只要你肯把我们送回去……” 陈氏见此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凑上前一步,“也许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可我敢以性命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些来追杀我们的人就是想拿我们母子要挟梁家……我和你说这么多,你倒是有个反应?你能不能听见?” 陈氏颇有些心急,“你不会是哑巴吧?” 那人突然动了一下,吓的陈氏立即跑回梁子瑜的身边,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你不会也是绑匪吧?”她突然冒出个念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银子,给你荣华富贵,给你、给你娶妻生子,你想要什么,我全都能给你,你快放了我们母子,那些人都是骗你的,他们没那么大本事!” “直到今日,你仍旧把利益二字挂在嘴边,你就没有想过,这世上也有银钱换不来的东西么?” 男人突然出了声音,陈氏的身子一震! 她呆呆的看向他的背影,两行眼泪瞬间滑落…… “爷,是你吗?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第834章 结束 陈氏绝对没有想到,救助了自己和儿子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男人,梁辉! 他不是被敌国所俘,已经死了吗?为何又会在这时出现,可竟然出现了,为什么不马上与自己和儿子相认,他可乃是梁家的长子,这件事情一旦另有原因。 陈氏脑中忽然蹦出个念头,会不会是因为梁霄和徐若瑾? 如今徐若瑾乃是皇族御赐的郡主,而她的身世也是皇族的谜团,是因为他们势头太盛,太过霸道,所以梁辉才不敢回家吗? 这般思忖,陈氏的眼泪更加汹涌,“爷,您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我与儿子这段时日过得有多么苦,如今,老爷和夫人巴不得要杀死我,更是不肯让我见子瑜,我已经快疯了,背后没有你撑腰,徐若瑾和梁霄图谋不轨,想把大房的所有利益全都占了,我倒是无所谓,可孩子怎么办?” “如今那个徐若瑾,不知怎么着居然成了皇族的郡主,而之前的免死令皇上更是只字未提,如今你没有死那实在是太好了,待皇上知道,你乃是为国受辱,一定会给予封赏的。” 陈氏的眼中露出激进的痴狂,“我和子瑜也不必再这么苦着了,你回来可实在是太好了!” 陈氏说着话,便准备扑上去拥抱梁辉,梁辉一把将他推开,“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满口胡言的污蔑四弟?之前你便是为利所图,任何的利益都不肯放过,我也容忍你,毕竟你乃是梁家的大房奶奶,更是子瑜的亲娘,可我却没有想到,你居然勾结陈家,更是受澶州王府世子妃的蛊惑险些害死了四弟妹,如今更是险些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这个女人,简直无耻至极,留你性命又有何用?” 陈氏呆呆地望着梁辉,整个人如傻了一般! 若不是掐了自己一下,她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万万想不到梁辉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我这又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吗?” “你不在梁家,我自当要多为孩子着想,难道这有什么不对?那个徐若瑾根本就是心怀叵测,心胸歹毒的女人,府中所有的好处都占了,又能留给子瑜什么,难道只是某人那一点点自己攒下的嫁妆吗?” “梁霄更是根本不肯关心子瑜的前途,当初甚至把他送去别处,却根本不肯告知夫人和我子瑜的下落,那如何能够让我放心?你才是梁家的长房长子,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梁辉的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他看着陈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声音紧密,显然并不是一个人。 陈氏立体吓得躲在梁辉背后,“是不是我堂兄他们?他们在追杀我和子瑜,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梁辉没有与她对话,伸手打开房门,正看到了梁霄那一张阴郁的面孔。 “你来了。” 梁辉的声音平静,无人能够感觉到他低沉的情绪,可梁霄却知道,这乃是大哥濒临崩溃和癫狂的界限,显然刚刚他与陈氏没能谈妥。 “人都已经处理完毕,****宇被楚阳杀了,楚阳被我留在手中,至于其他的事情大哥想怎么安置?” 梁霄的目光越过梁辉,直直看向他身后的陈氏。 对于这个女人,他除却无限的蔑视之外,更有一丝愤恨,因为他险些害死了徐若瑾,而且因为她,自己要从京都悄悄的出来,将身怀有孕的若瑾单独放置在郡主府内! 无人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惦记京都,可这件事情他不得不亲身而至,而且也是为了要与梁辉见上一面。 “孩子我自己带走了。”梁辉看着梁霄道,“你先把子瑜带出去。” 梁霄点了一下头,给身旁的梁一使了眼色,梁一上前进入屋内,想要去抱梁子瑜离开。 陈氏惊恐之余,立即上前阻拦,“你不能抱着我的儿子,爷,您这是要干什么?你快让他放下!” 梁一的手顿了一下,看向梁辉,梁辉抬了抬下巴,只吐出了两个字:“带走。” 梁一领命,一把将陈氏推开,而陈氏抱着梁子瑜根本不肯松手,可却敌不过梁一的力气,被推搡的甩至一旁。 梁子瑜吓得哭了起来,孩童的哭声响彻山林之外,在郁郁葱葱的林中回响,梁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梁霄将孩子接过抱在怀中,轻轻拍了两下,梁子瑜便收起了哭声,只有轻轻的哽咽,抱着他折身离开此处,梁霄没有再回头。 陈氏要向前追上几步,被梁辉拦住。 “爷,您想干什么?难道您不肯带我走吗?” 陈氏苦苦的哀求,更是有着几分慌张,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梁辉的冷漠和隔阂的距离,整个人哆哆嗦嗦,眼中更是布满了乞求之色,“就算我之前做错了事情,可我也是为了儿子呀,你不考虑我,难道不考虑儿子吗?” “即便你之前所做之事,都乃是为了儿子,可这一次你想偷走子瑜奔去京都,为何又要去祸害我的亲娘?难道这也是为了儿子吗?” 梁辉的话,陈氏根本回答不上,支支吾吾了半晌,她突然呵呵笑了出来,“那个老太婆根本就是狗眼看人低!她知道你不在了,便格外抬举着徐若瑾和梁霄,好处都给了他们,为了儿子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他不肯给子瑜一个良好的未来,那就我来给,难道我想的有错吗?” 陈氏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梁辉看她的眼中没有分毫的情愫,“或许是我错了,我就应该像四弟一样,什么事情都独断独行,不受他人的蛊惑和左右。” “你为了儿子,我感激你,可你留下的种种罪孽让我无法留住你的性命,否则,我对不起父亲母亲,更对不起四弟!” 梁辉话音一落,不等陈氏反应过来,腰间的一柄银色长剑“唰”的一声刺目而出,划过陈氏的脖颈,带出一丝细线般的血迹。 他没有再回头看,而是转身离开了这间木屋。 梁一将手中准备好的的火把扔在木屋之中。 熊熊烈火烧得格外猛烈,好似要烧掉过往的那一段恩怨情仇,可留在人们心中的结,是永远也无法解的…… 第835章 第一百七十七-一百七十九章 交代 处理好陈氏之后,梁霄与梁辉兄弟二人在林间默默行走。。 二人半晌都没有说话,茂密的枝叶遮挡了强烈的阳光,星星点点漏下,好似空中弥漫着金灿灿的光斑。 鸟儿和树丛间的小兽听到脚步声都促促离去,躲在树边俯瞰着行走于林间的二人。 兄弟二人的脚步声音很齐,梁霄的身材更高一点,但梁辉更壮一些,尽管他们的性格不同,脾性不同,可从背后看去,便知这就是兄弟。 这一种无声默契让梁辉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毕竟陈氏的事情也给了他很大打击。 无论自己隐藏于世是为了什么,他都没能想到陈氏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之前的贤良淑德、善解人意早已不在,似乎很多时候是在逆境之中才能看清人心,顺风顺水之时,谁都隐藏的极好。 “辛苦你了。”他短短的四个字,让梁霄停住脚步,“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他们根本没有在提起陈氏的死,好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帮我带话给父亲……” “这话我带不了,因为我至今为止还没有再见过他。”梁霄顿了一下,“暂时可能也不会见他。” “那我就在七离国等着你。”梁辉看向梁霄的目光格外认真,“也许你才是对的。” “你也没有错。”梁霄的回答让梁辉笑了起来,只是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抱起梁子瑜,逐渐的往林中行走。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向何处,而梁霄默默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女人,都是女人。” 梁一追上前来,正听到这一句,“四爷这话若让郡主听见,恐怕又要说您小气了。” “我是想说都是女人,差距为何这么大!你想什么呢!”梁霄狠狠的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你留在这里把事情处置好之后再回京都向我回禀。” 梁一瞪大眼睛,“啊?那四爷您呢?” “我当然要马上赶回京都,京都很可能已经出事了。”梁霄掐算着时间,恐怕此时京都众人已经知道他不在郡主府,更何况两家二房的事情也需要处理。 梁一想到了梁辉,“大爷的事情要不要向梁大将军回禀?” “恐怕不用你说他也已经知道了。”梁霄快步走出野林立即上马,“至于楚阳,把他交给父亲,由父亲处置。” “是!” 楚阳没想到自己被捆绑成粽子,摘下蒙起双眼的布条,看见的人居然会是梁大将军。 他的眼睛险些瞪了出来,整个人如筛糠了一般的浑身颤抖不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姑父,亲姑父,我怎么可能做出丧尽良心的事情,我也不知为何到了中林县来看看您和姑母,就突然被绑了起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阳被抓住时,乃是梁一动的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梁霄的面。 梁大将军冷冷一笑,“亏你还叫得出姑父二字,你该死,你那个爹也该死!” “姑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根本都听不明白呀!您快吩咐他们放开我,有话,有话好好说……” “把他的牙全都给我打掉,一颗都不许留,然后包成一包送给忠勇侯,至于这个小子,呵,放回去恐怕也是个祸害,罚他去后院儿干杂活刷马桶,谁都不许让他洗澡,让他闻闻他的那颗贼心有多臭,屎都不如!” 梁大将军的吩咐让梁一打了个哆嗦,只是哆嗦之后他便立即领命去办!。 楚阳早已经被吓傻了,身下一阵腥臊的味道传出,显然是尿了裤子! 梁大将军厌恶的皱了皱眉,梁一立即拎起他的脖领将人拖了出去。 “这等废物,养之何用?”梁大将军冷哼一声,想到忠勇侯更是为他所不齿。 忠叔在一旁叹了又叹,“事情该怎么回给夫人?您总要做个主。” 梁夫人之前被吓得至今病卧在床,如若不是洪老大夫用药及时,恐怕梁夫人这条命都已经丢了! “就告诉她人都已经死了,她是个按耐不住性子的,不如让她心死,而后再重生,否则但凡有点儿惦记,便心思不稳的蠢蠢欲动,容易搅和了老四的事情。” 梁大将军脸色不满,“女人,就是多余!” 梁霄在赶往京都之时,徐若瑾的确遇上了事。 只是事件的着力点居然在“灵阁”,一家买了酒的人,喝过酒后宿醉不醒,最终丢了性命。 家人抬着他的尸体到“灵阁”门前连哭带闹,口口声声要求瑜郡主给一个说法。 一时之间,“灵阁”的生意受到影响不说,“瑜郡主”三个字再次被人提起,不免又联系到了梁家二房的丧事。 梁方虽然遵循二老太爷的遗言,丧事一切从简,但他仍旧请了和尚前来念上几日经,然后再寻下葬之事。 可“从简”二字在外人看来,却是二房被欺辱的不敢声张大办,一时之间,京都的话题又转到了徐若瑾和梁霄的身上。 梁霄不在京都,而徐若瑾又在府中不露面。 可她的“灵阁”已经喝死了人,而那死者的家人执意要见瑜郡主,否则便不依不饶的在“灵阁”门前哭嚷不停。 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如今正有人要拿“灵阁”做筏子,但凡把人撵走,那就又有话由子说了。 所以顺哥儿没敢动手,而是让春草到府中来问一问郡主该怎么办。 只是春草貌似随意说着事不关己的小事儿,可在徐若瑾听来,知道她和顺哥儿也是顶不住压力,可又怕自己听到此事再怒火攻心,影响了身体,否则是绝对不会登门找自己的。 听春草把这件事情说完,徐若瑾静静的思忖半晌,“这是明摆着想引我出面呢,只是我出面之后,这件事情可以轻易的解决,却不知道楚嫣儿背后还藏着什么后手?既然知道四爷不在,事情恐怕针对的不是咱们,而是皇上,咱们不过是个挡刀子的罢了,去问一问姜必武,让他问一问姜家的大老爷,这几日朝堂之上,澶州王有什么提议是皇上未允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私心 徐若瑾并没有让春草去问,而是让黄芪去找梁拾,两个人奔姜家而去。 春草跟在徐若瑾身边很久,认识她的人也不少,更何况她如今乃是京都灵阁的老板娘,面孔太熟,去姜家反而容易给姜家人惹事。 春草自当明白这个道理,“奴婢觉得他们前来闹事乃是刻意的,否则喝醉了酒,人也过世了,寻常的人家闹事,多数是为了要几个银子,而这一家人则不依不饶的找您要说法,这事儿实在太奇怪。” “可明摆着您如今有身孕,不好随意出府,四爷如今又没露面,说白了,还是冲着四爷去的。” “不不不,这事是冲着我来的。” 徐若瑾已经把事情想了通透,“这是怕四爷故意隐藏于郡主府内,容贵妃娘娘赏赐他不露面,让人误以为他离开了郡主府,如今灵阁门前出事,依着四爷的性子,他不可能不出面去管,而让我挺着大肚子去走场面。” 徐若瑾看向春草道:“这恐怕是楚嫣儿最后一次试探了,她为人还真够谨慎的。” 春草恍然,“原来如此,是奴婢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可她偏不让咱们过得简单,却不知道并非是咱们笨,而是不愿用那等心思罢了。” 徐若瑾话语中透着无奈,更有几分疲累。 如今她已经是五个多月的身孕,的确有些力不从心,而楚嫣儿就挑着这个时候下手,可见她的心机有多深了。 徐若瑾看向红杏道:“去前院后院都嘱咐一声,这些时日当心着点儿,所有的事儿都要做得仔仔细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外边怎么闹都行,但是府内不能乱。” 红杏当即点头,“奴婢这就去。” 方妈妈也格外谨慎,到院子里把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部叫来挨个叮嘱,又亲自在院子里四处查看,生怕有人带起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如今主子已经来五个多月身孕了,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这时候若出了问题,牵扯的可不仅仅是小主子的命,恐怕郡主都有危险。 屋内正说着话,沐阮从院外进来,手中端了刚刚熬好的药,没等进门便催着徐若瑾准备好喝下药之后要含着的糖,“其实这药的味道不苦,你还是忍一忍,明天就不用这么熬着了。” “你这是什么手艺?居然能配出这么苦的药给我喝,是故意的吧?” 徐若瑾当即苦着脸,尽管她自己也是懂医药的人,可闻到那个药味儿便连连作呕,显然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爱喝。 “这话说的可真没良心,你不过是一口气喝下去罢了,你可知道我熬药的时候要费多大的心思,要忍多久难闻的苦味儿?” 沐阮是个认真的人,他抖抖自己的手给徐若瑾看,“如今这手洗了十几遍了,闻一闻还有股药的味道,我今儿已经连饭都不想吃了,你还不赶紧把药喝了?对得起我这番心思吗?” 徐若瑾也不敢再抱怨什么,因为这些天她已经领教了沐阮的絮叨是多么可怕,那嘴皮子上下一碰,能把自己说的恨不能钻到地缝儿中去。 只是徐若瑾如今也愿意与他斗一斗嘴,每次看到他被自己气得炸毛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个不停。 尽管这事儿有些心虚,因为沐阮乃是关心自己,自己还故意作弄他实在不对,可总是下意识便逗两句,被方妈妈说过好几次了。 乖乖的把药喝了,沐阮将挽起的袖子撂下,看着一屋子的人神色都不太好看,他前后左右的打量半晌问着道:“怎么着了,出什么大事儿了?” 看到春草,他微有惊讶:“你今儿怎么来了?灵阁没有那么多事儿了?” 春草不由得苦笑,“不是没事儿才来,而是有事才来,请主子拿主意的。” 徐若瑾见沐阮仍有探问之一,直接道:“是一个人喝多了灵阁的酒,一下子醉死了过去,跑到灵阁门口要说法,而且还偏要见我。” “这不是胡闹吗?酒摆在那里喝多了能赖谁?这也要找灵阁的麻烦?”沐阮顿了一下,看着徐若瑾道:“是故意的吧?你又把谁得罪了?” “什么叫又得罪?好似我特意愿意找麻烦似的,是麻烦来找上我。” 徐若瑾对沐阮能够这么快反应过来微有惊讶,“其实你来的正好,有大夫说,就是因为喝了灵阁的酒,所以才醉死过去,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不如小师哥跟着春草到灵阁门口看看,那人的死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行!去就去!”沐阮动作很快,说着话转身就要走。 “你倒是等一等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徐若瑾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得派人跟着保护你呀,否则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人盯着,你可能会有危险。” “这里乃是堂堂的大魏京都,还敢当街杀人不成?即便他真的是喝醉酒而死,那也要看喝了多少?莫说是酒,哪怕就是喝多了水,都一样能噎死人,这个道理只要是人就应该明白!” 沐阮说得极其蛮横,可徐若瑾不由得额头冒汗,开始后悔让他出面。 但这时候如若阻拦,沐阮恐怕会蹦高吧! 徐若瑾有几分不放心,吩咐梁三等人陪着他一同离开。 春草也知道徐若瑾惦记着沐阮,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跟着匆匆的走了。 顺哥儿还有事情要做,“灵阁”也不能没有主事的人,这一会儿郡主出不去,那她自当必须顶上。 而且沐少爷既然出面了,事情亦或许会有转机。 徐若瑾站在门口看着沐阮消失在视线之内,才转回身又坐在了软榻之上。 “我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徐若瑾担心沐阮的天真,“只是我也有私心,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了为沐阮正名,那倒不妨借此让他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只是这心思虽好,却怕事情办砸了,我也不该太低估他吧?” 徐若瑾在这里犹犹豫豫,方妈妈笑着道:“您也是惦记沐阮少爷,可您要想一想,当初沐少爷跟您在一起时,那是什么都不懂的,可如今呢?他既是跟四爷去过七离边境,又在老爷的身边伺候了些许时日,哪怕之前性格再软弱,都会把他熏的性子硬起来,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 “这倒也是,那边有沐阮撑着,咱们也不能闲着,府内的人该清洗清洗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出手 方妈妈拿来府中所有人的名单,徐若瑾则一一叫到院子里来聊一聊。 其实这一段日子,方妈妈早已看清哪些人是别府的眼线,哪些人是真心实意,只想在郡主府赚点糊口银子。 徐若瑾一直都没有动他们,也是因为府上向来安稳,没出什么大的问题。 可今时今日却不一样,梁霄不在府中,而郡主府又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那楚嫣儿不知还藏着多少鬼主意,如若此时不把府上清理干净,容易爆发未知的祸患。 索性趁着他们还没动手,自己先把府上清洗干净。 其实徐若瑾并不愿这样做,却又不得不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京都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是容不得她随心所欲过日子的。 沐阮此时已经到了“灵阁”的门前。 只是此地被围的水泄不通,还是梁三和梁拾几个人在前推搡开人群,他和春草才得以挤过去! 有人是认得春草的,看到她的出现,立即指着嚷起来,“这不是灵阁的掌柜吗?你们在这里嚷嚷半天,人家早从后门走了!” “这是去搬救兵了吧?” “搬谁来也没用,人是喝酒死的,必须得有个说法!” “郡主还是没露面……” “别开玩笑了,一个穷苦百姓而已,郡主哪会理睬?” “这话我可不同意,穷苦百姓能买得起灵阁的酒?”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着,而此时沐阮也已经走到了死者的面前。 他的家人仍旧哭天抢地的瘫坐在“灵阁”门前嚎啕大哭,连连捶地,即便看到了春草也没有停下哭声,更是没人理睬沐阮。 沐阮走过去便指着放躺在地上的死者,“确定是喝酒喝死的?哪位大夫如此说,让他出来。” 沐阮的声音并不洪亮,很快便淹没在喧闹的人声之中。 眼见没有任何人搭理他,心头的那股子火气立即蹿上,他指着周围人道:“都吵什么吵?不能把死人吵活了,就都给我闭嘴!是谁说他因喝多灵阁的酒而死,给我站出来!” 在嘈杂的环境当中,喝厉总比温婉更有作用,沐阮大嗓门嚎出这么一句,当即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齐齐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 停顿了几秒之后,人们缓过神来,又是一阵嗡嗡乱叫! “你是谁啊你?这时候跑到灵阁门口拍马屁的?” “大夫都说了是喝酒死的,难不成还能说假话啊?灵阁不想承认,也不用这等烂招子吧?太无耻了!” “没想到灵阁居然这么不负责任,郡主不来就罢了,还找这么个毛头小子出来挡事,这不是胡闹吗?” 蜂拥而至的指责,让沐阮的小脸抽抽几许,指着自己道:“我叫沐阮,乃是前前任医正大人洪君的徒弟,前任医正大人的罗春的师弟,这个身份够不够?” “不懂就给我都闭嘴,嚷嚷能解决事情吗?再肆意插嘴就是故意挑衅,别怪小爷我不客气!” 沐阮上来浑劲儿吓了春草一大跳! 这还是当初在中林县时温文尔雅的沐少爷吗?怎么这股子浑劲儿一上来,都不敢认了呢?! 只是沐阮扯着嗓子开口报了自己的身份更是给予了威胁,人群中的议论声小了些,但仍旧有人怀疑他。 “你说是就是?如今两位大人都已经过世了,谁能证明?” “就是,别是在这里坑蒙拐骗的吧?” “我可以作证。”春草适时的站出来,“沐公子一直照料在梁大将军身旁,近些天来刚到京都照料瑜郡主,前些时日曾进宫见过圣上,如若谁敢不信,不妨进宫去问一问!” 春草这般说,没有人再不信了! 梁大将军的威名可不是肆意捏造的,更何况,都进宫见过皇上了,那还能有假? 沐阮见压制了“一边倒”的势头,则看向了死者的家人,“瑜郡主身怀有孕,身体行动不便,我则代替她前来处理此事,是哪位大夫说他是饮酒而死?请他出来,而且我也要看一看这个人具体的死因,如若真乃是灵阁的酒的问题,灵阁自当会给一个说法,但若与灵阁之酒无关,抱歉,这个黑锅,灵阁不背!” 沐阮的话可谓十分中肯,看热闹的人自当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事情不就是等待解决的吗?既然有人代替瑜郡主出面来处理此事,那就痛痛快快把事情办了。 人死为大,安葬要紧…… 可是死者的家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却并不愿答应这个要求。 “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您是高高在上的医正大人的徒弟,又是郡主派来的,万一……万一大夫说是喝酒死的,你偏说不是,那……我们可真冤啊!” 死者的女人又哭了起来,“官官相护,我男人恐怕也只能死不瞑目了!” 死者的儿子看着沐阮道:“我不会把大夫叫来的,到时候你们说他栽赃,反而是害了人家,居心叵测,可耻!” 死者的家人这般说,倒是让围观的众人也起了疑心,可他们俱都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看着。 “那你让我看一眼死者……” “不行!”死者家人立即反驳,“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糟蹋他的尸首?简直欺人太甚!” “放屁!” 沐阮挽起了袖子,看着死者家人道:“如你们这般说辞,他就是喝灵阁的酒而死,却还不肯把定诊的大夫叫来,更是逼着灵阁认这个错,我还可以说你们居心叵测,故意讹诈瑜郡主!” “想要给说法,就按照我的法子办,如若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我马上找京尹大人前来处理!” 沐阮的话,让死者家人对视了几眼,死者的儿子与他娘道:“苍天在上,早晚有一日会让我爹死得瞑目,穷苦之身无法让冤情昭雪,我们走,我这就去给爹安葬,惹不起,我躲得起!” 女人连连抹泪点头,二人收拾起铺散一地的物件,抬起死者就要走。 人们被这一幕惊愕住,怎么好端端的,这就要走了? 沐阮抱着手臂看他们,也没阻拦,“口口声声穷苦之身,可在京都能喝灵阁的酒,更是能喝多至醉死的人家恐怕也不多吧?还真是会叫屈装穷啊!” 第836章 坚持 沐阮的话不由得让围观的人们吓了一大跳! 仔细想一想,的确这死了人的一家子有点儿奇怪,因为从来到这里,他们也不说想要怎么解决处理,只是口口声声喊冤,而且还要求见瑜郡主。 这的确有几分不合常理。 可自家都没遇上过这等事情,谁也不敢说是不是慌乱情急之下脑子有几分怪异了。 只是沐阮没有阻拦他们的离开,顺哥儿正从外归来,直接拦在死者家人的面前,不允他们就此离去: “你们在这里叫嚷半天‘灵阁’仗势欺人,然后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你们想伸冤,‘灵阁’也想要清白,否则以后谁还敢喝灵阁的酒?影响了生意,小爷我也是要被郡主训斥的!” 顺哥儿在徐若瑾和梁霄面前是嘻嘻哈哈,可在外人面前,那股子冷峻的硬气,着实让人看到便有几分畏惧。 “你、你想怎么样?”死者的儿子看着他,说话都结巴起来。 顺哥儿侧身,引身后之人上前,“这乃是京都尹的仵作,更有几位衙役来做见证,如若仵作先生确定他乃喝灵阁之酒而死,那我自当向郡主回禀,给予补偿,可如若不是……呵,那就公事公办,看京都尹大人如何裁决了!” 没人想到顺哥儿会把京都尹的仵作给请过来! 死者的儿子和女人看到仵作,颇有几分畏惧,可此时人群围的熙熙攘攘,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 衙役们上前,让围观的人们退后几步,随后让死者的家人站在一旁,仵作才上前揭开了死者身上蒙着的白布。 白布掀开,一股腥臭的味道让人们不禁后退,沐阮也站在一旁仔细的看了过去。 脸色青紫塌陷,嘴唇惨白之色中更夹杂了一股暗淡的黑。身体瘦弱干瘪,初步看去,这就不是一个身体康健的人。 沐阮在一旁看着未吭声,仵作上前,从头到脚将死者的身体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 “初步判断是醉酒而死,具体的死因需要破开死者的喉部至尾部详查才能确定!” 仵作的说辞不免引起一片哗然! 还要开膛破肚?这……人们都有完整入土未安的心态,谁也不乐意死了还被割上几刀再埋啊! “不行!” 死者的女人立即叫嚷起来,“不是已经作准是醉酒而死了吗?怎么还要给我男人来几刀?这简直、简直太过分了!” “我绝对不允许别人这般欺侮我爹,除非你先在我身上割几刀!” 死者的儿子流了眼泪,“我即便是做鬼,也绝不能容许我爹被你们糟蹋!” 顺哥儿在一旁没理睬,仵作也站在一旁不吭声。 衙役上前看他道:“此事已经由京都尹接管,你如若再强行阻拦,那就去衙门里说话!” 衙役伸手把他扯开,他哭喊不停,扑上去搂着他爹的尸体不肯离开,“我绝不答应,休要拿大老爷吓唬我,我坚决不答应!” “没天理了啊,哪有查案子偏要把人大卸八块的,这还让我们怎么活啊,索性也一头撞死了去,不活了!” 妇人哭天抢地,歇斯底里,一时之间,事情又被掀起一阵议论,让衙役们也颇有几分顾虑。 “没有别的办法,必须下刀吗?”顺哥儿问着仵作,仵作点了点头,“没有别的办法。” “去拿几块碎银子来。” 沐阮在旁边半天没开口,此时突然吩咐,春草立即动身折回“灵阁”之中,很快就拿了两块碎银子出来! 沐阮找了一根绳子,将碎银子中间打了孔,随后要塞到死者的嘴里。 死者儿子立即上前阻拦,“你想干什么?” “你不让开膛破肚,我用另外的方式验一下是否中毒,有何不可?”沐阮面色平静,对他根本不予理睬,“如若这你再不答应,那我只能认定你是故意讹诈了。” “你凭什么如此就认定他是中毒?我爹就是喝酒喝的,你不许动他!” “你当老天爷是你爹么?”沐阮看着他,“还全都得按照你的要求来?我就不答应!” 沐阮伸手一捏死者下颚的关节,死者嘴巴张开,他直接将捆好的银子塞了进去。 仵作立即凑过来仔仔细细的看,沐阮用自己独有的手法按在死者的身上,让银子就此顺下几许。 时间有些过长,可此时周围却越发的安静起来! 因为这种法子没有人见过,倒是听说过银子可以验毒,但还没见过给死人这么验的。 死者的儿子和女人都被衙役们拦在身后,不允他们上前,二人在一旁也不作声,更有几分心虚遮掩不住。 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沐阮的手突然停下,他直接开始拽起线来。 只是拽着拽着,线丝“咔”的一声断掉了! 银子没办法再取出来…… 仵作略有几分遗憾,衙役们本是看的聚精会神,却被这一幕突然打断,更有几分失望! 围观的众人不由得“且”了一声,还以为这个什么医正大人的传人能有外人不得而知的本事,孰料却是办砸了? 白让人惦记这么久了! 顺哥儿和春草虽讶异的瞪了下眼睛,但见沐阮并未就此停下,更没有理睬身边之人的唏嘘,继续在拽着那一根长长的线,便停下来继续的等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衙役颇有几分着急,问着顺哥儿道:“还是在想别的办法吧?” 顺哥儿不等开口说话,沐阮则把那根线抽了出来。 他举在仵作的面前,认真道:“这是一根银丝线,丝线上端有几分酒的味道,但并没有变成其他颜色,仍旧是银色,可丝线的低端……” 沐阮将银线举得更高一些,更是周身转了一圈,让所有人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底端已经变成了黑色,更有几分腐绿,我有九成的把握,这个人并不是饮酒而死,乃是中了毒,至于是什么毒我不清楚!” “我请求仵作开尸查验!”他看向了死者的家人,“都在这里口口声声的喊冤,可如今冤的是谁,可真是不知道了!” 第837章 第一百八十一-一百八十三章 利用 徐若瑾此时正在屋内听着方妈妈在外吩咐着婆子们为即将撵离郡主府的下人们收拾行囊包裹。 从后罩房搜出来的金银首饰和与他们身份不相符的古玩字画全都铺洒在院中的青石砖地之上。 阳光洒下,折射在物件之上映出的光芒格外刺眼,让徐若瑾将目光从窗边收了回来。 她没有想到,今日这一次清洗,居然会查出来这么多人。 不单单是洒扫的婆子,还有厨房管采买的下人,角门的婆子,管理府内植物树木的妈妈,还有门外传话的小厮,为四爷喂马的马夫…… 前前后后一共十几个人,找过来仔细查问,可问得越多,徐若瑾却越觉得心中冰冷。 府内的月例银子并不少,为何偏要收外面的贿赂,瞪着眼睛盯着自己? 哪怕是对方妈妈的言行、对红杏和杨桃的行踪,哪怕是对白芍都有人盯着,这着实让徐若瑾有些不能忍,心中微微动了气。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也不能生气,索性把事情全部交给方妈妈,而她则回了屋中静静的听着,可此时,她连听都不想听了,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 因为越听心中越冷,而搜出来的证据让她更是不愿看到被眼前洗脑的人们。 她不愿去谴责这些人,因为在财富面前,个人的底线到底是多少没有办法去衡量,是生存的压力重要,还是生命的尊严重要,她无法替别人做决断。 可是她不会留下这种人在府中与自己相依相伴,即便查出来,她也没有打板子罚银子,而是让他们收拾东西全都离开郡主府。 红杏此时已经把这些人的来历全都查了明白,全都写在了一张纸上递给徐若瑾,徐若瑾摆了摆手不想看,甚至有点儿逃避,“稍后交给方妈妈就是了,不必给我看了,沐阮那里怎么样?有消息传来了吗?” 徐若瑾对沐阮的惦记,多过于对“灵阁”的惦记,毕竟他的身份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大夫,而是前朝太医的遗腹子,这个身份暴露出来,不知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且这乃是沐阮第一次亲自出门办事,谁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红杏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人来回话,估计过一会儿也应该有消息传回来,如若您着急的话,奴婢这就派人去问一问?” “算了,也不必问了,你去帮着方妈妈把事情尽快的处理干净,不要拖延,如今府内需要的是清静,也免得其他人也乱了心思。” 徐若瑾如此说,红杏立即应下,而她刚刚出门,杨桃从外走了进来,“……是白芍有话想与您单独的谈一谈。” “这次不是没查出有她的事儿吗?”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不会放过白芍,可这一次白芍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常的动作。 看来她也是个规矩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以及与忠勇侯府的瓜葛而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 “让她进来吧!”徐若瑾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安置这个丫头。 她也是个可怜的,可有时候老天爷赏赐的身份就是这般身不由己,自己不也是个例子? 白芍从门外进来,杨桃则把屋门轻轻地关上,徐若瑾看着她,指了指身旁的小杌子,“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白芍微微一愣,随后立即福身谢了谢,脚步轻轻的走到小杌子旁,规规矩矩的坐下。 “奴婢是来谢谢郡主您的,本以为这一次,您会将奴婢也就此撵走,但却没想到您反而把奴婢给留下了,其实,奴婢与您说句真心话,被撵走反而能轻松一些,所以这一次,奴婢是来向郡主您请辞的,可惜奴婢并没有赎身的银子,只能来求郡主的恩典了!” 白芍说着话,又重新站起身,要为徐若瑾磕头。 徐若瑾立即拦住了她,“我可没有说要放你走,也没有赏你恩典的责任,我之所以这一次没有把你撵走,并非是因为你与忠勇侯府的关系,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白芍愣愣的看着她,徐若瑾继续道: “至于你的生母,我虽不知道她如今的状况,可你是否有想过,即便你离开了郡主府,你的生母可能回到你身边吗?”徐若静看向白芍的目光十分认真,“我说一句不中听的,如若你没有了半点儿被利用的价值,或许你的生母会过得生不如死。那里只是一个牢笼罢了,进进出出,哪有那么容易,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吧!” 徐若瑾如此说,让白芍呆呆的愣住了。 她的确没有想过生母是否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如若离开郡主府的话,去忠勇侯府求见生母,恐怕都不会被答应。 可如若自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他们留下生母又有何用? 她带着疑虑看向的徐若瑾,徐若瑾继续道:“当你与郡主府毫无瓜葛之时,你并不是自由之身,想要把你拿捏在手中,岂不是易如反掌?毕竟你乃是从郡主府出去的,那时想做什么可由不得你,而是你的生母在他们手中,他们想如何拿捏你都可以,你想过吗?” 白芍仍旧呆呆的愣住,想了明白之后,她的眼中不免蕴含了泪花,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奴婢不过就是个奴婢而已,为何偏偏要这样作弄我?难道我就没有了一点期盼和生路了吗?” “把你的心思放下,老老实实的在郡主府内做工,只要你不乱动,他们自当也不会对你的生母下狠手,若有机会,我会把她要到身边,但这个几率十分渺小,你也不要有任何期望。” 白芍的眼泪刷刷落下,她跪在地上,默默的又为徐若瑾磕了三个头,“奴婢对天发誓,如若做出半点儿对不住郡主之事,天打雷劈,下辈子也当牛做马,永世不得翻身!” “这等狠话不要轻易出口。” 徐若瑾又看向了窗外的人们,“把心思放平,日子总会好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怀疑 楚嫣儿此时正在听着下人回禀“灵阁”门前的消息。 待听得是沐阮出面,更是找了京都尹的衙役和仵作,她轻轻舔了一下嘴角,“看来梁霄表哥的确是不在郡主府的,亦或许也不在京都了。” “那母子二人已经被带到京都尹衙门,只是怕他们口风不严,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 “就算是京都尹知道此事是我做的,你也问问他到底敢不敢管?还能跑到澶州王府来找本妃问罪不成?这件事情不必过多担忧,郡主府有什么动作吗?” 楚嫣儿对那母子二人毫不在意,她更多的乃是关注徐若瑾的动向。 她这一次可谓孤注一掷,就是为了要徐若瑾的命,其他的事情她毫不在意。 之前有表哥在,那个女人总能逢凶化吉,这一次表哥都不在京都了,就不信她还能有那么大的造化,难道还是神仙了不成? “郡主府正在清洗人,一批一批的撵出来,没有打板子也没有罚银子,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 楚嫣儿点了点头,“楚阳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掐算着时日,他们也应该从中林县往回返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想必是梁大将军与姜家老太爷严密封锁了中林县,舅少爷想出来的话,也需要耗费一定周章,没那么容易。” “这事情还是要办得快一些,不然梁霄赶回去了,他就没那么容易走了。”楚嫣儿微微皱了眉头,“算了,那件事情不用多管,今天我必须要让徐若瑾死,绝对不能留她到明天。” 下人没有接话,而是等候着楚嫣儿的吩咐,楚嫣儿仔细思忖半晌,突然问道:“那个张纮春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没想到世子妃会突然提到张纮春,下人对他的动向也并不清楚,“那一日被拖走之后,便不知道他的下落,皇上曾责令礼部侍郎好生教管便再无下文,世子妃如若想知的话,奴才这就去查一查?” “那么一个杂碎罢了,还能逃到哪儿去,想必也就是在家里闷着,他把我上一次的计划全都给搅和乱了,就是个祸害,留着干什么?” 楚嫣儿的眼睛望向窗外飘拂的杨柳,“今天三更时分让他死,再留下一封血遗书,怎么写你们想就是了,其实,我了结了他的命也是为他好,不然他三番四次的被徐若瑾欺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早死早托生,这乃是好事。” 下人心领神会,立即拱手应下。 楚嫣儿摆了摆手,他们便立即前去办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楚嫣儿自言自语的道:“徐若瑾,你不是满怀善心吗?我就看看你的善,能用到什么时候?” 沐阮此时已经赶回了郡主府内,他与徐若瑾絮絮叨叨地把事情说了,反而一惊一乍的样子,让徐若瑾没有对此寒心反而还笑了起来。 因为沐阮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实在太过丰富了,好似台上的戏子一般,活灵活现,仿若又把发生的事情重演了一遍。 沐阮演了半晌见徐若瑾在发笑,很是不满的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这件事情如若没能解决的话,对你有多大影响吗?你这也太没心没肺的了。” “小师哥都帮我处理妥当,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原本不让我出面不就是怕我着急吗?有你在我还急什么,只听个乐呵就是了。” 徐若瑾这一番话让沐阮听得甚是舒坦,“这话也对,不过春草和顺哥儿跟去了京都尹,没有再让我也跟去,我就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京都尹会如何判定他二人的罪名,等晚间再派人去问。” “恐怕没有那么快判下来,小师哥也不必着急,都已经把他二人带去了,还怕没个结果吗?” 徐若瑾并没有与沐阮说实话,因为她知道,这两个人要么咬死了不说,即便供出了楚嫣儿,京都尹又能把楚嫣儿如何? 顶多是说他二人故意污蔑打死了事,否则京都尹那个官帽也就甭想要了。 但这话还是不必与沐阮多讲,否则依着他的脾气一定是忍不了的。 沐阮倒是没有继续追问,折腾了这一件事,他心中颇有感慨,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到他的小院儿去歇着了。 事情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京都尹当场便把那母子二人活活打死,罪名定的乃是他二人谋害亲夫亲父,讹诈“灵阁”和瑜郡主。 事情貌似是为徐若瑾做主,但其实只有徐若瑾知道,他之所以将那二人打死,不过是为了帮楚嫣儿脱罪罢了。 否则放他二人出来,指不定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哪怕是风言风语,对澶州王世子妃都有影响。 如今郡主府的风头正盛,楚嫣儿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抢风头的…… 只是她接下来会怎么办呢? 吃过晚饭,徐若瑾坐在窗前的榻上仔细想着,而此时杨桃突然从外进来,“主子,有事情。” “怎么了?”徐若瑾提高了警惕,杨桃便立即说:“是白芍的生母找上门,说是刚刚从忠勇侯府逃了出来,有事情要回禀给郡主。” “从忠勇侯府逃了出来?”徐若瑾对此甚是讶异,更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看向了方妈妈,方妈妈皱眉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见的好,谁知道是不是个陷阱?” 徐若瑾微微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毕竟是白芍的生母,没有办法这样赶出去,就在后罩房先歇一日,先跟着红杏住一晚。,明日再说。” 杨桃刚要领命离开,孰料白芍从外进了门,跪在门口道:“郡主,我母亲说,郡主府上虽然撵走了一批人,但府内仍然有忠勇侯府派过来的人,请您多多注意安全!” 方妈妈皱了眉头,拦在门口看着白芍道:“这等隐秘之事你母亲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她在忠勇侯府,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身份,能够这般轻易逃出来都已经很是让人意外了!” 白芍满眼震惊,没想到方妈妈会说出这样薄情的话! “妈妈这话是何意?难道您还怀疑我的亲娘不成?别人我不敢做保,但我娘绝对不会干那种丧尽良心的事情,您若不信,您自当可以亲自去问,如若事有虚假,奴婢这条命就赔给郡主!” 第一百八十三章训问 白芍撂下如此狠话,方妈妈的情绪和缓下来,但态度依旧坚定:“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你也早些回去歇了,有什么话明日一早再说,郡主今日已经很累,你便不要在这里不依不饶的,如今府上候着的人很多,有那么一个半个漏网的,都待明日一早再查。” 方妈妈的不容置疑,让白芍跪在地上仍旧不肯起来:“奴婢知道,我生母这个时候从忠勇侯府逃了出来,郡主待她难免会起疑心,可奴婢娘刚刚说,是有人吩咐了今晚在郡主府纵火,奴婢娘无意间听到之后,便特意从侯府跑了出来!” “奴婢知晓这不是小事儿,所以便特意前来告诉郡主,如若郡主执意不见我娘的话,那奴婢就告退了。” 白芍说此话时,心中不免有着小小的怨怼。 瑜郡主对她的宽容,白芍感恩戴德,她本想一心一意的为郡主效力,却没有想到她的亲娘特意从侯府跑出来告知郡主消息,郡主却要对他的娘有所怀疑。 那可是她的亲娘! 即便知道郡主和方妈妈怀疑都不无道理,可白芍仍旧无法忍受隔离的鄙夷,那会让她觉得是自己亲娘受到了侮辱! 听到“起火”,方妈妈转身看向了徐若瑾,示意这件事情是不是真要见一见? 徐若瑾对此也颇有疑虑,正在揣测是否是自己多疑了,却见门外突然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怎么擅自到郡主的院子里来了?”说话声音乃是黄芪。 一个格外柔弱的声音响起,“奴家乃是白芍的娘,有话要亲自回给郡主,事情紧急有所冒犯,都是奴家的错,奴家就在这里跪着向郡主回禀就好,不敢执意要见郡主的面,还望这位姑娘通融一下。” 说话的声音传入,徐若瑾和方妈妈对视一眼,看向了白芍。 白芍的情绪激动,立即起身想要走出门口,可又觉得怠慢了徐若瑾,立即转回身道:“郡主不要生气,或许是奴婢的娘实在太过着急,所以才贸然前来,如若您不想见的话,奴婢这就带她回去。” 徐若瑾并没有开口,而是给红杏使了眼色,示意她先到门口去看一看。 红杏走出屋子,见院子里的确只是一个中年的妇人,转回身到徐若瑾耳边道:“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是个角门的婆子领来的。” 徐若瑾微微点了点头,“先去把梁三他们喊来,说是有人要放火,却不知道这火要从何而起,这话还得听白芍的娘仔仔细细的说一下才行。” 她并没有马上就让白芍的娘进门,如若是白芍刚刚所说,徐若瑾的确有心要见一见,可却没想到她自己就找来了?这反而让徐若琪有几分怀疑。 倒不是她心思狭隘,而是觉得白芍的娘为自己犯不上冒如此大的风险。 毕竟素未谋面,而且白芍在府上也并非是自己格外亲信的丫鬟。 得知了消息,从忠勇侯府跑出来把事情告诉给白芍也就罢了,却反而让角门的婆子带她到自己的院子来?这不得不引人思忖了。 让白芍传个话就是了,这么千方百计的,是何居心呢! 红杏前去传话,杨桃看着白芍站在那里犹犹豫豫的,反而有几分心疼,因为白芍的身世实在可怜…… 方妈妈出了屋子到院子里,仔细的问起白芍娘。 她才不顾白芍是不是高兴,该问的,她必须要问个清楚,郡主的安危哪是一个丫鬟的命就足以偿还的? 真出了事情,即便是死的人再多也毫无用处,所以那等天打雷劈的狠话,根本就是废话,方妈妈是从来不信的。 眼见屋中有位妈妈出来,白芍的娘立即为她扶了扶身,“奴家见过这位妈妈……” 方妈妈上下打量了她半晌,却不让白芍出来与她相见。 “刚刚白芍已经向郡主回过那件事儿了,可她毕竟不是当事人,说得也囫囵吞枣,没有那么仔细,你既然来了,倒不妨说一说,是怎么听说这件事情?又是怎么从侯府里逃出来的?” 听到方妈妈的质问,白芍的娘并没有太过惊讶,沉了一下,便回答道:“其实是被带回忠勇侯府之后,侯夫人找我私谈了一次,便把我留在她身边做帮手,说是帮手,其实不过与仆妇没什么两样,只是给了我一个姨娘的名分,但并没有让我过去伺候。” 白芍娘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也才能听到隐秘之事。” 方妈妈微微点头,“你继续说。” “前些时日,府上的四少爷被世子妃召去做事,便一直没有再回来,这两日侯夫人格外担忧,天天都在念叨,而今天,王府又有人到侯府去,找的乃是侯府的三少爷,三少爷那时正在侯夫人的院子里喝茶,奴家原本是被撵了出去的,只是侯夫人有物件找不到了,便又把我叫了回去,只是奴家多了个心眼儿,在走之时,见外边也没有什么人,就躲在了角落里偷听。” “听到原来今晚是要给郡主府放火,我吓的立即就跑开,根本不敢在那里继续呆下去。” “可回了后罩房,奴家怎么想都不对劲儿,就赶紧去了后院子的角门,把守门的婆子灌醉了,偷偷的跑了出来。” “出来之后,我也根本不知道何处才是郡主府,索性一路跑一路问,才找到了这里。”白芍娘看着方妈妈,“事情说复杂也并没有那么复杂,其实让奴家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过是刚刚发生一般。” “侯夫人是什么物件儿找不着了,让你又回去帮她拿?”徐若锦突然在屋中开口,白芍娘立即道:“是一个她习惯随身携带的镯子不见了,其实是放错了地方,侯夫人自己忘了。” “你的瞎话编得倒是不错,侯夫人到底派你过来干什么的?扯出这么多谎,你就不觉得亏心吗?” 徐若瑾声音清冷,吓得屋中的白芍死盯盯大眼睛的看着她! 怎么郡主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白芍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奴家说的都是真的,根本就不是说谎。” 方妈妈厉喝,“来人,把他给我压下……” 白芍娘慌乱之下,直奔徐若瑾的屋中扑去,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将门口的那一盏角灯扑倒在地,举起角灯上的烛火,便往自己的身上点燃! 怀中藏着的酒抛洒各处,火势猛起,一时间,整个郡主府都乱了起来…… 第838章 施舍 郡主的院子着起了火,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白芍娘居然会把自己点燃冲向屋中! 方妈妈立即吩咐喊人马上打水来灭火,而此时屋中只有杨桃,白芍和徐若瑾三人,此时白芍娘已经强忍着爬起身,又往屋中疯狂的冲了过去! 白芍也傻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娘会做出这样的事! 只是在她娘冲向郡主的时候,白芍突然冲了过去,把她的亲娘拦住! 白芍娘惊慌之余,连连把她推开,“你快让开,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让开!” “我不让,你这是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白芍的脑子也乱了,她根本不知道为何娘要做出这种事情! 把自己浑身点燃,更是拿酒泼向四处,说什么有人要给郡主府放火,可放火的却就是她! 这让白芍如何忍受?她俨然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噩梦,可身上火辣辣的疼,让她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梦,而是发生的现实! 杨桃早已经把窗户打开,更是把里间的门紧紧关上,把所有能推动的东西全都搬到门口挡在那里! 徐若瑾也没有想到白芍的娘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是此时屋中已经浓烟滚滚,他如若想逃出去只能从窗户离开。 可窗棂封闭得很是严实,她如今的身子根本没法跳出去。 一个身影突然闪现,将窗棂彻底砍碎,双手托起徐若瑾的身躯,迅速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徐若瑾便已经在院子里出现,仔细回想一下,根本没有被晃动颠簸的感觉。 救徐若瑾于危难之中的自当是梁五。 梁霄离开之后,梁五便守在徐若瑾的院子之中,不离开半步。 无论府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或是谁把谁杀了,谁又死了,这都与他无关,他要照看的只有徐若瑾一个人。 郡主已经安然无恙,杨桃从窗户很利落地便跳了出来。 此时的火势已经被赶来的梁三等人扑灭,只是呛人的浓烟仍旧没有消散,方妈妈则立即让人抬着徐若瑾先到其他的院子中去。 屋中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母女二人此时也被带了出来。 白芍娘瘫软在地,整个人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白芍的身上也有了很大的伤痕。 没有人去理睬二人,红杏和杨桃带着婆子们立即把郡主的屋子收拾干净,尽管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但清理起来却没有那么快。 梁三看着白芍的亲娘恨不得一刀剁了,可郡主恐怕还有话要问,只能暂时留她一命。 方妈妈也被吓得心险些跳了出来,此时坐在一旁,喝水压着慌乱不停的心神,指着白芍和她亲娘便骂道:“郡主的良善都被你们这些狗东西给糟蹋了,口口声声说是来报郡主的恩,居然做出了这等事,简直让人无法容忍,如若郡主有了什么不妥,哪怕是把你二人凌迟了都不为过!” “这件事情与白芍无关,都是我一人做下的!”白芍的娘根本不需再捆绑,因为她已经浑身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嘴还能说出几句话。 白芍早已哭成了泪人,看着他的亲娘道:“你这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郡主?为什么?!” 白芍的娘躺在地上不吭声,眼中流出的泪水落在她脸部的伤口上,让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白芍哭嚎着爬了过去,把自己身上残缺不全的衣裳褪下,盖在她娘的身上,因为火势凶猛,已经烧得她娘衣不遮体,可此时,她的亲娘早已没有心思顾及是否丢脸,她只盼着早早死去。 徐若瑾此时被从院子外抬了回来,梁五早已消失在人们面前,跟随徐若瑾一同归来的还有沐阮。 沐阮没想到刚刚这里居然走了水? 听着下人说起的时候,沐阮当即气得七窍生烟,看到白芍的娘便过去狠狠踹了一脚,“你个贼心贼肺的妇人,郡主让你进了门,你居然做出这等恶心的事情,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白芍哭着去抱紧沐阮还要踢上去的大腿,“沐少爷,我娘一定是受人指使的,她一定另有苦衷!” 转过身,她看向徐若瑾,“郡主,请您容我娘解释两句,她一定不是自愿这样做的!” “娘你倒是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郡主是心地善良的人,她一定不会难为你的,你倒是说呀!” 白芍已经泣不成声,徐若瑾走上前两步,刚刚的事情她除却震惊之外,的确有几分被吓倒了! 只是她知道有梁五在,所以并没有太过紧张,震惊大于委屈,她惊得乃是放火的居然是白芍的娘,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容你解释一句,你说吧!”徐若瑾看着她,“你难道就不想想做出这样的事情,白芍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觉得我心慈良善,只要把过错都揽在你自己身上,我就会放过她?”徐若瑾的声音有几分激动,微微颤抖,“我的善良不是被你这等人利用的。” “没有人逼迫我,是我自愿这样做的。”白芍的娘声音柔弱,却没有看向徐若瑾,“侯夫人已经答应我,要给白芍一个正式的身份,只要我做成这件事情,白芍就不再是奴婢了,她就可以回到侯府做她的小姐了,往后她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必再被这烦人的身世所困扰!” “娘!”白芍扑在她娘的身上,泣不成声,更是捶了几拳,“您这是被骗了,这是被骗了呀!” “不管是不是被骗了,如今我已经是姨娘的身份,即便是死了,也是老爷的人,不再是孤魂野鬼了,而娘这辈子能给你留下的只有这些,白芍,娘对不住你,可你不要相信这些人的良善,他们的善良都是虚假的,都是有代价的,你见过哪一个府邸的主子是对下人好的?他们都另有目的!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奴婢出身的人的!” 白芍连连摇头,“瑜郡主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白芍的娘眼巴巴的看着她,说出了一生最后的一句嘱托,“所有的善良都是施舍,得利的永远是他们,即便她善良又怎样?你不依然是郡主府伺候的奴婢吗?听娘最后一句,是因为郡主虐待你,明知你的身份也要囚禁你,明日老爷就会把你接回侯府,你毕竟有老爷的血脉,只要你点点头,娘也就去的安心了……” 第839章 代价 白芍看着她的亲娘慢慢的合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她没有再冲上去嚎啕大哭,也没有去不停的撕扯,呼喊她快些醒来。 因为娘的那一番话,让白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是真的。 用性命为自己换来这一个荒唐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忠勇侯府对待她那般狠毒,可为何她只回去了几日,就又被洗脑得如此白痴? 尽管这两个字用在自己母亲身上极为不合适,可白芍除却这两个字之外,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做出的这一番荒唐之事。 徐若瑾没有再理睬白芍,而是召唤了身边的人吩咐着,“想办法查一查,白芍她娘的身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快一些来回话。” “是!” 梁三领命而去,方妈妈则要徐若瑾进屋去歇一会儿,“已经烧了半天的清香,屋中应该没有了怪异的气味,还是进去躺一躺,再让沐公子为您瞧瞧,这么大的事儿,身体可千万不能大意了,都怪老奴,真是没想到居然……” “这事谁都不怪,要怪只怪那出主意的,真是不怕遭了天谴了。”徐若瑾没再说什么,由红杏扶着便转身进了门。 婆子们已经拿来草席子,将白芍娘的尸体裹住准备抬走。 白芍连忙喊住他们,把身上所有带着的物件儿全部摘下来,塞在婆子们的手里,“劳烦你们为她选一个好一点的棺木埋了,我知道这事儿着实难为了你们,可求求你们了,我也没有什么指望,就这一个亲娘了,如若这些不够,待我回去拿来所有的积攒的物件再给你们……” 婆子们不敢收,因为这事儿可不是收了银子就行的。 这个人可险些害死了瑜郡主,用草席裹裹抬出去已经不错了,还要给买棺木葬了?这事儿可没有人敢立即答应! 白芍转过身来便朝着郡主的屋子不停的磕头,磕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她仍旧不停。 徐若瑾在屋中一直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却是方妈妈站出来道:“你不要再磕下去了,根本没有用,难道你还要让郡主去饶恕一个险些害死她的人吗?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做贱自己,又有什么颜面用一副好棺木入土?”方妈妈看向婆子们,“还等什么?扔出去!” 婆子们立即应下,抬起白芍娘的尸体便往外走。 白芍瘫软在地,整个人呆呆的,却没有了眼泪流出,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活在世上。 她突然有些怨怼母亲,母亲还不如一刀把自己给杀了,留下这样的日子让她如何过?难道要一直心怀痛苦吗? 方妈妈看了她半晌,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而这会儿红杏从屋中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个包袱,递给白芍,“这是郡主给你的,拿了就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白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那暗青色的包袱格外刺目。 可仔细的想一想,瑜郡主也的确没必要再留她在府上,否则看到自己,便能想起今日之事……而过了今日,她在府上还有何颜面与姐妹们安然无恙的生活下去? 原本听到郡主的话,她的心也松下来些,对未来的生活也有了几分期许。 可如今呢?她所有的憧憬,都被母亲给打散的支离破碎,再也没有重塑之日了。 打开了包袱,里面除却她的卖身契之外,还有几件衣物和银两。 白芍的眼泪止不住,伏地痛哭,更是向徐若瑾默默地磕了几个头,“奴婢这辈子没有造化伺候郡主,郡主吉人天相,老天一定保佑您长命百岁,保佑小主子福寿安康,奴婢这辈子没法子还你的大恩大德,若有来生,一定好生的伺候您!” 白芍磕完了头,拿起包袱便走出了这个小院儿,更是走出了郡主府。 白芍一脸坚毅的离去,好似她心中已经有了去向的目的地,但没有人去问她的去向,好似这个人就根本未在郡主府存在过一般。 徐若瑾在屋中沉了许久都没有说话,而沐阮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嘴一直没有停过,“你居然还放她走了?你就不怕她真的和侯府的人勾结起来,再歪曲事实对你不利吗?” “我怕过吗?” 徐若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无论白芍走不走,他们的诟病已经是定了的,那又何必把这丫头留下,所有人看着她都不舒服,她自己更不舒服,上一辈子的恩怨,何必让她来背呢!” 最后这两句,沐阮听过后便沉默了。 因为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上一辈子的恩怨,让他背着罪臣之子的恶名,好在是由徐若瑾出面,已经为他把名声洗净,有了新的身份,否则要背着包袱压制一辈子,只能窝在中林县苟且偷生。 “算了,我不多说了。”沐阮起身道:“我去为你熬药。” “晚间的药我不是已经喝过了吗?你怎么还要熬啊?”徐若瑾自喝过他的那几副苦药之后,心里着实留了阴影。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之前在中林县时,你何时嫌弃过药难喝?这会儿就开始穷讲究起来了。” 沐阮看她训斥道:“受了这么大惊吓,当然要喝一碗安神的,你没事儿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是需要安抚的。”说着话,他便折身往外走,“哪里像一个要当娘的,太粗心大意了!” 徐若瑾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瞠目结舌的呆了。 愣了好半晌,她才看着方妈妈道:“不安抚我几句也就罢了,居然还挨了一通训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郡主也的确是不能再大意了,往后除却杨桃和春草、红杏几人之外,哪怕是稍微有点儿陌生的人就不要近身了,其实也是怪老奴,她突然到了您的院子来就应该当即撵出去,哪能因为是白芍的娘就忽略了呢!” “在一起久了,警惕心也软了许多呀!” 方妈妈这一番话,徐若瑾也颇为认同。 的确是与丫鬟们在一起久了,对许多事情都毫不在意,更是没把人想得都那么坏。 可难道就要为了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那个恶人,就对所有人都抱着警惕心吗? 这是一个悖论,没有完美解决的法子,除非这世上的坏人都死绝了,抑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好人、都是揣着心眼子脏乱的恶人。 可这只能是径自的妄想,她突然迷惑了…… 第840章 昏君 徐若瑾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脑中总在想着白芍的娘将身上引火冲入屋中的样子。 还有她临死前的那一番话,始终萦绕在徐若瑾的脑中。 早上天刚朦朦亮,天空的雾月还没有褪去,零星能够看到几颗星星挂在天空,徐若瑾便再也睡不着了。 听到屋内声响,红杏立即起了身,“您是要去净房吗?” “不去,给我倒一杯水,睡不着了,把窗子打开吧,透透空气,觉得屋里闷的晃。” 徐若瑾这般说,红杏便立即去了。 温润的水,润入喉咙,沁入肺腑,让她的心也安稳几许。 日子都是自己的,如何选择他人管不着,可这个选择是否妨碍了他人的生活以及生命,这却要老天爷去裁决对错了,自己又何必自扰,为此烦忧呢! 徐若瑾心中在自我宽慰,可即便明白这个道理,情绪却依旧不佳。 他想到了楚嫣儿,恐怕这个女人已经知道梁霄彻底的离开了京都,所以才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但这恐怕不是唯一一次,依照楚嫣儿的歹毒心思,她是不会仅仅指望白芍的娘能够把自己烧死的,一定还有后招。 那她后续还会做些什么呢? 这件事情徐若瑾不能不想,她自当乐意把府门一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这郡主府四壁的围墙毕竟不是密不透风,无懈可击,她不愿再这样被动了,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软弱可欺,亦或许楚嫣儿就想接二连三的让自己受到惊吓,闷声憋气,却又不敢露面。 梁霄一日不归,她便接二连三地攻击自己,依着自己的脾气,真有可能哪一天被她气死吧! 可徐若瑾是不会上这种当的,她想了想,便吩咐红杏道:“你去找一下梁拾,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去找田公公,告诉他府上又有新酿的酒了,他何时来品一品。” 红杏听了此话,又掰着手指头重复了一遍,待确认无错之后,便去把杨桃找了过来,她则急急忙忙去找梁拾办事去了。 此时的天色还早,太阳刚刚从地平面升起了半张脸。 红杏走了之后,徐若瑾便躺在榻上小寐片刻,醒来之时,方妈妈已经把早饭送来,而沐阮已经在小厨房开始熬起了药。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亲切的人,徐若瑾忽然觉得自己格外幸福。 亦或许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圆满,而自己得到这些关心和呵护,那便需要她竭尽全力去抵御外来的恶毒和阴谋。 没有人能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人生就是这么公平…… 天色已经大亮,早晨的街路上还没有太多的人,梁拾带着红杏赶去见田公公的速度也很快,到宫门口递了郡主府的帖子,田公公此时正在伺候皇上,并没有时间出来见红杏等人,而是派了一个贴身的小公公来听信传信。 红杏把话一字不差的回给了小公公,小公公并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便又折回宫门之内,赶去向田公公回禀。 夜微言此时刚刚起身,洗漱过后便等候更衣准备去上早朝。 看到小公公在门口向田公公回话,夜微言随意的问了一句,“什么事儿?这么早就找来了?” 田公公立即笑着跑过来道:“是郡主府传来消息,瑜郡主又酿了几种好酒,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尝尝。” 虽然徐若瑾让小太监回的乃是问田公公去品酒,可田公公心知肚明,瑜郡主这是催着皇上去了。 夜微言微皱了下眉头,“这么早找过来,是不是郡主府出了什么事儿?” 田公公立即请示道:“奴才也不清楚呢,若不然现在去问问?” “待上朝之后再问吧,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夜微言迈出几步,又退了回来,“还是现在先去问问,徐若瑾是有深沉的人,不会突然找过来的。” “是!”田公公领命便去,未过多大一会儿,便前来向夜微言回话。 “昨日有人在灵阁门前闹事,晚间郡主府走水了。” “走水了?”夜微言颇为震惊,“可是伤到她了?” “倒是没有伤到,但毕竟走了水,瑜郡主恐怕也受到了惊吓,这事儿……可够急的呀!。” 田公公感慨地添了最后一句,夜微言站在原地琢磨半晌:“他们下手还真是够狠的,居然敢让郡主府走了水,这是知道梁霄不在京都了吧?” 夜微言想的并不是徐若瑾受到什么安危,而是想到他们如此对待徐若瑾,待知道梁霄真的远离京都的话,恐怕会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攻击自己! 虽然如今兵部和刑部的几位大臣已经投靠自己,但并不代表澶州王没有了与自己对抗的气力。 夜微言不用过多思忖都已猜到,接下来针对郡主府的手段可能更加凶残,徐若瑾既然已经前来求助,若是自己不管的话,那才真的与梁霄之间生了嫌隙。 毕竟是自己亲封的郡主,总不能遇上困难便不闻不问…… “今日不上朝了,朕也做一回昏君,让他们把手中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下晌再向朕回话,咱们去瑜郡主府看一看。” 夜微言如此吩咐,田公公立即前去传话。 只是田公公也多留了一个心思,吩咐小太监掐算着时辰,才去朝堂之上宣告皇上今日不上朝。 澶州王等人得知这个消息,只气得连连跺脚! 因为他们已经准备了十几个奏本,准备向夜微言施加压力,可皇上突然来了一句不上朝?这岂不是昨晚的布置都白费了吗? “臣等天色不亮便都早早起身,前来与皇上商议朝中大事、百姓安平,可皇上却一句不上朝,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后了?简直岂有此理!本王绝不容皇上如此姑息朝政大事,皇上此时在何处?本王要见他!” 小公公除却传旨之外,根本不再多说一个字。 而此时夜微言已经带着田公公奔赴郡主府的路上。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传出,礼部主事张洪春殁,留下一封血书,血书的内容直指与郡主…… 第841章 打脸 徐若勤此时已经得到夜微言前来郡主府的消息。 只是皇上不上朝就来见自己,恐怕自己又要被朝臣诟病了,但徐若瑾却不在意,郡主府都被人放了火,谁还管你上朝不上朝? 更何况夜微言放弃上朝来见自己恐怕并不只是担心,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和顾忌。 起身穿好衣装,准备迎候皇上驾到,徐若瑾并没有让沐阮离开,而是在身旁陪候。 府上的丫鬟和婆子们也都盛装相迎,毕竟这一次乃是徐若瑾请求皇上驾临,而不是夜微言突然袭击,若是太过怠慢,反而容易让夜微言多心。 毕竟这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皇上,偶尔也会有些小心眼的。 只是这一次夜微言并没有独自前来,在路上还招了严弘文陪同。 梁三前来回话之时,徐若瑾不免惊讶,只是惊讶过后便淡定下来。 既然自己不肯承认是严家人,那又何必怕严弘文到郡主府?刚刚还想夜微言乃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看来果然不假。 他明知道梁家与严家水火不容,而自己更是当众挤兑过严夫人,却执意要带严弘文前来,皇上的心思可够深的。 会不会是他已经捕捉到严家与自己有几分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故意的试探呢? 徐若瑾心中不敢作准,仍旧恭恭敬敬的等候皇上驾临。 今日出行,夜微言并非只带了田公公,还有随行的侍卫,显然是没想隐藏他的去向。 有人前来通禀,皇上即将驾到,徐若瑾也并未遵守规矩在二门迎候,而是直接到郡主府外,等候皇上的到来。 御驾亲临,当夜微言的御辇停在郡主府大门口时,连周围的百姓见到都齐齐跪地叩拜。 徐若瑾由方妈妈扶着行了礼,随后吩咐梁七抬起了门槛,御辇直接驶入郡主府内,大门关上,可在郡主府外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皇族侍卫在门前严密把守,路过的行人也都绕开了这一条街道,从其他地方穿行。 “瑜郡主受委屈了,朕也是早上才知道府上居然走了水,瑜郡主被吓到了吧?” 夜微言率先开口,貌似有几分关心,徐若瑾微微俯身行礼,动作并未太大,因为她还要扶着鼓起的腰身,实在行动不便。 “原本是请皇上来品酒的,是谁说起昨晚的那点儿小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借着昨晚的事情向皇上诉苦了,其实走水未被吓倒,只是没想到人心居然那么恶,有几分寒心罢了,皇上今日能够到府中来探望,着实让若瑾感激不尽。” 徐若瑾这一番说辞,并非是单给夜微言听的,也是说给严弘文的。 在朝堂关系之中,严弘文始终是个外人。 “瑜郡主未被吓到便好,皇上今日得知消息,连朝堂之事都撂下了,急忙赶来探望郡主,好在郡主安然无恙,否则梁左都督如若知道,定会大发雷霆的。” 严弘文插了话,更是提起了梁霄,徐若瑾并未理睬,笑着引夜微言进府说话,“已经吩咐了丫鬟准备茶酒,请皇上进去歇息。” 夜微言点了点头,“朕记得你的园子不错,我们还是去园子里坐坐更好。” “请!” 前方有人引路,夜微言率先走在前,徐若瑾紧跟随其后,严弘文走在最后。 他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心中乃是五味繁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今日皇上召他陪同前来郡主府,严弘文的一颗心险些吓得蹦了出来。 这些时日,皇上对他颇有重用,很多要紧的事情全都交给自己处理,严弘文也不辜负皇恩,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全都按照夜微言的心思处理,让夜微言颇为满意。 严弘文只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而正当他满怀希望,想拼出一条光明大道之时,皇上突然让他到瑜郡主府? 这不得不让严弘文心中惊悚。 毕竟他现在的位置还不是皇上非用不可,若是知道了徐若瑾生父的身份,那自己…… 严弘文不敢多想,只规规矩矩地跟在其后行走,连话都说得极少,生怕言多必失。 走走停停,约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才到了园子之中。 此地早已经摆好了遮挡的八扇屏风,茶具酒具俱都齐全,果子点心也乃新鲜可口,只是此地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却空无一人,徐若瑾身边只有红杏和方妈妈相陪,其余的人都遣回去,没让在身旁跟随。 徐若瑾的这一番安置,让夜微言可以满意。 “今日随性一些,不必过于拘谨,都乃是朕的家人,跟着朕坐吧。” 夜微言刻意咬重“家人”二字,严弘文的心中一紧,立即拱手道谢,却坐在了亭子的最外边。 徐若瑾若有所思的看了严弘文一眼,“能得皇上这番看待,倒是若瑾受宠若惊了,只是您刻意这么说,反而让我多心,好似我心胸狭隘记什么仇似的。” “哈哈哈哈,”夜微言畅笑起来,“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多心,可梁家与严家的那点儿恩怨都乃旧事,朕不愿多管,更何况如今严弘文乃是驸马,已经是朕的家人了,与严家无关,所以朕今日找他陪同前来才没有分毫顾忌,你呀,好歹也是你和梁霄的主婚人,总要好酒好茶款待一番呀!” 夜微言此话深含多义,徐若瑾只装作听不懂,笑着看向严弘文道:“说起来,我与熙云公主的交情也不错,与蒋明霜的交情更不用提,驸马既然陪同皇上到府中来做客,那就随意一些,只是觉得驸马往常也是健谈之人,却不知今日为何半个字都不说了?” “你该喝茶喝茶,该喝酒喝酒,我这会儿也要向皇上诉一诉苦了!” 徐若瑾这话说出,夜微言苦着脸道:“朕就知道今日前来,这耳朵是要遭了罪,只是瑜郡主也不要太过敏感,府上走水或许只是意外,并非是有那么多人故意针对于你,更何况,有朕撑腰,你就安安心心的养身体,等候梁霄归来……” 徐若瑾还未等开口,有人前来传话: “启禀皇上、郡主、驸马爷,礼部主事张纮春死于家中,书写一封血书,指责是受瑜郡主坑害……” 夜微言脸色深沉如墨,险些一口气被噎死! 这是真打他这一张脸啊! 第842章 小产 刚刚劝说徐若瑾是不是太过敏感,随后便来张纮春死写血书的消息,夜微言并不觉得张纮春死得可怜,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抽了一巴掌! 可是前来回话的是皇家侍卫,并不是郡主府的人,这更让夜微言有气无处发泄,只能不耐的摆摆手,示意侍卫赶紧离去。 徐若瑾耸了耸肩膀,一句话都不说,只默默地为夜微言和严弘文调起了酒。 气氛略有尴尬,严弘文只觉得此时应该出面: “我曾见过那个张纮春,当初在中林县为涪陵王与梁家姑奶奶办婚事之时,他便接二连三的挑衅,原本礼部侍郎因他在礼部呆的时间够久,便让他在家中安歇不必到朝堂当差的,却不知为何,前些时日又在澶州王府的门前出了丑,随后便杳无音讯,如今写什么血书?臣只觉得这件事情另有图谋,若不然臣先去看一看,然后再来给皇上细讲?” 严弘文一是想为夜微言办事,二来也是想尽快离开郡主府。 因为他每次看到徐若瑾时,一颗心都不免纠结难忍,更何况,看到那一双白嫩的柔荑抚弄着调酒,他的脑中不免又想起当年在中林县时,自己初次见她的样子。 严弘文十分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流露出几分那时的恩怨情愫。 毕竟皇上在此,被发现蛛丝马迹就不合适了。 “一个处处丢人现眼的礼部主事,死就死了,还劳烦驸马过去看一看,他也得有那么大的面子!” 夜微言对此十分不满,“让侍卫去一趟,把那什么血书全给烧了,另外也去问一问张家的老爷子,这两年他事事推脱,不是病就是累,要不然便积攒着一堆的公务不处理,更是有几次根本都不到朝堂上来,还得是吏部的人去他的府上递公文办事,他若能干就干,不能干的话,就立即休沐,朕马上就会准的,让他老老实实在家把家人子弟都管好教好,别整日出来谄媚逢迎,丢人现眼!” 夜微言心底也有些火,田公公余光偷偷看了徐若瑾一眼,随后立即拱手领命,去吩咐侍卫办事传话。 徐若瑾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为夜微言倒了一杯酒,“这一杯正当皇上您请用,旁人是没有那个资格喝的。” 徐若瑄此话貌似是故意挤兑严弘文,但夜微言心中明白,这乃是徐若瑾为他调理身体的药酒。 “别那么小气,终归驸马是陪着朕来的,你总不能连杯酒都不给吧?” “皇上您请用就是,驸马爷的身体我曾经知道,他所需喝的是另外一种。”徐若瑾拿起另外一瓮,倒给了严弘文。 玉指轻轻的推了过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严弘文看了看徐若瑾,又盯着那一杯酒,他的脑中忽然想起在中林县时,徐若勤拿酒引子灌他…… 可他却不知这一杯是什么滋味?可即便是毒药他也得喝下去,因为如若不喝,便是丢了夜微言刚刚为他请酒的颜面。 严弘文伸出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保持平稳,拱了拱手,“谢过瑜郡主。” 手持酒杯一饮而尽,严弘文喝过之后,才看到徐若瑾眼中的嘲笑。 显然刚刚自己的怀疑让她看破了,这酒只是普通的甜酒而已,并没有什么火烈的滋味。 夜微言并没有感觉到二人的对视有什么无声的言语,他的心里还记挂着张纮春带来的气。 而且昨日灵阁出事,晚上郡主府走水,今日上午便传出张纮春死讯并直指徐若瑾,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却都脱离不开徐若瑾这个人。 显然,这是另有图谋早已设计好的,夜微言想到了澶州王,更庆幸自己今早没有去上朝,鬼使神差的便来了郡主府。 恐怕今日朝堂之上,澶州王会准备一系列的问题把自己缠住,让郡主府又成为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梁霄不在京都,夜微言自当知晓,可如若这时自己护不住徐若瑾,那不仅是梁霄会瞧不起自己,夜微言更会瞧不起自己。 之前的事情他睁一眼闭一眼,如今澶州王的手段如此狠厉,还真当他这个皇上是假的了? “瑜郡主的确是受委屈了,只是朕时常宫中忙得焦头烂额,忽略了来问一问你的状况,有什么事情不妨直接让人去宫中回禀,即便朕无空处理,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呢,朕每一次到慈安宫为太后请安,太后都会问起你。” 夜微言开口为自己挽回着脸面,徐若瑾立即朝向皇宫的方向福了福身,“太后她老人家惦记着我,我自当感激不尽,若瑾也要感谢皇上的护佑,如若不是话题传到了您这里,我不知又要被外人诟病什么,梁家二老太爷与梁忠叔父还未下葬,而我身怀有孕又不好前去探望,这事还不知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因为此事,恐怕公公的大寿也过得好不安生,虽是坐在皇上赏赐的郡主府内,可这一颗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徐若瑾顿了一下,“若瑾这话并非是向皇上抱怨,日子都是如此,若是过得太安逸了,遇上情急的事情反而会措手不及,好比昨日的走水,真是让我心有余悸呀!” 徐若瑾此话,夜微言仔细的品了品,也颇有感同身受。 似乎他这些时日也有几分自我放纵了,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提高警惕,所以才让澶州王又扭转了时局。 夜微言与徐若瑾的对话,严弘文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可是从未有过松懈的时候,日子过得一样如此紧张无比。 是不是只要人生下来,只有事事不知的傻子才能过得安然喜乐,无欲无求呢? 三个人在这里品酒对话,而此时田公公已经回来,他脚步急匆匆的到夜微言身边,悄声回禀。 夜微言的脸色当即大变,瞬间变脸色变绿,可怕的吓人! 宫中的惠妃小产,大出血险些丧命,太医说这一次流掉的又乃一位龙子…… 第843章 确凿 这一消息对夜微言来说,乃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上一次徐若瑾为他诊脉过后,说他的身体没有分毫的问题,夜微言喜从心中来,到后宫去的次数也多一些,连处理朝堂政事,都带有几分激情。 因为它解决了心底的梦魇,知道并非是自己的问题才没能留下子嗣,做事也更有几分冲劲了。 只是一切都步上正轨,却突然传来惠妃有小产的消息,而且太医还指明流掉的乃是龙子,这让夜微言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这两日,瑜郡主府接连遭受攻击,而今日,连他后宫的女人都出了危险,夜微言火从心中来,他恨不得现在就提把刀去把澶州王砍死。 尽管小产赖不着澶州王,可夜微言始终认为后宫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自己绵延子嗣的事情,而争夺皇位之人只有澶州王,除了他还能有谁? 除非是徐若瑾诊断有误?夜微言也不由得开始怀疑了。 倒不是怀疑徐若瑾说假话,而是怀疑她诊脉的医术是否能十分作准。 毕竟徐若瑾乃是半路出家,并非自幼学医,诊脉出错也是很有可能的。 夜微言面沉如墨的坐在那里闷声憋气,徐若瑾与严弘文对视一眼,她则先开了口,“皇上也不是第一次遇上此事了,何必就此动怒?倒不是若瑾心狠,惠妃娘娘的确惹人心疼,可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想想为什么会这样?怎样解决才是。” “是朕异想天开,操之过急了。” 夜微言长舒一口气,看下徐若瑾道:“朕也要回去了,没能在府上喝个痛快,这也是朕的遗憾,只能改日再来,希望那时能与梁左都督把酒言欢,也听几桩喜事。” “请恕若瑾冒昧,皇上此时回宫恐怕并不合适。” 徐若瑾开口阻拦,“您刚刚品了一杯酒,身上还带有几分酒气,不妨进屋小寐片刻,喝上两杯茶再走,否则宫中众人都在等候皇上,若知道了您偷偷出宫喝酒而不上朝,恐怕那时您的桌案之上,参奏的折子都要堆不下了。” “唉,瑜郡主言之有理。”夜微言并不知道徐若瑾刻意挽留自己所为何事,但他也知道现在满身酒气的回宫一定倒霉! 徐若瑾看向了方妈妈,方妈妈则在前面带路,引请皇上去早已准备好的雅间休息,跟随而去的还有田公公。 徐若瑾福身送行,并没有跟随离去,此地园子的亭中空荡出来,只剩严弘文一人了。 依旧是他们二人,依旧是在院中的亭阁之中,只可惜此地不再是中林县的徐家,而是京都之地的郡主府内。 徐若瑾不再是徐家不受重视的庶女,而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严弘文也不再只是严家的一个晚辈,而是当朝的驸马爷。 环境变了,身份变了,只是人还是那两个人。 严弘文仔细想想不由得笑了,“我曾经想过,自己是否会踏入郡主府的大门,却没有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他四处的看了看,却因屏风遮挡,除却看到树木的枝叶之外,根本看不见其他的人和景,“你还好吗?” 严弘文只问出了这四个字,随后便认认真真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对这四个字并没有反感,“这日子哪还有什么好不好的?怎么过都是一日,驸马纵使有了如今的身份,不也一样心力交瘁的熬着吗?” “也是,有时得到了反而空虚起来,人永远都不自知有多贪婪。” 徐若瑾到没想到严弘文会这样自我评价,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这样默默的坐着。 严弘文看了她半晌,“明霜如今过得还不错,很是惦记你,只是觉得来找你的话,实在有些尴尬。” 提到蒋明霜,徐若瑾心中总有几分愧疚,“只希望她是真的好。” “我待他不薄。” “那是你应当做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别以为所有男人都是梁霄。”严弘文说得格外认真,“大多数人眼中,在利益和权势面前,感情什么都不是。” 徐若瑾沉默了半晌,“你说得对,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梁霄,我不能以他来要求所有人皆是如此。” “你知道就好。”严弘文站起身看向远处,“过去的事情就全都忘了吧!” “你能忘得了还有一个你想杀掉的人此时正处于失踪之中么?” 徐若瑾并不是嘲讽,“不必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忘不掉,我也忘不掉……坐得久了,我也有些累,先去歇息一下,怠慢了。” 徐若瑾说过此话便率先离开,她根本没有把严弘文单独撂下而觉得愧疚,而且每次见到他,徐若瑾的心底都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尽管过往云烟,可徐耀辉的失踪是她心中无法解开的结。 严弘文被她这一句话刺中了心,那是他心底的伤疤和恐惧,就被这样无情的撕裂。 即便他知道徐若瑾是不会把此事告知给皇上,可徐耀辉不死,他永远无法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严弘文拳头攥的紧紧,一定要尽快的找到他! 夜微言说是去小歇,其实沐阮早已经在那间屋子中等候与他。 夜微言没有想到徐若瑾会有这样的布置,想必她也知道,自己对她的医术有所怀疑,所以才让沐阮为自己重新诊脉,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 对沐阮,夜微言并没有什么顾忌,因为他孤身一人,他的身份也依靠自己发布诏令才得以恢复,而且他长居郡主府内,更不会与外人勾结污蔑自己,所以夜微言对他还是给予信任的。 沐阮为夜微言行了礼,夜微言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伸出胳膊,由他诊脉。 提及医术,沐阮便不是个墨迹的人,深吸几口长气,坐下静静的为皇上诊来,偶尔观察皇上的神色,偶尔静静的思忖。 约过了一刻钟的时辰,沐阮起身拱手回禀:“毫无问题,皇上不必多虑。” 夜微言并未马上把心撂了肚子里,看着他问道:“与郡主诊的结果一样吗?” “郡主也为您诊脉过吗?” 沐阮的惊诧,让夜微言对这个结果再无分毫的怀疑,“摆驾,回宫!” 第844章 甘露 楚嫣儿得知夜微言驾临郡主府,微微嘲讽一番之后,并没有打算放弃针对徐若瑾的计划。 只是澶州王却不允许她再对郡主府有什么动作。 “宫中刚刚传出消息,惠妃小产,而且流掉的还是一个龙子,夜微言正处弱势之时,这个消息可谓是久旱逢甘露,来得实在太及时了!现在你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下,专心对皇上无后一事发动最大的攻击。” 澶州王喜笑颜开,“本王已经联络好几位大臣,准备一起上折,要皇上对此事给予最后的承诺,可这件事情还有什么遗漏?你都要帮本王想一想,一定要设计得格外缜密,不能有半分差错,至于徐若瑾就暂时先放一放,不必着急。” “王爷,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呀!” 楚嫣儿心中不满,但颜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她策划此事许久,怎么会只因澶州王一句话就彻底的放弃呢! 好不容易抓住了梁霄不在京都的机会,她必须要弄死徐若瑾,若是失了这个机会,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她绝对不能错过! “怎么可能不冲突?” 澶州王对楚嫣儿的反驳格外不满,“夜微言既然已经去过瑜郡主府,显然你之前做出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而此时他正是要遭受攻击的时候,你再去找徐若瑾的麻烦,反而给他留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他现在不管,不代表以后不管,难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没有任何把柄了?” “这一次本王一定要与他撕的鱼死网破,不容任何事情对此事有干扰!” 澶州王的态度坚决,“你也不要再多说了,下去想一想该怎么办,稍后左相大人他们会到府上来,你也准备一下,如何与他们应对此事!” 楚嫣儿还想再说什么,澶州王极其不耐地看着她,“你不要以为本王现在宠你,就可以纵你为所欲为,本王的容忍也是有底线的!” “是,嫣儿知道了。”楚嫣儿微微福身,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带着烟玉离开澶州王的书房,正看到从外进门的王妃。 王妃站在那里等候楚嫣儿的行礼,随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恶心。”王妃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一把推开她,直奔澶州王的书房而去。 书房的大门紧紧关闭,那一声震响,让楚嫣儿心底的隐忍激发。 居然说自己恶心?难道他的儿子不恶心?她的男人不恶心?永远都会把过错怪罪在别人身上,却永远意识不到那是他们的愚蠢才促就了现在的劣势! 楚嫣儿心底狠狠咬着牙,她绝对不会放弃这一次机会,她已经没有了争权夺势的心思,她现在就只想让徐若瑾死,必须要她死! 夜微言从惠妃的宫中离开,独自一个人在御书房中静静的思忖。 他已经没有了初得消息时的焦躁,也没如以往受到打击时歇斯底里地发怒,而是心平气和的安抚了惠妃,还给予了赏赐,让她好生休息养身体,不要再忧心焦虑。 惠妃感激的已经快哭了出来,本以为会遭到皇上的训斥,却没想得到了皇上的安抚,这着实让惠妃太过惊讶了! 只是回到了御书房后,夜微言开始静心思忖,明日上朝会遭受怎样的攻击。 澶州王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亦或许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而如今梁霄不在,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推脱的可能,因为至今没有诞下一个皇子,是夜微言无法驳斥的逆鳞,无论别人说什么、怎样说,他都没有反驳的能力和资格,因为这就是事实! 事实胜于雄辩,所以夜微言在想自己明日应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这时他突然想念梁霄,因为这一次,澶州王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局,而自己还偏偏在这个时候犯了身为皇者的最大的忌讳,哪怕这个消息晚传出几天,他也不会跌落如此的颓势。 之前夜微言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可今日沐阮又给予了确凿的答案,他已心知肚明,就是宫中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或许惠妃在此时小产,也是幕后的人动下的手…… 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皇上,皇上,有个好消息。”田公公此时从外喜气连连地跑进门。 夜微言颇有几分无精打采和漫不经心,“有什么好事说吧!”他以为是田公公故意开解自己。 之前几次,田公公都是如此宽慰自己的…… “涪陵王世子已经到了京都,正在等候皇上传召……” “夜微澜,他已经来了?”夜微言掐算了时间,收到信件已经有些时日,这个时候到京都也理所应当。 只是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吗? “已经到了,但是并没有声张。”田公公也知皇上的顾虑,“涪陵王过世,等候入皇族墓地下葬,而涪陵王世子年轻有为,比澶州王府的那位世子爷不是强得多?如果澶州王得此消息的话,明日恐怕不敢再大肆喧闹了!” 田公公情急之下,没再绕着弯子表达,而是如此直白的道出心中所想。 因为这一次皇上受到的打击的确不小,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顾虑什么。 夜微言有几分激动,这对他来说的确是可以缓解危难的好事,此时他已经顾不得梁霄当初所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现在居住何地?” “正在京郊等候皇上下旨,没有擅自进入京都城门。” “传旨,立即传旨,涪陵王的棺柩直接入皇族墓地等候大葬,涪陵王世子明日朝堂来见,这一次,朕一定要好好的抚恤他!” 徐若瑾今晚并没能安稳的睡下,因为她也得到夜微澜和梁芳茹到京都的消息了。 涪陵王过世,定当是要入京都皇族墓地下葬,只是如今京都已经乱成一团,夜微澜再来,恐怕是乱上加乱,热闹的不能再热闹了! 想到夜微澜这个人,徐若瑾真说不出这次他的到来对自己是好是赖……因为他喜怒无常的让人不想靠近,为人品行更是让人无法评判。 却不知道三姐姐如何了?倒是很想念她…… 只是还没等她感慨几句,就又得到了门外的回禀,“涪陵王和涪陵王世子妃已经到了郡主府外,郡主,这次恐怕您不得不又见了!” 徐若瑾瞪大眼睛道,“到了京都不去先见皇上,居然先来见我?他疯了吧!” 第845章 送礼 夜微澜此时正在吩咐跟随而来的下人,将礼品抬入郡主府内。 梁芳茹早已经进了院子,笑眯眯地站在大门口等候着许若瑾。 梁七并没有阻拦他们。 一来,这乃是涪陵王世子和世子妃,他阻拦不得; 二来,梁芳茹乃是四爷的姐姐,更是梁家的姑奶奶。姑奶奶登门,想必郡主是不会不见的,那便没什么必要去讨那个麻烦了。 徐若瑾由婆子们抬着从院子里到二门处,远远就见到梁芳茹站在那里笑看自己,徐若瑾心底哀叹一声,却埋怨不出什么。 “四弟妹,我可终于能够见到你了!”梁芳茹说此话时,眼泪汪汪的,“我终于见到你了!” 徐若瑾立即从轿辇上下来,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半晌,笑着道:“三姐姐这么想我,可是世子对你不好,需要娘家人为你撑腰了?” “说什么呢!”梁芳茹的脸上突然一红,“世子待我特别的好,倒是你?”梁芳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是几个月了?可还吃得消?对了,四弟呢?怎么没瞧见他?” 梁芳茹突然提起梁霄,徐若瑾笑着道:“他还是那么神出鬼没的,有时睡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或许还不知道你们来,待得了消息,一定会马上赶回来的。” 徐若瑾绕着弯子把这话题给渡了过去,梁芳茹也没有追问不停,只揪着徐若瑾说起身孕的事情。 两个女人在此叽叽喳喳说了半晌,夜微澜从一旁走过来,“四弟妹已经出来迎了,光顾着你姐姐,却不与本世子说两句客套话吗?好歹也是从西北给你带来了特产和礼物,堂堂的瑜郡主,就这么招待客人的?” “为世子请安了。” 徐若瑾只微微点了一下头,并没有福身行什么礼,“知道世子爷当我等是家人,不会那么挑剔,所以便没有上前行大礼,只是世子前来府上,也没提前派人来通个消息,府上可什么准备都没有呢?您可不要怪罪!” “不是不提前通知,而是在京都城外先递折子给皇上,不知皇上会如何安置,否则哪能不告诉你呢!”梁芳茹率先站出来解释,生怕徐若瑾真的挑理。 徐若瑾笑着道:“真看出三姐姐如今受宠了,还没等说两句旁的呢,先护着世子爷了。” “没拿弟妹当外人,所以才贸然直接登门,想必你也不会把我等撵出去,还有什么挑剔不挑剔的?” 夜微澜笑眯眯的看向徐若瑾,“不知会在京都停留多久,更是要听皇上的吩咐,在得到吩咐之前,就在弟妹的府上叨扰些许时日,总是可以的吧?” “这自当可以,可是三姐姐要陪着我,世子爷想干嘛就干嘛去吧,不用惦记着三姐姐了!”徐若瑾牵起梁芳茹的手,拽着她坐上轿辇,“咱们先回院子里去歇一歇喝口茶,我已经让厨房准备席宴了。” “不成,如今丧事为重,是吃素的。”梁芳茹连连摆手,徐若瑾白她一眼道:“三姐姐也太小瞧我了,这等事情哪能不知,已经特意安置下去了,你就放心的跟我走吧!” 梁芳茹微有羞赧,转过头看了夜微澜一眼,就被徐若瑾拽走了。 看着她二人离去的影子,夜微澜只背着手在那里笑,王公公在一旁嘴巴快撅上了天,“都已经是郡主的身份了,怎么还是之前那般张牙舞爪?无规无矩,成何体统?” “哈哈哈,不变才好,难不成挂上一副面具,您看着就高兴了?咱们如今乃是寄人篱下,您就把不该说的话都收回去吧!” 夜微澜悄声吩咐,王公公立即点头应下,“哼,惹不起,老奴躲得起……” 夜微澜在梁三等人的引领下,到了徐若瑾的院子当中,还未等进屋,就已经听到两个女人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梁芳茹听得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了! 什么灵阁门前闹事,郡主府起火,更是有人把自己点燃了扑进徐若瑾的屋子当中,还有那礼部主事自缢之后写血书这等事情,在梁芳茹的认知当中如同听说书一样,可却是真实的发生在徐若瑾身上! 这让梁芳茹的心有些承受不住了,看到夜微澜正走进来,她连忙起身,上前说道:“也幸好是我们来了,否则四弟妹实在太过危险,家中没有个男人,总是没那么安心,世子明日见到皇上,不妨就提出在郡主府安顿下来吧,四弟不在的时候,我们也能照料一下她……” 徐若瑾当即咬了舌头,后悔刚刚为何与梁方茹说出哪些话。 她住在郡主府自当可以,可夜微澜也留在这里,那不等于引狼入室吗? 徐若瑾即便想遮掩自己的不情愿,却也仍有半分流露,梁芳茹看不出来,夜微澜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也不愿住在郡主府,因为有徐若瑾这一双眼睛在,做起其他的事情并不方便。 “父王大葬,还有很多仪程要走,你可以暂时留在郡主府,而我这个做儿子的必须要去守灵。” 梁芳茹面露愧疚,“这倒是我想的简单了,我乃是儿媳,自当也应陪同世子前去守灵的,在这里给世子赔罪了。” “守灵仪式用不找你,女人是不能进去的,安安心心的在此地与四弟妹好生相依相伴,我也能够放心。” 夜微澜说得好听,徐若瑾却心中白眼翻上了天,他不在此地为了行事方便,把梁芳茹留在自己身边儿等于放了一双眼睛。 怎么心眼儿全让他长了…… 梁芳茹对此颇有犹豫,徐若瑾安抚她道,“现在想这么多都没有用,明日世子得皇上召见,还不知皇上会如何安排呢?!还是说点痛快高兴的,也是三姐姐需要守孝,否则也会陪你在京都好生转转,正好我也没个伴儿。” “这次回来,感觉京都根本不似生活过二十来年的样子,格外陌生……不过这一次来京都,主要是为父王下葬,能见到你,再见到四弟,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梁芳茹也听出夜微澜不会在此久留,她自当不愿单独留在郡主府。 而众人正说话之间,门外有人回禀,“启禀郡主,世子,世子妃,容贵妃娘娘又派人来赏礼了……” 第846章 赏赐 容贵妃这一次前来赏赐,并非是单给徐若瑾一人的。 她已听闻夜微澜和梁芳茹进了京都,暂时安顿在瑜郡主府,直接派人上了见面礼给梁芳茹。 这却让徐若瑾吃惊了,连夜微澜也蹙紧眉头,二人都未觉得这个恩赏乃是好事。 可赏赐大礼送来,总不能退回去,徐若瑾与梁芳茹接旨谢恩之后,仍旧是给了传旨公公银子,把人打发走了。 梁芳茹见夜微澜的神色不虞,看着那赏赐的冰种翡翠镯子格外刺眼。 徐若瑾啧啧两声,“世子爷刚进京都,甚至刚刚进了郡主府的大门没多久,这物件都已经赏来了,看来宫里还是很惦记着你的!” 夜微澜没有调侃的心思,看她道:“迄今为止,我只向皇上通禀来到京都,没有告知其他人。” 徐若瑾张大了嘴,但见夜微澜不像说假,看来这件事要多琢磨一下了! 夜微澜豁然又笑了,“收到赏赐乃是好事,怎么都酸着一张脸?还是先吃饭,有什么事情都等明日见过皇兄再说。” “那我是否要去谢恩?”梁芳茹对此有几分胆怯,因为她极其害怕位高权重的女人。 虽然她不是初次到京都,可当年也不过是居住在梁家祖宅中不为外人所知的庶女罢了,连见到侯夫人都战战兢兢,更是从不被重视和理睬。 如今刚回京都就得了容贵妃娘娘的赏赐,让她颇有些不明所以。 但以前跟随梁夫人在一起时,她也知道得了赏赐多数要进宫谢恩,所以才提出来问一问夜微澜。 夜微澜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徐若瑾,“四弟妹如何看待此事?受赏的人也有你。” 徐若瑾斟酌下,与梁芳茹道:“终归你也会进宫为太后和皇后等人请安的,等那时再去为容贵妃谢恩也不迟。” 梁芳茹轻应一声,看向了夜微澜,待夜微澜点头之后,她才长舒口气,“那就好,那我就听你们的,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先吃些东西?” 刚刚夜微澜曾提过要先吃饭,梁芳茹这是怕他饿了,索性先开口…… 徐若瑾对此着实无语! 看来三姐姐已经被夜微澜给迷惑的彻底醉了……吩咐丫鬟们把饭菜端上来,因夜微澜和梁芳茹要守孝,所以饭菜格外清淡。 徐若瑾吃过几口之后,便撂下碗筷。 这饭菜她是吃不饱的,晚上还得再来一顿补补。 吃用过后,梁芳茹便先带着随行的人去收拾她暂时居住的小院。 夜微澜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留在此地品着清淡的苦茶,脸上却是一番若有深意的笑。 这笑容让徐若瑾觉得惊悚,更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世子爷不觉得疲累?还是先去歇一歇,明日还要上朝,需起早。” 徐若瑾开口撵人,夜微澜纹丝未动,“难道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我还是很乐于助人的,特别是对你。” “世子刚进京都还是先以涪陵王的丧事为重,其余之事暂时不劳您操心。” 徐若瑾的拒绝,夜微澜并不苟同,“如今我已经住进了你的郡主府,而没有在京都另寻其他住处,恐怕在外人的眼中来看,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而涪陵王府与梁家的姻亲关系,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消了的。” “既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又何必对我这般疏远?”夜微澜的笑容突然收紧,“而且梁霄未在京都,我入住郡主府,难道郡主不觉更加心安吗?我的表妹。” 最后四个字,夜微澜咬得极重,徐若瑾微怔一下,随后笑道:“世子这亲还是不要乱认,我也不觉得你到京都对我是个帮助。” “哦?为何?”夜微澜看她。 徐若瑾看了他半晌,“其实你也不是帮我,而是在帮皇上……你知晓进了京都之后,如若想让皇上对你另相看待,便需要站出来与澶州王府对立,而此时趁着梁霄不在,恶意攻击我的人自当有澶州王府的影子。” 眼睛微瞠,徐若瑾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认认真真的看向夜微澜,“你就是掐算着这个时候进京都的吧?” “聪明!”夜微澜朝她轻轻鼓掌,“我的表妹果然聪明!” “请世子爷自重!” “怕什么?此地又无外人。更何况,你生母的身份恐怕现在无人不知,何必隐藏?” 夜微澜笑看着她,“本世子从来不觉得这身份是什么皇族耻辱,得知还有你这么一位表妹,我甚是高兴……即便是父王知道时,也欣慰的流了几滴泪,那时他已经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夜微澜说至最后时,情绪突然急转,有几分不满的戾气迸发。 徐若瑾微张了嘴,她没想到涪陵王听闻自己仍旧存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想必当年,他与朝霞公主的姐弟感情深似海,否则一个皇族出身的亲王会听闻流泪?这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但徐若瑾信了。 尽管这话乃是出自夜微澜之口…… 屋中的气氛突然沉默,反而是王公公在一旁轻咳两声,“时辰不早了,想必世子妃已经将居住之地布置好,世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上朝为重。” 夜微澜也没有了叙谈的心思,站起身便离去,没有留下一个字,哪怕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没有。 徐若瑾望着他的离去,撇了撇嘴,“还是这么喜怒无常,让人看到他便紧张。” 余光睹见只有红杏在身边,徐若瑾问着道:“方妈妈呢?”好似晚间就没怎么看到她。 红杏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刚刚您与世子和世子妃用饭的时候,奴婢就没看到她了。” …… 方妈妈此时正在与曹嬷嬷于园中私谈。 两个人再见面时,除却接连的哀叹之外,满肚子感慨无法倾诉出来。 因为故事太多,她们也没想到当初的重重危机会化为今天的结果。 “都是命,这都是命啊!” 曹嬷嬷紧紧的咬着牙,“郡主如今已经得了皇族的认可,难道就没有想过见一见主子吗?主子为了她才强忍苟活,郡主不能如此没了良心!” 第847章 良心 “瑜郡主到京都遭遇了多少艰难危险,你不但不关心她,却要求她去见朝霞公主,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方妈妈对曹嬷嬷的提议十分不满,“而且郡主如今的身份,仍旧没有被皇族承认,即便皇上封她为郡主,更赐了皇族之姓,更多乃是看在四爷的颜面上,并非是真心相认,如今皇上对梁家的态度刚有扭转,你就要郡主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是不可理喻!” “难道就置公主殿下在宫中被囚禁不管吗?” 曹嬷嬷的态度也很坚定,“我之所以陪同世子妃前来京都,就是为了让郡主与公主殿下能够相认,好歹也是母女二人,这么多年未见,难道一辈子都不见?这件事情不可回避,早晚都要有个定论,那又何必拖延?” “见与不见,是郡主做主的,旁人不能肆意插手!” “这件事情我也不过是自己有个念想罢了,还未与任何人说,你可知道,世子告诉王爷,郡主还存在世上的时候,王爷是多么的兴奋?而且还流了泪!他也是真心想让郡主与公主殿下相认的,那几滴眼泪就是遗命!” “我刚刚已经说了,这件事情只能郡主自己决定,旁人不可左右!” “我根本没有想去左右郡主的想法,只是涪陵王为了朝霞公主付出了一生的代价,如今世子已到京都,郡主理应协助帮忙。” 曹嬷嬷看向了方妈妈,“若你有心,也请你劝慰郡主几句,不要对世子有那么深的隔阂。” “这才是你真心想说的话吧?” 方妈妈盯着曹嬷嬷,“怎么感觉这一次见你,好似你变了个人似的,让人都不敢信了。” “我不过是个嬷嬷而已,能有什么变不变的?我之所以还苟活今世,就是为了郡主的存在,也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存在,只要她二人能够相认,我也算完成了主子的心愿,即便是死,也满足了。” “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擅自与郡主开口。” 方妈妈见曹嬷嬷如此坚定,口吻也缓和下来,商议道:“她如今身怀有孕,而且身体极为不好,提出这样的事情一定会让她情绪过于激动,即便郡主饶过你,四爷也是不会饶过你的。” “所以我才先来与你商量通过口风。”曹嬷嬷看向园子角落四处的景色,“当初公主殿下的熙霞宫,园子与这里的景色差不多……” 方妈妈五味繁杂,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我先回去照料郡主,但我也警告你,不许擅自而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曹嬷嬷没有说什么,而是径自先行离去,方妈妈看着她的背影,似又比去年之时蹒跚些许。 只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事事都为郡主着想,可这一次她的口气却变了,仿若更偏向于世子…… 想必她跟去西北之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期望皇上能够为世子另辟府邸,不要他们继续久留郡主府了…… 方妈妈回去之时,徐若瑾已经喝过沐阮送来的药,先行睡去了。 红杏见到方妈妈回来,上前道:“妈妈回来了,刚刚郡主还问起您,您是去哪儿了?” “没什么,去看看世子和世子妃来了之后,还需要有什么布置。”方妈妈随口敷衍一句,红杏立即点点头,“您也去歇了吧,今天晚上我守夜。” “晚间世子和世子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方妈妈问得仔细,红杏立即回答:“世子妃先走的,世子又留下与郡主聊了一会儿。” “明日世子上朝起身较早,就不必喊郡主起来了,如若世子妃不跟随世子同去,到院中来找郡主的话,一定要把我也喊过来,如若我没在,你一定不要离开郡主身边。” 方妈妈如此仔细的嘱咐,红杏立即答应,“放心吧,我知道了。” 既便是交代了这么多,方妈妈仍对曹嬷嬷晚上的话心有余悸。 只是郡主已经睡下,也没有办法问她与世子都聊了什么?不过毕竟是第一日到,想必是不会提起朝霞公主这四个字的吧? 但既然曹嬷嬷已经动了这份心思,还是要先与郡主渗透一下,可惜四爷怎么还不回来?总要有个商议的人啊! 梁霄此时已经得到夜微澜入住郡主府的消息。 消息自当是梁五等人传给他的,梁霄将手中的字条点燃,本想在前方驿站休息一晚再走,他又突然上了马继续前行,奔向京都。 他没有想到夜微澜居然比他估算的时间早到了京都几日,想必他在向宫中去信之时已经是在半路之上,而不是告知自己刚刚出发。 这个人的野心实在太大,着实不好估量,恐怕京都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只是无论如何,若瑾都不要被搅进这一场朝争之中,否则无论是谁,他梁霄都不会放过,无论是谁! 而此时,京郊之地,还有一个人在茶馆中听闻着京都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虽然普通百姓的谈资略有夸张和歪曲,但事情必定是发生过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津津乐道,当成茶余饭后的段子。 陆凌枫听着喧嚣的吵嚷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路,心中突然萌起个念头。 为什么要离开京都? 只因为梁霄不与自己合作吗?他不信梁霄没有野心,只是他隐藏的够深罢了,自己难道挖掘不出来? 陆凌枫拿起筷子将碗碟中的饭菜全部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有剩,才吩咐伙计结账。 拿起随身的包袱,陆凌枫并没有朝着前方而去,而是折身返回,朝着京都城门之处迈步行去。 孤单平淡的日子也过了几年了,倒不妨凑凑热闹,乱上加乱,谁知又能乱出什么结果呢? 众人皆醉我独醒不过是虚词罢了,这世上没有一个清醒的人,都乃是人世间醉生梦死的人。 这一生醉来醉去,却醉不出个结果,活了这么多年也了无生趣,不妨拼一把。 若是活了,那就痛痛快快的潇洒;若是死了,也省着奔向四海天涯。 生在京都,那就也死在京都吧! 第848章 不清 徐若瑾翌日醒来时已经临近晌午。 她这两天实在太累,昨儿沾了枕头便睡过去,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此时的天气已经很暖,从窗棂飘入的微风暖洋洋的,晒在身上格外舒服,让徐若瑾很是不想动弹,只想懒懒的赖着。 只是门外已有人不太高兴,譬如沐阮。 他一大早就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等着徐若瑾喝完过后,再给她诊一下脉,断定晚间是否需要换药。 可她却还睡下就不醒了? 丫鬟们带着小沐靖在院子里玩,孩童的笑声总能让阴郁的气氛消散,即便府中这些时日颇有紧张,可听到沐靖咯咯的笑,连丫鬟们也畅快些许,恢复往日的喜乐欢愉,全都在逗弄着沐靖耍玩。 徐若瑾洗漱过后,穿好衣装,不等沐阮有半句抱怨,就已经先端起药碗,把药乖乖的喝了! 沐阮看她态度还算不错,板着的脸也缓和了些。 “把手伸出来,今儿如若过了这关,一个月内不必天天喝药了。”沐阮挠了挠头,“毕竟谁都不愿喝药,而且喝药太多也不好。” 徐若瑾立即把手伸出,她早等着这一天了! 整日喝药,让她的舌头已经麻木,品不出酸甜苦辣咸,这股滋味儿着实难受。 沐阮正为徐若瑾诊脉之时,院子里有了丫鬟们请安的声响,是梁芳茹来了。 沐阮并没有停下诊脉,徐若瑾也并未告一段落出门相迎,好似当初在中林县的梁家那般随意,反倒是让梁芳茹轻松些许。 在涪陵王府时,她已经被规矩捆绑怕了! 跟随梁芳茹一同前来的还有曹嬷嬷。 徐若瑾只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又将注意力转回探脉之上,因为沐阮为她诊脉,并未是单纯的看病,时而会给徐若瑾讲解脉象的轻缓,更是让她自己伸手试试。 梁芳茹倒不着急,自行去一旁喝茶慢慢的等,闻着徐若瑾屋内清新的空气,她只觉得自己房间的熏香太浓,可那是世子喜欢的,她也只能忍着。 徐若瑾与沐阮探脉、诊脉、讲脉的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刻钟,原本应该更久,亦或许说一天都有可能,但毕竟梁芳茹在等,二人只能快速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沐阮收拾好物件后便准备回自己的小院。 他如今神鬼不敬,与任何人都不愿寒暄多语,因为他的心中只有为徐若瑾调配药的心思,更是懒得理睬无谓的应酬。 也只有在徐若瑾的面前,他才是原本的他。 准备离开,他啧了一声,走到梁芳茹的面前,拱了拱手,认真道:“下一次世子妃到郡主的院中,还望您换一身不沾熏香的衣装,薄荷,丁香,芨芨草,这味道连我都分辨不出有多混杂了,其实对您自己的身体也不好,能不用尽量不用,若有额外喜好,就到院子里坐会儿散散香气,告辞!” 又是拱了拱手,沐阮抱着自己的药箱离去。 梁芳茹一张脸火辣辣的尴尬,“四弟妹不要介意,我也是真心不懂这些,我这就回去把衣裳换了再来。” 说着话,梁芳茹就要起身,徐若瑾连忙拦住了她,“三姐姐别介意,沐阮的脾性就那个德行,自从跟四爷和咱们老爷子呆久了,他也越来越不通人情了。” “那还是到院子里去坐。”梁芳茹不肯妥协,“我都不知身上的熏香有这么多味道,沐阮也的确是名医高徒,居然离得那么远,他都能分辨出其中有什么香气,也真是神了!” 一边说着,梁芳茹一边往外走,徐若瑾没有再拦着,而是让丫鬟们把吃食点心都拿到院中去,她则在软塌上躺着。 倒不是徐若瑾有多懒,而是她坐得久了,细细的嫩腰支撑不住腹部的沉重,只能在软塌上休息一会儿。 “世子一早上朝还未回来?”徐若瑾见梁芳茹孤单一人,想必是夜微澜不在府上。 “还没有消息呢,不知什么时候回。”梁芳茹笑看徐若瑾,也伸手摸了摸她凸起的腹部,“倒是觉得四弟妹有身孕之后更加好看了。” “也就三姐姐故意哄我,如今都不愿照镜子了。”徐若瑾吩咐着杨桃,“稍后跟厨房的说一声,把为世子妃准备的饭菜都送过来,就在这里用了。” “别……”梁芳茹摆了摆手,“我等还是要守孝食素的,还是回去吃用更好。” 徐若瑾见梁芳茹并非是寒暄,答应下来,“也好,我也不强留。” “四弟妹,”梁芳茹瞧了瞧身边伺候的都不是外人,却也压低声音凑在她的耳边道:“你生母之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惊讶了好些时日还以为是世子故意骗我,你……有见过她吗?” 梁芳茹问出这话,让徐若瑾满脸震惊的看着她! 方妈妈这会儿正进了院子,她要掌管府上的许多琐事,并不会经常在郡主身边,也是刚刚红杏派人去告诉的她。 但问出这话的并不是曹嬷嬷,而是梁芳茹! 方妈妈倒吸一口凉气,本想张口驳斥,便听徐若瑾笑着道:“这话是谁让三姐姐的问的?不像你能说得出来的。” “也是我自己想的罢了。”梁芳茹连忙缩了回去,“是我冒昧了,弟妹如若不愿说,就当我没问过,我也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三姐姐自当不会有别的意思,只是这话往后不要再说了,见与不见是我的事情,外人听到,我便又要被人诟病是皇族之耻了。” 徐若瑾虽然在笑,但这话无非是个警告。 梁芳茹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西北的风俗特产和人文景观,只是徐若瑾的心理却留下了一个烙印。 那便是她一直都无法忽略的,她的生母仍旧存在于皇宫之中…… 饭菜已经备好,梁芳茹还未等用,便有夜微澜身边的人前来传话,让梁芳茹立即进宫见太后以及各位娘娘。 梁芳茹苦着一张脸便出门上了马车,皇命不可违,世子的召唤她更不会怠慢。 只是送走了梁芳茹,徐若瑾与方妈妈道:“是环境改变了人,还是她本心就是如此?我真的分辨不清了……” 第849章 把戏 徐若瑾下晌未等歇息片刻,就得了宫中的传讯。 夜微澜与梁芳茹此时正在“慈安宫”中陪太后叙话,皇后提议让徐若瑾也去宫中坐一坐。 许久未见,太后也甚是想念她,所以便派人到郡主府来请。 徐若瑾听到来人的回禀,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去”。 可如若不去,便是又把皇后娘娘给得罪了……皇后本来对自己就没什么好脸色,若是当众把皇后的颜面给扫了,恐怕往后没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为何要自己进宫呢? 徐若瑾并未着急回复宫中来接她的小太监,而是坐在屋中静静的思忖这些时日京都发生的事情。 毕竟还有一个人瞄向自己,在盼着自己快点儿死,梁霄又不在身旁相伴,她绝不能再似之前那般鲁莽。 皇上离开郡主府时,正是惠妃小产,想必澶州王一定会再发动攻势,指责皇上无后,这也乃是夜微言最深之痛。 可夜微澜的突然到来,或许会将澶州王的计划打破,因为涪陵王过世,到京都入土为安,若澶州王在这个时候还揪着要把夜微言推下皇位的话,会被指责目无亲情。 更何况,夜微澜比夜微鸿可要强多了,纵使涪陵王在京都的势力很弱,但夜微澜支撑夜微言的话,起到的效果不可小观,澶州王也无能为力。 而自己这一方呢? 梁霄离去,楚嫣儿便接二连三的发动攻势,不是闹事就是引火,都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那入宫的路途上,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但下令派人来请的乃是皇后娘娘,徐若瑾并不认为皇后与楚嫣儿会有什么勾结,但其他人就说不定了,譬如容贵妃…… 可如若不去? 得罪了皇后不说,恐怕太后面前自己也不好交代,毕竟前两日刚刚进过宫,乃是带着沐阮去见夜微言。 “去!” 徐若瑾斩钉截铁,“吩咐门口准备马车,终归还是要去,只是准备的时间会久一些,请外面的公公多担待。” “您真的要去?”方妈妈有些担心,可也知道这事儿不好阻止,“那老奴陪着您,也多带上一些人吧?” “我倒不觉得路上危险,但在宫中就不好说了。”徐若瑾并没有让方妈妈陪同,“还是让红杏跟着我,院子里有您在,我也放心。” 方妈妈即便担忧,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 红杏伺候着徐若瑾更衣,既然决定要进宫,徐若瑾也没拖延,装扮妥当,立即出门。 徐若瑾并未上宫中派来接她的马车,而是用了她自己的那一辆。 车夫仍旧是梁拾,但随行之人除却隐秘跟随的梁五之外,梁三、梁六、梁八和梁九充当了随行的杂役跟在后面。 徐若瑾正打算吩咐启程,孰料沐阮突然从院子里冲出来喊着“等一等!” “怎么了?”徐若瑾撩起车帘子问着。 沐阮二话不说,踏上马车仔仔细细的闻了一遍,待确认无误之后,才又从马车上下去,“没事,检查一下。” 徐若瑾心怀感激,面子上却讽刺了两句,“别大惊小怪的,府中交给你了!” “早去早回。”沐阮摆摆手,便又进了府内。 马车启动,徐若瑾闭上眼睛在车上小寐,稍后进了宫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在路上又有这么多人陪护,用不着她操心,还是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这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意外,因有宫中的侍卫在前引行,所以到达宫门口并未耗费太多的时间。 董公公早已在门口候着她,看到马车的影子,他则召唤着抬辇的小太监,立即迎上前。 “哎哟,瑜郡主这一路上可真是辛苦了,咱家好生担心,您慢着点儿下马车,慢慢的……”董公公亲自扶着她,徐若瑾连连笑着道:“没想到董公公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早知道我就吩咐快着点儿了,都乃我的不是了!” “这话是从哪儿说的?咱家也是掐算着时辰来的,刚到一会儿。” 董公公逢迎的话说得格外溜,搀扶着徐若瑾下了马车,又扶着她坐上行辇,“本是吩咐了轿子抬,可咱家一出门就觉得这天气太热了,轿子里实在闷得慌,不如行辇方便透气,这不?特意给郡主搭了纱帘儿,晒不着您!” “早知有董公公在,我身边儿是一个人都不用带,自个儿就来了,这心细的,我感激的话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尽管董公公喜好趋势逢迎,更乐意卖好处,但徐若瑾反而并不讨厌他,只觉得比皇上身边的田公公更强百倍。 田公公看人的目光总带着审度,让人打心眼儿里就不喜…… 梁拾等人则将马车停在宫门口,静心的等候。 他们也只能到宫门口,不能随同进去,至于梁五是不是能护佑在郡主的身旁,连梁拾等人也不知道。 这一路上,徐若瑾与董公公并未闲聊什么,只是在入“慈安宫”中之时,董公公又来扶徐若瑾下行辇,两个人压低声音交谈了几句。 “都有什么人在?” “太后以及各位娘娘都在。” “容贵妃也在?” “在!还有一个人,郡主得当心。” “谁?” “太阴县主。” …… 两个人很快结束了交谈,徐若瑾搭着董公公的手进门,小太监立即唱名“瑜郡主到!” 殿内热络的交谈声突然停下,齐齐的朝向殿门口望去。 徐若瑾刻意减缓了脚步的速度,扶着腰身一步一步的往里挪,一边挪着一边道:“都乃我的不是,这走起路来想快都快不了,太后和各位娘娘不要怪罪呀!” 徐若瑾这话,太后倒一点儿都不怀疑。 本就是纤细的身姿却挺了一个大肚子,尽管才五个多月,可比量着徐若瑾的身体,就显得突兀很多。 “哎哟,还以为得过一会儿才能到,怎么来的这么快?直接吩咐他们抬进来就是了,怎么还走着?” 太后见到她便满是心疼,“快着,找个软椅子给她坐,今儿也不必行什么礼了,都不怪你!” 徐若瑾仍旧笑着为太后福了福身,“谢太后恩赏,只是几位娘娘不怪罪,却也不能忽略了礼数,特别是容贵妃娘娘……这些时日接二连三的,几乎天天都派人送赏到我府上,可是早就该来谢恩的……” 徐若瑾提到容贵妃,太后立即看向了她。 天天送赏到郡主府?这玩得什么把戏? 第850章 恩典 容贵妃也没想到徐若瑾进来第一句话就拿捏到自己! 眼见太后和皇后都看过来,她扭着身子抚了下自己的长指甲,笑着道:“也是惦记着她的身子,看到什么好物件都想送去给她尝尝,要说瑜郡主也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寻常倒不觉得,有些日子没瞧见,还真是想她。” 虚假的笑遮掩不住气氛的尴尬,太后瞄了她几眼,只冷笑一下并未说话。 容贵妃其实心中也发虚,可这事儿是楚嫣儿要求的,她也不得不办。 毕竟之前得了澶州王府不少的好处,而且她只觉得赏赐些礼罢了,又没对徐若瑾做什么致命的事,索性也就答应了…… 只是太后不愿多说,皇后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又怎能放过容贵妃? “瑜郡主身怀有孕,更是身体不好,你不把想赏赐的一并都送去,每天都让她出门领赏谢恩,你是真不怕她累着?” 皇后仍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皇后娘娘这话可是污蔑臣妾了,难不成,臣妾送礼还送出错了?” “行啊,那明日起,本宫每个时辰赏你一炷香,你就接连等着磕头吧?” 容贵妃被噎的不知该说什么,起身走到太后的跟前,委委屈屈的解释道:“太后在上,臣妾真的没有故意难为瑜郡主的心思,若是让瑜郡主误会了,臣妾这就给她陪个不是。” 说着话,容贵妃立即看向徐若瑾,“瑜郡主就赏本宫个面子,别往心里去……” “怎敢怪罪娘娘?明明是谢恩来着,可怎么却成了这样?若瑾都要钻了地缝儿去了!”徐若瑾故意装傻,“娘娘送的小镯子也乃价值连城的物件,若瑾喜欢得不得了,谢过娘娘了!” 徐若瑾说着话就要福身行礼,董公公在一旁连忙道,“哎哟,瑜郡主您可慢着点儿,咱家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扶不住您了……” “行了,行什么礼?关心你也乃应该的,往后有什么想赏赐的,都让梁霄过来一并拿回去,别折腾她了。” 太后召唤着她,“快坐下,让哀家好生的看看你,这脸儿倒是胖了,身子调养的还行?” “托太后您的福气,这身子自当养得好!”徐若瑾转头看向了太阴县主,“进来半晌了,还未给县主请安问好,还是初次在慈安宫中见到您呢。” 太阴县主在一直看着徐若瑾,见她坐下便与自己搭话,笑着点了点头,“今儿也是知道微澜和他的媳妇儿到慈安宫,特意过来见一见,离开京都这么多年,真是不敢认了!” 太阴县主虽身份只是个县主,但她的辈分高,说出这话也不过分。 梁芳茹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吭声,看到徐若瑾进了门,她才长舒口气,好似有了靠山一般。 “寻常咱们不觉得自己老,可其实已经这把年岁了,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太后说出此话,太阴县主的脸色并不好看,想必在这之前发生过什么。 徐若瑾看向梁芳茹,梁芳茹好似憋不住一肚子话要与自己说,却也只能等候出宫之后,感觉到似是有人在看着自己,徐若瑾下意识的望过去,正见到贤妃娘娘在笑着看她。 对贤妃,徐若瑾从没有接近过,而她却是拿了“灵阁”干股之人,可时至今日,她从未提起,而她的请邀,自己也并未答应。不知是否会被嫉恨了。 “听闻近些时日,郡主府上接连出现危险,原本还担心着瑜郡主别受到惊吓,有身孕时最娇弱,但今儿看到你完好无事的进了宫来,也真是心落了肚子里。” 贤妃开口道:“之前太后是不同意你入宫来的,还是涪陵王世子妃说起你状况无碍,太后才点了头。” 徐若瑾不明贤妃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脸上苦涩笑了笑,“让太后担心了,是若瑾的不是。” “这怎能怪罪你?是那些人胆大包天,欺人太甚!”太后转而安抚道:“往后有什么委屈,一定要与哀家说,别瞒着!你乃是皇上认下的义妹,便是哀家的干女儿,哀家是疼你的!” “若瑾省得了,往后绝对不让太后您担心,传来的定是喜讯!” 徐若瑾讨好似的回答,让太后露出了缓和的笑颜。 零零散散又叙谈了半晌,太后的身子骨也支撑不了多久,而太阴县主早有了离去之意。 太后发了话,众妃便接二连三的告退,徐若瑾正起身准备离开之时,皇后却叫住了她,留她私谈两句。 梁芳茹识趣的到门口去等,容贵妃离去之时,看都未看徐若瑾一眼。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皇后才与徐若瑾道:“最近可有国舅的下落?” 徐若瑾唯有惊诧,她没想到皇后找陆凌枫会问自己? “不太清楚国舅爷在何处,一直都没他的消息,近些时日也没见到。” 皇后微有失望,“算了,如若有他的消息,就派人来告诉本宫一声……另外,府上该管的事情也不能太松懈,丫鬟不懂规矩,才会出现走水之事,听了那消息可把本宫吓死了,这事儿你也要专心管好才行!” 皇后等人并不知道郡主府走水乃是有人故意纵火。 夜微言不会与后宫众人说起此事,徐若瑾不提,楚嫣儿更不会提,所以皇后以为是丫鬟不小心所以才出了意外,连太后也是如此认为。 徐若瑾当即点头,“若瑾知道了,谢皇后娘娘体恤。” “那就快些走吧。”皇后也没心思继续训她什么,因为这些时日她的身体也并不太舒服。 徐若瑾走出慈安宫,就看到梁芳茹正在等她。 不等徐若瑾开口问,梁芳茹便焦急的上前道:“今日太阴县主特意来见世子爷,而世子爷离去之后,县主向太后求恩典,请太后为她的外孙女赐一门亲……四弟妹,你说,她不会是想把那个姜婷玉嫁给世子吧?那、那我怎么办呢?!” 把姜婷玉嫁给夜微澜? 徐若瑾瞠目结舌愣半晌,“噗嗤”一声笑出来! 若是真的话,这事儿可真有意思了! 第851章 拒绝 徐若瑾的笑,让梁芳茹的脸色更加难堪。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徐若瑾拽上了马车,“等回去再细说,此地耳朵多着呢,小心被听了去!” 梁芳茹听徐若瑾这般说,一起坐了马车里去,不再多说半个字。 可徐若瑾准备吩咐启程之时,梁芳茹又突然喊她停下,“还不知道世子爷是否继续留在宫中回不回?用不用等一等他?” “那三姐姐继续在这里等着他,我先回?”徐若瑾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陪着梁芳茹等候夜微澜,自己好歹也是个孕妇,梁芳茹的心里只在想着她男人呢! 看出徐若瑾有几分怨怼,梁芳茹连忙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等了,咱们还是先回吧!” 徐若瑾又重新吩咐启程往回走,梁芳茹连忙向他解释道:“今儿我也是被吓倒了,其实仔细想想,问起你时,我应该说你身体不好才对,这样也不用把你折腾到宫里来了。” “还是我心思太傻,往后也要多多注意,这一次倒是辛苦弟妹了。” 梁芳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徐若瑾甚是惊讶。 什么时候,梁芳茹也知“应对”二字了? 见徐若瑾这么诧异的看着自己,梁芳茹颇有羞涩,自责道:“我也的确应该长进一些了……”她倒不是期望自我成长,而是怕跟不上夜微澜的步伐,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世子的心并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是有他的一番抱负。 梁芳茹不希望笨到到什么事情都帮不上他,那样她会瞧不起自己,其实,现在她就瞧不起自己…… 徐若瑾惊愕的看着她道:“看来并非是环境改变人、亦或人本性便是如此,还是人能改变人啊!” “什,什么?”梁芳茹的脑中只想着夜微澜了,对徐若瑾的话,根本就没有仔细去听。 徐若瑾也根本没希望她能听明白,因为这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 只是来到宫中一趟,她没想到会这般顺利的就走了,是自己过于多虑了吗? 可为何心中总有一种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曹嬷嬷今天没有陪着你吗?”徐若瑾忽然发现,梁芳茹的身边来是一个小丫鬟,并不是曹嬷嬷。 按说曹嬷嬷乃是他的教习嬷嬷,是应该陪着梁芳茹一同进宫的。 “曹嬷嬷今日陪同我一起入的宫,但说是晚上再回来,一是向宫中回禀差事,二来也是见一见老朋友。” “原来是这样。”徐若瑾并未对此多想,闭上眼睛小寐,梁芳茹也不再说话打扰她。 未等进了郡主府的大门,马车便被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给拦下了! “民妇想要见一见郡主,民妇是梁方之妻,求郡主大慈大悲,见一面吧,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 罗氏哭着就跪在了地上,连连朝向徐若瑾的马车磕头! 毕竟是在大街上,行走的路人听到声音也驻步停下来看看热闹。 若是其他人,梁拾早就推开继续前行,可这毕竟乃是梁家的人,他便一时手软了。 徐若瑾透过车帘子看了下,吩咐红杏道:“去问问,有什么事儿是这么急?” 红杏领了命便跳下马车,走到罗氏的身边问了半晌,便来向徐若瑾回话,“说是二房闹分家,二老太爷未等入土,东西都被偷干净了,梁忠老爷那一家说她们是故意藏起来的,把梁方老爷给打残了……” 徐若瑾目光微瞠,“倒是够热闹的。” “怎能闹的这么惨?”梁芳茹在一旁也惊到了,“若不然,叫到府中仔细问问?” 徐若瑾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终归还是梁家人,听到是梁家事儿就立即往身上拦,梁芳茹这个毛病恐怕只有在夜微澜的身上时才失效! “这是他们二房的事,关郡主什么事?”红杏忍不住在一旁顶了梁芳茹一句,“当初把郡主坑得那么惨,现在活不下去了也是活该!” 梁芳茹的脸上被羞的火辣辣的烫,她也没怪罪红杏个奴婢顶撞自己,连忙朝着徐若瑾摆手解释道:“我不知这其中的事情,四弟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都是我肆意插嘴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梁家的事情让他们去找四爷,我不会再管一分一毫,而且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管。”徐若瑾并未把这件事情接下来,因为她直觉这件事背后有危险。 更何况即便真的是分家,闹事的乃是梁忠那一家子,她能如何插手? 本来已是一身腥,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 红杏得了这话,立即去告知罗氏。 罗氏听过之后,却仍旧不肯起身,哭嚎连天,“当初还说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会因为梁忠老爷的事情怠慢我们,如今梁忠老爷都已经死了,梁家的事情郡主仍然不管,那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本以为都是贵人,说出的话是算数的,可却没想到,都只会安抚人心,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这哪里还是亲眷?实在是太寒人心了!” 罗氏一边哭着一边嚷,更是歇斯底里的发了疯! 红杏在一旁被吓到了,“你嚷什么嚷?郡主如今身体不好,根本没有精力来管这些事情,这都乃是梁家的事,你不去找四爷,来找郡主干什么?” “梁霄才不肯理我们,他连老太爷死了都不肯露面,不找郡主又找谁?身体不好能进宫请安,却不能管管梁家的事吗?这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过是两句话的事,就别再拿虚词蒙骗我们,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哪里会登门求郡主做主?” 罗氏一边哭着,一边跪着朝徐若瑾的马车蹭去,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逐渐将这条路围得水泄不通。 红杏想要拦她,罗氏狠狠的瞪着,“敢拦我,我就死给你看!” 梁拾等人的目光并没有盯住罗氏,而是看向了围观的众人,只怕在这个时候有人趁机动手。 徐若瑾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以为堵着我的路,在这里破口大骂一通,我就会抹不开颜面去管你们二房的家事?还第一次见到求人是这等求法,我就是不管,你又能拿我怎样?” “骂我的人多了,又不止你一个……” “回府!” 第852章 中毒 徐若瑾的态度如此决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议论声呼啸而起,好像捅了一个马蜂窝般喧闹,谁都没有想到徐若瑾会拒绝的这般干脆! 梁芳茹瞪大眼睛看着她,劝慰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感觉到徐若瑾的不容置疑,不敢再擅自插话。 其实梁芳茹的心里也知道,自己已经是皇族的世子妃,还有可能即将是亲王妃,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始终对徐若瑾有所畏惧。 这种感觉让她并不舒服,可是她又没有底气与徐若瑾对抗。 罗氏被梁八带去一旁,不允她再阻拦徐若瑾的马车,马车已经又重新启动,朝郡主府的方向而去。 并未花费太长时间,马车便已经进了郡主府内。 梁芳茹今日进宫,战战兢兢了几个时辰,也已经有些疲累了,先回自己院中,说是晚间再去找徐若瑾闲聊。 徐若瑾也没有挽留她,而是自行回了院子。 方妈妈此时正站在院门口,在他身边的还有罗春的媳妇儿元娘和罗川。 徐若瑾并没有回屋子,而是在院中与他们坐着叙话。 “这两日也是府上的事情比较多,没有把你们找过来多问问,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心情可缓过来了?” “托郡主的福,这些时日在府上过得格外好,起码心里是踏实的。”元娘笑着看向罗川,“也是他今日从回来看看我,所以便带着她来见一见郡主,也是为了给郡主请安。” 徐若瑾上下打量了罗川半晌,些许时日未见,他的身子倒是壮了一些,起码不再似之前那般单薄无力。 想必这些时日在“灵阁”搬酒坛子也没少受苦受累。 当初的话是梁霄留下的,所以顺哥儿肯定不敢护着罗川,更何况顺哥儿也不是娇惯孩子的人,特别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娃子,那是一百双眼睛都瞧不上。 罗川朝向徐若瑾拱了拱手,“罗川为郡主请安!” 徐若瑾笑着点点头,“这些时日你在中林县的小师叔也到了京都,稍后让他过来,你们也见一见面,毕竟与你父亲乃是同门师兄弟,往后你有什么问题,他也一定尽心协助于你。” 徐若瑾提起沐阮,元娘的脸上闪出兴奋,“这自当是好的,我也曾听老爷说起过这位小师弟,据说医术了得,乃是跟在师父身边言传身教多年,他羡慕得很呢!只可惜,老爷还从没见过的……” 说到此,元娘的情绪有几分低落,觉出自己情绪不对,她又连忙挤出笑来道:“瞧我,说这话干什么?川哥儿,快向郡主说说,你这些时日都学到了什么?” 罗川仍旧有几分小面子下不来,因为当初他与徐若瑾和梁霄的对峙,现在想想的确有几分不自量力。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拿什么去为父亲复仇?这些时日跟在顺哥儿身旁,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勤学苦练,什么叫脚踏实地。 因为顺哥儿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即便一身好武艺也仍旧要站桩半个时辰。 而他自己?连搬几个酒坛子都累的浑身酸疼起不来身。 认清自己的能力不足之后,他也明白,嘴上的谩骂都是废话,根本毫无用处,不如脚踏实地的勤学苦练才是真本事! 罗川站在徐若瑾面前,规规矩矩鞠了躬,“今日没有看到梁左都督,请郡主代为传话,我已经每日能搬三十坛酒,绝对不会让他失望!我会继续坚持下去,不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也不会让郡主失望。” “有你这番话,你母亲恐怕都会感动得要掉泪了,不求你出人头地,只求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就够了。” 徐若瑾的话,罗川并不认同,“我一定要做得比我爹还强!” “难道你还有心学医?”徐若瑾对此颇为诧异,因为罗春的遗言是不许罗川从事学医这一行了。 即便她对此颇有犹豫,可又不得不遵罗春的遗言。 罗川咬了咬唇,“我不想学医,我想习武,将来去战场上打仗杀敌!” 徐若瑾当即挑了眉,“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不会是顺哥儿教你的吧?”她身边已经太多打打杀杀的人了,怎么连孩子也被熏染的想舞刀弄枪,奔赴沙场? 就不能出一个温文尔雅的文人吗?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跟师父没有关系。”罗川即便如此说,可语气中的心虚,明摆着把顺哥儿给出卖了。 徐若瑾对此着实无奈,可元娘听到这话当即急了,“……郡主您也劝劝他,我说了好多次都不管用!” “这件事情不提,稍后再说,无论你将来干什么,归根结底识字读书是少不了的,连书都读不明白还去杀什么敌?那是真要命的!” “可我都能学,我一定可以!” “那也要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徐若瑾也不容他再狡辩:“稍后我会考虑给你找一位先生的,今儿就留下用饭吧,也多陪陪你娘,明日一早再回灵阁,都进屋说话。” 元娘没想到徐若瑾会留罗川在府上用饭,当即感激涕零的点头,红杏则扶着徐若瑾往屋中走去。 让元娘和罗川在外间等候片刻,徐若瑾则回到自己的寝房,把身上的装饰和发簪全部卸下来。 进宫不如在家这般轻松,即便朴素装扮,也总要有一两个发簪珠鬓做点缀,累的她脖子发酸。 让红杏找一件轻便的衣裳出来,徐若瑾换过衣裳之后,又坐在镜子前重新梳拢发髻。 只是红杏去折叠衣裳,徐若瑾也懒得继续等,索性自己动手,不过是盘一个圆髻而已,十分简单! 打开装有梳子的小格子,突然蹿出数十只手掌长的大蜈蚣,徐若瑾躲闪不及,正被其中一只刺在腕上! 手臂当即红肿一片,徐若瑾惊叫出声! 梁五未等露面,罗川听到声音冲了进来,举起木格子将地上的蜈蚣全部砸死,砸的是稀巴烂! 红杏看着徐若瑾泛白的嘴唇,连忙喊着道:“快去喊沐少爷,郡主中毒了,中毒了!” 第853章 指使 郡主府内乱作一团,沐阮着急帮徐若瑾解毒之时,梁霄刚刚驾马踏进京都城门口。 驻扎城门口的人并不在此地等候自己,梁霄不由皱了一下眉,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吗? 守卫城门的统领见到梁霄,准备上前叙谈两句,梁霄根本没有理睬,脚踹马肚,直奔郡主府急速而去,扬起的灰尘让街边的路人连连躲开,即便知道这乃是梁左都督,也不由得咒骂几句。 因为手中举着的炊饼夹肉被吹得全是土,这还怎么入口啊! 楚嫣儿此时听着下人的回禀,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今日引徐若瑾离开郡主府进宫,是她刻意的安排; 而让罗氏在路上截住徐若瑾演上那么一出戏梁家二房的情感大戏,也是她的安排。 因为徐若瑾若离开郡主府,梁霄表哥安排的所有人都会紧紧跟护,生怕徐若瑾出现一丁半点儿的问题。 而且从宫中回府,又有罗氏这一个插曲出现,徐若瑾精疲力尽之上再加几分焦躁,回到府中恐怕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自己屋内会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楚嫣儿知道梁霄手下有一股隐秘的力量,她就是要等这股力量跟随徐若瑾离去之时,才在徐若瑾的屋中做手脚! 衣橱箱子乃是丫鬟们收拢的地方,而床铺也是丫鬟和妈妈们铺的,很容易被发现。 妆奁台子! 只有妆奁台子,无论打开格子的是徐若瑾还是丫鬟,起码徐若瑾都是坐在那里等候上装盘发,丫鬟们才会动手。 而蜈蚣那个东西,一是毒,二是快,徐若瑾如今五个多月的身孕,即便突然看到想躲也躲不及。 她派去的人已经前来回禀,没有被郡主府的人察觉,也已经顺利的将毒蜈蚣布置在妆奁台子的抽屉之内。 白芍娘没有烧死她,这一次如若蜈蚣在毒不死她,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掐算着时间,想必梁霄表哥也会尽快的赶回来,如若这一次下手不成,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世子妃,梁家二房的那几个人怎么处置?” 罗氏乃是受了楚嫣儿指使,而且还给了她不得不做、必须要做的理由,因为罗氏的两个儿子都在楚嫣儿的手中。 “杀戮太多,也不合适,就放回去吧!”楚嫣儿脑中想到了梁霄,“不知何时还会用得上他们,这么早就灭了口,不合适。” “是!” 罗氏此时已经回到了家,只是回到家中之后,她便关起门来,与梁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更是充满了惧怕。 “事情我已经做了,世子妃什么时候把咱们的孩子放回来?你倒是去问一问呢!” “郡主已经彻底的与咱们翻了脸,往后是绝对没有什么退路了!若不是怕孩子们没有了命,这件事情说什么都不会去做,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罗氏已经吓得语无伦次,说着话眼睛就要落下泪,梁方也是焦头烂额,揪着头发一把一把不知掉了多少,“我有什么办法?我都巴不得他们死了算了,留下一条命,不知咱们还要做多少违背良心的事情!” 梁方现在心里已经悔得不得了,他后悔当初澶州王府送了礼来根本就不应该收! 因为没有人知道二老太爷让自己传给梁忠什么话,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与梁忠是如何说的! 那翻脸不认不就行了?何必心虚还要接了澶州王府的礼呢! 而这一次,他只是有了婉拒的意思,世子妃就把他的儿子绑了去,逼着自己不得不与梁霄彻底翻脸! 悔不当初,实在是悔不当初,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先去布置老太爷下葬之事,他们若想分家的,想拿什么就拿,老子这辈子哪怕是吃糠咽菜,也不想多拿一两梁家的银子了!” 梁霄奔到家中之时,沐阮正在帮徐若瑾排毒! 只是这蜈蚣乃是专门养的毒虫,自幼便以毒喂之,毒性比普通蜈蚣更大更强。 中毒之人会手臂麻痹,四肢瘫软,休克昏迷,重者死亡,特别是徐若瑾这等体质较弱的人来说,死亡的几率十分大! 徐若瑾此时已经昏迷不醒,红杏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守在床边,沐阮要什么她便立即去取,而从梁三到梁拾的所有人都守在徐若瑾的屋外,等候着救治的消息! 梁霄急匆匆的冲进门,看到这一幕时脸上的青筋绷紧,已近崩溃爆发的边缘! 他强行压制自己的怒意,走到徐若瑾的身边,看着她泛白的脸色以及被毒虫刺伤的手已经黑紫一片,梁霄感觉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牙都快咬碎了! “能、能治好么?”他的声音已经气得沙哑! “不用这么担心,性命无忧。”沐阮的回答格外笃定,“有我在,绝对无事。” “你能肯定?”梁霄不敢全信,他毕竟只是个大夫,怎能懂毒? “性命做保!”沐阮面色复杂的看着他,“难道你忘了,你逼着我给敌军下毒的事了?会下毒,总得懂解毒吧?怎么一涉及到她的事,你就这么笨了?” 对沐阮的嘲讽,梁霄没有丁点儿懊恼,反而长舒口气。 只是沐阮很不愿提起那一段悲惨的往事! 一来,他乃是个一心行善的大夫,二来,去七离边境明显是被梁霄蛊惑的,那是他不愿回忆的一段痛苦经历,实在有违他身为医者的本分! 不过此时沐阮倒庆幸自己有过那么一段经历。 若是没有被梁霄逼着去研究如何下毒,自己恐怕一时还真不知如何为徐若瑾解毒,那么他的这个小师妹的性命一定会丢! 梁霄此时的想法与沐阮同感,只是此地既然有沐阮在,他则离开了屋子。 因为哪怕是解毒的针刺在她的身上,他都不忍去看。 更何况,他要找出坑害她的人,无论是谁,他绝对不会再手软! 夜微澜此时刚刚从宫中归来,听闻徐若瑾中毒的消息,立即带着梁芳茹到院中探望。 梁芳茹此时只感觉四弟周身散发的煞气格外吓人,她翕了半晌嘴,却连招呼都没打出一个。 见到了梁霄,夜微澜并没有调侃,直言道:“可有我尽力之地?” 梁霄看他道:“杀个人。” “谁?” “皇上想让你杀掉的那个人!” 第854章 交易 “你怎知皇上有意让我杀的那个人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夜微澜虽语意调侃,神情却格外认真! 王公公已经把身边的人都遣离,只留两位主子在此私谈,这事儿乃是超级隐秘之事,可这二位却丝毫没有顾忌的谈论,简直都是疯了! 梁霄才不管身边是否会有人听到,他只看向夜微澜,“如若你想留在京都,那必须做出让皇上满意之事,他一直都想摆脱澶州王的束缚,你这个刽子手来的正是时候!” “可他没这么急啊!” “我急。”梁霄看他道:“皇上既然指定你来动手,我不插手,若你不肯,我亲自来,我之前不愿掺杂朝争之中,但现在触碰了我的逆鳞,我必须动手!” 夜微澜抿着嘴,“那你倒是亲自去啊!” “那你就等着收拾铺盖滚回西北吧。”梁霄转身便要走,夜微澜立即拽住他,“这是我的,不容你动。” “三天。”梁霄给出了期限。 “三天?”夜微澜竖起三根手指瞪着他,“七天,总不能做得太露骨,本世子也是要体面的,更何况,杀了那个人,皇上依旧会把我赶走。” 梁霄蹙眉,“他让你动澶州王?” “那你以为是谁?”夜微澜白了他一眼,刚刚还说的那么笃定,这会儿才发现,说的不是一个人? “还是没长进。”他凑近夜微澜,“你可以选择另外一个人,既不让澶州王丢了性命,又能让澶州王府彻底失势……” 夜微澜愣了下,随后瞪大眼睛,“你够狠!” 梁霄转身进了屋子,“七天,你不动手我就来。” “十天!” “没门!” 两个人的对话十分简短,简短到一般人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杀的是谁。 但王公公却听懂了! 看着梁霄离去,他在夜微澜身边低声道:“梁左都督真没野心吗?他的手段真是犀利无比!” “天知道!” 夜微澜不愿去想梁霄,却也没有再等候徐若瑾康愈的消息,直接带着王公公离开此地,“仔细谋划一下,突然觉得梁霄的提议很有趣,那我们就做得更有趣一些。” 梁霄回到屋中,沐阮已经处理好伤口,并为她敷上解毒的药。 好在郡主府草药齐全,因为徐若瑾个人喜好这些物件,外加沐阮来京都之后,更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去搜寻一些,所以这一次抢救才没那么慌张麻烦。 沐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庆幸刚刚梁霄出去没有看到,否则他用刀划开她的伤口往外挤毒液,这天煞的家伙还不得掐死自己? “没事儿了,静养一周便无大碍,我会天天守在这里盯着的。” 梁霄的感激并未用言语来表达,他走到徐若瑾的身边,抓起她的小手紧紧的握住。 指尖冰凉,让他碰触之时,心中刺痛,他恨不能为她受伤,替她疼痛。 没能保护好她,是自己的过错,可他不会再让这个错持续下去,绝对不会! 沐阮悄悄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间屋子,把此地让给受伤与心伤的那两个人。 手中端着刚刚为徐若瑾排出的毒,只想这个东西该如何处理? 可惜此时也不是在七离边境,没有敌军了,这玩意儿不好保存吧? 倒是可以留一些保存,因为许多古药方中,剧毒乃是强药,一直都没有机会尝试,这次倒不妨…… “那碗毒能给我吗?” 一个身影突然在沐阮的身旁出现,沐阮吓了一个哆嗦,险些把手中的药扔了出去! “你……吓死我了!你要这个干吗?”沐阮知道这乃是梁五,早在中林县的梁家时,他就见过他。 “尝尝。”梁五说的很是认真。 “啊?尝尝?”沐阮没等缓过神,梁五的手掌轻抬,沐阮手中的药腾空跃起,梁五空中接下,朝口中一翻,食指轻触药碗,药碗又回到沐阮的手中。 说时迟,可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沐阮还没等缓过神,药碗中的蜈蚣毒已经一滴都不剩了! “你倒是给我留点儿啊!” 沐阮气的牙根儿痒痒,梁五啧啧两下嘴,“没什么味道。” “你……”沐阮仔细观察着梁五,他才感觉到梁五的周身散发出一股邪气。 难道这个家伙常年服毒? “让我诊脉看看你的身体变化!”他追了上去,这可是一大奇葩,他如若能够研究明白梁五,很多谜团也迎刃而解了! “滚开。”梁五的冷漠让沐阮没有畏惧,“让我扎一针看看你的血什么颜色。” “滚开!” “就扎一针!” “让开!” “你刚刚喝下的那碗毒里可还有徐若瑾的血,你不答应,我就告诉……” “闭嘴!你怎么不早说?”梁五捂住沐阮的嘴便将他拖到一旁! “你又没有问!” 梁五只觉得喉咙发痒……对他来说,梁霄比任何的毒都可怕,让他知道自己不小心喝了几滴郡主的血,那自己的下场就惨不忍睹了! 沐阮得逞,露出狡黠的嘿嘿坏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期望,如若自己能够将梁五百毒不侵的身体治愈的话,那真是给个皇上做都不换! 徐若瑾乃是晚间深夜才醒来。 醒来时,梁霄正在她身边,将沐阮熬好的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她的嘴里。 所以徐若瑾是苦醒的! “怎么又是这么苦的药……”她声音微弱,却忍不住抱怨。 梁霄和方妈妈皆是齐齐叹了一口气,方妈妈连忙冲向外面狂念“阿弥陀佛”,郡主都能说出抱怨的话了,显然是没有任何危险了!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我马上就喊沐阮来。”梁霄此时已经没有了寻常的冷静,他只期望她给与肯定的答案! “我没事儿了吗?”徐若瑾只记得自己那恶心的大虫子刺痛一下,便一无所知了。 显然自己如今这副状况,是中了毒。 “他已经为你解毒了,没事。” 徐若瑾微微点头,又问道:“那……孩子也会没事的,是吗?” “……这我倒是忘记问。”梁霄满不在意,“你没事就好!” 徐若瑾当即厉声呵斥,“你怎么当爹的啊!怎么这样没心没肺?这可是你的孩子,你还不快去问!” 第855章 决裂 徐若瑾休养的这些时日,郡主府的大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连采买的小厮都禁了行,而是由梁三等人亲自负责。 梁霄自回到郡主府之后便再没有露面,唯独只有一个人会早出晚归,这个人便是夜微澜。 因为涪陵王下葬一事不能拖延,这乃是皇族的大事。 可所有人问起郡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笑而不答,根本不说一个字,只在夜微言问起时,夜微澜耸了耸肩膀,“梁霄警告臣弟,敢吐露半个字,就把臣弟赶出郡主府撵回西北,但臣弟可以向皇兄说一点,瑜郡主出了大事了!” “这还用你说?”夜微言对此十分不屑,“否则梁霄也不至于朕召他前来,他都不理睬啊……事情到底有多大?” 夜微澜仍旧没有说出实情,“破了他的底限,瑜郡主险些丢了命,还未脱离危险。”这番话是梁霄交代他这么说的。 尽管夜微澜很不想听之从之,可也知道这件事情上不能任性,因为他此时还真惹不起梁霄。 夜微言听过之后,心里也“咯噔”一下。 “就当朕没问过。” “臣弟明白。”夜微澜答应的恭恭敬敬,心里却鄙夷的五体投地。 他最讨厌别人说“当我没说过”这几个字,超级恶心! 话都说完了,却还要别人自欺欺人?这种做法简直无耻透顶,不可理喻! 也因说此话之人乃是夜微言,换做另外一个人,他早下令砍了! 可除夜微言之外,似乎也没人敢这般吩咐自己…… 而楚嫣儿这些时日一直在派人打探徐若瑾的情况,却没有丝毫消息,哪怕是她又请容贵妃娘娘派人送赏,却被梁霄给挡了回去,让容贵妃也好生发了一通脾气。 难不成徐若瑾真的出事了? 会不会已经死了? 楚嫣儿的心中已有几分期待,她很期望着早晨睁眼便听到徐若瑾已死的消息,那真是让她做梦都会笑醒。 可如若徐若瑾已死,消息迟早都要传出,这个时候还藏着有什么用?难道是她还未死,只是没脱离危险么? 楚嫣儿豁然想起沐阮,那个人好似是洪君的徒弟,也是罗春的师弟,一直都在郡主府,他能救徐若瑾倒也有可能! 但一个小大夫而已,还不足弱冠之龄,哪里能解得了蜈蚣之毒?楚嫣儿是绝对不信的! 她并非不信沐阮的能力,而是不信自己这一次会失手! 她不相信徐若瑾有那么命大,三番几次下手她都能逃过去,那她就是个妖精,一定是个妖精! “世子妃,侯夫人来了。”烟玉在门口回禀,楚嫣儿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让她进来吧。” 侯夫人脚步簇簇而进,脸色满是焦急,“出事了,嫣儿啊,出大事了!” “怎么没打个招呼就来了?”楚嫣儿面色平淡,“府上还能有什么大事?是容贵妃又怪罪您了?” “不是,你,你看这个!”侯夫人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小袋子,“你看!” “这是什么?”楚嫣儿并没有动手,“拿出来不就是了!” 侯夫人又连忙拿起,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边落泪,声音哽咽沙哑,声音颤颤巍巍,“这都是你哥,是楚阳,楚阳的牙,一共三十二个,三十二颗牙全都掉了啊,他被梁大将军给抓住了,他……他的命恐怕都要丢了!” 楚嫣儿眉头微皱,“那梁家长房的孩子呢?也没带回来吗?” “他都没回来,还提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侯夫人的眼泪更是充满了恐惧,“你父亲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跟他说?我可怎么跟他说啊!” 这件事情是楚嫣儿逼着侯夫人答应的,而让楚阳去中林县时,更是与忠勇侯撒了谎…… “废物!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却没能把孩子给我带回来,反而还被抓了!” 楚嫣儿分毫没有担忧,有的只是对失败的懊恼。 虽然这么多日都没得到消息,她曾想过事情会否失败,可徐若瑾中毒探不到纹丝消息,她也就把此事暂时放了放,却没想到果真是失败了! 侯夫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楚嫣儿,“你说什么呢?那可是你的哥哥,嫣儿,你不能……不能没有良心,他都是因为帮你才遭了这么大的罪啊!” “他这不是没帮上我的忙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楚嫣儿没有领情,“事情如实的告诉给父亲吧,我相信梁大将军是不会要了他的命的,更何况,这牙就确信是哥哥的?说不准是找了其他人的送到侯府,故意吓唬你们。” 侯夫人捂着自己的嘴,压抑着自己歇斯底里的怒意。 她已经不敢认这乃是自己的女儿了! 嫣儿怎能变成这样无情?这哪里是她生下的女儿? “你就打算不管此事了,是吗?”侯夫人问出最后一句话! 楚嫣儿反问,“我怎么管?难不成让我去中林县救他出来吗?” 侯夫人走到桌前,将上面的牙齿一颗一颗小心翼翼的装入自己的绣包当中,紧紧放在怀中揣好之后,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澶州王府! 这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不是她的女儿了! 楚嫣儿并没有阻拦侯夫人离去,她也不知为何心里对侯夫人始终有所怪罪。 是怪他们当初提起澶州王府的亲事,让自己没能嫁给梁霄吗? 楚嫣儿摇摇头不愿再想。 她一定要打探到徐若瑾是否已死的消息,必须知道! 找来烟玉,她低声吩咐着:“派人去传话,瑜郡主已经死在郡主府,梁左都督故意封锁消息……” 烟玉心里“咯噔”一下,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可还未等烟玉出去,豁然看到夜微鸿冲了进来…… 他看到楚嫣儿,立即冲过来掐着她的脖子道:“银子,给我银子!” 楚嫣儿连忙挣扎,“你松开我,你干什么!” “啪啪啪!”夜微鸿几个巴掌甩下,“别特么废话,拿银子给我,给我!不然老子打死你个贱人,快去给我拿!” 第856章 父子 楚嫣儿莫名其妙的就挨了夜微鸿的打,可她震惊的并非是夜微鸿挨打,而是他居然跟自己要银子? 堂堂的澶州王府世子爷,什么时候缺过这等东西?从生下来便是含着金汤匙的人,居然跟自己要银子? 楚嫣儿捂着红肿的脸仔细看着在屋中四处乱翻的夜微鸿,她震惊的眼睛瞪得更大,因为夜微鸿的整张脸消瘦无比,蒙上了一层慑人的灰色,看着好似病入膏肓,随时能死过去一般! 夜微鸿已经把屋中翻了个稀巴烂,他也不知在找什么,只是心里那股焦躁、惶恐、暴怒和濒死的眩晕让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楚嫣儿已经被吓傻,她根本不知道夜微鸿这是怎么了! 他从那一晚便离开了澶州王府没了踪影,这么久杳无音讯,回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模样? 他疯了吧?王爷呢?王爷是否知道他已经成了这副鬼德行? 楚嫣儿给烟玉使了个眼色,烟玉呆傻原地,随后匆匆跑出院子去向王爷回禀! 夜微鸿在屋中发疯半晌,冲到楚嫣儿的面前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贱人,你个贱女人,就是你把爷害成这个样子的,就是你!” “你放开我!”楚嫣儿想要掰开他的双手却用不上力气,用腿蹬踹,却被夜微鸿用脚狠狠的踩住,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你让我放开我就放?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花儿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贱货,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 “谁让你娶我的?你活该!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这么个废物?你快给我让开!让开!”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老子活不成了,也得先把你掐死,别以为你整日装模作样,好像朵花儿似的,其实你肮脏透顶,满心都是阴毒坏水,你把老子的孩子都给弄死了,现在你也生不出来了?哈哈哈,贱人,你就是个贱人!” “你胡说!”楚嫣儿被戳中心事,当即否认,可夜微鸿却咬牙冷笑,“你以为父王不知道?他不过是装不知道罢了,你们不是最喜欢自欺欺人么?哈哈哈,那就互相糊弄着对方玩吧?可老子不想看你们继续玩了,你给我去死吧!” 夜微鸿本来就不是壮汉的力气,又因为身体极虚,不停颤抖,所以掐着楚嫣儿脖颈的双手一直用不上力! 可该说的话说完,该发泄的火却越来越盛,夜微鸿把吃奶的劲儿都快用上,他只想让眼前的这个女人死,只想让她死! 楚嫣儿挣托不开,被掐的已快喘不过气,整张脸闷红无比,即便是咳嗽都有气无力! 死亡的濒临让楚嫣儿分外的恐惧,她不想就这么死,她绝对不想死在这么个废物的手里! 她伸出自己的拳头在他身上猛的捶打,却根本够不到他那张狰狞无比的脸! 楚嫣儿使出全身的力气,用长长的指甲狠狠划在了他的手臂上,几条血道子豁然入目,让夜微鸿刺痛尖叫的松开双手,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 “贱人,你居然敢挠我?我这就掐死你!” 夜微鸿猛的又冲上去,楚嫣儿使出全身的力气要逃,可惜还未等逃出几步,就又被夜微鸿给抓住衣领,双手一抡,楚嫣儿摔在墙上,当即头晕眼花,面前的物件都已模糊晕黑! 不等她缓过神,夜微鸿的拳脚如暴风雨般狂打在她的身上,楚嫣儿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力气,抱着脑袋倒在地上,身上越是疼痛,她对夜微鸿的恨意便越浓! 嘴里不停的喊着:“废物,你就是废物,你打死我,有本事你打死我!”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鸿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可他刚刚准备继续,门外脚步声簇簇响起,乃是澶州王到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澶州王也惊愕万分,指着夜微鸿便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到底要干什么?你想打死她不成?!” 烟玉立即跑到楚嫣儿的身边将世子妃扶起,可楚嫣儿早已瘫软一团,根本起不来身! 衣襟上有着星点的血迹,也不知是她的,还是夜微鸿的。 只是苍肿青紫的那一张脸已不堪入目,让烟玉忍不住当即就哭了起来! 看到澶州王望向楚嫣儿的目光,夜微鸿豁然疯狂大笑,笑的歇斯底里,“哈哈哈哈,父王居然骂我是畜生?我若是畜生,你又是什么?你就是老畜生!” “你、你说什么?”澶州王好似五雷轰顶,被夜微鸿的话惊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 他已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居然骂自己是老畜生? “你以为你不是?”夜微鸿虽笑,却流出了眼泪,眼泪之中有着悲哀和失望,更有着无法形容的怨恨,“明明就是你喜欢她,所以才把她强行的娶入王府,给我做什么世子妃!” “说什么她聪颖过人,胆识超群,乃是能够帮你完成大业的左右手,其实不过是你想时刻的看着她罢了,这全都是你想的,而不是我!不是我想要的!” “她在王府跋扈嚣张,你除却训两句,你还说过什么?她把怀有我孩子的女人杀了,把我最喜欢的丫鬟打死,父王又说什么了?” “呵呵,就连她把我的孩子都给弄死了,您依然袒护着她,你既然喜欢这个女人,你娶回来当妃子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搭上我呢?为什么?!” “哦,对,我还有母妃,而您还是要什么体面的,怕遭众人非议,怕遭他人怨恨,我呸!” 夜微鸿指着澶州王骂道:“那都是你自己妄想出来的,根本就狗屁都不是,还想谋图什么大业?呵呵,二弟已经死了,如若我也死了,是不是你也成了无后的孤家寡人?哦……你还可以和这个贱人生一个,可惜,哈哈哈,父王你被骗了,这个贱人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你的美梦破灭了!” 夜微鸿说至最后,已泣不成声! 澶州王早已被他骂傻了,“你、你想怎么样?你这个畜生,你给本王跪下!” “跪?”夜微鸿踉跄几步,从怀中抽出一个匕首,“父王,我去阎王爷那里跪着等您,喝了孟婆汤,我再也不想认识你,我恨你!” 说着话,夜微鸿一刀捅向了自己的胸口! 一股鲜血迸出,喷在澶州王的脸上…… 夜微鸿殁! 第857章 心苦 “我的儿子没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死了?” “不,他没有死,微鸿,微鸿……” 澶州王有几分疯癫,因为夜微鸿自尽之前与他说的那一番话,让他着实的无法接受! 是自己害死了儿子,是他自己害死了夜微鸿! 楚嫣儿也没想到夜微鸿会自尽! 他那么纨绔爱耍的人,怎么可能自尽?!而且夜微鸿这一次突然归来,他的脸色和精神都有问题,一定是在外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会这么奇怪! 楚嫣儿执意要查,只可惜王妃得知夜微鸿死去的消息,直接冲了进来,亲手掌掴了楚嫣儿之后,更是吩咐王府侍卫把她世子妃的小院用木板钉起来! 不许送水,不许送饭,王妃就是要把楚嫣儿给活活饿死! 只是楚嫣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搬出忠勇侯府做威胁,王妃的确有几分顾忌。 饭菜的确是给了,只是这个小院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挂上了白,彩色的窑瓶全部摔碎,哪怕是青瓷的茶碗儿都没有留下,一概被黑色和白色遮的严严实实,哪怕是郁郁葱葱的树都给砍掉,花草连根拔起,原本精致奢华的院子似乎瞬间就变成了鬼屋一般,哪怕是夏日,都让烟玉从骨子里发寒。 澶州王根本不理睬楚嫣儿的抗议,一切全部由王妃掌管。 楚嫣儿躺在床上仍旧能够感觉到夜微鸿留给她的伤痛,可这都比不得心中更痛! 她恨得锥心刺骨,恨得不能自已,她甚至以为这是在做梦?夜微鸿那种人,怎么可能自杀?这根本就是一件超级荒谬无比的事,他怎么可能自杀?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可为何梦里徐若瑾都还不死?为何她还不死?! …… 徐若瑾休养了十来天,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中了一次毒,她的精气神都差了些许,沐阮下了严格禁令,一个月内不许她离开院子,更不许出府进宫,哪怕是天塌了都不行! 有他这一番话,梁霄则****在家中陪着,连夜微言派人来找都一概拒了,坚决不去! 夜微言对此也深表无奈,但徐若瑾中毒险些死了,这件事让夜微言也着实后怕和恼火,可如今得知澶州王府出了大事,他仍旧喜上心头,憋闷了许久的恶气终于出了大半,自当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必须马上趁热打铁,每日都在朝堂之上开始打压澶州王府的势力。 能收拢的便收拢,之前积压了仇恨的这次一并查处。 夜微言深知自己乃一国之君,容人的心胸要有,所以打了几个留不住的之后,其他人还是都容下了。 可梁霄却懒得理睬朝堂上的变化,更懒得听人说起夜微鸿的丧事有多么的庞大奢华。 再奢华,人也死了,澶州王府除却庶子之外,嫡出的两位都已经故去,即便澶州王再扶持谁出来,皇上根本不会介意,因为大臣们也看出这一次王府的颓势恐怕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前几年不可一世的狂妄嚣张。 亦或许是真有天意,老天爷就喜欢与人们开这种玩笑。 失落之前总会让人疯狂的嚣张几日,而后的苦恼便是一辈子的懊悔,这真比死亡更加可怕。 这话乃是出自夜微澜之口,而他此时正坐在徐若瑾的屋中,一边喝茶,一边看梁霄在给徐若瑾喂药,讲着是如何把夜微鸿坑成了那副德性。 徐若瑾虽然知道夜微鸿好色,可他突然的疯癫,让徐若瑾甚是迷惑。 “郡主好歹也是懂医的,难道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叫苦马豆么?” 夜微澜提起这种药,徐若瑾皱了眉头,“苦马豆自当知道,主要用于肝脾有损和水肿,又怎么会让人疯成那个样子?好似误食了麻黄一般。” “有一种苦马豆是灰苦马豆,服用过量比罂粟还要可怕,可以使人神志不清,混沌寻死,是种奇毒。” 沐阮正好从外进门,正听到夜微澜与徐若瑾的对话。 插话过后,他便朝夜微澜拱手行了礼,随后把第二碗药递给了梁霄。 梁霄不声不语的在一旁将药吹凉,以免徐若瑾喝时烫嘴。 徐若瑾的脑中在臆想着夜微鸿的惨状,再看夜微澜时,她的脸上布满了复杂的躲避,“皇族中人果真无亲情冷暖,可怕,真是可怕……” “郡主也不能全都赖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吧?着也是梁霄有此意,我才不得不想这么个主意的,更何况,好歹你也是本世子的妹妹,遭遇如此杀手,本世子怎能不为你报仇呢?” 夜微澜眯着眼睛把话说得格外好听,徐若瑾翻了个大白眼,“少赖在我们四爷身上,若不是世子有意,就算是皇上的圣旨,世子也一样不遵呢。” “就知道做好人没好报,即便是为你出了气,也得不着郡主的一句好话。”夜微澜看向了沐阮,“你难道就不害怕他们俩?” “为何要害怕?” “他们二人如此待我,兔死狐悲,你就不想想改日你的下场?” 夜微澜的话中颇有引诱的成分,沐阮挠挠头,“一无官职二无财,郡主府又不差我一双筷子,想必还不至于嫌我浪费粮食把我毒死,好歹我也能做点儿事情呢。” 夜微澜对沐阮的回答极其不满,可他知道徐若瑾对沐阮的重视,不会以身份压他,更何况,似乎以官权压制,沐阮也根本不在意。 “可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就不怕我杀你灭口么?” 夜微澜这一句威胁,让沐阮浑身一抖,“会杀我吗?” “很有可能,看心情。” “那记得给我留个全尸,不要把我烧死,我还想留着身上的胎记去阴*曹*地*府找我爹娘,烧没了,就不好认了!” 沐阮说此话时格外认真,夜微澜嘴角抽搐,被他打败,梁霄感觉到徐若瑾的手捏紧,想必她是被沐阮这一句话牵动了心思…… 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徐若瑾嘴角微笑,感觉到他的关切。 “不知道她怎样了……” 没有人知道徐若瑾口中的“她”到底是谁,梁霄把药端到她的嘴边,徐若瑾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 他问:“苦吗?” 徐若瑾点了点头。 “苦味儿总有人品,缺的只是递蜜饯的人,”梁霄把蜜饯塞入她的口中,“多想想我,看你喝药,我比你还苦,心苦,吃再多蜜饯也是无用的……” 第858章 麻烦 晚秋的夕阳虽和煦,却有一股凄凉的冷,遍地的黄叶虽然夺目耀眼,十分美观,可冬日即将来临,仍旧给人们心里添加一丝忧伤的阴霾。 徐若瑾已经怀孕九个月,离预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只是这几个月好似匆匆而过,只是睁眼、闭眼的功夫,就已经快要当娘了。 回想起这几个月的时光,徐若瑾似乎过得十分轻松惬意,自从澶州王府出了事,夜微鸿的死将整个朝局的态势彻底颠覆。 似乎谁都没有想到,突变会这样的来临。 澶州王缓了两个月,才从丧子之痛的悲伤中迈出一步,可据说他仍旧神经兮兮的,好似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 澶州王世子的爵位让给了王府内一个从未听过名字的少年,不过才十四岁而已,生母乃是王妃的随身丫鬟,世子换了人,名分才被提为侧妃。 而楚嫣儿这几个月可谓是杳无音讯,好似蒸发了一般。 哪怕是忠勇侯和侯夫人前去探望,王妃都不允见,似乎因为这一件事情,澶州王与忠勇侯府也彻底决裂。 只是徐若瑾也不想知道楚嫣儿如今是什么样的状况,因为只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何时会出生就是了,哪有闲心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终究还是那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恶行太多总有一日会自吞恶果,楚嫣儿或许就是这个例子吧? 即便她仍旧活着,可这般生活下去,似乎比死还难受。 徐若瑾当时曾问过梁霄,为何会与夜微澜联手做起这件事,梁霄只说此事早晚会发生,只是早一日和晚一日的区别。 徐若瑾心中明白,早一日和晚一日的差别很大,甚至让梁霄会有措手不及和更多麻烦。 但他仍旧这么做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 因为自己屡遭伤害,所以他忍耐不得,可每一次他在自己面前轻松的笑容,都让徐若瑾心中只有浓浓的爱意。 他仍旧是一个喜欢自己肩膀扛住一切压力的男人,那自己能做的便只有保护自己,一切都待生下孩子之后再说! 原本梁霄是不愿之前那些消息进入郡主府内的,只有梁芳茹前来叙话时会絮叨几句。 皇上赏赐夜微澜和梁芳茹一个小院子,所以他们已经搬离郡主府,偶尔才会过来看一看。 对自己这位姐姐,梁霄也没什么脾气,即便是与她特意说过,梁芳茹也刻意板着自己这张嘴,可每次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漏出两句,随后便捂上嘴,连连说着抱歉。 可话已出口,梁霄纵使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只能限制梁芳茹来郡主府的次数。 郡主府内逐渐清净下来,反而让徐若瑾心思平和,甚是舒畅。只觉得一眨眼就到了要生孩子的时候,偶尔想一想,还觉得甚是奇怪。 梁霄此时正从外进来,看到徐若瑾扶着身子要下床,他撇下手里的信便过去不让她肆意乱动。 双手托起她沉重的身子,将她轻轻的放在地上,“沐阮不是说过,不许你乱动么?” “觉得还是要下床走走,骨头都压酥了。”徐若瑾用手轻轻捏了捏背部的肉,僵硬的很,让她颇有几分吃不消。 梁霄轻轻的为她揉着,这还是向沐阮特意请教过的手法,否则梁霄也不敢乱动。 毕竟这不是行军打仗,手重一点都可能会有危险。 “四爷,您的信掉在地上了。”红杏从屋外进门,捡起梁霄刚刚扔下的东西递过来。 “是谁来的信?”徐若瑾问起,梁霄的脸色却平淡,看不出喜怒,“是二哥从七离边境回来了,与二嫂一家子过几日到京都。” “他们来京都了?”徐若瑾对此甚是惊诧。 她原以为梁鸿到京都向皇上奏禀领功受赏之后,还会回到中林县,如若花氏也带着孩子们随同前来,应该是要在京都定居了。 这件事情,徐若瑾说不上是喜事还是麻烦事。 喜的是梁霄不会再孤零零一个人撑着梁家,有梁鸿帮忙,他能轻松不少; 麻烦的是花氏的性子,恐怕自己的耳朵根子又闲不着了。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担忧,摸摸她柔嫩的小胖脸,“别怕,已经吩咐杜宇开始收拾祖宅的屋子了,他们到京都会回祖宅居住,你生下孩子之前,不会让二嫂总来烦你……我也不放心。” “其实二嫂人倒不坏,就是太喜欢攀比。”徐若瑾想到她的两个孩子,“子睿和小梅兰倒都挺可爱的。” “我的孩子肯定会更可爱。”梁霄双手从后拥住她,轻轻抚摸着凸圆的肚子。 前些时日偶尔还能摸到小家伙儿在里面连踢带踹,梁霄是玩的兴致勃勃,徐若瑾可遭了罪。 这些时日倒没什么动静儿了,而后是沐阮说起越临近生子,妊娠的反应越小,徐若瑾才格外注意,不敢肆意的乱走乱动了。 梁霄扶着徐若瑾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黄芪进来回话道:“四爷,郡主,是国舅爷来了,还带着佳鼎楼的师傅们,正在院外等着您呢。” “进来就是了,还等在外面干什么?”徐若瑾笑着补了句,“师傅们就直接去大厨房吧,好酒好菜都摆出来,我吃不得,也别让你们亏了嘴。” 黄芪听了这话笑的格外灿烂,“奴婢这就去回话。” 想到陆凌枫,梁霄的眉头微皱。 因为陆凌枫当初离开京都几日就又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他并没有说要帮自己的忙,亦或去朝中任职,而是继续开他的酒楼,整日吃吃喝喝,京都里游晃,日子过的倒是惬意舒坦。 自“灵阁”每日给佳鼎楼供酒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国舅爷的产业,有意巴结结交的,有意打探陆凌枫动向的,几乎都聚了佳鼎楼,反而生意越做越红火,如今没人不知道这位国舅爷的存在了。 可是梁霄知道,这并不是陆凌枫的真实目的,可每一次问他,他还都闭口不说。 貌似一个神秘怀旧的多情浪子,其实只有梁霄知道他心里的怨恨有多深…… 陆凌枫从院外走进来,仍旧孤身一人,哪怕是个随从都没带。 徐若瑾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却见陆凌枫的脸上涌起一股复杂的神色,梁霄蹙紧眉头,能让陆凌枫发愁,显然是宫内出了什么事。 不等他二人开口问,陆凌枫直接道:“宫里刚刚传来消息,皇后有身孕了。” 徐若瑾惊诧过后,反问道:“那你这位国舅爷不应该是高兴才对?怎么还哭丧着一张脸?” “我为什么高兴?又不是我即将当爹。”陆凌枫显然心情不爽,对徐若瑾都没似以往那般恭敬对答。 梁霄轻挑眉头思忖半晌,“这对你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可对我们来说,恐怕更是个大麻烦……” 第859章 抢人 梁霄与陆凌枫在院内私谈,徐若瑾站了一会儿,方妈妈已经将她的饭菜单独做好,便由红杏扶着她进屋去用饭。 一边吃着,徐若瑾一边想着刚刚陆凌枫和梁霄的对话的 皇后有了身孕,这对皇族来说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想必皇上此时已经喜出望外,兴奋的不得了吧! 可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情对梁家对自己或许都有不小的隐患。 皇上如今重视梁家,乃是因为梁霄能够在军事上帮助他,协助他,而夜微言最大的隐患便是没有子嗣,如今澶州王府失势,皇后又怀有身孕,夜微言之前所有的顾虑可谓消失殆尽,那么问题就会出现了。 一是皇上对梁家的态度会不会有所转变? 二来,自己毕竟乃是皇族支持才有如今的身份的,可一旦夜微言的地位越发稳定,皇上又会不会转变对自己的态度呢! 朝霞公主毕竟还活在世上,而自己的存活乃是先帝所不容的遗诏。 有些事情即便没有被提起,乃是因为上面需要有一层遮羞布蒙着,可即便再多的掩盖,也掩盖不了真相的存在。 有了结果,都可以肆意的更改,更何况如今自己生母的身份始终没有定论? 想当初夜微言曾亲口说过,之所以封自己为郡主,更多的原因是梁霄,而如今他对梁霄没有那么强的依赖,这件事情会否有改变就不得而知了。 但事情或许进展的不会那么快,因为皇后刚刚检查出有了身孕,想必此时也不过两个月左右,而能不能安稳的诞下孩子,生下的到底是龙子还是公主都乃是未知数,所以梁霄还有筹谋的时间。 徐若瑾扶了扶自己凸起的肚子,她只要安安稳稳的等孩子生下,再议其他的事情就好。 如今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孩子更为重要。 坐得久了,徐若瑾觉得有些累,便又回到床上躺下。 而未过多久,院子里又有了声响,徐若锦听到梁霄的声音,却听不太清楚,好似还有其他人说话。 他把红杏找进来问着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突然好似吵起来了?谁惹着四爷了?” “好似是宫中来人了,具体怎么回事儿奴婢也不清楚呢!”红杏也有心出去看看,“等一会儿杨桃回来,奴婢便去问一问,再来告诉您。” 宫中? 徐若瑾想到这两个字,不由得联想到皇后的身上,可皇后有了身孕,又关自己什么事儿?会引梁霄发那么大的脾气? “你去看看吧,我自己在屋中无碍的。” 徐若瑾把红杏打发出去,屋中自有梁五在,也不会出什么危险,反正她如今躺在床上呢,难道床还能塌了不成?! 红杏仍旧有些犹豫,即便知道有梁五的存在,她也出门去把杨桃喊了进来,然后才去院外打听事情。 方妈妈此时正在争吵的现场,见四爷发了这么大脾气,他也不知道是该不该劝。 因为国舅爷刚刚传来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宫中就派人来,想要将沐阮带进宫去,服侍在皇后的身边。 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郡主有着身孕,更是随时都有生的可能,这个时候把沐阮召进宫,四爷又怎能不发火? 即便对方乃是皇后与皇上,他也不容半分,指着前来传旨的公公骂道:“我只当没有听见,这一道旨意,除非是皇上亲自来请,否则我梁霄就是不答应!有本事就再罢了我的官,抄了我的家,否则就赶紧给我滚!” “梁左都督,这可是皇后的懿旨……” “那也给我滚!” 梁霄脸色铁青,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仿若小公公再敢多说一句,他就会拎着来传旨的人进宫去找夜微言讨个说法。 陆凌枫一旁拦住梁霄,摆手打发着小太监快些走,“如此不懂眼色,你是怎么在皇后身边当差的?皇后不过是让你来请人罢了,别张口闭口便说什么懿旨,真是懿旨,也不是你这等身份能够传的,懂不懂?” 陆凌枫毕竟乃是国舅爷,他的两句话,吓得小公公连忙跪地磕头,“都是奴才的错,这就给国舅爷也赔礼了。” “给我赔礼?你得罪的乃是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这么不长脑子的话都说得出口,看来你在皇后的身边除却会谄媚巴结之外,也不会干些别的了,滚滚滚,快些给我滚,打扰了老子在郡主府吃酒,真是厌恶!” 陆凌枫撂了脸色,小太监连忙作揖,爬起身来便带着跟随而来的侍卫一同离去。 梁霄的火气并没有马上消退下去,转身吩咐着所有人道:“这件事情不许告诉郡主,谁敢多嘴,板子伺候!” 红杏没有听到最后这一句警告,因为她已经回到屋中,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徐若瑾了。 徐若瑾并没有着急,反而笑了起来,“这倒像是皇后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么多年她才有了一回身孕,不知有多么小心翼翼呢,可惜我也是亲自怀过一次才知道,这种事情可不是光小心就使得的。” “可皇后娘娘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打算,想必沐少爷也不安全了。”红杏对沐阮颇有担忧,“可若沐少爷被叫进宫去,您若突然要生了可该怎么办?是不是需要做好提前的打算呢?” “这事儿先不用着急,之所以派来的是个小太监,恐怕也是皇后娘娘自己做的主,没有与皇上商量,如若皇上有这份心思的话,不是派田公公来,也会是太后身边的董公公来,而不会是这么个小太监来传话罢了。” “事情都由四爷管着呢,咱们就不操心了。” 徐若瑾如此说辞,红杏也便不再揪着不放,而这一会儿,梁霄已经从屋外进来,即便是想挤出几分轻松笑意,可刚刚的怒意仍旧没办法消退,仍旧挂在脸上几分。 徐若瑾根本没有再提刚刚的事,好似真的不知道一般。 两个人叙着话,随后又说起了姜必武,便派人去把他也请到府中一同喝酒,而刚刚的事情不过是当个小插曲罢了,没有人再提起。 只是皇后听得小太监的回话,当即气得双手发抖,“梁家如今又开始这般猖狂起来,简直是不知深浅!难道还没有被皇上上一次的责贬吸取了教训吗?简直岂有此理,难道一个郡主,还要比本宫更受重视了不成?!” 第860章 通信 皇后本想到太后的宫中去抱怨两句,却没想到下晌之时到了慈安宫,不但容贵妃在,梁芳茹也正在此地。 梁芳茹今日是到宫中为太后请安的。 她自当没有这等心思,乃是受夜微澜的吩咐才这般做。 这几个月来,梁芳茹独自到宫中请安的次数并不少,也是为了给太后留一个好印象罢了。 而梁芳茹性情温和,又少言寡语,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让吃什么便吃什么,太后对她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心思,只觉得是个普普通通的身边人罢了。 来请安便留下,不来时也没有什么盼头,不像是徐若瑾那个丫头,时常看不见,太后还真会想她。 “为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近日身体可好?刚刚才听太后说起您有了喜,这乃是天大的喜事,您也要多休养身体才好。” 梁芳茹如今也能多说两句客套话了,皇后扫她一眼,只微微点了头,“说是徐若瑾都快要生了,你也没去看一看,反而跑到宫中来请安,如今她可是个金贵人,不但梁霄天天守着,还有专程的大夫护着,连本宫想见一见那位传闻中的神医都不放人呢!” 皇后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梁芳茹自当听出她心有不喜,“四弟妹的确身体不好,又遭受过几次劫难,不单是四弟格外惦记着她,父亲也时时来信探问四弟妹的身体,很是关心。” 梁芳茹这话好似在解释,可皇后却怎么听都不对味道,“是啊,这可是大魏国最金贵的郡主了,金贵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行啦,她也是马上要生了,梁家接连遭受磨难,听说那长房长孙也没了踪影,梁大将军能喘上这口气儿也不容易,也就是在盼着孙子出生了,宫内有这么多太医你不用,何必偏要去找瑜郡主身边的大夫呢!” 太后开了口,皇后颇有几分委屈,容贵妃在一旁插话道:“可皇后姐姐有身孕才是大魏国重中之重了,怎能不被人惦记?皇上也真是的,就应当广招天下名医,把大魏所有的大夫都请来呵护皇后姐姐,恐怕那才更合皇后姐姐的心意吧!” 容贵妃提起“广招名医”四个字,不由得让所有人都联想到当初澶州王为楚嫣儿广下诏令之事。 不但罗春太医死了,连前任医正大人洪君也葬身火海。 而皇后想要徐若瑾身边的沐阮,又乃是洪君的徒弟、罗春的师弟,这件事情就更引人深思了。 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想要发火,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改日本宫若能抽出时间也应当去郡主府探望一下,只是就怕皇上不肯放人呢,说起来那也算是本宫的义妹,该疼爱还是要疼的,今日本宫哥哥都到了郡主府去探望,还特意带了佳鼎楼的所有厨子,听说只是因为瑜郡主很爱吃那一道酸辣口味的红薯粉。” 皇后也觉出自己的抱怨有几分不对,索性又把话锋转回来,其实陆凌枫这些时日常去郡主府,让皇后虽有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自己那位哥哥只与梁霄的关系好呢! 只期望自己能为皇上诞下子嗣,而哥哥或许也会继续辅佐皇上,在皇上身边当左膀右臂,那时陆家再想复起,就有很大希望了! 果然,太后听皇后这般说辞,僵冷的脸色也缓和些许,“你如今有了身孕也是大喜事,往后这晨昏定醒的请安就免了,去郡主府亲自探望就不必要了,可该有的关心得有,这个节骨眼儿,皇上这些时日处理国事繁忙,不要再添烦乱。” 太后的话中有几分警告的意思,皇后也只能把闷气忍下,又说了几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的离开了。 容贵妃见皇后离开,倒是笑着向太后讨好道:“太后您若是担心瑜郡主的身子,不妨亲自到郡主府去探望一下?说起来,这么多年,您还没有出过宫呢,您可乃是大魏的太后,若是亲自去探望瑜郡主,想必瑜郡主一定会高兴的感恩戴德。” 因有梁芳茹在此,容贵妃的话说的并没那么直白。 太后仔细思忖了下,并没有马上拒绝,“哀家的身体,就怕支撑不住那么远的路了,这事儿容哀家想一想。” 容贵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揪着梁芳茹说长说短,好似极为关心涪陵王府的事情。 而容贵妃表现出的热情,让梁芳茹也松了一口气,她不明白容贵妃为何会与自己这般亲近,但容贵妃的笑脸总比皇后的的阴晴不定要好得多,她也不知自己和世子爷还要在京都呆多久,那便没有必要得罪了任何一位宫中的贵人。 她也真心得罪不起呀! 时辰已经稍晚了一些,梁芳茹便带着曹嬷嬷离开了皇宫,回到居住之地。 这一路上梁芳茹都在想着刚刚太后与容贵妃的对话。 曹嬷嬷突然在一旁道:“世子妃既然惦记着瑜郡主,为何不到郡主府再去探望一下?” 梁芳茹面露苦笑,“四弟总是嫌我把宫中和外面的事情告诉给四弟妹,已经不愿我经常去了,其实这些话本就应该说的,又为何不让弟妹知道呢!” “真是不懂他们这些男人……”梁芳茹心中想的自当是夜微澜,其实之前自己与徐若瑾说的事情,多数都乃夜微澜和曹嬷嬷叮嘱,她才会与徐若瑾说起,可梁霄那般抵触,梁芳茹才不得不多个心思。 可她前思后想,都不明白这几个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就是这些宫中的事情罢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曹嬷嬷见梁芳茹没有去郡主府之心,思忖下才道:“旁日不去就不去了,可今日皇后到太后的面前说了一些瑜郡主的不是,而容贵妃娘娘又鼓动太后亲自来探望瑜郡主,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若是世子妃您明知却隐瞒下来,倘若太后真的亲自探望郡主府,恐怕四爷又会怪罪你了。” 梁芳茹听了这话很是头疼,她突然转头看向曹嬷嬷问道:“您与宫中不被提起的那位是不是通了信?” 梁芳茹突然问起朝霞公主,让曹嬷嬷心思一紧,斟酌半晌,才点了点头…… 第861章 窝心 “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老奴想念公主殿下,并非有什么旁的心思,之所以敢如此直截了当的告诉给世子妃您,也是知道您心地善良,不会随意的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曹嬷嬷连哄带吓,“老奴也希望世子妃不要告诉瑜郡主,老奴能随同您前去探望郡主,告诉公主殿下,郡主如今安好无恙的消息也就知足了。” 曹嬷嬷说到这件事情眼中不免蕴染的泪,“不过老奴对您的劝慰分毫没有半点私心,而是真心为世子妃着想、为瑜郡主着想,还希望世子妃能保守这个秘密,否则不止老奴的命保不住,瑜郡主也会沾染麻烦,毕竟她的身世始终不被皇族承认,而如今她嫁给梁左都督才能保住一命,但这件事情归根结底,也是要有个说法的,若是因这点儿小事儿就被提起来,老奴即便死了,都陪不了这个罪过呀!” 听了曹嬷嬷的话,梁芳茹连连点头,“曹嬷嬷您放心,我即便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停顿一下,才继续道:“哪怕是对世子爷,我也绝对不会说的。” 能让梁芳茹有这般重的承诺,曹嬷嬷倒是感叹,能让她承诺此事不告知给世子爷,梁芳茹对徐若瑾的重视还真不一般。 只是有了这一番对话,梁芳茹的心里也轻松些许,思忖片刻,她便吩咐车夫,转头去往瑜郡主府。 好似曹嬷嬷刚刚说的那样,既然皇后和太后有了这番对话,她理应先告诉给徐若瑾,哪怕是告诉给四弟呢,也总让他们心里有个预期,以免慌乱了手脚。 梁芳茹的突然到来,让梁霄微醉之间,更是蹙紧眉头。 待得知梁芳茹正是从宫中而归,他并没有收敛往日的和缓,而是一脸不悦,“三姐姐劳累一日,为何不马上回去休息?若瑾的身体还好,就不劳您操心了,过些时日二哥一家子都会回到京都,到时我在选一日大家相聚,三姐如果没有急事,不妨就先回吧!” 梁霄的逐客令,让梁芳茹满脸尴尬,“四弟我也是有事要跟你说,所以才来的……” “说。” 梁霄对今日皇后派小太监来召沐阮去宫中的事情仍旧没能消了气,脸上的厉色甚重,说话的语气都重了几分。 “今日在慈安宫,正巧遇上皇后去为太后请安,皇后倒是抱怨了几句四弟妹和四弟的事,太后还是很向着若瑾的,皇后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皇后娘娘离开之后,容贵妃娘娘突然提议太后亲自到郡主府来探望弟妹,虽然太后还没做出决断,我却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来告诉你们一声。” 梁芳茹的话越说声音越弱,梁霄板着脸色,她反而不知道这件事情做得对还是不对了。 “三姐觉得这件事情告诉我又有何用?让若瑾知道的话,又有何用?”梁霄余光睹见陆凌枫和姜必武在捂着嘴笑,“此事是谁让你告诉我的?” 梁霄说此话时目光移向了梁芳茹身后的曹嬷嬷,只是他的打量,曹嬷嬷并没有惊慌,仍旧保持着一副端庄淡笑的神色。 可曹嬷嬷未慌,梁芳茹却禁不住梁霄的质问,“没有,只是我自己想来告诉你和四弟妹的,哪有什么人让我说?四弟你想的太多了。” 梁芳茹与梁霄毕竟是姐弟,梁霄对她的性子实在是了若指掌,“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其余的事情都不用三姐操心,如若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会派人去告诉你,若瑾生子之前,不要再带来任何消息,即便是太后来见,我也会婉拒推辞。” “四弟……”梁芳茹被梁霄的话惊住了,“那可是太后啊,你怎么能婉拒推辞呢!” “难不成若瑾一个大着肚子,自己下床都很吃力的人还要来跪迎太后的探望么?”梁霄的反问让梁芳茹突然答不上来。 支支吾吾半天,她突然束手无策,“那我去看一看四弟妹,我一定什么都不说,看过之后就走。” 梁芳茹突然想到曹嬷嬷的话,想必朝霞公主也很惦记着徐若瑾的身体…… “她今日已经熟睡,三姐先回去吧!”梁霄的拒绝不容置疑,梁芳茹脸色微有失望,却也不得不就这样告辞。 送走了梁芳茹,姜必武把梁霄拽回来继续喝酒,“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至于这样声严厉色的么?” “前一日,夜微澜与忠勇侯府的人有联系,我不得不防。” 梁霄如此直白地说出原因,姜必武与陆凌枫立即心中明了,梁霄这也是在告诉他们,梁家与忠勇侯府已经断绝来往,再无亲眷之情。 但这件事情仔细想来,也并没什么遗憾的,即便是姻亲关系,可忠勇侯府对梁家做下的些许事情着实不能容忍,更何况楚嫣儿毕竟是侯府出身,而楚阳等人又曾帮助楚嫣儿迫害梁家,这件事情莫说是梁霄,连他们都不能容。 而夜微澜此时与忠勇侯府的人有关联,也难怪梁霄对梁芳茹也有戒备了。 因为见过几次之后,他们也都明白梁芳茹是什么性情,明显就是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自己没有分毫的主意,都是任人左右。 所以刚刚突然的到来,是她自己的心思还是得旁人左右,就不得而知了…… 徐若瑾得知梁芳茹前来探望被梁霄撵走,也不过是笑笑而已,并没有说什么。 尽管她也觉得梁霄现在过于谨慎,好似抽了什么疯似的,恨不得把自己囚禁起来,但他有他的心思,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如今自己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那就不如乖乖的听话,因为徐若瑾也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希望在生子之前再出什么麻烦。 平静的日子过了太久,似乎连徐若瑾都觉得这有些不像真的,而是像在做梦一样,而越是觉得做梦,亦或许就越会有事情发生。 而此时夜微澜正在与一个人面对面的相交喝酒,他虽心情愉悦,可对方却没那等好的心思。 因为那个人是严弘文……每当想到夜微澜,严弘文的心都不免直接跳转到当初他暗杀徐耀辉一家时,徐子麟和那个孩子乃是得夜微澜所救。 而夜微澜来京都这么久,才第一次找上自己……严弘文心中忐忑,他不知夜微澜眼眸中的嘲讽,是身为皇族的傲气、还是对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的鄙夷。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窝心了…… 第862章 王权 夜微言得知皇后曾派人去郡主府想要沐阮进宫的消息,并没有说什么,只当不知道。 他心知上一次的事情乃是夜微澜与梁霄联手,才将澶州王府的势气彻底铲除,自夜微鸿丢了命之后,澶州王府可谓一日变了个模样,夜微言也趁着这几个月将朝堂之上好好规整了一番,颇得一分收获。 而皇后又有了身孕,这可谓让夜微言如同天降大喜,高兴得几日都没睡安稳,是笑着醒来的。 日子越过越有朝气,可是夜微言也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夜微澜仍旧在京都没有离去,对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看重梁霄,军事上也依赖于梁霄,可是越是依赖,夜微言越是自控,因为依赖心越重的话,便是梁霄的势力越大,而今日右相大人进宫来与夜微言特意说起夜微澜与梁霄的关系实在太过密切,是否要将他二人分开? 而朝臣对夜微澜的评价也都不错,这难免让夜微言心中有了疑心了…… 可是要撵夜微澜回西北,要不要提前与梁霄商量一下? 只是梁霄这些日子一直都守着徐若瑾寸步不敢离开,他几次派人去叫梁霄进宫,梁霄都找了借口拒绝,这着实让夜微言心中不爽,即便知道是徐若瑾即将就会生子,那他好歹也是皇上,叫了几次都不来,总不能自己到郡主府去找他吧? 如若是之前,夜微言根本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可如今他舒坦的日子过了几个月之后,身为皇者的脾气也逐渐涨了些许,此时再看待梁霄自当有几分不满,可他也知道,一切尚未稳定,不能现在就忽视了梁霄的影响力。 他突然想到了父皇之前所说过的那些话,那时自己并不理解,可如今身为皇者身临其境,他才能够切身体会那些话的含义。 皇者与臣民是没有友情的…… 他珍惜这一段共患难的友情,更明白自己的贪心,即便夜微言在自我克制,可他清晰地意识到,对权势的贪婪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却不知他与梁霄这一段君臣的关系,又能维持和谐多久?到底是自己改变,还是梁霄能变呢? 徐若瑾此时又在听沐阮絮絮叨叨地说着调养身体的话。 “每天要按时出去走动,走的时间不要过长更不要过快,但凡是觉得疲累就马上坐下歇一歇,然后回到屋中卧床平躺,但凡是有一丁点儿不适的感觉要立即喊人,哪能像你刚刚似的,又坐了书桌前看书没完,那会多么损耗眼睛的你知道吗?” “虽说离预产的日子还有二十多天,可现在天气已经冷了,即便是用的银碳也要定时的开窗放味儿,不能把空气闷着,而你随时都可能会生,绝对不许再胡闹!” 沐阮插着腰在屋中训斥着,“这么多人天天都围着你,还能任性,简直岂有此理!” “行啦行啦,我都知道啦,不过刚刚拿起书就被你盯上了,还一页都没等看完呢!” 徐若瑾满脸苦涩,却又惹不起沐阮,想到刚刚的回话,她故意转移话题,问起沐阮来,“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刚刚还派人来特意请小师哥进宫,可惜却被四爷给拒回去了,但如若再来找你,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看心情。”沐阮回答的很认真,“心情好了,就去,心情不好,砍了我脑袋也不去。” “怎么在这里呆的久了,反而性格越发的像起国舅爷了?”徐若瑾微微挑眉,因为陆凌枫那个人行事就古怪,凡事都凭心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不成,与陆凌枫见过几次之后,沐阮也被传染了? “问这么多事干嘛?安心生你的孩子,等你把孩子生过之后,我才会离开郡主府,否则差上一日一个时辰,哪怕是一炷香的时间,我都不会离开。” 沐阮这些话说得格外平静,“我要对得起良心,也要向师傅有个交代。” 徐若瑾缩了缩脖子,只是觉得这个话题沉重了…… …… 楚嫣儿此时正在澶州王府的小屋中静静等候着烟玉的消息! 如今她的身边只有一个烟玉,王妃派了四个婆子守住自己的院子,不允她离开半步。 每日必抄一篇经文来悼念夜微鸿那个混蛋,可如若不写亦或写的不够工整,王妃便连茶饭都不给,活活的饿着楚嫣儿,连带烟玉都没有饭吃! 楚嫣儿绝食几日抗议无效,她也知道,如今王妃掌管王府,是巴不得自己饿死去地下陪着她的那个死鬼儿子,她又怎么可能让王妃得逞? 不就是抄经么?她抄,她写,她不但要写得工工整整,而且还滴上几滴眼泪,只期望夜微鸿在地下快些把他的那个亲娘带走,让王妃也早些去找阎王爷报到…… 即便过了几个月,楚嫣儿仍旧不信夜微鸿那一日的死是真的! 可人就死在自己面前,楚嫣儿的梦中时常会重现那一日血溅四处的场景! 可这么一个痛彻心扉憎恶的人死了,她却没有半点儿高兴! 因为他死,自己的好日子也到了头,要为这么一个人去守寡,简直让她不能容忍! 可不能容忍又有何用?她是夜微鸿的女人,那就要遵照规矩行事,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争辩的事实,是她不得不咬牙忍下的事实! 可她恨透了那男尊女卑的规矩! 凭什么男人死了,女人就要为他们守寡?而女人死了,却可以填房再娶? 这是个不公平的世界,她要忍受这不公平的待遇吗? 她楚嫣儿乃是天之骄女,出生便是忠勇侯府的贵女,凭什么?凭什么她还不足二十之龄就要过痛不欲生的日子? 她不能忍,她绝不能忍! 她鼓动烟玉去私见王爷,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给王爷,终归王爷也是疼爱自己的,恐怕他是不知道自己过的这般惨吧? 一定是王妃那个老贱人故意坑害自己,一定是! 楚嫣儿的心中正痛骂着,烟玉的脚步声簇簇传来,她疯了似的冲到门口把烟玉拽进门,“怎么样?见到王爷了吗?王爷怎么说?什么时候来放我出去?” 烟玉看到世子妃这般的歇斯底里,口中的话真不忍心说出…… “主子,您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了!” 第863章 可笑 “你说什么?你到底见没见到王爷?” 楚嫣儿不依不饶,王爷是她解脱的希望,她是不容烟玉如此敷衍了事的! 烟玉咬紧了牙,不忍把话说出来,世子妃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那副模样,着实让烟玉憋的掉了眼泪…… 可她若是告诉世子妃实话的话,世子妃一定会受不了的! “世子妃,王爷如今什么事情都不管了,府中都由王妃……您好生休息,不管怎样,也要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 楚嫣儿不容烟玉废话,直接打断了她:“你见到王爷了?你到底见没见到?” 烟玉牙齿咬得紧紧,狠狠的点了点头。 楚嫣儿呆呆的愣了半晌,随后哈哈狂笑起来,“男人,哈哈哈哈,这就是男人!” “口口声声说的好听,花言巧语能把人哄上了天,可一旦遇上些事情就颓废自弃,说过的话早就忘去脑后,如同梦话一样,都是蠢货,都是废物,都是贱人,贱人!” 楚嫣儿在屋中歇斯底里的发泄,烟玉在一旁忍不住流泪哭劝,“世子妃,您不要这样,身体为重,您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您已经支撑不住了!” “身体?”楚嫣儿轻喃两声,呆了几秒之后猛的冲到铜镜面前,拨开自己胡乱的头发,对着镜子仔细的照。 干瘦的脸枯黄无比,更有着一层阴森的晦暗,凸显得眼睛硕大无比,却布满了一条条红线,而黑糊糊的眼圈下还有着几道细细的皱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个死人一般。 “这是我吗?” 楚嫣儿不敢相信,“这是我?”她恨不能贴在镜子上面,突然将镜子狂扫在地,“稀里哗啦”的砸碎之声,让她呆傻在那里,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仔仔细细的瞧着。 烟玉猛的冲了过来,“世子妃,您要干什么?您不能这样……您还年轻,您不能寻死!” 楚嫣儿猛的推开烟玉,“你才寻死,我怎么会死?” “我是不会下去给那个畜生陪葬的,要死也是其他人先死!”楚嫣儿看到碎片中自己的半张脸,“徐若瑾都还没有死,我怎么可能死?我一定会比她活得更长久,一定!” …… 忠勇侯夫人****以泪洗面。 她也不知为何日子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之前侯府的荣耀和辉煌都已不在,而如今又与澶州王府彻底的断绝了来往,她哪怕是想知道嫣儿的状况都无从得知。 而楚阳更是被梁大将军扣押在中林县,除却收到了那一包被打掉的牙齿之外,至今杳无音讯。 侯爷已经打算亲自到中林县去一趟,无论如何也得把儿子给接回来,但侯夫人知道,即便梁夫人有亲眷之情,可梁大将军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侯爷还是与妹妹好生说说,她心中向来是敬重你的。让她与梁大将军也商量商量,别再难为楚阳了,那可是咱们的儿子……” 侯夫人送楚震翔离开时,忍不住絮叨着。 楚震翔冷笑几声,“你现在记得那是妹妹?楚阳做出的事情即便死了,都死不姑息!” “侯爷……” “你不要再多废话,你们瞒下我做出这等恶心至极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有脸哭?”楚震翔是以“休妻”威胁,侯夫人才告诉了他实话。 楚阳当初去中林县事为了劫走梁辉的儿子,以及侯夫人曾进宫请容贵妃帮忙……楚震翔得知这个消息时,当即就被气昏了过去,若不是太医抢救,他恐怕就被气死了! 侯夫人不敢再多说什么,“那侯爷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楚震翔踩在马凳上了马,蹒跚佝偻的腰背与半年前的他判若两人,望向远处天空绽放的那一朵云,冬日的寒冷让他不禁一个哆嗦,“安全?这两个字,真讽刺。” 话毕,楚震翔驾马离去,侯夫人望向他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徐若瑾此时正听得红杏说起梁鸿与花氏一家子进了京都城门。 她们乃是今日进京都,梁霄一早派了梁一等人前去相迎,梁霄虽没有离开郡主府,却也吩咐人去请来姜必武、陆凌枫以及兵部的几位将军一同到家中等候。 因是下晌才到,夜微言已经特意吩咐过,不必先进宫见驾,待明日上朝再说,所以他们会先到郡主府落脚,杜宇等人再引着小厮杂役和丫鬟婆子们去梁家祖宅安置。 夜微澜与梁芳茹今日也来了。 倒并非是不请自来,而是梁霄下帖,毕竟都乃家人,此时如若孤立了梁芳茹,反而不妥。 “三姐姐来得正好,有你在,我也不怕二嫂稍后再念叨我怠慢了她,否则她抓着我絮叨起来,我这耳朵还真受不住。”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梁芳茹,却觉得梁芳茹的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尽管她不知道原因,但能让梁芳茹有心事的,不是夜微澜就是梁霄,除他二人之外没有旁人。 “也是好不容易能来探望到四弟妹,我心里也是高兴的。”梁芳茹仔细看了看她,又伸手摸了摸徐若瑾鼓起的肚子,笑着道:“真好,很快就有个小家伙儿喊我姑母了。” “哪有三姐姐说的那么快?即便会说话,也要一岁多呢。”徐若瑾躺卧在榻上,看着梁芳茹道:“三姐姐怎么瞧着不太开心?是在京都没什么把玩游乐的?可惜我这个身子也出不去……” “没,四弟妹还是好生养身体,踏踏实实等候给我生个小侄子吧,否则四弟紧张的,都快能把人吓死了!” 梁芳茹抱怨这么一句,徐若瑾苦涩的笑笑。 看来又是梁霄说了什么,所以梁芳茹才如此不舒坦。 身份环境改变人,梁芳茹之前万事都听梁霄、梁辉几个兄弟的,如今嫁给夜微澜,的确有几分变化了。 门外杨桃撩了帘子,沐阮正从外进门。 身边带着小徒弟沐靖,还有元娘身边的丫鬟甜芽。 他们并没有马上到徐若瑾的身边,而是在银碳炉子旁边暖着手。 沐阮不等说话,便嗅了嗅屋中的味道,见到梁芳茹在此,当即吩咐甜芽道:“窗户打开,又是这么浓的一股香气,呛死人!” 第864章 意义 甜芽听了沐阮的吩咐,当即去开窗户。 元娘如今帮着方妈妈管郡主府,甜芽在她身边儿也闲着。 如今罗家这等惨状,索性元娘认了甜芽做干女儿,见过沐阮之后,便让甜芽跟随沐阮身边帮忙,也是跟着学一学,若是能学几分手艺,也算是继承了罗春的家业。 即便罗春临死之前留下遗言,不允罗川学医,可元娘最了解自家老爷,知道他心中定有很大的遗憾,索性让干女儿跟随学医,也算有几分弥补。 而甜芽得知干娘有这个心思,立即答应下来,认认真真的学,跟在沐阮身边踏踏实实干活儿,倒是没让沐阮挑出什么毛病。 而梁芳茹听到沐阮如此吩咐,下意识的便站起身,“瞧我,又忘记到这里来别穿什么带熏香的衣裳了,早间得绿萝伺候着就没顾忌上,又给四弟妹添麻烦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沐阮训,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只能向徐若瑾解释着。 徐若瑾对沐阮的直截了当苦笑不已,其实沐阮没直接来训梁芳茹,已经是嘴下留情了,这终归是为自己好,她也不能埋怨沐阮,只能安抚梁芳茹道: “不是沐阮说起,我都没注意到,如今这鼻子闻什么都不灵了,估计也是在屋里闷的。” “我先去外面看看,估计二哥和二嫂也快到了,先去迎一迎,我也是想她们的!” 梁芳茹给自己找着台阶下,徐若瑾没有阻拦,点了点头,“也别去的太久,如今天气凉了。” “知道了。”梁芳茹起身便出了门,绿萝陪护左右,徐若瑾又派了杨桃跟随。 待梁芳茹离开之后,徐若瑾看着沐阮道:“嘴下不留几分情,好歹也是王世子妃,马上就要被封亲王妃,你也不怕得罪人。” “我有什么怕的?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之前不是没有提醒过,来到此地居然还染那么杂浓的熏香,还想听什么好话?不会说。” 沐阮不留分毫情面,暖好了手,开始为徐若瑾检查起身体,诊脉过后,又让甜芽在徐若瑾的身上铺好毯子,才上前确认胎儿在腹中的位置和变化。 确认无误之后,沐阮才松了一口气,“今日虽然家中来客,也不要多耗费精气神,你随时随地都有生子的可能,一定要养足精神,不能累到。” “知道啦,有你在,我还有什么怕的?”徐若瑾如此说,沐阮虽觉受到信任很满足,可压力也着实不小,“那也不能马虎,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啊!” “噗!”徐若瑾喝着一口水当即喷了出来! 红杏连忙拿了帕子为她擦着,仔细想想沐公子的话,也偷笑不停。 徐若瑾见到不是自己一个人想歪,倒不觉得丢脸,只是沐阮却不明所以,看到她们在偷偷的笑,以为是笑话自己的能力不够,挠了挠头,“笑什么,本来就是第一次啊……” “行了,你别说了。” 徐若瑾立即让他打住,更对自己将沐阮想歪很是心虚,“你今儿也放松放松,终归各位爷都在聚呢,你也别太拘谨,跟他们一起喝喝酒,下下棋。” “不行!” 沐阮拒绝的格外痛快,“你生子之前,我不饮一滴酒,以免出事。” 沐阮的认真,让甜芽满眼的崇拜,红杏看在眼中,只笑不语。 “方妈妈呢?”沐阮见屋中没有方妈妈在,“稍后菜谱要调一下,我要找她商量。” 方妈妈?徐若瑾也突然发现方妈妈并未在屋中,“可能是府中有事,稍等一等。” 沐阮没再多说,带着沐靖和甜芽去外间看书。 红杏凑到徐若瑾耳边道:“刚刚曹嬷嬷把方妈妈找走了,不知道会说什么。” “曹嬷嬷……”徐若瑾对曹嬷嬷始终有一种莫名的隔离感。 尽管当初是她在朝霞公主的身边忠心侍奉,更是她把自己从宫中送出来,救了“徐若瑾”这一条小命,可徐若瑾每次看到她都下意识的心中揪紧。 因为她那一双眼眸背后到底有多少心思,真的让人看不懂啊…… 曹嬷嬷此时正在方妈妈的屋中关起门来私聊。 “已经托人打探到公主殿下的消息,也偷偷的去见过了,并把郡主的事情都告诉给公主殿下。”曹嬷嬷虽压低着声音,但却紧张颤抖,如今提起,她仍有压抑不住的兴奋,“近二十年了,公主殿下似乎容颜未改,即便一身素服,却还是那么端庄俊秀,让我一下子想到了二十年前。” “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方妈妈听到此话,立即心提起半截,“这些消息你不能告诉给郡主,她现在容不得半点儿刺激。” 曹嬷嬷并不认同,“有了公主殿下的消息这乃是好事,怎能受到刺激?” “亦或许对你是好事,可对郡主却不见得是好事!”方妈妈的话语虽刻薄,却也在陈述着事实,“如今澶州王府势头落了下去,谁知皇上会不会仍旧介意郡主的身份?四爷得皇上的重用,所以才没有人追究郡主生母一事!” “当初郡主刚到京都之时的情景你们根本都没有见到,若不是有皇上护着,有太后护着,她恐怕都会被大臣们的唾沫星子淹死,而如今刚刚过上几日平稳的生活,你们却还要提起此事去刺激她?简直居心叵测!” “你这话说的简直岂有此理!公主殿下可是她的生母,没有公主殿下,郡主怎能有如今的身份?!” 曹嬷嬷才不理睬方妈妈的话,“而当初涪陵王正是为了护佑公主殿下,才被先帝驱离京都,到西北的蛮荒之地一过多年,如今世子回到京都,郡主本就该与世子联起手来,救公主殿下离开那冰冷的禁地,重新恢复曾经的荣耀!”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方妈妈看着曹嬷嬷道:“我不管涪陵王世子有什么心思,但请你不要再把郡主与朝霞公主混为一谈,难道你就容不得郡主过上几日安稳舒坦的日子吗?!” “公主殿下因为她才在宫中苟活二十年,她凭什么不救公主殿下?”曹嬷嬷看着方妈妈道:“这话我告诉你,希望你能原封不动的告诉给郡主……若她不肯承认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呵呵,那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第865章 唏嘘 方妈妈和曹嬷嬷再一次谈崩,只是两个人也没有时间再论对错长短,因为此时梁鸿与花氏一家子已经进了郡主府内。 梁鸿留在正院,与夜微澜、陆凌枫和姜必武等人把酒言欢,而梁霄亲自带着花氏到徐若瑾的院中相见,随后才折身去找梁鸿叙话。 花氏见到了徐若瑾,当即笑灿如花的凑过来,手中拉着小梅兰和子睿上前,“许久没见到你们四婶娘了,还不过去请安?哎哟,这肚子已经这么大了,眼瞧着就要生了,我来的还真是时候,生过两个也是有经验的,到时也能帮上忙!” “听着二嫂说话就让人心里舒坦。”徐若瑾在榻上动不了,只拍拍榻的旁边道:“快坐,今儿三姐姐知道你们归来,也特意与世子爷到府上等,二嫂也许久没见到三姐姐了吧?” 花氏看向了梁芳茹,反而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虽说是我们梁家的姑奶奶,那也要给世子妃请安!”说着,又拽小梅兰和子睿上前,“快给你们姑母行礼磕头,往后要改口了!” 花氏絮絮叨叨的这一幕,把梁芳茹给惊住了! 徐若瑾立即给她使了眼色,哑声说了两个字“给赏”。 梁芳茹看着徐若瑾的口型,立即反应过来。 可她之前没什么准备,只能从身上取下戴着的物件分别给了小梅兰和子睿,“都是我的亲侄子侄女,何必改什么口?还是叫姑母更亲切。” 一个是紫罗兰的项圈,一个是冰种雕荷的玉簪。 尽管哪个给子睿都不合适,但这两个物件也不便宜,花氏当即笑着收下,又让孩子们给梁芳茹磕了三个头才算了事。 徐若瑾早就预备了给小梅兰和子睿的礼,这倒不全是因为花氏的贪心和小算计,徐若瑾原本也喜欢这两个孩子。 红杏送上每人一个小箱子,箱子沉甸甸的,花氏也没好意思当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物件。 徐若瑾看着小梅兰和子睿道:“往后都在京都住着,有什么好玩的,婶娘都派人给你们送过去,如若是想婶娘了,也随时过来玩。” “谢谢婶娘。”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的向徐若瑾道谢,花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要我说,还去什么祖宅住?你这郡主府也不是没有地方,住下来又能怎样?你也不可能嫌弃我们,只可惜二爷不答应,偏要回祖宅,原本就咱们两户人还非要分开,反倒是冷冷清清的了。” 徐若瑾心里一哆嗦,连忙道:“终归离得也不远,二嫂有空就过来。” 花氏本以为徐若瑾会开口挽留,可孰料根本没开这个口,她也不能死皮赖脸的留下,更何况,对回梁家祖宅居住,梁鸿的态度是很强硬的,花氏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不是外人,花氏从进了门就开始说起中林县发生的事情,把陈氏的事儿也告诉给徐若瑾和梁芳茹,梁芳茹瞠目结舌的张大了嘴,徐若瑾也是此时才知道陈氏已经死了。 心中满是唏嘘,可梁子瑜没有下落恐怕也凶多吉少,公公婆婆也不再提起这个孩子,徐若瑾是不信的。 那段时间,梁霄离开京都很久,想必是他偷偷回了中林县,已经安顿好梁子瑜的去向,否则依照公公的脾气,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婆婆的身体怎么样?”徐若瑾到京都之后,还的确有几分想念梁夫人。 尽管婆媳之间发生过很多的不愉快,可比起京都中人来说,她觉得梁夫人也是非一般的可爱。 花氏抿了下嘴,摇摇头,“不是太好,现在连话都不爱说了。” “还是别跟四弟妹说些吓人的事儿了,否则四弟知道又该发了脾气,前几天我来见四弟妹,他都把我撵了回去,什么烦人扰人的事情都不许吐露,那一张脸,吓死我了。” 梁芳茹被花氏的话吓到,不免想起了梁霄。 徐若瑾“呃”了一声的呆住,没想到梁霄居然连梁芳茹都给撵走?这的确有点儿过了…… 花氏也惊愕的张大嘴,“那你想跟四弟妹说什么啊?居然能被四弟撵走?” “我是从宫中出来,想说皇后怨怼四弟妹……”梁芳茹立即捂住嘴,“我不说了,我不说。” 花氏好奇心被勾起,“哎,你别只说一半儿啊!” “我不说,二嫂别逼我了。”梁芳茹连连摆手,花氏却也不敢再逼她,毕竟梁芳茹如今乃是涪陵王世子妃,即便梁芳茹没有那么大的架子,但花氏心里是记挂着的。 只是好奇心过盛,若这事儿听了一半儿不知下文,花氏只觉得自己喝口水都难咽下,拽着梁芳茹便去外间,“四弟只说不能告诉给四弟妹,咱们出去说,这样四弟妹就听不见了……” 花氏拽着梁芳茹就往外走,梁芳茹满脸无奈,只能歉意的看看徐若瑾,便跟着花氏出去了。 徐若瑾躺在榻上无奈苦笑,看着小梅兰和子睿二人,把沐靖也叫了进来,哄着三个孩子一起玩。 还是跟孩子们在一起更简单些,大人们的心思太复杂,她实在不愿多想。 太累! 梁霄此时正在听梁鸿说起七离边境的安置。 “我回京都述职之后,还想再回去,虽然如今已划回我大魏国土,可偶尔仍有三三两两的贼寇侵犯,始终不能放心。” 梁鸿看向梁霄,“明日上朝,我要不要把此时回禀给皇上?” “梁鸿将军还是不要开这个口为好。” 夜微澜在一旁插了嘴,“皇上如今风头正盛,你说出这么灭士气的话来,皇上怎能高兴?” “想说就说,事实如此,有什么可怕的。”陆凌枫并不苟同,对夜微澜,他没有亲近,反而有几分躲避的隔阂。 若不是在郡主府,似乎他们也没有可能坐在一起吃茶喝酒。 梁霄扫了他二人一眼,与梁鸿道:“这件事情,我曾与皇上提过,但皇上仍旧把你召回,想必对此事已经有了打算,二哥只等圣命就好。” 梁鸿抿了一口面前的酒,“这死冷寒天的,喝上一口烈酒还真不错,只是暖了人身,却怕暖不了人心,若是不能继续行军打仗,我是不是也要找点儿营生养家糊口了?俸禄银子养得活自己,却养不活女人孩子。四弟有了弟妹的铺子,倒是过的养尊处优起来,这么久都不回中林县看看父亲,还真成了压在京都的人质了?” 第866章 贪婪 梁鸿的语气颇有几分强横,其实也夹杂着对皇上的不满。 只是他行事粗莽,说出话时常不经脑子,才不管此地人多耳杂,那几个人是否会把话传到夜微言的耳中,他除却打仗之外什么都不会,让他这等人留在京都干什么? 除了吃就是睡,这等日子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梁霄自当知道梁鸿的脾气,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强硬而面露不满,“那你明日去问问皇上?若放你回七离边境,我自当高兴。” “嘶……”梁鸿听出梁霄有几分不满,“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么?” “我又做不得主,商量什么?”梁霄并未问起老爷子的事,他与老爷子见和不见没有区别,亦或许见了反倒不如不见。 梁鸿心里闷气却还回不上话,举起酒瓮灌了一口,反而被辣的呛咳几声,脸都憋绿了。 梁霄讽刺道:“借酒消愁你换一种喝,灵阁的酒不合适,还未发泄透呢就先醉倒过去,明日上朝难不成抬着你去?” 姜必武在一旁忍不住偷笑,过去扶起梁鸿道:“也是梁鸿大哥一路舟车劳顿太累了,慢慢品,急什么。” 梁鸿清了清嗓子,缓回神来,“的确不能喝了,明日还要上朝,老子真怕醉死,那可实在太丢人了!” 夜微澜在一旁紧了紧貂毛的衣领,阴阳怪气的道:“四海安定,歌舞升平,只怕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他暗指徐若瑾的身世,“听说又有人上折子提起郡主身世一事,皇上并未驳回,而是案留不理。” “其实你们不该这么早就让七离边境那么安宁的……” “边境安宁是为百姓生活平和,没有你想的那么肮脏的利益勾结。”梁霄虽是嘲讽,却好似说说天气般平常,“若世子想安安稳稳拿得亲王爵位,今日之后还是少来郡主府为好。” 夜微澜反问道:“躲避恐怕无用,梁霄,你何时这么胆小了?” “不不不,他不是胆子小,他是重色轻所有,哪怕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 陆凌枫半晌没开口,一开口也对准梁霄挖苦起来: “所以现在与他说什么正事都无用,只等着瑜郡主安安稳稳生过孩子之后再说,今日佳鼎楼的师傅都带来了,别糟蹋了这好日子,灵阁的酒也是难得的搬出一坛子来供我等品尝,我还没喝够呢,你们别把这个局给搅和了,再让他发飙把我等都撵走。” 姜必武连忙举起面前那一盅,“这事儿他干得出来。”一盅干了。 梁鸿抿了抿嘴,也不再谈论朝事,只是他感觉到夜微澜望向自己的目光另有结交的意思。 只是梁鸿此时也没心思过多思忖,只想着明日上朝会发生的事情,索性喝过吃过之后便带着花氏和孩子们先回了梁家祖宅,而夜微澜随后也带着梁芳茹离去。 陆凌枫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似醉非醉,仿若说得是醉话一般,“梁霄,你真不担心么?似乎梁鸿归来,对你不是好事。” 梁霄自当明白他话中含义。 梁鸿刚刚离去,夜微澜便也走了,凭心而论,夜微澜如若想把梁鸿收拢麾下十分简单,因为自己那个二哥是一性情中人,夜微澜的花言巧语和许诺以及梁鸿对皇上的不满已经足够了。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无法干涉,只想着好事就行。”梁霄对此仍旧不发表意见,“更何况,我左右不了人的贪欲。” 陆凌枫对梁霄如此直白的道出梁鸿贪心,颇有惊讶,“你倒是实话实说。” “为何不能说?贪欲每个人都有,只是深浅不一罢了,我也贪,你更贪。” 前半句话,陆凌枫还算受用,只是最后三个字却转到自己身上,让他面色复杂的盯着梁霄,“能不能把最后三个字省了?” “不能。” “不能,那我就接受。”陆凌枫倒不在意被梁霄嘲讽,梁霄举起手中的酒瓮,与他碰撞一下,两个人默声无语,就这样小品慢酌,格外潇洒。 徐若瑾送走了梁芳茹之后,便躺卧在床上休歇。 只是看到方妈妈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不免奇怪,“妈妈今儿怎么了?遇上了什么事吗?” 方妈妈没有听见,仍在低头思忖,格外专注。 “妈妈?”徐若瑾又轻唤一声,方妈妈才缓过神来,“怎么了?郡主觉得有不舒服的感觉了?” “没有。” 徐若瑾连忙摆手,“只是觉得您今儿好像魂不守舍的,与曹嬷嬷都聊了些什么?” 方妈妈一怔,下意识便想问徐若瑾怎么知道自己与曹嬷嬷的私聊,而后一想,此地毕竟是郡主府,红杏她们不知情,说了自己的去向也不为怪。 “没什么,都是陈年旧事,让老奴心底颇有几分怀旧的回忆,其实在宫中生活过的人都不愿回想那时的日子,并不美好,若是命不好,遇上的主子出了什么事儿,似乎一辈子都躲不开心底的阴霾。” 方妈妈虽然想找个借口敷衍,可不自觉的,就流露几句心里的真情实感。 徐若瑾与方妈妈相处的时间不短,也知道方妈妈的脾性。 想必曹嬷嬷说的事情必定与自己有关,单是过往的回忆,还不至于让她有如此强烈反应。 而且今日梁芳茹无意之中吐露梁霄不允她见自己,想必梁芳茹说出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否则梁霄也不至于那般苛刻,做得如此决绝。 “其实日子终归就是这么回事,想安安稳稳、舒舒坦坦万事无忧是不可能的,那不过是梦罢了,可一直向往活在梦中就是逃避要面对的困难。” 徐若瑾微露苦涩,“可该面对的,永远都逃不掉,这就是命,老天爷安排的,纵使想躲都没有机会。” 方妈妈听徐若瑾说得这般感慨,连忙转移了话题,“郡主还是不要多想,好生的养好身体,小主子出生之后,您也必须要调养好,女人生子乃是大事!” 徐若瑾微微一笑,抚摸着肚子道:“我也想,只是不知老天爷是否肯赏我这个脸了!” 第867章 还价 日子似乎就不容徐若瑾能歇到安稳生子,因为又过了两天,却是夜微言驾临郡主府,这一次并未带太多人,只有田公公和几位皇族侍卫跟随。 而且临来之前,夜微言还特意让小太监先行到郡主府告知梁霄今日不要接待任何来客,显然是有事要与梁霄私谈。 原本这也没有徐若瑾什么事儿,可毕竟乃是皇上亲临,她总不可能不露面。 正寻思着是否要起身被抬去主院请个安就回,孰料却是梁霄陪着夜微言到了徐若瑾的院子来。 徐若瑾被搀扶着站在门口,没等福身行礼呢,夜微言连忙道:“快回去躺下,朕今日的身份不是皇上,就当是一前来探访的朋友,瑜郡主不必多礼!” 徐若瑾仍旧是福了福身,才由着方妈妈和婆子们将她扶回屋中,这会儿可没心思与夜微言客套,因为她的身子是真的支撑不住了! 夜微言与梁霄跟进屋中,徐若瑾在榻上卧好,梁霄坐在她的身边,示意她不必拘谨,“皇上看看你就走,不必僵着身子。” “我就是想坐都坐不了,只能躺着,只要皇上不见怪就好。”徐若瑾客套一句,梁霄找来一个厚厚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夜微言笑笑道:“说起来,朕可答应过,要给你们的孩子赐名的,这也乃是朕的小外甥,朕可就盼着了!” “就不能是外甥女?”徐若瑾也没多想,下意识便问出这么一句。 夜微言僵了下,“有子是福。” “有女也是福。” 徐若瑾毫不退让,夜微言琢磨下,自己也没法子与个孕妇斗嘴吧?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弱智了些。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徐若瑾立即转移了话题,“皇上今日前来,除却探望臣妇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夜微言抿了下嘴,并没有当即回答。 他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乃是有事?而不是随意看看? “就不能是朕特意来看看你吗?” 夜微言的反问让徐若瑾自嘲的笑了,“并非臣妇自嘲,而是臣妇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能让皇上特意来探,更何况,若是皇上特意来探,自当要让众人都知道您对臣妇的关爱呵护,又何必让四爷特意清场呢?” “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夜微言笑了笑,也没再含蓄,“太后近两年的身体并不是太好,眼瞧着,这又要到太后的寿辰了,朕这一次想要大办。” “太后的寿辰,灵阁的酒一定供上,无论多少。”徐若瑾说得格外痛快,“稍后臣妇便去吩咐,所有的酿酒师傅全都开始做太后寿辰的酒,哪怕是灵阁暂停了生意,这件事情也要办得妥妥当当。” 夜微言对此颇为吃惊。 他没有想到徐若瑾会答应的这般慷慨,还以为她又会像之前一般,与自己讨价还价亦或者要几分好处。 看到夜微言的惊讶,徐若瑾感觉自尊受到了伤害:“皇上为何露出这么奇怪表情?太后待我恩重如山,只可惜我如今身子不适,不能时常进宫去陪太后说说话,还真是发自内心的想念她老人家,如今太后寿辰,皇上又要大办,我能做的,自当要尽心竭力,以表孝心,而不是说说就罢了。” “与别人自当会讨价还价,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但为太后尽孝,我心甘情愿。” “可是……如今各地旱灾水灾频发,七里边境的重建又需要银两,朕如今也捉肘见襟,宫中的开销也大,只怕为太后寿辰大办,仍旧会遭众臣非议……” 夜微言此话说出,脸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羞赧,只是还未等徐若瑾开口回答,梁霄率先道:“合着皇上今日亲自前来,是即你想要好处,又不想花银子,是明摆着勒索敲诈了!”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夜微言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可他又不知能说什么,斜眼看向了田公公,让他把话接过去,再与梁霄和徐若瑾说说。 皇上不好开口,这个时候田公公硬着头皮也要顶上。 豁出这一张老脸,他讪笑看向了徐若瑾:“瑜郡主向来是良善大度之人,其实皇上也是为难了,想要为太后尽孝,以免将来留下遗憾,可朝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皇上纵使用宫银去为太后办寿宴,恐怕都会遭到非议,连太后都逃不了几位大臣的唾沫星子,否则皇上也不必亲自来郡主府求您和梁左都督帮忙了。” “这也是皇上与您二位亲近,所以才敢把这等难言之事说出口,换做其他人,哪会这般随意?” 田公公见徐若瑾和梁霄仍旧没有答应下来,他索性准备跪地上磕一个,“就当是咱家求两位主子伸手帮忙,太后她老人家真是……咱家就求求二位了!” 田公公还真没客气,跪了地上磕了一个头才起身。 他自当不会玩那等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把戏,毕竟乃是皇上的贴身大总管,也是要几分体面的。 徐若瑾看了梁霄一眼,吩咐身旁的方妈妈道:“去把前两日禾苗送来的账目拿来瞧瞧。” “是!”方妈妈应下之后,便去取账本。 夜微言当即绽放笑容,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辈子再让朕来选,朕绝对不愿做这个只能为天下人、而不能为自己的皇上了。” “皇上也不必感慨的太早,也是您心想天下百姓,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过只知吃喝耍乐的昏君,可您不愿做被天下人唾骂的圣上而已。” 徐若瑾的吹捧,夜微言甚是受用,“好在朕的身边有你们二人帮忙,否则真的是没有退路了。” “灵阁的酒钱可以不要,这乃是为了太后尽孝。”梁霄突然开了口,“可臣也有一个条件,需要皇上答应。” 夜微言微怔一下,才道:“你尽管说。” 梁霄一脸认真,“我孩子的名字,不需要皇上赐名,您只需赏个爵位。” 夜微言道:“什么爵位?” “若是女儿,求封县主,若是男孩……就看皇上怎么想了!”梁霄的话,让夜微言沉默了。 他这是在要自己给予徐若瑾一个明证言顺的身份。 这件事情他不能一口答应下来了…… 第868章 做主 徐若瑾虽然不明白为何梁霄为孩子要个爵位,会让夜微言起这么大的反应。 但显然这件事情是对自家孩子有好处的,尽管她或者他还未出生,可即将当娘的,总不会把为孩子争取到的好处推出去,所以她也死盯盯的看着夜微言,********等着他的回答。 夜微言看向她道:“容朕想一想再给确切的答复,梁霄,你随朕来一下,私谈。” 夜微言说罢,率先起身离开了屋子,向院中的亭子里走去,梁霄扶着徐若瑾躺好,才起身出门。 田公公守在徐若瑾的身边并没有跟随,这一次真的是私谈,只有梁霄与夜微言二人。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田公公与徐若瑾道:“郡主您也不要怪皇上,皇上如今也很难,咱家伺候在身旁才知道皇上到底有多苦,貌似万人之上,可很多时候,并非事事都能做主啊!” 徐若瑾瞄了一眼田公公,“那您说,这世上有谁是能事事皆做主的?” 田公公被噎住,仔细想想,似乎除了神仙之外,凡人世间还真没这样的人。 徐若瑾也不等他再回话,平躺着闭上眼睛,“所以啊,这日子过的不要太贪婪,只要美滋滋的乐上一日就好。” 夜微言此时正在与梁霄说起夜微澜。 “朕听说最近他与朝臣们的关系很近,这让朕不得不起了疑心,对此事,你怎么看?朕很想知道你的意见。” “皇上只因为他与朝臣关系亲近就想将他撵离京都?”梁霄只觉得这个理由很荒唐,“当初皇上有意让他来辅佐帮忙,也说了他的几分好处和不必挂碍的理由,而如今却又反悔了。” “朕当初也采纳了你的意见,并没有马上召他入京都,可涪陵王过世入京都下葬,朕也是不得已……梁霄,你也不必讽刺朕的小心翼翼和狭隘,朕虽说不出太多理由想撵他回西北,可他的确让朕有了很深的危机感。” 夜微言直白的说出心里话,“朕真有这样的直觉,无论你信或不信。” “臣没有意见,皇上自行决定即可。”梁霄的回答,夜微言并不满意,“你知道朕与你私谈,连田公公都驱离身边,并不是想听你这么两句敷衍。” 梁霄的神情也格外认真严肃起来,“皇上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吧。” “朕想知道,如若真有一日……你会支持谁?”夜微言虽未说出夜微澜的名字,梁霄却懂他的意思,未有半分迟疑的道:“梁家忠君爱国,谁坐在龙椅之上就支持谁,这乃家训!” “那你心里呢?就没有偏颇么?” 夜微言的追问,梁霄反而破天荒的笑了,“论情分来讲,谁能将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彻底的了断并为若瑾恢复真实身份,臣就偏颇于谁。” “此事你要给朕时间。”夜微言复杂的看着他,“难道你就没点儿……为你自己的心思?全都为了徐若瑾?” “夜若瑾……名字其实不好听。” 梁霄看着他道:“皇上之所以不动此事,也是有皇上未解开的困惑,臣可以等。” “朕只是不知为何父皇当初灭了那么多人的口,却独独不杀了最应该杀的那个人。” 夜微言知道梁霄一定知道徐若瑾的生父到底是何人。 这件事情他的确困惑,因为不单单是想不明白,更是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终究忍不住了,才与梁霄私下说出来。 “对此臣不觉得需要有答案,只要皇上肯承认若瑾乃是无辜的受害者并给与她恢复正名就是恩典,至于那个狗屁答案,即便有人说出来,也不见得是真的,因为先帝已经不在了!” “你的话朕如何不明白?只是朕怕仍旧有人借以此事来要挟和逼迫朕,朕不想为此伤了你与朕之间的关系。” 这才是夜微言的重点,“但朕可以向你保证,朕的心中也是疼爱若瑾这位妹妹的。” 夜微言能如此直白的承认若瑾是他的妹妹,梁霄的神色有几分和缓,“皇上有何吩咐,不妨直说吧。” 夜微言伸出手指点了点,梁霄的精明让他都自愧不如,他还有绕弯子的话没等说完,他已经要求自己说出真实的目的了。 “先试探下夜微澜,看他是否有意离开,亲王之位朕给他留着。” 夜微言要求梁霄先透个口风,梁霄顿了下,点了头:“好!” 有他如此简单的一个字,夜微言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对梁鸿,你希望朕给他个什么官职?” “臣没有意见,都依皇上心意为准。” “你就不为兄弟着想一下?”夜微言仍有半点儿怀疑。 若是寻常之人,恐怕巴不得为自己的兄长求一个要职能撑起家族的势力,梁霄这么轻描淡写,不会是故意将自己一句的吧? “皇上不必试探臣,梁家有我足够,官职再高又有何用?生死只是一瞬,谋划的长远毫无用处。” 梁霄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鄙夷,拱了拱手,“时辰不早,皇上还是早些回宫为好,对了……沐阮不会进宫去伺候皇后娘娘的,臣不放人。” 梁霄说罢,率先离开了二人停留的亭子。 夜微言看着他魁梧的身影,静默思忖。 看着远处那一排高高的芙蓉树,他开始盘算起梁霄的话以及自己的设计。 想太长远无用?可他身为皇者,又怎能不长远? 原本他还想与梁霄说起要许沐阮官职,侍奉皇后,可不等开口,梁霄已经率先表了态。 皇后之前的鲁莽惹恼了他,可毕竟是已有身孕的皇后啊……还是等徐若瑾生子过后再想办法吧。 自己这个皇上当的,真是窝囊! 夜微澜此时正听着王公公回禀皇上私访郡主府的事情。 “郡主府如今看管严密,只能知道皇上去过,但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王公公满脸不屑,“堂堂的当今圣上,居然还动不动要出宫去大臣府上商议要事,简直就是耻辱!” 夜微澜的嘴角轻笑,“看来皇兄要对我下手了……” 第869章 祖宅 梁霄回到屋中时,看到徐若瑾睁着一双杏核眼在看她,他则走过去摸摸她胖起来的小圆脸,“还没睡?” “一天到晚都是睡,根本就不困。”徐若瑾追问道:“是什么私密的事,皇上会找你单独私谈?连田公公都没让跟随?” 徐若瑾心思敏感,更何况,刚刚田公公在屋中陪着自己时,还时不时的提起太后的身体以及皇后有了身孕之事,这便不能不让徐若瑾多想了。 “你放心,我已经说了,不允沐阮离开郡主府。”梁霄说完,徐若瑾眼睛瞪了硕大,“你就这么说的?皇上答应了吗?” “答不答应,他也在郡主府,难不成还到郡主府来抢人么?”梁霄颇有吃味,因为徐若瑾对沐阮的关心比对自己还要多。 虽然梁霄知道,她与沐阮是同门情谊,而且沐阮待她也乃真心实意的照料,可心中那股酸溜溜的感觉让梁霄不愿承认自己吃醋。 可他的确是有几分吃醋了。 徐若瑾虽然听出他说话的语气有几分不悦,可她并未想到沐阮身上,以为是他刚刚与夜微言没能谈拢。 “不过沐阮还是有危险,恐怕我生子之后,他还是会被召进宫的,那时皇上再亲自向你开口,你也不好不答应。” 徐若瑾的确为沐阮担心。 因为沐阮的心性简单,而且自由自在习惯了,去宫中伺候皇后和各位娘娘那么难缠的角色,他怎能应对得来? 而且从师父到罗春,已经有了太多的惨痛先例,他自己更是亲口求皇上答应他不担官职、只做一行医大夫。 但有时愿望总是好的,可惜身份决定不了自己的去从,这才是人生的悲凉。 梁霄见徐若瑾仍旧担心,“嘶”了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你怎么就不担心担心我?” “嗯?”徐若瑾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味道不对,抬起头来看着他簇紧的眉,突然笑了起来,“居然还吃醋了?” “这与吃醋有什么关系?”梁霄不愿承认,可他原本就冰冷的一张脸更加绷紧,“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何况,我是你的男人,你心里挂念我不对么?” “可担心的程度是与能力和脑子有关的。”徐若瑾面色奇怪的看着他,“你在撑着梁家还要照看我,我都是依靠着你的,即便担心却也怕添乱,让你烦忧,可沐阮……” “就是那么一根筋的人,去了宫中还不被生吞活剥了?”徐若瑾伸出胖出坑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莫说是我担心,你心里不也这么认为的么?不然怎会直接就与皇上撂下硬话,不允他离开郡主府?” 梁霄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特别是听着她刚刚说起自己乃是她的依靠,心里暖滋滋的美,当即融化了脸上的僵冷,连抚摸她的手都更加轻柔起来。 徐若瑾心里对此哭笑不得。 她没想到梁霄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会吃醋?不过他并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把道理讲明白就好,也免得钻了死牛角尖儿里出不来。 只是看到他为自己吃醋,心里的确有几分窃喜。 当初楚嫣儿可没少气自己,还有那姜婷玉,隔三差五的跑来找她的“梁霄弟弟”,这回轮到他尝尝醋到底有多酸了! 只是楚嫣儿这么久都没有了音讯,她到底是死是活? 徐若瑾直觉告诉自己,她只要还有一条命活着,就永远都不会善罢甘休…… 可如今还是想想自己如何能安稳的诞下孩子更好,其余的杂事都先滚得远一些。 梁鸿带着花氏回到梁家祖宅,他也是满心感慨。 如今二房的所有人都搬离此地,空出偌大一个府邸,反而有几分空旷。 只是好在杜宇一直守在梁家祖宅,各处仍旧是规整干净,并没有荒凉之感,梁鸿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是感慨世事万千,变化只在一刹那、一眨眼。 父亲被贬离京都之时,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到梁家祖宅,再也无法向梁家的列祖列宗磕下一个重重的头! 梁鸿独自在祖祠呆了一整晚,花氏也不敢去打扰他。 翌日一早梁鸿才离开祖祠在院子各处行走一遍,也问着杜宇京都这两年发生的事。 杜宇自当是事无巨细的把话都回给了梁鸿,当初他知道梁鸿要回到祖宅居住之时,真是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祖宅终于不是只有他和几个下人空荡荡的守着了,好歹有一位主子归来,他也有了盼头了! “二爷,如今院子都已经空出来了,您之前的院落小,是否要再换一个?” 杜宇提起这个事儿,梁鸿却并不在意,“无所谓,反正就是个吃饭睡觉的地儿,再大又能如何?整个府里都没几个人,搬不搬的,也没意义。” 杜宇仔细想想也是如此,“只是四爷还不肯回来,老爷也不知能不能回……”想到上一次梁大将军大寿之时,他看到老爷已经变成了那副模样,杜宇真是发自内心的难受。 曾经叱咤风云、雷霆万钧的大将军已然变成了佝偻驼背、骨瘦如柴的年迈老人,他当时险些无法接受。 “四弟如今都被那个女人的事情给缠住了!”梁鸿对徐若瑾的身世也知道一些,“娶个媳妇儿也沾上这么多麻烦,真不知如何说他才好!” 杜宇感觉到二爷的不爽,对此不敢再多评价。 对瑜郡主,杜宇无法说出自己是尊敬还是怨怼,起码二房如今的破败,与瑜郡主也有很大的关系。 可破败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几位老爷的贪婪,按说不应该怪罪郡主,可向情不向理,他从内心上来讲,还是更偏颇于梁家人的。 而这会儿功夫,花氏簇步的赶过来,看到梁鸿与杜宇在一起,索性两个人都没放过,“杜大总管,我刚刚特意看了一下府上还有不少的下人,你可知道一共有多少人?” “其实府上如今就我们这一家子,有几个人伺候也就够了,那么多人,每个月光月例银子就要不少,又没有那么多活计可做,岂不是都糟蹋了?能不能遣走一些?若是府上需要,再请回来就是了……” 第870章 麻烦 “府上的下人都乃是祖宅的老人了啊,很多都乃家生子,已经在府上做了三辈人,遣走……不合适吧?” 杜宇没想到二奶奶会想清人?这着实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梁鸿。 梁鸿是个要面子的人,眼见杜宇看过来,他则训斥花氏道:“清什么人?刚回府上好生安静几日有何不好?别咋咋呼呼的瞎折腾,这事儿往后不要再提了!” “可这么多月例银子,咱们也给不起啊!” 花氏主要还是为了银子,刚刚一算府上所需的开销,她吓的立即蹦了起来! 梁鸿一个月的俸禄根本不够,难不成回了祖宅还要吃老本不成? 当初她就想赖在郡主府不回祖宅,如今可好,回了祖宅恐怕连饭都吃不起了,哪还有心思养那么多人? 花氏的抱怨,让梁鸿当即火了,“这些事情不用你管,你给我先回去!” 花氏不肯罢休,“可府上如今只有咱们,我不管谁管啊?” “你没听见我的话?回去!”梁鸿有几分落不下颜面,脸色绷紧的十分难看! 眼见两位主子要吵起来,杜宇立即在旁拦下,“这事儿奴才已经问过四爷,四爷说府上还都按照旧例,所有的修缮和开销都由四爷承担,二奶奶您也不必……” “他都不会祖宅来住,凭什么让他来承担?这不合理!”梁鸿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尽管松了口气,却仍旧咬牙不肯答应。 花氏听到这话当即喜笑颜开,“什么合理不合理的?莫说四弟如今乃是当朝的左都督,就是四弟妹的‘灵阁’一天的盈利就足够府上吃几个月的,他来承担正合适!”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他本应该回祖宅来住却不回,想必心里也愧对梁家,所以才说负担开销,二爷您也要体谅四弟。” 花氏笑着看向杜宇,“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杜总管和二爷都忙着,我先去把采买的婆子们喊来问问状况。” 不等梁鸿再开口,花氏已经扭搭着转身离开。 梁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可他的确没有那么多银子来负担府上开销,光有面子没有底气,张了半天的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杜宇只觉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刚刚还要清人,得知四爷来负担祖宅开销就去召了采买婆子,二奶奶还真是…… 这么一对比,杜宇对徐若瑾的偏见似乎烟消云散,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心乱跳了。 皇后此时在宫中呕吐不止,脸色晦暗,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死过去一般! 太医们在宫中一直没有离开,更是不敢离开。 其实妊娠反应就是如此,只是皇后疑心疑鬼,偏说一定是有人在宫中下了药,让所有太医聚在此地查出来,否则便不许走。 太医们惶恐,却又束手无策,因为他们已经快连地缝儿都扒开瞧一瞧了,根本没有伤身的东西存在,可惜找不出原因,皇后又根本不肯喝药。 宫嬷连忙去找了皇上,而夜微言此时正在朝堂之上忙碌,宫嬷便只能去了“慈安宫”向太后回禀。 太后吩咐了董公公去看看什么情况,董公公并没有只身前去,而是特意让小太监传话给田公公。 田公公与皇上耳语几句便先离开朝堂去了皇后的宫中,他与董公公还未进门,就听到了皇后的怒吼。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废物!居然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整日游手好闲拿着俸禄赏赐却做不成半点儿事,本宫要是出了问题,就要了你们的命!” “还有那个该死的徐若瑾,偏偏不肯把洪君的徒弟送进宫,只有她一个人霸着,简直可恶至极,可恶!” “你们都……呕……”不等说完,皇后又犯起了呕吐,宫女和小太监们全都簇拥过去,又忙碌起来。 田公公在外听了半晌,并没有马上进去,董公公也是满脸的无奈,二人只对视一眼,便各自去向主子们回禀。 田公公回到皇上身边,把刚刚的见闻全都说了一遍。 夜微言皱了眉,想到梁霄说起不会放沐阮离开郡主府的话,他的心情也有几分焦躁。 “太医们都是怎么说的?”夜微言对此也十分认真,毕竟那是皇后有了身孕,这可不同于寻常家的孩子,他不但承担着大魏的期望,更是稳定自己皇权的关键。 可皇后如今反应这般大,夜微言也有几分担心,毕竟之前宫中小产的妃子们实在是太多了,他的心里阴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散的。 “太医们已经慌恐不安,好似是因为皇后的身体问题,并非是宫中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皇后娘娘不肯信。” 田公公说此话时也带着小心翼翼,因为这些时日,但凡提起皇后娘娘的身子,皇上都有些许急躁和担忧。 夜微言的眉头越蹙越紧,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些信不过现在的太医院。 洪君的出现以及罗春的逝去,都让夜微言对太医有几分戒备。 尽管是他吩咐洪君为楚嫣儿下了药,可听到下人回禀楚嫣儿犯病时的惨状,夜微言仍心有余悸。 对大夫们来说,他们即能医人,,又能毒人,若是有人被买通为自己下药的话…… 夜微言不敢再想,叹了一声之后,与田公公道:“咱们还是去看一看,情绪过于急躁,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田公公立即道:“刚刚是太后身边的董公公给奴才传的消息,您看太后那边是不是也要去说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母后也已经知道了?”夜微言微有惊诧,太后如今的身体并不好,这种事怎么还去麻烦她?这岂不是让太后跟着操心吗? “是皇后宫中的嬷嬷见您在朝上,就去慈安宫告诉了太后,太后身边的董公公来找奴才,奴才便跟着去看了看皇后,只是奴才二人都未进去……” 田公公说得委婉,但夜微言却听了明白。 皇后在宫中那般对待太医,若是田公公和董公公露了面,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添了麻烦。 “女人啊,就是麻烦……” 第871章 赌局 皇上未等去皇后的宫中,就被董公公拦下,引皇上先去了“慈安宫”。 既然太后让董公公特意前来,夜微言也没有二话,立即奔赴“慈安宫”而去,想必是太后有重要的事情嘱托。 夜微言急匆匆的赶到“慈安宫”,太后浅笑着,招他到寝殿之中,与自己意私谈。 看到太后的相安无事,不慌不忙,夜微言心中的急躁也平淡下来,“今日皇后急匆匆的派人来找母后,是不是您也担心了?都怪儿子没有处理好,稍后会嘱咐她,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来惊动母后,一惊一乍的,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儿。” 夜微言虽这样说,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显然他刚刚心中着急了。 “其实不过是怀孕的反应而已,皇后也乃是初次,所以心里紧张了些,有些闹人了,皇上也不必过度担忧,过了这几个月自然而然就好了。” 太后这般说辞,夜微言倒是愣了一下,董公公在一旁笑嘻嘻的说着:“皇上您是不知道,太后当年怀着您的时候,那可不只是吐点儿东西,连血都吐出来了,那时候呀,可把先帝给吓坏了!” 夜微言也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太后当年怀着自己的事情,听到太后吐了血,他当即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太后,诚诚恳恳的道:“都是儿子不孝,朕没有想过当年母后怀有朕的时候,居然是这般痛苦,朕,朕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太后伸手拍了拍他,“这种事情,还跟皇上说什么?好似是向皇上邀功一样,皇上孝顺哀家,哀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已经很知足了。” “皇上生下来便是龙脉之承,是做大事的人,可人一辈子的精力就那么多,朝政为重,其余的琐碎之事能放手还是不要事必躬亲。” 太后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夜微言心知肚明。 这是在斥皇后过于娇气了…… “朕谨遵母后教诲。” 夜微言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为太后磕了个头,太后连忙笑着将他扶起来。 董公公悄声无息的退下,只留他母子二人在屋中叙话。 田公公早已等在寝殿之外,二人并排站着,对视时露出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们乃是在宫中存活最久、地位最高的奴才了,这一双眼睛亦或许比主子们更清明,看得更透彻。 “多年之前伺候太后诞下皇上的王老太医好像还在。”董公公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当初也就因为这么一件事,他可是得了先帝的大赏,一家子都光耀门楣了。” “说起来……倒是忘记他了,只是不知他的身体是否还撑得住?”田公公自当明白董公公话中的意思,他也不会是随意说出,想必这也乃是太后的吩咐。 “这咱家却是不知道了,田公公您若有心,不妨派人打听打听。”董公公也知道话不能说得过多,提点一句便收敛回来。 田公公只点了点头未再多话,待皇上从太后的寝殿中出来,他便伺候着夜微言回了御书房。 夜微言没有提起再去探望皇后的事情,田公公则去打探了王老太医的情况,亲自去将他又请进宫中,去为皇后诊脉瞧病开方子。 事情乃是田公公一路跟随,皇后自当知道这乃是皇上的意思,起初有几分不悦,而后得知这位老太医乃是伺候过太后的,她即便不愿意也只能忍下,只是心中对徐若瑾的怨怼仍未消退,在心里埋下了深深的恨。 …… 这一段插曲貌似这般平静的度过,而太后听了董公公的回禀之后,只笑笑不再说话,只安心的养起病来。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自己又无辜的遭了皇后的怨恨,她这些时日除却睡便是吃,每日定时由梁霄扶着她在屋中走一走。 天气寒冷,沐阮已经不允她再去院子里行走,只让她在屋中溜达溜达。 只是郡主府内虽平静,却不知府外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连京都中的赌坊都开了赌局,赌瑜郡主与梁左都督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还是龙凤双胎。 梁霄知道此事之后,拿了一百两银子去下了注,赌这一次生的乃是女儿。 夜微澜得知此事时却哈哈大笑,因为这个赌局乃是他派人定下的,换做其他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王公公在一旁蹙紧眉头,阴阳怪气的道:“世子爷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整日混迹在那等鱼龙混杂之处……皇上之前亲临郡主府,想必是与梁左都督商议是否要遣您离去之事,难道您不打算找梁左都督去谈一谈?” “急什么?”夜微澜没有分毫在意,摆手将前来回禀赌场和花楼情况的下人打发下去,他才与王公公道:“莫小瞧这些地界儿,想知道各个府邸的消息,他们才是最快最准的。” 王公公抿了抿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夜微澜所说并不虚假,看着面前这一叠的各个官员府邸的消息汇总,这着实能够帮助世子很大的忙。 只是以这种方式得手,王公公发自内心的不屑和反感。 那可乃是高高在上的王世子,更是马上就会继承王位的贵人,却要去理睬生活在最底层的贱民,这成何体统?! 夜微澜也知道王公公的精神洁癖不是一般的重,他收敛了玩闹的心思,吩咐道:“你去与世子妃说一声,梁鸿一家子既然归来,也不妨请过来聚一聚,郡主府如今不允咱们随意登门,却不妨与其他亲眷多走动走动。” 王公公长舒口气,觉得这才是世子最应该做的,他立即转身去找曹嬷嬷传话。 而曹嬷嬷此时正在与梁芳茹说着宫中的事,“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按说世子妃也应该去请安探望的。” “可就怕皇后娘娘此时不想见我。”梁芳茹对此颇有些畏惧和逃避,“而且每次见到皇后,我都难免心不安稳。” “见不见,乃是皇后才能做主的,可若是不递帖子的话,被皇后娘娘挑理了怎么办?那乃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世子妃可不能躲。” 曹嬷嬷如此说辞,梁芳茹咬了咬唇,“是您想进宫吗?” 没想到梁芳茹会问出这种话,曹嬷嬷心底一紧…… 第872章 请求 楚嫣儿此时正在澶州王妃的面前跪地忏悔。 她几次联系澶州王都没有下文,而如今王妃掌管王府的大事小情,没有一个人敢帮她,甚至连往忠勇侯府传话都不敢。 楚嫣儿意识到自己的无助和惨状,思索些许时日,她则让烟玉去求王妃,她想要与王妃见面谈谈。 起初王妃是不答应的,可烟玉三番四次的去求,王妃也想看看这个女人还想做什么。 索性找了妈妈们陪同身边去了楚嫣儿的小院。 楚嫣儿见到王妃,二话不说便跪了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头。 “感谢母妃能来见我,给我一个恕罪认错的机会。”楚嫣儿语气格外诚恳,憔悴的面容更是带着几许期盼和眼泪汪汪,“这些时日,嫣儿真心知道错了,一时的贪欲,让我迷失了自己,嫣儿不求能够得到母妃的原谅,只期望母妃能够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 “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心软饶过你,楚嫣儿,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王妃的眼眸中除了审度之外便是忿恨,她当初便不喜欢楚嫣儿嫁给自己儿子,可王爷对楚嫣儿却百般看好,执意向忠勇侯府提亲。 可楚嫣儿根本没有作为一个女人的觉悟,从嫁入澶州王府之后,她便打着协助王爷的名义,将澶州王府内部祸害了七荤八素。 当初有几个姑娘怀上了夜微鸿的孩子,王妃还没等下令护着,就都被楚嫣儿给弄死了! 王妃为此向王爷抱怨过多次,可惜澶州王都以楚嫣儿另有重用为借口,将她庇护在羽翼之下,根本不容王妃罚她。 自己的男人自己又怎能不懂? 王妃知道澶州王其实才是喜欢楚嫣儿的那个人,可就因为他的私心,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死了,楚嫣儿这个最该死的却仍然在活着,王妃又怎能宽容待她? 王妃巴不得楚嫣儿现在就死在自己眼前,可即便她死一百次次,也无法解自己心头之恨。 “你说这些话?根本就无用,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等死的人,而这也不是给你脸面,而是要顾忌着忠勇侯府的体面,生下你这么一个女儿,我都替侯夫人臊得慌。” 王妃的话没有分毫留情面,“原本我以为你就是个祸害,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连侯府也祸害得翻不了身,楚嫣儿,你还有脸活着?” “王妃尽管骂,因为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您只是骂我,却为何不去指责想要争权夺利的其他人?我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很多事情,我也做不得主,说得不算,王爷下了指令,难道我拒绝不做吗?” 王妃根本不理睬楚嫣儿的辩驳,只有愤恨的冷笑: “少说这等无用的借口,王爷交代的事情,你可以斟酌着办,可王府之内,你害死了多少人?但凡是有你瞧不惯的,你便全都拖出去打死,难道这些人命不是命?” 王妃又回忆起过往,语气也更加强硬了些:“你不要与我讲那些大道理,今日我见你,就是要告诉你,不必再想其他的办法求离开王府,我不可能放你离开,你就要为微鸿守灵,一直守到死!” “王妃误会了,我根本没有想离开王府,既是嫁到王府的人,那死也要做王府的鬼,我与您说,我是真心的忏悔,您不相信就罢了,嫣儿只有一个想法,还希望王妃能够答应……” 王妃刚要说个不字,楚嫣儿立即打断她道:“王妃也不必现在就拒绝,嫣儿只是想换一个地方,为曾做过的事情赎罪,嫣儿希望能搬到佛堂去,****抄经,真心忏悔。” 楚嫣儿这一番话倒是让王妃愣了一下,“你确定要搬到佛堂?” “嫣儿今日请求与王妃见面就是为了此事。”楚嫣儿看着王妃道:“我自知罪孽过多,也不求王妃能够原谅,但希望王妃能够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在佛祖面前忏悔抄经,这只是嫣儿最后的请求,还希望王妃能够答应。” “这件事情容我想一想再说。”王妃并没有马上就答应楚嫣儿的要求,因为楚嫣儿实在诡计多端,王妃不敢一下子就相信她乃真心实意。 楚嫣儿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嫣儿只有这一事相求,再无他事,只等候王妃的吩咐了。” 澶州王妃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心思,起身点离开了楚嫣儿的小院儿,楚嫣儿一直跪送祷王妃离去才站起身。 烟玉在一旁连忙将楚嫣儿扶住,无奈的道: “世子妃,您这又是何必呢?地上实在太凉你身体受不住的。” 楚嫣儿的目光一直望向远方,“宁可痛痛快快的死,也不想这般苟且的活……” 烟玉一怔,他没有明白楚嫣儿此话的意思,什么叫苟且的活?这不是刚刚求请王妃,想要去佛堂抄经书罪吗?怎么又成了苟且偷生了呢! 王妃回到自己的庭院之中,看着刚刚陪伴自己前去见楚嫣儿的妈妈问道:“你觉得她刚刚的请求,是真是假?我怎么有些不敢信了呢!” “世子妃之前在王府内说一不二,跋扈惯了,如今世子过世,她这些时日被囚禁在院子之中,想必也大彻大悟,明白了自己的斤两,老奴不知王妃答应下来合适与否,但如若您有心答应下来,允世子妃去佛堂抄经的话,不妨再把佛堂修缮一下,给她立一个小间,只留那一个丫鬟在身旁侍奉就够了,不与外界来往,佛堂之处,除却您偶尔去之外,其他人都不允靠近的,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麻烦。” 王妃点了点头,“这么办也好。”这般定下,王妃便又去静心礼佛。 楚嫣儿听得下人来让她搬去佛堂的消息时,眼中露出一抹锐利的光芒。 王妃答应就好,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属于她楚嫣儿的时代还没有过去呢! 徐若瑾此时得到了一封信,信件乃是蒋明霜送来的,问问她的身体如何。 徐若瑾知道她刻意不来探望自己,也是为了避嫌。 但有这样一份关心,徐若瑾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只是最后一行小字,蒋明霜留下了一句话,涪陵王世子妃请邀她前去做客,她不知该不该答应。 梁芳茹请蒋明霜? 徐若瑾不免疑惑了…… 第873章 我饿 梁芳茹突然邀请蒋明霜,这的确让徐若瑾觉得奇怪。 只是她下意识便认定,梁芳茹一定是听了夜微澜的吩咐才这般做的,否则她怎么可能去邀请蒋明霜? 蒋明霜一乃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最重要的是她乃严弘文的侧妻。 熙云公主性格活泼,而且也是绝顶聪明,夜微澜也知道梁芳茹攀交不了,不是徐若瑾低估梁芳茹,梁芳茹没有逢迎的本事,而且她软腻无主见的性格,也不会得熙云公主赞赏,所以想要深交不太可能。 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找上了蒋明霜。 蒋明霜无论从个人还是从娘家来说,夜微澜都可轻松驾驭,简直再好不过。 可是这一番作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严弘文。 因为严弘文如今乃是京都严家的代表人物,哪怕是镇国公府都要让他三分,这位驸马爷如今风生水起,混得格外不错,可是严家与梁家、与自己的关系,夜微澜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还如此用心思与严弘文交际,不得不让人往歪处想了…… 徐若瑾握着那一封信,脑中思忖着前前后后的关系,只是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脑子格外迟钝,想一会儿事情就开始发晕……也是她饿了! “妈妈,能不能给点儿吃的?”徐若瑾抿了抿嘴,“又饿了。” 方妈妈满脸苦涩,“您可是刚刚吃过饭的,怎么又饿了?” “我也不知道,吃完就饿,饿的心发慌。”徐若瑾摸摸自己鼓成山丘般的腹部,“可能是这个小家伙儿又饿了?” “郡主,您可不能吃的太多,若是肚子太大的话,您可不好生啊!”方妈妈已经开始担忧,毕竟郡主体质一向很弱,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儿,那可是容易出人命的! 徐若瑾也知这个道理。 此时可没什么剖腹产一说,只有顺产,若是孩子真的太大,她这小身板儿还真是难以抵抗得住。 “那我忍忍好了。”徐若瑾吩咐红杏道:“给我一杯温水,不能吃东西,灌个水饱也行!” 红杏满脸无奈的去倒水,徐若瑾问起了方妈妈,“这些日子涪陵王世子和三姐姐没什么消息了?还有那个曹嬷嬷,您知道她们都在做些什么吗?” 徐若瑾突然问起此话,方妈妈心里一紧,好似被生揪了一把! 曹嬷嬷上一次与她谈崩之后便再没有了来往,方妈妈于心底也担忧此事会不会出现突发情况,所以告诉给了四爷。 梁霄自当是不允徐若瑾知晓此事的,只点头表示知道此事,便没有再提。 可如今郡主突然问起她们,方妈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反倒是迟疑了片刻,没有了往日的淡定。 “老奴整日就在您的身边守着,也不知道三姑奶奶都在做什么,郡主怎么会问起她们?” 徐若瑾看向方妈妈,“您显然是知道的,只是怕我担心,不肯告诉我罢了。”她举了举手中蒋明霜送来的信道:“是三姐姐突然邀请蒋明霜去她那里做客,蒋明霜心思敏感,所以来信时与我提了一句。” 方妈妈未等开口与她说些什么,梁霄从外进门,“不必管他们,愿意结交就结交,你只安心养好身体,其余的事情不必操心。” 进门坐在床边,大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和面颊,可徐若瑾感觉得到他压抑的怒意。 显然是刚刚听了自己与方妈妈的对话,对夜微澜的作为表示不满。 “我才懒得管,蒋明霜聪明得很,更何况虽是女眷相聚,归根结底也是世子和严弘文想要约见,咱们干涉不了,知道也装作不知道罢了。” 徐若瑾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还是饿。” 看她艰难的隐忍,梁霄也满是心疼,可心疼也没办法,因为沐阮特意提醒过,此时不能让徐若瑾吃得太多,否则生孩子时会有危险。 为了她能安稳生子,梁霄此时也只能狠下心来,“等生过孩子之后,带你四处吃,吃个够。” “这么说定了?”徐若瑾两眼放光,只能以此承诺当做精神食粮。 而严弘文此时得知梁芳茹请邀蒋明霜的消息时,心里除却抗拒之外,还有着下意识的恐惧! 他很不想见夜微澜,极其不想见! 因为夜微澜的那一双眼眸与徐若瑾仿若一模一样,而自己又知道徐若瑾乃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只觉得是发自内心的汗毛乍竖,很容易露出马脚! 而且夜微澜虽对外称作是个纨绔世子,严弘文几次接触过后却知道他心思极深,即便吃喝玩乐却也不耽误他疯狂的野心。 所以听到梁芳茹的话时,他当即便拒绝了这个邀请,“如若要去的话,你自己去就是,如今朝事繁忙,我实在脱不开身。” “可我自己也不想去。”蒋明霜咬着嘴唇,“我怕被问起若瑾的事情,我又不知该怎么说。” 严弘文簇紧眉头的看着她,“你……这些时日与她有联系吗?” 蒋明霜摇摇头,“没有,只去过一封信,问问她的身体,其余之事都没提,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还不得被梁霄那张冷脸子吓死,我才不去。” 蒋明霜没有提起她告知徐若瑾得了梁芳茹的请邀,更是率先拒绝去探望徐若瑾。 其实蒋明霜一直对此有个心结,因为严弘文当初娶她为侧妻,更多是因为徐若瑾和自己乃是亲闺蜜。 每一次严弘文问起徐若瑾,她都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格外恶心! 严弘文看出蒋明霜的不自在,抓起她的小手拍了拍,“此事你自己决定,去与不去都无所谓,不必因为身份高低委屈你自己。” 蒋明霜心底的纠结缓了缓,轻轻点了下头,便被严弘文抱在怀里…… 她的心底期待自己男人的疼爱,只要他不提到徐若瑾,蒋明霜还是乐意与他夫妻相好,相濡以沫。 而每一次,她似乎总要失望败退,她真的不知抱着自己的男人的心底,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一小块天地,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能够满足了! 第874章 玩死 蒋明霜还是去见了梁芳茹。 她委婉的说出严弘文没有到来的缘由,梁芳茹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两个人吃饭喝茶之余,梁芳茹屡屡提起徐若瑾,还特意问了蒋明霜怎么不去探望。 蒋明霜苦涩的摇摇头,倒是直白的说了如今身不由己,来到京都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徐若瑾,更是害怕梁霄的冷脸子把自己撵出去。 梁芳茹只是笑笑便不再说。 她是知道梁霄的脾气的,那是自己的弟弟,连自己都被撵出门不许再探望徐若瑾,更何况蒋明霜了? 这一次相聚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蒋明霜便告辞先回了。 夜微澜得知严弘文没有来,涌起的笑容中夹杂了几分嘲讽的挑逗。 好似一只凶猛的野猫在逗弄着满身伤痕的老鼠,没有一爪子结束它的性命只是因为不饿而已…… “哼,这个严弘文还真不识抬举,世子爷几次相邀他都以朝事繁忙推托,简直岂有此理!” 王公公在一旁尖锐的谩骂,夜微澜却笑了,“不必着急,他越是躲,越证明他在害怕,我的兴趣反而越大。” “世子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难道还不挑明?”王公公等待的有些不耐烦。 夜微澜竖起的手指轻轻摇了摇,“不急,我还没有玩够呢,不把他吓破了胆,他又怎会任我所用?若是他现在就投诚,本世子反而不敢用他……徐子麟到哪儿了?” “随时可以进京都。” “那就等着好戏看吧。”夜微澜紧了紧貂毛的衣领,那一张比女人还要俊俏的容颜上写满了复仇的愤恨。 他要一个一个的玩死! 从严家开始! 此时徐子麟接到了夜微澜的传讯,看向身边跟随的新媳妇儿,也是夜微澜赏给他的女人吕晨君,吩咐道:“告诉其他人收拾行囊,咱们明日一早就进城。” “知道了,是不是也要告知一声三少爷?”吕晨君温婉的声音让徐子麟心都融化了,“告诉他一声,对了,嘱咐他一句,未进城之前先不要告诉徐若瑾咱们来了,免得她提前知道了担忧。” 这不过是个糊弄徐子墨的借口…… 吕晨君点头应下便去办事,徐子麟看着自己的儿子少卿,摸摸娃子的头道:“爹自己混得不行,但一定要给你做好的生活,一定!” 徐子墨听了小嫂子的叮嘱并没有什么怀疑,把刚刚要让郭奴送去郡主府的信件烧了。 他扪心自问也的确是笨,也不想想二姐要是知道了自己到了京都,一定会派人来接,而且心急如焚的等,她已经快到要生子的时候了,哪能让她这般焦虑? 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幸好大哥提醒了自己,不然就犯错了! 郭奴在一旁满脸谄媚的看着三少爷,“爷,明儿咱们不直接就去郡主府吗?要是二姑奶奶,不,呸,都是奴才的破嘴!是郡主,郡主一定想死您了,还是早些去,别让郡主惦记着您!” 徐子墨也很想自己的二姐。 自从二姐到了京都之后,徐子墨看着从京都传回中林县的消息仿若看天书似的,也不知怎么,自家二姐就成了皇上封的郡主了? 尽管关于徐若瑾的身世被传得众人皆知,可徐子墨的心里仍旧把她当做自己的二姐,更是不信那些传闻! 若是二姐的生母真是那么厉害的人,爹娘怎么会对二姐那般苛待?还不高高的供起来! 所以传闻不可信,估计就是什么恶人故意为难姐夫的,所以才有这等传言。 明日见了二姐,一定要仔细问问。 徐子墨的心思早已飘去远方,其实也有几分自欺欺人,根本没有注意到郭奴在等着他说话。 感觉到自己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郭奴的脸上不免有几分小失望。 他其实盼着三少爷能留在郡主府,那他也就成为郡主府的奴才了,虽然都是做奴才的,可也得分个府邸的高低不是?哪怕是郡主府的奴才都比卖炊饼的张大脑袋强百倍,看他还敢不敢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哼! “给二姐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徐子墨收敛了飞散的心思,只想明日给徐若瑾一个惊喜。 郭奴缓回神,连连点头道:“奴才都准备好了,三少爷放心!” 徐子墨脑子突然一闪,立即举起自己的书本,“别打扰我,让我安安静静的背会儿书,明日看到二姐,她一定会问起我的功课,若是背不出一句半句,我就死定了!” …… 梁霄得知徐子麟等人已到京郊城外的消息已是半夜时分。 消息乃是梁四送来的,“……除却徐家的两位舅少爷,还有涪陵王世子许给徐子麟的那个女人,包括徐家的小少爷徐少卿之外,便是伺候的妈妈,也曾跟过郡主到梁家,而后又被郡主送回徐府的那位。” 梁霄轻应一声,“他们已经联络好居住的地点了么?” “已经订好了西南角的一家客栈,后续是否有什么动作暂时不知。” “他们与涪陵王世子可有联络?” “暂时还没有,倘若他们入京都的话,是否要拦下?” “拦下也无用,想必是夜微澜的手段,若瑾早晚都会知道。”梁霄深吸了几口气,“明日他们入城之后告诉我,我亲自去见。” “是!” 徐若瑾翌日醒来并未睁开眼睛,如同寻常一般的翻个身,伸手要拍向身边的那个人,却发现拍空了? 睁开眼睛,徐若瑾才发现梁霄并未在身旁,已经连续两三个月每日睁眼都有他在,今儿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情离开府中了吗? 喊了一声“红杏”,徐若瑾感觉到自己腰肢酸软,如今她自己想要起身很不容易,只能由旁人扶着。 红杏见徐若瑾醒了,便去喊了杨桃来帮忙,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将郡主扶起,方妈妈则端来了做好的粥点。 郡主昨晚就饿的不行了,还是早一些用饭更好。 “四爷哪儿去了?今儿居然出去了?”徐若瑾看着外面飘零的雪花,今儿可不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若无急事,他是肯定不会走的。 方妈妈没等开口敷衍,红杏抢先道:“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京都,四爷去迎一迎。” 有人来京都? 徐若瑾怔愣了下,什么人会让梁霄如此在意?难道是公公婆婆吗? 第875章 漏风 方妈妈狠厉的瞪了红杏一眼,红杏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找个借口快些的离开屋子,免得郡主再追问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徐若瑾此时倒也没有刨根问底儿的心思,即是梁霄去处理她又何必操心? 这些日子她已经松懈惯了,若非事情摆在面前才会动脑去想一想之外,她已经懒得去耗费心神瞎琢磨,而且她也没了那般的体力和精力。 闷头把早饭用下,好似那一页就此揭过,徐若瑾并没有多问一句,方妈妈也松了口气。 稍后还是要跟红杏仔细叮嘱一番,这丫头险些把话给说漏了嘴,若是郡主知道了徐府的三少爷到了京都,她不见才怪! 可是如今徐家乃是一根刺,一根深深扎在郡主心底的刺。 因为徐家人的出现难免会被人盯住,而郡主的身世又会被人翻起……寻常也就罢了,可如今郡主正是马上、随时都有可能生子,心焦气躁起了急,那可是容易出大事的! 梁霄一早便去了京都城门之处等候徐家兄弟的到来,以防万一,他还特意让梁四和梁六等人去了其他几处城门。 约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梁霄远远的瞧见徐子麟带着一众家人通过京都城门的巡检查看,踱步行来。 一行人有三辆马车,阵仗不小,只是他只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徐子麟,却未看到徐子墨…… 徐子麟早已注意到梁霄正在此地,慢悠悠的驾马过来,翻身下马,朝着梁霄作揖行礼,“没想到梁左都督前来相迎,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难道你不该跪地磕一个么?”梁霄感觉到徐子麟的几分不自在,更不介意火上浇上一勺油,“来京都之前为何连个消息都不传?” “这可是错怪我了,这一次来京都,全都是为了协助涪陵王世子做事,不放心家中的妻儿老小,索性就全都带来了,并非是为了投靠您……和瑜郡主。” 徐子麟很不想提到“徐若瑾”这三个字。 因为如今徐若瑾的身份已经不是他能够攀得了的,那居然是朝霞长公主的私生女,徐子麟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惊了好几日! 若不是抽了自己两巴掌才缓回神,他真不敢相信这如同笑话的事实! 想到当初自己的娘对待徐若瑾的苛刻,徐子麟浑身恐惧惊骇,怪不得娘最后的下场是那般惨,因为她惹到了得罪不起的人。 “好,既然你不是来见若瑾的,那在她生子之前就不要递帖子求见了,即便是递了,我也不会允许你见的。”梁霄的拒绝干脆利落,他根本不信徐子麟的目的那般单纯,因为他连夜微澜都不信。 “徐子墨呢?居然不滚下来见我?”梁霄朝着后方的马车怒吼一声,却没有回答的人。 徐子麟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了看,“子墨?他并没有跟我在一起,路上贪玩得很,走走停停,吃吃乐乐,毕竟是没进过京都的偏野小子,我也不知道他走到何处了。” 梁霄二话不说,当即翻身上马,转身便回郡主府,口中吩咐着:“把它们全都扣下,带去佳鼎楼暂住,没有我的口令不许任何人随意离开!” “是!” 徐子麟望向梁霄的背影,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沫来压制心中的惶恐! 刚刚与梁霄的对话也是夜微澜教他的,否则依着他自己,是不敢在梁霄面前如此嚣张混不吝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梁霄的反应这般快,不等多寒暄两句就直接喊徐子墨露面,得知徐子墨没有跟自己在一起便立即回郡主府! 这般雷厉风行的果断实在可怕……只是涪陵王世子更可怕! 因为昨晚夜微澜便派人来接徐子墨提早入京都城,此时此刻,想必子墨已经在郡主府了吧? 却不知他被梁霄逮到的话,会不会吃什么苦头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是故意要诳子墨的,可谁让徐若瑾对待子墨要比自己更亲近呢? 如今徐家地位的尴尬,让徐子麟知道必须投靠一位贵人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而夜微澜就是他要抱紧粗腿的人……只要子墨能够见到徐若瑾,那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徐子墨此时已经到了郡主府,正坐在门房里等着下人去向徐若瑾传消息。 他到现在还在稀里糊涂的迷糊着,昨晚明明准备睡了,却被大哥喊起来,让他和郭奴两个收拾行囊先进京都城,而且还有其他人引路? 今日一早天刚刚大亮,他就被郭奴喊醒,又是昨晚的那些人驾马车带他们来到郡主府。 可到了郡主府外,却还不马上就去见,而是要等姐夫离开郡主府才上前递了求见的信。 这让徐子墨的榆木脑袋都觉出几分不对,可那边还有人盯着自己,他也不得不坐在这里干巴巴的等。 而梁七看到徐子墨直接登门,也顾不得派人去给四爷传消息,他便立即去见方妈妈。 这毕竟乃是郡主的娘家弟弟,而且还是郡主格外看重的弟弟,若是拒之门外不允见,会不会惹恼郡主?此时还需要与方妈妈商议下才行。 而梁七到院子里来找方妈妈,徐若瑾在屋中看到便觉得奇怪。 什么事情会让梁七来自己的院子里传话?难不成事情与自己有关? 沐阮正在一旁为徐若瑾诊脉,看她虽摊平双手却心不在焉,沐阮轻咳两声,皱眉道:“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躺好!需要探一下腹位!”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红杏立即在一旁铺好了毯子。 沐阮凝神静气,专心的为徐若瑾探胎儿的情况。 这也是第一次照料孕妇,沐阮的心思格外认真,只是徐若瑾仍惦记着外面的情况,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什么人要来啊?四爷一早就出去迎了,而且方妈妈和梁七都这么着急……” “天知道!”沐阮颇有几分不耐烦,“谁来你都得老老实实躺好,先顾着你的肚子,至于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往后排!” “我只是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不就是你徐家的那个弟弟来了么!”沐阮顺口便说了出来,可说过之后才看到红杏在给他挤眼睛,沐阮对此不以为意,“不就是那个小胖子么,哪有那么可怕?” 徐若瑾瞪了眼睛,“嗯?是子墨来了?!” 第876章 姐弟 徐若瑾听得这句话,红杏长长的哀叹一声,可她又不能埋怨沐少爷,因为这件事方妈妈还未嘱咐。 沐阮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如若不想让他吐露什么,就必须事无巨细的把事情告诉给他,否则他根本不过脑子,不会去想告诉给徐若瑾是否合适。 红杏到院中把事情告诉给方妈妈,方妈妈惊愕的往屋中看了看,只能让梁七先等一等,她回到屋子里来与徐若瑾商议。 “是子墨来了?人呢?”徐若瑾想到徐子墨的确有几分欣喜,她原本还在想去信给徐子墨,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信,谁想到他居然到京都来了? 之前徐若瑾也觉得让徐子墨跟到京都来,对他或许并不合适,可既然来了,那就安安稳稳的住下来,她也可以用心为徐子墨安排一下。 方妈妈的面色绷紧,“徐家三少爷是跟随着大少爷一起来的,而且这一次乃是得涪陵王世子相召,四爷昨晚得到的消息,刚刚是去城门处迎他们,却没想到子墨少爷已经单独的入了京都……” 方妈妈这一番话,明摆着是不想让徐若瑾见。 徐若瑾也听得明白,只是她对徐子墨更为信任,也不相信他会做出对不住自己的事情亦或者藏了什么贼心。 “他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孩子,若是徐子麟,我自当不会在此时见他的,但子墨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 徐若瑾深吸口气,“他单独来了更好,就留下不要走了,免得被其他人利用,那个孩子心性善良简单,很容易吃亏的!” 方妈妈见徐若瑾的态度如此坚决,仍旧有几分犹豫。 “若不然等四爷回来再说?” “不必等他,就按我说的办。”徐若瑾不容方妈妈再多想,“只允他和随身的小厮郭奴进来,其余的人一概不见了,杨桃稍后带他筹备个居住的地方,再派两个婆子过去帮衬一下。” 杨桃看了看方妈妈,也不得已的答应下来便去办事。 方妈妈虽有不同意见,但她也知道徐子墨在郡主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家人,若是再强劝下去,惹恼了郡主便不好了……倒不妨先引进来,稍后怎么办等四爷回来再说。 梁七将徐子墨从外进入郡主的院子,并没有让郭奴跟随,而是让他跟着杨桃去了暂居之地放置行囊,随后便再那里等着徐子墨即可。 徐子墨进了院子还未等进屋,沐阮立即把他拦了下来。 二人也是旧识,徐子墨看到他也有几分亲切,“原来你到二姐这里来了!我还说你怎么不在中林县了呢!” “先别套近乎,让我检查一下再说!”沐阮板起脸色,围着徐子墨看了一圈,更是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儿。 刚刚红杏都快瞪死自己了,沐阮再迟钝也明白自己刚刚又说错了话。 那既然郡主执意要见徐子墨,他就要从里到外把好关口,哪怕是身上有不好的气味儿也不许进门! 徐子墨被沐阮吓的伸开双手,木呆呆的盯着他,“检查?检查什么?你抽什么疯?” “郡主如今有着身孕你不知道吗?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谁知道你是否染了什么怪东西的味道,或者身上带着乱七八糟的熏香之物,那都可能会波及到郡主身体的恶毒之物,不懂就闭嘴!” 沐阮说的很直白,可徐子墨也并未往心里去,听完沐阮的话,他立即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原来是这样?那……那我把衣服拖了你再看看。” 把身上所有带着的玉佩挂坠和饰物全都拿了下来,“还有什么不妥吗?要不你给我换个衣裳?算了,我洗个澡再来见二姐,那个……哪里有热水?” 徐子墨如此认真的配合,让在屋中的徐若瑾忍不住发笑,方妈妈等人也看出徐子墨的单纯,想必徐家这位三少爷还真是与郡主感情深,没有丁点儿的脏乱心思。 沐阮却没因徐子墨这几句话就放过他,“往后再进屋里来,不许穿有熏香味道的衣裳,否则就别来!” “知道了,还有问题吗?”徐子墨被沐阮的阵仗吓住了,他心中只感慨女人怀个孕居然有这么多禁忌,却不知道众人之所以这么紧张,也都是因为被吓怕了! 当初白芍娘不就是怀里揣了酒进的门? 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样可怕荒唐的事情呢! 徐若瑾在屋内朝外说道:“行了,让他进来吧,自小衣裳就都是熏过香的,稍后把他随身的行囊拿出来都洗个干净,如今我许久不闻熏香味儿,如今还真是受不了。” 沐阮检查完毕,才放他进了屋,“先打个招呼就回去收拾收拾,一身尘土飞扬的,即便是臭汗味儿也让人受不了,大冬天的你都捂馊了!” 沐阮自幼从医,干净无比,甚至还带有丁点儿的小洁癖,而徐子墨本是懒惯了,身边儿就一个郭奴,伺候的也稀里糊涂。 “行行行,让我先看看二姐!” 徐子墨应和着就往屋中走,“二姐,我可想死你了……” “哎,舅少爷可不能扑郡主,您的身子太沉了,郡主可受不了!” 红杏说着就挡上前,徐子墨连忙放下手臂,羞赧的挠挠头,蹲在徐若瑾的床边,“二姐,真的好想你啊!” 徐若瑾伸手摸摸他的头,这毕竟乃是自己的弟弟,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他就是自己的弟弟。 “背书了没有?王教谕可屡次都向我告状,你仍旧不够用功,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儿,你就撒欢儿放羊了?嗯?!” 徐若瑾豁然板起了脸,徐子墨连忙瞪圆了他的绿豆眼,“没有!绝对没有!弟弟向你保证,每一次课业都是认真完成的,已经学至《中庸》,马上便是《孟子》,如若不信,你问郭奴……呃,郭奴不在,弟弟向你保证!” 徐若瑾刚刚也是诈他一下,“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那是,不能辜负了二姐的银子!” …… 梁霄正从外赶回进门,进了院子就听到徐若瑾与徐子墨的对话,看他一脸的凶神恶煞,方妈妈先阻拦下来,“郡主很久没这么畅快的笑过了,四爷不要太苛刻……” 第877章 霸道 有方妈妈的阻拦,梁霄站在院子之中,听着屋内传出的姐弟二人嘻嘻哈哈的闲聊,他绷紧的神经也松下来不少。 只是他的脸色并未有所好转,因为他并没有去想徐子墨会不会对徐若瑾作恶,而是徐家人出现在郡主府,从舆论上的影响就极为可怕。 徐若瑾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几乎众人皆知,而她则是多年之前被偷抱出宫送到徐耀辉身边抚养成人。 可这一段故事几乎没有人提过,哪怕是当初的澶州王都根本不提此事,只争论她乃是皇族不能容的逆鳞,乃是该死! 可不提,不代表不会被人利用,不代表这段往事不会被人左右拿捏。 起码对夜微言来说,他是不会愿意见到曾经恶待徐若瑾的徐家人还出现在面前,更不能接受一个皇族的后裔仍旧拿徐耀辉和杨氏当爹娘。 这在夜微言的角度来讲乃是耻辱,而不是荣耀。 更何况,徐若瑾随时都有生子的可能,而这个孩子他已经答应会赐予爵位,可偏偏徐家人在这个时候出现? 旁人亦或许不会有那么深的感觉,可梁霄了解夜微言,他高傲的皇族之首的自尊,是容不下徐家人的存在的。 可夜微言随意弄死个徐家人,对他来说比捏死个蚂蚁还要简单,可对徐若瑾来说却是很大的打击。 梁霄知道她和徐子墨的关系有多么亲,可此时越是交往得近,对徐子墨越是危险,离他远一点儿,反而是保护了这个小子。 但这个道理,恐怕徐若瑾不会认同。 可即便不认同,梁霄也要给她讲个清楚,只是她会不会情绪激动?身体再出什么危险…… 又是一声长叹,梁霄迈步进了屋。 徐若瑾和徐子墨聊得正欢,看到梁霄进门,她笑着道:“昨儿就得了消息怎么不告诉我?我有意把子墨留在府上,就不让他走了,老老实实在府里读书,但还得你帮忙请个先生……最好是翰林院的哪位大才,可翰林院的大才恐怕还看不上这个不学无术的,还是别丢人了,随意找个先生就行!” 徐若瑾絮絮叨叨说得极快,徐子墨一脸的狰狞,“二姐,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闭嘴!有本事你把《中庸》全都背给我听听?” “还全都背啊?背几句行不行?” “笨!闭嘴!” 徐若瑾轻打他一下,继续看着梁霄。 梁霄思忖半晌,说道:“我知道有几个非常有名气的书院,不如把他送到那里去,不要留在府上了。” 前一句,徐若瑾还觉得正常,可是后一句“不要留在府上”,显然是另有所指。 徐若瑾微露惊诧,但也未挑明,“那等有名气的书院都乃是各地推举的高材才能够进得去,子墨这就被送去……恐怕不妥吧?依我之意,还是先找个先生因材施教,他若真不是读书的料,你把他送哪儿去都没用啊。”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在那等环境下他如若还不用功读书,就留在书院扫地也不错,每月还能混上二两银子的工钱。” 梁霄的说辞略带刻薄,但徐子墨却缩了脑袋,他从心底畏惧自己这位姐夫,只眼巴巴的看着二姐和姐夫的对话,貌似在围观,其实二人是在决定着他的命运。 这种感觉即幸福又失落,可谁让他没本事呢?! 徐若瑾咬了咬唇,“我不同意他去。” “他必须要去!”梁霄的强横,让徐子墨又瞪圆了绿豆眼儿,可怜兮兮的看着徐若瑾道:“二姐,那我还能不能再来看你了?” 之前徐子麟曾与他说过,如今徐若瑾乃是皇上赐封的郡主,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徐若瑾,徐子墨虽听的稀里糊涂,可此时梁霄的强横,让他感觉出有几分不对。 徐子墨虽然也懂身份的差异,可他毕竟还年轻,而且二姐对他向来很好,甚至邻县的“灵阁”酒铺子还给了他干股,可谓把他一辈子都给安顿好了。 可二姐没有变,姐夫亦或许变了呢? 徐子墨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纠结,徐若瑾的心气也上来了,“我就不让他去,你还要把他撵出去不成?这是我的弟弟!” 梁霄还要在说些什么,方妈妈立即把他拦下,笑着与徐子墨道:“舅少爷一大早上就来了,还没吃点儿东西呢,先到外间来用点儿早饭,第一次来京都,也尝尝这里的糕点。” 方妈妈的解围,让徐子墨知趣的立即答应下来,更何况他的确是有点儿饿了,昨儿晚间就没怎么吃好,早上又直接奔来找二姐,进了京都城还没等看景呢就先进了郡主府。 只是郡主府的确不小啊,比之前徐家的宅子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徐子墨一边儿琢磨着一边儿跟随着方妈妈往外走,屋中只生下徐若瑾和梁霄二人。 二人静了半晌没说话,徐若瑾也觉出自己不该动了气,不为别人也得为了孩子? 只是梁霄进门就要把徐子墨撵走,这着实让她无法接受。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怎能放任徐子墨一个人在京都晃荡?那才更容易被徐子麟给利用了! 梁霄见她看了自己一眼并未说话,率先开了口,“他不能留在郡主府,对他是很大的危险。” “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危险?”徐若瑾不肯认同,“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如今却二话不说要把子墨撵走,梁霄,你不要太霸道!” “我就是这么霸道,你又不是刚知道?” 梁霄一早便没什么好心气,此时与徐若瑾对话时语气比寻常也重了些,“他和徐子麟是得了夜微澜的指令才赶来京都,我昨晚得到的消息,今日一早便去城门处等着,可夜微澜却昨晚就把徐子墨率先带入京都城内,更是一早直接送到郡主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徐若瑾咬着嘴唇,“送来又能怎样?我不让他与徐子麟及夜微澜接触不就行了吗?” 梁霄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 “我知道你对徐子墨的姐弟之情很深,可你别忘记,这里乃是京都,高坐龙椅之上的是夜微言,依着你的身份,皇上能不能容忍徐家人在京都出现,更是居住在郡主府内,陪伴在你的身边!” 第878章 争执 梁霄的厉声呵斥让徐若瑾呆住。 只是她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可子墨不声不语的,至于这么严重吗?”徐若瑾的气势软下来些,“不能与皇上先说一说?” “你觉得可能么?” 梁霄的反问,让徐若瑾沉默了,她自当知道这乃是自欺,夜微言那般心思狭隘的小心眼儿,是绝容不下子墨在郡主府的。 可让子墨离开郡主府,不更是危险吗?他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哪能在京都之地混得开?还不被人把皮扒了?! “我不放心。”徐若瑾摇着头,“我真的不放心,他既然已经到了京都,在郡主府会惹皇上不喜,可他离开郡主府,谁又能保证他不被利用?那时如若惹出更大的麻烦怎么办?” “在府内,惹的可能是皇上,在府外,可能是被夜微澜和徐子麟利用,你觉得哪一个更严重?” “怎么现在连你也处处畏惧皇上了?难不成真是皇权比天高吗?” 徐若瑾气急的回驳让梁霄愣住,他的牙齿咬得紧紧,憋于心中的怒火好似触点必发! 可眼前的女人乃是有着九个月身孕的徐若瑾,他无论如何都要忍下去! 徐若瑾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可她的确是心里不平,不能接受这残酷的阴谋诡心。 方妈妈在外面时而往寝房之内瞧一瞧,即便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可看着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两位主子因为舅少爷起了争执。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可她却也无法埋怨郡主不包容四爷的难处,有着身孕的女人都心娇敏感,她只怕四爷一时忍不住气再雷霆大怒,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屋内静谧无音,就这样的沉着,徐若瑾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丫鬟们的脚步都轻了些许,唯独徐子墨一个人在外吃着香喷喷的早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人的异色,还给沐阮讲着中林县发生的有趣好玩的事。 “我会把他安排好的。” 梁霄率先出声,可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沉到徐若瑾都快听不到。 “我能随时见到他吗?”徐若瑾也知道梁霄的为难,她也不该让自己的情绪波及到他。 他更多的乃是为自己着想,可谁让自己的身世如此复杂?谁让自己那位从未谋面的生母仍旧存活于世? 这都是她要面对的命运,却由他来接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去苛求呢? 梁霄并未痛快的敷衍,“我尽量。” 徐若瑾不再说话,而此时徐子墨也已经吃用过早饭,从屋外晃晃悠悠的进了门。 梁霄并未与他说话,径自的离开院子,离开了瑜郡主府。 徐子墨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都能感觉到姐夫身上的怒意冲冲,直至梁霄的身影消失在面前,他缩紧的脖子还没伸出来,“姐夫这是怎么了?是……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们也是为了你求学的事情拌了两句嘴……”徐若瑾随意找个借口,她也有心仔细问问徐子墨,“你姐夫一早去城门处迎大哥了,可你怎么昨晚就进城了?没今早与大哥一同来?” 徐子墨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本来都要睡了,可大哥突然让我收拾行李跟着一些人先进京都,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办,让我先来找二姐。” “那是什么人送你来的?”徐若瑾问得仔细,可徐子墨却稀里糊涂,“不知道。”他仔细想想,仍旧是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 “笨蛋!”徐若瑾忍不住捶他一拳头,“难道都没说说话吗?” “没、没啊。”徐子墨微有羞愧,“一个个都横眉冷对的,我也不敢随意的聊,一大早上就把我喊起来送到二姐的府上,我可能一共就说过……”他掰算着手指头,“不超过五句话!” “哪五句话?” “住在这个客栈、明日早起、起床收拾行囊、上马车、到了!” 徐子墨一句一句的数着,徐若瑾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她如今身子沉的不能随意起来,她真的很想踹上徐子墨一脚! 看来梁霄刚刚所说的确是对的,徐子墨被特意安排到自己府上,夜微澜定有后招。 若是皇上知道了徐家人的出现,引起反感,那他一定会给梁霄施加压力,而梁霄为了护着自己,也会护着徐子墨,他需要承担的责任太重了,甚至很可能与夜微言谈崩! 因为澶州王府的失势,让夜微言不再那般需要梁霄的支撑,甚至很可能忌讳梁家的势头过盛,否则也不会把梁鸿从七离边境召回。 而夜微澜正是要看到皇上与梁霄产生嫌隙,他在逼迫着梁霄与他站上一条线上,却不惜让徐子墨成为争斗的牺牲品,这件事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至极! 徐若瑾要么便是不想,可一旦想了清楚,她便立即做出果断的决定。 “我打算听你姐夫的,把你安排去书院苦读。”徐若瑾虽心底不舍,却也不得不把此话强硬出口,“邻县灵阁的铺子有你的干股,你自当不用害怕将来没有银子花用,可攒住家产可需要拟定的学识本事,所以这几年你只需闷头苦读,踏踏实实的学些东西!” 徐子墨的小脸瞬间从绿变成了紫,“二姐……有先生教就行的,我一定刻苦,这回是真的。” “我不信你。”徐若瑾倒不是说假话,因为在学习这件事情上,她的确不信徐子墨,“所以你就等着你姐夫的安排吧,这一次我也是下了狠心,不让你学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也不配做你的姐姐!” 徐子墨已恨不能哭了,可他却不敢反驳徐若瑾的决定。 不知何时,他已经对徐若瑾唯命是从,因为每一次二姐的决定总是对的,他下意识便乖乖听话。 徐若瑾咬了咬唇,“你姐夫来消息之前,你就痛痛快快的吃喝玩,等真的闷头苦读之时,你恐怕就没有这么放纵的日子了……” “沐阮,你对京都熟不熟?你带我出去玩玩?我有好几处地方想去,据说洪门园的小叶檀特别好,你带我去看看!” 徐子墨二话不说便冲出门去找沐阮。 徐若瑾听到他满嘴说出的都是玩乐之心,牙都快咬碎了,“就应该送去苦读,必须送去苦读!” 第879章 粗腿 徐子麟此时正规规矩矩的站在夜微澜面前听候吩咐。 他虽被梁霄派人带去了“佳鼎楼”,但并没有禁止他的行动,只是他的妻儿都被留下不允离开,徐子麟也只能居住在那里,但并没有妨碍他来抱夜微澜的粗腿。 王公公正在向世子回禀徐子墨进入郡主府后,梁霄的动向。 “梁左都督从城门处离开之后便回了郡主府,未过多久又立即离开,咱们的人没有跟住,不知道他具体去向何处。” “方向也不知道么?”夜微澜颇有不满。 王公公摇了摇头,“不知,被发现之后,便被梁左都督甩了,想必行去的方向也无法推断了。” “一群蠢货,简直是痴心妄想,居然还想跟住梁霄?”夜微澜对梁霄倒不吝惜夸赞,“迄今为止,我还没见到过能把梁霄跟住的人,否则本世子还需要布置那么多人在各处守着?往后让他们只在一旁瞧着就是了,只需告诉本世子他出现在何地,谁再敢擅自跟随,自行敲断双腿!” “喳!” 王公公领下命令,去吩咐其他人做事。 徐子麟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他没有想到,梁霄在世子的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可仔细想一想,似乎自己真没见过梁霄吃过什么亏,除却在徐若瑾的问题之上,他偶尔会有让步之外,步步为营,哪怕是再艰难的事情,在他面前也能扭亏为盈。 这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 而自己也是因为徐若瑾,才把他也瞧低了。 夜微澜不知徐子麟心中所想,只侧目打量了他半晌,“依你来看,徐若瑾会不会把你弟弟留在身边?” 徐子麟收回发散的心神,仔细思考下才道:“依着她的性子应该会。” “可梁霄恐怕不会答应。”夜微澜貌似自言自语,“否则他不会只在府上停留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出了门。” “需要小的去一趟吗?”徐子麟很是主动的请求做事,因为涪陵王世子是他唯独能抱上的粗腿。 夜微澜摇摇头,“你能指使得了徐子墨向他二姐下手吗?” 世子问得如此直白,让徐子麟吓得被一口唾沫噎住! 嗓子火辣辣的疼,几次张口都发不出声音…… 对徐若瑾下手?世子……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徐子麟满脸震惊的样子,夜微澜露出一抹嘲讽,“怎么?难不成你还拿徐若瑾当成你的妹妹?” “不,不敢!”徐子麟立即道:“那已经是皇族高高在上的郡主,哪能是小人能够高攀的?而且……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护着郡主,即便对我这个亲哥哥,他都没那么护着!” “那也是因为徐若瑾待他好,否则他怎能有那般造化?!”夜微澜的阴阳怪气,让徐子麟摸不透世子的心底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连连点头,闭口不再说话。 夜微澜对徐子麟的态度并不在意。 这不过是他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即便品种再名贵,也是任己驱使。 更何况,徐若瑾好歹乃是他的亲表妹,哪能容这等小人高攀?好在徐子麟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否则这样的人即便再有用处,他也不会用他做事的 夜微澜沉默了半晌,徐子麟就在一旁乖乖的听候。 过了两株香的时间,他才开口道:“你去熙云公主府帮我送一张帖子,一定要亲自交给驸马。” 徐子麟怔了下,请示道:“如若驸马不肯露面呢?” “这还用我教吗?” “那小的一直住在佳鼎楼吗?”徐子麟对此颇有疑虑,因为他不想被牵绊住一条腿! “他们乐意帮你看管妻儿,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还****离不开女人么?”夜微澜露出继续不悦,徐子麟不敢再多废话,立即拱手领命。 夜微澜不忘叮嘱道:“你要记住那个帖子,必须亲自交到他手里,也必须要让他认得出你乃是徐子麟。” 徐子麟咽了一口唾沫,即便心中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再多问,当即前去办事。 严弘文乃是深夜才回到家中。 今日乃是户部一位大臣的寿宴,他这位驸马如今正当红,乃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自当会为他下了请邀的帖子,而严弘文虽然得以重用,却并没有恃才傲物,反而格外亲和,让诸位大臣对他的印象都颇为不错。 严弘文未做驸马之时,就已经在京都有少许立足之地。 那时的严景松虽然官职不高,但镇国公的外孙名号,也是容他在官宦子弟中留一席之地的。 如今得熙云公主垂眸,成为了当今的驸马爷,他并未借此焦躁狂傲,反而比之前更懂接人待物、迎来送往、寒暄应酬,更帮了不少人的忙。 所以众人见到严弘文也来贺寿,自当将他围了起来灌了不少酒。 酒乃是“灵阁”的酒,严弘文喝入口中便脑中蹦出了徐若瑾的影子。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如今已经敏感到这个地步,连严弘文自己都苦涩不得,却也只能藏于心底,不敢表露半分。 贺寿过后,自当有几分醉酒,骑马归府是行不得了,钻了马车里就睡了过去,临到家门口时,他从马车上下来的脚步也有踉踉跄跄,晃晃悠悠。 徐子麟早已经在旁边等候许久,看到了严弘文的身影他则立即迎了过去,直接禀明来意。 从下晌他就在这里等着,却又怕漏了眼,也不敢去旁边的酒楼茶肆之地躲避寒冷暖暖身,就在角落中蹦脚站着,偶尔到棚子里喝两口热茶,却还得尽快赶回来继续等。 为夜微澜办事,徐子麟不敢有一丝的疏忽,更不敢耍半点儿的花招。 因为他是见识过夜微澜的狠厉,那简直是生不如死,他想想都浑身惊悚,不敢疏忽。 “驸马请稍等,在下徐子麟为驸马爷请安了!” 徐子麟上前便作揖行一大礼,更是直报自己的名讳,府门前的守卫想要将他驱离,严弘文却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而后想起他的身份,当即心中一凛,抬手让守卫们停下。 他促步走到徐子麟的面前,上上下下大量他好几遍,眉头紧皱如锁,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京都?” 这是他很想灭口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严弘文的心里怎能淡定? 徐子麟深吸口气,又拱手行了礼,才把怀中夜微澜让他送的那一张帖子递上,“驸马爷还记得在下,着实是在下的荣幸,如今来到京都,乃是为涪陵王世子跑个腿儿,求口饭吃罢了。” “这乃是涪陵王世子让在下为驸马爷送来的帖子,请驸马爷收好!” 徐子麟恭恭敬敬的递上,严弘文却瞬间酒醒了! 第880章 太极 那一张烫金面儿的雕花帖子格外刺眼,让严弘文很不想接过手中。 可这是夜微澜在警告他、威胁他! “灵阁”的酒再烈,他此时也已经清醒无比。 夜微澜几次绕着弯子邀约他都找寻借口推了,而涪陵王世子妃邀请了蒋明霜见面,他也没有跟随露面。 而夜微澜这一次直接让徐子麟来给自己送帖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他的手中握有自己的把柄,亦或许……亦或许他已经得知,徐若瑾的生父就是自己的父亲,因为当初自己派人追杀徐耀辉一家,救了他们的人就是夜微澜! 徐耀辉虽对外说是失踪之人,可谁知他是不是躲藏起来、至今未死? 可即便他已经死了,又有谁知道,他在临死之前,是不是已经告诉了徐子麟,徐若瑾的生父身份? 徐子麟如今在夜微澜手下做事,他这么一个纨绔的败家子能被夜微澜看上,一定是有他的价值! 而徐子麟的价值或许就是他知道很多隐秘之事,而这些隐秘之事,正是涉及到严家的生死! 严弘文伸出的手微有颤抖,他强压着心底的慌乱,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没想到世子如此盛情相邀,实在让我汗颜无比,今日实在喝得有些醉了,改日再与世子见面详聊。” 严弘文的语速很快,因为他心跳的更快,声音不免有几分颤抖,反倒是满身酒气,可以为他的失措给予遮掩。 徐子麟立即点头,“那不知驸马爷何时才有时间呢?不如您给一个准确的消息,在下回去向世子爷也有个交代。” 严弘文很想马上推了,可他知道,若是这一次仍旧不肯与夜微澜相见,恐怕等待自己的就不是客客气气的帖子,而是锋利无比的刀了! “后日乃是洪庆班到京都唱那一出《姹紫嫣红》,我明日派人去班主订好具体的时间,便下贴请邀世子及世子妃一同听戏饮茶,也是为这一段日子的怠慢赔罪!” “那在下就不多打扰驸马爷休息,这就告辞了!”徐子麟得了他的口信,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而后转身快步离去。 严弘文看了他的背影几眼,随后快步的冲进府内。 乱了,一切都乱了! 他早就应该杀死这个徐子麟还有所有徐家的人,这一次他恐怕难逃此劫! 与夜微澜见面的话,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而自己又怎能拒绝不答应呢? 乱了!一切都乱了! 徐子麟把与严弘文见面的点点滴滴一字不差的向夜微澜回禀。 夜微澜却连嘲讽的笑都没有,好似品了一杯白水般简单,并没有再吩咐什么,便让徐子麟先下去了。 王公公看着徐子麟离去的背影,压低声音道:“世子爷您就那么笃定,驸马一定会从了您?” “他一定会。”夜微澜心情还不错,索性与王公公说着自己的打算,“因为他贪得无厌,怎么可能因为他父亲多年前的罪孽,让他耗费心力得来的荣耀毁为一旦?” “他不是梁霄,心思没那么坚定,有奶就是娘,既然心惊胆战的活着,又为何不与本世子联手?他是不会那么傻的!” 王公公微挑眉头,冷哼一声,“若是让老奴说,严家人都是该死的!” “他的确是该死,可临死之前为咱们所用岂不是更好?我倒要看看,他对上梁霄的话,能坚持多久……” 夜微澜修长的手指轻敲桌案,“好戏总要慢慢的来,不急,我一丁点儿都不急!” 梁霄办事的速度极快,晚间回到郡主府时,已经把徐子墨去书院读书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了。 “后日我会亲自带你去无极书院,那里的主事之人乃是方大学士,前朝二十三年的状元,桃李满天下,连皇上都敬重于他。” 梁霄说出此地,徐若瑾都有几分羡慕了! 她看了看徐子墨,表情奇怪的道:“方大学士答应了?”她没说出徐子墨不学无术,那有些太伤徐子墨的自尊,毕竟要去书院学习,还是鼓励为重。 梁霄点了点头,“答应了,但有个要求,要咱们答应。” “什么要求?”徐若瑾对此十分好奇。 “半年之内不许见他。”梁霄说完,连忙与徐若瑾解释道:“这的确是大学士的要求,并非是我刻意安排的,据说方大学士极其严苛,曾随从姜总教头学习太极养生,所以把书院如此命名。” 徐若瑾点了点头,她相信梁霄说一不二,若是他的刻意安排,定会直言相告,而不会找寻其他人来当借口。 “啊?半年?大学士还练太极?”徐子墨有些胆怯,原本听到那什么无极书院就心生仰望,再听复杂教他的乃是当朝大学士,他已经惊呆,可半年不能见到二姐和姐夫,而且大学士还习武,他当即有些腿软。 即便他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怎么好过啊…… “别哭丧着脸,这是多么好的机会?连我都想去了,你还在这里委委屈屈的!”徐若瑾的确是心生羡慕,因为她是最喜好学习的一个人…… “知道了,弟弟谢过姐夫。”徐子墨不敢推托,“那……我要不要告诉大哥一声?” 他提起徐子麟,徐若瑾冷哼的白他一眼,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徐子墨解释这其中蕴含的复杂。 梁霄看着徐子墨摇摇头,“不行。” “那好吧,那我不说。”徐子墨咬了下嘴唇,“我先去收拾下行囊,不打扰二姐休息了。” 徐子墨离开时小脸也笑不起来,显然是将他送入这等学府之地,他有了很大的压力。 徐若瑾也没再留他,今晚先让他心里想一想,明天一早再继续做学前教育也来得及。 梁霄看着卧在榻上的徐若瑾,伸出手来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去床上,盖好了被子,坐她身边道:“这么安排,你还满意么?” 徐若瑾也对今日的苛刻微有愧疚,“今儿也是我态度不好,一意孤行了。” “既然知道错了,就把小脾气收敛一些。”梁霄这一次也不纵着她,“有我在,你就踏踏实实的养好身子,如今的情势,已经连我都无法断定往后的日子会出现多么狂躁的腥风血雨了……” 第881章 吃货 郡主府虽然安稳了两天,徐子墨马上就要离开去太极书院,徐若瑾则让丫鬟们去帮他收拾行囊,留徐子墨在身边絮絮叨叨说了一整日的话。 徐子墨也知道留在姐姐的身边很短,索性嘻嘻哈哈的陪着,但眉眼之中仍有继续对未来日子的不确定和迷茫。 徐若瑾能够理解他。 徐子墨除却不爱学习之外,并不是个笨孩子,被徐子麟拽来京都,而来自己府上没两日就被梁霄拎去太极学院读书,他不可能感觉不出什么。 只是这时候不能心软,否则很有可能害了他。 吩咐了府上去佳鼎楼定席,所有的好吃好喝都让徐子墨尝个遍,其实也不见得太极书院的伙食条件会差,可徐若瑾想到那位敢与梁霄讲条件的方大学士,恐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知半年以后,再看徐子墨这一身肥膘还能剩下多少,这会儿也别嫌他身肥体壮了,还是能多补补就多补补吧! 徐子墨虽在中林县吃遍各大酒楼,又乃是“醉茗楼”的常客,但来到京都品味了佳鼎楼的饭菜伙食,他真有了气馁的心,不想去书院学习,只想在府上混吃等死。 好吃啊,真是太好吃了! 那一道清炖老鸭汤怎能那么好喝?那一道宫保鸡丁怎能那么爽口? 还有京都特色的小吃,都极合徐子墨的胃口,让他吃得满嘴流油,那一双小小的绿豆眼都瞪圆了,生怕落下哪一道没尝到。 梁霄今日未在家中,一早便进了宫,而徐若瑾派人去“佳鼎楼”定了席,倒是陆凌枫跟随着师傅们一同送来。 看着徐子墨大快朵颐,陆凌枫的表情很是奇异,“若不是知道他即将去书院读书,我真想把你这位弟弟留在身边,每天就让他坐了酒楼里吃,其他事都不用干,想必客人看到他这一派吃相,也都乐意多坐一会儿、多点两道菜……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饭菜吃的这么香。” 徐若瑾由方妈妈扶着,依靠在外间的榻上看着他们,倒没觉得陆凌枫此话是调侃,反而认真的回答:“那他的身子岂不是更肥了?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儿呢!” “噗!” 徐子墨一口菜险些喷了出来,鼓动着嘴支支吾吾的道:“二姐,你这是怎么说弟弟呢,怎么就娶不着……” “食不言!”徐若瑾立即打断了他,“继续吃,吃完你得出去溜达溜达,我看着你都觉得腻了。” 徐子墨缩了脖子继续吃,一句话都不多说。 早知道京都有这么多好吃的,他昨儿应该壮了胆子与姐夫商议下多留几日再去读书啊,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陆凌枫也不想继续看徐子墨吃饭,因为看他吃饭,自己会觉得很饿。 离开桌席,他走到离徐若瑾近一些的椅子坐下,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觉得对一个孕妇不好开口,犹豫半晌才道: “前些时日进宫去看皇后,似乎她的情况很不好,更是把你给记恨上了。” 徐若瑾倒是不惊讶,“整日有太多的人记恨我,早已习惯了,更何况,皇后娘娘最初就瞧不上我,这并不奇怪,但再记恨我,我也不会把沐阮送去太医院任职,那等同于害了他。” “破一次例都不行?” 陆凌枫说出这话倒是让徐若瑾愣了下,“国舅爷这是在为皇后担忧,所以今日特意前来说合么?那你刚刚就不该说我又被记恨上了。” “事实如此,有何不能说?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皇后的脾气,我又何必隐瞒。” 陆凌枫对此倒是坦然,“对女人的事情我不懂,只是觉得她的情况很不对。”看了看徐若瑾,“恕我冒昧,之前你的身体情况就很差,有了身孕更为虚弱,可如今有沐阮在身旁陪护,容光焕发,精神十足,可她……” “她面色晦暗,并没有因有了身孕丰腴起来,反而瘦了不少,这才让我觉得奇怪了。” 徐若瑾思忖了下,“妊娠反应的确因人而异,并不相同,但你所说的情况我不敢擅自断定起因,可我觉得依着皇后来看,她性格有很大的问题,想必此时她看到谁都觉得是有意害她的人,都想给她下点儿毒,见不得她好。” 陆凌枫认同的点点头,“的确如此,可此事只能自悟,靠其他人劝是无用的。” “所以我即便让沐阮进宫为她诊脉,她也仍会怀疑结果的准确性,我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徐若瑾说得格外直白,因为她觉得不需要与陆凌枫绕着弯子说什么,一是她懒得动那个脑子,二来,说一堆遮掩的虚词,反而会让陆凌枫瞧不起自己。 陆凌枫也知道徐若瑾所说乃是实情,“我会找机会再劝一劝,可也希望瑜郡主能赏我一个面子。” “若是我自当好说,可毕竟是沐阮,我无法替他做出什么决定,若真有那一天,沐阮想不想去是其一,另外,国舅爷能保证他安稳的进去,再安稳的出来么?” 徐若瑾微微一笑,“国舅爷不是向来不愿与宫中接触的么?怎么这一次反而如此上心呢?” 陆凌枫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问,斟酌下才道:“毕竟是我的妹妹,而且……当初陆家为了送她入宫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她若小命呜呼,岂不是两辈人的心血都白费了?” 徐若瑾惊愕的呆住,她没想到陆凌枫会这般说辞。 陆凌枫露出几分苦涩之笑,“我这个国舅爷还没当够呢,不想让位子,所以才向瑜郡主开这个口了。” …… 而此时夜微言看着面前的梁霄,心中五味繁杂,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儿。 昨日徐家人进了京都他便得到了消息,夜微言对此颇有几分埋怨,他不认为梁霄事先对此事一无所知,很可能是故意隐瞒。 而今日派人去请,他便到宫中来见,寻常之时他会直接拒绝,一切只为了徐若瑾。 可今日却踏入宫门,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怎能让夜微言不多心? “梁霄啊梁霄,朕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好了……” 第882章 暗夜 “皇上以为我是为了徐家人才进宫?” 梁霄剑锋一般的长眉挑起,讽刺之意不言而喻,夜微言心里虽这般认定,可看到梁霄的表情他又犹豫了,“朕也觉得你不至于为了那么一户人家放低身份来见朕,难道是又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梁霄从怀中拿出了一根极细的树枝,轻轻折断,里面露出一根卷成细针的纸。 他并没有打开看,而是送到夜微言的面前。 夜微言也没再多废话,立即将针纸打开,却又因手笨拙,半晌才将纸条铺平。 可是看到上面的那两句简短的话他震惊的眼睛都快掉了下来! “这……这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有踪迹了吗?有什么线索?一定要查个清楚,必须查清楚!” 夜微言并没有觉得在梁霄面前慌乱有什么丢人的,因为这纸条上面的内容显然梁霄早已经知道。 七离国的余孽已经潜入大魏境内,不惜一切代价要刺杀夜微言! 夜微言心中颇有几分后悔。 他不该这么早就把梁鸿从七离边境召回,当初梁霄持保留意见,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信不过梁鸿的能力,只觉得他在那里也甚是无用,反而让梁家的势头猛起。 如今看来,的确是他错了。 梁霄并没有因夜微言的失措惊慌幸灾乐祸,仍旧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已经派人在查,但这件事从职责范围来讲应该归六王世子,他才是御林统领。” 夜微言近些时日有意拉拢皇族壮大势力,把六王爷和十三王爷府的人也重用起来。 夜微言看了看他,“梁霄,你这是在怪罪朕吗?” “皇上此言差矣,臣只按职责做事,从无怪罪之心,请皇上不要再胡思乱想,还是派人在京都严密搜索,对宫中加大护卫力度更好。” 梁霄直接说出了解决的办法,夜微言攥了攥拳头,“其实……朕有些信不过他的能力,梁霄,此时朕还得靠你。” “臣不是推托,只是这个身份不合适,严密搜查定当不会放过各个大臣府邸,到时恐怕参臣的折子又堆不下皇上的桌案了,更何况,御林统领乃是六王世子,您把此事交给臣,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么?” 梁霄直直的看向夜微言,“皇上也不必试探臣,臣只来送信而已,没有其他的想法,家中离不开臣,臣还是先回了。” 梁霄说罢,也不等夜微言再吩咐什么,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夜微言看着他的背影沉了许久才喃喃道:“朕的确是把他伤着了。” 他扪心自问,的确做事有些太急躁了。 澶州王府的失势并不代表他皇权的稳定,他也是这些时日才感觉到,但已经有些晚了! “皇上,您还是快些把六王世子召进宫吧,这事儿如若是别人送来的消息,奴才恐怕会怀疑事情的真假,可这是梁左都督亲自送来的,想必事情一定会发生,您近些时日可要注意啊!” 田公公在一旁焦急提醒,这会儿安危重要,哪还顾得了是否伤到了梁霄? 夜微言转回神来,立即点头,“去把六王世子找来,立即,快,不要告诉他这个消息是梁霄传给朕的,切记!” “是!” 梁霄从皇宫回到郡主府时,陆凌枫还未离开,乃是特意在等着梁霄回来。 桌案上已经摆好了酒菜,都乃是“佳鼎楼”的师傅们重新做的。 今日他们也见识到什么叫吃货了,单是徐子墨一个人就尝遍了三十四道菜,很多他们许久都没动手做过的菜今日也没能漏网,都被徐子墨追到大厨房,求着他们做一回。 徐子墨这会儿已经将中午的那一顿消化的差不多,此时等着姐夫回来吃晚饭,只是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他已经在想晚间能否再来个夜宵,如若不成,明日可不可以晚上再去太极书院,再混上两顿…… 只是这也只能在心底想想,能不能实现,还得看他姐夫的心情。 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梁霄,徐子墨立即把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因为那一张冷脸比外面的冰雪还冷,让他宁可忍住口腹之欲,也不敢说了! 梁霄先是进屋看了看徐若瑾,只是徐若瑾此时已经睡了过去,他才又蹑手蹑脚的离开寝房,走到陆凌枫和徐子墨的桌席坐下。 陆凌枫把已经斟满的酒朝他推了推,“喝上两盅灵阁的酒,这屋里连银碳都不用烧,暖和得很。” 梁霄没拿酒盅,而是抄起一旁的酒瓮,汩汩灌了两口,随后一擦嘴巴,长叹一个“爽”字! “只怕是酒爽心不爽。”陆凌枫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抿着酒,还不忘“啧啧”两下予以感叹,“其实你乃面冷心热之人,只可惜上面那位乃是针眼儿的心思,是容不下你太长久的。” 梁霄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徐子墨,驳斥陆凌枫道:“别胡说八道。” “行,我不说,我不说了。”陆凌枫自斟自饮,徐子墨则闷头狂吃。 陆凌枫看着他道:“好吃么?” 徐子墨连连点头,“好吃,太好吃了!” “若不然……太极书院就别去了,跟我走?”陆凌枫的诱惑,让徐子墨愣了下,随后连连点头,“不行,还是得去!” “据说方大学士很严苛,当年可是连王世子都险些被打断了腿,就你这身板儿……扛得住么?” 陆凌枫的话让徐子墨龇牙瞪眼,“那么狠?” “那当然,这话何必骗你。” “那……那我也得去。”徐子墨的态度格外认真,“去了大不了是挨揍,可不去是惹我二姐伤心,我、我豁出去了。” 徐子墨这一番话倒是让陆凌枫惊讶了,他呆呆的看了徐子墨半晌,徐子墨却又闷头吃了起来。 “我倒是低估了瑜郡主的个人魅力。”陆凌枫自当知道徐若瑾的身世,更知道徐家与她的关系,他没有想到徐若瑾在徐子墨的心目中居然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看来我要重新思考一下往后的打算了……” 第883章 离别 夜微言连夜布置京都的守卫工作,夜微澜得知梁霄今日进过宫,倒是微有沉默,吩咐王公公传令下去,这些时日下面的所有人只需安心过日子,不需要做任何事,相互之间更不需要有任何往来。 他了解梁霄,梁霄是不会因为徐子墨的事情进宫去见夜微言,而他离开皇宫之后,便是六王世子进了宫,显然是京都又出现了什么事。 夜微澜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人遭受殃及,那夜微言就更有理由把自己赶回西北了!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夜微澜仔细思索,可他虽好奇,却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做出动作。 “好奇心过于旺盛果真不是好事啊。”夜微澜笑着自言自语,“世子妃在何处?让她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与熙云公主和驸马爷一同看戏。” 他的嘴角勾勒出意味深长的笑,“严弘文,该怎么玩死你才好呢?” …… 徐若瑾翌日醒来之后,徐子墨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特意在院子里等着与她告个别再离开。 梁霄吩咐梁拾亲自去送徐子墨,更是要注意路上是否有“眼睛”在盯着,一切都待归来之后再回禀。 徐子墨一脸不舍的看着徐若瑾,他把郭奴从身边打发走,看着二姐道:“我其实感觉到自己不该来京都了,可当初是大哥硬拽着我,而且还把中林县的宅子都给卖了,更是警告我不许给二姐送信儿,哪怕是见其他人都不行。” “那时我觉出几分不对,但想着是来见二姐,又能有什么问题?但就是弟弟再笨,也知道大哥恐怕心思不正,反正二姐多注意点儿,千万不要再被大哥骗了……” “虽然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我觉得大哥变了,变了很多,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徐子墨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让徐若瑾微有惊诧,她看了方妈妈一眼,方妈妈则到门外去把其他人遣开,留下这姐弟二人单独叙话。 徐若瑾顿了下,与徐子墨道:“那些事情你都不用过多操心,你只记得,你是我徐若瑾的弟弟就好。” “那当然,二姐就是二姐!”徐子墨对此格外笃定,“无论大哥怎么与我说,你都是我的二姐!” 徐子墨心思简单,他虽没直白说出徐子麟给他讲过关于徐若瑾的一些负面的东西,但徐若瑾从他的眼神和言语中已经听出来了。 “大哥也有他的想法,你不必去说服他,你也没有那个能力,而且他如今在涪陵王世子身边做事,吃喝不愁,是否能争到他期望的那一番造化,就听天由命了。” 徐若瑾不愿多提徐子麟,“但你姐夫给你的安排,我也十分欣慰,********用心读书,不要去理睬任何人的蛊惑,人这辈子必须要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能得到相应的福报,你如今吃喝不愁,那就********刻苦读书,若是大哥去找你的话,不许理他!” “弟弟知道了。” 徐子墨对徐若瑾更为信服。 因为昨晚他已经想过,即便大哥说的是真的又能怎样?二姐即便不是自己的亲姐姐,可她对待自己比那位亲哥哥还要强,那又何必去思忖亲或不亲? 起码二姐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行了,半年之后,我会亲自去太极书院看你,那时若你还学不出点儿名堂来,我亲自打你板子,不信你就试试看!” 徐若瑾的突然呵斥,反倒让徐子墨心里很是舒服。 那会让他想起当初姐弟二人一同读书的时候,似乎只有在哪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是有人呵护、有人疼爱的。 梁七到院中来帮徐子墨拿行李,徐若瑾也不再多留他,徐子墨起身出门,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徐若瑾摆手告别,反倒是让徐若瑾眼泪汪汪,立即躺回床上,不再看那胖墩墩的背影。 离别总是伤情,这种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梁霄将徐子墨送离郡主府,折身去找了沐阮,沐阮跟着他一同到了院子里,直接给徐若瑾探起身体情况,让她很快便从离别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预产还有个五六天的时间,但错后半个月的日子也是很有可能的,这些时日你可一定要注意,稳婆和其他几位有经验的太医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一定要争口气!” 沐阮的絮叨,徐若瑾已经听出了阴影,“知道了,只是这些时日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反而没了动静儿,让我总有些担心。” “越是到了快生的时候,越没有任何反应。”沐阮的解答,让徐若瑾也认真起来。 她突然很想知道是个女儿还是儿子呢? 仔细盯了沐阮半晌,她低声的问道:“真的探不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么?会不会是你本事不行?” 沐阮立即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一切的事情都无法作准,过几天就知道了,你急什么?” 其实沐阮的确有些心虚,他心里大概有了谱,可是又不敢告诉给徐若瑾,否则万一是自己出了错,还不得被她拿着话柄笑话一辈子? 这个口风他是绝对不会漏的! 徐若瑾还真没注意沐阮脸上的隐藏,只是他的那一抹虚色被梁霄捕捉,但梁霄对此却毫不在意,更不期望提前知道了消息,破坏当爹那一瞬间的惊喜,只当做没有看到。 沐阮却偷偷的看着他们俩,以为自己隐藏的十分完美而沾沾自喜。 而此时此刻的夜微言正在听六王世子夜志宇回禀着今日一天一来的查探结果。 “东西城门各增添了二十名守卫盘查,宫门的巡检也特意告知,所有人皆没有任何例外,进宫之前都需要将配剑摘下,不许随身携带,跟随的车马护卫离城门一里之外等候。” “难道今天没有查出任何可疑的人吗?”夜微言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怎么可能一个可疑的人都查不到?这速度实在太慢了!” 夜志宇对此只能紧咬牙关,硬着头皮道:“晚间会继续盯紧盘查,请皇上务必放心!” 夜微言看了夜志宇半晌,只能不耐的摆手将他打发下去,“行了行了,明日一早上朝之前,朕等候你的回话!” “是!” 夜志宇踏步离开,行出御书房的门槛儿之时,他仰头望向了天空。 璀璨星夜,美妙无比,而京都潜移默化的狂风暴雨却更加肆虐人心。 所有的人都怕死,无一例外啊! 第884章 虚惊 严弘文虽然与夜微澜和梁芳茹一同看了戏、吃了茶,可二人之间并未谈起任何与朝政有关的事,哪怕是连徐若瑾的名字都未提一句。 这着实让严弘文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夜微澜如此千方百计的要见自己乃是会要挟自己为他办事,可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谈笑风生的各自归府,散了? 严弘文从心底不相信,可夜微澜越是没有提出具体的要求,他心底恐惧越深刻。 因为恐惧怕的是不停的思忖,他越想越觉得如今拥有的一切很可能瞬间消失,即便他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那些梦魇杂念好似下意识就会出现在脑海之中,让他连睡梦中都连连惊醒! 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夜微澜原本是打算这一次见到严弘文时,简单的点拨两句,看他是否肯投靠自己,可昨日得到宫中出现了紧急的形势,让他立即做出把这个念头延后的决定。 宫里出事儿他才不会跟着添乱,而今日见到严弘文,看他战战兢兢的那副模样,挤出来的笑和故作谈笑风生格外嘲讽。 人这辈子,得到的便怕失去,真正坦荡的又有几个? 他的脑中突然蹦出了梁霄和徐若瑾,梁霄忍辱负重,将梁家的名望重新抬起,而徐若瑾呢? 她之前的日子可不好过……如今成为了皇上御赐的郡主,是无法忍受过去的悲惨生活了。 即便他们不肯承认,但这也乃是不会更改的事实! 而他,才应该是梁家最应该扶持的那一个…… 徐若瑾这两日则安安心心的养身子,等着生子的那一日。 只是每日每刻的盼着,却也有少许的紧张害怕,毕竟这个时代生子没有那么多先进的医疗技术,而她的身体尽管调养的还不错,可之前的底子很虚,生怕自己挺不过去。 李秋萍当年生子时的惨状,她记忆犹新,甚至有两日晚上做梦,还梦见了那时的场景。 只是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梁霄,哪怕是连方妈妈都没有说。 她不希望再让他们担心自己,即便每日看他们在身边欢笑陪伴,可沐阮每一次为自己诊脉时,她们微皱的眉头和提心吊胆,徐若瑾都看在眼中。 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心中喃喃自语:“宝贝儿,娘盼着快些的见到你,可你也别让娘太疼啊,娘尽管不怕疼,可还想好好的照顾你,不想把你撇下撒手不管了,你爹若是再娶一个,不见得会对你好的……” 徐若瑾胡思乱想着,突然“哎哟”一声,肚子豁然的疼了起来! 她这一声轻喊,让坐在一旁的方妈妈“激灵”一下子坐起身,脚步极快的冲到她的身边,而红杏已经奔出去朝外狂喊,“快把沐少爷请来,郡主要生了,郡主要生啦!” 红杏在院子里的大声叫嚷,让刚刚迈步进院儿的梁霄瞬间呆住,竖起手指在口中鸣哨,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徐若瑾屋顶离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看到梁五手中拎了一个人迅速而来,被拎着的人自当是沐阮,被撂在地上之时,他瞬间坐了地上捂着胸口,一张小脸刷白无比,“吓、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别磨蹭了,若瑾喊疼了!” 梁霄拎起沐阮的衣领就想往屋中拽,沐阮连忙拦住他,“你急什么?光把我拎过来有什么用?我的药箱,我准备的东西还全都在院子里呢!” 听到沐阮的话,梁霄急得亲自就要去取,而此时梁三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手中拎着沐阮所有大大小小的药箱包裹,“齐不齐?梁四手里还有物件,马上就都搬来!” 沐阮听得梁三这般说,先是喘了几口气,随后让杨桃去把稳婆从后罩房带过来,他则匆匆的进了徐若瑾的房间,立即查看她的情况! 徐若瑾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声喊叫居然惊动了府内的所有人! 沐阮二话不说就开始为她查探腹位,“有什么感觉?还疼吗?这位置应该还没靠下啊!” 徐若瑾呆呆的看着他,有些羞赧的道:“这会儿又不疼了……” “不疼也要看个仔细!”沐阮才不管她疼不疼,既然来了就要看到底,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绝对不能马虎! 梁霄准备派人去太医院请那几位太医,徐若瑾连忙拦住了他,“先不要惊动太医们,我感觉还不到时候,只是刚刚疼了一下而已,暂时应该不会生的。” 她可不敢说是自己在心里与还未出生的娃娃对话,否则让梁霄知道自己腹诽他另娶填房,还不得跟自己翻脸? 梁霄却不肯认同,“让他们来看一看也无妨。”他仍旧派梁三去请太医们,“速度要快,就说瑜郡主已经喊疼了!” “是,属下明白!” 梁三应答之间便一阵风似的离去,徐若瑾提了口气却没敢再说什么,看来以后不确定要生之前,一定不能再随意的喊叫,否则把其他人折腾的鸡飞狗跳,她实在过意不去…… 太医们很快就跟随梁三来到了郡主府,沐阮此时也探了清楚,应该是还不到生的时候。 其他几位太医接连确认,梁霄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徐若瑾很想转过去装死,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之前就怨怼当权者心血来潮就胡乱折腾人,如今自己岂不也成了这样? 下次一定要注意,必须注意! 太医们来到郡主府,梁霄自当不会让他们这么回去,吩咐府上晚间做了席宴招待,沐阮却没什么心思吃饭,因为他刚刚被梁五拎着飞来飞去,这颗心还没彻底的稳定下来呢。 刚刚是想着徐若瑾可能要生了才压抑恐惧,让自己沉静下来,而此时回忆起刚刚的事情,沐阮颇有几分后怕。 插着腰,他站在屋中朝梁五道:“上一次取过你的血,我……我没研究明白,你出来,再让我扎一针,否则今日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可是在净房被你拎出来的,这人可算是丢大了!” 第885章 冤家 梁五根本不理睬沐阮,可心中却被他的叫嚷烦得五体投地! 之前瑜郡主就是个嘴皮子不饶人的,时常能够做出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可孰料她的这位小师哥更是个奇葩,上一次因为抢喝了蜈蚣毒,他便整日跟着自己,非要取一些自己的血去研究研究。 梁五原本是不理睬的,可沐阮以梁五喝下的蜈蚣毒中有徐若瑾的血来要挟,梁五也不得不答应。 可答应了第一次,沐阮便天天追着他不放,偏要再扎一针试试。 梁五只能隐藏起来装作不在,沐阮喊过一阵子,始终没能找到梁五也只能就此罢休,把这件事就此忘了。 可今日梁五的出现,让沐阮又逮到了时机,这一次放过去的话,他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梁五,所以扯开嗓子也不顾什么体面不体面,必须再扎出一点儿血,因为梁五的毒体质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若是将梁五研究明白,他的医术一定会突飞猛进,所以他绝对要将此人研究个透! “梁五,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不用多躲了!”沐阮站在院子里冻的哆哆嗦嗦,却仍喝着气的在院子里叫嚷,“瑜郡主可是在屋中歇着,我在这里喊,你却不肯出来,你小心她被我吵到,一定会责怪你,她可是个厉害的性子,你就不害怕?” “只是出来让我扎一针,我一定不多取你的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害怕被扎针?简直被人笑话!” “梁五,若是我能够研究出为你解毒的法子,那可是会延长你的寿命的,难道你就不动心吗?” “难道你真的不出来?行,你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下去,我看你能藏多久!” 沐阮的不依不饶,让梁霄都觉得头疼。 原本就是虚惊一场,心神还没等缓定呢,沐阮却在这里吵吵不停,可梁霄此时还不能训斥他,谁让自己女人的身子还要指望着这位小爷? 梁霄走到院子里道:“你出来痛快的让他扎出点儿血,不然这嗡嗡嗡嗡的吵嚷,比捅了马蜂窝还让人烦躁!” 梁霄的怒吼并没有让沐阮害怕,尽管他也畏惧梁霄发火,可相比研究梁五的身体来说,发火他也要硬撑下去,因为梁五身上的毒简直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他豁然有了自我超越的目标一般! 一个黑影出现,瞬间落在院子当中,眨眼的功夫便拎起沐阮腾空飞起,脚踏屋顶几步便消失在人们面前! 梁三在院子却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寻常他就是个怪癖,如今遇上了沐公子,哈哈哈,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梁霄无奈的摇摇头,也苦涩一笑,之前的紧张都因为沐阮这个活宝给折腾的散了,不过梁五遇上他还真是没辙,一个是毒体,一个是医,亦或许这就是他和沐阮的缘分也说不定? 一切都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他如今心里只有徐若瑾。 梁霄转身回了屋中,徐若瑾此时已经昏昏欲睡,刚刚那一阵疼痛让她也颇为耗费心力,可躺在这里,方妈妈和红杏都不敢叫醒她,因为郡主好不容易才睡着。 梁霄轻手轻脚的将她抱去床上,为其盖好被子。 今日已经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亦或许离她生子的日子已经不远,亦或许明天后天,更有可能就在今晚。 他是哪儿都不去了,哪怕是天塌下来也绝不离开! 夜微言此时听着夜志宇的回报,心中也微有焦急。 可是这一整日,夜志宇仍旧没能搜索到半分下落,让他不由得又动起了把梁霄找来的心思。 “如今城内西、南、北之地的所有府邸,包括民宅已经全部搜索一遍,抓到了三十多个可疑之人,可经过京都尹的审讯,全部都没有问题,只能把人放了,现在只差东北方向的几处还没有查完,估计再过两个时辰也应该结束了!” 夜志宇心怀忐忑的回禀,可是把话说完,皇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夜微言,却见皇上独自沉思,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夜志宇不敢出声,只能看向了田公公,田公公也发现了皇上在发呆,只能轻声在其耳边唤道:“皇上,皇上?” “嗯,嗯?”夜微言缓过神来,才发现夜志宇和田公公都在看着他。 “这么久还没有查完,都是干什么吃的?!”夜微言开口便训,夜志宇也不敢反驳,“会继续加大力度搜索,一旦有消息,马上便会向皇上回报!” 夜微言除却满腔的怨念之外无话可说,田公公在一旁适时的插话解围道:“六王世子这两日也辛苦了,咱家听着您说话的嗓子都有些沙哑,这就为您去准备一杯川贝凤梨?您润润嗓子?” “多谢田公公,不必客气了,为皇上办事是理所应当,只是到现在还未取得成效着实有几分着急。” 夜志宇的尴尬也缓和几许,“若皇上没有其他的吩咐,卑职这就去继续查问情况,一旦有了消息,马上向皇上回报!” “行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先下去吧。” 夜微言寒暄的十分敷衍,因为他心里压抑不住的焦躁实在难以隐忍,而夜志宇也并未期望得到皇上的体恤亲切。 在这之前,夜微言甚至鲜少提及他们,若不是因为澶州王和夜微澜,自己也没这个机会得到皇上青睐,成为新任的御林统领! 夜微言看着离去的夜志宇,与田公公道:“你说……要不要把梁霄找回来?朕有些信不过夜志宇,倒不是信不过他的为人,而是信不过他的能力啊!” 田公公顿了下,悄声道:“今日梁左都督曾派人急请几位太医到瑜郡主府,想必是瑜郡主真的快要生了,梁左都督这个时候想必是不会离开的。” “瞧这个时候……”夜微言哀叹一声,心中更为警觉,“想必这些人也就是刻意挑选在这个时机下手,梁霄啊,偏偏徐若瑾成为了他的软肋,而他却还乐此不彼。” 夜微言对此真心无法评价,“朕不知何时才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886章 诡异 瑜郡主府今日虚惊一场,所有人都有几分疲惫,早早的便歇下睡去。 但经历一回,众人心里也多少有了谱,等郡主真要生子之时想必能安排的更加妥当,而不会如今天这般慌乱了。 梁霄将徐若瑾哄睡之后,来到郡主府主院的书房之内。 他虽给了夜微言讯息并拒绝接管查探此事,但并不代表他不闻不问,毕竟这一批人乃是七离国的人,他必须要给与高度的关注。 而此时看着梁八和梁九等人送来的讯息,梁霄不由得皱上了眉头。 这一批人已经进入京都,可为何夜志宇没有查到? 夜志宇这些时日也带着大批的御林侍卫将整个京都全部扫了一遍,仍然杳无音讯?这事儿不应该啊! 夜志宇虽然之前并不被重用,但这一次乃是夜微言第一次将重任交付于他,而夜志宇也几近两夜没睡,除却去宫中回话之外,都在外用心搜查。 难不成事情另有玄机?并不单单是刺杀夜微言么? 梁霄只觉得此时颇有棘手,但他并未马上去宫中与夜微言商讨,“继续盯着,也去告诉梁鸿一声,让他这些时日关注此事,特别要盯紧梁家祖宅新进入的人,七离国的人或许更为憎恶梁家,刺杀不得皇上,也会朝梁家动手,赴死前来,总要有几分收获,让他千万小心。” “是!” 梁八立即领命,“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么?” “暂时没有。”梁霄看向了梁九,“宫中也要严密盯紧,近些时日有哪些人入宫、哪些人出宫都要观察详细,有异常立即前来回话。” “卑职遵命!” 梁八和梁九离去,梁霄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独坐在书房之中静心思考。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夜微澜,可这件事倒真不像是夜微澜的手段,因为他在京都的根基不稳,现在就与七离国搭上关系,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反而容易害了他。 所以这件事可以把夜微澜排除在外……澶州王府? 澶州王自从夜微鸿死去之后便极少再露踪影,即便是当初跟随过他的大臣去家中拜访,也都一概被拒,不允入门。 而夜微鸿死去之后,澶州王府的一个年轻的后辈继承世子之位,可即便再怎么扶持也无济于事。 因为澶州王已经没了心力,其他人想法再多也无济于事。 所以这件事也不见得与澶州王有关。 既不是澶州王,又不是夜微澜,难不成又有其他人的开始瞄向宫中了? 梁霄轻动了下眉头,并未再继续思考,起身披好大氅,离开书房,回到了徐若瑾的小院之中…… 翌日清晨,夜微言早朝之前等候听夜志宇的回报,可等了半晌他才来,让夜微言颇有几分不满。 夜志宇也是一脸尴尬,立即向夜微言解释道:“昨晚连夜抓捕了六十三人,臣与京都尹一同审查,直至今日天亮,待所有人查过之后,臣奔赴宫中时时辰已经不早,还望皇上恕罪!” “世子也辛苦了,虽然事情着急,可你也要注意身体。”夜微言看向身边的田公公,“去吩咐御膳房,给六王世子做些膳食,空着肚子办事可不行!” “喳,奴才这就去!”田公公笑着应下,离去的脚步也格外急促。 夜志宇有心将其喊回,却也感激夜微言的体恤,特别是皇上刚刚吩咐时乃是称呼自己为“六王世子”而非“御林统领”,想必在皇上心中,还是更把他当做是亲眷看待吧! “谢皇上恩典,臣感激不尽。” 夜志宇也不再耽搁,立即将昨晚抓捕的六十三人的审讯折子递上,“这乃是昨晚一边审讯,京都衙门的书办们连夜跟随记录,因臣着急来向皇上回禀,他们仓促之间自己潦草,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夜微言接过奏折仔仔细细的看着,“朕恕其无罪,”只是这奏折的结果让他看的并不满意,“这上面罗列的人虽然都从远道而来,但都标明来京都是有事要办,仍没有确定谁更可疑啊!” 夜志宇立即道:“虽然他们都如此说,却不知是否都乃编排的说辞,所以昨晚审讯,便要他们写出能够作保的京都人士,要这些人到都衙来领人,若是写不出、亦或写下的人根本不肯认,便进行下一轮审讯,更需动刑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七离国虽然与大魏乃是接壤之地,但长相和习俗还是能够分辨得出的,昨晚审讯,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么?” “臣注意到了,这其上有十几个人乃是异族人,臣特意盯着他们写下作保之人的名姓地址,已经派衙役们前去找寻,更要关注作保之人的身份和亲朋好友的身份。” 夜志宇的这一番安排让夜微言露出了笑容,“不错,这件事情做的不错!” “此乃臣应当做的,如若皇上没有其他的吩咐,臣这就继续去督促盘审,争取早日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嗯,时辰也已经不早,朕也要去上朝了。”夜微言正起身要走,田公公从外端了早膳进门,夜微言顿了下,笑着道:“也不要急着去办,吃过之后再走,别急!” “臣谢过皇上恩赏。” 夜志宇走到赏赐的早膳面前,端起那一碗粥汩汩入口,一擦嘴角拱手谢恩,随后便准备出宫办事,颇有几分亟不可待。 夜微言对夜志宇的态度倒是很欣赏,无论他聪明与否,起码办事用心,更肯努力。 正琢磨着是否要再说几句寒暄的话,却不料外面突然有侍卫前来传令,“启禀皇上,六王爷已至宫门口,说是想见太后,为太后老人家请安,可六王爷如今腿脚不好,需有人抬,但随行的外人是进不得宫的,六王爷让卑职前来请示。” 六王爷入宫? 夜微言愣过之后看向了夜志宇,夜志宇也是一脸茫然,见夜微言看过来,立即道:“臣不知此事,臣已经……很多天没有回过家了。” 夜微言早已火急上房,他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哪还有功夫回府? 只是六王爷突然入宫,也的确让夜志宇很是纳闷。 父亲突然要给太后请安?他之前对太后可是很有嫌隙的…… 第887章 急迫 夜微言对此虽觉奇怪,但并未过多上心。 只是六王爷要进宫探望一下太后而已,又能出什么问题?六王爷一直身体都不太好,偶尔还疯疯癫癫的,不知能活至哪一日呢,想必也是因为自己近些时日重用了夜志宇,所以他也亲自来宫中向太后谢恩吧?! “让六王爷的人跟着吧,再派两个小太监跟着,如今皇族的亲眷都要好生伺候,朕也没有多少亲人了。” 夜微言感慨了一出亲情大戏,侍卫则立即下去传话,夜志宇也未再多说,着急出宫办事,也只能等何时回到家中再仔细询问父亲为何突然给太后请安。 若是现在就去的话,恐怕皇上当即会恼,即便不放心也没有办法。 夜志宇走后,夜微言准备前去上朝,田公公多了一份心,在旁小心提醒道:“上一次六王爷进宫,还是反对瑜郡主,说起不少疯话的时候呢!” 夜微言脚步一顿,侧身看向田公公,“你是觉得让他见太后不妥?” 田公公连忙摇头,“也没什么,只是奴才想不明白为何六王爷突然来见,亦或许是奴才把人心想得复杂了。” “那就吩咐派过去的人盯着点儿,”夜微言也想起上一次六王爷在宫中大喊朝霞公主是毒妇的事情……可他总不会还为此事来与太后争辩吧? 太后如今的身体可不太好,别动了气才行。待退朝之后,还是应该亲自去“慈安宫”看一看。 此时六王爷一行人已经接到了皇上的口谕,随行抬着他直奔“慈安宫”,太后也已经得知六王爷前来探望自己,尽管心有疑惑,却也让董公公去殿门口迎一下,她则换好正式的衣装,在殿内吃着早膳。 六王爷虽然年纪并未太大,可整个人看起来苍老得很。 四个人抬着他入了“慈安宫”,董公公立即迎上前,笑着与六王爷请安,随后道: “奴才给六王爷请安了,太后她老人家得知您今儿来探望,立即就起身子了,之前还在歇着呢,说起来也真是巧了,前几日太后刚刚提过六王爷,您今儿就来了,想必这是老天爷给您心里头传了话了!” 董公公的客套话说起来甚是麻利,六王爷讪笑几声,客气道:“这大冷天的,董公公居然还迎出来,真是让本王罪过了,也是最近身体不好,想起了很多过往之事,如今还活着的已经没几个人了,也只能来给皇嫂请个安,叙叙过往的家常了。” “都是我这嘴皮子说起来就停不下,天气凉,六王爷还是快些的进去,免得染了风寒。” “已经是病入膏肓,哪还在意什么天气冷暖?” 六王爷的情绪并不太好,董公公也没有寒暄下去的心思,侧身引请六王爷入殿,余光则打量了一番跟随六王爷一同前来的这几个人。 虽是抬辇的,可怎么从未见过? 他低头看看六王爷的腿,难道已经走不得了吗? 感觉到董公公的扫量,六王爷闷声不吭,只当做没看见,轻轻拽了下盖在身上的毯子,他则专心的等候与太后相见,根本不理睬董公公。 董公公的脸上仍旧是那一派虚伪的笑,只是六王爷刚刚踏进殿内,他便立即让众人止步,“就在这里稍等太后片刻,奴才这就去看看她老人家是否用过早膳。” 也没寒暄的问一问六王爷是否吃用过,他只摆手让宫女们准备茶点,转过身便直奔后殿而去。 六王爷已经见惯了宫内太监总管们的冷脸子,虽心有不悦,却也并未在意纠结。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董公公直奔后殿去向太后回禀,“六王爷已经到了,只是奴才瞧着这一次跟随前来的有四个人呢!而且都不是熟面孔,您准备在何处召见?” 太后颇有几分无精打采,也是因为身体不适,没了那么好的精气神,“想必也是王府新召来的人吧,若不是因为皇上近些时日用六王世子在身边协助,想必他也不会入宫来探望哀家。” “若不然……奴才让小太监们将六王爷抬进来见?” 董公公这般说辞,让太后看了看他,“那就依你的吧,其实六王爷也是个可怜的……” 太后自当明白身边董公公的性子,想必是六王爷也没给几分好颜色,所以董公公才下个门槛儿,给他出几分难题。 “太后是误会了,奴才可没有为难六王爷的心思,只是瞧着那几个人不舒服而已。” 董公公连忙解释,太后笑着道:“依你的,你说不让哀家见,哀家就不见那些无谓的人!” 太后这般撂了话,董公公立即笑着应下,召唤了身边的小太监跟随自己去外殿,则把太后的意思传给了六王爷。 六王爷一听此话,颇有几分不喜,“难不成还怕本王有什么贼心不成?还要换人来抬?” “终归是太后的内殿,外人见多了不合适,其实最近皇上严密封锁皇宫,今日能让您府上的下人跟随进宫都是破了先例了,六王爷不要怪罪!” 董公公说着话,不忘打量了那几个人,随后又看向了六王爷。 六王爷也没为难他,只让小太监将自己抬进内殿,他的随从都在此地等候。 太后看到小太监们抬着六王爷进了内殿,和蔼的笑容挂于脸上,“今儿怎么突然想来探望哀家?倒是让哀家惊到了,寻常你是最不喜欢进宫的一个,今儿倒是有了闲情雅致,近些时日身子养得如何了?” 小太监们将六王爷安稳落地,六王爷只拱了拱手,“起不来身了,就只能坐在这里给皇嫂行礼请个安,也是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都怕挺不到皇嫂大寿,索性先来探望一二,免得留下遗憾。” “这话是怎么说的,都会长命百岁!” 太后看着六王爷的脸色的确晦暗无比,显然病情不轻,“可是请太医瞧过了?” “还没。”六王爷直奔主题,“今日前来也是有件事情求皇嫂,臣弟想再拜一次皇兄……不知道皇嫂能否恩准?” 拜先帝?太后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此时梁霄得到了梁八和梁九传来的讯息,当即吩咐梁五照看郡主府,他则将身上的令牌给了梁拾,让他立即传令入宫,“一定要亲自传话给皇上,拖延下朝的时间,越久越好!” 梁拾拿到令牌,立即一脸郑重应答:“卑职遵命!” 第888章 禁地 “你要去祭堂叩拜先帝?” 太后又重复了一遍,她对六王爷提出的要求很是惊诧,她呆呆的看先六王爷,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六王爷想要说话,但还未等开口就咳嗽不止,一旁的宫女连忙递上茶,六王爷汩汩喝了几口,才平顺下来。 他沉了沉,看向太后道:“这些时日身体一直不好,其实太医已经告诉了孩子们,臣弟也活不了多少时日,只是他们一直隐瞒着糊弄我,生怕我情急之下害怕,再做出点儿什么荒唐事来!” “这么多年,一直浑浑噩噩的度过,如今临死之前,臣弟只想着皇兄,更知道做过太多对不住皇兄的事情,所以临死之前,只想给他磕上一个头,这辈子也死而无憾了!” 太后听着六王爷的话,心里也涌起几分感伤,“唉,这么多年了,哀家从不敢到那里去,每一次看到他的灵位,哀家就忍不住落泪感伤,连着几晚都无法睡的安稳。” “正是这样,所以才想求请皇嫂允臣弟去磕上一个头,每日每夜的梦见,或许就是皇兄在召唤着臣弟了,臣弟更想去问一问,真的闭了眼,应该去何处找皇兄,臣弟只想要一个指引啊!” 六王爷这话说出,太后的眼泪没忍住立即滑落下来。 近些时日,太后的身体也格外不好,而六王爷今日突然前来说了这样一番话,不免刺到了太后心底的那一处恐惧的柔软。 只是太后毕竟是太后,她虽愿答应六王爷的请求,却并没有马上表现出来,吩咐董公公道:“去吩咐下御膳房,今日做一桌素席,哀家要与六王爷一同感念先帝。” “可是您这身子骨,吃素可不成呢。”董公公在一旁道:“这可不是奴才信口胡言,而是太医特意叮嘱过的,身体劳虚,也是需要食补的啊!” 太后蹙了眉头,“难不成哀家说话还不算数了?” 董公公嘿嘿讪笑,并不作答。 而他无声的反抗,让六王爷摇头叹气,“太后也不必为难,如今咱们老啦,说什么也不算数了,都是年轻人的天下……还是臣弟独自去见皇兄,皇嫂要保重身体,一定长命百岁。” 六王爷的话不免刺到了太后,太后看向董公公的眼神也有几分埋怨的厉色,“带着六王爷去吧,今日哀家就是要吃素膳,上几道荤的,你就都给哀家吃了,哼!” 董公公满了苦涩,可也知道刚刚那句话的确惹恼了太后,立即跪地作揖,连连求饶,“太后老人家饶过奴才吧,奴才这就去吩咐,只要您老人家高兴,怎么着都行!” “那还不快去?” 太后挑起冷眉,这会儿也犯起了倔强。 董公公壮着胆子道:“用不用等等皇上?” “不过是去祭堂磕个头,等皇上干什么?”太后的脸色更加难看,董公公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乖乖的闭嘴。 六王爷也借此拱手,“臣弟先去祭拜皇兄,稍后再来给皇嫂请安……” “去吧,身体也不好,就不必再惦记过来看哀家了,好生回去休息,稍后哀家跟皇上说,让他多找几位太医去为你仔细瞧瞧,才多大年纪,不要整日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志宇如今在皇上身边也甚是得利,你的福还没享够呢!” 太后提到了夜志宇,六王爷的脸上一僵,一抹无奈的愧疚划过,随后低头向太后无声的拱了拱手。 太后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可董公公却注意到了。 因为今日他一直就觉得六王爷不太正常,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儿。 按说他进宫来探望太后,不应该是因为六王世子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差,来说两句好话,与太后亲近亲近的? 可他从进门便提要去见先帝,更是对六王世子一个字都没提过,这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而太后提了一句,他本是应该道谢,感念皇恩,可却是那样一番表情,这事儿就更奇怪了…… 六王爷准备离开去见先帝,小太监把他抬到外殿,他则提议让自己的下人跟随,“都是本王身边伺候的,知道本王的身体状况,刚刚你们抬的虽然稳,却让本王十分不舒服,还是由他们来更好!” 董公公微蹙眉头,本想拒绝,可想到刚刚说话已经引太后不喜,若是执意不肯答应六王爷的话,恐怕又要引起纷争,让太后大怒。 而且这事儿可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都跟着,毕竟是在宫中行事儿,总得有个引路的吧?若不是咱家离不开太后身边,真想跟着王爷去为先帝磕上几个头了!” 董公公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眼色,“都机灵的伺候着六王爷,敢有什么不对的,回来咱家亲自赏板子,知道了吗?” “喳!” 董公公执意让小太监们跟随,六王爷也知道没法拒绝。 吩咐着身边人抬起行辇,他便要求快速的奔去皇宫西南角的那一处单为先帝置下的祭堂。 瞧着六王爷离去,董公公立即召唤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去告诉皇上,六王爷要求去祭堂为先帝磕头,太后答应了!” …… 夜微言此时正在朝堂之上听着大臣们的奏禀。 田公公正问着其他人是否有意奏禀,下一句“无事退朝”未等出口,余光睹见殿外的小太监正在猛的朝他挥手。 田公公把那一句咽回了肚子里,而夜微言等半晌,都没看到田公公说话。 他轻咳两声,田公公只当不知道,夜微言只能继续的点出礼部侍郎,问一问下一届科举的筹备情况。 而田公公此时则悄悄的退后两步,听着刚刚摆手的小太监在其耳边的回禀。 听得是梁左都督告知皇上不许退朝,他的眼睛微瞠,点了点头,只是还未等田公公回到皇上的身边,“慈安宫”的小太监也正好跑来。 “六王爷要求去祭堂为先帝磕头,太后允了,董公公阻拦不住……” 田公公刚想点头示意知道了,可转而头皮发炸,说话的声音都僵住了! “那个人可就在祭堂后的禁地,不能让他去啊!” 第889章 疯狂 旁人不会因为此事联想到朝霞公主,但田公公却反应极快! 上一次皇上赐皇族之姓、郡主之位给徐若瑾时,六王爷就发疯一般的不同意,更是吵嚷“那个女人是毒妇,是妖女……” 之前皇上有意提携六王世子时,田公公就担忧过是否会引起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不满,尽管没有人挑明瑜郡主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可此事众人皆知,只是顾于皇上的袒护和梁左都督的势力,没有人在揪着这个把柄不放而已。 皇上之所以用六王世子在身边做事,也正是想找一个只能依靠自己,不会与梁左都督交好的皇族亲眷,那便是非夜志宇莫属了? 所以田公公听到六王爷要去祭堂给先帝磕头时,下意识便想到此事,之前六王爷当着众人怒骂朝霞公主,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此对朝霞公主做出些什么? 只是梁左都督不让皇上退朝,这又是为什么?皇上如若不去拦六王爷,旁人也拦不住啊! 田公公一时焦急,也做不出决定,只能将慌乱压制心底,脸上涌起一抹笑意的又出现在朝堂之上,找准时机在夜微言的耳边低声道:“皇上千万保持镇定不要急!” 夜微言先是一怔,心里有了准备,微微颔首,“你说。” “六王爷要到先帝祭堂去磕个头,太后她老人家答应了,可那后面乃是禁地啊!” 田公公话语一出,夜微言的心险些蹦出来,“不能去啊,朕得去拦着!” “皇上先不要动……”田公公满脸苦涩道:“梁左都督刚刚派身边人传信,特意告知皇上拖延下朝的时间,他来之前,您不能离开朝堂!” 夜微言好似一个鸡蛋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他看了田公公半晌,挤出四个字:“听梁霄的!” “可御林统领可是六王世子啊!” 田公公心底最大的担忧忍不住出口,夜微言攥紧了拳,脸上虽然仍旧保持着平稳安和的神态,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的乱成了一团! “派人去祭堂之处阻挡片刻,其余之事都听梁霄的!” 夜微言这一句可谓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他真已经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梁霄了! 当初怎么会用夜志宇做御林统领? 六王爷本就与梁霄和徐若瑾不对付,自己是犯了哪门子癔症,居然会想找夜志宇与梁霄抗衡?简直就是荒谬,就是白痴! 如今六王爷奔去祭堂,自己即便是想下令阻拦都没有辙,因为御林守卫统领乃是六王爷的儿子,六王爷想做此事,夜志宇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怪梁霄让自己拖延退朝的时间,若真是出了问题,连自己这条性命都难保! 田公公听了夜微言的吩咐,悄声无息的离开朝堂,召唤了宫内的亲信去“慈安宫”将皇上的话全部传给了董公公。 好在董公公是个心思细的,提早就派人来传消息,若是预先心里没有准备,真不知会出什么天大的事! 而此时,他们也只能盼着梁霄快些到来,时间拖得越久,可真是越容易闹出乱子啊! 梁霄并没有马上进宫,而是直接去京都尹找到夜志宇,二话不说便将其打了两拳。 夜志宇本以两天两夜没有睡,刚见了梁霄面儿就挨了打,眼冒金星之余,听到梁霄在其耳边道:“你知道你父王身边的那几个人是七离国的逆贼么?” 夜志宇眼睛瞪的硕大,“你胡说!” “不信你就跟我进去瞧瞧!”梁霄单手制住夜志宇,一把抢过他腰间佩挂的统领令牌,“敢驳斥一个字,你就是图谋外敌刺杀皇上的奸细,当即是一个死,不肯认,那就跟我走!” 夜志宇浑浑噩噩之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梁霄拿住,可他即便想反抗却也动弹不得,喉咙被掐得生疼,“我不信,我绝不信,梁霄,一定是你有反心,你休想糊弄我!” “我有反心,就应该一刀砍了你,而不是与你废话!”梁霄一把将夜志宇推向梁一,梁一继续挟制夜志宇,在其耳边道:“抱歉了,夜统领!” 夜志宇挣扎了两下却毫无用处,京都尹早已经吓傻,梁霄拿出统领令牌,吩咐着外面守卫道:“封锁京都衙门,所有御林守卫听从我领,不服者,死,反抗者,死,不听从者,格杀勿论!” 梁霄的震慑让所有人看向了一旁的夜志宇。 可夜志宇正被梁左都督的人擒住,而令牌又在梁左都督的手中,他们听从也没有错处。 只是……这是出了什么事? 错愕之间,梁霄看向京都御林的副统领,“带人直奔皇宫,七离国的逆贼已经进入宫内,力求保证皇上安全!” 副统领听得头发丝都倒竖起来,可他并没有怀疑梁霄是否另有异心,当即尊令道:“听从梁左都督之令!” “出发!” 梁霄率先上马,直奔皇宫而去,副统领率众守卫跟随而去,梁一等人挟制夜志宇到马车之上,放慢跟随的进度。 谁知道夜志宇是否已经有所布置?此事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绝对不能有半分的差错! 而此时六王爷已经到了先帝的祭堂,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先帝的像,亲自点了三根香插在面前的香炉之中。 “皇兄,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可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为何要抢我的女人?” 他的自言自语,脸上更是充满了愤恨无比,“那是我的女人,你明明知道,你为何不肯放过她,为什么?!” “还有皇姐!”六王爷的情绪颇为激动,满脸涨红青紫,“她知道蝶儿是我的人,被你抢了去,却还故作大度要成全她和我,反而让蝶儿丢了命!” “你明知罪魁祸首是她,却还留着她的命,却杀了蝶儿,皇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六王爷越说越濒临疯癫,“明明她就是皇族的罪孽,你却仍旧留着她的命,我知道,你留着就是想等我来为蝶儿报仇的对吗?她该死,她的那个私生女也该死,你下不得手,那就我来!” 六王爷一抬手,跟随他的几个人立即抽出腰间的那一根细刃银丝,在先帝的祭堂中开始血的洗礼! 第890章 第二百三十六 秘密 在先帝祭堂中守卫的并不全是御林守卫,还有一支神秘的家族。 这个家族乃是大魏建立之始就跟随魏高祖,高祖驾崩之后,便卸任官职,守护皇家墓地。 原本宫内是没有祭堂的,也是先帝还在世时就为自己在宫中的角落中建了一座祭堂,故而此家族派出十名女眷守护此地,也守卫着祭堂后囚禁朝霞公主的禁地。 只是六王爷的突然袭击让她们一时没能缓回神来,而跟随六王爷的这几个人也着实厉害,让她们一时不敌,接连死了五六人之后,她们开始召集御林护卫,朝天空绽放了通讯的烟火,继续与几人拼杀,已命搏命! 只是她们之所以被派到宫内守护祭堂和禁地,除却是女眷之外,也是因为宫中几乎无人来犯,故而这几个人并非是家族中武力最强的几位,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六王爷带着两个人直奔祭堂后的禁地而去,其实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朝霞公主,他一定要为自己的女人而复仇! 旁人都说朝霞公主和蔼可亲,乃是无人不称赞的皇族荣耀,而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个女人阴毒凶险,着实可怕! 可是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因为他只是皇族中一个无足轻重的王爷罢了,即便说出来,人们也不会相信他的话,甚至会觉得他着实可笑! 所以他只有自己动手才行! 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她,她才是皇族的耻辱,而她生下的那个女儿更是! 幽静安宁的禁地之中有几分慑人的冷。 因为此地并未点起任何取暖的碳炉,只有佛像之前的香炉中飘起一缕游荡的沉香在肆意游走,否则今日此地,根本感觉不到丁点儿生机。 六王爷乃是走入禁地的。 他的腿并非不能走,只是装瘸许久,突然双脚踩踏在地上时有些无法着力,脚步歪扭,为他心底增添了继续愤恨! 若不是为了来到此地复仇,他何必委屈自己? 他在四处瞧看,只想找出那一个毒妇的身影,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一定! “你出来!” “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来了,你有什么不敢出来?” “当年我没能杀了你,是我无能,可你明明知道我恨你,你却没有对我下手?这才是对我最大的嘲讽!”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手下留情,因为是你根本不屑,你就愿意看到别人生不如死的苟活,可你现在不也是如此?!哈哈哈哈,你出来!” 六王爷很不喜欢禁地之内的气氛,他心底没来由的抽搐揪紧,更是想嚎啕痛哭! 他隐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天,可是今天遭遇的一切并未让他感觉到痛快,反而更加压抑! “这么多年你也娶妻生子,却仍旧心存挂碍,何必呢?” 一道清丽低沉的声音响起,六王爷当即顺着声音望去,正看到一个披散长发,身着青色尼姑袍的女人缓缓走来。 那精致无比的五官和如白莲般不可亵渎的气质,让他心底涌起一股酸楚。 近二十年未再见到,可好似就在昨日。 她依旧是哪个她,却是自己已老迈濒死,这到底是谁的罪过、谁造的孽? 六王爷抹了一把眼角,看着她道:“旁人过的生不如死,而你虽被囚禁此地,却平淡无喜无悲,反而无忧无虑,我若是你,早就自尽而死,为造下的罪孽恕罪!” 朝霞公主并未理他,更没有回答他的话,脚步轻轻的走到佛像跟前,伸出纤弱的玉指拿起桌案上的香点燃,恭恭敬敬的跪地磕了三个头,便盘坐在地上,拿下脖颈上的菩提静心修行。 六王爷冷笑着道:“又是故作玄虚,想让别人大吃一惊,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便杀。” “我真的动手了!” “你可以举刀了。” “你……” “观自在菩萨行深……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外面的拼杀声屡屡响起,是守卫此地的人抵挡不住外来的攻击,逐渐退至此地。 六王爷听到刀剑碰撞的刺耳,心中的浮躁更盛,可他想要冲上前一刀捅死眼前的女人,却不知为何,始终迈不开步子,好似双腿已经不受自己支配! “你当初为何要蛊惑她去刺杀先帝?”六王爷问出心底最大的疑团,“为什么?!” 朝霞公主握有菩提的手突然停下,“因为他该死。” “那你为何不亲自动手?” “我下不去手。” “皇兄明明知道是你蛊惑的,为何他杀了蝶儿,而不是杀了你!” 六王爷嚷出这一句话已经浑身无力,匐倒在地痛哭不止,“为何他明明知道,却是要了蝶儿的命,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什么?”朝霞公主轻喃一句,“因为他不想让我死,只想让我在他驾崩之后,在他的祭堂之后陪着他。” “可蝶儿乃是有着他的骨肉啊!”六王爷哽咽难忍,“他居然就下手杀了她,这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你明明是在恨皇兄,却把罪责推至我的身上,你明明怪罪蝶儿糊涂,却也要怪罪是我的蛊惑。” 朝霞公主声音平淡无比,却仿若比这没有暖意的禁地更冷,“诋毁别人罪恶来遮掩自己的无能,蝶儿当初入宫为妃而不是选择你,并无他错。” “你说谎,这都是你造成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六王爷如疯了一般的冲上前来,双手箍筋她的脖颈,疯狂的吵嚷:“我没有,你总有你觉得别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可无论你怎么反驳,我都要掐死你,我要为蝶儿报仇,我杀了你!” 六王爷似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可朝霞公主仍旧盘膝原地,仍旧手握菩提,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没有! 门外突然有大批的御林统领冲进祭堂之中,跟随六王爷的几个随从对视一眼,立即退至禁地。 一掌敲在六王爷的脖颈之后,六王爷当即松开卡紧朝霞公主的双手。 梁霄率众冲入祭堂之中,正听到随从中的一人道:“让夜微言来此,否则我们就杀了长公主和六王爷,砸了夜擎的祭堂!” 第891章 决绝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 六王爷愕然发慌,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早已策划了此事很久,可又怕被他人发现,所以才在外联络了几个杀手,协助自己完成此事! 六王爷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只想要了朝霞公主的命! 可怎么现在……他们挟制自己要见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霞公主除却偶尔动一动手指证明她还活着之外,已经倒在地上无法起身,刚刚六王爷下的手极狠,朝霞公主久居此地身体虚弱,根本扛不住六王爷的泄愤。 但也就因六王爷上了年纪,没什么力气,否则朝霞公主可能已经没了命! 梁霄看到眼前这一幕,并未过多废话。 朝向身后的人摆手,只吩咐了一个字:“上!” 御林侍卫得令之后齐齐上前将禁地包围的水泄不通,逆贼首领手臂勒紧六王爷的脖颈朝后拖了一步,“大胆!这可乃是夜微言的皇叔和皇姑母,梁霄,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 梁霄一句废话都没有说,朝天打了个响指,立即弓箭手从四面八方准备完毕,随时能将这几人射成筛子!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 四个逆贼将六王爷和朝霞公主紧紧贴在身旁,背靠背的准备随时以人肉抵挡那无法计数的弓箭。 “怕。”梁霄简短的一个字落地,整个人如同闪影,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逆贼的身旁! 他身形魁梧却灵活极致,瞬间遁地,双手如同铁钳,猛然拽住六王爷与朝霞公主的双腿,将二人绊倒在地,迅速钳紧二人滚离此处几米便将他们拉在身下,一动不动! 突然的袭击让逆贼四人惊慌之余未抵挡住梁霄的偷袭,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弓箭如同瓢泼而落的大雨,直奔四个逆贼的头颅射去! 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甚至刚刚赶到此地的田公公都吓的双腿颤抖不停! 确定四人皆已中箭,侍卫才上前查探是否误伤梁左都督与六王爷和那位已多年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颜面的朝霞公主! 因有梁霄护佑,六王爷与朝霞公主都安然无恙,梁霄的左臂被误中,鲜血汩汩而流,他站起身看着穿在手臂上的箭簇紧眉头,伸出另外一只手将箭枝掰断,走到那四名逆贼的面前。 三人已死,另外一个还留有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久。 “梁、梁霄,你、你居然敢……”他指着梁霄却满脸惊愕,他没想明白为何梁霄敢不顾这二人的身份,直接下令放箭! “你不懂?” 梁霄凑其耳边轻轻道:“那是你蠢,若是你用细丝勒紧二人的脖颈,我便没有下手救人的机会。” 逆贼面露懊悔,也是因梁霄的强势让他们颇有措手不及! “只是你也不必后悔,即便你用铁丝勒住了他们的脖颈,我也一样会下令放箭。”梁霄的话让逆贼满脸震惊,“你……” “此地乃是大魏皇宫,以确保皇上的安危为重,我倒期望你刚刚把他二人也杀了,可你却没动手,那会让我省了很多麻烦。” 梁霄最后一个字说完,手中的刀沿着逆贼的喉咙一抹,逆贼当即断了气。 “把这四个人的尸体抬走。”梁霄站起身吩咐着现场,“其他死去的人标明身份,稍后给我名单。”他余光看到了田公公在此,“田公公派人把此地清洗干净吧。” “呃,是。”田公公一肚子的牢骚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他不知能与梁霄说什么,更不敢想象若是梁霄没有及时赶到,宫中会发生多么大的变故! 虽然只是刹那间便将这一场虚惊解决了,可田公公扪心自问,换成其他人,没有人敢像梁霄这般决绝果断,因为那可是六王爷和朝霞公主的命啊! 万一……万一箭手误伤,这要担下多大的责任? 亦或许就是因为梁霄的无所畏惧,才能把大事化小,除了他之外,真的没有人敢做出此事了! “梁左都督,已经派人去找太医,马上为您包扎伤口。”田公公平复了半晌,才上前与梁霄对话。 梁霄却毫不在意,“不急,先让他们查看六王爷和公主殿下的情况。” “可你的伤……” “小事。” 梁霄吩咐梁一把夜志宇带了过来,夜志宇刚刚已经亲眼目睹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再看向六王爷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迷茫、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没有想到,自己****夜夜找寻的逆贼居然被自己的父王带入宫中?而且刚刚还以父王做要挟要见皇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彻底的糊涂了! 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六王爷此时呆傻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即便见到了夜志宇,他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梁霄在一旁看着他二人道:“你父王想杀公主殿下,在外找寻了四个杀手,可这四个人却是七离国的余孽,搭上你父王这一条线,准备进宫行刺皇上。” “只是他们选错了动手的地点,若是在慈安宫就动手,以太后来要挟皇上,亦或许还能够成功,只可惜他们偏要到祭堂和禁地,这也是因七离国的人以祖为遵,刨了他们的祖坟堪比灭族之恨,但在我等看来,祭堂比不得活人更重,毁了重修就是,他们输在了不懂大魏。” 梁霄说的轻松,却让夜志宇心底如惊涛骇浪,他看着六王爷,哑声道:“父、父王,这是真的吗?您、您为何要这样?为什么啊?!” 六王爷并没有理睬夜志宇,而是看向了梁霄,“你早知道?” “我只是没想到你连亲生儿子的前途和命都舍弃,也不肯舍弃多年之前的恩怨。” 梁霄看着六王爷,“可悲至极!” 六王爷哽咽一声,似乎也因为自己的愚钝和懦弱而无颜苟活,僵持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这辈子,我都是个愚蠢的人,却没想到,临死之前,仍旧办了一件蠢事,本想找其他人来为自己复仇,可这些人却利用我,要杀皇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不该活着。”六王爷看向夜志宇,“可惜了你,下辈子,别投胎做我的儿子,因为这辈子,我活的太窝囊了!” 话音一落,六王爷猛然朝着一旁的墙上撞去,夜志宇不等缓过神,梁霄用受伤的手臂拦住他,“王爷这辈子的确活的窝囊,那就请您死的亮亮堂堂。” 第892章 幕后 梁霄将此处控制住,打扫的打扫,治伤的治伤,该需要安抚的他没搭理,那是皇上要做的事儿,他只需严查是否有漏网之人就可以了。 所以他没有让六王爷死,他要追着这一条线,问出为他牵线搭桥的那个人。 顺藤摸瓜,也总能牵出幕后的指使,即便六王爷对此事怀恨多年,可凭借他的本事和能力,想要将此事策划的如此天衣无缝,还真不容易。 所以梁霄不信背后没有其他人,只是这件事他不准备自己来谈,而是交给了夜志宇。 六王爷的死已经是注定,可夜志宇并不想死,更不想因父一时糊涂,害了王府的上上下下。 夜微言可是个心思狭隘之人,他不把此事处理好,那恐怕不止活在六王爷带给他的阴影之中,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没人想品尝,夜志宇不是个傻子,他感激梁霄在皇上驾临之前给了他可意挽回的机会。 梁霄给了他一炷香的时间,因为施舍是需要有尺度的,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夜微言此时已经听田公公将事情的经过回禀清楚。 他瘫坐在龙椅之上,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如同田公公所说,若不是梁霄及时抢夺了御林统领的令牌直奔皇宫而来; 若不是梁霄干脆果断、甚至是武断的下令处死潜入宫中的逆贼; 若是这几个七离国逆贼在太后的“慈安宫”中的动手…… 今日的事情可不似此时听田公公讲故事一般,而是他这条命恐怕就真的悬了! “皇上,皇上?”田公公见夜微言在发呆,忍不住轻唤两句,“祭堂和禁地的事情还等着皇上亲至才能处理,梁左都督在等着您呢。” “哦,好。”夜微言心不在焉,站起身原地转了个圈,也对自己的惊慌有几分懊恼。 可在田公公面前,夜微言也没什么需要遮掩的,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汗,“真是虚惊一场啊,此事不要告诉太后,以免她老人家跟着担心害怕,知道了吗?” “奴才已经亲自去告诉给董公公了,更嘱咐过他严令禁止这个消息传入慈安宫。”田公公满脸苦涩,“奴才现在想起刚刚的事情还有几分迈不开步子,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上。” 田公公叫苦,也是让夜微言心里平衡些许,“朕听你说起都心揪了起来,更何况你亲眼所见了!” “多亏了梁左都督啊!” “行了,咱们这就去吧。”夜微言行出书房,看到天空的湛蓝,即便天气寒冷,他也觉得甚是温暖。 若不是梁霄特意提醒,让他拖延早朝的时间,事情不知会发生成什么样子。 还是活着好,还是活着好啊! 夜微言赶到祭堂和禁地之时,心里当即一片冰冷。 旁日这里是他都鲜少到来之地,只为了留给此地一片安宁静谧,可此时却热闹非凡,让他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可即便再别扭,他也要收敛情绪,快些把这件恶心的事情解决…… 田公公看出皇上的不喜,当即朝众人唱喊:“皇上驾到!” 众人见到夜微言齐齐叩拜,夜微言则满脸严肃,抬手轻道:“平身,今日之事让诸位受了惊吓,将此地收整妥当之后,朕自有封赏,都去忙吧。” “谢皇上……” 诸人各自去忙,夜微言则直接穿过祭堂,来到祭堂后的禁地。 此地的冰冷,让身着大氅的夜微言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看到地上一具皆一具的死尸,心中的恐惧和厌恶遮掩不住,让他加快了脚步,更是寻找着梁霄的踪影。 似乎看到他,夜微言的心里才有几分安全感,这种感觉尽管让夜微言十分懊恼,可他自己却不得不承认。 梁霄此时正在掐着时间,而太医们也在为伤者查看着身体,看到夜微言踏步进来,梁霄只拱了拱手,“公主殿下昏迷,在等太医们救治的消息,六王爷有意自尽,被臣拦下了,此时六王世子正在与他私谈。”看了看那计时的沙漏,“时间也快差不多了。” “你、你还容他二人私谈?” 夜微言对此颇为吃惊! 若依着他的意思,六王爷和六王世子都应该抓起来才对! “六王爷并不知这几人乃是七离逆贼,以为是花钱找来的,这其中必定有牵线之人,一定不能把这条线断了!” 梁霄说出事件的关键,夜微言斟酌下,凑近他,轻声问道:“可他……还信得过么?” “皇上还有其他的法子么?”梁霄的反问,让夜微言怔住,可他平稳心神仔细思忖此事,似乎也只能如此,“若他没有掺杂进此事之中,朕乐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他做不得御林统领了。”梁霄声音虽轻,却格外笃定,“亦或许去大理寺更合适。” “为何?”夜微言刚刚问出口,便见夜志宇从屋中走了出来。 看到他满脸的厉色和怨气、无法发泄的阴郁,夜微言喃喃道:“大理寺的确合适他,看到这一张脸,不用审就都招了……” 夜志宇见到夜微言已经到此,当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听闻父王说出的话,已经惊的魂儿都快飞了!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恨他,可他就因为多年前已经死去的女人,却根本至王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不顾,这种父亲还怎能让他心怀孝道? 他恨自己的父亲,可他却并不敢说出来,可压抑的恨积郁心底,虽五官未改,却好似变了个人,让夜微言都愣愣的看了他半晌。 “行了,起来吧,刚刚梁左都督已经告知与朕,此事你之前并不知情,朕恕你无罪。” 夜微言不忘帮梁霄卖了个好,“你已经问出背后指使者是何人了吗?” 夜志宇叹了口气,看了梁霄一眼,咬了咬牙,与夜微言道:“父王说,是十三叔给他的消息……” 夜微言不等把眼睛瞪圆,屋内的太医当即冲出来道:“启禀皇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伤势过重,可能、可能要不行了!” 第893章 急救 什么?朝霞公主要不行了? 这个消息不仅是让夜微言惊呆了,甚至连梁霄都露出了难色! 朝霞公主其实是他们最不想提起的一个人。 可现在朝霞公主的命即将保不住了,救还是不救?这的确是个问题! 其实夜微言和梁霄扪心自问,他们都知道朝霞公主若是在此地事件中死去,或许可以成为解开他们隔阂的一个死结。 毕竟徐若瑾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若是公主死了,谁还会揪着此事不放?只让徐若瑾安心做她的郡主、做梁霄的夫人就可以了。 梁霄虽然第一个念头也是希望朝霞公主死去,可他下意识的便吩咐身边的梁一,“去找沐阮,让他立即进宫!” 梁一当即应答,离开此地之后,传讯给梁拾。 四爷自当不会在皇上的面前提起梁拾,但梁一在他身边做事多年,早已经明白四爷的吩咐到底何意。 梁拾乃是十个人中速度最快的,甚至比梁五还要快,但他的刺杀技术比不得梁五,可他如风般的速度让梁五始终不服不忿。 夜微言没想到梁霄会要求救朝霞公主,可梁霄已经下了令,他也没法当众回驳。 梁霄心底也是一沉。 虽然朝霞公主死了的话,多年的恩怨可能就此解决,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夜微言不再追究。 可谁能保证夜微言不追究?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会涌出什么念头,更何况是其他人。 所以梁霄不敢赌,而且徐若瑾毕竟还没有被皇家承认她乃皇族血脉,那一个御赐的姓氏和爵位根本就是空壳子。 而让沐阮前来,若是救活了,算朝霞公主命大,而且沐阮医治,也能知道她身体的具体情况;若是救不活,那就是老天爷要她离开人世,没有人能左右得了了! 梁拾快速的回到郡主府,找到沐阮之后,立即让他收拾医箱,马上要带他进宫。 沐阮当即拒绝,“谁爱死谁死,我不进宫!” “这可是四爷让我回来找你的!”梁拾没想到沐阮会拒绝,“你必须得去!” “我若进宫了,郡主怎么办?梁霄也是的,明知道她女人正是要紧的时候,他走就走了,居然还要我也进宫?这不是胡闹么!” 沐阮才不管梁霄是什么官儿,梁霄做得不对,他也会当面就说,才不会容着他! 梁拾提了口气,知道不与沐阮说实话,自己还真不容易带他走! “是朝霞公主要不行了!” “什么公主关我何……”沐阮说到一半儿停下,直勾勾的看向了梁拾,“你、你说谁?”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梁拾急得跳脚,“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若你去了也没辙,那就彻底……” “走!”沐阮立即冲回他的小屋中,背起药箱二话不说便往门外跑。 他这辈子没能见到自己亲生父母的容颜,那决不能让徐若瑾也见不到自己亲娘的面儿。 他不管那是什么公主不公主,他只知道,那是徐若瑾的生母,他要救的是她的生母,这就足够了! 梁拾松了口气,并没有再备马车,拽着沐阮与自己上马便直奔皇宫而去! 沐阮与梁拾风驰电掣一般的奔向皇宫,盯着郡主府的那些人自当都会看到,各自离开,向他们的主人回禀,而夜微言此时顾不得外界是否有什么传言,因为宫中这一场磨难并未完全度过。 六王爷说出是十三王爷帮他牵的那一条线之后便死了,倒不是他自尽,而是他气死的。 怨恨了二十多年,耗费心机布置了一场复仇的行动,却没想到被敌国利用,险些把大魏皇族坑害的渣都不剩! 他自己愚蠢也就罢了,却还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家人! 他是与自己生气,特别是与夜志宇谈过之后,他才真正的明白,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早已经过去,他并非是爱慕青梅竹马的蝶儿,他是怨恨自己的无能。 至于蝶儿为何要受朝霞公主的蛊惑去刺杀先帝,他即便知道了原因又能如何? 更何况,朝霞公主根本一个字都懒得与他说,好似他连听一句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对,他就是没资格,他自己都没活个明白,又有什么资格去向别人要解释? 六王爷独自坐在屋中伤悲,一口心气没压住便狂吐鲜血,不等太医到他身边,就已经断了气了! 太医们也心惊胆战。 刚刚已经对朝霞公主的伤势无能为力,而此时又眼睁睁的看着六王爷死去。 皇上就在此地,若是接连两位主子全都丧了命,他们这些太医还不得成为了发泄的出气筒? 夜微言已经黑沉如墨,一脸青紫,听着田公公回禀守护禁地和祭堂的司徒家族死伤的数目,他的心沉了又沉,疼的如针扎一般。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死伤的消息,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田公公自当知道夜微言已经濒临崩溃,可该说的他、该回禀的事他也不能瞒着,“司徒家族的族长已经来了,您是否要见?” “等着!” 夜微言没好气,“一切都等皇姑母的情况确定再说。”他突然浑身抽了一个激灵,“这里怎么这么冷?怎么没有碳炉?” 田公公连忙打断他,凑其耳边压低声音道:“皇上,这里一直都没有用过碳炉啊,这里是禁地啊!” 夜微言被噎在当场,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他虽有心让田公公在此地架上碳炉取暖,可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容易牵连出很多大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朝霞公主毕竟乃是被先帝囚禁此地,他此时吩咐烧了碳炉,为及时救治皇姑母,可若是真的救过来了,碳炉撤不撤? 不撤,继续烧着,那此地还算不算先帝下昭的禁地?可若是撤了,朝霞公主毕竟乃是徐若瑾的生母,纵使梁霄对此不说什么,却容易引起其他大臣的非议。 夜微言想到此不由得自嘲一笑。 不过是一个碳炉罢了,他却要想这么深远,谁说做皇上是最大的福气?以他来看,这就是最大的苦事! 又打了一个哆嗦,冷?忍着吧! 沐阮奔向皇宫之时,徐若瑾正在等着他今日前来探脉。 可沐阮没等来,却是甜芽过来递了话,说沐阮被梁拾给找走了,进宫去了! 徐若瑾微微一怔,进宫了? 能让梁霄主动下令接沐阮进宫,想必事情一定十分紧急。 若不是夜微言出事了,那就是太后病重了? 一个念头突然在她心里“腾”的冒了出来! 不会……不会是她出事了吧? 第894章 怒火 徐若瑾虽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但并没有说出口,她生怕说出来再吓到方妈妈。 只是念头在心底越来越强烈,隐藏于心底的那股血缘的牵动,让她即便不想,都不能自已。 这并非是她胡思乱想,而是血缘的力量。 有时,对自己的男人太过了解,也是一件苦事,若是不知梁霄对自己的看重,怎会联想到朝霞公主的身上? 这事儿想蒙骗自己都做不到,那就只有耐心的等待,只期望她能度过难关,一切安好。 梁拾带着沐阮一路冲进宫中,直奔皇宫的祭堂后而去。 沐阮也顾不得为夜微言行礼请安,亦或再和梁霄多叙几句,直接便冲进朝霞公主所在的屋中,开始了紧急的抢救。 太医们此时也不敢再与沐阮寒暄问好,只听着他的吩咐,亲自动手行事,因为时间紧急,容不得他们似寻常那般慢条斯理的讲规矩了! 等待总是让人焦躁的,连夜微言此时都没舒展开蹙紧的眉头。 只是他在等,司徒家族的族长也在等,眼见夜微言正在与梁霄站在一旁未做他事,二人行步过来,拱手道:“皇上此时可有空闲的时间?族中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请皇上先听我等把事情回禀清楚……” “不知在皇上面前如何自称,你还来干什么?” 梁霄站于一旁打断了他的话,司徒家族的族长一共两人,原本是夫妻二人,因为年迈,将族长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子女,面前说话之人司徒男便是老族长的长子。 梁霄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司徒男听到梁霄的插话,一脸不屑,“司徒家族乃是守护皇族墓地及祭堂之人,早在先祖之时,就被允不必低位自称……” “守护祭堂十几个人,被四个人轻轻松松就全都杀了,这等垃圾糟粕的把式,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不必低位自称?” 梁霄今日窝了一肚子火,正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司徒男便找了上来,“家和万事兴,可太平的日子不是养你们这群秧子废物的,若是都这等花架子就趁早滚蛋,让出位置给能护佑皇族的守卫吃重金赏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你在说谁?”司徒男当即竖起眉,很是不满。 梁霄低头看着他,“就在说你,废物。” “你敢再说一次,小心我不客气!”司徒男不等话音说完,梁霄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司徒男当即飞出五米之远,直直跌落在一旁的雪窝子当中。 “没听见刚刚皇上的话?一切事宜都等公主殿下安危敲定之后再说,谁再敢来多废半句话就试试!” 梁霄低沉的嗓音如同狮吼,让所有人都心底一紧,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夜微言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却着实苦涩不已。 他也觉得司徒男很是过分,可这都乃是历代惯出来的臭毛病,连他都无可奈何。 每一次到祭堂和禁地,都要司徒家族的族长亲自作陪,而且还时不时以先帝遗命来规管自己,让夜微言很是恼火。 而今日他本是下令等朝霞公主的状况有了眉目之后再见司徒男,他却堂而皇之的擅自过来与自己叙话,挨揍也是活该! 梁霄说的没错,理由充分,打的极好,可夜微言苦涩的乃是这都是因梁霄看不惯司徒男,并非是为自己才动手?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实在让他心中不舒服。 可这种不舒服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只能当做梁霄是为自己教训司徒家族,否则这一张脸也就甭要了! “梁左都督打的无措,连他一巴掌,司徒族长都躲不开,你又有何本事来护佑皇族的圣地?朕真要考虑一下,司徒家族是否还具备应有的能力。” 夜微言板起脸色,也甚是慑人,“如若没有,朕不介意做一次厉君,取消司徒家族守护皇族圣地的资格。” 司徒男于远处捂着青肿的脸,听到夜微言这话也有几分忌惮,没敢再开口说什么,只能耐心在一旁静静的等。 只是他再看向梁霄的神色也充满了记恨,这个仇,他是不会不报的! 梁霄才不管夜微言心里怎么想,他已经濒临发怒的边缘! 堂堂的皇族的一位王爷,居然做出这等荒唐的举措,带着敌国的奸细入宫来为自己多年前的疑团而复仇? 脑子简直就是被狗给吃了! 若不是他一直盯着七离国的动向、若不是他亲自来到皇宫、若不是……有太多个若不是,哪怕是有一样没能凑巧,今日不知要出现多么大的危难,简直引天下人笑柄! 梁霄并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他只觉得皇族之人都是愚蠢! 也幸好自己与夜微言曾私谈过朝霞公主之事,今日事情一出,若瑾的身世又会被牵扯出来,而那什么“先帝遗诏”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四个字,他打了司徒男,逼着夜微言撂下狠话,就是在逼着他反感和触犯皇族那些老不死留下的狗屁遗命! 死人定的规矩来辖制活人,根本就是扯淡! 宫中出了变故的消息并未能隐瞒太长时间便传了出去,这件事夜微言也并未打算强力捂住,而是在思忖要给与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梁霄也传了讯息给梁鸿,让他立即在京都各地清扫七离余孽,七离边境的消息,一共是来了六个人,而此时才出现四人,另外两人一定要立即抓住,以绝后患! 众人皆在等待的时候,花氏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郡主府! 梁霄派的人前来找梁鸿时,虽然是在书房悄声与梁鸿说起宫中之事,但恰巧被到书房找梁鸿的花氏全部听见了! 花氏二话不说就赶往郡主府,那朝霞公主可乃是四弟妹的生母,如今出了问题,四弟妹怎能不知?若是真出了事,四弟妹也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行! 所以花氏从进了郡主府便直奔徐若瑾的屋中而去,不等方妈妈寒暄的问清楚她来做何事,花氏便在院子里喊了起来: “四弟妹,出大事了,宫里刚刚出了人命了,朝霞公主的命恐怕保不住了,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第895章 要生 朝霞公主的命保不住了? 花氏这话喊出口,当即让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惊了! 方妈妈吓的心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她下意识的看向徐若瑾,而红杏连忙冲出去把花氏拦住,不肯让她再说! 徐若瑾却很是平静,“别拦了,我都听见了,二嫂进来说吧,外面儿怪冷的。” 方妈妈略有几分懊恼,想要阻拦,可见徐若瑾的脸色平淡无波,这才是格外的反常,她只能去撩起帘子让花氏进门,可架不住埋怨的眼神格外犀利,花氏进门后也感觉自己是否有几分鲁莽,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刹那。 “其实有什么不能说的,早知道总比晚知道了要强,刚刚二爷特意被四弟派来的人找走,我也是无意中才听到这个消息的,就赶紧跑来告诉四弟妹了。” 花氏的嘴皮子极快,看着徐若瑾道:“是六王爷,想要找朝霞公主报仇,结果找来的帮手却是七离国的逆贼,好在是四弟发觉得早,赶紧进宫才把此事制止了,可是还有两名逆贼在逃,我特意赶来,也是要告诉四弟妹注意好周围的安全。” 花氏只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刚刚的那一份犹豫也就此烟消云散了,“虽然旁人都不愿提起,但这毕竟是事实,四弟妹心里有个数就罢了,不要动气动怒,沐阮不是已经去了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 花氏絮叨了半天,却见徐若瑾根本不答话,“哎呦,你别一声不吭呀,你倒是说句话呀!” 花氏看到了方妈妈的眼色,满脸苦涩的道:“我都快要被方妈妈给瞪死了,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的确是要谢过二嫂特意赶来告诉我,你说得对,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看老天爷如何安排吧,我就是在懊恼焦躁也没有用。”徐若瑾的声音很轻,可其中夹杂的颤抖,却无疑显示出她心底的焦虑。 花氏没有听出来,方妈妈却听得十分清楚,“想必沐少爷过一会儿也就回来了,郡主还是先睡一会儿吧,回来了您就知道具体的事情了。” “行,我歇一会儿,二嫂先自便。”徐若瑾并没有拒绝方妈妈的提议,她也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平静下来,沐阮并不在府上,如若自己情急之下,真是要生了的话,恐怕凶多吉少的就不是他人,而是成了自己! 更何况,此时梁霄也不在府中,但有一群人能保护自己的安全是无用的,她必须要等沐阮回来,必须要等着梁霄回来…… 闭上眼睛,徐若瑾在自我催眠,可是心底“朝霞公主”这四个字,还是在脑中不断的重复出现。 之前六王爷便大声喊叫朝霞公主乃是个毒妇,对她的评价与所有人都不相同,如今又伙同七离国的逆贼,一同进宫要杀死她,已经二十多年过去,却仍有复仇之心,这得是多么大的仇恨啊! 她如今是怎样?当初所有人见到自己时,都甚是惊诧,仿若是看到了朝霞公主本人一样,难道自己长得与她真的很像吗? 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够见到她? 无数个念头在徐若晴的脑中蹦了出来,仿若自动排演一般,不断的重复出现。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绝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徐若瑾伸手,却发现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湿润,脸上已经全是泪水,连想张口说一句话,都觉嗓子之处哽咽哑痛,难以张口。 即便她从来不愿承认朝霞公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可听到她身处危险等消息时,仍旧不自觉地悲从心中起。 “啊!”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让徐若瑾忍不住叫出声来,方妈妈一直在旁边盯着她,听到徐若瑾的呼喊,快步的冲到他的身边,“郡主,怎么样?还疼吗?” 花氏也吓了一跳,连忙在旁边问道:“有没有肚子下坠的感觉?有没有想去净房的那种感觉?” 徐若瑾连连点头,可只是刹那,她的额头便已经铺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有那种感觉,我要生了,真的要生了!” “真是怕什么事情来什么事情呀!”方妈妈急得一跺脚,连忙冲到门口朝外呼喊,“快去把所有的稳婆都请过来,太医还有太医,马上去宫中,把此事告知给四爷,沐少爷最好能回来,郡主这里可是最急的呀!” 方妈妈情急之下,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炸哑,红杏和杨桃听得此话,一起点头便各自去找太医和稳婆过来。 梁三出门就奔向皇宫,要尽快把此消息传递给梁霄。 所有人都惧怕出现这一幕,可这一幕却真的出现了。 好在已经有了一回虚惊的经验,众人虽然着急,但并没有慌乱。 徐若瑾只感觉腹痛难忍,但却强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 因为不知要多久才能生下孩子,她必须要积攒力气,不能把气力耗尽! 起码、起码要等着梁霄和沐阮回来!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仍旧在忙碌不停,皇后和容贵妃等人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接连来派人来问询事情的进度,都被夜微言给强行的骂了回去,更是告知御林侍卫将祭堂封死,不许后宫的人再随意出入! 皇后听小太监回禀着挨了皇上的怒骂,她急切的问着:“听说,那个沐阮也进宫了?是真的么?” “的确,是梁左都督特意派人去郡主府请来的。” “那咱们就等。”皇后又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够把沐阮留在宫中的太医院,而不让他再回郡主府。 其实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之前沐阮不肯离开郡主府也就罢了,如今都已经进了宫,再把他放回去守在徐若瑾的身边,自己的颜面要往何处放? 后宫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请过沐阮被梁霄强行拒绝,不知如何嘲笑自己的! “你再去告诉皇上,本宫的身体不舒服,请沐大夫为朝霞公主瞧病过后,来为本宫诊脉……” “喳!” 而此时沐阮正从禁地的屋内走了出来,一抹额头上的汗,他只朝着梁霄点了点头,多一个字都没有。 梁霄舒了口气,立即道:“走!我们马上回府!” 第896章 揭短 梁霄二话不说便要带着沐阮离开,夜微言惊愕的呆住! 这就要走?好歹也等他问上两句啊! “朝霞公主真的没事了?”他开了口,沐阮即便想快些回郡主府,也不得不回答道: “已经脱离危险,方子开好,由太医们亲自熬药,稍后服下即可。” “那……皇姑母的情况怎么样?”夜微言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也是他心底最深的这一根刺。 沐阮微微一怔,看了梁霄一眼,只朝向夜微言摇了摇头,“草民不敢断定,只能保这一次,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长叹口气,还想再追问两句,梁霄抢话道:“其余之事由太医主事更好,这一次若不是情急,臣绝不会让沐阮进宫,家中事急,这便要赶回去,请皇上多多包涵。” 眼见夜微言脸色有几分不爽,沐阮补话道:“的确如此,昨日瑜郡主便已有产子的迹象,今日若非情急,的确不应离开。” “原来如此。”夜微言恍然感慨,再看向梁霄时,更有几分感激。 今日若不是梁霄及时冲入宫中,还不知会出现多么大的麻烦! 而选夜志宇为御林统领是他亲自做的决定,却反而选了最不应该选的那个人…… “那朕便不留你们了,待瑜郡主安稳诞子之后,朕再给你们办喜宴!” “多谢皇上。”梁霄与沐阮齐齐拱手行礼,可还未等转身出门,便见到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又来传话了。 “启禀皇上,刚刚皇后娘娘得知宫中出现了急事吓到了,这会儿突然不舒服,得知沐神医正在宫中,想请沐神医前去为皇后娘娘瞧瞧,不知可行?” “皇后?” 夜微言也有几分情急,“是谁把宫中的事传出去的?朕一定要办了他!” 小太监连忙缩了脖子,“娘娘的确是不舒服了,还请沐神医快些的去看看吧!” 沐阮看了一眼梁霄,还未等开口,便听夜微言道:“若不然,你们先去看一下皇后?朕也的确对皇后的身体有几分担忧。” 夜微言开了口,而且还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儿,无论是梁霄还是沐阮,都不能强硬的撅了他的面子,谁让这是皇上? 梁霄点了下头,看向沐阮道:“尽快!” “好!” 两个人如此痛快的答应,夜微言也心急皇后的身体,三个人未再多话,离开禁地,直奔皇后的宫中而去。 而此时梁三已经到了皇宫门口,只是他即便拿出了证明身份的令牌却也并未允许进去。 因为事发之时,夜微言下令封锁宫门,不允任何人随意出入,即便守门之人知道这乃是梁左都督身边之人,却也不能违背圣令。 “那请你向梁左都督通禀,瑜郡主要生了,请他和沐少爷马上回郡主府!” “您稍等,这就去!” 得知瑜郡主生子,没有人敢耽搁这个消息,否则梁左都督知道,这条命恐怕就交待了! 侍卫立即去宫内传讯,梁三犹豫片刻仍旧等在宫门口,并未赶回郡主府。 而此时,沐阮与梁霄已经到了皇后的宫中,皇后说自己不舒服,自当是躺卧于寝宫之中,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只是沐阮不等上手诊脉,只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是装出来的。 看到沐阮的脸色不太好看,夜微言吓了一跳,“怎么?是真有什么不对吗?” 沐阮挑了下眉,“看着是不太对。” 夜微言的心险些吓的跳出来,所有的太医全都说皇后身体无碍,可沐阮见了一面就说皇后不对劲儿?这……这实在让他一时难以接受,“那就快些给皇后仔细看看?” “本宫、本宫真的有事儿?”皇后也被沐阮的话给吓到了! 她本是为了心底的这口气装一装,可谁想到还真装出毛病来了? 内心的恐惧瞬间放大,皇后只差马上就能哭出来! 沐阮摆了摆手,“不必诊脉了,皇后娘娘是精神不对,与胎儿无关,草民对此无能为力,请皇上不必为难,另谋高就!” 他转身看向梁霄,梁霄与沐阮交往很久,自当明白这小子话中的阴损,“那咱们这就走。” “啊?别走啊,本宫的身子,到底、到底怎么回事?你总不能撂下一句话就什么都不管了?”皇后急的落了眼泪,“皇上,皇上您不能让沐神医走,他如若走了,本宫的身体怎么办?本宫腹中的龙儿可怎么办啊皇上!” 夜微言不等开口,沐阮立即看向皇后道:“草民冒昧,若想安然无事,请皇后娘娘不要再哭、再闹,更不要动不动便说自己不舒服,母亲的情绪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 “告辞!” 沐阮说罢最后两个字,跟随梁霄立即离开。 皇后一时没缓过神,夜微言却瞬间便听懂了! 这无非是在讽刺皇后无事生非,没事找事,可夜微言却还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否则沐阮和梁霄还不得当他是个傻子? 夜微言也不理皇后,跟随二人出门。 而还不等说告辞的话,便见到御林侍卫前来回禀:“宫外有郡主府的人急切来见,瑜郡主要生了,请梁左都督和沐大夫快些回府。” 耳听这话,梁霄拎起沐阮撒腿就往外跑,若非此地是皇宫,他真巴不得自己带着沐阮飞了! 夜微言缓过神来,抬手还未等张口说话,梁霄与沐阮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无奈的将手落下来,夜微言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皇后的殿内,却并未再走进去,带着田公公直奔御书房。 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有很多琐碎的尾事需要处置,他也要冷着皇后几许,总不能让她如此任性。 居然在今日这么紧急的时候还添乱,这哪里是一国皇后能做出的事? 简直荒唐透了! 皇上一句不说的离开,皇后的心情十分不爽! 听到小太监回禀刚刚侍卫来报,瑜郡主要生了,皇后的心里涌起一丝怨。 又是因为这个徐若瑾,所有人都撇下自己去围绕她左右,早晚有一日,自己一定要好好整治她,还有刚刚为自己瞧病的沐阮,看徐若瑾生子之后,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侍奉在自己左右! 第897章 挺住 徐若瑾此时已经疼的睡了过去。 沐阮和太医们还没有赶过来,请来的稳婆刚刚看过,才开了一指,只能让瑜郡主好生歇息,能吃就吃,能睡就睡,因为不知何时才能生下来,只能所有人都在一边儿守着! 红杏已经到门口将红绳系在梁上,所有人都养精蓄锐,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只等着小主子的降生。 而元娘和甜芽这会儿也从前院赶了过来。 罗春毕竟乃是太医院的医正,而元娘也是生过的,对这些事情略懂一二,她进屋看看徐若瑾,走出内间与方妈妈悄声道: “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吗?” 方妈妈点点头,心中自当明白元娘的意思,“找来的稳婆也是京都中很有经验的,应该没问题!” “郡主的脸色并不好,”元娘咬了下唇,“她撑不住太长的时间,如若不行,让沐阮快些开催产的方子。” “这不是一直在等?唉,偏偏今日宫中出了事儿,或许这就是天意啊!”方妈妈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举着手朝老天叩拜,嘴里喊着“阿弥陀佛”了! 屋中又是一声尖叫,让树枝上的几只乌鸦都闻声飞走! 方妈妈吓了一个激灵,与元娘对视一眼,立即冲回了屋中去! 徐若瑾捂着高耸的腹部,连气息都有几分喘不匀了,花氏在一旁吓的不知所措,朝着方妈妈道:“快给点儿吃的,给点儿水,这怎么瞧着不太好呢?四弟什么时候回来?可得快着点儿啊!” 元娘和稳婆上前看了一眼,“开了两指了!” “郡主您再忍一忍,一定要挺过这一关,啊?” “我知道,只是突然抽痛,没事的,我明白。”徐若瑾只觉得眼前晕花,说话的声音都好似变了个人似的,缥缈无力,让她不能自已! 生子乃是最难过的这一关,而自己的身体又十分不妙,有沐阮帮忙调理,才恢复到这个程度,若是没有他,是不是自己这会儿已经死过去了? 徐若瑾心里在胡思乱想着,只觉得下身疼痛无比,浑身已经被冷汗洗透。 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 心中虽在这般自我催眠,可不知为何,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一幕影像。 那个与自己长相极其相同的女人正躺在一处冰冷无比的空旷之地,除却点燃的沉香飘起的缕缕细烟之外,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活泛气息。 她的脸色与自己一般格外苍白,嘴唇干裂无比,而自己有着清醒的意识,可她却已昏睡不醒。 这会是她吗? 徐若瑾纵使不愿去想朝霞公主,可此人除却眼角的皱纹比自己多一些之外,几乎与自己的容貌一模一样! 她轻微露出苦笑。 亦或许是自己内心的想象,而不是她真人,沐阮救活她了吧?沐阮一定不会让她死去。 因为自己还没有问明白她明知死路一条,却仍旧要生下自己? 又为什么会看上严景松那么一个胆小、懦弱、没有半分骨气的男人! 这一直是徐若瑾心底的痛,她在心中喃喃自语,“你一定要活着,而我也会活着,我的孩子更会活着……” “啊!” 又是一阵剧痛,徐若瑾喊叫出声之后立即咬紧了牙,即便口中已经品出几丝血腥的味道,她也绝不再喊叫出声。 当初,她冲去给李秋萍接生的时候,便告诫她要积攒体力,如今轮到了自己,一定要坚持住,必须要坚持住! 梁霄与沐阮正在往回赶的路上,夜微澜也听说了宫中发生的事情。 只是这件事情越听越觉得荒唐可笑,甚至是大魏的耻辱,一个堂堂的王爷,居然勾结了敌国的余孽进入大魏皇宫报仇?若是传了出去,简直被笑掉大牙! 六王爷虽死,可他留下的所有阴影和包袱全都加在了夜志宇的身上,他可一闭上眼睛一走了之,恐怕夜志宇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夜微澜的心里其实有几分怨怼的。 为何七离国的那几个逆贼没有冲进去便直接杀了夜微言?可这事儿也不过事后想想罢了,他还是庆幸自己提早感知到事情不对劲儿,没有让手下的人掺杂进去。 按说他此时应该进宫去慰问一番,可他现在却更想去瑜郡主府。 朝霞公主已然这么多年之后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他要去看一看梁霄的反应,也好为后续的事情做布置! 让梁芳茹和曹嬷嬷全都收拾妥当,夜微澜便带着他们一齐去了郡主府。 而到了郡主府门口,他们正碰上刚刚飞速而回的梁霄和沐阮。 这一路梁霄飞马狂奔,已经让沐阮觉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 也就是当初在七离边境时遭遇过梁霄的多次摧残,否则他这身子骨早散架子了! 下了马,沐阮颇有几分腿软,可仍旧拎着药箱就往徐若瑾的院子里跑,一边跑着一边喊梁七,“给我准备糖水,一定要多加糖!” “好嘞!” 梁七领命便去办事,梁霄也没理睬夜微澜,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们怎么来了?” “就是来探望一下,怎么这么急?”夜微澜也被吓了一跳,难不成是郡主府也出了什么事? “若瑾要生了,你们慢慢走,我先行一步。”梁霄话音一落,瞬间人影便闪离了众人的视线。 梁芳茹刚下马车就见四弟没了影子,只见夜微澜站在原地发呆,“世子爷,是出了什么事吗?四弟怎么突然就没影了?” 王公公在一旁极其不满,“哼,就是没规矩!” “咱们来的还真是巧,徐若瑾要生了!”夜微澜说出此话,也急速的往郡主府的后院奔去。 看来今日的郡主府还真是来对了,他绝不能错过此时与梁霄攀交的好时机! 而梁霄冲进徐若瑾的院中时,正听到她难以忍耐的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 梁霄只觉得自己浑身像被雷劈了一般的颤抖,方妈妈从屋中出来朝向厢房喊道:“沐少爷,挺不住了,您快一点儿吧!” “马上就好!” 沐阮汩汩喝下了一碗糖水补充体力,随后便亲自动手熬制催产的药,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 “徐若瑾,你得挺住,必须挺住啊!” 第898章 咬他 灌下那一碗催生药,沐阮也略有几分紧张。 尽管这方子他已经是推敲了无数遍,可终归是第一次为别人做接生的大夫,而且还是为徐若瑾,他无法让自己像寻常那般平静下来。 另外几位太医也已经到场,虽然此地主要依照沐阮的意见行事,可他们被找来,也是依照经验给与意见。 而此时只能静心的等,看这一碗药下去,瑜郡主能不能缩短生产的时间,因为她的体质,这几位太医也心中明了,时间过久,她真的熬不住的! 梁霄此时已经亟不可待,很想冲进去看看她。 只是刚到门口就被花氏给拦了出来,劈头盖脸的训道:“这事儿可不是当嫂子的乐意管你,可产房男人向来是不能进,这不仅是对你不好,对她也不好,看到你,情绪一激动再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这里还有我呢,你跟着操什么心?难道你还信不过嫂子吗?” “信不过。” 梁霄的回答很简单,却让花氏噎在原地瞪大眼睛不知能说什么。 夜微澜在一旁听了哈哈大笑,“你放松点儿,马上要当爹了,这应该是大喜事,看你一脸凶神恶煞的,好似要上战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来,我们就在院子里下一会儿棋,说说话,你轻松点儿。” “谁有空跟你个臭棋篓子下棋。”梁霄没好气儿,仍旧冲过去打开产房的门,他不看到徐若瑾,这一颗心实在难以安定。 总得让他看一眼才行吧?! 看到四爷进来,屋内的所有女人尖叫,连带着方妈妈也没容他,齐齐把他挡住,毫不客气的便把梁霄给撵了出来! 花氏也没什么好心气,冷哼一声进去,“咣当”一声关上了门,她可是个小心眼儿的,才不会这么快就把刚刚的事儿给忘了! 夜微澜看着他被推搡出来的落魄模样,哈哈大笑之余,也不忘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个时候可不是冷横就行的,女人啊,都惹不得。” “下棋。”梁霄站在原地吐了两个字。 夜微澜挑眉拒绝,“本世子乃臭棋篓子,还是喝茶吧。” 梁霄吩咐人把院中的亭子立上了屏风和暖炉,倒不是他怕冷,而是夜微澜没那么强健的身板儿。 虽然夜微澜刚刚说了不下棋,可上面仍旧摆了棋盘,只是并非是梁霄与他对局,而是陆凌枫。 得知今日宫中出事儿,他刚刚去了宫中一趟,而后得知徐若瑾马上要生了,他则让“佳鼎楼”的师傅们齐聚此地,今日酒楼继续关门,只等着小娃娃生下来,摆上几桌庆喜大宴,他也能吃喝个痛快。 只是看到梁霄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也懒得搭理,即便不喜欢夜微澜的为人,那也总比干闲着要强,二人均没有开口说话,只有棋语的交流,让一旁的梁芳茹都有几分坐不住了。 “若不然,咱们也进去看看?” 梁芳茹看向了曹嬷嬷,曹嬷嬷心里其实更惦记着朝霞公主,梁芳茹问起的时候,她半晌才缓过神,“世子妃还是不要去了,一来您也不懂此事,帮不上什么忙,二来,您更应该安抚几句梁左都督,终归您是姐姐。” “嬷嬷说的是。” 梁芳茹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索性起身走到梁霄的身边,轻声道:“四弟也别跟着着急了,四弟妹乃是善良之人,一定会安然无事,更何况,沐阮和太医们也都在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其实我也正在惦记着,还想稍后得了消息,快些的去一封信告知父亲母亲,想必他们也等急了,这回终于能抱上小孙子或者小孙女了。” 梁霄没有答话,目光仍旧望向徐若瑾的屋中不肯转开视线。 “四弟,四弟?”梁芳茹喊了两声,梁霄都没回答她,梁芳茹继续道:“我刚刚听说,是二嫂无意中说出了朝霞公主被六王爷……重伤,沐阮被你找去是为公主殿下,所以四弟妹才突然……” 梁霄猛然看向她,梁芳茹被他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但这也不能怪二嫂,她也是一时心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但四弟妹一定会没事的,公主殿下已经安然无恙了吧?四弟妹如若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再那么担心了。” 不等梁芳茹说完,梁霄迅速闪身离去,直奔徐若瑾的屋中冲去。 这一次再进去,他便没有出来,更没有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梁芳茹心怀忐忑,望着那边,低声道:“嬷嬷,我是不是又多嘴了?四弟不会生二嫂的气吧?” “梁左都督胸襟宽广,只要瑜郡主安稳诞下孩子,他是不会计较的。” 曹嬷嬷想着刚刚梁霄的表情,想必朝霞公主已经无事,只要主子无事,她的这颗心也就安稳下来了。 如今只盼着瑜郡主也能体味一下生子之痛,她会不会想到当年公主殿下遭了多么大的罪?受了多么大的苦呢? 梁霄再一次冲进来,方妈妈和花氏都很无奈,只是他瞬间便坐到了瑜郡主的身边攥紧她的手,也没人能再把他往外赶,因为瑜郡主尽管濒临昏迷,却也反过来攥着他的手指。 “这种地方,你怎么能进来?” 徐若瑾的声音极弱,弱到其他人都听不太清楚。 梁霄的手豁然一紧,凑近她的面颊,轻吻一下,“我陪你。” 她的脸上微微绽放出笑意,“说是你见了这个场景,往后会有噩梦的。” “我是个例外。” “可我怕你看见。” 他将身子转了过去,只看着她的脸,“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徐若瑾眉头轻皱了下,忍住钻心那般的疼痛,舔了下干裂出血的嘴唇,“她……她怎么样?” “安好!”梁霄知道她问的是谁,大手轻抚着她已湿透的秀发,“你也是。” 徐若瑾长舒口气,提着的那颗心也瞬间踏实下来。 一股急痛袭上,让她忍不住又喊出声音,随后马上想咬紧自己已经破烂的手。 他把手臂递过去,让她紧紧的咬住,她不愿,他不肯挪开,“我皮厚。” 又是一阵急痛,徐若瑾忍不住咬紧了他…… 第899章 赌局 方妈妈和红杏支起了帘子,不让两位主子看到稳婆的接生,而有四爷在这里护着郡主,她们也倒更放心起来。 “郡主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马上就会好!” “头,头已经出来了!” “用力,您再用一点力气……” “出来了,头已经出来了!” “用力!” “啊”的一声嘶哑的叫喊,徐若瑾只感觉下身好似被抽空了一般,那是一股难以形容的痛彻心扉,除却释放之外,另有浅淡的空虚。 她咬着梁霄手臂的嘴也适时的松开,眼前景象模糊起来,让他的脸也没那么清晰。 稳婆们喊着“小主子生了”,却听不到是儿子还是女儿,徐若瑾就已经昏迷过去! 屋中又是一阵大乱,沐阮当即端来准备好的止血药灌进她的嘴里。 梁霄一直攥紧她的手没有离开,看着稳婆们将孩子已经清洗干净包裹好,他才露出浅淡微笑的看了一眼。 只是孩子现在却是抱在沐阮的怀里,和其他几位太医一起检查着是否康健完整。 方妈妈见四爷仍旧不肯离开,在一旁劝道:“郡主恐怕还需要一会儿时间才能醒来,四爷要在这里一直等着吗?” “让他们都自便吧,又不是第一次来郡主府,该吩咐摆席的摆席,乐意喝酒的喝酒。” 梁霄不肯离开,也根本不在意夜微澜和陆凌枫他们会否有什么不愉的想法。 不高兴就走,府上正好省得招待了,尽管厨子乃是陆凌枫带来的…… 方妈妈也知道自家四爷的脾气,这会儿也顾不得照顾小主子,只能先行一步,去应酬各位贵人们。 而方妈妈一转身,梁霄才想起问:“对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方妈妈一怔,张大嘴巴的看着他,“刚刚喊了那么大声,您都没听见?” “光看若瑾了。”梁霄回答的很平静,方妈妈连忙去把孩子从奶娘的怀里抱过来,凑近梁霄的身边,“四爷快些的瞧一瞧,这可是个小千金。” 娃儿正在睡觉,可喃喃的小嘴儿格外红润,梁霄仔细瞧瞧这娃的眉眼,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抱了下。 她的身长还不如他的半截手臂,而她的娇小,根本让他感觉不到重量。 可就是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家伙儿,却让冰冷的那一张脸上绽放出难能一见的笑。 方妈妈老怀欣慰,忍不住轻声调侃着道:“可见四爷是真的喜欢,当了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否则不知何时才能看到您笑呢,看来往后啊,老奴也能有福气了。” 梁霄被调侃的微有尴尬,可是看到怀中的小人,又十分温暖,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只是方妈妈不肯让他抱得太久,毕竟是个男人,抱小主子的姿势总是不对,也没法去纠正,这会儿可怜的小人呆的不舒服,已经开始皱眉头要哭了。 梁霄立即把孩子递给方妈妈,“吃饭的时候,记得跟他们要赏,来看着我的女儿出生,总不能是空着手的,给什么礼,他们自己瞧着办,给多给少爷都不嫌弃,但是否配得上他们的身份,就自行掂量了。” 梁霄撂下这话,方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抱着小主子离去,她只把此地留给了夫妻二人。 尽管此时郡主还应该有贴身伺候的人在身边才对,可四爷不肯离开,谁在屋中都会觉得自己碍眼,索性就在门口等着,有什么需要的,等候主子们吩咐就是了。 阴历十月初二,郡主府又多了一位小主子…… 夜微澜和陆凌枫等人听到方妈妈的话,皆是摊手苦笑,只觉得凑上来看他当爹是一件极其犯贱的事。 可即便这样自贬,众人也都掏出身上的贵重物件留下当贺礼,红杏笑眯眯的帮徐若瑾收拢起来,更有几分幸灾乐祸。 幸好姜公子今日没来,否则这一个红包恐怕也逃不了…… 心里正有这个念头,却听梁三从外传了消息,“姜少爷已经到了府上,还有皇上派人特意来询问瑜郡主生子的消息和进展,这话怎么回?” 红杏“通”的一张大红脸,心跳当即加速! 她偷偷的拍了几下自己的嘴,怎么就这样衰?刚想到姜公子省了银子,就传来他到了此地的消息,难道……自己与他还真有这一份孽缘未了吗? 红杏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可那股小心思,她自己都无法压抑得住。 方妈妈听了梁三的回禀,看向了梁芳茹,“四爷这会儿在屋中陪着郡主不方便出门,就请三姑奶奶代为答复一下,也显得不失体面,就辛苦三姑奶奶了。” 梁芳茹毕竟乃是涪陵王世子妃,而且也是梁家人,由她出面最为合适。 对此,梁芳茹也并没有推辞,“这事儿我也该应下的,当不得方妈妈的谢,这就去。” 梁芳茹说着话,又与夜微澜去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曹嬷嬷去了门口。 陆凌枫看夜微澜的神色很是奇怪,“至于么?生个小千金也是福,怎么你反倒哭丧着一张脸?是嫉妒梁霄当爹了?” “本世子才不嫉妒他!”夜微澜心中憋闷,却又想找个人来发泄下心中抑郁,“他怎么不生个儿子?偏要生个女儿?家中有子才是福!” 陆凌枫更是奇怪的看着他,“这是他的孩子,你跟着操什么心?” “我……”夜微澜的牙齿都快咬碎了,“我可是开了局,赌他这一胎生儿子的!” 陆凌枫微瞠那一双三角眼,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说,我也赚了?哈哈哈,没想到赌局的东家原来就在身边,啧啧,今儿可得多喝两盅酒喽!” “你也跟着下注了?”夜微澜没想到陆凌枫也参了局,他本想问出下一句话,却又将其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他把所有下重注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都查过一遍,可并没有发现陆凌枫的踪迹。 看来这个陆凌枫是真不简单…… 陆凌枫才不顾忌夜微澜的猜忌,他就是故意吐露自己的不简单,看他夜微澜会怎么办。 梁霄如今不接招,那就他来做这个引玉的砖,也看一看这位涪陵王世子到底有多少斤两了。 两个人依旧慢悠悠的品着茶,再看向桌案上的棋局,已经是另外一番心思了! 第900章 嫉妒 徐若瑾睡了三个时辰才微微醒来。 她只觉得喉咙干渴的厉害,还不等开口喊人,便感觉到口中一抹湿润,她舔舔嘴唇上的水珠吞咽下去,才感觉自己缓回几丝精神睁开了眼。 眼前的那一张面容又适时出现,尽管轮廓分明,尽管面色绷紧的好似一根随时爆发的弦,徐若瑾却绽放出微笑。 因为这是他,那个还一直攥紧自己手的他…… “还渴吗?需要再喝点儿水吗?”梁霄拿起一把汤勺,舀起水轻轻碰触她的嘴边,让她又喝了一口。 徐若瑾笑了一笑,“好多了,基本缓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梁霄舒缓了揪紧的心情,下意识的用手拍拍胸口。 这三个时辰,他只觉得比战场上打仗要紧张多了,让他终于能够一口气呼到底,而不是在嗓子眼儿里悬着。 徐若瑾有意起身,可却没能坐起来,“孩子呢?是女儿还是儿子?怎么没人跟我说?”她微有心急,因为所有人都木呆呆的看着自己,根本不提关于孩子的事情?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方妈妈长叹一声,哭笑不得,“合着郡主您之前也没听到是一位千金,”她召唤着奶娘道:“快把小主子抱过来给郡主瞧一瞧!” “那时根本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就昏了过去,好在我又能醒过来。”徐若瑾一直看着梁霄和方妈妈,“否则就见不着你们了!” “呸呸呸,郡主您不能胡说!”红杏站了门口训斥起来,“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外面的席宴都热闹极了!” “陆凌枫又带着佳鼎楼的师傅们来了,还有……很多人。”梁霄此时也不知都有哪些人到了,因为他全都交给别人负责,一直守在徐若瑾的身边。 “还有涪陵王世子和三姑奶奶,姜必武少爷也来了,刚刚严少夫人也来了,可见您一直没醒,只留了话说等洗三那一日一定要来,皇上原本派人来打探您身体的情况,也已经把这个喜讯让来问话的公公传了回去,想必很快就有封赏下来。” 方妈妈在一旁把话回了清楚,奶娘已经把孩子抱来,她接过送到徐若瑾的怀中。 抱着自己的女儿,徐若瑾的脸上充满的母性的喜悦,让仍旧娇嫩的小脸更添瑰丽的圣洁,让梁霄看了很久都没能挪开目光。 “这可怜的小人儿,怎么长的这么小?”徐若瑾对孩子很是好奇,“她已经开始喝奶了吗?”揉揉自己的,好像还没有奶,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卑和嫉妒,她仔细打量了半晌奶娘,才放心的道:“就辛苦奶娘带着了,其实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喂养的。” 奶娘微微一惊,立即看向了方妈妈。 方妈妈斥责道:“这事儿您就别动念头了,之前老奴可是特意问过沐少爷,沐少爷说您的身体能养好都不错,别寻思喂养小主子了,反而是害了小主子。” 徐若瑾不服气的撅撅嘴,“才不听他的。” “不听也得听。”沐阮在外间听到屋内有了说话的声音,进门正听到徐若瑾的这一句,“奶娘先把孩子抱走,我先瞧瞧她的身子骨。” 奶娘立即应下,从徐若瑾手中抱走孩子,徐若瑾颇有一种孩子被抢了的感觉,对沐阮也没好气,“急什么?我又怎么不能喂养了?就不能调理一下吗?” “别以为你当了娘就能为所欲为,治病这件事上还得听我的!”沐阮这些日子已经被徐若瑾的小脾气折磨的麻木了,私下与梁霄谈过,梁霄已经悄悄的答应了沐阮可以对徐若瑾横一点,不然自己这个女人犯了倔,还真是没人治得了。 此时只能让沐阮来当黑脸恶汉了…… 徐若瑾的确被训的有几分心虚,“那我好生的喝药还不行吗?” “不许说话!”沐阮坐在她的身旁,又为其诊脉,看看她的舌头以及两只手的手心,“不行,你不能喂养,因为你已经身体空虚气血严重不足,能不能有奶水是其一,即便是有,营养也不够好。” “老老实实的养身子吧,我去给你熬药。” 沐阮撂下一句重话立即闪身,徐若瑾眼泪儿都险些掉了出来,让梁霄着实心疼,只能埋怨的瞪了离去的沐阮两眼。 “都当母亲的人了,再哭让孩子笑话。”梁霄为她擦擦眼泪儿,瞧瞧的给方妈妈使了眼色,方妈妈立即出门去把花氏和梁芳茹等人请了进来,“郡主醒了,各位主子们可以进来瞧瞧了!” 有外人在,徐若瑾还是很要自己这个小面子的。 立即把眼泪儿擦干,随后听着花氏和梁芳茹的连连恭贺以及对孩子的夸赞,她笑的始终合不拢嘴,似乎是初次这般发自内心的高兴。 梁霄立即迈不出门,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臂,也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怎么寻常不撒娇胡闹,这当了娘反而还耍起了小脾气?他突然觉得往后的日子实在难缠…… 看向夜微澜,他立即走到了凉亭之中,也不看他和陆凌枫的棋局孰高孰低,甩着双手看看天,“这么晚了居然还不走?” “这不是等着见你呢么?另外也想知道若瑾妹妹到底怎么样,这人还真没良心。”夜微澜下意识的一摸自己手上那枚阳绿的戒指,却摸了个空,心里是抽抽的疼! 刚刚方妈妈出门替梁霄的闺女讨赏,梁芳茹知道要来郡主府,反而穿着素淡,连配饰都极少,已经被沐阮训斥过两次身上的熏香味道浓重,这一次她索性干净利落的进门,免得自己再遭遇尴尬。 可她是什么都不戴了,赏赐的物件却也没了,夜微澜只把自己那枚戒指送了去,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戒指,更是价值连城,这会儿看待梁霄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还以为你是想这会儿就把赌局的银子给结了。”梁霄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老子这一次生的是闺女,不是儿子,你就等着赔银子吧!” “哼!”王公公在一旁冷哼一声,没说什么,夜微澜嘲讽的笑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恐怕是在滴血吧?” “你懂什么?!”梁霄哈哈大笑,“走,喝酒!” 众人去席上喝酒庆贺,夜微言此时正在“慈安宫”中向太后说起这个喜讯。 待说到徐若瑾生下的乃是一个女孩儿之时,夜微言豁然感觉到他心里轻松些许。 难道自己不盼着梁霄有儿子? 的确……他的确害怕梁霄此时过的太圆满,那会让他的心底充满了嫉妒。 发自内心的嫉妒…… 第901章 疏忽 自己的儿子,仍旧是自己最了解。 太后看着夜微言欢喜商议着给徐若瑾什么赏赐时,她突然打断了他,“皇上想赏赐瑜郡主,是因为梁霄解救了宫中的危难,还是单纯的因为瑜郡主生女了呢?” 太后的问题,让夜微言愣了一下,仔细琢磨琢磨,他并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亦或许这些原因都有一些……但更多是因为梁霄的挽救及时。” 他沉默了半晌,看向太后认真的道:“朕今儿真的害怕了,真怕了……” 太后端庄慈爱的笑容让夜微言心情舒缓了些,也有意把心底的抑郁全都发泄出来,“朕自继位以来,与皇叔争斗,受到了各种艰难险阻,也遭遇过众臣逼朕退位,可屡屡度过难关,完全没有想到,最大的威胁居然是最不起眼的身边人。” 提到六王爷,夜微言不由得想起了夜志宇,“不过是因为多年之前无法开解的一段恩怨,居然险些、险些害死朕?他的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 “还有十三皇叔,他居然是中间搭线的人……朕不知该不该继续追查这件事情,因为这毕竟会翻出皇姑母,恐怕多年的事情也会被很多有心人牵出来,徐若瑾毕竟刚刚生女,梁霄又在这等情况下救了朕,朕无论从情、还是从理,都应该为他们二人考量些许。” “所以朕不知道该如何给赏了,今日也是想请母后给个主意。” 夜微言说出自己真实的困惑和担忧,太后静静的闭目想了想,才道:“有些事情不是可以时间可以消磨掉的,六王爷这一次也给了哀家很大的警醒。” 六王爷的过世,太后心中也引起很大的感慨,“这件事毕竟乃是个逆鳞,可皇上如今又不得不碰,哀家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做主了。” “唉,如若徐若瑾嫁的不是梁霄该多好啊。”夜微言忍不住感叹,可世间之事或许就是如此,上一辈欠的债和留下的谜团终究要这一辈人来解,“梁霄向朕要他孩子的爵位,朕之前并没有马上答应他。” “依着哀家之意,皇上没必要再提及朝霞公主,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太后格外冷静,“六王爷的丧事照办,也不要现在就去查十三王爷是否有什么异心,该给梁霄和徐若瑾孩子的爵位,皇上依旧要赏,毕竟这一次宫中的大难乃是梁霄解围,论功行赏,皇上也不能寒了人心。” 夜微言颇有疑虑,“可如今……还能将皇姑母藏得住吗?若是……徐若瑾问起呢?” “可若是她不问呢?”太后看向夜微言,“皇上这一次教训还没吸取够吗?不见得你担忧的就是真正的危机和麻烦。” “母后的意思是朕不提,梁霄和徐若瑾也不见得会提,那就要看是谁来揭朕心头的这一块疮疤了。” 夜微言兴高采烈的站起身,仿若是解决了心中很大的疑惑,他感激的看向太后,“多亏母后指点迷津,否则朕就困在角落之中,束手束脚,实在难受!” “她……怎么样了?”太后思忖半晌问出这么一句,夜微言知道太后问的乃是朝霞公主,他摇了摇头,“仍旧是儿时记忆中的皇姑母,只是……身体不知能撑多久。” 太后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夜微言安抚几句太后便离开了“慈安宫”,吩咐田公公召人拟旨,“朕要给赏,给最好的赏赐,这一次若吝啬了,朕都瞧不起自己了!” 陆凌枫与夜微澜、姜必武等人喝到半夜才离开瑜郡主府。 烂醉如泥的离开,回到各自家中仿若变了个人一般,皆是清醒。 陆凌枫喝着掌柜递上的醒酒汤,“灵阁的酒的确够烈够爽,可喝多了真是头疼的厉害,顶不住梁霄的猛灌啊!” “主子,您可得悠着点儿。”掌柜的在一旁伺候着,“瑜郡主已经生了,梁左都督提没提起那徐子麟的家人该如何处理?他的女人和孩子可还在咱们酒楼里住着呢啊。” 掌柜的对此事一直头疼,可每一次国舅爷都不肯开口,只说不着急,可国舅爷不着急,但掌柜却着急,毕竟这一系人乃是牵扯到瑜郡主,伺候的不周到也不妥、伺候的过于周到,却还不允人家肆意走动,乃是囚禁此地,这事儿想想都窝火。 “明儿去时再问。”陆凌枫从怀中掏出了赌场的票据,“记得去把银子领了,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 掌柜的缩了缩脖子,把票据收起来道:“您是不是也该进宫去看一看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才是您最该关注的啊。” “这事儿我心中有数,你不必过多操心。” “那主子您什么时候回府上住啊?”掌柜的始终有心再把陆家的门匾再立起来,之前国舅爷分毫没有这个心思,可如今他既然不离开京都了,是不是又有心再扶起陆家? 陆凌枫并未寻常那般毫不在意的敷衍了事,而是认真的思考半晌,“再等等,现在时机不对。” 掌柜的感激涕零,连连点头,更不再逼着主子给与答复,笑呵呵的便下去准备要为瑜郡主府备下的礼。 陆凌枫想着梁霄和徐若瑾,忍不住嘴角轻扬……这一出戏还有时间演下去,他倒要看看皇上如何处置此事了。 夜微澜回到自己的居住之处,梁芳茹先去歇息,他与王公公谈起了陆凌枫:“这个人之前还真没注意到,对他了解的也不够深,这些日子多观察一些。” “陆家早就不成气候,当初老相爷答应先帝,送女入宫为太子妃,如今成为了皇后,所有陆家的男丁不涉朝政,所以国舅只有个空名号,直至今日开个酒楼吃喝玩乐,游走四方,世子何必又惧怕他呢!” 王公公对陆凌枫很是不屑,夜微澜却不肯苟同,“不要小瞧他,老相爷敢走这一步棋,绝不会是期望陆家破败,而是把身家性命都赌在了陆凌枫的身上……” “是我忽略了他,其实他才是我最该拉拢的人!” 第902章 暗查 京都中所有的事情都被徐若瑾与梁霄喜得千金的欢喜冲散,哪怕是六王爷的过世,也只是办了丧事那么不了了之。 夜微言也没有任何表示,只让礼部按照王爷丧葬的规则来办,皇族中人除却表示悼念之外,并没有人对此事热忱的帮助,而夜志宇对此也无法挑剔怨怼,谁让自己父王做下的事情那般可怕? 皇上没有下令将六王府灭口就已经是恩德,可如今这种生不如死的熬着,让他比死更加难受。 而徐若瑾和梁霄喜获千金,都在忙碌着洗三礼邀约何人来参加。 原本他们是打算安安静静的办完洗三礼,待满月时再大办也不迟,可从第二日开始便喜帖接连送来,甚至连贺礼也接踵而至,徐若瑾除却知道身边几户关系不错的人家之外,对六部的官员并不熟悉,这都要等梁霄来做最后的决定。 看着小娃娃在身边儿美美的睡着,徐若瑾轻轻碰下她幼嫩如水的手指,反而自己会心的笑了起来。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生下孩子的感觉,她宛如做梦似的,摸摸自己还肥硕的肚肚,再看看身边的小家伙儿,她除却感慨奇妙之外,心中不免想到了仍在宫中的她。 当年她生下自己时,是不是也这种感觉? 徐若瑾不知为何会蹦出这个念头,而自从她生过孩子之后,仿若自己的脑中对上一世的记忆模糊淡漠,好似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这个徐若瑾,甚至与朝霞公主也有了连心的交流。 即便自己从未见过她…… “郡主,您该喝药了。” 红杏将沐阮亲手熬好的药端了进来,徐若瑾让奶娘将孩子抱离身边,免得自己喝药不小心再烫到她,“沐阮呢?今儿怎么没瞧见他?” “沐少爷这些时日累坏了,昨晚交代了奴婢今日掐着时辰为您熬药,他说要关门睡三天,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红杏将药递给徐若瑾,随后拿了蜜饯搁置一旁。 徐若瑾也觉得颇有些对不住沐阮,因为自己这一次生女,实在欠了他太大的人情,不知哪辈子才能还得上了。 虽然她经常嘴上调侃沐阮,可却不能忽略他待自己的情分,人这辈子遇上几个至交亲友着实难得,是绝对不能忽略了的。 一口把药喝完,徐若瑾也没去再吃什么蜜饯。 良药苦口,原本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还是不要养成这般娇气的习惯才好。 偶尔品一品苦,让她也不会沉溺于安逸,忘记身边无形的危险。 更何况,如今她们有了孩子…… “也不能真让他睡三天三夜,好歹也是要吃饭的,每日送些吃的给他,也不用叫醒,他睡醒自然便会吃,大不了吃完继续再睡,让甜芽把沐靖带咱们院子里来,这几天别让孩子吵到他。” 徐若瑾吩咐着,红杏立即道:“行,奴婢这就去办。” 红杏端走了药碗,徐若瑾则继续看着要来参加洗三礼的帖子。 这些人虽不见得要见,却要把人名身份记下,虽是递帖子给自己,但更多乃是冲着梁霄的面子,她便让黄芪将名单抄下来,稍后再拿给梁霄看。 春草离开之后,徐若瑾的身边少了个能帮忙管理书籍纸抄的帮手,原本是红杏,可如今府上的杂事太多,红杏里里外外的跑腿儿根本忙不过来,徐若瑾便选了黄芪。 黄芪之前是宫里伺候的,对这些事情很是熟稔,而徐若瑾与方妈妈也商议过,对黄芪观察了这么久,她也是个靠谱的,徐若瑾索性就用她在屋里帮忙,也提成了一等丫鬟的份例。 尽管实在坐月子,但如今身子没有那么沉了,徐若瑾忍不住想要下床走一走。 方妈妈是坚决不许的,说是必须要静养三天,徐若瑾表面上答应了,却也趁着方妈妈不在,偷偷的下了床。 站在地上轻飘飘的感觉让她甚是舒畅,伸一伸胳膊腿儿,终究不再感觉是沉重的树桩,已能够轻抬轻放。 “你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吓的徐若瑾腿一软,险些跌了地上。 粗壮的手臂将她扶住,梁霄轻轻的抱起她,“不许胡闹,我问过沐阮,他不许你随意乱动,乖乖的养好,啊?” 梁霄将她放回床上,徐若瑾嘟了嘟嘴,连忙岔开话题,“这些送了帖子的府邸我根本都不熟悉,洗三礼到底怎么办?也该拿个主意了。” 梁霄看了一眼名单道:“稍后会让梁七等人送回帖表示感谢,洗三礼只请亲眷就好,低调一点。” “皇上恐怕还等着那一日给与赏赐呢吧?”徐若瑾无奈的看着他,“低调得了吗?” “那也要看他给什么赏了。”梁霄坐在她的床边,“咱们不差钱儿。” 徐若瑾埋怨的瞪他一眼,却没忍住笑。 她明白梁霄是在说“爵位”,他也是在逼着皇上给予身份上的认可。 无论夜微言从心理上是否乐意,可这一次宫中大劫,梁霄可谓是立下大功,若是在这个时候夜微言都没有表示,那可就太寒人心了。 徐若瑾扭过头看着他,却不说话,梁霄被看的莫名其妙,捏了一把她肉乎乎的小脸道:“看不够?我不走,你继续。” “讨厌。”徐若瑾轻斥他的调侃,“我是不是太胖了?不如以前好看了?” “生完女儿更好看。”梁霄的夸赞让她笑了,“那是我好看,还是女儿好看?” 她问出自己都觉得十分无聊的问题,可就是想听他如何回答。 “你好看。” 梁霄回答的毫无压力。 “回答的这么快?”徐若瑾眨了眨眼,“是发自内心的,还是故意糊弄我的?” “当然你好看,她现在又听不见,而且……小脸皱巴巴的。”梁霄的实话,让徐若瑾哈哈大笑起来,“一定要把你这话记住,将来讲给女儿听。” “你不会的。” “我一定会!” “你记不住。” “我这就拿笔抄下来。” …… 两个人的情话呢喃半晌,徐若瑾困倦得很便睡了过去。 梁霄将她哄睡着,并没有马上离开,喊来了梁九,他吩咐道:“暗查十三王爷府的动向,看看有谁是佳鼎楼的常客。” 梁九立即领命:“是!” 第903章 真傻 徐若瑾只给几个人下了洗三礼的请帖,其中也包括蒋明霜。 只是这帖子上特意标明,只请蒋明霜一个人,也就意味着不欢迎严弘文的到来。 熙云公主自当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挑理,因为她早已送了礼到瑜郡主府,六王爷毕竟大丧,而众人关注皇上的同时,也会关注她,故而到郡主府庆贺洗三礼不太合适,更是请徐若瑾多担待。 话语说的好听,其实也是熙云公主知道徐若瑾不会给自己下帖子,索性先找个台阶更合适。 蒋明霜得了请帖特意去向熙云公主说了一声,随后才告知了严弘文。 严弘文这两日也在想是否要去郡主府庆贺,可他并不畏惧身份的尴尬,而是害怕在郡主府遇上夜微澜。 他听说徐家兄弟已经到了京都,打听过后才知徐子墨被梁霄送去了太极书院,而徐子麟一家子暂时杳无音讯。 这无疑是在严弘文的心尖上划上一刀,让他心怀忐忑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是最让他懊恼的! “明日要去瑜郡主府添洗三礼,驸马爷帮我选一选,添哪一件更合适?” 蒋明霜并未直白的揭穿不想让严弘文同去,因为她知道严弘文的心思极其敏感,生怕伤了他。 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念头,蒋明霜并未往“爱”这个字上去想,因为她不敢,甚至恐惧。 之前的婚姻就是交易,就是利益,又何必去奢望什么爱?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严弘文看了看她,倒是很仔细看了蒋明霜挑选的物件。 一个银点翠的长命锁,一把金钥匙,还有一个是白玉如意锁,这送给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很合适。 “选白玉如意吧。”严弘文举起那一块白玉仔细端详,“这比较合她。” 蒋明霜自当明白严弘文口中的“她”乃是徐若瑾,点了点头把物件收好,让丫鬟们拿下去包裹起来,“驸马爷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只是明日恐怕人也不会太少,不知能不能有说私话的机会。” 她道出最后一句时心里很苦。 即便她知道自己的婚姻有着强烈的目的,可让她主动去接受,她仍不情愿。 严弘文看出她的不情愿,把她的小手攥住,“无妨,什么都不用说,只去添礼就好。” “真的不用?”蒋明霜微有怀疑,严弘文肯定的点了点头,“出去散散心,不必想那么多。” 蒋明霜怔了片刻才点点头,“知道了。” 他伸手把她揽入怀中,让她静默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需要一个释放和发泄之地,可无论去到何处、走到何处,似乎都没有梦中的桃花源,那就只有以她来慰藉自己。 尽管看到她时,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徐若瑾,可他也只有这么一片貌似不错的净土了。 她并没有拒绝亦或找什么理由推脱,因为严弘文眉头的褶皱始终没能舒展开。 蒋明霜自认不是个聪明且有能耐的人,她更不会对生活有什么过高的奢望和要求。 只是他今日并没有要求自己什么,让蒋明霜的心里涌起一丝期望,亦或许他来见自己根本与若瑾无关?是自己一直都多想了吗?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想着不同的事,而此时的皇宫之中,皇后正在听身边的小太监说着赏赐物件的名单。 念了半晌都没念完,皇后颇有几分不耐,“行了,不过是个洗三礼罢了,至于赏赐的这么重?” 小太监不敢插嘴,皇后静了半晌继续问:“容贵妃和其他四妃都选了什么?” “奴才还不清楚,正在派人去打探。” “这种事儿办的也如此拖沓,还能干点儿什么?”皇后随意的摆了手,“把这个单子给各宫送去,她们爱送什么送什么,只要送的礼不越了本宫的就行,若是有,那就让她们把物件撤了。” 小太监立即领命而去,皇后看着身边的宫嬷道:“今儿皇上歇在谁那里了?” “启禀皇后娘娘,是贤妃。” “听说她的那个妹妹在宫中已经被提成了贵人?”皇后想到贤妃姊妹,心里着实有几分不喜。 因为这几天,皇上去贤妃宫中的次数明显增多,而贤妃有一日还把自己的妹妹带在身边一同陪伴皇上。 这着实让皇后气恼不已! “皇上亲自赏的,老奴等人也无能为力。” “那就派人看着她点儿,贤妃如若再多做手脚,本宫也就不客气了!”皇后压低着声音,“本宫这一胎不知是否会是龙子,千万不能让其他人先钻了空子!” …… 徐若瑾翌日醒来,仍旧是先喝了沐阮送来的药。 沐阮自徐若瑾生过之后便踏踏实实的睡了几日,也算把身心疲乏彻底的缓了回来。 只是沐阮深知自己也需调理,索性给自己诊脉开方子,他经历了这么久的惊心动魄,也该舒坦舒坦了。 见徐若瑾窝在床上闲着无事,沐阮在她喝药过后道:“还记得脉象怎么回事么?”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傻了!” “不都说女人生子之后傻三年么?”沐阮悄声低估,伸出手臂道:“那你来诊一下我此时的脉象,看看你还有几成功力。” 提及脉象,徐若瑾也来了兴致,终归小闺女也正在睡觉,她坐月子除了吃就是吃,此外什么事情都不能干,着实无聊透了,如今沐阮在身边探讨诊脉,她可是眼睛都发亮起来! 伸手探了探,徐若瑾又让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时重时轻,偶尔又盯着沐阮看半晌,一炷香的功夫她都没说话。 沐阮终究忍不住了,“你到底能不能说出点儿什么了?不会真傻了吧?” “我……我怎么觉得你身上就没好地界儿啊!”徐若瑾道出心中实言,“脉相虚滑无力,时缓时急,这显然是你心忧成疾,脾胃不适,肝胆不均,甚至还有一点肾虚。” “胡说什么呢?!” 沐阮被徐若瑾说的满脸通红,“合着女人真是生了孩子开始犯傻,之前的东西全都白学了!” 站起身,沐阮也不理睬她高兴不高兴,“往后这一套话即便出去给人家算命都赚不着银子,还是好生坐你的月子吧,我先走了!” “哎,你别走啊……” 徐若瑾招不回他,而沐阮正与梁霄擦身而过,梁霄看他气势汹汹的离去,只能纳罕的进门问着徐若瑾,“他这是怎么了?” “伸手。” “干嘛?” “让我给你诊脉,我就不信我的本是真差了,一定是他故意隐瞒不肯承认!” 徐若瑾两眼冒光的盯着梁霄,梁霄忽然脊梁骨发冷,想到姜必武昨日告诉他,生完孩子的女人都会抽疯傻一阵子,难道自家这位也要开始了吗? 第904章 愧疚 梁霄终究没有逃开徐若瑾的魔爪,被摁在那里让她诊脉。 只是徐若瑾只试探、怀疑、不确定的说了一个“虚”字,梁霄就立即炸毛了! “你还是好好的休息,生完孩子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精力,等出了月子,我带你出行游玩,回来之后你再考虑继续学医诊脉,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 梁霄尽管在压抑着情绪,可他的这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茄子色,徐若瑾不可能看不出来。 “你是在说我诊的不准了吗?”徐若瑾微微有些小伤心,而且她也不能理解,为何生了孩子之后,诊脉的水平下降的如此厉害? 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他们都不肯承认身体生病啊? “当然不准!” 梁霄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凑近她的耳边道:“我都憋了这么长时间没与你亲*热了,你居然说我虚?嗯?” “呃……” 徐若瑾呆呆的愣住,一张脸瞬间通红无比,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却还不知该怎么说。 “这个……和虚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没说你是肾……” “呜呜,你干什么!” 徐若瑾不等话语说完,小嘴儿就被梁霄堵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嘴都被亲肿了起来,迷迷糊糊便听他在耳边道:“你等你出了月子的,爷让你尝尝什么叫虚!” “我没……” 徐若瑾不等解释,梁霄已经冷哼一声出了门。 红杏从外进门看着自家主子在不停的擦嘴,纳闷的看了看去院中的四爷,又回来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一早上,沐少爷和四爷都被您气走了。” “怎么是我气的?”徐若瑾盯着红杏看半晌,“把手伸出来,让我诊脉看看!” …… 徐若瑾折腾了一早上,终究是以第一位来参加洗三礼的客人到场为结束。 所有人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几乎院中所有的人都被郡主找来诊了一遍脉,哪怕是新来的奶娘都没逃过。 可郡主如今的确是有几分混沌了,偶尔能说中一两样,可偶尔说出的实在让人羞的快钻了地缝儿中去,可却又得罪不起,根本不敢反驳的太强烈。 徐若瑾终于放弃了。 尽管她的小心肝被伤了个透,看着一旁的小闺女她抱起亲了又亲,“没关系,娘就算成了大文盲,也一定能从零学起,一定可以!” 第一个来到此地来参礼的人是蒋明霜。 她今儿也是特意的早到半晌,想寻个机会与徐若瑾多说几句贴心话。 徐若瑾本想也把她揪过来跃跃欲试,可转而便打消了念头,“我还是别试了,原本就有点儿稀里糊涂,再让你心里头添了堵,往后再也不来看我了可怎么办?” “瞧你这话说的,你本就是个喜好别出心裁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哪会往心里去?” 蒋明霜站起身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胖了,倒是比以前更妩媚了,之前你有些瘦弱单薄,如今看起来正好。” “难道没有太胖了?”徐若瑾揉揉已有些圆润的脸和肉肉的肚腩,“这里还没消减下去,等出了月子,还是要控制下食量。” “性格倒是没变。”蒋明霜满心感慨,“似乎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若瑾看了看她,把黄芪等人都打发下去,也让奶娘抱走了小家伙儿,与蒋明霜私谈几句。 她一大早就登门,显然是好不容易逮着出来的机会,也有心与自己多说说私房话。 “他对你还好吗?”徐若瑾问的自当是严弘文,“有没有欺负你?” “其实……”蒋明霜看向徐若瑾,“其实他对我真的不错,若瑾,我的心里话也只敢与你说,他如今真的有几分不容易。” 徐若瑾纳闷的看着她半晌,“你爱上他了。” “我才没。”蒋明霜不愿承认,“再说,已经是他的人,还有什么爱不爱的?我理应伺候好他,将家事管理的妥妥当当,而他呢?理应与我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对,其实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蒋明霜,“他心里有你,我也能放下几分对你的愧疚,明霜,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歉意,因为你也知道这乃是当初他娶你的原因,尽管这不是全部原因,可我依然要对你说抱歉。” “原本就是我对不住你,而每一次却都是你小心翼翼的与我谈起你的生活,更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来见我,这本就是我的错。” 徐若瑾抓着蒋明霜的手,“往后你自当可以随心所欲,欺负了你,你就来与我骂他,反正我也不会去告状,若是对你好,我就真心的祝福你,真的。” 蒋明霜被她几句话就说的眼泪汪汪,“瞧你,说这些干什么?原本我就当你是好友的,比他重要得多!” “我知道,知道。”徐若瑾看出蒋明霜眉头的压力和疲惫,想必她的日子并不轻松。 上有熙云公主要伺候,还要照料好严弘文的生活起居,外加严夫人那么一个刁婆婆…… 她怎能好过? “若瑾,有个消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蒋明霜面色犹豫,可不说又不痛快。 徐若瑾点了点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蒋明霜又重新看了一遍屋内,见一个外人都没有,才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澶州王妃前些时日到府上与熙云公主见了面,提到了楚嫣儿,说楚嫣儿如今****在佛堂抄经,曾经昏倒过两次,好似身体不行了。” 徐若瑾没想到蒋明霜提到的会是楚嫣儿,只是此时再听到楚嫣儿的消息,她仿若已是陌生人,没有怨恨也没有快感,“她会这么快就洗心革面了?” 蒋明霜给与了推断,“世子的爵位如今已经换成澶州王府的另外一个人,可楚嫣儿这条命若仍旧留着,始终是王府的尴尬,而澶州王的身体好似也不行了,王妃此次有意与熙云公主交好,关键是熙云公主并没有拒绝!” 徐若瑾嘴角轻笑,不等再说什么,便听到院内响起了外人送洗三礼的回禀: “澶州王妃赠碧玉佛珠、黄花梨梳篦于小主……” 澶州王妃? 徐若瑾和蒋明霜对视了一眼,刚刚说到此人,便有此人赠礼到,澶州王妃这是想干嘛? 第905章 洗三 梁霄并没有拒绝澶州王妃的赠礼,只是让人把物件留下,说出“谢谢”二字,便又把人打发回去,临走之时,仍旧让梁七赏了沾喜的红包。 只是这个红包里只有一枚铜子儿。 虽然此事只是个插曲,下人们继续忙碌着洗三礼的筹备,而屋中的徐若瑾和蒋明霜对视半晌,皆是苦笑的无奈摇头。 “想这么多干嘛?怪耗费脑子的。”徐若瑾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这些人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够猜懂的,一切听随天愿吧。” “你身上倒是少了最初在中林县时的硬刺,也是梁霄把你呵护的无微不至。”蒋明霜对此很是羡慕,“却不知我何时才能有这等福气。” “别把严弘文看成梁霄,他也有他的好处。”徐若瑾安慰着她,“凭心而论,你的心里如今不也装满了他?” 蒋明霜尽管不愿承认,可脸上的红润却让她撒不得谎,“我不敢承认,因为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提到熙云公主,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评价,“女人皆苦,她生下来荣华富贵,却更感慨婚姻的利用和被利用,哪怕她身上没有丁点的刺,却也没人敢接近她。” “公主殿下待我不错,你不必担心。”蒋明霜说到此处笑起来,“不再与你多说,我这就去看看小家伙儿,稍后人多了,我恐怕都抱不得了。” “可有闺名了?” “还没,一直不知起什么好,也要等着公公传信来才能知道。”徐若瑾双手合十,“好歹我们是个女孩儿,只盼着别起个太难听的名字,我就感激老爷子了……” 接二连三的洗三礼送到,也有着应邀的客人赶到。 说是客人,其实都是寻常赖在郡主府的人罢了。 夜微澜和梁芳茹是必到的,毕竟梁芳茹也乃梁家的三姑奶奶,梁鸿和花氏也带着小梅兰和子睿前来,陆凌枫、姜必武与姜中方,另外还有太阴县主亲自到场,只是姜陈氏并没有跟随,而是姜中方一直陪护在旁。 宾客到的差不多,收生姥姥也已到。 这位收生姥姥乃是宫中特意选派来的老宫嬷,连宫中的小主子的洗三礼都是由她经手的,这也是太后的特意指派,不免让众人大吃一惊,皆是猜度太后的用意是暗自承认了徐若瑾乃皇族血脉的身份,还是对前两日宫中凶险得梁霄解围的赏赐? 只是没有人能给予明确的定论,圣旨还在路上,并未在洗三礼进行前就颁布,所以人们也只能等着、瞧着。 收生姥姥正准备洗三礼开始,门外梁七特意来回,“宫中的侍卫特意传话来,圣旨和各宫娘娘的赏赐已在路上了。” “那是否要等?”梁芳茹立即看向梁霄,梁霄问着梁七道:“有嘱咐过让等着他们到了再进行么?” 梁七摇了摇头,“没说。” “那咱们就开始。”梁霄朝着收生姥姥道:“别耽搁了选好的时辰。” 收生姥姥微微一怔,见梁左都督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她也只能点头应下,准备洗三大礼。 徐若瑾正屋的外堂早已摆好了香案,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等一共十三位神像接连在上一一摆好。 香炉内填好橙黄色的小米当香灰,用于插香之用,而蜡包下面压着黄钱、元宝等敬神的钱粮。 徐若瑾的床头上已摆好“炕公”、“炕母”的神像,三碗桂花油糕做贡品,规规矩矩的摆放好。 收生姥姥拜上三拜,随后方妈妈讲艾叶熬好的汤用铜盆装好,收生姥姥把小家伙儿抱起,由梁霄开始,接连往盆里添上一小勺清水,再由各人洒上添盆的金银裸子。 终归都乃是有着身份的贵人,添的物件少了,难免会被其他人笑话,尽管都熟得不能再熟。 而花氏紧紧贴着蒋明霜,看她是往里撒了一把小金鱼儿,当即心头一紧,只感慨她怎么这么大手笔? 还以为蒋明霜是给的最少的,孰料她居然添的最重? 手中一把比蒋明霜的小金鱼儿还小的银粒子叮当落盆,花氏羞涩的快走了几步,因为这铜盆之中只有她给的物件最便宜,连梁鸿都忍不住瞪她两眼,埋怨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还算计。 花氏绷紧了脸色,只当看不到梁鸿的神色,悄悄塞给了小梅兰和子睿每人一把银裸子,让他们也去添盆,“给你们的小妹妹添个喜,你们也沾沾福气。” 两个小孩子自当乖乖的听话,而孩童的参与也让洗三礼多了几分祥和的温馨。 人们接连露出微笑,梁鸿也觉得面子上有几分找补。 而收生姥姥这么多年早见惯了这等事儿,根本见怪不怪,拿起了棒槌开始在盆里搅,“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了!” 搅完之后,便开始给小家伙儿洗澡,因遇水凉,孩子自当哭了起来,可此时哭的越是响亮,被认为越是吉祥,可这小家伙儿一哭便不停,嗷嗷大喊,却不掉眼泪儿,这慑人的霸气倒是让收生姥姥都忍不住惊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哭得这么厉害的小主子,这定是个吉祥人儿!” 梁霄却并不认为这哭嚎有什么吉祥的,冷着脸子催促道:“进行的快些,别耽搁。” “是。” 徐若瑾诧异的看着他,没看出来,这家伙儿疼孩子还真什么都不顾,其实徐若瑾本人对什么洗三礼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这东西就是麻烦,可此时的人们都对“洗三礼”有着毫无理由的重视,她也只能听之任之,却没想到梁霄也反感? 不过这事儿也并不奇怪,他本来就厌恶规则,否则自己也不会喜欢上他? 这个念头蹦出,徐若瑾的脸不由得微微发红,梁霄伸出大手握紧她,两个人看向孩子的目光更充满了柔和慈爱。 看出了梁霄的不耐,后续的流程收生姥姥也进行的格外迅速,什么梳头打扮、葱拍三下,小屁股照宝镜,笼筛纸花,一系列流程走完,便由方妈妈把供奉的娘娘们和敬神钱粮一同在院中烧了,收生姥姥把“炕公”“炕母”烧毁之后,将灰用红纸包好,压在徐若瑾的床下,可谓是保大人孩子平安。 而结束之后,收生姥姥将添盆的金银全部带走,这也是她来这一遭所得的赏赐之物。 花氏看在眼中手心发痒,没忍住埋怨了蒋明霜两句,“都被人拿走了,你给那么贵重的干什么?!” 蒋明霜一怔,苦涩笑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宫中的人已经到了郡主府的正门,小太监在门口朝天礼炮唱名:“圣旨到!” 第906章 犯撅 礼炮声冲天而起,那炸裂的响声让围观的百姓们也增添了一丝好奇。 终归郡主府是有喜事,起码看着那传旨官的满脸笑容就知道,更何况,一抬又一抬的赏礼望不到头,显然皇上对瑜郡主与梁左都督所生之女的赏赐是独一无二的,单是这股气势就与寻常不同。 终归乃是皇赏,梁霄与众人皆到院子中等候领赏。 领赏的香案置于徐若瑾的院中,因她还在月子之中不能受寒,所以传旨官和田公公便多走几步来到此院,一一扫过宾客众人,田公公随即满脸笑容的看向梁霄,“咱家终于能来给梁左都督道喜了,恭喜恭喜,皇上得知您和瑜郡主喜得千金,连连感叹正合了您意,寻常就念叨着这一次想要个女儿,没想到真就是位小贵人……也给各位贵人们请安了。” 田公公只朝向众人鞠躬拱手,特别是对夜微澜,夜微澜今日也没那般挑剔,“今儿都乃是来参加洗三礼的,田公公也不必客气了,快些说说都有什么赏,赏赐如若丰厚,本世子也要向梁霄多讨几口吃食,不能让他这般得意忘形呢。” “世子说笑了,您如今还为涪陵王守孝呢,可以先把这笔账记着,现在讨,能得什么好?”陆凌枫在一旁插了嘴,分毫不遮掩他是在嘲讽。 夜微澜并不在意,仍旧挂着那一抹淡笑道:“大男人当心胸宽广,国舅不会为了刚刚下棋输于本世子就记仇了吧?” “好言被当成恶语,果真是好人当不得。”陆凌枫看向田公公,“公公快些说喜事儿吧,再过一会儿,梁霄那一张脸就快能冰死人了。” 他尽管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得到梁霄已濒临发火。 今儿乃是他女儿的大喜事儿,再多说几句,他是真敢把自己和夜微澜都撵出去的,绝对做得出来。 夜微澜耸耸肩膀不再多说,田公公看向梁霄时只觉得后脊背发凉,“那咱家就先把皇上和太后她老人家给的赏赐宣完,然后再给梁左都督道贺!” 田公公也不多废话,给传旨官使了眼色,传旨官立即点头应下,梁霄没多说二话,上前跪地接旨,既然夜微言如此正式,恐怕会有诰封,那他也要规规矩矩的接着,不为自己,乃是为了孩子。 徐若瑾也在屋中由红杏和黄芪扶着跪地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梁左都督与瑜郡主相敬如宾,夫妻同好,喜得一女,天降贵运,赐乳名悠儿,御留县主之号,周岁之日入宫受封……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叙了一长串,众人领命起身,再看向梁霄时,目光中的涵义自当不同。 按说所有的封赏都在三岁之后,哪怕是皇族的子嗣,都依照这不成文的规矩行事。 因为此时幼儿多病,即便是宫中的皇子皇女都有夭折的先例,所以都待三岁之时身体康健,才会给与爵位封赏。 而梁霄的女儿在洗三礼的这一天,皇上便已经撂下了话,这无非是证明他对梁霄依旧重用,对徐若瑾的盛宠不衰,而这个降世三天的小贵人已经成为御赐的县主,这一份荣耀无人能比了。 梁霄对此并未惊讶,因为这是他向夜微言提出的要求,夜微言即使提前就把这个许诺兑现,他也并没有死心塌地的感恩戴德。 徐若瑾听着后续太后以及各宫皇后娘娘给的封赏,也早已经魂游天外,在想着自己女儿得到的赐名和县主的名位。 悠儿?悠悠? 其实她并不喜欢“悠儿”这个名字,估计皇上赏赐此名,会觉得很有荣耀? 他是取自“悠悠我思,悠悠我心”,还是取自“念天地之悠悠,独苍然而涕下”? 而且她很不喜欢后面加一个“儿”字的后缀,这会让她想起楚嫣儿! 皇上给与此名是故意恶心自己的吧? 徐若瑾尽管知道这个理讲的有些歪,可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待传旨官将所有宫妃娘娘们的赏赐全部说完,她则起身抱着小悠悠,亲亲她的小脸蛋,“什么悠儿,娘就喊你悠悠,才不管什么皇上赐名!” 徐若瑾又犯了倔强,方妈妈在一旁无奈的摇摇头,满脸苦笑。只是这事儿也没法劝,男女之事容不得外人论短长,还是让四爷自己来领这个埋怨吧,她们可不来招这份唠叨,还不如去逗弄逗弄小县主呢。 传旨官合上厚厚的一叠圣旨,交于梁霄手中,“恭喜梁左都督喜获千金,今日也特意向皇上讨了假,不知可否能蹭一杯酒?” “自当可以!”梁霄答应的十分痛快,“佳鼎楼的师傅早已将席宴做好,但凡想留下吃几口叙叙情谊的尽管自便。” “多谢梁左都督!”传旨官笑着应下,梁霄则吩咐梁七把来者皆请去外院的酒席,“不必客气,有什么喜欢的菜肴也尽可以点出来,都会吩咐师傅们做!” 传旨官甚是惊诧,陆凌枫在一旁气的嘴角抽搐,“你倒是不客气!”佳鼎楼的师傅是他带来的,所有的食材也是他搬来的…… 梁霄睹了夜微澜一眼,与陆凌枫道:“老子生女的赌局,你可是赢了一大笔,没找你分钱已经不错了,这点儿银子都不舍得掏?” 二话不说,梁霄也不给陆凌枫反驳的机会,折身先回屋中去看一看徐若瑾和他的宝贝闺女。 陆凌枫气的额头生疼,再看夜微澜的脸色要比他还难看,脸色反倒是舒缓了些。 “那就都别客套了,请吧?”陆凌枫故作出一派大度,替梁霄招待来客,传旨官一行人连连道好,跟随着一同去外院赴宴,心中更是感慨梁左都督与国舅爷之间的关系居然如此紧密,看来还有很多事乃是他们不知道的啊! 夜微澜并没有跟随同去,因他还是守孝之身,不饮酒、不食荤,而且他也有意与梁霄聊一聊。 梁霄此时正在屋中听着徐若瑾的抱怨,“为什么叫悠儿?我更喜欢悠悠,我就不改,我就这么任性,我就犯浑,反正就是不叫悠儿,绝对不行!” 第907章 乱象 梁霄哄了半晌,才将徐若瑾的这股莫名其妙的心气儿压下去。 方法自当很简单,这乃是夜微言报复梁霄拒绝接受皇上赐名,所以夜微言才给起了个闺名。 毫无疑问,自当所有的责任都要怪罪在夜微言的身上。 徐若瑾听了梁霄的解释,自当又把夜微言一通数落,只是这话也只能关起门来两口子说说罢了,出门自当要夸赞皇上大才,起的名字优雅可人,只是心里怎么骂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徐若瑾终归如今身体弱,骂了夜微言一通也有些疲惫,吃了几口饭便率先歇下,奶娘带着孩子也在屋中陪伴,梁霄则离开小院,去了前堂招待宴请的宾客。 只是还未等出门,就看到夜微澜正在等着他。 梁霄放慢脚步,貌似随口问道:“涪陵王的葬礼早已办完,打算何时离开京都?” “你这是在撵我么?”夜微澜并未生气,反而庆幸梁霄率先打开了这个话题,“应该说,你是在替皇上撵我,就不害怕本世子生气?” “即便你自称本王,也还是你,为何要怕?”梁霄根本不看他,“有时手段用得太多并无好处,谁都不是瞎子,贪婪的欲望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皇上?” “父王过世,如今六王爷也死了,短短的半年过世两位王爷,皇上这就要撵我离去,是不是太不顾亲情了?” 夜微澜笑容的嘴角露出一抹轻讽,“他连夜志宇那等蠢货都肯留在身边,为何偏偏容不下我?” “你已经给六王世子下了定义,何必还问出这个问题?”梁霄在路上站定脚步,“你不必再用些无耻下流的手段逼我答应不愿答应的事,我不是你。” “我只是不懂你为何不肯答应,你不是很想让皇族认可徐若瑾的身份?如若我乃皇上,这件事会当即答应下来,更是全权救出皇姑母,而不是仍旧置她于禁地!” 夜微澜说起此事也严肃得很,“梁霄,我是不会罢手的!” “我也不会参与,但前提是你不要逼我。”梁霄的答复十分明确,“皇上让我转告,离开京都,亲王之位给你留着,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想怎么做,随你。” “你不同意我,那就是你自己也有野心!”夜微澜下了判定,也是在试探,梁霄根本不屑理睬,连眉头都未皱一下,“随你怎么说。” “我想争这个位子,第一个就是要拆跨梁家,如若你不帮我,就不要介意我动手。” 夜微澜目不转睛的看着梁霄,似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梁霄依旧两个字“随意”,而后大跨步的离开,奔去应酬贺喜的宾客。 夜微澜一直都在盯着他的背影,待梁霄走远,直至身影消失,王公公才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世子何必与他说得这般直白?”王公公那张阴测测的脸极其不爽,“只知安乐度日,却不知危险袭身,鼠目寸光,恐怕是梁家被责贬那一次折腾的怕了,只想苟且度日,哼!” “不,梁霄绝不是那种人。”夜微澜仔细揣测梁霄的心思,“你别忘了,他之前可是伤重险死,七离国之战,他也是豁出去这条命了,身体是否留下隐患,谁都不知,可我感觉他似在等待什么,而不会这么平平淡淡的度日即可。” “难不成世子您还要继续等他?”王公公对此并不苟同,“若是您这一次答应回西北,恐怕往后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当然不会。” 夜微澜阴沉的脸突然笑了,笑得比女人还要妩媚,“他不喜欢本世子逼他?那我就要逼他到底,说起来,这似乎会很有趣。” 王公公并未再插什么话,因为世子每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他胸有成竹,已经有了筹谋想法,再多嘴说些什么也都是废话了。 看着梁霄独自前来应酬用饭,梁鸿搜寻半晌,都没有看到夜微澜的身影。 他走到梁霄身边,问着道:“世子呢?他不是在等你?”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还留下作甚?”梁霄对梁鸿的话题并不愿意多回答,而他的态度也表明了,不肯支持夜微澜的野心,梁鸿自当听得明白。 “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梁鸿对此颇为不满,“咱们与他才是姻亲,你也别忘记,责贬父亲到中林县的人是哪一个,原本以为你清醒,谁知你才是最糊涂的!” 梁鸿尽管压低着声音,却也没有挑破夜微言的名讳,此地毕竟人多耳杂,可他忍不住现在就要与梁霄说个通透。 梁霄深吸一口气,“你清醒?” “你……”梁鸿与梁霄的对峙,已经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梁霄率先离开,举起酒瓮奔去向姜中方敬酒。 太阴县主此时由梁芳茹、花氏和蒋明霜陪伴,吃了几口饭菜,她便率先离去。 其实今日她并不想来,而是不得不来,因为这乃是太后特意吩咐人去传的话,她怎敢不应? 只是太阴县主并没有刻意的亲近徐若瑾,甚至连单独的寒暄都没叙上两句,只把梁芳茹拽在身边陪伴,始终端着长者的身份,让人不敢、甚至不愿靠近。 而太阴县主今日的反常,梁霄自当注意到了,只是他并没有挑破,有些事不急于去问,该发生的终归会发生。 姜中方今日见到皇上对梁霄的大赏也极为吃惊。 其实姜老太爷始终在信中夸赞梁霄,要居留京都的姜家人都好生与梁霄交际,打好根基,姜中方并不能完全认同。 在他看来,梁霄性格奇葩,霸道跋扈的过了头,可他偏偏不是浮夸的性子,而是格外低调,这反而让姜中方摸不着命脉,几次交往下来,他对梁霄并不看好。 可是前几日七离余孽入侵皇宫,姜中方也听闻了梁霄对那件事情的果断处置,这着实让姜中方不得不重新推翻对梁霄的评价。 亦或许换做任何人,都做不出梁霄这般武断的事情,可越是拖沓,越可能被逆贼有机可趁,反而会出现更大的麻烦。 而夜微言今日的大赏,正说明皇上也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赏赐梁霄之女那等高贵的荣耀。 自己的那个女儿啊,是着实配不上他,可那个徐若瑾如若不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岂不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罢了,根本没什么出奇的。 姜中方正在心底肆意的思忖,梁霄突然看他道:“姜婷玉不许嫁给涪陵王世子为侧妃,太阴县主最好不要去向太后请旨。” 姜中方刚刚涌起的那一股好感当即荡然无存,“梁霄,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第908章 母女 梁霄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敬了一盅酒,起身离开桌席。 姜必武看出他心情不悦,更对自己的伯父微有几分埋怨,“伯父,您怎能要把姐姐许去做侧妃?老太爷不会同意的!” “那谁来娶她?” 姜中方问出此话,让姜必武也很难回答。 就自己那位姐姐,还真没人乐意娶回家…… “可太后不见得会答应,即便是太阴县主亲自去求!”姜必武压低声音道:“皇上一直觉得涪陵王世子更难缠!” “那梁家不也与涪陵王府有姻亲?”姜中方并未隐藏对梁霄的不满,“姜家也不能几辈人都跟随梁家身后,该为自己着想着想了!” 姜必武不知如何对话,再一看,梁霄和太阴县主都已经不在此地? 难不成跟大伯父没谈拢,他与县主私谈去了? 梁霄才懒得搭理此事,而是他与姜中方说过话之后,便见太阴县主没了踪影,找人询问一声,却是太阴县主去了后院找徐若瑾说说贴心话。 梁霄对此并不放心,可正想回到后院去看看,孰料却被梁芳茹给拦下了。 “四弟,刚刚太阴县主突然问我对姜家小姐感觉如何?让我这几日到县主府去做客,与姜家小姐多亲近亲近,我怎么办?这……这怎么感觉很不对劲儿呢?” 梁芳茹已经快要急哭了,“不会真要把姜家的小姐许给世子做侧妃吧?” 梁霄深吸口气,“三姐先不要急,这事儿终归要太后亦或皇上定论,其他人说什么都无用。” “是这样的?”梁芳茹仍有不确定。 梁霄肯定点了点头,“对!” “那……那我明后日还要不要去太阴县主府?这乃是县主亲自请邀,若不去的话,会不会得罪了?” 梁芳茹一连无数个问题袭来,让梁霄只觉得头大如斗,“三姐也饿了吧?这席上的饭菜你吃用不得,先去与世子一同用饭,此事稍后再议。” 梁芳茹不等继续唠叨,梁霄已经闪身去见徐若瑾。 而此时太阴县主正坐在她的床边,一改之前的冷漠,脸上涌起慈爱的笑容,盯着熟睡中的小悠悠,与徐若瑾道:“年岁大了,如今再看到这些刚刚生下的小家伙儿,心里真是喜欢,这也让我想到婷玉小时候的样子,也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时常留下她们娘俩儿不允回去……” “也是我的自私害了她们,我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太阴县主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徐若瑾颇为摸不到头脑。 “县主也没必要往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各人有各人的命,亦或许婷玉也有她自己的福气等着呢。” 徐若瑾的敷衍,太阴县主并不满意,她收回目光,直直的看向徐若瑾,“她如若有你这份聪明,我也就不必担心了,只怕这一合眼,她和她娘该怎么办呢?” “县主这都乃多虑了,您身体康健,福寿绵长的,怎会有这番不虞的心思?”徐若瑾笑着道:“是您想的太多了!” “等你到了我这年岁便知道,这世上的一分一秒就没有不动脑子的时候,特别是有你牵挂放不下的人。” 太阴县主看着徐若瑾,“你说,如若我要为婷玉选一户人家,应该选什么样的才合适呢?” 这话居然问自己? 徐若瑾突然想起之前梁芳茹曾经提过,太阴县主可能看中了夜微澜,难不成真想把姜婷玉嫁去为侧妃吗? 只是这个话题不易挑明,更不该自己来回答,徐若瑾故作思忖后才道:“我虽在京都生活了快一年了,可不瞒您说,除却进宫便是留在府上养身子,见过的人也少,还真不知有哪些门当户对的人合适,这却是不能给县主提建议了。” “其实你心里最清楚。” 太阴县主含笑着道:“关起门来与你说几句心里话,婷玉是个没脑子的,之前被人挑唆两句,便接连登门闹事,反倒是让你和梁霄都对她有了不喜的念头,其实她根本没有那等杂念和歹意。” 徐若瑾微蹙眉头,“您这话我是真不懂了?而且我对她也没什么不好的评价,是县主您多想了。” 太阴县主一怔,见徐若瑾也真不似说假,她苦笑几声,连连点头,“对,也对,那个丫头,还不足以让你们劳心挂神,过多思忖,也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才时时刻刻的放于心中……” 徐若瑾只觉得话题越来越沉重,让她很不想接下去,索性闭口不言,只默默的看着身旁的小悠悠。 虽在熟睡,可她却皱了眉头,恐怕也不愿听到这么一个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烦忧事?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表情? 太阴县主见徐若瑾不再吭声,摆手将身边的人打发下去,只与徐若瑾二人私语,“我想请你帮个忙,而我也能帮你一个忙……” 不等徐若瑾再答话,太阴县主直接道:“我可以向太后提议,让你们母女见上一面,其实我也很想念老姐姐,很想看看她如今的模样。”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好似一块巨石的棱角压在心底,让她闷声发痛。 她死死的看着太阴县主,并没有说出半个字。 太阴县主仍旧继续道:“只要你肯收容婷玉,哪怕是向皇上与太后死谏,让老姐姐离开禁地,我也是肯冒这个风险的!” “不可能!” 徐若瑾不等给与答复,梁霄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太阴县主脸色微惊,却也很快就恢复如常,仍是那一派看起来并不暖心的慈爱。 徐若瑾并没有看向梁霄,也没有看太阴县主,只把小悠悠抱在怀中,轻轻的哄拍。 因为她不想再看到那浅淡的眉毛之间露出不悦的印纹,更不愿她才出生第三天,就听到以情感为筹码做出的交易。 “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您也该回府了。” 梁霄看到徐若瑾的侧影微有几分心疼,他只后悔自己来晚了一步,让这等话刺激到她脆弱的心神,污了悠悠的耳朵。 太阴县主也并没有赖着不肯走,站起身,她看向徐若瑾说出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母女连心,你想想她……” 第909章 冷水 最后这一句话,仿若是枚无形的细针,深深刺中徐若瑾的心底。 她感觉自己抱着小悠悠的手都僵硬不堪,好似手臂已不听自己的使唤。 梁霄送太阴县主离开院子,便让方妈妈跟随送行,而他则折身返回屋中,将浑身僵冷的她抱在怀中。 她抱着悠悠,而他宽大的怀抱可以将母女二人都拥阔其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她。 徐若瑾僵紧的身子逐渐的松懈下来,悠悠似被抱的不舒服,小脸皱在一起准备要哭,徐若瑾立即轻拍,梁霄则把奶娘喊了进来,让她把悠悠先抱走。 “你放心,我没事。”徐若瑾自己说完这句话都觉得很是敷衍和虚伪。 这张脸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又怎能没事? 自己抱着悠悠,而太阴县主又提她?当年她生下自己,也是这般样子的抱于怀中么? 尽管自己不愿再多去想,可朝霞公主的影子又在脑中浮现,让她想挥都挥散不得。这似乎已经成为自己的梦魇,特别是在生下悠悠之后,感觉更为强烈。 之前,她一直觉得此事没必要追根究底,是梁霄一直对此事怀有执念,才屡屡要求皇上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洗刷自己皇族耻辱的身份。 可如今看来,是自己一直懵懂逃避,而他看透了自己的真心。 如今不过是太阴县主的一个交易,就让自己彻底的漏了底,徐若瑾啊徐若瑾,你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坚强,又何必再硬撑下去? 梁霄也没想到,太阴县主会来找徐若瑾做这等肮脏的交易。 姜中方有意以姜婷玉与夜微澜的婚事,重新为姜家寻找门路,脱离梁家的束缚,可太阴县主乃是明白人,她知道这个风险或许很大,所以才来找徐若瑾,更是切中了徐若瑾的命脉!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此事并没他们想的那般简单,这个交易做不得。” “哦?”徐若瑾侧身看着他,“我又没想答应这件事,你这么紧张干吗?”其实她下意识的动过一丝念头,尽管只是刹那,或许只有一秒,但她绝对不会告诉给梁霄,否则他伤心不说,自己也觉得理亏。 梁霄轻捏了一把她的脸蛋,“你敢说没动过念头?” “没,没有!”徐若瑾把头窝在他的脖颈之处,“我是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 她的眼睛微有湿润,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梁霄则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她,也是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姜中方历来是不支持一直辅助梁家的,而且他在京都人脉颇广,有意另寻投靠的主子,而不是拴死在梁家身上。” 梁霄说起事情的起因,徐若瑾也静下来认真的听,“然后?” “所以他准备联络上夜微澜,把姜婷玉嫁去做侧妃,但姜婷玉毕竟乃是在太阴县主膝边长大,她不愿把姜婷玉如此赤*裸的当成交易品,所以才来找你做最后的试探。” 徐若瑾深吸口气,“可这不过是他们所想,夜微澜的婚事皇上亦或太后赐婚,哪有那么容易?” “夜微澜手中如今只差兵权,如若姜家投靠,他的胜算很大,不过是侧妃,夜微澜若主动向皇上提请,皇上也不见得会驳回,恐怕会以让他离开京都为交换的条件。” 梁霄的推测,徐若瑾仍有不懂,她直直的看向梁霄,梁霄轻抿下她的发丝,“因为皇后还未生育,是男、是女无人能知,皇上需要时间。” “那我们呢?”徐若瑾轻问,“失掉姜家的臂膀,打击会不会很大?” “姜家的势头的确够大了,也该被打散了。” 梁霄下了如此定论,让徐若瑾微有吃惊,可仔细一想,这事儿也并不奇怪。 姜老太爷毕竟年迈,而且久居中林县,是管不着京都此地的晚辈的,而姜中方在京都日久,人脉充足,更有各地的姜家子嗣都要依靠他来铺路,所以他的个人影响力也就越来越大。 自觉可以与梁家抗衡,那又何必屈居人下,只做个辅助的臂膀,而不去做翱翔天空的指挥者? 而姜婷玉虽是他的女儿,却是他很不喜欢的女儿,用她来与夜微澜做交易再好不过,似乎在这个时代对权利有着无限奢求的人们来说,政治婚姻是必然,他们也是这般过来的,并不会心中有任何愧疚。 徐若瑾也想明白太阴县主为何会来与自己做交易了。 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皇上解除对朝霞公主的禁令、恢复她公主的名誉,自己或许能够得到很大的利益,起码这一个皇族之耻的名声没了,再有梁霄这位夫君,自己的名声地位都会十分圆满,不过是让姜婷玉来府上做个侧妻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徐若瑾乃是另一世界的灵魂。 在她的心中,唯独感情不可交易,无论那一方的交易品是什么,她都不会答应。 因为感情并非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还有梁霄。 让她因为一个从未见过的生母去牺牲自己与梁霄奢侈的情感?这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她要对得起自己,更要对得起他…… “事情瞬息万变,谁都没有想到身边最先出事的会是姜家。”徐若瑾依偎在他的怀中,蹭了蹭,“这背后也有皇上的意思吧?” 梁家在军权的势力让夜微言都心有忌惮,而姜中方敢如此硬气的与梁家叫板,不可能没有皇上的默许,否则他不会连姜老太爷的话都违背。 “聪明。”梁霄嘴角露出笑,“看来我的媳妇儿不会傻三年。” “讨厌。” 徐若瑾轻斥他一句,“这些事情还是你来操心吧,我还没出月子,只想抱着我的小悠悠傻傻的呆着,什么都不愿意想。” “放心,有我。” 梁霄被她亲昵撒娇的蹭来蹭去惹起了火,可心中的火热仍旧没法发泄,让他憋闷的觉得喘气都似喷火,实在忍不下去了! 大手在她背后摩挲开来,徐若瑾身子一僵,立即躲开,“还不行呢……”她声音轻柔呢喃,其实心中也想。 梁霄看看窗外淡淡落下的雪花,感叹的道:“即便下雪,也得去洗个冷水澡啊……” 第910章 兄弟 洗三礼结束之后,郡主府貌似风平浪静,只祥和安宁的过着日子,徐若瑾和梁霄都没有再提起关于姜婷玉半句。 只是瑜郡主府虽没有什么动静儿,梁鸿得知了姜家另有意图,则直接找上了梁霄。 梁霄把他带去书房,梁鸿颇有几分嘲讽,“连说点儿事儿都要特意到书房来谈,哪里还有半点儿亲兄弟的感情。” “你是来说事儿的,还是来吵架的?”梁霄从书柜中拿出来两瓮酒,往桌子上一撂,自己打开一瓮尝了一口,“说吧,是想说姜中方么?” “他有意与涪陵王世子结盟!”梁鸿见梁霄没有丝毫的惊诧,打量他道:“你已经知道了?” “姜中方如今在京都的人脉很活跃,军中也有一批响应他的人,无论是引姜老太爷还是因为他自己,终归这股势力不可小观。” 梁霄初次与梁鸿开诚布公,“而皇上的眼中仍旧只有梁家,他又何必不另寻一路?既然已经有心撇开梁家,独立门户,又何怕支撑另外一支,万一成功呢?” “皇上的眼中不是只有梁家,而是只有你。” 梁鸿冷哼气恼,“而且只是花哨的赏赐就能让你按兵不动,听之任之,有什么是比这些更划算的?” “你来这里除却训我之外,还有其他的话可说么?”梁霄对姜家一事还未想清楚,他本想与梁鸿商议一下,却没想到他进门便啰里啰嗦,说了一堆废话。 梁鸿咬了咬牙,“我听说,太阴县主有意让你把她府上的姜家长女收了房?” “姜中方想把姜婷玉给夜微澜做侧妃。” 梁霄看了看他,“要不然你来?” “别胡说八道,这事儿怎么可能胡来?谁会傻到以为娶了个女人就能与利益挂钩?”梁鸿当即拒绝,顿了下,补话道:“更何况,那闺女还长的那么丑……” “哈哈哈哈!” 梁霄终于畅快的笑出声,“来了半晌,也就这句最中听!” “我只是觉得不值!” 梁鸿沉叹口气,坐在梁霄的对面,也拿起桌上的酒瓮打开,狠狠的灌了一口,“其实咱们更应该支持夜微澜才对,他毕竟已经与梁家联姻,而且徐若瑾的生母朝霞公主当年不也是与涪陵王关系更为亲密么?涪陵王更是因为公主殿下才去的西北,皇上如今闭口不提此事,但夜微澜或许不同,这岂不是减少了很多麻烦?” “而且皇上如今对梁家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前些日子若不是因六王爷出了事儿,恐怕也不会封你闺女为县主,这不是明摆着的?你为何不肯支持夜微澜?这个道理我始终想不通!” 梁霄看他道:“如若一件事情,让你根本找不出破绽和缺陷,你会不会觉得是在做梦?” “会。”梁鸿这一次也冷静下来,与梁霄仔细推敲,“可若是原本就没有破绽呢?” “有野心便必有破绽!” 梁霄撇了撇嘴角,“如若他一心要梁家支撑,为何偏偏又与姜家搭上关系?若是皇上一心任用梁家,为何要让姜中方的势力猛起,给他制造了能与梁家抗衡的美梦?” “二哥,有时候静静的围观比掺杂进去更安全,起码不是一波浪潮就被冲死。” 梁霄的话让梁鸿愣了下,“你的意思是,这乃是皇上的手段?” “梁家当初家大业大势力大,如今呢?难道你不觉得姜家已经有了当初咱们府上诸位叔伯父,以及我们父亲的影子了吗?” 梁霄又灌了一口酒,“我倒期望皇上派姜家人去七离边境试一试,也看看他们的斤两。” 梁鸿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梁霄的意思,可他看到了梁霄脸上那股凶煞的霸气,好似战场上的他,让人无法反驳,甚至不愿反驳的坚韧,是无人能比的。 “不用说了,那就这么办。”梁鸿突然软了下来,梁霄看着他道:“怎么突然不用说了?” “我感觉,似乎你是对的。” “只是感觉就够了?” “够了。” 梁鸿喝了一口酒,“我突然很想回去看看父亲了。” “等下个月太后过了大寿再走吧。”梁霄啧啧嘴,“还有你侄女的满月呢,你总不能缺席!” “不至于我这点儿穷礼你都不放过吧?” 梁鸿始终对自己捉肘见襟的银子很是自卑,“你倒是娶了个金主进门,灵阁的银子每日数得都累手,你这软饭吃的还够香的!” 梁霄也不生气,摸摸自己的下巴,“我也有这个资本。” “你真是……”梁鸿很想用“不要脸”三个字来评价他,可一想这也是自己的弟弟,骂他等于骂自己,索性这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不说为好。 举起酒瓮,他又猛灌了几口。 他还是更喜欢沙场上的你死我活,那才更痛快,更洒脱,而京都中的勾心斗角,他已经烦透了。 即便他心中还是更偏颇于夜微澜,可谁让大哥不在呢?否则三个人投票,也还能有反驳的机会,单是自己对上梁霄,他还真没有底气硬到底。 谁让这是自己的弟弟呢? 梁霄与梁鸿在书房中彻夜私聊,而此时的姜家也已经打的不可开交,吵翻了天了! 姜必武从“洗三礼”回去之后,便对姜中方有意要把姜婷玉嫁给夜微澜为侧妃一事发了火。 他毕竟是个晚辈,而姜中方乃是他的大伯父,两个人针锋相对,谁都不肯让谁,一气之下,姜中方更是摊牌,往后绝对不会再无故的协助梁家做任何事情,姜家要有姜家的底限,总不能在梁家的背后,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而姜必武所谓的意气之争,更是被姜中方唾骂一通,说他就是被梁霄利用的傻子,狗屁不懂,如若再对此事有异议,那就滚出京都的姜家,滚回中林县。 姜必武气疯了! 当即便连夜离开京都奔回中林县。 他必须要把此时告诉给姜老太爷,这可不是一时的气盛,而是大伯父早有预谋,他必须知道,姜老太爷之前是否已知此事,他绝不能容忍姜家乱起来! 第911章 谁差 徐若瑾自当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她这几日除却吃药便是睡觉,偶尔与沐阮谈起诊脉一事,也让自己丢失的手艺恢复恢复。 尽管仍需要学,可好歹不是逮谁说谁血脉虚了,沐阮也不再讽刺她是个草野郎中,是骗钱算命的了。 小悠悠如今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偶尔哭几声也是告诉大人们她又嘘嘘了。 说起来这个孩子带着也十分省心,奶娘一个人就能够搞定,只是红杏和杨桃几个人都很想去照顾小主子,可惜小悠悠除了睡觉之外,根本不理睬其他人,连徐若瑾都只能在她醒来的一小会儿抱一抱,其余的时间还真有几分无聊。 只是梁霄这几日经常早出晚归,但却也特意告诉红杏,不许徐若瑾过多看书,以免累坏了眼睛。 因为如今已经当了娘,沐阮已经吓唬不住徐若瑾了,欧而徐若瑾也会犯点儿小脾气,只能梁霄亲自下了禁令。 窗外的雪花飘落满地,将屋顶和大地铺就了一层银白的棉,格外好看。 徐若瑾很想出去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可这也只能想一想罢了,还没出月子呢,她只能再忍耐几日。 梁霄还曾答应自己,会带着出去游玩一圈,可自己想去哪里呢? 徐若瑾在独自的臆想中,只是想着想着,她的兴高采烈逐渐的收敛消失。 “小师哥。”她突然喊了一声正在看书的沐阮,沐阮聚精会神,不允她打扰,“等我读完这一页。” “她的身体很差了吗?”徐若瑾没有等他看完,继续打断,只是她问出的问题,让沐阮愣住了,想了半天才走近一些,纳罕道:“你问谁啊?”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笨!” “皇后娘娘?”沐阮对皇后很是不屑,“她的身体没问题,更多都乃是恐惧,自己把自己吓成那副样子的,你怎么会问起她?你不是很不喜欢她的么。” 徐若瑾朝天狠狠的翻了一个大白眼,“我问的不是皇后娘娘!” “那是谁啊?” 沐阮一怔,随后想起了那个人。 自己也是为了进宫救她,险些没赶回来为徐若瑾接生。 “她的病情很奇怪。”沐阮仔细的回忆了下,“其实我当时也有些摸不透,她似病却又不似病,虽身体虚弱,可并没有病入膏肓的模样,即便是诊脉,也诊不出有什么致命的急症,的确让我觉得很奇怪。” “奇怪?” 徐若瑾对此认真起来,“你再仔细给我讲讲?” 沐阮略有疑虑,可看徐若瑾直盯盯的目光中,更多乃是担心,他沉了下,才与徐若瑾道:“她被禁之地乃是在皇宫的西南侧,先帝的祭堂后院,便是禁地所在,而那里并没有冬日的暖炉,格外清冷,更没有几个人,陌生寂静得很,没有丝毫人气。” “而她看起来……”沐阮认真的看向徐若瑾的面庞,“的确与你很像,可更多一分戾气并不柔和,我只感觉与旁人口中的她相差很大。” “你也听过她的传闻?”徐若瑾对此很惊诧,沐阮可是一个凡事不沾的人,难道连他都知道朝霞公主的事吗? 沐阮点了点头,“有时不想知道,可说的人太多了,难免会听到啊。” “她的身体能抗多长时间?”徐若瑾问出心中最想问的话,“还能坚持下去吗?” “能。” 沐阮回答的很痛快,“是我,就能,换成其他人,不知道。” 徐若瑾感叹的深呼吸,继续沉默着不再多话。 沐阮本想离开屋子,可又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你别跟着担心焦躁,以我来看,就你的这副身板儿,还不如公主殿下呢,别看她比你大那么多岁,先把自己的身子骨养好再想其他的事儿,别整日坐在这里想些无聊的东西,想了有用吗?” 沐阮说完就离开了内间,到外面继续看书,也讲一些东西教给甜芽,而黄芪在教沐靖说话识字,偶尔也竖起耳朵听听沐阮说的一些医药道理。 气氛是祥和的,温暖的,只是徐若瑾又看向了窗外,心中纳罕的思忖,“比我身子骨还好?难道我就那么差么?” …… 夜微言在关注着夜微澜和姜家的动向,以及继续追查七离国在京都的余孽。 御林统领的换人、将夜志宇调去了大理寺,天气严寒,各地的灾情困难奏折如同雪花一般朝向御案飞来,让夜微言颇有几分应接不暇,忙碌不堪。 而姜中方自从那一日与姜必武彻底的谈崩,又把姜家的其他人召集起来,挨个的谈心,也乃是咨询一下众人对此事的意见。 太阴县主终究还是没有进宫去见太后,请求为姜婷玉赐婚,因为她一直在等待徐若瑾给予答复,可却迟迟都未等到。 太后的大寿又要来临,而今年夜微言特意大办,没有哪位不长眼的再挑剔挑衅,指责此事有什么不对。 因为太后的身体真的不太好,沐阮曾偷偷进宫看过一回,给予了这个答案。 徐若瑾一边养身体,也召集禾苗与春草一同储备太后大寿所用的酒,这是早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她便必须要办妥。 更何况,徐若瑾本人对太后还是有一份感念孝心的,起码,每一次入宫之后,太后的嘘寒问暖让她甚是欣慰,因为她能感觉得到真情和虚假的区别,太后乃是前者。 而太后大寿,众人各有心机的奔忙,还有一个府邸被彻底的忽略了,这便是澶州王府。 澶州王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夜微鸿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自从皇上另赐世子之位给府上他十几年来未曾见过几次的儿子之后,澶州王便鲜少露面,关起门来谁都不理,哪怕是皇上大肆的剪掉他曾有的羽翼,澶州王都不理不睬。 他这条老命只是等死了而已,还有什么奔头和盼头? 只盼着阎王爷早早的把自己收了去,因为这些日子,他每晚做梦都能梦到夜微鸿临死前的那一张脸。 他很想追着儿子同去,可每次醒来都会看到这冰冷府邸的床梁…… 澶州王妃此时得了宫里的来信,她并不想就此悄无声息的苟活下去,起码不能输得太难堪,好歹也是皇上的皇叔呢! “王爷这一次难道不带小世子露面吗?许多人还从未见过他,而且六王爷已经过世,你们兄弟几人恐怕也就只剩您和十三王爷了,何不趁着这一次机会叙叙旧呢?” 澶州王妃的鼓动,澶州王根本不理睬,“不去。” “那我有意带小世子去,可行?”澶州王妃根本没指望澶州王会答应,她只是要澶州王给一个明确的认可,那就足够了! 第912章 机会 澶州王对此事没有分毫的想法,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随意。” “那王爷好生休息,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家里可还都指望着您呢!”澶州王妃的话,澶州王根本听不进去,“行了行了,让我自己清静一会儿。” “是。”澶州王妃离开了王爷的书房,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了雪。 雪花飘飘洒洒,好次天空降下的细碎的星,落在脸上各位冰爽,让王妃只觉得心情都豁然开朗,爱上了这股清凉。 “王妃,世子妃派人来请,她已经抄完了百篇经文,想请您看一看。” 下人的回禀,让王妃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是真的抄了百遍,还是糊弄的?有人已经瞧过了吗?” “说是精心供奉,不让奴才们碰……” “就会玩这等花样,以为装上几日乖巧,我就会放过她吗?简直就是做梦!”澶州王妃对楚嫣儿的恨已经深入骨髓,永远都不可能修复弥补,即便是楚嫣儿死了,她也要将楚嫣儿挫骨扬灰,绝不会允许她安安生生地入葬墓地。 “那您打不打算去佛堂?佛堂路远,奴婢这就为您去请轿辇。” “你收了楚嫣儿多少好处?这会儿就开始替她说话了?”澶州王妃对下人向来是宽厚对待,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涉及到楚嫣儿的事情,她分毫不让,哪怕有着一丝丝的念头都不可以。 “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请王妃明察,奴婢不过是担心路途遥远怕您受了寒,这些日子身体都不是太好呢!” 丫鬟如此说辞,澶州王妃也没有不依不饶,“往后不要再称楚嫣儿是世子妃了,如今世子已经换了人,她也配不得这个称呼。” “奴婢知道了。” 澶州王妃等着婆子们把轿辇抬来,她仍旧是去了佛堂。 一是想看看楚嫣儿在耍什么花招,二来,她也需要面对佛祖仔细的想一想,该如何应对太后大寿,如何能让澶州王府圆回一丝颜面。 王爷虽然对未来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信心,可府上还有这么多人要过日子,要活着,总不能就这样混吃等死,他们乃是皇族的人,即便是输,也要输得光彩! 更何况,谁知事情会否另有转机? 皇上也需支撑,而澶州王府即便已经退出争夺皇位的舞台,却不代表他失去了朝堂的势力。 只要不放弃…… 楚嫣儿此时看着烟玉从外进来,急切的问着道:“王妃来吗?她刚刚是在何处?” “奴婢没见到王妃,王妃正在王爷的书房,但是与她身边的刘嬷嬷说上话了,刘嬷嬷只让奴婢回来等着,并没有马上给奴婢答复。” 烟玉见楚嫣儿的脸上闪过失望,她劝慰着道:“您心诚则已,王妃的心中毕竟还是对您有着强烈的偏见,您也不必太过苛求自己,这又是何必呢?” 楚嫣儿****夜夜的抄经,就为了这一百篇经文,整个人瘦得已经没了模样,原本身体就不好,外加在此地食素,似乎除了睡觉之外,她都在桌案之前埋头抄写,整个人已经疯了一般。 烟玉原本打算上前帮忙,却被楚嫣儿拒绝了,这一百篇经文她一定要亲自抄写,也只有亲力亲为,她才能够再得老天的垂顾,放她一条生路。 只是烟玉却觉得世子妃是在折磨自己,可这话她也不敢说的太直白,只能在一旁静心的陪伴。 似乎世子妃也只需要陪伴,没有其他的需求了。 佛堂之外豁然有了声响,烟玉与楚嫣儿对视一眼,很可能是王妃来了! 立即整理好自己的衣装,簇步赶到佛堂门口,楚嫣儿楚楚可怜的模样跪地迎候,王妃的轿辇还未等落下,就已经看到了面前这具单薄的身影。 “嫣儿给王妃请安了,没想到王妃今日真的回来佛堂指点嫣儿,嫣儿感激不尽!” 楚嫣儿规规矩矩的行礼磕头,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王妃看着她这副做低伏小的模样,只有嘲讽的冷笑,嬷嬷扶着她从轿辇上下来,王妃踱步走到楚嫣儿的面前,居高冷视着她,“抬起头来,让本妃瞧瞧。” 楚嫣儿抿了下嘴唇,乖乖的抬起头来,眼神中没有半分愤恨的怨怼,有的只是憧憬和期盼。 王妃用尖锐的指甲抬起她的下巴,左右摆了摆,“这一张俊俏的小脸儿倒是瘦得楚楚可怜了,让王爷瞧见的话,还不知会有多心疼……只是,你也瞧不见他。” 楚嫣儿的下颚被王妃的指甲划的格外疼,“王妃此言,嫣儿听不明白,嫣儿只在此地日夜抄经,对外事不闻不问,如若王妃有空闲的话,嫣儿这就把抄写好的经文拿来给您看看?” “拿去,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故意的糊弄本妃。”王妃甩手撇开她的脸,率先踱步进了佛堂之内。 清冷的佛堂之中响起清脆的脚步声,让楚嫣儿闷头紧紧的攥了拳,才挤出一抹笑意,站起身去拿她准备好的佛经给王妃看。 而这一幕,正被一旁的烟玉看入眼中。 她不明白,世子妃为何还要如此不依不饶的努力,王妃是根本不可能饶恕她的,这又是何必? 可世子妃如此坚持,她也只能呵护一旁。 楚嫣儿亲自把佛经端起,一一摆在澶州王妃的面前,“这乃是嫣儿从第一份开始抄写的,字迹偶有不工整,也乃是心思不能平静,而这是第一百份,也是有些许进步的吧?请王妃给与品评。” 澶州王妃拿起她抄写的这些经文貌似随意的看了看,随后撇至一旁,目光直视着楚嫣儿,“太后即将大寿,我有意带世子同去庆寿,依着你说,应该如何把世子介绍给众人认识?更应该亲近于谁呢?” 楚嫣儿没想到澶州王妃会突然问自己这么个问题,只是提到“世子”二字,她却觉得格外讽刺! 如今的澶州王世子已经是另有其人,而她却还是前任世子妃…… “太后大寿,自当是要介绍给太后和皇上了,而各宫的娘娘们想必也是要去请个安的,如若王妃您有心,倒不妨可以让世子跟随几位大学士习学,增长知识不说,也能结交人脉。” 楚嫣儿倒是给了很是客观的建议,澶州王妃豁然哈哈大笑,“这建议的确不错,本妃理应采纳。”她突然举起佛像之前的长明火烛点燃了楚嫣儿抄写的那一叠经文。 楚嫣儿当即慌了,呆呆的看向澶州王妃,王妃走到她的面前,调侃道:“太后大寿还有一个多月,本妃给你时间,如若你能在太后大寿之前抄写一百遍金刚经,本妃就带你同去。” 王妃转身便离开单独为楚嫣儿置办的抄经屋,走向她自己的房间,“可不要说本妃没给你机会,行不行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913章 坚持 澶州王妃留下的这一个无法完成的许诺,让楚嫣儿狠狠的捶着青石地面,已经润进眼眶的泪珠,“吧嗒吧嗒”的落下,她又抬起头将眼泪强忍回去! 烟玉在一旁看的甚是心酸,更觉得王妃刚刚将世子妃****夜夜抄写的那一百篇经文随意的烧毁实在有些过分。 那可是世子妃熬夜抄的,甚至眼睛都满是血丝,险些瞎了! 怎么……怎么能那般随意的就烧毁呢?即便之前世子妃做过很多伤人伤心的事,可她如今不也已经有心改过了吗? 即便偶尔还是心存恨意,但……烟玉自己也无法过多埋怨王妃的刻薄,因为想到世子妃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她也知道很难让人原谅。 “世子妃,您还是不要再耗费心思了,王妃这么做都是在故意的为难您,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要抄写一百份金刚经又怎么可能?” 烟玉的眼圈都已经红了,“您就当没听见,先去好好的睡一觉,行吗?” 楚嫣儿跪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话:“去为我准备纸笔和经文,我要马上就开始抄写。” “世子妃!” 烟玉惊的叫嚷起来,“那可是一百份金刚经,一百份啊!”她已经不能够接受楚嫣儿的歇斯底里,“一份金刚经是多少个字您知道吗?是八千二百零八个字,一百份是多少个字?您难道不算一算吗?是八百二十万零八百个字,今儿乃是十月初七,太后大寿乃是十一月二十三,这只有四十四天的时间,您想抄写完那么多字的经文简直就不可能,您这是疯了吗?!” “让你去拿纸笔,你难道没有听见么?”楚嫣儿的冷漠,让烟玉惊的退后两步,“您……您真要……” “你刚刚也说了,时间不多,如若再继续磨蹭下去的话,耽搁了我的大事,我第一个就掐死你!” 楚嫣儿从地上站起来,掸掸膝盖上的尘土,整理好这一身素装的衣襟,“我先去喝一口水,你准备好之后再来喊我。” 她转身走向屋内,“没有我楚嫣儿做不成的事,太后大寿,我一定要出席,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哪怕是阎王殿,我也要闯一回!” 烟玉看着楚嫣儿的背影已经不知能说什么,她流着眼泪去为楚嫣儿铺纸研磨,把所有的物件全部都准备好。 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世子妃的疯狂了,她更是无法理解。 这世道就是要如此折磨人心吗?结束的那一日,何时快些的降临呢? 太后的大寿还有四十四日降临,而徐若瑾这几日都在与酿酒师傅们重新研究酒方子。 去年她特意为太后配了酒,今年自当要比去年的花样更多,才不失对太后的孝心,也不失“灵阁”的体面。 对这一点,徐若瑾还是十分上心的。 禾苗已经彻底的停了中林县“灵阁”的买卖,带着冯师傅等人一起来到了京都。 只是徐若瑾此时再看到冯师傅,不免想到了姜家。 如今梁家与姜家闹成了这副模样,自己还能否信得过“醉茗楼”的这一些人?他们毕竟都乃是姜三夫人的人,即便如今身契都在自己手上,可人心却不是契约能够绑得住的…… “先带冯师傅去见一见沐阮,沐阮昨儿出了几张方子,让他先为冯师傅说一说,稍后再来见我。” 徐若瑾把初步的审查推给了沐阮。 虽然沐阮心思细腻单一,对审度人心也没什么本事,可他却有一点无人能比,甚至徐若瑾都无法相比的优点,那就是对医药的极致! 酿酒的方子,每一味药他都反复推敲,在确定无误之后,还要先配出两副来试验试验,然后才下定论交于徐若瑾。 而且这所有的药材的好赖,他也是挨个审查,单是三七的品质他就挑剔的让京都所有医馆的老板都要抓狂。 所以徐若瑾要让冯师傅等人先过沐阮这一关,这也怪不得她小心谨慎,谁让姜家现在与梁家闹成了这副模样? 如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稍后定会向冯师傅等人赔罪! 红杏带着冯师傅等人先去沐阮的小院,禾苗则坐在徐若瑾的屋中笑眯眯的看着她,“主子如今真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让奴婢都不敢想当初在徐家小破院子中的您了,好似那乃是别人的故事,与您完全就不沾边儿。” “不不不,那就是我。”徐若瑾拉着禾苗的手,“没有那一段日子,也不会有今日的我,更不会有今日的我们。” “郡主说的对,奴婢有今天的日子,也都乃是您的恩赐。”禾苗如今做了灵阁的掌柜,身份自当不同之前那般低卑。 毕竟“灵阁”的酒是那般火爆,迎来送往,对禾苗与王强的讨好巴结接连不断,而徐若瑾也特意嘱咐过禾苗,不许拒绝这些私下的礼,能收全收,全当是自己给的赏赐。 起初禾苗不答应,而后还是徐若瑾特意给她讲了半晌的经商要有自抬身价、融入角色的道理,禾苗才真正把自己当成了“灵阁”的老板娘。 住上了独门的小院,连孩子们都请了县学的先生教习,出门自有马车接送,****饭食也顿顿不断了荤食。 也只有在徐若瑾的面前,她才仍旧折回奴婢的身份,因为这是她必须要感激的人。 “中林县如今什么情况,给我仔细说说。”徐若瑾特别注意到醉茗楼,“包括醉茗楼的事,我要知道的十分详细。” 禾苗在来时的路上,还不知道姜家与梁家已经有了分歧,是见到春草和顺哥儿,才听她二人说起。 “醉茗楼的生意还是不错,奴婢也不过是每隔五天去看一下账目,而每一个月,都等着账房先生折算银子,奴婢再去拿了银子送给忠叔,一切都交由忠叔储存。” “而灵阁自您来信要准备太后大寿,便加紧赶工,酿出了三百坛酒封存等待售卖之后,奴婢便将事情交给王强,也请姜三夫人帮忙照管,便带着师傅们来京都了。” 禾苗对此仍有些后悔,“没想到姜家会突然翻脸,奴婢还真没太注意到他们的动作,用不用奴婢去信,叮嘱下家里的?” 第914章 大惊 “想必中林县的姜家此时也还没接到消息,咱们也不着急。”徐若瑾虽然知道梁霄与姜中方闹了一场,但也听说姜必武与姜中方闹掰,赶回京都去了。 即便是骑马连夜赶程,路上也需要个七八天,中林县还有梁大将军在,两位老爷子得知京都的消息会出现什么变化,所有人都无法推测。 所以这件事情只有慢慢的等,没办法、也没有必要着急。 禾苗听得徐若瑾如此吩咐,也只点了点头,“那奴婢这些日子快些的与春草交接事情,然后赶回中林县盯着?无事还好,可如今可能有事,单交给那口子一个人,奴婢还是不放心的。” “你这个丫头,对自己男人还不放心?让他知道的话,心里不知多伤呢。”徐若瑾轻轻点了她的脑门,禾苗吐了吐舌头,“不瞒您说,真不放心。” 徐若瑾的笑容收敛起来,“人都是会随着环境改变而改变的,你也不要过于敏感和苛刻,就留在京都等一等,我们都耐心的等着,看着,环境变了,只要我们人心不变,就没什么做不成的!” 禾苗点头答应下来,又惦记着去看小悠悠了。 主仆二人叙够了私房话,徐若瑾也收敛心思,开始盘算着太后大寿所需的银子以及酿酒所需的花销。 虽然这笔钱是她来出,可花费了多少必须算计的清清楚楚,这一份情,皇上是必须要领的,但她也不会信口开河,随随便便说自己花了多少银子去故意领赏,是多少就是多少,她只讲实事求是。 而过了一会儿,沐川从外进来,在院子中便向黄芪问好,“郡主这会儿在吗?能不能见?” 沐川便是罗春的儿子罗川,自沐阮到京都之后,徐若瑾便重新给了罗川一个身份,让他跟随沐阮的姓氏,梁霄也让顺哥儿去京都尹重新为沐川定了个身份。 因为沐阮是得了皇上口谕,为他恢复身份的,所以这会儿再多一个亲戚需要落户,京都尹也不会多问什么。 而沐阮与罗春毕竟乃是同门师兄弟,让罗川跟随沐阮的姓氏,元娘除了感激之外,并没有什么意见。 “你等等,我进屋去看看。”黄芪话音一落,徐若瑾在屋中也听到了声音,“让他进来吧。” 黄芪听到徐若瑾开了口,当即笑着撂了帘子,沐川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迈步进门。 如今跟在顺哥儿身边历练许久,他也明白了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实力。 “给郡主请安了!”沐川说着话,就要跪地行一大礼,徐若瑾连忙拦下他,“这孩子,往后见了我,不必行什么大礼,没有外人在时,自当可以称我一声师姑的。” “快起来吧,去见过你娘了吗?” 徐若瑾的亲切,让沐川也少了几分的紧张,毕竟年轻,咧嘴一笑,挠了挠头道:“还没去见我娘,娘说得先来给郡主请安,然后再去见她。” “这个元娘,总是这么古板。”徐若瑾朝着门口的杨桃吩咐着,“去让元娘来一下院子,就说沐川过来了,让她先停了手里的活儿。” “奴婢这就去!” 杨桃出门去找元娘,沐川则说起来郡主府的正事,“师傅说,国舅爷把郡主娘家的小嫂子和小侄子都送到了灵阁,该怎么安置?是另寻院落,还是就在灵阁内的小院照看?” 徐若瑾眉头一皱,才想起了吕晨君和徐少卿。 之前徐子墨来到京都时,梁霄一气之下,将徐子麟一家子全都送去了佳鼎楼,而徐子麟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只有吕晨君和徐少卿还居留此处。 前阵子梁霄提过一句,但徐若瑾脑子混乱,想着想着就忘记了,谁知道陆凌枫居然直接把人送去了“灵阁”?这是嫌弃徐家人的话题不被众人所知,故意的吗? 只是陆凌枫貌似随意,可他做事情想来都目的性极强,徐若瑾虽然埋怨,但不得不揣测这位国舅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有多少人知道此事?”徐若瑾问。 “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是从后院进来的,送人前来的,乃是佳鼎楼的掌柜,还顺便搬走了这个月的酒。” 沐川回答的很细,徐若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位国舅爷还真不客气!”恐怕陆凌枫也知道惹怒了自己,将来再想要灵阁的酒也不容易了吧? 只是如今京都人士都知道“佳鼎楼”乃是在这位国舅爷的产业,即便再难吃也会去捧场,更何况是少了灵阁的酒?所以陆凌枫才这般肆意而为,换做之前,他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告诉顺哥儿,人先在小院里安置,一定不能让她们离开,也要与灵阁人断了来往,好吃好喝伺候着,但不必怕得罪了他们,也别拿是我娘家人来要挟,一概不应。” 徐若瑾这般吩咐,沐川当即点头应下,只是他还惦记着快些把话传回去以免耽误事儿,徐若瑾让他等一等元娘,他却不肯,“请郡主替我向我娘代个好,改日我再来看她。” “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徐若瑾话不等说完,沐川已经一溜烟儿的没了影子。 无奈的摇了摇头,徐若瑾摸摸身边小悠悠的脸儿,“还是闺女好,乖乖的,臭儿子,长大了就不听话!” 元娘来到此处得知沐川已经离开,笑笑说着没关系,其实心里还有几分遗憾的惦记。 只是她也不愿在徐若瑾面前表现出来,叙了两句闲话,就又去帮着方妈妈处理府事了。 只是府内貌似风平浪静,下晌之时却传来消息,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梁左都督与姜中方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大吵了一架,水火不容,貌似两家人的关系就在这一架之后彻底的掰了! 朝堂一片哗然不提,连京都中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不已! 这是梁家要完?还是姜家吃错了药了? 当初这两家之间的关系好的似一家人似的,如今却突然闹掰了? 难道情分这个东西在利益面前,真的那般不堪一提了吗? 第915章 踹他 夜微言退朝之后,自当又把梁霄留下,让他跟随自己到御书房叙话。 “怎么弄的?你旁日不来上朝,今日朕在朝堂上看到你还很惊讶,可你开门见山就与姜中方吵了起来,你是故意的吧?” 夜微言也被今日之事惊到了,自从澶州王不来上朝之后,梁霄也鲜少前来,更是从未与人在朝堂之上争吵,可今儿他似抽了羊角疯似的,怎么回事? “七离边境战事已消,而如今划归大魏的疆域都没有银两修整,安排百姓安居乐业,还要继续扩疆域?这不是胡闹么?” 梁霄的声音平和,仿若刚刚吵架的根本不是他,“难道他想胡闹,臣没有反驳的权力么?” “朕不是指责你,而是你之前根本没有告诉朕,你今日会来。”夜微言不愿看到梁霄的目光,因为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不知为何让他有几分心虚。 “如若臣今日不来,皇上会答应姜中方的提议么?” 梁霄一刀戳中要害,直逼夜微言最害怕他提出的疑问,可梁霄终归是问出来了,夜微言也不得不回答,“朕的确是有过这个想法,可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一是户部的银两短缺,如今各地救灾都已捉肘见襟,朕不敢答应!” “行军打仗,打的就是银子,银子不够,这个念头就是妄想!”梁霄的语气极其强硬,“所以臣不同意!” 梁霄的霸道,让夜微言也有几分不悦,“朕也没说马上就要答应,你何必这般激进?” “不行的事情还要当朝讨论,说出那么一大套荒唐的理论,岂不是可笑?他姜中方也是一介军中要将,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臣不能忍。” 梁霄的语速极快,快到夜微言有几分缓不过神来,“他的理论也不见得荒唐吧?毕竟如今七离边境中还有四散的余孽,这都对疆域的百姓是个威胁,而继续扩充疆域和扫平余孽并不冲突。” “那皇上这是认可他的提议了?” “朕也没完全认可。” “不认可,那就要驳回。” “这没有驳回的必要!” “如若皇上同意他的论断,派兵之时请不要选用梁家的军将,哪怕辞官不做,臣也不答应此事!” “梁霄,你这是何苦?” “皇上只说答应不答应?” “你就是在怪朕。” “臣没有,请皇上不要多思。” “朕就依你了。”夜微言也心底涌起几分气,梁霄反而收敛了强横,朝向夜微言拱手行礼,“臣谢主隆恩,有皇上金口玉言,臣这颗心也撂了肚子里,这便先回去了。” 梁霄转身就走,夜微言傻呆呆的愣了半晌,直至梁霄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才觉出有几分不对劲儿,“他不会是故意逼着朕说出那句话的吧?” 田公公在一旁缩了缩脖子,他刚刚就想拦住皇上,可皇上一时性急,只顾着与梁左都督对峙争吵,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奴才觉得,梁左都督就是故意的。” 夜微言倒“嘶”一声,“这个梁霄,连朕都被他算计了!” “梁左都督心思敏感,想必是皇上这些时日重用了姜将军,他心有不满,所以今日才会与姜将军当朝争吵,而且七离边境之地想来都是梁家人任主将,而这一次,却是姜将军提出来……” 田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试探着把话说出,其实也是想告诉夜微言,最近对姜家的宠溺过了。 夜微言如何听不懂? 可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但不承认又能如何?现在是真没银子打仗,否则他早当朝就定下了! 银子啊,一切都是银子! 他这个皇帝怎么当的这么穷啊! …… 梁霄离开皇宫,走到宫门口时,正看到姜中方就在此地等着他。 梁霄根本不愿理睬,直接朝向等候自己的梁三走了过去,姜中方在二人擦身而过之时,伸手拦住了梁霄,“能不能说两句话?” 梁霄拍掉他阻拦自己的手臂,“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 “梁霄,我这也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要以为只有梁家人才能处理七离国之事,这世上少了谁都一样能活,难道之前梁大将军的那一次罢官被贬,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梁霄的眼神犀利如刀,狠狠的看向姜中方,而姜中方以为梁霄回答不上,上前两步,继续逼问起来: “怎么?没有回答的说辞了?找不出狡辩搪塞的理由了?梁霄,你不要以为姜家人全都要依附梁家才有存活的空间,单凭你自己一个人是根本撑不起梁家那一根脊梁的,也正是因为你,我才会代表姜家与梁家划清界限,我就是瞧不得你张扬跋扈的德性,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能耐人,别人都是傻子?呵,你好自为之!” 姜中方的话音一落,梁霄的拳头如闪电般挥了上去,直直打在姜中方的面颊之上,只是这一拳姜中方并没有飞了出去,梁霄随后抬起左脚猛踹在他的右膝之处,这一脚下去,姜中方当即惊嚎一声,当即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姜家的护卫涌上,可却谁都不敢靠近梁霄,梁霄旁若无人的走向姜中方,冷漠言道: “听说你想要率军去七离边境,为皇上开疆扩土,不过现在你去不成了,从古至今,还没有任命过一个瘸子担任军中主将,奔赴沙场。” 梁修目光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姜中方,“不过就算是你没有瘸,能够担任主将,这一场仗也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因为皇上没有银子,难不成,这不计其数的银两姜家有能力出吗?” 梁霄绕开姜中方,抬腿跨上了马,“你可以随意说我,但提及我的父亲,你半个字都说不得,因为你不配!你也不要忘记,皇上是因为什么才会重新扶起梁家,又是因为什么,我才被任命为左都督一职。” “如若这些事情你都想不明白的话,那就尽早找根面条把自己吊死,不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梁霄转身驾马奔去,赶回与郡主府,而姜中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吃着梁霄马匹扬起的灰尘,心中愤恨不已,“梁霄,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情我与你不死不休!” 第916章 目的 此时太阴县主正在“慈安宫”中与太后叙着话。 说是来探望太后的身体,其实太后知道她乃有求而来,自己的“慈安宫”不知从何时开始,每一个来到此地的人都是求官、求职、求赏赐、求自己向皇上传几句好话,没有人是真心的探望。 而每一次太后听到董公公口中传出“探望”二字,心中都涌起一股冷漠。 因为每次的探望都有不同的代价,让她越来越不愿说话,更是不愿见人了。 太阴县主看着太后漫不经心的冷漠,也知道叙太多的旧情无用,只能把自己想办的正事说了出来,“其实我一直是看中梁霄的,而我那不争气的闺女也是如此,只是梁家心高气傲,根本瞧不上婷玉,即便两家人好得不得了,却也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可我如今已经上了年岁了,老了,婷玉又在我身边长大,如今还不出嫁,我这心里根本放不下啊!” 太阴县主提到梁霄,太后神色古怪的看着她,“这话何必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徐若瑾的真实身份,梁霄在家中连一个姨娘都没有,你让哀家如何去提婷玉之事?这话哀家绝对开不了口!” 太后果断的拒绝,太阴县主不免老泪纵横,“我也知这事儿不好开口,可婷玉如今高不成、低不就,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了!” “中方曾有意把婷玉许给涪陵王世子做侧妃,毕竟那梁芳茹也乃是梁家人,性情温和,婷玉也不会受什么欺负,可是我舍不得婷玉离开啊,更放心不下她跟随前去西北。” “太后您也是看着婷玉长大的,不妨试探两句?看徐若瑾肯不肯收留婷玉?哪怕是只给个名分?” 太阴县主情绪激动,猛咳不止,喝了好几杯水才压住心神,擦了擦眼泪道:“若不是这身子骨真不行了,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我也没脸来找太后张这个嘴,我曾与徐若瑾提过,若是她肯收留婷玉,我……我来向太后请求,让她见一见霞姐姐……” “你闭嘴!” 太后大惊,“这话也是你敢随意出口的?连哀家都不敢做这个许诺!” “我也是想试试她有没有这份心。” 太阴县主见太后真的动了怒,连忙起身,双膝跪地的与太后道:“一辈子就只剩这一件事情不能如愿了,如若太后您不答应,妹妹我就不起来了……哪怕此事有些对不住霞姐姐,可那也是我的外孙女,我最疼的外孙女啊……” 太后不等开口,董公公硬着头皮从外进门。 太阴县主冷脸子看向他,太后也有几分埋怨他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毕竟太阴县主也是个体面人,被其他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怎能下得来台? “启禀太后,太阴县主,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奴才觉得要马上来说给二位主子。” 董公公一张脸比苦瓜还要难堪,“今日朝堂之上,梁左都督和姜将军大吵起来,行知宫门之时,梁左都督还与姜将军动了手,两家彻底的闹掰了!” “啊?” 太阴县主大惊,太后也微微张开了口,“为了什么呀?怎么、怎么他们会闹起事儿来?” “都是因为七离边境的事儿,唉……奴才也没听明白具体怎么回事儿,只听了小太监传话。” 董公公即便心中清晰无比,也只能说自己不明白,否则两位主子刨根问底儿起来,他能偏颇于谁? 不管怎么说,都容易被挑毛病,索性一句“没听懂”,让太阴县主自己回去问问就是了! 这个消息着实给太阴县主极大的打击! 即便太后答应,可姜家与梁家已经彻底的闹掰,而且还是梁霄与姜中方起了争执甚至动了手,再想让姜婷玉去梁家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必须要马上回去问问姜中方是怎么回事,还有……女婿伤的到底有多重?她也真是心疼啊! 与太后草草寒暄两句告退,太阴县主便立即离开皇宫,奔赴姜家而去。 太后看了看董公公,沉沉的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呢,哀家真是看不明白了!” “您不需要明白,只需养好身体,等着皇上为您庆贺大寿就是了,其余的事儿啊,都甭操心。” 董公公的劝慰,让太后露出一丝真诚的笑,“也就你还能在哀家身边说几句真心话了。”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董公公伺候太后几十年,也真是有相依相伴的真感情,看到太后如今身子骨这般不好,他也是真的着急上火,之前就是董公公去求了梁霄,梁霄才带沐阮进了宫来偷偷瞧病。 可董公公听到沐阮所说的病情,这一颗心早已有了准备,所以才不愿太后再掺杂进屡不清的纠纷之中。 “哀家离世的那一日,你就离开皇宫吧,别在这儿过日子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若是想好了,就与哀家说,哀家提前给你布置好。” 太后说的乃是真心话,董公公都快掉了泪儿,却仍挤出笑跪在地上谢太后的赏,“奴才这可是逮着了,一定借这个机会好好的各地游走玩耍,痛痛快快的玩一回!” …… 梁霄把姜中方打瘸了的消息很快便传至各地,徐若瑾听说此事,还是红杏来说的。 因为梁霄回了郡主府先来看看徐若瑾,抱抱小悠悠,随后便去了书房,吩咐梁一等人做事。 红杏把事儿偷偷摸摸的告诉给徐若瑾,更是特意嘱咐着:“郡主可千万别说是奴婢漏的口风,否则四爷那一张脸就能吓死人,奴婢也是听梁七说的,不过四爷真是踹的好,踹的永远起不来才最好,居然敢在朝堂之上与四爷起争执,哼,简直是自作孽,活该!” 徐若瑾满脸惊诧,打了姜中方? 至于这么莽撞吗?梁霄行事向来稳妥不嚣张,在朝堂吵完就罢了,还把姜中方给踹瘸了? 自己怎么觉得他这是想彻底摆脱姜婷玉的纠缠,堵住太阴县主的嘴呢?! 第917章 威胁 红杏把事情告诉给徐若瑾之后,便悄悄溜走,不敢再留在屋子里,以免稍后四爷回来,郡主提起此事,他一定知道是自己多了嘴! 即便四爷不亲自责罚下人,可单是那一张冷脸子就有得瞧,他还是躲远一点,能见不着最好,这天气已经够冷的了! 梁霄将事情吩咐完之后,又回到徐若瑾的屋中来,站在外间的暖炉处呵着手,待身上没了寒气才进内间。 见到徐若瑾面色诡异的看着自己笑,梁霄便知,一定是有人多嘴了。 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蛋,“笑的这么诡,又在腹诽什么事儿呢?” 梁霄走到小悠悠旁边,轻轻的摸了下她的小脸,小悠悠吧嗒吧嗒嘴,继续睡,根本不理睬对话的二人。 徐若瑾看着他道:“不想让太阴县主去太后面前开口求赐婚,你也不至于将姜中方的腿打瘸了?即便太后来问我,我也是不会答应照料什么姜婷玉的。” 之前太阴县主与自己谈条件时,梁霄正巧听见,所以徐若瑾才很快猜出梁霄做得这般决绝定与此事有关。 “他该打。” 梁霄没承认,但也算是默认了,“先断了姜家一条路也没什么不妥,我也看看,军中的人如何站队。” “你是打定主意要与姜家掰了?”徐若瑾问出心中疑惑,梁霄顿了下道:“表面上是这样。” “话总是说的这么不清不楚,让人还要动脑子去想。”徐若瑾想到了梁芳茹,“难不成姜婷玉真会被许给夜微澜做侧妃么?那三姐姐恐怕就有苦头吃了。” “事情没有最后敲定,谁都不知最终结果。”梁霄拥着她,“先想想我们……”他的嘴唇在她耳畔游走,让徐若瑾只觉得浑身酥麻瞬间袭遍全身,心跳跟随加速。 他的大手在她身上肆意的游走,伸进她的衣襟之中,感受着深入内心的温暖,徐若瑾不禁呢喃出声,更加点燃了他的****,激吻更加急促热烈,颇有几分欲罢不能! 两个人许久都未亲昵,自当渴望着对方的体温,她转过身抱紧他的脖颈,递上自己的小脸,而她的主动,让他更加热烈,双手抱着她的浑圆,几乎要把她揉碎了! “哇……” 床上清脆的一声啼哭,让两个人瞬间僵住,对视一眼之后,小悠悠的“哇哇”大哭当即响起,梁霄只能把她放下来,徐若瑾立即去抱起闺女,轻轻的哄着。 奶娘这会儿也听见了哭声,立即从外赶了进来。 是小悠悠尿了…… 换洗了干净的小裤子,又抱着喂了奶,这一通忙碌完毕,徐若瑾脸上的绯红都仍未退下,而奶娘也看出两位主子有几分不对,索性抱着小主子离开,去隔壁的厢房哄着睡觉去了。 尽管时间不长,尽管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可这一声惊嚎让两个人也没了亲昵的心思,只能对视着苦笑。 “下一次,一定提前让奶娘将她抱走!”梁霄信誓旦旦的道。 徐若瑾埋怨的瞪他,“那可是你的闺女!” “闺女也没有媳妇儿重要!” “看小悠悠长大之后,你还敢不敢这么说。”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中,心里十分甜蜜。 她只想这般依偎的日子更长久,不去考虑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没有厌恶的尔虞我诈,只这么平平淡淡的相夫教子,她也就知足了。 只是这不过是想想罢了,因为她“徐若瑾”这三个字就注定远离这样的美好,永远都需要拼上这一条命才能得到她期望的拥有。 可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她能过上理想中混吃等死的生活。 而此时夜微澜听说梁霄把姜中方的腿踹瘸了,一张脸喜怒变幻了不知多少次,终究是一叹,“这种事儿也只有他梁霄能干得出来,明摆着是给我个下马威啊!” 王公公冷哼一声,“就是跋扈惯了,也不反省反省为何姜家会跟他划清界限,简直岂有此理!” “这事儿也是姜中方自找的,活该,惹谁不好,偏偏去惹梁霄?”夜微澜虽然有意拉拢姜家,但却并不妨碍他对梁霄的赞赏以及对姜中方的鄙夷。 “那咱们怎么办?近期还要继续与姜家保持联系么?” 王公公不免想到姜中方腿瘸养病会出现的影响,“也不知他的伤需要多久才能养好,这可着实不是件好事儿!” “不急,让他养着,咱们也看看,这姜中方受了伤,将家人对待他的态度如何,若是因为姜中方腿瘸了,就放弃与梁家划清界限,那这姜中方不用也罢。” 夜微澜想到姜婷玉,一张脸瞬间冰冷无比,“就他的那个女儿,看着就不想搭理……是不可能娶回家的。” 王公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自家世子爷周围美女无数,来这么一个长相丑陋的,也的确十分碍眼,不娶就不娶吧…… 而姜婷玉此时听到母亲说起父亲被梁霄打伤的消息,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他才不管父亲的伤有多重,想的只是她往后还怎么去郡主府见梁霄,“父亲也是的,偏偏与梁霄闹掰了作甚?原本还想这两日去郡主府看看梁霄的小闺女,如今……如今这让我怎么进门呢?呜呜呜……” 姜陈氏气的眼冒金星,用手指头狠顶着她的脑袋骂道:“你也不想想你父亲的身体如何,光想着那个梁霄,你这心里整日想的都是什么?” “我不想梁霄又想何人?自小不都是您说的,我与梁霄才是天作之合、地配一双?如今却又这么来说我?我……我不活了!” 姜婷玉哭闹不停,太阴县主也是满心无奈,被闹腾的心口好似被揪成一团,格外的憋闷难受,“别闹了,回去看看你父亲,好生的在床前孝敬几日,梁家你就不要惦记着了,即便能去都不去。” “母亲,这事儿可怎么办?”姜陈氏看向太阴县主,“若不然,现在去宫中求太后为婷玉赐婚?去西北就去西北吧,毕竟老爷也是这个念头,嫁给涪陵王世子为侧妃,岂不是比嫁给梁霄要强?” 姜婷玉一听这话当即火了,“什么?让我嫁给那个娘娘腔?我不!我绝对不干!如若偏要我嫁他,我就死给你们看!” 第918章 明君 夜微言此时正坐在御书房内生闷气。 自守卫前来传讯,梁霄将姜中方的腿踹瘸的消息入耳,夜微言气的接连砸了两个茶碗,吩咐田公公今日谁都不见,就独自坐在书房内,一页奏折都看不下去。 朝堂之上起了争执,出门就把大臣的腿踹瘸? 梁霄这明摆着是向自己表达不满,他不敢对自己发火,那就只有向姜中方开刀,其实自己是非常重视姜中方的提议的,只可惜国库亏空,并没有足够的银子罢了,这之前已经与梁霄谈的好好的?他却仍控制不住脾气,还是把姜中方给打了…… 这让夜微言心里有几分搓火,尽管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怪姜中方的挑衅。 只是他身为皇者的权威遭到了梁霄的鄙夷,这才是夜微言生闷气的原因。 难道大魏的军中只需梁家独霸?不许他再辅佐其他人了么? 就算姜家之前一直都是跟随梁家的左膀右臂,可归根结底都乃是他夜微言的臣子,他想要提拔另一军将,他梁霄就这般肆无忌惮的动手? 这岂不是比之前的梁大将军更加霸道?这与澶州王还有什么区别? 尽管夜微言知道自己与梁霄早晚会有这么一日,却没想到来的这般早,最可气的,乃是他如今还得罪不得梁霄…… 因为梁霄可不仅仅是左都督一职,他更是军中的旗号,也是七离国供奉的阎王! 一位能亲自杀入敌国取其国主首级的人,可谓是七离国之人最为憎恶的魔鬼,他好歹是当今大魏的一代明君,若是再一次处置梁家的功臣,即便是大魏的百姓也会接连唾骂。 夜微言很珍惜“明君”二字的牌匾,所以他才会自寻痛苦,心里对梁霄涌起了几分恨意,即便他知道自己恨的不对。 已入深夜,田公公从外悄悄进来,端了刚刚做好的一碗鱼片粥,“皇上,您得吃点儿东西了。” “朕不想吃。”夜微言很久没这么消极过,对食物没有丁点儿的欲望。 “这可是容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说是贵妃娘娘亲手做的。”田公公此时也只能哄着,“好歹这也是娘娘的心意。” “她倒是有心了。”夜微言心中的感慨如同翻滚的波涛,“朕这些时日对她也是忽略了。”其实夜微言很喜爱容贵妃,可容贵妃的娘家府邸当初很是支持澶州王,私下来往甚是紧密,所以夜微言对她颇有忌讳和顾虑。 可如今澶州王府倒了,容贵妃一时之间好似没了撑腰的,外加皇后自从有了身孕之后,便气势大涨,接连处置过几次宫妃,夜微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问。 可如今他却感觉得到万事都需一个平衡点,无论哪一边过重,都会让他不知所措,甚至失去了平稳的安全感。 梁霄如此,皇后也是如此…… 看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夜微言站起了身,“起驾,朕去看看容贵妃。”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田公公见皇上终于肯动动地方,心中也是松一口气。 尽管他知道皇上可能心里怨怼起梁霄,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凡人总有私心,何况这乃是皇上? 梁左都督纵使行事再对,也比不了对皇权的执意,挑衅皇上的那貌似坚强、其实脆弱的自尊心啊! 容贵妃得皇上驾临,激动的都快哭出来,而皇后得知皇上去见了容贵妃,气的火冒三丈,晚间连饭都没吃下去。 躺在床上也根本睡不着觉,半夜起身坐在床上还掉了几滴眼泪儿,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皇后吩咐身边的宫女道:“派人去把国舅请来,这乃是本宫的娘家人,本宫必须有他帮忙才行了!” 而梁家与姜家闹得如此崩裂的消息传至中林县时,楚震翔还未离开。 其实他来此地已经很久了,只是并没有马上就去见梁大将军,只找寻了一个小院暂时落脚,身边有那么几个随从伺候着。 远离京都,好似自动自觉便脱离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漩涡,让他反而想休闲些时日,暂时不回京都。 只是他想那般痛痛快快,梁大将军却看不得他过得太舒坦,直接把楚阳扔了过去,根本不与忠勇侯见面,更是毫不留情的留下了话,不许忠勇侯踏入梁家半步,更是不允他出现在这一条街上,否则后果自负。 忠勇侯看到楚阳那一副贪生怕死、苟延残喘的窝囊德性,再听到梁大将军派人传来的话,险些两眼一瞪气死过去! 可这最后又能怪谁? 还不是怪自己教子无方?养出那么一个狠辣无情的女儿不提,还有接二连三惹祸丢脸的儿子? 这都怪他自己! 楚震翔举起棍子便将楚阳的腿打折了一条,随后便留在中林县没有马上离去。 他并非还想留在此地,而是想让此事沉上一沉,他也相好回到京都该如何处理侯府接二连三的烦人恼事。 而就在楚震翔带着楚阳赶回京都的路上,他听到姜家与梁家闹掰、梁霄在皇宫门口将姜中方的膝盖踹瘸的的消息。 消息还是袁县令传给他的,即便梁大将军不想搭理忠勇侯,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志中可惹不起忠勇侯,接二连三前去拜访,时时刻刻烧香盼着他快些离开中林县,以免梁大将军抽什么疯,闹出几分荒唐事。 他还有一年就参加考评,可以调任去其他地方,绝对不想在这之前闹出什么事儿。 只是袁志中也有心巴结一下忠勇侯,所以才在他离开之时,把这个消息悄悄的递了过去。 楚震翔自当明白袁志中是何意,骑上了马,他抬头望望一望无际的天,才与袁县令道:“如若想趁乱谋取官位,获得贵人赏识,你可以来京都,但依你的性子,或许会死得很快。” “侯、侯爷?” 袁志中不明白忠勇侯为何给自己下了这个评判?让他很是不明所以,找寻不到答案。 “因为什么?因为你心底在盼着梁家倒霉。”楚震翔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袁志中听,“屡屡有这想法的人都倒霉了,甚至很惨,而梁家依旧是梁家,也因为梁家如今不仅有梁霄,还有那个徐若瑾……” 第919章 崩裂 梁大将军得知此事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蹙眉,让人把消息传给了姜家老太爷。 而姜老太爷知晓此事,只告诉了姜三夫人,随后便去了梁府,与梁大将军下起了棋,与寻常没什么不一样,好似这一件让姜家和梁家所有人崩溃震惊的事情如同今儿是否下了雨一般简单无奇,至于他们心底如何想,便没人知道了。 姜三夫人与姜中宏商议一晚,第二日便离开中林县奔赴京都,而此时的京都已经炸开了锅,姜家与梁家闹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哪怕是连京都门口卖煎饼的都能说出个一二三了。 徐若瑾却在家中哄逗着小悠悠,仿若根本没发生此事一样,根本不往心里去。 这毕竟是梁霄做下的事情,那就让他自己去处理,自己还在屋中坐月子呢,能帮得上什么忙? 终归如今已经很乱了,那就继续乱下去,她只想每天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变化就行了。 只是徐若瑾这般想,其他人却忍不住找上门来,譬如花氏,她倒也不是多么惋惜这一段关系的崩裂,而是怀着八卦的心思来的。 因为夜微鸿是不会像梁霄一般,把事情的利弊讲给花氏听,而花氏终归在府上呆着也无聊,便带着孩子们跑到郡主府。 一边向徐若瑾打听事情的起因,而且还能在郡主府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操心。 “其实啊,我早就看那姜家的人不顺眼了,早先姜婷玉看上四弟的消息,我们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怕四弟妹你心里犯了膈应。” 事情已经闹掰了,花氏自当是吹捧着徐若瑾絮叨,“之前还说那姜中方娶了太阴县主的女儿,日子过的多么不如意,其实要我看,他若不是太阴县主的女婿,在京都也不可能混迹出这等人脉,拿不得如今的地位!” “单是姜家的嫡长子,他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这话还真让花氏说对了,因为徐若瑾其实也有这般想过。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姜陈氏当初接二连三的接触梁家的仇敌,办出恶心自己的事儿,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稀里糊涂。 如今事情彻底的揭开,这都是为了姜中方。 而太阴县主向来是偏袒自己这位女婿的…… “他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与咱们无关。”徐若瑾怀里抱着小悠悠,“我也不用怕失了体面,得罪了太阴县主,反正已经是得罪了,往后也不必招待不想招待的人了!” “难道一点儿体面也不留了?见面也不必搭理了?”花氏对此仍有犹豫,看着徐若瑾抱着小悠悠来回晃悠,训斥道:“不能这么晃悠,你倒是慢着点儿,也不能碰孩子的额头,这当娘的根本就不会哄孩子,你还是快把孩子放下吧……” “哎呦,这孩子的骨头都快让你抱碎了,就算是亲闺女,也不能搂的那么紧啊!” 花氏的埋怨,让徐若瑾哭丧着小脸,极其不舍的把孩子放下,仔细看看,小悠悠的表情的确是不太好看,花氏把孩子接过来哄了哄,看到那娇嫩的小脸儿也甚是喜欢,“老爷子给起名字没呢?” “还没。” 徐若瑾也正在等着,“皇上赐了小名儿,可老爷子却迟迟不肯给传信来,咱们也没法子自己定。” “等着就是了,老爷子那边儿知道与姜家闹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发脾气呢!” 徐若瑾想了想,“也不一定。” “不一定?都闹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一定?中林县恐怕都乱套了!” 花氏撇撇嘴,说出自己的小心思,“你说……老爷子会不会回京都来?终归祖宅在京都呢,而且如今就他和婆婆二人在那边又有什么意思?而且还与姜家闹掰了。” “可别因为这件事情再让二爷和我们回中林县,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徐若瑾笑着摇了摇头,并没与花氏细究原因。 因为花氏能说出这一番话,想必二爷是不愿与她说什么私房话的,而自己若是从头至尾给她讲起来,嗓子恐怕都会哑,而且但凡自己提上一句,依着花氏刨根问底儿的心思,自己是别想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了! 花氏见徐若瑾不搭自己的话,微微有一点小失望。 她本就是想从徐若瑾这里得到点儿消息,可惜徐若瑾根本不说,她也没法追着问。 毕竟徐若瑾如今乃是皇族御赐的瑜郡主,而不是之前中林县中的四弟妹,尽管她还这般称呼,但从心理上是有身份高低的顾虑的。 真把徐若瑾惹火了,自己一家人可怎么办? 好歹如今梁家祖宅的吃喝用度也是梁霄出,单依靠自家二爷的俸禄是根本不够的! 小悠悠已经被哄睡着,花氏轻轻的放在徐若瑾的床上,两个人蹑手蹑脚的不再说话,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小梅兰和子睿去了沐阮的小院儿,跟随沐靖一起学习识字,辨识药材。 倒不是徐若瑾有心让她们学,纯属于孩子们当个凑在一起玩的乐子事儿。 原本这一天过的优哉游哉,甚是舒服,可突然梁三从外跑进了门,把话传给了方妈妈,方妈妈也吓了一跳,斟酌着此事是否要告诉给徐若瑾,可仔细一想事情重大,她也只能进了屋。 “什么事儿这么慌张?姜家的事儿?” 徐若瑾没开口,花氏却先着急了。 方妈妈看了看花氏,皱着眉头与徐若瑾道:“是姜家的小姐来了,偏要见您!” “姜婷玉?她还来干什么?事儿已经不是咱们能做主的了,我好歹也在休养身子呢,今儿就不见了。” 徐若瑾没想到姜婷玉还会找上门,她这是何苦呢? 方妈妈哀叹一声,“原本梁七也是这么说的,直接就想把人打发走,可姜家小姐突然举出一把刀来,如若您不见她,她就要死在郡主府门前,梁三来说,不像是吓唬人的,可能是真急了!” 徐若瑾睁大眼睛看着方妈妈,真是心里想着谁,谁就出现吗?那她以后再也不想姜婷玉这个人还不行吗?这都去哪儿说理啊! 第920章 讲理 心中的抱怨根本无用,徐若瑾也并未因姜婷玉是举着刀来的,便心生着急,而是静静的想了半晌。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沾,因为无论怎么沾都是错儿。 梁霄已经与姜中方彻底的闹掰,但姜家的老太爷并未对此事表态,而自己公公也没什么说法,所以这也可以看做只是梁霄与姜中方不合而已。 可姜婷玉的身份不同。 她不仅仅是姜中方的女儿,也是姜家的长房孙女、太阴县主的外孙女,身份的复杂很可能让这件事情也变得复杂,更何况,梁霄还是为了不允姜婷玉入梁家门才做的这般决绝,此时如若为了安抚事态发展,让姜婷玉进了郡主府,事情恐怕会引起多人的非议,对梁家并不利。 更何况,举着刀自尽来威胁自己,自己就要答应吗? 若是姜婷玉举着刀逼自己答应,让梁霄把她娶进门怎么办?点头,自己想死去,不点头,姜婷玉一赌气死在郡主府,那可就乐子大了! 所以这个口绝对不能松,这个人也绝对不能见…… 徐若瑾心中盘算好,情绪反而平静下来,“直接去太阴县主府告知此事,如若不来人把姜家小姐带回去,丢了多大的人我们可不管,也让梁七带人把郡主府的门前守好,看热闹的不怕,议论的不怕,只要别让姜婷玉冲进门来就行。” “如若姜婷玉真的以死相逼,谁也不要上前动手阻拦,一个字都不要说。” 徐若瑾深吸口气,看向了方妈妈,“您去门口说一声,我如今坐月子,不可能出府,而她举着一把刀这么吓人,也绝对不敢让她进来,姜家有什么大事儿处理不得,让她去找太阴县主,实在不行就进宫去求各位娘娘和太后,不要来吓唬我这个胆小的人了。” “我们悠悠可刚出生不到十天……” 徐若瑾并不是拿悠悠当借口搪塞,而是真心忌讳,“姜婷玉年纪也不小了,该懂点儿事了,别一时冲动,让姜家的大老爷另一条腿也气瘸了!” 徐若瑾这般吩咐,方妈妈当即应下,带着丫鬟便出了门。 花氏在一旁早已经听得愣了,“我滴个乖乖,这哪里像是豪门府邸出来的贵女?还举着刀来逼人见面?疯了吧?!” “都是活人惯出来的!” 徐若瑾并未觉得自己嘴巴太毒,因为打死她也教不出来姜婷玉这么个闺女。 看看睡在自己身旁一侧的小悠悠,他喃喃道:“娘的大宝贝儿一定会是个不受欺负、但也并非不讲道理的蛮横丫头,就像娘一样。” “呵呵!” 花氏翻了个白眼,没忍住揭短儿,“你还讲理?这话说出来也不臊的慌!” “呃……”徐若瑾没想到会被花氏反驳,“我怎么不讲理了?” “就你这副俊俏的模样就不讲理!”花氏摸摸自己的脸儿,“凭什么你长的那么好看?生完孩子反而比之前更俊俏丰满了,我生完子睿时,身子肿的像个炊饼,难看死了!” “之前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可如今……全没了!” 花氏的哀怨,让徐若瑾翻了大大的白眼儿。 这事儿也能是自己不讲理?不讲理的是她才好吧? …… 方妈妈办事极其干脆利落,将徐若瑾的吩咐传达下去,她也出面朝着举刀对准自己脖颈的姜婷玉把该说的都说了! “……瑜郡主刚刚生了孩子几日,我们小主子还不足十天,您好歹是太阴县主府和姜家的贵女,举着一把刀要进门见郡主?这事儿莫说是郡主,换成是我,一样不答应!” “也就是瑜郡主心地良善仁慈,换成是其她人,您敢这么做吗?好歹都是京都有名有户的人家,您也要顾着几分体面,就算是不顾自己的脸面,郡主府可不陪着您丢这份脸!” 方妈妈的语气格外强横,可她这一说,反倒是让围观的人们颇有几分赞同了! 无论遇上天大的事儿,也没道理举着一把刀要在别人家门口自尽吧? 就这股蛮横无理的疯狂,就没人敢让她进门,更何况是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的瑜郡主了? 进了门,两句话没谈拢,再把刀举起来,那不是吓唬人么? 梁左都督不在家吧?否则这姜家的姑奶奶也不敢这么做啊! 议论声接连而起,道理也逐渐更为偏颇于徐若瑾和梁家,姜婷玉听了方妈妈一番话、再看周围人嘲讽鄙夷的目光,她真气的很想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可屡屡心中起了这个念头,却还真的下不去手…… “我如若不是真的没了法子,也不会来找徐若瑾的,她们逼着我嫁人,却还是让我嫁给涪陵王府去做侧室,我宁肯来郡主府做侧室,也不要去涪陵王府!” “你告诉徐若瑾,只要她肯点头答应,让我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我也绝对不会气她,做那些骇人听闻的腌臜事儿,反正我不要嫁去涪陵王府,我绝对不去!” 姜婷玉的呼喊,让周围人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 姜家小姐举刀来找瑜郡主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儿?天啊,这可真是传了个奇了,还有主动上门要嫁人家做侧室的?这哪怕是普通百姓家的泼辣妹子都说不出的话,居然是太阴县主的外孙女出了口! 这可真是京都的一大新闻了! 议论声起,仿若是这天开了锅一样,让堆在街边儿的雪都跟着加快了融化的速度! 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传出这事儿都根本没人信! 方妈妈也被这话吓到了! 只是她未作出任何表态,直接回到府中关起大门,梁七吩咐着下人把守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不再多说了! “去太阴县主府送信儿了没?” 方妈妈看向梁三,“一定要快,就算这位姜家小姐不要这张脸,咱们四爷和郡主也受不得这等侮辱!” 梁三领命便去,方妈妈多了个心思,看向一旁的梁拾,吩咐道:“去找顺哥儿,让他想办法把刚刚的话传了董公公那里去……” “是!” 第921章 丢人 姜婷玉上演这么一出丢人大戏,姜中方听到之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气昏过去! 只是脑子清醒之后,他便指着姜陈氏破口大骂的道: “你看看,都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这简直是要把我的这一张脸全部丢尽了!” “怎么坏事儿全都怪罪成是我教的?难道这不是你的女儿?”姜陈氏此时也在姜家,并没有在太阴县主府。 因为姜中方的腿守了伤,太阴县主亲自下令让她回去伺候姜中方。 尽管姜陈氏对此事十分不愿搭理,可太阴县主的话她不敢不听,可没想到婷玉居然去郡主府门前闹了这么一出戏?这的确是有些过分,她听了之后也很是懊恼生气,可姜中方一句话就把她的火气勾起来了! 这也是因为姜陈氏这些时日一直都气儿不顺。 婷玉要嫁人,这是姜陈氏也一直十分操心的事儿,可太阴县主也好,姜中方也罢,商议婷玉亲事的事儿根本没人与她商量,直接由他们做主了? 因有太阴县主在,姜陈氏也不敢发什么火,尽管婷玉苦恼不愿嫁去涪陵王府做侧妃,她也没有反驳姜中方,只劝婷玉认了,忍了。 其实扪心自问,姜陈氏觉得这一门亲事也是很不错的,可却没想到婷玉居然如此死心塌地的要嫁给梁霄,而且还去郡主府门前闹出什么自尽相逼? 她可以接受姜中方对婷玉胡闹的指责,可却不能接受姜中方把责任全都推在自己身上! 这么多年,她们娘俩儿容易么?! 姜中方此时早已气的火冒三丈,耳听姜陈氏还在狡辩,当即指着她便怒骂起来: “你居然还有脸狡辩?若非是像你,她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蠢事来?娇生惯养,张扬跋扈,什么事儿你都纵容着,半点儿规矩都不懂,不是你惯的,还能有谁?” “这些话你没资格来教训我,你也是她的父亲,你为何不管?难不成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儿?” “你带着她根本都不回府内,我怎么管?!” “……那、那还不是你跟小丫鬟眉来眼去的,把我气的回了娘家,现在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出来指责我?” 姜陈氏的刁蛮也是京都中出了名的,“姜中方,你别觉得现在皇上抬举了你,你就可以冲着我大声喊叫,那也都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否则你根本没今天的地位和名誉!” “你……” “我什么我?我说的就是实话!”姜陈氏一把拍开他指着自己的手,“之前还算你把婷玉当个女儿看,我忍你,让你,可如今你是巴不得我们娘俩儿都死了才高兴,是吧?那你就一直瘸着吧,我接了婷玉回县主府,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 姜陈氏说着话就走,姜中方气的额头发疼,眼前眩晕,只觉得一股火冲入头顶,恨不能把姜陈氏拽回来掐死! 只可惜姜中方并非下不了手,而是腿还在瘸着,根本追不上去! 他也懒得理睬姜陈氏,当即召唤了身边最得力的人,吩咐道:“马上去把婷玉给我带回来,哪怕是绑也要把她给我绑回来,这件事必须马上压制下去,千万不能传入宫中,否则那就毁了!” 姜中方派去的人已最快的速度赶到瑜郡主府门口,只是看到围在此地水泄不通的人们,姜家人当即心凉半截! 那哭得邋遢颓废、卧倒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是自家小姐吧? 这个疑问自当是肯定的,因为姜婷玉虽然长相不佳,却很难让人辨认错误。 如若老爷在此亲眼见到的话,他恐怕巴不得自家小姐立即自刎死在此地,也不愿意把小姐带回府里了吧? 赶紧把人带走,必须要快了! 姜家的下人其实对姜婷玉没有那么恭敬和喜爱,因为这位刁蛮的大小姐和刁蛮的夫人都是他们十分畏惧的人物。 可毕竟乃是下人,旁日里见到能躲就躲,运气不好碰了钉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被劈头盖脸骂一顿,私下里说几句主子们的小话罢了,当面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可如今姜婷玉如此丢人现眼的在此地,他们也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也不提什么身份高低,是不是自家小姐,推搡开人群便挤了进去,上前先把姜婷玉手里的刀抢过来,随后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姜婷玉便走! “是老爷吩咐奴才们来接小姐回家的,小姐还是不要在此地胡闹了!” 姜婷玉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被突然带走哪能那么痛快的听话? “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难不成你们都想死?滚开,放开!” 她越是喊叫的凶猛,姜家下人的手便抓得更紧,脚步更快,因为他们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姜家下人气势汹汹,围观的百姓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起什么幺蛾子,纷纷避去两侧,给姜家人让路。 姜家人动手也快,把姜婷玉往马车中一塞,立即驾马狂奔,沿途吵嚷着“让开,让开”,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人都走了,乐子和热闹也没了,人们却仍没少了热络议论的兴致,三三两两的离开郡主府门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八卦之风刮起! 尽管姜中方第一时间就要求把消息压制下去,但此时宫中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董公公是听了下面的小太监传的,至于是何人传过来的,他也没有细问,也并没有告诉给太后,因为太后此时刚刚喝完了药,皇后和容贵妃以及惠妃、贤妃等人在旁侍奉。 “您老人家的大寿马上就要到了,臣妾如今也做不得什么,索性就****抄经,为太后您祈福,只愿您长命百岁,身体健健康康。” 容贵妃的奉承,皇后自当听得很不顺耳,“只是抄经有什么用?不如把瑜郡主府的那位沐神医请来为太后瞧瞧?如今瑜郡主都已经生下孩子了,情势也没那么紧急,把沐神医召入宫中侍奉太后,也是瑜郡主的一片孝心的。” “是皇后娘娘自己也想请神医入宫吧?听说他可是为您诊过一次脉的。”容贵妃又得皇上娇宠,也有了与皇后对峙的底气。 皇后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睬她,只等着太后回话。 太后不等开口,董公公在一旁道:“这会儿恐怕瑜郡主府没那么清净,刚刚可闹出一件荒唐事儿呢,呵呵呵,咱家也是刚刚听说的……” 第922章 跪罪 董公公借着这个话题,把瑜郡主府门前发生的荒唐事儿说了。 待说得是姜婷玉不顾体面的去闹事,倒是没有哪位妃子为她出头说几句好话,即便是有太阴县主的面子在,她们也不远张这个口。 因为这事儿实在太丢人了! 即便是想借此说几句好话都找不到下嘴的地儿,皆是呆呆的看向了太后,只等着她老人家发话了。 皇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董公公,也思忖董公公是不是为了徐若瑾解围?刚刚提起让沐神医进宫,他便说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难免不让皇后多想。 只是皇后纵使再有脾气,却也不敢向董公公挑衅,因为这个老太监比皇上身边儿的田公公还要难斗,心中斟酌几下,抱怨的话仍未出口。 太后对此皱了眉,“这一天天的,都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还拎着刀去了瑜郡主府?真当哀家这个义女是谁都敢欺辱的么?” 太后提及“义女”二字,皇后反应半晌才意识到是说徐若瑾! 她心中“咯噔”一下,笑着道:“若不然臣妾去把太阴县主请进宫来?您亲自与她说说?好歹也是她的外孙女,更是姜家的长房长女,怎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纵使是武将之女也不应该啊!” “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哀家帮你管?” 太后寻常都是慈眉善目的,这会儿突然冷了脸子,让皇后颇有些不知所措,立即站起身朝着太后行礼认错,“太后恕罪,的确是这些时日有着身孕,身子也时常的倦了,所以才对这些事情略有忽略,如若太后有意,臣妾这就派人去查。” “倦了?那你怎么还有心思罚云贵人为你侍弄花草?听说还赏了手板子?” 太后说出气恼的根由,皇后心思一凛,当即道:“太后明察,实在是云贵人不懂规矩,臣妾说了两句她便无端顶撞,所以才……” “即便是宫内伺候的宫女宫嬷,也不能肆意的打骂,更何况是皇上宠爱的贵人?”太后虽是训斥,可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你有着身孕,情绪和身子都难免疲累,哀家不怪你,贤妃惠妃,你们来帮着皇后管理宫中的杂事吧,难免把她累坏了,反倒成了哀家的错儿了!” 贤妃惠妃当即起身领命,皇后震惊无比,刚想再说什么,太后则摆了摆手,“哀家累了,要歇一会儿,你们都走吧,把云贵人喊来陪陪哀家,哀家看到她的小模样就高兴。” 董公公当即应道:“是!” 众位妃子们离去,容贵妃看到皇后那一张气得青紫的面孔,心里笑得格外欢畅。 尽管太后是让惠妃和贤妃二人协助皇后管事,可她只需要幸灾乐祸就够了,才不去抢那累死累活还不落好的差事! 这倒不是容贵妃目光短浅,她才是心机最多的一个,让那些人都忙着去吧,她只需要伺候好皇上,重新得宠就行了! 皇后气势汹汹的离去,而董公公则派人去接云贵人。 云贵人听闻自己要去“慈安宫”中侍奉,不免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是太后当面训斥了皇后,估计是怕皇后再找自己麻烦,所以才…… 云贵人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下人道:“收拾东西吧,咱们去慈安宫。” 徐若瑾并不知道,瑜郡主府门前发生的一点小事,居然让太后心中起气,重新规整后宫,而且还把皇后管事的权力也夺了。 若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感叹自己又会成为皇后憎恶的出气筒,谁让她不敢对太后发火呢? 可即便是知道了,徐若瑾也不会怨怼,因为皇后仍旧有心把沐阮召进宫去,而且还是打着太后的名义,这实在是太恶心人了,这已经不纯是为了身体,而是为了斗气了。 可好在她不知道,仍旧抱着她的小悠悠笑眯眯的哄着,逗着,格外安心快乐。 而夜微言此时气的眼前发绿,即便姜中方腿瘸了,也是一瘸一拐的进了宫,跪在夜微言的面前请罪! “皇上,臣真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想到那个丫头会这般不顾身份的出去丢脸啊!” 姜中方感觉到夜微言的怒气极盛,“而且臣也没有把女儿嫁去涪陵王府做侧妃之意,这都乃是太阴县主提过两句,臣只说考虑考虑,孰料被那丫头听了去,所以才……” “臣一心忠君,只愿为大魏立功,辅佐皇上成一代英明君主,绝没有不臣之心,更没想过以联姻换取什么……也是那丫头,这么多年都没出嫁,县主身体越发不好,所以才有些着急。” “皇上明鉴,明鉴啊!” 姜中方瘸着一条腿在地上连连磕头,分毫没有半分作假。 因为他是真的害怕了! 他刚刚与梁霄闹掰,可谓是孤注一掷了,如今若是皇上因为此事以为自己与夜微澜有什么勾当,不再提携自己任军中要职,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一击让他无法再翻身了! 这并非是姜中方多心,因军权乃是皇上心中最重,否则他与梁霄的关系已经如此紧密,也不会考量在他手中分出点儿什么,开始提携姜家。 而自己还未得皇上重视、更没有拿到无人可比的地位时就出了这档子事? 真可谓是狂雷劈下,正中额头! 姜中方此时已经恨死了姜婷玉,恨死了自己的那个女人,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太阴县主! 太阴县主毕竟乃是姜婷玉的外祖母,若是自己不战而衰,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而且太阴县主毕竟乃是长辈,皇上纵使看着辈分的面子上,也不会找太阴县主质问的。 夜微言此时的确是气坏了,可又不知该如何发泄,他看着姜中方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只想让他快些的消失在自己眼前,让他能够静一静。 “行了,你先走吧,朕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养好伤,其余的事情不必多虑,下去吧。” 皇上如此吩咐,姜中方试探的看了半晌,只能拱了拱手,被抬了出去,因为他的腿还瘸着呢…… 田公公看了看皇上的眼色,挤出笑来道:“皇上,该用膳了。” 夜微言也觉得需要静下来再思忖如何处理这一档子烂事,“云贵人呢?” “她得了太后的垂怜,去慈安宫伺候了。” “去慈安宫,朕也想母后了!” 夜微言想到太阴县主,这事儿的确要看看太后的意思……可惜梁霄与姜家彻底闹掰,不真他真想赐婚,梁霄娶了姜婷玉做侧房,那可就有意思了! 梁家太稳,可惜添不上乱啊! 第923章 干股 夜微澜听下人回禀完此事,一张脸阴得比冬日的寒雪还要冰冷。 王公公簇紧眉头,埋怨着姜中方,“连自己的闺女都管不得,能担什么大用?简直就是个废物!被梁霄踹折了膝盖,如今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哼,世子还是另寻他人提携,这人实在不中用!” “看来姜家历代都没能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将领也不是没有原因,从骨子里就是低人一等,扶不起的烂泥一滩,这姜中方不就是个例子?哼!” 王公公在一旁絮叨半天,却见夜微澜一直都没有回话,“世子?世子您打算怎么办?” 夜微澜根本没搭理他,仍旧闷头不吭声。 “世子?” 王公公又唤一声,夜微澜才咬牙切齿到底的道:“那个死女人居然还敢骂本世子是娘娘腔?居然说我是娘娘腔?” “那么一副丑模样,居然还敢嫌弃我?!” 夜微澜俊美的五官冰冷如刀,周身散发出的怒气连王公公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世子这是真的生气了! “那个女人就是该死,********迷梁霄那等糙汉子,懂得什么?!”王公公有心为夜微澜消火气,“用不用奴才亲自动手?” “不!”夜微澜抬手制止住他,“就这么死了,实在便宜了她,姜中方虽进宫去叩罪,但他心里一定惧怕,那位皇兄可是个小心眼儿的,姜中方心里的结是已经结下了,而且也解不开了……” “咱们不着急。” 夜微澜怒极转笑,“我倒是要去宫里添一把火,备车,叫上世子妃,我们进宫为太后请安,向皇上辞行……” 辞行? 王公公心中一怔,随后明白世子已经有了筹谋,便不再多问,下去吩咐备车办事。 而此时严弘文也听说了姜婷玉闹的那一出戏,而且还是熙云公主讲给他的。 只是熙云公主并未评判事情的对错,更没说好坏,只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驸马这几日忙碌不堪,恐怕也不知这档子热闹事儿,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熙云公主虽这般说,严弘文还是抖了一个激灵! 上门威胁徐若瑾,偏要嫁给梁霄做侧室?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不提梁霄是否答应,单是徐若瑾的脾气就容不得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姜中方这一次恐怕失策了。”严弘文耸耸肩膀,轻笑道:“皇上这些时日仍旧为了六王爷的事情心有余悸,而太阴县主府又出这档子事儿,怎能心中无火?” “刚想提携姜中方,便发现他有意把女儿嫁给涪陵王世子做侧妃,每一个他信任的人都出了岔子……” 严弘文突然想到自己,脸上苦味儿更重,“怎能开心?” 熙云公主没想到严弘文会与她说出这么多,而且还是心底的话,惊愕之余也有欣喜和感动,因为严弘文虽然待她相敬如宾,但却极少凑在一起讨论分析朝事。 严弘文下意识的回避,让熙云公主觉得这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可如今驸马如此坦白的与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熙云公主只觉得心中温暖,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的婚事当成皇兄招揽拉拢臣子的交易…… “驸马所言极是,皇兄这些时日也甚是苦恼,母后的身体也格外不佳。” 熙云公主搭了句话,严弘文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乃是公主殿下,并不是蒋明霜。 只是心中错愕,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公主有时间还是应该多去看看太后,别留下什么遗憾。” 熙云公主很是痛快的点了头,“都依驸马的,待我派人进宫问问再说。” 严弘文笑着为熙云公主倒了一杯茶,思绪却又飘远了些…… 如若有一日皇上得知当年让朝霞公主声名尽毁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徐若瑾此时接到一封信,这封信乃是姜三夫人急速传来的。 姜老太爷虽不理睬此事,但姜三夫人是不会同意与梁家闹出不合,因为她私下是协助梁霄的,这件事情除却姜老太爷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姜必武隐约知道一点儿,但他与梁霄交好,并不会将此事挑明,可就在姜必武还未到中林县的路上,姜三夫人已经启程奔赴京都。 来之前,她特意急信传书,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姜中方就是个屁,把他放了拉倒!” 这话让徐若瑾看了数遍,每一次脑中都能蹦出姜三夫人说话的影子,这还真是她的风格,也只有她的口中能说出如此彪悍的评价。 想到姜三夫人来京都,徐若瑾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定论是好事坏事,等梁霄回来时,她把纸条递给梁霄看,笑着道: “……姜三夫人来之后,恐怕姜家又要掀起一窝疯乱了,咱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梁霄看了看纸条上的字并没有惊奇,似乎已经习惯了姜三夫人的直白措辞,“她到京都不会露面,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不露面?” 徐若瑾微微一愣,“为什么不露面?” “姜家必须散,这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事情,而现在姜中方的火候还不够,摇摆的成本太高,他要么死心塌地的巴结圣上,要么心存辅佐之功,与夜微澜勾结,可无论从何处看,这二位都不会拿他太当回事,因为他的分量还不够。” 梁霄的解释十分清楚,“他需要拉拢些姜家的其他势力,拧成一股绳才行,所以姜三夫人不能马上露面,否则姜中方的嘴皮子就白磨了。” “难道你还希望姜家分崩离析?闹的人走茶凉?” 徐若瑾对他的心思很是惊诧,“姜三夫人会答应吗?” “这件事已经轮不到她左右,而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事,姜老太爷也明白,所以不如看看,姜家的人哪些能留,哪些留不得……” 梁霄捏捏她胖乎乎的小脸,“枝干匮乏,总比烂了根子要强,这个道理,他们是懂的。”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那为何姜三夫人会传信给我呢?”如若她依照梁霄所说去办事,犯不上先与自己来个消息? “还记得灵阁分出去的三成干股么?”梁霄提醒她,“要开始准备了……” 第924章 更乱 徐若瑾并没有把自己的梦说给任何人听,只让日子平平淡淡的度过。 而梁霄踹瘸了姜中方以及姜婷玉举着刀威胁要见徐若瑾的事情也随着时间在人们的记忆中逐渐消淡。 这并不是人们忘的快,而是姜家并非是京都中人关注的人家,故而他们家的八卦风言也不过传上几日就没人乐意再说,还不如去想想今年太后办的最隆重的一次寿宴。 而百姓的关注度降低,却不代表事情予以结束。 因为姜三夫人十几日之后便到了京都,只是她并没有找上徐若瑾的门,而是直奔姜家,与姜中方彻底的谈崩,划清了界限。 而这一件事并没有大肆宣扬,因为姜中方腿还瘸着,这时候闹腾的大了,他可得不着什么好处,而姜三夫人也有她的打算,回了娘家之后便没再出来,至于是否与梁霄私下见过,便无人得知了。 太阴县主自姜婷玉闹事之后,被太后派人斥责了一番,气吐了血,一直在家中养病,而姜婷玉原本闹的沸沸扬扬的婚事也就此罢休,根本无人再提。 夜微澜主动进宫见了夜微言,提出有意回西北王府,继续为涪陵王守孝。 夜微言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心知或许是梁霄传过自己的话,寒暄几句之后,则是加以挽留,要夜微澜为太后庆寿之后再走。 夜微澜未说二话,立即就答应了。 十一月初一,京都下了一场极其厚的雪,好似要将京都的乱事彻底的洗白一般。 红杏出门试了试,踩下去足足没过了脚腕子,冻的她连忙跑回来,挽起湿漉漉的裤腿儿在暖炉边烤着。 徐若瑾在一旁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大个丫头居然还淘气,羞不羞?” “奴婢这不是先试试嘛,明儿您就出月子了,更是小主子的满月酒,府上要办酒席,岂不是要提前派人把院中的雪清了?” 红杏一边思忖一边道:“看来要多找一些人,单是婆子恐怕忙碌不完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那就再多派几个人,梁七和梁三他们也闲着,都帮着动动手就是了。”顿了下,她吩咐道:“给春草和顺哥儿也去个信儿,明天灵阁就不开张了,让他们也来喝杯酒,我也想她们了!” 春草只在徐若瑾坐月子时来看过两次,但太后的大寿将临,“灵阁”实在忙不过来,她也抽不开身。 红杏立即点头答应,“等奴婢烤干了裤腿儿就去!” 奶娘从厢房抱着小悠悠过来,徐若瑾看到女儿立即笑没了眼睛,伸出手来接过,“娘的小宝贝儿,这会儿醒了?快让娘抱抱!” “小主子真是与寻常的孩子不同,醒了看到奴婢在身边伺候,根本没有哭闹。” 奶娘在一旁说着好话夸赞着,“果真就是小贵人,才不到一个月就显出与众不同了。” 徐若瑾看着小悠悠的脸蛋儿,之前的褶皱已经褪去,露出白皙的皮肤,格外滑嫩,“这一点估计是像我的,就是这么乖!” 生养了孩子,徐若瑾唯独的遗憾就是自己没有奶水,不能亲自喂养小悠悠,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都怪她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怪不着任何人。 “就不能像我?”梁霄从外进门,正好听见徐若瑾的话,徐若瑾嘿嘿诡笑两声,“那不可能!” 梁霄也没反驳,暖好了手,想从她怀中抢过女儿抱一抱,徐若瑾却还怕他姿势抱得不对,“你轻着点儿……” “老爷子给起了名字了,你看看。” 梁霄只用单手抱着女儿,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徐若瑾。 徐若瑾听说是给起了名字,立即拆开信就看,这可是她一直惦记着的事情,生怕老爷子给起个不中听的名字。 皇上赐的这个乳名就已经让她有了心中阴影了,只盼望老爷子千万不要…… 心里正念叨着,徐若瑾也把纸张展开,看到了上面的三个字:梁甄汐。 徐若瑾愣了愣,仔细念了几声“甄汐,甄汐?梁甄汐?” “这还是母亲与老爷子纠缠许久才改了中间的字,之前老爷子取的是‘震汐’。” 梁霄说此话时,看着闺女的面色甚是复杂,嘴角有几分微抖,徐若瑾苦涩道:“果真是没有对比,便感觉不到美好啊,婆婆真是辛苦了……” 将信件合上收起来,交给黄芪让她放好,明日满月酒是要宣读正名的,老爷子这几个字还需用上。 奶娘已经从梁霄的怀中接过了小悠悠,抱着又回了厢房,因为梁霄有事要与徐若瑾私下说。 看到他这般正式,徐若瑾也提起几分认真,“怎么?是不是明天的事儿?” “明日姜三夫人会出现,而皇上已经指定了妃嫔出宫来为悠悠贺喜满月酒。” 梁霄说出这话,徐若瑾瞪大了眼睛,“还妃嫔出宫?是哪一位娘娘?” “暂时还未定下,你心中有个数就行。”梁霄倒“嘶”了一声,虽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还是要提防些,免得出乱子。 “那明日姜三夫人会来么?” 徐若瑾始终惦记着这件事,梁霄点了点头,“会来,已经派人来传过话了。” “那明日太阴县主府不会再来了吧?”徐若瑾其实是害怕姜婷玉的出现,“无论谁来,我都不希望搅和了悠悠的满月礼,不然无论是谁我都不欢迎……娘娘们来此地也不会待太久的吧?” “应该不会太久。” “我还接了帖子,熙云公主也要到此,还没想好是否答应,既然已经乱了,那也不怕更乱,这就派人回帖去请。” “放心,已经叮嘱下去,加派护卫的人手,明日你带着女儿露个面便在屋中不必随意走动,有梁五在,一切都无事。” 梁霄的叮嘱,徐若瑾立即答应下来,有梁五在身旁,她的确不需要有什么担心,原本以为满月酒能舒舒服服的度过,可一旦皇上派了妃嫔前来贺喜,就没那么简单了! 还真要提前做一些准备了…… 第925章 满月 翌日的清晨晴空万里,天空除却湛蓝之外,没有分毫其他颜色。 太阳高照,和煦的阳光铺洒大地,并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上金灿夺目,甚是乍眼。 而瑜郡主府自天亮之后便喜气洋洋,挂上了今日庆贺小主子满月礼的花灯彩球,也开始准备稍后众位贵人们到此之后的茶果点心。 今日可不同洗三礼,要来庆贺的人着实不少,单是外堂就摆了五十张桌席,伺候的下人不够,可是把佳鼎楼的伙计们都给找来帮衬了。 而佳鼎楼的师傅们从昨日就到了郡主府,开始准备今日席宴的饭菜,可即便是早来一日,今天却也一大早就开始忙个不停,徐若瑾昨日特意吩咐,今日每一位师傅都赏五十两银子的大红包,诸位大厨们自当干劲十足。 徐若瑾醒来之后便有心起身,只是梁霄的怀抱实在太紧,搂得她根本无法动弹,哪怕是想推开他单只的手臂都做不到。 徐若瑾苦涩的笑着道:“知道你定是醒了的,时辰可不早了,稍后被他们堵在了被窝里,你也不嫌臊得慌!” “酒席定的乃是下午开始,谁来那么早?”梁霄根本未睁开眼睛,将她继续摁在怀中,搭上自己一条大腿,“继续睡!” 原本单只手臂都推不开,这回再加上一条腿?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快被压的透不过气了,“不行,我要起身去净房,快把腿拿下去……” 她执拗半晌,才从他的怀中抽出身,披好衣裳去了净房之后,也并没有再回到床上,因为她真的躺不住了! 杨桃已经为徐若瑾打好了水,徐若瑾臭了一个月,终究有了能沐浴的时候,她不会耽搁片刻,只想马上洗个痛快! 因为她都闻不得身上那股腻腻的味道,而且还沾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实在无法忍受。 浴桶之中已经洒好了花瓣,徐若瑾踏进水中只觉得浑身舒畅无比,坐在里面根本不想再出去了! 杨桃可不敢离开,生怕郡主坐了里面睡着了,因为自家这位主子可不是没干过这事儿,当年嫁给四爷的时候,就差点儿淹了浴桶里,还是黄妈妈一把给捞了上来。 说起来,很久没见到黄妈妈了,据说她也带着徐家的小少爷来了京都的? 徐若瑾自当不知杨桃心中在想着什么,坐在浴桶之中迷迷糊糊,甚是舒畅,让她忘记了时间,更是忘记了水凉…… 不知何时,一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梁霄? “嗯,你,你干什么?” 徐若瑾看他也赤身*裸*体的,当即心中一惊,“你可别胡来啊?稍后还有客人要到呢,我如今身子骨还虚,可受不了你现在就……” “我现在就什么?”他认真的看着她问。 徐若瑾小脸通红,“就……还用我说?” “我不明白,我就什么?”梁霄故作不懂的调侃。 “讨厌!”徐若瑾紧咬嘴唇,小拳头捶了他几下,“快把我放下来!” “你还没回答,你受不了我现在就什么?” 梁霄的不依不饶,已经让徐若瑾氤氲的小脸快羞出了水儿,知道他就是在报昨日的仇,可他那双似能吞噬自己的目光,让徐若瑾根本不敢直视…… 眼波流转,她就直直的看着他,而她即便胖了些许,梁霄也不会觉得她沉,就这般抱在怀里,好似她不回答,就不会放她下来。 寻常被抱着也就算了,如今自己可是光*溜溜的,徐若瑾狠了狠心,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梁霄微微挑眉,“你大点儿声?” 徐若瑾瞪了眼,“别没完没了啊,你故意的!” 梁霄不肯承认,“我就是没听见,你重说一遍?” 她瞪了半晌,又在他耳边轻吐几个字。 “我还是没听见。” “你讨厌!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说了!” 徐若瑾被逗得有点儿急了,拼命在他的怀里挣扎,也不顾自己此时衣不遮*体,好似一只发狂的野猫! 梁霄也看出她有几分气急,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拽过一条毯子裹在她的身上,便将她从净房之中抱了出去。 放在床上,徐若瑾马上要喊红杏进来伺候自己更衣,梁霄堵住她的小嘴儿,凑其耳边轻声道:“我听到你刚刚说的,是受不了我对你的亲热,那我就等到晚上……”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滚烫的好似一只大虾米,钻了被窝里便不露脸,这个家伙太讨厌了,实在是太讨厌了! 眼瞧着四爷离开了郡主的寝房,红杏才拿了衣裳进屋去。 她跟了郡主这么久也算摸出几分门道了,为了不让自己羞了地缝儿里去,但凡有四爷在,她根本就不露面。 更衣梳妆,徐若瑾坐在妆奁台子前打扮完毕,脸上的红润也并没有完全退下。 奶娘抱着小悠悠过来,徐若瑾笑着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随后便叮嘱奶娘道:“今儿抱着她与宾客们见了面,拿了赏,无论谁单独要看,都一概不答应,不必顾忌着身份亦或是谁的面子,如若不依不饶,便派人告诉我和四爷。” “奴婢省得了,郡主您放心,大不了,奴婢今儿抱着小主子不撒手了!” 奶娘对小悠悠也格外的喜爱,她生下一个孩子之后并没能养活,夭折了,被婆婆打骂,还未等出了月子就被撵出了家。 正是惨痛之时,得她亲娘的一个老姐妹引见,来郡主府看看是否能被选上个差事,即便当奶娘不行,求一口饭吃就知足。 可没想到,那么多奶娘,方妈妈就把她选中留下了,奶娘自当感恩戴德,只想一心把小主子伺候好,再无别的心思了! 徐若瑾对奶娘乌梅也很满意,见她答应了,也便没再絮叨个没完,而是静下心来想一想今日所需的应对。 按说满月礼是需要见娘家人的,只可惜这件事情被自动的忽略了,因为没人会再提起她的娘家是徐家,因为已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再提起此事,那是给皇上心里添堵,没人乐意招这份儿埋怨。 可无人提,不代表徐若瑾不想…… 只是那也不过想想罢了,她还真能抱着悠悠去宫中禁地为她的生母请安?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等徐若瑾想了明白,黄芪在院子里传话道:“沐少爷来了。” 第926章 再见 沐阮这一个月也并没有放松精神,专门对徐若瑾的身体进行了调理。 只不过孩子生下了,大人也平安无事,悬在心中的那一口气放下,让他多少轻松些许,但每日前来为徐若瑾诊脉、为小悠悠瞧身体是必不可少的。 而今日满月酒人多,或许稍后就有前来郡主府的宾客,所以沐阮提早了些,因为他根本不打算在众人面前露面。 在京都这些时日,沐阮愿意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对于结交人脉、圆滑逢迎来说,他更喜欢呆在自己的小院之中看医书、晒药料,似乎闻到那股药香,就能让他心绪平和,格外享受。 而徐若瑾却明白,沐阮的心中是有一股阴影留存的。 他父亲的死、罗春的死、师父的坎坷遭遇,这都让本就胆子不大的沐阮更加畏惧京都权势的那滩浑水,哪怕是沾上点儿泥腥味道都不干! 沐阮进了门,徐若瑾看着他道:“早饭用过了?” “用过了。”沐阮点点头,看着徐若瑾端详片刻,“身子骨看着还不错,再喝一段汤药也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徐若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似监狱中的囚犯终于得以释放,她之前还喜欢苦涩的蔬菜,喝了这么久的药之后,真的一丁点儿苦味儿都不想沾了! 看着徐若瑾如释重负的模样,沐阮撇了撇嘴,“悠悠也已经满月,想必没什么大问题,我有心回中林县几日。” 沐阮这般说,徐若瑾并没有马上阻拦,而是仔细的思忖。 他回中林县,想必也是要去探望下师父,也瞧一瞧梁大将军的身体,这倒不是不行,只是沐阮如今已经沾上了梁家的烙印,而不是之前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小大夫,他的安全会不会有问题?这还需仔细考虑。 “这事儿也要问问四爷,看是否要派人陪着你回去一趟。”徐若瑾看着沐阮道:“即便不为保护你的安全,也得给你带路啊,万一你离开京都城门就走歪了方向呢?” 沐阮起初还想反驳,可徐若瑾说完后面这句,他则无言以对。 因为他真的是个路盲啊! “那好吧,等明日之后,我再与四爷商量一下,今儿你们先忙着满月礼,我则回小院里歇着了!” 沐阮也不打算过多停留,起身便要走,徐若瑾也没拦他,“稍后酒席做好,派人去你的院子里也摆一桌。” “几道简单饭菜就好,太多也吃不下。”沐阮啧了啧嘴巴,“那道咕噜肉,我要两份。” 红杏立即在一旁答应着,“知道啦少爷,奴婢这就去厨房吩咐!” 得了答复,沐阮心满意足的离开,只是离开之前还是没忘去看了看小悠悠,亲上一口。 沐靖并没有被沐阮带回小院,稍后花氏也会带着子睿和小梅兰同来,他也有个玩伴儿。 …… 即便梁霄告知众人满月酒乃是下晌开始,但不到午时时分,就已经有登门的宾客了。 方妈妈则带着丫鬟们在二门处迎候各位夫人,得了名帖,她再让身边的杨桃引到徐若瑾的院中,如此一来,也免得徐若瑾不知来者何人。 因为今日也有六部三院的官员带着家人齐来贺喜,徐若瑾不知梁霄为何会下了这么多帖子,但他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应酬招待便罢。 但来人送上的礼单,徐若瑾吩咐黄芪都认真记下,哪怕是夫人们随手赏出的物件也不能落,都要仔仔细细记好,这些是稍后要拿给梁霄看的。 一拨人接着一拨人,徐若瑾的院中很快就已经热络起来。 似乎这也是太后大寿之前,京都最重要的一顿酒,即便是寒冷的冬日,都有股子朝阳的气息,让人们的心情跟随愉悦,甚是喜乐。 未过多久,红杏的声音又在外响起,甜芽在门口撂了帘子,红杏簇步进门,“是三姑奶奶和二爷一家子到了,另外还有姜三夫人。” 最后这一位才是重点,不然红杏也不会引着花氏和梁芳茹进门。 徐若瑾的脸上当即笑容更加浓郁,“快请,不,我亲自到门口去迎!” 姜三夫人下了轿辇就看到站在屋门口的徐若瑾在望着自己笑。 即便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未见,似乎徐若瑾还是那一副模样,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即便她的身份已经从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妇人摇身成为万众瞩目的瑜郡主。 可她的笑容仍旧干净,她的眼眸仍旧纯真,姜三夫人想到姜家近期发生的那些事儿,一张脸着实笑不出来。 “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三夫人给盼来了!” 徐若瑾未披大氅就从门口迈出了几步,姜三夫人仍旧是那副脾气,当即训着她道:“刚出了月子,怎能随意的受寒?胡闹,还不快些回去!” “哈哈哈,这么久没见,见面就又训我,可我听了心里也是高兴得很呢!” 徐若瑾这话并不是虚词,等着姜三夫人进了屋,她手中的帘子才被甜芽继续接了过去,“来京都的日子也不短,却根本不来看我,这事儿我可记了心里了!” 姜三夫人想要伸手点一下她的脑门,可僵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如今这可是大魏的瑜郡主,而不是之前中林县的徐若瑾…… “就等着来喝这顿满月酒,其余的事儿也不知你是否清楚,一言难尽了!” “姜三夫人也是许久没回京都了吧?这一次打算停留多久?”梁芳茹此时也从外进来,徐若瑾也没拿她当外人,而是其他夫人们将梁芳茹围了好半晌,她刚能抽开身,坐下与徐若瑾叙几句话。 “也不会呆得太久,老爷子还在中林县,那边离不了我。”姜三夫人看向梁芳茹,“可我也说不准,如今这事情一日一个变化,真是糟心透了!” 梁芳茹亦或许不觉得,但徐若瑾听出这话中略有嘲讽。 对于梁芳茹的软腻无主意的性子,姜三夫人不是不知道,坐下便问她这么一句?显然是夜微澜可能之前有过吩咐,让她打探打探姜家的动作。 徐若瑾心中一沉,再看向梁芳茹时,却正看到她身旁的曹嬷嬷。 曹嬷嬷也在盯着自己,只是那副模样,有着一股旁人看不懂的深邃…… 第927章 身份 徐若瑾与曹嬷嬷不过是对视一眼,她便转回目光,继续看向了梁芳茹和姜三夫人。 梁芳茹的脸上虽然也挂着笑,可她自己也有几分心虚。 说她看不懂别人的眼色,那纯是假话,自小就在梁夫人身边长大,她是最懂察言观色的,哪能看不懂姜三夫人的嘲讽? 只是她装傻,故意装出看不懂罢了,无知是福,可故作无知,的确心中十分难受。 可这乃是世子的吩咐,她又怎能不照做? 徐若瑾没有问三夫人未来日子的打算,而是问起了她的娘家人,“……之前就知道您的父亲乃是四爷的师傅,不知今日可来了?” 姜三夫人摇摇头,“梁霄倒是去请过,只可惜我父亲身体不适,如今双腿不能走路,倒是个遗憾了。” “原来如此……”徐若瑾觉得这个话题不够喜庆,则吩咐身边的红杏去喊奶娘,“把小悠悠抱过来给三夫人看看,我可爱的小宝贝儿,今儿也是要见不少贵人呢!” 徐若瑾提到“贵人”二字,姜三夫人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她本有心多说几句,可此地人多耳杂,又有那么多人等着见,她也并没有把徐若瑾拽走单聊。 奶娘抱着小悠悠到正堂,其他的夫人们也都围过来看。 “哎哟,这么小就看得出眼睛水汪汪的,可爱极了!” “看那小嘴儿的轮廓,瞧着就想亲一口。” “那是,瑜郡主便俊美可人,这孩子随了母亲,看着就惹人疼。” “梁左都督除却那一张脸总板得冰冷之外,也是俊朗英姿,无论像谁,都差不了!” 夫人们左一言、右一语的夸着,徐若瑾即便知道言辞微有夸张,心里也是高兴的。 有谁不爱听好话?特别是对自己的孩子,那是怎么夸都不嫌听得腻。 姜三夫人把孩子从奶娘的怀中抱过来,只是她却并没有单纯的看看眉眼就罢了,而是伸手摸着孩子的胳膊腿儿以及身上的小关节。 她那大手抚上,徐若瑾的心都提了嗓子眼儿,生怕她手太重,把小悠悠弄疼了! 姜三夫人也没理睬徐若瑾当娘的那颗玻璃心,认认真真摸一遍,道:“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也多亏了有沐阮为你调理身体,她的骨骼并不虚……”仔细打量了徐若瑾几眼,“起码比你强多了!” 徐若瑾心中翻起了一个大白眼,满脸苦涩的道:“夸悠悠也不必偏要把我的破身板儿带出来啊,我的身子骨您还不知道?风大点儿都受不住,好在我闺女无事,我也知足了!” “让我抱一下看看。”梁芳茹在一旁开了口,姜三夫人则看向了徐若瑾,毕竟徐若瑾才是孩子的亲娘,是否允别人来抱,都得她开口才行。 徐若瑾心里是不想让梁芳茹沾手。 她可还记得当初沐阮两次斥责梁芳茹身着熏香的衣裳到郡主府来探望自己。 尽管这或许有些谨慎过了头,可孩子是孩子,自己有什么问题都没关系,小悠悠可才满月…… 可当着这么多人拒了着实不太合适,徐若瑾则垫了话道:“三姐姐可慢着点儿,别看才满月,脾气厉害着呢,这一点可像她爹,不舒坦了便苦恼,半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梁芳茹连忙点头答应,小心翼翼的将悠悠从姜三夫人手中接过,可还未等入怀,小家伙儿便突然的哭了起来,那“哇哇”的哭闹让所有人的惊了,奶娘吓了一跳,连忙从梁芳茹的手中把悠悠抱了回来,“可能是小主子要换衣了……” 梁芳茹满脸尴尬,也只能以这个话题当个台阶下,“那去为她换完了再带来,今儿也是人多,恐怕吓到了。” “去吧,估计也是困着呢,带她睡半晌再说,终究还没到正礼呢!” 徐若瑾把奶娘支走,也在为梁芳茹找寻着台阶,“不怪我说吧?她的脾气就是这么大!” “这可是小县主,怎能脾气不大?记得我生儿子时,那脾气才怪得很呢,只许我一个人哄着,奶娘换了多少个都不行,哎哟,那几年我可是吃了好大苦头!” “说的可不是?我闺女也是!” “别看是刚生下的孩子,这脾气呀,在娘肚子里就养成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此事化解,也是特意为涪陵王世子圆了脸面。 而徐若瑾则颇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姜三夫人,姜三夫人也没遮掩,而是回给她微笑。 徐若瑾明白,姜三夫人是在梁芳茹接过悠悠的一刹那动了手脚,否则小悠悠也不可能突然大哭不停。 可她为何对梁芳茹有如此大的偏见呢?纵使因为姜家也犯不上吧?毕竟做主之人乃是夜微澜,梁芳茹好歹也乃梁霄的姐姐…… 只是这个疑问,徐若瑾是不会现在就问出口的,她也只希望悠悠的满月酒圆圆满满,不希望因为最近的朝政之事沾染半点儿风波。 前来恭贺的人越来越多,徐若瑾静了一个月,初次露面就要应对这么多人,也颇有几分力不从心。 好在花氏来了! 她不但是喜好逢迎结交人脉,而且也有股子张罗的热忱劲儿,而这乃是梁霄的二嫂,梁鸿的夫人,众人得知之后,与她倒也能聊得上几句,徐若瑾反而省了很多口舌。 梁芳茹去净房的功夫,徐若瑾终于有了空当的时间,想与姜三夫人说上几句体己话。 似乎姜三夫人也正有此意。 姜家与梁家的关系可不是因为一个姜中方就能分崩瓦解的,姜三夫人在梁家和姜家之中扮演了什么身份,即便是姜家中人知道的都乃少数,更何况其他人了…… 只是还未等二人找着借口叙上两句话,红杏又在外通传道:“……熙云公主殿下到,严少夫人到!” 徐若瑾与姜三夫人对视一眼,姜三夫人则立即退后,自己找寻同伴去聊天攀谈,而徐若瑾则又亲自到门口去迎。 迎姜三夫人是因情分,迎熙云公主是因身份……而看到蒋明霜在熙云公主身边侍奉着的模样,徐若瑾的心底除却感叹便是愧疚。 苦了她了…… 第928章 友情 “公主殿下……” 众位夫人跟随着徐若瑾齐齐行礼叩拜,更有几位夫人只远观过熙云公主,还从未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如今看到她不免心情有几分激动,只想着稍后该如何上前寒暄讨好。 熙云公主对其他人自当随意,可对徐若瑾的笑容却浓郁至极,更似许久未见的密友,上前拽过她的手便道: “上一次见到你,就没能好生的聊一聊,这一次来喝你女儿的满月酒,可不能这么轻松的放过你,今儿谁都不要跟我争,瑜郡主呀,就得陪着我了!” 熙云公主这般说,旁人谁还会与他争? 徐若瑾也哭笑不得,“公主殿下这话可唬不住我,寻常两家离得就这般近,什么时候不能来瞧一瞧?您是不知道呀,坐月子的时候就盼着有人来问、有人来说说话,不能出门,连下床动弹动弹都要掐算着时辰,可着实是闷死人了!” “你当是我不想来?那不是怕你们家梁霄不让你见外人吗?” 熙云公主翻了个白眼,“旁人也就算了,发不发脾气本公主根本就不在意,可梁霄那个冷脸子可真是受不得,这大冬天的,穿多少都不暖,可受不住他的横眉冷对,那可是连我皇哥哥都忍不了的,我可不去尝试!” 熙云公主一句话便腹诽上了梁霄,倒是把所有夫人们都逗乐了! “也只有公主殿下敢在他们家中说几句梁左都督的不是,换成我们,那是说都不敢说的!” “您几位是不知道呀!我儿子也是在军中的,前些时日,亲眼见着梁左都督统军入宫,回来与我和老爷说,单是那一股气势,旁人看着都能吓呆了,那些个乱贼被吓住几秒恐怕这条命也就没了,也难怪梁左都督能够亲自杀入七离国,取七离国主之首级,旁人啊,还真没这个本事!” “那是那是,只是梁左都督那么凶煞的人,瑜郡主却如此和蔼温顺,简直是让人不敢信呀!” “那也是梁左都督在咱们面前凶神恶煞,看到瑜郡主啊,立即就变了个人啦!” “说得也是……” 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也是拿梁霄当了引子,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徐若瑾笑着附和两句,看了一旁的蒋明霜一眼,见她站在熙云公主的身旁并没有坐下,吩咐红杏亲自为她搬了一把椅子,“还是快抢着先坐下吧,稍后可不知还有多少位客人要到,到时候别说椅子了,恐怕连个小阢子这屋中都摆不下了。” 蒋明霜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直接,脸上不免有几分尴尬,又生怕如此直白,惹得熙云公主不高兴。 熙云公主转身看了看她,“都搬了椅子你怎么还不坐呢?你可是瑜郡主的闺中密友,我还以为来了之后你也不会客套的,别看她和颜悦色,可是个厉害的,以为我欺负你呢!” “公主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是我一时想要去看一看小县主,又生怕瑜郡主有了宝贝疙瘩,就忘了我这位好友,若是真的拒了我的请求岂不是要伤心呢?所以犹犹豫豫的还没等说呢!” 蒋明霜也是个伶俐人儿,很机灵的找到理由搪塞过去。 熙云公主也看向了徐若瑾,“就是就是,来都来了还不让我们看看那小宝贝疙瘩?说起来论辈分的话,也是要叫我一声皇姨母的,我可是给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刚刚抱过来一次,被逗弄得有点儿不舒服了,便让奶娘带去睡了。”徐若瑾也并没有直接拒了熙云公主,“若是公主殿下急着看,不妨随我到厢房去瞧一瞧,等稍后醒了再抱过来给众位夫人能见个面儿。” “不用不用,可别折腾我们这个小贵人了,可才满月……”夫人们连连摆手,这也是客套。 徐若瑾半掩着嘴笑着道,“那怎么成,刚刚众位夫人的见面礼我们还没收呢,别想躲过去,等一会儿就来!” 她的无赖做派倒是让众人哄堂大笑,惊呆万分! 这哪里是一位郡主做派,活脱脱的土匪呀,可惊过之后便是大笑,还真没有埋怨她的心思! “这京都之中,若说比银子,可没有人比得过瑜郡主您了,单是灵阁一日的收入就必得了我们府上一年的,没想到您竟然还惦记着我们给的这点儿小物件,羞不羞?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 夫人们也瞧出徐若瑾是个好说话的,也不介意调侃两句。 “不介意不介意,谁又会怕银子多呢?我们四爷可说了,从现在就要开始给小悠悠攒嫁妆的,到时候您众位可都算是娘家人呢!” 徐若瑾貌似打趣,可她的亲和态度却让众位夫人们心中有了谱。 这些时日,姜家与梁家闹出的事情无人不知,而梁霄在今日给众位府邸下了满月酒的帖子,明摆着是有拉拢之意。 前来喝酒的人家多数也是在朝堂有几分话语权的,但并不代表他们来参加了满月酒,就不去支持姜家。 而徐若瑾刚刚的这一句话,却已经点明了目的,这明显是要求他们开始划分界限,开始站队了,而且看到姜三夫人也在,众人心中不免开始打鼓了! 徐若瑾貌似开了一句玩笑,至于怎么想就由着各位夫人,她也不再多说,这边已经引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去了厢房看悠悠。 厢房毕竟是个安静的地儿,没有了主堂的喧嚣吵闹,让熙云公主和徐若瑾都沉沉的舒了一口气。 徐若瑾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无奈的道: “旁日里还真没招待过这么多人,这才片刻工夫便已经出了汗了,我这也不过是找个由头出来歇歇,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见笑什么?听了你刚刚那一句,我这心里立刻松快不少。” 熙云公主笑眯眯的道,“以免我们的明霜都没了地方坐呀!” 蒋明霜脸色羞红,想要解释几句,却见徐若瑾在朝她微微摇头,她便把话憋了回去。 蒋明霜心知肚明,刚刚徐若瑾为自己争座位,也无非是在为她做后盾。 起码刚刚她说出那话的时候,已经有多位夫人露出惊讶之色。 敢在公主殿下面前为自己讨个座位的公道,寻常的闺中密友也做不出这等事吧? 毕竟熙云公主的身份摆在哪里,那可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身份贵气的很呢! 熙云公主也并没有揪着刚才话题不放的心思,看了看悠悠,脸上露出几分欢喜,但却并没有动手去摸去碰,这倒让徐若瑾对她有好感。 其实无论是熙云公主也好,蒋明霜,这两个女人都乃是出类拔萃的能手和极其难得的聪慧之人,可惜偏偏却全都嫁给了严弘文…… 这该说他们二人的命运不好,还是说严弘文这辈子的运气太好? 徐若瑾真的无法评判了…… 第929章 怒斥 熙云公主之所以能亲自来喝这一杯满月酒,也定是有她的目的。 而此时正好在厢房之中,除却护着孩子的奶娘之外,也没有什么外人。 熙云公主看了徐若瑾半晌,很是认真的道:“其实有些时候,真的是想来看看你,可却又不敢来……” 这个开场白,让徐若瑾的心底一紧,放平心思,也谨慎了些,“公主殿下这话便不必多说了,我心中都懂都明白,不过您今日能与明霜一齐来为悠悠庆贺满月酒,我也十分开心……想必四爷,也会领这一份情的。” 梁家与姜家闹至如此地步,或者说是梁霄与姜中方已彻底崩裂,这无疑是让朝臣们都十分关注的问题。 即便今日有这么多府邸的夫人庆贺,可他们会如何选择,无人能够知晓。 而熙云公主今日亲自前来,无疑是在梁家的秤砣上加了码,也是在众人面前率先做出了表率。 熙云公主笑了笑,更对徐若瑾这么快就进入潜在的话题表示欣慰,起码与她对话,根本不用担心她是否听得懂,那就能够更轻松的交流了。 “其实这一次我本也不想来,而是皇兄特意把我召进宫去,要我来为小悠悠庆贺满月酒。” 熙云公主这话,让徐若瑾很是惊诧,“是皇上的意思?”这确是让她颇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对,就是皇上。” 熙云公主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停留到小悠悠的身上,“尽管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皇兄如何吩咐,我便要如何做,所以,你也不必领我的情。” 徐若瑾摇了摇头,“起码吃酒的人是公主殿下,这份情自当是领的,但我却不会领皇上的情。” “为什么?”熙云公主没想到她这般直白,反而是她不明白了。 “因为每一次他给了好处,我都要十几倍的奉还啊!”徐若瑾才不管皇上不皇上,该吐的槽她是一点儿不回落下,即便面前的人是熙云公主! “哈哈哈哈哈……” 熙云公主愣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连蒋明霜都没忍住,捂着嘴笑几声,埋怨的瞪了一眼徐若瑾,其实也是担心,她这张嘴实在不饶人,好歹熙云公主在呢,怎么什么话都说! “你呀你,不过这话……皇兄听了也说不出什么,因为他的确是有事情求你。” 熙云公主预先垫了个话,徐若瑾“呵呵呵”的冷笑三声,“我没预估错误吧?这回又是什么事儿?太后寿宴我已经供了酒了,不会还想让我出银子吧?” “不不不。”熙云公主立即摇头,“虽然皇兄没有直接告诉我,但应该不是银子的事儿,亦或许……很棘手。” “很棘手?”徐若瑾只觉得迎头袭来一片乌云,让她心头用上不好的预感。 熙云公主打破了她的幻想,“恐怕你拒绝不得,因为皇兄能够指望的也只有你和梁霄。” “这份信任,着实让我很有压力,只怕承担不起啊!”徐若瑾可不想马上就担这个责任,而且她也不是几乎好听的甜言就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啊! 熙云公主立即道:“这并非是我用话哄逗你,而是真心实言……等等稍后你或许就知道了。” “你是指要来贺喜的妃子?”徐若瑾联想到这里,熙云公主并没有否认,“我也说不上什么了,因为我也不知今日来你府上的会是何人,咱们就都等着吧。” “这一颗心又悬起来了!”徐若瑾举起一旁的红豆糕放入口中,“让我先吃几口点心压压惊……”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也没能私聊太久,便又有接连而至的夫人们到府上,而她应酬之余,也让梁三去打探一下宫中前来贺喜的妃子是否已经出宫,皇辇行至何地。 最主要的乃是到府上的到底是哪一位,这才是徐若瑾最看重的。 梁三得了吩咐立即去忙,而此时梁霄正在郡主府的正院招待来客,陪同他在一旁忙碌的还有梁鸿。 陆凌枫虽也与官员们嘻嘻哈哈的说上几句话,可他想来是喜欢隐藏于角落之中,端了自己的茶碟便去一旁,而夜微澜今日也没有出风头的心思,与陆凌枫继续就地为棋,厮杀起来。 一旁观棋的人们俱都闭上了嘴,而这二人也丝毫不搭理身边的其他人。 尽管只是白子黑子,却杀得如火如荼,梁霄没心思理睬这二人,则与兵部、刑部的几位大人们说起关于七离边境的安置问题,其实也在变相的试探众人的想法。 他与姜中方最大的矛盾便是不支持继续征战七离国、继续扩张大魏版图,而姜中方之所以支持,也是因为皇上多少有这份心思。 而其余的官员们也不傻,梁霄从各个方面、各个切入点讨论继续攻占七离国的可能性,无疑就是在让众人表态罢了。 不支持继续攻打,则站在了梁霄这一边,支持继续攻打,那则是追捧姜中方而去。 只是梁霄这位活阎王板下来脸子,谁敢对他说个“不”字?更何况,今日之所以前来吃满月酒的,多数也都乃支持梁霄之人,至于那姜中方? 已经被梁左都督踹瘸了腿,还能不能再站起来都难说,谁也不会没这个心眼儿的! 只是此地有一个人是不支持梁霄的,而且也来瑜郡主府喝这杯满月酒的。 这便是右相大人! 右相之所以今日前来,也是得了皇上的暗示,所以才不得不来。 之前与澶州王府之争,皇上格外依赖梁霄,右相说不出什么; 可如今澶州王府势头已去,皇上的地位和士气已经稳定下来,右相则更不看好梁霄! 也正是因为右相整日在夜微言的耳边絮叨个没完,夜微言才有在军中另有提携之心,选中了势力不小的姜家。 姜家中人虽没有要职在身,可其遍至全国各地的大族嫡系却不可小观。 而姜中方私下里也正是与右相处好了关系,所以才有那么大的胆子,站出来与梁霄对峙! 所以在所有人都认同了梁霄客观的论断之后,右相大人冷哼一声,重斥五个字:“老夫不同意!” 第930章 认真 右相大人的反驳,让所有人面色复杂,皆是沉默。 更有几位官员朝着右相大人使眼色,此地终归乃是梁家,梁霄说什么,只需要附和就好了,大不了站在一旁不表态,何必偏要站出来强烈反驳? 这岂不是在人家的大喜事上拆台嘛! 只是右相大人却不这么看。 他认为皇上之所以要他来参加梁霄女儿的满月礼,就是要让自己劝一劝梁霄,认同继续攻打七离国、为大魏开疆扩土! 梁霄毕竟在军中有着相当重的话语权,而且梁大将军虽然如今不沾朝事,但毕竟还存活于世,皇上如若执意想打七离国,必定绕不开这父子二人,而且梁鸿也乃是军中要将,不可忽视! 单有姜家人是不足以让此事大成,姜家虽然军中人数不少,甚至是梁家的数倍,可是他们的本事不够,莫说是十个人,就是一百个人能比得上梁霄都不错。 所以右相大人认为,这件事情必须要得到梁霄的默许才行,所以皇上让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让他说服梁霄。 自从澶州王府的势力倾翻之后,右相大人在皇上的身边便没了之前那么重的地位。 而右相府的子子孙孙虽然也在朝中任职,但都不是要职重臣,这便让右相大人不得不再操心劳神,必须要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也不能让右相府像当初的陆家一样,瞬间倾塌。 不想布前者后尘,那就要做出一番壮举,而说服梁霄肯支持继续攻打七离国,这便是一桩要事! 所以右相大人知道这个场合不合适,也要把自己的态度表明! 梁霄侧目看了看他,并没有马上发怒,而是认真的道:“右相大人不妨继续说下去。” “今日都是来喝小县主满月酒的,朝事还是改日再议,那灵阁的酒可是难得一品,今日下官也要放肆一些,不醉不归,诸位可千万不要去皇上面前告状啊!” 有人站出来圆场面,转话题,不希望右相大人和梁霄在今日闹出什么不愉快。 “告状?谁去?说起灵阁的酒,你们今日送的礼都是什么?够不够酒银子的?可别随意糊弄梁左都督故意来蹭酒,我可告诉你们,这事儿如若最后被梁左都督发现,小心你们的屁*股!” “哈哈哈,这事儿打死我都不敢,不过蹭酒是一定的了,今日哪怕醉成烂泥我也要喝个痛快!” “那也要都察院没人来……” “哪儿呢?没有都察院的人吧?来了也撵出去!对了,记得把礼收了再撵!” “哈哈哈,你可真够损的,你敢当左都御史的面说一遍?” “不敢!哪又能怎样?” 诸位军将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逗话,也算是把这个话题给彻底的糊弄过去。 梁霄没有不依不饶,继续看着诸人笑着逗话,也有梁一前来送了名帖,陆续还有前来贺喜的官员入府。 只是他刚要离开去应酬宾客,反倒是右相大人站起身阻拦他,“梁霄,刚刚的话题还没有说完,你这是躲了么?” 诸人倒嘶一声,颇有些埋怨的看着右相大人,却还不敢说出埋怨的话。 刚刚的事那么过去就罢了,何必不依不饶,非要撕破脸才行? 梁霄站住脚步又转回了身,把帖子递给梁一,示意他先去迎,背着手认认真真的看向了右相大人,“右相大人请说。” 右相站直了身板,却也要仰头才能看到梁霄的面容,“开疆扩土乃是皇上心愿,而此时七离国遭受重创还未能恢复,继续扩大疆域岂不是正合时机?” “枯枝总有复苏一日,草泥也有润土之时,七离国只要还有人在,总有恢复实力的那一天,那时再想攻打七离国就难上加难了!” 右相大人此话,也有几位军将颇为认同,只是梁霄并不同意,他们也说不出太多反驳的理由,只能默默的看着。 梁霄看着他,话语简单,却是关键:“银子呢?” “这……这不能单论银子算,如今国力强盛,百姓君安,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还是这个问题,银子呢?” 梁霄依旧是这个话题,“如今国库空虚,连救灾的银子都刚能凑够,甚至连太后的大寿都不敢大操大办,还想攻打七离国?还想开疆扩土?玩笑!” 右相大人拂袖摆手,“银子自当有办法,你只要说这件事情是否有可能!” “没有银子就没可能!” “这是两码事!” “这就是一码事!” “梁霄你不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是你揪着此事不放,如若你右相大人能够马上变出万万两白银,我当即答应!” “那还用你答应?”右相被梁霄气的吹胡子瞪眼,连连抚着胸口,“你怎么就这么固执!你要知道,这乃是皇上之意,这是圣意!” “我不过是说出我的观点罢了,如若谁能够自动请战,我举双手赞成,但想让我统军出征,没门!” 梁霄撂下此话,转身便走,几位军将喊了几声,都没能把梁霄叫回。 右相大人冷哼一声,一屁股坐了椅子上汩汩喝茶,一旁兵部侍郎终究没能忍住,埋怨了两句,“之前的话题已经有些僵了,您又何必没玩没了呢?今儿好歹是梁霄女儿的满月酒,您犯得上在这个时候跟他闹得不可开交嘛!” “满月酒怎么了?国事更重!”右相大人不肯服软,让其他人也摊手无策,只想着梁霄不要真的暴怒,今儿的喜庆气氛全让这个倔强老头儿给破坏了,皇上偏要让他来参加满月礼干嘛呢?! 梁霄其实并没有生气,而是刚刚梁一前来传话,宫中的皇辇已经出行,再有一刻钟的功夫便要到郡主府了! 而徐若瑾此时也得到了梁一的传信,只是她问的更详细一些,“来的是哪一位娘娘?可是问清楚了?” “是宫中的贤妃。” 梁一回禀完毕,顿了下继续道:“据说还有一位贵人?” “贵人?”徐若瑾对此颇为纳闷,她只知道宫中四妃,对贵人还真未听说过。 只是皇上亲自派来的,恐怕不是带出来到郡主府随意逛逛的,要认真一些了! 第931章 算盘 听了梁一的传讯,徐若瑾则让他先去忙了。 转回身笑了笑,她看向了熙云公主和诸位夫人,“宫中的娘娘马上就要到了,稍后还要劳烦诸位陪着一同去迎一迎,真是辛苦各位了!” “呀!娘娘来了?” 夫人们颇有惊讶,虽然听说皇上会派人来府上恭贺小县主的满月礼,却没想到是一位娘娘? “今儿可真是沾了瑜郡主的喜了,旁日进宫想给娘娘们请安都不容易,今儿却能近面儿的瞧见?果真小县主就是位贵人!” “不累不累,盼着还都来不及呢!” “不知是哪一位娘娘?” 有人问起,徐若瑾见熙云郡主的脸上也带着询问之意,倒是也没隐瞒,“是贤妃娘娘,据说还有一位贵人也到了,但这我却是不认得,更是从未听说过。” 她看向熙云公主,熙云公主是生于宫中、长于宫中的,想必对这位贵人应该不陌生。 虽然宫中贵人颇多,但能得皇上宠爱的也乃少数,不怕熙云公主不认得。 “应该是云贵人。”熙云公主听闻“贵人”二字,马上就给出了答案,“她如今被母后要到了身边,伺候在母后的左右,想必也是太后她老人家发了话,来瞧瞧悠悠,回去好讲给母后听的。” 徐若瑾恍然,只是她许久都没入宫了,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更没见过云贵人的面儿。 不等她继续问,姜三夫人在一旁道:“你说的云贵人,可乃是楚家的云秀?” “正是她。”熙云公主也没怨怼姜三夫人直接喊出云贵人的名讳,“她其实是前年入宫的,是个性子柔弱的,甚是惹人怜爱。” 姜三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见徐若瑾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她则说出这位贵人的来历: “云贵人出身书香门第,乃是楚大学士的女儿。” “贤妃娘娘不也是楚大学士的女儿?”某位夫人诧异的问起。 姜三夫人点了点头,“的确,但贤妃娘娘乃是楚大学士原配夫人的嫡长女,而后楚夫人过世,楚大学士填房另娶,才有了云贵人,云贵人自幼十分聪颖,更得大学士喜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难怪被皇上选入宫中。” “宫中双姊妹,这也是一段佳话了。”有人吹捧着。 熙云公主讪笑道:“明明就是皇兄有艳福!哪里是什么佳话?” 徐若瑾哈哈大笑几声,“这话可别让皇上听了去,公主殿下敢开这样的玩笑,我们可不敢!” “旁人不敢你也敢,这话可不用糊弄我,起码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熙云公主开始揭短儿,徐若瑾却根本不肯承认,“休想诈我,我才没有那么想!” “你不承认?” “绝不承认!” “跟我说句实话又能如何?” “我根本没想,为何要承认?” “徐若瑾,难不成你与我还要这般生疏吗?”熙云公主话中有话,徐若瑾笑眯眯的道:“公主殿下难道偏要逼我承认我从未想过的事情才算亲近?这可实在霸道了!” “随你!” 熙云公主也笑着道:“反正我是定会向皇上告状的!” “红杏,稍后皇上的赏赐一定要算清楚值多少银子,熙云公主告这一状,咱们不知要赔进去多少,收拾包裹,咱们走人好了,反正诸位夫人们的礼也都收了,也省得还礼了!” 徐若瑾故意作弄,引得夫人们哈哈大笑,让熙云公主也笑得有几分肚子疼。 只是她心底却有几分遗憾。 她很想与徐若瑾做知心密友,可因为她的身份,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妄想。 看向了一旁的蒋明霜,熙云公主颇有些羡慕和同病相怜的体恤。 羡慕,是因为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呵护蒋明霜; 同病相怜,是因为她们如今的顾虑太多,都不可能没有分毫顾忌的与徐若瑾把酒言欢、欢畅笑谈。 都是因为严弘文? 熙云公主第一次冒出个念头:为何要嫁他呢? 不等诸位夫人们继续调侃逗笑,方妈妈已经让红杏进来传讯,夫人们要到二门处去迎接娘娘的到来。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和诸位夫人们先后出门,一齐到二门处等候,而这熙熙攘攘的一群莺燕欢笑,让树上的几只未南飞的鸟儿都跟随着鸣叫回应。 而此时梁霄已经到正门外相迎。 远远地看到皇辇迎面而来,两侧的皇族侍卫分离开围观的百姓,更有随行的宫女、太监在前引路,而后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赏赐大礼为晦暗的街路增添了鲜艳的色彩。 如若不知是瑜郡主府的小主子过满月,还以为已经是过年…… “停!” 骑在马上引路的公公一声锐喊,整个队伍当即停了下来。 梁霄迎上前两步,朝着正在下马的田公公拱了拱手,“没想到田公公今日也来捧场,谢了!” “咱家能来沾一沾小主子的福气,是应该谢过梁左都督的!”田公公满脸灿笑,只是笑容之后似乎还有潜台词没有说。 梁霄虽看懂了,却并未等田公公挑明,直接走向皇辇,率众为贤妃娘娘请安…… 贤妃并未在众人面前露面,只是轻轻叫了一声“起”,随后田公公则当众宣读皇上的赏赐和传给梁霄的口谕,那一连串读不到尽头的赏赐大礼让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不过是梁霄的女儿过个满月礼罢了,至于赏这么贵重的物件?好似快把宫中都掏空了! 右相大人也十分惊愕,因为他们也出来迎接贤妃娘娘的到来。 原本以为皇上是对梁霄有意见,所以派自己来劝一劝,可怎么听了田公公念出的赏赐,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而且亲至此地的还是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在宫中可谓四妃之首,虽名分上低于贵妃,可皇后如今有着身孕,贤妃和惠妃可是在统领后宫的! 难道是自己领会错了? 不仅仅是右相大人犯了糊涂,梁霄也对皇上今日这一番大张旗鼓的做派颇有疑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皇上恐怕另有算盘了…… 第932章 恩赏 众人皆在听着皇上的赏赐,满颜艳羡的看着梁霄,除却嫉妒便是恨,却不知道梁霄的心里并没有把此时当成好事儿。 却不知他的心思如若被夜微言得知的话,会不会扭头转身气吐了血,但梁霄自当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口,待田公公念完最后一个物件之后,他仍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叩谢圣恩,让人看不出他的半点儿心思。 田公公看了梁霄半晌,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份礼单,“这乃是咱家私下送的礼,还望梁左都督不要嫌弃!” 梁霄亲自接过,转手递给了梁三,“前来恭贺都是客,田公公过谦了!” “今日自当要向梁左都督讨一杯酒!” “随意,喝个痛快!” “那这就不耽搁了,请娘娘们入府吧?”田公公提了话,梁霄自当点头,吩咐梁七等人抬起门槛儿,皇辇直接抬入宫中,而诸位官员们则在两旁躬身静礼,贤妃也并未在此地停下,说点儿什么不疼不痒的废话,直接吩咐进入内宅,奔着徐若瑾便去。 贤妃皇辇离去,官员们也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再看向梁霄时,简单的目光变得复杂,复杂的目光反而变得简单。 因为人们都已经意识到皇上的心中对梁家到底有多重,至于什么姜家,即便皇上抬举,却也比不得梁霄。 因为姜家即便权势铺得再广、人脉即便再多,但却没有梁家祖祖辈辈以鲜血烙印在大魏史书上的功绩。 这才是最主要的! 右相大人愣在原处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虽也惊诧皇上对梁霄的厚待,却更迷惑贤妃的举动。 如若是皇上有意向众人表明对梁家的厚待,贤妃进入府中,理应停下,与众人说上几句寒暄客套的话?可为何直接吩咐进入内宅,根本没有理睬外院的人? 甚至都没有与梁霄说上半句? 这的确是有些不符合逻辑,起码,是不符合右相大人推断的逻辑…… 徐若瑾此时与熙云公主和诸位夫人已经等候半晌。 只是诸人也并没有着急,耐心的等待之余,也有着等候一见的兴奋。 得见宫中的妃子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即便是有身份能够在皇家大礼之时进宫,却也都远远的看一眼,哪怕是说上一句话都极为不易。 哪似瑜郡主这般,孩子过个满月,宫中的贤妃娘娘居然亲自驾临郡主府,这是多么大的殊荣? 只是为何瑜郡主的脸上没有半点儿兴奋的神色?好似家中随意来个客人一般平常? 这并不是故作镇定,因为发自内心的欣喜是装不出来的,更是压抑不住的。 只是瑜郡主实在太让人难以琢磨了……如若她是故作镇定的话,这城府也实在是太深了! 徐若瑾是真没觉得贤妃来到府上为悠悠庆贺满月是多大的事情。 亦或许也是因为她心大,更是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等级观念的感觉。 在徐若瑾的意识中,家中来一位夫人与来一位公主是没什么区别的,顶多知道公主比自己的身份高,需要行礼而已,再复杂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过,更何况是贤妃娘娘? 只是没有人会觉得她想的这么简单,否则一定会有人狂吐鲜血,被徐若瑾气死! 田公公自当是引着皇辇一直至二门之处。 因有贤妃娘娘在,故而皇族的侍卫也跟随进来,率先将整个后院子全都围上了一圈。 这一股慑人的气势,让夫人们脸上的兴奋也收敛些许,更是涌上了一股徐若瑾无法理解的敬畏规矩。 看着身边人恭恭敬敬的跪地迎候,她则看向了一旁的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并不需要跪地行礼,可她看到徐若瑾正在瞧着自己,被看了略带几许迷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徐若瑾心中“嘶”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依着自己的身份,到底该不该似其他夫人们一般叩拜,原本这等事都是方妈妈在身旁提醒,可这会儿方妈妈并未在身边儿,更是离自己太远,哪怕使个眼色,自己都看不到…… 不过徐若瑾也没踌躇太久,便站直了身子,挺了挺腰板。 又不是迎接圣旨,跪什么跪? 而且自己女儿的满月礼,宫中派人来贺,感激一番就是了,何必还要跪地谢恩?又不是自己逼着他们来的…… 这个理由找的格外荒唐,连徐若瑾自己都有几分心虚。 而田公公进了二门就看到了徐若瑾,皇辇停下,他则先上前为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先后请安道喜,“今儿咱家能有幸前来沾个喜,乃是皇上的恩典,在此也要恭贺瑜郡主了,府上添金,这乃是大喜事儿啊!” “借田公公吉言了。”徐若瑾笑眯眯的道:“这就去迎贤妃娘娘吧?四爷说了,生了孩子得傻三年,我这会儿脑子都是混沌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就劳烦田公公在旁多多提点了。” 田公公忍不住嘴角抽搐! 生个孩子傻三年?您若是还傻,那其他人还不挖个地缝儿钻进去,能说出这一番话就不傻! 熙云公主在一旁掩着嘴偷笑,田公公苦涩的侧了身,“瑜郡主您瞧得起咱家,是咱家的荣幸,那这就请您上前恭候贤妃娘娘下辇吧?娘娘心急如焚,刚刚在正院与四爷都没多说一句,直接就吩咐进来见您了!” 徐若瑾只点了点头,便跟随着田公公走向皇辇,熙云公主听到田公公刚刚的话面露惊诧。 居然在正院连面儿都没露?连话都没说?直接来找徐若瑾? 怎么觉得这事儿颇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可她再看向徐若瑾时,她已经随着田公公去了轿辇一旁,熙云公主也顾不得多想,快步跟上,一同去迎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今日能来,着实让臣妇感激不尽。”徐若瑾恭恭敬敬的行了福礼,“大恩大德记挂于心!” 皇辇的帘子抬起,贤妃娘娘坐于皇辇之中,笑看徐若瑾道:“寻常让你到本妃宫中坐坐,你从不肯来,今日本妃就到你的府上来,看你还往哪里跑!” 第933章 寒暄 贤妃这一番话不仅让徐若瑾倒吸一口冷气,周围所有人都惊了! 尽管贤妃娘娘的声音不大,可话语的重量好似在每个人心中给予重重一锤,让所有人瞬间僵呆,热闹的气氛好似定格一般,突然静谧无音,众人的目光也齐齐的看向徐若瑾,似在等着看她如何回答。 徐若瑾也被贤妃娘娘的这一句话吓着了,只是她却并未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愣了一下便笑了,“贤妃娘娘这是怪罪民妇不承恩赏了,可您也得瞧瞧我这个身子骨,还未等怎么着呢,就出不了家门了,如今生下了悠悠,能乱蹦乱跳了,您不让民妇进宫去蹭吃蹭喝蹭茶,民妇就去太后她老人家跟前哭着告状去!” 贤妃自当是把徐若瑾的反应看在眼中,“瞧瞧这刁蛮的性子?本妃也不过埋怨一句,这就要去太后面前告状了,明明就是个受宠的,太后却还总惦记着你被人欺负,时时刻刻把你乃她老人家的义女挂嘴边儿,本妃啊,是惹不起你!” “说起来也是真想太后了,改日一定进宫去谢恩!”徐若瑾倒不是虚伪,贤妃点点头,“你也是该进宫去看看太后了……” “请娘娘下辇吧!” 徐若瑾虽不懂贤妃为何会蹦出这么一句话,可她却知道宫中人从没半句废话,看来太后的身体也是真的不行了。 贤妃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下辇,徐若瑾和田公公立即去扶着她,熙云公主并没有凑上前,从后面的车上领来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 徐若瑾顺着贤妃的目光望过去,难道这便是那位云贵人?也是贤妃同父异母的妹妹么? 楚云秀走在熙云公主身后,似是感觉到有目光瞧来,她下意识的看过去,正与徐若瑾对视,看到彼此。 抬起头来,徐若瑾才感叹夜微言果真艳福不浅,居然有这么温婉可人的女子在身旁侍奉,他前几世得是做了多少好事积下了德?好事儿全让他一个人给占了! 被徐若瑾如此盯着,让楚云秀突然有几分不自然,白皙如玉的小脸染上几分红润,那娇媚的眼眸露出微笑,好似两条弯月,格外迷人夺目。 俏丽的小鼻子,如桃花瓣儿般丰润的嘴唇,身姿丰腴却又有着杨柳细腰,走起路来尽管被宫规控制着,却也不失几分妖媚的诱惑。 楚云秀走到了贤妃的面前,规规矩矩行了礼,贤妃笑着引见道:“这便是你一直问起的瑜郡主,如今也是见到真人了?” 徐若瑾一怔,居然会问起自己? 她和楚云秀可是半点儿接触都没有啊?在今日之前,她都没有听说过云贵人这个人,怎么会问起自己? 看到徐若瑾露出诧异,楚云秀羞赧的为她福了福身,“瑜郡主莫怪,宫中苦闷无趣,偶尔会听宫女们传闻一些外界的奇闻趣事,自您进京都之后,话题实在不少,所以很好奇如此一位奇女子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 她抿了抿红润的小嘴儿,继续道:“也曾问过皇上,可皇上却不肯说,问贤妃姐姐,姐姐也不肯说,这次得太后指令,亲自来府上探望瑜郡主和小县主,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徐若瑾笑着看她道:“如今你也看到了,不知有何评价?” 诸位夫人们可都在此,她这个提问虽然无心,其他人却很有深意的竖起耳朵,只怕漏掉了哪个字! 贤妃并没有阻拦,也一齐看着楚云秀,似在等着看她会如何回答。 楚云秀思忖了下,似是仔细思考后才给出了答案,“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人。” “有魅力?”徐若瑾对这个评价倒是很欣喜,楚云秀似是怕徐若瑾误会,连忙道:“这是第一感觉,如若冒犯,还望瑜郡主不要怪罪!” “这怎会怪罪?这个评价我就高高兴兴的接了!”徐若瑾对楚云秀的印象的确不错,起码能说出自己有魅力,而不是那一套夸赞的俗语,看来她还真不是个俗人。 贤妃在一旁看了看二人,也不忘看看熙云公主,与徐若瑾道:“其实本妃早有意把云秀介绍给你认识,你们三个人的性子都很活泼大气,胆子也都不小,脾气更是不小,只是这个提议后来想想就算了,生怕在宫中被你们闹翻了天,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有缘,居然凑到了一起!” 熙云公主抿嘴笑笑,“贤妃娘娘这般说辞我可不依,明明是来为我的小外甥女庆贺满月的,怎么从您口中说出,好似我不该来似的!” “看到没有?这就开始与我对顶上了!本妃惹不起你们,你们随意,就当本妃今日没来,终归这里乃是瑜郡主府,发生的乐子事儿也不少,全当本妃看不到!” 贤妃也不似在宫中那般拘谨,更没顾忌此地还有其他官员夫人在旁听着。 只是她这等洒脱,倒是让徐若瑾没有多想,“今儿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终归这里是郡主府,不是宫中,即便掀了房盖又能怎样?只图一个快活!” “你这话说的财大气粗,着实引人嫉妒!”熙云公主冷哼一声,“最能赚银子的是你,最抠门的也是你!” “我怎么抠门了?”徐若瑾不服! “次次都是我们府上给你送贺礼,你何时送过我们?”熙云公主这话,还真让徐若瑾没了说辞! 那府上如若没人还好,有严弘文在,她给一个铜子儿都着实不爽! “怎么着?没说辞了吧?”熙云公主偷偷窃笑,甚至还有几分小得意。 徐若瑾很不在意,“你可别忘了,你大婚的酒可是灵阁做出来的!” “那也是皇哥哥给了银子的!” “给银子又怎样?灵阁的酒只卖个顺眼,看不惯的人家,给多少银子也不卖!” 徐若瑾胡搅蛮缠,可她的不讲理却让别人无法反驳! 贤妃在一旁笑个没完,徐若瑾也不再与熙云公主斗嘴,挽起楚云秀的手臂道:“外面凉,咱们进去说!” 楚云秀豁然一僵,似是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与她亲近,有几分不自然,还下意识的护了一下小腹。 徐若瑾眉头一挑,难道有情况? 第934章 求你 贤妃娘娘虽也看了徐若瑾和楚云秀一眼,但却平淡无常,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紧张。 田公公在一旁半晌都没插上话,这会儿听说要进屋中,则在前率先引路,更是急切的吩咐着:“屋中是否够暖?再加一个银碳炉子,离主子们远一点儿,别闻了碳味儿不舒服……” 宫女们立即应下,先跑进屋中试着温度,更有宫嬷和小太监已经将屋中的人清了出来,摆好贤妃娘娘和云贵人所用的物件,那一番声势让徐若瑾心底有几分不喜,这可是她家啊! 可谁让来的乃是宫中的娘娘呢?这份不喜也只能压制心底,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乃是理所应当,真抱怨两句,亦或许还会说她不知分量,过于挑剔。 熙云公主看到了徐若瑾脸上的那一抹异样神色,只是未等她开口说什么,贤妃娘娘已经迈步进了屋中,她也只能簇步跟上。 徐若瑾挽着云贵人的手一同进了门,坐于次位,随后便是田公公递上了来至此地的官夫人名录,看哪一位入得贤妃娘娘的眼,允其进至屋中请安。 贤妃娘娘随意的看了下名录,便放置于一旁,“先等一等,本妃与瑜郡主说几句私房话。” “娘娘们先歇一下也好,这一路从宫中出来也耗费了不少时辰和精力,奴才这就让她们先在外喝上两杯茶。” 田公公圆了场面话,贤妃娘娘微微点头,“这里也不必留下那么多伺候的人,有两位嬷嬷在身边儿就够了。” “你们先下去吧。”田公公朝着门口守着的宫女和小太监摆了手,将他们全都打发了下去。 徐若瑾微微挑起了眉头。 谁都不见?而后清场?难不成贤妃娘娘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可熙云公主还在这里坐着呢,她难道对熙云公主没有什么忌讳么? 徐若瑾正在诧异的功夫,熙云公主突然站起身,与贤妃娘娘道:“您与瑜郡主要说私房话,可也不能把所有的宾客全给晾在外面,我先去替她招待一二。” 熙云公主说完,看向了徐若瑾,“这个好儿,你可得记了心里,别不了了之。” “这可是让我为难了,公主殿下的人情太大,只怕我还不起啊!”徐若瑾虽是在嬉笑逗闹,可她的心底却格外谨慎。 熙云公主很识眼色,提这么一句也是为了不招贤妃娘娘忌讳讨厌,徐若瑾也在看着贤妃如何说。 如若她答应留下熙云公主,就证明事情不太重要,而且也可以拉拢熙云公主与她之间的关系。 毕竟旁日都是在皇宫之中,熙云公主与谁走得太近、与哪一位娘娘说了过多的私房话都有很多人在盯着,即便是公主,也甚是难做。 可如今在自己的府邸便大可不必顾虑此事,明目张胆的拉拢,旁人也不会多什么嘴…… 只是贤妃娘娘并没有按照徐若瑾所想的挽留熙云公主,而是笑着看向她,“快去吧,能让瑜郡主欠一份人情也着实不太容易,这个好儿你可不能轻易的放过,机会着实难得呢!” 徐若瑾微微一怔,熙云公主立即笑着看向她,“你可别拦我,我得好生想想,到底让你怎么还我这个人情!”说着话,她脚步簇簇的离去,陪伴在她身旁的宫女也簇步离开。 田公公好似捡了多大的乐子一般,“奴才这就去伺候着公主殿下,主子们慢歇。” 他脚步轻快,徐若瑾却心中越发沉重。 当两扇屋门轻轻碰触在一起时的声音响起,徐若瑾则收敛了心神,认认真真的看向了贤妃和云贵人。 原本知道这位云贵人也一同前来,徐若瑾便微有惊诧,心底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萌生。 而后熙云公主说她正在太后身边伺候,徐若瑾便没再多想,亦或许真是替太后来探望自己,那又何必过度的纠结? 可自贤妃娘娘踏入郡主府之后的种种迹象来看,她们绝不是单纯为了满月礼而来,而是另有目的。 云贵人乃是贤妃同父异母的妹妹,恐怕今日的主角,乃是她…… “娘娘有什么要私下吩咐的就直说吧。”徐若瑾面色平和,“毕竟今日乃是满月礼,这么多夫人们求见,您若见得不够多反而容易遭受诟病!” 贤妃听了她这话,倒是笑出了声音,“也就只有你瑜郡主才会诟病等候的时间过久,其他人?谁有这个胆子?” 虽是问话,可贤妃却是格外肯定的语气,因为她知道,徐若瑾给不出这个答案。 云贵人在一旁急切的看着贤妃娘娘,翕了下嘴唇,却并未说出什么。 她是害怕说出什么错话,再引得瑜郡主不悦…… 徐若瑾听得贤妃这般说,也着实无语,可脑中仔细搜刮了下,她还真找不出例子反驳贤妃,只能硬着头皮讪笑两下,算是把这个刁蛮的罪名给认了。 贤妃也知道不能长久的拖延,她看向徐若瑾道:“今日前来,其实是本妃有事求你!” “这个求字可不敢当。”徐若瑾立即道:“臣妇也不过是个居家宅院的女人罢了,顶多卖一卖灵阁的酒,赚上一点儿体己银子,其余的本事还真是没有。” 拒绝的话说得差不多,徐若瑾看了一眼云贵人,“但如若是我办得到的,对四爷也没什么太大影响,我也可以答应,贤妃娘娘不妨先说一说?” “你呀你呀!”贤妃伸出手指点着她,“难道本妃还会逼着你为非作歹?把本妃想成什么人了?” “民妇可没有这个心思……好吧,其实是民妇被皇上求怕了,更是被宫中的娘娘们吓怕了!” 徐若瑾没说出“皇后”,贤妃却明白她说的是谁。 贤妃站起身,朝着云贵人摆摆手,云贵人也轻轻起身,走向了徐若瑾,徐若瑾不知二人想干什么,刚想站起身,便被贤妃的手搭在肩膀上。 贤妃的声音很轻,很小,徐若瑾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有了!” 徐若瑾瞪大眼睛看向云贵人,云贵人紧咬着嘴唇也看向她…… 第935章 有了 一切的迷惑,都随着贤妃提出的请求释然了。 云贵人虽然得宠,但毕竟在宫中只是贵人的位分,哪怕有贤妃护着,难免苛待她的人也不少,如若被发现有了身孕,的确十分危险。 一入宫门深似海,说是姐妹二人都入了宫,府中荣耀满门,但其实这真是一件悲惨的苦哀事,也只有他们姐妹二人才能深刻体会。 就不能留一个在家中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真不知道楚大学士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若寻常之时,云贵人有了身孕,恐怕夜微言会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把云贵人重点保护起来,因为他需要子嗣,这可是涉及整个皇族的荣耀。 可如今皇后娘娘也有了身孕……这件事情便需要另做打算了! 皇后如今的疯狂,徐若瑾已经感同身受。 为了让沐阮进宫陪护,她都已经与自己对峙了几次,此时估计恨自己入骨,如若云贵人真有了身孕被她得知的话,想必皇后一定会更加歇斯底里,会否做出什么阴毒的事情来,谁都说不准。 再看向云贵人,徐若瑾的目光增添了几抹怜悯和同情。 明明有了身孕是一件喜事,但她这个时机,的确赶的不够好。 见徐若瑾一直不开口,贤妃娘娘也有几分沉不住气: “这事儿不用本妃多说,你也心知肚明,徐若瑾,就当本妃求你一次,你只需给本妃一个明确的答案,本妃自当会有回报。” 徐若瑾看了看她,“贤妃娘娘这话让我不知该如何推辞了,只是我虽会酿个酒,但诊脉的手艺却并非说一不二,硬得起腰板。不瞒娘娘说,之前还曾找家中之人试过,胡乱诊脉还把四爷给惹生气了,所以您要民妇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实在不敢答应!” 云贵人已经快急出了眼泪儿,眼巴巴的看着贤妃娘娘。 贤妃看了徐若瑾半晌,知道她并非是找借口,或许真是如此…… “能不能请沐神医来看看?”这才是贤妃最想找的人。 沐阮的医术旁人不知,但宫中却已经把他传的神乎其神,因为他可是在诸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之时,将朝霞公主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人。 而此人就在瑜郡主府,贤妃自当对他更加信任! “今日人多,如若我此时把沐阮找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会否让他人起疑?” 徐若瑾对此颇有顾虑,贤妃也知的确不妥,可她们毕竟乃是宫中之人,锦衣玉食,但却缺了最重要的一样,那便是自由! 行至何处,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想做些隐秘之事,也实在太不容易了! “瑜郡主,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十分为难,也不必请沐神医出面,只要您肯为我诊脉就好,宫中的太医如今都侍奉在皇后的身边,也是太后她老人家要我今日跟随贤妃姐姐前来,就是为了见一次瑜郡主您!” 云贵人忍不住,终于站出来求徐若瑾,她眼泪汪汪,却也知道今日乃是府上大喜,掉下眼泪着实不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就求求您了!” “徐若瑾……”贤妃又要开口,徐若瑾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仔细叹了口气,她也不得不答应道:“算了,还是我先来看看吧!” 云贵人面现大喜,连连为徐若瑾鞠躬行礼,贤妃揪紧的眉头也瞬间舒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似只要徐若瑾答应下来,这件事便不再有任何问题似的。 徐若瑾却感觉压力很大。 她不能明白贤妃和云贵人的如释重负,难道自己就这么得人信任?她可从未觉得自己的医术这么靠谱。 沉了沉心神,徐若瑾让方妈妈去把诊脉的手枕拿了出来。 几个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徐若瑾让云贵人将手腕放在上面,凝心静神。 这可是她生过孩子之后诊脉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云贵人,更是涉及到皇族子嗣,徐若瑾觉得事情颇有几分荒唐,可又没有那么多时间仔细想,只能感受着轻起弱退的脉象。 不仅仅是贤妃和云贵人,连带着一旁的宫嬷都凝神静气的看着徐若瑾,等候她给出期盼已久的答案。 徐若瑾簇紧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探起脉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却让人们觉得煎熬许久,看着缓缓燃烧的计时香烛,都觉得似有一口气提起,噎在喉咙之中格外憋闷。 徐若瑾终归还是收回了手,她认真的端详着云贵人,半晌才道:“不知该说恭喜,还是要说多多保重了!” “真的有了?”贤妃娘娘有意再次确认,云贵人也不敢就此笃定,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若瑾,连放在枕垫上的手都没有收回。 “是。”徐若瑾回答的很干脆,“应有两个月了。” 贤妃倒吸一口气,看向云贵人却不知能说些什么,云贵人颇有几分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的毛躁,“姐姐,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才好?” “都装不知道!” 贤妃将云贵人的手紧紧攥住,“瞒到瞒不住的那一天!” 云贵人立即点头,徐若瑾却并不同意,“起码应该告诉太后。”话一说完,只见贤妃和云贵人都立即看向了她。 徐若瑾立即摆手道:“我也不过是随意说一句,具体的情况还是你们斟酌着办,我绝不参与,更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还请贤妃娘娘和云贵人放心。” “这话说得真让人伤感,不放心你,怎会来求你帮忙?”贤妃娘娘顿了下,摆手吩咐宫嬷们扶着云贵人坐好,她则回到主位上,拿起夫人们的名录,吩咐田公公宣人。 只是第一个宣进来请安的便是姜三夫人。 虽然贤妃又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气,更是与姜三夫人寒暄几句,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宣下一位夫人……但徐若瑾能够感觉得到,贤妃就是在做给自己看。 亦或许,灵阁那三成干股,就是在贤妃娘娘的手中,所以她才会来找自己为云贵人请脉。 因为她们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股潜在的联盟不需要言辞表明,只需要几个动作就足够了。 徐若瑾心中苦涩。 可她又讶异贤妃对自己的智商评估太高,如若自己看不懂她这一番作为的用意呢?她岂不是白费了? 而就在徐若瑾心思飘荡、胡思乱想的功夫,贤妃已经结束了与夫人们的寒暄,不再见其他人了。 而此时,梁三从外进门回禀,“……四爷说满月礼的时辰已到,问郡主可否开礼?” “可以!”徐若瑾把心思收敛回来。 管她们这些宫中之人的勾心斗角和恩怨纠葛作甚?今日乃是小悠悠的满月礼,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后放! 谁都比不得自己的女儿重要! 第936章 探问 满月酒乃是一个重要的仪式,比“洗三”要隆重得多。 因为孩子熬过满月,未得任何疾病亦或夭折,才被承认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梁霄宣读了梁大将军为孩子起的名字:梁甄汐,随后便是“喝满月酒”、“剃满月头”,每一项都乃众人贺喜的大事。 其实这一天,孩子的外祖母是要准备大礼的。 可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提起“朝霞公主”,虽然心里默默的想了下,但外祖母的职责由贤妃娘娘担了起来。 贤妃也向众人表明,今日乃是替代太后为孩子做礼,所有的物件都是从太后的“慈安宫”中取出的物件,因为徐若瑾从辈分上,算是太后的义女。 活鸡、馒头、粽子、面条,孩子的衣服、帽子、鞋袜等等一系列琐碎的物件全部备好,然后便由嬷嬷们亲自为小悠悠剃胎毛。 胎毛不能剃光,在她的头顶上留下那么一撮,随后将剪下的头发搓成个圆球放在绣包之中,挂在小悠悠床檐的中间,示意她能健康成长、顺利长大。 而这一满月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耗费了些许时候。 礼成的最后一刻,冲天的鞭炮点燃奏响,让整个郡主府的院子里布满了喜庆欢畅的气氛。 酒席早已经摆好,大多数官员们被请去正院,而女眷们则在徐若瑾的院中摆席,贤妃娘娘和云贵人毕竟身份尊贵,就在正屋安置满月席宴。 时辰不早,她们吃上两口做做样子,也就该回宫了。 熙云公主如同寻常一样,仍旧笑眯眯的与徐若瑾坐在一起,待奶娘将小悠悠抱出来之后,熙云公主给了赏,其他夫人们自当不会吝啬,都在这会儿表示了情谊。 前来贺喜的夫人们除却是与梁家和徐若瑾交好之外,也有着互相攀比的心思,只是那潜在的争抢徐若瑾是不过脑子的,她只告诉红杏和杨桃几个人把夫人们赏赐的物件拿住不要掉了地上就行。 至于其他人的小心思,就由着她们算计去,反正与自己无关! 人多喧闹,小悠悠乖了一小会儿,便受不了眼前有这么多影子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刚刚咧开小嘴,还未等哭出声音,梁霄便立即吩咐奶娘将孩子抱回屋中: “不要把孩子吓着,先把她抱回去,睡醒之后再抱出来给夫人们请安。” “不必了不必了,孩子太小,可不要折腾她,我们何时再来看不行?可别累到我们的小贵人。” “就是,你这个当爹的根本不懂,她可才一个月,最怕被吓到了,刚刚就不该抱出来!” “行了,反正我们也看到了,这小家伙儿多少眼也看不够,等着再大一点,一定是格外讨人喜的!” “那是,爹娘都俊俏无比,美艳无双,这孩子啊,将来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梁霄只微微点头,也没反驳他这个当爹的到底懂不懂。 徐若瑾没在意梁霄,熙云公主却看在眼中,“你们家那个怎么可能不懂?等小悠悠能够带出去溜达了,恐怕他得将各个府邸扫荡个精光……第一个估计就是皇哥哥!” “这可是你说的!” 徐若瑾没想到熙云公主会说这么一番话,可却又忍不住笑,仔细想了想,她也点头道:“你猜的很有可能,估计会是皇上。” “跟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熙云公主看了看另外一桌的蒋明霜,“其实我也很想有个能畅所欲言的闺中密友,可惜,我没有。” “你自己都想着没有,那又怎么可能有?” 徐若瑾的逻辑颇有些绕嘴,熙云公主看了看她,“我想,就能有?” “可能有。” “我想要一定有。” “我还想整日混吃等死,什么杂事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徐若瑾看着她,“有,不过是期望,不代表一定成功,这世上没有‘一定’的事情,因为有太多的‘不一定’了。” 熙云公主仔细想了想,“你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也要仔细想一想。” “想过之后,不要忘记多给我们府上送点儿礼。”徐若瑾并不觉得自己脸皮厚,给认灌了一通鸡汤,总不能白磨了嘴皮子? 该收的礼一定她一定不会手软。 熙云公主哈哈大笑,“你府上,什么没有?居然还来勒索我?” “没有啊,起码宫里的点心就没尝过,据说还有人八百里加急来送果子?” 徐若瑾后半句指的乃是皇后娘娘,熙云公主听了出来,苦涩的摇摇头,“这个我也没有,你们府上一旦有什么事情便是佳鼎楼的厨子们来从餐点到大菜,一样不落,可比我有口福多了。” 提到佳鼎楼,熙云公主问出心里一直很诧异的问题,“似乎国舅爷跟你们关系更好?” “他还是惦记皇后娘娘的。”徐若瑾没有提及陆凌枫的名讳,“只是那个人实在古怪得很,让人无法猜度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徐若瑾这倒不是虚词,因为她真的不能懂陆凌枫…… 熙云公主顿了下,“奇葩配奇葩,所以他才能与梁霄那么要好吧?” “可你与明霜嫁给严弘文,我也没有觉得你们似他一样坏得流油啊,这事儿不能一概而论。” “你就那么看不上他?” 熙云公主没想到徐若瑾会直接表明对严弘文的态度,“其实……” “没什么其实,喝酒!” 徐若瑾为她斟了一杯,“今儿灵阁的酒可是不收你银子的,公主殿下好生品尝,我先去向其他夫人们道个谢了!” 徐若瑾说着话便起了身,熙云公主看她走去另外一桌席,捻起酒盅轻轻品上一口。 酒味醇厚,入口微辣,回甘时却有一丝甜。 品灵阁的酒就似品茶,熙云公主也有些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排着队花银子去买这一种酒了。 因为这酒的确与众不同,似乎透着一股无法评价的神秘,就好似徐若瑾这个人一样…… 只可惜,她直接提起严弘文三个字,就是在拒绝自己刚刚的示好。 这的确是熙云公主心中很大的遗憾。 徐若瑾此时正走到姜三夫人的身边,为桌席上的其他人敬了酒,她则贴在姜三夫人是耳边说着私房话,“到今时今日,您总该告诉我,那三成干股到底是给了哪一位贵人了吧?” 姜三夫人微翘嘴角,“你之前不是不问,更是不想知道?” 徐若瑾想到了贤妃和云贵人,“我现在是必须要知道了……” 第937章 收回 姜三夫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徐若瑾,因为周围有其他夫人们过来拽着徐若瑾寒暄敬酒了。 只是这个话题留在此处,姜三夫人也知道自己今日不能离开的太仓促,否则徐若瑾就是追到娘家,也不会放过自己。 只是此事是否告诉给徐若瑾,她还未与那一位神秘的贵人商议,到底该不该说?她真有几分拿捏不准了。 徐若瑾被夫人们拽着喝了几杯酒,也有几分微醉,连忙装着体力不支,让红杏快些的把自己扶进了屋内。 可今日徐若瑾喝不下,自当要有为其挡酒的人,姜三夫人主动站了出来,而她的豪迈让诸位夫人们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把一干行酒令全都摆了出来,颇有几分不灌醉姜三夫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未过片刻,贤妃和云贵人已经准备离去,喧闹的酒席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众人起身迎送贤妃离开,随后便是更加疯狂热闹的吃喝玩乐,一直到天黑时分,才陆续离开。 徐若瑾和梁霄送走最后离去的兵部侍郎夫妇后,便回到了屋中。 徐若瑾的确有些累了,不单单是醉,还有着体力不支的疲惫,她往梁霄的身上倚靠,一动都不想动,“真是累了,原本还想与姜三夫人聊一聊,可她刚刚也走了。” “终归她也不会马上离开京都,急什么?”梁霄的大手抚摸在她的身上,“先解决一下我急的事情。” “你有什么急的?”徐若瑾一时脑子没转完,可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他的手在不停的乱摸。 扭了扭身子,徐若瑾立即躲开,“今儿太累了,我可受不住,另外还有事情要与你说呢!” “什么事情也没有这件事重要。”他的唇轻触她的耳垂,她浑身哆嗦一下,受不住这等挑逗。 “今日贤妃特意带着云贵人一同前来,难道你就没觉得奇怪?”她在故意的转移话题,可惜梁霄却并没停手,“不觉得。” “是云贵人有了身孕了!”徐若瑾躲不开,只能说出重点,只可惜梁霄根本不在意,随口道:“那又怎样?那是皇上的女人有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皇后如今也正是有着身孕的时候……” “那又怎样?” “云贵人很危险啊。” “你不是才第一次见她?怎么如此操心。” “呜呜……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了啊!” “你这还叫正经?” “我在很正经的履行男人的义务。” “你这是无赖!” “别乱动……” 徐若瑾本就疲惫一天没什么力气,与他纠缠半晌,更是无力反抗。 其实这么久没有与他亲热,徐若瑾心里也甚是期盼,可她今天实在太累了,自家这个家伙儿又是个霸道的,这身板儿能不能扛得住啊?! 梁霄见徐若瑾不再反抗,便准备直入正题,起身还未等解开第一个扣子,便听红杏在门外悄悄的回禀:“四爷,郡主,姜三夫人又回来了,有事与您二位私谈。” 一句话好似霹雷,让梁霄僵了半晌,猛一跺脚! 徐若瑾只感觉这地都跟着颤了三颤,随后便是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姜三夫人是一直留在此处引人多想,毕竟姜家和梁家如今的局面模糊不清,先离开再回来,估计一是自己今日要她给出答案,二来,她应该也有事与梁霄私谈。 只是这个时间、这个场景掐算的太精妙,看着梁霄那一脸黑沉如墨的怒意,徐若瑾便笑的停不下来。 虽然,她的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可幸灾乐祸更加强烈,她站起身整理好衣襟便快速出门。 否则这个家伙若是脑子一发热,把自己拽上床去根本不理睬姜三夫人怎么办? 绝对不能给他留下这个机会! 梁霄见徐若瑾如此没义气的撒腿就跑,他反而把自己气的笑了,只是他并没有马上就出门去见姜三夫人,而是先去了净房,他需要洗一个冷水澡。 徐若瑾走到姜三夫人面前,脸上的红润还未褪去,即便整理了发髻,却因不是重新梳拢,仍有几分凌乱。 姜三夫人仔细的看了看她,“看来我回来的很多余啊!” “嗯?呃……”徐若瑾一张脸瞬间通红,“别乱想,我不过是晚上喝了点儿酒,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姜三夫人的调侃,让徐若瑾颇有些无言以对,因为她是真的心虚啊! “突然折身回来,是想告诉我,那三成干股到底给予何人了吗?” 徐若瑾直接转入正题,对这件事情她一直很想与姜三夫人好生的谈一谈。 当初灵阁一共给出去五成股份,姜三夫人拿了二成,其余三成估计是送入宫中了,但其实这么长的时间,她一直都没有与自己核算账目,禾苗也特意说过几次,去找姜三夫人送账目本时,姜三夫人都将她打发走,根本懒得理睬此事。 但不能因为姜三夫人不理睬,徐若瑾便忽略不理,有些账是早晚都要算清的,特别是现在。 “今日贤妃娘娘带着云贵人前来,是什么事?能说吗?”姜三夫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起了贤妃。 徐若瑾斟酌下,“我暂时不能说,涉及到人命。” “所以你的问题,我也不能马上回答,也涉及到人命。”姜三夫人看着她道:“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是贤妃。” “不是贤妃?”徐若瑾的确是愣住了。 她一直都以为贤妃的可能性最大,却没想到居然不是? 徐若瑾的惊愕,姜三夫人似早已预料得到,“所以你也不要再问我,我不能说,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好,那我不再问!”徐若瑾抛开那三成干股,“那你的两成干股,何时结算?” “你就这么着急给我我银子?”姜三夫人笑的耐人寻味,“你有什么打算?” 徐若瑾未等说什么,梁霄正从屋内出来,“你出个价,灵阁的干股若瑾收回。” 姜三夫人愣住,徐若瑾也张大了嘴! 她不过是想给姜三夫人结算银子啊,怎么到梁霄的嘴里,成了自己要买回来? 难道他真打算与姜家彻底的划清界限了吗? 第938章 客气 “你还真不客气。” “我为何需要客气?” “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以你的智慧来看,你做不出这种事。” “你还真瞧得起我。” “我向来很尊敬您的,师姐。” 梁霄把“师姐”二字咬得很重,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徐若瑾的面前如此称呼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无奈的摇摇头,思忖半晌苦笑起来,“这一声师姐,你或许要少付出很多银两,实在太值钱了!” “那也要看你肯不肯认我这个师弟。”梁霄吩咐红杏端几杯茶来,随后与姜三夫人道:“其实,你还回来,对你是好事。” 梁霄的提议,姜三夫人知道他并非是玩笑,仔细思忖了下,她看着梁霄道:“的确能够让我少了很多麻烦,毕竟你与姜中方现在水火不容,而我抛开与梁家的牵扯,再与他对话时,也能更加的硬气些。” “其实你是怕我拿了灵阁赚的银子去资助他继续攻打七离国吧?” 姜三夫人的提问,梁霄并没有否认,“他打不起,何必把银子用在没有结果的废物身上?” “你就这么肯定?”姜三夫人微有惊诧,“虽然我与姜中方已经闹掰了,但你这么说,会不会太武断了?” “难道还会打七离国吗?”徐若瑾在旁边没忍住,七离之战向来都是梁家人出征,皇上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姜中方? 梁霄攥住她的小手,“那是皇上要想的,你只想好那两成干股要给三夫人多少银子就是了,其余的不必多操心。” “梁霄,你还来真的?”姜三夫人没想到梁霄这般坚定,对他的目的也微有怀疑了…… “我何时说过假话?” 梁霄看向姜三夫人,“你也不必过多思虑我的目的,你敢保证姜中宏不会偏袒他的大哥?你敢保证,姜家没有阳奉阴违的人,打探清楚灵阁的消息告诉给姜中方,反而让你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姜三夫人微有些苦,“没想到姜家人在你的心中如此不够信任。”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少,难免会添乱。”梁霄的回答,让姜三夫人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整个姜家,只有姜老太爷和姜三夫人知道,姜家乃是梁家的暗桩。 表面上的友好都是假象,其实真正的目标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姜中方、姜中宏无一得知。 按说事情不该如此,毕竟姜三夫人只是个儿媳,更不是长房,可因为姜老太爷自姜中方成为太阴县主的女婿之后,便不再与他说起姜家的私密之事,而姜中宏又因伤在中林县持家,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姜三夫人的身份则正好担当这个重任。 她乃是武将之女,而她的父亲又恰好是梁霄的师傅…… 而第三代人,姜老太爷看中的便是姜必武,但并没有与他说得十分清楚,估计这一次,姜必武回到中林县,老太爷也是会有个交代了。 “好,我卖掉那两成干股。”姜三夫人看着徐若瑾,“我只要一两银子……” “啊?这不行!这怎么能行?”徐若瑾当即摆手不答应,“若是三夫人这般要求,那我也不买了,我不可能答应!” “你别急,我还有另外一个条件。”姜三夫人看着徐若瑾,“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徐若瑾问。 姜三夫人道:“我还没有想好,待想好再告诉你。” “一两银子外加一个承诺。”徐若瑾只觉得额头冒出一层虚汗,“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诡异?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应该答应。” “管你答应不答应,难不成老娘的醉茗楼和一干手下的卖身契比不得你一个允诺?”姜三夫人那股子蛮劲儿涌上,徐若瑾还想再仔细问问,孰料姜三夫人瞄了瞄屋中四处,索性拿起面前的茶壶,“这就顶那一两银子了,喝过之后,我便拿走!” 徐若瑾哭笑不得,“这怎能是一两银子?****大师亲手烧制的紫砂,外界出价八百两,他都不肯再做一把,你这是挖我的心肝儿啊!” “什么紫砂不紫砂的,对我来说与陶泥的没什么区别,我不喜欢,所以在我这里也就值一两银子,难道你还不给?” 姜三夫人心底似也有股子怨气急需发泄,徐若瑾连忙摆手,“给,当然给!”对姜三夫人,一两银子和一千两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他们之间的情义值这个价钱。 徐若瑾这般干脆,姜三夫人的脸色和缓了些,她认真的看向了梁霄,“你觉得皇上何时会再次发动攻打七离国?” “不出意外,明年开春。”梁霄给出的答案很直接,“梁家不会出人,就看姜中方是否吉人天相了!” “你这么肯定?”姜三夫人似有疑问,梁霄看她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么肯定。” “好吧。”姜三夫人看着他,“太后过寿之后,我就回中林县,姜中方如若真的出征,我不会插手,但不代表其他姜家人不插手,梁霄,留一线。” “这是你在为他们求情么?”梁霄的表情很平淡,姜三夫人也没否认,“对,我就是在求情。” 梁霄倒是笑了,“到时候让老太爷列单子,我斟酌。” 姜三夫人松了一口长气,“谢了!” 徐若瑾听了半晌,才算明白为何姜三夫人只把灵阁那两成干股要了一两银子。 她在向梁霄低头,也是为了姜家。 只是徐若瑾并不能完全明白为何姜家出征,反而姜三夫人要向梁霄求情?但她既然这般做,也一定有这般做的目的。 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因为那反而会出现更多的危险。 天色已经很晚,姜三夫人也没有停留的太久,但她离开时,也并非是从郡主府的正门离去,而是从后园子的一个角门悄悄离开。 这一个夜晚星光璀璨,弯月当头,好似一幅柔美浪漫的画卷,让徐若瑾站在院子中呆呆的望着,不愿离开,而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星空之下的院子里默默的抄经。 这便是楚嫣儿…… 一百份《金刚经》,她一定要努力完成,她必须要努力完成! 第939章 灾祸 天气寒冷,即便星空高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楚嫣儿呵了呵手,让已经冻僵的手指缓和缓和,随后又拿起了笔,在星空的微弱光芒之下、在一根细小蜡烛的微亮之下,她又继续抄起了经文。 因为澶州王妃不允她晚间在佛堂之内抄经,说她是干扰了菩萨休息,晚间更是不肯给油灯,只有几根细小的蜡烛,用于晚间起夜时映照光亮。 楚嫣儿为了这一百份《金刚经》可谓是耗费了所有的心血。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够求得露面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即便澶州王妃刻意的为难,她也绝不会罢休。 没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待她能得出头的那日,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如来所得阿诺多罗三藐三菩提,于是中无实无虚。是故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 楚嫣儿抄到此处,撂下笔用手冰了冰眼睛。 光线太暗,她已经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晚,眼睛干涩无比,疼的厉害。 烟玉此时正从外进来,看到楚嫣儿闭目养神,她咬了咬嘴唇走上前,“世子妃,您不要写了,还是先休息休息。” “不行,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后续的日子我的速度会很慢,必须要提前才行!”楚嫣儿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你若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小姐!”烟玉的轻唤透着一股愤懑的悲凉,楚嫣儿停下手看着她,“有什么事?”烟玉旁日还是唤她“世子妃”,突然喊起了“小姐”,显然是外面有了什么传言。 烟玉的眼泪儿立即止不住的流落下来,“噗通”一声,她跪在了地上,哽咽的道:“奴婢今儿听了外人说,王妃根本就没有做您去太后寿宴的准备!” “她是以为我抄不完。”楚嫣儿的目光始终看着烟玉,“这也没什么,我一定会完成!” 楚嫣儿说完,便准备继续抄写。 烟玉终究忍不住心底的抑郁,吵嚷着道:“您别写了!王妃身边的嬷嬷说了,即便您写完了,王妃也不会带您出府,一定会挑出错的!” 楚嫣儿手一抖,“我字字认真,她凭什么挑错?你也不要胡乱听信传言,这种事情,谁敢不做斟酌的告诉你?是你太好骗了!” “不是奴婢太好骗,是外面的下人心中,早已不当您是世子妃了!”烟玉哭的泣不成声,“小姐,您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您放弃吧,没用的!” 楚嫣儿的手一抖,几滴墨洒在了纸页上,她连忙用手擦干,不停的抹。 可惜墨汁侵染,在纸页上迅速散开,这一张是彻底的废掉了! 楚嫣儿狠狠的将笔摔至一旁,压抑许久的怒气似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烟玉吓了一跳,直盯盯的看着楚嫣儿,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楚嫣儿在雪地里疯狂奔走,走到她的脚已被冻得麻木,她终究瘫软倒地,却没有流下眼泪! 她没有输! 她楚嫣儿怎么可能输? 她是绝不会眼巴巴等死,早死的一定会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楚嫣儿在自我催眠,可虽是催眠,她却信的虔诚无比,因为,她又想出了一条捷径…… 站起身,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继续回到座位上,拿起笔重新沾墨,继续抄经。 烟玉已经在旁边看傻了! 世子妃,是真的疯了! 翌日的清晨没有昨日晴朗,只是人们依旧早晨出门,行各自的差事,上朝的大臣们也齐齐站列朝堂之上,准备这一日需解决的国之要事。 夜微言也并没有闲着,连太后都特意的早起,问着董公公昨日瑜郡主府的满月酒都去了哪一些人、送了什么礼。 貌似是随口问着解解闷,其实只有他们心中明白,这不仅仅是小悠悠的满月礼,更是梁霄和姜中方之间的军权之争到底如何划界。 只是今日朝堂之上,有两个人是格外尴尬的。 一个是夜微言,因为昨日贤妃归来,已经向皇上禀明云贵人有了身孕一事,更是千劝万劝,这件事情不能马上公开,以免云贵人遇上不测。 夜微言虽然答应了,而且也是他点头让云贵人陪同贤妃一起去找徐若瑾的,可是得到这个结果,他却笑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他又欠了梁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起码徐若瑾肯亲自给云贵人诊脉,就已经十分不易,可梁霄与姜中方之间的军权争夺,却还是他这位皇上挑起来的。 他怎能不尴尬? 而另外一个尴尬的人乃是右相大人。 右相大人本以为皇上昨日让他去梁家时规劝梁霄同意继续攻打七离国,可皇上接二连三的赏赐以及贤妃娘娘和云贵人亲自到郡主府喝满月酒,这事儿却让右相大人摸不到头脑了! 这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如若心思笃定,为何又如此厚待梁家? 这让瘸了一条腿的姜中方在家中如何看?这让那些有意支持姜中方的朝中大臣们又怎样看? 这完全就不对劲儿了嘛! 可右相大人又没办法去质问皇上,因为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初被澶州王压制的喘不过气的皇上了,一句话说不好,自己这顶乌纱帽也是有危险的。 所以右相大人选择了闭嘴,而其他大臣们见右相大人都没发话,只启奏了几件手中急事,便没有人再站出来提起“七离国”三个字。 可夜微言希望他们提起,自己也看一看众臣的态度,可此时没人开这个口?总不能他挑这个头儿吧? 田公公在一旁看出皇上的不悦,登时站出来朝众锐嗓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户部侍郎突然站出来。 夜微言立即道:“何事?” “西北突降暴雪,朝廷的救济银两不足,太后大寿,不知可否抽调出些许银两救助百姓?这乃是成千上万条性命啊皇上!”户部侍郎的话,让夜微言当即噎住! 还不如早些退朝了,非让这老头子费什么话啊! 太后时日不多,今年的大寿必定要大办,为了这场寿宴,已经豁出脸面四处求银了,他还能从哪里精简? 这是要了亲命了! 第940章 初心 户部侍郎已经年过七旬,是为数不多在位的几个老臣之一。 这些年朝堂之事,侍郎大人鲜少多话,因为严景松虽乃员外郎,户部大小事情多数都由他经手,侍郎大人被空架在上,除却有一官名之外,鲜少掌管实时。 也是因为他曾偏袒过澶州王,所以夜微言如今看他不顺眼,但毕竟乃是老臣,只等着他病卧休沐,没有下旨把他撵走。 但如今严景松病卧在床,侍郎大人颇有些看不惯当今皇上的做派,而且户部如今的确亏空的厉害,太后办寿也就算了,可如今救灾的银子都还填补不全,居然还想着继续征战七离国? 好大喜功! 侍郎大人不得不站出来吵嚷几句,他虽不愿皇上出征,但却并没有直接挑明,而是拿着太后办寿宴的事情说事儿! 一喜一灾,看皇上能给出什么说辞!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小事,天下百姓都看着呢…… 夜微言看到侍郎大人那一双誓不罢休的锐目,只觉得头皮发麻! 夜微言一大早遭受侍郎大人攻击之时,梁霄则在前院招待昨日没能前来捧场的官员。 倒不是故意不来,而是路途遥远亦或昨日有公事在身无法脱手,徐若瑾一早起身之后则去抱了抱小悠悠,亲自将她哄睡着之后,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方妈妈在一旁与她叙着昨日之事。 昨日徐若瑾********应对姜三夫人和贤妃与云贵人,对其他人多数都乃寒暄几句,并未深谈。 而她需要陪伴在贤妃身旁,自当看不到其他夫人们的小动作,所以方妈妈并未一直陪伴在徐若瑾身边,而是在外忙碌,其实也是替徐若瑾看着诸人的反应和动作。 “昨日三姑奶奶一直都未得贤妃娘娘召见,脸色的确有几分不好看,不过夫人们的追捧,让她后期好了一些,但世子爷提早离开,她也便没有多留,二奶奶想留她多呆一会儿但没留住。” 方妈妈说起梁芳茹,脸上透着无奈的担忧,“老奴也说不好如今三姑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她总是心不在焉的。” 提及梁芳茹,徐若瑾也感觉她最近的状态不太对劲儿,“想必是夜微澜要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情,又曾被梁霄撵过多次,所以有些尴尬吧。” “更何况,她终归乃是涪陵王世子妃,亦或许马上就被提成亲王妃,反而贤妃娘娘却根本没有见她,终归也嫁去王府很久,不再是之前软弱的性子,心里有几分不舒坦。” “老奴倒觉得世子爷对三姑奶奶的影响,没有曹嬷嬷的影响更大。” 方妈妈提到这个人,徐若瑾倒是一愣。 仔细想想曹嬷嬷的目光,她也觉出有几分生硬的隔阂…… “似乎她的脸上总带着一股戾气,这在之前可是没有的。” “因为她始终想要郡主您去把朝霞公主从禁地救出来。” 方妈妈也是第一次与徐若瑾谈到这个问题,之前因她有身孕,所以曹嬷嬷的那一些不堪入耳的厉语,方妈妈一个字都没有传入徐若瑾的耳中,生怕她心中过不去,再出什么问题。 当初太阴县主曾提过一回,郡主的心里一定有了坎儿,而她生小主子时,又赶上宫中突遭危机,朝霞公主险些死了过去……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出现,在徐若瑾的心中一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只是郡主不说,却不代表这不存在。 徐若瑾听到方妈妈的话,的确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始终不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但这话我并没有与四爷提过,因为我也不知对错。” 她看向了方妈妈,“我心中很想见她,可我却有一股直觉,无论我是否有这个能力,我都不该救她出来。” “可如若见了她,却不带她离开那冰如寒窖的禁地,我又于心不忍,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了。” 徐若瑾心底的矛盾是第一次吐露,连方妈妈听到之后,都有几分无奈。 “您想也没有用,皇上是不会打破先帝的遗诏,放朝霞公主离开禁地的,但也不会过于苛待她,毕竟从辈分上来讲,也是皇上的皇姑母。” 方妈妈都觉得自己劝慰的话十分无力,“您……是不是问过沐阮少爷,公主殿下的情况?” 之前四爷着急把沐阮少爷带走进宫去救朝霞公主,估计与公主殿下接触最近的一个人,就是沐阮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问过,但沐阮说觉得她很奇怪,身体并没有大碍。” “那还有什么奇怪?”方妈妈也有些想不通。 徐若瑾斟酌下道:“沐阮的意思,是她身上有股瘆人的冷漠……沐阮虽然接触人不多,但我相信他的话以及他的感觉。” “被囚禁那么多年,估计再好的脾气,都有几分改变吧?” “或许如此吧。” 徐若瑾不远再多思忖这个话题,“算了,终归我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想的再多也无用,我还是好生看管好悠悠,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四爷管吧!” “您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 方妈妈不等说完,院子里便响起了丫鬟们为梁霄请安的声音。 徐若瑾看他蹙着眉头进了门,纳罕的问着道:“怎么了?什么事还能让你都如此不悦?难道是送来的礼你不喜吗?” 她的调侃,让梁霄的神色松了些许,“原本想太后大寿之后,再带你和女儿离京出游的,但刚刚得了消息,估计我们还是立即离开更好。” “啊?”徐若瑾惊了,“现在离京?为什么?” 梁霄的一张脸透着无比的怪异,“因为皇上又穷了!” “呃……”徐若瑾突然觉得这个理由无法反驳,难不成又遇上什么事情没了银子,想要找自家筹钱? 她这也是一两一两赚来的,不是贪墨的那些人大手一挥捞来的,凭什么啊?! 二话不说,徐若瑾立即吩咐奶娘和方妈妈、红杏开始收拢包裹,甚至都没多问一句梁霄去何处巡游! 梁霄也没再耽搁,立即吩咐梁三和梁四准备了三辆马车,所有人全部随行,连沐阮都一并喊走。 而夜微言正在犹豫着是否要私访一趟郡主府的同时,梁霄与徐若瑾已经带着大队人马离开郡主府,奔着京郊之地行去…… 第941章 跑了 夜微言听说梁霄已经带着徐若瑾离开京都游玩,在太后大寿之前再归来的消息时,呆呆的愣了一炷香的功夫! “他就是故意的!这个梁霄,他就是故意的!”夜微言咬牙切齿的埋怨,可埋怨过后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是他要向梁霄和徐若瑾借银子,这事归根结底都是他心虚,那两口子得了消息立即跑了也说不出错来。 只是这个话是谁传给梁霄的?他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田公公看着皇上在一旁咬牙切齿,心里好似吞了五六根苦瓜一般难言。 扪心自问,田公公也不知道皇上这一次执意要攻打七离国到底对不对? 七离国乃是前朝时期的疆域,被外敌侵占,而后前朝被大魏取代,但七离国并未划归进来,所以这事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 而皇上的确私心过重,有意在他当政之时,将七离国收归大魏,那乃是不世之功,无人能比。 只是这份心思是好的,却有些太过着急了。 毕竟澶州王权势的衰败还不足一年,皇后刚刚有了身孕,朝臣的动荡还未彻底的安稳,最关键的是,没有钱啊! 就算是太后的大寿说动了梁霄和瑜郡主出资,可是西北的大灾呢?南部的干旱呢?七离边境的百姓安置呢? 这些都没有定论就要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实在有些不切实际。 所以田公公心中认为梁左都督反对的无错。 只是他却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皇上,或许您是真的指望不上梁左都督了,还是再想些别的办法吧?” 田公公的提议,夜微言长叹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户部侍郎这一次颇有些不依不饶,摆明了要给朕出难题,你说,他会不会是得了梁霄的指示,所以才这么干的?” “户部侍郎一直是反对梁家的,这在先帝在位之时,他便与梁大将军打得不可开交,但这事儿也能说得清楚,因为军中的开销实在太大,而户部又管着银子,换作是谁都不可能关系好。” 田公公心思清明,却也对皇上如此怀疑梁左都督心中一颤,“还是皇上多虑了。” “你说的也是,看来的确是要想想其他的办法了,总不能让这个老头子把朕给难住!”夜微言思忖片刻吩咐道:“去把右相大人给朕找来!” 徐若瑾跟随梁霄出了京都城门,她才想起问一问去何处出游? 原本出游玩乐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可是被夜微言这么一搅和,反而好似携家带口子潜逃一般。 徐若瑾很不爽,所以她立即喊了停车! 梁霄并没有与徐若瑾同坐马车,而是独自骑马,听到她喊停车,当即向梁拾摆手,随后驾马走到徐若瑾的车窗旁,“怎么?想我陪你?” “呃……”徐若瑾没想到他开口就调戏自己,“才没有!” “那你喊停车干什么?”梁霄坐在马上俯身凑近她的小脸,“不用害羞,如若你想,我这就上车。” 徐若瑾的脸通红无比,埋怨的看他一眼,“我只是想问问你带我们娘俩儿去哪里出游?好歹得告知个去向吧?明明是举家游玩,怎么搞的好似逃命似的。” “去京郊的庄子。”梁霄给出了答案,“那里还有一处泉眼,可以去水中沐浴,林子里还有许多野果,味道很是不错。” 庄子? 徐若瑾第一次听梁霄提起。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梁家好歹乃是大族,不可能连点儿私产都没有,更何况,自家的婆婆乃是出身忠勇侯府,单是当年的嫁妆,恐怕就有不少田庄铺子。 “原来你已经有了打算,那我没什么多问的了。”徐若瑾放下心来,仓促的抑郁也有几分回缓。 放下车窗的帘子,徐若瑾只等着他吩咐继续前行。 只是梁霄半晌都没有响动,猛的车帘子掀开,他突然出现在徐若瑾面前。 不用梁霄多说,红杏和杨桃已经很主动的离开马车,去后面的马车上与方妈妈和奶娘一起照看小主子。 梁霄满意的点了点头,踏步上了马车,梁拾朝天响鞭,梁家的车队继续前行。 徐若瑾推开他搂过来的手臂,“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我为何不能上来?”梁霄看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火热,“昨晚看你太疲惫,放了你一马,难道你今日还不主动一些?” 他在她耳边的轻呼,让徐若瑾登时打了一个冷颤,“别瞎胡闹,这是在马车上!” “马车上怎么了?我吩咐梁拾特意加固了马车的车厢。”他敲了敲一旁的厢板,“两层松木,并未有花哨的镂空雕梁,保暖隔音,不信,我们试试?” 他越说,嘴唇越靠近徐若瑾的小脸,抱着她的双手也不安分的游动起来。 尽管徐若瑾以防天气寒冷,身上身上穿了好几件棉袍,却也架不住他那双如同火引的手,跟随着情动呢喃,让他真有心现在就办了她! 二人的甜腻,混杂着车轮滚滚的声响,而她忘情的抱紧他的脖颈,闭紧双眼感受着他狂热的亲吻,颇有几分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地点。 好似她的世界当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梁霄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 惊喜之余,恨不能把她揉碎的与自己合为一体。 二人忘情的欲罢不能之时,徐若瑾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咕咕……” “呃。” 声音打破了甜蜜的场景,徐若瑾羞赧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了,我最近还是很能吃的。” 梁霄被她这副小模样逗的哭笑不得,“忍忍!” 徐若瑾顿了下,认真的点了头,“嗯!” 两个人的嘴唇又触碰到一起,只是未过片刻,肚子又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而且声音更加响亮,让徐若瑾都有些害羞的吐了吐舌头,这是怎么了?早上明明吃过了啊?为何饿的这么快? 梁霄的情*欲已被饥饿的声响彻底的打败。 他仰头长叹,憋了这么久都不让他品上一口,难道老天爷就跟自己过不去吗? 第942章 偶遇 又行驶了一段路程,正巧有一家小客栈。 梁霄吩咐梁三先去打探一下,最后清了两间屋子出来,徐若瑾才带着丫鬟、奶娘和小悠悠一起下了马车。 虽然梁霄和徐若瑾出行刻意的普通装扮,可寻常人看去便知这不是普通富户,起码单看那几位随从就有着一股闲人免近的煞气,让客栈的小老板都刻意亲自来伺候,不敢有一丝怠慢。 两间屋子中有一扇隔拦,这也是知道大户人家有内外间的习惯,但客栈太小,修建之时没有做这等准备,所以就拆了两间屋子的墙,用隔拦替代,虽然简陋,但也方便。 梁三等人将隔拦打开,奶娘带着孩子去了内间,旁边还有方妈妈照看,徐若瑾与梁霄等人坐在外面吃饭。 尽管小客栈的饭菜比不了佳鼎楼大厨的手艺,但乡野之家的饭菜有着另外一股独特的味道,徐若瑾吃得也格外香甜。 沐阮此时正从马车上下来,迷迷糊糊还未睡醒,端起碗来便吃,吃了几口才问梁霄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回中林县吗?我倒是忘记把沐靖和川哥儿带着了,算了,不带也好,路途太远,他们年纪太小。” 徐若瑾一怔,“不是告诉过你,我们是出去玩,不是回中林县吗?” “你说过吗?”沐阮似有些记不清楚,徐若瑾挑眉看他,“看来不仅是路盲,还健忘!” 沐阮“嘶”了一声,“那也是我睡的迷糊没听清楚,不过,你们一家子去玩,把我拽出来干嘛?我还在院子里晾药呢!” “皇后如若知道我们二人离开,一定会派人去府上宣你进宫,到时你去还是不去?”徐若瑾没好心气给他解释,“赶紧吃,补补你的智商,怎么最近这么笨了呢!我生了孩子都没傻,怎么反而你开始稀里糊涂呢?” 沐阮被训的回驳不了,可仔细想想,自己这一段日子的确有些健忘。 只是累、就想睡。 估计也是因为绷紧神经照料徐若瑾耗费心气过度,这会儿需要补补。 不过出来游玩也好,只可惜是冬天,如若春夏还可以上山采采药,但冬日也可以去山里寻一寻,寻到自当是宝,寻不到就当溜达了。 沐阮径自的做好了打算,便继续闷头开吃。 徐若瑾本还等着他能回驳两句,可孰料他表情丰富了半晌,只开吃不说话了? 这好似一股气提起来没泄出去,让徐若瑾甚是不爽! 梁霄在一旁看着二人无奈的摇摇头,撂下饭碗之后,他才与沐阮道:“收拾好行李,稍后梁三会陪着你从另外一条道去中林县,但我只能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太后大寿之前你必须要回,对外会告知所有人,你跟随若瑾在一起。” 徐若瑾讶异的看着梁霄,他没想到梁霄是有意在这里与沐阮分开。 沐阮也愣住了,但随后点了点头,“行,不迷路,我会很快。” “还有两封信,你帮我带回去交给老爷子。”梁霄看向梁四,拿过来一个包袱,“钱,信,都在这里!” 沐阮接过去颠了颠,“这么沉?” “还有京都的特产。”梁霄还是格外惦记着梁夫人,“替我交给母亲。” 尽管之前他们母子之间闹得很僵硬,但过去这么久了,梁霄心中早已释然,只是梁夫人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恐怕心里还是有个结。 这个结必须要解,而不是随着时间的消逝便能消失。 梁霄是个孝顺的人,更明白这个道理。 徐若瑾看着他露出笑容,沐阮则不知其所以然,接过包袱便继续吃,“既然要上路我还是多吃点儿,稍后骑马离开,指不定要把我颠成什么样!” …… 吃过饭后,众人小歇片刻便准备继续上路。 梁三应该早已得到了梁霄的吩咐,喂好了马,准备妥当,只等着沐阮便率先开路。 只是诸人还未等离开客栈,便听到了客栈外的一阵吵嚷。 梁霄格外谨慎,摆手让徐若瑾一众女眷先不要动,“梁四,出去看看。” “是!” 只是片刻的功夫,梁四便从外回来,“是有人想要有隔拦的房间,但被咱们占了,店老板解释不清,来人很奇怪,霸道,无理,但属下未曾见过这些人。” 梁霄顿了下,问道:“什么衣装?” “灰白长袍,一行十几个人,皆是如此。” “我出去看看。”梁霄让梁一和梁四留在此地,他则带着梁三和梁八、梁拾一同出了门。 而此时店老板已经欲哭无泪,解释不清,双手作揖的求着面前诸人高抬贵手,“店小利薄,真的是没有带隔拦的房间了,还请各位贵人委屈委屈,为您收拾出两个对门的房间,亦或者角落中的两间,可行?” “你凭什么来安排我们?隔拦房间中是何人?你讲他们请出来,我替他们把银子付了,与他们换一换,这岂不是一样?” “这怎能行?这不是银子的事儿,那一行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银子的,这话小人没法去开口啊!” “有什么没法开口的?你是店老板,你不去说,难道还要我去?” “若不然各位再辛苦辛苦,换一家客栈歇脚,小店实在是……”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这等话居然也敢说出口?” “小人实在是没法子了啊!” “别吵了,把他的店砸了,咱们走。”其中一个首领之人发了话,店老板当即跪了地上连连求饶,而一众人正准备上前,梁霄带着人正走了出来: “果真是墓地守久了的人都有几分变态,动不动就要砸店,司徒一族的口气还真是大啊!” “梁霄?”司徒男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随后他便了然,看来占了隔拦之地的人乃是他。 “哼,有公事要办,你还是不要擅自插手的好!”司徒男看向梁霄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上一次在皇宫他被梁霄好一顿嘲讽,司徒男直至今日都没能顺过这口气。 “你爱干什么干什么,赶着去投胎我也管不着。”梁霄看了一眼店老板,“但这家店是我的了,你不许砸。” 第943章 不让 梁霄的语气虽轻,可这话的分量却让所有人都心中一沉,司徒男的鼻子险些被气歪了! 一句话,店成他的了?明明是自己说了要砸店,他才露面挑事,这不明摆着与自己过不去吗?! 只是店老板这会儿如傻了一般的呆住! 刚刚那个人喊身边这位爷什么? 梁霄? 难道这就是梁左都督?如若这是梁左都督的话,那屋内的岂不是就是瑜郡主了? 瑜郡主的“灵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而刚刚梁左都督说自己这家店是他的了?这不会是随意说出的假话吧? 自己这一毛三分地儿的小破店,只要他肯开口要,巴不得双手给呢啊!看来自己刚才咬牙不肯去商议让出隔拦的房间也真是对了! 否则把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撵走?他单是自己心里想想都几乎要吓死了! “梁霄,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店怎么可能是你的?我不想与你起什么争执,而此时我司徒家族有要事离京,你如若要走就快些离开,让出店中的屋子给我等休息!” 司徒男虽然心里对梁霄恨之入骨,可他的确有事在身,不想与梁霄争个没完没了。 而且上一次在宫中的糗事,家族众人并不知晓,但司徒男却知道梁霄的速度有多快、梁霄的实力有多强,挨那一巴掌,司徒男直至今时今日心里仍旧是有几分忌惮的。 只是他虽有退让的心,却也要顾忌脸面。 而一旁的司徒耀月却不肯妥协了。 司徒耀月与司徒男乃是亲兄妹,也正是他二人一同掌管现在的司徒家族。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梁左都督,还真是桀骜霸道,你说这店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店老板可还没发话呢!” 司徒耀月上下打量了梁霄几眼,其中更透着不屑,“我们乃是为皇族做事,你还是尽快让出屋子快些离开!” 梁霄根本没有理睬司徒耀月,甚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这却是点燃了司徒耀月心中的那股自傲的火,当即冲上前几步,指着梁霄便道:“与你说话呢,难道你耳朵聋吗?” “别理他。”司徒男立即把妹妹拽了回来,他真怕梁霄动手打女人。 因为这个家伙的行为实在不好估测。 司徒耀月没想到哥哥居然会把自己拽回来?她刚刚注意到哥哥的脸上还有一丝谨慎的顾忌! 这是? 司徒耀月还未等开口,一旁的店老板则发话了,“小人开店二十余年,早就做够了,没想到接待了这么多位贵客,既然梁左都督开口要小人的店,小人这就给!” 店老板抹抹额头的汗,“小人巴不得您收下呢!” “你……”司徒耀月听了店老板的话当即要发火,店老板一个闪身就躲了梁霄身后,“小人不过是赚几个银子养家糊口的穷苦老百姓,得罪不起诸位贵人啊!” 司徒耀月气的横眉冷目,“梁霄,你自己想想后果!” 梁霄簇紧眉头,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司徒男,似在嘲讽他一个男人不肯露面,让女人出头与自己对峙。 他梁霄并非不对女人出手,可眼下的情况还不涉及到多么深的仇怨,所以不单是他,连带着他身后的梁三等人,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只能心里怒骂司徒男的无耻。 可司徒男已经算准了梁霄不跟女人斗,只在一旁装死不出头,任凭再多鄙视质疑的目光,他也绝不出头! 事情略有僵持,司徒耀月倒不觉得是梁霄不愿与她争斗,反而觉得是梁霄惧怕自己,“哼,没话说了?那就快些的滚开!” “一个女人,说话如此厉声厉色,张牙舞爪,动不动就要砸店撵人,还口口声声别人霸道?这道理就算是讲了阎王爷的面前去,都说不通了!” 一个温柔和煦的声音响起,梁霄侧目,正看到徐若瑾从院中出来。 徐若瑾其实已经在里面听了好半晌,从司徒耀月露面开始,梁霄便有几分退让,可这个女人却还不知分寸,没完没了了? 原本她根本不知什么司徒家族一事,是沐阮在屋中听着热闹给她讲起了八卦,徐若瑾才得知还有这么一个专守皇族墓地和宫中禁地的家族。 也正是她们,在看管着朝霞公主…… 徐若瑾心里一股暗气涌上,登时便出了门。 梁霄不愿与女人斗嘴,这不是还有她在?一早好好的游玩全都被搅和了,对夜微言的气还没消去呢,这岂不是有出气筒了? 她是不惧斗嘴的! 特别是对这样一个什么破家族! 连几个七离国的余孽都抵挡不住,还守护皇族禁地?阎王爷都要笑掉大牙,简直可笑至极! “你是谁?”司徒耀月看到徐若瑾,上下扫量之余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明的嫉妒以及格外眼熟的迷茫。 怎么看她这般眼熟? 长的如此美貌的女人并不多,难道自己之前见过?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嚷嚷什么?” 徐若瑾朝向红杏一摆手,红杏立即拿出了银票,递给了躲在梁霄身后的店老板:“我们四爷和郡主想来说一不二,说买你的店那就买了!” 司徒耀月一瞪眼,店老板数了数手中的银子,吃惊大喜,说话的声音都透着颤抖,“这、这么多?不敢,小人不敢多占瑜郡主的银子,一百两、一百两已经足足够够的了!” “拿着吧,往后这家店还归你经营,定期去灵阁找掌柜的报账就是了,另外往后每天一坛灵阁的酒拿过来卖,牌匾换上灵阁的名号就行了,至于怎么分银子,到时候让掌柜的与你说,总之不会亏了你的。” 徐若瑾和和气气的把事情三言两语就交代好,店老板只感觉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金砖,砸的他已经缓不会神! 不等司徒耀月再出言挤兑,店老板当即跪了地上,朝向徐若瑾磕头,“多谢瑜郡主,真是天降大喜,小人真是、真是说不出感激的话来,多谢郡主,多谢梁左都督,小人感激不尽,小人……” 店老板感激的话说的越多,司徒耀月的脸色越是难堪。 司徒男觉出有几分不对,拽着司徒耀月要离开,可司徒耀月却不干了! “不管是谁的店,我今儿就要在这里歇,我就不信了,姑奶奶我为皇族办事却连个歇脚的地儿都没有,我手中是有皇上召令的!” 第944章 硬气 “皇上的召令是让你随意砸人店铺的?” “皇上的召令是让你能把别人撵出来,自己挑选最好的房间住的?” “皇上给司徒家一年的银子,就是让你出来肆意挥霍享乐的?你在我面前提皇上召令,我倒要问问你,你知道什么叫召令?你跑来跟我讲道理,你也配!” 徐若瑾刚才与店老板说话是和声细语,可转而看向司徒耀月时,那股不容置疑的霸气显露出来,训的司徒耀月呆愣原地,张大着嘴巴半晌没缓回神! 司徒男看到徐若瑾也是一愣,随后他快步走向司徒耀月的身旁低声道:“咱们走吧,别跟他们没完,这笔账留有以后再算!”惹不起时,总会说出这句话来自我安慰。 司徒耀月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双手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那一双眼睛瞪的好似要把徐若瑾吃了似的! 徐若瑾看向梁霄道:“今儿先不走了,累了,我这就回去歇着,该撵走的人就都撵走,明明就是伺候皇族的奴才,却摆出这么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还在我面前攥拳头?攥得再响有什么用?有本事,打我啊!” 后半句,她阴阳怪气、慢慢悠悠,余光看着司徒耀月气着她,司徒耀月心里那股火猛蹿头顶,俨然就要炸了! “连皇上都对司徒家族格外尊敬,你凭什么如此挤兑我们?即便你是瑜郡主,却也更应该顾忌自己的身份!” “旁人和你讲理,你拿拳头耍横,如今我和你耍横摆身份,你开始和我讲道理?呵呵,简直就是可笑!” 徐若瑾的话锋锐如刀,正撕破刺中司徒傲月的小心思,让她张了张嘴根本没说出什么话来! 司徒男感觉到形势有些不对,立即拽着司徒耀月离开,“算了,咱们走吧!” “不!我今天就要住这里!”司徒耀月的脾气上来,“老板,另外开几间客房,再备两桌好酒菜,我们今天就住下不走了!” 店老板一个哆嗦,立即看向梁霄,梁霄看着司徒一行人,轻轻吐了三个字:“不接待。” “你……”司徒耀月简直要气疯了,司徒男连忙把她拽回,“别闹了,咱们走!” “哥!”司徒耀月甩开了司徒男,“我为什么要走?我一定要跟她好生说道说道!” “你别胡闹,快走!”司徒男板起了脸色,强行把司徒耀月推上了马,随后吩咐司徒家族其他人道:“拿着行李,走!” “呃,是……” 诸人旁日都跟着两位新任族长霸道惯了,今日看到司徒男如此委曲求全的让步,也有些吃惊发愣。 他们自当知道眼前之人乃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可寻常司徒男见到皇族中的王爷们都不客气呢,怎么会被这两个人吓住? 只是看到梁左都督以及他身边的几个侍从,众人并没有在此时添油加醋的多嘴,只灰溜溜的跟着离去。 徐若瑾看着他们离去,耸了耸肩膀,又回到了屋中,梁霄站在原地看到司徒男一行的身影消失,才转回身与店老板说了几句。 毕竟徐若瑾已经给了银子发了话,要把这家客栈买下来,那后续的事情便需要仔细安排。 如今“灵阁”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卖酒……也要看这位店老板肯不肯为自家所用,甘心在此地当一个掌柜了! 徐若瑾把人气走之后,她反而很开心的吩咐诸人留在此地一晚,不必急着赶路。 而司徒耀月跟随司徒男离去一段路程之后,终究没能忍住心气,当即叫停了所有人。 司徒男不给她一个解释,她今天还真就不走了! “哥,你为何就让着他们了?”司徒耀月死盯盯的看着他,“这如若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岂不是丢了司徒家族的脸?” “咱们办事要紧!”司徒男的借口,司徒耀月根本不听,“鬼才信你这等谎话,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司徒男长叹一声,“你不觉得瑜郡主很面熟吗?” “她……”司徒耀月见司徒男的目光很认真,仔细想了想,“的确很熟,可我一时又想不起来。” 司徒男看了看身边其他家族的人,凑近司徒耀月的耳边道:“她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 “啊!” 司徒耀月恍然感叹,“怪不得看她那么熟,果真如此,原来如此!” 她曾经跟随母亲见过朝霞公主,这两年偶尔去禁地查看情况的人也都是司徒耀月。 但因为朝霞公主极少露面,所以司徒耀月也并未见过她很多次,所以看到徐若瑾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想到公主殿下的身上。 “可那又怎样?”司徒耀月对徐若瑾更没有好感,“上一次为守护朝霞公主,我们可是死了十几个人!” “那一次的事情就不要说了,那是司徒一家的耻辱!”司徒男看着妹妹道:“连皇上都已经大怒,你又何必去招惹她?如今连皇上都不轻易招惹梁家和瑜郡主,你必须要收敛了!” 司徒耀月颇有几分不满,可听到司徒男的话却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我回去一定要跟母亲说此事,难不成司徒一族守护大魏皇族这么多年一丁点儿功劳都没有吗?明明已经是被赐于与皇族平起平坐的身份,如今却被当成狗一样任意驱使!” “不要胡闹了,快些赶路!” 司徒男不想继续纠缠这一件事,因为有很多的内情,自己的妹妹并不知道,可她终归是要嫁人的,此事绝不可能告诉哥她…… 司徒耀月忿忿的上了马,跟随司徒男继续前行。 而此时此刻,一个劲爆的消息悄声无息的传进京都城内。 梁左都督与瑜郡主出行游玩的路上偶遇司徒家族一行,被当众辱骂并且被已皇上召令威胁,让出休歇之地,司徒家族一行豪奢挥霍,包下整间客栈…… 这个消息传进京都城内,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而徐若瑾此时则与梁霄一同在马车之上慢悠悠的去了庄子上休养。 至于传言,自当是梁霄散播出去的。 因为司徒男在见到徐若瑾出现之后的状态实在有几分反常,他必须要试探试探才行…… 第945章 召回 梁霄带着徐若瑾去了京郊梁家的庄子上游玩小住,可京都内却因为那一句传言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司徒家族虽然对外界来说是个神秘的家族,可是朝堂之众对其却并不陌生。 因为每一年去祭堂为先帝祭扫,都能够看到这一家族的人在时两侧守护。 而王公贵族以及宫内嫔妃过世,也有重臣被允踏入皇族灵柩,为其烧祭叩拜,也能够看到司徒家族的人在守灵。 特别是这个家族近些年来的张扬跋扈,也让许多大臣们十分不满。 但毕竟乃是大魏开国始祖留下的遗诏,即便是皇上都不会轻易与他们翻脸,大臣们谁又会去招那份麻烦,去控诉司徒家族的罪状? 更何况,控诉了又有何用? 皇上总不可能把司徒家族裁撤,换成别的人去把守。 要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自当没有人去碰这份忌讳,所以众人对司徒家族向来就装不知道,好似是空气一般的漠视对待。 可上一次,皇上险些遇害,尽管不是所有大臣们全都知道,几位重臣还是知晓的。 这件事上,司徒家族有错! 四名七离国余孽就杀了他们十几个人,如若不是梁霄直接冲入皇宫,抢了御林统领的令牌,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大的乱子! 尽管隐约知晓此事与六王爷有关,但司徒家族就没有错吗? 有错! 所以如今再传进来他们与瑜郡主对吵以及耍横,则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是什么人?就算是皇上,对着夫妇二人都向来是退让一二的。 更何况瑜郡主乃是皇族御赐的郡主,是皇上的义妹,而且刚刚生完孩子满月,司徒家族的人遇上居然还敢与她争吵? 而且还要撵瑜郡主给她们让出房间?还在瑜郡主的面前摆出银子把客栈包了?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啊! 谁不知道瑜郡主的“灵阁”可谓日进斗金,每日“灵阁”卖出的酒都乃供不应求,数钱都能数累了,居然跟她比有钱? 这不是扯吗? 起初有些人不信,因为再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瑜郡主的产业连皇上都嫉妒,所以司徒家族的人怎么会那么蠢?跟瑜郡主对峙起来? 可有人解释了,因为司徒家族整日守着皇族的墓地和禁地,哪知道什么瑜郡主啊?更不可能知道灵阁,所以这件事还真有可能! 于是众人一传十、十传百,待传到众臣的耳朵里,自当有几位不爽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户部侍郎! 原本他就在向皇上逼要银子,甚至连太后大寿的银子都想克扣些许去支援西北雪灾,这会儿又传出皇族的守护家族与瑜郡主比阔气? 办事路上休息,却要把客栈包下来,与瑜郡主比阔气? 这岂不都是皇上给惯的? 如今户部抠的一两银子都要掰手指头计算,而他们却如此豪奢,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于是户部侍郎得到消息就进了宫,当这皇上的面儿就把司徒家族摆在桌案之上,连带着左都御史几个人一起参奏,控诉司徒家族的几大罪! 户部侍郎更是气的胡子发翘,两眼发直,更是当着众臣的面儿就撂下了话,“如若此事皇上不给予严惩,老臣就磕死在朝堂之上!” 夜微言惊愕之余心中泛起了一阵反感。 他最讨厌这些老臣逼迫自己,可这件事他又无可奈何,因为真的是理亏啊! 只是这司徒家族犯了什么癔症?好端端的偏要招惹徐若瑾和梁霄? 原本他还有意找二人谈谈出资资助一下救灾之事呢,这事儿一出,还让他如何开这个口? “此事暂时不知真假,但朕一定会派人查明,如若真是司徒家族中人如此挥霍,朕会给与他们严惩。” 夜微言看向户部侍郎,“您还是起来吧,朕这几日也在处心积虑的想办法筹银子救助西北雪灾,这件事还是要尽力的平息下来,侍郎大人就不要再闹下去了!” “那老臣就等皇上查明此事。”户部侍郎看向夜微言,“把瑜郡主请来、亦或把司徒家族的人叫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为何还要拖延?皇上,西北的雪灾拖不得啊,而他们当众如此豪奢,这让百姓们如何看待皇上?这不是小事儿啊!” “可……朕已经把他们派出京都办事,而梁霄和徐若瑾也是出京都游玩,朕不能因为要问个事情派人把他们都给喊回来吧?” “大冬天的,有什么玩的?”户部侍郎颇有几分倚老卖老不讲理了,“此事涉及重大,如若传言夸张,百姓皆知,很有可能会出现无法预料的乱子,所以,此时就请他二位早日归来也在情理之中!” 夜微言倒吸一口气,看向了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却初次的偏颇户部侍郎,“皇上,臣也觉得侍郎大人所言有理啊!” 夜微言眉头簇紧,“右相大人,你怎么看?”他摆明了希望右相站在他这一旁。 右相琢磨琢磨,并未马上就给与回答。 其实他提议攻打七离国,完全是因为皇上是这番心意,可眼下朝堂的局势,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起来的。 原因很简单,没有钱啊! 所以这会儿仍是救灾为重,而且户部侍郎这些时日一直揪着太后办寿宴的事情不放手,右相也觉得可以借此机会,让户部侍郎找寻另外一个发泄口…… “皇上,老臣也觉得此事看似微不足道,但也有可能会掀起一阵风波,太后大寿将至,此事恐怕不妥,还是将梁左都督和瑜郡主请回来更好,另外,司徒家族之人,的确需要严惩,上一次的事情就已经触了底线,而这一次如若传言属实,那她们实在太过分了!” 夜微言好似被噎了个提不上气,呆呆的看了右相大人半晌才缓回神! 合着这一次是一个支持自己的都没有,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甚是窝心! 夜微言沉默不语,而诸位大臣就站在原地等着他发话。 僵持总需要有解决的办法,夜微言知道自己这一次只能妥协。 “……宣旨,让他们都回来吧!” 第946章 游玩 严弘文此时听到宫中的消息,只挑起嘴角轻笑两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户部侍郎如今与皇上硬顶对峙,也与这些时日皇上派他处理几件户部的公案有关。 毕竟驸马的身份摆在这里,户部侍郎怎能没有压力?更何况,人越年迈,对子孙后代的安排也会想的更长远。 而户部侍郎府的几位爷能力都不出众,甚是有几个更是与严弘文起过争执,被严弘文收拾的不敢吭声的。 所以户部侍郎一向对严家恨之入骨,可如今严景松病卧在床,户部侍郎本以为自己能够出山,让这官职能掌真正的实权。 可惜皇上如今又提携重用严弘文,这便让户部侍郎那颗隐忍的心忍不住,彻底的爆发了。 但臣子之间的勾心斗角,皇上是不会理睬的。 皇上只需知道谁能得重用、谁对自己忠心就足够。 所以严弘文根本懒得理睬户部侍郎揪着司徒家族不放,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夜微澜派人给了他一个口信,又是让徐子麟亲自传的。 对徐家人,严弘文犹豫许久,只觉得自己必须要下一回死手,绝对不能再任他们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否则自己这颗心早晚会被夜微澜折磨的崩溃! 只是严弘文并不会自己动手。 他今日约了六王爷的儿子夜志宇喝酒。 自从六王爷出事之后,夜志宇好似变了个人,之前的软弱怯懦根本不在,好似一瞬间就换上了冷漠刻薄的一张脸。 六王爷之时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而皇上如今正好缺一酷吏,夜志宇正合适。 而严弘文也觉得用他来除了徐家人,是最佳人选。 京都中闹腾的乱七八糟,可徐若瑾和梁霄则带着小悠悠在庄子上游玩的比较潇洒。 可惜小家伙儿才一个月,只能在屋中看着这不着调的爹娘坐了雪地里打滚疯耍。 梁霄在教徐若瑾如何在冰面上走路不摔跤。 可徐若瑾虽然是两世人的记忆,上一辈子却还真不会滑冰,看着梁霄的脚上也并没有捆绑冰刀啊、木条之类的东西,就平平稳稳的在冰面上肆意行走,她以为这世上的冰不太一样? 但刚刚踏步上去就跌了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半晌没起来。 梁霄却并未如同寻常一般过来搀扶,而是不停的笑着看她。 尽管这个冷面的男人极少能笑的如此灿烂,可徐若瑾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小心翼翼的从冰面上爬起来,可还未等走上两步,“哎哟”一声,又坐了个屁墩儿! 毕竟乃是刚刚出了月子的人,梁霄还真不敢任她继续摔下去。 快步走来扶起她,徐若瑾却赖在地上不起身。 “我不起,我就不起了,讨厌,让你笑话我,我看你还笑不笑!” “行了行了,不笑了。”梁霄才不管她起不起,单手一拎,她便双腿离地,只一瞬间的功夫,他便将她打横的抱在怀里。 他一直朝着冰面的中心走去,徐若瑾四处看看,倒有几分害怕起来,“这冰面结实不结实啊?我们不会一脚踩空,掉了冰窟窿里去吧?” 梁霄根本不理睬她,继续抱着她朝前走。 徐若瑾的小脑袋四处乱看,抱着他的手臂也更加的紧了起来。 反正有这个臭男人在,自己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空旷的冰湖中央,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鸟儿从天空望去,好似一面镜子上有了移动的影子?不由得降落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们。 梁霄走到湖的中心,用脚重重的跺了几下,徐若瑾吓的尖叫起来,“你跺脚干什么?你、你别跺了,这是冰面!”她已经感觉到冰面的颤动。 将她从怀中放了下来,梁霄蹲在地上,用手敲了敲,“这里可以。” “可以?你想干什么?”徐若瑾独自站在冰面上还有些害怕,一只手拽着他,生怕万一出了事,真掉了水里。 原本就不会游泳,而且这可是冻死人的冰湖,恐怕沾一下冰凉的水自己就能冻僵,尽管现在穿了很厚的大氅,她也觉得心底发凉。 梁霄没有回答她,抖了抖手腕,猛的一拳砸向冰面,徐若瑾吓了一个激灵,当即朝他大喊,“你疯啦,你这是要干嘛?” 梁霄一拳又一拳的继续砸去,冰面一颤再颤,数拳过后,他站起身朝着已有塌陷之处猛跺一脚,冰面立即被凿出个窟窿,看到下面汩汩涌动的水。 徐若瑾“嗷”了一声之后,才睁开已经闭紧的眼睛。 只是她即便被吓的几近灵魂出窍,却也没有松开拽着他衣襟的手。 梁霄正在笑眯眯的看着她,徐若瑾猛瞪他两眼,随后好奇的朝着冰下的水面看去。 冬日的水看起来并没有夏日那般清凉,好似有股无法探寻的幽深,让人不免心生畏惧。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徐若瑾看着梁霄,“你可吓死我了!” 梁霄把她搂进怀中,举手朝天鸣哨,未过多大一会儿,梁一和梁拾扛着木条和织网笑呵呵的走来,离很远就嚷着道:“冬天的鱼是最肥最香的了,今儿又有口福了!” 徐若瑾惊诧的眨了眨眼,难道这些人是要捕鱼? “梁四呢?”梁霄问,“这时候居然他缺席?”梁四是所有人中最会捕鱼的。 “他在支锅烧火,说太快把鱼捞上来,郡主就看不着热闹了,由着我们慢慢折腾。”梁拾说此话时,露出几分不满。 可梁四捕鱼的技术他们还真比不上,因为这家伙儿就是水边儿长大的。 徐若瑾消去了刚刚的害怕,这会儿也颇有几分好奇的兴致,她只见过夏日钓鱼,还真没看到过冬季捕鱼。 终归身边有他在,还有什么怕的呢? 而徐若瑾和梁霄正在优哉游哉的玩耍之时,沐阮由梁三陪同正赶往中林县。 二人在驿站歇脚吃饭的功夫,正看到从外进来一群人。 梁三看到其中一人的面相,立即把椅子扳过,背对着他们,沐阮********吃着饭,根本没注意外面进来了什么人。 那些人坐在一侧点菜吃饭,而又过了片刻的功夫,另外一个人踏步进门。 沐阮随意的抬头一看,嗯?这不是徐子麟吗? 第947章 找茬 徐子麟今日是得了夜微澜的吩咐,要回中林县一趟。 打着回家祭祖为父上坟的旗号,其实是去探听姜家的消息。 因为夜微澜准备与姜中方联手,可他却要自己挑拨姜老太爷与姜中方之间的关系,让姜家彻底的抛开姜中方。 姜中方走投无路,又得了皇上的忌惮,只能与夜微澜联手…… 只是今日驿站的人居然这么多?旁日人都是很少的。 徐子麟并没有仔细看,直接寻了靠门边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两个小菜一斤米饭,他也不敢耽搁,只想快些吃饱继续上路。 因为他的时间并不多…… 另外一桌的首领就是夜志宇。 夜志宇这一次出行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弄死徐子麟。 而要弄死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是徐家人,而瑜郡主徐若瑾也姓这个“徐”字。 这件事自当是严弘文与夜志宇聊过的,貌似不经意提起,但夜志宇的确是上了心。 任谁都知道,徐若瑾就是自己皇姑母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尽管皇族从未承认,但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对此再有丁点儿的怀疑。 而自己的父王当初就是因为与朝霞公主有旧怨,所以才做了那一番傻事,而且还丢了命。 夜志宇一直都想找一个机会,扭转在夜微言面前的颓势,尽管夜微言仍旧任用他,而且还是放置了重要的位置,可夜志宇明白,皇上虽然信任他,但却并未发自内心的重用他。 这都乃是父王一时作孽留下的遗患,所以夜志宇在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 而严弘文提起皇上的随口之言,那便是徐子麟居然在夜微澜的手下做事,而且徐若瑾在徐家时并不受重视,而且很受苛待…… 这貌似无意的一句话好似点醒了夜志宇。 夜微言毕竟乃是他的皇兄,夜志宇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貌似宽容,其实心思很狭隘,他之所以不对徐子麟动手,是因为他乃高高在上的皇上,怎会理睬一个无名小辈? 可如若对徐子麟动手,反而可能遭到瑜郡主的反对,而且被翻出瑜郡主在徐家备受苛待的消息,皇上的颜面也无光。 难不成皇上御封一位在偏远地区县主簿家都瞧不上的庶女为皇族郡主?这事儿听着都荒唐。 而这个徐子麟老老实实隐姓埋名独自生活也就罢了,居然还来了京都,而且还在涪陵王世子手下做事,这无疑是在皇上的心里添堵了。 所以夜志宇要对他动手。 但他不会明目张胆的要了徐子麟的命,要做出无意失手的场景…… 可偏偏,今日在此地的还有梁三和沐阮。 沐阮看到徐子麟时,本想抬手打个招呼,却被梁三当即拦住! 从兜里翻出了二两银子扔在桌上,梁三便立即拽着沐阮离开。 沐阮本有心问几句,可他看梁三的脸色很紧张,索性闭上了嘴,乖乖的跟着梁三离开。 梁三知道徐子麟肯定认识沐阮,出门时特意比沐阮快了半个身位,将沐阮严严实实的挡住。 而夜志宇倒不认得沐阮,对梁三也并不熟识,以为只是寻常的过路人,也没有太过在意。 而且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徐子麟的身上,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子麟吃过饭后便喊伙计结账,准备离开。 而此时夜志宇也起了身,准备走出驿站,貌似也正巧离去。 徐子麟一转身,正巧撞上了夜志宇,不等徐子麟客套两句说声对不起,夜志宇一旁的下属当即推搡他一把,“你******瞎啊?没长眼睛吗?” 徐子麟一怔,心中虽有几分不愿,可眼前之人看着也不是善类,而且还带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属下,他自当认怂,规规矩矩的拱手道歉,“刚刚实在没注意到,抱歉了!” 寻常之时,能说两句客套话也就罢了,可夜志宇乃是故意找茬,怎么可能放过徐子麟? “你这一句抱歉,难道就算了?”夜志宇阴阳怪气,眼眸中的鄙夷毫不遮掩。 他毕竟也是皇族出身,对徐子麟这等狗腿子,自当很是鄙夷不屑。 徐子麟一愣,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那你想怎样?” “怎样?”夜志宇颠颠自己的脚尖,“你刚刚踩到我的脚了,舔干净。” 徐子麟当即怒了,“不过是轻碰了你一下,至于吗?更何况我没踩到你的脚!” “我说你踩着了,你就是踩着了。”夜志宇不依不饶,而他身边的属下已经将徐子麟包围起来,让他毫无逃窜离去的机会。 徐子麟知道自己是遇上事儿了…… 而此时驿站中其他用饭的人看到这个状况,当即起身离开,谁也不远招惹出事。 而驿站中的驿丞早已得了夜志宇派人给的银子,此时根本躲的无影无踪。 梁三带着沐阮在角落中静悄悄的看着。 而二人争执之地就在驿站门口,所以他们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沐阮咽了咽唾沫,“那个人是谁?” “还记得六王爷么?这是六王之子,如今的大理寺卿。” “原来是他!” 沐阮因救治朝霞公主,所以对六王爷一事也是知道的,“可他怎么会找上徐子麟的麻烦?” “我怎么知道?” “那我们要不要去救徐子麟啊?”沐阮对此很犹豫,“好歹他是徐若瑾的哥哥。” 梁三听了此话微微挑眉,“或许就因为他是瑜郡主的哥哥,所以才被王世子找上门吧。” 沐阮听到这个解释,沉默了。 他虽然心思简单,却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很快便想明白梁三话中的涵义。 “可毕竟他是咱们认识的,还是应该救一下。” “这么多人,我打不过。”梁三很直白的给出了理由,“特别是带着你,机会为零,而且沐少爷您要知道,您的命,可比徐子麟值钱多了。” 沐阮倒嘶一口凉气,却又没有任何的理由反驳。 “那咱们怎么办?” “等!” 梁三咬了咬牙,继续看向驿站门口,轻声道:“至于咱们能不能救得了他,只能看徐子麟是否命大了,但眼下来看,中林县,咱们是去不成了!” 第948章 来人 徐若瑾此时正在庄子上与一众家人喝着大锅炖出的鱼汤,吃着梁四亲手做的烤鱼,梁九他们又去林子里打了几只野兔子,一并扔了火里烤了。 这一晚的美味吃的徐若瑾嘴角流油,实在是太香了! 冬季的鱼肉格外的肥美,梁四又将一整条大鱼切成了块儿,放在热油里炸透了端上来,“郡主和四爷尝尝,不是属下吹牛,这个吃法别人根本做不出,也就只有我有这手艺,若不告诉您的话,您都吃不出这是鱼肉!” “真的假的?”徐若瑾舔了舔嘴唇,伸手夹了一块,梁霄却没让她马上入嘴,“你小心烫。” “嗯嗯,知道了!”徐若瑾嘴急,仍旧重新夹起来咬了一口! 一口甜腻的滋味儿品入口中,徐若瑾当即瞪大眼睛,支支吾吾的连忙道:“好吃!好吃!” “嘿嘿,怎么样?属下的手艺不错吧?”梁四在一旁夸赞自己,这倒不是吹嘘,换成旁人,他还不亲自动这个手。 “真像你吹的那么好吃?”梁拾撇嘴不信,伸手要拿一块,却被梁四一巴掌拍飞,“这是给郡主和四爷的,你去啃两个兔脑袋解解馋就得了!” “嘿,你这个马屁精!” 梁拾的怒骂,梁四也不在意,“我自己都没动筷子,你多啥?” “我就吃!”梁拾的速度极快,伸手好似一道影,直接拿起鱼肉入嘴,而梁四的速度也不慢,趁他还未入口之时便抢回一半儿,塞入了自己口中,“那还是我自己吃!” “你这抠门的!” “有本事你做!” “你再去炸一条,味道还真不错!” “少在这里起哄……” 徐若瑾一边吃着一边看兄弟几人斗嘴抢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梁霄看她吃的高兴,嘴角也露出微微笑容。 “可惜小家伙儿才满月,只能喝奶,那等明年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吃些野味儿了?那时再带她来。”徐若瑾想起孩子,不忘吩咐红杏给奶娘也送去一些,“悠悠睡着的话,让她也来尝尝野味儿,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嗯,呜,奴婢这就去!”红杏的嘴里也塞满了吃的,支支吾吾答应着,拎着兔子腿儿便往屋中跑。 徐若瑾亲自给方妈妈夹了一块鱼,方妈妈旁日饮食上十分规矩,可今时今日的气氛着实喜庆,她也破了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欢笑、闲聊,吵吵嚷嚷的斗嘴,这种感觉让徐若瑾甚是开心,她甚至期望往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休闲潇洒,可这不过是黄粱一梦,持续不了太长久,因为太后过寿之前,还是要赶回去的。 梁霄吩咐着梁一去搬带来的酒,跟旁人算计,但跟家人,梁霄与徐若瑾甚是大方。 每人拎起一瓮随意的喝,尽管梁一等人自称属下,可在徐若瑾的心里,早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亲人一般。 一群能让自己交托安全的人,岂不是比家人更要亲? 可惜沐阮先走了,否则他也会破例喝上两口的吧? 徐若瑾的念头刚刚落下,天空中的一只翔鸟于空中鸣哨,所有人立即停下了吃吃喝喝,抬头望去。 梁霄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吩咐梁一道:“去看看,应该是梁三那里出事了!” 梁一当即撂下酒瓮,跟随翔鸟的方向而去。 很快,梁一便拿回梁三的传讯,只是在回禀之前,他先看了徐若瑾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道:“是徐子麟出事了,沐少爷正在救他。”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居然会是徐子麟出事了?难不成他和梁三与沐阮正巧遇上? 梁霄没有犹豫,立即起了身,“跟我过去看看,你们其他人留下守护郡主安全!” “是!” 徐若瑾当即起身,“我也跟你一起去!” “你还是不要去,留下跟孩子在一起,我很快就回。”梁霄看出徐若瑾的担忧,“我争取把他带回来。” 徐若瑾刚刚不过是猛一个念头,可想到孩子不可能跟着,她也只能留下。 未等众人离开,远处响起一阵马蹄之声。 梁拾不等梁霄吩咐,几个闪身便离开此处,寻着声音前去打探情况。 梁霄一直背着手看向远处,而梁拾也很快便前来回复,“是宫里的人。” “难不成还追过来逼着要银子么?”徐若瑾没什么好心气,“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你们先去。”梁霄给梁四等人使了眼色,梁四与梁拾当即去庄子的后院牵马,绕路奔去梁三所示的地方。 而二人刚刚离去,田公公带着一众皇族侍卫也已经来到庄子之上。 看着此地点燃的篝火以及还未吃完的烤鱼、兔子,田公公从马上翻身而下,一脸艳羡的道:“还是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小日子过得极美,咱家艳羡不得啊!” 走近几步,田公公给二人请安行了礼,“可惜,皇上在宫中已经被吏部侍郎大人和左都御史逼得无能为力,特命咱家前来向二位贵人求助来了!” “都躲了庄子上,也没能逃开你们,皇上英明绝顶,什么事情能处置不了?还要向我们求助?田公公可别拿这话唬我,我可不认!” 徐若瑾本就畅想这小日子过得极美,可突然徐子麟出现,田公公也追来了。 果真是麻烦碰麻烦,就不能让她舒舒坦坦的过一晚? 田公公见徐若瑾语气不虞,更是连脸色都不太好看,也知道这位不好得罪,只能看向梁霄道:“梁左都督您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 梁霄当即打断了他的话,“户部与都察院的事情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知道?既然来了,就别空着肚子,来吃上几口此地的野味儿和冬捕的鱼。” 梁霄朝着下人摆手,“拿筷子碗碟,再拿几个酒盅来。”对田公公,他可舍不得送上一瓮,一盅已经不错了! 田公公只觉得额头发麻,来到此地不过刚说两句话,便被这两位主子给撅的半句话都回不上。 这差事,果真是个遭恨的啊。 “其实,皇上这一次也是担忧瑜郡主了。”田公公立即转了个说法,“也不知怎么着,司徒家族惹恼了郡主一事被传入京都,如今已经沸沸扬扬,左都御史和户部侍郎也是为瑜郡主撑腰,要求皇上制裁司徒家族……” 徐若瑾一怔,司徒家族? 吵过一架之后,这事儿不就了了吗?怎么还传入宫中了? 第949章 名字 徐若瑾惊愕之余,侧目看了梁霄一眼。 梁霄平静如水,仍旧那副看不出喜怒的神情,也真无法推断此事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徐若瑾看了看田公公,倒并未领他口中说出的这份情,“这么一点儿事还要把田公公给亲自折腾来,这冰天雪地的,多冷?快坐下吃点儿喝点儿,也烤烤火。” 徐若瑾一句话就转到了吃上,根本不提皇上和两位大臣,甚至都没借此骂上几句司徒家族,着实让田公公搭不上话了! 梁霄也根本不理睬此事,继续吃吃喝喝,重新拾起玩乐的心,而跟随田公公前来此处的皇族侍卫早就被梁一等人拽去一旁吃肉,好似根本不是来办事的,而是来玩的。 只是坐在此处的三个人,心思都没那般安定。 田公公嘴上虽吃着美味可口的鱼,可心里在想着如何说服二人进宫。 别看是皇上下了令,若是旁人还罢,一道圣令颁布,高兴不高兴也就都从了。 可眼前这二人是谁? 瑜郡主和梁左都督! 这二位可是真不把皇上的圣令放在眼中的啊! 更何况二人明摆着知道皇上是有求于他们,所以这时候不回去才更说得通,所以田公公觉得此事很是棘手。 但徐若瑾此时心里想的乃是徐子麟的安危。 尽管她对徐子麟有着很多的不满意,有着很多负面的情绪,可这终归乃是徐家人,即便不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待,她却当徐子墨是亲弟弟。 而徐子墨只有徐子麟这么一个家人了,所以无论他为何遭到此劫,徐若瑾都不希望他有事。 只可惜田公公还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徐若瑾根本没有心思听进心中,脸上也没什么喜色,甚至连寒暄的情绪都没有。 而田公公则误会了。 他自当不知道徐子麟的事情,还以为这乃是瑜郡主对皇上要求他们回宫一事不满呢! 吃了两口菜,田公公又提起刚刚的话题,尽管他知道自己很招人烦,可他又不能不说…… “皇上这一次为了此事,特意派咱家来请二位回去,而且也派人去把司徒家族的人带回宫中,就是要为瑜郡主您做主讨个公道。” “其实这一次司徒家族出门的确是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皇上仍旧把他们召回了。” 田公公看着徐若瑾,僵着挤出笑来道:“瑜郡主,您看是不是……” “是什么?”徐若瑾心气一急,脸色也板了下来,语气冰冷,好似骤然变了个人似的。 她是真生气了。 田公公心中一紧,却也连忙道:“好歹是皇上要为您做主,您总要给这个颜面,是不是?” “这事儿您今晚上就不要再开口了,否则您就带着人立即回去,我可不留您。”徐若瑾生起气来,说话的速度也突然增快,“别说我不给您这个面子,我好端端的跟着家人出游,遇上那么几个恶心的人,挨了一通欺负就罢了,还要我连夜进城回京都?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皇上说是为我出气,给我讨公道,那为何我偏要回去?”徐若瑾看着田公公,“就没有这么个做事儿的!” 田公公被噎的回不上嘴,因为瑜郡主批的确实有道理,可他这不也没办法嘛! “其实皇上也是想等着您休息几日回去再处理此事,您乃是皇族御赐的郡主,哪里受得旁人欺辱?定是要为您讨公道,可这不是户部侍郎大人和左都御史大人不肯嘛!” 田公公只能把责任推给两位大人,总不能让皇上背锅挨骂?而且也的确是因为这两位大人,皇上才不得不把自己派出来。 当然,如若两位大人不闹,皇上或许根本不会处理司徒家族,因为这件事也的确很棘手。 徐若瑾撇了撇嘴,“再说一句,您立即走人!好好的心思,都被您给搅和了,我不高兴!” 站起身,徐若瑾转身就进了屋中。 梁霄一直都没说话,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田公公站起身走两步,却还不敢真的追进去。 转回身走到梁霄身边,田公公硬着头皮道:“梁左都督,这事儿还得您与郡主劝慰几句才行啊?其实咱家心里是偏着您二位的,这您定是清楚,但司徒家的事情,其实皇上也难办。” “此事我不管不着,谁惹的事儿谁担责任。”梁霄为田公公斟了一盅酒,“况且又不是我们让皇上给个公道的?” “这事儿其实也对,唉,都怪户部侍郎大人,一直不肯妥协啊!”田公公看着面前的酒也有几分晕,端起来看看周围的环境,他也有几分寻求自我发泄的需求。 一口干了! 火辣辣的酒沁入心肺,那股暖流让他不由得皱紧了五官,想仔细体会,却发现在淡淡的消失,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这种感觉让田公公很惊诧,索性将酒盅撂下,再讨一杯。 梁霄虽然对他不够大方,但两盅酒还是不会吝啬的,又为他斟了一盅酒,“喝过之后,我会派人收拾房间你们先住下,今日不要再提此事,否则我也要发飙了。” “呃……好!” 田公公听到梁霄的最后一句话,立即答应下来,不敢再多半句废话。 因为他可知道梁霄发火会有多么大的影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公公喝了三盅酒,索性也不再吃喝,梁霄吩咐人去收拾好房间,便让梁一引着田公公一行去住下。 而此时徐若瑾正在屋中焦急的走来走去,怎么梁三他们还没有消息传回?而且田公公就在庄子上,又怎么把徐子麟带回来? 这件事情到现在仍旧一无所知,这实在太让人心思烦躁。 好在如今徐子麟身边的人是沐阮,换做其他人,还真不见得能把他的命救回来。 可如若沐阮都无能为力,那徐子麟恐怕是真的得罪了阎王爷,其他人也都没有办法了! 梁霄此时从外进了门,徐若瑾立即凑了过去,认真道:“此事怎么办?皇上怎么会突然要咱们回去?” “这消息是我让散播出去的,只是……我没想到有人会对徐子麟动手。”梁霄的脸上也有一丝凝重,徐若瑾立即问道:“是谁对他下手?” 梁霄捋了下她的发丝,说出了那个名字:“夜志宇!” 第950章 救命 “夜志宇?” 徐若瑾瞪大眼睛,瞠目结舌的呆了半晌,嘴角险些流出口水,她才缓回神来,把嘴巴闭上,“怎、怎么会是他?” 夜志宇的名字,徐若瑾自当知道,而且记得格外清楚。 一个想要杀死朝霞公主的人的儿子,徐若瑾怎么可能不知道他? 一直以来,徐若瑾心里的夜志宇是一个悲情人物。 毕竟六王爷心中始终记挂着的女人不是王妃,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而且,六王爷一心找寻朝霞公主报仇,却根本没有考虑到夜志宇以及其他子女的安危,这着实让徐若瑾为夜志宇感到不值和哀伤。 可此时,要杀死徐子麟的人确是夜志宇? 这的确让徐若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怎么可能与徐子麟有恩怨?这事情定是受其他人指使,可能够指使夜志宇做事的人,会是谁? 徐若瑾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便是夜微言! 也只有这位皇帝陛下能够指使夜志宇做事,也只有这位皇帝陛下是最不想再听到徐家人的名字和消息。 梁霄看到徐若瑾簇紧的眉头,轻轻的抚摸,让那两道深深的印纹舒展开,“不见得是你所想的人。” “你知道我想的是谁?”徐若瑾抬头,目视着他的眼睛。 梁霄停顿了半晌才道:“因为太明显了,所以不见得是他。” “但如若不被发现,岂不是就没人知道是他了?”徐若瑾的怀疑也很有理由。 “可依着徐子麟的身份,犯得上用夜志宇出手么?”梁霄对徐子麟的鄙夷向来从不隐藏,在徐若瑾的面前,他也是如此。 徐若瑾吸了一口气,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徐子麟在夜微言的眼中不过是个随时可捏死的蚂蚁,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拳脚了得的神人,哪里需要夜志宇这位王世子动手?随随便便找个人也就办了! “那皇上要我们回城内,这件事情能拖下去吗?”徐若瑾不得不仔细考虑,因为来的人乃是田公公。 虽然与田公公的关系貌似良好,但这绝对是一只浑身长满眼睛的老狐狸! 如若徐子麟被救回来,很有被他发现端倪的可能。 徐若瑾不希望这个情况出现,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们离开。 梁霄看她的小模样,轻松的露出笑容,为她安抚的捏了捏肩膀,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这么紧张,一切都没事。” “我真的很担心。” “担心也没有用。” “真是讨厌,居然这个时候宫里来人!” “难道你不信我?” 徐若瑾摇摇头,“不是不信你……好吧,我不多想了!” 两个人不等继续叙话,隔壁小悠悠的哭声传来,想必是小家伙儿饿了亦或是尿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把心底的杂念全都抛开,“我还是先去看看孩子,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梁霄看着徐若瑾离去的影子,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从外面叫来了梁一,他仔细的问着:“他们离开多久了?”他问的乃是去搭救徐子麟的梁拾和梁四。 “一个半时辰了。”梁一掐算的很仔细。 梁霄笃定的点了头,“再等等,如若两个时辰还未回,我们就出发。” “那田公公那里?”梁一也对这一行人十分警惕,毕竟这乃是梁家的庄子,他们突然入住进来,谁知道会不会私下查探什么? “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梁霄并非轻视田公公,“因为我已经警告过他。” “属下这就去准备!” 梁一得令离开,梁霄也进了屋中去看看小悠悠,抱了抱女儿。 一家和乐融融,而此时有一个人影从屋下静悄悄的溜走,绕过两道院子,眼见四周无人,才从窗户潜入房间之中。 田公公正在喝着茶,因为喝的那三盅酒实在太烈了,让他头脑有些眩晕,不清醒。 “听到看到什么了?说吧。”田公公揉着额头的穴位,声音轻的好似冬日漂浮的雪花。 此人当即拱手行礼,随后道:“瑜郡主与梁左都督正在屋中哄着小县主,并未说什么。” 田公公停手抬头,对此甚是怀疑,“是没说,还是你听不到?” “并非没听到,而是他们只说些孩子的衣着物件,也吩咐奶娘和丫鬟做事,并未商议是否回城内的事情,公公,是否还要奴才去继续听一听?” “算了,别去了。”田公公啧啧两声,“就你的手脚,很容易被梁左都督发现,这时候咱们还是低调些更好。” “那是否要查一查梁家庄子?” 田公公并未马上给出答复,思忖了很久,他仍旧放弃了这个念头,“别触碰梁霄的逆鳞了,他今日已经警告过咱家……老老实实睡觉,一切都等明早再说!” “是!” 田公公带着一众皇族侍卫休歇熄了灯,而此时梁九从房檐上的角落处悄悄离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田公公派了人想要知道两位主子的谈话,当梁家没人了? 好在这位田公公还识大体,他但凡敢动查探梁家庄子的心思,这条命,是必定会丢的! 梁一掐算到两个时辰,向梁霄回禀。 梁霄带着他从庄子的隐门离开,走出很远,才朝天鸣哨,探寻其他人所在的方向和位置。 可是这一声鸣哨并未得到回应,梁一的心一沉,“估计离此处还有很远。” “那就朝着梁三最初给的方向走。”梁霄也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如若遇上对手,不必留下活口。” “所有人?”梁一指的乃是夜志宇,这好歹是一位王世子。 梁霄攥了攥拳头,看向梁一道:“演技怎样?” “那没得说啊!”梁一当即拍了胸脯,“假扮什么人?” “十三王爷府上的人。”梁霄突然提到他们,梁一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当却仍旧回答一个“好”字! 二人奔向前方而去,而此时沐阮已经瘫坐在地上,四肢瘫软,好似连吃奶的力气都没了,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在以自己全身力气、用破锣一般的嗓音朝天怒嚎三个字: “救命啊!” 第951章 活埋 梁三和沐阮一直在外偷偷看着夜志宇与徐子麟之间的争斗没有露面。 而夜志宇乃是故意找茬,没等徐子麟与他斗上几句嘴,他便与徐子麟动了手。 原因很简单,他乃是皇族的王世子,徐子麟一个平等小民敢与他起争执?这岂不是明摆着找挨打么? 而且徐子麟向来在市井打诨惯了,说起话来也有不屑的脏话流出,那就更好被夜志宇找理由挑衅了。 你居然敢辱骂皇族的王世子、敢辱骂大理寺卿,不打他个骨肉碎裂、手脚齐残,夜志宇都对不起皇族的列祖列宗,更对不住皇上赏的那一身皮! 当夜志宇暴露自己的身份时,徐子麟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 他惹到了岔子了! 徐子麟可不是个骨头硬气的人,尽管他在夜微澜身边做事许久,却也没有变成钢筋铁骨的汉子,当即跪在地上给夜志宇磕了几个头,随后说了自己的来历,乃是为涪陵王世子办事的奴才,请夜志宇高抬贵手,把他当个屁给放了! 夜志宇本来就对徐子麟的身份极其不屑,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只想打死了事。 更何况,他是明摆着要弄死徐子麟的,怎么会管他到底是替谁做事的?当即吩咐人对徐子麟动手! 徐子麟也是个油滑的,眼见情况不好,撒腿就跑,而夜志宇手下的人毕竟都乃是大理寺的人,没跑多远就追上了徐子麟,随后便是一顿暴打,而且一边打一边数落了他的罪名,让路过的人根本都不敢朝这里多看一眼! 其实夜志宇心里很庆幸徐子麟没有提出徐若瑾的名字。 他可以不给夜微澜面子,但却不能忽视徐若瑾的身份,因为他的背后可还有一个人,梁霄。 对梁霄,夜志宇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和尊敬。 起码六王爷的那一件事,如若不是梁霄率先出手,自己这条命恐怕早就没了! 所以在手下打徐子麟之时,夜志宇唯独做的一件事便是从手下兜里掏出了一块绢布塞了徐子麟的口中,以免他挨着打再喊出什么,那就不好圆场面了。 而徐子麟被打了个奄奄一息,似乎只有出气、无进气了。 夜志宇便吩咐人挖了一个坑,将徐子麟直接扔了里面埋了…… 埋过之后,撒土,踩平,又在野地边上铲了点儿雪压上,好似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事情处理完毕,夜志宇便带着手下快速的离开,奔去外地处理公事,也是为出行离开京都找寻一个借口。 梁三其实在夜志宇与徐子麟发生争执的时候就已经给梁霄去了消息,待夜志宇等人离开之后,,他便和沐阮开始刨地,想要把已经被埋在地下的徐子麟给挖出来! 可坑挖的很深、土压的很实,梁三一个人的力气终归有限,而沐阮的力气则可忽略不计…… 可夜志宇行走一段路程突然想起,刚刚塞入徐子麟口中的绢布没有拿出来? 他则问起了属下绢布上是否有大理寺的标志以及身份的痕迹。 属下思忖些许,说出那乃是六王府的丫鬟所赠,他也说不清楚上面是否有什么显露身份的标记。 于是夜志宇当即吩咐立即赶回,要把人挖出来,把那一块绢布取出。 即便他们已经做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徐子麟毕竟不是个身份简单的无名小卒,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彻底的洗刷干净。 所以夜志宇带人赶回之时,正看到梁三正带着沐阮在挖土,于是双方之人打了起来,而梁三带着沐阮连连遭受攻击。 夜志宇一方人多势众,若是梁三自己,逃离此地应该不是问题,可他身边却还有个沐阮,他总不能把沐阮扔下自己跑吧?即便瑜郡主不掐死自己,梁三自己的心里都饶不了自己。 于是梁三便带着沐阮开始跑,而夜志宇则带着人拼命的追,好在梁四和梁拾赶到的速度也不慢,双方打了起来,如火如荼,不死不休,梁拾开始带着沐阮跑,而梁三和梁四开始与众人对敌…… 沐阮即便被梁拾拎着跑也已经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而后梁拾把他带到距离此地很远的地方先撂下,回头去帮助梁三和梁四。 沐阮便开始朝天怒喊“救命”,喊的声嘶力竭,嗓子都已经喊破了! 好在他的叫嚷没有白费,梁霄终于听见了。 梁一问清楚众人所在的位置赶去帮忙,梁霄则拎起沐阮,继续去找寻徐子麟被埋的地方。 刚刚沐阮和梁三刨了半晌,将徐子麟刨出了半个身子,好在是脑袋露了出来,而梁霄赶到时,则将徐子麟彻底的挖了出来,扔在马上便立即带走。 沐阮也被扔在了另外一匹马上。 他瘫软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梁霄牵马狂奔,他只牢牢的抱住马脖子就够了。 梁霄赶回庄子上,梁九已经等候在此。 梁九将徐子麟和沐阮从马上拎了下来,沐阮已经昏的睡了过去,至于徐子麟,已经没了气。 梁霄也从外进来,梁九立即道:“怎么办?都昏过去了!” “死没死?”梁霄问的乃是徐子麟。 梁九凑过去仔细查看一下,“说不清楚。” 梁霄走到旁边舀了一盆凉水,朝着沐阮便泼了下去! 沐阮一个激灵就蹦了起来,抹着满身湿漉漉的水,他才看着梁霄道:“你疯啦?你这是想弄死我啊!” 沐阮的声音沙哑,即便此时是喊,却也没什么声音。 梁霄一指旁边倒在地上的徐子麟,“救他!” 朝向梁霄指去的方向一看,沐阮抖抖身上的水,想要立即起身去救徐子麟。 可沐阮已经腿脚发软,起身时踉跄两步又一脑袋扎了旁边摔一跤! “我起不来了!你把他搬来!”沐阮有气无力的道:“马上给我拿点儿吃的,又渴又饿,让我先吃点儿东西先压压惊,能不能救活他,不差这一口气了!” 梁九立即去拿了吃的和水,沐阮拼命的往嘴里塞,塞过之后擦了一把脸,随后开始用心的救治徐子麟! 能不能救活,此时真要听天由命了! 第952章 活该 徐若瑾听到徐子麟被带回的消息并没有马上冲过去看他。 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随后便继续走到桌案之前,看看医书脉学,写一写酿酒的新方子,平静的让方妈妈都忍不住过来偷偷看了她好几次,生怕郡主是故意压抑自己,内心反而容易承受不住打击。 其实徐若瑾并没有压抑自己,而她的平静也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已经彻底的把徐子麟的生死抛开,因为这件事情不是她焦虑、烦躁亦或歇斯底里就能够决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徐若瑾之前不信,可她现在却对此迷茫了,她不知该如何总结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因为连她自己都捋不出个苗头。 可归根结底,她还是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有这么一个貌似说烂了的心得,足够了。 方妈妈又过来递了一杯暖茶,“时辰也不早了,若不然郡主先睡下?不要继续等着四爷了。” “也好!”徐若瑾并没有拒绝,“让黄芪打水吧,我洗漱后先睡下,一切都等明早再说。” 徐若瑾如此干脆的答应,让方妈妈一怔,还以为她要与郡主废上一点口舌才能劝得动,看来,是她把郡主想的太软弱了。 其实,自家这位郡主何时性子软过?只是她看起来柔弱惹怜,可骨子里的那股子韧劲儿,却是很多人都无法比得了的。 黄芪打好水,徐若瑾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闭了眼睛。 脑中胡思乱想了半晌,她也不知何时才睡了过去……翌日清晨醒来时,梁霄已经坐在床边看着她。 徐若瑾不等开口问,梁霄便直接道:“救过来了,不必担心。” “好!”徐若瑾只轻轻的说了一个字,“谢谢你。” 梁霄在她的额头轻弹了个脑瓜蹦,“说这话,不觉得很伤人?” 徐若瑾抿着嘴笑嘻嘻的道:“总要客气两句嘛,不然你这小心眼儿万一记了仇怎么办?”其实她听到梁霄那句话时,心里好似一颗大石沉沉的落下,眼泪儿险些涌了出来。 似乎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从来不需要担忧和害怕,让她已经开始越来越依赖于他的存在。 如若有一天,他不在身边了又怎么办? 只是这个念头,徐若瑾不过只想了一下就抛开,呸呸呸!就不能想点儿好事儿? 梁霄自当看得出她心情的变化,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你还是不要见他,现在的情况不合适。” “我也不想见。”徐若瑾倒不是说虚词遮掩,她的确没有想见徐子麟的念头。 “那就起身吧,那个老太监还在,需要答对一下他。”梁霄伸手摸进徐若瑾的被窝内,揩了几下油,咬紧牙根儿忿忿的道:“今晚上再有谁敢惹事耽搁老子睡女人,无论是谁都砍死他!” 梁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糙话,让徐若瑾瞪大眼睛傻了半天,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肚子都疼了! 这个臭男人,简直…… “不许笑!”梁霄也不再自虐,这一冬天,他的冷水澡早已经冲够了,“我先去见一见那个老太监,你慢慢起身吃早饭,不要着急。” 梁霄离开,徐若瑾又径自的笑了半晌才让红杏进来。 穿好衣裳吃早饭,徐若瑾豁然想起了沐阮,“沐阮是不是也回来了?” 红杏当即点头,“沐少爷一早上才睡,奴婢已经送了饭菜给他过去,您不必担心了。” “那就好。”徐若瑾啧啧两下嘴,“容他睡到下晌,然后让他收拾好行囊,回中林县是不太可能了,还是先跟我回京都,后续的事情再说。” “可沐少爷好似还有心思想回去看看?”红杏对此很犹豫,“郡主,咱们也一定要回京都吗?” 徐若瑾思忖了下点点头,“应该还是要回去的,沐阮自己再走也不安全,一切都以他的安全为重,但咱们可以拖上两天,时间再久,恐怕不太可能了!” 红杏应答下来,便去告诉杨桃做好回京都城内的准备,徐若瑾吃着早饭,心里则在想着司徒家族的事情以及到底是谁在对徐子麟下手。 夜志宇不过是个刽子手,可能够说动他的人恐怕不多。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偶遇出了冲突?徐若瑾对此还真的不太相信,可这件事情她摸不着头脑,更想不出答案,可眼前要想的乃是如何应对田公公。 这个老太监乃是夜微言的另外一双眼睛,自己即便心里知道要回京都,却也不能马上就这么痛痛快快的答应。 因为宫里的人都犯贱,他们就喜欢看着别人痛苦不堪的答应圣命,那才有一种任意拿捏、看到别人不得不从的快感。 尽管徐子麟被救回了命,但徐若瑾心里很不爽。 所以她不会让田公公那么痛快的得逞,心底的抑郁总要发泄发泄,谁让皇上派了他来呢? 倒霉!活该! 徐若瑾不讲理的小心思一起,正在与梁霄说话的田公公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让他颇有几分头脑发晕! 还是第一次打喷嚏能打到这么惊心动魄的地步,田公公呆了半晌才缓回神,见梁霄仍旧在看着自己,他连忙拿了帕子擦擦额头的汗,“咱家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不过是出一趟城都体力不支,让梁左都督见笑了!” “既然公公身体不适,就不妨再多休息休息。”梁霄站起身,“稍后会吩咐庄子上的人过来几个伺候的,田公公也不必客气。” “别,别啊!”田公公立即起身,拦住要离开的梁霄,“咱们今儿还是快些的回吧?皇上对此事也很着急啊!” 梁霄满脸平和,甚至带了一点淡淡的笑容,“这事儿与我说无用,只要若瑾答应,我立即吩咐备车离开。” “这不是还得您去说和说和嘛!”田公公对接近徐若瑾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 当年在中林县,他就领教过瑜郡主的手段有多么黑暗,那时她不过是个梁家的媳妇儿,而现在她乃是皇族的郡主,田公公的畏惧之心更加强烈。 只是梁霄却不肯答应,“我怂,我说合不动,我奉劝田公公还是离开为好,但如若您********想说服她,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953章 我怂 对梁霄轻轻松松说出“我怂”二字,田公公真心想朝一旁吐一口老血! 他怂? 他如若怂的话,大魏国里就没有不怂的人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太不要脸,可田公公却还没有胆量反驳,这才是让人心里憋屈的最大原因! 田公公也知道,自己想要梁左都督去劝瑜郡主回京都的心思是无法得逞,还得他自己亲自去劝才行。 可这件事情就要仔细的想一想,因为那位主子实在难伺候啊! 田公公带着一众人吃过早饭之后,便到徐若瑾所居的小院之中。 “咱家一早来给瑜郡主请安了!” 田公公一个礼福下,随后笑着看她道:“瑜郡主昨日可歇好了?拖您的福气,昨日那一餐鱼肉野味儿实在太过鲜美,咱家在宫中伺候了一辈子都没吃到过,真是回味无穷啊!” “这话田公公还是不要随意说,宫中的御膳乃是天下第一美味,您居然说不如我们庄子上的一餐鱼?让皇上知道了,恐怕心里还得记恨我了!” 徐若瑾给黄芪摆手,让她为田公公上茶,“记得挑选点儿次品的茶叶,否则田公公再夸赞咱们的茶比宫中的好,我这条小命恐怕都得丢了!” 黄芪抿着嘴笑笑,却也福身应下,没插话半句。 田公公被噎了的好似嗓子里卡了一块黄连,别提多难受了,可他只能挤出笑来道:“瑜郡主这说的都乃是气话,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否则哪会让咱家过来请您回去,要为您讨个说法?” 徐若瑾“呵呵呵”三声冷笑,“您信么?” 田公公咬着压根儿道:“咱家信啊!” “这事儿您回去告诉皇上,我心意领了,但司徒家族好歹也是大魏先祖留下的一支人脉,我总不能让皇上为难?” 徐若瑾突然转了口风,田公公也一愣,“公事公办,皇上说,不管怎样,不能委屈了您。” “我不觉得委屈啊!”徐若瑾一脸认真,“起初是有一点儿生气,但好歹我也是皇上御赐的郡主,难不成让我跟一群守着皇陵的人没完没了?我自己也觉得掉了身价,失了体面,所以,我不觉得委屈!” “噗!” 田公公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这瑜郡主的嘴皮子也实在太厉害了,脑子转的也更快,自己颇有几分无力接招了! 其实田公公怎能不知皇上执意让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回城内的心思? 原本就是想要二位帮忙的,可梁左都督他们却已经离开京都城,到庄子上散心了,皇上觉得派人追到庄子上借银子,颇有些不够体面。 他可是堂堂的皇上啊,总不能低三下四的求大臣吧? 而正好司徒家族的事情一出,户部侍郎和左都御史又咄咄逼人,皇上虽然面子上被两位大臣逼迫无奈,其实心底暗喜,正找寻不到借口让梁霄和徐若瑾回城内的,这不就有了说法了嘛! 所以他才派田公公亲自前来,就怕别人无力招架这二人,被灰溜溜的打发回去。 田公公可谓是大魏国中最了解皇上的几个人之一了,而且还排前列,所以他才觉得这件事情要小心翼翼,起码不能让瑜郡主撒泼翻脸。 昨晚就算了,毕竟自己刚刚来到梁家的庄子上,瑜郡主有几分情绪也是正常的,可此时她阴晴突变、好似一碗白水中搅和了辣椒面儿,让田公公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田公公也不必再劝我了,好不容易出宫,就在这里玩上两天,整日守在宫内您也很是辛苦。” 徐若瑾笑眯眯的走到屋门口,看着守在门口的皇族侍卫道:“今儿田公公不走了,乐意去山里打野味儿的,让庄子上的人给你们带路,晚上继续篝火喝酒,放纵几日!” 一听这话,皇族侍卫的脸上俱都闪现出兴奋的期待! 侍卫不同于寻常百姓,原本就都是一群习武的糙汉子,整日在京都城内早都闷死了,如今有机会进山打猎、喝酒享乐谁不乐意? 但这只是瑜郡主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田公公吩咐的! 田公公这会儿追出来也无用了! 因为侍卫们一个个都满眼冒绿光的只等着自己点头,他如若不答应的话,恐怕会扫了很多人的兴致! 而且,若是当众撅了瑜郡主的吩咐……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就更别想得逞了! 眼见田公公也点了头,侍卫们当即去找梁三等人,拽着他们一起进山。 田公公却并没有跟着一同去,反而一直跟在徐若瑾的身边,寸步不离。 既然说服不动,那就只能用跟屁虫战术,粘到让瑜郡主没有丝毫的兴致,巴不得烦死自己就下令回城内了! 否则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徐若瑾才不在意田公公在身边,因为她不过是看看书,写写药方子,小悠悠醒来的时候,她又去哄着孩子,哪怕是小悠悠睡着的时候,她也能坐了床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呆呆的看上一个时辰都不嫌累。 只这么坚持了一天,田公公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只是田公公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梁左都督一整日都没有出现?而且昨晚来到庄子上的时候,梁家有很多随从二位主子身边的人,今日却没见到两个? 田公公心思十分敏感,难道是梁左都督有什么事情才不肯离开,让瑜郡主找借口拖延么? 田公公正心里猜忌的功夫,沐阮迷迷糊糊的从外进门。 他也是刚刚睡醒,红杏还没把消息告诉给他…… “怎么人这么少?都哪儿去了?”沐阮左右看看,没扫寻到梁一和梁拾几个人,“难道还没回来吗?”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田公公也在。 徐若瑾心里一紧,当即给红杏使了眼色,红杏登时上前,递给沐阮一杯水,“沐少爷您这也太懒了,睡到现在才醒?他们早就进山去打猎了,晚上郡主还想吃昨日的鱼,而且今日田公公等人到了,四爷吩咐要多打一些野味儿,估计再过一会儿也该回来了,您倒是有口福!” 不等沐阮缓回神,田公公突然上前道:“难道沐神医不认得咱家了?昨日来到此地没有看到您,您昨晚出去了?” 第954章 阎王 田公公笑眯眯的寒暄其实是一把刀,他们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不审度旁人、不打探消息!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努力让脸上没有残留半分异常,仿若田公公就是在随意问话,她虽竖起了耳朵,却貌似平和的看向了沐阮。 沐阮此时才发现了田公公也在此处,“你怎么来了?”左右看看,“难道皇上御驾亲临庄子了?” 所问非所答,倒不是沐阮故意的,是因为他真以为皇上也来了! “来什么?是田公公来让我们回京都的。”徐若瑾在一旁笑着道:“昨儿不是司徒家的人吵了几句嘴么,没想到一点儿小事都传入宫里了。” 沐阮的脑子仍旧迷迷瞪瞪没缓回神,这倒不是他反应慢,而是昨日的惊心动魄早就把沐阮吓的离了魂儿,回到此处又连夜救徐子麟的命。 梁霄那一盆凉水让沐阮虽然清醒,可救人之后他瘫软睡去,有点儿着凉了,哪还管什么司徒家族不司徒家族的?只轻应了一声,根本没往心里去。 田公公见沐阮没有回答,也知道不能仔细追问,亲自为沐阮斟了一杯茶,他笑着道:“沐神医好似很累的样子,快坐下喝杯茶,咱家好不容易逮到能与您一同喝茶的机会,也有养生之需要向您请教一二。” “田公公是有什么不舒服?”沐阮心思单纯,没听出田公公话中有话的探问。 这倒不是他笨,而是他懒得动脑子想的太深刻。 田公公僵了下,笑着道:“咱家倒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是毕竟年纪大了,做起事来总有些力不从心。” “又没什么具体的症状,想那么多干什么?”沐阮还未从昨日的惊骇中抽离出来,“其实人这辈子啊,也别整日想自己身体哪里有什么病,因为生死真不计年龄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咔嚓!命没了!身体再好有什么用?还得看阎王爷赏不赏脸啊!” 田公公嘴角一抽搐,一时间没搭上话! 虽然与沐阮也见过几次,可还真没仔细与他聊过,怎么张口就这么大的人生感慨?受什么刺激了吧? 徐若瑾在一旁没忍住笑,“不过是找你探个脉,看看身子如何调理,你怎么还说起阎王爷了?!没病也被你吓出毛病了!” “我这话不是随意胡说的啊!” 沐阮没注意到田公公的异色,“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他朝外瞄了几眼,指着门口没跟去打猎的皇族侍卫道:“就说他们这些习武的人,哪一个不是整日在刀尖上滚生死的?即便把身体调养的再好,那也是血肉之躯啊,是扛不住刀砍的!” “若是一不留神再得罪了什么人,那小命丢的是莫名其妙,调养身体?有个屁用啊!” “噗!”田公公又一口茶喷出来,两眼直盯盯的看着沐阮,真有些不知能说什么了! 自己不过是挑起调养身体的话题,想要与沐阮拉近下关系,免得聊不上话,反而尴尬,怎么说着说着,又是刀砍、又是血肉之躯的? 这哪里像个大夫啊! 徐若瑾翻了个大白眼上天,对沐阮也着实无语了! 人家不过是问一句养生,他这回答,还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聊天了? 不过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人能让田公公不再搭话,也说不上是对是错了! “行了!你至于么?好歹你是个大夫,这个心态可不好!”徐若瑾也看出来田公公心底的怀疑,她只能快些终止沐阮的牢骚,“不是说要来山上看看能不能寻到好药的吗?你这都睡到快晚上了,还寻什么了!” 提到寻药,沐阮一个激灵蹦起来,“对啊,他们去山里打猎怎么没喊我?算了,我也不去了,我还是觉得困,我要去继续睡,晚间开始烤肉的时候再叫我,我需要吃点儿好的补补,我太累了!” 沐阮说着话,站起身就离开了。 也没有徐若瑾说一声,也没有与田公公寒暄的打招呼客套两句告辞。 田公公看着沐阮离去的背影,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能与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相处的这般融洽,合着也是个奇葩! 之前没有深交体会不到,如今是真的领教了! 跟这样的人斗心眼绕着弯子说话?简直能憋死! 徐若瑾看出田公公的无奈,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可嘴上仍旧劝慰道:“田公公可不要挑理,沐阮就是这么个性子,寻常在郡主府他也是如此,早已经都习惯了。” “无妨,无妨,有本事的能人多数都有奇怪的脾气,沐神医已经算是平易近人了!”田公公咬着牙根儿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很昧良心。 徐若瑾不再理睬他。 小悠悠已经睡着,徐若瑾又坐在桌案之前看起书、摆弄起酿酒的方子。 田公公只觉得自己坐在此处很尴尬,可他又不能走,更害怕自己乱走乱动再打扰了徐若瑾的注意力,只能干巴巴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喝的他已经腹胃之中全是水,撑的起身去了好几趟净房。 天色暗淡下来,打猎的人也逐渐的回归。 梁霄说是也出去行猎,但其实他就在庄子中一间守田的屋中,等候着徐子麟的醒来。 徐子麟已经昏了一日一夜,沐阮虽然救回了他的命,但徐子麟什么时候能醒却要看他自己了。 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又埋了土里那么久,换成普通人早就死了,沐阮救他的时候录,已经摸不到徐子麟的鼻息。 死马当成活马医,沐阮也是采取了一定的非常手段,但这件事情他要求所有看到的人全部忘掉,因为他自己都不愿想起…… 时辰掐算的差不多,梁霄也知道自己不能离开田公公的视线太久,本打算再等候一刻钟的功夫,徐子麟再不醒来他便先离开的功夫,徐子麟的嘴唇微动,梁三的眼前一亮,“四爷,他醒了!” 梁霄立即看向了徐子麟,徐子麟的眼前模糊,认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怎么……怎么阎王爷长的这么眼熟?怪、怪不得梁霄煞气那么重,合着、合着跟阎王爷一个长相。” 说完这一句,徐子麟一歪脑袋,又昏了过去! 梁霄咬牙切齿的吩咐着:“去叫沐阮,让他马上来!” 第955章 说服 沐阮本已经睡下,又被梁霄下令拎来查看徐子麟,他很不开心。 可医者第一位的便是治病救人,所以他即便再不爽也先为徐子麟看过之后才发了牢骚,“真的不能再回中林县了?” “不能。”梁霄的拒绝很果断。 “那个老太监怎么来了?”沐阮也是又回去躺在床上,才感觉出田公公有几分不对劲儿。 明明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就算是皇上让梁霄和徐若瑾回京都城内,也不必把贴身的老太监派过来吧? 梁霄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你觉得呢?” “反正没好事!”沐阮耸了耸肩膀,“喝过药之后,他应该很快就醒,我先走了,好像肉已经烤上了。”沐阮拍拍已经饥饿的肚子,“我对外怎么说?没见过你?” “就当我带着另外一堆人行猎未归。”梁霄与他对好了说辞,“田老太监心思不正,你能少说就少说!” “我有办法了,你放心!”沐阮说着话就转身离开,因为他实在太饿了! 他才没有心情搭理那个老太监,满嘴都塞上肉,看他能问出什么来! 梁霄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等到徐子麟醒来。 徐子麟再次醒来过后,发现面前的人的确是梁霄,而不是什么阎王爷。 “还真是你把我救了。”徐子麟的声音很轻,因为他只觉得浑身无力,说出话后的嗓音都干涸的发疼,他干裂肿胀的嘴唇翕了下,“水,渴。” 梁四立即拿来说,汩汩灌了他嘴里。 徐子麟呛咳了几声,但也清醒了些,他虽不知道自己伤成了什么模样,但感觉道僵硬动不了的四肢,以及肿胀疼痛的脸,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动弹不得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徐子麟一副消极抵抗的模样,“但我感觉,那六王世子就是故意要我的命,绝对不是意外。” “还算你有点儿脑子。” 梁霄的鄙夷毫不遮掩,“你替夜微澜办事,就应该有过这个预期,原本你就不该到京都的。” 徐子麟找寻着理由,“我也是为了养家糊口。” “若瑾给你们灵阁干股赚的银子都能塞饱你的肚子。”梁霄伸手捏开他的嘴看看,“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就你现在这副模样,饿你两天必死无疑,连刀都用不上。” 将他的脸甩至一旁,梁霄吩咐梁四道:“拿一碗米汤来给他灌下去,牙都不剩几颗了。” “是!”梁四领命离去,徐子麟的心底也涌起几分畏惧。 因为他知道,梁霄说得出就做得到,他是真不怕自己死了…… 徐子麟不再开口,梁霄却并没有停止发问,“你去帮夜微澜做什么事情?” “我并不是帮他,我只想回中林县看看。” “是去探听姜家的消息?”梁霄直接揭穿了他的目的,“心思还真不小。” “是你想多了。”徐子麟否认。 “你父亲在何处?” 梁霄的提问,徐子麟脸色一惊,“你这话是何意?我父亲早死了!” “你不说也可以,但你可以告诉他,最好躲藏的再深一点,千万不要露面,因为这个世上想杀他的人太多,也包括我。” 梁霄的话让徐子麟的心偷停三拍,“你这话我传不到,你简直太多疑了!” “是不是我多疑,总有一日见分晓。”梁霄站起身,看着徐子麟道:“你庆幸自己命大,但身子骨是否能恢复、什么时候能恢复就听天由命了。” 梁霄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徐子麟只能平躺着眨了眨眼,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想到自己的这一遭经历,徐子麟第一次体验到“死”是什么感觉,尽管他最后被救回了命,可那一遭毒打、又被险些活埋,他已经怕的头发丝都要炸起来,除却惨痛之外,他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了。 在夜微澜身边做事,徐子麟也说不上自己是否乐意,因为在他的心中,那乃是高高在上的王世子,更有可能晋升为王,而自己不过是中林县的一个小混混,能得这样人看中,岂不是自己烧了高香? 可如今,他险些被杀了。 如若命都有可能丢掉的话,在谁的身边做事更体面,还有那么重要吗? 徐子麟想到梁霄刚刚提起了自己的父亲,他豁然发现,自己对徐若瑾已经恨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微妙到他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不知望了多久。 梁霄带着梁三等人拎着早已猎好的野鸡和野兔等物回到了庄子的大院中。 而此时篝火已经点燃,猎物已经被扒皮开膛收拾干净,串好了铁签子架在火上,而梁四又去为徐若瑾炸鱼,这乃是郡主最喜欢吃的,其他人尝一口都甭想。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皇族的侍卫已经在此地体验到梦寐以求的日子,田公公带着随身伺候的小太监坐在徐若瑾的一边,虽然也吃着,但却没有那般畅快。 显然,刚刚又在徐若瑾的面前碰了钉子…… 梁霄前来,把猎物递给其他人去收拾,他则拎着酒走到田公公身旁,“喝点儿?” “不来不来,瑜郡主的酒实在太烈,咱家虽然也喜欢,可是喝上几口就醉得不得了,生怕醉酒误事啊。” 田公公摆手拒邀,徐若瑾在一旁冷笑,“醉酒误事?此地又不是宫中,您也不是伺候着皇上,还能误什么事?我灵阁的酒还第一次送了旁人被拒绝呢,田公公这话可是伤到我了!” 徐若瑾突然冷了脸子,田公公当即呆愣,“郡主可千万不要多心,咱家没有这等想法,实在、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徐若瑾看到梁霄露面,也知道徐子麟可能没什么大问题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早些回京都城内,以免时间久了,被田公公发现端倪。 田公公被挑剔的莫名其妙,可又招架不住徐若瑾的逼问,“梁左都督救命啊,咱家可真是不知该如何劝郡主了,还是您行行好,帮忙说两句好话,其实太后大寿也没多少时日了,郡主您还没进宫为太后请安呢!” 第956章 情侬 说起还没有为太后请安,徐若瑾的确气势矮了半分。 按说满月礼,贤妃娘娘替代太后前来为小悠悠执满月礼,徐若瑾的确应该第二日就进宫谢恩的,可是她却跟着梁霄跑了。 这事儿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所以徐若瑾心虚。 田公公看到徐若瑾没有反驳,他立即继续道:“而且司徒家族上一次的事情,皇上已经很生气了,这一次又如此对待您,皇上就更生气了,这事儿太后知道都不会轻易罢休……” “咱家知道瑜郡主其实心里还是对司徒家族有气,但皇上有意为您撑腰,您也总要给皇上几分体面不是?而且太后的身体真的不太好,她老人家可是最疼您了。” 搬出太后有效果,田公公便咬死这个理由不松口,两片嘴皮子一碰巴拉巴拉一通说,让徐若瑾一时还真没了反驳的话。 因为她知道太后是真心对自己好。 她可以不理睬任何人,但却不能忽视太后……可是田公公的这个小心思实在狡猾,徐若瑾不想这么痛快的放过他! 看到徐若瑾正在瞪自己,田公公嘚啵了半晌,也知道该给瑜郡主找个台阶下,他看向梁霄道:“咱家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梁左都督您还是帮咱家劝一劝,这事儿皇上绝对没有私心,这一点咱家敢保证!” 这等人的承诺都与废话一样,根本听信不得。 梁霄和徐若瑾都心知肚明,但他们并没有揭穿…… “按说是该给太后请个安的,这件事是我忽略了。”梁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其实也是在暗示徐若瑾,该走了。 徐若瑾叹了口气,算是对他暗示的回答,可她却不打算这么放过田公公,“可我还是生气了,田公公说我灵阁的酒不好!” 田公公一愣,当即解释道:“咱家可从未说过这话啊,真是冤枉啊!” “那你为何不喝?”徐若瑾挑着不是当理说,“好歹我们四爷也是个左都督,请你喝酒你居然拒绝?而且还是寻常之人想喝都喝不到的,这事儿我挑理了!” 田公公哑然当场,立即看向了梁霄,梁霄才不理睬,反正徐若瑾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想怎么拿捏田公公,与自己有何关系? “田公公您别看我,我怂……” 梁霄又蹦出这两个字,田公公只感觉自己的五官都要抽搐成一朵灿烂的老菊花了! 可埋怨的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一脸讨好的看向徐若瑾,“这件事情真是瑜郡主您误会了,咱家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没有这个心思?”徐若瑾挑眉看着他。 田公公当即道:“真没有!” “你敢发誓么?” “咱家发誓,绝对喜欢灵阁的酒,您满意了?” “那您把这一瓮酒都喝了,你喝了我就立即吩咐丫鬟们收拾物件回京都城内。” 徐若瑾指着桌案之上那一瓮满满的酒,一本正经的看着田公公。 田公公张大嘴巴傻呆当场,半晌都没从震惊之中缓回神来! 一瓮酒? 这一瓮酒如若喝下肚子,他这条老命还能要?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瑜郡主您就饶过咱家吧,咱家的酒量您是知道的,莫说这一瓮,就是三盅酒都能立即醉倒,一瓮酒,简直是太难为咱家了,这个使不得,这个真的使不得啊!” 田公公的推托,徐若瑾又是冷笑三声,“田公公糊弄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连我都糊弄?您的酒量我还是知道的,这还是瞧不上我们灵阁的酒,算了,您还是带着人打道回宫吧,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徐若瑾说着起身就要走,田公公连忙将其拦住,“瑜郡主,您别走,咱们再好生商量商量。” “你喝酒?” “一瓮真的喝不了……” 徐若瑾转身又要走,田公公仍旧阻拦,“您这是要咱家的命啊!” “喝了灵阁的酒就是要了您的命?” “咱家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瑜郡主哟,您这是……” “喝了那一瓮酒我就回京都城内,否则一切都免谈!” 徐若瑾的话掷地有声,不容拒绝,田公公也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一道灾,一张老脸已经快哭了,“行,咱家、咱家喝。” 说着话,田公公则又回到了桌席之前,兰花指的夹起那一瓮酒倒了三盅,随后又一盅、一盅的倒入口中。 酒入腹胃的那一股火辣,让田公公又美又痛,他心里已经发誓下辈子再也不当个老奴才! 想着之前伺候先帝的公公,耀武扬威,别提有多么威风了,怎么轮到自己却这么惨? 这都是什么世道呢! 田公公一盅接一盅的干着,梁霄是不是的吩咐下人拿来烤鱼烤肉,让田公公肚子里垫点儿东西,以免真喝吐了血。 田公公已经快老泪纵横,而徐若瑾则回了屋中,不再理睬那个老太监。 居然敢拿太后威胁自己? 居然敢睁着眼睛说皇上绝对没有私心? 拿自己当三岁小孩子一般哄骗?活该! 徐若瑾虽然拿了田公公当出气筒,但回到屋中之后,也不忘吩咐红杏等人开始收拾东西。 当初知道出城游玩,以为是要离开很久的,所以带来的物件也很多,但却没想到只呆了不到三日就要回,莫说徐若瑾了,就是红杏和杨桃等人都觉得很扫兴。 众人吃吃喝喝,徐若瑾吃饱之后便洗漱睡了。 梁霄很晚才从外进了屋,洗漱过后倒在床上,身上仍旧有一股浓重的酒味儿。 显然他晚间也没少喝。 “那一瓮酒,田公公都喝了?”徐若瑾忍不住问。 梁霄嘴角露出狡黠的坏笑,“你够狠,他已经快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徐若瑾嘿嘿坏笑,“谁让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不能怪我!” “没人怪你,我喜欢看你犯坏。”梁霄说着话,大手已经深入了她的衣襟之中。 徐若瑾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可还未等她缓回神,那一张小嘴已经被他封上。 夫妻二人许久未曾有过的亲昵在这一刻点燃。 而她闭上眼睛的同时,也抱紧他的脖颈,期待着与他的合二为一…… 第957章 邋遢 天边刚有蒙亮,太阳还未在地平线的那边露出纹丝踪迹,梁霄便已经吩咐人备车,准备回京都城内。 所有人都被召唤起来,而小悠悠此时压根儿就没睡。 奶娘刚刚为她喂了奶、换了尿布,这会儿那一双大眼睛正好奇的四处乱看,时不时的举起小手挥舞两下。 徐若瑾已经睡死过去…… 被梁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的体力运动,她实在消耗太大,这会儿莫说外面叮叮咣咣收拾东西的吵嚷,就是天降霹雷她都不见得能醒。 因为她实在太困了。 梁霄将她抱上了马车,而马车内早已铺得舒舒服服,徐若瑾躺在马车上便继续呼呼大睡,才不管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田公公此时一张刷白无比的老脸已经气的快要发疯! 他被瑜郡主逼着灌了一瓮酒,早就已经吐的稀里哗啦,已经只剩下半条老命了,他只想瘫倒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可这时候梁霄又召集所有人收拾行囊上车赶路? 虽然天已蒙亮,可现在才寅时初刻,现在是大半夜啊! 疯子! 简直就是疯子! 这两口子都是疯子! 田公公感觉自己的腹胃如同火烧一般难受,小太监在旁边递来了水,“公公,若不然您再休息一会儿,让梁左都督等人先赶路可好?” 田公公将温水灌下,一抹嘴唇摆摆手道:“歇不了,这两口子就是想祸害死咱家,上、上车,东西都摆了车上,我上车之后再睡一会儿。” “奴才这就去办。” 小太监簇簇去收拾,而田公公这会儿的心都要碎了。 他不能明白,为何徐若瑾屡次都与自己过意不去?都是宫中此后在主子身边的大总管,怎么董公公那个老奸种的待遇就比自己强? 自己到底是哪儿惹到徐若瑾了呢? 难不成是对皇上不满拿自己撒气?就算是撒气,也不至于动这么狠的手。 难道是故意要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怕自己发现这庄子上有问题么? 田公公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之后,不由得仔细揣摩起梁霄和徐若瑾的动作,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他并没有窥探梁家庄子的动作,却遭受这样的质疑,难道不正是证明他们有事需要遮掩,让自己力不从心么? 心中起疑,田公公也有了几分出门的精神。 即便脸色难堪,身体不适,他却仍旧让小太监为自己穿戴整洁的衣装,将发髻盘得纹丝不乱,虽然脚步踩在地上绵软摇摆,他却仍旧挺直腰板高昂着头,缓缓的迈步出门。 梁霄看到了田公公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吩咐手下人将箱笼装车,也留下了梁四和梁九留下收尾,其实也是让二人照看徐子麟。 田公公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挤出脸上的僵笑道:“梁左都督怎么突然如此着急要回?咱家还以为您会睡个懒觉,昨日欢歌笑语,酒可都没少饮,难道不多歇歇吗?” “难道田公公还没休息好?”梁霄上下扫拂了田公公几眼,“要不然您留下再睡会儿,我们先上路。” “咱家寻常就是伺候皇上的,早起已经习惯了,是怕梁左都督突然早起不适应。”田公公话中有话,那一双眯紧的眼睛也有心从梁霄的身上探出点儿什么。 “在边境战场之地,我们天天如此,习以为常了。”梁霄对田公公有所鄙夷,“那等地方过冬,不喝酒暖身是会死人的。” 田公公老脸火辣辣的尴尬,他却仍能装傻听不懂,“这也正是咱家十分佩服梁左都督的地方……对了,瑜郡主可是在?咱家还没去为她请个安呢。” “她不舒服先睡下了,争取早上进宫为太后请安,这会儿就不要叫醒她了。” 梁霄已经表明进城之后马上进宫,田公公也不再多嘴。 试探是因他心中起疑,而此时梁霄已经表明回城就进宫,若是自己再多两句嘴惹恼了这位,那事情可就办砸了! 田公公忠心至上,一切都以皇上的要求为重,索性拱了拱手便踏着软绵绵的脚步,晃晃悠悠的回了他的马车。 梁霄脸上的不屑没有丝毫遮掩,他当然看得出田公公是在试探自己,也看得出他硬撑着醉酒的身子骨,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梁霄并没有与徐若瑾同乘马车,而是独自的上了马,朝着梁拾摆手,梁拾启程的鞭响奏鸣,一行众人踏上回归京都城内的路。 徐若瑾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马车上,坐起身子,她朝外看了一眼,见是京都城内的街道,而两旁护佑的人乃是梁一和梁三,她便知道,是自己睡的太死,梁霄连夜回京都了。 浑身酸疼的继续倒卧在马车内,她揉了揉自己僵疼的小屁*股,心中只纳闷,昨儿那个家伙儿疯狂了一晚上,难道他就不累?还连夜赶回了京都城内? 这得是一个什么身子骨啊? 明明他才是受过重伤的人,怎么现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了? 徐若瑾心中腹诽,却仍旧倒卧的赖了半晌才起身。 红杏掐算着时辰从另外一个马车上钻了过来,见郡主已经醒了,她便立即道:“四爷说马上就要进宫,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哦,啊?”徐若瑾应下后又一惊,“马上进宫?” 红杏立即点头,“是的,说是要直接进宫去为太后娘娘请安,所以让奴婢过来提醒您一声,奴婢还怕您没醒呢。” “可……可我这没梳头、没洗脸、没刷牙的,怎么去为太后请安啊?还是先回府上吧?”徐若瑾闻闻自己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即便不浓郁,那也是能闻得出来啊! 好歹是进宫给太后请安,这么去实在是不够体面,也不够尊重老人家的啊! 红杏摸了摸鼻子,一脸奇怪的凑在徐若瑾的耳边道:“四爷说了,就让您这么……邋遢着去!” 徐若瑾眼睛瞪的硕圆无比,这个家伙,他这是要搞什么鬼?! 第958章 疯子 徐若瑾顾不得心里腹诽梁霄抽了什么疯,得知要直接进宫为太后请安,她便当即吩咐停了车,让方妈妈也上了马车,开始为她收整装扮,总不能疯疯癫癫的就进宫见太后。 他抽疯,自己可还没疯呢! 方妈妈也对四爷的心思表示不能理解,可这乃是自家主子下的令,她也只能尽可能的帮郡主把仪表收整妥当。 茶水漱口,喝的水擦脸,脂粉什么的就不涂了,从箱笼中拿出了梳子,简简单单的盘了一个髻,只插了一根鎏金珐琅彩掐丝簪。 徐若瑾咬了咬嘴唇,让其不再苍白,微有几分红润。 让方妈妈看向自己,徐若瑾一本正经的问着道:“怎么样?看起来不算太凌乱吧?” 方妈妈左右看了看,露出一丝苦笑来,“装扮上虽没有问题,可……仍旧能看出点儿别的味道。” “别的味道?”徐若瑾眨了半晌的眼睛不太明白什么意思,“是、是哪里还不对吗?要不要重新整理一下?” 方妈妈摇了摇头,“是您脸上那股还未褪去的羞红,这怎么整理?倒是省了腮红。” “呃……”徐若瑾被方妈妈这话羞的快钻了地缝儿里,显然他们二人昨晚的疯狂,方妈妈已经知道。 可……可她也没办法了啊?总不能把脸蒙上进宫吧? “他就是故意的!”徐若瑾咬牙切齿,小拳头攥了紧紧,“他就是故意的!” 方妈妈摊手无策,表示没有法子,徐若瑾心里骂了那坏家伙半晌,也开始发动心思给自己找个恰当的遮掩理由。 毕竟要见的人乃是太后,而且可能还要见到皇上……这事儿看来平常,其实棘手。 皇上如此逼迫自己回京都,说是要给自己主持公道,制裁司徒家族,其实也是他自己动了杀心,拿自己当借口吧? 车辕滚滚,继续行进宫内,而田公公此时在马车上休息的还好,此时已经吩咐皇家侍卫开道,并特意吩咐人快些进宫给皇上通禀消息…… 梁霄赶在早朝之时进宫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一点,田公公还是心中有谱的。 夜微言此时已经坐在朝堂之上。 听着户部侍郎继续跟自己要银子、听着左都御史继续弹劾司徒家族的屡屡霸道、嚣张的不法行径,他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三个大。 这田公公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凭借他的那一张嘴都劝不回梁霄和徐若瑾吗? 针对司徒家族,夜微言的心中也颇有几分微词,之前的事情就罢了,因为那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 而且他一直认为司徒家族是除御林军之外,另一个能够护卫自己安全的秘密存在。 可上一次六王爷只带进了四个七离余孽,十几个司徒家族的人以命都未能抵挡,这无疑在夜微言的心中是个很沉重的打击! 十几个人,连区区四个人都抵挡不住?还保护自己什么啊?他突然觉得自己寻常对司徒家族的护佑是多余的。 哪一个明君会护佑一群保护不了自己的废物?自己简直就是被耍了! 所以夜微言此时很生气,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是他自己认为司徒家族可以保护他,可其实这一个家族就是守皇陵和禁地的…… 夜微言起了动一动司徒家族的心,除却他们真的过分之外,也是为了自己撒气。 而此时,他们恰好得罪了徐若瑾,那自己借着为瑜郡主撑腰的借口,也可以与他们商议一下太后大寿的银两,还有云贵人有了身孕一事…… 这才是夜微言心中最重的事情。 皇后有了身孕,这是夜微言心中大喜之事,可皇后的脾气,夜微言一清二楚,若是让她知道楚云秀有了身孕,真有可能动一些手段。 可是夜微言此时还无法去警告和斥责皇后,因为她有着身孕啊! 但谁能保证皇后这一胎生的就是皇子?如若是个公主呢?所以他也必须要保护好楚云秀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但这件事情又需要徐若瑾和梁霄的鼎力协助,所以夜微言此时盼着二人归来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从没有如此想念过这两个人。 尽管他心中对此十分矛盾。 他厌恶二人能够对自己这位君王的牵制,可他又不得不依靠二人的忠心。 这个矛盾非常痛苦,而痛苦的根源就来自于他内心的不安定和不信任。 夜微言在发呆,而此时户部侍郎已经嘚啵了好半晌,却发现皇上根本毫无反应! 吹胡子瞪眼,户部侍郎已经没有了分毫的耐心,禀事的嗓门都大了几分,“皇上!西北大灾晚上一刻就不知还会死伤多少人?!这都乃是大魏的百姓,您不能不管不顾啊,太后大寿哪怕能缩减一两银子,亦或许都能救活几条人命啊皇上!” “启禀皇上,太后大寿缩减银两一事暂且不提,单是司徒家族的罪责还望皇上早日给与定论,如今京都城内已经传遍此家族的恶名,而且由他们前来守护皇陵,岂不是也为列祖列宗泼了污名?” “此事老臣同意左都御史的意见!”礼部侍郎也站出来发声。 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夜微言只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右相大人看出了皇上的不满,他自当要站出来解围: “对司徒家族的制裁,皇上总要听几位当事人说上两句才能下旨,总不能听几句传言就做出判定,这岂不是荒唐?” “可太后大寿的出资缩减总能……” “这事儿不能这么论,太后的身体不佳,说不准只有这一次机会。” “你居然诅咒太后,你这是罪不可恕!” “你强词夺理!”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我们在说救灾西北,你们能不能不要把话题扯得太远……” 夜微言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嗡一堆苍蝇,而此时门外有侍卫急禀来报:“报!” “说!”夜微言一声令喝,也止住了朝堂之内其他人的嗡嗡乱嚷。 “梁左都督与瑜郡主已经回京都城内,此时正在进宫的路上!” “好,随时向朕禀奏,朕要见到他们,让他们入宫之后立即来此!”夜微言大喜,其他朝臣也已经闭了嘴。 而又过了小半晌时分,却是田公公亲自前来禀告:“皇上,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已在慈安宫,先为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去了……” 第959章 求你 “朕不是说在此处等着他二人吗?怎么去了慈安宫?”夜微言质问,语气更是强硬。 田公公缩了缩脖子,“是瑜郡主惦记着太后的身体,想要先去看一看。” “可此处这么多大臣都等着,怎么……难道朕的话没有传到?”夜微言不依不饶。 田公公只觉得额头发麻,“是奴才之前说……” 夜微言急迫:“你说了什么?” “奴才之前说,瑜郡主出了月子也没带小县主给太后请安,所以瑜郡主要求直奔慈安宫,向太后她老人家请罪去了。” 田公公补完这一句,连忙道:“其实瑜郡主也是去向太后诉一诉苦,司徒家族的事情的确惹了郡主很生气,终归是个女眷,皇上也要包容些许。” 看着田公公在给自己使着眼色,夜微言也知道这事儿另有后话,他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梁霄呢?他怎么没过来?” 田公公连忙道:“梁左都督说,先将瑜郡主和小县主送去慈安宫就来见皇上。” “孩子也带进来了?”夜微言对此很是惊讶,田公公当即点头,“是啊,因为是从城外直接入宫,并没有把小县主送回郡主府,直接带来了。” “那今日暂先退朝,朕也先去看一看母后,你们的提议朕会考虑,明日给出答复。” 夜微言找个理由想要离开,他听这些大臣们的嗡嗡嗡已经烦透了! 可是夜微言想走,大臣们却不干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户部侍郎,“老臣可以等!老臣就在这里等!” “臣也可以等,等候瑜郡主与梁左都督同来,这件事情关乎极大,不单涉及到皇族颜面,更可能让百姓们对皇上印象不佳,若有人在此时利用百姓发动舆论,那可不是小事啊!”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诸位大臣接二连三的站出来要等,夜微言的牙都快被他给咬碎了! 这帮老东西,老东西! 这些时日他的杀伐决断和不容置疑显然是碰触到了他们心中的敏感,所以才联合起来与自己作对! 如若自己在这个时候发飙发泄,恐怕又会被众人质疑自己的能力和耐心,质疑自己包容天下、亲善于民的心胸和情怀。 夜微言也不是之前的青涩之人,与澶州王斗了许多年,他最懂的便是什么叫隐忍、什么是让步。 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夜微言看向田公公,挤出一丝笑容来道:“诸位大臣说的对,这件事情是朕心急了,去告诉梁霄他们,给太后请安过后便来朝堂,诸位大臣都等着他们,今日,朕一定要给做主,天下百姓可都在看着呢!” 这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徐若瑾在慈安宫听到田公公的传话时,心里早已经把夜微言给唾骂的渣都不剩! 可面前的乃是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又有云贵人,是怀着皇上孩子的女人,她可谓是一点儿不爽都没法子发泄,只能朝向田公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瑜郡主您这就动弹动弹?”田公公等候在旁,笑着请她起身。 在太后的面前,田公公可不敢对徐若瑾有半点儿不敬,虽然太后看起来和善不计较,可她是最讨厌宫中的奴才欺主的。 在先帝在位时,御膳房的总管不过是欺负了先帝的一个小贵人,按说三宫六院,不知多少女人,可这事儿被太后听到,当即吩咐总管跪在那位贵人面前三天三夜,不给吃喝。 自那以后,宫中的奴才没有敢主子们扎刺儿的,顶多是奴才们之间互相使个绊子、动点儿手脚,对此事,太后倒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听到田公公的问话,徐若瑾并未着急,“不是说给太后请安之后再去么?你急什么?” 田公公愣住,“那、呃,您这不是……” “你以为请安只是来磕个头就完事儿了?在宫里伺候这么多年,怎么这都不懂?您还是向皇上告假回去醒醒酒,别因昨晚喝多了酒在这里乱说话。” 徐若瑾貌似随意的指责,田公公可是当即一身冷汗就冒出来了! 以为请安就是磕个头? 伺候多年不懂规矩? 昨晚喝多了乱说话? 虽然瑜郡主短短一句话没多少个字,可指责自己的每一个错儿都是太后最忌讳的啊! 这简直是要自己的命啊! “太后明鉴,瑜郡主明鉴啊,奴才可没有这个心思,奴才,奴才只是、只是……”田公公说的结结巴巴,自己都解释不清。 太后看到徐若瑾不满意的撇着嘴,她反倒是笑了起来,“寻常哀家这里闷的要命,连皇上送哀家的几只鸟儿都叫的无精打采,可你来了,好似外面的那一颗枯枝树都活了过来,哈哈哈,哀家是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瑜郡主的心性就是这么简单直爽,换做其他人,哪敢这么随意的指责田公公?”董公公在一旁插了话,反而是云贵人规规矩矩的在一旁坐着,抿嘴笑笑,只看热闹不插嘴。 梁霄此时也在,他看着田公公问道:“是不是大臣们又不肯走?” 田公公见梁霄答话,当即点头,“梁左都督睿智!” “皇上也是不容易。”太后长叹一声,“想为哀家办一次大寿,可西北大灾,户部侍郎要求缩减哀家办寿的款银去救灾,其实这也是大德之事,哀家也同意了,是皇上不肯,总觉得那么做对不住哀家。” 太后看向梁霄,“你也劝一劝他,如若哀家能以办寿的款银救助受灾的百姓,那也是为哀家积了福,是好事。” “太后心善宽厚,这话微臣一定向皇上传到。”梁霄拱手领命,“臣先去朝堂上看一看,”他看向徐若瑾道:“你不必着急。”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夫妻二人只需目光交流就可以知晓对方的心思,这也着实难得,而田公公听到梁霄肯先去朝堂,也没有继续等着徐若瑾,跟随梁霄便先离开了慈安宫。 奶娘和宫嬷此时已经哄着小悠悠去了偏殿睡下,太后看了徐若瑾半晌,拍拍她的手道:“哀家有事儿要求你了,你能答应哀家吗?” 第960章 往事 听到太后这般说,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随后看了看一旁的云贵人,徐若瑾道: “您要我怎么帮云贵人?” 楚云秀提了一口气,太后的笑容更为浓郁了些,“还是你聪明,不等哀家开口,你就知道哀家最惦记什么。” 徐若瑾露出一丝苦笑,“云贵人的事情,想必贤妃娘娘已经向您回禀了,可是我也只有探脉的本事,至于能怎么帮到她,我着实心中没数,毕竟云贵人是在宫中,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这话不用你说,哀家自当也知道。” 太后看向了云贵人,“哀家只是怕等不到她能安稳诞下孩子的那一日,而且,这宫里的气氛不对,哀家不敢赌啊!” 云贵人一个激灵,当即起身跪在太后的面前,“臣妾愿意一直伺候在太后身边儿,太后您不要多想,您一定长命百岁……” “这等虚词就不用说了。”太后拍拍她,看向了徐若瑾,“皇上心性不稳定,总有急功近利之心,可你和梁霄对他的忠心,他是知道的。” “哀家昨日与他说起此事,他也发现除却你们之外,他不敢信任何人一个人。” 太后这话说的格外沉重,重的徐若瑾都不敢接,只呆呆的看向太后,认认真真的听着。 “哀家会找寻个时机把她送出去,到时候,你来帮哀家照管好,行吗?” “臣妇尽力而为!”徐若瑾一口答应下来,“不敢保证一定万无一失,但一定倾尽所能。” “有这话就够了。” 太后颇有几分疲惫,闭了半晌的眼睛又缓缓睁开,“你看,哀家还有多少时日?别怕,说出来,哀家心里也有个谱。” 这话问出,徐若瑾险些眼泪当即掉了下来! 她立即转过头将湿润憋回眼中,随后才挤出笑来看向太后,她想说看不出来,却也知道那么说的话太后一定不信。 嘴唇抖了三抖,她与太后道:“寿宴冲喜,没准您能多活十年。”其实太后真的挺不了多久,徐若瑾看到她的状况时,整个人都发傻。 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未见,太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即便当初沐阮曾经被梁霄偷偷带入宫中,为太后检查过,也告诉给自己太后时日不久,可真的亲眼看到,她心里还是无法接受。 太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的身子骨虚弱得很,真的支撑不了太久…… 董公公给徐若瑾使了眼色,众人轻手轻脚的离开,只留太后再寝殿之中休歇。 徐若瑾走到正殿之外,即便感受着冬日的寒冷,即便天空晴朗无云,可她却仍有几分透不过气来。 心头的那股子阴霾不散,让她颇有几分迷茫和无奈。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很想救治太后,可她做不到。 楚云秀在一旁默默的陪着徐若瑾,没有多说一句话,徐若瑾也是站了半晌才发现她的存在,“云贵人现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千万不要凉着。” “多谢瑜郡主关心。”楚云秀微微的行了个礼,“其实你一定很诧异,太后为何会把我要到身边儿来,又为何如此重视我,把我托付给瑜郡主吧?” 徐若瑾轻挑眉毛,转过身正视着她,“太后的请求我答应了,就会一定用心去做,至于她老人家为何这么做,我又何必知道?” 楚云秀一愣,随后自嘲的笑笑,“是我狭隘了,让瑜郡主见笑了。” 徐若瑾对她能如此直接的自嘲,倒是颇有些惊诧,“若不然你说,我听?”楚云秀其实也是想与她交好,徐若瑾也觉得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必要。 “其实我进宫的时间很晚,更不是选秀入宫的。” 楚云秀抚着自己的小腹,说起此事还有些许羞涩,“原本家中已有姐姐入宫,我即便是参加选秀,也应该是许配给大臣之子,若是得皇上恩典,许给王公世子的可能性也很大。” “按说应该如此。”徐若瑾听蒋明霜说起过选秀,所以对此也知道一些。 楚云秀抿了抿小嘴,头低得更厉害,“可是我被皇后娘娘看上了,想将我许给国舅为妻,虽然陆家现在门庭冷落,连家宅都荒废着,但皇命在上,我父亲也点头答应了,可谈亲之时,国舅没了踪影,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很生气,带着我进宫,期望太后给做主。” “太后把皇后娘娘请来,依着皇后之意,我已经是陆家的人,让我一直等着国舅露面,太后当即大怒,索性就把我留给了皇上,皇后娘娘很生气,但我被分派到贤妃姐姐宫中生活,所以也没受什么委屈。” “如今我还有了身孕,所以……瑜郡主您应该明白的。” 徐若瑾已经听的瞠目结舌,颇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她没想到面前的云贵人最初应该是嫁给陆凌枫的?而陆凌枫居然还跑了,没了踪影? 徐若瑾啧啧两声,即便与陆凌枫更熟,也不得不斥责他此时做的不够地道。 好歹楚云秀是个姑娘,这么做的确是太过分了! 但自己这么想,皇后的性子恐怕不会这般认为。 她会认为是楚家故意借着这个机会退掉陆家的亲事,而她选中的人还成了皇上的女人,如若让她再知道楚云秀有了身孕,还不得被气炸了肺? 对楚云秀动点儿狠心有极大的可能。 当初是太后做主把楚云秀留下的,所以太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行,才要给楚云秀找一个可靠的人托付。 而自己不正合适? 本来她就与皇后不对付,再加上一个楚云秀也不疼不痒,更何况,自己心地善良,楚云秀把经历告知给自己,徐若瑾是很可能鼎力相助的。 善良是一个可以任人利用的缺点,但徐若瑾喜欢自己的这个缺点…… “我不希望你离开宫中,因为那预示着太后不妥,但如若你真有机会离宫,我会找个机会让你揍陆凌枫一顿。” 徐若瑾吸了吸鼻子,“一定。” 楚云秀松了口气,露出了羞涩的笑容,“那我等着您。” 第961章 感恩 徐若瑾并没有留在“慈安宫”很久,因为又过了一会儿工夫,田公公便前来请她去朝堂。 因为梁霄已经与诸位大臣们吵起来了,而且吵的十分凶。 吵架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梁霄自己前去朝堂,徐若瑾没露面,惹得几位大臣不满意。 这次倒不是户部侍郎和左都御史与梁霄不依不饶,反而是一直支持皇上的右相大人。 右相大人斥责梁霄昨日不归,故意拖沓,梁霄又怎会理睬他?几句话就气的右相大人脸色发白、心跳加快,好似一转眼就能死过去似的。 所以皇上让田公公快些来请徐若瑾过去,他也被这些大臣们折腾烦了! 徐若瑾听到这事儿也没着急,吩咐奶娘去把小悠悠也抱着,要一起上朝堂。 田公公当即惊了! 那里可是处置朝政之地,瑜郡主却要抱着孩子去?这岂不是荒唐吗? 原本右相大人就气的要死,要是看见这一幕,还不当即两腿一踹真死过去?! 这绝对不行! “这可是我的宝贝疙瘩,你不让我抱着?那我也不去了!按说女人上朝堂就不是个正常的事儿,而且那司徒家族不仅仅是气到了我,还吓着了我闺女,这不都是受害者吗?不让去我就不去,回家!” 徐若瑾耍蛮的本事,田公公着实领教了,“行行行,咱家惹不起您,您就抱着小县主去吧,奶娘就不要跟着了吧?”田公公能多争取一样是一样,徐若瑾已经成了他的噩梦了! “把孩子给我吧。”徐若瑾从奶娘怀中接过了小悠悠,小悠悠还在睡着,突然换了别人抱,她也有几分不舒服。 皱着小脸撇撇嘴,倒是吧唧两下又睡了。 徐若瑾轻手轻脚的上了辇轿,田公公则吩咐小太监们,“都抬的稳着点儿,千万不要太颠了,小县主可还睡着呢!”他是怕孩子哇哇大哭,可还怎么上朝堂? 小太监们当即应下,脚步簇簇,却平稳得很,徐若瑾在辇轿上开始收敛刚刚与云贵人对话的心思,开始想着朝堂们争吵的大臣。 若是真的气死了几个,她算不算杀人凶手? 徐若瑾胡思乱想的功夫,小太监们已经抬着她来到了朝堂门口。 还不等下了轿辇,徐若瑾就听到朝堂之内传出的争吵声,都是一群老头子的嗡嗡嗡嗡,倒是没有梁霄说话的声音传出。 田公公听到诸位大臣的争吵,早已经快一步的冲到朝堂之内,向皇上回禀:“瑜郡主到!” 夜微言已被吵的脑仁儿生疼,当即道:“快让她进来!” “喳!” 田公公出门去搀扶着徐若瑾,诸人也都把目光收回,朝向门口望去。 待看到徐若瑾乃是抱着孩子一起来的,当即眼珠子齐齐瞪掉一地,右相大人本是缓回来些,看到这一幕当即捂着胸口踉跄两步,“这、这是要气死老臣,气死老臣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梁霄看到徐若瑾抱着孩子一同来,也有几分惊诧,只是他想来面色不惊,反而露出几分微笑,背着手看向这母女二人,那一副宠溺和恩爱,让左都御史的嘴角都快抽飞了! 夜微言一拍脑门,嘴都气哆嗦了,原本还指望着徐若瑾的到来能够让大臣们平息怒火,也把此事做一个了解,而徐若瑾当初是表示支持太后寿宴的,这时有她站出来,户部侍郎等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因为这是徐若瑾自己掏银子,而不是从国库里出。 可现在呢? 徐若瑾居然抱着孩子上朝堂,这件事是前所未有的奇葩大事! 这两口子,这两口子是要玩死自己啊! 夜微言纵使心里七上八下的翻江倒海,但徐若瑾已经抱着孩子来为她行礼,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着道:“没想到你把这小家伙儿也给带来了,起吧起吧,免礼了!” “多谢皇上恩典。”徐若瑾一派云淡风轻的道:“皇上不是说了,要制裁司徒家族,为臣妇撑腰做主么?当时司徒男和司徒耀月兄妹二人是又要砸店,又要撵人的,可把我的女儿也给吓倒了,所以我才带着孩子一同来请皇上做主的。” 夜微言一怔,却还觉得她这话说的无力反驳,“那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御史大人对此事态度坚决,必须要处置司徒家族,而朕也要为你做主,好歹是朕的义妹,这也乃是朕的外甥女,怎能任人如此欺辱?司徒家族的确是过分了。” 左都御史听到皇上所说,立即站出来道: “请瑜郡主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如实的说一遍,皇上也能秉公处置。” “可司徒家族的人还未到呢。”徐若瑾可不着急此事,“光凭着我一个人说的,皇上就独断处置,恐怕外人还会颇有微词,不如等他们来到之后再当面对质。” 徐若瑾知道那股消息是梁霄传入京都的,那他自当是另有打算。 而现在司徒家族的人都没露面就让自己诉苦? 她才不上这个当,甭想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的身上推。 先为自己撑腰,随后户部侍郎再说出太后大寿之时,又说西北雪灾,那自己到底掏不掏银子? 为太后办寿也就算了,她刚刚进门时已经感觉到户部侍郎的眼睛都冒绿光了! 否则梁霄也不会一进门就开始气右相大人,这无非也是想谈掰了,让众臣无法开口。 这个心眼儿徐若瑾还是有的…… 眼见徐若瑾不肯迈入自己挖下的坑,夜微言心里倒嘶一口凉气,他立即给右相大人使了个眼色,开口要银子的事儿,还得让右相大人当恶人。 他还是要做好和事佬的。 右相大人自当明白夜微言之意,在针对梁家的事情上,他也乐意当恶人: “老臣知晓瑜郡主乃是善良大德之人,能够说出等候司徒家族的人归来之后再当面对质的话,也让老臣刮目相看。” 先追捧之后,右相大人才说出了重点:“老臣记得去年之时,瑜郡主还未进京都,曾支援过当地的灾情,救助了许多人,而今日老臣也听说,瑜郡主供应了太后寿宴的所有酒,可既然您能慷慨赠酒孝敬太后,不知道是否也愿为救助百姓舍一己之力?想必天下百姓,都会感恩瑜郡主的大恩大德!” 第962章 别跑 右相大人这话说出,不仅让徐若瑾皱了眉,连夜微言都愣住了! 他原本只想让右相大人说和几句,徐若瑾再为太后寿宴添些银子就得了,怎么救灾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 这小妮子还不当即就火了?翻脸走人谁都不搭理,那可就全都白费了! 夜微言虽有担心,但并没说什么,而是等着看徐若瑾是什么反应。 如若她真的因为右相大人这话发了火,自己再劝上几句也无妨,如若她没发火,真有意救灾,那岂不是更解决自己的难题了? 这并非是夜微言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徐若瑾的身上,因为“灵阁”的生意实在让所有人都眼红。 谁能想到一种酒居然卖至大江南北都遭人哄抢排队?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夜微言都曾怀疑过徐若瑾是不是在酒中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可找了很多太医和专门懂酒的人来品,除却好喝就是好喝,关键在于酒曲,那乃是瑜郡主的秘诀,旁人不得知,可即便就是知道了,也做不出这种味道来。 因为瑜郡主的酒方子可是接连出新,老少皆宜,众人都喜,而且卖了这么久,“灵阁”早已经成为一道划分身份贵贱的招牌。 各地的酒楼中即便装修的再奢华精致,没有“灵阁”的酒那就是撑面子的,没实力,好似喝得起“灵阁”的酒才是高雅人士,即便家门豪富,但不喝“灵阁”的酒也会被嘲笑为土鳖没文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这“灵阁”乃是瑜郡主的产业。 高门大户谁不乐意去找“灵阁”买酒,再攀点儿关系?而普通百姓,自当也乐意谈谈这位瑜郡主的八卦,说一说梁左都督的奇葩。 所以“灵阁”这两个字已经不是单纯的酒铺子,比整日收钱的钱庄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而且如今的“灵阁”已有多家,去年中林县大灾,单是一家“灵阁”就顶住了那么多日,更何况已经开了一年的多家铺子? 徐若瑾虽然不知道夜微言以及诸位大臣的心思是如何想的,但单看他们冒着绿光的贼眼望向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国库空了,没钱了,皇族的内库也手头紧,旁日吃吃喝喝的开销就罢了,真要救个灾,那是绝对不够的。 所以把眼睛都瞄向了自己? 简直就是扯啊! 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发火,因为她看到梁霄也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这个家伙都没有动作,那就是在任由自己耍脾气、要好处,其实徐若瑾早已经想好为太后的大寿出资置办的更豪华一些,这不用皇上开口,她也会做。 可自己做乃是主动行为; 如今右相大人开口自己再做是被动逼迫。 恐怕自己真掏了银子,右相大人还会去皇上面前邀功,是他开口瑜郡主才给了银子? 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他刚刚怎么没被气死? 徐若瑾心里转了一圈有了谱,此时并没有生气,反而好似没听见右相大人的话一般,抱着怀中的小悠悠轻拍了两下。 刚刚在“慈安宫”,小悠悠就已经睡了很久,此时在娘的怀里摇摆两下,她反而睁开了那一双清亮秀美的大眼睛,吧嗒两下小嘴,倒是也没哭闹。 “哟,我的悠悠醒了!”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浓郁慈爱,“既然是醒了,也来见一见这几位伯伯、爷爷,上一次的满月,可有很多是没见着的呢!” 说着话,徐若瑾便抱着孩子走到了左都御史的面前,即便多左都御史在躲,可架不住徐若瑾的步步相逼。 眼见皇上在不断的使眼色,左都御史只能屏神静气,看着小悠悠点了点头,“好,真好,的确是个好孩子!” “那御史大人不赏我们个见面礼吗?”徐若瑾格外认真的看着左都御史,“我们悠悠的乳名是皇上御赐的,身份也是个小县主呢,御史大人可不要太吝啬了……” 如此赤#裸#裸的要见面礼,左都御史还是头一次遇上! 可这瑜郡主还偏偏把皇上抬出来?这让左都御史怎么拒绝?怎么随意拿个东西打发了? 这就简直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怎能如此不要脸?瑜郡主可好歹是个女人啊! 左都御史看向了一旁的梁霄,却见他坦然自若,满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分毫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合着这是一家子强盗,一家子土匪…… 左都御史颤抖着手,朝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今日乃是上朝,没有什么合适给小闺女的物件,稍后补……稍后一定补!” 随意找个托词,左都御史却是看向了皇上。 夜微言提了口气想说两句,却见田公公在旁边不停地朝他叽咕眼睛,他也只能把话憋了回去,“御史大人不要吝啬,这也乃是朕的外甥女嘛!” 追捧了徐若瑾一句,夜微言立即低下了头。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左都御史的眼神如刀,恨不能吃了自己,可谁让你们今日一早就逼着朕处理这几件事的? 要求徐若瑾和梁霄立即进宫不也是你们这群老家伙强横要求的?哪怕是稍后再议都不行,偏要在朝堂上等? 现在等来了吧? 被勒索了吧? 活该!真特么解气! 夜微言高坐龙位,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可他的话也说了,左都御史即便是哭死也不能不给点儿什么见面礼。 “可是,老臣今日身上真没有合适的物件啊……”他仔细看看,身上只有一块玉佩,一个扳指。 徐若瑾一指他手腕上的沉香串,“这个。” “啊?”左都御史当即气的胡子一翘,“这乃是雕艺大师高春阳亲手所刻,凌空寺的大师亲自加持过的,这个不行,这个真不行……” “就要这个。”徐若瑾耍起了无赖,左都御史老脸要哭了,“扳指,这个扳指乃是纯阳绿……” “手串。”徐若瑾笑眯眯的看向左都御史,但说出的话却是给朝堂之上所有人听的,“各位大人都乃是朝堂之上跺一跺脚、大魏各地就要跟着颤一颤的重臣,给我们悠悠见面礼可不要小气,终归我们也是拿来攒着当嫁妆的,不用考虑是否用得上,我们不挑剔。” 第963章 勒索 徐若瑾这一番话说出来,让朝堂之上的所有大臣们都心底一紧,浑身抖三抖! 这不是明摆着在勒索他们吗?皇上怎么不管管? 右相大人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却正瞧看到了梁霄! 合着他一直守在朝堂门口就是怕这些大臣们走?难道瑜郡主这是打算一个都不放过? 左都御史一脸发蒙的看向了徐若瑾。 这手串,他即便连自己的宝贝孙子都没舍得给,居然要给徐若瑾的这个闺女? 这让他怎能忍受? 可是皇上正在看着,所有人都在看着,徐若瑾更在盯着,他是给也得给,如若不给的话,那可就真出了大问题了! 颤颤巍巍的从手上将那一串宝贝儿沉香摘下来给了徐若瑾,心如刀割,好似尖刀戳在了胸口上还剜了两下,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就别提了! 徐若瑾笑眯眯的将手串接过,抱着小悠悠又去了刑部一位大人的身边。 这人倒是痛快,想必与梁霄的关系也不错,拽下身上最值钱的一块墨玉便送给了小悠悠。 徐若瑾当即抱着孩子谢了恩,又开始下一个。 接二连三的搜刮了不少物件,徐若瑾走到户部侍郎的身边,“我替代女儿给户部侍郎大人请安了,您看,您今儿是赏点儿什么?” 其他大人们乃是听闻过徐若瑾的名声和泼辣,但户部侍郎可是向来没与徐若瑾打过交道的。 因为他之前极少上朝,也是严景松正式告病休假之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接受户部之事。 可是看到了左都御史的遭遇,户部侍郎虽然不满,但也只是哼哧两声,二话不说,把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这小家伙儿,真有福气啊!” 这一句话户部侍郎可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他这玉佩其实就是个随意的挂件,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品,户部侍郎更是在庆幸着今儿没戴什么值钱的物件露了白,那可是倒了大霉了! 户部侍郎心中正庆幸着,徐若瑾则拎着那枚玉佩看了看,又仔细打量了两下户部侍郎,随后又看了看玉佩。 这来来回回的样子,让户部侍郎那颗刚刚撂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瑜郡主这是想干嘛?老臣已经给过见面礼了,好歹这是朝堂,不要太过胡闹!” “不是你们让我到朝堂来的?怎能是我胡闹?”徐若瑾拎着那枚玉佩在户部侍郎面前晃了晃,“左都御史大人可是把最宝贝的沉香珠串都送了我们悠悠了,您就给了这么一个玉佩?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见面礼不过是个形式,难不成瑜郡主您还要挑高低贵贱?” 户部侍郎的反驳,徐若瑾答应的很痛快: “对啊,您这玉佩还比不得左都御史沉香串的两颗珠子,我当然会对户部侍郎您更有想法,是不是您瞧不上我们悠悠?所以故意糊弄我们呢?” “都察院乃是清水衙门,御史大人都肯把攒了一辈子的物件送我们,您富得流油的户部衙门居然给这么个便宜物件?您好意思么?” 徐若瑾这话一出,户部侍郎当即火了,“瑜郡主还是不要信口胡说,老臣虽乃是户部侍郎,但那乃是为皇上效力,为大魏百姓鞠躬尽瘁,绝对没有中饱私囊,瑜郡主这是诽谤!” “那您要我仔细说说么?” 徐若瑾脸色一冷,直盯盯的看着他。 户部侍郎本想立即反驳,可看着她那不依不饶的眼神心底一震,“瑜郡主,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此时正在商议司徒家族欺辱了您和小县主,商议西北大灾的救助银子,您为何与老臣过不去?” 徐若瑾态度平和,一点儿都不对户部侍郎的质疑起什么气,“我怎么与您过不去了?这两件事与您给点儿见面礼,有冲突么?” “您这就是胡闹嘛!”户部侍郎看向夜微言,“皇上,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时间耽搁不得啊!” 夜微言噎了下,看向了徐若瑾,徐若瑾的笑容当即冷了下来,“那皇上与诸位大臣谈正事吧,臣妇带着孩子告退了!” 她说话就要走,户部侍郎连忙把她拦住,“瑜郡主这是要去哪里?此时正在说您的事呢,怎么能走呢?” “让我留下,就给见面礼,否则我就走,不然你还杀了我不成?!” 徐若瑾突然撒了泼,犯起了浑,户部侍郎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儿昏了过去! 好端端的突然变脸一吼,这是想吓死谁?他的老心脏可承受不住这般吓唬啊! 户部侍郎哆嗦了下嘴,略带训斥的道:“老臣,老臣就没见过你这么刁蛮的……” “我刁蛮怎么了?我无理怎么了?”徐若瑾举了举他给的那枚玉佩,“让你们掏点儿见面礼都一个个的缩了脖子,咬牙切齿,心疼的不得了?” “让我掏银子给太后办寿宴、为西北雪灾救苦救难,你们怎么说的那么痛快?花的不是你们的银子,所以就能肆意而为了吗?啊?!” 徐若瑾的怒斥,其他人还真还不上嘴,特别是右相大人,早已经缩了一旁不吭声。 其实这事儿他们也知道没什么道理,可谁让皇上没银子的? 谁让“灵阁”是钱袋子的?怎能让人不眼馋? 但这等话没有人敢说,因为徐若瑾已然是撕破了脸,不打算与众人好好对话了。 与她斗嘴?还真没赢过…… 户部侍郎对徐若瑾并不熟悉,这会儿还有辩驳的心,“救苦救难那是积德,怎能与给个见面礼相比?这是两码事,瑜郡主如若真有良心善意,不妨就在此事上帮一把,天下百姓都会感激您的!” “按说调拨银两、统筹国库的事情乃是户部的事情,现在缺钱了,让我出手?你说的倒是轻松痛快,难道我的银子不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更何况,事情妥善解决,功劳是谁的?我又不是户部侍郎!” 徐若瑾的目光看向朝堂之内的所有人,“我灵阁赚的银子,那也是给国家缴了税的,其余的都乃我个人私产,你们动起了心思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一点儿安抚的见面礼都给的这么抠门?就别在我面前说什么仁义大道理,我呸!” “让我掏银子,可以啊!” 徐若瑾单手抱着小悠悠,另外一只手指着所有大臣,“你们都乃是国家栋梁,朝堂的顶梁柱,在此事上都应该添一把火,救助大魏百姓,这是你们应该做的!” “我现在就把话撂在此处,你们拿一百两,我灵阁就出一万两,你们出一千两,我就出十万两,你们拿一万两,我就出一百万两!” 徐若瑾的手点着所有人,特别是在右相大人那里停了半晌,“今日所有人在此,谁都别想跑,否则就没资格来要求我!” 第964章 昏了 听了徐若瑾的话,所有人当即心里一惊,眼前发花,恨不能昏了过去! 包括右相大人在内,更是全都气势汹汹的看向了户部侍郎,好端端的,你就给点儿见面礼能怎么着?非把瑜郡主给惹火了! 如今可好,所有人都栽了吧?原本就不应该跟着两口子斗气斗嘴,何时赢过? 徐若瑾撒了泼,夜微言却心里已经笑开了花,本打算出言几句安抚安抚诸人,梁霄却突然在角落之中开了口: “田公公,把诸位大臣的名字记下吧,都是捐助者,稍后可是要嘉奖的,可别把谁漏下,那就辱了大臣们的一片心意了!” 梁霄看向所有人,“当然,真有漏下的,我也会带人上门要钱的……” 户部侍郎心头一紧,当即瘫软在地上昏了过去! 徐若瑾走过去看了看,知道他是装晕,夜微言则大张旗鼓的让人去喊来太医,还感慨了半晌户部侍郎鞠躬尽瘁,着实为大魏操碎了心,实在是太辛劳了。 只是户部侍郎昏倒,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徐若瑾耍了这一通蛮横,梁霄更是一句话就打消了所有人赖账的心思。 夜微言其实早已乐得开了花,给田公公使了眼色,让他把所有大臣的名字都记下,随后还不忘站出来夸赞几句:“没想到诸位大臣对西北受灾的百姓有如此深厚的爱意,朕也甚是欣慰,不过大家也不要怕,这功劳是你们的,但这笔银子,朕会永远记住,不会让诸位爱卿白拿的。” 这话貌似甜得牙疼,引人感恩戴德,但所有人心知肚明,这其实就是一句废话。 不会白拿?难不成皇上还能还钱不成? 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惹急了他,官帽一摘,还省了每个月的俸禄呢,这个闷亏所有人都只能默默咽下,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不缺想当官的,刚刚户部侍郎昏倒,皇上几句考虑让其休沐在家就是个警告,更何况,梁霄带人上门拿银子和抄家有什么区别? 所以诸人听了皇上的安抚,只能马上跪地磕头,为西北灾民贡献一份力量也属应当应分,算是圆了皇上的这个场面。 只是徐若瑾闹了这么一回,也没有人再有什么心思等候司徒家族的人到来,为瑜郡主讨什么公道了。 原本是想配合着皇上打压司徒家族、再给瑜郡主几个甜枣吃,演一出公平公正的大戏,随后让瑜郡主一感动,拿出银子是为太后办寿也好、缓解西北灾情的困难也罢,终归掏了银子就是胜利。 如此一箭多雕的事情,谁不乐意配合着皇上演? 只可惜戏是演了,他们这些配角还得倒贴钱,招谁惹谁了?所以也没人再有心思留此不走,灰溜溜的立即散了。 各回各家,全都数银子破财免灾,连半句寒暄的说辞都没有。 右相大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其实他原本还有心再与皇上说几句,可是看到徐若瑾正拎着户部侍郎的那枚玉佩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右相大人便立即灰溜溜的离去! 满月礼的那天他都已经出了血了,难不成这徐若瑾还没完没了? 可即便是逼着他留下点儿什么,右相大人也不敢不拿出来,因为他已经发自内心的忌惮这个泼妇! 这哪里是什么郡主?这就是泼妇! 徐若瑾才不理睬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一群人算计着让自己掏银子,那就损人不利己,他们也别想好过! 夜微言可谓是得了个满堂彩,这会儿笑眯眯的从上位走了下来,快把徐若瑾夸成花儿了,“朕今日原本没有把你们召进宫的意思,可是这几个老臣……唉,朕也没法子埋怨他们。” 看向小悠悠,夜微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果真是朕的小外甥女,一来就给朕解了气,好孩子,朕没白疼她,哈哈哈……” 田公公在一旁轻咳两声,夜微言也觉出自己有些笑的过头了。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夜微言也觉得一直自此地说话不合适,“今日你们一家三口留下陪朕用膳。”他看向田公公,“吩咐人摆膳慈安宫,记得吩咐他们摆在外殿,不要打扰到母后休息。” “喳,奴才这就去,想必太后她老人家得知皇上今日前去陪同,一定高兴得很。” 田公公说着客套话,徐若瑾只冷笑两声,“说起来这偌大的皇宫,臣妇除却来此地就是去慈安宫,还真没去过旁的地界儿,但不去也好,免得还要提心吊胆的。” 夜微言倒“嘶”了一声,“朕也是怕你心里忌讳。” “臣妇能有什么忌讳?是皇上多心了。”徐若瑾这会儿正在为掏出的银子肉疼,也没什么好心气,“皇上恐怕还有话要与四爷说,臣妇就继续去叨扰太后了,再过一会儿,悠悠也挺不住了。” 孩子抱过来太久,很容易拉尿在此…… 夜微言也没再阻拦,当即让田公公陪着她一同去“慈安宫”,他则看向梁霄道:“去御书房?” 梁霄答应的痛快,“好。”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而此时的“慈安宫”并没有那么安静,因为所有的妃嫔全部前来为太后请安。 其实也是听说了皇上稍后要在此处摆膳招待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所以刻意前来,也是希望能借此让皇上多看两眼。 众位妃子正在听着小太监讲着刚刚徐若瑾在朝堂上耍的那一通蛮,这会儿再看到她来,也不免有心的调侃两句。 只是调侃的同时,也不忘拿出最好的礼赏给了小悠悠:“这可是皇上的大宝贝儿疙瘩,也是第一个被抱上朝堂的贵女了,这孩子将来肯定不一般。” “那是!”惠妃拿了一个福禄寿喜的翡翠项圈赏了小悠悠,“只是她去了,就为皇上解了围,皇上怎能不喜欢她?这是个福女,将来啊,一定了不得!” “可惜没有本事怀个皇子,否则现在就想与瑜郡主定个亲了!” 妃嫔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吹捧,容贵妃突然在旁道:“明明就是瑜郡主撒泼耍横,都能被你们夸成了花,这若是让皇后娘娘听见,恐怕又要多心了……” 第965章 输赢 容贵妃在一旁突然提起了皇后娘娘,原本兴致勃勃的妃子们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当即没了逗笑的心思。 这些时日,皇后在宫中的脾气越来越大,看谁都不顺眼,更是对任何人都有戒心,好似谁都因为她有了身孕便想坑害她似的。 前些时日罚了德妃抄经,罚了良嫔下跪,昨日更是因为一碗汤特意派人去斥骂了容贵妃一通。 皇后有了身孕乃是大魏的喜事,但确实后宫所有人的噩梦。 也就只有太后的“慈安宫”,皇后不敢肆意的发火了…… 只是徐若瑾虽看出了众妃的不喜,却也没有顺着容贵妃的话说什么。 这话乃是一个坑,无论怎么搭话都是错,因为指责的人乃是皇后,更何况,自己与皇后本来就闹得很是僵硬,谁知道眼前坐着的这些人有谁犯坏?把话传了皇后的耳朵里? 那自己可就更不清净了。 徐若瑾抱着小悠悠继续领着妃子们给的赏赐,随后便将孩子交给奶娘,坐在一旁吃着果子不说话,从未有过的静默。 容贵妃瞧见徐若瑾的刻意疏远,嘲讽似的撇起嘴角笑了笑不说话。 贤妃看在眼中,好似习以为常,因为容贵妃平常也是这般阴阳怪气的。 “瑜郡主今儿好似没什么兴致?是不是有些累了?不妨让云贵人陪着你去歇一会儿?皇上晚间用膳恐怕需要些时辰,不会那么快的。” 贤妃貌似随意的提起云贵人,徐若瑾才注意到,楚云秀一直在众妃的身后站着端茶倒水,好似个宫女似的服侍着,不知伺候了多久。 云贵人听到贤妃提起自己,当即规规矩矩的为徐若瑾行了礼,只等着徐若瑾开口了。 太后正在寝殿休歇,也根本不理睬众妃,徐若瑾其实也没有在此叙话的心思,倒不如借这个机会清净一会儿,“那就劳烦云贵人带路了。” 她顺了贤妃的意,找个理由把云贵人支开,也是让她休息休息。 有着身孕的女人最愿疲惫,看着云贵人的脸色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贤妃当即摆手,让云贵人立即引路,容贵妃又在一旁插了话,“贤妃妹妹还是真疼云贵人,好似瑜郡主也是个懂医的,倒不妨让她给云贵人瞧瞧,是不是在太后这里伺候的太劳累?身子骨撑不住了,你也好请个恩典早日的带回去放身边儿,免得这么心疼啊。” 徐若瑾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容贵妃,也着实佩服这宫里人句句都是坑。 让自己给云贵人诊脉?还是在太后宫里出的毛病? 这不明摆着让贤妃得罪了太后,说太后苛待云贵人么?当初楚云秀在宫中,是太后亲自把她要到身边儿的,也是为了将其保护起来。 这堵给认添的,还真是不嫌事儿大…… 贤妃只朝着容贵妃笑了笑,“劳姐姐操心了,我不过是让云贵人为瑜郡主引个路而已,却没想到让姐姐想得这么多,即是如此,我亲自为瑜郡主引路。” 她话音一落,看向了云贵人,“即使如此,你留在容贵妃身边儿好好伺候着吧,可别让姐姐挑什么毛病,她的规矩多。” 楚云秀自当不敢有什么辩驳,听了贤妃的话,她当即点头应是。 贤妃看着徐若瑾道:“终归也是引路,索性我也去歇一会儿,有瑜郡主陪着,我也能说几句体己话了。” “那倒是有个伴儿了。”徐若瑾应对一句,容贵妃似也没了刚刚的怀疑,又把贤妃给喊了回来,“你走什么走?刚刚还说要与晨妃商议太后的寿礼,你走了,她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姐姐您为瑜郡主引路?”贤妃对容贵妃的阴阳怪气颇有几分不耐,容贵妃撇了撇嘴,直接打发着楚云秀道:“还是云贵人去吧,也是个话少的,免得打扰了瑜郡主休息。” 徐若瑾也没遮掩,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索性带着小悠悠就先走了,谁都没搭理。 云贵人跟随在后,脸色讪讪,脚步簇簇,一副闷头隐忍的模样着实可怜。 说是云贵人引路,其实“慈安宫”中的宫女们早已经为徐若瑾收拾好偏殿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之中燃了一炷香,徐若瑾吩咐奶娘将香掐灭了,更是开了窗户散散气,才让宫女们出去,关上了门。 楚云秀也没顾忌徐若瑾,宫女关上门的那一刻,她一屁股就坐了椅子上,掏出帕子擦了擦脸,随后尴尬的笑了笑,“让瑜郡主笑话了,的确是支撑不住了。” 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楚云秀继续道:“而且反应也很大,总感觉想吐,但又不敢露出端倪。” “有了身孕就是这个样子。”徐若瑾除却对她很怜惜之外,也真不知能说什么,“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不用顾忌我。” “抱歉了。”云贵人也真是坚持不住,躺在榻上片刻就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困太疲惫了…… 徐若瑾让奶娘哄着小悠悠也去歇一会儿,可她此时倒没了睡觉的心思。 想一想外面的妃子们,徐若瑾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她们的小心翼翼和心思狭隘。 因为这本就是个争斗的世界。 你死我活、你赢我输,整日围绕着那么一个男人,都想母凭子贵的怀上他的孩子,随后便能在宫中踏踏实实行走、耀武扬威的呵斥。 可归根结底,不还是这么一亩三分地儿么? 即便这乃是太后居住的“慈安宫”,不也就是抬头才能看到太阳,院中的那几颗看不腻的老树和整日换来换去的几盆花朵?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徐若瑾尽管感慨了半晌,但并没有因为不能理解而拒绝接受。 终归不是她过这样的日子,又何必去管其他人呢? 只是徐若瑾想到刚刚见过的众人,心里想起姜三夫人不肯告诉自己的神秘人。 她已经把灵阁另外两成干股还了回来,其实是梁霄要了回来,可是另外拿了灵阁三成干股的人她却执意不肯吐露……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第966章 是谁 皇后此时在宫中听到小太监回禀着瑜郡主今日在朝堂之上勒索大臣们见面礼,而且还是抱着孩子去的事情。 虽然事出有因,但皇后听在耳中,对徐若瑾更为不喜。 “……最后户部侍郎气的晕倒过去,太医们已经检查过,没有大碍,醒了之后便离开宫中回了家,皇上与梁左都督在御书房私聊,一直都没出来。” “那大臣们就答应每个人出银子资助西北雪灾了?”皇后对此仍有迟疑,她突然想到了陆凌枫。 她始终有心让陆凌枫辅佐皇上,复起陆家,此时岂不正是个好机会?却让徐若瑾给抢了风头。 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点头,“答没答应奴才不知道,但大臣们都没反驳,想必此时应该是真的了。” “这个徐若瑾,还真有胆子。”皇后即便对徐若瑾不喜,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胆子够大。 起码换成自己,她是绝没有与大魏的重臣们扯脖子对骂的。 可徐若瑾就是偏野小地方养出来的野丫头,自己是后宫之主,大魏的皇后,她怎能与自己相比? 不过徐若瑾抱着那孩子去了朝堂一事,皇后很不爽。 自己的孩子还未出生,她却先抱去那等庄严神圣之地,也实在太没规矩了! “徐若瑾此时在何处?梁霄还未走,她直接回府了么?” “瑜郡主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又去了慈安宫,皇上晚间设宴,留梁左都督与瑜郡主一同用膳。” 小太监说完,不忘补了一句,“如今诸位娘娘也都在慈安宫呢,皇后娘娘您难道不去吗?” 皇后提了一口气,心情并不太爽朗。 其实她也很想去“慈安宫”转一转,可皇上晚间设宴也没有召自己同去?难道她要自己巴结上去?岂不是让那些妃子们瞧低了? 而且,那里有许多人在,自己身边纵使宫女和小太监再多也不安全,若是谁有了歹心恶意,躲都躲不掉。 “本宫今日就不去了。” 皇后看向小太监,吩咐着:“你去慈安宫看看,瑜郡主在做什么?终归离晚膳还有一段时辰,让她来本宫这里坐一坐,让她抱着孩子一同过来。” 皇后自觉高贵无比,要见徐若瑾也应该是召她前来,而不是自己去“慈安宫”。 小太监得了皇后的令,立即应下前去“慈安宫”请人。 徐若瑾此时正与云贵人一同在侧殿的屋中休息,小悠悠也正在熟睡之中。 刚刚想了很久“灵阁”的事情,可徐若瑾却一无所获,反而想的头脑发疼,索性也躺下歇了片刻,刚刚要进入熟睡之时,门外响起了轻轻叩门的声音。 楚云秀一个激灵便站起了身,待站直之后才后悔刚刚的动作太大,不知是否伤了腹中的孩子?略带后怕和胆怯的看看小腹,待发现并没有疼痛不适,才簇步走到门口,问着道:“什么事?” “皇后娘娘派人前来请瑜郡主和小县主去她的宫中坐一坐……” 楚云秀转头看看正在熟睡的徐若瑾,轻声应道:“瑜郡主睡着了,等我问一问。” 话音落下,楚云秀还未从刚刚的惊慌中缓好,拍拍胸口,让自己的情绪略微平稳,而此时徐若瑾也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起了身。 “是召咱们出去了?” 徐若瑾并未听到宫女说话,因为她们的对话声音很轻。 楚云秀摇了摇头,语气更带有几分莫名的畏惧,“是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和小县主一同去她的宫中坐坐。”她最近是被皇后娘娘折磨怕了…… 徐若瑾一怔,随后笑了笑,“还寻思今儿皇后娘娘为何如此安静,看来是我误会了。” “瑜郡主要去?”楚云秀虽然也听说过徐若瑾行事很大胆,但那可是皇后娘娘,为何瑜郡主没有分毫胆怯?似乎……也没有敬畏。 “既然都派人来请了,自当是要去的。”徐若瑾整理了衣襟和发髻,正准备召唤奶娘出门,她的脚步突然停下,看了看云贵人,她伸出手来为其整理下凌乱的发丝,“慌什么?又没有让你跟随。” 楚云秀福身道谢,“我也不知道慌什么,只是提起皇后娘娘,我就心跳的很快。” 徐若瑾哑然半晌,不知该如何劝。 虽然楚云秀对其遭遇说的轻松,恐怕其中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感觉到危险随时傍身的恐怖吧? 奶娘也收整好物件,抱着小悠悠跟随徐若瑾和楚云秀离开了侧殿。 二人一露面,容贵妃便带着幸灾乐祸笑着道:“还是瑜郡主的人缘好,连皇后娘娘都亲自派人来请,只是你也要护好了小悠悠,皇后娘娘如今特别怕吵,可别因孩子哭闹,惹急了她。” “这倒是让容贵妃娘娘操心了,谢了。”徐若瑾才不理睬她的阴阳怪气,而此时晨妃突然在旁边接了话: “小县主还睡着,不妨就留在慈安宫吧?你还抱着一同去?” 惠妃接着道:“就是,有我们帮忙照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贤妃娘娘并未说话,德妃也只是一直看着,不发一言。 徐若瑾看了看惠妃,又看了看容贵妃,“各位娘娘都还要我来给把脉瞧身子呢,哪里敢请各位帮忙照看孩子?” “说起来……我还真是不放心。” 徐若瑾话音撂下,看向皇后派来的小太监道:“走吧,别耽搁的太久了。” 小太监已经被徐若瑾如此狂妄的撅了容贵妃娘娘与惠妃娘娘的面子,惊的目瞪口呆,此时再听徐若瑾的吩咐,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瑜郡主请……” 他惊愕的嘴还是没合上。 容贵妃气的冷哼一声不理睬,惠妃咬着牙抬手指了指,却还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 并非是她们没胆子发脾气,而是她们都知道今日徐若瑾的做派让皇上心中大喜,这个时候还触徐若瑾的眉头,岂不是惹皇上不高兴? 不过是说了两句不顺耳的话罢了,待徐若瑾的身影消失在“慈安宫”之后,气氛又恢复成寻常那般,好似刚刚那一个小插曲从未发生,而徐若瑾更是从未出现。 一切恢复如常,一切又不同寻常。 徐若瑾坐在轿辇之上,想着自己刚刚对顶了一句之后众位娘娘们的反应,好似都不像是持有灵阁干股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第967章 疯了 轿辇停在若凌宫的门口,徐若瑾才抱着小悠悠慢慢的迈进正殿之门。 皇后此时并未在正殿之中,徐若瑾坐在一旁等候半晌,小太监才出来又请她带着孩子一同去内殿。 皇后此时正在喝着御膳房刚刚送来的汤品,徐若瑾进门请了安,她也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并未说话。 徐若瑾也不客气,不等皇后吩咐什么,直接找寻了一旁的小杌子坐下。 皇后看她这般不客气,当即眉头簇紧,把汤碗朝向旁边重重的一撂,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才开口道:“生了孩子过了满月,本宫也是第一次见着你,来宫中也不说过来瞧一瞧?恐怕是心里记恨本宫了?” 皇后的质疑,徐若瑾只觉得很无聊,“皇后娘娘这话臣妇可是听不懂,今日本也不想进宫的,若不是皇上急召,臣妇一家人在京郊庄子上过的很开心,不愿沾染这些麻烦事儿。” “太后大寿乃是皇族大事,西北雪灾更是国家大事,这都乃是皇上整日最烦忧之事,怎么在你这里反而说麻烦?” 皇后训导的架势摆开,“你们乃是辅佐他的左膀右臂,理应在这个时候多多协助皇上处理朝政,这是应当做的。” “可国家之事却没有让臣民之家掏银子的道理。”徐若瑾也不客气,这事儿她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儿,皇后还在这里以身份和大义对自己施压? 抱歉,不吃这一套…… “你……”皇后提了一口气,却又不知能说什么,“本宫向来是想与你心平气和的交往,可你却每一次都像块硬石头,让人又气又恨!” 徐若瑾当即一张无辜脸,“臣妇对皇后向来实话实说,从没有说着虚词遮掩内心的不满,这难道不对?” “你这张嘴皮子总有道理!” “臣妇也是知无不言,忍不了。” “你就是看不得本宫舒服!” “那皇后娘娘为何还让臣妇来陪您说话?原本还以为您心中喜欢臣妇的爽快直白呢,没想到不是啊!” 徐若瑾的装傻充愣让皇后气的牙根儿痒痒,闷了半晌才说出她的目的,“本宫如今也有身孕几个月,你既然来了,不妨为本宫探一探脉象,只觉得近期身子何处都不舒坦,也帮本宫看一看这吃食中、这屋中是否有什么不对的?” 皇后说话间也看向殿内四处,“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晚间都睡不踏实。” 徐若瑾心里一个大白眼翻上了天,可她却坐在那里没动地方,“这事儿民妇做不了,自从生过孩子之后,对医术甚不明朗,前些时日随意诊脉,把四爷都给惹恼了,皇后娘娘生子乃是朝堂大事,有太医们亲自盯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本宫……本宫这不是信不过他们么!” 皇后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眼色,小太监立即把其他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徐若瑾面色未惊,继续抱着怀中的小悠悠轻轻哄拍。 小悠悠睡的很沉稳,小嘴偶尔“吧嗒吧嗒”的动一动,那副小模样让徐若瑾心底极暖,只是在这四处冰冷毫无人气的宫中,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皇后盯着徐若瑾道:“皇上这么多年都未能留下子嗣,这事情怎能与太医们没有关系?本宫信不过他们,这也是理所应当,所以才不得不向你开口。” “徐若瑾,本宫知道你向来是不喜本宫,但这一次的事情,本宫的确是要求你。” 皇后能够说出这么一个“求”字,也着实难得,尽管这个字吐的含糊不清,甚至徐若瑾都听到了隐忍咬牙的声音,可毕竟是从皇后的口中说出,徐若瑾也甚是惊诧。 “臣妇刚刚说的都乃实情,并非是故意推托不为皇后娘娘请脉,如若您信不过,自当可以把四爷召来问问,此事都已经成为郡主府的笑谈,并非是臣妇杜撰。” “臣妇刚刚走进若凌宫,两旁的环境也仔细看看,此时乃是冬季,院中没有任何花草摆放,对您不会有什么大碍,而屋中也没有混杂的熏香,这应该也没有问题。” “皇后娘娘的饮食都乃是信得过的人亲自挑选食材,亲自动手熬制,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徐若瑾的语速很快,“即便您怀疑之前的太医们有问题,可如今洪君死了,罗春也死了,为楚嫣儿诊脉的太医也死了,这一年之中太医院接连出事,其他人还能有动心思的胆量?” “如若换做是臣妇,臣妇绝对不敢,之前沐阮进宫为您诊脉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是您自己心中太焦虑,这的确对胎儿不好,还望皇后娘娘能够听得进逆耳忠言。” 徐若瑾这话的确说的很诚恳,也很直白。 她已经懒得去理会皇后是否会发火,是否又触了什么脾气,因为实情就是如此,不如活活的把她心底的恐惧和自卑撕裂,否则这么煎熬下去,不单是她可能疯了,腹中的孩子的确会受到很大影响。 皇后听过之后很难得的没有发火,而是静静的沉默了许久。 徐若瑾也不着急催促她说什么,继续轻轻的哄拍着悠悠…… “不是本宫过虑,而是这宫内的确有问题,本宫身边的人也有问题。” 皇后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一次本宫说出来都没有人信!” “徐若瑾,本宫知道你很厌恶来这里,但今日你说了此地毫无问题,本宫就信你一回。” 皇后突然猛的看向她,“但如若本宫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罪魁祸首就是你,都是因为本宫信了你,本宫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绝不!” 徐若瑾的心好似被狠狠揪出来拧了一把般痛苦难受,她立即站起身,一个字都没有说,只微微为皇后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大踏步的离开,多一分钟她都不想留下! 整个皇宫之中,皇后其实才是最可怜的人,但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她的同情心和爱心还没泛滥到要帮助一个诅咒自己的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已经从骨子里疯了! 彻彻底底的疯了! 第968章 心伤 徐若瑾并没有带着小悠悠再返回“慈安宫”,而是让人直接送自己出宫,再派人去告知梁霄一声。 她一刻都不想在宫中多呆,因为皇后的那一句话让她好似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倘若真情实意换不来别人的感激,哪怕是平淡的嘲讽一笑也比这般歇斯底里的诅咒要强。 徐若瑾不想再见到她,即便皇后再召自己入宫,她也绝对不会妥协。 因为她不想再将自己置于一个小丑的境地,更不想让这些话污了悠悠的耳朵! 低头看了看孩子,徐若瑾将悠悠抱得更加紧,她很后悔刚才带着悠悠一同去了“若凌宫”,可她又不敢将悠悠单独置于“慈安宫”,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她再也不想经历! 永远都不想! 田公公听小太监回禀了“若凌宫”刚刚发生的事情,心里除却哀叹之外便是无奈。 好端端的,今儿惹瑜郡主做什么? 这会儿皇上正追着梁左都督商议朝事呢,突然打断,岂不是惹恼了皇上? 可瑜郡主还是带着孩子直接离开的,连晚膳都不用了,显然是心里带着气,如若就此摁下不理,稍后她真冲了进来,可容易闹出大事。 旁人也就罢了,对徐若瑾,田公公除却阴影就是惨痛的经历,他着实不敢低估,因为即便是今日,他灌了那一瓮酒后的恐惧还未消除,所以思忖了许久,田公公仍旧悄悄的进了门,凑在夜微言耳边小心翼翼的说了话: “皇上,瑜郡主有一些不舒服,想要先回了,您看,您是再留梁左都督片刻,还是……” 夜微言一怔,随即皱了眉道:“不舒服?怎么了?” 梁霄的听力极其敏感,即便田公公刻意的压低声音,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臣改日再来,今日先告退了。” “你先等一等。”夜微言立即起身拦下梁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与梁霄细谈,怎么能这时候就放他走? 更何况今日徐若瑾已经站出来与诸位大臣们撕破脸,但夜微言是得了实惠的,总不能用完了人之后就不理不睬,更不关心。 关键是徐若瑾的银子还没真掏给他呢……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不舒服?你仔细说说。”夜微言看出田公公脸上的遮掩,“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朕对梁霄毫无遮掩!” 皇上已经这般说,田公公也知必须说实话了,“其实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原本瑜郡主带着小县主在慈安宫中等候皇上开宴,但皇后娘娘得知瑜郡主入了宫,便派人去请瑜郡主母女去了若凌宫,但这会儿瑜郡主并未再回慈安宫,而是想回府了……” 田公公余光盯着梁霄的脸色,“若不然,奴才亲自去看看瑜郡主,然后再来给皇上与梁左都督回话?” 梁霄不等开口,夜微言便立即吩咐田公公去请徐若瑾,“你亲自去看看,朕还有几句话要与梁霄说。” 田公公当即应下便要走,梁霄立即拒绝,“臣还是改日再来,若瑾身体重要,告辞。” 不等夜微言再有什么说辞,梁霄当即便转身离去。 夜微言抬手也没拦住,不由得埋怨的看了田公公一眼,“你晚来一会儿也行啊,朕与梁霄正说到关键!” 田公公脸色讪讪,可数落皇后的话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当即把皇后宫中的小太监叫了进来,田公公一脸厉色,指着他警告道: “你与皇上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敢有半个错字,小心你的脑袋!” “奴才不敢,奴才绝对不敢说半个虚字,是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去请瑜郡主,然后……” 小太监在向夜微言回禀刚刚“若凌宫”发生的事情,梁霄此时已经快速的赶到宫门口。 徐若瑾已经抱着孩子上了马车,她并没有把孩子交给奶娘带,而是一直都亲自护着。 即便不是她有心如此,可这下意识的举动也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稳,以及对皇宫此地满心厌恶的疏离。 梁霄撩开车帘子,看到她望向自己,那双晶亮的眼眸中充满了不甘和屈辱。 他没有问半句话,而是走过去将她母女二人都抱在怀中,“启程。” 梁拾当即甩鞭,马车启动,徐若瑾绷紧的心才缓缓松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徐若瑾没有说什么,她只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听着车辕滚动的声音;她只想抱紧悠悠,感受着做母亲的温暖; 她也只想依靠在这一个肩膀上,她会感觉到无比的安全。 有此已经足够了,其余的人就让他们见鬼去吧! 夜微言听了小太监的回禀,当即气的额头发晕,脑仁儿发疼! 他处心积虑营造的好气氛都让皇后几句话给打破,可自己如今却还没办法朝皇后发火! 皇后本就已经是敏感到极点的神经,如若自己发了脾气,她受了刺激,那她腹中的孩子很容易出现问题。 可这感觉实在是窝心。 将心比心的想一想,换做自己是徐若瑾的话,听到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诅咒,他的心情也不会好。 “这件事情与任何人都不要提,去慈安宫说一声,就说今日朕已临时给了梁左都督差事要办,晚宴取消,让她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夜微言给了吩咐,田公公不免探问,“皇后那边……要怎么回复?”这事儿皇上不能不给个说法。 是奖、是斥,总要表明个态度…… 夜微言不耐的摆了摆手,“不用理她,让她自己疯着,另外把陈太医给朕找来,朕要仔细问问皇后身体的情况!” 哀叹一声,夜微言很是无奈的感慨,“本还想让梁霄把沐阮带进宫来,给朕一个准确的消息,到底是儿是女,闹了这么一出,甭想了!” 田公公屏住呼吸,根本不搭这句话。 夜微言却自言自语的道:“你亲自去告诉驸马一声,明日上朝,让他站出来为西北雪灾捐银子,逼其他大臣们做表率,这个钱,朕一定要拿到手!” 第969章 等待 严弘文听到田公公亲自来传了皇上的话,当即答应下来。 即便田公公要马上赶回宫中,严弘文也竭力的留他在府上用饭。 熙云公主也特意出面,已经是给了田公公好大脸面,可田公公今日是真的不敢耽搁,只能隐约的吐露两句瑜郡主在宫中不愉快的话,皇上心情也不顺畅。 严弘文知道也没有办法再挽留,只能亲自将田公公送到了门口。 但田公公留下的那两句话,他却没有忘。 今日严弘文虽然没有上朝,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散朝之后,便有户部的人立即来找严弘文,说了户部侍郎晕倒的消息,更是说起今日瑜郡主在朝堂发飙的经过。 对徐若瑾,严弘文可谓是五味繁杂,无法评价。 想起在中林县初见时的她、再想想现在的她,虽然容貌未变,性格未改,可是她周身散发的那股正气却越来越浓。 浓到所有人想亲近她,却还不敢亲近她。 起码自己身边的女人是如此,而他自己,又何妨不是这样? 只是,徐若瑾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但徐子麟已经被除掉,他与徐若瑾的关系也可以慢慢缓和。 因为有徐家的屏障在,他自己的心里也始终有个结的。 熙云公主见严弘文一直在思考,并没有打断他,严弘文想了半晌转过身,正见到熙云公主与蒋明霜都在身后看着自己,他反而尴尬的露出笑容,“抱歉,想了些事情。” “驸马有什么抱歉的?看你这些时日心情不错,我也很是开心,原本今日还想吩咐外面的去定一桌好席,府中也尝尝新鲜,可是太后大寿、众臣为西北大灾捐赠银两,这倒是不好铺张了。” 熙云公主微有遗憾,蒋明霜在旁边道:“若不然,婢妾让厨房今日改几道菜?公主殿下有什么想吃用的?不妨说说?” “算了,还是不用了。”熙云公主微微摇头,“众臣都掏银子为西北受灾百姓救苦救难,咱们也要规矩着点儿,我个人也出一百两银子,明日驸马上朝,也替我向皇兄禀告。” 严弘文当即答应下来,“好,我一定说。” 蒋明霜在一旁犹犹豫豫,想捐赠一些,可又怕身份不合适,反而被人误以为在抢熙云公主的风头。 可她的确是有心捐赠,一时之间脸色阴晴不定,正让熙云公主看到,“难道你不表示表示?” 蒋明霜一怔,“那……那婢妾捐赠五十两?” “灵阁可是也有你的股,你只捐五十两好意思?”熙云公主难得的开了句玩笑,“同拿一百两,别超了我的,明日驸马率先做出表率,其他大臣们也应该都闭嘴了!” 严弘文满脸感激的看着熙云公主,倒是壮了胆子,把她和蒋明霜的手都牵了起来,“有你二人在身边,乃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蒋明霜羞涩的把手从严弘文的手中悄悄抽了出来,随后静静的离开了屋子,只将此处留给了他们二人。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蒋明霜的心微有一疼! 可是疼也并没有用,因为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爱上了。 只是因为若瑾,她根本不敢表露真心,可面对自己,她又如何能够自欺欺人? 如若生活偏要这样开始,那就让她继续下去。 只期望日子越来越好,千万不要再有暴风雨的来临了…… 夜微澜近些时日格外的安静。 因为他派徐子麟去打探姜家的消息,准备伺机找寻漏洞拿捏在手,与姜中方合作。 所以听得梁霄带着徐若瑾去京郊游玩被皇上找回、又听到徐若瑾今日在朝堂之上与诸位大臣撕破脸皮,也不过是笑笑罢了,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和想法。 只是所有人都出了银子了,他也应当有所表示。 “明日一早,本世子进宫一趟……不,去让世子妃明日进宫一趟,拿出银两交给太后,其余之事什么都不要说,只说是表示下心意,毕竟,西北是王府驻地,如今遭受雪灾,本世子也甚是心寒,但我们依靠俸禄过日子的,不必拿得过多。” 王大总管立即点头,“那依着您看,拿多少银两合适?” “朝臣们不都是拿一百两么?我们也不要例外,拿一百两正好。” 夜微澜说到此突然笑了笑,“恐怕这次之后,没有人再敢对徐若瑾动什么心思了吧?呵呵,这女人,越来越有趣了!” 王老太监可不同意夜微澜对徐若瑾的夸赞,“原本就产业丰厚,拿出一些救灾百姓也乃是理所应当……即便再动怒,也不能抱着孩子上朝堂?成何体统?!” “有何不可?那乃是本世子的小外甥女。”夜微澜对徐若瑾的维护,让王老太监始终不能理解,“世子明日不亲自去一趟?此时向皇上表功,代表西北百姓向皇上谢恩,让众臣能够意识到您的和善和存在,岂不是正合适?” “那岂不是抢了皇兄的风头?” 夜微澜掰了掰手指,“本世子是绝对不会抢皇兄的风头的,此时最重要的乃是姜中方手中的军权,如若他依靠了咱们,有没有梁霄的协助,便不再那么关键了!” 王老太监不再多话,悄悄的退出门外去找梁芳茹传话,而夜微澜则在细细思忖着徐若瑾。 她的确很像朝霞公主,无论从其五官还是气质,仿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可她的心如若也有朝霞公主那么狠辣,该有多好? 不等夜微澜继续想下去,王老太监又从外归来,他递给夜微澜一封信,夜微澜随意的拆开,却是面色一紧! 是守在中林县路上的人并未等到徐子麟,特意来信问一问徐子麟是否已经离开京都…… 夜微澜知晓事情或许有些变化,他把信放入碳炉之中烧成灰烬,刚刚安稳的情绪,此时僵沉如灰,甚是难看! “我们继续等,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必须安心的等!” 第970章 本心 司徒家一行是在深夜三更过半才赶回京都城内。 而这一去一回受到的打击,让司徒耀月路过瑜郡主府门前时,恨不得下马冲过去猛砸一通。 但是司徒男却格外的冷静,而且严厉警告自己的妹妹,绝对不许轻举妄动,否则家法处置。 听到“家法”二字,司徒耀月还是怕的,可是她不能明白为何自己的哥哥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 自从见到那个徐若瑾之后,他就变了! 难道……难道他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司徒耀月除了能想到这么一个理由之外,根本想不出为何哥哥的秉性会大变。 可那个徐若瑾除了长的不错之外,根本不讨人喜,那一副趾高气扬的劲头她想想就又是一肚子火,有什么好? 司徒耀月本想数落司徒男两句,可见兄长********赶路,她也只能暂时的闭上嘴。 而入城之后,司徒男直奔皇宫,等候明日皇上一早起身后便请罪,司徒耀月则被打发回家,去向父母禀告此事。 司徒耀月回到家之后便一副撒娇的模样朝向父母痛斥徐若瑾,可还未等说上几句,就被父母下令关了起来。 而司徒男到皇宫之时已经天色微亮,他在宫门口一直等了一个时辰,才得夜微言召见,入宫叙话。 而今日的早朝,是格外和谐、安宁、一派祥和的早朝,似乎从夜微言当政一来,从未有过这么让他从头发丝爽到脚趾甲的一天。 从众臣上朝开始,严弘文便站出来上奏,乐于为西北雪灾的受苦百姓捐赠银两,包括家中的公主以及侧妻每人也各捐赠百两…… 表忠心的话说得太多,听的众人耳朵发腻,但即便如此,他们心中也已明白,严弘文就是皇上派出来做表率的,他都已经捐了,还一府就捐三百两,还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那可就不是一百两的事儿了,说不准是多少银子了…… 所以接二连三便有大臣站出来表忠心、捐银子,接二连三的上奏,都是掏钱的,至于司徒家族之事,根本没有人再多提半句。 废话! 银子都捐出去了,谁还有心思管皇上如何处理司徒家族?这会儿都忙着去吃药安心,否则心疼的夜不能寐再小命呜呼,那可就赔大了! 至于皇上想怎么折腾就随皇上的吧,想怎么给太后办寿宴就怎么办吧…… 而户部侍郎今日虽然也上了朝,但昨日毕竟昏过一次,他也是真心害怕了。 因为死亡临袭的感觉实在恐怖,有过这一次之后,他也懒得争、懒得抢,命都差点儿丢了,还管什么其他人的死活? 谁爱管谁管吧,他是不管了! 一派祥和的捐赠之后,夜微言也不忘说几句安抚宽慰的话,田公公再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陈年说辞,也没有人再额外生事,今日早朝便就此结束。 只是司徒男仍旧跪在御书房的门口等着皇上归来。 夜微言带着田公公一派笑意的走到御书房,离很远就看到了司徒男。 笑容僵了一下便落了下来,夜微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司徒男当即想开口请罪,夜微言摆了摆手,“朕知道司徒家族这些年的劳苦功高是多么不易,朕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但该收敛的必须要收敛,否则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让朕都不好为你等开脱。” “多谢皇上体恤,多谢!” 司徒男本以为夜微言会劈头盖脸的怒骂一顿,因为上次宫中的突袭,皇上就已极为震怒,所以他也没了之前趾高气扬的姿态,因为司徒家族的确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烂了根子,这话乃是司徒男的父亲所说。 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之下,司徒家族只有向皇上弯腰此能自保,这一点,司徒男并不觉得是耻辱,反而觉得是隐忍。 “行了,稍后朕会让驸马陪同你去瑜郡主府请罪,该怎么做你心中清楚,就不用朕多废话了。” 夜微言也是今日心情极好,“但若再有下一次……”他的脸色骤然冰冷,让司徒男的脖颈一凉,耳边听着夜微言警告的话语如头迎霹雷,“朕是不会用一堆只知吃喝玩乐、狐假虎威的废物,你懂了么?” “明白,谢皇上隆恩,皇上慢行……” 司徒男连连磕头谢恩,夜微言带着田公公进了御书房之后便关起了门,不再理睬他。 司徒男在地上僵了片刻才站起身。 掸掸膝盖上沾染的灰尘,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怨恨,至于这股怨恨从何而起,他根本说不清楚,也不愿去细想,他现在只能先去见家中父母,随后再去瑜郡主府请罪。 但他必须要与父母仔细说说此事,因为,这已经是关乎司徒家族的大事,绝对不可小观! 严弘文今日也神清气爽,十分舒畅。 除掉了徐子麟是其一,另外今日皇上已经亲自将西北赈灾一事交给他来负责,这好似向朝堂百官宣告,这乃是新任户部的掌权人…… 所以退朝之后,严弘文半个多时辰都没走出皇宫,应酬着百官的逢迎寒暄以及谄媚追捧。 这种感觉很舒坦,让他只觉得浑身无数个毛孔都格外舒坦! 早知如此,当初在徐若瑾嫁入梁家时就应该马上将徐耀辉一家子人除掉,否则哪有这两年的担惊受怕? 徐子麟不会在自己的面前出现,那就还有徐耀辉的失踪以及在书院的徐子墨。 徐耀辉他会继续派人寻找,可即便他失踪未死,如今看到徐家人的状况,是否还有露面的胆量? 而徐子墨……就是个酒囊饭袋,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能少杀一人,他还是不愿多屠人命,那是会遭天谴的。 严弘文还未等离开皇宫,便得了皇上让他陪同司徒男去瑜郡主府请罪的差事。 想到徐若瑾,严弘文的心里当即涌起一派说不清的情愫。 自己的两个女人,都与徐若瑾关系不错,而自己,难道就真的入不得她的眼、进入不得她的心吗? 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是真想对她好的啊…… 第971章 压抑 司徒男未等回去与父母商议,便被严弘文找到,准备稍过片刻去瑜郡主府请罪。 在这之前,严弘文特意派人回家去接蒋明霜,更是让她备上一些礼,准备带着家眷同去。 其实严弘文心知肚明,自己在徐若瑾和梁霄的面前没有什么面子,可蒋明霜不同,让她跟随自己身边,徐若瑾还是不会拉下来脸子直接撵人的。 司徒男虽不明白严弘文为何这般做,但他不过是去赔罪的,也不会冒昧探问。 待蒋明霜收拾妥当之后,便直接到瑜郡主府的街尾处等候,严弘文与司徒男与其汇合,然后才一同去往瑜郡主府的门前。 时间并不短,严弘文也并不是个话少的人,可在这空当的时间内,他与司徒男只是喝茶,并未有半句叙谈闲聊,哪怕是扯一扯天气都没有。 这却是让司徒男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前他还担心驸马问长问短,自己不知如何回答,也懒得应对,可驸马却根本一句不问?反而让司徒男很是奇怪。 蒋明霜的脸色不太好看,即便严弘文亲自扶她下了马车,她也没有露出什么笑意。 严弘文看出自家的小媳妇儿不太满意,凑其耳边道:“皇上的吩咐,我实在推不掉,这一次,辛苦你了。” 蒋明霜抿了抿嘴,余光睹见司徒男正站在一边,一肚子埋怨也没说出来,“得了消息就派人递帖子告诉若瑾了,但她见不见你们可不一定,反正我是先进去了!” 蒋明霜抽开严弘文握紧自己的手,走了两步退回来,看他道:“不许再有下次!” 不等严弘文说什么,蒋明霜便径自带着丫鬟婆子们上了徐若瑾早已为她备好的小轿,直奔二门而去。 严弘文倒嘶口凉气,看向司徒男伸了伸手,“请吧。” 司徒男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开口,似有徐若瑾的吩咐,严弘文与司徒男跨过瑜郡主府的门槛儿,梁七拦住了他们: “二位请慢,瑜郡主此时正招待蒋少夫人,暂时没有时间与二位见面,还请稍等。” “梁霄今日不在么?”严弘文找了个由头,“皇上还有话让我传给他,你行个方便。” 梁七当即道:“驸马请。”话语说罢,他便站在司徒男的面前,不允他进门。 严弘文摆手示意司徒男稍安勿躁,他则快速的进了郡主府内,直找梁霄而去。 而此时蒋明霜已经在徐若瑾的屋中喝着茶,逗弄着小悠悠,小悠悠似乎很喜欢这位陌生人的手,抓住蒋明霜的手指就不放开。 徐若瑾在一旁笑着道:“还真是难得,旁日见到其他人,不是睡就是不搭理,反而你来了,却还亲近起来。” “那是,好歹我也是她的姨母。”蒋明霜说起这个,沉沉的叹了口气,“其实今天真不想来,可是又想来见一见你,这种想来又不得不来的感觉,真是说不清楚的烦躁!” “来就来了,说这么多干嘛?” 徐若瑾抿着嘴笑道:“难不成皇上让驸马陪着司徒男来赔罪,我们还能不让进门?那是扫了皇上的脸面,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也别把这事儿想的太复杂,好似他不拿你撑门面,我就不让他们进门似的。” “你还没那么大的脸面,想的忒多!” 徐若瑾的嘲讽,反而让蒋明霜笑意更浓,“对对对,我没那么大的面子,索性就过来与你说说话,看看悠悠这个小宝贝儿……” “这不就得了?” 徐若瑾盯着蒋明霜瞧了半晌,“有动静儿没呢?” “嗯?什么有没有动静儿?”蒋明霜没明白她的意思。 指了指她的肚子,徐若瑾挑眉道:“身孕啊,还能说的是什么!” 蒋明霜当即一张大红脸,被她死盯盯这么看着,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了进去,“能不能说点儿正经话,怎么毫不顾忌的……越来越大胆!” “我这就叫大胆了?”徐若瑾满脸苦笑的说起姜三夫人,“当初我去姜家第一次见到她,第一句话就说我屁股不够大,不好生养!” “哈哈哈哈……”蒋明霜被逗的前仰后合,“姜三夫人的确是很奇怪的一位夫人,我见过几次,每次都不敢靠近说话。” “说起来仿若就在昨日,可仔细想想,却已物是人非。”徐若瑾心头颇有几分感慨,特别是这一次见了皇后,她只感觉人变得太快,恐惧也来得太快。 “我现在也不再多想,好歹还能见到你,我就知足了。”蒋明霜很认真的看着徐若瑾,“只盼着你能更好。” “我更盼着你好!”徐若瑾抓起她的手,“我的性子你知道,是个不受屈的,可你不一样,莫说嫁的是严弘文那个……人,单是环境都很有压力,你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我没事。”蒋明霜笑了笑,“经历越多,反而越能看得开,也不似之前动不动就怨天怨地的,有饭吃,有衣服穿,这就挺不错的了。” 蒋明霜感慨完,不由得笑着提起了“灵阁”,“这可是我收入的一大部分,还都要归功于你,否则这一次让为西北赈灾捐赠银两,我也是拿不出的!” “他有没有惦记你灵阁的干股?”徐若瑾问的十分直接,因为她和蒋明霜的感情已经不需要绕着弯子说话,那样反而会更伤情分。 蒋明霜摇摇头,“他从未提过,这一次捐赠银两,还是熙云公主提起。” “还算他是个男人。”徐若瑾啧啧两声,其实她对严弘文有着说不出的喜恨。 亦或许,都是血缘惹得祸吧! 严弘文此时正与梁霄在书房的院中喝茶。 他看着梁霄一身单棉锦袍坐在那里,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这个家伙难道就不冷? 是真不冷还是装的? 真是让人品不清的奇葩…… “不是皇上有话要传给我?”梁霄看着他,“你可以说了。” 严弘文撇了撇嘴,“少来,明明是你想晾着那司徒男,所以才让我进来,否则我随意找寻的托词,守门的怎么不多问一句就放我进来?” 梁霄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棋盘,严弘文顿了半晌,继续道: “梁霄,适可而止吧,皇上还是会打七离国的,因为他这些年压抑的太久了……” 第972章 朋友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皇上还是希望你能统兵。” “我不答应。” “你这又是何必?难不成真让姜中方担任大将?你就不怕手中的军权有被分割的可能?” “军权是皇上的,不是我的。” “你何必说这话来糊弄我?真当我是傻子吗?” “难道你不是?” 梁霄认真的目光,让严弘文气的忍不住蹦起来,“梁霄!我是在认认真真的与你商议此事!” “我也很认真。”梁霄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你很傻吗?” 严弘文气的两眼翻白,直直望天,在地上转了一个圈才指着梁霄道:“你,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哪儿傻?你今儿要说不明白,我……我就跟你翻脸!” “你以为徐家人死了,你就可以闲情惬意的舒坦了?”梁霄看着他,“这个阴影永远不会消除,因为该死的不是徐家人,而是严家。” 梁霄的话让严弘文当即震惊的呆滞原地,想要开口,却嘴唇哆嗦了下,“你什么意思?什么徐家人死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装傻?不,你是真傻。”梁霄轻撇嘴角嘲讽的笑了笑,“其实你很可怜。” 严弘文狠狠的咽了咽唾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梁霄的话却让他无力反驳,因为真相深刺人心,让他疼到无法呼吸! 梁霄已经懒得搭理他,朝向梁三吩咐道:“去问问郡主是否肯饶过司徒男,如果她点头了,就让司徒男回了,如若她不答应,就由着郡主处置,今日有驸马相陪,告诉郡主可以肆意发泄,不用担心后果。” “得令!”梁三领命便去了后院,严弘文被梁霄气的浑身发抖,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冷的,还是气的! 不过生气之后,严弘文的心里冒出个念头。 亦或许徐子麟没有死?否则梁霄为何会说这话?稍后还是要仔细询问下夜志宇,这件事情不能有任何的耽搁,他要马上就去! 只是心里虽然有了这个念头,但此时徐若瑾还未下令放过司徒男,他得皇命相陪,也不能擅自离去。 严弘文猛的看向梁霄! 这个人实在是太阴、太狠、太霸道! 他明知自己会心急,刚刚还吩咐下人去告知徐若瑾可以肆意发泄,拖延时间! 难道他就想看自己如热油烹煮般抓狂? 他简直就不是个人! 徐若瑾听到梁三的传话,只笑笑道:“我和严少夫人还没聊够,让他在门口继续等等。” 梁三一笑,当即领命,蒋明霜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已经过了很久了,如若太过分的话,会不会让皇上不喜?” “受气的是我,说为我出气的是他,怎么?我一没打、二没骂,只让他在门口站着,时间久一点儿还不行?到底是谁给谁赔礼?” 徐若瑾并没有点破梁霄派梁三特意来问,就是让徐若瑾故意拖延,也是想考验考验司徒男的耐性。 当初梁霄刻意把郊外争吵的事情传入京都,就是觉得司徒男很奇怪,这会儿岂不正是审度的好机会? 反正她与司徒家族已经撕破了脸,忍不了就走啊?也没人拦着他…… 但这话徐若瑾自当是不会与蒋明霜说的,因为与她说了也无用。 蒋明霜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徐若瑾不愿这件事情让她沾染麻烦。 蒋明霜虽早知道徐若瑾的胆子够大,可如今亲眼所见她如此对待司徒家族,仍旧惊愕感叹,“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可这却是随意洒脱,胆子小的就似我,什么都怕做不对,却反而……” 后续的话她说不出口,只能微微的摇了摇头。 徐若瑾安抚着她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只能胆子大一些,否则早就被啃的骨头渣都不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想到徐若瑾的经历,蒋明霜满心感慨,“看你,就好似在看说书的讲故事,让人都不敢信这是真的。” “生活总比话本要夸张得多。” 徐若瑾看向了红杏,“从现在开始掐算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告诉司徒男,我原谅了他,如若忍不住,那就看四爷的了……” “奴婢知道了!” 红杏应下之后,徐若瑾又吩咐杨桃去告诉大厨房准备开席,“让他们直接去佳鼎楼订一桌,也不必开火做了,四爷和驸马爷吃不吃我不管,反正我是要留明霜到晚上的。” 杨桃点头后问道:“那用不用与四爷说一声?” “还是去问一句吧,虽然我不喜欢驸马爷,好歹也是皇上派来的。”徐若瑾突然抿嘴笑起来,看向蒋明霜道:“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蒋明霜也起了好奇,她当然乐意留在徐若瑾身边多说一会儿话,莫说两个时辰,二十个时辰她都嫌少,这会儿也懒得计较严弘文是什么心思了。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我赌佳鼎楼这一餐席宴,定是你男人出银子。” “噗!” 蒋明霜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呛咳不止,小脸通红,徐若瑾哈哈笑着为她拍拍,“至于这么激动么?不就是打个赌?” 黄芪拿来清水,蒋明霜喝下几口润润嗓子,连连摆手,“我可不跟你赌,这事儿我觉得也悬,莫说是你,就是你们家的那位冷面阎王,他肯定被欺负的麻了爪都无可奈何!” “哈哈哈,至于这么说我们四爷?我可会不高兴的。” 徐若瑾抿嘴忍不住笑,蒋明霜伸出手指一点她的脑门,“最坏的就是你!” “这不是为你撑腰?也免得他欺负你。”徐若瑾的说辞,蒋明霜并不觉得是玩笑: “如今除了你之外,也没人为我撑腰了。”想到她的父亲,蒋明霜无比的寒心,“真不知有一天我被赶出家门的话,还有谁能帮助我,但我知道,你一定会。” 徐若瑾猛拍了蒋明霜大腿一巴掌,“真有那么一日,你不找我,我都跟你急!” 蒋明霜会心一笑,当即转了话题。 可她的心中却知道,这辈子有徐若瑾一个朋友,足矣! 第973章 妄想 司徒男整整被晾了一个多时辰,随后看到郡主府有人出门,然后又看到佳鼎楼的马车来到郡主府门口,他有些不明所以。 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锦袍大氅的贵人,司徒男望过去并不认得。 陆凌枫也没有理睬他,吩咐大厨们从角门进去准备做席,他则迈着四方步进了郡主府的大门,一边进门一边嚷着: “梁霄,今儿这一餐我可不给银子,你记得要付账,你女人好端端的突然要开席,我酒楼的生意早晚被你们夫妻俩给毁了,太过分了!” “银子要加倍给,必须加倍!” 陆凌枫闪身进了门,司徒男站在门口傻呆呆的愣了半晌。 梁霄的女人要开席?那不就是瑜郡主么?难不成是打算与驸马在家中吃上一顿?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人理睬自己? 难道就打算继续这么晾着自己了? 司徒男的心底涌起了一股火,可是火上心头,他又没有发泄的理由! 今日来到此地就是给瑜郡主赔罪的…… 原本以为会被招进府内,说上几句客套话就罢了,却没想到根本不允自己进府,就干巴巴的把自己晾在大门口?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司徒男感觉到路过此处的人目光都在诧异的看着自己,尽管旁人是无意的看过一眼,但在司徒男看来,这却是极大的耻辱,是把自己当成个笑话看待,成了今日最大的笑柄! 司徒男转身就想走,可是仔细想想,这般走了,不但回家无法交代,而且对皇上也无法交代! 而且这一次乃是皇上派了驸马陪同,此事无论如何,也应该让驸马知道…… “请通传一声,我要见梁左都督。” 他上前与梁七叙话,梁七早已看出他在一旁气急败坏,“四爷今日可没空见您。” “我是来为瑜郡主请罪的,请通禀一声。”司徒男强忍着心底的怒气,说话的声音都带几分颤抖。 “郡主此时正在与严少夫人叙话,没时间见您。”梁七早已准备好回答的说辞,“您还是等一等。” “今日可有驸马陪同前来,那麻烦你去找一下驸马,就说我要见他。”司徒男已经笃定离去之心,本以为梁七会继续搪塞,孰料他突然站起身,让其他人守在这里,亲自去为司徒男跑腿儿,“这位也是贵人,你们传话容易传错,还是我亲自去,也要看驸马爷是否有这个心情了,佳鼎楼的师父都在,国舅爷也到了,今日又要欢快到半夜喽!” 梁七笑着慢悠悠的进了院子,司徒男也只能在外面等。 寒风潇潇,冷风顺着衣裳的缝隙吹进脖颈之中,即便是司徒男也扛不了太久。 而且他更多乃是生气,气的浑身发颤! 可这口气他还必须要忍下,因为他知道徐若瑾的身份,更知道她的背后能够牵动多么大的影响! 这乃是司徒家族的秘密,不为外人所知,但他身为司徒家族的长子与族长的继任者,是除却父母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的人! 所以他要忍,他必须要忍! 可是忍的实在太特么窝火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个女人?好歹是个女人! 司徒男在心中歇斯底里的谩骂发泄,而此时梁七已经走到了梁霄与严弘文、陆凌枫所在之地。 “司徒家族的族长已经等候不得,想要驸马爷去门口见他,似是要走,但属下也没有细问。” 梁七声音粗狂,说起话来就是一介武夫,根本不是管家之类的绕着弯子斟酌用词。 严弘文的心情很不爽! 刚刚被梁霄的话刺激到,心情忐忑不宁就算了,这会儿司徒男还跟着添乱?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至于还在郡主府走不了么? 梁霄和陆凌枫毫不在意,继续下着棋,陆凌枫见梁霄没什么反应,甚至连半个字都不想插话,他反倒是多了两句嘴:“既然让你去见一下,你就去吧?其实来了这么久,连半句客套话都不肯说,不知他身份的,还以为是来找茬的,看不出是道歉。” “将军!” 梁霄手摆棋子,让陆凌枫目瞪口呆,“你的马什么时候跳了这里的?你不是换子儿了吧?” “就在你刚刚与他对话的功夫,你放错了一个格。”梁霄一本正经,陆凌枫当即不干,“放错了你不提醒我一声?你这是无赖!” “真的战场上敌军指挥错误,难不成我还要提醒他们要死了?退回去重新来?可笑!” 梁霄的嘲讽,让陆凌枫抽了抽嘴角,看向严弘文也没了好心气儿,“要去就快去,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你女人,瑜郡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走的,你要是准备陪到底,那就坐下继续等,要不然就到门口去把那位祖宗打发了,坐下来吃两杯酒,这可不是我们轰你,你自己斟酌着办!” 严弘文只感觉自己今日是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他没有回答陆凌枫,只身出门去见司徒男。 他也要率先派人打探一下夜志宇此时在何处,他要马上问一问关于徐子麟的事情,也要想出一个脱身的办法。 徐子麟,夜微澜,这两个人实在让严弘文头疼! 难道这一片悬在头顶的阴霾无法散去了吗?他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严弘文离去,陆凌枫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与梁霄道:“你怀疑司徒家族?” “我怀疑什么?”梁霄看着陆凌枫,认真又带有警告,“陆家你真不打算理睬?宫里的那位已经歇斯底里的发了疯。”梁霄指的乃是皇后。 “那就让她继续疯,反正陆家什么都没有,破罐子破摔又如何?”陆凌枫笑看梁霄,“难道皇上这一次征战七离国,你打算一直硬抗到底?坚决不去?” “搂着媳妇儿孩子美满无比,谁去拼命?”梁霄的说辞,陆凌枫不肯信,“你诡计多端,这个理由不成立。” “你不懂我。”梁霄给出了反驳的答案,“所以你下棋,也从未赢过我。” 梁霄的话让陆凌枫怔了下,深思起来,而此时严弘文则在郡主府的大门外与司徒男压低声音的对峙起来。 司徒男气的脸红脖子粗,“我来道歉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而且这也乃是皇上的吩咐,我来此地一个多时辰,居然根本不露踪影,而你居然让我在此地对着瑜郡主府的大门鞠躬致歉?这事儿,我绝不可能答应!” 第974章 有了 “道不道歉、以什么方式道歉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严弘文在梁霄和徐若瑾面前被压制的没什么脾气,但对外人,他还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司徒家族这些年除却守护皇陵之外并未作出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前阵子宫中出现的大事,皇上没有一怒之下将司徒家族满门抄斩已经是很大的恩赐,换成先帝,此事绝不能忍!” “而你们一家出行居然耀武扬威、奢侈铺张?” 严弘文眯起阴狠的双眼,死盯盯的看着司徒男,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他的脸色绷紧,“今日朝堂之上,所有大臣皆自掏银两为西北雪灾的受灾百姓捐赠,你们司徒家族一事,皇上酌情轻办,只让你来给瑜郡主赔礼道歉就作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如若今日转身离开,那就是你司徒家族灭门的开始,你不要觉得这话是我信口开河,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严弘文转身准备继续进府,转头侧看着司徒男,“而皇上今日就是想让你司徒家族丢脸,让你司徒男卑躬屈膝的弯腰赔罪,你做不到这一点?呵,好自为之!” 严弘文说罢便转身回了郡主府内,而他身边的人已经悄声跟上,听着严弘文接下来的吩咐和安排。 司徒男听着刚刚严弘文的怒斥,心里也凉了半截! 他如何不知这一次乃是皇上给司徒家族的最后一次机会?而且不仅仅如此,还有司徒家族背后的那个人……他更是惹不起! 可是让他就在此地、就在瑜郡主府的门口叩拜谢罪? 这件事情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司徒男虽然在告诫自己,可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服软了…… 因为即便是回到家中,父母或许也会如此命令自己,那又何必让皇上难堪,反而对司徒家族起了厌恶之心? 他豁然对自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迄今为止,司徒家族到底在做些什么? 到底要做什么?为何他突然迷茫了? 此时严弘文已经把身边的人率先打发走,让他去打探夜志宇的行踪,而他则又回到刚刚的院落之中,看着梁霄和陆凌枫下棋。 此时佳鼎楼的大厨们已经开始做起了席面,更是派人来问一问是同坐一席,还是分开两席,因为寻常府邸是男女不同席的,但在瑜郡主府偶尔会破了这个规矩。 梁霄看了看严弘文,并没有当即拒绝,“去问问郡主的意思,今儿驸马是陪着司徒男来为她赔罪的,一切都由她说了算。” 梁三领命,立即去后院问起了徐若瑾。 而此时徐若瑾正与蒋明霜聊的正欢快,听到这个问题,她则看了看蒋明霜,“真心不愿见他们,一个都不想搭理!” “反正梁霄说了都依你,今儿我也豁出去了,全都听你的。”蒋明霜鲜少能如此放纵一回,今儿也真想洒脱一把,把严弘文、把所有的因果是非全都抛开,统统与她无关! 徐若瑾斟酌下,与梁三道:“他们都在干什么?” “四爷和国舅爷在下棋,刚刚驸马爷出去训斥了司徒男一通,很是严厉。”梁三说的简单,可这内容却涵义很深。 徐若瑾点了点头,“那就在我的院子里摆席吧,终归都不是外人,今日就同坐一席,跟随国舅爷和驸马一同到府上的下人们也另摆一席,咱们府上想来是主仆同乐,不分彼此。” “那属下就替他们先谢过郡主了!” 梁三早已习惯郡主的大方,但仍旧恭恭敬敬的行了谢礼。 蒋明霜看着梁三离去,嘟起小嘴嘀咕道:“果真是不缺银子,就是任性。” “又来挤兑我,哼!”徐若瑾定了定神,突然拽着蒋明霜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见谁啊?”蒋明霜纳了闷,在郡主府她除了徐若瑾之外,也不认识其他人啊。 徐若瑾拽起她,吩咐红杏去找沐阮,“还是你去把沐阮也找来,让他快着点儿,最好是在其他人到院子之前就来,我有事找他!” 红杏得了吩咐立即便去。 蒋明霜听了“沐阮”的名字,讶然道:“你是在说沐神医?你让我见他干什么?”她看看自己的身体,“我身体还是不错的!” 徐若瑾把她摁下,“老老实实呆着。”她亲自去把脉枕拿来放在蒋明霜的手腕下,随后凝神静气,开始为蒋明霜诊起了脉。 蒋明霜被她的突袭弄的发蒙,可在徐若瑾的面前,她还真不敢多嘴亦或拒绝,只傻呆呆的看着她,不敢再开口说话。 单脉、双脉、摁压,轻揉…… 徐若瑾探了好半晌,才又盯着蒋明霜的脸色看,蒋明霜终于被她看的有些心里发毛,连忙往后躲着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难不成我还真有什么毛病?” 徐若瑾意欲张口,却又打消了念头,“我最近诊脉不准,等沐阮来了再说!” 蒋明霜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而沐阮听了红杏的话则很快就到。 一进门没等牢骚几句,就被徐若瑾拽过来坐在了她刚刚的位子上,“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敢笃定,就看你的了。” 沐阮翻了一个大白眼,仔细看看蒋明霜,肤色偏黄,疲累倦怠,但看起来并不是大病之人,“不用诊脉也看得出比你身子骨强得多!” “少在这里挖苦我!”徐若瑾不让他再多废话,“快点儿,稍后他们就该来了!” “这有什么可瞒着的?诊脉瞧病,这不是正常的……”沐阮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在了蒋明霜的脉搏上,瞬间便愣住了! 他看了看徐若瑾,却见徐若瑾也在盯着他,“难道我诊的准了?我也是临时起意……” 沐阮当即深吸口气,不再随意的玩闹,而是一本正经的为蒋明霜探脉。 他的手刚刚收回,还不等说上一言半语,门外便有下人们进院开始摆席,随后梁霄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也逐渐传入。 沐阮还想开口,徐若瑾朝他摇了摇头,蒋明霜此时已经蒙了,徐若瑾拽着她出门相迎的功夫,凑其耳边轻声道:“你有了……” 第975章 长跪 徐若瑾说出的这三个字,让蒋明霜如同雷劈一般,瞬间愣在原地。 她的脸上刚挤出几丝笑又马上的压抑回去。 因为她看到徐若瑾面色若无其事的看向从外进门的几个人,她豁然明白,自己有了身孕并不见得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因为,还有熙云公主的存在,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站直身子顺着徐若瑾的目光也看向其他人。 可她压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即便故作镇定,却仍旧露有几分端倪。 徐若瑾自当看在眼中,对蒋明霜的不懂隐藏心中摇了摇头。 真诚换取真心的代价实在太大,只可惜,严弘文如若知道的话,能护得住她么? 原本她有心让蒋明霜遮掩一二,可如今看来,这事儿行不通啊! 梁霄进门自当看出二人神色的奇异,但徐若瑾不开口,他自当不会说什么,严弘文察言观色更是敏感,只是他以为是徐若瑾又在怒骂自己,所以蒋明霜的脸色才有几分尴尬。 这倒不是严弘文自我贬低,是因为他心知自己在徐若瑾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而且蒋明霜也婉转的表达过徐若瑾对他的不喜。 徐若瑾的脸色不太好看,严弘文仍是那一派笑眯眯的讨好,“若瑾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驸马果真不一样,近日来深得皇上看重,连说话都耀武扬威,不同往日了。” 徐若瑾面色不喜的嘲讽,“但不管驸马如何如鱼得水,在郡主府还请自重,外面可还有个等着赔礼道歉的,惹火了我,一齐都撵出去,谁也不搭理!” “行行行,就喜欢瑜郡主说话的爽利劲儿,洒脱大气的脾气,我也喜欢。”严弘文自寻着台阶,陆凌枫都快把嘴巴笑抽到南门外了。 还有这么给脸上贴金的?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梁霄才不管严弘文乐意不乐意,径自的进屋先看了看孩子,见小悠悠正在睡着,他才让其他人坐在外堂,“说话都小点儿声,别吵着我闺女。” 陆凌枫白眼翻上了天,“每次来你家都得被挤兑一肚子气,你有没有点儿待客的觉悟?” “都这么熟了,你会介意?”梁霄大言不惭,一点儿也不觉得羞愧,一转眼看到徐若瑾正在死死的盯着严弘文,严弘文也正在一头雾水,不知这位又抽了什么疯。 “瑜郡主何必如此看着我?今日前来赔礼的又不是我,你再这么看下去,嘿嘿,有人可要不高兴了。” 严弘文侧眸看了一眼梁霄,又继续与徐若瑾对视。 一旁的蒋明霜不知道徐若瑾想干什么,犹犹豫豫的看着她、又怕露馅的偷瞄着严弘文。 这一副不自在的做派,让严弘文觉察出几分不对,但有外人在此,他也没办法直接问什么。 徐若瑾看着严弘文道:“听说驸马刚刚出门训了司徒男一顿,这又是何必?若是他没有忏悔认错之心,何必强人所难?走就走,你拦什么?” 严弘文没想到徐若瑾会提起司徒男,难道她的不爽是因为这个? 严弘文略带怀疑,“前来认错赔罪是皇上的吩咐,说是让我相陪,一是希望瑜郡主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得过且过,饶恕了他,但却并不是让他敷衍了事,而是真心忏悔,我也有监督的职责。” “更何况,他欺辱的乃是瑜郡主您,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对他轻而易举的放过,斥骂一顿是因身份,如若私下里瑜郡主不解气,我自当可以想办法让您解气,乐意效劳。” 严弘文本就想缓和与徐若瑾之间的僵硬关系,可他这番话却并未让徐若瑾领情。 “哦?那就是我如何能开心,驸马爷就怎么做了?” “瑜郡主可以说,我先听听。”严弘文深知徐若瑾的脾性,他可不会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否则肠子都可能悔青了! 徐若瑾不屑的笑笑,看着蒋明霜,与严弘文道:“我要把明霜留在身边陪陪我,你答应不答应?” 严弘文豁然愣住,他没想到徐若瑾提出的要求居然是要留下蒋明霜? 他看了看蒋明霜,突然不知道还如何回答。 徐若瑾阴阳怪气的看着他,“怎么?没想到我是要留下明霜?这么一个宝贝你不疼爱,可是我手心儿里的宝,容不得你胡乱欺负!” “若瑾……”蒋明霜满脸苦笑,她这么一说,好似自己吐了什么苦水一般,岂不是让人误会? 她倒不怕严弘文,若是万一传了熙云公主耳中怎么办? 熙云公主对待她还算不错的。 徐若瑾不容蒋明霜质疑,只看着严弘文道:“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吧,你如若答应,我现在就饶过司徒男,让他说声抱歉就可以走人,如若你不答应,呵呵……”徐若瑾冷笑两声,“那这事儿可就由着我的性子了!” 严弘文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怎么都没想到徐若瑾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这事儿说答应吧,也无足轻重,回去说一声就可以,可不答应?他还真不敢不答应,但这事儿总觉得古怪。 “这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可终归是我的女人,留在你这里?我很惦记啊。”严弘文开始绕起了弯子,也是在看徐若瑾的反应。 “不想答应就算了,甭说这等貌似甜美的说辞。”徐若瑾看向严弘文,“那你稍后就给司徒男去送一床被子,晚间就在郡主府门口睡下吧。” “瑜郡主,你这又是何必?”严弘文静了静神,“明霜可以留下陪你两天,因为你们乃是闺中密友,可此事不该与司徒男赔礼道歉掺杂一起,这乃是两码事,岂不是伤了情分?” 他看了一眼蒋明霜,“这事儿仔细想想,很伤人的。” 蒋明霜微有激动,徐若瑾倒是笑出了声,“还算你是个男人……”她就是在故意的考验严弘文。 如若他真以把明霜留下、放过司徒男为交易,那这个人着实不可靠。 但他也没有洒脱到怒斥自己爱咋咋地,坚决要把自己的女人带走,反而一句话就暖了蒋明霜的心,还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这就是严弘文,而不是梁霄。 徐若瑾看了蒋明霜一眼,长叹口气。 梁霄已经感觉出了什么,当即岔开这个话题,让严弘文喝酒,严弘文迷迷瞪瞪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梁七正派人传来消息:“司徒家族的族长跪地请求瑜郡主的谅解……” 第976章 身孕 梁七的回禀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耸了耸肩膀,问着梁霄,“你乃一家之主,这事儿还是你来定吧。”她不知梁霄对此人的考验是否结束。 梁霄微微点头,吩咐梁七道:“驸马留在此地喝酒,暂时不归,让他一个人先回吧,另外也要告诉他,这次事情他要领驸马的情,驸马可是豁出去自己的少夫人向郡主说情,才了结此事,让他斟酌着办。” “得令!” 梁七领命离去,严弘文张大嘴巴看着梁霄,“你这又是搞什么鬼?让司徒男领我的情?” 梁霄不以为然,“有什么奇怪?” “总觉得你另有图谋。”严弘文的不敢确信,让梁霄不再理睬他,“你以为我是你?” 严弘文接受讽刺,“所以才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干啊!” “脸呢?”沐阮从几个人进门就没说话,一直看着徐若瑾与严弘文斗嘴。 其实他并非是话少,而是不知道徐若瑾有什么打算,生怕一张口就露馅,索性闷头就吃,根本不理睬其他的事。 可不理睬不代表能忍受…… 他即便想装耳聋也装不住了! “你们能不能好好喝酒?不要糟蹋了这一桌菜!” “反正今日是驸马爷付账,大不了再重做一回。”梁霄看着陆凌枫,“记得算清银子,多加点儿。” 陆凌枫自当乐意有人付钱,而且还黑上一笔,当即点头答应,格外痛快,亲自为严弘文斟了一杯酒。 严弘文咬牙切齿,“我说你怎么突然召我留下喝酒,果真黄鼠狼拜年!” “那你喝不喝?”梁霄的质问,严弘文提了口气却没法拒绝,“喝!” 一个“喝”字呵出,四个男人索性闭嘴无话,径自的吃饭喝酒。 徐若瑾与蒋明霜吃饱之后,她便把蒋明霜拽到了内间。 没有严弘文和其他人在,蒋明霜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生怕没忍住说出来……” “你怕什么?”徐若瑾让红杏去为她倒一杯水,继续道:“其实从你今儿来,我就觉得脸色有些不对,但以为是疲惫太累,而刚刚寻思等着也是等着,帮你看看身体……” “可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看出事儿了!”徐若瑾看向方妈妈,“这是喜事儿?”她不敢确定。 方妈妈在宫中伺候过,又看透了高门府邸内宅的阴狠毒辣,她也摇摇头,“老奴也不敢肯定。” 蒋明霜的双手捂着肚子,脸色略有些苦,“我怎么办?虽说如今公主与驸马爷成婚过了一年,我有身孕生子也不是不行,可毕竟抢了先……” 这是她最大的顾虑,“若瑾,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次,我也不知道了。”徐若瑾微微摇了摇头,“如若严弘文刚刚真的拿你去做与司徒男的交易,我二话不说,肯定把你留下,护着你,可没想到……他还不算赖,知道护着你。” 蒋明霜的脸色又苦又甜,“其实他对我还蛮好的,这是真的。” “这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徐若瑾故作生气,“看来我也留不住你,几句话的功夫,心都跟着飞了!”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蒋明霜是真急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他对我好与我是不是能安稳生下孩子,是两码事。” “还算你不傻。” 徐若瑾见她主动提及周身可能发生的危险,也知道蒋明霜没有什么人能够商议,“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蒋明霜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我瞒不住。” “你想直接说了?” “你觉得呢?” 徐若瑾并不想把自己的意见强加给蒋明霜,所以她的提问,徐若瑾斟酌半晌才道:“一切都看你自己,但如若你希望我能帮你什么,我一定全力相助。” 蒋明霜感激的眼圈发红,徐若瑾拿起帕子给她擦擦,“哭什么,娘家那么远,我就是你的娘家人,这点事情如若都不能为你做主,那我可以找根棉条吊死了!” “扑哧!”蒋明霜被她一句话就逗的哭笑,“我知道,放心,我也该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如若这一点都做不到,我还当什么娘?!” 徐若瑾看看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的那一刻,蒋明霜已经母爱附体,豁然的坚强起来。 这种感觉徐若瑾也有体会,所以她能理解,更能支持。 只是这一句话却让徐若瑾想到了仍旧囚禁宫中的朝霞公主,她豁然有个感觉,朝霞公主真的是被囚禁么? 为何心中冒出个念头,她是自愿在宫中长居的呢? 徐若瑾苦涩的摇了摇头,这或许都是自己的臆想,看来最近的确要好好的静一静,脑子混乱到极致,已经异想天开了。 沐阮是不喝酒的,故而吃饱后他便先回了小院,也没有再与徐若瑾和蒋明霜说什么。 倒不是他不知徐若瑾是否想现在就说出蒋明霜有了身孕的事情,而是他懒得废话啊。 这又不是他的女人有了身孕,多什么嘴? 他还要回去继续收拾自己院子里的药以及教甜芽和沐靖读书写字呢,他可不是个闲人。 沐阮走了之后,严弘文则被梁霄和陆凌枫接二连三的灌酒。 今日他也是豁出去了,更知道这二人是故意的,可他又没法子拍拍屁股走人,只能狠下心来认栽了! 迷瞪乱醉,只差一口气就喝死过去,梁霄才召唤了严家的下人,他们该回了。 蒋明霜看到严弘文这副模样差点儿吓了个跟头,扶着他上了马车,也来不及再与徐若瑾寒暄什么,只冷哼的瞪了梁霄一眼,她便吩咐严府的车夫启程了。 严弘文一头倒在蒋明霜的腿上便呼呼大睡,偶尔醒来也是簇紧眉头,腹胃翻涌。 蒋明霜用自己的帕子浸了水为他擦拭着脸,一边擦着一边道:“你若醒着,我还真不敢说,可我想告诉你件事情,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蒋明霜好似自言自语,“我有身孕了,你知道吗?我有咱们的孩子了……” 第977章 计较 蒋明霜的喃喃叮咛,严弘文自当是听不见的。 她也没有将其叫醒,鼓起勇气把马车的帘子撩起看着街路的景色,看着夜晚匆忙归家的行人,听着街边小贩吵嚷的喧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听着,胡思乱想着。 直至马车进府,她才长舒口气,吩咐下人们将严弘文送去他自己的屋中休歇,蒋明霜则直接去见熙云公主。 既然害怕面对,那不如鲁莽一回,终归是什么结果也不能预料,那就都看老天爷如何安排吧。 人,永远都身不由己,不是么? 司徒男得到徐若瑾派人传了话,立即离开了瑜郡主府的门口。 这个地方,他再也不想来,甚至这一条街,他都不想再出现。 就这样一直走回家中,司徒男很是沮丧,甚至从出生至现今,他从未这样沮丧过。 来到父母的面前,他“噗通”跪地,“这个族长,我不想当了!” “不行。”司徒炎道。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司徒男不能理解,甚至厌恶,“为何要掺杂进政局的纠葛之中?” 司徒炎看着他,“因为日子的安稳,让司徒家的根基开始发霉,必须死一些人、流一些血才能激发其他人心底的恐惧,让他们不再颓废、不再沉沦。” “仅仅因为如此?”司徒男不敢苟同,“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司徒炎看着他,“你能想出其他办法么?” “不能。”司徒男摇了摇头,“我无能为力。”这句话他不想说,却又不得不承认,“只是,我们偏要支持一个毫无期望的人吗?偏走狭隘陡崖,而不是广袤大道?” “广袤大道,轮的着你来走吗?”司徒炎的质问,让司徒男的头垂得更低,“可我们司徒家族乃是当初辅佐先祖上位、立下赫赫战功的啊!难道现在偏要去给其他人做奴才吗?” “你以为你现在不是皇族的奴才?” 司徒炎不再多说,“你不过是心底不忿而已,好好去清醒几日,然后该做什么,你自然会想通的。” 即便如今司徒家族的族长是自己,但司徒男也不敢违背父亲的指令,“妹妹呢?请父亲不要责怪她,她毕竟年幼。” “她该嫁人了……” …… 姜中方这些时日也很恼火。 即便被梁霄踹伤的腿已经能够直立,但走起路来仍旧一瘸一拐,着实让他恨不能将梁霄粉身碎骨! 可姜三夫人的到来以及与他谈的格外崩裂,这让姜中方不由得产生了恐惧感。 皇上这些时日一直都没有理睬他,即便如今众臣都为西北雪灾捐赠银两,他也特意派人去户部送了自己的那一份心意,可连续三天,他都没有得到任何音讯,哪怕是皇上派人传来的半句安抚都没有。 这种感觉实在太窝火了! 姜中方恨不能马上起来进宫再去向夜微言磕上几个头,可他也心知肚明,皇上这是故意冷着自己,也是因为上一次姜婷玉婚事的事情牵绊。 他不能再这样的等下去了,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心中想了许久,他吩咐身边的人道:“你去见一下礼部掌管太后寿宴的礼官,查看一下我是否在寿宴当日的邀请名单上,如若没有,让他划上一笔。” “这……我们出多少银两合适?”下人小心翼翼的问。 姜中方狠下心来,“要多少给多少,这次的事情必须办成,如若办不成,你就不要回来见我!” “奴才这就去!” 姜中方倒吸一口气,却想起了夜微澜。 如若皇上真的执意不肯容纳自己,他也真需要找另外一个靠山了。 因为,他已经被姜家抛弃,从老太爷的默声无语开始,他已经不再是姜家的人了。 徐若瑾这两日心情并没有以往那般爽朗。 因为她很担忧蒋明霜。 从那一日他们回去之后,蒋明霜就没有给自己来过消息,她也不知道蒋明霜是否已经把有身孕的事情告诉给熙云公主亦或严弘文。 但她又没办法派人去问…… 这种无力的焦躁感让人沉闷,除却等待之外,她做不了任何事情。 心情不爽,所以即便天空晴朗,她也笑不出来。 花氏今日带着小梅兰和子睿也来了郡主府,徐若瑾虽心情不好,但架不住花氏在一旁的絮絮叨叨: “这眼瞧着就是太后的寿宴了,原本以为我们接不到请邀的,身份也不够,可没想到昨儿二爷拿回来了帖子,说是我们一家子也要去,这可真是让我措手不及了!” “太后大寿,总要有一份孝敬的礼,四弟妹,你说我送什么合适?其实太后也不在意我们这些小物件,可毕竟那么多夫人看着,唱名出来,若是送的物件太差,岂不是被夫人们笑话?” “可是太好的物件我又送不起,我可没有灵阁那么好的生意……” 花氏见徐若瑾呆呆的坐在那里不吭声,她走到徐若瑾的面前,继续道: “还有啊,去寿宴总要有正式的穿戴,可我……我也不知什么合适、什么得体,之前在京都时,每有大事,都是婆婆带着大嫂入宫,根本没有我的份儿,所以我也根本没准备。” “孩子们也是要带进去的,这若是穿的太寒酸了,更不被人搭理了!” “你说,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么?唉,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让我们去呢,这可怎么办是好?” 花氏的无数个问题,让徐若瑾头大如斗,一脸苦涩,“二嫂,你能不能慢点儿说?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决,你嚷嚷的我都头疼了!” “我这是心急,心急能慢得了吗?” 花氏一屁股坐了旁边,汩汩灌了口茶,“我如若有办法,还用一大早就跑来找你?不找你……我也没人可商量啊!”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但徐若瑾仔细想想,也是事实。 梁家如今就梁鸿与梁霄哥俩儿,花氏的娘家人又不在京都,更何况即便在,也帮不上她什么,因为还都指望着花氏嫁给梁家,才让娘家扬眉吐气。 但花氏说的事情也的确需要准备…… 徐若瑾把黄芪找了过来,“方妈妈忙着,你来帮着选一选,太后寿宴的穿戴,梁家集体送寿礼,二嫂就不必另作准备了!” 第978章 作对 徐若瑾主动把送礼的事情承担下来,花氏当即笑的合不拢嘴! 黄芪拿出大库房的单册选了绸缎首饰,随后便去找了京都绣房的绣娘过来,亲自为几位主子量尺寸,赶制太后寿宴的锦袍衣装。 徐若瑾原本不用新做衣裳,大库里还有许多从未穿过、用过的物件,可如若自己不做,反而让绣娘只给花氏和孩子们量尺寸,她那一张小脸一定落不下面子。 索性不过是件衣裳,她也重新做了两套,花氏也跟随着订了两套,倒没多占便宜,对孩子们的,徐若瑾自当不吝啬,每个人订了三四套,从里到外、从小件到大袄,哪怕是袜子都没落下,按照尺寸每个人定了十双。 花氏当即拦下她,训着道:“一个袜子,你至于一下子订十双?这几个都是小孩子,长的快着呢,你这里刚给做了新的,转眼他们就穿不得了!” 转身看向黄芪,“每个人有三双足够了,千万不要多!” 黄芪甚是无奈,看向了徐若瑾,徐若瑾也知道花氏乃是真心节省,只点了点头,“都听二嫂的,就这么办吧,让他们都快着点儿。” “虽说如今为太后寿宴预订衣装的府邸不少,但您这一份定会提前赶制,她们可不敢含糊。” 黄芪说此话时,也带着一点儿豪门的傲娇。 别看这京都公侯王府一大堆,但自家这两位主子出门,谁敢不给几分体面?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跟着腰板溜直,一点儿委屈都吃不着。 徐若瑾倒不喜欢张扬,“该给银子的一两都别少,只要物件给做齐全了,做规整了,什么都好说,日子都不容易,别难为人家。” “这事儿奴婢可不能依,您是不知道这些人,心眼儿多得很,每次都说的口若悬河的,不板起脸来,她们是真敢糊弄的,可不是得了好久知感恩。” 黄芪难得的不妥协,徐若瑾倒是愣住了,花氏在一旁笑着道:“这一点我是认黄芪说的,你呀,就是在府里舒坦惯了,不知外面的人有多难缠。” 徐若瑾见花氏也这般说,只能由着黄芪去了,“行行行,我不懂,都听你们的还不行?只要把事情办了,其余的我也不管。” “好嘞,那奴婢这就去办!” 黄芪笑着为二人福身行礼便先退下,花氏则又拽着徐若瑾说起佩戴的发饰以及梁家祖宅内的空荡无聊。 听着花氏喋喋不休的唠叨,徐若瑾一早的萧瑟感慨倒是被打散的稀碎,晚间的时候,梁霄归来,她也没有力气再说什么,看了看悠悠之后,洗洗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睡的格外踏实。 严弘文这几日一直都处于焦躁的忙碌之中。 因为他派人去与夜志宇联络,可惜夜志宇始终没有归来的消息,而且据回禀的人说,夜志宇自从那一日离开京都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这件事情不但是他,连皇上这些时日也在问,很可能是六王世子出了什么事。 严弘文听到这个消息震惊的好几日都没缓回神! 那一日听了梁霄莫名其妙的话,如今更无夜志宇的归迅,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徐子麟很可能没有死! 如若徐子麟没死、而夜志宇又出了问题?最大的可能便是梁霄在这其中动了手脚。 严弘文冒出这个念头,又特意找人一同回忆那几日梁霄的去向,得知梁霄在那一日正巧是带着徐若瑾去了京郊外的梁家庄子,他的心很沉很沉! 如若真的是梁霄插了手,那一日自己是否露出了什么端倪?他只觉得自己这些时日过的太顺、太自在,却反而得到如此的晴天霹雳? 这简直是让他如同坠落深渊,才几日下来,就已经暴瘦十斤,让熙云公主看到他都心中恐惧,却还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明霜更是害怕,她根本不敢告诉严弘文自己有了身孕,特别是他现在几近疯狂、看谁都似仇人,她便更不敢说。 这原本是一件喜事,岂不应该找寻一个非常合适的场合、说出来他因为有了子嗣而极其高兴?开始展望一下孩子出生后的场景? 可此时,蒋明霜不敢赌。 她不认为他会因为自己说出有了身孕一事转怒为喜,因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分量。 日子一日接着一日的度过,有人喜、有人忧,还有人在茫然浑走。 而就在所有人等待太后寿宴的欢庆之时,夜微言勃然大怒,因为夜志宇遇袭,大理寺死去二十来个人,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夜志宇只身伤残归京都,其余之人一个都没有活命,甚至连尸首都找寻不到。 夜微言怒了! 因为上一次七离余孽闯入宫中险些杀掉自己,而如今夜志宇出门也突然遇袭? 这怎能让夜微言不害怕? 夜志宇并没有说自己乃是要活埋徐子麟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会说,永远都不会。 其实身边有几个活口就是他亲手解决的,遍地的尸首也是他一个接着一个推落悬崖之下的。 因为他看到了动手的人乃是梁霄的人! 即便他不知道徐子麟的下落和生死,但这件事情他是不会向夜微言坦白的。 有过无功,那又何必自找挨骂?即便梁霄没有露面,但他回京都之后也特意打探过,梁霄并没有走漏这个消息,甚至提都未提,索性他一不做二不休,压根儿就不承认。 梁霄又能如何? 难不成找皇上提徐家人么? 他不会这么没脑子…… 但夜微言是迷局中最暴怒的人! 之前的处境他还没能彻底的从心里扫清阴影,如今身边的人又遭遇一回? 夜志宇可不是普通人,他也是姓这个“夜”字,他也是皇族之人,而且还是王世子! 是谁在与自己作对? 这就是在与自己作对! 夜微言只觉得气血上涌,充斥脑顶,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发誓道:“朕一定要把七离国的人杀的一个都不剩,一个都不剩!” 第979章 傻了 夜志宇受伤归来的消息只有少许人知道,这其中包括梁霄,也包括严弘文。 梁霄是梁四告诉他的,而严弘文则是听夜微言说起的,更是让他这些时日协助御林统领盯紧京都的大街小巷,他不希望太后寿宴的时候再出现什么危机事件。 严弘文当即领命,随后又打着探望的招牌去见夜志宇。 可是夜志宇却不肯见他,这却让严弘文摸不到头脑,更是抓心挠肝的闹心! 他最然知道夜志宇受了伤,但却不知道他是因何受伤,即便已经知道夜志宇不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自己,可见到他的话,也能从他的举手投足探出其他的讯息。 可现在确是根本见不到! 严弘文气得咬牙切齿,他已经可以确定,徐子麟与夜志宇受伤一事脱不开干系,可徐子麟到底死没死才是严弘文最关注的,可这件事情现在却根本无法推断! 书房之中,只点了一盏晦暗的油灯,严弘文将其他人全部撵了出去,窝在椅子中一动都不想动。 房门“咿呀”一声打开,门外探进来个脑袋,正是蒋明霜。 蒋明霜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严弘文窝在椅子上,阴暗的影子根本看不见他,只有那一双散发着犀利光芒的目光,让蒋明霜浑身一抖。 “时间不早了,居然还没歇着?是公主殿下让我来问一问,驸马晚间是否需要用夜宵?好吩咐大厨房去准备下。” 蒋明霜声音柔弱,语气平和,其实她也有些担忧,因为嫁给严弘文至今,他还从未有过这般状况。 “你过来。” 严弘文轻吐了三个字,蒋明霜一怔,“我?过去?” “过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蒋明霜顿了下,才迈步进来,将书房门轻轻关上,随后走到了严弘文的身旁,“是不是有些不舒服?用不用请个太医来?” 严弘文抬头,死死的看着她,“你觉得我坏么?” 蒋明霜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话题,“你是驸马,是我的夫君。” “我只问你,你觉得我坏么?”严弘文重复了刚刚的问题,“你只需说是或者不是。” 蒋明霜想了片刻才摇摇头,“不是。” “呵……”严弘文自嘲的笑,哈哈大笑,“如若不是,你又何必想那么久?我的确很坏,我乐意做个坏人,可我为了什么?难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家?” “我为了自己,有错么?” 严弘文豁然看向蒋明霜,怒吼道:“我有错吗?!” 蒋明霜吓的“嗷”了一声,连忙捂住小腹,躲他远一点,“驸马,你是喝多了吗?你还是快点儿休息,你、你太累了。” “连你都在躲我?我就那么丧气么?”严弘文有几分歇斯底里,他突然的站起身,走到蒋明霜面前,“你看着我!” 蒋明霜连连后退,“驸马,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让你看着我!”严弘文步步紧逼。 “你别这样,你这是要干什么?”蒋明霜吓的有些想哭,她即是担忧严弘文,却又担心自己的身体,毕竟已经有了身孕,这个时候最怕惊吓。 严弘文却不肯罢休,他猛的上前一把抓住蒋明霜,“你干嘛躲我?你为什么躲我?难道你就那么厌恶我?你就那么恨我吗?” “对,你是应该恨我,是我把你的娃娃亲给搅和了,是我执意的要娶你,所以你才会嫁给我做侧妻。” “我就是在利用你,因为我要接近徐若瑾和梁霄,你明明知道所有的一切,却仍然乖巧无比,你明明是恨我的,可你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 严弘文已经语无伦次,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他只需要发泄心底的抑郁,这就足够了! 蒋明霜已经被吓的哭了起来,她除却害怕,更是心底的那一层伤疤被狠狠的撕开。 她原本还告诉自己,严弘文其实心底是喜欢她的,其实是有好感的,并不完全都是利用。 可此时呢? 此时发自内心的耻辱和愤恨全部涌上心头,但她的软弱,只能让这繁杂的五味化为眼泪,喷涌而出。 蒋明霜嚎啕大哭,严弘文也愣住了。 他想想自己刚刚的话的确有几分伤人,而现在看到她哭,他也的确有几分心疼。 走过去,他伸手将蒋明霜抱在怀里,“我不该说重话,别哭了。” 蒋明霜的哭声更响亮,一把将他推开,“你不必来哄我。” “不要耍脾气。”严弘文并未有很强的耐性,这一次是猛的拽过蒋明霜,把她摁在自己的怀中,“我道歉。” “你轻点儿!” 蒋明霜被他的强硬吓的吼了一句,倒是把严弘文吼的愣住了,“居然还凶我?” “我没有……” “凶的倒是很有性格,难不成是被徐若瑾传染的?” 严弘文挑眉看她,蒋明霜咬紧嘴唇不回答,继续哽咽,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有了身孕。 “驸马不要让公主殿下久等了,还在等候着您是否吃晚食的消息。”蒋明霜找个借口想逃,严弘文并未放开她,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微弱灯光映照在她的脸庞,反而很是妩媚,让他涌起了莫名的欲望。 他伸手要解开她的衣襟,蒋明霜吓的连忙摁住,“别,这、这不行。” 严弘文的脸色涌起怒意,“连我碰你一下,都不行了么?”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蒋明霜急迫的解释,严弘文继续解她衣襟的扣子,蒋明霜害怕的乞求着,“不要,这里、这里不行。” “这是我的书房,有何不行?” “不是,我、我不行。” “小日子?” “不是。” “那为何不行?” 严弘文压抑的怒气很盛,蒋明霜不敢继续隐瞒,“我、我有、有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严弘文顺口一说,随后整个人震惊的呆住,“你有了?你有什么了?真的假的?” 蒋明霜的头已经快低到了地缝儿中去,“我有身孕了,是那一日去郡主府,若瑾和沐神医为我一同确诊的,真的是有了……” 严弘文傻傻的看着她,他这一次是真的傻了! 第980章 托付 “你、你真的……” 严弘文呆若木鸡,傻傻的看着蒋明霜,见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伸手捧起她的小脸,为她擦拭着眼泪。 蒋明霜的眼泪更凶猛,根本停不下来,即便她不想哭,却无法自我控制。 严弘文长叹口气,伸手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抱歉,是我不知道,伤到你,并非我愿。” 蒋明霜扑在他的怀中流泪不止,哽咽着道:“我不想哭了,我不能哭,对孩子不好,可、可我停不下来,呜呜呜,我真的停不下来……” 严弘文的心好似被揪了一把,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道:“哭吧,哭个痛快,哭过这一次之后,就不要再掉眼泪。” 蒋明霜点了点头,任由眼泪不停的流。 她的确很想哭个痛快,可一直以来,她根本不敢,甚至连不喜的神色都不敢随意流露。 她承认自己懦弱,无力,承认自己胆怯没有勇气,可这怪她吗?她又能做什么? 她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她攥紧了拳头,很想捶向抱紧自己的这个男人,可她举了举却下不去手! 一是打不得,二是舍不得…… 她怎么就没有若瑾的洒脱和胆量? 这眼泪怎么就停不下来了呢? 蒋明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已经气弱无力,还是严弘文将她抱出了书房,直接抱回她的院子,她的屋子。 吩咐了下人为她打好洗漱的水,随后看着她在床上安稳睡去,才起身离开。 而此时,正有人在向熙云公主说着驸马抱着少夫人回院子的事情。 蒋明霜毕竟乃是侧妻,严弘文如此做法在熙云公主的身边人看来,纯属于大逆不道,乱了规矩。 熙云公主并没有说什么,“这事儿有几个人瞧见?” “看见的不少,否则奴婢也不会来与公主殿下回禀……” “那就告诉她们全都把嘴闭上,谁都不许说出去。” 熙云公主这般淡然处理,让她的宫嬷颇有几分惊诧,“这事儿公主殿下还是应该说几句的。” “明霜整日在府中忙来忙去的,驸马不过是疼她一回,有什么可说的?那也是我的姐妹,都把心思放平一些,不要让驸马难做。” 熙云公主虽然这般说,但心里的酸楚只能往肚子里咽。 她何尝不想被严弘文这般疼爱? 可单是自己的身份,他不敢,自己更不敢…… 下人看了看宫嬷,二人着实无奈的点头应下,而此时外面的丫鬟撂了帘子,“公主殿下,驸马到了。” 屋内的人皆是一愣,抱着蒋明霜送回屋中,却来见公主殿下? 熙云公主愣过之后,直直的看向了门口。 严弘文从外进门,虽然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但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戾气,“刚刚明霜说公主担忧我劳累,是否要用晚食,谢公主殿下。” “驸马担挑家中重担,是府中功臣,上上下下都应该照顾着驸马的饮食起居,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熙云公主说话也一本正经,因为这里不仅有盯着二人的下人,还有身旁的教习嬷嬷。 这等生分的感觉,让熙云公主自己都格外厌恶。 “养家糊口乃是我的责任,这一点是公主殿下谬赞了。”严弘文的情绪有转变,熙云公主虽放心了些,但也有醋意酸涩,“看来还是明霜有办法,能把驸马劝得不再似前几日那般凌厉慑人……” 严弘文最为敏感,如何听不懂熙云公主话中之意? “是我刚刚把她吓到了,哭的她自己都停不下来,差一口气就昏死过去。”严弘文抖抖湿漉漉的衣襟,“看?还湿着。” 熙云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吩咐着宫女去为严弘文拿出一件新衣裳,又不忘埋怨了几句严弘文,“她性格那般温润良善,你居然能把她吓的哭昏过去?这的确有些过分了。” 她是懂蒋明霜的人,蒋明霜向来不惹事、不挑剔,更不是随意撒娇讨好的人,所以这显然是真被吓到了! “去拿一些宫中送来的果子点心给少夫人,让她好生歇歇,明日让驸马向她赔罪。” 丫鬟应下,当即去办事。 严弘文长叹一声,“有件事情要拜托给公主殿下了。” “何事?驸马不妨直说。”熙云公主见严弘文一脸正色,也认真起来。 “明霜有了身孕。”严弘文虽直直的看着她,却也没漏下公主身旁的宫嬷,“我繁忙日杂,如今负责西北雪灾,恐怕也要亲赴当地,就请公主殿下帮我好生照料她,拜托了!” 严弘文说罢此话,拱手超向熙云公主行一大礼。 熙云公主当即震惊原地,嘴唇微抖,想要挤出笑,却发现说话的声音都哽咽难听,“那要恭喜驸马了,这也乃是府上的大事,我理应照料好她,这是我的责任。” “多谢公主殿下。”严弘文感觉出熙云公主的难堪,亲自把屋内的其他人全都打发下去,“你们去准备些吃食,我与公主殿下用些晚食。” 宫嬷看向了熙云公主,公主点了头,她才带着人全部退下。 房门关上,熙云公主也松了口气,她不必再坚持着大度能容,也不必怕教习嬷嬷在耳边叮嘱着一板一眼的规矩。 “驸马不必私下劝我,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何况,我也不是那般狠辣的人!” 熙云公主的酸涩涌上,眼泪也有些止不住,“驸马不要瞧低了我。” 严弘文走过去,坐在熙云公主的身边,“我没有不信任你,但我不信任你身边的人,熙云,我严弘文这辈子能娶到你二人,乃是天大的福气,但上一辈子留下的罪孽,我要还,亦或许还需要补偿,但我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握住熙云公主的手,“这个家,都托付给你了!” 熙云公主迷茫的看向他,虽不懂他话语中的涵义,可似乎是遇上了很严重的事。 她没有仔细询问,只点了点头,“我会尽力。” 而此时此刻,夜微言正在听田公公说起是否为澶州王府下寿宴贴的事情。 夜微言撇了撇嘴角,“给,朕也想念皇叔了,只怕他腿脚不利,来不了啊!” 第981章 病了 徐若瑾这两日被花氏絮叨的精神疲惫,体力耗尽不说,只觉得好似做了多么大的事,可仔细想想,不就是为太后的寿宴做了几套衣裳么? 可花氏却郑重无比,不但自己忙叨,连带着徐若瑾也被折腾的鸡飞狗跳,若不是梁鸿得知此事把花氏好一通训,恐怕徐若瑾还没能清静下来。 今早醒来看看窗外干枝不动的树叶枝干都觉得十分养眼,她突然涌起个感觉,到底是花氏太吵闹,还是自己越发的孤僻了? 来到京都至今,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变了,似乎变得越来越不招人喜欢,但她却不希望家人也这般的看待自己。 对家人亲友,她还是很看重的。 梁霄清晨锻炼之后从外进门,红杏递来了擦拭的棉巾,又送来二位主子喝品用的茶,阳光从外映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她的面颊,徐若瑾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真的很不想起,似乎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真难得啊!” 梁霄看着她慵懒的样子也坐在榻上,“二嫂来忙叨一通也不错,起码你没那么担心蒋明霜了。” “你还吃醋不成了?”徐若瑾笑着怨怼的瞪了一眼,“我怎能不担心?她都是因为我才嫁到京都,而且……她似乎对家人很伤心,即便娘家人担心却也离得这么远,有什么用?现在也就只能依靠我了。” 想到严弘文,徐若瑾很偏激又笃定的评价道:“靠不住,实在是靠不住!” “他娶了蒋明霜,起码你不会恨他至死,在这一点上,他成功了。” 梁霄的评定让徐若瑾沉默了下,“其实我从未想过让他死,即便他不是个好东西,可上一辈子的债,不该他来承担,顶多希望老死不相往来。” 徐若瑾啧啧两声,“如此看来我还是很善良的。” “你本就不是狠毒的人,即便是发飙撒泼,也没有痛彻心扉的用非常手段。”梁霄摸摸她披散于肩上的长长发丝,“这才是我的女人,我喜欢的。” 他宽大手掌的爱抚,让徐若瑾觉得心安温暖,“再等几日,如果明霜还没有给我消息,我就找个借口让红杏过去问问,不然实在太惦记。” 梁霄没有反对,他也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他喜欢她对待朋友的仗义侠情。 “你最近好像也没有忙?上朝都不去么?”徐若瑾只觉得梁霄近日好似没有前些天那般忙碌。 “自从你让所有大臣们都掏了银子,这些时日上朝全都躲着我走,除却皇上之外,其他人看我好似瘟神,只要我一开口便没有人答话,连皇上也无可奈何,便让我近些时日在家歇歇,不必上朝了。索性喜庆的日子快来了我也懒得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梁霄不忘调侃徐若瑾几句,只是徐若瑾才不上这个当,“我也是掏了银子的,而且还是百倍付的,难不成这件事情怪我?明明之前也没有人敢与你走得太近,休想赖在我的身上,我才不背这个黑锅。” 徐若瑾的回答让梁霄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不会认。” “最近怎么听不到姜家的消息了?”徐若瑾想着姜中方,“难不成你踹了一脚他还无法下地直立行走?” “天知道。”梁霄伸了伸筋骨,“晚上还想再泡一次酒浴,你觉得如何?” 徐若瑾斟酌了一下,“等下上让不让过来看一看,方子是否要重新调配,你也该好生休养下身体了,上一次去七离国的伤还未痊愈呢。” 梁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未等二人继续叙话,却是梁三突然前来回禀:“熙云公主刚刚派人前来,再过半个时辰会到府上见郡主。” 徐若瑾愣住,熙云公主?她怎么会突然来了?而且之前居然都没打一个招呼? 会不会是与明霜有关? 徐若瑾心中很沉,继续问着梁三:“同行的是否还有其他人?是派什么人来传的话,已经走到何处了?” “是派严家的管家来传话的,说是马上就到。” 梁三看了下梁霄,“只说要见郡主,并未提起您。” 梁霄看向徐若瑾,“用不用我陪你?还是你自己见?”他向来很尊重徐若瑾自己的选择。 徐若瑾思忖了下,“还是我自己来见吧,已经特意派人来说了一声,估计也是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外人在,我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熙云公主也能放开了跟我吵一吵,吵过之后出了门,脸上再挤出几丝笑,让别人看不出我们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了什么,没有那么多的麻烦。” “好,都依着你。”梁霄说罢,便带着梁三先离开了。 徐若瑾去了二门的门口,等候着熙云公主的到来。 毕竟那是位公主殿下,从身份上来讲还是要高自己一等,心中虽然知道可能是因为蒋明霜的事情,但这会儿还得装傻不是? 来到京都之后,其他的事情做的不多,但装傻这件事还真做的不少。 可装傻并非他心中愿意,而是不得不做。 毫无保留的真实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自己已经是个特例,即便这个特例也已不自觉的建起了保护层。 熙云公主很快就到了,梁七抬起了门槛儿,公主的马车直接进入府邸二门处。 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下了马车的脸色不是很愉悦,心中更有了度量,“给公主殿下请安了,不知道您今日突然来,得了消息也没什么准备,公主殿下不要怪罪……但就是怪罪了,我也没办法。” 熙云公主翻了个白眼,但却笑了出来,“最后这一句还像是你说出来的话,不然还以为变了个人。” 心中焦急,熙云公主也没有再寒暄耽搁,“这次来是有急事要事,进去说。” 徐若瑾点了点头,“好!” 穿过一个小园子,二人也没心思欣赏什么冬日雪景,匆匆忙忙簇步进了屋子,徐若瑾只让红杏跟随在身边,而熙云公主连身边的教习嬷嬷都给撵走,徐若瑾让方妈妈陪着应酬叙话,才算把身边的人都遣散干净。 熙云公主立即道:“明霜病了,我已知道她有了身孕,可是她病了!” 第982章 福气 病了? 而且是蒋明霜病了? 徐若瑾当即惊的头皮发炸,好似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这种感觉徐若瑾即便是当初得知自己的身世时,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暴怒! 她的眼神凌厉,张口便骂起了熙云公主,根本没有顾忌她是什么身份,“你们怎么搞的?她不过是有了身孕而已,你们至于这样就把她弄病了吗?” “明霜是最没有心机的人,当初严弘文娶她入门就是处心积虑,因为身份,日子更是过的岌岌可危,小心翼翼,如今居然有了严家的后人,还这般苛待她?” “你们还是人吗?!” 徐若瑾劈头盖脸一通骂,骂的红杏就惊了! 这可是大魏堂堂的公主殿下,郡主就这么毫不遮拦的骂街?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熙云公主不会发火吧? 红杏心中忐忑,孰料熙云公主并没有生气,而是解释起来,“你为她诊脉过后,她回家并没有说,我们也根本不知道,昨晚她去书房找驸马,驸马可能……把她吓的哭了,这才说出自己有身孕的事。” “驸马哄着将她抱回了院子,让丫鬟们伺候着好生安歇,这才来告诉了我,但今日一早,明霜没起来身,丫鬟赶来告诉我,一早咳嗽不止,虚弱的起不来身。” 熙云公主压抑住心底的怨怼,看着徐若瑾道:“我立即找人去请了太医,可太医说她发了高热,恐怕是昨日受了风寒,很严重,腹中的胎儿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我这心里也不安稳,所以才特意亲自来问问你。” 熙云公主的神色格外认真,“我可以对天发誓,一切都是为了明霜,我没有其他恶意的想法,如若有,天打雷劈,明霜最信的人就是你,所以我就来问你。” “这件事情,也只有你来做主,她才能信服,而且在心中不留下任何的遗憾和恐惧。” 徐若瑾深吸口气,静静的看着熙云公主,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如若按照她所说的这样,蒋明霜的状况很可能对腹中胎儿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太医说的也没有过错。 毕竟严府也是大家族,子嗣一事看的格外之重。 即便蒋明霜是侧妻,但所怀之身毕竟乃是严弘文的第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也是自己的侄子或者侄女。 “她的高热退了么?” 徐若瑾冷静下来,开始想着最好的解决办法。 熙云公主摇了摇头,“我出门之前,她的高热还没有退。” “还没退?”徐若瑾咬牙切齿,“太医是干什么吃的?!” “太医自当不敢肆意开药,因为我们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这个孩子留不留,否则胎儿保不住,他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这个决定还得你来下。” “那你派个人告诉我就是了,还亲自跑一趟?”徐若瑾的眉头从听到蒋明霜身体有恙之后就再没舒展过,而此时已经蹙的有些僵硬,发疼。 熙云公主苦涩一笑,“我不亲自来,别人来找你,你肯动身?” 她的反问,徐若瑾回答不上。 因为不是熙云公主亲自来,她很可能不会理睬,更有可能怀疑这乃是严弘文搞的什么鬼! “驸马对此事如何看?”徐若瑾不得不问问严弘文的意思,毕竟他才是孩子爹。 “他将此事如何处置的权力交给了我,其实也是知道他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把你请过去。” 熙云公主摊手无策,“我现在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跟我回去一趟?” 徐若瑾深吸口气,定神的思忖半晌,沉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去!” 无论她多么不想见到严弘文、无论她多么不愿踏入与严家有关的任何一个府邸,可为了蒋明霜,她可以抛下自己心头的所有厌恶。 因为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她要面临一个女人最痛苦的境遇。 熙云公主也没想到徐若瑾会答应的这般干脆。 她可不认为这乃是徐若瑾与自己交好,所以才会赏了这个脸面; 她更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为公主的身份,因为徐若瑾是个皇后娘娘都不吝的人,根本不会顾及这些旁人视为尊贵无比、而她视为草芥枯枝的身份。 她完完全全是为了蒋明霜。 这种友情,让熙云公主心底颤动,她真的很羡慕蒋明霜,非常羡慕。 即便她处境并不理想,可有徐若瑾这么一个呵护她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徐若瑾作出决定之后当机立断,马上派人去找了梁霄,也通知沐阮收拾药箱,跟随自己一同去看蒋明霜。 因为是要离开府上,而且需要梁霄陪同,徐若瑾不能带着小悠悠,所以悄悄的吩咐了梁五,不必跟着自己,让他留在府中看护悠悠,连带着方妈妈也一并留下,生怕出现什么突发的危机。 马车很快就备好,徐若瑾去了熙云公主的马车上,沐阮单乘一辆,梁霄今日径自骑马随行,而这一众人行走在大街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光。 熙云公主一早奔赴瑜郡主府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而她入府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便又有梁左都督跟随而归?那显然瑜郡主也在马车之上。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是要做什么? 围观的人摸不到头脑,更不知道答案,但能够确定的便是一定是出了事。 什么事情能够让熙云公主亲自动身去请梁左都督与瑜郡主?这便又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了。 严弘文此时得知徐若瑾和梁霄正在来到自家的路上,也甚是惊愕。 他虽然知道熙云公主一早就出了门,但却不知她是去找徐若瑾了? 难不成是特意去请徐若瑾来探望蒋明霜的? 严弘文此时正在蒋明霜的屋中与太医商讨,太医听得下人回禀瑜郡主马上到,当即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瑜郡主来得好,来得妙,不知那一位沐神医是否也来了?卑职也能跟随着请教一二,福气,真是福气了!” 第983章 怪癖 马车停到严府的门口,直接驶入府宅院内。 梁霄在此停下马转身看了看周围看向自己的人们,才下马进府,跟随着走入内宅。 此时正有一个人在角落中看着他们。 这个人便是夜志宇。 其实夜志宇今日是去了瑜郡主府,可还未等派人送帖子进门,就看到严府的管家前去传讯,他便停下脚步一直等。 而未过片刻,便见到了熙云公主的马车进宅,夜志宇便打消了跟随一同进去的想法,随意找寻街路上的一家酒楼进去喝酒。 只是刚刚坐下点了几道菜的功夫,便又看到梁霄跟随熙云公主的车队一齐出了门。 这件事情便让夜志宇奇怪了。 梁霄与严弘文向来不合,这是朝中所有人尽皆知的事情,而熙云公主居然亲自去请动梁霄? 他看向后面的那一辆马车的挂牌明显是郡主府的标识,想必瑜郡主也一同在车上。 夜志宇心中起了好奇,便结账一直在后跟随。 他很想知道,这一行人到底要去何处,是进宫还是去何处赴宴,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进了严府。 夜志宇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安,更带有一丝怨怼。 自己正是听了严弘文的几句话,才会对徐子麟下手,而徐子麟又是梁霄的人救走,现在严弘文居然又请邀梁霄去严家做客?而且还是熙云公主亲自出面。 夜志宇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般被耍了! 而且是被耍的团团转! 他今日原本还想去瑜郡主府与梁霄化结为友,但眼下需要再观察观察了。 …… 徐若瑾下了马车便直接带着沐阮进了蒋明霜的小院。 严弘文此时已经到门口来迎,可惜徐若瑾根本没理睬他,绕开他直奔屋中而去,不等见到蒋明霜的人影就已经嚷嚷开了,“你这个傻子,当日回来你为什么不说?还被别人给吓着了才不得不告诉所有人,你简直是傻透了,你如若有个好歹的,我可怎么办?笨女人!” 徐若瑾骂着就冲进屋内,沐阮看到严弘文还是点头示意一下,也算是打了招呼,但他也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匆匆进去。 医者以病人为重,在这一点上,沐阮是丝毫都不含糊的。 熙云公主跟随进了门,也并未与严弘文过多废话,她也很惦记蒋明霜腹中的孩子是否可以留下,这乃是严家的大事,她乃府宅的女主人,这是她的责任。 严弘文被晾在原地也并未觉得尴尬,看着梁霄进门,他则直接吩咐丫鬟们去摆茶案茶海,“咱们还是在院中坐坐吧,你女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我可不敢进去。” 梁霄耸耸肩,“随意。” 严弘文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也会跟着来,是不放心?” “当然,其实你根本就不应该留在家中。”梁霄大言不惭,“明知被当成坏人办忌惮,何必留在家中遭冷眼?” 严弘文脸色黑沉无比,“这可是我的家,你居然撵我走?!” “又不是我们偏要来的。”梁霄说过此语,便开始打量起严家的房檐横梁,地上的水井盆栽,好似看看墙角的那一株结了骨朵的梅花,都比看严弘文更有兴致。 严弘文心底的挫败感猛增。 原本昨日得知自己可能当爹、而今日明霜的身体就出了问题,好似从深渊得了解救,随后又被挂了悬崖的干枝树干之上。 这种起起伏伏的疯狂,让他已经承受不住,却又来了梁霄这么一个挤兑人的在眼前? 严弘文苦笑不已。 难不成自己上辈子真的是没做什么好事,所以这辈子偏要与这两口子纠缠不清么? 即便说人生没有一帆风顺,总要有磕磕绊绊,摔伤几跤,可自从他见过徐若瑾之后,就跌在那里从未爬起来过。 这到底是谁的错? 严弘文脑中蹦出了个名字,严景松。 可那是他的父亲,他即便心中责怪又能如何? 他是儿子,他必须要承受…… 蒋明霜看到徐若瑾来了,惊愕的半晌都没缓回神来,即便她已经烧的混沌不清,连眼前都有了模糊,可感觉到徐若瑾握紧她手的提问,蒋明霜仍旧笑了,“骂吧,你继续骂我吧,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能痊愈,根本不用喝药。” “傻子!” 徐若瑾听了她这话,险些眼泪儿掉下来,沐阮在一旁没什么好脸色,“又不是你诊脉,说这么多有用吗?让开。” “呃……”徐若瑾对沐阮是没什么脾气,当即起身,让开了椅子。 丫鬟立即为蒋明霜的手腕搭上薄纱,沐阮二话不说,便立即上前为蒋明霜检查身体,更是问了一些问题。 一旁的太医远远的看着、听着,其实他原本是想上前为徐若瑾行礼请安的,只是看到她进门便是破口大骂,太医的腿脚当即发软,根本没敢上前。 这位传闻中的瑜郡主心情不大好,他这时候还是别招惹麻烦了,这位正缺个发泄出气的,自己还是别碰这道底线,否则很可能死的很惨。 沐阮开始诊脉,蒋明霜也强力的睁开眼睛盯着,想从沐阮的表情看出些许端倪。 其实她是怕所有人都瞒着自己,这是她的孩子,她不想由别人来做主,因为这是她的。 “沐阮,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实话,行吗?” 蒋明霜的乞求,得到的是沐阮的训斥,“闭嘴!” “好,我不说话了。”蒋明霜乖乖的把嘴闭严,沐阮仔细听了半晌的脉,才起身看着一旁的丫鬟,“用冷水擦拭她的身体,高热不退就一直擦,才能够现在计时,每隔一刻钟,向我回禀一次她的情况。” 沐阮看向徐若瑾,“一个时辰,我才能给出答复,尽力而为吧。” 徐若瑾肯定的点了点头,她明白沐阮的意思,是想尽力帮蒋明霜保住孩子。 熙云公主绷紧的脸色也有了松懈,果真是沐阮,换做其他人,恐怕连这种方法都不肯试吧。 只是沐阮刚刚要去外堂,躲在一旁的太医突然插话,“用冷水擦身,岂不是更伤腹中胎儿?受凉之后很可能出红,这使不得呀!” 沐阮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此时听他这般说,当即道:“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太医噎住,“呃,在下正想向沐神医请教。” “没法子你挑什么刺?闭嘴!”沐阮阔步出门,又吩咐严家的丫鬟去取笔墨,开始琢磨起方子来。 熙云公主面色奇怪的看了看徐若瑾,“怪不得能与你交好,合着他脾气更怪。” 第984章 仇人 熙云公主的评价,徐若瑾无力反驳。 仔细想想沐阮的脾气的确很奇怪,但凡涉及到治病救人,他定不容让任何人,偶尔与自己商讨的事情也据理力争,两个人唇枪舌战,倒是能议出很多新奇的法子,他便当即尝试。 特别是对梁五的毒身体,沐阮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当然,也把梁五折磨的够呛。 但只要不涉及到医药问题,沐阮的脾气还是不错的,不争不抢,随遇而安。 只是这些也没必要向熙云公主解释。 解释又有什么用呢?沐阮是来为蒋明霜看病的,徐若瑾反而希望他与严家的所有人都划清界限、不沾半点儿。 这也是对沐阮的保护吧。 沐阮静心琢磨着方子,徐若瑾也没有过去打扰她,而太医刚刚也是想与沐阮交流,可没想到两句话就被训斥的闭上嘴,此时也不敢再去讨嫌。 可熙云公主没有让他离开,他也不敢走,而外面驸马和梁左都督正在喝茶等待,他更不敢出去。 这一股心焦难耐却又不知所措的感觉实在焦心,可此时却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因为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蒋明霜。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沐阮掐算着一刻钟去重新探一次,随后又回来继续琢磨方子。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对坐无言,因为此时她们都没有闲聊叙谈的心思。 终归也不是客套寒暄的人,不如这般无声的呆着,反而更加的自在一些。 严夫人此时在府上听到了蒋明霜有了身孕而且发了高热的消息,当即大惊无奈。 “怎么会突然发了高热?这消息是听谁说的?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吗?” 下人立即点头,“今日一大早,驸马府上的人特意传来了消息,说是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更是派人去请了太医,具体能不能保,就都不知道了。” “太医可有了说法?”严夫人急问。 下人摇了摇头,“来传话时很早,那时太医还没到。” 严夫人沉了片刻,“吩咐人备车,我要去驸马府上看看。” “您是要去探望少夫人?是否准备些吃补的物件?”下人的询问,严夫人摇了摇头,“吃补什么?我也不是探望她,关键是要安抚住公主殿下的心,她才应该是最先有身孕的,却是被蒋明霜抢了先,心中怎能安稳?” “也要说一说弘文,这件事情做的太任性了。”严夫人思忖下吩咐道:“你也做好准备,我很可能会把你留下。” 下人愣了下,当即福身应是。 看来夫人是要下狠心了……如若公主殿下心存怨怼,夫人不会同意少夫人生下此子。 夫人对嫡庶之分想来嫉恶如仇,根本不容。 少夫人这一次,恐怕真的惨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而丫鬟们轮番为蒋明霜擦拭身体降温去热,也有了一定的效果。 蒋明霜已经睡了醒、醒了睡,而每一次都会感觉比之前好一些。 沐阮最后一次为她查探,点了点头,“应无大碍了。” 蒋明霜抖了抖嘴唇,“多谢你了。” “客气什么,好生休养,稍后把药服了,每日两次,如若觉得药的味道不好喝,那就不要入口,如若觉得恶心,也不要入口。”沐阮说出这话,让一旁的太医听的愣了又愣,终究是没忍住心头的疑惑,问着道: “药乃是治病之物,多数都苦涩难咽,怎能好喝?沐神医这一个说法,让在下实在惊奇,不知可否解惑?” “为何药偏要苦涩难咽才是治病?”沐阮看着他,“你先回答这个问题,我再回答你。” 太医不明所以,随口道:“呃……因为药多数味道不佳啊。” “你尝过所有的药么?你尝过药与要搭配之后是什么味道么?你尝过百合与黄芪放在一起是甜是酸还是咸么?” 沐阮的话,让太医好似茅塞顿开,又似捕捉到点儿什么,可他只是眼睛发亮,一直盯着沐阮,却还无法用言辞说出心中的感觉。 “这些如若都没试过,那就不要说良药苦口,良药也是可以味道好喝的。” 沐阮的论断,徐若瑾也甚是赞同,“若是喝起来苦涩难咽,心情不佳,病也好的慢。” “行了,让明霜先行休息,稍后服药,咱们出去叙话?”熙云公主露出松懈的微笑,她吩咐下人们开席,准备招待徐若瑾瞪人,“今儿必须留下用过饭再走,否则便不放人,这个面子,你必须给我!”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徐若瑾思忖下并未拒绝,“好,我们就留下,给你个答谢的机会,我稍后再出去,再看看明霜。” “那沐神医请。”熙云公主引着沐阮去了外间,沐阮又嘱咐了丫鬟熬药的方法,随后才去院子里见梁霄和严弘文。 严弘文得知沐阮一个时辰便让蒋明霜的高热褪去,而且还不伤她腹中胎儿,兴奋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沐神医果真是沐神医,却不知往后她是不是能安稳诞下孩子?” “这我怎么知道。”沐阮撇撇嘴,“不敢保证。” 严弘文的笑容僵在脸上,连熙云公主听见,都特意走过来细问,“刚刚您不是说喝下药之后,胎儿应该没有问题的吗?” 沐阮向来直言不讳,“我只能保她这一次,可她有身孕不过才一个多月,你让我保安稳诞下胎儿?笑话,我知道她后续是否会出现什么问题?难不成我喝下两碗药,还能保一辈子长生不死?怎么可能?!” 严弘文虽然是被挤兑,却也松一口气,“是我问的有误了,对不住沐神医。” “定会好生的照顾明霜,时不时的,也要请沐神医来为她看看身体,除却你之外,别人还真信不过。” 熙云公主嫁人之后虽收敛了脾气,但之前便是个泼辣性子,才不管太医还在旁边没有离开。 沐阮看了一眼梁霄,才与严弘文道:“希望不要再用上我。” 话题略有沉重,熙云公主立即吩咐丫鬟去拿最好的茶。 气氛原本不错,而此时门外突然传了消息来,“公主殿下,驸马,老太太已经到了门外,特意前来探望少夫人。” 所有人当即愣住! 严夫人怎么来了?这……徐若瑾如何面对?刚刚融洽的气氛,恐怕又要崩了! 第985章 克星 严弘文一个激灵就站起了身,刚想出去把严夫人拦住,孰料小院的门一开,已经有人将严夫人引了进来。 因为梁霄和沐阮坐在角落之中的桌案前,所以严夫人率先看到的是熙云公主和严弘文。 “匆忙得知那个丫头有了身孕还生了病,我这心急难耐的就直接来了,公主殿下不要怪罪。” 严夫人一脸急迫感慨的样子道:“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也守在院子里等着,这可着实是弘文的福气,太医可走了?孩子能不能保住?一定要护着身子,孩子如若保不住也不能强求,这事儿必须要看得开,否则将来悔的可是做父母的。” “但多亏了公主殿下善心大度,这个情,弘文一定要领了才行。” 说来说去,都在感谢熙云公主,连蒋明霜的名字都未提半个字。 熙云公主的心里也不好受,抿了抿嘴,却没有说话,严弘文立即看向角落中端坐的梁霄,梁霄眼眸中的嘲讽透着凌厉的煞气。 显然严夫人这两句话,已经让他动了怒了。 严夫人说完话也感觉到熙云公主的脸色不太对,刚想再说两句,严弘文当即冷下脸子挡在严夫人的面前,“母亲不必过多操心,还是先回吧,明霜已经没有问题了,只需要生休养就可以。” 严夫人一愣,抬头看向自己儿子,却见严弘文脸上露出几分慌张。 “我不看那丫头也行,但该说的话总要说,你往后必须注意一些,怎能让她先有了身孕?这一次你必须向公主殿下道歉才行!” 严夫人沉叹口气,“那个丫头也是的,听说就是被你吓了一下,就生病了?这身子骨也太娇弱了!”埋怨的瞪了严弘文一眼,“会不会是装的?都是你寻常惯的!” 似是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朝向自己投来,严夫人下意识的朝向角落看去,正对上梁霄那一双灰色深沉的眼眸,当即吓的心停跳半拍,“嗷”的一声喊了出来! 梁霄根本没有开口,只这般看着严夫人不挪开目光,严夫人只觉得被一只捕猎的豹子盯住,从心底涌上了一股凉意,直窜头顶。 “母亲不要多说了,还是先回吧。”严弘文又在撵人,他现在的头皮已经发炸,只期望梁霄不要瞬间发飙,否则自己真的阻拦不住! 严夫人下意识的点点头,她震惊的头发丝都竖起来了,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梁霄? 简直恍如做梦一样!这怎么可能?! 如若不是儿子一直催着自己走,他真以为看到的是个假象! 严夫人惊的发蒙,严弘文想要快速的带着她离开,孰料徐若瑾却从屋中冲了出来,当即厉喝,“你给我站住!” 严夫人一怔,不等转过身来,就看到徐若瑾猛然冲到自己的面前,吓得她连忙退后两步,“你干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徐若瑾面对面的质问,把严夫人吓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我没说什么。” “你进门只字不提明霜就罢了,居然还嫌弃她身子娇弱,被你儿子吓唬了一下就生病?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嗯?” 徐若瑾步步紧逼,严夫人立即道:“我也不过是着急乱语,你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这里好歹是严家之地,公主殿下更是在看着,你不要肆意而为!” “我肆意而为?”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是么?” 严夫人已经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你不要强词夺理。” “啪”的一声! 徐若瑾朝着她的脸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我就是这么肆意而为,我就是这么蛮不讲理,怎么了?” 严夫人捂着自己的脸,惊呆的看向了徐若瑾,“你居然敢打我?你、你居然……” 严弘文的脸色也有些难堪! 毕竟挨打的乃是他的母亲,他这张脸着实的挂不住,“徐若瑾,你过分了!” “所有人都说我过分,却不想一想他们自己做的有多过分!”徐若瑾指着严夫人道:“可我就是这么过分,你又奈我何?我也告诉你,如若明霜或者她腹中的孩子出现了半点儿问题,那全都是你因记恨我而故意坑害于她,我就亲手掐死你,不信你就试试!” 徐若瑾的警告,让所有人全都震惊原地。 因为没有人会觉得她这话是吓唬人的,因为她是说得出便做得到的! 徐若瑾看向梁霄,“我们走,压根儿就不该在这里用什么饭,终归我也是为了明霜,其他人的谢,就算了吧。” 徐若瑾最后这一句,乃是与熙云公主所说。 沐阮拿起药箱便走,没有多余一句的废话,梁霄走到徐若瑾的身边,牵起她刚刚抽打严夫人的手揉了揉,随后攥住她的小手朝院外走去。 待她们的身影消逝之后,严夫人才翕了下嘴唇,喃喃道:“她、她刚刚居然打我?!她居然打我!” 严弘文气的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埋怨谁。 一边是他的生母,而另外一边则是徐若瑾……他能说谁多谁错?他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熙云公主的脸色很冷淡,看向严弘文道:“驸马还是去安抚明霜两句,她刚刚退了高热,这会儿情绪不要不佳,否则,徐若瑾和沐神医我是请不回来了。” 严弘文愣了下,直接转身进了屋中。 严夫人仔细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是、公主殿下去请她们来的?” 熙云公主看向严夫人,“虽说应该称呼您为一声婆婆,可今日之事您做的的确过分了。” “明霜怀的乃是驸马的孩子,而且高热强退,您理应关心一番,才显身为婆婆的大度和煦,可您飞弹没做,而且还说出了一番最不该说的话。” “公主殿下误会了,我这不是……”严夫人的话未等说完,就被熙云公主打断,“您不必解释,在宫中这么多年,我耳朵还是不聋的,自当听得出您是在试探我对待明霜有身孕一事的态度。” “难道我对此不喜,您就亲手做掉自己的亲孙?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熙云公主转过身,吩咐身边的宫嬷道:“替我送婆婆离去,今儿我累了,不招待了。” 严夫人傻在原地,捂着脸庞的手掌渐渐攥成了拳头! 徐若瑾! 你怎么不死?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克星! 第986章 威压 徐若瑾气势汹汹的出了门,带着沐阮在二门处上了马车,梁霄独自骑马,离开了严弘文的府宅。 这一路上,徐若瑾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沐阮时不时的看看她,终归没忍住,想要劝两句,“至于吗?你都把人家打了,也警告了,你还气什么?” “打了她我也不解气!” 徐若瑾看看自己通红的手心儿,“真恨我自己没有力气,否则我想一巴掌打疯她,那怎能是一个婆婆说出的话?!事事都在看着熙云公主的脸色行事,如若公主怨怼明霜,难不成她还会逼着明霜不生下她和严弘文的孩子?” “简直就是畜生!畜生!” “你这心底的怨气,是为了蒋明霜,还是因为你自己?” “我怎么可能为自己?”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偏要我说出来吗?” 沐阮的话好似点醒了徐若瑾,让她瞠了下眼睛,呆呆的愣住了! 自己虽然是在为了蒋明霜骂街,可仔细想想,这其中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怨怼? 她的生父乃是严景松那个自来京都就被吓疯过去的人,而严夫人,屡次见到自己都夹杂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恨。 其实这一股气早就存于心底,只是徐若瑾向来是与严弘文打的交道最多,所以淡忘、亦或者说是故意淡忘了严景松与严夫人的存在。 但这并不代表恨意不存在。 所以今日她听严夫人说出那几句话,也不顾蒋明霜的情绪,冲出去吵了两句便动了手。 其实这一巴掌并不单单是为了蒋明霜,更多的原因是为了自己。 徐若瑾看看自己的手,“其实我也很自私。” 沐阮甚是不解,“为了自己发泄一下,你心情应该好了啊,怎么还沉着一张脸?” “打少了,不开心。” “服了你!” “不服你能怎么着?” “不能,我只能服。” 徐若瑾撇撇嘴,与沐阮斗了两句,她的确心情好了一些,只是对蒋明霜她仍旧不放心。 “明霜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能安稳产子么?” 沐阮摇摇头,“不好说。” “我会再找熙云公主的。”徐若瑾蹦出这么一句,沐阮都惊了,“你刚刚把人家婆婆打了,岂不是撕破了脸?” “打了才好!”徐若瑾的心里初次起了小算计,“而且这件事情要传出去,让严夫人丢脸至极,那时明霜如若再出什么问题,熙云公主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是会稳妥的保护明霜的。” 沐阮仔细想想她的话,“你不信任熙云公主?” “不。”徐若瑾摇了摇头,“我信她,但我不信她身边的人。” 沐阮对此无话可说,“何必呢?何苦呢?” 徐若瑾不知道他感慨的是什么,回到郡主府未等归院子,她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梁霄。 梁霄笑着摸摸她的长发,“已经吩咐下去了,等着就是了。” “啊?”徐若瑾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已经做了安排?” “郡主,四爷在您还未等离开严家时,就已经先把梁四派出去了。”红杏笑着道:“不过郡主终于肯动动脑子了,方妈妈知道一定高兴!” “瞧您说的,好似我多么懒似的。” 徐若瑾嬉笑着嘟了嘴,却反驳的甚是心虚。 没生悠悠之前,她什么都不愿做是因为有着身孕; 生了悠悠之后,她什么都不愿做是因为当了娘。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懒,也是遇到的危机还没有冲破自己的底线。 而这一次,无论是为了蒋明霜还是自己,她都不得不动手,却没想到梁霄比自己先行一步。 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又何必自己动脑呢? 徐若瑾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哄逗孩子,而此时,严家发生的事情已经迅速的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人们的谈资。 只有来“灵阁”中买酒的人只字不提。 这是因为掌柜的立了规矩,来此买酒可以,但如若打探关于郡主府的任何消息,都敬谢不送,但再也不要来买“灵阁”的酒。 起初人们不信,可有过几次先例之后,人们明白,这不是掌柜的开玩笑,而是说到做到。 索性再来买酒,皆是付钱闭嘴,但佳鼎楼中却截然相反,但做法也有类似。 此地吃饭是有“灵阁”的酒的,也是可以谈论瑜郡主与梁左都督的。 但前提是,不许扯脖子骂她二人不是东西。 只要说上几句坏话,当即就会被伙计们拎出去,当然,饭钱是别想不付的。 如若有不服气的上门来找茬,都不用打听“佳鼎楼”的老板是国舅爷陆凌枫,后厨自当会有拎着菜刀出来的大厨跟他讲讲道理。 这些人去瑜郡主府早已经习惯了,而且觉得这酒楼似乎就是为瑜郡主府开的了。 三天两头关门歇业去郡主府做席宴,关键的是大厨们最喜欢去的原因是因为瑜郡主府喝酒随意,能喝多少就有多少,所以敢说瑜郡主坏话的人,怎能容他? 连朝着菜碗里放两颗老鼠屎都已经懒得做了,直接撵走,不招待! 而酒楼当中传个八卦乃是最快速的了。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佳鼎楼中的宾客便把严夫人骂的狗血喷头,瑜郡主这一巴掌打的是无比正确,而严少夫人真是凄惨之人,有了身孕还要承受着勾心斗角和皇族的威压…… 严夫人听到这一股传闻当即就气昏了过去,严弘文得到府上的传讯,又不得不回去探望一番。 似是过于敏感,严弘文觉得这一路上,路人对他的目光好似都带有一股嘲讽和耻笑,让他恨不能钻了地缝儿中去。 消息传入宫中,熙云公主被太后召了过去,也是要问问这件事的起因,至于是否会遭到训斥,就无人知晓了。 外界闹的沸沸扬扬,而此时的澶州王府却格外平静。 王妃接到了太后寿宴的邀贴,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那一日去庆寿的所有事情。 这一次她是准备带着小世子一同去,而楚嫣儿则在幽静的佛堂之中继续抄写着《金刚经》。 她一定能写完一百份,一定! 第987章 你行 太后并没有训斥熙云公主,只是问问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毕竟外界的传言不如熙云公主说的真实。 熙云公主也就在太后的面前能够撒娇的说说心里话,仍旧恢复孩童般的脾气。 提到自己的那位婆婆,她的心中也充满了鄙夷,但她也承认自己对蒋明霜有了身孕的妒意: “我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确心中酸酸的,可毕竟她也乃是正式迎娶的侧妻,性格乖巧,不是个有心计的女人,所以我也顶多与驸马落个脸色,其实也只是想让他说两句哄逗的话,但绝对没有对蒋明霜起什么狠心,这个我可以向老天爷发誓。” 熙云公主躺在太后的身边,“可蒋明霜突然高热不退,的确是吓倒我了,太医的话让我格外犹豫,而且我心中明了,徐若瑾对蒋明霜到底有多么重视,所以才亲自去找徐若瑾,求沐阮出面,如若连沐阮都无能为力,想必是彻底的没了法子。” “徐若瑾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而沐阮的确很有本事,让一旁的太医根本插不上嘴,原本和和气气的,徐若瑾也肯留下用一餐饭,孰料严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到了,而且还说出那么一番引人心寒的话。” 熙云公主看向太后,“徐若瑾这一巴掌虽有过分,但我却并不怨怼,难不成我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那么狠心的角色?若我露出几分嫉恨,她就要把蒋明霜肚子里的孩子做掉?” “我不敢想,我只觉得她千方百计的试探我,才是对我的侮辱。” 熙云公主唠叨了一堆,太后虽在闭目养神,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反而露出了笑,“你是皇族的公主,她自当要巴结着你、怕你动怒、怕你心狠却还不方便下手,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讨好你,而那蒋明霜不过是地方县令的女儿罢了,与你如何能比?” “所以那严家的女人有这个想法不为过。” 太后的说辞让熙云公主当即愣住,坐起身看着太后道:“难道母后您觉得她做的对?” “不,哀家不认为她做的对,只觉得她这般想并不意外而已。”太后拍拍熙云公主的手,“要不要回哀家身边来住一段日子?” 熙云公主看着太后,摇了摇头,“万一我离开的时候蒋明霜出了问题,那我就彻底洗不清了,怎么向徐若瑾交待?” “那个丫头……”太后突然说不出评价的说辞,“她会来找你的,因为她放心不下蒋明霜,你回去之后不要理睬严家的杂事,继续安安稳稳的过你的日子。”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倒是苦了驸马了。” “他有机会,就看他如何选择,严家的罪孽总需要有人来承担,但这与你无关。你永远都是皇族的公主,是哀家最疼爱的女儿。” 太后拍拍她的手,“回吧,此时你就当没发生过,哀家的寿宴,严夫人在家养病就好,不必来了。” 熙云公主对太后的做法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并没有刨根儿问底亦或有所反驳,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贴心话,她便出宫回了府。 而严夫人昏倒醒来之后,便接到了太后不允她参加寿宴的消息,当即气的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严弘文得知这个消息,安抚了严夫人几句后便进宫向夜微言请罪。 外界沸沸扬扬的传言他自当知道,母亲挨了徐若瑾一巴掌他也知道,但想让这件事情平平淡淡的度过,莫不如主动向皇上请罪,把所有事情全都认定为自己的错。 严弘文跟随在夜微言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他已经非常了解夜微言的脾气性格。 皇上最喜欢臣子的主动告饶,无论犯了多么严重的错,只要舍出自己的脑门跪在地上磕上几个头,夜微言的心中自当满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对谁错已经根本无所谓了。 只需要让皇上满意,这就是足够了。 夜微言对此事哭笑不得,但严弘文主动前来请罪,还是让他十分满意的。 熙云公主毕竟乃是自己的皇妹,这件事情无论是严弘文还是严夫人,做的都有过分之处,当然,夜微言其实心里也怨怼徐若瑾,只是他不会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因为他听说徐若瑾冲出去朝着严夫人狠抽了一巴掌并且还严厉的警告威胁,夜微言能够明白,徐若瑾不是说假话,她心底对严家的怨恨是发自内心的,今日的冲突,更多乃是为了她自己多年压抑的怨怼。 夜微言心中明了,所以他对严弘文绝对不会提起徐若瑾的对错,因为他姓严。 “算了,不过是件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的女人没事,那就好生休养,家中有喜,朕也为你高兴。” 夜微言含糊的说了两句,严弘文抿了抿嘴,立即拱手道:“此事都乃微臣有欠考虑,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求皇上降罪,亦或戴罪立功,微臣才能心安,才能面对公主殿下以及家人。” 夜微言顿了顿,“你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即使如此,那朕就命你全权处理西北雪灾一事,虽然赈灾的银两已经不少,但也不见得足够,路途遥远,环境险恶,而你身为驸马,又年轻有为,这一次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归来!” 严弘文心中早已有了预期,二话不说当即领旨,“微臣遵命,不知皇上命微臣何日启程?” 夜微言说起正事,神色凝重严肃,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给你四日筹备时间,随后启程,家中之事朕会派人帮你盯着,朕也等着为你接风了。” 只给四日筹备?如此说来,是不允自己参加太后的寿宴了…… 严弘文心底一紧,但也当即领旨,“微臣一定不负皇上众望,请皇上放心!” 夜微言笑得很是满意,“你一定行!” 严弘文领旨离开,夜微言则朝着角落之中说了一声,“你出来吧。” 龙座御位之后,走出一个人,正是夜志宇。 夜志宇走上前,跪地请罪,“臣有罪,可惜臣失败了……” 第988章 心狠 瑜郡主与严夫人之间的纠葛,吵闹了几日之后,也逐渐的淡了下去。 而严夫人这几日可谓生不如死,她想见一见熙云公主,可惜派人过去问上两声,熙云公主都以驸马即将奔赴西北、家中筹备忙碌为由,拒绝了严夫人的要求,只让她在家好生养病,也吩咐了太医过去诊脉开方子,其余的话多一句都没有。 而严弘文只有四天的筹备期,此时也忙的不可开交,晚间能睡上两个时辰都是奢求,因为奔赴西北路途遥远,所需准备的钱粮车马、一齐同去的官员名单、带多少随行兵丁、沿途需要在何处休息、给路过的地方官员提前传信抓紧做好迎接准备这全都是事。 而且当地雪灾,不可能全部带着银子去,物资匮乏,该调配多少粮食、准备多少棉衣全部需要紧锣密鼓的计算出来。 四天时间准备这一切,就是夜微言为严弘文出的难题,也算是对他的惩戒,只是名义好听,其实有多么棘手,只有严弘文自己心中清楚。 这是皇上的考验,也是在借此事挖掘严弘文在朝中的人脉到底有多深。 严弘文心中清楚,索性发动全力,只求把事情做到极致圆满,而此时的徐若瑾则优哉游哉的听着别人说起严家如今的情况,以及熙云公主对待严夫人的态度。 撇撇小嘴,徐若瑾清清嗓子道:“皇族中人能如她这般善良的也不多,等严弘文离开京都,我会找寻一天再去探望明霜的,稍后也问问沐阮,开的方子能用多久,到时候带他一齐去。” 梁霄在一旁笑笑不多说,红杏在一旁插话道: “那奴婢这就去问问沐少爷?” “不急,终归这几日我们先沉一沉,让严家自己折腾去。”徐若瑾想到严夫人便心中冰冷,那一股阴损的泼妇嘴脸,让她根本无法忍受,“我还是得看看自己大宝贝闺女去,不能让他们这些事情脏了我的心,其实,如若熙云公主嫁的不是严弘文,我们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只可惜……” 梁霄在一旁道:“事情不会有那么完美,不过严弘文这一次去西北,恐怕凶多吉少。” 听梁霄这般说,徐若瑾出门的步子豁然停下,“为什么?” “西北之地,还有涪陵王府。”梁霄提起夜微澜,徐若瑾蹙眉道:“可夜微澜却在京都?” “你以为皇上派他去,仅仅是为西北雪灾么?”梁霄把这件事情率先告诉给徐若瑾,也是想了很久。 从血缘上,严弘文毕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以自己女人的智慧,此事也不需要瞒着她。 “皇上是想让严弘文去查探涪陵王府在西北的根基?”徐若瑾很快便联想到此,“如若严弘文在西北出现任何意外,皇上都可以向夜微澜治罪,而如若严弘文完好无损的归来,没有收到任何的刁难和遇到麻烦,皇上更会怀疑这乃是夜微澜的事先布置。” 徐若瑾边说边想,“那如此说来,他怎么做都是不对的?死路一条了?” “皇家争斗,谁会顾忌严弘文的死活?”梁霄拍拍她,“你心中有数即可,这件事也不过是猜测,我们静观其变。” 徐若瑾的心情略有沉闷,埋怨的看着他撒娇道:“你真是的,与我说这些作甚?朝堂争斗,与我无关。” “真与你无关么?”梁霄句句反问,让徐若瑾的心情略有焦躁和沉闷,“皇上终归是皇上,亦或许他早就知道严家的事,只是装作不知道。” “当初为了抵抗澶州王府,他利用了严家,将熙云公主下嫁,拉拢镇国公府和一批朝臣,而如今澶州王颓败了,他又觉得夜微澜时对头,于是把严弘文跑出去以卵击石,想要看看夜微澜的斤两。” “严弘文若死了,是惩戒,严弘文若没死,却不知皇上后续还会有什么动作……”徐若瑾的话语很轻,更带有无法形容的苦涩,“我并不心疼严弘文,可我不能明白,熙云公主终归是他的亲妹妹,难不成他乐意看着妹妹受苦?” “心,怎能这么狠呢?” 梁霄看出她的伤感,伸手牵起她的小手道:“与熙云公主相交,不需要有任何顾虑,简单一点有什么不好?” 徐若瑾转头看向他,她能明白,梁霄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了刚刚这一句话。 想的简单点儿,的确没什么不好。 无能为力,又何必为心中增添负累呢?一切顺其自然吧! 徐若瑾心中想着,吩咐红杏去拿来大库的单子,她看看选些什么补品送去给蒋明霜,也是借此先向熙云公主有个表示,她完全对事不对人,不会因为严夫人便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也是变相的低个头,但徐若瑾是不会承认的…… 正在琢磨着,花氏突然带着孩子们匆匆来了,见徐若瑾正优哉游哉的看册子,她立即就急了,“怎么还在这里闲着呢?绣房送来的衣裳你试了吗?再过三天可就是太后的大寿了!” “呃,就剩三天了?”徐若瑾没想到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可转念便又静了下来,“衣裳不是都送来了吗?大寿的头一晚试试就行了,何必这般着急?”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花氏撇撇嘴,却还不敢训斥的太过分,“不理你,我得去看看小悠悠的衣装哪一套最合适,可不能让你耽搁了孩子的打扮,这可是未来的小县主呢!” 提及到悠悠,徐若瑾还是很上心,撂下了库单册子,她便跟随花氏一齐去了厢房,“她年纪太小,也别选太艳的。” “那还用你说。” “都拿出来看看。” …… 女人的絮絮叨叨,梁霄在屋中听得无奈摇头,似乎一提到孩子,徐若瑾这个心大的女人就立即把自己遗忘在后,理都不理了。 正琢磨着是否要去见一次姜三夫人,门外梁四传来消息,“……六王世子来了,特意要见您。” 梁霄淡定的点点头,“咱们走!” 第989章 妙棋 夜志宇此次前来是为了与梁霄交好。 他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夜微言。 因为那是皇上,也是自己最强力的背后支柱,夜微言听了此事并没有贼怪夜志宇的鲁莽行事。 其实如若成功的话,此事办的极为漂亮,更是极其附和夜微言的心。 只可惜如今徐子麟下落不明,但夜志宇说可能是梁霄将人救走,夜微言略有怀疑,因为根据他的推断,梁霄应该不期望徐子麟还活着。 因为徐家人但凡存在一天,梁霄与自己之间的心结便不会消退,而对徐若瑾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会让她的负累更多、更重。 所以夜微言吩咐夜志宇主动去找梁霄谈一谈此事,但不要说出此事自己已经知道。 夜志宇出宫之后并没有马上直奔瑜郡主府,而是在大理寺又布置了公务,才独自一人出了门。 梁霄对夜志宇的到来并不意外,其实他一直都在等着。 两个人在书房之中对坐无言,终究还是夜志宇率先开了口,“为何救了徐子麟?难道他不该死?” “他为何该死?”梁霄对夜志宇的直截了当倒有几分欣赏,“你给我个理由。” 夜志宇蹙了下眉头,继续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更何况,他不仅身份尴尬,而且还在辅佐涪陵王世子做事,这都让皇上很不满意。” “这是皇上说的?”梁霄的反问,夜志宇颇有些急,“这还需要皇上亲口说?是个人就能够看得出来。” “过度的揣测圣意,不是一件好事。” 梁霄看着夜志宇,“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建议,听不听由你。” 夜志宇沉默了。 许久,他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梁霄,其实我很感激你,这是真话。” “但你仍旧一意孤行,偏要杀掉徐子麟么?”梁霄看出他脸上有几分无奈之色,夜志宇点了点头,“我不得已而为之。” 梁霄没有再说什么,他明白夜志宇的意思。 皇上已经知道此事,尽管皇上不允许他说出来,但夜志宇有心报答自己在上一次危机之时做出的果断,隐晦的说出此事。 梁霄的手指轻拍着桌案,也在仔细思索。 夜志宇径自的喝着茶,可惜一口就吐了,“这什么茶?怎么还带股子酒味儿?” 梁霄看他道:“寻常我只喝酒,紫砂杯中已经蕴染了酒气,即便刷得再干净,也没有单纯茶的味道了。” 夜志宇仔细品了品这一句话,虽然朦胧不懂,可这句话却在心里翻江倒海,萦绕不散。 梁霄突然看向他,“徐子麟暂时不能死,因为我怀疑徐耀辉也没有死。” 他的直白,让夜志宇猛然一惊,可见梁霄不似说假,他狠狠的咽了下唾沫,仔细的想了想,“很有可能!” “其实也不必急,皇上在等着严弘文一行的动作,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了。”梁霄又为他倒了一杯酒气浓重的茶,“来一次,别白品了酒茶,多喝两杯。” 夜志宇的脸已经抽搐成了歪曲的紫茄子,心中更是暗自的下了决定,如若再无要紧事情,他一定不再登瑜郡主府的门! …… 夜微澜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他已经能够确定,徐子麟已凶多吉少,恐怕已经丢了性命不在人世。 他倒不在乎徐子麟的这一条命,而是在意他能够起到的作用。 既能够让皇上窝心,又能让严弘文恶心,可惜现在找不到这样一个角色,让夜微澜的情绪很不稳定! 王公公在一旁道:“皇上又派驸马管制西北雪灾之事,这明摆着是有心查探世子您的,哼,这个想法太阴毒了!” “换成是我,想必我也会这么做。”夜微澜俊俏的脸上涌起一股慑人的冷峻,阴柔之中的毒更加让人畏惧不前,“传讯出去,让严弘文多涉几次危险,再让他见到他最不想见的人,但一定要让他活着回来,千万不能让他死!” “这一招棋太妙!”王公公领命便去,夜微澜又将其召唤回来,“让世子妃去一趟郡主府,后日便是太后的大寿,也理应去探望一下她的小侄女,免得后日遇见过于尴尬。” “亲眷之间还是要多走动,让世子妃不要因为身份不敢与家人来往,那岂不成了我的不是?我是不担这个罪过的。” 夜微澜吩咐过后,王公公前去办事。 而梁芳茹听到了王公公的传话,只是点了点头,便送王公公离开。 其实她的心中何尝不想念徐若瑾和梁霄?那乃是她最亲的四弟和四弟妹。 只是自己屡次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情都让四弟和四弟妹不满,梁芳茹的心中也有自责。 曹嬷嬷见梁芳茹在沉默着,问着道:“世子妃是打算今日去、还是明日去?也要吩咐人备车,提前送个帖子。” 曹嬷嬷的催促,让梁芳茹不敢拖沓,“我只怕四弟又不喜。” “这才是世子妃多虑了,您也是一心为了他们好,即便说出的话不中听,但忠言逆耳,该说还是要说。” 曹嬷嬷毕竟乃是教习嬷嬷说话的语气过于强硬,让梁芳茹即便心中不愿,也点头答应下来,“那就派人送帖子吧,也准备些送给小侄女的玩件。” “老奴这边去准备,世子妃稍后。”曹嬷嬷退下,便有丫鬟来伺候着梁芳茹更衣。 曹嬷嬷吩咐了下人备车之后,便刻意来到夜微澜的书房之中,“世子今日有何吩咐?” 每一次去瑜郡主府,曹嬷嬷的言行其实都受夜微澜的指派,该说什么话、该与谁交谈,完全在夜微澜的掌控之中。 这并非是夜微澜的强迫,而是曹嬷嬷也知晓自己说服不了徐若瑾,那便不如协助世子,夺得大位,如若成功,朝霞公主自当可以从禁地离开。 这才是她最想实现的,所以她乐于辅佐夜微澜。 夜微澜摆了摆手,“这一次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吃喝聊天,缓和下世子妃与徐若瑾、梁霄之间的关系。” 曹嬷嬷颇有不甘,还想反驳什么,夜微澜立即打断了她,“只需按照我说的做。”慑人的目光看着曹嬷嬷,“也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第990章 对话 梁芳茹的突然到来,让徐若瑾和花氏都蛮惊讶的。 因为自小悠悠满月之后,梁芳茹就再也没有露个音讯,不但没有来见徐若瑾,甚至连花氏都没有见。 但见梁芳茹来到此地便送了小悠悠些许把玩的物件,也只问了问去太后寿宴的穿戴,更是让花氏帮自己也选选新料子和绣样子,看起来就是随意过来说说话,没有明显的目的。 徐若瑾的心并未松懈,因为向来不正常的人突然正常,这回让她反而不安。 “三姐姐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呢?连个音讯都没有。”徐若瑾突然问起,也让梁芳茹颇有些措手不及,露出微微的尴尬,“前些日子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一直都在休息着,也是怕传染了小侄女和你,索性养的安然无事了再来。” 梁芳茹说罢,笑意盈盈,“可是找了好几个太医看过了,四弟妹不必担心。” “瞧着三姐姐的精气神倒是不错,用不用让沐阮过来帮着瞧瞧?”徐若瑾是客套。 梁芳茹立即摇摇头,“不必了,的确没事儿了。” 花氏一直照顾着几个孩子,没听出二人的对话有什么隐藏的深意,只是即便忙着为小梅兰喂吃食,她也忘不了嘴上的絮叨,“三妹妹其实应该让沐阮给你看看身子,其他的太医哪有他那么神?全都是些糊弄事儿的,而且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也要早些为世子爷诞下子嗣。” 花氏看了梁芳茹一眼,“关起门来说私房话,你也没什么可害羞的,连四弟妹都能安安稳稳的生下了悠悠,你的身子骨不比她强多了?一定能调养好!” 徐若瑾当即翻了个大白眼,“二嫂说着三姐姐,怎么还要把我扯上?我的身子骨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 花氏撇了撇嘴,“还不是沐阮为你悉心调养?四弟又把你照顾的无微不至?小日子过的美死了,还不许别人说你两句?” “行行行,你随意说。” 徐若瑾只觉得这双耳朵斗不过花氏,当即服软,“我先去让大厨房定点儿好吃的饭菜,毕竟三姐姐来了,也告诉四爷一声。”她突然转头看向梁芳茹,“世子忙什么?今日不来?” 梁芳茹摇摇头,“不知道,今日没有见到他。” 徐若瑾不再多问,到门口让黄芪向梁霄传话去了。 梁霄此时刚要送走夜志宇,听得下人的回禀,也没有顾忌夜志宇在场,直接问道:“只有三姐一人么?” “是的,只有三姑奶奶,世子并未随行。” “我知道了。” 梁霄应答之余,看到夜志宇的脸上划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犹豫,见梁霄看着他,他才当即道:“即是府上还有其他事要梁左都督忙,我便先离开了,改日再来……我再也不想喝酒茶了!” “哈哈哈哈,好!” 梁霄畅笑着作答,送夜志宇出了门,他并没有马上去内院见梁芳茹,而是又回到了书房之中。 “梁六混入严弘文去西北的队伍里了么?” 梁一当即点头,“已经混入进去,随时传讯。” 梁霄轻应一声,“只要他随时传讯安全就可,至于事情怎么办,都由他自己做主,不必向我回禀。” 梁一略有犹豫,“他自己做主?成么?” “毫无问题。”梁霄的态度笃定,“我相信他!” …… 梁芳茹留在郡主府与徐若瑾等人用过饭后便回去了。 晚间梁鸿也来了,送走梁芳茹之后,梁鸿纳闷的皱了眉,“怎么总感觉三妹很奇怪?还是之前软绵绵的性格,可总是犹犹豫豫的不洒脱,今儿世子怎么没来?” 梁霄耸了耸肩膀,“西北雪灾,皇上派严弘文去救灾援困,他留在京都,当然要布置一下,别让西北的事情漏了陷,留在京都,就是人质。” “至于吗?这么严重?”梁鸿对梁霄的话不敢苟同,“反正近日军中没了什么骨气,连训兵都无精打采,再没有仗打,全都养成了兵秧子,那时再想打七离国,呵呵,难喽!” 梁鸿阴阳怪气,梁霄一本正经的看他,“你以为打七离国会让你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姜中方不是瘸了吗?!”梁鸿见梁霄神色不变,“难不成皇上派去个瘸子?” “天知道。” 梁霄说把此话,转身便回,梁鸿琢磨了半晌,追着他刨根问底儿,“太后寿宴过后,我要请旨回家探望父亲,能不能批准?” “我又不是皇上,我怎么知道。” “那你不回?” “你觉得皇上肯放我回?” “他肯放你去七离边境。” “做梦。” “你考虑考虑!” “没门!” …… 兄弟二人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梁鸿带着花氏离开。 今儿却是花氏先要回祖宅的,因为梁芳茹不仅给悠悠带了把玩的物件,小梅兰和子睿也没有漏下,都得了不少玩物书籍,而试好的衣裳也都搬上了马车,她要回去再仔细比量比量,也要为梁鸿做好赴寿宴的准备。 花氏一家子离去,徐若瑾揉了揉耳朵,“寻常二嫂一来,我就头疼,从进门便话语不停,一直说到走,可时间长了,没有她还觉得空落落的。” 梁霄拍拍她的肩膀,“是嫌我陪你的时间少了?” “没有啊,我只是在说二嫂。”徐若瑾惊愕呆看着他,怎么自己随意说一句,他会这般联想? 还挺自恋的…… 梁霄听过此话,果然脸色不太好看,“真的没有?你可以说有。” 徐若瑾嘟起小嘴,“我本来就没那般想,为何要说有?” “可我想听你那么说。”梁霄咬牙切齿。 徐若瑾“噗嗤”一乐,“那不成了故意骗你?男人也乐意听花言巧语的?” “对!我就是喜欢听花言巧语,而且最喜欢听你说的花言巧语!”说话间,梁霄一把将她抱起了身,大步流星的往内院中走。 徐若瑾忽悠一下子便进了他的怀中,此时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 梁霄脚步不停,警告着道:“若不闭嘴,我就地正法!” 徐若瑾不敢多说一句。 而这一夜,被翻红浪,春帐摇摆,直至天色大亮,旖旎声音才停止奏响…… 第991章 糊涂 徐若瑾第二日醒来浑身酸痛,连胳膊都不想抬起来,想要伸一伸小腿儿却没抬动,晃了晃小脚丫,还觉得酸酸的。 “这个人,太讨厌了!” 口中嘀咕的骂着,艳阳高照,洒进屋内晒的她身上暖洋洋的,徐若瑾喊着红杏,“什么时辰了?” “都已经过了午时了,还以为您得睡到晚上去,四爷根本不让我们喊您起身。”红杏笑眯眯的,略带调侃,“奴婢去为您打一桶热水?放上一些花瓣竹叶,您也松松筋骨。” “好主意,可是我觉得自己根本起不来了。”徐若瑾翻了个身,“一动都不想动,若不然,就让我睡到明天中午吧,反正后天才是太后的寿宴。” “您真的不起啊?”红杏见郡主不似在开玩笑,“那奴婢去让厨房给您做点儿什么吃的端来?” 徐若瑾轻应一声,“让奶娘把悠悠抱过来给我看看。” “奴婢这就去。” 红杏转身出去,正巧方妈妈刚刚进门,“郡主可是醒了?” “醒了,不想起身,让奴婢去拿吃的,另外请小主子过来。” “别去了,懒不成了。” 方妈妈把红杏拽住,一同进屋与徐若瑾回禀道:“刚刚宫里的小太监送了信儿来,稍后慈安宫的董公公会到府上,您还是起身吧,这若是被堵了被窝里,可丢大人了!” “啊?”徐若瑾脸色难看,“董公公怎么会突然来?” “具体的也没说,只能来后问了才知道。”方妈妈也不顾徐若瑾怎么想,直接吩咐杨桃去把屋中的窗子打开,“透透空气,这屋中的味道不雅。” 旖旎甜蜜一晚,味道自当不会香甜。 徐若瑾用脸盖上了被子,羞的不想见人,方妈妈立即去把被子掀开,“快起身吧,耽搁不得,已经在路上了!” 徐若瑾只差快要流了泪,“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我真的很累啊!” 再多的抱怨也无用,徐若瑾被方妈妈扯了被子拽起身,红杏和杨桃已经打好了水,让郡主短暂的沐浴一下,也算缓解下身上的疲惫酸痛。 洗好之后,立即梳妆更衣,方妈妈刚刚为她盘好了发髻,插上拿一根红蓝宝鎏金雕荷花簪,门外便有人回禀:“董公公已经到了!” “不是外人,直接请进来吧,红杏上茶!” 徐若瑾没有出门去迎,也是知道董公公或许有单独的话要说,否则太后大寿即将到来,他不会突然出宫,亦或许就是太后特意派过来的。 未过半晌,董公公便带着一个小太监进了二门,由黄芪引着进了内院,徐若瑾正站在屋门口看着他,“能把董公公盼来可真是太不容易,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早些来个消息,我好派人布置了吃食酒席,您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董公公仍旧一派笑意,“咱家能有机会来为瑜郡主请安,这才是大福分那,哪还敢跟您要吃要喝?咱家看到您、看到小县主就满足了!” “外面冷,还是进屋说。”徐若瑾侧身引着董公公进门,董公公又要她先行。 二人推让了半晌,徐若瑾才率先进了门。 倒茶,道谢,寒暄过后,徐若瑾则让奶娘把悠悠抱过来瞧瞧。 董公公夸赞了几句之后,亲自给了一个翡翠坠子做见面礼,徐若瑾也没有推辞,随后直接说起了正事,“有什么事儿就说吧,跟我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不会是太后她老人家出了什么问题吧?” 话题转正,董公公当即沉沉的叹了口气,即便身边还有个小太监在,他也没有支开,显然是他的心腹之人。 “太后她老人家希望后日您能够带着沐神医一起进一趟宫,不知此事可行?” 徐若瑾愣了下,“这是多大个事儿?至于您亲自跑一趟嘛,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劳师动众的?”徐若瑾是真觉得这不是个重要的事,根本犯不上让董公公亲自出宫。 董公公在屋中四处打探,见屋中除却方妈妈之外,并没有其他丫鬟在,他也能够放心的开了口: “这话还要从长说起……” “前些日子,皇后突然难为起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忍下没说,但云贵人忍不住便告诉了太后,可惜,宫中偏有多嘴的,也不知怎么着,就传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找寻个理由把云贵人喊去了若凌宫,足足罚云贵人跪了三个时辰!” 董公公竖起的三根手指都跟着颤了下,“这还是良嫔去探望皇后,突然遇见此时,才壮了胆子告诉给太后,太后当即大怒,便把皇后喊了过去,训斥一通。” “皇后娘娘最近也是情绪急、脾气躁,与太后她老人家对顶几句,还伸手打了云贵人!” “云贵人当即就昏了过去,太后这才说出云贵人有了身孕一事,责罚皇后娘娘回宫养身,不许出宫,哪怕是寿宴当日也不许她露面。” 董公公说起此话,仍旧没从那一日的惊骇中抽离出来。 “所以这一次太后她老人家特意派我前来,想请沐神医进宫探一探,看看云贵人能否坚持得住……而且,太后还私下有话要交代给您,咱家就不多这个嘴了。” 徐若瑾听着董公公的简短说辞,早已经的眼睛瞪了硕大无比! 跪了三个时辰,还挨了巴掌的抽打?楚云秀还能不能坚持得住,这的确无法现在就做出判定,而且凶多吉少了! “太后没有请太医为云贵人看一看?”徐若瑾虽烦恼皇后的霸道,但最为关心楚云秀的身子。 董公公的嘴角下撇,“太医们不敢做出断定,这可乃是龙子……” “这些个吃闲饭的!” 徐若瑾对太医院的这些人格外鄙夷,但却无可奈何,因为这的确涉及到他们的人命以及项上人头,也不得不谨慎,“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么?” “皇上已经知道了,太后已经下了责罚之令,皇上便没有追责,毕竟皇后娘娘也有着身孕。”董公公摊开双手,格外无奈,“要么一个都没有,要么接踵而来麻烦不断,咱家啊,都糊涂啦!” 第992章 太久 徐若瑾亲自端起茶碗,为董公公倒了一杯茶。 董公公连忙起身道谢,端起来抿了一口之后,继续问着徐若瑾,“瑜郡主,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合适?这乃是太后她老人家让咱家问的,唉,原本她老人家的身体就不太好,这一次与皇后娘娘动了气,实在……” 后半句,董公公实在开不了口。他总不能说太后气的减寿了吧?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而且伺候了这么多年,这话他也根本不忍心说。 徐若瑾琢磨了下,“我会带着沐阮一同去的,这一点请她老人家放心就是了,可此时只能尽力而为……若不然,我明日就去,进宫陪着太后呆上一晚,也伺候她一晚。” 董公公愣住,随后大喜,“瑜郡主能进宫陪伴太后?这可是太好了,这才是最好的,那……那咱家这就回去向太后回禀,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最好的办法了!” 董公公喜上眉梢,略有几分语无伦次,他没想到瑜郡主会主动要求去陪太后,原本还以为要多说些好话才能劝动瑜郡主答应带着沐神医进宫。 可董公公仔细一想,其实瑜郡主虽性格泼辣,但她对太后向来是恭恭敬敬,格外体贴孝顺的。 对她好的,她都以好相待; 对她不好的,那就别指望着她还笑脸相迎。 其实这种与人相交的方式更为简单,只是……这样的人太少,让他们不敢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简单”二字,所以瑜郡主的性情才更为可贵。 董公公感激的话语说不听,徐若瑾并未让他马上就离开,而是喊了红杏,让他把梁霄也找来。 虽然自己是这般想,而且也乐意进宫住一晚,可这都乃是因为太后和云贵人,但是否妥当,还需要仔细问问梁霄才行。 董公公也明白徐若瑾的顾虑,索性坐在一旁安静的等,只是等待的时候总是焦急难耐,可董公公还不敢派人去催,因为那个人是梁霄。 这股子坐立不安的感觉实在烦躁,接二连三的喝茶,让他的肚子都灌不下了。 梁霄并没有亲自回来,而是告诉徐若瑾明日可以进宫,董公公得了消息便立即回宫去传讯,徐若瑾送走董公公之后,就看到了梁霄出现在身边。 “怎么刚才不露面?不想见到董公公?”徐若瑾想起浑身的酸疼,忍不住小拳头捶了他一下,却还不说出捶打他的原因。 梁霄将她的小拳头握在手心里,凑近她的耳边道:“若不然明日不进宫了?我倒是不介意……”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呼出的热气让徐若瑾浑身颤粟的抖了一下,“我还是去陪太后一晚吧,或许有话要交代给我,该问的事情也该问个明白,再逃避下去,也没有用了。” 徐若瑾所指自当是“朝霞公主”的事情。 梁霄摸摸她的头,“都依你,但要保护好自己。” “不是有梁五么。”徐若瑾思忖了下,“我会带着悠悠一起进宫的,单独放在家中,我不放心。”她知道每一次自己进宫,梁五都会在身边跟随。 之前徐若瑾觉得那里是格外森严的皇宫,还惊诧梁五居然出入如此自由,根本别人发现。 但后来看到司徒家族的人、知道夜微言险些被七离余孽杀死,她豁然对梁五的能力没有那般敬仰了。 都是一群废物,也难怪梁五能够那般随意,但如果这个想法被梁五知道的话,一定会气的吐了血! 总不能因为那些人的愚蠢就贬低了他的能力,这个想法实在不讲道理。 事情已经做了这般准备,徐若瑾便吩咐方妈妈开始准备明日进宫要带的物件。 毕竟小悠悠也要待在身边,奶娘跟随,莫看就是呆上一天,细碎的物件着实不少,而且太后大寿的寿礼也要提前预备出来,在梁霄进宫时还要带去。 “灵阁”为太后寿宴准备的酒也在明日入宫,所以徐若瑾又让人去找了顺哥儿,让他明日筹备妥当之后,跟随自己一同入宫,如此一来,也有个提前入宫的说辞。 忙碌了一整天,徐若瑾累的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梁霄摸了她半晌,她都睡死的没有醒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梁霄哭笑不得,只能径自睡去,翌日一早醒来之后,徐若瑾用过了早饭,得知顺哥儿已经带着送酒的队伍赶到了郡主府门口,她便带着小悠悠和奶娘、方妈妈上了马车,红杏和杨桃在后一辆跟随。 梁霄今日自当也会护送妻子女儿一同入宫,跨上高耸俊朗的那匹黑马,一身左都督正装披身,他的英姿飒飒让围观的众人皆是注目围观。 再看到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送酒车队,议论声自是纷纷响起,更多乃是艳羡无比,而太后明日寿宴的喜庆,好似在这一刻便已经点燃。 一切准备妥当,梁霄朝着前方引领车队的梁拾点了点头,梁拾自是响鞭开路,车辕滚地的声音已压过了人们议论的风头。 徐若瑾将马车帘子掀起了一道缝隙,思绪开始肆意的飘散,想东想西、胡乱的飞舞,终究在小悠悠的一声哭闹之后,她才收回思绪。 一切的过往和对未来的期望,都没有眼前这个小家伙儿更为实在。 这乃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骨肉,如若“顺其自然”四个字有逃避的嫌疑,那就承认自己在逃避又有何妨? 因为一切并不由自己做主,不忘本心,已经足够。 夜微言得知今日梁霄与徐若瑾护送太后明日寿宴的酒队一同进宫,特意在大臣们的面前好一通夸赞二人! 董公公并未将徐若瑾今日可能居住在“慈安宫”一事回禀给皇上,这也乃是太后吩咐的。 明日太后寿宴,宫中早已经开始布置的异常忙碌,而最应该喜庆无比的“慈安宫”,却仍是往日那般淡定安逸,祥和静谧。 因为太后不允将“慈安宫”布置的连她都不认得的模样,人来人往的吵闹,她则更是不喜。 已经三天都没有让宫妃们前来请安了。 其实知道董公公知道,太后谁都不想见,想见的只有瑜郡主徐若瑾。 上一辈子的恩恩怨怨,在太后心中已憋闷的太久太久了…… 第993章 冤魂 徐若瑾与梁霄赶到宫中之时,皇上已经吩咐田公公以及礼部的诸位大臣在此迎候。 掌管内务府的人们将酒直接迎去了御膳房,而梁霄留下与诸人寒暄,徐若瑾则直接去了“慈安宫”,田公公本还想让她去见一见皇上,徐若瑾当即拒绝: “原本今儿就是来为太后寿宴送酒,顺便带着孩子来见一见,今日就不给皇上请安了,否则我心气不顺,再气昏过去哪位大臣,岂不是给明日的寿宴添堵么?!” “当然,如若田公公您能做以保证,我没有朝臣会与我气什么冲突,我当然不乐意担个不敬圣上的罪名。” 田公公满脸苦涩,连连摆手,“咱家不敢做这个保,瑜郡主您还是去探望太后,当咱家没说过,咱家没说过。” “说出的话还让人当没说过?当我的心有多大?这话往后少在悠悠的面前说,还不足满月呢,就听这等污耳的话,岂不是坑害了我们?” 徐若瑾可不是故意挤兑田公公,而是在认真的说着幼教。 但田公公哪里懂什么叫幼教?只觉得瑜郡主这话说出来十分可笑,不过是个襁褓中不到两个月的婴儿,怎么能听到自己说的是什么?怎么就给教坏了? 可这话他无力反驳,也不敢反驳,只能连连拱手道歉,随后吩咐人送瑜郡主一行人去“慈安宫”。 徐若瑾上了宫中的轿辇离去,后排以田公公为首的一行朝官皆是抹了一把汗。 也庆幸瑜郡主快些的离开,否则他们可受不住这位的不讲道理。 梁霄则如同寻常一样,寒暄几句便去见夜微言。 而徐若瑾进入“慈安宫”,看到此地如此的清净,心中反而一酸。 这哪里像是明日要办寿宴的样子?而且还是太后的大寿。 董公公看到徐若瑾的轿辇停下,亲自过来搀扶着徐若瑾下来,“可算把瑜郡主给等来啦,早间太后就开始吩咐咱家在门口等着您,可咱家说,您出府之后一定会有人做个前站禀消息的,可太后就是不信,咱家啊,都在这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了!” “可是辛苦董公公了,那咱们快进去,都暖和暖和,别受了寒。”徐若瑾知道董公公这话不是说假,因为搭着他的手,能够感觉到他手掌的冰凉。 董公公笑着应合,也有小太监立即去寝殿向太后回禀,徐若瑾这一大一小,还带着一堆的下人,倒是让冷静的“慈安宫”突然热络起来。 太后在榻上半躺着,看到徐若瑾进门,并没有起身,“走近些吧,哀家是一动都不想动了!” 徐若瑾立即簇步走进,微笑着说起安抚的话,“也是这天气是最冷的时候,莫说是您,就连我都懒得不得了,但等开春的时候,您还是要去院子里走动走动,屋子里实在太闷了。” 太后的目光没有离开她,“听到你说的这话就暖人心,开春?哀家能不能挺到开春还不知道呢。” “哎哟,这话您老人家可不能乱说,瑜郡主都带着小县主来瞧您了,您总得看看呀?!”董公公在一旁埋怨两句,便让着奶娘上前,“快把小县主抱给太后看看,这俊俏的小主子,才一个多月就看着俊俏,将来一定是个美人儿!” 奶娘当即应下,抱着悠悠上了前。 徐若瑾从其怀中接过,直接放在了太后的卧榻边上,小悠悠还在睡着,即便换了几次手,她也一直闭着眼睛没有醒。 太后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小脸,笑着道:“一模一样,就是好看。” 徐若瑾一怔,一模一样?什么一模一样?这话怎么听的很是奇怪? 她直直的看向太后,可是太后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先去探望下云贵人吧,哀家也惦记着她的身子,有你在,哀家也能安心。” 徐若瑾听见太后提到楚云秀,当即应下,也不再拖沓,让小太监引着自己去了楚云秀的侧殿。 楚云秀此时正在床上躺着,似睡非睡,偶尔还有抽搐的颤抖,好似睡梦之中遇见了什么恐慌。 宫女见徐若瑾来了,当即要将楚云秀喊醒,徐若瑾摆摆手,让她不要出声,轻踏着脚步走到她的身边。 楚云秀的脸色苍白,嘴唇的红中透着一股青色,脸上殷红的巴掌印还未褪下,徐若瑾看上去都心中涌起了心疼。 轻轻扳过她的手,楚云秀豁然惊醒,待见身边的人是徐若瑾,她只憋了憋嘴,又规规矩矩的躺下,虽然没说什么,可眼中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连忙拿起已经湿润的帕子继续擦着。 徐若瑾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先为楚云秀探脉,随后又伸手去抚摸她的腹部穴位。 轻轻触碰,楚云秀都有疼痛的咧嘴,徐若瑾坐在床边看着她,“你还真是傻。” 楚云秀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说自己,可她并没有否认,“瑜郡主说的无错,我的确是傻。” “亦或许我生了孩子之后,与孩子结了缘?身边接二连三的人有了身孕,可你们却都不能安安稳稳的养胎,等候生子,让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了。” 她说的乃是蒋明霜。 收回自己飘散的思绪,徐若瑾看着她,“别哭了,好生养着,明日沐阮来会再为你诊一次,我一个人不敢作准。” “我的孩子没事儿?”楚云秀的脸上露出惊诧,她很想喜,可又怕结局不明,再得晴天霹雳,所以把喜全部压抑心底。 徐若瑾撇撇嘴,“依我来看,有危险,看沐阮如何做结论吧。” 楚云秀当即认真的点了点头,“瑜郡主,谢谢你了。” “别报太大的期望,到时候再成了恨我……”徐若瑾吩咐身边的宫女,“今日不许云贵人下床。” “是。” 宫女应下,徐若瑾也不远在此地多呆,因为楚云秀的眼泪让她的心情也压抑起来,没有了初到此地的爽朗。 这貌似恢弘无比、富丽堂皇的宫殿,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可这里却成为无数人向往的圣地。 可却不知,这里到底蓄积了多少冤魂…… 第994章 敢吗 徐若瑾回到太后的寝殿,脸上和煦的笑意,让本欲问她接过的太后笑了笑,“看来哀家不必多问了,你是个福气的人,为她看过之后,她自当也能沾沾喜。” 徐若瑾继续坐在太后卧榻一旁的小杌子上,“臣妇也不敢作准,还要等明日沐阮进宫才能做最后的定论。” “让她们带着悠悠去外殿休息了,孩子小,别在哀家身边,再被染了病。”太后见徐若瑾进来看了半晌,知道她还是惦记着孩子。 徐若瑾笑笑道:“您是大魏最尊贵的太后,她在您身边沾的乃是福分,哪会是什么病?更何况,您的身体康健,没什么大问题,都是您自己心里多想。” “哀家的身体,哀家心里清楚。”太后拍拍她的手,让她坐的更近一些,“人各有天命,这话你信吗?” 徐若瑾愣了一下,点点头,“臣妇信。” “哀家之前不信,现在也信了。”太后端详着徐若瑾的面孔,“你和她,真的很像,非常像。” 太后突然提起朝霞公主,徐若瑾的脸色僵了僵,她知道太后今日或许有心与自己说一说过往,也便没有再含糊过去,直问道:“她,还好吗?” “哀家也不知道,自从她被关进禁地,哀家就在没有见过她。”太后似想起过往,脸上流露些许遗憾,“你定会想,哀家乃是太后,可谓是大魏国中,除却皇上之外最尊贵的人,为何不见她?” “其实哀家也可以见,可是见过之后呢?又能如何?” 太后的声音微有颤抖,“这是哀家一直无法给与自己答案,没想到,一晃便过去这么多年。” 徐若瑾低下了头。 太后所说,的确是她曾有过的疑惑,如若她与朝霞公主关系那么好,何必不去禁地见一次?哪怕是司徒家族在守着禁地,岂不还是皇命为重?一切都是推辞。 可似太后说的这样,见过之后又能如何? 那么多年的好友闺蜜,难不成见过之后还把她留在禁地?可不让她留在禁地,又违背了先帝的遗诏。 太后的心里很难、很苦,似乎这才是她心中最大的一个结。 “臣妇能够明白您的心,更是从未有过怨怼。” 徐若瑾看向太后,“您或许是这宫中最慈祥、善良的第一个人了。” “不,哀家不善良。” 太后摇了摇头,“是她说的,她说哀家并不是善良的人,而是事不沾己,反而是最自私的人。” 徐若瑾当即震惊的瞪大眼睛! 朝霞公主说太后自私?这、这怎么突然让她无法理解二人之间的关系了? 太后看到她的震惊,笑着拍拍她的手,“其实她说的没错,因为哀家何事都不沾,不沾喜、不沾怨,不沾宫中所有的人情世故、不沾宫外亲朋娘家的恩求是非,所以哀家的确是自私的人。” “话也不能这般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怎能说是自私?我们不过是女人罢了,能争的也就是穿几件料子更好的衣裳,可那也是衣裳,戴几件名贵的首饰,可归根结底只是饰品,真正的行军打仗、开疆扩土还是男人们的事。” 徐若瑾自嘲的一笑,“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自嘲,可事实如此,纵使女人们想要出力,也只能是智慧,拼搏武力,我们做不到,何必强求?” “你的想法并不出奇,出奇的乃是她。” 太后看向徐若瑾,“她的心中始终不服任何男人,但她聪明,的确聪明无比,这一点,哀家自认为无人能比得了,而你……”太后看了半晌,“你与她是不同的人。” 徐若瑾抿了抿嘴,“您今日为何与臣妇提起她?” 太后总不会是一时兴起才说了这些,一定有她的目的。 “嗯……”太后沉了半晌,才与徐若瑾道:“哀家想与你做个交易。” “有什么臣妇能做到的,您直接吩咐就是了,哪里谈得上什么交易?”徐若瑾的心豁然谨慎了些,“这话您是要吓着我的。” “好,那哀家不谈交易,哀家请你帮个忙。” 太后转了说话的角度,可徐若瑾知道,她的要求恐怕自己很难做到。 “太后您吩咐,只要民妇能够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她的话说的格外婉转。 “把云贵人带走。” 太后说出这么一句,吓的徐若瑾小杌子没坐住,险些跌了地上! 站直了身子,把小杌子扶正,徐若瑾重新坐上去的时候,感觉心中无比的沉重。 “太后,她毕竟乃是皇上的人……”徐若瑾没想到太后的要求这般奇葩?让自己带走云贵人?带有一个怀有龙种的女人? 这个请求太疯狂了,连自己这么强大的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件事情,哀家以后会告诉微言,但现在不会说,只会对外宣称云贵人死了,是受了皇后的责罚而死。” 太后的脸色冷峻无比,“云贵人如若生子,起码还有七八个月,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皇后都容不得她的存在。” “而如若皇后生下的是个龙子,那将来定是太子,云贵人和她的孩子都别想好过,如若不是龙子,而是个公主,那皇后定会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云贵人的身上。” 太后苦涩一笑,“那时,哀家已经不在了,哪能护得住她们?如若皇后没能诞下龙子,云贵人所生乃是龙子的话,皇上自会把他们接回来的。” 徐若瑾抿了抿嘴,“太后,容臣妇说一句,这个想法真的很大胆啊,难不成,您……您害怕皇后对云贵人下毒手吗?” 太后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冷酷无比,“哀家不妨直说,这个念头也是刚刚生成,今日一早,哀家的宫中死了两个宫女,而这两个人都是吃下本应云贵人吃用的东西……” 说至最后,太后已经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意,“就算这事情不是皇后出的手,宫中的那一道阴影也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哀家才有如此相求。” “若瑾啊,哀家只信你,真的只信你。” 太后最后这一句说的格外软弱无力,让徐若瑾当即眼睛酸涩,险些掉下泪来。 可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她能答应吗?她敢答应吗? 第995章 不改 徐若瑾并没因一时的情感冲动就答应了太后的请求,说是请求,其实也是逼迫的要求。 否则,太后何必提起朝霞公主?何必提起过往以及对待人生的态度? 她又何必表明那般厌恶皇后的恶毒以及对夜微言子嗣的保护? 可这一切与自己有关吗? 把云贵人带离皇宫,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事. 她的安全怎么办? 她腹中的胎儿有事了怎么办? 她的行踪泄露了怎么办? 这些全都是麻烦的问题,她不得不仔细思忖事情的利弊。 徐若瑾低头思忖,太后也并没有催促,只是闭目养神,静静的躺着。 起身走到殿外透透空气,董公公和宫女、宫嬷们都没有过去打扰她。 他们心中明白,瑜郡主这是遇上了难题,而这么大的事情,她如若一口就答应下来才不对劲儿,认真的思考,才有太后如愿的可能。 夜微言此时看到梁霄,自当是在众臣面前把他夸的比花儿还要灿烂,夸到最后,让梁霄都觉出有几分尴尬的不适应,夜微言才停下了嘴,开始说起正事儿。 “朕已经派驸马紧急奔赴西北,希望灾情能够尽快的处理,百姓们也早日得到救助、保住性命,天灾之事,连朕也无奈,太后大寿之后,朕打算食素七日,向天祭拜,祈求天下安康。” 夜微言已经做好了打算,态度更是不容置疑,“所以那七日,超市都要依赖各位爱卿,朕在此拜托了!” 说着话,夜微言还起身朝着众臣行一礼。 众人接连跪地领命,口中说着皇上爱民如子的夸耀。 梁霄站在一旁并没有什么表示,爱民如子?他倒是得有个娃再说,不然哪里懂得什么叫爱民如子? 当然,这话梁霄是不会直接出口,只是自己冒出这么个念头,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 因为这着实是被自己女人传染的,想起徐若瑾如若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他的笑容更带有几分宠溺,但却吓坏了其他大臣! 梁霄居然在笑? 而且、而且还笑的如此……邪*魅? 这实在让他们一个激灵,被吓到了 夜微言也吓了一跳,但见梁霄如此表情,显然他是没有认真听自己在说什么。 表情微有不悦,夜微言轻咳两声,“梁霄,朕前去食素祭天,军中之事还要交托给你,七离之地如何整治,还需要你多给主意啊。” “此事皇上已经交给姜大人,还是由姜大人定夺为好,总不能因为他如今行动不便,皇上便弃之不用,腿瘸,,可脑子还没有瘸,总不至于连出出主意都不行吧?所以此事皇上还是继续交给他为好,臣不便参与。” 梁霄直截了当的拒绝,夜微言倒嘶一声,埋怨的话刚要出口,却又马上的咽了回去。 刚刚还把梁霄夸成了花儿一样呢,这会儿要自己训斥出口?夜微言还是要一点小面子,所以斟酌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朕会认真的考虑一下。”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夜微言有心撵其他几位大臣走,“明日太后寿宴,朕与诸位也当休沐一日,放松放松,先回去歇了吧。” “臣告退!” “皇上爱惜龙体,早些休息。” “臣恭送皇上……” 诸人接二连三的说着奉承的话,夜微言自当是给梁霄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便去了内书房,其余众人才接连离开。 “梁霄,朕仍旧觉得七离国需要彻底的清缴,这件事情别人朕也信不过,还是要你来才行啊。” 夜微言不等梁霄接话,直接道:“你别与朕提什么姜中方,若不是你执意不肯答应,朕怎会用他?你才是朕的心中首选。” “可臣不同意打七离国,理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臣觉得没有必要再重复。” 梁霄的拒绝仍旧干脆利落,夜微言直直的看了他半晌,退让一步道:“好,朕不为难你,但你也仔细考虑一下此事,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件事情朕一定会做。” 夜微言最后一句也带有几分威胁之意,梁霄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淡定如常,好似夜微言说的只是一盘饭菜的咸淡,真的与他无关。 夜微言并没有这么快就放他离开,“对于涪陵王世子,你怎样看?他上一次向朕请辞,朕已经答应了,可没想到西北突然雪灾,此时也无法再让他回去,显得朕很没兄弟情谊。” “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梁霄反而问起了他。 夜微言顿了下,道:“朕打算等驸马回禀了西北雪灾的消息,待救助的差不多了,雪也已经停了,想必那时也已过了年,天气也暖和了些,就让他回西北继续驻守王府,你觉得怎样?” “当然,如若他愿意在过年之前就回去陪伴驸马一同为西北灾民贡献力量,朕也是乐意答应的。” 夜微言的话说的格外冠冕堂皇,“其实朕也想让他在京都担任朕的左膀右臂,可毕竟涪陵王过世,守孝三年的规矩是不能破的……”其实还是想撵走。 梁霄分毫都不意外,“皇上是要臣传话么?” “你觉得朕的想法可行么?”夜微言也学会反问,而不做定夺。 梁霄只觉无谓,“臣依皇命办事,皇上如何吩咐,臣便如何做就是了。” “那朕想要你继续攻打七离……” “臣不答应。” “这不还是依你自己的主意?” “那您刚刚为何不直接吩咐让臣传话给涪陵王世子,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梁霄直接点破了夜微言的小心思,夜微言也根本没有脸红,“朕与你说话,不需要绕着弯子,只是想到何处说何处,你不要看低了朕。” “皇上还有何吩咐?”梁霄不愿再纠缠,“臣还未向太后请安,如若不去,不合规矩。” “你居然也开始遵循‘规矩’二字了?”夜微言的惊愕之中夹杂着浓郁的嘲讽。 梁霄摊手,“这不是结束话题最好的办法么?” 夜微言当即翻了个白眼,“朕与你一同去慈安宫,真拿你没法子,你最近的话倒是多了,可是越发的让朕生气。” “臣有罪,但臣是不会改的。”梁霄摸摸鼻子,“嗯,永远都不会改的。” 第996章 奋己 夜微言与梁霄到了“慈安宫”以后,太后并未提起云贵人,但夜微言仍旧亲自去探望了一下,随后陪着太后用晚膳,也提前磕头,为太后祝寿。 梁霄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太后突然开口要徐若瑾留下陪伴她一晚,明日再带着孩子一同跟梁霄回家。 徐若瑾和梁霄是早知如此,故意做出惊讶之后,则答应留下一晚,夜微言以为太后是要徐若瑾为云贵人探脉,感激夸了徐若瑾几句,便离开“慈安宫”,与梁霄先后离去。 徐若瑾并没有与梁霄说起太后要她带走云贵人一事,因为自己的心结还没能过关,告诉梁霄又有何用? 今日的夜晚繁星璀璨,慈安宫中仍旧静谧安详,太后也没期待着徐若瑾马上给予答复,早早的洗漱,服药,睡去。 董公公伺候过太后,便吩咐小宫女在一旁守着,他则踱步出门,陪着徐若瑾说起了话。 “瑜郡主不开心了。”董公公仍旧是那一派讪笑,“寻常咱家见着您,不是发怒就是笑个不停,还是初次见到您这般忧郁深沉呢。” “有些事情想不通。” 徐若瑾并未掩藏自己的内心,“还是第一次留在宫中过夜,恐怕也很难睡着。” “睡不着,咱家就陪着您说说话。”董公公召唤小宫女拿来了果子点心,“瑜郡主您也可以边吃边说,晚间肚子里不要太空的好,明儿一早起来就要忙个不停,您可别饿着自己。” “再苦也不能饿,这个我是最懂的。”徐若瑾拿了果子便吃,一丁点儿客气的意思都没有,“您觉得,太后的请求,我应该答应?” 徐若瑾其实是随口一问。 董公公摇摇头,“其实危险更大,这事儿咱家不能昧着良心,最后还看郡主您如何决定了。” “嗯?”徐若瑾微有惊诧,她还以为董公公会天花乱坠的说服自己,结果却不是? 董公公自当明白徐若瑾的想法,“您也不必这般好奇,咱家这辈子说的真话不多,但这一句,敢用下辈子的命作保。” 徐若瑾点了点头,“可太后如若不是束手无策,也不会向我开口。” “可您也要为自己想想。”董公公的笑容苦涩了些,“有时候啊,人过于善良也是对自己的刻薄,总是顾忌着别人,最后委屈的是自己。” “这话说的对。”徐若瑾笑了出来,“您往后有什么打算?” 董公公摇了摇头,“咱家这辈子的命也就这样了,还是考虑下辈子吧,下辈子啊,哪怕家人全都饿死,也绝对不进宫做伺候的奴才了。” 这话感慨很多,涵义颇深。 但徐若瑾并没有追问…… “您也说了,这辈子说的真话不多,那就再跟我说一句真话,行么?” 徐若瑾如此请求,董公公并没有马上答应,“吼吼吼,没想到咱家吹了个牛,反而被瑜郡主您给抓了把柄了。” “那您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徐若瑾被他的样子逗笑,但眼眸中的认真,让董公公不敢当这是玩笑。 “瑜郡主您说吧,但凡咱家知道的,丁当如此回禀。”董公公笑看徐若瑾,等着她的问话。 徐若瑾并没有急迫的马上开口,而是顿了半晌才道:“我想知道她,她真是那般万人夸赞的公主么?可为什么六王爷会那么恨她?宁肯舍命不要,也要杀了她呢?” 董公公并没有对徐若瑾的问题感到惊诧,而是思忖了半晌,才回答她,“咱家不敢评价那位主子的好坏,咱家只能告诉您,她是个不服命运的人,可不服这两个字,可能会牵扯出太多的灾难,会丧失太多的人命。” 董公公的脸上涌起了一丝惊骇,“其实还是躲不过一个‘情’字……咱家也只能说这么多了,有些事,不知比知道还要好,否则瑜郡主您恐怕会很伤心的。” 徐若瑾还想继续再说,董公公有了离开的意思,“老了,咱家明日一早还要伺候着太后呢,岁数大了,做不动了,其实真不愿闭眼睡去,只怕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即便这日子不如心意,却也还没过够呢……” 董公公说着话,便率先离开去睡了。 徐若瑾转身抬头,望向浩瀚的天空,苍穹的夜幕下,她在干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朝霞公主此时在做什么,太后的大寿也与她没有分毫的关系。 而有关系的人则在奋力拼搏,譬如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墨字的楚嫣儿便是如此。 不等墨迹干涸,她便立即让烟玉收拾好一百份《金刚经》,准备拿去给王妃看。 烟玉见到她兴奋的样子,担忧的道:“世子妃,咱们是否要先去问问王妃睡没睡?这么晚了,估计已经歇了。” “歇了也要把她叫醒,明日便是太后的寿宴,再晚的话,就来不及准备了!” 楚嫣儿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的自己的衣襟,“你快着点儿,不要耽搁了时辰,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烟玉见自己劝服不过,只能收拢好东西在楚嫣儿的身后跟着。 一百份《金刚经》也不轻巧,烟玉自己一个人拿不了,楚嫣儿自己报了二十份。 只是二人想要走出佛堂门口之时,却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住了,“王妃有领,不许你们随意出入佛堂,还请回去。” “一百份经文已经抄写完毕,我这是要拿去给王妃查看的。”楚嫣儿素衣寡面,但身为主子的气势是不变的。 婆子仍旧不允许,“此时王妃都已经睡下了,你们还是明日再去吧。” “明日还有明日的事,你怎能这么不负责任?”楚嫣儿脸色凌厉,目光如刀般刺人,“好歹我也是这个府里的主子,我抄经并非受罚,而是与王妃的约定,你凭什么阻拦我?如若让我见到王妃,有你好看!” 守门的婆子并非是王妃的心腹,不过是粗使婆子,做些无谓的杂活,耳听楚嫣儿如此说,则有些胆怯的怕了。 “那、那老奴先去看看王妃是否睡下了……” “不用!”楚嫣儿盯着她,“我自己去!” 第997章 可笑 楚嫣儿唬住看守佛堂的婆子,带着烟玉便往澶州王妃的小院走。 夜深人静,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两个人更没有引路的油灯,只能借着月光,慢慢的行走在小路之上。 烟玉微有些害怕,紧紧的跟随在楚嫣儿的身后,楚嫣儿的脚步很急,情绪却越发的冷静。 她很久没有在澶州王府内随意的行走,如今踏出佛堂,她好似从十八层地狱中解脱出来一般,哪怕是冬日的道路两旁都是干枝无花草芬芳,她觉得呼入鼻中都是香甜味美,比任何的熏香都要美上千百倍。 楚嫣儿的脚步走的越来越快,她一定要让王妃答应自己明日去太后的寿宴! 而且她再也不要回到那憋屈的牢笼之中,绝对不回! 澶州王妃早已经睡下,楚嫣儿赶到王妃院中的门口时,仍旧有丫鬟婆子将她拦下。 “……王妃今日有些不舒服,临歇下之前特意说过,今日无论何事都不要再打扰她,不如您明日一早再来吧?” “我必须现在就要见她。” 楚嫣儿格外笃定,“还请你帮我通禀一声。”她的口中能说出个“请”字已是难得。 丫鬟摇摇头,“不是奴婢不去,而是真的不行。” “我有要事回禀。”楚嫣儿看着她,“你只需将王妃喊醒,我会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在身上的,不会让你受责罚。” “不行,真不是奴婢推托,实在是……”丫鬟仍旧拒绝,楚嫣儿突然拽开她,“你不要拦着我,你也没有资格拦着我,一百份《金刚经》我已经抄完,怎能因你两句话就退缩?耽误了我的事情,你担得起责任么?!” 丫鬟险些跌了个趔趄,正了正身子又连忙将她拽住,“您别难为奴婢们了,是王妃睡前吩咐过。” “你不让开,我早晚有一日杀了你。”楚嫣儿贴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警告,丫鬟浑身一颤,好似被雷击中,满脸惊恐的看着楚嫣儿,哆嗦两下嘴唇不敢说话。 “别以为我吓唬你,你知道我敢说敢做,而且,就算我被囚禁,我也是主子,你是奴!” 楚嫣儿扫开她拽着自己衣襟的手,继续朝着院中而去,烟玉在其后簇簇的跟着,丫鬟琢磨了下,很想去告诉其他人,可原地转了几圈,却又不知道告诉谁更合适。 只能又跑进了院子,想去看看王妃是否会发脾气,自己到时候该找什么借口来自我开脱。 楚嫣儿进了院子,更多的丫鬟婆子过来阻拦她。 可这一次楚嫣儿没有再继续的与任何解释,而是直接朝着王妃的屋中高声大喊,“启禀王妃,一百份《金刚经》,嫣儿已经抄写完毕,期望王妃查检!” 声音高喝,屋中不可能听不到。 可澶州王妃却没有半分声响,对楚嫣儿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楚嫣儿并没有就此停下,继续上前两步,朝着屋中高声怒喊,“启禀王妃,嫣儿抄经完整,请王妃查验!” 屋中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婆子有些呆不住了,“您还是回去,王妃已经睡下……” 楚嫣儿不信王妃还没有醒来,之时不想理睬自己罢了。 她将怀中抱着的经文放在一旁,随后在院子里四处乱走,在寻找着什么。 婆子们愣住,急忙上前问着,“您在找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楚嫣儿谁都不理睬,举起角落中一个陶艺的瓷盆朝着地上猛摔! “稀里哗啦”的碎响夹杂着丫鬟婆子们惊吓的叫嚷,终究王妃屋中的灯亮了。 楚嫣儿捧起经文,朝着屋中嚷道:“一百份《金刚经》,请王妃查验!” 过了半晌,屋中的丫鬟走了出来,打开门,请楚嫣儿迈步进去。 楚嫣儿当即便往里走,烟玉早已经呆傻愣住,缓了片刻才跑着追上楚嫣儿,不等丫鬟婆子们拦住她,她便快速的跟了进去。 王妃的内间灯光昏暗,楚嫣儿停下脚步,把烟玉怀中的经文全部抱在怀中,冷静的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谁撵你都不许离开。” “啊?奴婢,哦,好。”烟玉结结巴巴的答应下来,楚嫣儿推门进了王妃的内间,见王妃仍旧卧在床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楚嫣儿走到她的床边,虽然不再高喊,但仍旧明亮清脆,“请王妃查验。” 澶州王妃半晌才动了动脑袋,看向她,却并没有拿起她抄写好的经文,“你还真敢来?呵,楚嫣儿,难道你还不肯死心么?” “嫣儿不能明白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王妃曾经说过,只要我在太后寿宴之前抄写好一百份《金刚经》,就允许我去为太后庆寿,当年也曾受过太后老人家的喜爱,自当希望她长命百岁,福寿延年,所以才有这么强的动力在四十天抄写好,期望王妃看在嫣儿一片孝心的份上,仔细查验。” 楚嫣儿不卑不亢,更是把太后搬了出来。 王妃本是不虞的脸色当即道:“你以为搬出太后就能吓唬得了我?简直就是笑话!” 楚嫣儿一动不动,仍旧等着澶州王妃查看经文。 王妃瞄了她半晌,也没什么心气继续与楚嫣儿纠缠,捏着两根手指轻轻的夹起了一份经文,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撇在一旁,“抄写的不认真,不过关。” 楚嫣儿脸色当即突变,“嫣儿是发自内心的认真抄写,不知王妃为何会如此评价。” “我说不过关,就是不过关。” 王妃随意的摆手撵她走,“其实本妃不过是与你开了个玩笑,却没想到你还当真了,呵,呵呵呵,楚嫣儿,你这辈子休想再出澶州王府的门,除非本妃死了的那一天,否则,你的一切鬼念头都是痴心妄想,你就老老实实的等死吧,给本妃的儿子陪葬你都不配!” “还不给我滚?!” 王妃最后一句的怒吼,也是发泄着对楚嫣儿的满腔仇恨! 她对这个女人厌恶至极,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可惜忠勇侯还活着,所以她才容许楚嫣儿也留下这一条命,可她却还不知好歹,真拿着经文来找自己,想去为太后庆寿? 异想天开,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楚嫣儿看着王妃将经文扔在取暖的碳炉里,瞬间便烧成了灰烬,她的眼神却格外冷静,悄悄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那里有一把刀…… 第998章 去死 烟玉守在外面,细细的听着屋内是否会传出什么争吵的声音,王妃刚刚的宣骂,烟玉听到之后便心生胆怯,只想着要不要进去把世子妃拽走。 耗费了这么多时日的经历,其实根本都无济于事,王妃刚刚都说了,就是在故意与世子妃开个玩笑,可世子妃却当真了…… 这话别人听起来或许是个笑话,但在烟玉听起来却心底涌起了眼泪。 世子妃到底耗费了多少心神,只有她知道; 世子妃如何没日没夜、点灯熬油、借着月光抄经,只有她知道; 世子妃疯狂的抄经,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地,这些日子熬瘦了多少,只有她知道。 烟玉承认,世子妃的确做过很多错事,可是她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甚至被囚禁佛堂不允在府中随意乱走,更是抄经恕罪,已经足够了。 还想要她怎样? 她只是个女人啊,她只是个不想认命的女人啊! 烟玉对楚嫣儿的惧怕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心疼和抱怨,却不知那些曾被楚嫣儿害死的冤魂听到这话,会是什么样的愤慨。 而不等烟玉断了脑海中的念想,王妃的门突然的打开,她盯盯的望过去,却是楚嫣儿露了面儿。 楚嫣儿的脸上格外的平静,看向烟玉,随后看向了一旁盯着自己丫鬟们,“王妃不太舒服,快去喊个大夫来,一定要快,马上!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丫鬟听到这话当即一惊,还想再问几句,却遭到楚嫣儿的呵斥,“让你去你就去,难不成我说的话是废话不成?如若王妃因此受到耽搁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罪魁祸首!” 她的威胁,让丫鬟们不敢再追问什么,立即出门找了王妃身边儿伺候的妈妈,随后派人奔离王府,立即去太医院请太医! 楚嫣儿沉了一瞬,又吩咐了其他丫鬟去通禀王爷,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她深吸口气,看向一旁呆呆望着自己的烟玉,脸上的冷意更浓,“把东西放下,跟我进来!” 烟玉下意识的点了头,便撂下怀中的佛经跟随楚嫣儿进门。 进了门,烟玉当即傻在原地,只感觉头发丝都倒竖起来,浑身麻痹无比! 王妃已经躺在床上死了过去,而床上的软枕上还有着点点血迹,地上凌乱不堪,满是飞散的碎页佛经…… 这、这怎可能是王妃突发急病?即便是有点儿脑子的都能想得明白,是……是王妃与世子妃争斗起来,世子妃把王妃……杀了? 楚嫣儿看到烟玉傻在原地的盯着自己,吩咐着:“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把屋里收拾干净,我去外面拖延片刻,不允她们随意的进来,但你一定要快!” 烟玉胆怯的退后两步,只觉得眼前的世子妃已经陌生的不敢认,楚嫣儿此时根本不容烟玉多想,上前一把拽过她的胳膊警告道:“你如果动作再不快一点儿,咱们就全都露馅了,我如若被拿了把柄,你也逃不了干系,因为一直是你在门口守着的!” 她的警告,让烟玉瞪大眼睛,头脑一片空白! 似觉出自己的话吓住了烟玉,楚嫣儿立即转了满脸祈求的神色,软声软语的道:“这个时候,我也只能依靠你了,烟玉,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要帮我,我全都指望你了!” 不等烟玉回答,院子里已经有了簇簇的脚步声,楚嫣儿立即去了门外,关上门时,她那祈求中夹杂着恨意的眼神,让烟玉的眼泪瞬间便滑落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何会变成这样? …… 得知王妃出了事,下人们急促而来,特别是王妃的贴身妈妈,直接就要冲进屋去。 楚嫣儿立即拦住了她,“这时候不要惊吵到王妃,我已经让烟玉在里面随时盯着了,但凡王妃有什么不妥,便立即出门回报。” 她看向了所有人,“也不要这么多人聚在屋中了,都在外间等,也已经通禀了王爷,王爷估计马上就会到的。” 妈妈看向楚嫣儿,眼中的疑色格外的浓,“王妃本来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的生了病?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清楚!” 楚嫣儿惭愧的低下了头,“的确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抄好经文,被王妃训斥了几句……可四十天抄写一百份《金刚经》,我也实在是尽力了,就求情王妃的原谅,或许是过于急迫,让王妃动了怒,所以才……” “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王妃会突然出事!” “我要进去看看王妃,请您让开!” 妈妈自当知晓王妃是多么厌恶楚嫣儿,所以对她的话也不完全相信。 楚嫣儿立即变了脸色,“难不成妈妈您不信我的话?即便我如今不再是世子妃,可好歹也是府上的少奶奶,您与我说话,也平语自称?而且可以训斥了么?” “少奶奶您误会了,我也不过是担心王妃的身体,所以才语气急迫,还请少奶奶恕罪。” 妈妈虽是这般说,但分毫没有尊重楚嫣儿的意思,绕过她便打算强行进去。 楚嫣儿将其一把推后,“这就是你在道歉?之前世子在时,你何时敢这样对待我?即便我是为世子守了寡,可我依然是澶州王府的主子,不是你能这般肆意侮辱的!” “少奶奶,有些话何必非要挑明?”妈妈也因着急,说起话来干脆狠厉,“王妃向来是不喜欢您的,而您今日一来,王妃便出了事情,此事怎能不被人怀疑?这并非信不过您,而是老奴等人来了,您还安排自己的人在王妃身边伺候,不允老奴等人进去,这岂能不遭人疑心?!” “你、你的意思……是我害了王妃?” 楚嫣儿满脸震惊无比,瞬间就流下了眼泪,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着所有人,“你们这般说有什么依据?难不成仅仅因为王妃不喜欢我,所以我就有意害王妃?这是什么道理?你们简直……简直欺人太甚了!” 楚嫣儿蹲在地上便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而妈妈的脸色更为急迫,她挡在门口,总不能跨着她的身上迈过去……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澶州王的吼声,“太医呢?到没到?都在这里傻呆着干什么?都滚出去,王妃如若有半点儿差池,你们全都去死!” 第999章 饶你 听到澶州王的声音,楚嫣儿抬起了秀美的小脸,泪眼朦胧的委屈和苦痛,让澶州王看得心中一紧。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起身为澶州王行了礼,“王爷随意斥骂,都是嫣儿的错,嫣儿不过是写完了王妃命令的经文拿来看,谁知惹怒了王妃生气……” 她看了一眼刚刚与自己对峙的妈妈,“妈妈的怀疑也无错,可我楚嫣儿敢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绝对没有害王妃的心思,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这一毒誓出口,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澶州王猛吸一口气,看向下人的眼神充满了凌厉的杀气,但他也并没有安慰楚嫣儿,推门进了王妃的寝房…… 烟玉跪在地上颤抖着。 听到有脚步声进门,她转头一看,乃是王爷! 她吓的猛然站起来,却不知能说什么,又急忙跪地,头顶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 她早被吓傻了! 她早已经被吓傻了! 楚嫣儿也跟随澶州王的身后进了门,看到干净整洁的屋子,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烟玉还是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了…… 但如若她不按照自己的吩咐做,她也有办法把所有的罪过推在烟玉的身上,而且还能牵扯上徐若瑾。 但一切的一切,都要有王爷在场。 澶州王此时走到王妃的身边,她的身上盖着被子,脸色苍白,眉头簇紧。 伸手搭了一下鼻息,已经没气了! 澶州王并未有任何的惊讶,只是默默的看了王妃许久,掀开被子,并未看到任何的不妥和异常,身上也没有丁点儿伤痕……恐怕真的是一气之下,人就走了。 楚嫣儿此时摒神静气的巴巴望着澶州王,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并不是用刀捅了王妃,而是拿起软枕摁在她的脸上,让她窒息而死! 这种方法不会被人发现,所以她只需要咬死了不承认,便没人能够怀疑自己,甚至给自己定罪。 澶州王呆呆的看着王妃一动不动,而此时太医已被请来,下人们纷纷让路,请太医进门。 楚嫣儿上前一步,与澶州王轻声道:“王爷,太医来了。” “嗯。” 澶州王只轻应一声,“让他走吧,用不着了。” 这话一出,让太医都哑然原地,伺候王妃的妈妈们吓的面面相观,都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是不是王爷说错了? 妈妈上前,走到澶州王身边,“王爷,让太医看一眼吧?” 澶州王猛然转身,伸手掐着她的脖子,狠厉道:“难不成本王的话也成了废话?这府里由你们随意的做主了么?嗯?” “没,咳咳,没有,王爷,没有……” 妈妈说话结结巴巴,脸色憋的通红无比,已经快说不出话了。 澶州王看向其他人,大手一挥撵着道:“还不都给本王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王爷怒声一吼,所有人都簇簇离去,连太医都没敢多留一步! 其实澶州王府他是压根儿就不想来的,可得了传令还不能不来,如今被撵走正合心意。 楚嫣儿也要离去,却被澶州王留住,“你先留下。” “是。” 楚嫣儿乖巧应答,她的头始终没有再抬起来。 烟玉也从地上爬起出了门,这一次她走得格外的快,甚至没有半点儿犹豫,她只想快些离开。 因为她已经开始厌恶自己……这种感觉由衷的可怕,可怕到深入骨髓! 澶州王依旧在看着王妃,楚嫣儿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王爷不问话,楚嫣儿也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澶州王突然的走到楚嫣儿面前,抬起她的双手,开始摸着她的身上。 楚嫣儿吓了一大跳,可想要躲却根本躲不得,而她又不能开口喊叫,只能咬紧嘴唇,做出一副隐忍受辱的表情。 终于,澶州王摸到她腰间的拿一把刀。 扯开她的衣裳,把刀拿了出来,澶州王仔细端详片刻,“你是真想让王妃死。” “王爷明察,我、我绝对没有害王妃!”楚嫣儿立即跪在地上,也顾不得衣衫褴褛,“我承认,我的确对王妃有怨怼,可我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绝对不敢对王妃有任何歹念!” 澶州王把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并未有问出口,而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楚嫣儿咽了咽唾沫,咬唇道:“是、是嫣儿晚间出来害怕,之前……之前有人知道嫣儿被关在佛堂,而佛堂又没有什么人,有心对嫣儿……呜呜呜,所以嫣儿晚上出来见王妃才随身带了刀,嫣儿真的只是用于防身,绝对没有别的心思,呜呜,王爷、王爷明鉴!” 楚嫣儿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哭得是那般痛彻心扉,哭得是那般撕心裂肺。 澶州王看了她半晌,突然道:“王妃死了。” “啊?” 楚嫣儿一声惊叫,瞪圆硕大的双眼看着王爷,“王妃、王妃死了?不能,太医呢?让太医进来看看,王妃不可能……王妃怎么可能死了呢?!” 她的满脸不可置信,让澶州王露出嘲讽的笑,“天意,亦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王爷,明日是太后的寿宴……” 楚嫣儿突然提起这件事,“王妃今日过世的消息如若传出去,恐怕、恐怕会让太后心中不喜,王妃这些时日为小世子奔走结交,也耗费了不少的心力,如此一来,全都白费了。” 她越说情绪越发的低落,“嫣儿知道太后的脾气,虽然看起来温温和和,可她很在意这等细节之事,皇上,也不会高兴的。” 澶州王又沉了半晌,“你说的对,这个消息漏出,太后和皇上一定心中不喜。” 楚嫣儿犹豫着是否还应该再说点儿什么,如若澶州王能够允许自己去太后寿宴,岂不是正合她意? 可不等楚嫣儿想个明白,澶州王看着她道:“明日你替王妃去为太后庆寿,带上小世子。” 楚嫣儿心中“咯噔”一下,即便想马上一口答应下来,却也忍住情绪的激动,摇了摇头,“嫣儿是寡身,去为太后庆寿,岂能合适?王爷还是另寻她人吧?” 澶州王摇了摇头,“不,就你去,而且在太后大寿之上,你一定要当着众人说出王妃过世一事。” 他死死的看着楚嫣儿,“这件事情如若做得好,本王就饶过你……” 第1000章 重来 徐若瑾此时在太后的“慈安宫”中,哄着小悠悠,与方妈妈随意的闲聊。 她根本睡不着,太后的那一个请求实在让她感觉到压力很大,即便困倦无比,却仍旧无法入睡。 这种感觉很糟糕,再看着身边的悠悠,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警惕和紧张,至于是什么原因才有这样的情绪,她也说不清楚。 方妈妈虽然陪伴在徐若瑾的身边,也看出她的心情并不是那般舒畅,可此地乃是“慈安宫”,不是她们瑜郡主府的小院,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提。 “换了地方,郡主睡不着也是正常,但好歹躺下闭上眼睛,过不了多久,便有人来喊早,太后大寿,是需要早早起身的。” “闭上眼睛反而觉得乱糟糟的,还不如看看悠悠。”徐若瑾轻抚着她的小脸,“一转眼都快两个月了,时间过的太快,快到觉得可怕。” 方妈妈顿了下,才道:“日子可不就是眨眼便过,关键在于眼前是否舒心。” “您说的对。”徐若瑾抬头望望高耸的穹顶,“只是宫中太空旷,让我没有丁点儿的安全感,我是个惧怕毫无安全感的女人,这一点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我现在才乐意承认。” “不过是一晚而已,宫门一开,四爷定会第一个就进来看您母女二人,您还怕什么?” 方妈妈笑着为徐若瑾盖了盖被子,把孩子抱去奶娘的矮榻上,“您闭目休歇一会儿,小主子老奴和奶娘去带着,不会有事的。” “好吧。”徐若瑾点了点头,尝试着闭上眼睛睡片刻。 可是双目合闭之时,她的脑中就会出现朝霞公主的影子……自己没有见过她,可臆想中的她是那般的真实,仿若就在身边看着自己一般。 徐若瑾的心中酸涩,翻了个身,更是掐了自己一把,告诫自己这就是在胡思乱想。 尽管她也在宫中,可她们却隔绝着无法相见的鸿沟。 即便太后拿出了诱人的交易砝码,可徐若瑾却反而畏惧逃避。 并非心中不愿,而是时机不对。 可为何不对?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因为这是无法言明的直觉,而这个直觉只等着明日见到梁霄之后,由他来作出判断。 已经有了男人了,为何不把事情全部推给他? 就这么定了。 睡…… 徐若瑾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念头,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醒来时睁眼天色还未大亮,但宫中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布置,今日来“慈安宫”磕头贺寿的人很多,总不能真如寻常那般素雅平淡,需要增添几分喜庆。 起了身,红杏已经打了水来伺候徐若瑾洗漱,随后穿上郡主的正服,连带着小悠悠都更换了一身新衣。 不等徐若瑾派人去问,董公公亲自从寝殿走来,“哟,咱家还寻思着是否晚一些过来喊您起身,没想到瑜郡主都已经收拾好了,那就随着咱家去为太后请安?太后今儿呀,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多准备了早膳,让您和小县主跟着去尝一碗寿面呢!” 听起来一碗寿面不是多大的事儿,但在外人看来,这乃是做梦都不敢想的荣耀。 徐若瑾并没往心里去,因为她向来对这些事情不够敏感在意。 带着小悠悠跟随董公公去见太后,太后也是刚刚起身,还并未更换那沉重的衣装和繁杂的装饰。 徐若瑾带着小悠悠率先跪地为太后祝寿,“……愿太后长命百岁,明年这个时候呀,悠悠就懂得给您老人家磕头了,那时还请您再赏我们陪您吃碗寿面,沾沾您的福气!” 太后捂着嘴笑个不停,“说是给哀家贺寿,却是给你们自己捞好处,心眼儿都让你长了,这个丫头!” 太后伸出手指轻点了下徐若瑾的脑门,徐若瑾也不害臊,“能沾福气谁不愿意?民妇不过实话实说了而已嘛。” “瑜郡主就是这么直爽的性子,偶尔能气得人哆嗦,可偶尔又能把人逗的前仰后合,咱家倒是很乐意与郡主在一起呢。” 董公公在一旁附和着,太后的心情也不错,举起她的那一双银箸,“吃吧,稍后人越来越多,吃个早膳都不得消停。” “您今日乃是寿星,应该高兴起来才对。”徐若瑾感觉到太后的心情不佳,更看到董公公在一旁叽咕的眼睛,明摆着是让自己劝一劝。 太后淡笑了下,“今日的角儿不是哀家,哀家却还不得不坐直了身子,多见几个许久未见的人。” 她看了看徐若瑾,“呆得久了,宫中的味道已经不如往日了。” 徐若瑾与董公公对视一眼,俱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用着早膳。 小悠悠还是吃奶的,此时不过在一旁由奶娘抱着,徐若瑾嬉笑着讨了一碗寿面,说了些许奉承讨好的话,把刚刚的尴尬刚气氛彻底的打破。 早膳的桌碗撤了下去,太后便穿上了正服、戴上沉重华贵的凤冠。 几乎是同时的,凤冠落下,便有众妃登门,赶来为太后磕头贺寿了。 皇后今日不会露面,自当是容贵妃娘娘率领众妃齐齐跪地,太后笑着听完她们说出的贺寿之词,又一一看过她们送来的大寿贺礼。 虽是点头夸赞着好,不错,可徐若瑾却看得出,太后几乎都是敷衍。 这敷衍或许是因华贵的物件见得多了,不足为奇,又或许是身体劳累,懒得听她们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董公公已经带着小太监们把娘娘们送的贺礼全都搬了下去,众妃看到徐若瑾在此,不免提起了小悠悠。 毕竟是喜庆的日子,徐若瑾也没刻意的隔离悠悠与众妃之间的距离,让奶娘抱着给诸位娘娘们看了看,听些不咸不淡、不疼不痒的夸赞,一早上的寒暄应酬也便划上了句号。 外殿的大门打开,接二连三便有前来为太后贺寿的夫人们递了帖子,小太监接连通传,由着太后点名来见。 而此时,楚嫣儿正带着澶州王府的小世子一同来到皇宫门口,刚刚派人递了帖子的刹那,她正看到梁霄踏入宫门。 楚嫣儿失神了半晌,轻轻自喃:“如若事情能够重来,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你从未想过要娶我……” 第1001章 扛住 梁霄赶到“慈安宫”为太后请安祝寿之时,徐若瑾并未陪伴在太后的身边。 按说他一个男人出现在女人堆儿里并不太合适,起码皇上这会儿还没有来呢。 但梁霄才不管这三七二十一,徐若瑾没露面,他便不会离开,为太后拜寿之后虽不言不语,但却谁都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沐阮并未直接来为太后诊脉,而是由董公公接走,直接去了侧殿的后院,直奔云贵人所在之地,而徐若瑾此时正在这里等着他。 因今日人多眼杂,沐阮不露面其实更合适,只是一直被闷在一顶四不透风的小轿之中,沐阮从轿子上下来便仰头呼吸,捶着自己的胸口道: “憋死我了,这什么轿子,闷得透不过气,好在如今是冬日,如若夏日坐这等小轿,中了暑气不说,对人的身体极其不好,这不行,这种东西扔掉,不能再用了!” 沐阮看着董公公也不客气,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好歹这也是皇宫啊,是最豪奢荣华之地啊,怎么能用这种轿子?太差了,容我再喘几口气,太闷了!” 他的絮叨训斥,让董公公的脸色格外难堪,更是尴尬,“沐神医多多包涵,今儿也是人多眼杂的,怕外人瞧见您……这不是云贵人危在旦夕,只求您救上一命,所以才用了这么个看不着里面人影的,您多担待,咱家代他们向您赔罪,赔罪!” “这不仅是外面人瞧不见,恐怕闷死里面都没人能知道。”沐阮的嘴巴撇上了天,董公公只能看向徐若瑾,他不敢说什么了,万一再把这位给得罪了,转身就走,他可就罪过大了! 徐若瑾不容沐阮再没完没了,“抱怨两句得了,是请你来帮忙的,还是先诊病要紧!” 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沐阮便多一句废话都没了,一边往殿内走,一边问着徐若瑾,“什么情况?你先说说,我也预先有个准备……” 徐若瑾跟随其侧,把昨儿为云贵人诊脉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两个人齐齐的入了殿内,董公公才在额头抹了一把汗,好在是瑜郡主提前来到这里候着这位沐神医,否则单是自己还真招架不住啊! 他并没有马上跟随进去,而是冷下脸子,走到沐阮刚刚坐着的小轿四周仔细瞧了瞧,又撩开轿帘子看了看。 按说寻常宫中的贵人、才人们也是用这等小轿短暂行走的,沐神医怎么会说那么闷呢? 抬轿子的人都是太后最亲信的人,难不成是轿子有问题? 董公公并没有马上撂下心中的疑惑,让小太监们先把这顶轿子抬走,他则转身进了殿中,等候沐神医给个消息,他也好快些的向太后回话。 提及治病救人,沐阮想来是动作迅速,绝对不因任何事情耽搁半分。 云贵人也早已经期盼沐阮的到来,一句话都未多问,沐阮让做什么,她便依照着做。 诊脉的时间很短,但沐阮毕竟乃是男人,所以探云贵人腹位的事情只能交给徐若瑾。 即便昨日徐若瑾已经伸手试过,但沐阮的要求更为细致,甚至可以说是苛刻。 如此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检查才算结束。 “情况不是太好,需要好生调养才能保住腹中胎儿,莫说你再来这么一次,就是你突然受一点惊吓,都很可能造成出血小产,这可不是开玩笑!” 沐阮的警告,让董公公也正视起来,“沐神医的意思是,这孩子还能保住?” “现在能,我离开之后能不能,不知道。”沐阮站起身在云贵人的屋中四处走走看看,似乎是在检查着什么。 董公公带着小太监在他后面跟着,但凡沐阮觉得不对的地方,董公公立即派人挪动亦或搬走,对沐阮可谓言听计从。 徐若瑾坐在楚云秀的床边,看着她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这件事情涉及到我帮不帮你、我怎样帮你,因为太后给了我一个很难拒绝的要求。” 楚云秀并不知此事,点了点头,应道:“瑜郡主您直说。” “你现在想要腹中的孩子,还是想要皇宫的荣华?”徐若瑾问此话时,直直的看着楚云秀的眼睛,“依着你现在的身份来看,你似乎只能选择其中一样。” 楚云秀没想到徐若瑾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惊诧过后便仔细想了想,“我只想要这条命,我还不想死,我只觉得这些年过的稀里糊涂的,总是不知该做什么。” 摸了摸还未凸起的小腹,她继续道:“保不住孩子,并非是因我的身体,而是因为别人记恨他的存在,这让我不能接受,若真保不住,倒不是跟着一起去了……” 楚云秀说至最后,嗓音微有哽咽。 徐若瑾摆了摆手,“如若让你为了保住孩子,离开皇宫,你乐意么?” “我、我能离开?”楚云秀震惊之余,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可、可我怎么离开?我不想失去孩子,我真的不想!” “即便你因此而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皇上体恤你的不易,也是会给你加封品位,不会让你仍旧是个贵人的。” 徐若瑾突然提到这一点,楚云秀却没有那么强的兴致,“对我来说,什么身份不一样?姐姐还是四妃之一呢,不也整日受着皇后娘娘的排挤和容贵妃娘娘的冷嘲热讽?” 楚云秀看向徐若瑾,“我?比不得姐姐。” 徐若瑾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 “您明白什么?”楚云秀急切的问出口,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不多问了,我只求能护住腹中的孩子。” “如若他生下来也没有皇族的身份呢?” “那他才能安安全全的过日子吧?” “这不是玩笑。” “我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好。” 徐若瑾拍拍她的手,“我先与沐阮商议下药方子,你先歇一会儿吧。” 楚云秀轻应一声,便闭目躺下。 徐若瑾起身走到沐阮的身旁,他正在指挥着董公公将屋中的杂乱物件全都搬出去。 董公公吩咐着小太监,徐若瑾则把沐阮叫到一旁,“她的身体情况严重么?” 沐阮并没有马上回答,顿了半晌才道:“那就看她能不能抗住接二连三的恐吓了。” “但依我来看,她扛不住。” 沐阮这般说,让徐若瑾一怔,不等她开口再问,沐阮从兜中拿出了一个物件给徐若瑾看。 徐若瑾接过之后仔细瞧了瞧,当即吓了一大跳! 第1002章 宝贝 这是一个香囊。 香囊很小,里面的碎草叶干巴巴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徐若瑾仔细拿出细小的根茎闻了闻,她刚刚第一印象便是这乃是毒草,可仔细在看,根本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皱了眉头,挑眉看向了沐阮,“我分不出来,你能定下结果么?” “我也分不出,因为实在细碎成渣,这若还能看得出,除非是神仙了!” 沐阮嗅了嗅鼻子,“但这其中一定有万年青,而且不是叶,而是根。”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与徐若瑾能够听得到,“这是挂在她床檐上的,我刚刚不小心碰到,顺手给拽下来塞了袖子里。” 徐若瑾一怔,“我怎么没看到?” “你为她探腹位的时候。” 沐阮深吸口气,“万年青如若误食,会让她声音发哑,嗓子肿痛,味道闻久了,症状会很轻,但却会让她的身体很敏感,引起发自内心的恐慌,那时,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了,根本不用其他人动手。” 徐若瑾的嘴紧紧的抿着,心中只在想这会是皇后下的手么? 可仔细再想,如若皇后有这份毒心,恐怕就不用在把楚云秀叫过去责罚一通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看来这宫中还真如太后所说,另有一股无法查明的鬼祟,着实让人心头难安啊。 “能给她开个方子调理下么?”徐若瑾撂下心中的揣测,楚云秀能否离开皇宫,还要在征询下梁霄的意见,前提是让她的身体调理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沐阮点了点头,“方子可以开,可惜心病还须心药医,整日在这么个笼子里关着,也难怪……没有……出世!” 沐阮拉长了声音,并没有把夜微言没有子嗣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此地乃是皇宫,而且这件事情也乃是夜微言的逆鳞。 徐若瑾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不许他再多嘴,沐阮耸了耸肩膀,小太监已经铺好笔墨纸砚,他则去一旁写起了方子。 写过之后,他将方子交给了董公公,“方子是真,药会不会真我可不敢保证,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另外事情已经办妥,用不着我再做什么了吧?但再让我坐刚刚那种小轿,我死都不答应!” “哎哟,沐神医哟,今儿可乃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大寿,您的嘴下积点儿德,可别说出那么丧气的字眼儿。” 董公公忍不住埋怨一句,这若是其他人,他早就横眉冷对的骂上了,可惜这是沐阮,无论是沐阮本人,还是看在徐若瑾的面子上,他都不能把这位得罪了。 沐阮才不在意董公公说什么,反正他已经将自己的心思表达完毕,只等着收拾妥当、离宫回家。 徐若瑾却并没有让他马上就走,“跟我一起去为太后祝寿,也该去磕个头的!” 沐阮本想拒绝,可仔细想想太后的身子骨,或许见了这一面就看不到下一面,倒是也痛快的点头答应了。 徐若瑾让方妈妈和奶娘戴上了悠悠,一行人朝着“慈安宫”的正殿而去。 此时殿内不仅是有诸位妃子们,而且还有公侯伯府的夫人们,各朝官府邸的诰命命妇接连为太后磕头拜寿,送上贺礼。 太后虽笑容满面的说着“好”字,更是让人赏了诸人红包物件,算作是份回礼。 只是看似不经意,可诸位夫人们却对天后的回礼格外看重。 给的是银子还是翡翠物件、还是珍珠玉器,这都暗暗的隐藏着太后对哪一个府邸更加亲近。 这并不只是太后的态度,也是皇上对待众臣的亲疏远近。 徐若瑾一直都由董公公陪着,而此时董公公进门宣了“沐神医”为太后磕头贺寿,太后僵硬的脸色豁然转得格外欣喜,“他居然也来了?来来来,哀家还挺想念这位沐神医的,若是没有他,哀家这条命啊,恐怕早就撑不到这一天,也过不上什么寿宴了!” 太后如此说辞,让诸人面面相观,惊讶了许久! 原来沐神医还曾为太后诊脉瞧病?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了,也难怪刚刚董公公不在,原来是亲自去陪着瑜郡主和沐神医,可见这位沐神医在太后的面前有多么重要的分量了! 之前人们只觉得沐阮有一份行医的手艺,顶多是比太医院的诸人更厉害一些,但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个大夫罢了,并未将他的地位看的有多重。 可如今他们才意识到这一点着实想错了! 门外车水马龙排着不知多少等候为太后磕头献礼的人,太后却都未见,直接点了沐阮,都没有让他多等片刻,报了名字便点见,这可着实大不一样了! 徐若瑾随着沐阮一同进门,她已经拜过寿,便直接站到了梁霄的身旁,从一进门,她就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更何况这种人多的场合她本就不喜,索性站在角落之中不声不响更合适。 沐阮规规矩矩上前为太后磕了一个头,“草民沐阮为太后祝寿,祝您……”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能吃、能睡、能爽朗大笑、能破口大骂、能放肆大哭,喜悲由心,才能长命百岁!” 说罢,他又磕了个头,站起了身。 只是他这一番祝寿的词语让所有人都惊愕的傻住了! 让太后能吃能睡?让太后能爽朗大笑、破口大骂还放肆大哭? 这沐神医神经了吧? 莫说这是太后的大寿,即便这寿词对其他人都并不是那么合适,太后还不得翻了脸? 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沐阮,更想着下一刻太后不要发火。 只是太后不但没发脾气,而且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的格外开心,“沐阮这一番贺寿词是哀家今儿听的最顺心的,喜悲由心,才能长命百岁,这话哀家记住了!” 沐阮也没看其他人,何况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笑了笑,正准备退到一旁,太后却召了董公公,“赏!去把哀家的那一幅冯鸠章的山水图拿来。” 太后说出这话,所有人当即大惊! 冯鸠章的山水图?那可是前朝的一位名家遗作,太后就这么赏给了沐阮?! 这……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第1003章 贺寿 赏给别人不过是红包银两,亦或是小玩把件,珠钗发簪已经都是再好不过,可却单单赏了沐阮前朝名家的冯鸠章遗作,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惊愕的半晌都没有合上嘴。 因为大家实在想不通,沐阮在太后的心中分量到底有多重! 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这事儿奇怪啊,不应该啊! 徐若瑾起初也有惊讶,而后便想了明白,太后这份赏赐并非是单单赏给沐阮的,也是做给自己看的。 沐阮刚刚去为云贵人诊脉一事,想必董公公早已让人为太后通传,否则太后也不会看到沐阮便乐得欢心,因为她是发自内心的信任沐阮的医术。 二来,太后本就期望自己带走云贵人,而如今一番厚厚的重赏也是在给自己脸面。 只是沐阮得了这么一份赏之后,恐怕往后没有人敢再随意的小瞧他了。 沐阮自当也知道冯鸠章的一幅画到底值多少银子,可他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万一太后就这么大方呢? 这又有何不可? 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沐阮接过赏赐的礼之后,便起了身,四处看看梁霄和徐若瑾在何处,他便夹着那一幅画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与他二人站在一起。 众位夫人瞧了半晌,有心说上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此时太后已经朝着董公公摆了手,宣下一位夫人来见。 夜微言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来到“慈安宫”。 进门之后自当为太后跪地贺寿,太后笑着扶他起身,夜微言轻轻掸了掸膝前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笑意的看向太后,“母后恕朕来晚了,即便今日乃是您的寿日,可大臣们仍旧有急事来禀,朕也不得不处理妥当,还望母后不要怪罪。” 夜微言随时这般说,但并未有愧疚请罪的心思,因为他心中明白太后不会怪罪,这等说辞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太后看出皇上的心思,仍旧微微点头,“皇上一心以国事为重,哀家怎会怪罪,这不仅仅是皇上应当做的,也是哀家应该做的。” 看向其余诸位妃子与夫人们,太后笑意浓郁一些,“有她们陪着哀家,哀家已经知足了!” “不管怎么忙,为太后贺寿是朕应该做的,无论有天大的事,朕也要陪伴太后片刻,这乃朕的智孝之心,”夜微言坐在太后身侧,看向董公公,“该宣谁了?来见吧!” 董公公看了下名册,回禀道:“公主殿下正在外等候。” “熙云?怎么来的这么晚?快让她进来。”夜微言笑着问了下一位,“然后是谁?再宣几人就停了,等寿宴开席之时再来给太后磕头,免得母后太累了。” “无妨,哀家也有许多人都许久未见,昨儿若瑾在,为哀家按了按脊背额骨,今儿可是舒服多了。” 太后伸长了脖子四处看着,“这丫头,给哀家拜完寿之后,躲哪儿去了?” “正在角落里与梁霄在一起。”夜微言直接就指向她二人,“莫看躲了那么远,朕也一眼就能看到你们!” 徐若瑾苦涩无奈的站出来,“皇上这话说的臣妇很委屈,实在是拜寿的人太多,民妇索性站在一旁,给诸人腾出个空位子,怎能说臣妇是在躲呢?” “行行行,朕说错了。”夜微言今儿也是高兴,“若是在这里累了,你就先下去休息,毕竟还带着孩子在身边。” “多谢皇上。”徐若瑾知道夜微言这话也不过是客套客套,若是自己真的抱着孩子就走,他肯定脸色难堪。 更何况,如若不离开皇宫的话,哪里能有清净之地? 所以这句话就是宽抚人心的废话…… 而此时熙云公主正从外跨步进门,为太后磕了头,她便直接凑在太后的身边坐下,“……驸马奔赴西北忙碌,特意让女儿代替他为太后献礼。” 熙云公主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亲自动手打开之后,递到太后的身边,“母后您瞧瞧,合不合心意?愿您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太后接过盒子,从其中拿出了一件沉香雕观音坐佛。 雕工栩栩如生,沉香的凝神香气沁入心肺,让太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他有心了!” 得到太后的夸赞,熙云公主还是很高兴的,只是未等她继续说,门外的小太监宣唱:“涪陵王世子、世子妃为太后贺寿!” 听到是夜微澜和梁芳茹,连夜微言都十分认真的投目望去…… 徐若瑾看到梁芳茹跟随夜微澜进门,似乎她想进来就看看能不能找到徐若瑾,可又因太后和皇上在瞧着,只余光往旁边探了两眼,就规规矩矩去为太后磕头了! 依旧是拜寿的奉承话,太后已经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夜微澜规规矩矩的送上贺寿的礼,随后便带着梁芳茹起身站去一旁。 没有多说话,行为没有一丁点儿违背常理,哪怕是刻意的奉承都没有,这反而让徐若瑾觉得奇怪了。 这不像是夜微澜的做法啊? 他可向来是个事事求出风头的人,今儿怎么如此奇怪? 徐若瑾看了身旁的梁霄一眼,梁霄的眉头微蹙了下便又舒展开,好似无事,但徐若瑾却知道他也看出几许不同的端倪,只是没有声张罢了。 而正当夜微言准备停了觐见太后拜寿这一道程序时,门外的小太监匆匆拿了帖子来报: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澶州王府贺寿的人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整个正殿中的人皆是一愣,哪怕是夜微澜都愣了一下随后浮起淡淡的微笑。 澶州王府的人前来为太后贺寿? 这是贺寿?还是明摆着来给太后和皇上心里添堵的? 他倒是乐意瞧这个乐子了! 徐若瑾的眉头皱紧之后便没有舒展开,因为近些时日澶州王妃一直与京都府邸的众位夫人们来往,小悠悠满月时,她更是送了满月礼。 这是有心服软,想要在皇上的面前求一席之地了么? 太后并没有马上回复见与不见,而是问着小太监道:“来的是什么人?是澶州王还是王妃?” 小太监跪在地上摇了摇头,“都不是,是澶州王府的少奶奶和小世子……” 澶州王府的少奶奶? 众人皆是一愣,楚嫣儿?难道会是楚嫣儿吗? 第1004章 眼光 徐若瑾心中惊异的同时,看向了梁霄,却见他仍是那副面淡之色,仿若这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沐阮呆呆的望向一旁,只觉得这些人名听起来挺熟的,但貌似与他没什么关系?那又何必去操心费神? 只是这个消息传来,让本是喜庆的众人都收敛了笑容。 若是澶州王与澶州王妃也就罢了,怎么是楚嫣儿带着小世子来? 这位小世子乃是夜微鸿死后,皇上为澶州王府另封的一位……可小世子来也就来了,却偏偏是让楚嫣儿带着来? 楚嫣儿可乃是丧夫的寡妇,今日乃是太后的寿宴,这不是特意来添乱添堵的么? 夜微言的脸色不太好看,有心直接拒了不见。 他此时有些后悔给澶州王府下了请邀的帖子,本以为澶州王会识趣的不来,却没想到是让这么个女人来了! 这简直……简直要气死自己了! 心中虽然咒骂不停,但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夜微言平静了半晌,挤出一丝淡笑的看向太后,“母后好似还没有见过这位小世子吧?朕也是之前封赏时见过一次而已,但是……” “时辰不早了,若不然稍后开了席,再让他们来为您磕个头?” 这话明摆着是要拒了,太后却并没有当即点头,“都到了门外了,就见了她们吧,哀家也有心问问王爷的身子骨,都乃皇亲至情,没有到了门口还拒之门外的道理。” 太后这话也有告诫皇上之意,夜微言心中一紧,立即起身向太后躬身行礼,“儿子受教了!” 他这些时日的确是有些过于急迫猖狂。 而且澶州王都已经落败了,手中权势皆无,即便是让楚嫣儿带着小世子来恶心恶心自己又能如何? 跳梁小丑罢了,倘若自己放开胸怀诚心厚待,最难受气愤的,乃是澶州王,而不是自己! 自己若连这等小事都容不得,岂不是遭众臣非议和多思? 这的确是他疏忽了…… 太后笑了笑,“皇上也是担心哀家的身子骨,哀家懂得的。”为皇上找寻了圆满的理由,太后吩咐董公公道:“传吧!” “是。”董公公领命之后,朝着门口的小太监一摆手,目光更是看向了徐若瑾,对视片刻,他便转过了身。 徐若瑾对此哭笑不得,看自己干嘛?自己又不可能阻碍楚嫣儿的出现,更不在意她的出现。 其实她心中也挺好奇,楚嫣儿自从夜微鸿过世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而且今日并未看到忠勇侯夫人? 难不成他们今日没有来么? 夜微澜此时面容带笑,也看向了梁霄和徐若瑾这一方,朝向夜微言拱手行了致歉之礼,他倒是带着梁芳茹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与梁霄和徐若瑾站到了一起。 “这里很挤了。”梁霄表达着不满,也不在意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夜微澜根本不理睬他,看向了后面站着的沐阮,“沐神医今日倒是神清气爽,不知稍后是否有时间能为本世子瞧瞧身子?我也希望能早日有子嗣后代的。” “今日没空。”沐阮挠了挠头,“稍后还等着喝酒呢,改日出宫再说嘛!”他对夜微澜倒是没有那么排挤,只是觉得今日场合不对,“寻常去郡主府不说,偏在今日凑什么热闹啊!” “呃……” 夜微澜被他挤兑的还真反驳不出来,提了两口气还真觉得自己没什么道理,“好,改日再说。” “其实你这身子骨还真应该调理调理,绵绵软软的……”沐阮一提到医药,那股认真的今儿也不管场合是否合适,“太虚,真的太虚了,纵欲过度可不行啊!” 几句评价,夜微澜登时脸色铁青,梁芳茹当即脸色通红无比。虽然他们都想装作没听见,可二人的脸色都无法控制住心头的怒意,只恨不得把沐阮掐死。 徐若瑾“扑哧”一声没忍住笑,随后连忙用手捂住了嘴,而此时楚嫣儿正与小世子一同迈步进了门,她示意小世子去皇上和太后的面子,而她自己则跪在正殿的门口,不再上前一步。 小世子迷迷瞪瞪的不知所以,带着几分怯懦的走到夜微言面前,跪在地上行礼,却还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想着路上楚嫣儿教给他的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今日前来为太后贺寿,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康健……” 磕磕巴巴说了一堆,看在眼中的人不免感慨万千。 之前的澶州王威武霸气,而澶州王府最出色的二爷不幸身死,即便是吃喝嫖赌的夜微鸿,也是个能拿得出手的皇族子弟,那一身贵气无人能够攀比。 可再看眼前这一个? 年纪不大?也已有十三四岁。 书读不多?王府之中也有上好的教习先生。 这是发自内心的怯懦,是骨子里的卑微,虽然挂上了世子的名号,可他是绝对撑不起王府的一片天地的。 也难怪澶州王一病不起,根本不在所有人的面前露面。 澶州王府如此落败,换成是他们,恐怕也不想再见到任何人吧! 人们心里在为澶州王感慨,却忘记了当初是如何在澶州王的威势之下求一口饭吃的惨状。 夜微澜饶有兴致的挑挑眉,夜微言反倒是笑的很欢畅,“朕是见过你的,但太后还未曾见过你,你的皇嫂们也都未曾见过,今儿也借这个机会去掏个赏!” 小世子突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筹措之余转身看向了楚嫣儿,似在问自己的嫂子,到底该怎么办! 楚嫣儿仍旧跪在地上,见小世子望过来,她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看向一旁的董公公,恳求道:“初次入宫贺寿,小世子一无所知,还请董公公为之引见一二,嫣儿在此谢过了!” 董公公一怔,看向了太后。 太后瞄了楚嫣儿几眼,只朝着董公公点了点头,董公公领命之后,开始为小世子引见起诸位娘娘,他一一请安,娘娘们也都接连给了回礼。 徐若瑾看向门口跪着的楚嫣儿,她虽卑躬屈膝的在那里跪着,可她膨胀的野心,又如何能够遮掩的住呢? 这也是太后一直没有理睬她的原因吧? 第1005章 野心 董公公引着小世子为各位娘娘请安之后,太后笑着赏了他一个玉饰的挂佩,也算就此的告一段落。 夜微言趁机吩咐准备寿宴开席,众臣已经准备好为太后贺寿,单独的拜寿也算告一段落,而席位早已有了安排,诸位夫人们一一告辞退去,楚嫣儿也就此带着小世子离开“慈安宫”的正殿。 因楚嫣儿乃是澶州王府的人,所以他们并没有离开太远,外殿的席位上也是首位首座,即便太后和皇上诸人没有理睬楚嫣儿,但不知情的也大有人在。 皇上已经为澶州王府下了请邀的帖子,而且澶州王府也来了人,而且还是小世子与楚嫣儿,那想必是皇上有心宽恕了澶州王之前争抢夺位?不再视之为对手了? 仔细思忖,此时也有可能。 终归澶州王府的几位爷都已经不在了,唯独的一个男丁就是现在的这个小世子。 不用交流开口,就看得出他怯懦无比,连看向身旁的人都偷偷摸摸,目光闪烁,根本不敢与任何人直视,哪怕是对方更应该是敬着他…… 身边好歹有楚嫣儿提点,否则他恐怕连何时拿筷子、何时举杯都不知道吧? 一个如此自卑的角色,皇上又何必在意?反倒不如大度一些,容下澶州王府,只需要等澶州王一闭眼,那一切的事情都不是问题,只剩一个空空的架子了。 楚嫣儿并没有因为小世子的行为而感到尴尬。 她毕竟乃是寡身,但前来问候的夫人、小姐,她还都热络的攀谈,而有几位之前就与澶州王府关系不错的府邸夫人在,她便主动过去问候。 说说笑笑,貌似闲聊,但只是几句话而已,楚嫣儿就已经把自己这一段日子漏掉的所有信息全部补上,即便还有不足,但也不至于像个傻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了。 吉时已到,众人跪地贺寿,举杯痛饮,接连几道程序下来,寿宴才正式的开始。 楚嫣儿正看到太阴县主前来为太后贺寿,起身行礼笑了笑,便又重新坐下。 只是刹那的余光,她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顺着感觉望去,却是夜微澜? 夜微澜对楚嫣儿能够发现自己的目光并不意外,举了举杯中的茶,他还在为涪陵王守孝,饮不得酒,楚嫣儿愣过之后,举起杯示好,撂下杯子之后,二人转移了目光,并没有再看向对方。 只是他们各自的心里,不免涌起了另外一番打算…… 而此时太后看着太阴县主带着姜婷玉来为自己贺寿,也只是笑笑,便让姜婷玉先去预设的座位,将太阴县主留在身边叙了几句私房话。 “上一次的事情闹的不太愉快,心里怨怼哀家了吧?” 太后如此说辞,太阴县主连忙摇头,“怎敢怨怼太后?也是婷玉这个孩子不争气……唉!” 一声长叹,诉不尽一声的遗憾和悔意。 太阴县主现在最后悔的便是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寂寞和孤单,便将这母女二人留在身边,反而把她们骄纵坏了,不但姜陈氏的夫妻感情不合,连带着姜婷玉都因这性子,根本无人敢娶。 可这能怪谁? 太阴县主找不到责怪的对象,那就只能怪自己,即便她想收敛心中的抑郁都无法做到,因为这乃是她最大的一块心病了! “怪我,叹什么气?今儿是您的寿日,我是来贺寿的!”太阴县主心里有些懊悔,挤出笑来道:“只期望太后您能康健得体,****顺心。” 苦涩一笑,太阴县主颇为动情,“如今只觉得****顺心比什么都重要,已经是最重要的了!” “这话说的对。”太后对此也颇有感慨,她的目光瞄向了徐若瑾和梁霄,即便有沐阮和夜微澜都坐在他们的身旁,似乎这夫妻二人也并未被打扰。 他们就是他们,心心相印,似乎一个眼神便能懂得对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这等顺心的日子,乃是最为艳羡之事……可年轻之时3,谁人能够懂得? 太阴县主有心离去,因为不放心姜婷玉一个人,自从上一次事情受到了打击,这个孩子的心思还是变化很大的。 “去吧,哀家也会为她留意留意,之时不要再期盼豪门富贵,选一户能够包容她、接纳她的就足矣,闭上这双眼之前,该做的事情也该抓紧了,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太后的话,让太阴县主瞪大眼睛,险些掉了泪珠下来。 立即低头擦擦眼,随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由宫嬷和其他人扶着,她坚持跪地为太后行一大礼,随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到寿宴的位子上坐下了。 徐若瑾看着太阴县主离去的样子,心中不免有几分心酸。 其实太阴县主是一个不错的长者,只可惜,荣耀一生,却栽在了自己的女儿、外孙女手里。 想到自己的女儿悠悠,徐若瑾突然能够明白为何太阴县主会那般护着她们。 因为自己现在哪怕是看到悠悠睡着时的微蹙眉头,都会觉得她是否有不舒服?是否做了噩梦?会不会生病? 千丝万缕的负面想法,归根结底都是一个“爱”字,可这份爱过于畸形,徐若瑾自己也在克制。 可这份克制实在太痛苦,让她不知还能够自抑多久…… 太阴县主坐回她的位置,与楚嫣儿是侧角相对,感觉到楚嫣儿的目光,太阴县主看过来,微微笑了笑便未在多声。 姜婷玉也闷声不语的吃着,不再似之前那般张牙舞爪,反而有几分静谧的深沉。 一旁的妇人感慨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连姜家的贵女都能变得如此服服帖帖,无奇不有了!” 楚嫣儿听了一句,当即问着道:“怎么会突然这样?之前也是相识的,可刚刚我与她打了招呼,却还恭恭敬敬的行了回礼,倒是让我不敢认了!” 提及到八卦之事,妇人略有兴趣,凑近楚嫣儿的身边道:“不知道?我给你讲,之前她曾险些被嫁给涪陵王世子为侧妻,后来她不知道因何得知此事,拎着刀去了瑜郡主府门口要自尽……” 第1006章 风头 太后寿宴进展的十分顺利,夜微言以孝当先,在这一次寿宴上出足了风头。 但太后的身体始终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再过片刻,便准备先回去休歇了。 只是太后一直没有离去的原因也是徐若瑾。 她的心里可还惦记着云贵人的事情,也在想着徐若瑾是否与梁霄商议妥当,她再开口送人。 而正当这个时候,楚嫣儿突然起身,走到正殿的门口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中的杯,恭敬太后道:“嫣儿为太后祝寿,祝愿太后长寿无疆,岁岁平安,时时顺心,福寿绵长……嫣儿已没有资格再入内殿为太后庆寿,就在这里为太后磕头了!” 她举着酒杯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一饮而尽,算是完成了一副悲壮的大礼。 众人看到楚嫣儿这副模样,心中也乃五味陈杂。 澶州王府的失败全部起因于夜微鸿的死,哪怕是澶州王,都因此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如今想想夜微鸿这位纨绔二世祖的样子,人们似乎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他的风流韵事和可笑可恨。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牵动了一个王府的盛极而衰,只是一瞬间而已,霸气狂傲的澶州王一日苍老,精明聪颖、雷厉风行的世子妃成了寡妇。 心中的唏嘘也不知这个结果对众人来说是喜是悲,只是看到楚嫣儿曾经荣耀万千的女子一身素淡的跪在正殿门外磕头敬酒,心中还是涌起了几分怜悯。 可谁让她当初选择嫁入澶州王府呢? 如若嫁给梁霄……人们下意识的朝向梁霄和徐若瑾望去,还真无法推测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如今的楚嫣儿与瑜郡主,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因为对瑜郡主,他们也不知该如何用匮乏的言辞去评价经历如此丰富的一个女人了! 太后倒没有想这么多,而是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楚嫣儿,抬了抬手,“什么资格不资格的,进来说话吧,哀家也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多谢太后垂眸,谢太后恩典!” 楚嫣儿收敛心底涌起的那一丝庆幸,换上一副委委屈屈、惹人忧怜的表情,款款绰绰,向着太后走去。 她对太后的脾气了如指掌,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太后无论从情分、还是从场合,都会召她过去说两句话,哪怕是寒暄两句,她也是得到了这个机会。 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够扭转自己的局势! 王妃已死在家中,她若仍想代替王妃的位子为澶州王府出头,就只能靠这一次的表现了! 徐若瑾并没有在意楚嫣儿做什么,可却有许多目光朝她望过来,反而让徐若瑾觉得异常尴尬。 为何这些人总要将自己与楚嫣儿联系在一起? 她是她、自己是自己,有什么关联么? 转头看向了梁霄一眼,徐若瑾单挑着眉毛,露出几许不悦,那绷紧的小脸让梁霄看在眼里觉得异常可爱,伸手捏了她的小脸一把,一个字不说,继续喝起了酒。 徐若瑾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只觉得这事儿实在吃亏。 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情,怎么还掐自己的脸?简直没道理! 只是这时候人多眼杂,她也没法子与梁霄纠结此事,只能偷偷的把手伸了桌下,朝着他的大腿狠狠的拧了一把! 只是……这一把没拧动,因为梁霄身上的肉实在太结实,抬头就看到他挑衅的笑,徐若瑾很生气,后果,貌似也没那么严重。 楚嫣儿亭亭款款的走到太后的面前,依旧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眼波流转,身上的素淡装扮配上晶莹水润的眼睛,格外惹人怜悯。 太后的脸色微有缓和,打量她半晌,轻声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寻常你到哀家这里来,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楚嫣儿并没有立即起身,仍旧规规矩矩行礼谢恩,才起身站去一旁,回话道:“看到您如今身体安康,嫣儿也觉得十分开心,能来沾一沾太后的福气,着实是嫣儿的荣幸了!” 太后笑着道:“王爷的身子如何?哀家倒是挺惦记他。” “王爷……”楚嫣儿拖长了声音,略有欲言又止,“身体还可以,心情并不太好。” 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丧子之痛接连承受两次,纵使再强大的内心也撑不住的,那是心口的肉。” 楚嫣儿抿了抿嘴,轻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不该说…… 太后并没有对她摆出的这一副态势问什么话,对楚嫣儿的小伎俩,她实在看得太多,有些累了。 之前看在眼中,得过且过的包容了,可如今自己的身子骨和精力无心理睬她们的自以为是。 见太后就此无话,没有继续问下去,楚嫣儿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还未等开口,太后便召了董公公,“哀家有些累了,去告诉皇上一声,哀家先去歇了。” 董公公笑着问道:“是否让皇上过来陪陪您?” “不了,不必陪伴哀家。”太后拒绝了夜微言的到来,也是不想为此再拖延时间。 她的心里还惦记着云贵人,夜微言来到此地,反倒并不合适了。 董公公立即领命前去办事,楚嫣儿见太后要走,当即上前两步凑在太后的身边道:“太后,还有件事,嫣儿觉得应该告诉给您,可能场合并不合适,但您应该知道。” 太后看着她,并未开口问,眼眸中的淡漠更凸显着她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 楚嫣儿也顾不得时机是否恰当,更顾不得说出来是什么后果,直接了当的道:“您应该诧异今日为何王妃没有来为您贺寿,而是嫣儿陪着小世子一同出现吧?” “按说这等场合嫣儿是不该出现的,可这一次嫣儿却不得不来,因为……” 楚嫣儿楚楚可怜的看着太后道:“王妃昨晚过世了!” 太后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愕,惊愕过后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她颇有几分透不过气,这种感觉实在太憋闷,眼前突然的模糊了…… 第1007章 要快 徐若瑾一直盯着太后,眼瞧着太后和楚嫣儿说完话之后颇有几分不对劲儿,但她并没有马上就过去。 楚嫣儿立即上前扶住太后,关切的问着道:“太后,您没事儿吧?嫣儿陪您去寝殿休息片刻?”说着话,她便有心要扶着太后走。 太后轻轻的推开她的手臂,朝着徐若瑾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等再有人传什么话,徐若瑾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速度快的梁霄都吓了一跳! 这个女人,怎么奔向自己的时候从没这么快过?每次都很扭捏! 扯开楚嫣儿,徐若瑾接过太后的手,“要去歇一下?” 太后抓着徐若瑾胳膊的手格外沉重,“老了,累了,该歇歇了。”她挤出笑来说出此话,随后看向了楚嫣儿,“你也有心了,回吧。” 敷衍了一句,徐若瑾便扶着太后一步一步的离去,而这会儿董公公也已经传了话回来,瞧见瑜郡主在扶着太后去寝殿,他连忙小跑着上前,搭上太后的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楚嫣儿望向徐若瑾与太后离去的背影,伸手掸了掸刚刚被徐若瑾推搡的手臂处,眼眸中的恨意即便转身都未能很快的消去,只是他刹那就感觉有一目光在看着自己。 本以为是梁霄,望去时楚楚动人,却没想到那人却是涪陵王世子夜微澜? 楚嫣儿一时愣住了,而夜微澜嘴角轻扬,朝着她举了举酒杯,随后放在一旁,收回了目光。 夜微澜如刀的眼神直戳楚嫣儿的心底,她豁然有了一股不知何处聚来的勇气。 她本应风华绝代,她本应受到别人的赞赏和艳羡的目光,为何偏要如现在这般苟且卑微的活着? 她楚嫣儿不只是依靠这一张脸,她有着无与伦比的聪明头脑,她为何要被徐若瑾这样的女人鄙夷?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小世子似乎很是期盼着自己嫂子的归来,在楚嫣儿落座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楚嫣儿已经没有心思去理睬小世子的胆怯,而是********的想着稍后应该如何才能够让澶州王府继续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澶州王虽然没有了念头,可她楚嫣儿却不想这样的苟活! 徐若瑾陪伴着太后回到了寝殿,当即又要派人去把沐阮找来。 太后当即拦住了她,“没事儿,哀家只是、只是心有些慌乱,休息一下就好。” “还是马上去找沐阮来!”徐若瑾依旧坚持,因为她看着太后的脸色格外不好,而且已经伸手探上了天后的脉搏,情况十分不妙。 董公公此时也不再听太后的吩咐,而是依着徐若瑾的吩咐做事,吩咐小太监立即去找沐阮,他则在一旁跳脚的懊恼,“这是怎么了,咱家不过是刚刚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怎么就出事了!” 董公公捶着自己的手,“早知道咱家就不离开了,这可怎么是好,郡主,您看太后她老人家没事儿吧?怎么脸色那么白?哎哟……” 徐若瑾狠踢了董公公一脚,叽咕着眼睛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董公公立即闭了嘴,走到一旁狠狠的打了自己嘴巴几下,索性在门口焦急的等着沐阮的到来。 太后见徐若瑾的脸色焦急,在压抑心底的担忧为自己诊脉查探,她摆了摆手,“别费力气了,哀家的身子骨,哀家自己心里清楚。” “她到底跟您说了什么?您怎么会突然的情绪激动?”徐若瑾绝不相信太后的突然失控与楚嫣儿没有关系! 那个女人,就不能踏踏实实的来赴宴贺寿?偏要弄出点儿麻烦事情来? 太后并没有说出澶州王妃已过世的消息,叮嘱徐若瑾道:“把云贵人带走!答应哀家,一定要把她带走!” 太后的恳求,让徐若瑾哽噎的不知如何拒绝。 她还未来得及与梁霄商量,她还未考虑好这件事情该不该答应,她已知这件事情会给自己造成很多麻烦,可……可太后此时的恳求,让她如何拒绝? 即便“不行”二字就在心底,她仍旧是点了头,“我答应!” 太后不容半分耽搁,用了所有的力气召唤董公公到身边来,“哀家惦记着瑜郡主和外孙女,让柳絮和芸萱离宫,去瑜郡主府照顾若瑾和小悠悠!” 董公公一听,下意识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他看向了徐若瑾,徐若瑾点了点头,董公公才郑重的领命,立即离开去吩咐。 太后不再多说一句话,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澶州王妃的死的确给了她很大的刺激。 同辈人的先行离去,让太后意识到自己可能也很快就要面对死亡的濒临。 而且她从楚嫣儿的眼中看到了另一股阴谋的崛起,这乃是深宫久居的直觉,并非是理性的推断。 可就是这强烈的直觉让太后知道自己没有空余的时间再等待徐若瑾的答复,必须马上把云贵人送走,如若能够把皇后送走,她恐怕都会当即下令。 只可惜皇后乃是万人瞩目,而云贵人却并未有太多人去理睬……那就只能把皇后放置万人面前做一个靶子! 她真的很想知道幕后的那一双手到底是谁,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很难熬到那个时候! 闭上眼睛,楚嫣儿那骨瘦如柴的影子突然在太后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这个丫头要不要想个办法立即处死? 她实在是个危险的苗头,而且这个苗头很可能做大! 太后的嘴唇轻轻喃喃道:“不能小瞧这个女人,女人,永远受不得被轻视……” 沐阮仍旧来了寝殿为太后诊脉瞧病。 不用他开口,徐若瑾都知道,太后的情况并不妙…… 重新开了药方子,沐阮将方子交给了董公公,徐若瑾带着他从寝殿的后门离去。 沐阮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徐若瑾,似在问她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徐若瑾摊手无策,“我也不知道。” 而此时,董公公已经将太后赏赐慈安宫两名宫女前去照料瑜郡主和小县主的消息公布于众。 所有人的哗然和震惊之余,都在艳羡徐若瑾为何能够如此得到太后的宠爱。 这实在是有些过了吧? 徐若瑾并未在人们的面前再出现,她急忙的带着太后送给自己的宫女奔赴宫门口,等候梁霄出来便立即归府。 刚刚带着宫女踏上马车,她便吩咐梁拾道:“派人打探一下澶州王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快!” 第1008章 女人 “启禀郡主,刚刚四爷已经派梁一去了。” 梁拾看出徐若瑾的神情有些紧张,但因为刚刚有两位陌生的宫女随同郡主出宫,梁拾便没有多问什么。 徐若瑾听到梁一已去的消息,长长的舒了口气,她临上马车之前吩咐梁拾道:“四爷和沐阮出宫后我们马上回府。” 梁拾有些犹豫,“要看情况,各府的马车已经把路都挡死了,需要一些时间。” “总之越快越好。”徐若瑾也知此事颇有无奈,但云贵人的身子可支撑不了太久,所以她必须马上回府,而且也要与梁霄说明此事。 梁拾点头领命,率先带人去告知前方的马车让开阻挡的路,郡主既然如此吩咐,那定是有着不同寻常之事,只能预先做出准备。 徐若瑾思忖半晌,除却等待之外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她便上了马车,准备看一看云贵人的情况。 只是刚刚迈上马车,车旁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吓了徐若瑾一个激灵。 “不知是何事让瑜郡主如此慌张的离开慈安宫,连孩子都不多管了。” 楚嫣儿站在马车旁盯着徐若瑾,想要看出她面容上的慌张。 徐若瑾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返身从马车上下来,直直的看着她笑道:“世子妃倒是很操心,不在里面多呆片刻,这么快出来干什么?”她刚刚的确是有些慌张,离开慈安宫时没有盯着悠悠,而是让奶娘直接抱着跟在自己后面。 寻常看到或许不会觉得奇怪,但楚嫣儿乃是敏感的人,她果真是捉到了这一丝不自然。 楚嫣儿侧身看着徐若瑾道:“今日也不过是陪同小世子来为太后庆寿,难道表嫂看到我,没什么说的?我可是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你聊聊。” “我暂时没时间。”徐若瑾拒绝的直截了当,“改日……也不见得有时间。” 楚嫣儿笑了起来,“至于如此恨我?几句话都不愿多说?难道不该我更恨你才对?” “我为何要恨你?我只是讨厌你。”徐若瑾有意撵她快些离开,侧身看了看楚嫣儿身后的小世子,“还是快些带着世子回去吧,对了,以后不应该称你为世子妃了。” 楚嫣儿的脸上划过一丝愤恨,但很快便消失不见,“表嫂如此急着撵我,有什么遮掩隐藏的?”她迅速的侧身看向马车内,“太后赏你的宫女都在车上不下来陪着?这是伺候你的人,还是派去盯着你的呢?” 楚嫣儿的话乃是一根隐形的刺,的确扎中了徐若瑾的心窝子,可她并没有过多在意,更未露出半分端倪,“总是把旁人对待你的好看着别有用心,所以你才有今日的下场吧?楚嫣儿,你何时才能反省反省?” 楚嫣儿耸了耸肩膀,“你死了以后?” “那恐怕你很难看得到了。”徐若瑾转身上了马车,吩咐着梁拾道:“四爷还没出来,或许是被皇上留下了,咱们先回吧。” “遵命!”梁拾拱手领命,当即跳步上了马车,扬鞭驾马,启程离去。 骏马响鼻,踢踏前行,楚嫣儿带着小世子连忙退后两步,为这一行车队让开了路。 她可以肯定徐若瑾此时有很大问题,亦或许与太后有关,可此时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无法调动任何人去查关于徐若瑾的消息! 楚嫣儿攥紧了拳,为自己此时的境遇忿忿不平! 可这股愤恨很快便被她压抑心底,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马上要做! 看向身边的小世子,她转换了另外一副关切的笑容,“走,咱们回府!” 徐若瑾上了马车之后,拍了半晌的胸口才将刚刚的慌乱压抑住! 这怪不得她紧张,因为这可是把皇上的女人偷偷带出宫!谁知道这一路上碰到的人有没有认识云贵人的? 这么多双眼睛,万一有哪一个认出云贵人的身份,自己可是死定了! 而且一出门口还偏偏看到楚嫣儿,这着实让她心情不爽。 其实她已经知道楚嫣儿对太后赏赐自己的宫女有了怀疑,可仔细想想,她怀疑又能如何? 从楚嫣儿现在的境遇来看,她还没有本事查到自己的身上,但以后是否会有这个能力就不知道了! 一切都先看眼前的吧! 只是梁霄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出宫?难不成真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徐若瑾顾不得多想,看向对面的两个宫女装扮的人,楚云秀不等她开口直接道: “吓死我了,没想到刚刚还遇上了其他人。”她捂着胸口,嘴唇仍旧泛白,脸色也并不太好看,刚刚楚嫣儿的出现,的确吓到了她。 此时仔细想想,即便她出现又能如何? 还能拦下瑜郡主的马车冲上来不成?可刚才的确是被吓了一大跳,这胆子小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了。 徐若瑾满脸苦涩,“别多说了,出宫这一路你都是走出来的,也着实累坏了,快躺下好生歇着,一切都等到了郡主府再说。” 楚云秀点了点头,眼眸中的感激已经代替了言辞,她知道此时最应该保护好自己,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多说,很快便眯了过去。 徐若瑾看着另外一个宫女不知能说什么,她此刻还有一点混乱,需先想好对楚云秀的安排,这的确是个难题了! 徐若瑾想了一路,等回到郡主府时,梁霄已经在门口等候着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梁七吩咐门房的抬了门槛儿,马车直接驶入二门。 从马车上匆匆下来,徐若瑾也并没有立即为梁霄介绍楚云秀,而是带着所有人全部进了主院,又吩咐奶娘和黄芪去照顾小悠悠睡下,她才长舒口气,看着梁霄道: “你刚刚是提前走了?怎么会比我回来的还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梁霄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率先道:“徐子麟从庄子上跑了,不知下落!” 徐若瑾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苦涩着小脸说出一件连梁霄都惊愕的事情,“我把皇上的女人给带回来了……” 第1009章 决心 “把皇上的女人带回来了?” 梁霄看着徐若瑾,冰冷僵硬的那张脸也说不出能幻化出什么表情,他摸摸徐若瑾的头,“怎么回事?别急,慢慢说。” 徐若瑾自己都苦涩不得,“也不用说什么,你自己看吧!”她出门去把云贵人和另外一个宫女引进屋中。 楚云秀规规矩矩、含羞纤弱的想要为梁霄行礼,再说点儿什么,可她也只微微的蹲了下就险些摔倒,徐若瑾连忙让方妈妈扶她先去榻上歇一歇,稍后收拾出院子来,再让她搬过去居住。 而且住在哪里、派什么人守着,这都需要与梁霄仔细商量下才行。 徐若瑾捶了捶自己的小脑袋,“我感觉这件事儿做的有些犯浑了!” 梁霄难得的长舒口气,“仔细说说,怎么回事。”他知道徐若瑾不会贸然答应,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徐若瑾便把太后开口与她要做的交易开始,一直讲到了今日楚嫣儿几句话让太后受了很大刺激之后…… 嘀嘀咕咕、比比划划,时而气愤,时而抑郁,她也不知讲了多久,终归是嗓子都哑的发痒发疼,很难说出声音了,才端起水杯灌了一口,“……太后的身体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梁霄思忖半晌,才与她道:“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当然担心!”徐若瑾提及心中的忧虑,挠头道:“云贵人的身体是其一,有着身孕是其二,而且这毕竟乃是皇上的女人,其实……也是皇上的一双眼睛。” 徐若瑾轻咬下嘴唇,“或许我不该如此怀疑楚云秀,可单是让她能够安稳的生下孩子,就已经是一大难题了,这乃是郡主府,万一有谁走漏了风声,这……不好办啊!” 梁霄倒是笑了起来,“人已经到了家中,你担心又有何用?” 徐若瑾嘟了嘟小嘴儿,“这不是跟你说说么,我能有什么办法?还得听你的。” “既然是太后赏赐给你的宫女,那我们就留下。”梁霄的大寿虽安抚的摸着她的小手,但态度却很坚决,“内宅只是该怎么安排,都由你来做主,你才是女主人。” “可……楚云秀她……”徐若瑾说了一半儿停下来,眨么眨么眼睛,看向梁霄问道:“有能顶替另一个宫女的人选么?” “没有也可以有。”梁霄提醒她道:“忘了黄芪么?” “黄芪?”徐若瑾的眼前一亮,“不行啊,很多人已经认识她,让她来代替云贵人的位置并不太合适。” 梁霄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笨!” “我的脑子早都不转了,你若是明白你倒是说啊!”徐若瑾揉揉鼻子,抱怨着,她真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蒙的乱七八糟了。 “宫中定期都有散出来的宫女宫嬷,在宫中那么久,一定有她的旧识。”梁霄想到了董公公,“而且这件事其实不用你操心,想必董公公已经开始安排了!” 徐若瑾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 她长叹一声,豁然眼前有些酸涩,不自觉的便眼圈发红,有几分要落泪的架势。 寻常嘻嘻哈哈惯了,说着说着就要哭,倒是让梁霄又吓了一跳,“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上了?”把她抱入自己的怀中,梁霄哄着道:“怎么回事?” 徐若瑾抹了一把眼泪儿,窝在他的怀中轻声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很傻,生下了悠悠,我更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她抬头看向梁霄,泪珠还挂在眼角,“当初我不得不到京都来,可现在我留在京都是为了什么?已经生下了悠悠,我应该干什么?我能够干什么?” “我向往每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不知为何,心头总有那一丝无法落下的牵坠,这是为了什么呢?” 她很认真的问着他,“是为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么?” 梁霄被她突然而袭的情绪弄的哭笑不得。 抚摸着她圆润的小脸,他喜欢看到她笑,并不喜欢这一副哭泣的模样,因为那会让他的心钻痛。 “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做什么,无论多么骇人听闻,无论多么无法无天,我都陪着你。” 梁霄的答复,让徐若瑾一怔,她咬了下嘴唇却没说出话,半晌才道:“我每一次看到悠悠,都能够想起她……之前思念的感觉并不强烈,可自从有了悠悠,这种感觉越发的浓郁,让我似是不能自已。” “我本以为,这是因为生下悠悠之后短暂的情思,可却没想到……” 徐若瑾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知道梁霄能够听懂自己提到的人是谁。 对! 她就是想念朝霞公主! 十分的想念,异常的想念! 每一次抱着悠悠,她都会冒出朝霞公主当年抱着自己的时候的情景。 尽管这乃是她自己臆想杜撰的,可那梦境却格外真实,真实的让她无法自拔。 而今日,太后提及的“交易”二字,徐若瑾最初的抗拒其实是不愿为这一份亲情抹上“交易”耻辱。 这会让她觉得愧对母女之情。 如若是悠悠以与自己见面和其他人做交易的话,徐若瑾会觉得自己很伤心,悠悠很可怜。 将心比心,她做不到这一点! 可她最终还是把楚云秀给带回来了! 但要不要见她?见她又能怎样?连太后都感觉见过之后无能为力,不如不见,那自己见过之后呢? 徐若瑾迷惑了,所以她才心酸,所以她才哭泣。 而刚刚梁霄的这一句“无法无天”的陪伴,正戳中徐若瑾的心底。 她很想像悠悠这般绕膝在朝霞公主的身旁,很想听她说着多年前的故事…… 可先帝的遗诏、皇上的猜忌,周边种种种种的困难让她只能把这当成是毕生的幻想。 可真的只能是幻想吗?那自己这一个“郡主”的身份,又有何意义呢? 徐若瑾将心中的杂绪抛开,抬起头看着梁霄,突然道:“嫁给你,真好。” 梁霄轻抬着她的下巴,“娶你,是我的荣幸。” 她与他四唇相合,这一刻的美妙,让她坚定了心中那胆大包天的想法。 让朝霞公主离开宫中的鬼地方,就那么难么? 第1010章 勾结 楚嫣儿与徐若瑾分开之后,便吩咐王府的车夫快些赶回澶州王府。 “快点,一定要快!我有事情要尽快回复王爷,不能有半点儿耽搁,一定加快!” 楚嫣儿的不停催促,让车夫不敢有丁点儿怠慢,即便车夫心有腹诽,却仍立即扬鞭驱马,让马车疾行于京都的街路之上。 这位澶州王府的狠辣角色即便失踪很久,可她留给王府下人们的阴影是不会很快消散的。 更何况,如今楚嫣儿又替代王爷入宫为太后贺寿,谁知她是否会在哪一日又重新执掌澶州王府? 这是极有可能的。 车辕滚地,压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声响与静谧的天空遥相呼应。 根本没有人去顾忌那位可怜的小世子如何吩咐、如何想,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烟玉在马车里看着楚嫣儿的脸色,只觉得世事无常。 前一日还是在佛堂辛苦抄经,几近虚脱的可怜人,如今又成为处事不惊,雷厉风行的霸道主子? 难道她已经忘记了王妃的逝去,没有一丝亲手杀人的恐惧吗? 烟玉只觉得自家世子妃……不,是前世子妃的变化让她毛骨悚然的畏惧,甚至比畏惧鬼灵更加心惊胆颤。 她甚至已经开始厌恶自己,因为她也已经不干净了,想到自己这些时日对楚嫣儿的纵容,她早已开始厌恶自己。 可这种日子何时能够得以解脱呢? 楚嫣儿没有半点儿心思会关注烟玉在想什么,她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必须把握住那最可贵的机会,因为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吁——!” 车夫突然一个急停,即便是澶州王府训练有素的马,也免不了前蹄猛地一扬,马车险些失控。 “大胆!何人敢惊了澶州王府的车驾!” 护卫大声呵斥,立即紧张起来! 澶州王虽然狠狠地连栽了几个跟头,可是在京都横着走了这么多年,威势仍然是有的。 楚嫣儿蹙了眉头,不耐烦地从车窗里掀起帘子,却是微微一惊。 旁边路口里斜插出来的马车中,缓步走下来一个女人,居然是梁家三姑奶奶梁芳茹?如今的涪陵王府世子妃? 曾几何时,涪陵王府的声势实力远远不如澶州王府,曾经同样是王世子妃,楚嫣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要远远压梁芳茹一筹,根本不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世事变化,就有点微妙得很了…… “居然是芳茹姐姐?” 对于眼前这位,楚嫣儿是无论如何不能像对待很多人那样一下耍横就直冲过去的,在下车的一瞬间,她的脸上又浮起了惊喜的笑。 梁芳茹自己也是一阵恍惚,显是想到了之前的日子。 只是楚嫣儿下一句幽怨的话直接把梁芳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是梁霄哥哥让你来的?” “每一次你看到我,问的几乎都是四弟?”梁芳茹看着楚嫣儿幽怨的神色,苦笑着回了一句,“京都就这么点大,凑巧碰上了,难不成咱们都不能打个招呼说句话儿了?” 楚嫣儿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芳茹姐姐这是错怪我了,其实我也就是问问,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总是会想起梁霄哥哥,方才在太后寿宴上见了他,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这话一说,就连澶州王府的护卫都不由得大皱眉头,楚嫣儿早就是世子妃,如今又是寡妇孀居的身份,居然会当着外人的面显得对梁霄颇有余情未了之意。 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更有个别本就是派来监视楚嫣儿之人,心中已经想到了回到王府必要告之澶州王,这样的前世子妃还不如死了干净! 梁芳茹也是一惊,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本就不是善于应酬这等场面的,这些日子虽然跟着夜微澜东奔西走,四处逢迎寒暄,也练就的不再似之前那般软弱卑拒,但她的斤两手腕终究比楚嫣儿还是差的太远。 “过去之事,该放下的到底还是要放下,一切往前看,日子终究是会过好的。” 一道充满安慰的声音轻轻响起,黑暗中一个男子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夜微澜! 看见这个眉目如画的男子,楚嫣儿并没有太吃惊,因为梁芳茹出现,夜微澜肯定也就在附近。 只是每一次看到夜微澜,楚嫣儿都能不由自主地联系到徐若瑾的身上,因为他们二人的眼神实在太像了,他和自己憎恨的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像了! 以夜微澜这等人物,怎么可能在半夜三更的京都路上凑巧遇到了澶州王府的车驾? 楚嫣儿从来都不相信巧合,相信巧合的那些人要么是在某个荒坟野岭里埋着,要么就是在某个没人管的池塘里沉着。 福了一福,楚嫣儿轻声道:“见过涪陵王世子……” “都是皇家的人,又不是在什么讲规矩的场合,礼太多了反而生分。” 夜微澜摇摇头道:“说起来你也不易,最近澶州王府出了这么多事,难免你胡思乱想。有些念头且抛开了吧,早点回去伺候王叔父。有空再多学学瑜郡主,她与梁霄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幸福美满,好比如今日,太后多欢喜她!” 楚嫣儿最不喜之人便是徐若瑾,夜微澜这话一说,无异于揭人短处不说,更有当面警告她少再惦记梁霄之意。 楚嫣儿当即有些青了脸,紧紧咬着嘴唇,“此话嫣儿心中明了,不用世子再多提醒,不过一介妇人而已,早已没了什么心思。” 楚嫣儿这话一出,夜微澜的嘴角扬起收敛的嘲讽,只是仍旧被楚嫣儿看到,倒是让旁边的梁芳茹看得都有些不忍。 她不能明白世子为何今日偏要见楚嫣儿,更不明白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澶州王府本就是皇上的逆鳞,又何必前来碰触?这岂不是很招皇上的不喜? 只是梁芳茹心中腹诽,却并不敢直面的说出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楚嫣儿也没有拉拢寒暄的心思,又说了几句,便与夜微澜回到各自马车,各回各家,好似从不想干。 楚嫣儿坐在车马里,脸色却变幻不定。 安定下来,她一直都在想着夜微澜今日见自己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 难道只是为了刻意挤兑两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一字一句的咀嚼着夜微澜的话,猛地楚嫣儿脸上像凝了一层寒霜。 夜微澜画蛇添足般的说了句太后很欢喜她……太后? 楚嫣儿忽然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现在就好似一个溺水之人,哪怕抓到了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会紧紧的抓住不放,更何况夜微澜岂止是水中的稻草?或许是根大木材! 心中想了明白,楚嫣儿朝着车夫下令道:“不用那么急了,慢点儿行进,不要失了澶州王府的体统和规矩!” 旁边的护卫与车夫愕然,这又要慢下来? 这位奶奶又在搞什么鬼?! 第1011章 宫裁 楚嫣儿的马车缓缓地驶入黑暗,而此时此刻瑜郡主府里却依旧亮着灯。 “还是不要让黄芪插手,与宫里哪怕有一点点牵扯都不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倘若真的压制不住被掀出来,反而容易连累了她。” 徐若瑾一直在思忖如何安置楚云秀,皱着眉头道:“可是宫里出来的人那股子样子气质……完全和宫里没有纠葛的人又怎么做得出来!云贵人的替身倒是不好找了。” “何必太过揪心,你若想找,自能找到,更何况也未必需要找。” 梁霄听她唠叨了一晚上,早已经有些不耐。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操心?他现在只想等了消息之后抱着媳妇儿睡觉! “四爷,有消息传回来。”梁一查明事件当即回禀:“澶州王府的王妃殁了,死因不详。澶州王府秘而不宣,以及刚刚前世子妃回府的路上,和涪陵王世子与三姑奶奶打了个照面!” “夜微澜?” 徐若瑾微微一怔,还想再说点什么,梁霄却漫不经心的打发走梁一,随后把她拽进了怀里:“把这些事情撂下,先睡觉!” “睡什么?还有事情没想清楚呢,怎么能睡的着?” 徐若瑾即便躺下,心中却仍不能安定下来。 梁霄捂住她的眼睛,“必须睡!” “你让我再想想……” “那我们还是来讨论下其他的事情。”他的大手窜进了她的衣襟之内,直奔她最柔软的地方而去。 徐若瑾当即一个激灵,乖乖的缩在他的怀里,“我睡,我睡还不行么!” 梁霄心底的火被勾上,徐若瑾立即转过身裹好被子闭上眼睡去。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徐若瑾便进入了梦想,而梁霄的满身火热又是两桶凉水得以解决。 这个女人,总是能够让她又爱又恨…… 隔日的早晌,徐若瑾其实已经醒了,却一直闭着眼睛转悠着自己的小心思。 直到翻个身,一把抓空,睁眼。 “白天有事,晚归。” 又是这么几个字,人已不在。 “这个死男人,又哪儿去了?!” 徐若瑾忍不住吐槽出声,昨日那么多事情尚未决断,这家伙就这么走了?又扔了一堆事情给自己。不是昨儿晚上还说今天事儿多着呢么?怎么早上一睁眼就没影了? 没良心,靠不住,都是当爹的人了,居然还干这种事儿! 徐若瑾还躺在床上腹诽着梁霄的时候,红杏站了门外回话道:“郡主,早间刚得的消息,宫里出事儿了,太后一大早下了懿旨,说如今国事不易,宫里要去人!” “去人?宫里裁人?” 徐若瑾一翻身坐了起来。 难道真如梁霄说的,不用自己想,或许早就有别人来解决这件事了吗? 他是早知道了还是早就算计到了? 这个男人的心眼儿到底是怎么长的?就不能把事情与自己说个清清楚楚,真是太讨厌了! 只是如今想这些都没用,梁霄既是说晚上才回来,白天怕是很难见着面了,想问他是不太可能的了。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昨日太后的身体已经很差,今儿却一大早就下了懿旨,里面当然有文章。叫过方妈妈梳洗打扮,徐若瑾开始仔细听事情的进过。 “今日一早上,宫里便下了懿旨,说是如今国事不易,朝廷缺银子,太后更言自己大寿有些办得过度豪奢,皇族该做表率削减开销。今日起宫中各类太监宫女嬷嬷粗使等人裁去两成,皇上皇后各嫔妃等都减了不少的使用人等,司徒家未动。” 梁一说得简单清楚,重要点都点到了。徐若瑾却越听越是心惊。 什么国事不易朝廷缺钱之类的大道理也就是场面话,这一次这可不是太监宫女年纪大了放出宫去,这是宫裁,就好像民间的大户人家把使唤下人等赶出家门一样。太后平日一直宽厚待人,今日竟然下此重手? 太后这是真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要把该办的都办了吗? “昨日楚嫣儿进宫,必是和太后说了澶州王妃殁了的事情。太后身体突然不佳也应该与此事有关。更何况皇上无后,宫中亦不安全,今儿来上一轮宫裁重手,太后这是要用霹雳手段肃清宫闱,她老人家不想再等了,也没法再等了。” 方妈妈帮着徐若瑾分析,但也轻轻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外放出宫,宫裁是被赶出来的,被皇家赶出来的!这些人谁能用?谁敢用! 那不是赤裸裸的打皇家的脸么! 更何况连方妈妈都看得明白,京都之中明白人不少,赶人肯定先捡那些宫里认为有问题的人赶,谁家用了这些人,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祸端也跟着来。 偌大一个皇宫,各色使唤人等林林总总的大几千人,这一下子去了两成,怕不是有近千人等要出宫来。其中太多人怕是没人敢碰,连生计都会成问题。方妈妈自己也是宫中的出身,难免有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之感。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 就好像现在的徐若瑾,挠挠自己的小脑袋,一双大眼睛里仿佛一闪一闪的发亮,猛然间大声道: “方妈妈,马上让红杏挂个牌子出去,就说我郡主府开始聘使唤人等,尤其是招宫中出来的人。特地写清楚不管是不是宫裁赶出来的,我灵阁都敢用,我瑜郡主府都敢用,我徐若瑾都敢用!” “啊?”旁边的方妈妈吓了一跳,饶是她见多识广,到底还是忍不住拦了一句道:“平日里咱们不讲规矩倒也无妨,这次涉及的可是整个宫里,整个皇家,会不会有点出了圈……” 方妈妈犹自唠唠叨叨地劝着,却听着徐若瑾的回答满不是那么个路数。 “你说灵阁前面卖酒的伙计若是都换上一群宫里出来的,那得是什么架势?嗯,原本灵阁的名气倒是够大了,可若是能够再多赚几分我也是不嫌多的。嗯,还有楚云秀的事情……那个没良心的说得还真对,有些人不用找,自己就来了。” 徐若瑾的大眼睛里满是小星星,一副小媳妇儿数钱的财迷相儿。 方妈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地再拦一句道:“郡主,这次可是整个皇家裁人,可不似之前那么随意玩闹的了!” “皇家,皇家怎么了?难不成皇家裁掉的人我们还不能用了?” 徐若瑾对此事不以为意,反而一脸无辜地道:“刚刚被皇上要求赈灾、办寿,我们也拿了很大一笔银子出来,多少得找补点回来吧?要不我们干脆就在宫门口立个牌子?说招募此次宫裁之人?就这么定了!” 方妈妈只觉得这件事情做起来很是荒唐,可既然郡主已经如此决定,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能以什么理由来拒绝? 因为自家郡主向来就是谁都不吝,与她说起宫规和众人遵循的潜在规则根本无用,所以还不如把嘴闭上,乖乖办事。 方妈妈没有继续阻拦,徐若瑾则让红杏去吩咐写牌子,瑜郡主府里的一干人等做事本就利索,不多时已把招人的牌子弄好了大半。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院忽然通禀,太后身边的董公公前来求见了。 “这会儿来求见,恐怕没那么简单。” 徐若瑾对此倒很是淡定,“见,即便董公公今日不来见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第1012章 太后 下人吩咐着去请了董公公,董公公仍旧是那一派谄媚的笑容,先给徐若瑾请了安。 “还请什么安?又不是外人。” 徐若瑾也懒得再寒暄客套什么,直接问着董公公道:“太后的身子骨如何了?这么急着来,是不是想找沐阮进宫?” 董公公连忙摇了摇头,“咱家今儿来可不是为了沐神医的事儿,瑜郡主这会儿也已经知晓懿旨宫裁的事情了吧?咱家今儿来就是为了给您瞎聊几句,这次宫裁出了宫的人,别家未必肯用,更是未必敢用。但若是瑜郡主要用,尽管放心大胆的用,是用不出毛病来的。” 徐若瑾微微一皱眉道:“这可是太后口谕?” 董公公立刻双手乱摇,当即否认:“哎哟,瑜郡主您这可别介,这哪儿是什么太后她老人家的口谕啊,咱家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传不是?” 见徐若瑾的脸色微有狡黠,董公公立即把话软了下来,仍旧是那般谄媚的笑着道:“但如今宫中裁减人员节省银子,太后心疼瑜郡主怕您身边缺人伺候,偶尔提上一句半句或许是有的,但也未必那么清楚……” “咱家今儿就是想和瑜郡主瞎聊几句,也是咱家的揣测,呵呵,揣测!” 徐若瑾抿了抿嘴,根本不搭理董公公的话题。 他今日能亲自前来见自己,定是太后的吩咐,可却还不肯说的明白,这事儿让徐若瑾很是不喜。 如今楚云秀是养在自己这里,压力已经够大的了,还让自己去揣测宫中的心思? 她才不废这个脑子呢! “太后疼我对我好,我都知道,您和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您想说点儿事儿至于这么拐弯抹角的吗?传个话儿又不能是口谕,这话我懂,可您不能明懂装不懂!” “咳咳,咱家渴了,哎哟,真是走的急了,容咱家先喝两口水!”董公公轻咳两声端起茶杯,也是在遮掩内心的尴尬。 其实这事儿不是他不乐意承认,而是不敢承认,否则他这一条老命恐怕要比太后走的还要早了! “瑜郡主您明白,明白就好,这事儿您别怪咱家,咱家是真不敢……”董公公未等再说,红杏正好也进了屋子,把刚刚吩咐下人做好的牌子递给了徐若瑾。 徐若瑾随手拿过看了看,递到了董公公面前道: “您看我派几个人,举着这牌子站在宫里的细门外头等着,合适吗?” 董公公接过牌子来一看,眼睛登时就直了。 “哎哟我的郡主呦,敢情这事儿您早琢磨清楚了?咱家服了您了!”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儿:“若是董公公到我这里的时候我还没个布置,那怕才是对不起太后她老人家了吧?在您的心里,我就那么蠢么?” 董公公面上登时有些讪讪的,苦笑道:“咱家服了,这一次是真服了!” …… “没饭吃的来郡主府,有肉吃!” 太后得到董公公回禀的时候,竟被她闹的这说辞弄的哭笑不得,“这丫头,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任性胡闹,难道她真要派人举着这牌子站在宫外?” “哎哟,这当儿瑜郡主派的人已经在四角回门外了。老奴回宫的时候是一起奔过来的,不光举着牌子,还带着酒肉!” 董公公一脸的苦笑,又不得不说实话。 夜微言听了这话当即头疼,揉着额头不满的道:“这两口子,就不能不这样折腾么?!终归是皇家的脸面,宫里的体面,本来宫裁的事情就已经够热闹了,这是要做个满城风雨出来不成?” 夜微言几乎已经可以看到明天早朝上有多少大臣递折子痛斥徐若瑾藐视皇室,参梁霄骄横跋扈的样子了。 太后靠在软塌上,看着夜微言如此头疼,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皇上倒也不必多虑,那丫头是在帮哀家!更是在帮皇上啊!” “帮朕?” 夜微言闻言低头思忖了一下,“朕知道后宫里有很多缠七缠八不清之事,这也确实让朕心中不安,母后告诉朕要下重手整顿,朕也同意了,徐若瑾如今闹一闹,把众人的目光分摊过去,的确能帮着转一下视线,但您是否话里有话?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母后但请明说。” 夜微言说着话,眼中疑惑却更甚。 太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给董公公使了个眼色。 董公公立即将“慈安宫”中的其他人赶了出去,连原本太后的贴身宫女都没留下。 “干干净净,就老奴伺候。” 夜微言的目光在太后和董公公之间来回徘徊,他强烈的预感又增强多倍,可一时之间他又猜不到太后想做什么,只能呆呆的看着太后,等待他焦虑已久的答案。 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皇室?宫里?这就是皇室这就是宫里?!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哀家更是太后,是后宫之主,要聊点家事却还需如此,这还是大魏的天下吗?这还是夜家的皇权吗?这样的宫里皇上与哀家这般住着,怕是真不如平民百姓过的舒心吧!” 这番话说出,夜微言心头犹如重重一击,疼的他半晌没缓过来劲头! 一直以来,他都想做个明君贤君,可怎么这皇帝当到头来竟然和太后说个悄悄话都还要落到如此地步? “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夜微言没有自称朕而是用了“儿子”二字,看着太后病恹恹的憔悴面容,眼圈已忍不住红了。 “别说什么孝不孝之类的话,皇上对哀家好,哀家心里都懂得的!” 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倒让夜微言的心中有些宽松,只是下一句话却让夜微言惊住了:“天家无小事,这些年皇上与哀家一直隐忍,哀家能容则容、能忍则忍,可今时今日的态势已有不同,趁着哀家还有一口气在,有些事情就出面做个恶人,帮皇上料理了!”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许久以来,她似乎就是一个不愿掺入其他事务太多、只想安享清福的太后。 而在这一刻,她脸上坚毅慈祥,却比任何的时候都更像大魏国无与伦比的太后! 第1013章 威胁 “后宫这次宫裁,固然是要清理掉一批人,皇后有了身孕,乃是大魏众人关注的喜事,此事在明,而另有一个身子在暗的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就是云贵人。” 太后一句话就挑开了夜微言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夜微言的脸上勃然变色,他懂得隐忍不发,懂得避让妥协,但他不是傻子。 能在那般汹涌无比的皇子争夺战中最终获得了皇位之人又怎能是傻子? “母后这是借着宫裁之事,把云贵人送到了宫外。送到了……瑜郡主府上?”夜微言的推断已经很接近事实。 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昨夜寿宴之后,我已经让徐若瑾带走了云贵人,其实是哀家逼着她带走的,而今儿的宫裁才是掩护。徐若瑾那丫头这么大办大闹的收人,才会让各路人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两口子身上,而不是哀家派去她府中的宫女身上!” 夜微言一脸的苍白,翕了下嘴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难不成、难不成朕就要如此窝囊……” 太后咳嗽着打断了夜微言的话语,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是大魏的皇帝,必须有后!” 夜微言的双拳已经攥紧,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为皇帝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保住一个可能给自己带来子嗣机会,却要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手段,甚至比没有后代更加刺激他。 “去给梁霄传句朕的话,这一次宫裁撵出去的人,朕就此不闻不问,也让他替朕查明,宫中的眼线狗腿,干了哪些龌龊的勾当,但凡发现一律处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夜微言并不是下不了手的人,但从他口中能说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八个字,也是难得的很了。 只是此刻慈安宫中唯一在场的旁观者董公公却有些唯唯诺诺,并没有马上去宣夜微言的旨意。 “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梁霄不奉君令?”看到董公公的犹豫,夜微言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了。 “梁左都督不奉君令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董公公心里有些腹诽,但终究当着皇上面是绝对不敢说的,只能委委屈屈地道: “回皇上话,梁左都督对皇上忠心耿耿,这自然是众人皆知的。可是奴才今儿早上刚去过瑜郡主府,瑜郡主说起梁左都督今儿白天不在啊。皇上您是知道的,梁左都督要说不在,那可就真是没几个人能找到他,这话,让奴才该怎么传啊?” “这……”夜微言脸色变了几变,突然道:“找不到梁霄就找瑜郡主,瑜郡主答应了也是一样。梁霄不是说了么,他怂!” “喳!” 夜微言心中泛起一种无力感,又同时泛起一种踏实的感觉。转了一圈,似乎最可靠的还是这两口子。 只是这一点认下来,他的心里还是很窝火! 堂堂的一国霸主,却要主动交把柄于自己的臣子,这种感觉,他怎能舒坦? 简直窝囊透了! “我怂,我是真怂!” 皇宫号称九门八十一道,其中专供宫中下人进出的落露门外,梁霄正坐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小酒馆里,看着堆积宫门口的各色人等,很是认真地强调着这一点。 宫门口的人很多很杂,有被宫裁驱赶出来的宫女太监,有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居然还有一群一脸愤怒之色的官员们。 这些愤愤地官员当然不是为了太后宫裁大内的人员用度,他们巴不得这样,这些人愤怒的是一块被人高高举起的牌子。 ——没饭吃的来瑜郡主府,有肉吃! “全京都还有几个不知道你怂的?行行行,你怂你惦记你媳妇,可你板着一副死人脸把我一早上就拽到这里来,不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吧?” 接话之人便是涪陵王世子夜微澜,他一早儿被梁霄拽到了此处耗着,眼下已经是一脸的苦笑。 “不是。”梁霄很是认真。 “那是为了什么?”夜微澜微微皱眉。 梁霄淡淡地道:“是为了等我女人!” 夜微澜皱眉怒道:“等你女人?想你女人,你倒是直接回家啊,拉着我来这里做甚!” 似夜微澜这等人物,能从话语中直接带出怒气已是极为不易。 梁霄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继续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渣滓,比灵阁的酒差远了!” 夜微澜嘴唇哆嗦一下不知如何回话,而正巧转头望向酒馆窗外,看到一辆马车自远处驶来,不偏不倚地停在落露门外。 车上下来一个婀娜的女子,赫然便是徐若瑾…… 其实徐若瑾自己的意思,她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到落露门这里来的。 左右不过是招些宫裁之人而已,纵然是要把某些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帮太后和皇上、也帮自己鱼目混珠一下,那也应该是等大臣们上折子参奏,朝堂上自然有梁霄与他们折腾。 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有那么一群官员喊着捍卫皇家体面的口号,把落露门给堵了,领头的赫然就是礼部侍郎为首的一群礼部官员。 不光是堵了门,更是拦了那些愿意来瑜郡主府做事的宫人们,死活不让走。 维护皇家体面? 把皇帝无后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怎么不讲皇家体面? 早先澶州王逼宫的时候怎么没人去想皇家体面?这时候倒讲起皇家体面来了? 这不是明摆着找茬的么?! 还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了?简直欺人太甚! 明明是一件痛痛快快就能结束的事情,还偏偏他们跟着添乱! 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与礼部不合? 偏偏又是这么一群人一窝疯的和自己过不去,特别是那位礼部侍郎,都是要休沐的人了,却还与自己没完没了! 当初自己就不该心慈手软的放过他,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行啊,来吧,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的邪火没地儿出气呢,他们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继续试探自己的脾气和底线! 正是被宫里的事情烦躁的不安稳,他们就先来当第一波出气筒吧?! 第1014章 来人 “瑜郡主来了!” 不知是谁一声喊,礼部的官儿们齐刷刷把眼光投向了这里,继而“呼啦”一下子把刚下马车的徐若瑾给围了。 “瑜郡主,你还敢来?” 礼部侍郎气势汹汹地劈头就是一句:“这可是宫裁之人,你也敢用?还如此大摇大摆地到宫门口立牌子收人,你这是置皇家体面于何地?置太后和皇上于何地?!” “侍郎大人所言极是,这分明是藐视皇家,乃是大不敬之罪!” “堂堂郡主,分明是明知故犯,更应罪加一等!” “这哪还有半分的规矩体面,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领头礼部侍郎开了头炮,周围跟进的自然是七嘴八舌,嚷成一片。 徐若瑾的小脸已经耷拉下来了。 “少废话,你们真的都是礼部的官儿吗?礼部礼部,礼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见了本郡主不知道要参见行礼吗?” 扫视了一圈儿周围,徐若瑾清清楚楚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静——! 一句话就让场面安静了下来,礼部的官员们大眼儿瞪小眼。 再怎么说,徐若瑾的确是御赐的郡主,郡主就是郡主,皇家册封的郡主。如今她端起郡主架子要大家参见行礼,一干官员们还真没什么话好说。 偏偏,一群官儿还绝大部分都是礼部的。 偏偏,今儿这一群人还都是打着维护皇家体统的旗号来的。 众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互相看了几眼,俱都是具足无措,只能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领头的礼部侍郎。 “你休要以势压人……”礼部侍郎不能不开口,虽然一开口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也缺了那么点儿底气。 “我压你怎么了!我就是应该压你!”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礼部侍郎的言语,冷冷地道: “我身为郡主,更得当今圣上赐予皇姓。你们见了本郡主居然不行礼不参见?这可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这是本朝礼部自开国而立的定法规制!你们这些人入礼部的时候,可是未曾学过?谁敢说未曾学过?站出来我瞧瞧!” 一群围堵的官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已经不是脸上火辣辣的问题了。 大家都是礼部的官儿,在礼部当差做的就是这些事情。 今天居然被人左一个开国定法右一个礼部规制的挤兑,真好比是左脸刚被人扇过,右脸又来了那么一记狠狠的巴掌。 偏偏这话说得还没法让人还嘴,这还真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这是定法规制!这等大帽子扣下来,谁敢不要命接着? 可是真给她行礼,大伙儿又怎么甘心? 明明是来讨个说法的啊,怎么突然变成自己这一方立即弱势无辙了呢?! 徐若瑾看着一群瞠目结舌的官儿,忽然伸手一指礼部侍郎道:“你,对就是你!还礼部侍郎呢,见了本郡主懂点好歹行不行?” 礼部侍郎看看徐若瑾快伸到自己鼻子尖的手指头,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儿晕了过去。 总算他为官多年,知道定法规制这顶大帽子是接不得的,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把脸撕下来踹回袖子里,后退一步行礼道: “本官参见瑜郡主,给瑜郡主行礼了。” 这一个礼行得倒是四平八稳,可是徐若瑾偏偏还不满意,皱着眉头道:“什么本官本官的,下次见到本郡主记得自称下官。还礼部侍郎呢,怎么连本分都不懂?” 礼部侍郎身子一晃,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这女人怎么生了孩子做了娘,还是这般泼辣刁蛮?简直……简直让他很想顺着地缝儿钻进去! 偏偏就在此时,周围的一群礼部大大小小的官儿看到领头的都行礼了,齐刷刷的行礼参见,更不用别人提醒什么本分。 “下官参见瑜郡主,给瑜郡主行礼了!” “免了免了,我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本郡主和各位大人都在京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过多礼反倒显得诸位太过客气了。” 徐若瑾这话一说,跟随在旁的红杏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家主子这话说的实在太气人了,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么? 可是这欺负的对!欺负的爽! 让这群动不动就摆出皇家规礼的人对着主子指指点点?自家主子这一次可是讲理的! 一干礼部官员不知道心里翻了多少白眼儿,却只敢心中腹诽,不敢对顶半个字! 您还不是挑剔的人哪? 谁想跟你多礼?谁想跟你客气啊! 您把本朝自开国而立的定法规制都搬出来了,您当我们想跟您行此大礼不成? 一口一个“本郡主”,我们不行礼不参见也得行啊! 正戏还没开锣,气焰先被灭了一大半。 礼部众官心里这个气啊,不过好歹礼是行完了,往下定是要收拾这个蛮横的女人! 自从瑜郡主出现之后,礼部的气焰被打压的几近熄了火,员外郎被她当众打过,侍郎大人被气的昏了几次,差点儿没被气死! 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如若礼部的人就这么闷声不吭的吞了委屈,那他们就算白活了! 只可惜众人心中虽气势汹汹,却没有人敢站出来与瑜郡主直接对抗,再看看领头的礼部侍郎,这位脸色发青,气的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徐若瑾又哪里会给对方缓过劲儿来的机会?看着礼部侍郎便是冷冷地道: “各位大人今日为什么堵落露门,为什么拦住我府上招募之人?咱们也不用客气,全都直说,本郡主今儿还想要各位大人给个说法呢!” 礼部众官里不少人眼都直了,我们这还没说几句呢,你还想找我们讨说法? 没人主动上前回话,徐若瑾更加咄咄逼人:“各位大人都是礼部的官儿,不知本朝定法,礼部规制,哪位大人更加熟悉一些?” 依旧没有人上前一步,率先与徐若瑾对顶! 都是礼部的官儿,本朝定法礼部规制这些东西恐怕在大魏国里也再找不出一群比他们更熟的人来。 可是一时三刻之间,居然就偏偏没有人肯吭声。 旁边的小茶馆里,夜微澜看看舌战群官的徐若瑾,又看看老神在在梁霄,“你女人来了,不过你拉着我来,可不是给你女人站台撑场子的吧?还用得着你我二人齐至?她好像用不着啊!” “就凭礼部这几块料,哪里用得着我的女人?亲自来都是给他们脸了!” 梁霄懒洋洋地道:“别急,等那该来的人。” 夜微澜轻轻一皱眉,身边的王公公却是眼尖,伸手一指提醒道:“世子,那边有顶轿子!” 落露门外的京城官道上,还真是有一定轿子,直奔落露门而来。 而且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明黄色! 第1015章 目的 “十三王爷到——!” 十三王爷身边的随侍太监声音又尖又高,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小酒馆里的夜微澜不禁微微一怔:“十三皇叔?怎么把他给惹出来了?” “这个归你对付!我女人不能吃亏。” 一直是一副懒洋洋样子的梁霄突然开了口。 夜微澜看了看梁霄,眉头抽搐几下,认真道:“我必须要对付十三王爷?” 梁霄却好像没听见夜微澜这话一般,自顾自地提出下一件事情道:“太后那边,你别掺和。” 夜微澜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看着梁霄道:“你凭什么来要求我?你够资格?” “你和楚嫣儿想做什么勾当我不管。但她若敢对若瑾有半点儿邪意,我就唯你是问!” 夜微澜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认真地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会按你说的做?我如若不做呢?” “你想三个月内什么都不能做?”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何事都做不得?” “若不然你试试?” 夜微澜突然没了回驳的话,因为梁霄的警告的确让他意识到这个蛮人不是在开玩笑。 懒得再与夜微澜斗什么嘴,梁霄站起身出了门,“我先走了。”酒馆里只见人影一闪,梁霄已经没了踪影。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站在夜微澜身边的王老太监颇有怒发冲冠之意,尖着嗓子愤愤叫道:“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世子,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将来定有朝一日……” “算了吧,他威胁咱们也不是头一次,现在总还算是一条船上的。将来有朝一日再说有朝一日的事儿罢了。” 夜微澜抬抬手打断了王老太监尖厉的嗓音,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太后那边……我本就不准备插手。楚嫣儿那边也好说,不让她对付我的若瑾妹妹?我本也不会让她对付徐若瑾,可没说不能对付其他人。至于十三王爷……” “我们真的要对付十三王爷?”王老太监插话提醒道。 “就这一次。”夜微澜脸上又浮起了那种看上去很有暖意的笑,“而且我们可以先看看再说,若瑾妹妹若是不先吃上一点亏,我帮她岂不是全无意义?” 王公公的脸上涌起几分不屑。 徐若瑾这个女人本就不该存活!这两年她顺风顺水,早该吃点儿苦头了! “下官参见王爷,给十三王爷行礼请安!” 周围的声音轰然作响,纵使众人错愕,十三王爷会突然出现,但礼部的一干官儿们不光是没忘了行礼参见请安,声音也比刚刚对待徐若瑾的时候整齐响亮了何止数倍。 十三王爷下了轿子,却是压根儿就没管有没有人行礼请安,一路走向了徐若瑾。 “若瑾拜见十三王爷,给十三王爷请安!” 徐若瑾以皇家晚辈参见长辈之礼福了一福,眼睛却是毫不回避地对视十三王爷的目光。 她也惊诧十三王爷为何会突然出现? 这不是一位鲜少在人群中露面的王爷么?怎么会突然大张旗鼓的在众人面前露面? 而且,徐若瑾有一种直觉,他并非是突然来宫中随意闲逛,而是直接奔着自己来的! 但不管十三王爷有什么目的,绝不能让礼部这些顽固们抢夺先机! 十三王爷从头到脚打量了徐若瑾几眼,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梁徐氏!你一个女人,不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折腾什么招收宫裁之人,这是皇室郡主应该的所为?你们梁家难道已经落到连找个使唤的下人都要主子亲自出马、在外寻落不成?” 这一句梁徐氏出口,礼部的官员们不仅大喜过望,徐若瑾拿身份硬压他们,如今来了个身份更高的十三王爷,纵使是郡主又能如何? 这可是正牌子的皇家王爷! 即便十三王爷向来对朝政之事不多插手,可辈分摆在那里、身份摆在那里,徐若瑾纵使有梁霄撑腰,在十三王爷面前也没什么脾气! “十三王爷所言极是……” 旁边的礼部侍郎好像一下子回复了精神,打蛇随棍上般的便要接口,却不料被徐若瑾抢了话:“十三皇叔来得正好,晚辈如今正是满肚子的委屈,既是咱们皇族的长辈来了,您也给晚辈评一评理、出一出气,省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被人家如此欺负!” 只是这一句话还没接上,却早早地被徐若瑾打断而且反咬一口,礼部侍郎险些被噎着,看着徐若瑾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还咱们皇家,还给你出气? 十三王爷明明白白是看着你大肆征收宫裁之人不爽,觉着拂了皇家的面子才来的好不好?怎么到你嘴里还一口一个十三皇叔,真以为人家是给你站台撑场子来的一般了? 徐若瑾却不管这些,径自言道:“十三皇叔,请问咱们大魏朝的定法规制之中,可有任何一条,说是民间不得任用宫裁离开大内之人吗?” 这话一说,连十三王爷都被噎着了,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半晌才道:“没有!” “听见了没有,十三皇叔可说了,没有!”徐若瑾扭脸对一干人等冷声说道:“你们这些礼部的官儿以后要多跟十三皇叔好好学学,别定法规制还没搞明白就出来瞎起哄。” 众人面面相观,礼部侍郎脸色又有点发青,愤然道:“可是……” “我们皇室的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做臣子的插嘴了?” 徐若瑾根本不给礼部侍郎半点儿机会,继续扭头向十三王爷问道:“再请十三皇叔说说,我大魏朝的定法规制之中,可有任何一条,说是某一家若任用了宫裁之人,便是藐视皇室、不敬大统了吗?” 十三王爷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脸色越发黑沉,又是隔了半响才道:“不曾有过!” “听见了没有,十三皇叔可说了,不曾有过!” 徐若瑾又对一群官儿们指指点点地道:“刚才谁张嘴闭嘴说什么藐视皇室不敬大统来着?胡乱污蔑本郡主,这便是污蔑皇家,这才是大不敬之罪。你给本郡主占出来!” 一干礼部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就又是诡异的安静,这十三王爷来了……好像也没那么好使啊? 大不敬之罪?这是要掉脑袋的,谁爱出去应声谁出去应声,反正本官是不站出去的,就瑜郡主这张嘴,万一到最后真给说成了一个大不敬坐实了,那才叫真死得冤枉。 什么以死斥奸博得百世流芳,大家平常场面上说说罢了。 几个刚刚高喊徐若瑾藐视皇室不敬大统的人缩了缩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倒是真的。 “刚才不是气势汹汹本事大着呢吗?怎么我们十三皇叔一来,你们全都哑巴了?刚才的本事呢?” 徐若瑾一个大大的白眼珠子翻给了面前的一众官儿,这才扭头对着十三王爷说道:“十三皇叔您看,他们就是这么欺负侄女的,还好您来得及时,您可要给侄女这个当晚辈的做主啊!” 十三王爷脸黑得像是黑锅底,可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分明是觉得这徐若瑾落了皇家面子赶来斥责她的,怎么让这张嘴一说,反倒真的像是自己给她来撑场子做主了? 旁边某间不起眼的小酒馆里,夜微澜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梁霄说得不错,就礼部这几块料,还真没什么法子。走吧,咱们上场!若是再晚一阵,怕是这人情也卖不上了。” 第1016章 变脸 太阳已经过了晌午,一阵小风儿没羞没臊的刮过,顺着脖领子往人的衣服里面灌。 一群礼部的官儿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原本是礼部侍郎带头,领着大伙儿来堵宫门的。可谁想到被个女人抢白得一无是处,瑜郡主这名声在外,今日算是真正的领教了! 当然也有心里依旧不忿的,拿眼偷偷的瞄十三王爷。 众人不是傻子,自当瞧得出来十三王爷今日乃是来寻人晦气,根本不是给徐若瑾撑腰的。 可十三王爷虽然文不成武不就,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大动静,但好歹也是位王爷啊?怎么就…… 各种各样的目光越来越多的汇集过去,十三王爷黑着一张脸,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可礼部众官这一道一道的目光看过来,倒仿佛唯他马首是瞻一样。 十三王爷心里憋屈无比,原本不是礼部侍郎带着礼部的官儿在折腾?都来看自己干什么? 被一个后生晚辈的女娃儿挤兑成这样,他也终究是下不来台的,不提自己这一次出现的目的为何,这个面子是要找回来的! 讲理讲不过你?好,那就不讲理了,找茬谁不会啊?耍浑呗! 悄悄伸手接下一块腰间的玉佩,十三王爷用上了暗劲往地上一摔。只听“啪嚓”一声,随之而来的十三王爷恰到好处的一声大吼: “大胆!放肆!” “这不是十三皇叔么!” 一记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即四处查看声音的来源,自动自觉的让开一条路,看到身后的来人都愣住了! 夜微澜挤出那一派亲和的笑容,直接走到十三王爷的身旁,“都是小侄不慎,竟然将十三皇叔的玉佩碰碎了,真是鲁莽了、鲁莽了!” 十三王爷见到夜微澜出现一愣,可听了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这发飙是要冲向徐若瑾的,可偏偏还没发出来话就被人接了过去。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空气里,说不出的难受。 夜微澜恭恭敬敬的以晚辈礼长长作了个揖道: “小侄给十三皇叔请安了,今日出游偶过此处,熟料人多身杂,不知如何被挤了一下却不小心弄坏了十三皇叔的玉佩,小侄给十三皇叔请罪,认赔!”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大眼瞪小眼的不明所以! 今儿是怎么着了?难不成见了鬼了?刚刚十三王爷的一番作态大家都瞅在眼里,怎么世子爷这会儿也跟着凑热闹了?而且还一起睁眼说瞎话? 难不成是特意为瑜郡主出面的? 早听说涪陵王世子与姜家过从甚密。这件事情还真是很有可能!眼看着掺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身份越来越高,有人已经捉摸着是不是不掺和这摊浑水,脚步悄悄地往外围挪了。 十三王爷作态发怒的一张脸定在了那里,也是莫名其妙。怎么原本是摔个玉佩想找茬,还有人来捡着赔的? 夜微澜却没再给众人什么反应的时间,朝向身后一摆手,旁边早有王老太监伸手便从袖袋里抽出两张银票,一把塞到了十三王爷手中。 足足九百两! 礼部侍郎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坏了! 这位十三王爷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罢了,整日吃着皇族俸禄不学无术也咬牙说了,但这些却都不是最出名的,最出名的便是他贪财! 十三王爷身上那块玉佩自然不是太差的物件,可要真说是多值钱?真正名贵值钱的东西十三王爷也不舍得摔啊!能有百八两银子到头了,世子爷那边直接给了九百两,那是翻了十倍还不止。这飙还发得起来吗? 果不其然,十三王爷银票在手,脸上那发飙的神色一点点地变了。 “嗯……嗯……我道是谁啊,原来是微澜皇侄啊,这个……无妨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皇叔我这么一把年纪了,又是个爱提携晚辈的,哪还能真跟你们这些娃娃较真儿?” 嘴上说着无妨,手里可半点不慢,十三王爷直接把银票收回了袖袋里,当真是伸手如闪电,翻手不留痕,其实他的心里也暗下一口气,着实找了个不错的台阶! “如此多谢十三皇叔放过小侄了。” 夜微澜随手打个哈哈,却是扭头向徐若瑾微笑道:“瑜郡主也在啊,十三皇叔最是不在乎这些物件琐事,贤名达于天下的。当年京都里人谈起各府的王爷皇叔们有一句话叫做‘霸气多有澶州府,金银入库十三王’。金银之物不过入库罢了,心胸是何等的豁达?” 徐若瑾抿嘴一笑,险些乐出声来。 要说世间最虚伪之处,只怕还真是皇室莫属了。 虽说夜微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提点了下自己,但这豁达不豁达什么的确是睁眼说瞎话。 贤名达于天下?只怕是贪名达于天下还差不多,夜微澜的意思就是金银入库,什么事情都好说呗? 徐若瑾心里有了底,不就是花钱么?连夜微言都找自己借银子。论起银钱物事来,自己在京都里还真就不怵谁! 不过这钱花得也当然要值,若是单为了平事儿花钱,徐若瑾绝不可能答应,今日原本也就没打算怕过谁,即便面前站着十三王爷又能如何? 管他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反正夜微澜也把黑锅背了,自己不能这么痛快的放过他! 夜微澜的九百两银子还不知道要搭多大的人情呢,眼前这可亏自己怎么能吃? 无论从何处论起,今儿这买卖是做定了的,更是要将礼部的这些破嘴彻底的封死,让他们紧紧的闭严实了! 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十三王爷,又从脚到头地看了一遍,徐若瑾忽然笑了。 十三王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端端的晴天白日,怎么后脖颈子出现一股阴嗖嗖的感觉呢? 作为一个对于银钱物欲极贪之人,十三王爷对于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那是一种面对某些奸商……非常非常狡猾的奸商,一不留神就会把人带到沟里去的那种奸商时的感觉…… 第1017章 推广 “十三皇叔……”徐若瑾笑眯眯地开了口。 十三王爷猛地打了个冷战,原本已经觉得不对劲的他竟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你想干什么?” 徐若瑾的笑意更浓了,这位十三王爷贵为皇叔,可是貌似文不成武不就,外带着贪财无比。偏偏就是这一副装模作样的贵族风范还真是唬人无比。 正准备弄上一堆大内出来的宫人去当卖酒伙计,给“灵阁”再弄上一个王爷当销售代表兼渠道形象推广人貌似也不错? 推广活动要常做常新,才会让人觉得“灵阁”不断有着新意,这是另一个时空里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法则。 “久闻十三皇叔提携后辈是有名的,晚辈早就想拜会十三皇叔了。” 徐若瑾现在的样子很像一只刚抓住老兔子的小狐狸,笑眯眯地看着十三王爷道:“今日既是偶遇上了,晚辈想向十三王爷求一个人情,您不会拒绝的,是吧?” 人情? 十三王爷有些小心翼翼,徐若瑾立即见机行事,凑近十三王爷道:“其实,我一直都想为十三皇叔送去灵阁的酒尝尝,可是怕您一直都没时间理睬?” 徐若瑾如此说辞,十三王爷眉毛一跳,阴沉的脸色僵了下,瞬间道:“本王倒是喝过你那灵阁的酒,的确有几分与众不同,但你也休想拿一瓮酒就来堵本王的嘴,这一次的事情你的确是做的过分了!” “好歹也是历来默认的皇族规矩,怎么能做得如此大张旗鼓?” 十三王爷仍旧绷着面子,还想端着身份拿捏徐若瑾一回。 徐若瑾挑了挑眉,“一坛酒加一百两银子。” 十三王爷的脸色缓了下,“其实当初皇上赐封你为郡主之名,本王也并没有强烈的反对……” 竖起一根手指,徐若瑾笑眯眯的道:“夸一次灵阁的酒,一百两银子加一坛酒!” “你把本王当什么了?!” 十三王爷提一口气僵了半晌,“不过你好歹是本王的皇侄女,礼部这些人也的确是过分了,明文规礼上没有的东西,难不成他们想设就设?当皇族的人都是瞎子、聋子了?” “不能惯着他们!” 十三王爷抛开了之前的横眉冷对,脸上挂了几分笑意,而原本就已经慢慢挪到外围的礼部官员见势不妙,干脆来了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涪陵王世子夜微澜明着出来给瑜郡主站台,今日已经是很难达成什么目的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三王爷这会儿已经与瑜郡主笑颜相对了,明摆着他们这一方输了!这时候不闪人,难道还等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礼部侍郎沉着一张老脸心中怒骂了万遍,其他人有心离开,他不行! 这一次如若再讨不回礼部的颜面,他这个侍郎也就做到头了! 而且十三王爷怎能这样?难不成真为了点儿银子就抛弃皇族的体面尊严?成何体统! 可还没等他上去再说些什么,十三王爷已经转过了身来,冲着礼部的一干人等怒气冲冲地大吼道: “我就说你们这群礼部的官儿都是一群废物,一个个的枉自在礼部当了这么久的差,连咱们大魏朝自开国立下的定法规矩都能忘了,你们的俸禄都喂了狗肚子里了吗?!嗯?!” 一干礼部官员仿佛觉得刚才被徐若瑾一顿打脸的热辣劲儿还没过去,迎面又来一记闷棍,活生生砸在了脑门上。 十三王爷的倒戈反水也太快了吧? 倒是夜微澜在依旧一旁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微微一笑。 对于十三王爷这种人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岂不是太客气了,有钱能使磨推鬼才是真的。 “今天我这个做皇叔的就是要出这个头了,好好替我皇侄女教育教育你们这些不敬皇室的官儿……” 十三王爷兀自在那里大叫大嚷,礼部众官们的心却早已经越来越凉。原本想要接机折腾徐若瑾一顿,现在看来,被折腾的反倒是自己一派的人马。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又有一些礼部的官开始往外蹭啊蹭的,最终蹭到人群中消失闪人了。 礼部侍郎脸色铁青得像是涂上了一层铁锈,“十三王爷!你妄为王爷之尊,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难道就置自身体统于不顾了吗?” 十三王爷嗤之以鼻,你们这帮礼部的官儿拿着空话忽悠,能值几个钱? “众位同僚,我等今日定当奋力一呼,同斥这等骄横跋扈之举,捍卫皇室尊严,以报皇恩!” 礼部侍郎振臂高呼,却没听到什么想象中的回应。 回头一看,原本同来的礼部官员们早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剩下几个没走的,也是低头耷脑士气全无,不过是在这里碍着面子陪着强挨罢了。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们这些礼部的官儿咋呼两下还行,自己也清楚不过那么回事儿而已。” 十三王爷历经三朝,那才真是京都里的老油条,此刻冷笑着放话,却是句句诛心。 “真要是搞得狠了,把梁家那煞神惹出来你们难不成还真敢硬碰?瑜郡主肯亲身到场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当人家真怕你们?再不知好歹,本王先收拾了你们。” 说着十三王爷撩胳膊挽袖子,直接上前做要动手状。 “十三王要动手啦!” 不知道是谁做一声喊,原本剩下没几个的礼部官儿们登时做鸟兽散。 “若瑾啊,这群不要脸的本皇叔替你打发了,下次有麻烦还找我啊!” 十三王爷乐呵呵地冲着徐若瑾喊了一嗓子,径自朝自己那顶明黄色的轿子走去。 徐若瑾微笑着向十三王爷福了一福,就当是回礼了。 临到上轿,十三王爷忽然一扭头,手臂伸得直直的挑出一个大拇指,高声叫道:“灵阁美酒,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众人只觉得一阵恶寒,登时一身鸡皮疙瘩乍起! 礼部侍郎脸色铁青地看着十三王爷,忽然间身子一晃,两眼发黑间咕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竟是活生生气晕过去了…… 第1018章 鲜血 “大人!” “大人您醒醒啊” 礼部侍郎为官多年,总算还有几个能在他昏倒之时上来帮扶一下的。 又是掐人中又有人灌水,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再加上堵门之事闹了这么久,周围早聚起了不少的围观百姓,起哄的叫好的喝倒彩的,更显得乱乱哄哄。 很快,礼部侍郎便被救醒了,不过哼哼唧唧地有些爬不起来,只捂着胸口叫疼。 “快些把侍郎大人送府上去吧。回去请个大夫开两副安神清心的药也就行了,不过是气急攻心,就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若是总在地上这样躺着耽搁久了,那可保不准有些什么变数。” 徐若瑾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出声指点道。 这倒不是上赶着出主意,对于那些找上门来想要对付自己的人,徐若瑾早就明白了手不能软。 只是这里是京都又是宫门前,礼部侍郎这种有名有号的大臣若是真有个好歹的确是个事儿,实在没必要惹这种无聊的麻烦。 徐若瑾觉得自己已经渐渐的适应了京都这种生活。 众人得了徐若瑾的吩咐,也不敢再怠慢,早有人把侍郎大人塞进了马车,一路落荒而去。 “进退有度啊,得了全胜还记得留下余地,我都想为你叫一声好了。” 夜微澜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迷人微笑,轻轻地拍手道:“谁说生了孩子傻三年,我看你这是傻劲儿过去了,灵气依旧在啊。或者说,你的灵气从来就没消失过,只是有时候你懒得动脑子而已?” “世子别乱夸我了,我哪里是有什么灵气!但懒得动脑子也是真的,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徐若瑾随口敷衍,也并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出言挤兑。 夜微澜今天突然出现,多半是梁霄私下又搞了什么,这一点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笃定。可是这夜微澜今天的行为种种,却不知为何,让自己的心中暗暗生出一丝警惕来。 说不清道不明,可这种感觉又恨强烈,难道只是女人的直觉吗?徐若瑾想得有些头疼,索性不想了。晚上等梁霄回来把这堆乱事扔给他好了,本来就是应该让这个没良心的去头疼的。 只是想到夜微澜十有八九是梁霄那个没良心的找来的,徐若瑾又忍不住心里一暖,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来。 夜微澜忍不住一个恍惚,这个微笑和自己相像了,却又多了一分女人独有的美。 王老太监在一旁冷哼一声,打破了二人短暂的和谐。 “世子爷还有事情吗?如若没有,我便先回了!”徐若瑾虽说了一长串,归根结底的意思就是“走了”。 “嗯……有事。”夜微澜收敛了心思,回到正事上道:“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和十三王爷说了些什么,让他这么快就反了水变了脸?他这人讲究金银入库,我可没见你给他现场拍银票啊。” 徐若瑾淡淡地道:“此事说穿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我只是告诉十三王爷,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夸一次我们灵阁的酒好,我就送他一百两银子外加一瓮灵阁的一等好酒。他说得越多,得到便越多,这银子和酒好赚得很,只需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够了。” 夜微澜是明白人,一凝神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所在,轻叹一声道:“如此一来,你变成了十三王爷的金主,谁惹着你他还不得玩儿命?徐若瑾,我只觉得梁霄娶你,实在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了。” “世子爷若是无事,我这便告辞了,今儿招了不少宫人进来,回去少不得又是一摊子事儿。何况家里还有悠悠呢,我这做娘的急着回去抱孩子呢!” 徐若瑾微微福了一福,也不等夜微澜再说些什么,上了马车便走。 今天只觉得夜微澜在身边怎么都不让人舒服,联想起梁一回报夜微澜昨日在路上约见楚嫣儿,她更是一刻都不想在此人身边多呆。 马车启动,夜微澜看着一行人消失在眼前,陷入了沉思,只是王公公却没那么好的心气,冷哼着道: “真是不识好歹!世子爷主动与她交好,却还不识抬举?!还有那十三王爷,几个小钱几瓮酒就把皇室的体面给卖了,俱是皇室之……” “罢了!那可不是小钱,十三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天你当他是来给皇室出头讨体面的还是寻机会弄小钱儿的?他是亲自来看看我这位皇妹究竟有多大斤两的!” 夜微澜一摆手打断了王老太监的絮絮叨叨,苦笑道:“只是十三王爷哪里是拿了她的银子,分明是给她挣钱呢!王爷之尊亲自上阵各处推荐,怕是灵阁的酒又会掀起一轮热潮了。” 顿了一顿,夜微澜又道:“让咱们的人在京里大肆宣扬一下,不管那个礼部侍郎回去有事没事儿,都说他今儿被气得不行了病重不起,皇兄一直瞧他不顺眼,这次我就当帮他一个忙,早日把礼部侍郎的这顶官帽给摘了算了。” 王老太监神色一凛,点头称是。却又听夜微澜自言自语道:“徐若瑾的确是灵气过人,过人得我都有些心惊了……罢了,此次在京中确实不能碰她,我们在澶州王府的人应该够得着那位小寡妇了?” 夜微澜毫不在意地口称小寡妇的时候,楚嫣儿正在满意地看着一地鲜血。 这些鲜血属于太后寿宴那夜陪着楚嫣儿进宫的护卫和婆子。 澶州王没有食言,楚嫣儿把王妃的死讯传给了太后,引出了这后面涉及很多人的一连串事情来。澶州王还真的饶过了楚嫣儿,不但把她从佛堂里放了出来,而且还让她掌了家,重新参与政事。 虽然中间有些过程,楚嫣儿自己都觉得很恶心,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她又有了重新介入外面世界的机会和资源。 楚嫣儿下的第一件命令就是把随着她进宫的一干人等灭了口,这是她********之后突然喜欢上的一个独特癖好,看着有些人死在自己面前,看着殷红色的鲜血慢慢地在地上流淌,能让她非常满足。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回想,杀王妃的那一夜没有见血,真的是一种遗憾。 “烟玉你知道吗?看着别人的血慢慢流出来,真的很能够让你感觉到你拥有一种权力。那种控制别人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迷人了。” 楚嫣儿在微笑,虽然这微笑在烟玉的眼中看来,是那么的扭曲,那么的恐怖,那么的让人感觉崩溃…… 第1019章 血殇 “反正也是你掌家了,以后愿意看杀人,自己弄间院子怎么杀都随便你,不要搞到中堂庭院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儿!” 澶州王走进来的时候看着满地血腥也皱起了眉,即便似他这等杀伐决断的人竟似也有些不适应。 只是他好像又恢复了对楚嫣儿的宠信,仅仅让她换个院子杀人罢了,对于活生生的几条人命丝毫不在意。 “全凭王爷吩咐!” 楚嫣儿站起身来行了个福礼,姿势优雅娴熟。只是抬起头来时,所说的话和她优雅的笑容全不搭界: “既是王爷允我掌家,做这事的院子就选当初我抄经文的佛堂吧。故王妃早先院子里那些人,若是王爷没有特意要留用的话,我就做主全部处理了,省得他们缅怀故王妃终日难过,也给王爷看着添烦。” 一句添烦,一院子的人命就又被灭了口,这是最有可能对当日楚嫣儿杀澶州王妃起疑心的一批人。 澶州王微一迟疑,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楚嫣儿看着安排。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楚嫣儿商量: “今日下了懿旨,宫裁大内各色人等两成。太后这一次是下了重手,她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早已经看得清楚。我们在宫中不少眼线被直接赶出了宫。” “此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王爷派我进宫传讯不就是为了这个?太后动手了,才真的证明她自己都知道命不久矣才会这么着急。” 楚嫣儿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感情,“太后若是殁了,换皇后掌后宫岂不正合心意?就凭皇后那点手段和威望,能掀起什么风浪?!” “嗯,话是这么说……” 澶州王语气里满意还是远远超过了损失,可就在此时,一个王府护卫急急忙忙进了屋来递过一封纸笺。澶州王接过一看,不由得伸手在桌子上一拍,怒骂出声道: “愚蠢!愚蠢!这礼部侍郎真是愚不可及!枉自我之前还那么看重他,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一头蠢驴!” 楚嫣儿忙把纸笺拿过来细细看去,里面自当是禀报的是徐若瑾招募宫裁人等,礼部侍郎堵门反被放倒等种种事端。 “那梁家是什么人又不是不知道,徐若瑾敢在宫门口立牌子招宫人,自然是有底气有打算的。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去招惹她?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夜微澜那个小子已经和梁家是姻亲了,居然还把老十三给惹进来了,这是生怕梁家和老十三牵不上线么……” 澶州王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愤骂不已。 原本夜微言最近势头猛涨,礼部那边正有些摇摇欲坠,这是正给了皇帝下手的借口。 “礼部侍郎完了,但是王爷眼下要做的并不是发脾气,而是如何处理这局面!” 楚嫣儿随手把纸笺揉碎,淡淡地道:“十三王爷不过是个逐利之徒,先且不论。我们现在重要的是不让礼部侍郎这个位置上安插上其他人的人选,这才是当务之急。” “老十三自成一派,可不是逐利之徒那么简单……” 澶州王微一沉吟,好像不愿谈起关于十三王爷的事情,皱着眉头对楚嫣儿道:“关于礼部侍郎的事情,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心中并无人选,此刻皇上是绝不肯把这个位置放上我们的人的。”楚嫣儿轻轻一笑,“不过若给礼部侍郎这位置找个背后做主的人,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给礼部侍郎找个背后做主的人?谁?” “夜微澜。” 澶州王眉头大皱:“夜微澜?涪陵王府可是梁家的姻亲,夜微澜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是站在皇上那一头的……” “姻亲翻脸的事历朝历代难道少了?夜微澜自己也未必没有野心。” 楚嫣儿毫不犹豫打断了澶州王的话,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澶州王道:“王爷若是能放心,那便交给嫣儿来办?” 看着这双漂亮妩媚、温情多姿的眼眸,澶州王居然有一丝诡异的兴奋。 这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是一种对操纵其他人命运的渴望,这正是楚嫣儿当初最吸引澶州王的地方。她居然敢打断自己的话了?越是这样的女人,越让澶州王感觉到刺激。 “你办吧!” 澶州王淡淡地应了一句,忽然一伸手抓住了楚嫣儿胸前的衣襟,狠狠地把她推倒在书房的地上。看着楚嫣儿那紧咬嘴唇一声不发的样子,他脸上的肌肉随着狞笑而扭曲: “翻身,给本王爬过来……”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楚嫣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大口大口的开始呕吐。 刚刚经历的一切不光让她觉得痛苦,更觉得恶心。看着自己她都觉得恶心。 但到底是又向前走了一步。 与被囚禁于佛堂等死,这一点恶心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眼前的局势,只靠澶州王府已经根本不够,还要加上涪陵王府一系……夜微澜!” 楚嫣儿咬着牙心中默念,原本秀美的脸庞此刻显得无比狰狞。 与此同时,瑜郡主府中正是华灯初上。 “宫人招募得还真是不少,就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看不清楚的人,看不清楚的事儿。要想一个个的甄别清楚,怕也是真不易了。” 徐若瑾放下眼前的名单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看着方妈妈道:“都说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人是招募了,但也不可能都用,您有什么好建议?” 方妈妈亦是一脸的苦笑道:“也没什么好法子,离开宫里已经很有段年月,太多事情已经物是人非了。老奴也只能捡想得到的给郡主您讲讲罢了。” “之前之后都是那一亩三分地儿,都是那富丽堂皇的笼子,还能有什么区别?” 徐若瑾对皇宫的厌恶不是一日两日,她只觉得“笼子”二字评价那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方妈妈叹了口气,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一辈子宫里面筛人选人的经验她毫无保留的向徐若瑾和盘托出,更是亲自动手,把名单上她所知谁可能有出问题的宫人一一指出,挨个的勾了名字。 可是即便如此,仍然不够。 楚云秀怀着皇上的孩子到了郡主府,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弄个替身也好,派人伺候也罢,万万出不得一丁点纰漏的。 更何况如若事发突然,安置楚云秀这件事情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时间太紧了,太不够用了。 偏偏这个时候,床上的小悠悠似乎也想跟着添添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任凭奶娘和方妈妈怎么逗弄怎么哄,就是哭声不停。 徐若瑾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梁霄那个臭男人,你到底死哪儿去了?赶紧回来啊! 第1020章 血夜 “乖哦,娘亲在。乖宝宝不哭啊……” 徐若瑾亲自抱着自己的女儿,两边更有奶娘和方妈妈帮持,可是悠悠却哭得停不下来。 寻常不哭不闹,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还怎么哄都哄不好了呢? 突然,房顶上传来几声金铁交鸣似的响动,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方妈妈反应最快,立即将徐若瑾母女护在了身后! 徐若瑾紧紧的抱着悠悠,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声响,只是她并没有太过慌张,如若连梁五都抵抗不住的人,自己恐怕只有等死了吧? 未过半晌,屋外传来梁五的声音:“今日招募的宫人里有不安分的,想来刺探,已杀。” 梁五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但徐若瑾心里明白,招募的宫人自己早安排了梁九等人盯着,在这样情况下仍能绕过重重监视到自己的院子里刺探,在最后一道关卡中的梁五手里才被发现格杀,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果然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己真的太鲁莽了吗? 方妈妈看出徐若瑾心中的不愉快,连忙安慰道:“宫中水深,这个谁也说不准的,您已经做了此事,即便乱想也是无用,倒是咱们家小主子天生警醒,发现有人也还知道给咱们提个醒儿。这是天生警觉过人的本事,怕是随了咱们四爷呢!” 徐若瑾一怔,刺探者被格杀之后果然小悠悠停止了哭闹,安安静静地在襁褓中待着,很快就睡着了。 天生警觉?怕真是随了那个没良心的讨厌鬼,不过这事儿过了这么快就能睡着,这孩子心也够大的。 这又是随谁,难道是随了自己? 凭什么不好的都随了自己?好事儿全让他占了?没心没肺肯定是随了那个没良心的,嗯,不好的都是因为他! 想到梁霄又莫名其妙的失踪,徐若瑾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如若在家,还需要悠悠有什么警觉?无论是巧合也好,还是悠悠真有这本事也罢,难道在家保护我们的不应该是他?” “他才是最没良心的!” 徐若瑾冷哼的骂着,可声音刚刚落下,便觉得眼前一花,猛然看见梁霄黑着脸,就站在自己的床边。 方妈妈和奶娘立即抱着小主子撤了,徐若瑾瞧见他心情更有几分酸楚的委屈,伸手捶着他便道: “你就是没良心就是没良心,不光没良心而且没心没肺……唔唔唔。” 徐若瑾的小拳头还没落到梁霄身上,身体已经倒在了他结实的怀里。 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些唔唔的声音,人已经软了下去。那双似乎无处不在的大手,那坚硬结实的肌肉,一点点的把她从一种紧张和头绪纷杂中解脱出来。 只有这个男人才能给徐若瑾那种带着安全感的灼热,这种感觉让人沉迷。 不需要语言,只需要宽大的怀抱让她能够感觉到安稳,瞧着她小脸的酸楚、听着她不喜的抱怨,梁霄心中也有几分自责苦涩…… 良久,徐若瑾才浑身发软的沉沉睡去,梁霄轻轻地把手臂从她的脖颈下拿了出来,这一次却没有那些强力的冲动,而是轻柔得如一片羽毛。 他不忍心让她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有些她不习惯不舒服的事情,他做就好。 为她轻轻的掖好了被角,梁霄才走到了院外,沉声道:“开始吧!把那些确定不干净的人都抓出来,更要知道,到底是谁敢到这个院子里刺探,搞清楚是哪家的,如何处置,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梁霄对面,十几个老太监老宫嬷一字排开,如若徐若瑾醒着,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领头的正是太后身边的董公公和皇帝身边田公公。 他们都是在深宫大内里多少年的各房主事,在皇宫里混了一辈子,对于各类宫人的底细没有比他们更加清楚的。 老太监老宫嬷们开始动手,仔细地审查名单,一个个名字从今天招募的宫人名册中被勾掉。而随着这些名字的被勾掉,就在徐若瑾的院子外面,很多人沉默无声的开始了行动。 一个个刚刚被招募的宫人从睡梦中被人捂住了嘴巴,拖出了房间; 有些人被秘密发到了远方; 有些人则似乎人间蒸发,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身在何方…… 一个晚上,总共数百号大活人在郡主府里神秘的失踪,其中就包括太后寿宴上赐给瑜郡主的两个“宫女”。 梁霄压根儿就没打算给楚云秀找个替身,他布置了一个巨大的迷魂阵,想从数百个失踪的人里分辨出哪个是太后所赐的宫女?哪个是今日招募的宫人? 整个大魏国的各方势力里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 明天早上,宫里将会传出云贵人暴毙的消息。据说是染上了急性的病症,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疫情,云贵人的“尸首”在当天夜里就被焚了。 而真正的楚云秀,则被改头换面混在了一群明早从中林县来的梁家家生子下人里,明面上的身份是某个祖上就在梁家做事的管事媳妇儿。 她会被安排在郡主府最深处的一个清净院子里,就算是伺候她的人,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一切都迅速而干干净净,死无对证。 梁霄亲自坐镇在徐若瑾的院子里守护妻女,梁一到梁十等人倾巢而出,洗地一般扫荡了郡主府周围。 距离郡主府后门两个街角的一家裁缝铺子,后来被人发现莫名其妙的成了空铺子,绫罗绸缎依旧好好地码在店里,原有的经营者卻已人去楼空。 原本经常在这附近上溜达的五个乞丐、两对卖唱的父女和一个挑着担子的走油郎,从这一夜之后再也没出现在世间。 郡主府对面的某个茶楼,大掌柜两口子并四个伙计,发现安详地死在自己的床上,浑身却并没有伤口…… 很多被派来盯着郡主府的暗桩在这一夜被连根拔起,许多人的血在无声的流淌着。 这一夜,对于郡主府来讲,注定是一个忙碌而沉默的夜晚。 而徐若瑾则在睡梦之中,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天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梁霄坐在一张方桌前,收到了该收到的最后一份信息。 把玩着手中的酒瓮,他虽有淡淡的迷醉,却没有半丝疲惫,因为这是守护自己最应该守护的人! “今日起,外松内紧,发现附近有刺探府中者,杀无赦!” “遵命!” 看似空无一人的院落里忽然响起数声低沉的回应声。 梁霄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忽然难得的伸了个懒腰,向屋内走去。 接着蒙蒙亮的天色投进屋里的微光,徐若瑾依旧在香甜的睡着,睡得像个小猪。作为一个刚刚出月子没多久的女人来说,她其实很需要休息。 梁霄躺卧在床,伸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宠溺的道:“傻妞,我说了你不需要那么操心劳累的。” 第1021章 勿近 “郡主府那边都妥当了?” 慈安宫中,太后斜靠在软塌上,有些气喘的询问着董公公。 “回太后的话,老奴和皇上身边的田公公亲自盯着,加上十九个宫里面资深管事联审,现在郡主府里还能剩下的宫人均为干净清白。” 董公公凑在太后耳边,低声道:“至于郡主府周围的各路眼线,梁左都督也都派人都给拔了。不但妥当,而且干净利索。” 太后轻咳一声,却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京都之中,怕是只有梁霄有这番实力和手段,更是梁霄才有这份胆子了。去和皇上说一声儿,就说我身子不好,请他过来。” 夜微言此时正在被一堆奏折搅得心烦。 徐若瑾昨日将堵宫门的礼部侍郎收拾到昏倒在地,自己正好下旨让他因病休沐。可紧接而来的,就是大臣们纷纷上折子保荐礼部侍郎的新任人选。 大臣们似乎改变了某些策略,但名利权势乃是人无法轻易抛下的,就连夜微言新提拔的左都御史和右相大人也都提出了他们一派的人马。 夜微言只能暂时用老法子,折子留中不做任何批示,可他心里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长久下去的。 田公公突然传话太后派人来请,心烦意乱的夜微言正好顺水推舟,下令今个儿不上朝,直奔慈安宫而来。 “昨个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请了安叙了几句闲话,太后率先开了口。 “知道了,昨儿礼部侍郎堵门堵得自己昏了过去,今日大臣们……” “咳咳!”太后轻咳一声打断了夜微言的话,直奔主题道:“哀家不是说这个,哀家是说昨儿晚上的事情,想必皇上也多少收到了信儿?” 夜微言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知道有些话题没法回避:“今日一早田公公回宫复命,昨日梁霄拔掉郡主府周围的暗桩里,有两处是……是朕的人。” “你忍了,但心里是不满的。别跟哀家说无所谓,皇上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瞒得过其他人,却是瞒不过哀家的。”太后看着夜微言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夜微言脸色数变,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朕确实有些不满,瑜郡主帮朕藏起了云贵人,朕谢谢她。可那毕竟是朕的女人和骨血,朕派人盯着有什么不对?梁霄未必不知道那是朕的人,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了?” 夜微言的脸色越来越是不愉,忿声道:“而且这是京都!梁霄私下调动了这么多人手,却和朕来借田公公的时候才报于朕听。梁家私下里在京都竟然积蓄了这么多力量,这让朕如何能心安……” “糊涂!” 原本病恹恹的太后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软塌,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母后不要生气,是朕不孝,让母后生气了。”夜微言连忙转了口风。 “咳咳咳咳……皇上啊,真正的能臣忠臣,不是靠权谋驾驭出来的,是靠人心换人心,如此君臣才能相知交心啊!”太后咳嗽了一阵,这才回过气来道: “像梁霄和瑜郡主这两个人,皇上你疑虑他们一分,那梁霄便拔几个暗桩给你看。哀家越是爱他们越是护着他们,他们反倒敬重哀家、帮助哀家。就像云贵人这次,你若用权谋之术,他们肯帮你做这等事?” “忠臣不可以权谋驭,贵在君臣交心,贵在君臣交心啊!” “贵在君臣交心……”夜微言反复咀嚼着太后的话,面色慢慢地转和,眼睛也是越来越亮了。 猛然间,夜微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后的软塌前,大声说道:“儿子谢母亲教诲,这就派人传口谕给大理寺卿夜志宇,不仅仅是郡主府,把京都盯着梁家各处的暗桩全收回来!” 没用“太后与朕”这种称呼,而是说儿子和母亲,这种口吻的话语有多久没皇帝口中说出来了?太后看着夜微言的成长心中宽慰,心中却各种滋味接连泛起: “哀家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怕是越来越少了,希望在去见先帝之前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太后的心中波澜泛起,京中许多人心中的波澜却更不小。 “大人,咱们在郡主府附近的点子被人拔了,所有派去的人下落不明!”京都姜家,如今瘸腿的伤势刚刚有些起色的姜中方变了脸色。 “梁霄这么高调啊!连我的人都没放过……郡主府附近八条街,所有外来的暗桩寸草不生?” 涪陵王世子夜微澜脸上那招牌式的微笑难得地僵硬了一下,良久才道:“给咱们的人传话下去,这段时间……别惹他!。 澶州王府,最近刚刚有些回过气迹象的澶州王气的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这一夜就数他在人手上损失惨重。偏偏梁霄还在第二天一大早派人送来了一张条子,上面只有四个大字: “生人勿近!” 楚嫣儿呆呆地看着这张条子,上面的字迹很清楚能辨别的出来是梁霄的亲笔。 “生人勿近!表哥你这是连我都划到陌生人的行列里了吗?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都是那个徐若瑾逼你送来这个条子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楚嫣儿的牙几乎咬碎,她的手在攥紧,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肉里,她却恍然不觉一般。 徐若瑾,表哥心里永远不会拿我当陌生人的,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楚嫣儿反复地下着狠心要让徐若瑾生不如死的时候,徐若瑾本人却正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时不时还“吧唧”一下嘴。 梁霄却是早就醒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若瑾。她之所以睡到现在,昨夜梁霄还是用了点小手段的。 梁霄私下里向沐阮反复请教过和练习过,这些小手段不光是对徐若瑾现在的身体没有伤害,更能够让她睡得更沉稳安静,反而对体质的调养很有好处。 她太需要休息和静养了,他不希望太多的繁杂之事缠扰的她不能安心休息。 阳光丝丝缕缕地洒落进来,梁霄看着睡姿如同婴儿一般的徐若瑾,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一切都是如此安静,祥和,温馨。 直到天长地久……直到悠悠“哇”的一声哭得地动山摇,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县主这是尿了。 徐若瑾一下子惊醒起身,高声叫着方妈妈和奶娘,“啊?怎么啦?是不是又有刺客?人呢?!” 第1022章 妥当 徐若瑾的突然惊醒,吓得方妈妈带着奶妈和丫鬟等人进屋,可看着自家四爷优哉游哉的在一旁躺着,又连忙的退了出去。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只是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日头已经高升,她惊愕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一直睡到了现在?” “再睡一会儿。”梁霄依旧把她按在怀中,徐若瑾却睡不着了,“惦记着悠悠,想闺女了!”刚刚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应到悠悠的哭声,实在不能放下心来! 昨晚的事情,她的确被吓到了! 说着话,她便朝外叫来了方妈妈,必须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两位主子还没起身,方妈妈亲自把小主子抱来,再看到郡主的这副紧张样子,安抚着道:“虽说是出了月子,可是郡主的身子一直都是挺单薄的。昨日想来是折腾了一天,终究是倦得厉害,睡到现在也不稀奇。要老奴说啊,郡主也不必太过在意,什么外面的事情都是虚的,还是多在意自己的身子要紧。” 徐若瑾苦笑道:“妈妈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可是现在这事情这么多……” 话没说完,却只觉得身子一歪,一双大手把她拉回了床里。 “你睡到现在只是因为你爱赖床睡懒觉,时辰还早,咱们接着睡!” 梁霄懒洋洋地把徐若瑾拉倒在了怀里,忽然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徐若瑾一下子满脸羞红,捶了梁霄一拳挣扎着道:“都想什么呢,今日事情可多着呢,昨天招了那么多宫人,总得有个筛选,里面鱼龙混杂的……” “已经筛选过了,有些人该怎么拾掇怎么拾掇。剩下的方妈妈分配到了府里、老宅和灵阁。妥!” 徐若瑾一怔,语气却缓了下来:“还有云贵人的替身和安置……” “不需要替身,我已经安排过了。今天早上宫已里传出云贵人的死讯。妥!” “昨夜还有人想刺探我的院子……”徐若瑾咬着嘴唇。 “郡主府方圆八条街内没有任何一家暗桩。妥!” “还有……” “没什么还有的,我说妥,那便全妥!” 两个人的嘴好像是被什么堵住,良久才听到了轻轻的喘息。 方妈妈已经心照不宣地抱着小悠悠退了出去,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放下,帐子里锦源秀被之下,徐若瑾的脸红得像个苹果。 “我早说过你不用操心那么多的,只管做你高兴的便是。如今外面的事情都妥,我们也该做点正事儿了。”梁霄抚摸着比最好的绸缎还要光滑的皮肤,眼神里似笑非笑。 “这个是正事吗……”徐若瑾已经被撩拨得浑身发烫。 “当然是正事!” 梁霄正色道:“咱们不是说好了的,第一个生女儿,第二个生儿子,然后生个十个八个的……今日不问外事,专生儿子!” 徐若瑾又羞又怒,忽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不问外事就不问外事了,今儿豁出去了,看看谁先怂! 只可惜,不问外事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眼看到被翻红浪之时,外面忽然有人轻轻地叩窗棱子: “四爷,有客……” “滚!不管什么人儿,我现在谁也不见,这会儿忙着正事儿呢!” 窗外的梁一满脸的苦笑,可还是又敲了敲窗棱子,低声道:“四爷,人已经过了中厅,来得可是……” 一把酒壶从屋子里破窗直飞出来,差点砸中了微服私访刚刚踏入院子的夜微言。 随之而来的还有梁霄的怒吼声:“爱他娘的谁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边儿去!老子正忙着正事儿呢!给老子滚!” 夜微言吓了一跳,要不是刚刚身边的田公公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夜微言今天可能就要脑袋开瓢了。 再怎么说也是皇上来了,田公公苦笑一声,就要扯开尖嗓子叫上一声。 “别别,梁卿家有正事,不要惊扰了他!”夜微言连忙止住了田公公的叫喊,“太后说得对,君臣贵在相知,朕今天乃是带着交心的意思来的,弄得大惊小怪反而不美。” 说着夜微言随手拉住了从身边走过的梁一,低声问道:“能让梁霄发这么大的火气,看来这正事儿非同小可,是什么人和梁霄在一起? “自当是郡主了,还能是何人?!”梁一说完便落荒而逃,一个闪身间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是瑜郡主……”夜微言微一沉吟,忽然满脸通红。急匆匆奔着外厅疾步而去。 再怎么君臣相知,再怎么贵在交心,做皇帝的也没有在大人的后宅里听人家窗户根的道理啊?! 夜微言现在恨不得有条缝儿能让他钻进去…… 一个时辰后,梁家某个被紧密护卫的小厅之中,品茶已经品得已经有些落寞的夜微言总算等到了梁霄。 “微臣参见皇上。”梁霄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夜微言面前。 夜微言勉强一笑,说道:“以后私下里就别说什么参见不参见的了,都是一家人,太客气了反而没必要。” “行!”梁霄一点儿也不推辞地就这么答应下来,然后又补上一句: “一家人不客气,以后皇上若是再不通传就这么鬼鬼祟祟地进我家的后宅,微臣可是让人拿着棍子把你轰出去。” “不要说什么鬼鬼祟祟的好嘛?”夜微言一脸的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不过是微服私访……” “也就是陛下是皇上,又认了若瑾为义妹,换句话说也算是亿亲!” 梁霄认真地打断了夜微言的话头:“有这层关系我才会让人轰出去,换个人来直接剁了扔到乱坟岗子里喂狗。我家里我说了算!” 亲昵的时候被打扰,这件事情的火气无论如何也消不了! 夜微言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连场面话都没说完,居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个梁霄怎么总是板着这幅死人脸,这么的不近人情。 朕可是抱着君臣交心的心思来的啊!朕忍! 看看梁霄那副毫无表情的脸,夜微言忍的满脸通红之余,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 “不是瑜郡主说了算吗?怎么你家里又成了你说了算?” 第1023章 容人 “不是瑜郡主说了算吗?怎么在家里又成你说了算?” 梁霄听到这话,居然稍稍地迟疑了一下,轻挑下眉毛。 夜微言登时龙心大悦,和梁霄君臣了这么久,这好像是自己这个做皇上的第一次在言语中占了上风。 还是太后说得对,抱着君臣相知之心与交往是正道,朕就是拿梁霄当知心之人看,才能想到这么一句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男人管大事女人管小事……” 夜微言得意洋洋地准备敞开话头,做一场君臣之间的交心闲聊。可是还没等话说半句就又被梁霄打断: “皇上这句男人管大事、女人管小事说得极是,古人说得好,除死无大事!” 夜微言被噎得差点蹦起来,恨铁不成钢的地骂道:“朕就知道一提起瑜郡主你必是这副嘴脸,你是不是又要说你……” “我怂!” 梁霄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酒壶,忽然出声道:“把皇上的茶撤了,陪皇上喝酒!” 夜微言一怔,梁霄主动要陪朕喝酒?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怎么感觉这事儿总有几分不对劲儿呢? 茶很快撤了下去,梁霄说是陪着夜微言喝酒,就真的是只喝酒,也不说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烈酒下肚,不多时夜微言便不胜酒力很有些醉意了。 “皇上的来意,臣明白。撤掉了所有监视梁家的暗桩,臣领情。可是君臣若要交心相知,关键不在臣,而在皇上!陛下又何必急在一时的作态呢?反落了下成。” 梁霄看着杯中的灵阁烈酒,目光炯炯地道:“和灵阁的酒比起来,其他的酒都是渣滓,所以灵阁的要多喝。” 夜微言醉眼朦胧地道:“若依着你的意思,咱们君臣应该多在一起喝喝酒?经常喝?” 梁霄看着夜微言,认真地道:“所以皇上喝了酒记得要给银子,灵阁的酒很贵的!不给银子,臣没法跟媳妇儿交代啊。” 夜微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这话里刚听出点君臣相得的意思来,怎么这梁霄居然就开始算上了酒钱?这两口子这辈子是掉钱眼儿里了? 梁霄立即道:“皇上醉了,皇上该回宫了!” 夜微言无奈地起身,他就知道梁霄说要喝酒没这么简单,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云贵人在郡主府上可好?朕想见见她。” “没必要。”梁霄一瞬间恢复了那种招牌式的冰冷神色。 夜微言簇紧眉头:“那是朕的女人,是朕的骨血,朕连见上一面都不行?梁霄,你可不要过分,就当朕求你一次好不好?只有在你这里见她,朕才感觉真的踏实!” “若是在以前,臣会说沐神医有嘱咐,云贵人本来就是虚弱之体,她见了皇上大喜大悲之余未免对腹中的孩子不好。可是这一次臣想说句简单的——皇上信不信臣?” 梁霄顿了下,当即举起了酒杯道:“臣再敬皇上一杯,恭送皇上回宫!” 夜微言呆呆地看了梁霄许久,忽然间猛一跺脚,举起酒杯来和梁霄猛然一磕:“朕信你,梁霄!朕信你到底!!” 仰天长笑,夜微言猛地摔杯于地,大笑着走出了小厅。 太后说得不错,要想君臣相知,唯有以心交心。有时候抛下权谋之术,并不要太过有目的交往,反倒君臣相得。 只可惜他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见云贵人,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不信他? 其实,朕……朕本来还确实是有点不放心的,他看出来了?唉!朕应该心胸再宽些的……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夜微言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来为君之乐也许会有另一种方式,或者开疆扩土权倾天下并不是唯一? “送走皇上了?他今天怎么突然微服到咱们这里来?” 回到后宅,徐若瑾早已经洗漱妥当正在用饭,只是脸色上还稍稍有那么一些绯红。看见梁霄,徐若瑾少不得多问了几句,顺便吩咐红杏给四爷加上一副碗筷。 “他想见云贵人,自然要微服而来。我没答应。” 梁霄随意吃了两口饭,淡淡地道:“他还想和我来一场君臣交心,想来是太后教导了他。倒是开始有了些明君的样子,道理他是懂了,我也给了他一点机会。往下就看他自己是不是明白人了,总须有些时间来看看好歹了。” “这话让你说的,皇上还需咱们机会?当然,楚云秀自当是不该他见的。要见也得等事情凉一凉,再等沐阮把楚云秀的身子调理一番之后再说,这时候他们相见,有百害而无一利。”徐若瑾随口答道。 小两口随意地过着饭桌话儿,旁边伺候着的红杏却是抿嘴一乐,自家主子还真是不得了,那可是皇上啊,还给皇上一点儿机会?还要看看皇上懂不懂好歹? 这话让外人听见还不得眼球都瞪掉了? 自己心里面的那个他,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吧?只可惜他身边女人已经很多,自己这个做丫鬟的命,做妾是死也不肯的,可是他又不可能给自己个正妻身份…… 想起姜必武,红杏心里没来由的一痛,不由得微微出神起来。 “红杏,让梁三备车,我要去灵阁。” 徐若瑾的一声吩咐打断了红杏的胡思乱想,拿眼看去时,四爷和四奶奶竟是早就吃完了。 红杏不由得有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不留神“啪”的一声,一个罗凌瓷的杯子掉在了脚边,摔得粉碎。 红杏今天这是怎么的了?突然魂不守舍的。 徐若瑾微微皱眉,倒是也没责怪红杏,只让她赶紧收拾好了陪自己前去“灵阁”,倒是旁边梁霄眼巴巴地瞅着徐若瑾的身上瞄来瞄去。 “今儿不是说好了歇一整天么?怎么又要去灵阁?要不然改成明天?” 徐若瑾顶着一张羞红的小脸为之气结,这家伙整天的脑子里都想得是什么啊,今天都……还不够? 难道说男人真的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吗? 第1024章 民心 只是今天这“灵阁”是非去不可的。 刚刚梁霄在接待夜微言的时候,徐若瑾抽空问了问府内的情况,方妈妈如实禀报了一番,却是越听越让人觉得麻烦。 最大的麻烦便是,在这个很多人喊着“自己的家财还不如灵阁一天收入”的京都里,作为灵阁最大股东的郡主府居然有点儿……穷了? 连忙叫来杨桃并着黄芪翻翻账本,才知道最近不仅仅是有点儿穷了,简直是花银子如流水一般啊。 太后寿宴,郡主府和灵阁一力承担,为此徐若瑾甚至让灵阁停业了几天全力准备。 后来各种事情纷至沓来,灵阁时开时关,虽然依旧名声在外,酒是越来越抢手了。但这般断断续续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究对生意颇有影响。 最近京都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波接一波,更兼添了不少宫人进去,把“灵阁”整顿一下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对外只称再度装修。 更何况最近捐银子赈灾,筹办太后寿宴,招募宫人等等,哪一件事不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搬出去?关键这些还都是出项,进项里却没增加多少。 好在尚能支撑,徐若瑾暗叫侥幸,自己有喜欢多弄小钱钱的习惯,之前招募宫人主要是为了给楚云秀弄替身,顺便自然也想把灵阁的水准再讲究提升一番,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正应了这个时候! 银子啊银子,现如今必须多多益善。 诸事已经多少有了些头绪,灵阁当然要再攀高峰。徐若瑾合上账本便下了令,让下面人把灵阁即将重新开业的消息散了出去,并且着重说明,有新酒新品推出,更要加大销量。 只是真到了此处,徐若瑾才发现连自己也没想到,如今的“灵阁”竟然火爆到了这个地步。 一群一群的人将灵阁围得水泄不通,从消息放出不过两个时辰,人流居然已经排起了长队,从街头排到街尾,堵得满满当当,连马车都进不去了。 “听说了吗?灵阁已经重新装修好了,今儿就要重新开张了!”一个兴高采烈排队的百姓高声叫道。 另一个排队者倒是自来熟,顺着他往下说:“没错,还有新酒新品,这次太后寿宴用的酒不知道在不在里面啊?说不定皇上太后所喝的好东西,这次咱也能品上了!” “不是吧,重新开张这消息是不假,哪儿说就是今天了?再说晌午已经过了,哪有下午开张的道理?”有人插话道。 “不管什么时候重新开张,我们老爷可是说了,打今儿起咱就在这灵阁门口扎下来了,没看连被褥都带来了么!唉?你说灵阁今天不开张你到这干嘛来了?” “我也排队啊,一会儿我媳妇儿就给我送铺盖卷儿来!”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总之得到消息的京都百姓再一次发挥了他们口口相传的能力,摩肩接踵之间、闲扯之间,灵阁的酒更被传的出身高贵、美味无比、一杯难求、神秘兮兮。 口碑效应再一次得到了放大。 “这些排队的人里……有咱们的人?不是特地放了人进去散话儿的吧。” 徐若瑾自己都有点被惊着了,这般热火朝天的情况,这么多替灵阁说话的人,这是多好的顾客啊!这……这都是银子啊! 徐若瑾两眼冒着小贼星星地看着满街满巷子的人,马车却一直停在街外进不去,最后还是赶车的梁三灵机一动,粗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瑜郡主来了!” 这一句话好像有魔力一般,原本看似水泄不通的街道仿佛奇迹般地分开了人群,露出一条看看能够同行一辆马车的路来。 徐若瑾的马车渐渐前行,吸引了满街人的目光,人们宁肯自己挤得浑身变了形,也要给瑜郡主的马车让开条路。 废话,左右是为了抢酒来的,如今正主子大东家到了,哪个不开眼上去惹个不痛快?到时候灵阁就算开了,人家就是不卖给你,又能怎么着? 耍横?来灵阁的就没人敢耍横!且不说人家如今的郡主身份,人家的男人可是梁霄,那个大魏国里谁都不含糊、谁都不在乎的梁霄,那个提马塞外砍了七离国主脑袋的梁霄! 不开眼的家伙自是没有,反倒是不知道是哪个从外省来的客人先发了声喊: “瑜郡主,俺是从西北来的啊。俺们西北今年大雪灾,满朝文武都不如您瑜郡主捐的银子多,如今俺到了京都,无论如何要给家里的乡亲们稍点儿灵阁的酒回去!大伙儿都念您的好,俺们西北的百姓谢谢您啦!” 周围一片喝彩,瑜郡主捐资救灾民,这事早就有口皆碑,如今更有西北来人叫上这么一嗓子,众人更是心有戚戚。 这几句话几乎是吼着发出的呐喊,徐若瑾听了也很是感动。赈灾捐银子,最早不过是为了应付朝中某些文武的挤兑,更是因为皇帝夜微言开口求情又许了自己诸般条件。 可是如今想来,善因必有善果。赈灾之事无论如何是造福了一方百姓,不管朝堂上那些拿着此事当筹码争来弄去的官儿们是什么发心,不管到最后灵阁是不是为此搭上了大把的银子。 有一方百姓记得你念你的好,这难道还不够么! “去看看刚才叫那一句的客人是什么人。若真是西北来的,便多送他一瓮灵阁的酒。要最上等的好货,就说是本郡主私人送他的。”徐若瑾如此这般的吩咐了红杏。 这本是好意,可怎奈红杏今日见徐若瑾和梁霄恩爱璧合,无意中勾起了对姜必武的情愫和对自己出身的伤感,自打晌午就有些浑浑噩噩的。被徐若瑾这么批头一吩咐,天性里那份原本在郡主府里已经消磨得差不多的冲动和莽撞居然冒了出来。 有些事情,再让红杏做一万遍都未必会出错,可是今天偏偏就犯了这么个错儿! 她居然鬼使神差地上赶着下了马车,当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叫道:“刚才是从西北来的客人是哪位?我家主子说了,多送他一瓮灵阁最上等的好酒!” 轰然应诺!大街上原本苦苦等候着灵阁美酒的排队众人一下子炸窝了! 第1025章 拥挤 大街之上一片哗然,灵阁门口的排队者同样有着各式各样的目的,有真心爱酒的,有慕名而来的,有喜欢用灵阁的酒撑面子讲排场的。 更有很多逐利之人是为了囤积居奇提前抢货的,灵阁的酒在外面可是加价卖,一瓮酒随便一倒手,轻轻松松最少便是两三成的利。 所有的人又有很多共同点,最大的共同点便是他们辛辛苦苦来这里排队,就是为了比别人提前一步拿到灵阁的酒。 如今红杏一嗓子嚷出去,刚刚那位西北来的的客人要送酒,送得还是灵阁最上等的好酒。有些人想到的却未必全是西北客人的诚意和徐若瑾所做的善事,他们想到是这个西北的客人也太幸运了,不过是赞美了几句瑜郡主…… 这样便能很快弄到酒抢到货?弄到的还是灵阁最上等的好酒?还是瑜郡主亲自下令送的!那个西北来的幸运儿好像太容易就搭上灵阁这条线了吧? 女人嘛,还不是都爱听好话?都爱听赞美?那个西北来的幸运儿这么办能行得通,那就有样学样? 这是人性。它既有美丽和善良的一面,有的时候也充满了丑陋和唯利是图。 “瑜郡主!小人给您请安了。小人的娘就是喝了灵阁的药酒,原本瘫痪在床,现在能下地走路了啊!都是托了瑜郡主的福,小人全家给瑜郡主磕头了……” “对对对,灵阁的酒包治百病,小人的媳妇儿也是喝了灵阁的酒,喝了以后给小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类似于这样的话传到徐若瑾耳朵里,却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灵阁的所有方子她都清楚,没有什么治疗卧床瘫痪的方向,自己更不是什么送子观音! 可是又不能停下马车去解释,也解释不过来。 各种各样靠谱和不靠谱的吵嚷声还在迅速的蔓延着,更严重的是,原本就挤满了人的街道里,人群开始往马车的方向涌!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很多人都懂,离瑜郡主越近,机会就越大。说不定那句话说到了瑜郡主这位灵阁大东家的心坎里,搭上了这条线,那可就好处从天降了啊! 有人开始伸手向马车扒去,甚至有那利欲熏心的开始准备拦下徐若瑾的马车当街磕头…… “不好!主子有危险!”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如今灵阁里的管事香草,她是徐若瑾的大丫鬟出身,跟随徐若瑾的时间最久,一颗心也是最惦念自家主子的。 “招呼伙计跟我上!”第一个冲出去的便是顺哥儿。 顺哥儿和香草的姻缘是徐若瑾定的,如今虽然成了京都里灵阁的管事大掌柜,但当初梁霄安排很长一段时间里负责徐若瑾护卫工作的就是他。 人群继续向上涌着,赶车的梁三也已经发现危险,冲着灵阁的方向大吼一声: “顺哥儿,前头开路,两侧护卫!” “来了!”顺哥儿已经上了街,遥相呼应,身后十来个伙计护卫各持着鹅蛋粗的枣木棍紧紧跟随。 此刻上街行动,顺哥儿倒也算是重操旧业。后面一队灵阁的伙计,十个里到有七八个乃是当初梁家训练过的老人。这等护卫保镖之时之前反做得比灵阁卖酒更加熟练。 “主子安好?”转瞬冲到马车近前,顺哥儿劈头就是一句。 “我没事儿!” 徐若瑾也早已觉出事情不对,听得顺哥儿的声音心中稍安,却也没忘了补上一句:“不要下狠手,不要伤人,都是来买酒的客人,莫要给灵阁的名声惹出麻烦!” 徐若瑾这一句提醒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再怎么说这一条街上挤满了前来买酒的客人,若是哪个灵阁的伙计一下子护主心切热血上头,真动手便打伤了人。传出去不但对灵阁的声誉有极大损害,更很容易落到有心人手里,说不定便生出什么祸端来。 “两侧隔离,不许下硬手,不许伤了任何一个客人。”顺哥儿大声道。 十几个灵阁的伙计护卫齐声应诺,他们大多本就是梁家的老人训练有素,其中大部分还有在军中待过多年的经历,纪律性极强。此刻把枣木棍横在身前,只做防御之用般横推出去,登时从人群之中隔离出了一条道来。 顺哥儿在灵阁历练了许久,也早不是当初那副愣头青的模样。眼见着有个别已经抢到马车前面准备拦车之人,径自过去拉住笑道: “我说这位客人啊,我们郡主这是要往店里去,您也注意安全莫让马车蹭了剐了的,来来来这边请……” 旁人一愣的时候,早被顺哥一把拉起架到了一边,自有灵阁的伙计护卫等人用枣木棍隔离起来。 伙计护卫们配合默契,很快形势便已转危为安。梁三和顺哥儿等人心中不由得各自松了一口气。拥挤是拥挤依旧,郡主的车马自当是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之前带起的赞美之声依旧,而且还带出了很多其他路子的言语。 “郡主!瑜郡主!小人特地从南湖省来的客商,小人愿出比市价高五成的价钱,只求郡主您能高抬贵手,先给小人一批货啊!”这是想要高价抢俏货的。 “郡主,小人是工部尚书大人府上的管事。工部尚书大人与梁左都督一殿为臣,朝堂之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您就卖工部尚书大人一个面子,这一次先给我们府上一批好酒吧?”这是想要打着某些大臣旗号拉关系讲面子的。 徐若瑾坐在马车里微微苦笑,这些事情本是平日里该由灵阁的掌柜和管事们负责的,可之前京都里太多事情干扰,也让很多生意做得有些断断续续,如今市场被压抑的需求猛的一下子爆发出来,确是要好好梳理一下了。 徐若瑾思索着灵阁的事情,而街道上的呼声却也越演越烈。这些呼声不仅传到了马车里,也传到了距离灵阁紧紧数十步之遥的一处所在。 灵阁的斜对面,便是如今徐若瑾最大的对头——澶州王府! 第1026章 阻拦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澶州王府的观景楼上,澶州王正咬牙切齿地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灵阁的生意火爆,徐若瑾的马车引起的热潮喧嚣,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听的明明白白。 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角度。 从政治的角度看来,如今灵阁门口的每一个客人看在澶州王眼里都是对手财力上的变强,每一句路人对徐若瑾的赞美都是对手在声望和渠道的增加。 再也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瞅着对手在自己家门口一点点变强,变强到山呼海啸般的热闹声吵的自己睡不着觉更让澶州王窝心上火的了。 而从楚嫣儿的角度来看,所有的一切会给她带来一种恨。一种刻骨铭心的恨,一种痛彻心扉的恨! 楚嫣儿在寻找梁霄,那是一种女人特有的感觉,她觉得梁霄一定在,这种热闹而又危险的场面,梁霄一定会在暗地里盯着徐若瑾,保护她,如果灵阁的伙计们没有保护住徐若瑾,梁霄一定会突然现身,用他的方法护住徐若瑾的安全。 经历了一轮沉浮,楚嫣儿最近经常会把徐若瑾想象成自己。 如果梁霄表哥选择的是我,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应该是我的?楼下那红火的场面,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发自真心称赞也好,甚至那些为图利益的谄媚和虚假的讨好,都应该是属于我楚嫣儿的! 梁霄表哥本应选择我的,他一定是事先知道了徐若瑾那个离奇的身世才选择的她,他一定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想起梁霄送来那张生人勿近的纸条,楚嫣儿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在滴血。 对!除了徐若瑾那个女人对他耍了各种手段之外,一定还有梁家!一定是梁家各种逼他! 有些女人永远是会为了自己找理由的。楚嫣儿并不会在此时去想是她先嫁入了澶州王府,甚至她并不会想如果是她嫁给了梁霄,这世界上也许并不会有灵阁,更不用说会有今天这火爆而有些混乱的场面了。 她的心中只有一种扭曲了的恨,现在这种恨甚至从徐若瑾身上扩展到了整个梁家,而全然不顾眼下的一切究竟有多少事她自己造成的。 “王爷,灵阁的伙计虽然堪堪护住了瑜郡主,可也不过是堪堪护住了而已。如果我们现在派些人出去浑水摸鱼制造混乱……” 但楚嫣儿毕竟眼光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一眼便看出了现在的关键所在。 “这个……”澶州王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他自是有一种杀伐决断的霸气,但是每一次真的要对徐若瑾本人痛下杀手的时候,他似乎又充满了某种心中的矛盾。 楚嫣儿急道:“王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带几个人,你亲自盯着。”看看街面上的形势,澶州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去吧!” “嫣儿领命!”楚嫣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扭身便下了观景楼。 澶州王究竟带来了多少让她觉得痛苦和恶心的事情,已不是眼下要想的。楚嫣儿在这一瞬间只觉得一种残忍的快感。 外面的混乱对于楚嫣儿来讲是一个天赐的良机,操作好了的话甚至有机会让徐若瑾死在自己面前。 或者是死在自己和表哥面前? 想到这些,楚嫣儿就有些兴奋得微微发抖,以最快的速度点了十几个王府里的好手护卫,乔装改扮了一下便从王府侧门出发,混入了街上。 “六个人混入百姓中制造混乱引发恐慌,最好能让百姓们自相践踏,死的人越多越好!” “四个人去对付那些维护秩序的灵阁护卫和伙计,要见血,要让他们惨叫。不要不敢动兵器,事后可以栽到七离国余孽的身上。” “两个人趁着混乱去接近瑜郡主的马车,兵刃用带了毒的。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如果徐若瑾不死,我不光是要你们的命!你们的妻儿家小父亲老母,我一个都不放过!” 楚嫣儿打扮成了一个商贾身份的妇人,连番的下着命令,在这种场合下,无疑她看到了最重要的机会和重点,下的命令也毫无失误,甚至对于执行者人性上的把握,也相当精准。 甚至她也在找,她在身边特地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王府护卫高手中的高手,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出现去救徐若瑾的梁霄。 楚嫣儿相信自己的判断,梁霄一定就在附近。 这两个王府高手很大的可能不是梁霄的对手,但只要他们能够缠住梁霄一时半分,她派出去的其他杀手就有机会! 如果徐若瑾能够死在梁霄的面前,这岂止是一种快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想象一下这种情况,想象一下徐若瑾可能的死状和梁霄的心情,楚嫣儿就感到无比的兴奋。 王府众人分分领命而去,迅速的没入人群,快速、高效、目标明确! 澶州王府虽然一段日子以来伤了不少元气,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澶州王处心积虑的想要谋朝篡位自己当皇帝,这么多年的积累终究不是浪费白做的! “哎呦!你这灵阁的伙计怎么打人啊?我们是来买酒的,逼着我们非得给瑜郡主让路也就罢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一个面目凶厉的中年汉子在人群中高声叫喊着,于此同时,他的手悄悄摸向身后的衣襟之内,那里藏着一把淬了毒的锋利短刀。 “谁?谁打人了?”灵阁负责维持秩序的某个伙计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枣木棍可是一直横举着的,何时曾打人了? 不过基本的反应还是有的,那伙计看看眼前的中年汉子,只觉得刚刚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他,登时警惕道:“胡乱嚷嚷什么,你是哪里再在这里瞎闹,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个伙计警惕性没问题,可惜他的判断也只是可能有人想趁着人多给灵阁泼脏水。 京都这种地界,习惯于动嘴动心思用软刀子的人多,习惯于流血动真刀子的人少。人呆久了,终不免形成某种习惯。 一丝扭曲的笑容挂在了楚嫣儿的嘴角,她几乎可以看到徐若瑾血流满地的样子了…… 第1027章 杀手 楚嫣儿双眼紧紧盯着混在人群里的杀手,那个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显然是最有机会第一个动手的,他偷偷伸进背后衣襟里的手已经几乎快摸到那柄淬毒的短刀了。 “后退!后退……”手持枣木棍的伙计虽然察觉出了不对,但依旧只是拦截着人群。 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正要抽到而出杀出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一痛,手腕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扣住,明明已经摸到了短刀,却无论如何再无法动弹丝毫。 这个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心中大骇,扭头看去的时候,身后一人随便地说道:“好久不见,原来你也来凑热闹,走走走先一起喝杯茶去……” 这一句便是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生命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已经插入了他的太阳穴,毫无阻碍地一击入脑。 他连一声都没吭出来,身体便已无力的垂下,死得无声无息。 刚刚在他身边佯装打招呼人的正是梁五。 随手架起杀手的身躯,梁五不显山不露水地拖着这具尸体快速地脱离了人群,嘴边居然还挂着一丝冷笑。 比起玩暗杀来,你们这群澶州王府的废物呢还差得远! 梁五心中冷笑着,忽地嗅了嗅鼻子,辨别出那柄短刀上涂抹的不过是普通的鹤顶红,心中对澶州王府的鄙视更添一层。 这么普通的毒药,让人连尝尝的兴趣都没有!还想偷袭郡主? 与此同时。 某个扮作外地客商的杀手在人群中被人捂住了嘴,一记勾颈拗断了脖子。 某个女扮男装打扮成富态老太太的杀手被人用一柄其薄如纸的刀插入了心脏,用这种刀只要手法够快,拔刀出来的时候甚至人都不会流出血迹。 最惨的是一个扮作乞丐的家伙。他连人群里都还没挤进去,就被几个自称是追逃赌债的人打晕了带走,这是干净利落的生俘,落到对方手里留了活口。 楚嫣儿的脸色已经变了,原有期待着那血流满地混乱不堪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杀手们派出去了,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了纹丝音讯! 不要说去杀徐若瑾,甚至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掀起来。 徐若瑾的马车安安稳稳地进了灵阁,一路周围人的赞美之词依旧不绝。 下晌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撒在大街上,而在灵阁的二层窗旁,梁霄正在自斟自饮着灵阁的美酒,一边听着梁四报回来的消息。 “对方一共十二个人,杀了八个,抓了一个活口。还有三个稍微有点奇怪,我们还没动手,被别人抢先掳了去。”梁四伸手指指窗外,“就在拐过去那个街角,人都塞在那辆马车里。” “我和他之前有约法三章的,我女人遇袭这件事他没做到,自然要他给个说法。” 梁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望着窗外某辆马车的脸色越发的冷,“灵阁重开之日,必须是他离开京都之时。这一次我不再听任何的理由和借口。” 梁四点头正要退下,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声音:“四爷是不是在?我要赶紧见他!” 梁霄忽然笑了,听到她的声音,那张原本冷着的脸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来。 声到人到,进了隔间,徐若瑾对着梁霄就是一句:“外面的人很多很热闹,可我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似乎哪里总有点不对……”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梁霄拉进了怀里。 “澶州王府的人意欲对你不利,已经处理了。自然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梁霄轻轻地环抱着徐若瑾,忽然一笑道:“坐在马车里仍然能体察出外面的危险,越来越像我梁霄的媳妇儿了。谁说生孩子傻三年的?这连三个月没有,就开始露出变回刁蛮婆娘的苗头了?” 说着,一双大手居然又有些不老实起来。 “什么叫像,难道我本来不是你媳妇儿?我怎么就刁蛮了……”徐若瑾一瞪眼,抡起小拳头奋力打向梁霄,“这可是灵阁,不是在家里,别瞎动!” “这还不是刁蛮婆娘……”梁霄望着轮拳打向自己的徐若瑾摇了摇头,径自把她搂到了窗边,正色道:“看见那辆街角的马车了没有?这个人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徐若瑾注视着街角的马车,眼见着一个眉目若画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而一个和自己纠缠了许久的女人正停在了马车之前。 “那是……夜微澜,还有楚嫣儿?”徐若瑾差点惊呼出声,“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了一起?” “我思忖良久,这事你还是需要知道。他们两个在太后寿宴之后就碰过头,夜微澜主动找的楚嫣儿。” 梁霄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道:“尤其是夜微澜,这个人远远不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那幅样子,他的野心远远不止做一个普通的太平王爷那么简单,而他马上就是新的涪陵王了!” 涪陵王病逝,夜微澜赖着来了京都,原本是太后寿宴之后便会离开,可却没想到西北雪灾成全了他,让他暂时不能离去。 而这一个空当的时间,其实也给他留下了布置的时间…… 因为他知道,皇上是绝对容不得他有太强大的势力的! 可夜微澜不想做个普通的太平王爷,那他想做什么?是澶州王这样的朝堂实权者吗?甚至是他有比这还大的野心? 徐若瑾忽然发现自己虽然一直很不喜欢去想这些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却悄无声息中却依旧被京都这种氛围所带动,竟是不知不觉的也开始动脑子了? 京都终究就是这样吗? 就像一个大漩涡,你身在其中终究是无法一味的闪避。要么被这个旋涡卷得越来越快,要么就逆流而上,任凭千万波涛如何汹涌,也不去行那随波逐流之事! 看着窗下的夜微澜和楚嫣儿,徐若瑾忽然猛一抬头。 人家都已经把手动到灵阁门口来了,自己难到还就这样再一味躲避下去?说到底,自己想过的日子还得是自己争来的,爱谁谁,既然是躲不开麻烦,那就解决掉麻烦! 第1028章 杀人 徐若瑾的眼睛有些发亮,她思索的时候两个眉毛轻轻皱起。这副美人若思绪的样子配合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别有一番风韵。 梁霄看着徐若瑾笑了,笑得很欢畅。 他很喜欢看到她这副认真专注的样子,不论是在调酒制药,还是在做什么别的事情。有的时候梁霄也会想,自己是否就因为这份认真专注,才会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他今天是故意让徐若瑾看到夜微澜和楚嫣儿会面的,以后的事情会越发的复杂和危险,他已经尽力保护妻女不受伤害,可是对手太强太多,他必须要让她警醒起来。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只要徐若瑾能够认真和警醒起来,京都中能对付得了她的人怕是也没几个。后顾若是无忧,很多事情梁霄就可以更加放手去做! 随便扫了一眼楼下,又看看身边的若瑾,梁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很自豪的念头。 “就凭楚嫣儿,也敢称是京都中的女中诸葛?” 梁霄笑得越发欢畅,徐若瑾却劈手把他拎着得酒壶夺了过来,气鼓鼓地道:“笑什么笑,笑得像条土狗,你手上力气如何?看看能不能把这酒壶扔到那里?” 说着手一伸,指的正是楼下夜微澜的马车停靠之地。 既是已经下了决定不再避让,那便从此刻开始。 今天她已经差点儿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算计,若不当场还点儿什么回去,那便不是她徐若瑾了。 梁霄的笑容还真有点像土狗,自家这媳妇儿可不光是女诸葛……这彪娘们儿! 比之楼上梁霄土狗般的笑容,楚嫣儿此刻的心里却充满了苦涩。 十几名杀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了动静儿,不光是让楚嫣儿心中充满了挫败感,更让她心中又泛起了一个人的影子。 梁霄表哥,我知道你在,这分明是你的风格!是你这样护着这个女人,她应该死的,可是你护着她! 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见一面? 楚嫣儿心乱如麻。 一直以来她都在给自己一个虚幻却又自以为真实的念头。她在拼命的告诉自己梁霄表哥依旧是惦记她的,依旧是以她为重的。 这种似幻似真的念头忽如其来忽如其去,直到今天这烈日阳光的街道下,明晃晃的破灭。 她亲身来到这大街上,除了希望看到徐若瑾死在自己眼前之外,更是要让梁霄看得见她。 可是当着她的面,梁霄要保护的人仍然是徐若瑾。楚嫣儿知道梁霄一定在人群中看得见她,但那一点儿用都没有,梁霄要保护的人仍然是徐若瑾! “梁霄表哥,你为什么不出来,你明明知道我是带人来杀那个女人的,你……你已经真的不见我了吗?你出来啊!哪怕是出来亲手杀了我也好!” 楚嫣儿的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之前靠着自己骗自己积蓄起来的一点儿精神支柱瞬间坍塌殆尽,她太了解梁霄了,这样梁霄都不来见她,已经不是什么有苦衷或者不能见,而是彻彻底底的不想见!不愿见!不屑见! 无论是刺杀还是情感,同样没有一丁点成功的希望。巨大的挫败感在楚嫣儿心中蔓延,仿佛把她整个人的力气抽干了一样。 偏在此时,她心中千呼万唤的梁霄没有来,来得居然是个老太监! “想不到堂堂的前澶州王世子妃,居然也会干这种当街刺杀的勾当。怎么说澶州王府也算是权重一时之地,如今这是没人了吗?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自上阵,真是给皇家丢脸!” 王公公尖利的嗓音响起,楚嫣儿看到的是这老太监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你是涪陵王世子身边的……” 楚嫣儿话没说完,却早被王公公冷笑着打断。 “跟着咱家走,别耍花样别声张,你的杀手连叫都叫不出来就完了,敢乱来你就死!” 楚嫣儿就是这样来到了夜微澜的马车之前,当看到夜微澜的时候,她只觉得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 刚刚还在指挥着要杀人,此刻她却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似乎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明明旁边就是澶州府,却连喊一嗓子的可能都没有。 眼前的涪陵王世子依然有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一双手白而修长,非常的干净。可是此刻他却用一张帕子反复的擦着手,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很脏的东西一样。 夜微澜一边仔细地擦着手,一边说道:“你似乎很喜欢杀人,可是又不太懂杀人。杀人这种事不是光靠派手下就可以解决的,若是要策划一场精准的刺杀,策划者首先自己就得精通很多种杀人的方式。” 说着,夜微澜似乎终于擦完了手,他放下了手帕,对着楚嫣儿道:“女人杀人,通常比男人心狠,但大多数女人其实并不太懂怎么亲手杀人。你应该是亲手杀过人的,但仍然属于外行。” 楚嫣儿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在夜微澜面前,自己就是****的,做过什么会做什么,都被别人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难道你很喜欢杀人?” 夜微澜淡淡地道:“我不喜欢杀人,但杀人我确实还算是个内行罢了。” 站在夜微澜身边的王公公把马车的门拉开一条缝,同时伸手把楚嫣儿向马车门口一拉,让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厢内。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只看了一眼,楚嫣儿差点吐了。 夜微澜说得没错,楚嫣儿确实亲手杀过人,她也对杀人没有半点迟疑和怜悯,甚至最近她越来越喜欢看杀人时流出那鲜红的血。 可这一切比起马车里的惨状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车厢里赫然是几具她刚刚派出去的杀手,如今已经是尸体。 但是楚嫣儿却花了很大力气才能辨别出,那些尸体曾经是个人!她甚至想都没想过,自己原来会在看着几个无足轻重的死人时产生恐惧! “不许吐,换上你最好看的笑容,转过身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夜微澜的声音在楚嫣儿背后悠然响起…… 第1029章 冰冷 楚嫣儿脸上终究是露出了一副她自认为最有信心的微笑,她慢慢地转过身,居然身体还有轻微的一丝颤抖。 即便是心性够稳够狠的楚嫣儿,此刻也不禁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和她以前所经历过的那些恐惧不同,那种恐惧仿佛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来到她面前,汇集成了夜微澜那张脸。 她绝对相信,就算此处离澶州王府很近,夜微澜也非常有把握在这朗朗明日下杀了她。 然后利用这街上拥挤的人群掩护轻易的离开,一点痕迹都不会留给任何人。因为夜微澜绝对是一个懂得如何杀人的人。 因她而死的人越多,楚嫣儿反而越珍惜自己的命,所以她会刚刚很老实的跟着王公公来到这辆马车前,所以她现在努力地做出自己最满意的笑脸。 “不错,果然是当初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换得出这样一副笑脸来,我还真没找错人。”夜微澜同样报以一笑,那笑容竟比楚嫣儿还要美上几分。 楚嫣儿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原来我派出去的杀手被拦下了,出手的倒不是梁霄,而是世子爷?” 夜微澜淡淡地道:“我拦了这么几个而已,大部分的杀手都是梁霄的手下干掉的。杀人这种事情,梁霄比你明白得多,只有蠢货才会和他比暗杀。” 楚嫣儿眉头轻挑,试探的道:“那世子爷这是在帮梁霄……” 话音未完,一道黑影破空直飞而来,倒像是一件极沉重的暗器,带着呼呼的风声,目标竟是直指夜微澜。 “大胆!” 旁边的王公公一声尖叫纵跃而起。这老太监眼光敏锐,身手也颇不凡,早看清那空中飞来的物事乃是一把酒壶,此刻身在半空,身手便向壶把抓去。 忽听得“咔嚓”一阵裂响,那被掷来的酒壶竟是加了暗劲儿的! 王公公虽然抓到了壶把,酒壶却在半空中碎开,一片汤水只淋得王公公满身满脸都是,更有碎片割破了王公公的手,一片鲜血淋漓,实在是非常狼狈。 “尔等……尔等放肆!” 王公公吃了个暗亏,气得浑身哆嗦。他瞧得分明,这酒壶根本就是从“灵阁”的二层掷出来,扔酒壶的人不是梁霄又是何人?! 一头一脸的汁水,王公公扯着尖嗓子就要一边开骂一边往“灵阁”里冲,这老太监本就有皇家精神洁癖,再加上平时是最好脸面的,这当儿哪里还能忍得? 一直洁白如玉的手拉住了暴跳如雷的王公公,夜微澜轻轻摇了摇头止住了这老太监的暴怒行为,反而向着“灵阁”的某个窗口微微一笑。 “谢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赐酒!”夜微澜声音并不大,他知道即便单凭口型唇读,对面楼上的梁霄也能知道他在说什么。微笑间,竟是对着灵阁长揖到地,不失一点翩翩风度。 “这个人太可怕了……” 楚嫣儿心中很迅速地对夜微澜做了进一步判断。当街被泼酒这等事若换了澶州王,纵然能忍一时之气不当场杀进“灵阁”,也未必能做得如此洒脱。 甚至换了梁霄表哥,也未必能够…… 更何况今日越是能如此不在意的人,只怕他将来越是要讨回来的更多更狠! “我并非帮梁霄做事,只是我和他约法三章在先,你若是对付徐若瑾,我自然不能让你得逞。我没把你所有的杀手拦下,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夜微澜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能够洞悉别人在想什么,他看着楚嫣儿认真的道:“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对付瑜郡主,很不喜欢!你若再敢对她动手,我就让你死得比车里那几个人还惨!” 楚嫣儿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在这一瞬间,她心中原本潜藏着的某种不忿一下子迸发了出来,为什么徐若瑾会有这么多人保护?为什么这些男人都在在意她?为什么总是她? “我不会再去对付徐若瑾。”心中愤怨,但在嘴上,楚嫣儿却一丁点儿都没敢发作出来。 在面对夜微澜的时候,楚嫣儿的不忿也几乎转化为了恐惧。对面那双男人的眼睛依旧漂亮,但那对眸子里透出的目光让人寒到内心最深处。 “很好,还有件事你去告诉澶州王,如今他身边的势力反扑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一点点的被削弱掉。等被削弱得差不多的时候,我那位皇兄会很不客气地杀他满门的,包括你这个前世子妃在内!” 澶州王曾想废掉当今皇上自己当皇帝,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如今遭受重创实力大减,就算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能还有几轮反扑之力,可是大势已经不再他那边。 这是真正的明白人都懂的事情,皇权日趋成长,澶州王的势力开始分崩离散,此消彼长之下夜微言一旦稳固了权力必然会澶州王府算账的。自古欲谋朝篡位而没能成功者,满门抄斩全家凌迟这几乎是必然的。 昔日有什么威武霸气已经成为过去,澶州王府目前还在撑着,也不过是强自让这一天来得晚一些罢了。 楚嫣儿并不是个笨人,之前她没想这些,皆因怨恨太深扭曲了心智与性格。太多时候一心只想着杀徐若瑾,只想着对付梁霄,却忽视了更多。 如今大势已定,纵然楚嫣儿还有诸般机巧应变,却已经很难挽回实力上的悬殊。 澶州王府清算之日,能给她个白绫子赏全尸都是客气的。 也是非得有夜微澜这样的人物,用这样的手段,楚嫣儿才能把话听进去。 恐惧不仅仅能让一个人扭曲,有时候也能让一个人清醒。 “求世子爷指点迷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楚嫣儿已经是满脸苍白,面对着夜微澜的目光中也夹杂了一丝诱惑的韵味。 她是一个审时度势的人,既然已经如此,又为何不马上改变策略呢? “来帮我,这是他唯一的自救之法。你该去说服澶州王,对不对?” 夜微澜淡淡地说着话,对于楚嫣儿的反应他似乎很满意。眼望着对面灵阁的某扇窗户,他甚至还有闲心把手伸到旁边王公公被浸湿了的衣襟上,沾了点酒水尝了尝。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完美,起码对喜欢完美的夜微澜来说是这样的。 第1030章 火辣 “我会说服澶州王的,请世子静候佳音。” 楚嫣儿几乎是顺从着夜微澜的思路应承了下来,这在她身上可谓是鲜少发生的事。 夜微澜对此并不奇怪,微一点头,旁边自有王公公把手一伸,做个她可以走了的手势。 楚嫣儿默默的离开,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夜微澜带来的巨大压力依旧在她心底,让她甚至不敢回头。 澶州王去帮他? 涪陵王新丧,夜微澜以世子之尊很快就是新的涪陵王,位极人臣的重权王爷地位,在京都都能如鱼得水,西北之地想必也早已经被他收入囊中,这还有什么需要澶州王去帮的? 除非是夜微澜自己想做皇帝! 这个关节一旦想通,楚嫣儿不仅打了个寒颤! 可是在寒颤之后,一个更加让楚嫣儿觉得有点儿兴奋的念头居然在此刻冒了出来。 澶州王、太后、夜微言、左相、右相……甚至是梁霄表哥,似乎在她所见到的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能像夜微澜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堪称完美的人! 特别是他眼眸中吐露出的霸气和阴狠的味道,似乎是点燃了楚嫣儿心中的那一丝未被熄灭的欲望火苗,让她从心底产生了疯狂的冲动! 澶州王没有做成的事情,未必夜微澜做不成! 不管澶州王会不会帮夜微澜做什么,现在一定要尽早站到夜微澜一边儿,亦或许这才是自己应该尽快抱上的一棵大树! 楚嫣儿仔仔细细的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思考周密,她很清楚地看到了夜微澜做事的完美和隐忍,也很清楚地了解到了夜微澜的手段,更猜到了夜微澜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肯定远远不止眼下的这些。 只是有一件事情,楚嫣儿没有想到。 就在她的身影转身离去,回澶州王府的时候,他眼中堪称完美的夜微澜瞬间变得龇牙咧嘴,原本漂亮的面孔现在一点儿都没有完美风范! “太辣了,这酒怎么能这么辣啊!” 夜微澜揉着自己的嗓子,辣的眼泪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的流出来! 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刚刚沾了王公公衣襟上的酒水尝的那一口。 可惜旁边的王公公身手虽高,这当儿却是不太灵光:“原本那酒沾在老奴衣服上,世子就算是再要摆风度也不该沾的,这皇家体统……” “皇家体统你个……水,给我水!” 夜微澜又气又急,可难得的骂声没出口,着急的仍然是先弄点水解解辣劲儿了! 可是这着急之间,又哪弄水去? 晴天烈日之下,王老太监只能带着夜微澜仓皇失措的离去,这一派手舞足蹈着实显得不是那么完美了。 对面“灵阁”的二层雅间之中,徐若瑾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辣?自当是辣! “灵阁”的酒本来就是极辛极烈的,更何况刚刚泼洒下去的酒又加上了一些特殊材料。 比如说梁霄从七离国带回来的鬼脚花,一小片花瓣就比平常数串辣椒还辣上几分,不过是偶尔用一点点入药罢了,而且还都是斟酌斟酌再斟酌的加进去! 这一次要泼夜微澜,徐若瑾一口气放进去四五瓣,烈酒加猛料,哪里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活该! 姑奶奶很久不发威了,还真当姑奶奶是好欺负的了?该! 小手一伸,徐若瑾看着梁霄笑眯眯地道:“我说夜微澜会耍帅尝一下酒渍的吧,我赢了,赌注呢?可不许耍赖皮!” “我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你若要什么这便拿去。”梁霄两手一摊,“或者说我穷得付不起赌注,那便赌债肉偿行不行?” 说着话,梁霄的大手已经摸摸索索的朝着她身上的敏感部位抚去! 徐若瑾当即跳开,躲开他的魔爪,朝着旁边“呸”了几声:“又没正经的,这可是在灵阁呢,不许你胡闹!” 梁霄搓了搓手心,一本正经的道:“好吧,那晚上回家,我再正经地还赌债?” 徐若瑾小脸儿一红,正要再骂他两句不正经,小嘴已经被迎面过来的他堵住了! “别胡闹……” 支支吾吾的抗拒几乎等于无用,可两个人亲吻了一阵子,却并没有继续下去,毕竟此地乃是灵阁,外面可还有很多双耳朵呢! 更何况泼了夜微澜点儿酒也不过是出出气罢了,不过是个小儿戏,但今日他表现出来的手段,远远比之前认知到的狠辣,也更加的急迫。 梁霄看着怀里的徐若瑾,轻轻问道:“此人野心与手腕远非一般人可比,虽说他这一次已经答应过灵阁重开之日,就是他离开京都之时,可是不久后我怕是还要离开京都一段时日,到时候他留在京内的布置,你必须要小心应付了。” 徐若瑾浑身不禁轻轻一震,眉头蹙得紧紧。 以梁霄的性格,从来都是把事情安排得很好,每一步走得看似惊险、实则稳妥,更是处处不让自己涉险,巴不得把自己关了温柔窝里不问世事才好。 可如今竟这般破天荒般的叮咛嘱咐自己小心? 可见如今的朝堂局面实在紧迫,也更让徐若瑾明白梁霄为什么不能再让她懒得用心。 微微思忖一下,徐若瑾忽然轻轻地又亲了一下梁霄的额头,然后怒气冲冲地道: “你每一次离开家做什么去,哪有这么婆婆妈妈的。到时候该滚便滚,早回来便是,本郡主还要忙着再整灵阁,还要忙着藏皇上的女人,还要掌家养闺女,哪有功夫听你这些唠唠叨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梁霄一愕,随即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总是这般出其不意。 只是她故作无事的泼辣,却更显出她害怕自己担忧的温柔。 这一点,梁霄懂。 其实在这一点上,自己都没有徐若瑾做得更好。 “只是还有一事……” 徐若瑾忽然收敛了胡闹的心思,冷静的思忖之后,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忧色,“夜微澜要开始他的手段了,我担心三姐那边……” 这话一说,连着梁霄也不禁微微皱眉起来。 梁芳茹是如今的涪陵王世子妃,用不了多久便是正牌子的涪陵王妃。一旦夜微澜真的展开手段,以她那般性子心智当如何自处? 别是让人吃得渣都不剩。 “这事我已然有了些安排,你既是提了,我自当会多慎重些,我们的亲人不多,三姐定要保全!” 梁霄认真的神色甚至可说有点儿凝重,“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就算做了涪陵王的王妃,也是梁家人!” 徐若瑾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提到梁芳茹,怎么总有点心神不宁呢? 心中那种说不出的忐忑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什么原因,思忖片刻,徐若瑾忽然高声唤道: “红杏,去给涪陵王世子那边下个帖子,就说我对世子妃思念的紧,邀三姐姐明日到灵阁来坐坐,我请她喝茶!” 第1031章 温暖 “四弟妹的帖子?太好了!” 梁芳茹见到红杏的时候,声音充满着惊喜,也笑得非常开心。 “世子妃,纵然你们关系再好,也该叫瑜郡主的。也就是红杏姑娘乃是瑜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换了别人怕是要笑话您的。” 曹嬷嬷在旁边有些絮叨: “过些时日,皇上可能下旨世子继承王位,您可就是王妃了,做王妃和做世子妃的诸多做派不一样,将来您自己要谨慎多些了。” “多谢曹嬷嬷提点,这也就是四弟妹……瑜郡主身边的人,我才高兴成这个模样,换成旁人也不会如此放肆的,但嬷嬷提醒的对,往后我还是应当多多注意,免得让世子蒙了羞。” 梁芳茹句句不提怕夜微澜失望,这也是她如今最在意的事情了。 曹嬷嬷微笑着摇摇头,倒也不再追究,对梁芳茹也是有些又爱怜又无奈了。 说起来梁芳茹本就不笨,只是有些单纯。 这段时间她的世子妃做得久了,虽然还是那副娇弱的性子,但红杏看在眼里,却觉得如今的梁芳茹确是与当初那个没大主意的三小姐不同了。 至于是何处不同,红杏也说不清楚,只是有一点红杏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世子妃至于吗?这高兴样子得也有些太过头了?怎么倒像憋了许久,今日终于算有了张笑脸的样子呢? “这几日听说宫里出了不少事,世子只说如今是多事之时,不仅王爷下葬,还有西北雪灾,所以世子妃在京都能不沾惹的事情就不要招惹,诸事皆应小心谨慎的。” 曹嬷嬷自当看出了红杏脸上的异样,只做老嬷嬷唠唠叨叨之态,可也把该说的都说了: “世子妃为人贤淑,既然是世子这般嘱咐,便把京中各类夫人小姐们之间的应酬往来也都停了。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这窝在府里也当真气闷得紧……” 梁芳茹没想到曹嬷嬷会突然这么多话,忽地打断道:“这倒也没什么,世子既是这般吩咐了,我自当应该遵从,京都里鱼龙混杂,若是真给世子旁生枝节反倒不美。” 曹嬷嬷微笑道:“世子妃说得是,老奴这年纪大了,难免就是话多嘴碎,倒是让瑜郡主的身边人笑话了。瑜郡主和世子妃这边本就是一家人,梁左都督更是看重世子妃,这等多走动走动,一来不惹事,二来也能与瑜郡主好生的聊一聊,倒是让人心情放松多了。” 若是徐若瑾在此听到这般说话,嘴巴定当会撇到南门外去! 夜微澜看似不过是护送老涪陵王的灵柩进京,继而等着继承王爷的册封,但私下里搅动波澜却不知做了多少布置和手段。 还什么小心谨慎不招惹?这段日子夜微澜若是诸事不沾的人,怕是京都里便没有沾事的人了。 只可惜红杏不过是个丫鬟,很多事情并不像徐若瑾那么敏感,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曹嬷嬷话中虽有提点之意,她也不过是用心记下来准备回禀自家郡主而已。 梁芳茹对红杏并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反而有几分亲近的交谈。 当初自己未出阁时便在梁家很有几分相处的,又聊了一些郡主府的近况,只可惜虽然相谈甚欢,却终究只到这个程度而已了。 “是郡主府来人了?不错,京都中本就没有那么多熟识之人,更多都乃逢迎的应酬,对家中的亲眷,世子妃本就应该经常走动走动!” 声到人到,夜微澜忽然挑开帘子进了屋内,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似乎昨天在“灵阁”门口吃了一记辣酒这等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奴婢红杏,给世子爷请安了。” 红杏连忙参见,夜微澜给人的感觉则依旧如暖风拂面般的亲切,抬手又是几粒金豆子过来,红杏也不客气,当下便收了,又为夜微澜行了谢礼。 梁芳茹自然也是借着这事儿,把徐若瑾派人来请她喝茶之事说了。 “啊?我还当是什么,你们多走动走动本是好事,只不过……”夜微澜看看徐若瑾派人下来的帖子,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道有什么不妥?” 梁芳茹眼见夜微澜似有不虞之色,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是不是此时出门会给世子添什么麻烦了?那样我便不去……” “哎,瑜郡主是自家人,只是喝茶罢了,哪里有什么不妥!都是自家亲戚!咱们两家走得就是近了又如何?谁爱说谁说去!” 夜微澜轻轻地一挥手,看着梁芳茹轻轻地道:“只是我本觉得这段日子里你为了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怕你窝在这个小小院子里气闷,明天本是想安排了陪你去城外走一走散散心……” 夜微澜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城外某一处山清水秀,已经做了哪些安排,如今这季节别有一番风味等等。 对于这位涪陵王世子来说,那种能让人觉得温暖可亲的本事似乎是天生的。如果他想,他随时能给人这种感觉。 女人却最容易被这种感觉所征服,尤其是这种温暖感觉是她所爱的男人所给的时候。 梁芳茹看着夜微澜的眼神里,爱意越来越浓,又一次沉醉在了夜微澜所带来的呵护与温暖之中。 斟酌之下,只能先拒绝了徐若瑾,因为世子如此费心,她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红杏,你先与瑜郡主回禀一下,就说我明日已经订好了去踏青,便不先去灵阁了,何况如今仍在守孝,去灵阁难免遭人非议,改日有空了再去看她,让她不要介意。” 红杏对此并没多心,她乃是郡主派来请人的,既然没空,她一个做奴婢的还能多什么嘴? “这……瑜郡主既然是来下了帖子,就这么回了不好吧?你们感情本是极好的……”夜微澜反倒显得有些踌躇。 “没什么,四弟妹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是世子早已做好了准备的……” 其实这才是重点,梁芳茹含羞如春,说此话时脸上都能捏出了一把水,“我稍后再去给四弟妹赔罪就是了,还是先以世子定夺之事为重!” 夜微澜笑了笑并未再多什么话,事情已定,他看向红杏道: “即是如此,还得请红杏姑娘去给瑜郡主告个罪,就说本世子夫妇有些贪玩,明日要去城外寻些耍子去了。灵阁重开之时,我涪陵王府必有一番心意奉上,到时候一并赔罪了!” 夜微澜只盯着执意要和他去城外游玩的梁芳茹,眼角连瞥都没瞥红杏一眼,唯有那笑容依旧是如许的温暖迷人…… 第1032章 担心 红杏回到灵阁禀告时,天色已是全黑了,而徐若瑾听到红杏带回来的诸般消息时,心里不由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他还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从皇帝、梁家、朝臣势力乃至澶州王府,几乎没有他不沾手的,还说自己不想招惹京都中的人和事儿? 可偏偏夜微澜又有做事不动风雨的本事! 最早都谣传他是个只靠着王府混银子过活的纨绔,梁家还与他成为了姻亲。 随后涪陵王过世,他来到京都,夜微言将其引为助力以巩固皇权,朝臣里对他颇有称赞,连澶州王府里他都合纵连横上了楚嫣儿。 不知不觉间,夜微澜的势力已经变得如此之大了…… 红杏把回禀的事儿全都回了,忍不住撇撇嘴,“奴婢看,三姑奶奶已经是彻底的掉入世子爷的温柔乡了,您是没看着,世子爷开口说起野外的景色时,三姑奶奶都迷醉了!” 觉出自己说着话略有过分,她连忙闭上了嘴,可心里的那股劲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但看情形来说,世子爷对三姑奶奶也的确不错。” 方妈妈懒得理睬红杏的小心思,仔细思忖了下,与徐若瑾认真的道: “世子爷似乎有一种无孔不入的本事,说起来皇上、梁家、澶州王府还有朝中诸臣,其实都是他算计的对象。偏偏这所有的各方面还都和他有所合作,若是不知内情的,倒好像各方面都是他的联盟一般。” 方妈妈在宫里宫外游走一生,遇到夜微澜这等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涪陵王世子与自家四爷和郡主关系颇近,可如今已经不再收敛,把目的摆的清清楚楚,日后的事情,可不好估量了! “你担心吗?”梁霄忽然问向徐若瑾。 “看清了,也便不担心了。” 徐若瑾任由方妈妈帮她卸下妆容,轻轻地道:“人心万千,有些人终究会露出獠牙,有些人终究是会露出真面目的。任他千般变化,我自求得本心一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做的做了,自然无所畏惧,又有什么可怕的?” 方妈妈看了徐若瑾一眼,这等自求本心的道理说起来还是她教给徐若瑾的,可如今遇上了夜微澜这般棘手的情形还能以这等自求本心的状态面对一切的,却是当真不易。 “好,我便看他这等冷暖面孔到几时!” 梁霄站在妆奁台子一旁,抚摸着她的长发,亲昵道:“你自管去忙灵阁重整之事,其他的问题不必担心,有我!” “不是你做还是谁做?难不成我一个女人家,身子又是这么弱不禁风的,再遇上个什么杀手之类难道还要我去喊打喊杀?还有那些朝堂军国的大事云云,不是你去做还有谁?” 徐若瑾对着梁霄翻了个白眼儿,心中却是一丝甜意掠过。 每家各有每家的不同,但每次遇事之时总有个男人能站出来说句“有我”就已足够,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家,自己的男人是这样的呢? 二人不必多话,徐若瑾更换好便服,便召了人开始吩咐灵阁之事。 “此次灵阁重开,当初给太后做寿之时的贡酒并不分卖,一共一百零八壶一套,一日最多只卖一套,多了一滴不卖!” “上次招来的宫人如今已安排好了吗?练习得如何?” “嗯,这个新酒品还要再调上一调,关键是火辣里能带出一分冰爽清凉,这个罢了,明日我亲自动手。” 徐若瑾有条不紊地把灵阁重开的相关事务又一项项梳理了一遍,行云流水而又严密谨慎。 梁霄看着徐若瑾的样子,笑着出门而去。 这一次他没留什么话,夫妻二人那等交代去处的规矩在这一夜不知不觉被打破。 她知道他去做事的最大动力是为了自己,也知道他一定有本事平安归来; 他知道她会在家等着自己,自己留给她的人手她会调度得很好,足以保护这个家,保护她。 待自己归来,她温上一壶酒,帮他清楚彻夜在外奔波的寒颓,这样的相知默契,又何必再留什么话或字条? 夜慢慢的深了,玄月高空垂挂,却因淡薄的浮云遮挡,没有了往日那般明亮。 但澶州王府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放屁!那个乳臭未干的混账晚辈一副女人脸,居然要我去助他一臂之力?别说他一个还没承晋的世子,当年他爹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和本王说这等话!” 澶州王狠狠地把一个茶杯摔碎在了地下,虬须暴张地大吼道:“夜微澜那个小子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说让我帮他?” 楚嫣儿面色平静地道:“还请王爷三思,如今澶州王府连遭大变,我们的声势确实已经大不如前了。现今的皇权一时三刻动摇不了,皇上腾出手来必然进一步对付我们。且不说大势难挡,朝中有很多官员已经开始动摇,只有和夜微澜联手……” “啪”的一声! 澶州王一记耳光狠狠的抽打在了楚嫣儿的脸上! 殷红的血从楚嫣儿的嘴角流了下来,她原本白嫩的脸颊高高肿起,清晰地留下了几个乌青的指印。 “什么只有和他联手?你……是不是看上夜微澜那个娘娘腔了?是不是?” 澶州王的眼睛里面全是猩红的血丝,颤抖的手指向楚嫣儿,猛然间冒出这么一句! “王爷,嫣儿自进王府以来,何时曾有过他想?之所以说与涪陵王府合作,真的全是替王爷着想啊!王爷不愿便不愿了,何必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楚嫣儿坐在地上,任凭嘴角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流,凄然一笑道:“嫣儿把什么都给了王爷,若是有什么事做错了,要嫣儿水里去,火里去,还是三尺白绫子都容易的很,王爷又何苦用这等说法作践于我?” 两行清泪从楚嫣儿的眼中流出,自进澶州王府以来,楚嫣儿竟是第一次流泪。 可这第一次哭,就哭了个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澶州王被哭了个心烦意乱。 今日楚嫣儿明摆着太偏向于夜微澜了,让澶州王心中的火焰无法消退半分! 那某种畸形的情感,就算是见不得光地强*了自家的儿媳妇,可在澶州王的内心深处,早就把楚嫣儿当成了不容别人染指的禁*脔: “他夜微澜想承袭涪陵王之位?本王定会上奏阻拦!这是给他个教训,别不知天高地厚,要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第1033章 堵门 澶州王离开书房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就像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门外伺候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刚刚澶州王和世子妃的争吵,虽然他们没听清内容,但那几近炸开房顶的架势让他们畏惧不已。 如今这王府里仅剩的两位主子都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下面人太容易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澶州王离去,烟玉硬着头皮推开了书房的门,眼前的情景猛然让她心里一抽! 楚嫣儿的脸上一片青紫肿起,可是她居然在笑。 心中忐忑地扶起楚嫣儿,烟玉小心地道:“主子,您这又是何苦?王爷本就性子强莽,您越是和他争执,只怕是王爷越不肯帮涪陵王世子的,您这是平白伤苦了自己……” 楚嫣儿却毫不在意,冷笑着嘲讽道:“你懂什么?要想让王爷帮涪陵王世子,就是要让他不答应夜微澜承亲王之位!” 烟玉满脸惊愕,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她不能明白为何王爷不答应涪陵王世子承位,反而是帮了世子?这又如何说得通? 楚嫣儿却似乎看着她这种反应很满意,哼了一声又道: “如今是人都知道咱们澶州王府和皇上是对头,你觉得如果王爷上奏帮涪陵王世子,皇上会同意?只有王爷越反对夜微澜,皇上才越看重夜微澜,我这才是帮他。” 烟玉吓了一大跳! 自家主子为了利益可以心思变得很快,她自当知道,可是没想到如今的世子妃竟是白天出去一趟归来就换了一个人般,为涪陵王世子考虑到如此地步?! 澶州王的反对或许可以让皇帝更加看重夜微澜,可主子这是准备让澶州王府当出头鸟踏脚石了吗? 烟玉越想越是恐惧,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可是王爷的脾气如今越来越暴戾,世子妃您若是如此行事,王爷他会不会对您……” “你放心,他不会的!” 楚嫣儿一声冷笑,却似不愿再和烟玉继续这个话题道:“行了,我心中自当有数,你不必在这里多嘴了,我要准备洗澡,明日一早不要喊我起身。这脸上的伤真是烦人,对外放个话出去就说我病了,这几日需要静养见不得风!” 各家有各家事,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都在忙碌,很多人彻夜无眠。徐若瑾睡得也有些不踏实。 只是和许多人心中有事、夜不能寐不同,梁霄又一次出去了,徐若瑾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养成了某种习惯,在晚上睡觉没个胸膛靠着竟有些睡得不够安稳。 小悠悠的哭声在天空刚闪现鱼肚白的时候准时到来,徐若瑾闻声惊醒,一通手忙脚乱的照顾孩子,再看看旁边没有他的床榻,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可这当儿却不是守着房间念叨他的时候,这也不是徐若瑾的做派。 眼下灵阁要重开诸事俱多,偏偏又加进来夜微澜的搅局,家里还有个怀着皇上孩子的云贵人,这怕是要忙得脚不打地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犹自残存着一抹星痕,徐若瑾唤过方妈妈梳洗打扮上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既是要做那便做好,既是要重整灵阁,自己这个做老板娘的便要身先士卒! 只可惜起早贪黑的不是徐若瑾一个,居然有人在这般时辰就已经上了门。 连饭还没吃上,杨桃却先进了门通报:“郡主,祖宅那边有人过来了,是二房的奶奶,人已经到了前院,还领着梅兰小姐和睿哥儿两位小主子。” “二嫂这么早来做什么?” 徐若瑾听到这消息不禁大感诧异,花氏不在祖宅那边好好的呆着管家,一大早跑郡主府干嘛来了? 不等徐若瑾问话,红杏在一边气哼哼地插了嘴道: “咱们这位二奶奶从来都是招呼都不打就进门的,还偏捡着这天刚蒙亮的时候,这不是明摆着堵门么?依奴婢看,她这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先见见再说吧!” 徐若瑾打断了红杏的唠叨,花氏那边还带着孩子呢,让小梅兰和子睿一大早上的就干晾着,这事儿徐若瑾做不出来。 只是如今花氏上门,却需加些小心。 寻常也就罢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楚云秀可还在郡主府里藏着呢! 这位二嫂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可就是爱贪小便宜外加长舌八卦,并非故意,可动不动就话便出溜出去,所以云贵人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看来以后不能让她像以前那般在郡主府各处推门就进了…… 花氏依旧是那副人没到语先至的做派,还没进院子,大嗓门已经透过门外随风飘了进来,直嚷得周围几重房子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呦我说四弟妹啊,头几****便寻思着上门找你叙叙话儿,可是听下面人说你左一个在忙、右一个在忙,怕你事多总不在家,只好这一大早的上门了……” 眼见着花氏一边满脸堆笑,一边不停嚷嚷的样子,徐若瑾身边方妈妈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道:“郡主,天色太早,老奴是不是安排早饭,先让各位主子用过?” 花氏这一路走一路大叫大嚷的样子被方妈妈截住,自也有些尴尬,不过她转瞬便又是笑道: “对对对,看我这没记性的,这可是来得太早了?你们两个小的快给四婶儿请安!” 说着拽过梅兰和子睿,两个小家伙睡眼惺忪,显然是还没完全睡醒的样子,过来童声童气地请了个安,小身子骨倒都有点晃晃悠悠了。 旁边红杏看不下去,一把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口中只对徐若瑾道:“郡主,小主子们这是还没睡醒,奴婢先领他们下去,到屋子里歇歇?” 徐若瑾尚未答话,花氏早抢过去笑道:“还用下去做什么,一直以来郡主府里的饭菜都是极好的,今儿可要好好唠叨一顿了,一家人一起吃热闹……” “把孩子们先领下去,先睡上半个时辰,再起来用饭。他们年纪还小,经不起这般折腾。” 徐若瑾忽然冷冷地打断了花氏的话头,也让花氏一张笑脸有些僵硬。 要说梅兰和子睿这两个孩子,徐若瑾向来是很喜欢的,每次他们来郡主府点心果子的一样不少,更是从没断过赏赐。虽不知花氏这一大早有什么事,可这般折腾孩子真让徐若瑾有些不喜。 旁边红杏自是知道,她早看着花氏带着孩子来堵门不爽,一声应是,拉起两个孩子转身就走。 徐若瑾看着花氏,淡淡地道:“我说二嫂,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若是有事来找我,不要再搞这种大清早堵门的事情。” 第1034章 帮忙 用早饭的时候,花氏显得有些尴尬。 可是这位梁府的二奶奶还是依旧那般的唠叨八卦,那张嘴从坐定开始,就一直没闲下来过。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咱们妯娌这什么关系,便是无事难不成还不能到四弟妹的府上走动走动了?” “四弟妹啊,你是不知道,我带着两个孩子整日在祖宅府上过的有多无趣,特别是你二哥那个粗胚,整天就想着上阵打仗。如今这七离国也没仗打了,天天在家里挥刀弄枪的折腾,唉,每次都看的我心惊肉跳的。” “四弟妹你是精细人儿,不像我这人笨心笨手的,出去见其他夫人奶奶的,怕也是丢人,你二哥也不让我多联络,如今这京都里,也就能和你说些知心话儿了,不然找谁去?” 花氏犹自的絮絮叨叨,同时手上也没闲着,尽把早餐的饭菜捡好的往肚子里塞。 红杏在旁边瞧得只撇嘴。 怎么说也是梁家的二奶奶,祖宅交给你们了,郡主还担负了费用。可是吃顿饭还要如此这般,真是个不占便宜便觉得自己吃亏的! 徐若瑾倒是不在意这一星半点儿的物件,只是安心的用着早餐。对待这位二嫂若是起个话头,她立刻就会顺杆子爬,倒不如任她唠叨一阵子,有什么事自然会漏出来,根本不用自己多问。 她也着实怕了这张嘴了! “中林县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你说这家里老爷子和夫人这么久也没个信儿,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到京都来?你二哥还惦记着那头呢!四弟也是,也不说给我们透点儿消息什么的……” 花氏一边念叨,一边偷偷瞧着徐若瑾的脸色。 眼见着她只是安静的用饭,半点腔也不搭,不由得也有些气馁。琢磨琢磨,花氏忽然眼珠儿一转高声叫道: “哎呀,我这光顾着和四弟妹亲热了,听说如今灵阁要重新开张?这絮絮叨叨的可不是耽误了你的正事儿了,四弟妹也起得这么早,是要往灵阁去吗?” 徐若瑾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氏道:“自是要往那边去,否则也不必起得这么早。” 花氏好容易找个由头说出正题,连忙道:“四弟妹也是够辛苦的,灵阁这么大的生意,如今重整开张,里里外外还不都是事儿?” 徐若瑾点点头道:“说起来事情确是不少,但自家的事情也算不得辛苦。” 花氏立即满脸堆笑:“其实四弟总是神出鬼没的,灵阁这一大摊子事儿都落到四弟妹你一个人身上,什么用人啊采购啊等等这般,二嫂瞅着都心疼,这不一大早就寻思过来帮衬你了么!” 花氏兀自说得口沫横飞,可最后这句话说出来,饭厅里一群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合着二奶奶一大早上门兜了这么半天圈子,居然是为了这个。 杨桃性子向来是乖巧的,可即便如此,也在旁边瞧得直撇嘴。 二奶奶这话也真是说得出口,灵阁重开,方方面面的事情自是不少,自然会有诸如用人和采购等等的大笔支出,没想到二奶奶居然还惦记上了这个便宜! 惦记上这个便宜也就罢了,居然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帮郡主?不羞臊吗? 旁边红杏却是个不怕事的,借着徐若瑾的话头儿,过去把众人的碗筷都给收了,抽冷子还甩给花氏一个软钉子道: “二奶奶,灵阁那边要重新开业事情真是不少,可是那边的事情讲究,处处都要懂行的人做才成,您可不一定插得上手呢!” “有什么不懂的!左右都是自家买卖,我连祖宅都管的了,还管不了……帮衬不了灵阁?这丫头,没规没矩的,也就是熟悉了,换成其他府上的主子,还不罚你!” 红杏气得柳眉倒竖,把收来碗筷往旁边杨桃手里一塞,当场就要发作。 徐若瑾忽然出声打断了红杏的冲动,淡淡地道:“罢了!红杏你去叫人备车备马,咱们这就去灵阁。” 红杏提了口气没发泄出来,却又不敢违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她毕竟是个丫鬟,就算是忠心为主,若要和花氏这个二奶奶发作,吃亏是她不说,只怕还要被人挑郡主府没规矩。 跟了徐若瑾这么久,红杏自也养成了些反思的功夫,知道自己再怎么忠心为主,刚才也是有些逾越了。当下退出饭厅,径自去安排车马之事。 徐若瑾转向花氏道:“灵阁里面杂事不少,嫂子若说来帮我自是最好。不过红杏这丫头有句话说得倒对,此处确是需要懂行才能做,我们这便去灵阁瞅瞅,有哪些是嫂子能上手的吧。” “好好好!都是自家人帮衬着才放心嘛!” 花氏一拍胸口,早把刚才被红杏顶了一句的事情丢在了九霄云外。只要徐若瑾允许她去“帮衬”灵阁,她还真不信抠不出便宜来。 徐若瑾迈步出厅的时候秀眉微皱,眼下京都里波澜重重,梁家兄弟之间还是要团结。自己并不想把花氏这么赶走,何况她本性不坏,对梁家也够忠心,不过是八卦嘴碎爱贪些小便宜罢了。 可是这样的花氏是绝不能留在府里的,单说楚云秀这位从皇宫大内里接出来的云贵人还藏在后宅,谁敢任由这么一个梁家二奶奶在郡主府? 当然,要真是由得花氏借着灵阁重开这件事情随意的讨便宜,徐若瑾也是不肯的。 交代了方妈妈在家中坐镇,尤其看好小梅兰和子睿。徐若瑾带着花氏一路来到了灵阁。 灵阁之地,徐若瑾今日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花氏不过是个插曲,她也不可能********全都落在花氏的身上。 其实这件事情徐若瑾根本不担心,因为她就不信花氏能够插得进去手。 “二嫂尽管四处转转,眼看着灵阁重新开张事情这么多,也不知道有什么该交给您合适。自家人我也不避讳,看着有什么您合适上手的尽管来和我说,我自会安排。” 花氏笑得连嘴都快合不拢了,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四弟妹尽管去忙,嫂子做事你还不放心吗?我先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能帮衬上的,四嫂我定当出力。” 也由不得她不高兴。 花氏原以为徐若瑾会碍于面子,给她安排个有点小油水又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可谁知道这位四弟妹竟是这么痛快,让自己四处随便转?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第1035章 奈何 采购! 这是花氏选择的第一个地方,既是徐若瑾说了可以随便转转,那还不奔着油水最足的地方去?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花氏傻了眼。 灵阁里面小到大到土木装修,小到一粒酿酒所用的粮糠,都是要经过最少六轮的交叉筛选验货,而且每一次负责进行筛选验货的人还不同。 这是徐若瑾亲自定下的规矩,不许任何人改动。 原本花氏还惦记着能不能弄些相熟商家打入灵阁的采购线,她作为中间人沾沾油水,可看着一群灵阁的管事伙计在那里冷着脸六亲不认的验货之时,她这心已经凉了一半儿。 “这群管事伙计不会是梁霄那个板着死人脸的家伙帮着训练出来的吧?也就他能把人都管成这样。” 花氏心里嘀咕着,可是无论是去改徐若瑾定下的规矩还是去折腾梁霄训练出来的人,她还真都没这胆子。 采购这条线上转了一圈,花氏实在也没找到什么能下手的地方,倒是很干脆认了命,只好再琢磨琢磨用人这方面。 只是没想到,用人这方面却更是让花氏那剩下一半儿的心也凉透了。 酿酒的马师傅和负责入药的沐阮为首,管生产的这都是师徒制,她根本插不上手。 而至于卖货的那头更不用说,前些日子宫裁换上了清一色宫里出来的,花氏过去晃荡了一下,一个个举止规矩的比她这位二奶奶还贵气。 更别说里面还有几个人老成精的宫嬷,张嘴闭嘴的几句话就让花氏接都接不上,支吾了几句便落荒而逃。 接下来什么账房、货库……机要之地清一色的都是梁霄从沙场上淘换回来的士兵,这些人的思想很简单,除了梁左都督和瑜郡主两口子之外谁都不认,管你天王老子,一概不听! 而柜上管事的更是香草和顺哥儿。 一个是徐若瑾的陪嫁大丫头,一个是梁霄的亲信,哪个她能惹得起?虽然客客气气的对待自己,但真就算甩个脸子,花氏都得瞧着,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一直晃荡了半日,花氏就得出一个结论。 这灵阁简直就是铁板一块,她还真插不进手去。 花氏的小心思落败之时,另一个与灵阁颇有渊源的地方,有人却是悠哉的过了分。 佳鼎楼。 借着和灵阁的紧密关系,借着皇后娘娘那边的背景,再配上陆凌枫这个文武双全韬略过人的国舅爷身份,现在的佳鼎楼生意蒸蒸日上,隐然已经有京都第一酒楼的架势。 陆凌枫优哉游哉地坐在佳鼎楼的内间,在软塌上自己和自己摆上一盘棋,一边品着手边的美酒。 最近他添了一个和梁霄差不多的毛病,非灵阁的酒不喝。 佳鼎楼的大掌柜在一边汇报着近来京都的状况,尤其提到了夜微澜和澶州王府的动向,而瑜郡主夫妇和灵阁自也不用说,从来都是重中之重。 “梁霄又失踪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乎查不到人的踪迹是吧?”陆凌枫似是随口问道。 大掌柜的面露难色道:“主人,您是知道的,梁左都督若是不想让人找到他,从来就……” “无妨,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我估计着怕是有谁又该倒霉了。” 陆凌枫打断了大掌柜,轻轻然在棋盘上又落下了一颗白子,打吃掉了边路的两颗黑子,随手扔进了棋盒盖里。 大掌柜如释重负,却又听陆凌枫道:“只是涪陵王世子如今是耐不住寂寞了,眼下这个时机蹦出来也差不多是时候。澶州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联手或有可能,但王爷那枭雄性子不会决屈居于夜微澜之下……” 一件件一桩桩,陆凌枫信手拈来喝酒下棋,一人分掌黑白两方,口中却行云流水般的断事不停,丝毫不见滞涩。 大掌柜一一记下,佳鼎楼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京都里的各方神圣都该如何应付答对,这一会儿的功夫俱已有了定数。 只是眼看着一盘棋堪堪下完,大掌柜却还站在原地,似是言犹未尽的样子。 陆凌枫微一抬头道:“还有事儿?” 大掌柜迟疑了一下道:“主人,如今京都里各方势力涌动,却又没有哪一方真正的具备绝对优势,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东家您难道不想出山成就一番作为?” 陆凌枫微微一笑道:“又是劝我出来立府做事?” 大掌柜正色道:“难道不该吗?如今局势纷乱,正是出英雄的时候。主人您是老相爷的唯一血脉,老爷不少门生故吏尚在,只要您出来立起国舅府这么登高一呼……” 陆凌枫懒洋洋地打断了大掌柜的话:“你的心思我明白,这事儿容我再想想行不行?立府出山为官入朝,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慢慢斟酌嘛!” 这位佳鼎楼的掌柜本是姓郝,之前是老相爷府的大管家,每日里念念不忘的便是如何重振当年老相爷府的门楣声威。 眼见陆凌枫一副懒散的样子,郝大掌柜不由得忿忿地道: “斟酌斟酌,东家您都斟酌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还没斟酌够么!远的不说,前几天皇上都召您进宫说要给您立国舅府了,朝廷正在用人之际……” “对啊!”陆凌枫忽然一拍脑门,一个骨碌从软塌上站起了身来。 郝大掌柜又惊又喜地道:“东家您想通了?咱们这是要出山立府?老奴马上就去准备布置!” 陆凌枫双手连摇道:“不是不是,我这是想着梁霄出去了,瑜郡主一个人支撑灵阁的事情一定很辛苦,都是皇家亲戚,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让咱们的大厨赶一桌头等的酒席送过去!” 郝大掌柜差点一脑袋栽到地下,敢情不是说什么朝廷大事出山立府之类,如此这般京都里各方暗流涌动的时节,居然还满脑子都是什么给瑜郡主送酒席? 偏偏陆凌枫就像是没看到郝大掌柜这副绝倒的表情一般,端起酒壶来把最后几滴灵阁的好酒倒进了嘴里,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必须要送头等的酒席!瑜郡主放出了话,灵阁重开之日,太后寿宴上的美酒会卖向民间,还有新品上市。咱们可得把这位财神爷的马屁拍好,不然人家不给咱们这新货,就算这是爷的酒楼,咱们也赚不着银子的!” 第1036章 吃着 “国舅爷送来的酒席?” 徐若瑾面对着陆凌枫送来的酒席,也有点不明所以。 她可不会认为陆凌枫的目的有多么单纯,非年非节的,又不是在郡主府,好端端的送什么酒席到灵阁?而且还如此大张旗鼓? 如今京都里各派暗流涌动,自己正是一脑门子事情的时候,来了个花氏上门讨便宜添乱也就罢了,怎么会陆凌枫这位国舅爷也来起哄? 郝大掌柜也算是阅人无数,眼看着徐若瑾面上似有犹豫之色,赶紧说道: “如今梁左都督不在,灵阁又赶着重新开张的档口。我家主人说这边里里外外都是瑜郡主一个人忙活着,想来定是劳乏了的,特地送来一桌上好的酒席,算是我们佳鼎楼的一点心意。” 徐若瑾虽是被陆凌枫弄得一头雾水,可还是敏锐的抓住了郝大掌柜话中的要点,抬头问道:“国舅爷知道梁左都督不在?” 郝大掌柜心中一凛,连忙撇开话题道:“我家主人还说,灵阁重新开张又有新品上市,咱们两家生意往来也早不是一天半天了,到时候还得请郡主多多照拂一二,莫让我们断了货啊!” “啧啧啧!还是四弟妹面子大,灵阁的招牌响!这新酒还没上市呢,连国舅爷也上赶着送酒席来求货喽!” 徐若瑾还没吭声,旁边的梁家二奶奶花氏倒是先把话头接了过去。她折腾了一个大早,却什么便宜都没捞到,眼下也就是借话头奉承徐若瑾,看看能不能讨个欢心再有机会了。 郝大掌柜也是人精,赶紧借着机会打了个哈哈道:“二奶奶这话可说得准了!临来时我家主人特别嘱咐的,灵阁现在是我们佳鼎楼的财神爷,要老奴一定要把这差事办好!” “国舅爷真是有心了,这佳鼎楼的头等席面听说也是限量定制的,一般人有钱都吃不到呢!我看这一桌子菜,光本钱怕不就得几十两银子?” 花氏是很会做顺水人情的,这一番言语顺便着把佳鼎楼都夸了,只是她的眼睛却时不时瞥向着徐若瑾。 那边郝大掌柜立刻顺杆爬,貌似是和花氏闲扯,余光也从来没离开过徐若瑾那一边,打着哈哈道: “不瞒二奶奶说,几十两银子本钱的酒席那是对外卖的,给瑜郡主这边送来的席面,佳鼎楼花的本钱从来就没下过一百两!咱们这什么关系啊,哪能和外人一样?” “哟,倒是我眼里薄了,国舅爷着实慷慨大方,让人佩服!” 花氏和郝大掌柜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事先便对过了词儿一样,只是这话里话外的却都指着一个方向,就是给徐若瑾拍马屁。 徐若瑾眼见着两人一唱一和,却只是左耳听、右耳冒,根本不往心里去。 她自不会被这些明着暗着的阿谀打动些什么,只是细细思忖下来,倒是明白了陆凌枫的一番用意。 此人知道梁霄不在,又点明了这边都是我一个人撑着,特地在这个时候送来席面还让郝大掌柜大拍马屁,这是示好!是要告诉我若有孤木难撑之时可以找他吗? 这位国舅爷倒真是既精明又胆大,这时候做这种隐晦的示好,不光是里外里都不吃亏,恐怕也是在观察灵阁这边是不是稳得住,是不是有这份胆色气度。 这等纷乱的局面下,突然他国舅爷插一杠子,送上门来的酒席敢不敢收? 既想明白了这一节,徐若瑾也不客气,这份示好本郡主就收下了。至于其他的嘛,管他抱的什么心思,不吃饱不吃,白吃谁不吃? 徐若瑾横下心来先咬一口,自当不会再有什么客气,“即使如此这酒席我便收下了,莫要辜负了国舅爷的好意。二嫂,好酒席要趁热,动筷子吃!” “动筷子吃”这四个字,徐若瑾当真说得潇洒痛快,不光要吃而且就是要当着那郝大掌柜吃。说起来一大赶早到现在忙活了这么久,也真是饿了。 花氏立刻响应了徐若瑾的号召,筷子直奔席间佳肴而去。对于她来讲首先要保证的是贼不走空,光本钱就上百两银子的席面,她平日里可是舍不得搞出这等奢侈花销! 郝大掌柜在旁边瞪圆了眼睛,久闻瑜郡主行事往往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酒席也是这么的……直爽? 偏偏徐若瑾一边吃一边居然还冒出句话来:“这么好的酒席,怎么能只有饭菜没有酒水?平日里本郡主可没断过你们货,下次再送酒席,记得要配好酒!” 旁边还有花氏一边吃得兴高采烈,一边努力地帮腔:“对对对,要配好酒,你们佳鼎楼做事忒小气。有席无酒怎么能叫酒席?传出去好像我们灵阁少了你们家的货一样!” 郝大掌柜可是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京都里最大最好的酒铺子不就是这里的灵阁么! 货都是从你们这里进的,怎么还带往回找补的?要说不讲理也就瑜郡主是魁首了! 卖给自家酒,自家还得送饭带送酒,没天理了! 只是这话郝大掌柜也不敢说,只能讪讪笑笑罢了,难不成还敢捉了瑜郡主的错处?原本就是来拍马屁的! 这一餐风卷残云,灵阁众人吃得倒真是尽兴了。而郝大掌柜不明所以地回去禀报,陆凌枫也是大笑着评价了一句: “呵呵,徐若瑾这个女人,的确有意思!” 徐若瑾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盟友,更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佳鼎楼的上好席面,而在皇宫内院里,夜微言看着手边御膳房精心调制的菜肴,却显得非常没胃口。 “这澶州王就是不肯让朕有半天安生吗!” 夜微言狠狠地把一沓子奏折摔在了案几上,大怒道: “夜微澜护送灵柩进京,如今老王爷也葬了皇祠堂也入了,让他赶紧回了西北便是,偏又搞出这等名堂。” 今日朝堂上议奏涪陵王承继之事,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却没想到变得如此复杂。 夜微澜本就是世子,按照夜微言的想法让他快快承继了亲王之位回西北了事,澶州王却又搞出事端来。 今日朝堂议事,左相突然带着他那一派的官员轮番上阵,大言特言夜微澜不适合承继王爷之位的各种理由。整个朝议可以说什么都没干,光吵吵这事儿了。 夜微言没想到会在这件事上出了岔子,气爆之余,只能把这件事情先按捺下来! 因为他已得到消息,左相今日之所以如此疯狂,都因澶州王在背后指使! 第1037章 天时 “朕就不明白了,澶州王指摘夜微澜,对他有什么好处?怎么突然的他会与夜微澜过不去?分明是损人不利己,他这是先死了儿子后死了王妃,失心疯了吗?” 盛怒之下的夜微言,说出来的话实在有些不太像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 但其中的问题他的确也是想不通,夜微澜得不得亲王之位、回不回西北都与澶州王府无关,莫非是老迈将死,故意站出来瞎搅和了? 夜微言想得头都疼了,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憋出这么一句话: “给朕招梁霄入宫,就说朕有要事找他商议!” 旁边的田公公一脸尴尬,苦笑道:“皇上,昨儿外面就传出来了信儿,梁左都督已经不在郡主府,好像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梁霄又出去了? 夜微言一瞬间有点茫然,可是也似乎有点不满。 朕以君臣之情待他,国之柱石倚重他,更有容乃大之心包容他,可是这个时候,他怎么不在呢…… 自古为上位者,若是需要臣下的时候找不到人,总是有一点不舒服,很多事便由此而起。 夜微言想做个明君贤君,对于梁霄这种能臣自是有用人的肚量的。 此刻他虽不高兴,对梁霄却没什么怨怼之意。只是却因为这屡屡不顺和阴差阳错,竟起了别的念头。 澶州王搅局又如何?带着群臣闹事又如何?如今的朕已经不是当初被他们群起而攻之逼着退位的样子,为天子者若没有独断专行之举,又何来帝王之乐? 不得不说,自从当初梁霄击破七离国开始,夜微言这位大魏皇帝的皇权巩固之路就开始一路通达。后来澶州王声势大减,更有不少朝臣看得风向不对,纷纷投向了夜微言这一边。 今日澶州王指使左相在夜微澜的事情上搅局,固然让夜微言感受到了对手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但也让他感受到了自己一派的力量。 起码这一次是双方搅成了混战,事情停滞了下来而已,已经不再是像之前那样朝臣们说什么,自己这个皇帝便无可奈何的看着情势一再地往恶劣方向发展了。 当初六王爷入宫那档子事之后,夜志宇这个六王世子倒是玩了命的想替皇家做事。以大理寺卿为掩护,他也在慢慢培养一支属于皇室的势力…… 夜微言一点点盘算着自己手里的牌面,嘴角忽然渐渐露出了笑容。 朝堂之上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如何?朕就一意孤行的下旨了! 让夜微澜承继涪陵王之位,然后撵他回西北,谁敢拦着朕,朕还真就和谁翻脸了! 夜微言实在是被压抑得太久,这个念头第一次生成,登时就不可抑制的滋生出来。他太想震慑一次群臣了,太想来一次足够强横的圣旨硬压了。 “对,朕是天子,和谁都用不着商量,传旨下去……”夜微言忽然一攥拳头,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大声喝道。 只是夜微言这份独断专行的旨意还没说出口,外面忽然有信而至。 “报……皇上!十万火急红封飞隼传书,严弘文严大人送来的!” 飞隼传书行之不易,若再加上十万火急红封,这是情况已经到了非常急迫之时,当初梁霄攻打七离国之时便曾用过此法。 严弘文本是去西北赈灾的,竟也能用上这方式,显见出了大事! 顾不上再下什么震慑群臣独断专行的旨意,夜微言连忙拆开了飞隼传书,只看了几下,却是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站立不稳摔了下去。 田公公连忙扶住了夜微言,却见这位大魏天子一脸的苦涩,喃喃地道:“朕想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这是连天都不给朕作美么?” 严弘文来的信并不长,但说得非常清楚,西北雪灾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又是一轮数昼夜的大雪让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赈灾之事化为了泡影。 更麻烦的是,这一轮的雪灾比上一次还严重,整个西北的大部分地区,已经被雪灾封断了路! 这比什么都危险,外面的物资运不进去,里面的灾民也出不来。这种情况下灾民们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随时有可能发生民变! 夜微言身形摇晃了几下,这才缓缓地瘫坐到了龙椅上。 人的力量在上天的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又是一场连番大雪面前,太多的事情发生了改变。要再想法子救灾自不用提,今日的一切,似乎都那么可笑! 西北断了路,夜微澜想走都走不了,只能由着他在京都赖着。夜微言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堂弟颇有野心,可老天爷都这般帮他,自己又能如何?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夜微言这边神还没定住,又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到了田公公身后,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田公公登时脸色大变。 夜微言看在眼里,强自镇静道:“又有什么事儿?说吧,今天的消息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还有什么糟糕事,一块儿说给朕听!” 田公公脸色变幻,沉了一沉才斟词酌句般的说道:“回皇上话,刚刚皇后娘娘宫里传过讯来,说是皇后娘娘突然身体不适,太医瞧了以后担心娘娘腹中的龙子……” “什么?!”夜微言终于无法保持皇帝仪态。 如今各方势力风波暗涌,西北又添大灾,此刻若是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再出问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再出事,尤其不能是赶在这个当口出事!” 这几句话夜微言几乎是喊出来的,皇后怀孕不比别的妃子,若是男孩,那就是这一代的皇嫡长子!这要是再没了,之前好不容易弹压下去的对于夜微言无后的攻击,瞬间便会再翻起来! “太医院已经会诊过了,他们也没什么好法子。”田公公小心翼翼地建言道:“依老奴之见,如今倒不如求求瑜郡主府上那位小沐神医?” “沐阮?”提起沐阮,夜微言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只是随后又泛起了一丝苦笑的神色,这位沐神医可是徐若瑾的人,徐若瑾哪里是一次就能求得?夜微言对此都没什么信心! “告诉太医院,让他们给朕想办法,若是皇后出了事,朕让他们都给皇后陪葬!” 第1038章 失望 夜微言在这个关口不能去强压徐若瑾,且不说他刚刚领悟到的君臣相和之道让他不愿意这么做,梁家手握着兵权也是他对抗朝中局势的最大助力,特别是梁霄不在郡主府,也让他不能这么做。 只是苦了一群太医院的太医们,只能拼着身家性命去面对皇后的疑难杂症了。 就在夜微言被局面上的重重麻烦刺激得失态大吼之时,另一位身穿明黄色服饰的涪陵王世子夜微澜,却依旧保持着那种风度翩翩近乎完美的形象。 “千山苍茫一凌峰,万雪萧索百险空,更有娇媚红柳处,待看旭日绿东风。这红柳寺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为京都名景!” 在京都城外的红柳寺里,夜微澜口念着古人的诗句,享受着方丈送过来的茗茶,样子十足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梁芳茹坐在夜微澜的身边,双眼的目光里满是幸福。 她的骨子里只想做一个小女人,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丈夫身边,享受他的爱怜,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夜微澜道:“这段日子里京都风波暗涌,事情实在是太多太杂,咱们涪陵王府只是一个外地的藩王,只是名誉上好听罢了,让你整日在家里呆着,之前有什么气闷,这一次我一并给王妃你赔罪了。” 梁芳茹慌忙站起道:“使不得使不得,妾身既嫁了世子,那便是世子的人。更何况身为皇家命妇,早该有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准备,世子又何出赔罪此言?” 夜微澜爱怜的看着她,对于梁芳茹他是满意的,这个小女人足够的安静本分,要得也不多。 作为一个自命为有本领执掌天下的男人而言,夜微澜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像楚嫣儿那种权谋之女。 “这红柳寺的素斋本是极好的,我便在西北也听闻过大名,前几日便派人让他们来准备了。我记得素斋之中你最爱的便是云丝面,配上这山间的泉水和蔬菜,别有一番风味呢!” 夜微澜轻轻地说着话儿,梁芳茹听在耳中却是满心的惊喜,自己的男人可谓心细如发,这种体贴和温存一次次的让她沦陷。 山脚下,红柳寺,京都名刹。 美丽的山景,夫妻同游缓步登山,那满满一路的风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无比渴望的,现在却就在眼前。 看看寺外那美丽的山峰,梁芳茹很沉醉地想象着夫妻一起吃斋,一起漫步在山间小道上的样子。 或许是来到城外的山水让人消弭了京都的那些规矩和争斗,梁芳茹难得地撒娇了一下道: “世子总是记得我爱吃什么,可是妾身这么笨,却不知素斋之中世子喜欢什么?这红柳寺的特产我也知道几样,要不然一会儿我下个小厨,也请世子尝尝我的手艺?” 夜微澜轻轻一笑道:“这个就免了,我马上还要去山顶见些人,你和曹嬷嬷就在院子里吃斋。我办完了事自会回来,若是耽搁得太久,自会有人送你们回城的。” 梁芳茹原本喜悦的笑容一下子凝在了脸上,不是说要陪自己游玩解闷的吗?怎么又要见别人?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夫妻,她对夜微澜的了解其实远比很多人多,夜微澜若说什么耽搁得太久自会有人送她回城,十有八九便 必定是如此,往下根本不会有她想象中那种夫妻同游雪山名寺之类的悠闲甜蜜。 原来这一次同游,又不过是一次幌子? 梁芳茹咬了咬嘴唇,忽地抬头道:“不知世子要见何人?我我……我只想陪伴在世子左右,能带我一起去吗?” 她确实只是想和夜微澜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而已,她只想多在夜微澜的身边一会儿罢了。 夜微澜看着梁芳茹,难得地皱了皱眉,一丝不悦之色从眼中划过。 梁芳茹登时有些慌了,连忙道:“只是听世子说要到山顶,就想着能不能和世子一起爬一次山呢?哪怕是和世子登山之后,我再单独下来?” “就算是路上遇到什么,妾身只当没看见没听到,不会乱插话也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我保证的!” “世子不是说要陪妾身散散心吗?妾身……妾身自嫁过来之后,还没有过和世子同游的时光呢……” 梁芳茹有些语无伦次,低着头小声说着自己的愿望,以她水一样女人的软性子,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表达。 夜微澜皱起的眉头渐渐散开,他知道她并没有插手自己事情的心思,这只是一个小女人,她只是想要一个小女人该要的。 可是皇图霸业,又焉能纠结于这种小女儿情怀,哄哄也就罢了。 伸手揽过梁芳茹的腰肢,夜微澜轻轻微微拍了拍她的香肩,这才轻轻地道: “我要去办的乃是正事,你确实不便参与。山路同游,下一次再补给你好不好?乖!我涪陵王府的未来王妃,眼界可不能这么小,你还得支持我去做很多事呢,对不对?” 梁芳茹能说不对吗?不能! 只是在梁芳茹的内心深处,微微的一股酸楚悄然无息的泛了出来。此刻她强打起笑脸道:“世子说得是,是妾身一时短视了,世子要做什么尽管去,红柳寺素斋有名,妾身也想多尝尝呢!” 夜微澜又轻轻拥了拥梁芳茹,这才满意的离去。这样的世子妃才好,才是完美的,该去陪伴他夜微澜的。 只是夜微澜没有看到,在他迈步走出厢房的一瞬间,梁芳茹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滴几不可查的眼泪从她的眼角间悄无声息地滑落。 曹嬷嬷站在梁芳茹的身后,这一次难得地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有些痴痴的梁芳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山顶,一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建起的望山亭,夜微澜站在这里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既然身负着皇室血脉,便当如此。 一群面无表情的人在夜微澜的身边,垂手而立。 第1039章 新力 “参见世子爷!” 观山亭周围,一群垂手而立之人猛然单膝跪下,动作整齐划一,比起军队中的精兵都不差几分。 这是夜微澜在京都郊外训练处的一支新血,从大魏国各地招募,却独独没有西北。 从表面上看,他们不过是从外地来到京都近郊的移民,和涪陵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再加上暗地里长时间的训练,如今已经成为一支堪称完美的潜伏力量。 夜微澜又一次展开了他那迷人地笑容,挥挥手道: “起来起来,既入我涪陵王府,我等便都是一体,同进退、如手足,何须多礼?” 礼贤下士,嘘寒问暖,解衣推食。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夜微澜收买人心的本事都堪称无懈可击。 “世子,西北过来的消息。”王公公手举着一封飞隼传书飞奔而至,眼中是藏不住的喜色。 夜微澜打开王公公所传来的飞隼传书,只看了几行眼睛就亮了,高声笑道: “好!好!好!西北雪灾再临,封断了道路,这可不是本世子不愿意离开京都,而是想回去都没法子啊!呵,老天爷都在助我一臂之力!” “世子洪福齐天,上苍护佑!” 一群手下在周围齐声高喝,声音在空荡荡的观山亭里回响许久。 “还有一事,皇上派去的那位驸马爷,最近以钦差的身份上蹿下跳的厉害。”王公公尖利的嗓音衬着观山亭四周的冬季萧索景色,显得越发的尖利。 “严弘文……” 夜微澜收起手中的飞隼传书,淡淡地道:“皇上派他去西北赈灾,他自然要做好皇上的耳目。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他还干什么了?” 王公公对严弘文极其不满:“此人赈灾倒是有些本事,此刻雪灾再临,许多灾民疯了一样,老奴担心他借机收买西北的人心……” 夜微澜不会关注两轮雪灾之后,有多少灾民断了活路,他关注的只是严弘文,甚至一提起严家这个姓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会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痛恨与狠厉。 望着远处的山色,夜微澜的眼神犀利如刀:“严弘文该死,每一个严家人该死,他们当诛九族!” 王公公看着夜微澜那突然出现的狠厉神色,阴沉地道:“老奴也是如此想,要不然趁着他在西北,派人把他……” 夜微澜似是在思考,半晌才摇了摇头道:“不急,这个人暂时还有用,先让他再活一阵子。更何况就这么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莫说替父王不值,本世子还没玩够呢!” 王公公没再多说。 他心知世子对严家是多么痛恨刺骨,若不是因为严景松那个畜生与朝霞公主有了私情,涪陵王也不会为了救朝霞公主而远走西北。 早就该死的人却活至今日?简直太便宜他了! 夜微澜没理睬王公公想什么,吩咐道:“也别让这位驸马爷活的太舒服,好歹是去赈灾的,那个人一直在藏着吗?让他出来透透气,到西北走一遭,去见见这位驸马爷!” 王公公低声称是,自去布置。 夜幕渐渐的低垂,围在观山亭周围的人仿佛幽灵一般散去。 夜微澜看看越来越模糊的山景,径自踏上了回京都的路。山下红柳寺中仍然在苦苦等待着的梁芳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 两天后,就在京都通往西北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飞奔,车夫挥鞭不停,一路加速。 “快!快!还能在快点么?” 车厢中,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透着焦灼,反复地催促着。 车夫大声地回答着:“徐爷,已经催马不停了,小的也知道您着急,可是再催下去马也受不了啊!” 被称为“徐爷”的中年男子两只眼睛里透着血丝,头发乱蓬蓬地,赫然便是前不久从梁家庄子上逃走的徐子麟。 徐子麟当初险些被严弘文指示夜志宇所杀,被梁霄所救后又从梁家的庄子里偷偷跑了,可以说他牵扯了方方面面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出现在了这条官道上。 他当然知道很多人在找他,可是他不在乎。从梁家的庄子里跑出来之后,他还是回到了夜微澜的手下,而这一次,他也同样是奉夜微澜之命前去西北。 徐子麟到底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了夜微澜身上,见到了那些呼风唤雨的人物之后,走出中林县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他渴望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出人头地。 他也同样知道在夜微澜的手下,他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拿命去博。 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还会在乎些什么? 徐子麟坐在马车里哼了一声,对着车夫冷声道: “马受不受得了我不在乎,跑死了也没关系。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市镇,自有人给你够买十匹好马的银子,若耽误了我的事,死的就是你!” 车夫一个哆嗦,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啪”的一声抽落在了马臀上,那马儿悲嘶一声,跑得却更快了! 徐子麟忽然有点小兴奋,在涪陵王府的势力羽翼下,就算是需要拼命,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仍旧让他觉得有些激动。 只是徐子麟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条官道旁边的山峰上,同样有人的眼睛在注视着这辆马车。 “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功夫才把他挖出来的,这个人情你得还!” 说话之人似笑非笑,虽然是个女人,但一身的紧身装束配上精干气质,即便在这山野之间仍掩盖不住那份英武之气。 这是姜三夫人。 梁霄赫然就站在姜三夫人身边,又看了一眼马车,点点头道:“多谢,我记下了,会还!” 姜三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家伙向来都是这样,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梁霄淡淡地道:“那很烦!” “真不知道徐若瑾在家里是怎么面对你这张冷脸的!” 姜三夫人两手一摊,无奈地道:“苦了人家这么好的媳妇儿了。” 梁霄的双眼依旧在盯着山道上的马车,提到徐若瑾,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难得地在办正事的时候多说了几句闲话道: “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她的话并不少,她不会像对外人那么泼辣,我也不会像对别人一样的冷着脸。” 第1040章 长线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夫妻恩爱,别在我面前说这等肉麻的话,京都之中还有几个不知道你见着若瑾那丫头是又怂又疼老婆的?” 姜三夫人没好气儿地挥了挥手,不过看得出来,她真开心梁霄徐若瑾夫妇美满的。 梁霄不说话,只是难得的笑。 姜三夫人瞥了一眼山下的马车道:“人我是给你翻出来了,准备怎么处置?” 梁霄的目光盯紧了那辆马车:“他要去哪里?西北?” 姜三夫人点点头道:“西北!我们的人能确定,夜微澜的手下已经有人沿途做好了接应准备,虽然雪灾封路,但是涪陵王府在西北的天寒地冻里经营多年,应该有能把人送进西北的手段。” 梁霄眉头微皱道:“他们有手段……你的人跟得住?” 姜三夫人自信地道:“徐子麟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小吏,他都能进西北,我的人就能跟进西北,顺便正好看看涪陵王府用什么手段送人,以后就算有大雪封路之地,我们也能过得去!” “只不过你确定要让他进西北?” 姜三夫人顿了一顿,又道:“到了那边可是夜微澜的地盘,再想把他弄回来却未必容易。要不要在路上把网收回来?” “不用!” 梁霄淡淡地道:“到西北别让他丢了,放长线,我要钓那条大鱼露面!” 山下的官道上,马车已经渐渐地远去,姜三夫人点点头,自吩咐了手下去布置。自己却看着梁霄,似有话说。 梁霄看了姜三夫人一眼,淡淡地道:“想和我说姜家的事?” 姜三夫人叹了口气,苦笑道:“真不知你这心眼都是怎么长的,每一次都比别人想得都早。罢了,你寻人欠我个人情,这次就快些还了吧。” 当初梁霄击破七离国,梁家因此复起。一直以来作为梁家暗桩的姜家也水涨船高。 可是共患难未必共富贵,随着姜家的声势渐起,内部也有了不同的声音。 一种声音自是以姜老太爷、姜中宏及姜三夫人等为首的,认为梁姜两家密不可分,必须把这种关系紧密的保持下去。 另一种声音则是以姜中方等人为首,认为姜家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应该在大魏国中确立自己真正的地位,而这种真正地位的确立,首先就是要打破姜家对于梁家的从属地位。 两种声音在姜家内部各有支持者,争论一直没有停息过。 当初梁霄打断了姜中方的腿,固然是一种压制,可也让那些本就不服梁家的人更加坚定的认为姜家必须自立一派。 等到澶州王连遭挫败,京都之中各方势力出现了谁都不能压制其他方的情况,这种自立门户的声音在姜家内部更加高涨,都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可错失。 关于姜家的走向,梁霄和姜三夫人等早就谈过,如今姜三夫人直言让梁霄快些还人情,显然是姜家内部的情况已经越发激烈,而与梁家紧密联系的一方形势并不乐观了。 梁霄眉头微微一皱道:“连姜老爷子也已经压制不住了吗?” 姜三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老爷子还在中林县和梁大将军每日喝酒下棋,光是这种态度的表达就足以震慑很多人了。可是尤其在京都,很多人阳奉阴违,做的和说的并不一致。” 梁霄点了点头,梁家要重建,姜家也一样。 当初和姜老太爷谈过浴火重生之事,也获得了老爷子的赞同。但是有些人并不是仅仅是从姜家分离出去自成一枝便满足的。 比如姜中方,那不仅仅是想要自立门户的,而是希望把整个姜家都拉过来。尤其是在被梁霄打折了腿之后,胃口反而越来越大,姜老爷子都未必管得住。 姜三夫人看着梁霄,忽然道:“上次姜中方想领兵出征七离国被你所阻,可是七离国那边终究要有一个了断。若是他再度复起领兵,你不担心?”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显然是姜中方修养了一阵子,腿部伤势逐渐痊愈,七离国若要彻底的被收服到大魏国,早晚仍需一战以做结论。 姜中方怕就是以这个为引,凝聚了姜家内部的不少势力。 梁霄遥遥望了一眼已经快消失在官道上的马车,淡淡地道:“七离国不容易,他若领兵,有去无回。” 姜三夫人心中反复咀嚼了“有去无回”这四个字几遍,并没有继续追问,反问他道:“那这一次你又要去哪?” “皇陵,司徒家族!” 说罢,梁霄长身而起,再也不去理会那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外的马车,径自跨上手下早已备好的马匹,绝尘而去。 京都,灵阁。 两旁依旧是人挤人潮,灵阁名声在外,太多的人都对灵阁即将推出的新品有着莫大的期待。 很多人打定了主意就在灵阁的门口等候,誓要最早拿上灵阁的新酒。 等到灵阁重新开业的那天? 开什么玩笑,到那时候怕是排队都排不上,越是早一天拿到灵阁的新酒,转手加价就能卖多少银子? 尤其是那些商户派来专门盯摊排队的买手,早已经发展到了成规模成体系的阶段,一批批人何时换班何时吃喝拉撒,聪明的商户们居然都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特的规矩。 门口这条原本很宽敞街道已经被人们挤得满满当当,连京都里的权贵们都知道,就算有急事也别从这条街上走,压根儿就根本过不去!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说现在,标有瑜郡主府标志的马车缓缓地驶向灵阁,徐若瑾就坐在这马车之中。 确切的说,每一次徐若瑾的马车的来到这条街上的时候,人们总是带着某种自觉般的分开一条路,哪怕自己被挤得龇牙咧嘴。 称赞瑜郡主的话语声依旧震天般的喧嚣着,当初西北客商获赠美酒的事情现在几乎已经成了传说,谁知道哪句话夸对了,瑜郡主一高兴就赏个什么? 对于这些阿谀称赞,徐若瑾不过是一笑了之,甚至有些不喜。 可是灵阁重新开业的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很多事情终究无法假手他人,须是亲力亲为才行! 第1041章 隔空 徐若瑾在灵阁的门口下了车,惹得街面上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早就听说瑜郡主才貌双全气质非凡,今日能见到她真人,真不枉我在这灵阁门口排了这么久啊!” “那是那是,瑜郡主她老人家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尘,你就开眼了吧!” “我呸!什么叫她老人家,瑜郡主年轻靓丽,哪里有一点老了?你个不会说话的东西,不许妄言瑜郡主!” ……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徐若瑾不过是下了一次车而已,就惹得赞美声更加铺天盖地而来。甚至有人为了表现出自己对瑜郡主的崇敬,而差点儿和另一个用词不当的人动起手来。 对于这些,徐若瑾都不放在眼里,之所以今天没有让马车一直驶进灵阁的内院,不过是因为门口有事要处理一下而已。 灵阁原先的牌匾被卸下,换上的是一块比原来大了足足两倍的招牌,配合上前头门面新刷起的朱色亮漆,富丽堂皇间更给人以冲击感。 只是这新牌匾上挂着厚厚的红布,这是徐若瑾特地嘱咐的,重新开业要给人更多的惊奇感,谜底若揭得太早,岂非失去了趣味? 果不其然,这一块蒙着大红厚布的牌匾,反而引起了人们更多的话题,许多人指指点点,都在纷纷议论着那红布之下的巨大招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徐若瑾微微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距离灵阁重新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相信这个话题很快就会被街上无数的看客们传遍整个京都,成为人们在茶余饭后的新话题、新猜想。 只是眼看着招牌挂完,徐若瑾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就是在被别人窥探,有人在仅仅的盯着自己,目光里带着无数复杂的意味,让徐若瑾极不舒服。 猛地一回头,徐若瑾把目光投向了灵阁对面,一种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种感觉就是从这里带来的。 ——灵阁的对面,就是澶州王府! 楚嫣儿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坐在窗口,这些天的修养让她脸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虽然仍然有一些痕迹,但是略施粉黛就可以遮盖得住,从外面看上去,仍然是个姿色绝佳的美人。 可是脸上的青紫肿胀可以消退,心中的伤疤却始终在,就像一条毒蛇,无时无刻地啃噬着楚嫣儿的内心,让她觉得痛苦而扭曲。 这几天来,澶州王府算是被灵阁给憋惨了。 大街上摩肩接踵的都是人,澶州王府的车马可没有徐若瑾的那般待遇,根本都出不去街! 堂堂一个威武霸气的澶州王府有什么事情都得绕后门走,就跟见不得光一样! 就连澶州王都暴跳如雷可又没有办法,毕竟这是京都,也没法子对百姓做得太过分。更何况灵阁的背后是徐若瑾和梁家,文的不行来武的?还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呢! 让楚嫣儿心里更觉得不舒服的就是每天的喧嚣。 徐若瑾身先士卒般的亲力亲为,几乎是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跑到灵阁来做事,结果就是每天瑜郡主府车马到来的时候,都会引发巨大的欢呼和赞美声。 这对于楚嫣儿来讲,十足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每一次都让她心痛和愤怒。 好比现在,徐若瑾的本人就在她楚嫣儿的面前,透过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纤细的身影,更能听到周围人不停的欢呼和赞美。 “这本应该是我的,那些欢呼、赞美、地位……还有梁霄哥哥!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楚嫣儿牙都快咬碎了。可是便在这时,眼见着徐若瑾突然回头向澶州王府看来,楚嫣儿却“嘭”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烟玉恰巧走进屋来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暗自的叹了口气。可是再看到楚嫣儿那扭曲的面孔,刚刚涌起的感慨又迅速地转化成了恐惧。 硬着头皮,烟玉还是开口传话道:“世子妃,王爷问您修养得如何了?若是可以,这就到他房里去请安?” 澶州王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怪,上一次出手打了楚嫣儿,这几日也并未探望,却天天派人来催她前去请安。 楚嫣儿虽然以养病为名一直隐在自己房里,却也知这种借口不能拖太久,毕竟她还得再哄几天那个老东西! 此刻微一凝神,楚嫣儿换上了一副平静无比的神色道:“告诉王爷我的病已无大碍,且请稍等,我这就过去请安。”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楚嫣儿已经出现在了澶州王的房内。 脸上显然是刻意修饰过了,妆容颇浓,却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尚未痊愈的青肿痕迹,倒是另有一番女人的风韵。 “嫣儿给王爷请安,有劳王爷挂怀,如今的嫣儿的病已是基本无碍了。” 袅袅婷婷地行了一个安礼,楚嫣儿神色如常,就好像这两天她的“病”和澶州王当日的殴打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样。 “起来吧,没事了就好!” 澶州王看着重施粉黛的楚嫣儿,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沉声道:“朝中传来消息,西北再度的连日暴雪,雪灾再临阻断了道路,夜微澜那个娘娘腔倒是命好,又可以在京都多耽搁些时日了。” 楚嫣儿面色平静地道:“西北既是大雪阻断了道路,涪陵王世子短时间内自是无法再回西北,他那边该如何应对,还请王爷示下。” 澶州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本王就是告诉你一声,这个娘娘腔再怎么命好也没用。前几日左相已领衔上了奏折,他要承继涪陵王王位的事情,可没那么容易!” 澶州王的声音里居然透着几分得意,尤其是把夜微澜称之为娘娘腔的时候,比以前更有不屑之感。 话中之意自是告诉楚嫣儿,他澶州王说要给夜微澜点教训,立刻就能做得到。 只可惜,有些话需要分什么人来听。 楚嫣儿面色恭顺地听着澶州王传递过来的消息,貌似比以前更加的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丝惶恐。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心中却是暗自的在笑,充满讥讽的冷笑! 因为澶州王这般做,才是中了自己的计…… 第1042章 相望 澶州王谈起夜微澜时所有的威严与得意,不过他已经把楚嫣儿看做了自己的女人,不过是要向楚嫣儿宣示他比其他男人更加强大罢了。 男人,太多时候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有好感,甚至多一点的关注都不行。 这一点楚嫣儿看得很清楚,也利用得很准确。 如今在所有人眼里,澶州王和夜微澜是敌对的状态,这样不仅能减少皇帝对夜微澜的疑心,更能让楚嫣儿起到夜微澜其他盟友起不到的作用。 这仅仅是开始罢了。 澶州王在那里故作威严的样子,在楚嫣儿眼里不过是一个醋劲儿大发的老男人而已。 “王爷英明神武,夜微澜根基浅薄,自然不是王爷的对手。嫣儿毕竟年轻,朝堂上的经验稚嫩了,为王爷添麻烦了。” 楚嫣儿摆出一副更加顺从的神色,上一次既然是气到澶州王动手,这一次也不妨哄哄这个老男人了。 澶州王对楚嫣儿的低头服软很有满足感,他喜欢看到这个一身心机的女人在他脚下臣服的样子。 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此事作罢,却听楚嫣儿提起了另一件事。 “如今小世子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嫣儿如今既是管家事,倒想和王爷念叨一句,是不是该给小世子张罗一门亲事了?” 澶州王微一沉吟,这的确是正事,点点头道:“此事倒是也该注意一下,你有何想法?” 楚嫣儿的脸上笑意浓了些,上前一步道:“嫣儿心中确有一个人选,不知王爷以为太阴县主的那位外孙女如何?” “太阴县主……姜婷玉?姜家?” 澶州王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怎么会想到姜家?那姜家和梁家的关系天下皆知,拿本王当死对头还差不多,又怎么会和王府联姻?况且那姜婷玉之父姜中方不过是个兵部的散官,能配得上我们澶州王府?” 楚嫣儿似已算到澶州王不会这般轻易答应,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 “姜家表面上依附梁家,内部早有不少人希望自立门户,未必不会向我们靠拢。姜婷玉是太阴县主的背景,那是先帝的堂姐妹,说起来也算不差,至于那姜中方……” 说到这里,楚嫣儿微微一个停顿,却是慢慢地抬起了头来,两眼直视着澶州王道: “姜中方本人就是姜家内部想要自立门户的代表人物,更何况王爷难道是忘了,他被梁霄打断过一条腿!” 澶州王面色猛变,姜中方被梁霄打断腿的事情他当然知道,更知道是因为什么,是为了皇上欲让姜中方代替梁家出征! 姜家同样是军中大族,而姜中方如今腿已痊愈,七离国一直余孽未清,早晚还需一战。 姜中方有极大的可能再掌军权! 甚至是翻身重来替换了梁霄也说不定? 澶州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扶手,他之前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军权,若是有军在手说不定早造反了,还用落到如今这个样子? 缓缓地,澶州王终于阴沉着脸开了口道:“太阴县主身为先帝的堂姐妹,自然是有身份的。世子的婚事你来定,要注意不能授人口舌,更不要做出让我澶州王府难堪的事情!” 楚嫣儿恭恭敬敬地道:“嫣儿晓得。王爷放心,这一次嫣儿定当小心谨慎,不会让此事再出什么纰漏!” 澶州王对今日楚嫣儿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最后提出的这个与姜家联姻的建议,几乎让他看到了重新翻身的希望。 忽然间,澶州王一把拽过楚嫣儿道:“本王近日颇有不适,你来伺候吧!” 楚嫣儿当然知道澶州王语中的“不适”和“伺候”指的是什么。每次想到这种“伺候”的时候,她恶心得都想吐。 轻轻咳了一下,楚嫣儿道:“嫣儿生病还未痊愈,这几天身子甚是不好,还是等过几日……再来伺候王爷。嫣儿告退!” 说着轻轻的扭开了身子,径自退出了房间。澶州王沉着脸看她走出了房间,却终究没有拦她。 一丝得意的微笑挂在了楚嫣儿的嘴角边,和姜家联姻还要靠我楚嫣儿去操持,你澶州王不是利益为先吗?那你这恶心的老男人就得先忍住了别碰我! “去给太阴县主递张帖子,若是她问起,就明说澶州王府的世子想和姜婷玉结亲,若她有意,我便上门详谈。” 随手吩咐了烟玉,楚嫣儿心中很有底。 太阴县主对于姜婷玉的婚事着急,这算是京都夫人圈里并不难打听到的事儿,楚嫣儿这几天装病早就思忖的烂熟,只要拿下太阴县主,事情就基本成了! 至于其他的,就凭姜大夫人和姜婷玉那对被宠坏了的母女,楚嫣儿根本没放在眼里。 只要这次联姻能够成功,她有充分的信心以此为突破口渗透进姜家。 迈着愉悦的步子,楚嫣儿再一次登上了澶州王府的观景楼,楼下的街道上,人群依旧乱哄哄地纷纷攘攘,不过楚嫣儿似已觉得没那么烦。 “梁霄哥哥,梁家若是失去了姜家,是不是如同断了左膀右臂?在这些事上,那个女人是没有办法帮你的,她就算开了个灵阁酒铺子,又能如何?” 楚嫣儿心中愉快的默念着,已经开始算计下一步要以此为筹码抱上夜微澜那颗大树了。看看对面的灵阁,似乎也不过如此……等等,那是谁? 对面灵阁的观景楼上,一个纤秀的身影正在同样向着澶州王府这边伫立着,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更显得那张本就秀美的面孔充满了光彩。 那个人不是徐若瑾又是谁? 楚嫣儿的心情立刻变得很糟,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会出现? “对面观景楼里有人?” 就在楚嫣儿看到徐若瑾的同时,徐若瑾却因为光线的缘故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人影。 对于澶州王府,徐若瑾可没像楚嫣儿记挂她这般,没日没夜的惦记着,只是从上次刺客事件后,总是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这才登楼来看看。 对面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不太像澶州王府。 看着对面那个模模糊糊的景象,徐若瑾心中一个人影悄然掠过。 楚嫣儿,是你吗? 第1043章 折腾 皇宫大内。 皇后的寝宫之中,一群太监宫女战战兢兢地分侍两侧,气氛压抑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上,臣妾在这里每天日思夜想,就是盼着皇上能来看看臣妾,如今您终于来了,臣妾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皇后苍白着脸色卧在软塌上,声音尖利地高叫着,直吵得大魏皇帝夜微言头大无比。 自从太后下了懿旨,着皇后不许出宫半步安心养胎,好容易算是皇后那边消停了几日。这几日太医院却又上奏皇后身体欠佳恐怕保不住胎儿的事情,夜微言也是既担心又挠头。 终究是皇后,自不能不来看看。 可是这一见面,皇后就死死地拽住了夜微言,好一通连哭诉带尖叫,夜微言惊愕的发现,皇后抓住别人的时候竟然如此有力气,能把自己的手都抓紫了! 皇后那些张口闭口死啊活啊的言语,听听也就罢了,瞧这份连哭带喊的精神头,夜微言只心中腹诽,就算朕驾崩了你这皇后都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还真难说。 夜微言算是明白太医院为什么束手无策,就这么个折腾法儿,换了哪位神医来也不敢打包票能给皇后保住胎啊! “没事没事,皇后你就安心的养胎,朕已经给太医院下了死命令,定当保你安然无恙。你是朕的皇后,大魏国的皇后,上天照拂之人,一定是吉人天相没有事儿的。” 无奈归无奈,该安慰还是得安慰,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夜微言只能任凭皇后把他的手抓到快要抽筋,耐着性子说些宽心的话罢了。 这边皇后却是个怎么劝都不宽心的,她认定了是有人想害她,自己活不长了云云,只管一边抓着夜微言的手,一边交代后事般的没完没了: “皇上不用说话宽慰臣妾,臣妾心里明白,我这身子是渐渐不成了。唯盼死前给皇上诞下龙子,以解皇上的心头之患。只恨这宫中不靖,总有人加害臣妾,望陛下将来善待臣妾的孩子……” 皇后这边说得就快要听者动容、闻者落泪,夜微言那边却是越听脸越黑! 什么叫心头之患?这是在说朕无后吗? 这话谁都能说得,就是你这个统领后宫的皇后不该说! 还什么将来善待孩子,这是还没生就要逼着朕立太子吗? 何况朕也想要个孩子啊,真能生个嫡长子出来,朕立为太子也未尝不可,问题是得先生出来啊——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而且这些都可以先且不论,你身在怀孕有什么话朕听着也不怪你,可是朕这手……真疼啊! 其实一进了皇后宫里,田公公就已经把太医们挨个的拎出来敲打了一番。 开始太医们还有些支支吾吾,但田公公在宫里打滚了一辈子,真要是这论人心的功夫,却远非几个太医可以比拟的。 连唬带吓,总算有人吐露了事情,皇后的身子其实没大问题,就是疑神疑鬼的总担心有人害她,终日歇斯底里的连哭带闹,太医们害怕这么下去胎儿出问题牵连自己,这才有了那份奏报。 夜微言看看被皇后抓得青筋暴起的手,心里这叫一个搓火! 身为大魏天子,在这里宽慰一个身子没大事儿的人,却听了快两个时辰的遗言,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总不能没完没了下去吧? 夜微言只能无奈的拍着皇后的手道:“无妨无妨,你要相信朕会保护你的。朕已经派了很多人来保护你,你身子不舒服不是有太医院吗?实在不行朕给你发皇榜,招天下名医……” 这些话夜微言不过是随口说来,关键在于要拍着皇后的手说,这手也攥得太狠了,朕先得想个法子把它松开啊。 可偏偏就是这句话出了纰漏,那一句招天下名医倒是触动了皇后的心思,只听她大叫道: “皇上,臣妾不要什么天下名医,就瑜郡主府上那位小沐神医,有他一人足矣!皇上若是能下旨征调他来给臣妾调养身子,臣妾的命还能有救……不,臣妾一定能给皇上诞下龙子!” 一提起小沐神医,皇后眼睛都在发亮,她算是认准了沐阮了。也不管自己怀得是皇子还是宫女,似乎只要沐阮来给她听差,她的命就有救了,大魏国皇室后代的问题也解决了? 若光是皇后一个人的乱想也就罢了,关键是她在提起小沐神医的时候竟不知如何,身体里又仿佛涌出一股力气,抓着皇上的手又紧了紧…… “啊——!!!” 夜微言终于一下子叫了出来,什么天子风范皇家规矩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了,千言万语就化成一句皇上口谕: “来人,先给朕把皇后的手掰开!” 太监宫女人等赶紧上前伺候,那边皇后自是没法,只是她却眼泪婆娑地哭诉道: “皇上,连你也要抛弃臣妾了吗?臣妾如今已经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不行了。可是皇上却连手都不愿意和臣妾相握了吗?当年皇上曾对臣妾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行行行,朕给你去请!” 夜微言的头已经快炸了,之前自当知道皇后是能折腾的,可是没想到她如今怀了孕,竟反倒能折腾到了这般地步。此刻但求早早离开皇后宫中,一句话竟脱口而出。 皇后眼泪巴巴地道:“臣妾谢恩,臣妾终于知道,皇上的心里毕竟是有臣妾的……” 皇后还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念叨,夜微言却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沐小神医是那么容易去请的吗?那是徐若瑾的人! 而整个后宫之中,和徐若瑾最不对付的就是皇后了,找她借人定是没戏! 可是皇帝开了金口,那就是君无戏言。 何况旁边这么多太监宫女都看着呢,皇后也谢过恩了,夜微言总不能把刚才的话咽回去。 强征入宫?更不可能,徐若瑾那边毕竟还有个梁家,还有个梁霄!这是只能用君臣之情好好相处的。 夜微言心里别扭,一撇眼却看到田公公在旁边打眼色,登时心头一宽。 关键时刻还是田公公靠得住啊!知道为君分忧! 第1044章 借人 “田公公,你就去瑜郡主府走一趟,就说朕拜托她务必遣沐小神医进宫一下,皇后现在怀着孕确须调理,就当是帮朕一个忙了,朕日后必有补报!” 夜微言的口谕说得极尽委婉之意,又是拜托、又是请帮忙、又是补报的,换个臣子这算得上是圣眷及隆天恩浩荡了。 可是田公公哭丧着脸站在瑜郡主府门前的时候,只觉得头大如斗。 好端端的给皇上打什么眼色啊,其实他不过是想提醒一下皇上,小沐神医不是那么好请的,千万别冲动,咱们想办法把话往回圆。 可是谁知道皇上领会错了,直接把这差事发给了咱家? 这可是瑜郡主府,皇上这是金口玉言一开就派了差事,可咱家怎么办? 田公公只觉得嘴里泛酸,可还是得硬着头皮前来。等进了中厅好歹见到了徐若瑾,田公公都快哭出来了,只听一声尖利的太监嗓叫道: “瑜郡主,你大慈大悲救命啊!” “别别别,田公公您这是怎么了?快坐下说快坐下说。” 徐若瑾也是刚从灵阁忙完一堆事儿回来,眼见着田公公如此,连忙让丫鬟搬椅子沏茶。 “咱家……老奴还是站着说吧!” 田公公偷瞥了一下徐若瑾的脸色,居然连座都没敢落,磨叽了半天才道:“宫里出事儿了……” 徐若瑾猛然一惊道:“宫里出事儿了,是皇上还是太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田公公吞吞吐吐地道:“是……是皇后……” 徐若瑾脸色登时平和:“哦,是皇后啊……” 田公公心里头这个五味翻搅。 都知道整个皇宫里,瑜郡主和皇后是最不对付的,看看如今徐若瑾的脸色,只怕就算是皇后娘娘出了再大的事儿,到人家这里也不见得搭理! 可是没法子,该说还得说。 田公公战战兢兢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徐若瑾也真听得仔细。可是果然只换回了三个字—— “没空管!” 徐若瑾做事向来是不拖泥带水,站起身来就要回后宅。 田公公连忙拉住她道:“我的好郡主哎,您就伸把手吧!皇上也说了,这是请您帮忙,拜托您的事儿,皇上还说了,日后定有补报……” 徐若瑾摇头道:“别,皇上让我帮忙的事儿多了,我也不惦记什么补报。皇后娘娘若是真的不行了,就算冲着皇亲我帮上一把也未尝不可。可她明明是身体好得很,疑神疑鬼这种性子,谁又能帮得了她?” 田公公道:“那您也别一口回了啊,其实皇上也知道这不是医药的事情,可是皇后实在闹得厉害,您哪怕是带上沐神医,到皇后那边走个过场也行啊……” “不行不行!那也不能去!” 徐若瑾小脸一板:皇后是什么性子,我不说田公公您也知道,我带着沐神医进宫,她给我甩一堆脸子不说,到时候来个一哭二闹,没有沐神医就活不了,是不是又得劝我先把沐神医留宫里?” 田公公一时语塞,因为这事儿皇后还有可能干得出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到时候真把沐神医强留在宫里,瑜郡主能怎么办?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 可是他又不能说不请,只一味的哀求。 正折腾着,忽然方妈妈从外面进来,走到徐若瑾旁边轻声道:“郡主,云贵人那边出事了,沐神医已经赶了过去,您看是不是也过去瞧瞧?” 徐若瑾正愁脱不开身,一听方妈妈这话倒心里松了口气,皇上那边被皇后闹得没法子,可是这边瑜郡主府里还有一个啊,也是怀了龙种的,沐神医就一个人,这边也得顾吧? 姜还是老的辣,这个推脱找得好。 徐若瑾正要开口,那边田公公耳朵尖也听见了,都是宫里打滚一辈子的老人,对这等借口哪里肯信! 这可是皇差,皇差办不下来,田公公就没法回宫交代。可他又不敢和徐若瑾翻闹,只苦苦哀求不提。 方妈妈却是一脸的凝重,一边对田公公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徐若瑾道:“田公公,真不是老奴为郡主找托词,是真出事儿了。” 徐若瑾登时心里咯噔一下:“真出事儿了?” 自从楚云秀来到了郡主府,隐姓埋名地住进了后宅,徐若瑾和梁霄对她保护得极为严格,为此不惜和太后配合,大动干戈地招募了一堆宫人故布疑兵来打掩护,如今却是出事儿了? 徐若瑾二话不说的便往后宅赶去,皇后再怎么样那也是在宫里,就算出事也是宫里的事。 如果楚云秀在自己的郡主府里有个什么好歹,那可是泼天一般的干系,不知道多少人会被卷进去。 田公公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楚云秀送来郡主府,他是经手人之一,当初还帮着徐若瑾梳理过宫人,若真是云贵人出了点什么事儿,他也躲不过去。 这可不是皇后那边闹个不停的问题,看方妈妈的样子,怕是真出了大事儿了。 等到了后宅,最先迎上来的居然是红杏,她一脸焦急地对着徐若瑾低声道: “郡主,云贵人今天一直闹喜闹得厉害,早上起来就不停的吐,刚刚人吐晕过去了,沐小哥儿已经进了屋里,传出话来说云贵人这孩子……怕是有些悬!” 徐若瑾登时脸色大变,她是过来人,更是懂医理的内行。 当初怀着悠悠的时候同样闹过喜,可是从没闹得这样厉害。女人怀孕若是吐晕过去了,光是昏迷这一件事就可能要了腹中胎儿的命。 十晕九小产,要命最凶险。说得就是这个情况。 田公公也是明白人,在旁边一听登时也是急了:“这可怎么办?这……这要不要先报给皇上知道……” “闭嘴!”徐若瑾一声断喝,这时候不是什么通知不通知皇上的事儿,关键是先救人! 便在此时,房间里沐阮的怒喝声传出:“告诉郡主了没有?她怎么还没来?人命关天啊!” “我已到了!”徐若瑾答应一声,迈步就往屋子里面走,待见到楚云秀的样子,也不禁惊呆了! 第1045章 救人 楚云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已有些发灰,身上被插了十几根银针,人显然已经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昏厥状态。 “怎么才来!” 沐阮难得地见到一脑门子汗珠,看见徐若瑾进屋,很是不满地说了一句,接下里就是一连串的招呼做事。 下针、起针、配药、调服…… 徐若瑾没有半点迟疑,楚云秀的事情是不可能对外透露的,也正因如此,真出现问题的时候,能够调动人手极少,尤其是懂医药的,所以徐若瑾不得不亲自上阵。 总算是天可怜见,当徐若瑾和沐阮已经忙到浑身衣襟都快湿透了的时候,楚云秀终于在一连串的咳嗽下,喉咙里吐出了几口黏痰,人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瑜郡主姐姐……”眼看着徐若瑾在身边,楚云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闭嘴!”沐阮一声怒喝,却是仔细地观察了楚云秀的眼底,又开始皱着眉头诊脉。 徐若瑾径自走到了楚云秀的身边,为她擦了擦额头了冷汗,示意自己会一直在这里,轻轻地安抚着她。 这一次诊脉,沐阮比平时多花了很多时间,也仔细了很多。良久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人没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没问题,算是熬过了一关吧!” 徐若瑾也不禁松了口气,问道:“是怎么造成的?” 沐阮皱着眉头道:“没有中毒的迹象,应该也没人动手脚,就是她自己身子太弱,这段时间精神又太紧张,睡眠上出了很大的问题,惹出来闹喜过度。” 说罢也不等徐若瑾搭话,沐阮径自对着楚云秀道:“你也是,半个白天就吐了八九次,也不说早点派人告诉方妈妈,以后若是一个时辰里呕吐超过三次,立刻派人叫我!” 楚云秀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沐阮却早已经跑出去开方子煎药,再做下一步的事情了。 一沾上治病救人的问题,他总是这么风风火火。 徐若瑾抚摸了一下楚云秀的额头,轻轻地道:“你别害怕,沐阮看似很凶,其实人很善良。他是怕你出事,要换了别人啊,求他这么严格要求还未必能求得到呢。” “我明白……瑜郡主姐姐……还有沐神医都是待我很好的,就是我自己这身子不争气,这一次要不是你们,我是不是就要死了?”楚云秀发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徐若瑾轻轻叹了口气,安慰着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不是也挺过来了?做女人啊,本来怀孕就是要遭罪,正所谓好事多磨,如今把苦都受了,将来你就会越来越好了。” 楚云秀道:“可是……可是我害怕,这些天我老是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想,我怀的这是皇上的孩子。可我这身子又弱,生不出来怎么办,生的若是女儿又怎么办……” “想那么多干什么!皇上的孩子又怎么了?皇上就算是一国之君,若没有女人他自己生的出孩子来?生男生女,那不都是咱身上掉下来的肉!” 徐若瑾轻轻地打断了楚云秀的话,正色道:“什么为皇室传宗接代,什么身怀龙种,这些都是扯淡!你现在就是个将要做娘的女人,好好为自己活着,做最好的自己,才是最好的一辈子!” 整个大魏国里,恐怕也就是徐若瑾敢说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 什么权势名利,什么皇权派系,都先给老娘扔一边儿去。凭本心活着,这个才是徐若瑾想要的人生! “做最好的自己,才是最好的一辈子……”楚云秀本就是冰雪聪明之人,把徐若瑾的话反复咀嚼了几次,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对!做最好的自己,才是最好的一辈子!加油!”徐若瑾挥了挥小拳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加……油!” 楚云秀吃力地说着,脸上竟然露出微微的笑容。 她此刻身子太弱,说不了几句便已沉沉睡去,可是徐若瑾这个挥着小拳头的灿烂笑脸形象,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直到很久以后。 徐若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等到了院子里,田公公连忙迎上前来,小心地陪着笑脸道:“瑜郡主辛苦了,不知道云贵人可平安?” “人没事儿,孩子也没事儿了!” 徐若瑾没好气儿地回答,说着伸手指向身后的房子,劈头便是一句道:“可是人需要静养需要调理,沐神医可只有一个,是保这边,还是到皇宫里陪着皇后走过场?田公公你拿个主意吧!” 田公公登时愁眉苦脸,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沐神医确实只有一个,两边都是龙种,是给云贵人调理还是给皇后娘娘“调理”,他一个太监哪儿敢做这个主啊? 而且就算是皇上亲至,恐怕这决定也不是那么好下的。 不仅如此,瞅瞅瑜郡主的脾气脸色,压根儿就没打算管皇后的事儿,说来说去还是不肯借人的。 这哪儿是商量啊,根本就是让他回去告诉皇上,说沐神医得保着云贵人不能进宫么!可是皇上会同意吗?皇后那边也怀着龙种,闹得凶啊! 左右平衡了一阵子,却是越想问题越多,田公公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忽然福至心灵,满脸堆笑地凑到徐若瑾面前说道: “瑜郡主,咱家也不是非得要沐神医去皇后那边‘调理’。可是咱这老脑袋了,实在是愚笨,就求您给指条明路,咱家该怎么跟皇上交这个差回这个话儿?” 这就是明白着讨教怎么能交差敷衍过去了,可是徐若瑾正在心烦上,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儿地道:“爱怎么回话都可以,这种事我可不想掺和……等等!” 终归这是个麻烦,就算抵挡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倒不如一次把这类麻烦一劳永逸,干脆就都给它解决了! 徐若瑾脑海中灵光一闪,转瞬之间已经权衡好了利弊,对着田公公点点头道:“田公公,咱们历来相处得都不错,我倒是有个想法,您看看行不行?” 第1046章 支吾 田公公如蒙大赦,一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就跑到了徐若瑾面前,满脸堆欢地道:“瑜郡主您是聪明绝顶的人儿,肯给咱家指条明路,那还能有错的?您说,您说!” 徐若瑾微微一笑,开口在田公公耳边低声说了那么几句,只见田公公先是一惊,随后一愣,然后猛地一拍大腿道:“到底是瑜郡主,您指的这条道,绝了,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皇宫里,夜微言正陪在皇后的软塌前,烦躁无比。 之前答应了皇后去为她请沐神医,夜微言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派出了田公公亲自出马,可是折腾到了现在,人还没回来。 往来瑜郡主府上,其实用不了多久。 可是这田公公已经去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却没个回信儿。 看了看同样在眼巴巴等着的皇后,夜微言心里愈发的觉得没什么指望,能请的早请来了,田公公还没回来,显然是事不妥当。 夜微言已经开始考虑一会儿要怎么面对皇后的哭闹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等的疑神疑鬼,就算沐神医来了能解一时之急,天知道皇后又会闹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田公公回来了!” 外面一声通传,夜微言蓦然站起,虽说他也觉得从徐若瑾那里借来沐神医的希望不大,但终归有个盼头。 “老奴给皇上请安!”田公公见了夜微言和皇后,先行了个标准无比的宫礼,夜微言一看田公公是一个人回来,心立刻凉了半截。 皇后却是不管不顾,直接接了话头过去,嘶哑着声音道:“都宫里的老人这么多年了,赶紧回话便是,本宫身子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请什么安!沐神医人呢?” 这话一说,夜微言都面露苦笑. 什么就这个地步那个地步了? 就在田公公出去请人的这段时间里,他又把太医们好好地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是,皇后的身子实在是没什么事儿,就是太折腾! 田公公立即低头答道:“回皇上,回皇后娘娘话,老奴亲自去瑜郡主府上,见了瑜郡主也见了沐神医,可是……可是这个瑜郡主那边确有要事,所以……所以沐神医暂时无法离开郡主府!” 田公公支吾着,皇后却立刻炸了,声音嘶哑地道:“要事!本宫的身体算不算要事?什么要事比本宫的命更重要?什么叫无法离开郡主府?你怎么连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 “田公公随朕多年,一向勤勉精干,没请过沐神医来,想必是……想必是瑜郡主那边确有要事。当然啦,这个这个……这一次办事不力也是有的,回去朕自有责罚!” 夜微言含糊着打断了皇后的话,原本也没太指望能从徐若瑾手里把沐神医借过来,田公公又是从夜微言做太子时就跟着的东宫老人,两厢回护自是应有之义。 夜微言这是想岔开话题蒙混过关,至于对田公公自有责罚云云,也不过是托词罢了。 若是皇后当场发作非得要狠狠处罚田公公的话说了出来,那可就又是一番纠缠了。 可是没想到,田公公突然道:“启禀皇上,瑜郡主那边确有要事,此事关系到我大魏未来,皇上安危,朝廷要事……所以老奴特地冒罪赶回,求向皇上单独禀奏。” 要说田公公不愧是皇宫内院头一号大太监,这一堆什么大魏未来、皇上安危、朝廷要事之类的话说得顺溜之极,接话的时间更是掐得极准,连给皇后继续发作的机会都没留。 “啊?如此大事?” 夜微言也是微感诧异,但正好借坡下驴,屏退了左右将田公公带到偏殿,又派人将无关人等远远隔开,这才问起了田公公始末。 “皇上,瑜郡主那边真是出了大事!” 田公公则是一脸凝重之色,将徐若瑾府上云贵人差点出大问题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本是在宫里混成精的人物,将云贵人如何凶险,徐若瑾和沐阮如何奋力抢救等等又加润色,更显得此行不虚。 夜微言听得也是心惊,毕竟云贵人那边亦是龙种,思忖良久才道:“这……这确是大事,照你这么说,朕还真应该把沐神医留在郡主府以备不测了。” 田公公正色道:“不是应该,是必须啊。您忘了那宫中看不见的手?之前诸多嫔妃俱遭此害,太后和瑜郡主费了多少心血才将云贵人转移到宫外。此时若是轻动,难保不功亏一篑啊皇上!” 夜微言被提起那皇宫中“看不见的手”,也是脸色微变。 毕竟之前的教训太多,明明有嫔妃怀孕,却生生地折腾到皇帝至今无子,此事到现在仍未查明,实在让人担忧。 就说皇后疑神疑鬼,可说多半也是被之前这些发生的事情给吓的。 以太后如此精明之人,都是求了稳妥为上,这才把怀了孕的云贵人送到徐若瑾府上。 田公公极为郑重地道:“皇上,今日此去,老奴也知未必那么容易请得动沐神医,可是瑜郡主却告知老奴,她和沐神医反复研究云贵人的喜脉许久,有九成的可能,这一胎是一位皇子!” 楚云秀藏匿于徐若瑾的后宅,这是天大的干系,徐若瑾自然重视无比。 她和沐阮针对楚云秀的脉象和身体状况反复研究,真的是基本确定楚云秀腹中胎儿是一个男孩。 当初徐若瑾懒得卷入一些是非之中,因此暂且保密,但此事早晚还是要告诉夜微言的,包括太后那边,亦是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如今皇后偏偏在京都各方波澜暗涌之时纠缠不休,实际上非常有可能给灵阁给郡主府带来极大的危险,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加紧处理。 而田公公去郡主府走这一遭,却是一个将此消息送回宫里的极好契机。 这便是徐若瑾指给田公公的“明路”。 “是、是一位……皇子?!” 夜微言听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了一句,下一刻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作为大魏皇帝,夜微言眼下实在是太需要安安稳稳地有一位皇子了! 第1047章 男女 “你们告诉朕,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皇后寝宫的偏殿里,夜微言面对这一排负责伺候皇后的太医,声色俱厉。 太医们跪在地下一个个面如土色,这种话题是太医们最恐惧最忌讳提起的,天知道会因此被卷入什么事情里,然后一个不小心就稀里糊涂地掉了脑袋。 众人死一般的沉默。 夜微言大怒道:“朕知道你们害怕什么,但是朕和你们说明白,这一次朕不允许任何人推诿,到底什么情况,必须给朕说明白!” 田公公自是知道其中关节的,在一边也帮着皇帝连敲打带诱导,半天才有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说道: “回皇上话,不是臣等不说,实在是皇后娘娘最近精神不稳导致脉象紊乱,臣等能力有限,实在是判断不出来啊!要不然还是请沐神医这等大高手进宫,或可有清晰结果?” “对对对,还是请沐神医进宫判断,以沐神医这等水平必可有明确结果!” “皇后的脉象实在是太乱了,臣并非不想为皇上分忧,也曾数次试图寻找答案,只是为止奈何啊……” 逼急了,太医们倒是开了口,可是不是往皇后的病情问题上推脱,就是往沐神医那里找借口。 这种事情太医院自是驾轻就熟,说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的言语。 “够了,都下去吧。谁对外提起朕问过是男是女的问题,朕就诛他九族!” 夜微言大感头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警告几句让这群太监退下。 请沐阮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郡主府那里还有一个呢!而且十有八九是个皇子! 喝退了太医,夜微言回到皇后了寝宫,皇后迎面便道:“皇上,是不是瑜郡主不肯放沐神医进宫?连皇上口谕都不听,她……她这是想害臣妾,这是想让皇上无后,是抗旨大罪!是谋反!” 夜微言看着皇后依旧是那副歇斯底里的表情,心中便是一阵烦躁。 谁想让皇帝无后都有可能,就是徐若瑾不可能,人家瑜郡主还帮他养着云贵人呢! 夜微言含糊着安慰道:“瑜郡主家中也有她的难处,这个……这个国家大事,皇后就不要多打听了。你尽管安心养胎待产,朕必定保你平安……” 皇后听了这话,哪能安心?当即声泪俱下,哭了起来: “什么军国大事,臣妾的身子都这样了,皇上却还帮着那瑜郡主说话,没有沐神医,如何来得平安……” “行了!太医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你的身子根本没什么问题,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你就在宫里给朕好好养胎,什么疑神疑鬼的念头也不要有,自然平安!” 夜微言终于变了脸色,以他的性格,这已经是算很重的话了。 皇后直愣愣地看着夜微言,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朕还有事情要忙,皇后早些安歇,朕有空再来看你。”夜微言心情焦躁,带着田公公便离开皇后宫中。 一直等到夜微言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皇后才猛然脸色一变,苍白的面孔上忽然泛起了一丝潮红。 徐若瑾! 怎么又是她? 为什么每个人都帮她说话?为什么这些人都护着他?自己可是皇后啊! 皇后的指甲已经紧紧地掐入肉里,心中充满了嫉恨。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比起她这个皇后来,夜微言为什么更愿意相信徐若瑾? 她当然更不可能知道的是,就算没她这个皇后,现在的夜微言也是不肯调沐阮来宫里的。 郡主府内,沐阮叹了口气,对着徐若瑾说道:“楚云秀本来身子就弱,整天关在那个小小院子里,更容易胡思乱想。照这么下去只怕还要出事,你多安慰安慰她吧。” 沐阮医者父母心,对楚云秀还是尽心尽力了。 徐若瑾也很同情楚云秀,可是终不能把什么事情都放下,只陪着她说话解闷儿。 “这事儿我也明白,可是现在的京都看似平静,其实比之前还要凶险。楚云秀无论如何不能暴露出来,为今之计也只能咱们多关心些了。” 说罢,徐若瑾叫过身边的红杏,又多嘱咐了一些楚云秀的院子里要如何多加留意,很多事情要及时汇报等等。 徐若瑾本身便精通医术,生孩子又是自己有过经历的,许多具体细节自然布置得越发细致。 徐若瑾和沐阮在尽力地帮助楚云秀,不仅仅因为楚云秀是皇上的女人,是云贵人,也因为这个女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幸的,他们是真的动了心想帮助她。 但未必每一种不幸都是这样。 陆凌枫正在皇宫内的某间软塌旁听着皇后诉说她的不幸。 刚刚夜微言罕见地放下了重话拂袖离去,皇后哭哭啼啼地连愤恨加发泄了一通,随即就立刻派了人请国舅爷进宫。 说到底还是娘家人,嫁出去的女人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总是想找找娘家人撑腰的,这个道理天下都是一样。 皇后擦着眼泪愤愤地道:“全天下的皇后,哪有一个像本宫这样的?明明怀着龙子,居然还要受一个郡主的要挟,还什么瑜郡主?哪里有这么无法无天的郡主?凭什么皇上不教训她,反而来训本宫?” 陆凌枫本不愿进宫,可宫中来人却说皇后已危在旦夕,他半信半疑的来见。 果真不出他所料,皇后就是骗了他。 可来了也不能马上走,陆凌枫只能支起耳朵,听着皇后诉苦,谁让他还有个国舅爷的名头挂着? “哪有什么全天下的皇后,如今的天下就你一个皇后,当然没有人像你这样……” 皇后登时语塞,自家兄长这副样子虽然她从来都知道,但是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这么让人哭笑不得。 “谁跟你说这个了,本宫如今被那徐若瑾欺负到头上来了!怀着龙子的时候尚且被她挤兑刁难,日后不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这个做国舅爷的得管啊!” 陆凌枫盯着皇后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这确定是个皇子?若生出来是个公主怎么办?我找太医打听了,是男是女还没准儿呢!” “你……我这胎一定是个龙子,必须是个龙子!” 皇后为之无语,自家这位兄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有这么念叨皇后的国舅爷? 可是陆凌枫却依旧是那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优哉游哉地道: “好好好,皇后说是个龙子,那就是十足的龙子,未来的皇家嫡长子,可你这不挺能说能闹,很精神的么!身子哪有什么不妥?” 第1048章 兄妹 整个大魏国里,能够把皇后弄得这般没脾气又几乎接不上话的,恐怕只有陆凌枫陆这么一号了。 虽说这位国舅爷不着调是出了名的,可是被这等前言不搭后语似的一闹,皇后不知不觉间,渐渐冷静放松了下来。 皇上怒而离场所带来的那股情绪竟似渐渐消散了。 陆凌枫看着皇后,待到她再没了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眼中闪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毕竟是亲兄妹。 “本宫真是身子不妥,宫内处处有人想害本宫,太医又调养不了本宫的身子。偏偏你又不肯管本宫,别以为本宫真不明白,你就是不想插手本宫的事,故意的顾左右而言他!” “我又不是大夫,我能怎么管?行了,即是无事就好生休息,不要肆意胡闹,皇后的身体是第一位的!”陆凌枫双手一摊,却是转身便向宫外走去,准备立即溜了。 皇后忽然一声高叫:“哥!如今妹妹落了难处,你若不管我,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陆凌枫猛地停住了脚步。 多长时间了? “本宫”和“国舅”这种称呼似乎才是他和皇后之间的正确用语,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妹妹叫一声“哥”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陆凌枫转过身,看到的是皇后那张哭泣的脸。 不是之前和皇帝夜微言连哭带闹的那种哭,是那种低声抽泣,像是个孩子一样的哭。 陆凌枫转回身走来,轻轻拍了拍皇后因为抽泣而耸动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何苦?皇宫之中这么多年,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难道还没有让你变得成熟点吗?” 皇后啜泣道:“我这个皇后当得太累了,太害怕了,你不知道,每天都在担心是不是有人算计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能平安的生下来,这个皇后,妹妹当得不容易啊!” 陆凌枫不愿回想过往的日子,“当得容易、当不容易那也是自己选的,很多事情能放手处且放手,自不用这么辛苦。说说看,我有什么能帮你?” 皇后猛地抬头,脸上充满了惊喜,这一刻她等得太久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陆凌枫是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力。 “出来帮皇上做事,帮朝廷做事,这也就是等同于帮我!当年父亲在时,相爷府何等强盛!我便是因此而当上皇后,如今咱们家在朝中没有根基……” 陆凌枫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不过是想帮家人做些事情,却不是帮那个皇宫里的“皇后”。 皇后看了看陆凌枫的神色,轻轻叹气道:“重振相爷府,你总说要斟酌,真不知要斟酌到什么时候去!也罢,这样帮我你不愿意,那便说别的。” 陆凌枫闻言忽道:“你的身体没问题,这一点我已找太医反复调查过,确属无恙。你只需要好好静养待产,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这样下去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皇后根本听不进去,当即又怒了起来:“不可能!我这身体就是有毛病,你没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吗?你便是信那些没用的太医,也不肯信我?” 陆凌枫心中的失落之意更浓,皱眉道:“那你想怎样?非得请沐阮?瑜郡主是必不放人的!若我做,便安排机会场面,你和她想法子修复关系,她其实很关心她的朋友,到时候自然会帮你……” “凭什么!我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凭什么要去求一个野路子的郡主朋友!她算个什么东西!”皇后没想到陆凌枫会这样说! 陆凌枫苦心相劝:“这不是谁求谁做朋友,朋友不是求来的……” 皇后尖叫着打断了陆凌枫的话道:“不必多言,那徐若瑾若不愿意,你便去想办法拿捏她和梁霄的把柄,让他们不得不把人交出来。至不济就是派人去抢,去抓!去绑人!就是用强也得把沐神医给我带来!” 皇后尖利的声音刺痛了陆凌枫的耳膜,他安静地看着皇后,一反平时不羁随性之态,心却已经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一入皇室多薄情,太多事情已经不是陆凌枫想为家人做些事,而是皇后会不会以家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了。 陆凌枫看着皇后,一字一句地道:“你的身体没问题,不要胡思乱想。此事谨记!皇宫中若有人想害你,我自会去查。此事谨记!徐若瑾和梁霄任何一人,只能合作不能用强,更别说他们夫妇联手,此事尤须谨记!” 说罢陆凌枫站起身,对着皇后一揖到地道:“此皆微臣肺腑之言,望皇后娘娘听之信之。有些心结,必须娘娘自己解开,这路才能走得顺畅,否则臣虽是国舅,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皇后原本歇斯底里的神态僵硬地凝固在脸上,原本兄妹之情正浓,怎么就忽然又变回了皇后和国舅这种气氛? “哥哥!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愿意出来做官重振相爷府也就罢了。本宫的事情你总不能说不管,毕竟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皇后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陆凌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多保重,微臣告退!” 再施一礼,陆凌枫慢慢地走向了宫殿的出口,那远去的背影依旧洒脱不羁,只是却似乎多了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再来一次的话,当年我会用尽一切的手段,阻止父亲送你入宫争这个皇后。即便为此和很多人闹翻也在所不惜!” 大门处,陆凌枫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轻声留下了一句话,随即飘然远去。 皇后怔怔地看着陆凌枫远去,她怎么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连她的亲哥哥都不帮她,还要她和徐若瑾修好做朋友?这个徐若瑾到底有什么好? 发了一会儿怔,因为身体不妥而在软塌上修养了数日的皇后忽然坐起了身来,在一众负责伺候的太监宫女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居然下了地。 皇后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孕,站直了身子,依旧是宫廷之气十足,就像之前她在巡视后宫一般,似乎非如此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徐若瑾,本宫必会让你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皇后,什么叫做母仪天下!” 第1049章 填房 灵阁之中,十二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酒坛子已经竖起,这是徐若瑾从京都最有名的瓷陶作坊“陶神坊”特别定制的。 陶神坊原本只做精巧之物,亦是有京都皇家背景的作坊,最近学灵阁走订制路线,也学会了限量贩售。 但一听说要做如此巨大之物,连称不做。 徐若瑾让顺哥儿拿着自己的帖子去陶神坊去亲自走了一趟。顺哥刻意地不带银票,带着一大马车明晃晃的现银招摇过市。到了陶神坊却刻意地把一把尖刀戳在了柜上。 京都守卫和京都尹的巡检闻讯赶来,顺哥儿只把瑜郡主府的帖子亮了亮。带队的守卫半句话都没说,直接收队扭头就走。 等顺哥儿回来的时候,不光带回来对方准备连夜开窑治器的消息,还带回来陶神坊大掌柜的一句话: “早知道是瑜郡主您灵阁要的物件,小的就是把所有生意都停了,也得保您这十二个酒坛子啊!以后灵阁但凡要什么酒具,陶神坊责无旁贷,给您赶工永远排在别人前面!” 为了央求顺哥儿稍这句话,陶神坊大掌柜又是说好话、又是私下塞茶水钱,足足讨好了半个时辰。 徐若瑾对此事挺满意。 但更满意的是在灵阁和春草历练了这些时日,顺哥儿在生意经上已越发地成长起来了。 至于陶神坊大掌柜的那些言语,听听就罢了。 现在徐若瑾最为关心的还是酒的质量,太后寿宴时所用的酒早已定型,可灵阁这一轮重新开张的新品却更是要下些功夫的。 定药、调味、制浆、酵酒……太多事情徐若瑾亲力亲为地插手。作为一个对于手艺追求永无止境的人,徐若瑾心中对自己的要求便是,每一次新品,都要比之前的更好! 无数的事情忙得昏天黑地,忽然听下面人来报,说是吕晨君求见郡主,已经央求了好几天了。 吕晨君? 若是不提,徐若瑾几乎忘记了这个人,仔细一想才记起,这吕晨君是徐子麟后娶的填房,这门亲事似乎还是夜微澜给他张罗的? 虽说这个没有血缘的徐家实在没给徐若瑾留下什么好回忆,但有些事终究还是脱不开。让人去领了吕晨君来见,徐若瑾则坐在一边儿边歇边等。 吕晨君很快便来,看着装扮的还算中规中矩,开口便道: “见过姑奶奶!” 这句称呼一说,徐若瑾不禁秀眉微皱,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中却已经有人忍不住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出来。 在她们的眼里,如今旁人见了徐若瑾,哪个不恭恭敬敬地称上一声给瑜郡主?充其量也就是一些梁家的老人叫上一声梁四奶奶,偏偏吕晨君来上个新称呼。 这是要从徐子麟那边论起,提醒徐若瑾一下她的身份吗?还是等着一会儿让徐若瑾称她一声嫂子? 徐若瑾待人宽厚,和亲近之人更是不在意那些规矩之类的东西。 可她身边的人,诸如红杏等可不这么想。 不过一个填房罢了,居然也在这里抬身份?居然在灵阁里拿瑜郡主抬身份? 徐若瑾微微摆了摆手,制止了红杏尚未出口的喝止,平静地对吕晨君道: “听下面人说你央求着见我已经好几次了,我近日也忙倒是忽略了你,说吧,有什么事儿?” 这话说得红杏等人心里大事佩服,以徐若瑾郡主之尊,若是和这女人计较都是失了身份,告诉这人忽视了她,才是最好的! 吕晨君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道:“确是有要事,大爷从进了京都便离开,如今也有日子了,可是一直没有音信。我是想问一下,如今姑奶奶这边可有大爷的音讯?” 这说得却是当初徐子麟私下跑了的事情,徐若瑾闻言更是不喜。 这吕晨君一口一个大爷一口一个姑奶奶,这是咬住了徐家这层关系来攀连自己了? 徐若瑾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吕晨君连连碰软钉子,咬着嘴唇道:“那不知姑奶奶可有派人去找过大爷?我们娘俩儿如今在这里住着,终日也不见大爷,郡主应该……” “郡主她想要怎么做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方妈妈突然插口道:“郡主乃是皇上赐姓御封,你一个填房不知行礼请安也就罢了,不要再张口闭口的姑奶奶大爷之类,在灵阁里就算称爷,也只有梁四爷一个!朝廷有职有封之人要称官封,身为填房,要懂规矩!” 吕晨君处处以徐家攀联徐若瑾,房中自是人人都看不惯,方妈妈这一下截话,不光点出她的不对,更是入理入扣。 吕晨君登时色变,挣扎着强辩道:“方妈妈这话言重了,既是亲戚,我称一声姑奶奶有何不可?我自涪陵王府出身,规矩自是懂的,郡主和大爷毕竟都是姓徐……” 吕晨君犹自在那里自说自话个不停,方妈妈那边微微一笑,眼光中的意思却是只是不屑,你既然知道规矩却又不做,那却比不懂规矩更加不堪。 刚才截你吕晨君一句,意思自是你这等自抬身份的,着实没必要郡主搭理,现在再做强辩,倒是所有人都没必要搭理你了。 有方妈妈带了头,几个丫鬟们自是闭嘴不言。你想自抬身份,那就连我们这些做丫鬟的都懒得理你! 吕晨君却还在那里自说自话的讲个不停,对别人的目光恍若不见。 徐若瑾对于身边之人自是满意的,方妈妈自不用提,如今身边这些丫鬟们也越来越有默契了。 至于吕晨君如何的卖力表演,那却是无所谓的事情。 不过徐若瑾也有些好奇,这吕晨君出身于涪陵王府那边,明显便是夜微澜派来盯着徐子麟的。从她这副说女人话儿攀连徐家等种种手段,也知道挖坑铺垫来钓徐若瑾的话寻找机会。 这也还算有几分精明,难怪以徐子麟那副性子,倒也被她顶的很近。估计还在涪陵王府还受过些教导训练之类的,可是她这么一番做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己的事情还多着呢,没时间看她在这里表演。此人观察一下也就够了,更没必要陪她玩什么斗心眼儿挖坑! 第1050章 伸手 房间里的气氛出奇地冷,吕晨君卖力地表演,起劲地想勾着徐若瑾的话头,却没有人搭理。 忽然徐若瑾道:“去泡杯茶来,若是她说得口渴了,便给她润润嗓子。什么时候她想说实话了,就跟方妈妈说一声,让方妈妈告诉我!” 说罢,徐若瑾起身便要往外走,吕晨君猛地站起,尖叫一声:“瑜郡主,你莫要太目中无人!” 徐若瑾只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吕晨君攥着手,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肉里。恨声道:“郡主若是如此不通情理,我便带着孩子自己去找我相公,总不能就这么在这里没完没了地拖着。” “哦?”徐若瑾微一停步,淡淡地道:“天下这么大,你又要到哪里去找徐子麟?” 吕晨君咬着牙道:“我娘家出身于涪陵王府,自是去求我娘家帮忙找人!” 徐若瑾微微冷笑,那边吕晨君猛地悚然一惊,脸色却已经变了。 原本这吕晨君变着法子撩拨,不过是想勾起话头,好拿话挤兑住徐若瑾,寻个带着徐子麟的儿子徐少卿出府的机会。 谁料折腾了折腾了半天,却只是被人冷场子晾在了那里。 最终吕晨君反倒把她自己弄得心浮气躁,这一句娘家出身于涪陵王府云云出口,她立刻后悔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卖力表演半天,什么机会没捞着,反倒是把意图给泄了。 而这一切,面前的徐若瑾根本都没动什么心思,甚至是没怎么动嘴! 她原本自视甚高,还存着为涪陵王府立功的心,可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双方的差距居然能有这么大! 这其实也不能怪吕晨君,似她这等人物,原本也没什么机会领教瑜郡主的厉害之处。 “如今涪陵王世子便在京都,必有办法!我的娘家乃是涪陵王世子的……” 吕晨君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如今她已经不想什么把徐子麟的儿子弄出去的事情,只盼着借涪陵王府和夜微澜的背景,能落个自保便是知足。 否则整日在这灵阁的屋中囚禁着,吕晨君发自内心的没有安全感! 徐若瑾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既是徐家的填房,便该认清楚你此时的身份。既嫁了过来,以后便与涪陵王府再无半点瓜葛。把她带下去,找几个宫里出来的,教教什么是规矩!” 吕晨君忽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怔怔地站在了那里。旁边自有两个仆妇过来将她带走。 如今灵阁连基层的伙计都有不少宫辞时被招来的宫中之人,给吕晨君这样的人教规矩,那些老宫嬷、老太监自然有得是手段。 吕晨君没等再说几句,就直接被拽了下去。 徐若瑾思忖片刻,叫过顺哥儿和春草道:“让这个女人以后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照顾孩子便是。尤其记住了,少卿那孩子毕竟是无辜的,顺哥儿看紧了点儿,不要让他出什么意外。” 对于这种拿孩子****招的事情,徐若瑾从来都是深恶痛绝的,又嘱咐了几句,顺哥儿和香草自领命而去, “夜微澜……你终于开始要向这边伸手了吗?”徐若瑾心中默念,似吕晨君这种小角色她并不在意,可夜微澜的人终于开始在这边的动作,却让她十分警惕。 更何况吕晨君为什么要带孩子出去?十有八九是拿去要挟徐子麟!那跑了的徐子麟,现在又在替夜微澜做事? 不知道出门在外的梁霄知不知道这些…… 一连串的事情涌入徐若瑾的脑海,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又听下面的人来报,说是涪陵王府的世子妃来了。 “三姐来了?”徐若瑾微微一怔,要说起梁芳茹,反倒是涪陵王府中,她和梁霄最担心、最在意的人。 梁芳茹一身皇家打扮,见了徐若瑾又是开心又是抱歉地道:“四弟妹近来可好?上次你派人来请吃茶,我却是和世子早已有约,今儿来是要给四弟妹赔罪了,咱们俩也好好地说说私房话儿!” 徐若瑾笑道:“三姐怎么这么见外了,不过吃茶闲话儿,顺便请姐姐看看我这酒铺子要是重开张还有哪些不足,哪儿来得什么赔罪!走,咱们自己说话儿去!” 梁芳茹早在梁家闺中的时候便和徐若瑾是相处甚密,原本乃是贴心的,便因她嫁入涪陵王府之后才有几分生疏。 而且在徐若瑾有孕之时,梁霄几次与梁芳茹黑了脸子,这才让梁芳茹有几分尴尬。 可见徐若瑾见到自己时仍旧那般亲热,她拘谨的心也略松几分。 可心中的那股子酸涩,是遮掩不住的…… 徐若瑾陪着她在灵阁里走走转转,随手指点灵阁诸般事物说说笑笑,梁芳茹尤其对那十二个巨型酒坛子赞叹不已。 可是徐若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梁芳茹的笑容仍然显得温柔而美丽,可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与以前相比,梁芳茹总显得有些不妥了。 进了内院坐定吃茶,二人自又说了些私房话儿,徐若瑾忽然道:“三姐最近气色倒是有些差,要不要我让沐阮来给三姐诊诊脉?莫不是最近世子对三姐不好了?” 察觉不妥而藏在心里,这不是徐若瑾的风格。 更何况是对她和梁霄都最担心的梁芳茹。 这话本是随口试探之言,可是梁芳茹却显得大为紧张,支支吾吾地道:“没有啊,世子对我很好的……我倒没觉出什么气色差啊,沐阮就别叫了,四弟妹你灵阁重新开张,想来他也是很忙的……” 徐若瑾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梁芳茹本就是个柔弱性子,更是个不会说话遮掩的,如此这等支支吾吾表现,怕还真是有事儿了。 再随口试探几句,梁芳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不停地撇开话题,这反倒让徐若瑾的担心更重。 扭头看向曹嬷嬷,这老嬷嬷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任凭徐若瑾怎么看她,就是在一旁垂手而立,一声都不吭。 徐若瑾看看曹嬷嬷,又看看梁芳茹,忽然说道:“三姐,我有些事情要请教曹嬷嬷,能不能让我和曹嬷嬷单独谈几句?” 梁芳茹自是知道徐若瑾和曹嬷嬷二人都与朝霞公主有着莫大干系,只当徐若瑾有私事要问,当下点头应允。 徐若瑾吩咐春草陪着梁芳茹去灵阁的各处转转看看,她则把曹嬷嬷拽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室。 和曹嬷嬷两人独处,徐若瑾却劈头便是一句问道:“曹嬷嬷,涪陵王府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夜微澜到底对三姐姐做了什么?怎么她会变成这样?” 第1051章 冷淡 对于徐若瑾单刀直入的一问,曹嬷嬷却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若瑾,一句不说,一句不问,这种感觉让徐若瑾很不舒服,却也没有再问出口。 她不单要听曹嬷嬷的回答,也要看她的态度…… 过了好半晌,曹嬷嬷才道: “老奴既随着世子妃进了涪陵王府,自也便是世子妃的人,每日里只管伺候世子妃起居穿戴行走规矩。至于其他的事情,老奴便该守老奴的本分,既不关注,也不知晓。瑜郡主这是问错人了。” 徐若瑾听得眉头大皱,曹嬷嬷本是朝霞郡主身边之人,之前因为力劝自己利用梁家势力为朝霞公主翻案,而自己没有明确给她一个结果,便就此对自己不满起来。 对于这种不满,徐若瑾倒并不怪曹嬷嬷,这老嬷嬷当年能甘冒奇险把尚在襁褓之中的另一个“徐若瑾”从宫里抱出来,就足以证明她对朝霞公主的忠心,现在对自己不满也是因为如此。 对于真正忠诚的人,徐若瑾始终怀有一份敬意,何况这位曹嬷嬷忠诚的对象乃是自己的生母朝霞公主,就更没必要再去责怪她了。 只是这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曹嬷嬷能对自己冷淡若斯,说到底还是人年纪大了容易执拗,要想和认死理的老嬷嬷讲清楚某些事情,那可还真是有点麻烦。 徐若瑾想了一想,轻声道:“若是时间重流,再来一次的话,曹嬷嬷可还会在那纷乱的年代,把一个女婴从宫里拼死抱出来吗?” 曹嬷嬷面无表情的脸上陡然神色微变,似没想到徐若瑾会问出这样的话。 “老奴当年不知后来会有徐若瑾或是瑜郡主,只知这是朝霞公主的亲生骨肉。莫说再来一次,就算千次万次,老奴也会拼了老命来做此事的。” 徐若瑾心中暗叹一声,这老嬷嬷对朝霞公主的死忠确实令人敬佩,自己与她之间那个结,还是应该解开。 只是刚刚这句话里曹嬷嬷的意思也很清楚,当年她抱出来的是朝霞公主的女儿罢了,如今怎么样是另外一回事,表明了还是对徐若瑾心有怨念。 徐若瑾认真地道:“今日当初,必有渊源,曹嬷嬷忠诚可鉴日月,当初即是将我抱了出来,现在又何必为难?曹嬷嬷如今与我赌气,究竟是盼着我和朝霞公主亲近呢?还是相反?” 曹嬷嬷猛然间浑身一震,脸色变幻不定,半天才苦笑道: “让朝霞公主的女儿与她不亲近,这种事老奴确是干不出来。郡主又何必苦苦相逼?若真因为老奴的赌气而造成了这种局面,倒是老奴对不起主子了。” 徐若瑾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和曹嬷嬷之间的疙瘩并非不能解,这老嬷嬷如今已是松动了不少。 “曹嬷嬷您是精明人,涪陵王世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您很清楚。今日就在您来之前,还有人想在此地搞些阴招,背后之人便是夜微澜。” 徐若瑾看向曹嬷嬷,诚恳地道:“如今我嫁给了梁霄,和梁家已是一体,有些事无论从道理、从情分,我必须要管。更何况三姐姐也是嬷嬷您一手教出来,难道您对她就一点情分没有吗?” 曹嬷嬷只觉得一阵恍惚,徐若瑾认真的样子,仿佛昔日的朝霞公主又出现在了眼前。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当年,哪些是现在。 曹嬷嬷摇摇头,挥掉她脑中的臆想,苦笑道:“郡主的聪明,胜过老奴百倍。世子妃并不是真快乐,您何尝看不出来?是谁能让她不开心,您又何尝猜测不到?” 徐若瑾喃喃地道:“夜微澜……除了他还能有谁?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嬷嬷像是回答徐若瑾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唠叨道: “一个女人若是有了心爱的男人,除了惦记他还能惦记什么?可你只惦记着他,他却只拿你当个幌子挥来挥去,心中自然难免抑郁,若是个性子柔弱有苦不说的,就更难了……” 都是精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梁芳茹被夜微澜迷住,但夜微澜的心中,她并没有太大地位,表面上的恩宠,短暂如过眼浮云,总有消散的那一天。 偏梁芳茹那性子,其实就是个有苦说不出的。 既是爱上了夜微澜,那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肯往外讲,就算是对着徐若瑾,也是不肯吐露半个字的。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曹嬷嬷一眼,知道她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轻轻地道:“如此多谢曹嬷嬷提点,若瑾记下了。” “不敢当郡主这般话,谈不上什么提点,就是人老了爱唠叨而已。”曹嬷嬷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郡主倒是很有人情味儿,只可惜您关心的人虽多,那最该关心的却又如何?真是一个人一个活法,倒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郡主活得这般洒脱,只关心自己的想法就行了!” 徐若瑾听出她语带讥讽,知道这老嬷嬷又是想起了还在宫里圈禁着的朝霞郡主,这是指摘自己有心思去在乎梁芳茹,对朝霞公主那边却无声无息了。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这是先帝朝的大案,是皇家不能提起的疮疤! 且不说一旦翻出这事来会有多少人卷进去,单是现在京都中各方势力风云聚会暗流涌动,一点风吹草动落到有心人手里都会被大做文章,眼下绝不是兴起这番事情的好时机! 徐若瑾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曹嬷嬷所想,若瑾明白。可是您这份评价我并不接受,一切有待日后再定!” 曹嬷嬷登时脸有愤怒之色,索性更加挑明了说道: “瑜郡主,上次老奴提起此事,您说日后再定,这次老奴提起您又说日后再定,到底要日后再定到什么时候?今日就请您给老奴来个痛快话儿,朝霞公主尚在宫中圈禁,您到底救还是不救?” 徐若瑾心中暗叹一声,这位曹嬷嬷对忠心可嘉,精明劲儿也是够的,可怎奈一沾到朝霞公主的事情,就如此的冲动? 如此焦躁的心态,真能救朝霞公主出来才怪! 不光是不能现在就答应她,甚至不能明白的表态告诉她,如何把朝霞公主救出来这件事,自己其实已经思考了很久! 第1052章 收买 思虑虽多,但这时候不能有半点儿的拖泥带水。 徐若瑾冷静地道:“想帮朝霞公主摆脱圈禁,未必是这么个冲动的做法,现在不做,自然有不做的理由。曹嬷嬷,请你照顾好世子妃。其他的事情,暂与你无关!” 曹嬷嬷冷笑道:“老奴照顾世子妃是本分,自当去做。可郡主不能总是这么含糊下去,既说老奴冲动,那请问郡主又该如何去救?” 徐若瑾反问道:“我却是记得上次六王爷突袭宫中之时,宫里布置在朝霞公主身边的乃是司徒家族之人。曹嬷嬷想来必是和朝霞公主有联系的法子,不知道您是怎么绕开司徒家族这一关的?” 这一句话却是问到了要害之处。 曹嬷嬷原本冷笑的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似乎在拿不定主意,不知是不是把和朝霞公主联系的渠道透露出来。 徐若瑾看到她沉默不语,摇摇头道:“嬷嬷若是不肯说,那这事不讲也罢。可是我徐若瑾有一句话摆在这里——我对朝霞公主绝无伤害之心!曹嬷嬷可信否?” 曹嬷嬷权衡一番,咬牙道:“好,我告诉你,上次给宫中的主子传递信息,司徒家族不是被绕开的,是被老奴……收买的!就是他们的人帮我把消息送进宫里去的!” 司徒家族被收买? 徐若瑾大吃一惊! 司徒家族是秘密保护皇室的家族,从开国以来就被委以重任,如今居然能被收买而为宫内宫外暗通款曲? 而且,既是曹嬷嬷能收买他们,或许宫内宫外也有别人也能收买他们!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徐若瑾脑海中划过,那位被圈禁在宫中的朝霞公主,难道已经收买了司徒家族很多人? 甚至……整个司徒家族! 这个念头冒出,徐若瑾自己都吓了自己一大跳! 可随着对朝霞公主的了解越来越多,一个疑惑在徐若瑾的心中也就越来越重,自己这位生母只怕并非是和外人有私情那么简单,很多当年的事情,似乎都有她的影子。 这一连串的念头一闪而过,只是还没等徐若瑾和曹嬷嬷再做细谈,却被其他事情打断。 夜微澜来了。 这位涪陵王世子依旧保持着完美的风度,在灵阁门口微笑地等待着徐若瑾的出现。 虽然并不是正式地拜访府衙,涪陵王府的烫金明黄帖子却早由下人递进了进去。 这自然引起了门口那些在灵阁门口占位子的围观众人在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涪陵王世子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好风度啊!” “那还用说?人家是什么人,金枝玉叶啊!如今涪陵王已经入了皇陵,过不了多久这位世子就是新涪陵王了吧!” “咦?这位涪陵王世子和瑜郡主长得好像啊,难道外面的传闻是真的?瑜郡主其实是宫里那位的……” “嘘!这话题可别乱谈,会掉脑袋的!”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夜微澜倒是也不在意,心中惦记的却是其他事情。 今日他本是去拜会一名朝中重臣,回府后却发现梁芳茹并不在府中,而是来找徐若瑾吃茶说话儿,夜微澜连等都没等,扭头直奔灵阁而来。 在夜微澜的布局里,梁芳茹是极重要的一环,是绝对不能脱离他控制的。 而今她居然擅自来了灵阁,自己都不知道,这对于夜微澜而言就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做事必须完美才是夜微澜的风格。 他必须要让梁芳茹的一言一行都按照他的意志来的,不能有半点的节外生枝。 更何况梁芳茹来的是灵阁,见的人是徐若瑾? 夜微澜心底计算之时,徐若瑾已经带着梁芳茹和曹嬷嬷等人来到了门口,只听一声“瑜郡主出来啦”,外面的各色人等登时轰然热闹了起来。 原本对夜微澜窃窃私语式的议论,在徐若瑾露面的一瞬间转变成了震天价的喧嚣,讨好的喝彩的赞美的,无数人想引起徐若瑾的注意,连着半条街都沸腾起来。 夜微澜高声笑道:“久闻灵阁还没重新开业,排队的人已经为了占个好位子堵了街。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瑜郡主的人气之高,京都近几十年来绝对独一无二!” 夜微澜显然是非常懂得如何调动场面,他领头一呼,外面自然是应者云集,喧嚣声又大了许多。 徐若瑾心中却极为不喜。 先不说夜微澜如今的某些手段已经渐渐的浮出水面,梁芳茹不过是心中抑郁来找自己说些私房话儿,他这就急匆匆地赶来? 这种必须把人拿捏在手心里任他控制的做派,就让徐若瑾极为反感。 更别说上午刚刚出了一档子吕晨君的事情,手已经伸到灵阁来了。想通过孩子来拿捏徐家,徐家对夜微澜的价值是什么?其实背后有所关联的不还是徐若瑾? 瞥了一眼夜微澜,徐若瑾没好气儿地道:“世子爷谬赞了,不过小小酒铺,可当不得如此夸耀。倒是世子爷您不去忙着您那些大事,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还没开张的买卖?” 这话一出,自然有给对方碰软钉子之意。 只是徐若瑾刚回这么一句,旁边的梁芳茹却大为紧张,涪陵王府和梁家关系不是很好的吗?之前还颇有合作的样子,怎么四弟妹见了世子,倒似有些不快? 梁芳茹这副神色自然是落在了很多人眼里,旁边曹嬷嬷心中一声叹息,这可怜的世子妃,如今怕是只有她还天真的以为两边的关系亲密无比了。 夜微澜却对梁芳茹的反应非常满意,望着徐若瑾笑道:“哪里有什么大事,我现在不过是个闲散世子,若不是雪灾封路早就回了西北,眼看着灵阁如此火爆,我也想来排个位子啊!” 夜微澜话音未落,旁边自有王老太监尖声叫道:“世子有令,今后凡逢年过节及喜庆丧礼等大事,涪陵王府酒水只用灵阁所出,王府为此常年派人留驻京都,专办灵阁采买!” 这王老太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外面又是一阵震天价的喝彩之声。 夜微澜高声笑道:“瑜郡主以为如何?我这做皇兄的怕排不上队特地来讨个便宜,还望瑜郡主多少给个面子。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儿,不用世子妃再来帮本世子说情儿吧?” 话是对徐若瑾说的,夜微澜的眼睛却看向了旁边的梁芳茹…… 第1053章 尴尬 “不会不会,四弟妹人很好的,世子又是捧她的场,哪有不行的道理。”梁芳茹急忙拉着徐若瑾道,“你说是吧,四弟妹!” 徐若瑾看着梁芳茹这紧张的样子,心中颇有些无奈。 刚刚夜微澜来灵阁的消息传进来,她就急急忙忙地拉着众人跑到门口,生怕和夜微澜相见晚了一般。 可是夜微澜所说那些必须用灵阁的酒、派常驻人手买酒之类的废话,哪里是捧徐若瑾生意那么简单? 一句长期驻留人手买酒,这就是借着灵阁的旗号长期养了一票人马在京都,还是可以大摇大摆放在明面上的! 更何况,就算是生意往来,非要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大肆宣扬一番? 这口口相传出去,无数朝中势力会只当双方是刻意做给人看的,是表态要加强联盟! 而且,夜微澜还要借着梁芳茹的关系扯上自己,这是让自己不答应都不行啊! 光是联姻还不够,还要把灵阁甚至梁家捆死在夜微澜这条船上吗? 徐若瑾环顾周围,只见很多人在彼此谈论,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了: “要说灵阁的酒就是好,连涪陵王世子这样的人物,都只用灵阁的酒了。” “切,你这是有所不知,人家涪陵王府和梁家是什么关系?这是来捧场呢!看见这位世子妃没有,以前就是梁家的三小姐,你连这都不知,在京都怎么混的?” “敢情如此啊!那人家可是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啧啧啧,这梁家有银子有军权,涪陵王府又是实权王爷,这在朝中可不得了啊……” 京都民众,最爱谈论的就是这等权贵之间的关系。 夜微澜依旧在微笑着,这笑容依旧是那么完美。 这不过一次买酒而已,他相信最晚明天,他的名声会更加响亮,他和梁家的关系会再一次被无数人强调。 若是能就此一步一步把梁家慢慢绑上自己的战车,那这次意外,也许反倒是个完美的开始? 无数双眼睛盯着看,徐若瑾却忽然微微一笑。 “世子爷的厚爱,真是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呢!” 徐若瑾微一凝神,平静地道:“既是世子妃出面,这个人情我必是要卖的,涪陵王府用酒,灵阁自然要选美酒好酒供应就是,派人长留京都采购,却是大可不必了。” 旁边梁芳茹登时急道:“四弟妹,你这是……” 徐若瑾轻轻拉了一下梁芳茹的手,却不给旁人再有什么插话的机会,径自说道: “世子爷可还记得,当初你我二人还有梁左都督曾聊过灵阁在西北开分号之事。既是如此,那便今日把这事定下来,到时候我就把灵阁的分号开在涪陵王府的旁边,最方便您买酒,不知世子爷意下如何?” 这番话入情入理,便是夜微澜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含笑点头道: “如此说来,倒是要让瑜郡主多费心了,我一回西北就张罗此事,必让这灵阁分号开得红红火火!” 徐若瑾这才牵着梁芳茹的手道:“如此最好,三姐姐将来回了西北,也不愁没有咱们家里酿的酒喝了。回头我再调几个方子的酒,专门给你一人饮用。” 梁芳茹笑道:“这可使不得,我哪里有这等福分,让弟妹如此操心,就只为我一人?” “有什么使不得?单凭我们梁家的姑奶奶,就受的起这等福分!就三姐姐一个人喝,谁都不给!” 徐若瑾小下巴一扬,伸手一指夜微澜,“尤其不给他!” 周围一阵哄笑,这就是做女人的好处了。 偶尔说些话,别人也只当你是撒娇卖萌,或是谈笑间的私房女人话儿了。就算徐若瑾话里话外颇有指着和尚骂贼秃之意,夜微澜又能如何? “好好好,本世子这是把瑜郡主给得罪了,瑜郡主在上,我这个做义兄的给你赔罪了!” 夜微澜城府极深,一派谈笑风声的样子抱拳作揖化解了圆场,只是这么一来,他除了依旧能保持着那副完美的笑容之外,却也很难再做什么。 徐若瑾这一番话,正可谓连消带打。夜微澜想在京都中利用灵阁的背景扎下一票人马的意图转瞬成为了泡影。 至于什么借机宣扬澶州王府和梁家关系等事,这里是京都不是别的地方,那些朝中重臣哪个没在灵阁门口的芸芸众人中布置个眼线? 大家不是傻子,自看得出来徐若瑾和涪陵王府关系既好又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 夜微澜心下暗自叹息一声,这个都没做到,更别提什么把梁家和瑜郡主府一点点绑上这条船了。 原本是一石三鸟之计,到头来居然几句话就全部落空。 徐若瑾可不想再拖延下去,原本有心与梁芳茹说几句私房话,可谁想到夜微澜也跟着来? 她现在只想把眼前的人撵走,多一眼都不想见。 “行啦行啦,当本郡主不知么?您这世子爷哪里是给我捧场?分明是看着三姐姐来我这里,惦记着她,既是亲自来接,这就让你送三姐姐回家!”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徐若瑾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先把话撂在这里挤兑住夜微澜。 带世子妃回家?这是准备连灵阁的门都不让夜微澜进了。 夜微澜眼中的精芒微微一闪,时至今日,他才算真正的领教了徐若瑾的本事。 再度强化了梁家的形象,偏偏还不让人觉得灵阁和涪陵王府有什么隔阂,这火候拿捏得太准了! “本世子的妃子,自当在意,否则还能在意何人?难道只许梁霄谈起媳妇儿的时候说他怂,就不许本世子说一句?今儿个,我也怂一回又能如何?” 哄笑声起,夜微澜的临场应变极快,既是盘算落空,马上当机立断的放弃。 梁霄那句我怂可以说京城中尽人皆知,此刻夜微澜依样葫芦,登时惹得众人不禁莞尔。 夜微澜更是体贴的亲自扶着梁芳茹上了车,几个暖心的动作下来,却是真让人觉得涪陵王世子对王妃疼爱有佳,也让梁芳茹又一次被哄得自觉幸福了。 徐若瑾看他这副做派,心中只有更冷,临走送行之词更是带了一丝警告的意思,“回去可要好好地对待三姐姐,若是三姐姐受了什么委屈,即便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亦或许不久便是王爷,那我和四爷也饶不了你,千万不许忘!” 第1054章 警告 徐若瑾平日说话办事,多以自己或郡主府的名义,对外极少同时代表自己与梁霄二人,更不用说替梁霄做主或者打着梁霄的旗号做什么事儿。 这是徐若瑾作为一个女人的贤良淑德,也是夫妻之间的尊重。 但是对于梁芳茹的事情,她必须发出这样的警告,梁芳茹太柔弱太善良,远不是夜微澜的对手。 夜微澜微一颔首,徐若瑾和梁霄夫妇的意见,几乎可以视作整个梁家的意见,这即便是夜微澜,也必须做些掂量的。 不过看看马车里,夜微澜一转身,脸上又浮起了完美的微笑,毕竟梁芳茹仍在他的掌控之中,徐若瑾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警告,还不是因为投鼠忌器? 对梁家下的钩子仍然在,有的是时间继续调整。 上午吕晨君那边的事情办砸了,今日又被警告,倒是必须和瑜郡主府这边缓和一下关系。 也罢,反正要做的事情很多,既如此就在别的地方暗下些功夫好了…… 夜微澜的心中微一沉吟,立时便有了对策。 如果之前对待瑜郡主是因为面容相似血缘相近的兴趣,今天这次小小往来,已让他真正意识到了瑜郡主是何等人物。 车厢之中,夜微澜对待梁芳茹的话语越加温柔,也让梁芳茹心中的抑郁一点点的消散,又一次傻傻地沉醉在了短暂的甜蜜里。 “不管怎么样,在对待三姐姐的事情上,夜微澜起码应该收敛些,三姐姐起码也该好过一段日子吧……” 徐若瑾看看远去的马车,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其实她心中明白,无论她和梁霄做了多大努力,关键还在于梁芳茹。 弓弦拉近,她那里先逃了,又有何用? 这着实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 不再去管外面的喧嚣,徐若瑾让人备车回了郡主府。 之前吕晨君的事情,让她心中有了极大的警觉,夜微澜居然还有方法和吕晨君互通消息,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安全。 回到郡主府,徐若瑾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再度排查了一遍府中之人,相比起灵阁,郡主府中更是需要严厉的保密手段。 梁六到梁十悉数出动,徐若瑾自己则是来到了楚云秀的院子里。 “瑜郡主姐姐!”一见到徐若瑾,楚云秀不禁面露喜色,挣扎着想要起身,显然精神上好了不少。 旁边亲自熬药的沐阮当即瞪着眼,厉声吼道:“折腾什么!刚有点起色便要起来,你是不要命了还是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了?给我规规矩矩地躺着。” 徐若瑾看着沐阮瞪起眼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沐小哥儿对待病人的一丝不苟,总和平时判若两人一般。 楚云秀委委屈屈地道:“这身子弱真是让人难受,害喜得厉害不说,还得整天在床上躺着,什么事都做不了。” 徐若瑾微笑着安慰道:“还好吧,当初我怀悠悠的时候不也是这样?遇事往好里想,在宫中,多少人可是为了想怀上个龙种拼到你死我活呢!” “有时候真希望我没有进宫,没怀这龙种!” 楚云秀脸色有些黯然,忽然又一抬头道:“不过瑜郡主姐姐说得对,不管什么龙种不龙种,我就是个待产的母亲,要做就做最好的自己!” “对!要做就做最好的自己!” 徐若瑾狠狠地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二人彼此相视一笑,忽然间一种心有戚戚的感觉慢慢在彼此心中升起。 楚云秀身子弱又刚逢出事,说不了多久便已沉沉睡去,徐若瑾走到院外,却发现顺哥儿从灵阁赶来了,只是一直等在院外。 “灵阁有事?” 徐若瑾微微一皱眉头,如今的顺哥儿和春草已是京都灵阁的主事之人,能让他亲自赶来,必不是小事。 “京都里的灵阁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外地的灵阁出了些问题。” 如今的灵阁分号越开越多,倒是都有例常的禀报查账等,梁霄也是派了人暗自盯住的,每个月自有往来的调查卷宗,可是这事情就出在传回来的暗报上。 徐若瑾接过顺哥儿传过来的暗报,上面中林县在梁家眼皮子底下,又是禾苗亲自把关的,自然最是稳妥。 临县徐子墨舅母掌管的灵阁分号不过是有些银钱上的墨迹,已派人严厉查账料也无妨。不过是听说京都灵阁要开新品,变着法子的想要些新品种的好酒罢了。 问题最大的是延景县的灵阁分号,也就是徐若瑾当初与蒋明霜娘家合作所开的这一家。 蒋明霜那位做了县令的父亲蒋中瑞,近日有事没事就往铺子里面跑,若有京都来人更是必然到场,更是经常拉着灵阁的伙计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 至于话题更是有些奇怪,不问店里生意,只关心徐若瑾在京城的消息动向。这着实让人起疑,原本布在那边的暗桩已经加强了对蒋中瑞的监视。 更为严重的是,过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内,延景县的灵阁分号两次进了贼,但包括银钱却没有丢什么东西,对方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两次都把灵阁分号的内室翻乱了一番而已。 顺哥儿沉声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蒋明霜是郡主您的闺中密友,人品是信得过的。可是她那位父亲蒋中瑞蒋县令,可就不那么保准了。” 徐若瑾缓缓点了点头。 蒋明霜如今嫁入了严家作为严弘文的侧室,她那位父亲蒋县令却是个心里以做官为先的。 顺着严家这条线琢磨下来,还真难讲是不是谁又对灵阁有什么动作了。 顺哥看看徐若瑾的脸色,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道:“我琢磨着,那蒋县令必是受到了严家的什么差遣,才会这般动作,咱们一方面监视蒋县令,一方面不如直接查严家!” 顺哥儿是梁霄一手带出来的,作风上也是秉承了梁霄胆大包天的风格。徐若瑾微一思忖,却是并没有同意顺哥儿的建议。 “多加人手自是应该的,直接从京都里调人去中林县,那窃贼既然来了两次都没被抓,显然是颇为自信之人,还会来第三次,先把这个人给我抓了!” 第1055章 加钱 “四奶奶的意思是……调四爷的人?换掉些他们原来的伙计?然后顺藤摸瓜?” 顺哥儿心神领会,能连续两次登堂入室的行窃,没有内应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当是调些好手,那入室的贼人是要生俘的,连着内应务求人赃并获。 徐若瑾点点头道:“中林县是咱们的老店,各种新酒敞开了供应,至于子墨的舅母那边也好,蒋县令那边也罢,想要灵阁的新酒,也给!” 顺哥有些迟疑道:“也给?” 徐若瑾微笑道:“也给,但是这两家要守个规矩,加钱!而且要狠狠地加钱,加的钱多,给的新品酒才多!有半句怨言不服的,连原来供的酒都给他们停了!” 顺哥儿打了个哆嗦,郡主来京都这段日子里,那股杀伐决断的劲儿倒是越来越像四爷了。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在他的春草温柔可人,但那也是不涉及到郡主,否则立即变个人。 顺哥儿心思飘散一瞬,便听徐若瑾继续嘱咐道: “至于严家那边……先别动。如今京都事多,没必要再趟他们的浑水,这事儿来得不该是严家啊,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折腾这临县的灵阁?” 顺哥愕然道:“不是严家?那蒋县令现在是严家的半个老丈人,除了严家还能有谁?” 徐若瑾摇头道:“可能的人多了,说不定有人就盼着我们掺和进严家的事情里呢,一切等抓了内应和贼人再说!” “遵命!” 顺哥儿领命而去,徐若瑾心中却实在有些疑惑。 灵阁的分号是只管卖酒的,也没有酒方子。这贼人既不偷财务也不偷酒,想要偷的是什么? 这里蒋县令的地盘,若是严家想找些什么东西,只需蒋县令这股东进去大摇大摆找了便是,又何必搞什么内外勾结的偷? 更何况自从严景松昏迷不醒之后,严家的麻烦更大,自保都是问题,哪里还有余力来招惹如今声势正在如日中天的梁家和灵阁? 所以徐若瑾把严家排除在外了。 这偷儿到底是哪一方派来的? 夜微澜?楚嫣儿?甚至是夜微言或者皇后?徐若瑾左右盘算了一轮,想得头疼,索性先不去想了,只待派去延景县的人先抓住那贼子再说! 不过徐若瑾有一点的判断倒是非常准确的,这延景县的贼人,还真不是严家派的。 此时此刻,严弘文正在西北的塞外之地,全力救灾! 严家如今的形势,其实比很多人预想的还要糟。 之前与澶州王勾结实在是一步错着,等后来好不容易严弘文娶了熙云公主,才算上了当今皇上这条大船。 可偏在这时,严景松居然又中风昏迷不醒,严家的大树一下子跨了不说,朝中势力也树倒猢狲散。即便是皇帝夜微言有意栽培严弘文,其实也是在听其言,观其行。 追随澶州王谋朝篡位的阴影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皇帝一派的人马也还没接受严家。 严弘文心里非常清楚,如今的严家徒有其名,这次西北救灾是他必须要过的考验,也是拯救严家的唯一机会。 早在离开京城之时,他就下了严令,在他从西北回来之前,不准再去招惹任何势力,也不准掺和到任何其他事情中去,整个严府谢绝一切客人,好似闭关一般。 “各位至亲,规矩我定在这里了!违反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人头落地!谁胆子大的想要试试,就别怪我这个做驸马的不讲情面!” 这是严弘文离开京城时候聊下的狠话,严家里他几个纨绔兄弟甚至他的亲生母亲严夫人,竟没一个敢反驳半句的。 严家的老幺严弘文,对外人狠,对自家人一样不手软,这历来都是出了名的。 严弘文把他这股子狠劲儿带到了西北,来到救灾的第一天,他就杀了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官儿示众,都是救灾不力或者贪污挪用的。 谁求情都没用,翻翻滚滚人头落地之下,灾民们自然是人人称快,官员们却一个个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二天,严弘文又杀了四十多人,这一次却是那些囤积居奇的大商人,手里有粮不卖恶炒物价之类。严弘文不光杀人,而且抄家。 第三天,严弘文杀人的数字猛地翻了十倍,上升到了四百多人,都是借着大灾的机会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当然也有一些活不下去沦为匪盗之人。 严弘文大笔一挥以造反论,不光是杀人抄家,而且诛连亲族。 第五天,第六天……等杀到第七天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让严弘文值得拿来杀鸡骇猴了。 可是西北一带也因此逐渐平静,在这种大灾大乱之时,严弘文的霹雳手段的确起到了应有的效果,而严弘文也不是一味的嗜杀,也开始带着官员百姓清理雪灾,分拨银粮等等。 事情开始井井有条起来,当然严弘文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争议极大的人物。 有人叫他严青天,说他给老百姓杀了贪官放了粮,是西北有史以来最好的钦差。 还有人说他是严剃头,走到哪里人头就落到哪里,他杀的人里不知道有多少是冤死的。 对于这种说法,严弘文一点儿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西北救灾的进度,他越是能快刀斩乱麻地搞定了西北的大灾,回去之后皇帝夜微言才会更看重他,乃至更看重严家。 不得不说,不论严弘文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精明和才干其实是足够的,西北的百姓也是在严弘文手下也得到了好的,甚至他的官声可以说非常的不错。 只可惜雪灾竟有连场,眼看着一切堪堪大功告成,再一轮纷飞的雪花下,让严弘文之前的努力全都化成了泡影。 漆黑的夜里,又一轮的雪花似乎刚刚停息,但凛冽的狂风配上西北深夜的寒冷,吹在人脸上便已生疼。 官道上,严弘文一马当先地站在众人之前,冷冷地看着面前漆黑的夜。在他身后,两旁的火把亮如白昼,官道已经被清理出了窄窄的一片。 “继续挖,我不管这雪下得多大,也不管这晚上开雪路有多危险,我只要你们打通了这路!有畏缩不前或消极怠工者,杀无赦!” 严弘文疲惫的眼睛里全是红丝,一脸的阴沉。 第1056章 炸营 对于西北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路疏通起来,只有路通了,大魏帝国在腹地源源不断的人手、物资和钱粮才能送的进西北。 严弘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之前的救灾,他手中的钱粮物资已经几乎消耗殆尽,要完成这二度救灾的皇命,也只有打通这官道才行。 开路的进展并不理想,索性很多老百姓也知道这是他们的活路,自发地赶来帮忙,这才稍微有些起色。 严弘文已经带着他的手下在这条官道上不眠不休了几天几夜,人困马乏。工匠和来帮忙的百姓也都已经筋疲力尽,可是严弘文不能等,开路的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就越糟。 雪地狂风的连夜工作,人的疲劳感成倍的增加,但终究开路的进度艰难地一点点前行着。 一个工匠忽然抬起头,叫道:“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好渗人!” 旁边一个开路的百姓不满道:“哪有什么声音,你这家伙大晚上的吓唬人,这是要吓死……” 话没说完,这百姓的脸色也变了,风中呼啸着的不仅仅是风声,更有一种尖锐阴沉的声音,听上去即不像人也不像兽,倒像是某种哭声,某种……鬼魂冤孽的哭声,凄惨无比! “鬼!有鬼!”一个老年人率先叫了起来。 “这是鬼哭!是索命的鬼哭啊!”另外一个村妇高叫起来,撒腿就跑。 有些胆小的人开始向后退去,更多的人则面露恐惧。但渐渐的,那鬼哭声似乎渐渐汇聚成了一片尖利的声音。 “严钦差,我死的好冤啊……” “严钦差,我不过是饿急了偷了两袋官粮,你就砍了我的头……” “我在黄泉路上好寂寞,严钦差我要你陪我下来……你们这些人……都要陪我下十八层地狱……” 声音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多,渐渐地似乎四面八方,无穷无尽一般。 “鬼哭,索命的鬼哭!” “严钦差杀的人太多了,这是冤魂来找人索命了……” 越来越多的工匠和百姓恐慌地开始后撤,然后逐渐变成了逃跑,继而协裹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惊恐的逃命。 人群一锅粥般的往来路上退,已经出现了踩踏。 “不许乱!哪里有什么鬼!” 严弘文心知不妙急忙带人弹压,但是根本抑制不住这已经乱成一片的洪流,无论是官府声威还是刀剑杀人都压制不住这样纷乱的场面。 正在此时,雪地里出现了几个身穿赤红色血衣的身影,这些身影迅速地逼近,纷乱的众人看得清楚,这些身穿血衣的身影……没有腿! 它们是凭空横掠而来的! “冤魂索命来啦!快逃命啊!” “快逃命啊……” 仿佛沸油里弹进了一粒火种,眼前的事实人们彻底的崩溃了。无数人狂喊着,恐惧着,拼命地向后奔跑着,协裹了更多的人。就连弹压的官府队伍在这一刻也被冲散。 忽然间,沿路的火把一根接一根地无风自灭,四下里漆黑一片。 逃离的人群在这一刻大都已经半疯了,人人争先逃命,践踏死伤无数,就连严弘文也被协裹了进来。 等到严弘文回过气来的时候,大队民众早没了踪影。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茫茫雪夜中跑到了哪里,身边只剩下几个从京都带来的严家长随,算得上是对严弘文最为忠心的几人了。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凄厉的鬼哭声依旧,不断有声音渐渐地飘来: “严钦差,我要找你索命啊……” “严钦差,我死的好惨,我好想喝你的血,吃你的心肝啊……” 声音越发凄厉,而且竟是往严弘文处汇聚而来。 此刻就连严弘文的亲信长随,脸色也变了。 “驸马爷,这鬼魅……这鬼魅不会是真的找咱们来索命的吧?”一个长随哆哆嗦嗦地说道。 “不要自乱了阵脚,这哪里是鬼魅,必然是人!咱们这是被人设计了。” 严弘文向来不信鬼魅,更何况以他的精明干练,这等装神弄鬼的伎俩也未必能瞒得过他。 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极度疲劳和精神紧张之下也可能会出现炸营的情况,史书上多有记载一个士兵半夜喊敌袭,莫名其妙的全营人恐惧逃亡,践踏无数的例子。 雪夜里没日没夜地干了数日,工匠民众的体力和精神都处在一个濒临极限的状态,此时有人可以安排策划制造混乱之下,出现了炸营虽然意外,但并非离奇。 只恨开路大事已然被毁了,事后若再召集如此多的工匠民众,那也不是一时半晌所能完成之事,救灾大计不知道要难上多少倍了。 心中大恨,但严弘文总算还神智清明,对方敢直接对抗官府大计,必是有备而来,眼下显然已经被对方包围了。 站出来高声叫道:“何方妖孽,来此扰乱民众。尔等可知这路晚通一天,会有多少灾民饿死冻死,难道不怕朝廷法度么!” “桀桀桀桀……严钦差果然好胆色,这时候还能看得穿我们装神弄鬼,我们本想制造些混乱搅了你的局,没想到那些民夫居然炸了营,真是老天都不肯助你啊……” 一阵近似于鬼哭般的尖利声音传来,周围的火把骤然亮起,一个个身穿血衣,看上去原本没有腿的“冤魂厉鬼”忽然多了双腿,在雪地上向严弘文等人走来。 这一次就连严弘文那些长随都看清楚了,哪里是什么冤魂厉鬼能够凌空飞掠,根本就是人事先穿好了血衣,半蹲着利用黑夜里早已布置好的绳子荡在半空中的。 但是这些长随们也只看明白了这一点,下一刻,他们纷纷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接下来就是四周漆黑一片,结束了生命。 血,在雪地上慢慢地流淌着,殷红的血,白色的雪,漆黑的夜空和横七八竖的尸体,在这里构建成了一副诡异的场景。 严弘文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一个照面下来,他的长随就全都被杀了。对方连盘问的机会都不稀罕,一刀一个的只管杀人。 这是要全部灭口吗? 第1057章 报复 西北的雪夜很冷,严弘文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冷下去。一个时辰前还是人前下令的西北钦差,转眼已经是对方案板上的鱼肉。 “尔等究竟何人?置万千灾民于不顾,不知袭杀钦差乃是谋反大罪,当诛九族的么!” 严弘文厉声呵斥,看了对方袭击钦差的身手布置,他现在已经不抱生存的希望,只盼能套出些蛛丝马迹,看看能否寻机会在死前留下些线索,将来……或许能有人替自己报仇? 只是即便如此,严弘文心中也知希望不大。 靠谁报仇?是在京都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还是尚在观察自己的皇帝?其实更多的只是严弘文心中的不甘罢了。 他觉得自己能够让给严家力挽狂澜,可是没想到西北竟然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这又如何能够甘心! “桀桀桀桀!严钦差不用害怕,工程耽误了是你办事不力,若是钦差死了,朝廷可是要不死不休地追查凶手的,我们还没蠢到给自己找那么大麻烦!” 尖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个带着披散着头发的血衣人走到严弘文面前。 严弘文毕竟不想死,听到自己竟有生还可能,心中暗自盘算脱身之道,只是对方却没等他开口,一把掐在了他的喉咙上。 严弘文待要掰开对方的手,旁边早有两个血衣人一左一右架起了他的双臂,让他动弹不得。 只听那血衣人一字一句地道: “当初你让人活埋我之时,可曾想到有今日!” 严弘文喉咙里被一点点攥紧,呼吸几近于窒息,那血衣人却一点点撩起头发露出了脸来。 这张脸,竟然是徐子麟! 而且今天的徐子麟或是为了制造恐慌,专门打扮了一副惨白的面孔,脸上做成了七窍流血的样子,对别人或许还只是惊吓,对严弘文而言却不是鬼魂,胜似鬼魂! 眼看着一个自己亲自做局杀了的人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严弘文吓得差点连魂儿都飞了! 面前那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徐子麟,难不成真是来找自己索命的吗? 徐子麟一字一句地道:“我徐家替你们严家养了半辈子的私生女,你却要将我们灭口,你们的秘密我都知道,我要你知道,你这辈子都掩盖不住这个秘密!” 严弘文喉咙里呼呼作响,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徐子麟一脸恨意地道:“我不杀你,只不过是因为我要你一辈子活在恐惧里,任凭你再怎么努力,我随时把你们的秘密翻出来,随时毁了严家!我要你亲眼看着严家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严弘文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茫然。 徐子麟还在,而且明显是如今有了后台,随时可以把那些秘密拿出来毁掉严家!他所有的努力和奋斗,瞬间变得全没意义! 混乱、恐惧、毁灭、惊慌、绝望……无数的情绪仿佛在徐子麟出现的这一瞬间涌进了严弘文的脑海里,让他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下来。 喉咙上那只手越扼越紧,窒息带来的幻觉让这些情绪最终似乎汇成了一张脸,就是徐子麟那张七窍流血披头散发而又狞笑着的脸。 严弘文晕了过去。 “晕过去了?” 徐子麟微微一愕,但紧接着脸上的神色又被恨意堆满。他的拳脚雨点般的打在了严弘文的身上,疯狂的嘶吼着:“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够了!”旁边一个首领模样的血衣人一声冷喝,一把拉住了疯狂的徐子麟。 徐子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原本不过是一介小吏,刚刚虽然疯狂,但今天之事对于他来说已经几乎是能力的极限了。 徐子麟喘着粗气道:“我答应世子之事已经做了,不知道何时……” 那血衣人的首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一切等世子的吩咐,你惦记的那个人,你惦记的事,之后自然会有安排。我提醒你一句,袭击钦差只有你露了脸,以后除了世子,再没人能护得住你!” 徐子麟的表情有些扭曲。 在严弘文面前露脸,本就是夜微澜下令让他做的,可是这时徐子麟才意识到,袭击了钦差,他除了给夜微澜死心塌地的卖命,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只有这一条夜微澜给他安排的不归路! 徐子麟咬着牙道:“我从灵阁跑出来,就是为了给世子效力,我对世子的忠心……” “嘘……”那血衣人首领抬手打断了徐子麟表忠心的说话,远处一阵喧嚣声随风飘来。 装神弄鬼这种事情,惹起的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后面二线的地方官员里未必没有聪明人看出纰漏,走丢了钦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必须要来寻的。 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中,大串的脚印清晰可辨,这是最好的追踪线索,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那血衣人首领颇为精干,一只信隼放出,带着徐子麟等一干人转瞬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只是无论是血衣人还是昏迷在地上的严弘文都不知道,在事发地不远的一处雪丘处,两个潜伏了许久的暗探赫然现身,顺着血衣人离开的方向悄然追踪了下去。 “禀告四爷,夜微澜派人装神弄鬼破坏雪灾开路,重创严弘文,徐子麟特地在严弘文面前露了脸……” 其中一个暗探低声的说着,另一个则快速地用碳枝写出了一份报告详细的字条装进竹筒。 一只信隼亦是在飞向了天际,只不过飞翔的方向并不是京都,而是另外一处。 一天一夜之后,大魏国海东州,皇陵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凌晨,梁霄从一颗树上轻轻地滑下,落地没有半点儿声息,身体柔和得像一只捕猎时的轻巧无比的灵猫。 来到皇陵两天了,梁霄观察的并不是皇陵本身,而是这些皇陵的守卫。 司徒家族果然很有蹊跷! 作为守护皇室的秘密家族,保卫历代先帝的皇陵自然也是司徒家族的任务。可是守皇陵居然守得比皇宫还要严谨百倍,几乎是密不透风,这完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有意思……” 梁霄的嘴角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便在此时,和他同来皇陵的梁八来到身旁,低声道: “四爷,西北来信儿了……” 第1058章 皇陵 “严弘文徐子陵,可怜可悲!夜微澜……混账!” 梁霄看完了来自于西北的报告,眼神中难得地透露出一丝愤怒。 把高傲、狂妄、杀伐……甚至冷血这种字眼加在梁霄身上,说不定梁霄自己都不会反对,甚至会把这些言语当做一种赞美。 可是,这并不代表梁霄缺乏一个人基本的良心。 如果是战场上两国攻伐,梁霄可以毫不留情地下达一个屠城的命令。 可是对于大魏国的同胞,梁霄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去破坏西北灾民求活命的官道。 破坏了这条官道的开路工程,自然可以让夜微澜继续留在京都。 雪灾断路,无论是对梁霄、还是对夜微言,夜微澜都可以明目张胆的有交代。 这些还不足够,他这一步棋还能彻底的严弘文,而且让徐子麟更加死心塌地的卖命。 站在夜微澜的角度,一石数鸟,很符合他的完美风格。只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西北灾民的饥寒交迫,是他们的命! 晚一天通路,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梁霄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各种阴谋阳谋手一挥多少人头落地的事情,他见过说过也做过,做的还没半点犹豫。可是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去做,更不屑去做。 “重创昏迷……若严弘文还要回京,遇西北雪灾封路时助他一臂之力。”梁霄对身边的梁四吩咐道。 梁四点点头,径自去了。 西北的消息连他们这些梁家死士也有点看不过去。 “严家的死活不该攥在别人手里,即便要做决定,也该是她……” 梁霄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但转瞬便也放下。 严家的问题不过是偶一转念,对于梁霄而言,眼前的皇陵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已经很有把握,司徒家族的真正老巢就在此地。 相比宫内,这里才是真正汇聚了司徒家族的精兵强将,紧紧盯着眼前的皇陵,梁霄微微的做了个手势,几条黑影飞快地窜了出去。 梁霄在皇陵开始动作的时候,京都里的徐若瑾早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灵阁重开的准备工作已经进入尾声,徐若瑾刻意让人放出了风去,就说灵阁即将开业,准备邀一些关系相近之人来参礼。 按照徐若瑾的本意,这不过是个预热打个铺垫,但是反馈回来的状况,就连徐若瑾自己都吓了一跳。 以左相右相为首,各部的尚书侍郎,身在京城的统领将军等诸人,统统都发了帖子过来。就连夜微言也派田公公来表达过要亲自来捧场的意思。 最有意思的是十三王爷,在递过来的帖子上特地加了一句,说灵阁的酒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徐若瑾有些哭笑不得,最近这位十三王爷到处念叨这句话,虽说确实也在京都的各类圈子里的确强化了一下灵阁的形象,而今居然把这话又说回了灵阁来,这是催着自己结账吗? 各府的夫人小姐们亦是递过话儿来,问能否到郡主府吃酒。 夫人小姐们的理由是清一色的,女人家往来嘛,更有无数人牵强附会的拐了八竿子关系,非说自己是徐若瑾的闺中密友,那帖子书信写的,当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云云。 徐若瑾唯有苦笑以对,自己可是在中林县出的嫁,人到京都之时本已经嫁为人妇了,哪来的这么多闺中密友? “没事儿,这是咱们灵阁牌子响亮,郡主和梁左都督面子大,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想来给咱们贺喜,皇上大臣们都来,再加上各府的夫人小姐什么的,怕就算朝廷里上大朝,京都里的权贵也没这么齐全呢!” 红杏倒是个不怕事儿大的,按她的直性子,来得人越多越热闹,越显得灵阁的生意红火郡主的面子够硬! 反正已经堵了大半条街,再堵远些也不怕! 徐若瑾笑骂道:“你这妮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京都里这么多权贵重臣,哪里都是来看咱们开业捧场的?各家各府心里的弯弯绕不知道多少,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一个热闹?” 说实话,徐若瑾现在确是有点头疼了,不过是简单的一个预热防风而已,却惹出来这么多人。 好比这左相右相,一个是皇帝的人,一个是澶州王的人,素来与灵阁与梁家没什么瓜葛,甚至还有不少敌对,他们递帖子做什么? 还有那某某部的尚书某某部的侍郎,压根就不认识嘛! 徐若瑾不得不承认就连自己似乎都低估了灵阁的影响力,低估了在这个微妙时刻自己一举一动在京都产生的连带效应。这些人哪些该婉拒,哪些该礼尚往来一下……光想想就累人。 只是一瞥眼,却又看见红杏偷偷地把一张帖子往袖袋里头塞,徐若瑾登时喝道:“红杏,谁家的帖子?藏什么呢!” 红杏吓了一跳,待把那张帖子拿出来看时,却见封皮上三个浓墨重彩的大字——姜必武! 红杏涨红了一张脸,嗫嚅着道:“奴婢是想,开业客人里,郡主必不能拒了姜少爷的帖子,听说姜少爷的帖子都是他自己写的,奴婢想存着……” 徐若瑾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对姜必武到真是用情到底,这都收藏起墨宝来了,训斥了红杏两句,倒因此想起一个人来。 “罚你去请姜三夫人来,若请不到,当心本郡主家法伺候!”徐若瑾绷着小脸装严肃,只是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 姜三夫人对京都圈子既熟,人又可靠,更是灵阁股东,这时候不请她请谁? 红杏的脸更红了,只当徐若瑾又借机打趣她,连忙飞也似地领命而去。出得门来急了,正与送笔墨进门的黄芪撞了个满怀。 笔墨撒了一地,红杏和黄芪连忙收拾,忽听得从屋内传来徐若瑾似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这最重要的几个人还得自己拿主意啊!嗯……皇上是不能让他来的,到时候又是仪仗又是禁军又是大内侍卫的,光伺候他一个了,还做不做生意?”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咱家郡主实在是了不起了,宾客里第一个就先把当今的皇上万岁爷给拒了? 第1059章 长进 红杏对着黄芪吐吐舌头,自然领命而去请姜三夫人。 徐若瑾忽然又想到一事。 徐子墨一直送在书院读书,现在却不知道如何了,如今外面动各种念头的人很多,未必不会有其他人把主意动到徐家来,像之前吕晨君之事便是如此。 如今徐子麟跑了,难保自己这个弟弟身上没人惦记着歪念头,说起来徐家人里给自己留下为数不多的好回忆,也只有徐子墨了。 徐若瑾微一沉吟,当下又派人去请了徐子墨,这个弟弟是必须保护的,也顺便看看他的长进。 姜三夫人不多时便到,人到了房子门口别的没说,倒是先边进门边打趣了徐若瑾一句道: “还记得当初是曾帮你梳理过京都这些关系的,怎么如今成了郡主做了这许多大事,又需要我来帮你做这等事了?难不成还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等姜三夫人一进屋子,也是愣住了。 满满半屋子的帖子,直接铺满了屋里的整个桌面。 徐若瑾已经忙得满头是汗,旁边杨桃和黄芪两个丫鬟一个帮着分类,一个伺候笔墨,方妈妈帮着徐若瑾一个个分拣回复。 饶是如此,仍然忙得不可开交。 即便以姜三夫人的见识,此刻也大有目瞪口呆之感,叹气道:“不过是个酒铺子开业,居然能够弄出这种阵仗来?我便是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你这位瑜郡主的面子啊,京都里可也算是头一份了。” 徐若瑾见到姜夫人则是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要不然这就急匆匆地请您过来呢,这等事情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若是这般搞法,只怕这几日什么都不用做,尽管弄帖子罢了。” 姜三夫人打趣道:“那我可不能白做,这满屋满桌的帖子,起码你要给我弄出两三坛子特制的好酒,前日既是帮了你那当世子妃的三姐姐单调了一批酒来,我这个做三夫人的也要!” 徐若瑾笑道:“一点酒当什么,就算是没有帮衬着处理帖子,您三夫人开口要些特色的酒,我还能差了您不成?只是莫忘了付账就好,我本小利微的,可当不得您天天要供应!” “你灵阁还本小利微?这话说出来你也不嫌臊的慌!连皇上都找你借银子呢,你若是本小利微,只怕这京都的买卖就没有本小利微的了!” 姜三夫人忍不住笑骂,但再看这一摞摞厚厚的帖子,脸上也真是颇有犹豫之色。 便这许多帖子,里面还缠着无数的人际关系官场往来,更还有无数礼单掺杂在内,光要回礼的安排便是大把。 若真要是一一梳理清楚,只怕就算加上了姜三夫人,也需干上数日才能整顿完了。 这些人际关系官场往来如何决断,偏偏还都是下人难以插手的,总得要做主子的发个话来说。 既如此,只怕真要把徐若瑾和姜三夫人累个好歹了。 姜三夫人正要说话,忽见徐若瑾高声道:“按我刚才分的类别,叫下面的人进来,在院子里铺桌子,拉出场面来!” 饶是姜三夫人持家有道,这当儿也不禁有些一头雾水,都是些需要主子盘算做决定的细碎事,多叫人拉场面又有何用? 但想着终归是多些人手好用,姜三夫人到也没有反对,只是正要提醒之时,却听院门口又是有人高声喊道:“二姐,我可想死你了,你终于能想起我了!对了,怎么突然把我接回来?莫非有什么好事不成?” 声到人到,正是徐子墨来了。 徐子墨进了院子,好久没见徐若瑾让他兴奋,再看看院里登时高叫道:“哎哎?这院子里摆开这么多桌子场面是要干嘛?难不成要摆席吃酒……不对……我的天啊,怎么这么多帖子?” 眼看着徐子墨在那里兀自大呼小叫,徐若瑾也不禁莞尔,微笑道:“今日教你一份本事,顺便考考你的长进如何,怎么样?” 徐子墨来京都一段时间后心性上颇有成长,学本事自然是乐意的,只是这还要考长进…… 徐子墨瞪圆了一双小眼睛,想吭声问能不能不考长进,想想却又没敢,在徐若瑾面前,他还真不敢随意的拒绝。 原本松一口气的喜乐状态又烟消云散了! 看着徐子墨装可怜,徐若瑾板起小脸,仔细打量了一番倒是点点头:“别跟我这儿耍可怜,今儿这本事也是重要得很,日后若在京都里混,有些东西是你必须知道的,这也是重要的本事,不比四书五经差。” 徐子墨面色先是一苦,后又是一喜,既是不比四书五经差,那便不是四书五经了,虽说现在也在知道要学习四书五经八股科举之类的东西,可若要真考究这些东西,还是头疼啊…… 姜三夫人见这一幕却是暗暗好奇,这等京都里暗流涌动之时,能短时间处理好眼下这大把的帖子已经是甚难了,还有心思去教弟弟? 一张张桌子被分成一列一列的放好,灵阁的伙计们站在首列,却是不管哪里送来的帖子,只管讲递来的帖子按官家商家的身份分了出来,此外有商家的分出大小,有官的分出品阶。 以灵阁平日里的档次,这些灵阁的伙计平日所遇倒是非富即贵,对于京都各家已经熟悉得很,做起这事情来倒是飞快。 姜三夫人看着暗暗点头,这样确实是能省些功夫,只是这帖子实在太多,虽能省些功夫,但终究还是很多麻烦。 徐若瑾请姜三夫人稳坐在这一列之首,却让人搬了一张桌子,上面备好了清水点心,自然也有美酒,却是没有纸墨笔砚。 姜三夫人看得大奇,难不成这次做事不是忙个累死,而是吃酒品点心间就做完了? 徐若瑾笑道:“还记得当初三夫人最早一次帮我处理这类事情之时,那一通忙碌,如今我等都已经来京都许久,自须长进了,否则老是那般模样,岂非让人笑话。” 话是这般对着姜三夫人说,徐若瑾的眼睛却是看着徐子墨的。姜三夫人心下好奇不知她如何处理,却知她想教弟弟,索性拿了块点心坐下慢慢嚼着,也琢磨起这数千张帖子如何处理来了。 徐子墨看看徐若瑾,又看看姜三夫人,一缩脖子没敢吭声。 第1060章 应诺 徐若瑾这会儿没空管徐子墨缩不缩脖子,第一列准备就绪,忙碌开来,第二列却是方妈妈带领,尽是一队宫人。 旁边一群账房带着算盘一字排开,但凡带帖子胖有礼单的,旁边自有灵阁的数个账房先生按礼品的贵重高低分类。 “哦?”姜三夫人眼神里微微精光一闪,出声问道:“各自分类,各司其职的法子?你是想教弟弟这个?这是要教他如何理事不成?” 徐若瑾微微一笑,并没有说的仔细。 她可不单单是要教徐子墨理事,也要为他寻求更稳妥、更安全的保障。 只是徐若瑾的心思,徐子墨理解的并不透彻。 礼单上有许多奇技淫巧之类的物事,各种稀罕的摆件和把玩等等不计其数,这可是正合了徐子墨的胃口,只看得他眉花眼笑,口水横流,当下对着徐若瑾高声叫道: “二姐!这事儿我来办,若说什么礼物值钱不值钱,这活儿我拿手啊!来了京都这么久,我又见识明白了很多物事了,这话不是跟二姐你吹牛,我是的确有长进……” 徐子墨看着那些礼单兴高采烈,却越说声音越小,瞅着徐若瑾的样子,到后来又是有些不敢吭声了。 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的老底儿揭了,而且还是在姜三夫人面前,二姐不会拎板子吧? 如今的二姐可不是之前的二姐,是真敢下手的啊! 徐若瑾冷冷的瞪他一眼,倒是并未训斥,和姜三夫人低声交谈几句,对着徐子墨道:“你就站在姜三夫人旁边,别的不用管,只需记下姜三夫人那边哪些帖子留、哪些帖子拒便是。” 徐子墨当即痛快的应了,徐若瑾一声吩咐,第一列的灵阁伙计开始毫不停顿地分拣帖子,姜三夫人只动口不动手,别的不管,只论哪些需要琢磨,哪些只管婉拒了事。 这一下速度登时大大加快,旁边几个伺候笔墨的丫鬟飞快给那些婉拒的帖子写回执,登时那数千张帖子便有大半被筛了出来。 徐子墨在那里眯着小眼睛拼命的记,他到京都时间也不短了,开始认真做事学本事,此刻也算是颇有长进,知道那被姜三夫人选中到下一列的便是紧要的或有关节的,对这些帖子记得尤其用心。 下一列的桌子铺开,自是有方妈妈带着一群宫人在那里唱单念礼,这等事本就是这些宫中出来的人擅长,一串礼单念得又快又准,四平八稳。 “京都平顺楼,送大金凤冠一只,金银首饰二十套,白银五封!” “刑部一等笔帖式孙大人,送玉镯一对,小金元宝五个,另有上好绸缎十五匹!” “十三王妃,送贴请瑜郡主听戏吃茶,另有礼贺灵阁重新开张,记江南贡茶八罐,各色上好药材十五包……” 唱单的声音此起彼伏,旁边的账房先生走笔如飞,一边记录着礼物一边把算盘噼噼啪啪打得爆响,转瞬之间已是把礼物的价值估出。 方妈妈则是带着几个原本在宫里做过大小头目的太监和宫嬷,直接梳理回礼的清单。 这些做过大小头目的太监宫嬷,原本就是识货识路子的,更对这类左手倒右手的事情撵熟无比,张家的东西送来回礼给了李家,李家的挑拣两样回给了刘家,精细无比、有对无错。 等到了徐若瑾这边,帖子和礼单已经大为减少不说,便只做一道手续,只需决定哪些人最后请来观礼,哪些人安排集中喝酒小聚,哪些人再度打回婉拒,也便齐了。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姜夫人那边忽然间语音一顿,竟是所有的帖子在她这一关已是梳理清了。 姜三夫人也不迟疑,径自去帮徐若瑾商量那些最后需要决定如何对待之人,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徐若瑾那边也是手上一轻,尽数处理完毕。 姜三夫人长出一口气,不无佩服地笑道:“你这个瑜郡主啊,今日我算是服了。这么个法子也能想到,莫说这几千张帖子,便是再多几千张,我看也难不倒你。” 姜三夫人自是精明管家之人,可这等行云流水般便处理了几千户人家的关系,她却没法在这一两个时辰间处理完毕。 更何况这法子的好处还不仅仅如此。 所有的一切便都在灵阁的内堂院子里做,每个人都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谁做什么都被一群人盯着,更有徐若瑾亲自在场,自然不敢动什么手脚。 平日里若是采买往来,礼物进出,少不得便有那过手沾油水的事情。可是今日这等纷杂,竟是半点儿损耗也无,光是这一下,姜三夫人便自认做不到。 不过姜三夫人也自是个精明的,思忖了一阵立刻便可以举一反三。这法子不光能用在管帖子人情往来,说起来便是管家管生意,还有管各地情报,甚至用来打仗…… 姜三夫人仔细琢磨了一番,忽是对着徐若瑾一笑道:“今儿本以为是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须帮你一把,谁承想倒是学了你的法子去。日后你这个弟弟,我便当弟弟一样帮你照看了!” 姜夫人将门虎女,自来不失磊落本色,也明徐若瑾顺便叫来徐子墨的用意。 这一句照看,便真是当弟弟一样照看了。 徐若瑾微微一笑,不过几千帖子的事情,不过用个层筛加上流水化作业而已,倒也难不住自己,姜三夫人若是知道另一个时空里动辄几万几十万人的参加选秀,那才算是大场面了。 只是没想到姜三夫人主动提到徐子墨的事情,这便让徐若瑾长舒口气,甚是满意,“如此说来,那还是我占了大便宜,子墨,你过来给姜三夫人行礼,以后在京都里有姜三夫人照看你,你也算是福气满盈了。” 虽说徐若瑾对梁霄留下的人极有信心,但最近的京都着实太过纷乱,徐若瑾此次确是有通过姜家来给徐子墨再加一道保险之意。 别人她心中都有顾忌,唯独姜三夫人,这是徐若瑾十分信任之人,是她心中的最佳人选了。 “多谢姜三夫人,以后子墨也像敬重我姐那样敬重您。” 徐子墨依言过来行礼,他来京都日久,在书院也是历练渐长,自然也是明白了徐若瑾的用意。 姜三夫人本是直性子的,这当儿也不扭捏,径自向徐子墨问道: “好了,都这般把礼行来行去的,反倒是显得生分了许多,本是应了当弟弟一般照顾你,只是我对弟弟却也有我的严厉,我且问你,刚刚我筛过的那些京都商家和官宦,你又记得几个?” “这个……” 徐子墨登时一愣,摸摸头苦笑道:“这个,这个我已经拼命在记了,可是人实在太多,免不了记丢记差了……” “到底记得几个?”姜三夫人一皱眉,脸已经沉了下来。 第1061章 记人 姜三夫人性格泼辣狠厉,又有一身武艺在身,这一沉下脸来,登时自有一番气势。 徐子墨平时倒是咋呼得凶,真碰上这等上来管教的硬茬子,反倒是没了什么脾气。 唯唯诺诺了半晌,徐子墨才嗫吁着道:“真的是人太多,我已经尽力记了,可大差不差的,总是忘了那么三五百个……” “忘了三五百个?” 姜三夫人目光里闪过一丝惊奇之色,数千张帖子,竟只忘了三五百个,那不是记下来八九成? 徐若瑾闻言也是有些惊讶。 徐子墨这弟弟文不成武不就,也就是后来随自己进京都之后逐渐有了些历练,这才有些开始用功读书的苗头。 今日本是许久未见,要看看他最近如何顺便教些理事的法子,更有给他与从姜三夫人处加一层保险之意。没料想竟意外发现徐子墨有这等本事? “你不是吹牛吧?可是真要考你的,你可别蒙事!”徐若瑾下意识的便揭短在先。 也不是她看不起徐子墨,实在是这个弟弟太不靠谱,想当初,与徐子墨一起读书的日子,他因为背不下《论语》挨过教谕多少板子,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的! “我没吹牛,真的是忘了三五百个!”徐子墨强硬的反驳,随后低声喃喃道:“在你面前,我哪敢吹牛?”抖抖这身肉,“我还是怕疼的。” 眼看着徐子墨一副认真的样子,徐若瑾冲着他点点头鼓励道:“莫慌,你记得多少,便给姜三夫人说些便是。” “那……我就说了?” 徐子墨挠挠头,吐气开声道:“第一张帖子是西城巡检使孙大人,这是婉拒了的。随后是京都府尹刘洪芳刘大人,这个是留了贴的,并有礼单……” “京都兵马司蒋志文蒋大人,这个也是留了帖的,还有户部行仓都御丁文冲丁大人和北巷联号的刘广文刘老板,这几个帖前后脚,都是留了贴的……” “右相那边的诰命夫人李氏,这个是直接回了的,当时姜三夫人还多说了一句,右相那边和咱们素来不睦,直接回了便是……” 徐子墨运足了气,便只一路往下说去,却越说越是流畅,越说越是顺达,好似那些人名从他嘴里倾泻出来。 徐若瑾和姜三夫人都是多经历大风大浪之人,虽然惊奇但还是自有淡定气度。 但旁边诸如红杏黄芪等一干丫鬟们早已经听傻了。 不光是说人,居然还有先后顺序,居然还能把留帖还是拒回去说个清清楚楚? 这、这还是徐家的三少爷?什么脑子啊! 一群人都像第一天认识徐子墨一样的看着他,都说郡主这位娘家少爷没啥本事,怎么今天竟然有这等能耐? “可以了,先到这里吧,我信你只忘了几百个,如此倒是够做我弟弟的本事了。” 姜三夫人打断了徐子墨的叙述,扭头却是对徐若瑾疑惑地说道:“早在中林县时,只听子墨这孩子不学无术,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数千张帖子只过了一遍就能记个八九成,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徐若瑾亦是有些惊奇,只是一瞥眼见,忽然见到徐子墨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登时心里有数起来。 这小子去书院历练了一番,居然学会装傻了? 徐若瑾哼了一声道:“几千个帖子里能记下八九成,弟弟这过目不忘之才实在了得,既有如此天赋,我这做姐姐的自当大力栽培才是!” 说罢也不等旁人搭话,徐若瑾又道:“明日起我便派人去书院督促你的功课,限你十天之内背完《论语》,然后十五天内背完《大学》,再给你十天背完《中庸》……” “啊?啊??啊??!!”徐若瑾每说完一个书名,徐子墨就啊的一声,脸色越来越苦,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总之四书五经,限你两个月内背完,然后我再去书院问大学士你的八股文章进度……”徐若瑾可不管徐子墨啊不啊的,径自板着小脸道: “若是背不完,姐姐我可是不依,那时候我便要……” 没等徐若瑾把惩罚措施说出来,徐子墨早已经扑上来抢着央求道: “姐!我的亲姐啊,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四书五经我已经努力学了,可那玩意儿真的是让人头大啊!我……我只是记人的时候灵光,背书的时候真不行啊!” “嗯?记人?” 徐若瑾也是颇为意外,没想到徐子墨居然对记人这事情别有天赋。 徐子墨低着头嘟囔道:“还是当初在中林县的时候,姐你也知道,我那些三教九路的小朋友也不少,父亲又算不上什么大官,中林县虽然小,可也是各色人等不少……” 徐若瑾点了点头,中林县确是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各种家族一堆,远的不说,光梁家、姜家这等大家族都在中林县,更别说各种乱七八糟的势力插手了。 徐子墨继续道:“弟弟我虽然不学无术,但也知这里面水很深,想要做个好纨绔,知道谁能惹得起、谁惹不起便是第一等大事,读书虽然不行,但这可是要命的啊,所以就对人名很敏感、记得很清楚了……” 眼看着徐子墨说到做个好纨绔云云,旁边的姜三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就是为这学会了记人?” 徐子墨道:“也不是特地学的,就是莫名其妙的,也不知怎地就会了……” 徐若瑾和姜三夫人颇有绝倒之感,这也行? 徐若瑾问道:“那现在呢?还想做个好纨绔?” 徐子墨猛一抬头,紧紧地握住拳头道:“不!那是没出息的,我如今就想学些真本事,希望能早日有一天,我能帮上姐姐的忙!” 这句话说出来,徐若瑾颇感意外,原本以为徐子墨要如书院那群书生般,不是整天高喊着上朝廷博功名,便是什么振兴家族光耀门楣,却没想到徐子墨竟然会出此语? 一股暖意流过徐若瑾的心头,整个徐家人里,也只有徐子墨和她之间真有姐弟之情。 尽管没什么血缘,可有时情分二字,不见得偏沾什么父母同亲。 徐子墨挥了挥肉呼呼的拳头,狠狠地道:“书院里也听不少人说了,姐姐如今名声大得很,本领大得很什么的,可是我知道,姐姐你不容易,我一定会有一天来帮你的!” 徐若瑾心中越来越暖,只是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徐子墨道: “以前在中林县小地方不懂得,如今到了京都进了书院才懂,什么功名之类也就那么回事,考上童生又如何?考不上还可以捐嘛!可以捐贡生,也可以捐举子,关键是有银子……” “有银子便可捐功名,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嘿嘿,这就是读书的好处,姐,我长进了没?” 第1062章 从商 “你到书院就学了这个?” 徐若瑾又好气又好笑,从书院那边的反馈看,徐子墨倒是也用心读书了,可会产生这等捐功名的念头却是始料不及。 徐子墨认真地道:“当然书也读了,虽然头大也得读下去。毕竟书里有道理,有学问,但圣人也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能经世济用才是真本事。好比姐你今天处理数千帖子的法子,那是真本事!” 旁边姜三夫人似笑非笑地道:“你对功名全无兴趣?” 徐子墨道:“我对功名有兴趣,能带来很多便利。但我对科举全无兴趣是真的,我就不信,会背书了就能治国安邦?就能兴旺一方百姓?而且……我不想做官!” 话题谈开了,徐子墨反倒越说越是从容起来,倒不似初见徐若瑾和姜三夫人时那般拘谨。说起不想做官,徐子墨看了一眼徐若瑾,这一眼里包含了诸多的复杂情绪,但是徐若瑾却心中明了! 且不说徐若瑾骨子里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对于科举这类事情本身便没那么强的偏执。就说对于徐家而言,官场留给徐家的只有无穷的灾难。 徐子墨本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所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其实也没什么作恶的劣迹。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他不仅仅是不想做官,甚至是有些厌恶做官! 看了一眼徐子墨嘴唇上日渐浓密的绒毛,徐若瑾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弟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 他开始有了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考,对于这个世界,也开始形成了他自己的一套角度和看法。 徐若瑾认真地道:“那你想做些什么?” 徐子墨正色道:“我想从商!我想像大姐一样开灵阁,做买卖!更要做到天下第一商贾,在书院里看什么士农工商以商最低,凭什么?皇上坐拥天下,还不是要找姐姐你借钱?天子有什么了不……” 徐子墨嘴里那句“天子有什么了不起”还没说出,旁边方妈妈手疾眼快,一把拿起一块点心塞住了他的大嘴,同时在徐子墨耳边低声道: “少爷,别的可以乱说,这藐视皇上的话你就省省吧!” 方妈妈老持郑重,如今院子里伙计账房之类人数众多,虽说灵阁里的人颇为可靠,可这句“皇上有什么了不起”,万一传出去多少也是件事儿! 徐子墨人虽吊儿郎当,但如今在京都里历练了许久,倒是反应不慢,当下嘴里含着点心含糊不清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皇上实在太了不起了……大姐都借钱给了皇上……皇上了不起!” 方妈妈一脑门子黑线,旁边的人则不禁莞尔,徐子墨这倒不是藐视皇上了,就是改成了揭皇上的短! 不知道夜微言若是听到了他这等翻来覆去的说借钱,又是何等感想? 姜三夫人本是个直爽性子,此刻指着徐若瑾大笑道:“也就是你和梁霄这两口子,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弟来!” 徐若瑾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徐子墨还真不是她和梁霄教成这样的,相反,她还是按照那些所谓正统官宦家庭的方式教得多点。 如今徐子墨这般样,一半是他天性使然,另一半却是徐家经历了家破人亡的磨难,一步步历练导致了。 又看了徐子墨一眼,徐若瑾心中倒也明白,以徐子墨这个脾气禀性,只怕强让他这么一路读书院考科举,说不定反而是害了他。 徐若瑾略微想了想,轻声道:“你现在本就已是灵阁的股东,如今既想从商,那我就把寄存在这里的分红拿出……” 徐子墨话听到一半,两眼已经是放光。 灵阁股份的分红寄存在徐若瑾这里,他自然是明白二姐怕他乱花挥霍,心中并无不满。只是这笔银子实在丰厚,若是二姐让他由此从商,确是一个很好的起点了。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口水滴答的样子,续道:“你的分红先拿出两成做本钱试试手,具体做什么你去和姜三夫人商量便是。其余八成,若是你在书院读得好,那便也交给你去自行处理便是。” 在这件事情上,徐若瑾还是处理得很谨慎,有姜三夫人帮衬,这买卖倒是想赔也难。 此外也不能让徐子墨太过荒废了书院的学业,虽对功名没太大兴趣,但很多该掌握的学业还是要做的。 “……才两成拿出来做本钱啊!”徐子墨有些嘟囔,再一看徐若瑾有些柳眉倒竖的样子,登时又连连点头了。 姜三夫人呵呵一笑道:“罢了罢了,你这个弟弟啊,若真是去为了做官圈死在那八股的科举里,那才是可惜了。” 徐若瑾正待客气几句,忽然徐子墨站起身来对着她长揖到地,认真地道: “姐!谢了!” 徐子墨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今日他不光学了个理事的好法子,还受到姜三夫人应承的照顾,又把如今和郡主府及灵阁方面有关的京都关系好好了解一遍,更开始尝试他想做之事,诸般好处实在是受益良多。 旁边姜三夫人自然看得出来,笑道:“这可真是有点大老爷们儿相了,言行也开始有些模样了,行!” 徐若瑾淡淡地对着徐子墨道:“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但……你是真的长大了。” 徐子墨心中一暖,两个眼睛忽然微微有些湿润,徐家多灾多难,说起来也只有徐若瑾是他真正信赖之人,连徐子麟都不行! 姜三夫人笑骂几句,众人另有一番亲热。姜三夫人与徐子墨自去商议生意之事,也便散了。 只是徐若瑾心中倒似有一些空落落的,来这个世界间仿佛白驹过隙,一弹指间徐子墨已经渐入成年。 若是再有一晃,会不会小悠悠也长大了? 想到女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登时浮现在了脑海里。既处理完了宾客之事,正要寻思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回去陪陪女儿,忽然间外间春草急匆匆来报。 “郡主,有人从后门的外墙处裹着石头丢进了一封信来,顺哥儿没敢乱拆,只说先交给您过目才是。” 徐若瑾微感惊奇,顺哥儿和香草两口子已经是京都灵阁里管事之人,一封外面丢进来的信,倒让他们如此紧张? 接过信来还没拆,上面一个徽章印记却让徐若瑾的瞳孔微微一缩。 司徒家族! 第1063章 冒险 “顺哥儿说,这个徽章的家族郡主您知道,还说四爷走了的时候特地嘱咐了的,若是与这家相关的事情,定须最快的时间报您知道,奴婢这就赶紧来了。” 香草虽如今做了灵阁的管事,面对徐若瑾还是如同当年的样子,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着。 她并不像顺哥儿那样接触很多梁霄安排之事,只是打理灵阁的生意,对京中之事却不甚了了。 “这家伙……人不在,安排得却总是滴水不漏……”徐若瑾脑海中浮现起梁霄的样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低头看信时,上面只写着瑜郡主亲启字样,待拆开来看时,亦是只有短短一句: “久闻瑜郡主富甲京都,若欲知宫闱深苑之事,不知可出得起价钱否?” “装神弄鬼!” 徐若瑾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司徒家族这类大内家族,貌似低调神秘,却最爱搞这些故弄玄虚之事! 对于这个所谓秘密保护皇家的家族,徐若瑾可谓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之前与他们冲突一番暂且不提,单是前两天曹嬷嬷提到给宫内的朝霞公主送信是买通他们的人,就让徐若瑾对他们愈加不放心。 只是这些人怎么又会突然来招惹灵阁?是之前和曹嬷嬷谈过之后有风透给了司徒家族,还是另有蹊跷? 细细梳理了一遍,徐若瑾有九成把握,此事怕是前些日子与曹嬷嬷密谈有关。 可是这曹嬷嬷既与自己达成了谅解,怎又再生枝节? 这灵阁的买卖还没重新开张,倒有人把买卖做到了自己的头上。欲知宫闱深苑之事……这说的不就是朝霞公主吗?原本还想派人调查一下这个司徒家族,没想到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徐若瑾心下盘算,对方既是开了价码,却又不留途径,更没有联系方法。 唯一途径是逼着自己主动去夜微澜那边找曹嬷嬷吗? 拿一封信就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司徒家族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就不按着他们的路子出牌,又能如何? 微一思忖,徐若瑾问道:“送信之人可有下落?” 香草点点头道:“顺哥儿已让梁六追踪了下去,只让奴婢问郡主此事如何处理了。” 如今的灵阁外松内紧,看似外面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实际上内部探查极严,明查暗哨用得又都是梁霄留下来老班底,想要偷偷摸摸从后院扔进封信来又不被察觉,谈何容易! 徐若瑾冷笑道:“好,今日便来会会这司徒家族!告诉顺哥儿点上几个好手,本郡主倒要看看,这般假装神秘兮兮之辈,到底在京都的哪里。” 不多时,一顶绿呢小轿从灵阁的后院侧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似这等绿呢小轿,京都中可谓泛滥成灾,乃是官宅大户女眷们最常见的出行物事,丝毫不引人扎眼。 只是这绿呢小轿旁边随行之人却是大有讲究,如今灵阁的大管事顺哥儿化了妆,扮作一个相貌平庸管家般的汉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轿子旁边。 前后左右,梁三梁四梁七梁十各带数名好手,扮成了街上的闲杂人等,悄然分布在十数步之内。 更不用说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梁五,虽无人知晓他在哪里,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在时刻保护着这顶轿子。 这样的防卫严密,好手众多,就算是如今的大魏皇帝夜微言出来微服私访,也未必有这等配置。 而绿呢小轿中乘坐之人,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灵阁老板娘瑜郡主徐若瑾了。 “郡主,这等探访稽查之事,让我们这些粗汉子做便是了,您是千金贵体,何必去亲自出马做这等危险事?只在灵阁中坐等消息便可……”顺哥儿紧贴着轿子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地劝着。 徐若瑾的声音从轿子中传来:“少多言,速查,只管去!” 顺哥儿一愣,这要不是听着确确实实是郡主的声音,还当是四爷说话的风格,这两口子,还真是越过越像了。 知道这二位主子都是一旦决定了事情九头牛拉不回来的性子,顺哥儿也没法再劝,只管全神贯注地去保护轿子,自有梁三梁四等人去寻梁六留下的暗记了。 徐若瑾在轿子里低声一笑,刚刚她确是有意模仿了一下梁霄说话的口气。 这段日子除了在灵阁里面忙,便是对付诸如夜微澜、楚嫣儿等人的各种手段,要么就是在郡主府里处理楚云秀的事情,虽是忙碌充实,但却未免多了几分憋闷。 偶尔冒险一次,倒是颇有痛快之感,这种潜行调查直奔对手巢穴的感觉,另有一种刺激与新鲜。 “我说那家伙怎么总是爱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溜掉做事,这种感觉倒是很特殊,可以考虑多尝试几次……不知道会不会上瘾啊……” 徐若瑾似是在轿子里低声的自言自语,旁边顺哥儿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我的郡主姑奶奶呦,您什么上瘾都好,千万别对这种深入敌穴的事情上了瘾,万一出了哪怕半分意外,四爷回来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顺哥儿愁眉苦脸地琢磨着,配上他那副管家一样的化妆改扮,反倒越发像是家里有了急事的小官宦人家赶路,一路上更无人注意了。 此次随徐若瑾出动的自然是精兵良将,办事利索那是不用提的,不多时已寻到了梁六留下的暗记,绿呢小轿一路上七拐八绕,却越走越是偏僻,终于到一处偏僻巷子的某个小院边上停了下来。 顺哥儿仔细检查了最终的暗记,确认无误后,梁六却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 “人就在小院里,刚刚进去没多久,我的追踪手艺你还信不过?”梁六淡淡地道。 顺哥儿低声苦笑道:“哪里是信不过你,郡主亲自来了,万一有个闪失,你扛得住?” 梁六的脸色登时一变,立马不再吭声,左右打量的样子比顺哥儿还要紧张。 顺哥儿贴近轿帘低声道:“郡主,地方到了,人应该就在里面,要不要我们进去把他们抓出来,您审问一番……” “不用!”徐若瑾难得有这等释放的痛快和冒险的刺激,声音心血来潮之际豪气干云:“给本郡主把门踹了,把轿子直接抬进院里去!” 第1064章 讲究 “给本郡主把门踹了,把轿子抬进院里去!” 徐若瑾最近实在也是憋狠了,这一下心血来潮时,满脑子都是另一个世界里某某电影的经典场面。 只是她虽然痛快了,旁边的人自顺哥儿以下,听了都是一脑门子汗啊。 说起来,徐若瑾对这等掏窝拔点事确实是外行,对方是处于小院之中的据点,贸然便踹门而进实在是大忌,还要把轿子抬进去?这么大个的轿子,明显目标不就是个靶子? 这时候就看出来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兵良将了。 梁霄留下的这批人手,都是百死余生之辈,一个个身怀绝技,配合默契,更兼对梁家忠诚无比。更重要的是,他们早就养成了对命令绝对执行的良好作风。 郡主说行,那不行也得行! 郡主说要把轿子抬进院子里,那就得把轿子抬进院子里! 顺哥和与梁三、梁四、梁六等人对视一眼,都见对方的脸上颇有苦笑之意,可是动起手来却丝毫不慢。 十余道身影纷纷窜起,各施手段间转瞬便潜入了小院,紧接着就听到隔门传来两声低低的闷哼,显然是对方负责看守大门的人已然被搞定了。 顺哥依旧紧紧贴着绿呢小轿,梁七、梁八等人则是以徐若瑾的轿子为中心,或是闲坐,或是装作路过慢行,但有意无意的已然将那顶绿呢小轿紧紧地护卫起来,足以应付任何的突发情况。 攻守有度,策应万全,这才是真正的精兵强将该有的水准。 而此时此刻,一个司徒家族的弟子正在神采奕奕地向负责这个据点的头目汇报: “都说那灵阁泼水不进,依弟子看,也是未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不过是寻那四下无人之时装作路人走到后院,便把信件和石头用布裹了扔了进去,一点行迹都没露!” “嗯!不错!做得甚好!” 据点头目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似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确定没有惊动旁人?确定身后没有尾巴跟踪?” 那送信弟子拍着胸脯道:“怎么可能?弟子回来的时候可是特地反复观察了后面,又围着灵阁多兜了几个圈,确认没有尾巴时候才回来的,还特地绕了路呢!” 那据点头目道:“不错,做事利落,当赏……” 只是这“赏”字尚未说完,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惨叫声,那头目登时色变,高叫道:“不好,出事……” 这一次却不是说完,那头目只来的及说出这几个字,突然数名大汉自屋顶处从天而降,据点头目和其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明晃晃的利刃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那头目犹自还未反应过来,一看脖子上雪亮的短刀,半天吐出一句场面话道:“尊驾意欲何为,我们乃是司徒家族的人,可是隶属于皇室的……” “就你们这几块料,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保护皇室的司徒家族?真出了事儿怕是自身都难保!” 梁三轻蔑地看了那头目一眼,高声道:“刚才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弄出了声响,回去自领二十军棍,对付这么一群家伙还能出动静,最近真是在灵阁待得太舒服了!” 今日外出之人除了顺哥儿,便是以梁三为首。外面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 “——领军法!” 单是这一声低喝,却是满满军队里令行禁止的气势。那据点头目显然也有些见识,此刻脸色一变道:“你们是梁家的……” 梁三却是理都不理他,喝令道:“各处传报!” “后院三人,俘,己方无伤,妥!” “前院四人,俘三伤一,己方无伤,妥!” “柴房一人,俘,己方无伤,妥!” “地窖两处,无人,密道一处,无人,己方无伤,妥!” 一声声低喝声从四周传来,每响一声,那据点头目的脸色就变上一分,到最后已是面如死灰般的难看。 刚刚还觉得安稳无比的暗桩据点,转瞬之间就被人无声无息地给拔了? 对手还无一伤亡,还闹出一声惨叫都要回去受罚?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上面都是一群白痴么,惹谁不好去惹梁家,去惹灵阁?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这个据点头目是绝对不会接下什么搞神秘信这种差事的,爱谁去谁去,反正他这个据点是死活不干的! 梁三等人却是不管这头目在想些什么的,把这小院又里三遍外三遍的反复搜了个底儿掉,连旁边的隔壁院落也有人去仔细暗查了,这才由梁三高叫道:“起轿——!” 顺哥儿一马当先,一腿便揣在了小院的木门上。 他琢磨着徐若瑾的意思,这一腿用上了暗劲,只听“通”的一声闷响,那小院本已有些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呻吟声,轰然倒下。 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梁家众人相视一笑,对付这小院倒不算太难,但自他们出道以来,把事情办得既外行无比又内行讲究,既隐秘无声又声势高调的,这算是头一桩。 四个由梁家精锐武士扮成的轿夫稳稳地踩着门板进了门,跨门槛入院子,轿子却始终平稳得一般高,不见丝毫高低倾斜,单这一份手劲默契,司徒家族的众人便在宫内也没见过。 “落轿——!”顺哥儿高叫道。 徐若瑾这才从轿子里慢慢悠悠地钻出身来。 先缓缓扫视了一圈院内众人,这才缓缓向前行去。旁边早有梁家武士搬了椅子过来,配合眼前这场景缓缓坐下,当真自有一派皇家郡主的风范。 徐若瑾淡淡地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徐若瑾,你们不是送了信到灵阁来吗?现今我已来了,想问我出不出得起价钱,我今儿也说句话,价钱我出得起,你们司徒家族有本事做得了本郡主的生意吗?” 按徐若瑾的本性,原是不喜高调的,不过之前却是窝得有些太过憋闷,此刻便只当解闷儿了。 想想另一个世界里某些影视片里的经典场景,索性便做了个足十。 更何况这司徒家族装的神秘兮兮,又是最爱讲究摆架子,有事没事的便给徐若瑾弄出些事来,着实令人不喜。 这一次便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郡主的讲究! 第1065章 拷问 腊月的天气很冷,可是司徒家族这一个据点的小院里,不少人却在一直不停的冒汗。 汗是冷汗,吓的。 梁家护卫大多出身于军旅,个个都有战场上几乎死过一次甚至几次的经历,这种百战余生的精锐本身便散发着一种杀气。 再配上明晃晃的利刃,整个屋子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肃杀之感。 这种感觉,远不是久居京都、现在已经堕落了的司徒家族能够比拟的,常年被腐败的生活掏空了身子,更掏空了精神。梁家护卫只是站在这里,形成的威压就让这些司徒家族之人觉得倍感压力。 这据点的头目名叫司徒愉悦,天生一副笑模样,也算是人如其名。 徐若瑾面沉如水,对着司徒愉悦淡淡地道:“你便是此处的管事之人?” 司徒愉悦枉自长了一张笑脸,这一会儿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脖子上的刀锋冰凉入骨,他的冷汗比其他人冒的都欢实,一时间竟是傻傻地在这里说不出话来。 旁边顺哥儿微微皱眉,喝道:“耳朵聋了吗?郡主在问你话,好好回答!” “啊……嗯……?” 司徒愉悦完全一副茫然的样子,刚刚他已经被吓傻了,徐若瑾问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可又不敢再问一遍! 惶然之间,忽然福至心灵,司徒愉悦也不管身上被绳索绑住,一个头磕在了地上,高声叫道: “小的司徒愉悦给郡主请安了,郡主千福金安,荣华昌盛!” 这一下头磕在地上,倒是砰然有声,只是他身上被绑,却是以头杵地,哼哼唧唧的半天起不来。 徐若瑾满眼鄙夷的撇了撇嘴。 要说这等阿谀之人,灵阁门口那些偷鸡摸狗、浑水流油的要多少有多少,但这可是司徒家族的人,就这么没点儿骨气? 还守护皇陵、还看守皇宫禁地? 难怪他们能被四个七离余孽杀得血流成河,都是这副软骨头,还守卫什么?简直就是笑话! 其余被俘的司徒家族之人尽把眼光瞄向司徒愉悦,徐若瑾估量他是这里的掌事之人,当即问道: “你们司徒家族既是给我递信,说什么欲知深宫内院的消息,只看我出不出得起价钱,如今我来了,价钱自然是出得起,你们又能提供什么深宫内院之中的消息呢?” 对于朝霞公主,徐若瑾心中实在是存了太多的疑惑。 司徒家族找上门来递信开价钱,对自己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只是却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一个牌局,需要打牌的人手中牌面大小相差不多,这牌局才能打得起来,徐若瑾对于朝霞公主实在所知太少,这便需要让司徒家知道他们无法掌控一切,才有了端据点掏暗窝的举动。 只是那司徒愉悦哭丧着脸道:“回郡主的话,小的这个院子只是最下层的暗点,那信都是上面要我们送的。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小的也是刚刚从郡主处才知道,其他一概不知啊!” 徐若瑾微一皱眉,质疑道:“你们只是个最下层的暗点?” 司徒愉悦道:“真的只是最下层的暗点,司徒家族门规极其严厉,不该我们知道的,我们便是想知道都没法子……” 徐若瑾柳眉倒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这司徒愉悦的话,冷声叱道:“居然敢骗本郡主,来人,拉下去严刑拷问!” 司徒家族门规极严? 一个连曹嬷嬷都能收买渠道向宫里递送消息的家族,一个只需几个七离国余孽就能连伤十数人差点毁了大魏皇家祠堂的家族,再看看眼前这些松松垮垮的虾兵蟹将,这种家族会门规极严吗? 显然不会!就算门规极严也会形同虚设。 拿这些言语来搪塞自己?徐若瑾只一句话就判断出了司徒愉悦的谎言。 更何况徐若瑾虽然不知对方底细,但绝对有把握的一件事情是,自己无论在任何一方势力眼里分量是极重的,她根本不信,和自己相关的任务会交给一个最下层的据点来做。 这是一种自信,不光是在自己心里,也在对手面前。 徐若瑾吩咐,一旁自有梁家护卫上来把司徒愉悦拽走。 司徒愉悦没想到郡主居然二话不问,直接判断自己在说谎?大声惨呼告饶,好似杀猪一般的声响,“不是啊郡主,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最下层的……” 梁八在一边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先是端详了一下司徒愉悦,就好像屠夫在研究待宰的羔羊从哪里下刀一样,半晌才拍了拍司徒愉悦的肩膀道:“谢谢了啊,司徒老兄!” 司徒愉悦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哆哆嗦嗦问道:“谢?谢什么谢?” “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人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拷问人,最近我们梁左都督不带我出去做事啊,我已经好久没有人可以拷问了,今天全亏了司徒老兄你敢欺骗郡主,我才能开次荤过把瘾啊!” 梁八是梁家众护卫中长相最白净的一个,此刻说起话来更显亲切无比。单以这份亲切的笑容而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司徒愉悦乃是至交,对方帮他解决了什么大问题一样。 司徒愉悦愣了一瞬,然后突然高声大叫起来:“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该欺骗郡主,我招了啊,我什么都招啊……” 梁八笑嘻嘻地道:“别别别,司徒老兄你还是千万别招,就算招了也别太快,不然我好容易得到的过瘾机会就这么没了,岂不是可惜?” 说着,梁八居然已经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 什么弯弯曲曲的小锥子,什么形状奇怪的刀片,什么带满锯齿的细钢丝,最奇特的居然还有一整袋的形状可怖的蜘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藏在身上的。 司徒愉悦看到这些东西,整张脸都已经绿了!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拷问? 这比一刀砍死自己还要可怕,这是活活的折磨人啊! “我招,我全都招!这里不是底层据点,这里是司徒家族在京都城西的核心之地,我是司徒家族的……” 梁八唉声叹气地道:“千万别招啊,咱还是拷问一下再招,行不行?司徒老兄啊,你多坚持一会儿嘛,当我求你了……” 说着,梁八也不管司徒愉悦杀猪一般的嚎叫,一伸大手拎起司徒愉悦的衣领,直拖着他进了内室的一间小屋。 此刻偏偏梁四又站了出来,似是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高叫道:“总算又有乐子了,来来来,我坐庄大家开盘,看看老八拖走的那个家伙,身上第一件掉下来的零碎是啥?” 一群梁家护卫蜂拥而上,梁四嘴里高声吆喝着赌局,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司徒家族的其他人。 此时此刻,厅内一干司徒家族众人,脸色实在也不比被拖走的司徒愉悦好多少…… 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个可能就会轮到自己! 而眼前的瑜郡主虽然是个女人,可这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第1066章 上瘾 “我赌那个司徒愉悦身上最先被挖下来的是左边的眼珠子!” “太老套了,上次老八是把对方的指甲一个一个的拔下来的,好像还意犹未尽啊,这次我赌指甲!” “什么啊,老八肯定是把头发连着头皮割下来的,一层层割到头骨才对!” “你们都是瞎掰,老八一般先喜欢放血,放到哪个人觉得冷,再强的意志也自然就软了……” “用蜘蛛咬那个地方……” 一群梁家护卫大呼小叫,似乎这里不是他们刚刚端下来的司徒家族据点,而是进了赌场一样。 厅中一群司徒家族的俘虏一个个脸色惨白,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简直是丧心病狂外加毫无人性,早就听说梁家的人狠,没想到这么疯子一样! 徐若瑾心里有点想发笑。 这帮家伙,全都是梁霄带出来的,所作所为从各个角度都能够看出梁霄的影子。 徐若瑾此刻倒是敢和任何人打赌,他们不过是在吓唬那些司徒家族的俘虏,看看能诈出什么来罢了。 所谓拷问,突破对方的心理其实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肉体摧残,不过是一些辅助手段,内心崩溃才是关键。 不过既然好不容易出来冒险一次,索性便折腾一把,不然岂不是太过无趣? 眼看着这些梁霄惯用的手法,徐若瑾忽然觉得自己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思路貌似很有点像梁霄? 要不要装一把冷血女魔头? 徐若瑾玩心大盛,仔细琢磨了下,貌似也可以试试…… 回忆了一下梁霄板起来脸的样子,徐若瑾微一凝神,脸上犹如凝成了一道寒霜,慢慢地道: “不急,时辰还早,这里的人这么多,早晚有说真话的,慢慢炮制便是!” 旁边的小屋里,仿佛也在响应着徐若瑾的话,那位自称是中级管事的司徒愉悦杀猪般的叫声越叫越高,叫的外面一干众人浑身骨头都酥了,甚至连梁四几个都愕然惊讶。 这梁八也忒会溜须拍马了?如此相应郡主的话?他行啊! “我说!郡主想问我们什么,我全说!那司徒愉悦知道的事情我也全知道,我招!”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司徒家族的众人中已经有人开始高喊了起来。 “我也知道,我也能招!” “我,还有我,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 接二连三,所有司徒家族的囚徒全都站出来主动招供,好似晚说一句,那坚韧的挖眼勺子就会对准自己! 自我放大的恐惧无法用言语形容,徐若瑾虽然早料到会出现这一幕,却也被他们的争前恐后和迫不及待吓了一跳! 至于吗?其实还真至于…… 梁家的护卫们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操持这种事,自有人把司徒家族的一干俘虏分开审问。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梁八从内室的小屋里笑嘻嘻地拎着司徒愉悦出来,边走边道: “这般窝囊废,也真是让人扫兴,老子的诸多宝贝刚拿出来,还没等下到他身上,他自己先叫得震天响。上来就把知道的全说了,都不给我上手的机会啊。” 众人拿眼看去,只见这司徒愉悦除了吓晕了之外,身上哪里有半点儿伤痕?倒是裤裆处一大片津津湿透的痕迹。 这是……吓尿了? 司徒家族的众人里登时有人大感懊悔,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聪明人想到或许徐若瑾带着梁家护卫们在诈唬他们,不会真的动手给什么刑罚逼供。 可问题是,没人敢赌这是个诈局啊! 听听旁边小屋里司徒愉悦越来越凄厉的惨叫声,看看徐若瑾冷若冰霜的面孔,又有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不多时,一叠厚厚的口供已经落在了徐若瑾的手里。 司徒家族在京都里的据点暗桩,几乎是一个没落下,连着各种联络方式消息渠道亦是搞了个清楚。 而让徐若瑾微感意外的则是,给自己来信的事情,居然是司徒家族的族长司徒男亲自布置的。 至于里面的个中缘由,那司徒愉悦实在是品级不够,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看了一眼司徒家族众人,徐若瑾淡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的族长,就说我徐若瑾来过了。以后找我便堂堂正正地找,我若想见自然会见,别再搞什么后院扔石头传书之类的故作神秘,丢人不丢人?即便不要这张脸,也要几分体面!” 司徒家族众人被松了绑,胆战心惊地连连点头,马上就应了。 徐若瑾也懒得再说什么,带着梁家众护卫转身离开,这群司徒家族之人一直目送着那顶绿呢小轿离去,硬是无一人再敢出院子。 “司徒男亲自出马啊……” 徐若瑾坐在轿子里,想到司徒男也颇有意外,但其实也没什么意外。 今日从消息上而言收获颇丰,这司徒家族,其实早在数代人之前,便已不满足于窝在皇宫里当保镖或是去做皇陵的守墓人。 许多年前便已经派遣优秀弟子去各地发展势力,如今许多地方都有司徒家族的据点暗桩。 难道是因为司徒家族把很多强力子弟派去了外地,所以京都里都是一群能力不高之人?一个念头在徐若瑾心中悄然升起,不过这不是她最关心的。 “等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回来,就让他去处理罢了,这些什么势力打杀之类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们这些男人关注的……” 对于朝政势力之事,徐若瑾原本兴趣就不大,于是毫不犹豫地便决定了要交给梁霄去处理。 但说不定这种事情梁霄早知道了?这个没良心的,走了这么久,也没个回信传来。 心里絮絮叨叨,但徐若瑾越来越放松了下来,司徒家族在京都确实是外强中干。既然如此,自然没必要去按照司徒家族信上说的开什么价钱买通消息。 徐若瑾当然想和朝霞公主通上消息,但她不是那种会被司徒家族任意开价钱牵着鼻子走的人。 司徒家族既然找上自己,那定有他们找自己的理由,而且是迫不得已,否则他们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自己等着就是了。 难不成一封信、一个消息就想打乱自己么? 今日亲自去现场看似心血来潮,其实徐若瑾还是有自己的方式的。 不过有些意外的事情是,掏窝子拔据点也有如此刺激之乐,直让徐若瑾居然颇有兴致勃勃之感。 要不要再加一把火,多捅掉司徒家族的几个据点暗桩,逼他们来找自己呢…… 徐若瑾对着轿帘外饶有兴趣地道:“你们说,既然这司徒家族在京中的据点什么的我们都掌握了,要不要再去掏他们几个窝子?或者……我们去司徒家族的老巢逛逛?” 顺哥儿听了这话当即吓了一大跳! 郡主这是干掏窝子的事情干上瘾了? 这种事情今天不过是偶一为之,更何况今天实际上算是突发之事。要是天天去干这个,万一郡主碰上个什么意外,四爷回来还不得把自己等人活剐了? 郡主是玩的痛快了,他们可还想要这条小命的啊! 第1067章 点火 顺哥儿扭头看看身边儿的梁三、梁四、梁八等人,众人集体嘴巴闭得严严实实,脑袋都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整个梁家里,能让这些面对尸山血海不皱半点儿眉头的梁家护卫吓成这样的,怕也只有徐若瑾了。 顺哥儿也觉得头皮发麻,商量的语气道:“郡主,您就饶了咱们吧。虽说司徒家族这些酒囊饭袋没什么本事,可是您千金之体,又何必和这些垃圾一般见识?就像军队里的大将军,也没必要事事冲锋在前不是?何必呢?” 徐若瑾在轿子里撅着嘴道:“我不过是觉得今天的经历挺有意思,偶尔扮演一下冷面女什么的也不错……” 顺哥儿愁眉苦脸地道:“这种事儿玩个一次半次也就行了,郡主您可别对这种事儿上了瘾,这可真的容易出人命的。就当是我们大伙儿一起求您了,您就在灵阁里安安稳稳地调度指挥就行,这些粗活累活脏活我们去就行,成不成?” “对对对!兵法有云,主帅不临危地之前,三军中帐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 “就是就是,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战场上将帅们有千军万马保护,也难保个什么意外的,郡主您亲自去掏窝子,真的是没必要,您的安全为重啊!” “司徒家族算老几?我们去都已经是很给他们面子了,郡主亲临?他们哪有那份脸啊……” 几句话引来了七嘴八舌,徐若瑾继把梁家护卫吓了一溜够之后,又把这些平日里面沉如水的高手们瞬间变成了叽叽喳喳的鸡婆…… “好了好了,瞧把你们担心的,我不去就是了,至于么……” 徐若瑾无可奈何,也知是众人担心她的安危。 顺哥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事儿是真至于啊! 只是徐若瑾有点儿不甘心,自己不去也罢,但司徒家族不能这么放过,“我不耍乐了也罢,但司徒家族不能放过,给司徒世家加一把火,你们自去掏几个窝子,我倒看看他们是有什么布置。” 梁家众护卫轰然应是,就司徒家这几块料,他们还真不放在眼里,只要郡主别耍性子亲自去就好。 徐若瑾没有再回灵阁,而是坐着小轿回了郡主府。 司徒男既然这么重视的亲自布置,徐若瑾倒想看看他究竟是想做什么,那就把他给逼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徐若瑾甚至连郡主府的门都没出,灵阁重开的准备工作渐渐进入扫尾,很多事情下面的人也是越做越上手,就等着重新开业了。 只是因徐若瑾这“掏窝子”的一句话,这几日里司徒家族在京都里的明暗据点可就遭了秧。 梁家众护卫在郡主府里呆久了,难免有些憋闷得难受,更何况有了徐若瑾的一声令下,简直有点撒欢儿了。 这些人无一不是百战余生的精锐高手,对上司徒家族那些京都留守之辈,简直就是大人欺负小孩一般的碾压,第一天,梁三梁六等人就轻轻松松地端了三个司徒家的据点。 “这样点火差不多了吧,咱们去回报郡主?”众护卫商议。 顺哥儿犹豫道:“不好说啊,郡主行事往往是出人意表,又是个胆子大的。万一还没做够,咱们去禀报之时,别她再心血来潮的说什么要亲自去,怎么办?” 梁三立刻点头:“郡主安危为重,宁可做得过了火,也不能不够数量。若是激起郡主亲自上阵之心,谁拦得住?” 梁四一拍大腿:“不错,做得过火了,大不了挨些斥责,若是不够数激起了郡主亲自上阵之心,那可就罪过大了!四爷临走时候把郡主交给咱们保护,咱们定当做个周全!”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深以为然。 这也是徐若瑾没有什么指挥这些军中好手做事的经验,不懂军令下达必须是极度明确的。 梁家众护卫奋起保护郡主之心,本着“宁肯过火不能不够”的精神,坚决果敢地开始了扫荡司徒家族京都据点的大业。 用摧枯拉朽这等词语形容梁家护卫的水平简直是在侮辱他们的水平,短短两天时间,京都城里超过大半的司徒家族据点便被涤荡了一番。 然后梁家护卫们又聚在一起商议。 梁六道:“司徒家族的据点大部分都被扫过了,你说郡主会不会担心以后没得玩了?于是要对这些剩下的据点亲自上阵去掏窝子?” 梁七道:“很有可能,万一激起了郡主再度上阵的心血来潮……” 梁三一锤定音:“有杀错无放过,全扫了!” 徐若瑾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句话,司徒家族在京都里的暗桩明点被人像过筛子一样的细细“梳理”了一遍,梁家护卫的手段之诡异,行事之狠辣,让许多司徒家族在京都子弟事后都留下了阴影。 午夜梦回,很多司徒家族在京都的子弟都有过在噩梦中惊醒的经历。让他们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便是掏窝子的人所到之处,无不留下一句话: “我们郡主说了——回去告诉你们的族长,就说我徐若瑾来过了。以后找我便堂堂正正地找,我若想见自然会见,别再搞什么后院扔石头传书之类的故作神秘!” 如果说徐若瑾的名字早因灵阁等事传遍了京都的话,这一次便又在司徒家族内部好好强化了一番。 大把司徒家族在京都的子弟门众现在一提徐若瑾都哆嗦。 司徒男的脸色这几日一直是铁青一样! 徐若瑾留下来的这句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一般。 现在整个司徒家族都知道,是因为族长搞了些什么扔石头传说之类故作神秘的姿态才有了后来的一连串事情。 然后自然有人眼巴巴地瞅着,既然是找上了瑜郡主府,人家也来扫场子了,放下来的这些话儿,不就是等着你司徒男上门来说个清楚吗? 已经有司徒家族的年轻子弟在下面传小话儿,说司徒男被瑜郡主整怕了,或者能力平庸遇到这类事情手足无措之类的谣言。 甚至每次司徒男出现在宗族子弟面前的时候,很多人貌似嘴上不说,但眼神中都会投来“你怎么还在这里,干嘛不去瑜郡主府上走一遭”类似种种这样的目光。 每次遇到这样目光的时候,司徒男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徐若瑾,你够狠的! 第1068章 敬见 司徒男其实心里早就后悔死了! 当初司徒家族的长老会要求司徒男去给徐若瑾传信,其实是让他登门拜访的。 可是司徒男记着当初被徐若瑾和梁霄狠狠打脸拾掇的前事,总觉得亲自去登瑜郡主府的门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加上还是端着司徒家族的架子放不下,所以才有后院掷书的事情。 可谁知徐若瑾不但最烦那些故作神秘藏头露尾的阴谋之辈,更有一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子。 这才有后面惹出这一连串的事儿来! 等到司徒男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再向长老会要求去登门面见徐若瑾,长老们却一致不同意了。 “时机已经错过,你做事亦有不当之处。梁家要折腾咱们的明桩暗点,先由他们折腾一番,也让咱们留在京都的子弟知道一下知耻而上进!你稍微调整弹压一下家族内部也就是了!” 长老们硬梆梆的甩下一句话,司徒男却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虽是族长,却是新任不久,家族里很多的事情还是长老们说了算,时机错过?什么时机错过了?长老们连点风都不透给他。 还稍微调整弹压家族内部?怎么调整弹压?也得能调整弹压得了才行啊! 司徒男不是没有试图避开过瑜郡主府的人,他也曾把泄露据点情况的司徒愉悦等人打得死去活来,也曾紧急安排那些暗桩明点的转移换地方,可很快他就发现,这一切好像都是徒劳的! 不管司徒家族的人如何转移避开,新换的据点多么隐蔽小心。梁家护卫总是能把他们的新据点挖出来。 然后在某个众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的神兵天降,在极短的时间内制服整个据点。 司徒男算是彻底明白了,人家梁家这是不想动司徒家族,真要动,你怎么换怎么躲都没用,水平实在相差太多,根本没得比啊! 可是司徒男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彻底的听之任之,京都里的司徒家族子弟士气已经低落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水平,如果再这么下去,会出什么事司徒男自己都没法预料。 更何况现在那么多双眼睛还在盯着他这个族长,总得做些什么才能平息众议啊! 司徒男咬咬牙,决定绕开所有长老去见一个人。 虽然长老会那边仍然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从传信的内容他并不难推断,这事情的源头,到底是和什么有关。 皇宫的最深处,一处幽静而又貌似平凡的所在,这里并不是大魏皇宫最奢华的所在,但此地的崇高地位,连当今的大魏天子夜微言都不能忽视。 先帝的祠堂! 自从上一次七离国余孽攻入皇宫,试图破坏先帝的祠堂,这里就加强了守卫,司徒家族费了死力才阻止了大内侍卫们调派于此,仍是由司徒家族的人坚守。 如果是那样的话,司徒家族就连存在的意义都将被质疑。 可是不放心的皇室还是在外围增加了侍卫的人手,在皇家祠堂外围形成了一个厚厚的防卫区。 每一次司徒男经过这个防卫区的时候,心里都感到倍加的屈辱。 “等我们司徒家族的精英从京都外调回来的……” 司徒男心里发狠地念叨,但此刻不是争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 皇家祠堂旁边,一个看上去颇为精致淡雅的小院,偶尔有几声丝竹之声传出,这里面供的是佛像,奏得是佛音。 司徒男来到了这个小院处,却是对着门口先行一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道: “司徒世家现任族长司徒男,求见心清居士!” 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小尼姑当先领路,一直进了内堂,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子正在轻轻地敲着木鱼念着经,声音及不可闻。 司徒男不敢造次,身在下首恭恭敬敬的跪膝坐好,连大气也不敢多喘。 就这样在那木鱼的一声声中,小心地等待着那带发女子的念经完毕。 这带发修行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传闻中徐若瑾的生母,当年号称大魏第一美人的朝霞公主。 如今因为侍佛,自号改名心清居士。 从大魏皇室的历史上看,历代先帝治下因为各种原因被贬斥被圈禁的公主,朝霞公主并不是第一个,她们被圈禁后的待遇和境况也通常是极惨的。 可是这位朝霞公主,虽然因当年私生产女的事情被先帝圈禁宫中,成为皇室不能提起的一道伤疤,但境况却似乎比之前的那些先辈们好得多。 每一次司徒男来到这佛堂的时候,都似乎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位朝霞公主并不是被圈禁的,而是自愿来到这里诵经礼佛的一样。 上一次被六王爷勾结七离国余孽时所受的伤,如今似乎全好了。眼前的朝霞公主虽然人到中年,相貌仍是极美,素衣淡裙,但配合着清雅有致的佛堂,竟似给人一种超然出世之感。 很多司徒家族的核心子弟在很小的时候便被族中长老的教诲,这位朝霞公主虽然是归司徒世家圈禁看守,但对她的言语举止,万万不可以有丝毫的不恭敬,否则族中必有严惩。 十四岁那年,司徒男就曾亲眼目睹过一位族中的堂叔,因为言语上对朝霞公主有过不敬,回到族中立刻被长老会一致决议,交由刑堂活活打死。 司徒男并不认为自己当了族长,就能够如何,在这位朝霞公主身上,似乎有太多的秘密,那都不是他司徒男能够有资格触碰的。 只是这种等待却不令人厌烦,木鱼声一下又一下的响着,朝霞公主低声诵经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却让司徒男的心也似渐渐的平静下来。 良久…… 诵经的声音忽然停顿,一道柔若及不可闻的声音忽然响起: “有劳司徒族长久候,这侍佛诵经的功课,于心于境,更需虔诚。多年来我一旦开始便不曾停下,倒是累得您一直在等了。” 司徒男听入耳中连忙道:“不敢不敢,还是在下这俗人有些俗务,打扰了公主殿下的功课,真是惭愧,惭愧!” 第1069章 指路 朝霞公主淡淡地道:“之前曾与司徒族长说过多次,不要称我为公主,更没什么殿下二字,如今我带发修行,青灯侍佛,之前那些荣华富贵,不过是世间虚幻,莫要再提了。” “是是是!公……心清居士说得没错,我这等俗人不比居士心有佛法,真是让您见笑了。” 司徒男连声抱歉,他自己心里也是奇怪,这称呼的事情朝霞公主确是说了多次,可是每次来到这间简简单单的佛堂院落里,总是忍不住心神摇曳,莫名其妙地就把“公主”二字叫出了口。 是这个地方有古怪?或者是朝霞公主的气质,就算是穿上了素衣淡裙,仍然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位皇家公主,仍然让人觉得就该称呼她为公主殿下? 司徒男不住心中腹诽,却听朝霞公主又道: “司徒族长的来意,我已知晓。瑜郡主性子刚烈,梁家护卫则向来以精锐著称。你之前的作为,确有不妥之处,若是规矩往来登门拜访,自不会生出这等事来。” 司徒男心中苦笑,从他第一次见到朝霞公主似乎便是如此。 这位公主明明是人被圈禁在宫里,却似乎什么都知道。真不知她的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光是这样还不够,这位朝霞公主显然聪明绝顶,往往访客来这里的时候还没说话,她却先一口道破了对方的来意。 便如同未卜先知一样准确! 关于朝霞公主的传说实在太多,但就连负责看守她的司徒家族中的记载,也是寥寥无几。 太多关于她的事情似是湮没在了过去的岁月中,总是让她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好在司徒男对于这种场景还算不陌生,当下苦笑道:“这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但错已铸成,往下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居士您指点一条明路。” 朝霞公主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了禁地外的天空,那几朵漂浮空中的云格外悠闲,仿若她出口的语气:“明路不敢称,不过瑜郡主吃软不吃硬,如今灵阁开业在即,族长好好备上一份大礼,等灵阁开业之时送上去诚心拜访多表歉意,也就是了。” 司徒男一呆,半晌才道:“就这么简单?” “世间之事,哪里又需变得繁纷复杂?” 朝霞公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请司徒族长想想,瑜郡主派出梁家护卫扫荡司徒世家的暗桩明点,可曾杀伤了人命?可曾抢掠过的东西?可曾对外炫耀过他们对司徒家族那些据点的扫荡?” 司徒男又是一呆,当即摇头道:“没有!” 朝霞公主淡淡地道:“这便是了,瑜郡主不喜司徒家族,但对司徒家族也并无什么恶意。时间不早,司徒族长请回吧!” 话既说完,朝霞公主转身便向内堂走去。 旁边自有小尼姑出来送客,司徒男一路上反复咀嚼朝霞公主所谓的“瑜郡主不喜司徒家族,但对司徒家族也并无什么恶意。”这番话,越琢磨越是觉得有道理。 对方几乎扫荡了司徒家族在京都的几乎所有据点,但是未伤一人,未抢一物,未透露一丝消息。 这固然是有梁家护卫好手如云、能力上强悍无比的缘故,但对方未始不是有留了余地的一丝意思在里面? 司徒男越想越觉得此事大为在理,也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那些不愿登门的虚荣之心实在是太没必要! 越发觉得自己蠢了一把的司徒男脸色变幻不定,忽然间啪的一声,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这是闲的没事儿装什么大爷啊,这方方面面的哪一处都比我大,我就该老老实实地装孙子!” 司徒男自言自语地后悔,可也没忘了回到司徒家族后第一件事就是规规矩矩地亲笔写了一张帖子,挑好了礼物又依足了拜见皇家郡主的礼数,即刻派人送到了瑜郡主府上。 帖子的内容自然是声言司徒家族之前所作所为多有不妥,灵阁开业之时,去给瑜郡主请安贺喜云云。这还不算,司徒男还给司徒世家的子弟下了一道令: “再碰上梁家的护卫来扫场子,直接放弃抵抗,尽快缴械投降,他们要问什么就说什么,他们要折腾什么就折腾什么,总之一句话,咱们认怂了!” 司徒男能够从年青一代里坐上司徒家族的族长之位,并不是傻子,既是想明白了此间关节,立刻便付诸于实施。 这样做效果也是很明显的,当天下午,梁三等人再去扫荡司徒家族的另一处暗桩据点之时,便明显感受到了不同。 那些司徒家族的弟子在他们突袭之时,一个个居然全无反抗,反而像你们可来了的样子,一个个迅速投降,逆来顺受得很。 更有不知是谁,已经开始根据徐若瑾那句在司徒家族内部人人能够耳熟能详的话,做出了非常配合的回复: “您几位辛苦,我们族长已经知道瑜郡主已经来过了,我们司徒家族以后再也不搞那些装神弄鬼扮神秘的事情了,我们族长已经派人备礼物送帖子准备去给灵阁贺喜了,您老几位难道还不知道?” 梁三等人哭笑不得。 对方怂成了这样,再折腾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梁家众护卫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回去先把这些事情禀报徐若瑾再说。 紧接着,对于司徒家族绝对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回音传来。 梁家护卫全面停止了扫荡据点的行动,而派去送贴的司徒世家弟子心惊胆战地把帖子送到了瑜郡主府,没想到郡主府居然收了! 只是司徒男听到这等回禀的时候,脸上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后来据司徒家族内部无法确定真伪的流言说,族长大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然后仰天长啸: “我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难受玩儿么,好端端的折腾什么啊折腾,原来就这么简单,真的就这么简单!” 关于司徒家族内部流言的真伪无从考证,但是在宫中某个自成一体的佛院里,朝霞公主一身素衣淡裙,静静地看着远方。 “要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否则就把对方收拾到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瑾儿,果然是我女儿才有的手段……” 仿佛在自言自语,朝霞公主忽然淡淡的一笑,那轻微的笑容从美丽的脸庞上划过,几不可查。 第1070章 思念 朝霞公主猜得没错,徐若瑾还真是对司徒家族不喜,但并不想真的对司徒家族非得有什么恶整到底的念头。 徐若瑾真正在意的还是朝霞公主,只不过是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如今司徒男认怂到这个地步,便是再整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了。 所以当梁三等人回报的时候,徐若瑾非常干脆利落地停止了对司徒家族据点的扫荡,也接了司徒男所递来的帖子。 打怂了,打怕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运用现在的形势,让司徒家族规规矩矩地帮自己传递和朝霞公主之间的信息了。 毕竟朝霞公主之事牵扯太多,真要想把这位传闻中的生母从宫中解救出来甚至翻了案,任何一点莽撞都是不行的。 所以徐若瑾要的是一步一步的扎实行动! 何况这位生母绝非易与之辈,这一点徐若瑾现在也很肯定。甚至有可能,那封司徒世家扔进后院的信,就是朝霞公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司徒家族做出的举动。 抱起身边的小悠悠,徐若瑾亲了亲那粉嘟嘟的脸蛋,做了母亲的人,更加能体会那种母亲与女儿之间的微妙感觉。 但是事不能急,收了帖子等着便是,徐若瑾有九成的把握,这一次灵阁重开之日的时候,司徒男会主动向自己透露很多关于朝霞公主的信息。 何况之前即便花了银子买通司徒家族,得到的消息也未必是真的消息,倒是这般连打带压的展现实力,司徒男拿出来的消息反而更有可信度。 这些事情盘算起来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可真要操持,尚有不少难以确定的未来。 徐若瑾看看小悠悠粉嫩粉嫩的脸,叹了口气道: “娘的宝贝闺女比娘命好,打生下来就有这么多人宠着你爱着你,爹娘也都拿你当心肝宝贝一样,不像娘,想和你外祖母说句话,事先还要处理这么多麻烦。” 旁边方妈妈听出话风不对,安慰道:“郡主也不必太过在意,该做的做了,相信朝霞公主之事必有解法。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 徐若瑾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只听“哇”的一声,小悠悠忽然哭了起来。 这一下众人不免手忙脚乱! 又是哄、又是差看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尿了! 集体忙乎了半晌,小悠悠才止住了哭声。 徐若瑾叹了口气,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都是梁霄那个死没良心的不好,闺女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爹,哪有心情能好的?想她爹了当然要哭,我们只能哄着呀,却做不了什么。” 周围的奶娘和方妈妈等人彼此对视一眼,没吭声,谁也没接话。 这等没头没脑的言语,其实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她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女人很多时候的喜怒,其实是为了别的事情。 看看奶娘和方妈妈,徐若瑾也知道自己刚刚这通埋怨是有点乱扯了,可是她就是想骂那个没良心的几句! 走了这么久,怎么连个信儿也没有? 其实之前什么端点抄窝子要亲自上阵,也是一种发泄。 曾经徐若瑾以为是最近的京都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压力憋的,但真的处理完了司徒世家的事情,心里却还这么烦躁,自己也知道并非如此。 她想梁霄了…… 梁霄走的时候,徐若瑾也曾应承他京都自有自己操持云云,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思念梁霄。 一个女人能不能撑起某个局面,和是不是想自己的男人是两码事。 徐若瑾发现,现在的自己居然越来越离不开梁霄了,以前梁霄一下子失踪个把月,她还能安之若素,现在居然有个十天八天的,就这么烦躁了? 径自让奶娘和方妈妈把小悠悠带下去喂奶,徐若瑾对着房间里空无一人的空气叫道: “你说你吧,好长时间也不回家,女儿想你都想得哭了,你知道不知道?也不知道送个信回来,知道我在家里守着这一摊子,有多挂念你吗?你个死没良心的!” 一边说,徐若瑾一边偷偷地望着门口,又转过眼来打量四周。 之前有很多次类似的情况时,身边会突然凭空响起一句“我怎么没良心了?”然后梁霄就突然的出现,吓上徐若瑾一跳,接着就是很霸道的开始使坏。 可是这一次,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是空荡荡,只有徐若瑾自己的声音在回响,并没有任何声音任何人出现。 “你个没良心的……” 徐若瑾缓缓地坐回了床边,喃喃自语地道:“是什么事情把你绊住了吗?事情很棘手吗?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儿啊……” “原来你也会想男人想到这个模样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瑜郡主,居然也会有这般时候?”一把声音忽然凭空响起。 “我想我男人怎么了?”徐若瑾还没从思念的感觉中自拔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应答道:“我又不是想别人,我在想我自己的……咦?不对!” 这个凭空出来的声音是怎么冒出来的?这声音好熟,这、这是……这是梁霄的声音。 从思绪中警醒过来,徐若瑾猛一抬头,眼前的人不是梁霄,又能是谁! “确实是被绊住了,事情比我想象中棘手得多,所以这么晚才回来。”梁霄看着徐若瑾,认真地道。 而且在梁霄那副整天板着的死人脸上,居然破天荒般地做了一个鬼脸的表情。 徐若瑾却对这些言语充耳不闻,几乎是一头就扎进了梁霄的怀里。小拳头一边无力而飞快地捶着梁霄的胸膛,一边又气又怒地道: “你个混球,你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吓唬我了?啊……你还在一边偷偷地看着我为你担心,你个没良心的,你是不是在还在一边偷偷乐呢?” “我确实是在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原本没想这么偷偷看你的,不过你刚才……怎么就能那么肯定是因为我不在,小悠悠才哭了?” 梁霄一边说,一边长臂轻伸,一收一夹之际,徐若瑾还待娇嗔不依,却已经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了…… 第1071章 心思 灵阁开业的日子是早就散了风出去的,如今离开业便只有一天的时间,徐若瑾和梁霄带着众人放松调状态,外面憋着劲弄酒的人却紧张的不得了,摩拳擦掌的准备抢着买货了。 而在远离灵阁的另一处,梁家的另一个女人梁芳茹,却过得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同样是早晨一觉醒来,枕边却没有了人,在身为世子妃的梁芳茹的印象里,似乎只有婚初时那小小的一段日子,才会有那种短暂的甜蜜回忆。 一个人在丫鬟嬷嬷的服侍下起来梳洗打扮,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梁芳茹收拾停当,径自来到了中厅,果然夜微澜又在那里不知道和一群人布置着什么。 “你来了?” 夜微澜的微笑依旧完美,可说出的话却总让梁芳茹觉得少点什么:“明日灵阁开业,要见的人不少,今日需多做些安排才是……” “世子辛苦了。” “哪里,这也是应该做的。” 梁芳茹不知还能说什么,她忽然有一个感觉,或许夜微澜的完美只是对他自己,对别人,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完美过? 夜微澜朝她走来,“明日去灵阁的衣装打点好了么?用我帮你参考下?” 梁芳茹刚刚的念头一闪而过,在夜微澜的面前,她似乎不懂什么是拒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都依世子的。” “走吧。”夜微澜脸上的笑容,让梁芳茹羞涩的半低下头,紧紧跟随。 澶州王府,观景楼上。 澶州王冷冷地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灵阁明日即将开业,下面排队的人却早已经群情激昂,据派出去的人说,光一个靠近灵阁门口的位子,价格已经炒到了十八两银子。 “让他们折腾,明日灵阁开业,本王也要去好好‘恭贺’一番,吵闹了我小一个月,来而不往非礼也!” 澶州王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眼光看向了旁边的楚嫣儿。 楚嫣儿微一躬身道:“王爷放心,万事俱已准备停当。之前王爷所需要的诸般物事,俱已办齐,只待明日灵阁开张罢了。” “好!明日灵阁开张,本王便送他们一份大礼!徐若瑾!梁霄!你们不让本王安生,本王也不让你们安生!” 澶州王爷点点头,脸色上面沉如水。 楚嫣儿似也在等着明日的笑话。 最近几日,她虽被夜微澜勒令不许再去招惹徐若瑾,但帮着澶州王做那些针对灵阁开业时的准备,却是越发的听话乖巧,越发的柔顺。 徐若瑾早晚都会死在自己的手上,那又有什么可急、可躁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还有一口气活着,她就要等待徐若瑾生不如死的那一日。 表哥,只能是自己的! 一天就这么慢慢的过去,夜幕低垂之时,皇宫,大内。 太后从软塌上支起了身子,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即便有沐阮亲自诊治的良方妙药,也难改这人世生老病死的天道规律。 “咳咳……” 太后重重地咳嗽两声,艰难地道:“说是明日灵阁便要开业了,瑜郡主那边,哀家的礼备好了没有?懿旨准备好了没有?” 旁边的董公公看着消瘦得皮包骨头的太后,心里一酸,多年来的主仆之情怕是行将走到尽头,这件事他懂! 可是这时候,董公公却不敢露出半点悲色,连忙强撑起一副笑脸道: “老奴跟了您一辈子,办这等事还能有什么让您不放心的?瑜郡主又是您的干女儿,更不会为此挑理,您啊,调理自己的身子就够了!其他的什么事儿也没您的身子重要不是?” 太后缓缓地点点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人老啦,难免就是唠叨,这不放心那不放心,到头来反而是庸人自扰了。唉,若瑾那丫头帮哀家扛了那么多担子,哀家总是觉得亏欠了她……” “瑜郡主心底良善,只盼着您能长命百岁,康健无比,那就是瑜郡主最大的心愿了。” 董公公这话说的有些发抖,连他都快撑不住这一副招牌的谄媚笑容了。 这些时日他不停在想,离开了太后,自己有何归宿?莫不如,就跟了太后一起去…… 但这话董公公不能说,太后也不知她的心思,闭上眼睛,静静的躺着,“再容哀家想想,有些事,拖不得了,真是拖不的了……” 话语说着,太后便已经沉沉睡去,而在皇宫的另外一处宫殿内,夜微言的身边却是灯火通明。 “这个徐若瑾!居然还不肯让朕去观礼贺喜?满朝文武谁家要开个买卖,只怕是巴不得由朕亲临才是!也就徐若瑾和梁霄这两口子,才有这个心思,有这个胆子!” 夜微言放下刚刚写完字的御笔,言语中居然颇有笑骂之意。 如今已经身为为大理寺卿的六王世子夜志宇站在下首,脸色看不出一丝一毫地波动,只是冷着声音道: “为臣者不思君恩深重,只想着赚钱开买卖,这是对皇上的不敬,当惩!” “人家小两口这是买卖,朕要是去了,封街戒严,禁卫军清路,哪里还能让人家做生意,怕是就连那些排了个把月队的京都百姓客商们,这也是要骂朕喽!” 夜微言呵呵一笑,显然心情甚好。 夜志宇担任大理寺卿以来,很是办了几件让夜微言觉得贴心的案子,同时他也借着大理寺的职权,建立了一支专属于皇室的队伍,天子亲自赐名“锦云卫”,只接受皇帝夜微言指派,除自之外不向任何人负责。 这夜志宇自从当初六王袭宫之事后,办事便愈加狠辣,如今已是有了个酷吏之名在外,虽是越来越得夜微言的赏识,却在朝臣中越来越显得孤单了。 看着夜志宇面无表情的脸,夜微言既是满意,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你啊,不用做个孤臣,朕是信得过你的。明日灵阁开业,让京都兵马司好生留意,莫要有奸人闹出乱子来,你的锦皇卫也要参与其中,场面越大,这越是极好的练兵机会!” “皇上交代臣的事情,臣定当办妥!” 夜志宇躬身行礼,又迟疑了一下道:“臣并无结党营私之心,故此便是要做一个孤臣,却不是做给皇上看的。” “好好好,你的心思朕明白。你啊,要知道,很多时候君臣之间不必非得弄得那么刀光剑影。” 夜微言笑着摇了摇头,虽是仍未无奈,亦颇有赞许之意。 “臣愿做皇上手中那把刀,也只想为皇上做刀,不计其他!”夜志宇咬牙请命,也是在自我催眠…… 这一天,注定很多人心里并不是那么安稳; 这一晚,也注定是搅动京都的前一夜。 虽然灵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酒铺子,却牵动了太多人的心思。 司徒家族的司徒男犹自在重新检查着明天的礼物,他是下了死决心要和瑜郡主府修复好关系。 佛堂中的朝霞公主这一晚却没有做佛家的功课,她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宫中内苑,静静地在想着她的瑾儿。 即便是千里之外的中林县,梁大将军亦是刚刚接到一封飞隼传书,里面尽是最近京都之中的变化,他默默地看着信,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府里,徐若瑾一脚把梁霄踹下了床…… 徐若瑾没好气儿地道:“明儿个是大日子,今儿晚上什么都不做,我得养精神!” 腊月二十,吉,宜求财、婚丧嫁娶、生意开张。不宜出门、远行、谋功名官位。 第1072章 人潮 京都府尹刘汉卿在大魏国的平级官吏里,算得上是一员能吏干吏。 他十九岁便中了进士,后来稳步升职,在一无背景、二非世家的情况下,能够做到京都府尹这样重要的位置,绝对是靠他的能力。 不过在腊月二十这一次,刘府尹却是从头天晚上便连觉都没敢睡,派人去请了京都兵马司和城卫军的两位都统,三个人点灯熬油的开始守着一件事。 灵阁开张,还只是重新开张而已。 一个酒铺子的重新开张,能够把负责京都地面事儿的文武三位官员凑到一起彻夜不敢睡,在京都城内有史以来的买卖生意上不仅空前,怕也是绝后了。 三位大人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从昨儿半夜起,他们就接到了报告,京都城里有民众陆陆续续地向着灵阁的方向汇集,而且汇集此地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民众倒不像那些商家般的什么想抢货想囤新品,纯粹就是看热闹的。 灵阁的大名,现在京都的百姓中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之前那么多人排队便排了个把月,如今真要开张了,若是不能亲临现场看个真切,那才是太不甘心了! 京都民众的爱看热闹、爱凑热闹乃是天下第一,可这一次即便连熟知民情的京都三大地方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民众的热情以及灵阁的号召力。 天空中的星斗还没有褪下去,雾月还露有几分明亮的笑颜,灵阁一带已经传来了报告,有民众因为挤不进去街道开始了争执,局势有往混乱方向发展的可能了。 三位地方官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无奈和担忧。 灵阁开业这事儿若是出了什么茬子,什么混乱踩踏等等,上面皇上饶不了自己,下面…… “梁左都督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两个武将说出来的话居然异口同声,相比起当今圣上,他们似乎更怕梁霄。 “我得亲自去看看!”京都兵马司的都统姓赵,站起身来就要走。 旁边城卫军的李都统亦是给刘府尹一个抱拳道:“还请府尹大人居中坐镇,我二人自去前方,务求此事万无一失!” “这个……二位都统稍等!” 刘府尹微一沉吟,又加了一句道:“有多少算多少,本官即刻再从京都各地抽掉人手,你们把京都府的衙役也带上!” 两位都统立即道:“好,如此一来,心中便更有底了!” 可等二位都统带着兵将到了现场才发现,他们的人还是少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在星光之下攒动,灵阁门口那条街早已经插不进脚去,距离灵阁周围的四五条街上,亦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满了人群。 他们原本布置的弹压监控的兵丁衙役,早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而源源不断的民众还在向这里涌! 两位都督也算是久经世面之辈,几乎是同一时间下了令: “弹压!” 一队队京都兵马司和城卫军的兵丁开了过去,而此时,很多民众还在奋力往里挤!纷纷扰扰之间,各种口角和冲突随处可见。 “挤什么挤,你要看开业,老子也要看,给我后面待着去!” “呦呵,小子你真横啊,明明是我在前面的,你刚刚挤进来的才是,我可告诉你,我家里可有个堂哥在礼部做事……” “礼部做事是吧?老子的二叔就是京都北大营掌营的张副将,再敢废话老子叫些大兵弄死你个王八蛋的……” 京都的民众吵架,有个身后的传统,说不了几句便喜欢将自己的背景人脉亮出来比划比划。 但是这一次他们还没从动嘴发展成动手,后面便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把他们分开。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要嚷嚷回家嚷嚷去,今儿是瑜郡主开店的大日子,军爷告诉你们,谁敢闹事,军爷现在就把他就地正法!” 一个五大三粗的城卫军军官从后面生生地插了过来,在他后面跟着一串长长的士兵,不停地向外拽着人。 更后面一点,京都兵马司的兵丁和京都府的衙役或是手持长杆,或是手持水火棍,把拽出来的人群硬生生地隔离成了靠着街道两侧的两条队伍。 城卫军也好,兵马司或者京都府也罢,这些兵将弹压民众向来最是熟稔,一个个“就地正法”或是“格杀勿论”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却没见真个有谁抽刀拔剑弄出血来的。 瑜郡主的灵阁开业,若真是场子流血弄人命,这是自己不想混了?! 好在便如此倒也足够,京都民众大都是有见识的,一见京都三司齐出这等阵仗,一个个地都很自觉地按照官府的安排去做,形势倒是很快的开始了好转。 当然也有那原本吵架和人吵翻了性的,梗着脖子和兵丁们叫板:“唉唉,老子可是费了半宿的劲才挤到这里的,你想把爷拽出去?知不知道爷是哪个府上的,爷是……” 话还没说完,带队的军官通常早已经一鞭子抽下去,然后便是厉声怒骂道: “是谁府上也没用,今儿军爷们是帮梁左都督做事,帮瑜郡主做事,你家主子是什么人?能惹得起这二位?” 听到这话,此人立即缩了脖子不吭声。 兵马司的众人继续行进,弹压下一个惹事闹事的…… 而梁霄和徐若瑾的名号果然好使,闹事之人碰上兵马司这等言辞,无论是何身份,即便挨了鞭子也就是捂着脸退到一边儿,半声都不敢吭。 严厉弹压之下,很快外来的民众便已经有了秩序,城卫军和京都兵马司加上了京都府的衙役,开始向纵深开进,一路进发到了灵阁所在的街面上。 那赵都统和李都统却是不知,他们当机立断的布置和亲身前来,把一场可能造成京都巨大混乱的事件湮灭于无形之间。以后几乎成为了京都大型活动的范本,事后两人亦是因此而各自升官,这却是后话了。 只是在初启朱光的天空之下,隐在暗处帮忙维持的大理寺卿兼锦云卫首领夜志宇,此刻却是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脸的不满。 “不过是个酒铺子的二次开业罢了,便算是梁霄和瑜郡主面子再大,功劳再多,也不应如此。为了区区商贾之事,居然要调动京都三大司的大部力量,成何体统,成何规制,实在太过嚣张了!” 第1073章 开张 夜志宇冷着脸,心中暗自不满。 又看了看锦云卫对于民众和军队的报告,心下更是不愉,思忖片刻,夜志宇向手下的文书冷声道: “归档记录,腊月二十,灵阁重开,京都百姓及弹压兵将诸人,乃只知有梁霄、徐若瑾夫妇,而未知有朝廷,未知有陛下!” 夜志宇一心只想做个死忠于夜微言的孤臣,这般情状自然看着碍眼,可是便算他如何不满,依旧挡不住那一刻的到来。 天边透出第一缕霞光的时候,正门旁边的一个小门处,吱呀呀地开了门。 一个曾经是宫中出身的伙计探出了头,登时便吓了一跳。 大场面啊! 原本熙攘纷乱的街道上,现在居然已经颇为整齐,那些早就来排队的客商民众,很是规矩地按照之前的顺序排在了道路两侧,旁边城卫军、京都兵马司和京都府的衙役来回走动,严格的维持着秩序。 灵阁正门处被清出了好大一片空地,而原本堆得满满的街道,此刻中间竟是生生被留出了一条路来。 虽不甚宽敞,却足够前来的宾客轻易通过了。 在这之前,灵阁对于开业当天的秩序控制原是做了准备的,至于昨夜官军前来维持,亦是早有人报与了徐若瑾和梁霄知晓,可是二人的反应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把咱们在外面的人手都收回来吧,官军既然插手了,咱们乐见其成。灵阁里的上下人等只管闭门不出,也无需去在意外面,留个好精力把明天的开业办漂亮吧!” 徐若瑾对此很是轻松,有人帮忙了还不好?自己的人能省一分力、就省一分力。 在这一点上,她是很吝啬自己人的体力精力的。 梁霄则保持了一贯的简单风格,下出来的命令就四个字:“关门睡觉!” 这伙计当时还有些心中忐忑,担心二位主子是不是有些托大,如今这早上开门一看,心中却是对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佩服不已。 “能调动京都三司来给咱们看秩序,也就是咱们郡主和梁左都督能有这份本事!” 那伙计正思忖间,旁边早有一个军官看到小门开了,一脸讨好的笑容凑了上来道: “这位老哥儿,咱们是城卫军的,如今灵阁的买卖红火,咱们京都三司的兵马怕有人给灵阁添乱,这是大半夜地就来维持个秩序,事先没跟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打招呼,您老看着给递个消息进去,莫怪,莫怪!” 京都的三大地方官派了这许多兵马来,既是职责之内又是应变之中,但确是没有打招呼。 他们三个生怕梁霄和徐若瑾不喜,一个个都躲在了后面,只派个手下军官来套口风。 那军官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笑嘻嘻的递过银票去。 可是对面这位灵阁的伙计惊愕一下,对自家两位主子满脸的钦佩之色! 敢情咱们梁左都督和瑜郡主,连调都没调,京都三大司的兵马就自己上杆子来巴结啊?这叫什么面子?这等地方便是换回宫里也不去啊! 伙计自当不会收什么银票,自顾自一路小跑的回内堂禀告了。 徐若瑾闻言微微一笑道:“去谢谢三位大人一下,便说这份情咱们瑜郡主府领了。再备上三小瓮新品酒,就说是我徐若瑾的谢礼。” 梁霄则只是点了点头:“告诉他们,梁霄改日请喝酒!” 三位地方官收到了灵阁送来的稍话和酒,不禁大喜过望,梁左都督素来仗义,瑜郡主也是个明事理、有心胸的女人,这话说的人也暖心窝子,昨晚的劳累和满腹的怨怼,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可这些言语和事情,徐若瑾连管都没有管,眼下她已经到了中厅,心中只有此刻的灵阁。 眼看着小个把月的心血今日要面市,徐若瑾反而有了一丝期待,慢慢地吩咐道:“四开侧门,开始吧!” 四个唱礼伙计从小门走出,各自站在侧门之外,一声高喊道:“四开侧门,喜庆迎客,礼当所为,财通四海!” 这一声喊,高亢响亮外带字正腔圆,并且四个人喊出便如一个人高呼一般,十足十便是宫里唱礼官的水平。 自有灵阁的伙计拉开了侧门的帷幕,露出四扇乌黑厚实的大门来,此刻初升的太阳刚刚透出一丝光芒,照在这大门之上,却映出了点点金星。 “八金乌恒木!”外面排队的客商和京都民众里不乏识货之人,此刻已经有人惊呼出声了! 这八金乌恒木本身便是极为难得的木材,价格又是极其昂贵,平日里便算是富裕人家,也只拿它做些摆件把玩,能做成桌椅已是极为奢侈的难寻之物。 而灵阁居然将八金乌恒木做成两扇大门,有钱固然是一方面,真不知这整料从何寻得的! 众人赞叹一番,侧门已是如此,那灵阁重新装修后的正门又当如何? 只是居中正门是不能轻易开的,此刻还蒙着大红绸缎的布幔。 所谓开门迎客,正门一开,便表示有客进门重新开张已妥,此后打开门做生意了。 今日的开业典礼,开的却是四扇侧门,宾客也由此进出。大魏国天下商家买卖的规矩传统,历来如此。 “请君进门,逢礼当谢,挚友亲朋,承蒙捧场!”四名唱礼伙计又是高呼道。 之前被徐若瑾梳理好下过帖子的宾客,此刻已早就来到了灵阁门前。 周围一辆辆马车沿着被京都三司官军清开的街道缓缓而行,不一时便停在了灵阁的门口。 “若瑾妹妹真是了不起,这等场面的买卖,休说干出一个,便是开业时能有这等场面,我便足矣了!” 梁芳茹一身王妃的打扮,和夜微澜坐在打头的第一辆马车里,前几日诏书终于下来,夜微澜虽未办承继大典,可是已经有了新涪陵王的身份,此刻亦是一身王爷打扮,坐在马车之中。 大魏国素来讲究先亲后友。 既是皇帝夜微言被婉拒,此刻在场的宾客里,论皇室,论尊贵,论与灵阁主家的亲戚关系,涪陵王府当之无愧地排在了首位。 夜微澜揽过梁芳茹的腰肢,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将来回了西北,我送你一堆比灵阁更大的铺子!将来你我终有一天,还会有比这更宏大十倍百倍的场面!” 透过车帘,望着道路两侧欢呼的民众和那些肃穆行礼的京都三司军士,夜微澜的眸子的光芒,是一般人难以读懂的…… 第1074章 号炮 涪陵王府的马车停在了灵阁的门口,夜微澜陪着梁芳茹下了车,夫妻二人那完美的皇家风度和出众的外表,惹得周围的民众又是一阵欢呼。 夜微澜又展现出了他那迷人的微笑,能够利用灵阁开张这么大的事情,再增一增自己的人望和百姓中的口碑,是他非常愿意做的事情。 轻轻向四边民众颔首致意一番,引发了更大的欢呼声后,夜微澜这才带着梁芳茹向灵阁走去。 十三王爷的马车排在了第二,只是十三王爷乃是京中散王,更是只有“十三”二字没有封号的,不比涪陵王府替大魏国镇守一方的实藩,又并非今天主人的亲戚,终究差了一筹。 看到这辆马车,四下里的民众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这位十三王爷最近几个月频频出现在各类圈子里,见着人有事没事就一挑大拇指高叫一声:“灵阁的酒,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算起来十三王爷也是灵阁的老熟人了,有人已经准备着等十三王爷下车是和他一起挑大拇指,然后一起高喊灵阁的就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起哄架秧子,这种事情显然是京都百姓们非常喜闻乐见的。 只是还没等十三王爷下车,忽然见嘭的一声大响,只让人觉得震耳欲聋,街面上诸人里有那胆小的已经脸上都变了颜色。 许多灵阁中的护卫和伙计第一时间变了颜色,这是……这是军中的号炮! 这种物事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夜微澜已经带着梁芳茹来到了灵阁门口的台阶,突闻此声,虽然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未变,脚步却已经停了下来。 第二辆车里的十三王爷忍不住出头张望,一脸困惑的不知所以。 已经走到了门口迎宾的徐若瑾和梁霄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眉头微皱,这么大的动静,便是想听不清楚也难。 夫妻二人都听得分明,正是从对面的澶州王府里发出来的。 “嘭嘭嘭嘭……” 又是一连七响的号炮,在灵阁对面的澶州王府大门扎扎一阵闷响打开,两名身穿华服,手持代表着皇家尊贵的七彩伞盖的澶州王府侍卫当先而出。 八炮鸣音,双罗伞盖开路,这是皇家亲王出行的标准仪仗。周围很多围观的民众早已经看傻了。 当然这番景象看在明白人眼里,又有不同。 虽说皇家规制如此,但是此举不但太过张扬,而且这等事情实在是真麻烦。 若是亲王们出行每走一阵就连放八炮,有事儿没事的总是弄着双罗伞盖在前面挡着,挑费巨糜不说,亲王们自己也受不了啊。 这也就是什么皇家大典时候用用,平日里好比夜微澜或者十三王爷等人出行也就是轻车简装,大不了身边的侍卫比别人多上一些前呼后拥,也就罢了。 可是今天澶州王偏偏选在这灵阁开业的时候来这么一出,但凡脑子不太傻的人都知道,这是澶州王和灵阁较上劲了! 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早就傻了眼,这种事儿……是拦是不拦?完全没了主意啊! 京都兵马司和城卫军的两位都统虽然在现场,也是两眼发直。 赵都统和李都统商量都没商量,便很有默契地打定了主意装闷葫芦,各自一言不发了。 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哪边他们都惹不起! 原本占住位置的城卫军士兵早就被王府侍卫撞了开去,至于京都府那边,聪明的衙役们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说起来澶州王府和灵阁不过是对面之隔,澶州王却偏偏坐了个象征着皇室地位的八抬步撵,慢慢地来到了灵阁门口。 一记落撵声响起,澶州王这才缓步下撵,先是仰天打了个哈哈,这才沉声道: “灵阁开业,本王也想来凑个热闹恭贺一番,既是邻居又都是皇室宗亲,想来无论是瑜郡主还是梁左都督,都不会是在开业第一天就把贺客给拒之门外吧!” 徐若瑾和梁霄联袂而出站定在门口。 对于澶州王的出现,两个人倒是没有惊慌,而听着澶州王开口便是如此一句,徐若瑾倒面色如常地道: “有感澶州王贺喜,既是宾客,我灵阁从来都是礼尚相迎的。今天既是我灵阁重新开张之日,只问王爷身份虽是尊贵,却是真来贺喜的善客呢?还是那故意捣乱的下三滥恶客?” 郡主府与澶州王府向来是死对头,这一点京都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们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灵阁开业,虽然没有给澶州王府下帖子,但对于这个对门邻居可能会有的举动却向来都是计算在内的。 甚至有些事情如何应急,都早已演练了数遍。 澶州王性子刚愎自用,蛮横无理,即便如今失势,但这副亲王傲慢的架子还摆在此处。 而徐若瑾这句“下三滥的恶客”先挤在这里,他是无论如何不肯在京都无数民众面前接下这句话的。 “本王自然是善客,今日本王乃是诚意贺喜而来,焉能是那种下三滥的恶客?瑜郡主刚刚也说了,既是宾客,灵阁向来礼尚相迎,当不会做什么失礼之举吧?” 澶州王到底是澶州王,固然明白徐若瑾在拿话挤住他,却又挤兑了回来,这也是逼着灵阁不能拒他于门外。 梁霄忽然冷冷地道:“既是善客,又讲规矩,那便有先来后到,后面排队去!” 说罢梁霄拿手一指,伸手便是指向了街道的尽头。 旁边围观的民众登时轰然一声,有人已经笑出了声来。 灵阁开业,虽然徐若瑾已经大幅削减了宾客,但无论梁家还是郡主府,如今的声望正在如日中天之际,前来贺喜之人依旧如过江之鲫,光是排队的宾客马车,可不就排出了几条街去? 澶州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本有不少后手,也对梁霄和徐若瑾有了足够的重视,可为什么依旧是开场不过两三句话,就被人生生地挤兑在了此处? 不去排队,那便是恶客,梁霄便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旁人也挑不出来什么,反而是明日满京都都会传出澶州王如何无礼的笑话来。 若是去排队,自然是最后一名,莫说那些后手使不上,灵阁随便拉住哪个宾客亲热上一刻,澶州王便得等一刻,随便耽误下一个时辰,便要等一个时辰。 更何况若是排在最后一名,澶州王自己的自尊心和澶州王府的声誉也受不了啊! 第1075章 帮谁 澶州王一生杀伐决断无数,可是便被这两三句话一挤,一时之间竟然僵在了当地。 来文的讲理?讲不过!人家灵阁的两口子,说得句句都在理上。 若是来武的动粗……梁家讲起动粗,整个大魏国里又怕过谁来? 围观众人似乎都在窃窃私语,自然也有原本与澶州王交好的亲近之人,此刻大生兔死狐悲之感。 何必呢? 何苦呢? 这时候来找麻烦,不是自找苦吃?澶州王这一生的脾气恐怕是改不了了啊! 亦是有人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等着看澶州王的好戏,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这两口子,手段实在是厉害。不过两三句话而已,这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梁霄见澶州王愣住不说话,不由淡淡的催促着:“王爷还是快做决定,满京都的百姓和权贵可都等着呢!” 站在梁霄身边的顺哥儿和隐在暗处的梁氏护卫看着自家四爷板着脸说出这句话来,差点笑出了声。 咱们四爷轻易不挤兑人,但一挤兑起人来,那就是往骨子里钻,只是这等言语口气,似乎和以前的四爷有点不同啊…… 虽然依旧板着副冰山脸,可说起话来怎么那么像郡主呢? 有人偷偷地看向徐若瑾,只见她和梁霄默契极佳,梁霄那边挤兑了澶州王几句,她此刻却扬起了下巴,高傲地看着澶州王。 眼光里那意思自然是——王爷您是去排队呢?还是去排队呢?还是去排队呢? 这是四爷无意中模仿了一下四奶奶,还是四奶奶有意模仿了一下四爷? 有点说不清楚了,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下面的人在那里心中暗自嘀咕,澶州王的脸色却在这里由青转紫,由紫转红。 梁霄的话语和徐若瑾的目光,仿佛两个巨大的巴掌,一左一右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便在此时,忽然已经一只脚买上台阶的新任涪陵王夜微澜,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澶州王似乎犹自在想解法,并未注意到这一声轻轻地咳嗽,可他身边有人显然注意到了,而且注意得非常清楚。 楚嫣儿! 自从随着号炮响起,别人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徐若瑾、梁霄和澶州王身上,唯有楚嫣儿从一开始,就全神贯注地盯着夜微澜。 且不说涪陵王府是她新认准的大树,她也绝对不相信,夜微澜仅仅是为了给灵阁贺喜而来。所以她对夜微澜一丝一毫的举动都没有放过。 比如刚刚,她清楚地看见,夜微澜在咳嗽的时候虽然没有打眼色做手势之类的暗示,那目光却恰恰好好地看向了她! 心念电转之下,楚嫣儿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冒险的举动! “瑜郡主与梁左都督说的自然在理。可是我家王爷年纪大了身子不济,若真是到后面排队良久,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怕是王爷的身体承受不住。”楚嫣儿忽然插口道。 这一句话出口,不要说别人没有料到,就连澶州王自己也有些不高兴,他如今渐渐变老,平日里最烦别人说他年纪大了身子不济云云。 不过楚嫣儿毕竟是澶州王府的人,当着这么多人在场,澶州王又不愿意直斥于她显得自家先乱,不过是狠狠的看了她一眼。 楚嫣儿对这严厉的眼色却没看到一般,径自对着排在宾客首位的夜微澜言道:“所以我们想……都是皇室宗亲,不知道涪陵王能不能行个方便,和我们王爷换个位子。” “啊?!换位子?”夜微澜一副完全没有准备的样子,一时间竟是有些发怔。 其实楚嫣儿刚才所说,正是夜微澜心中所想。 他是并不介意有人站出来给灵阁搅上一搅的,尤其是澶州王,只是他的脸上却装出一副既没准备、又有些为难的样子,皱眉不语。 楚嫣儿从随同澶州王来到灵阁的门口,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此时既然已经站了出来,那就没有退回去的可能! “皇家宗室,素来以德为先,尊老之德亦是我朝历代先帝所提倡,还望涪陵王念在我家王爷年事已高,换让一下位子,拜托您了!” 楚嫣儿话说到这里,已经与软语相求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澶州王却不用低头,这些话由她来说,刚好! “这个……本朝以德为先,尊老之德还是很重要的……好吧!本王与澶州王换了位置,毕竟是宗室长辈,当体恤一下的!”夜微澜微一沉吟,似是很无奈的样子。 一扭头,夜微澜又是向着徐若瑾和梁霄道:“不知道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灵阁的不少人无不心中大骂,你都答应了,还问主人作甚? 这时候若是我家梁左都督和郡主不允,岂非陷人于无德无义? 徐若瑾当然是允了,今日开业她早就把各种情况反复推演过无数遍,对于夜微澜和楚嫣儿之间的接触更是早得梁霄提醒,心中自有定数,便是澶州王进了门,也有应对之策。 只是再看向夜微澜的眼光之中,徐若瑾未免又多了几分警惕。而对站在夜微澜旁边的梁芳茹,多了几分心有戚戚之感。 梁霄重重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澶州王眼睛一亮,却是仰天发出一声狼嗥般的大笑,大声说道: “好!好!好!想不到我大魏皇室的年轻一代里,还有能记得尊老之德之人,不像某些晚辈,全无长幼尊卑之序。既如此,本王当仁不让了!” 指桑骂槐地发了几句损,澶州王便迈步向灵阁行去,路过夜微澜的时候微一点头,亢声道:“果然不愧是新的涪陵王,这一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夜微澜只做无奈之态,无所谓的含糊了过去,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澶州王临行到灵阁门口,忽然一停脚步道:“既然年轻一辈颇有尊老之心,我这做长辈的自然也不能含糊。今日既是开业贺喜,自然需有礼物才是,也省得晚辈们说我这做长辈的小气!” 徐若瑾面不改色,任由他在那里高呼。既是允这澶州王在灵阁进了门,那自然是要准备对付他的后手了。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看我灵阁是不是接得住! 澶州王自不知徐若瑾心中所想,只兀自在那里得意洋洋地高声一呼道: “来人,把本王给灵阁准备的礼物推出来!” 不少人闻言一愣,澶州王用词好生奇怪,这礼物是推出来的? 第1076章 财神 一阵令人牙碜的扎扎之声传来,四五个侍卫推着一个红绸包裹的物事走出了澶州王府的大门。 这件物事块头不小,立在地上又宽又高,上面蒙着一块大红绸子,不知道是何物。 有心人很快便注意到,它下面竟然是铺了板子垫了轮子的。 难道澶州王爷这件礼物竟然如此沉重,就连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也搬不动,还要在下面加上轮子? 众人不禁心下大奇。 澶州王似是很满意围观民众对这件礼物的好奇之态,高声道:“来来来,好教诸位得知,今日乃是灵阁重新开业的大喜之日,这商贾之道最重钱财,我便送梁左都督和瑜郡主一尊财神,祝你们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啊!” 话音未落,自有王府侍卫一掀红绸,一尊两人多高的财神登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尊财神像面目笑容可掬栩栩如生,雕刻倒是极为精美,但通体乃是一整块巨石所刻,上面还裹了大量的金银叶子,难怪如此沉重。 澶州王大笑道:“梁左都督,瑜郡主,听说做生意极重彩头,今日灵阁开张,本王便送你们一份重礼,讨个好口彩。当心了,这‘重’礼可是重得很啊!” 说话间,王府侍卫已然把那沉重的财神像推到了灵阁的门前,再往前推,却是有门槛台阶,轮子自然是用不上了,需得人拉肩扛,才能登堂入室。 更有那聪明的看了出来,这尊财神像做得这般大,似是有意为之。 无论横放倒置或者竖立斜趟,单凭着灵阁这打开侧门,是绝对进不去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这尊财神像是我特地用滇南龙凤坑老矿的石材,又请了京西的坤大师雕塑而成,还望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笑纳啊。” 澶州王呵呵大笑,似是要把刚才所受的挤兑一块发泄出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差不多看出来了,如此之大又如此沉重的物事,想要移动已经是极难,偏偏还根本没法子从这侧门搬进去。 这哪里是送礼,分明便是难为! 徐若瑾眉头微蹙,梁霄却仍是那般平淡无奇,从澶州王来到此地,便已经注定他会找法子生事。 好歹一位大魏的亲王,如今却也只能拿如此法子刁难刁难别人,这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 澶州王自当不知梁霄心中如何腹诽,故意皱眉作态道:“哎呀,好像灵阁的门太小,这可怎么办,要不然把正门打开,请财神进去?” 话音未落,只见灵阁里的一干人等已是人人脸上带了隐忍的怒意。 大魏民俗,店铺开张中最讲究的一环便是开门做生意,这正门若是一开,就表示诸般仪式均已结束,开始卖货做事了。 似澶州王这等张嘴闭嘴开正门,是逼着灵阁的开业庆典草草收场么! 澶州王却不管这些,他对梁霄夫妇恨之入骨,此刻倒巴不得这难题能让灵阁的开业庆典彻底办砸了才好! 至于灵阁众人怎么想,他更是压根不在乎! 灵阁开正门,那自然是等于这场庆典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了; 灵阁不开正门,他正好下令王府侍卫把这座雕像扔在门口了事。 开业第一天财神就进不了门,恶心也恶心死了这劳什子的灵阁! 澶州王面带冷笑,已经是在四处打量,寻么着把这尊财神像扔在哪里最合适了。 一边打量,一边还拿余光撇了梁霄夫妇几眼,只等欣赏这夫妻俩如今脸上的神色了。 忽然一个声音骂道:“澶州王,你这是来送礼的还是来砸场子的?第一个进门也就罢了,还要人家灵阁开正门,你这是存着什么心?欺负小辈啊!”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十三王爷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车,气哼哼地对着澶州王怒骂。 澶州王冷笑一声道:“老十三,本王做事,向来轮不到你来插嘴,怎么了?这是到处替灵阁说好话,如今收了人家的银子要替人家出头了?连个封号都没有,也该明白自己的斤两!十——三——王!” 以大魏律制,十三王爷没有封号,正是他至今的痛处,闻言登时大怒。 “替灵阁说话又如何?人家灵阁的酒普天之下哪有第二家能酿得出来?你澶州王本事大,可就是心思不正,如今还有多少人跟着你?你家里还有几口人?怕是遭了天谴吧!” 澶州王的两子俱丧,更在争权夺位中失势,这亦是他心中最大的两个疮疤,闻言亦是大怒,眼中犹如要喷出火来。 “你再说一遍?” “你要是乐意听,我不介意在爱说一遍!”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要不试试?” 两位王爷甫一见面便相互扛上了,各自开始揭短发怒,只是澶州王的心里,却不免冷笑起来。 他今日来到灵阁这番“贺喜”,本就是不怀好意,眼看着十三王爷落了套和他杠上,其实正中他的下怀。 这局面越混乱越好,最好再闹出些大事来,看看这灵阁怎么还能重开得成! 眼看着十三王爷越来越怒,澶州王把手一挥,就要派王府的侍卫上前发作制造混乱。 梁霄忽然冷冷地插话道:“多谢重礼,王爷厚爱,灵阁收了!” 澶州王心中微微一惊,却听梁霄沉声道:“梁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出来!” 外面爆发出四声应喝,四条汉子走了出来,却不是在灵阁里的伙计护卫,而是散布在街道人群里的暗手。 很多人定睛一看,免不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原因无他,只因四人的模样是在是太有特点了。 这四人显然是孪生兄弟,面孔长得一模一样的不说,俱都是一样的五短身材,足足比一般人矮了一个头。 刚刚分散在人群中还不显,这时候四兄弟齐聚,却显得怪异无比。 澶州王皱着眉头,只觉得这分明四个活宝,不知道梁霄要这四人出来作些什么! 梁霄却是不管众人的目光,径自对这四兄弟道:“请财神,入灵阁!” “标下遵令!” 四兄弟齐齐一声暴喝,虽只有四人,却仿佛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直让之前小瞧他们长相的诸多人等心中一凛。 领头的梁十四过去打量了几眼那尊财神像,周围四兄弟心意相通,彼此一点头间,猛地各自伸手,各持一角抓住了那神像。 “起——!” 四兄弟又是一声暴喝,只见那财神像竟被四兄弟各出单手,稳稳地端了起来。 第1077章 力士 财神像被梁氏四兄弟稳稳地端了起来,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被这巨大的力量所震慑。 简单,直接,强力! 饶是澶州王见多识广历经风浪,这一刻也不禁有些发怔。 这尊财神像到底有多沉,没有人比他还清楚,那滇南龙凤坑老矿的石材,远比一般石材更加沉重,上面又加了大量的金银叶子,单这一尊财神像,怕不是有数千斤之重! 这四兄弟说举就举起来了? 而且还是各出单手? 梁霄在一边微微冷笑,这四兄弟还是当初梁大将军年轻时从边疆之地收养,四人从小就天生神力,六七岁时便有一般成年人壮汉的气力。 后来这四兄弟更经梁家秘密锻炼培养,成年之后更是力大无穷,上了战场之时,向来是抓了敌军兵将四下乱掷的。 区区一尊数千斤的佛像,如何能难得到他们? 看了看澶州王那副微微发怔的样子,梁霄朗声道:“梁家人,更无一个是哗众取宠之辈,我们只凭实力,不做那等哗众取宠之举!” 澶州王脸色铁青,自是知道梁霄这是在绕弯骂自己是哗众取宠的小丑了。 他一生威武霸气,何曾有过被人用这般字眼数落之时? 不过三番两次的被拾掇,澶州王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一回没有吭声再做言语,心中还存着万一的指望,只是拿眼死死地盯着那财神巨像不放。 这意思自然很简单,能把财神像举起来又如何? 要么开中门,要么拆侧门,否则你灵阁还是要把财神像留在大街上,开业第一天财神进不得门,本王看你们如何贻笑大方! 梁霄冷冷地看着澶州王,自是知道他是何意,也不去理睬,径自高声道:“结绳阵,进财神!” 一声令下,只见二十余名梁家护卫涌出,手中各执长索,一个个腾身而起,尽显高来高去的小巧功夫。 他们有的纵身而起来回腾空跳跃,有的翻上墙头来回奔走,虽不如之前神力四兄弟抬起财神像那般简单直接,却一个个如花蝴蝶般飞舞,各种身法煞是好看,引得街边民众大声喝彩。 转眼之间,一张巨大的绳网已经布好,透过侧门,人人都可以看出,这绳网搭在了灵阁侧门的门檐之上,从院外一直铺到了院内。 神力四兄弟稳稳将财神像送到灵阁门口,陡然间将单手变为双手,狠狠地兜住了那财神像的地步,猛然一声暴喝: “进!” 神力四兄弟一起用力,只见那财神像被猛地掷出,越过了侧门的门檐,直向院中落去。 “接!” 梁家众护卫齐发一声喊,早将那财神像准确无比地接在了绳网之中,数十人一起用力,轻轻将其落在了地上。旁边早有神力四兄弟跃门而入,将财神像扶正放好,正对着门口。 一干梁家护卫掏出利刃,利索无比地在四周割去了绳网,随后躬身退去。 此时若从门外看进去,就好像灵阁之中原本就有这么大一尊财神像矗立在院里,并非后来之物一般。 似这等绳网之技,本是战场上的功夫,用来执行一些特殊之事更是多有变化,梁家众护卫早就是练得纯属无比。 此刻这几下兔起骛落,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大街两旁的民众瞧得如痴如醉,喝彩声早已经一浪接着一浪,震天价般的响起。 梁霄傲然道:“财神从天落,好兆头!王爷可还有比这更‘重’的礼?我梁霄一样接着!” 澶州王的面孔阴沉得可怕,身边那些民众的欢呼喝彩声每响一轮,就好像有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作为老对手,澶州王也曾经很认真地研究过梁家,并自认为看得很明白很透彻。 但这一次他发现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错的很厉害。 梁家的底蕴,远远不是他所能理解和摸清的。 梁家,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没有亮出来?到底还有多少潜力没有发挥? 澶州王忽然有些后悔,像梁家这种超级家族,似乎当初真的是应该只能合作,而不能与之为敌的? 再抬眼看看身边那些王府侍卫,早已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梁家护卫的惊艳表现,早已经把他们臊得汗颜无地了! 只是澶州王府的众人里,也有不是那么气馁的,比如楚嫣儿。 澶州王这艘曾经盛极一时的大船,如今早已经是千疮百孔,沉默只是早晚的事情,这一点楚嫣儿心里非常明白。所以她才会去勾结夜微澜,希望能够抱上一颗新的大树。 楚嫣儿今天的心思既不是灵阁,也不是澶州王这边,而是夜微澜。 她绝对有信心,只要今天表现得够好,夜微澜绝对会看到她的智慧和能力。 当然,如果能够再加上整一整灵阁,楚嫣儿也是很希望的。 虽然说夜微澜也曾经严厉地警告过楚嫣儿不要动徐若瑾的脑筋,但是对于楚嫣儿这种女人来说,未必没有绕过去的法子。 若是灵阁自己没有办好这场庆典,那总不是我去招惹的吧? 从头到尾,她可是和徐若瑾连句话都没说,连一小指头都没动她呢! 楚嫣儿抬头望了望天色,嘴角忽然划过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一闪即逝,几不可查。 天色已经不是刚刚那太阳初升的样子,而是天色大亮了! 澶州王在灵阁丢了多大的脸,倒了多大霉,其实楚嫣儿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只在乎时间。 虽说梁家护卫这一下表现得确实精彩,确实优秀。但毕竟经过澶州王这么一闹,时间已经被耽误了不少。 看看那长长的宾客车队,看看那街面上等着排队买酒的民众客商,接待这些人都需要时间。 楚嫣儿心里非常清楚,其实这一天对于灵阁而言必然是个紧张而急促的一天,只要能把灵阁的节奏拖慢,让他们做不完这开业当天本应该做的事情,灵阁就算是表现再好也输了! 财神像被灵阁轻易地挪了进去? 没关系,还有下一份物事。 澶州王当众出丑?更没关系,还有楚嫣儿帮她设计的下一招,只要能这么一直拖下去,自然有灵阁众人哭的时候! “徐若瑾,我等着你,等着看你把这看上去风光无比的灵阁重开大典办砸了的时候!” 第1078章 酒鬼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楚嫣儿心里很欢愉。 梁家护卫再强又如何?一个拖字诀就可以让你们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楚嫣儿满心期待,偶尔也会看向徐若瑾,期待着看到徐若瑾倒霉的那一幕。 只是这偶尔一看,楚嫣儿自己的脸色却变了。 注意到天色变化的人不止她楚嫣儿一个,竟然是徐若瑾也在看天色。 “这个女人……”楚嫣儿牙关紧咬,却又不能做些什么,毕竟夜微澜那个严厉的警告还言犹在耳。 于是楚嫣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徐若瑾似是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丫鬟红杏几句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徐若瑾向澶州王走去。 徐若瑾当然也注意到了时间,开业都讲究个良辰吉日好时辰,这澶州王左一下右一下的折腾,一招完了还有一招,总不能陪他一直这么玩下去。 要打断澶州王的节奏,这是必须的! 而且一定要用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徐若瑾用得方式也很简单,直接到了澶州王面前道:“多谢澶州王的重礼,按说您是皇室宗亲,既是送了这么‘重’的礼来,我们灵阁也自当回礼表示表示才对!” 澶州王很警惕,从来送礼回礼,一般都是事后才做。这徐若瑾居然当面便要送回礼,这是要做什么? 可是又很难拒绝,无论是皇室规矩大魏礼法还是民间风俗,都找不到一条理由来说不能当场送回礼的。 徐若瑾却压根儿不管澶州王这份心理的忐忑,径自说道:“灵阁也没什么好东西,一直以来便是个酒铺子,那就只有酒了。我便以酒为礼,回赠王爷一件物事。” 满街的客商和民众原本还在为刚刚梁家护卫的精彩而欢呼,一听徐若瑾说酒,居然瞬间便静了下来。 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到京都是为了什么? 提前小个把月就跑到这条街上排队抢位子是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为了能弄上一批灵阁的酒,好贩出去发财! 管他澶州王府和梁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瑜郡主这一次会拿出什么酒来,这才是众人所关心的。 不会是传说中灵阁要推出的新品吧? 徐若瑾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径自让红杏捧出一个小酒壶来,慢慢地道:“这酒是灵阁此次即将推出的新品,普天之下再无别家能够做出,就当是给王爷回礼了。” 澶州王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都说瑜郡主会做生意,这一壶酒便回了本王费了许多心血才弄来的财神像的礼,果然是够精明,够算计!” 澶州王言语之中颇有讥讽之意,徐若瑾倒也不去管它,只淡淡一笑道:“不是一壶,是一盅!” 一盅? 周围众人皆尽惊了! 澶州王所送的那尊财神像,虽说是人人都看得出不怀好意,可造价确实不菲! 滇南龙凤坑老矿的石材,京西坤大师的雕刻手艺,甚至覆盖在财神像上的那堆金银叶子,没一样不是价值昂贵。 瑜郡主居然放言说一盅酒便要回了这礼,那这盅酒得卖多贵? 徐若瑾似是看出了很多人的疑问,一转脸向着街面上的众人微笑着道:“这酒无论是酿制材料,还是为此所花的心血,都未必比造一尊财神像更加容易。一杯,一千两银子!” 一杯,一千两银子? 街面众人一片哗然,这是什么酒,一千两银子一杯,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若是别人说一千两银子一杯,肯定会有很多人把说这话的人当做疯子,可是说这话的人偏偏是徐若瑾,是瑜郡主,灵阁的东家,大魏帝国的酿酒第一高手! 澶州王冷笑道:“郡主这灵阁果然了不起,这一杯酒你说一千两银子就是一千两……” 话还没说完,澶州王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这香气从酒杯中发出,直扑鼻际。 它是那么的香,却又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种酒,仅仅是气味,却竟然给人一种空前激烈之感,仿佛让人置身在某个千军万马的沙场一般。 澶州王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区区一盅水酒,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而与此同时,那酒的香气飘散出去,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咦?什么香气?居然……居然就是瑜郡主手里的那盅酒,香气居然能飘这么远?” “好独特的香气啊,只是闻闻这香气,我就已经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了,沁人肺腑啊!” “瑜郡主,小人愿出一千五百两白银,向您买一盅酒,只求郡主您先卖给小人!” “小人愿出两千两买一盅,瑜郡主这般神乎其技,是以为当今酿酒界之大国手!” “千里迢迢来京都,就为了这灵阁的新酒,这酒可买一壶否?若是郡主开恩肯卖出一壶,小人愿出一万两!” 这酒的香气便像在平静的水面里扔进一块石头,转眼便荡起了一波波的涟漪,在人群中骤然散播开。 无数人眼睛发亮,无数道目光汇集到了这酒盅上来。 尤其是那些临近门口的客商们,这些人能够抢到这等位子,无不人既精明,本钱又厚,眼光还准。都知道这时候抢新酒,乃是定然不亏的。 瑜郡主肯拿出来对澶州王这等人物做回礼的,还能差了?再加上此事有无数围观之人目睹之后再这么一口口相传,名声大噪那必然是一定的! 更何况瑜郡主在这成千上万的人面前拿出的第一种新酒,只怕在灵阁此次推出的新酒里,那也是精品中的精品啊! 千两银子当什么,万两银子怕什么?只要转手能够卖出去,什么本钱不都能收回来么! 这些商贾之人,原本便是最懂此道,此刻毫不犹豫的一层层加价起来,不一会已经把此酒炒成了天价! 十三王爷本就惹一肚子气,这会儿也不忘在一边起哄:“澶州王,敢情你也是个帮卖酒的啊!得嘞,老十三我承认你厉害,一会儿功夫就能把这酒炒得这么高啊,你老实说,是不是也收了瑜郡主的银子?” 澶州王不去理会十三王爷,可是心里也有点发懵,原本是来闹事折腾灵阁的,怎么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真的…… 变成了一个帮忙卖酒的? 第1079章 千金 街边抢着加价的声音依旧喧嚣,徐若瑾心中暗暗好笑,澶州王显然不懂什么才是营销二字的。 管你澶州王今日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先给灵阁做做活广告再说!然后……放倒你!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澶州王再这么肆意发挥下去,徐若瑾此刻已经看出了对方的盘算,一招之后还有一招,何时能是个了局? 如此拖延,那才是真的要将灵阁重开的庆典搅黄了。 澶州王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刚刚瞧不起这酒能一盅值千金,如今却是满街的价值千金的喊价,之前的那些言语,反倒显得他澶州王没见识了。 “此酒既是价值千金,做本王的回礼倒也当得。如此本王便收了。”澶州王大刺刺地一挥手,转换了话题道:“本王倒是记起另有一事……” 徐若瑾自然不能让他左一事右一事的折腾个没完,当下便抢着道: “此酒名叫‘千金醉’,王爷可要注意,此酒不同于别的酒,保存殊为不易。尤其是如今已经开了封,当在三个时辰内饮用效果才是最佳……” 徐若瑾一说起这千金醉的新品,周围人等无不竖着耳朵细听,能听瑜郡主这等堪称宗师级的大高手谈酒,不知道几时才能有这等机会。 唯有楚嫣儿心中猛然一惊,暗道坏了! 澶州王性格刚愎自用,向来是最不喜别人在一旁指示他某事该当如何去做的。徐若瑾肯定也早就清楚这一点,如今偏偏说了这话,难道是…… 楚嫣儿的目光落在了徐若瑾手中的那杯“千杯醉”上,她倒不担心下毒或是什么别的,因为当着这么多人,无论徐若瑾还是梁霄的自身气度,都不会出那种下三滥的招数。 只是这酒必当有古怪……楚嫣儿拼命的想着,猛然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 不会是这徐若瑾酿出了惊世骇俗的第一烈酒,只这么小小的一杯,便能让王爷醉过去吧? 这等烈酒,可谓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范畴,便连楚嫣儿这等饱读书卷之人也未曾见过记载,可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楚嫣儿总觉得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 因为楚嫣儿无论纵然再怎么恨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在酿酒这个方面,徐若瑾真的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的水准,真的堪称一代宗师。 不得不说,楚嫣儿能想到这个地步,确实是有足够才智的,只是便在她寻机会想要在徐若瑾和澶州王之间插话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了夜微澜在注视着她。 与上一次的提醒不同,这一次夜微澜的注视,目光中分明带着告诫和阻拦的成分。 聪明人很多,能看穿拖时间的布局者,并不止楚嫣儿一个。 对于夜微澜来说,给灵阁添些麻烦未尝不可,可他并不想和梁霄或徐若瑾翻脸,不过是采用连拉带打策略而已,最终还是希望把梁家拉到他这边的。 可是对于澶州王府,夜微澜并不这么想。 澶州王同样是在做皇帝梦的人,夜微澜并不认为这位几乎把当今天子夜微言拉下马的澶州王,会真的和自己一条心。 澶州王府只有被打疼了,打狠了,真正的把澶州王一党逼到走投无路那一刻,才有可能让澶州王把自身的资源和势力交给自己所用。 当然这些事情,夜微澜没有必要和楚嫣儿说明,但他那分明带有警告和阻拦意味的目光已经足够。 楚嫣儿一个迟疑,并没有再做什么动作。 这些事说来繁琐,其实不过电光火石间的几个念头和眼神罢了,而此时徐若瑾仍然在介绍着新品的“千金醉”,她并不知道下面的事情,也不在意。 徐若瑾现在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不能让澶州王这样没完没了纠缠下去搅黄了灵阁的重开典礼! “……这酒性子极烈,一般人但凡酒量差点,就未必抵抗得住了,所以在喝酒时须得先用小盅,然后……” “罢了罢了,不过是区区饮酒而已,何须那么多讲究,也就是你们女人喜欢弄这些小门道,灵阁的酒烈,本王岂能不知?” 澶州王早已不耐烦了,终于打断了徐若瑾的话头。 他性情刚愎自用,最是不喜有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更不用说是澶州王府的对头徐若瑾了。 这一下周围人等自然大是不满,尤其是那些客商和爱酒之人,能听瑜郡主亲自讲酒,这是多难得的事情,你澶州王想讲什么又与我等无关,谁稀罕! 澶州王眼角余光一扫,自是很容易地便瞧见了周围民众的不满之色。他“哼”了一声,忽然间劈手便从徐若瑾手中接过了那酒盅,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此酒入喉,如同无数火炭倒进口中一般,正是刚烈无比,澶州王今日虽是抱着搅局之心而来,仍是大喝一声道: “好酒!不愧一盅千金!作为本王的回礼,当得!” 澶州王酒量极豪,亦是识货之人,此刻纵然再不耐烦,却不得不承认这千金醉确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好酒,情不自禁地吼了出来。 围观的民众眼见着澶州王一口喝干杯中酒,不少人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大声地叫好喝彩起来。 在京都这等地方,任何人若是一口能喝掉一二千两银子,都会有大把人齐声叫好的,这是京都百姓最为喜闻乐见之事。 “澶州王好豪气!” “到底是澶州王爷啊,一二千两的银子,这么一口就干了?” “人家是王爷,知道什么是王爷吗?那岂是你这等没见过世面的小民所能明白的?” “我没见过世面,你见过?你见过这一口喝掉一二千两银子的事情?切!以前便是找遍了大魏国,也没出过这么贵的酒啊!” 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话语随风飘来,这等言语却是澶州王最是喜欢的,一口喝掉一二千两银子本觉肉疼,此时竟也似觉得无所谓了。 “这等草民,刚才还在抱怨本王打断瑜郡主讲什么酒,如今还不是在给本王喝彩?区区草民罢了,如何放在本王眼里……” 或许是这些喝彩的言语太过顺耳,或许是太久没有享受到这种万众瞩目的目光,澶州王不知为何,居然有那么一点儿开始要……飘飘然了? 第1080章 醉酒 “王爷怎么如此着急!” 徐若瑾皱着眉头道:“这酒性子极烈,一般人根本抵受不住的,很多人只饮一盅便已醉倒,这还需细斟慢饮。我劝王爷快些回府歇息,多让下人准备醒酒之物才是。” 澶州王大笑道:“本王岂是一般之人,什么细斟慢饮,不过是尔等妇道人家不胜酒力的言语罢了,酒是好酒,可莫说一杯,便是再来个十杯八杯,本王也尽自享用得住。” 澶州王话说得豪气,可是忽然也有点感觉不对,面前这徐若瑾的身影,怎么渐渐地变成了……两个? “可惜,我话已说过,王爷请便。”徐若瑾轻轻哼了一声,知道火候已到,再不言语。 澶州王已经有些站立不稳,连舌头都大了,却还在兀自逞强道:“来来来,好千金醉,便看看这千金一杯的美酒能不能让本王……” 话没说完,旁边的王府侍卫已经看出不对,慌忙抢上来相扶,可是这千金醉的酒力发作远比一般人想像的还快,等王府侍卫的手将将碰到人,澶州王已经腿软立不住,仰后便倒! 这一倒,总算有侍卫护持,多少是没仰面朝天摔个好歹,可是人已经失去了平衡,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堂堂王爷这般丑态,登时引得围观众人一片大哗,纷扰不已。 “醉了!醉了!” “快看,澶州王坐了个大屁墩儿啊!不是说十杯八杯也享用得吗?怎么一盅就不行了?” “好烈的酒啊,即便是澶州王爷这般擅饮之人,竟然也是一盅就倒?这酒之烈别说是见过,就算是听也没听说过啊!” 澶州王酒量之豪,在京都的权贵圈子里本是极有名气的,不知多少曾经依附于他的官员见识过他豪饮不醉的场面。 可今日更多的人看得分明,曾经威武霸气的澶州王仅仅这一盅下肚,不到一时三刻之间已是满脸通红的样子,一半身子被侍卫抱住,另一半身子却还坐在地下,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念叨着: “本王……不醉……再来……好酒……再、再来!” 话都说不利索,实在是醉得不能再醉了。 十三王爷在一旁仰天大笑,忽然间一转身,冲着院里院外大片的围观人等一挑大拇指,高声叫道: “灵阁的酒!好!就是好就是好……” 这一下可是笑喷了一整条街,澶州王府的侍卫慌忙扶起澶州王搭在身上,听着这满街的哄笑声,却不知道是该继续进灵阁,还是把王爷送回去醒酒? 梁霄忽然冷冷地道:“扶你们王爷回去!醒酒!” 澶州王府的侍卫们这才如梦方醒,急急地架起了澶州王,一路疾奔王府而去。 这一奔忙,街上的笑声更甚,等到喧闹少歇之时,更多人却是看向了犹自站在徐若瑾身边的红杏手里的酒壶。 这等烈酒,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堪称足以改变大魏国酿酒历史的东西。仅仅这一桩新品,就足以让人觉得值回票价了。 徐若瑾心中暗叹一声,这所谓的千金醉,其实不过是她对酿酒技术的一次实验。 在另一个时空里,酿酒本来就有通过增加蒸与酿的次数来提高浓度和香醇的方式。即便是一些小作坊以手工制法,经过多次蒸酿之后也可以得到纯度近似于纯酒精的超级烈酒。 只是在这个时空里不为人所知罢了。徐若瑾之所以调制此酒,最初纯粹是为了研究的兴趣。 因为这种超级烈酒实在是纯度太高酒劲太烈,人喝下去哪怕不多,仍然很短的时间内就会醉倒,只能用作调兑酒时的底酒而已。 今天若不是澶州王存心想要拖时间整治灵阁,徐若瑾原也不想下此重手。 那千金醉的名字也不过是临时取的而已,谁料想竟是一语成箴,竟然真卖出去了一盅千金的价钱,这却是无心插柳的始料未及了。 澶州王既已醉倒,澶州王府自然群龙无首。 楚嫣儿空有一番设计,却因没了澶州王这等人物来实施,亦是没了下手之处。更兼收到夜微澜的警告,终究是没敢造次。作态和夜微澜谦让一番,到底还是请夜微澜做了首位贺客。 楚嫣儿和十三王爷紧跟其后的进了灵阁,接下来的宾客们自是按照顺序鱼贯而入。 “右虎翼将军梁宏,梁二奶奶到!共贺开店之喜——!” “兵部齐云都使姜中宏、姜三夫人到!齐贺开店之喜——!” “御名封号山阴县主携家人到……” 唱礼的声音此起彼伏,正是四名原本在宫中专做唱礼的伙计轮流高叫着。 徐若瑾和梁霄自是在门口迎客,梁霄板着一副冰山脸,只有碰见亲近之人才偶尔露出一丝笑容,倒是忙坏了徐若瑾。 “当初就应该把那些帖子砍掉砍掉再砍掉,以前怎么没感觉到这差事有这么累?嗯,除却今日,京都里怕是有我灵阁这等场面的,也真没有了……” 徐若瑾暗暗腹诽,事到临头了却又带着一点小得意。 京都里的商贾铺子有一家算一家,能做到如此红火的开业还是重开,以前从未有过,以后估计也再难一现了。 徐若瑾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对于过去小个把月的忙活也算是有了个交代。而与此同时,外面的街道上亦已渐入佳境。 车水马龙之际,各家自有一番出行装扮,甚至有些人还为给灵阁捧场而暗自较劲。一个酒铺子的开张,已然成了整个腊月里整个京都最为热闹之事。 最喜热闹加八卦的京都民众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什么哪家的马车装饰最为豪华,哪家的官员最近圣眷正隆,哪家的商贾虽是家资巨万但嫌暴发户之气太重等等。至于很多从外地赶来的客商,更是有大开眼界之感。 宾客着实众多,足有一个多时辰才算都进了场,外面早已经喧嚣震天了,整条街上的气氛早已是越来越高。 眼看着素来与灵阁往来的亲朋好友、大小权贵、各类商贾或是京都城里颇有名望的名流高士纷纷进了侧门,更是人人都瞧见了澶州王府送来的那尊财神像。 有人掩口而笑,更有人记起梁家护卫刚刚的表现颇有惊才绝艳之感。 但更多的人关注的却非这尊财神像,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酒坛子! 第1081章 祭酒 这酒坛子足有三丈多高,莫说比一般的酒坛子,就算比众人见过最大的酒缸都大了数十倍之多。 酒坛子虽是巨大,上面花纹雕边却精细无比,更有一副巨大的浮雕位于其上,画的是一名老人正在行酿酒之事,旁边两个女童正在帮衬酿酒。 “这老人酿酒倒真是栩栩如生,不知道这可是梁家或是瑜郡主的哪位先祖,说得该是瑜郡主学艺之事?”有人好奇地问道。 有人在一边轻声说:“那是酒神……” 被说得露了怯的人一脸尴尬,但他周围的商贾们对于此事却完全无视,他们已经被这个巨坛顶上所散发出来的深深的酒香吸引住了。 这么大一个酒坛子,若是装满了,里面得有多少酒? 而且这酒香又是以前从来未曾闻到过的,难不成又是灵阁的新品? 刚刚瑜郡主的酒可是在外面显了一把一盅千金的实力啊,这么大一个巨型酒坛,那得是多少银子? 能够进到铺子里的商贾们,身家眼界自然不是外面那些排队的客商能比的。 他们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地冒着小星星,无不心下盘算,一会儿到底怎么才能拍好瑜郡主的马屁,怎么才能多弄点货回去。 有京都的文人名士见了,不屑的暗自一撇嘴角,庸俗! 庸俗也好,高雅也罢,灵阁这一次再度开业,确是好好地重新装修了一番,内场外厅都扩大了数倍,数百张大桌纵横铺开,各色美食流水价般地摆了上来。 眼瞧着宾客皆入,众人就等着正主儿出来了。 只听唱礼的一声高喊:“宾客皆至,主家答礼——!” 徐若瑾换了一身衣服,款款从内厅走出,众人竟都觉得眼前一亮。 今日徐若瑾穿了一身绛紫色的长裙,虽不似穿朝服那般庄重规制,却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贵气,配合着丰腴的身材和绝美的面容,更显得惊艳动人。 有些宾客尤其是男性有些看呆了的样子,却忽然间觉得有些异样。 扭头一看,只见梁左都督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看了过来,不由得赶紧正襟危坐,心无杂念。 徐若瑾朗声道:“今日灵阁重开,各位俱是受邀的亲朋好友,买卖客商,之前对灵阁多有照顾扶助,我借着这个机会,先给各位道谢了!” 说着对众人福了一福,什么郡主之尊云云,徐若瑾原本就是不看重的,来者都是客,这个时空恐怕没有人比徐若瑾更明白什么叫做客人是上帝的含义了。 “瑜郡主厚爱了!” “使不得使不得,瑜郡主这是折杀我等了!” 下面登时一片回礼之声。 徐若瑾微微一笑道:“各位谦逊,今日请了各位来,一是与各位同喜一番,二自然也是最重要的,关于酒的问题,货就这么多,谁家多拿、谁家少拿,谁家先、谁家后,总得有个定数啊!” 众人一阵哄笑,但这话确是说到了大多数人的心坎里。 宾客之中十有八九自是为了拿货而来,至于那些希望和梁家及瑜郡主府搭上线的官员权贵……他们其实比商人还渴望能够参加到这场生意中来。 徐若瑾正色道:“所谓酿酒之道,心意为先,心中若对酒没有一个敬字,无论对酒客还是买卖,我是不相信他能做好的!第一件事,敬酒神!” “敬酒神!”厅中的灵阁伙计齐声高呼。 “敬——酒——神!” 外厅中灵阁之人齐齐暂停了脚步,同声高喝,随即一层一层,从门里到门外一直到外面的店铺柜台,一声又一声高亢的敬酒神之声直传出去。 及至传到门外街上,所有灵阁中人齐声高呼,更兼灵阁上下,不是从军中便是从宫里出来,这一记敬酒神之声响彻云霄,更有整齐划一,气势无比。 外面的民众纵然极多,仍不免被这一声敬酒神之声所震慑,一时之间,大半条街不禁安静了下来。 厅中众人心中戚戚,心中无不想到了外面那尊大酒缸,更有人心中感叹,灵阁自瑜郡主以下,这一份对酒的专注和敬意溢于言表,酒能做到如此之高的境界并非无因啊。 楚嫣儿坐在厅中,所看的视角又和许多人有所不同,灵阁这一下敬酒神之举,不光是对外界显示灵阁对酒的敬意。 从今之后,酿酒一行中人人都会将酒神和灵阁联系起来,就算有人能酿出比灵阁还好的酒,只怕也动摇不了灵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了。 任凭楚嫣儿再痛恨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确实是非常高明,厅中众人俱是有见识之人尚且如此,只怕外面那些围观民众,关注更甚。 自古鬼神之说,最是容易传播。 消息传开之后的村夫愚妇只怕更加在意。 灵阁的名号自今日后,还有谁拦得住? 更别说所谓正统正朔,向来便是大魏国中那些文人士子最为看重的东西。 楚嫣儿扫了一眼坐在厅中的几个文人名士,几乎可以想象,等到明天此时,只怕又会有什么词什么赋来歌颂灵阁和酿酒一道传承之间的正统地位了。 “徐若瑾……”楚嫣儿心中更加恨得咬牙切齿,只是脸上却不敢露一点波澜。 虽说梁霄和徐若瑾让她进了厅,也不过面上的礼仪之意罢了,楚嫣儿敢肯定,此刻梁霄的手下最少有五六个人在专门地盯着她。 外人根本近不得她的身。 为何这个角色不是自己来扮演?为什么? 外面号炮齐鸣,鼓乐奏起,各类供物祭品流水价般的摆了上来,自有一番祭祀酒神的礼仪。 徐若瑾从厅中主位走到了巨坛之前,紫衫飘飘,当真如仙子一般,霎那间竟给人一种感觉,仿佛真正的酒神不应该是那巨坛上所画的老人,而是这位仙子一样的瑜郡主一般。 徐若瑾一脸正容,朗声道:“上古之时,有炎帝创酒液之物,铸坛以盛酒,今日我等能有齐聚此地的缘分,第一杯酒,我等敬上古炎帝!” 说话间,旁边竟是梁霄亲自出马飞身登上酒坛,左手火名子,右手持一空杯,从巨坛中舀出一杯酒来洒向天空。 梁霄手法高明,那杯酒被洒向空中之时并没有泼洒,而是聚成了一道水流,同时火明子一擦,那水流便在空中腾的一下燃烧起来,仿佛空中猛然出现了一条火龙一般! 第1082章 自豪 未等众人震惊的合上嘴巴,下面顺哥儿早已手持一个半透明的碧玉琉璃杯,伸手便将那酒水点燃的火龙接在杯中,放在徐若瑾身旁。 琉璃加上火焰的映色,更显得瑰丽绝伦。 徐若瑾又道:“距今一千七百三十九年,有前辈匠师名杜康者,创以谷物酿酒之术,若无杜康先贤,我等今日亦无团聚此处之理。第二杯酒,敬杜康先贤!” 话音未落,上面的梁霄又是手一抖,再一条酒水火龙飞出,舀酒点火一气呵成,端的是行云流水一般,潇洒无比。 下面顺哥儿再接一杯,又是放置在徐若瑾身前。 此刻酒香弥漫,火焰亮起,更显得徐若瑾的一张脸泛若桃花,娇艳动人。 徐若瑾再道:“距今九百三十九年,有一神医名扁鹊者,创以酒连药之法,故世间此始有药酒一说。若无扁鹊神医,我等今日亦无团聚此处之理。第三杯酒,敬扁鹊神医!” 再一条火龙出现,如此这般出现不断,徐若瑾连念酒道中各位先贤之事,引经据典,考据清楚。地上已经摆了八个琉璃杯,分置于徐若瑾两侧,各个琉璃杯中火光冉冉,不觉间多了一份神圣肃穆之意。 等到第九杯酒,梁霄却从那大巨坛上一跃而下,依旧是手持烈酒和火明子,却是换了一个大酒杯,足有之前诸酒杯数倍之大,与徐若瑾并排站在了巨坛之前。 只听徐若瑾缓缓地道:“这最后一杯酒,我夫妇联袂敬给我们灵阁里所有的伙计、护卫、调酒师傅……还有每一个买了灵阁酒的顾客商家,若没有你们,便没有灵阁的此刻,今日便是一句话,谢了!” 说话间,徐若瑾和梁霄夫妇一躬到地,再起身时,梁霄双手执杯,徐若瑾亲自用火明子将酒点燃,放在了面前正中最重的位置上,两侧八杯燃起的烈酒,均自列在这杯熊熊燃烧的烈酒之后了。 一些前来观礼的文人名士眉头微皱,这瑜郡主和梁霄未免做得有些过了。 灵阁的伙计护卫等再怎么卖力,不过是一群下人罢了,就算是要收买人心,又怎能把位置放得比先贤前辈更高? 只是今天他们受邀观礼而来,又刚刚见识了梁家护卫的精锐和灵阁的强势,却不愿当场多说什么了。 灵阁的伙计护卫等人身子却微微发颤,有些人已经红了眼圈,却犹自站得笔挺。 他们有的是从中林县来的,有的是来自于皇宫内院,还有的是自军中追随梁家许久之人。 可是很多人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主家,竟然把这些伙计护卫、调酒师傅等人的位置放得比前辈先贤还高。 夜微澜环视厅中,心中暗自的一声长叹。 此刻徐若瑾和梁霄,便是让这些人去为他们死一千次一万次,这些人只怕也是眉头都不皱的去了。 如此手段,之前虽放了吕晨君在此处,只怕也没什么用,灵阁素来号称铁板一块,确也是名不虚传了! 梁家到底能不能拉拢?关键还是要看梁霄和徐若瑾能不能拉拢,可这两人夫妇一体,就算遇到什么压力,怕也是只会同甘共苦。 至于那些灵阁的骨干…… 夜微澜居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苦笑,经过了今天这一幕,他居然没想到怎么拉拢瓦解那些灵阁骨干的方法。 这让不禁让夜微澜平日里自诩为完美的心境,骤然出现了一丝缺口。 夜微澜自己都没意识到,徐若瑾也好,梁霄也好,固然有着层出不穷的手段本领,对待人上和他最大的不同,却不是以“驾驭”二字为本。 无论是徐若瑾还是梁霄,都有一颗赤诚丹心。梁霄虽有些孤傲,但对待自家兄弟从来都是一腔热血。 至于徐若瑾,其实那种阶层意识原本就几乎没有,反而更是多有人与人生来平等之念,谁对她真情实意,她便对谁掏心窝子。 当然,谁利用她的善良去协裹她,她断然的反击也从来没有含糊过。 夜微澜还在计算回去若是照葫芦画瓢,弄些比先贤更高的仪式收买人心是不是会激起士人的看法时,却不知徐若瑾对今日这祭酒仪式,商业上倒是设计过,可是对所谓的收买人心等等,其实完全没想过。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那些为了灵阁出了大力之人,当得起这份荣耀。 至于外界怎么说,怎么反应,压根她就没想过! 而梁霄,从来就是她最坚定的支持者,在他眼中那些规矩讲究都是狗屁! 扫视一眼台下,莫说是伙计护卫们有些人眼圈泛红,便是那些从灵阁刚刚在京城扎根便一路跟过来的老客商,有的也竟颇有激动之意,能够一直买卖灵阁的酒,与有荣焉! 徐若瑾心中涌起的不是收服人心的得意,而是一种自豪,一种为灵阁有如此忠诚的伙伴,如此好的客人的自豪! 将心换心,此为王道,这也是灵阁能够辉煌如今的最大秘密。 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只可惜有人即便看到,却也学不去、做不到,这便是徐若瑾最高明之处! 便似是在为徐若瑾此刻的心情做一份渲染一样,外面忽然鼓乐齐鸣,号炮喧天,人声鼎沸之际,一浪接一浪的热烈之声竟然透过外面,遥遥传进中厅里来。 由不得外面不热闹,夜微言此次虽然没有亲至,但派了田公公为皇家特使,动用了哪怕是皇帝也只是在大典要务上才能动用的全套皇家仪仗,前来灵阁了。 这皇帝动用全套仪仗,登时便把之前澶州王的出行比了下去,什么金道金瓜,金甲武士,连着黄土垫道净水扑街种种,只把京都百姓看得兴奋万分,热火朝天。 唯一的区别便是,原本应该是皇上专用的龙型步撵之处,此刻却是两块高高竖起的明黄色竖行条幅。 上面乃是皇帝御笔,斗大的字写着两句话构成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贤良淑德诸般加诸,皆在灵气秀巧一女子!” 下联是:“喜怒哀乐各类汇聚,总有香烈醇厚万酒坛!” 第1083章 试探 代表皇帝前来宣旨的田公公行规踏矩,目不斜视,身后各色皇家仪仗人行在街道之上,煞是威武。 似这等全套盛装仪仗代表着皇家的最高威严,所到之处无不行人下跪,满条街里乌压压地跪倒一片,口呼万岁之声喊得震天响,却有一番京城盛貌。 待得队伍进院,院中各色人等急忙站起身来,更有那外地过来的客商虽然身家豪富,却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有那在京中混久了之人鄙视的看了一眼,心中暗骂一句土包子,随即左右弹拭衣袖,拂净衣襟,这才缓缓跪下,动作相当得准确熟练,规矩自然。 至于夜微澜和十三王爷等人,自然又是一番风范,他们本就是皇室亲王,见仪仗只行含身半恭之礼以示皇室一体,唯楚嫣儿毕竟是嫁入澶州王府的,虽然行礼自有一番皇室的优雅气度,却是没这等待遇了。 徐若瑾穿过这院里黑压压的一片,一路行至诸人之前,她是灵阁的主人,正要走到最前面领衔行礼,田公公一马当先的跑了过来一把拦住,满脸笑容的连声道: “使不得使不得,咱家来的时候皇上特别下了口谕,这一次恩上加恩,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免了这行礼求恩的套路,站着听旨谢恩便成。” 梁霄站在徐若瑾身后微微一笑,似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般,徐若瑾微一颔首道: “既是天子赐恩,臣妇便敬谢圣恩了。” 说罢徐若瑾后退一步,静静地等待着田公公宣旨赐赏。旁边一片人看着,心中简直就似惊涛骇浪一般。 遇盛仪而免礼,这种礼遇在众人记忆中乃是自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难不成皇帝这一次要开先例?圣眷之隆莫过于此,用红的发紫来形容这两口子,都嫌这词儿不够格了。 更有人微微皱眉,心想这恩典如此之大,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也真敢接着啊? 此刻也在厅中的新任刑部侍郎夜志宇忍不住轻轻地鼻子里哼了一声。 以他对当今皇帝夜微言的了解,未必敢突破历代先皇,更多只是做一种姿态罢了。 既如此,徐若瑾和梁霄这两口子自然是应该先千恩万谢,就是哪怕是皇上再怎么坚持免礼也要坚持行礼谢恩,若是来个先跪下谢恩再说,当场谁还能真拦得住你们不成? 你夫妇就这般大刺刺地应了下来,没事儿人一样的站在钦使对面,这是置皇上于何地?视皇家威严于何地? 夜志宇心里不满地看了一眼梁霄和徐若瑾的样子,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该参上他们一本了,却见田公公满脸推欢的开心笑道: “不瞒郡主说,咱家临来的时候皇上还吩咐了,千万别搞成郡主和梁左都督跪了谢恩的样子,皇上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所谓君臣相得相知,不是靠什么繁文缛节的示恩,而是贵在交心!” 这话一说,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贵在交心,久闻当今天子崇尚明君之道,这一次是真的要行前人未行之事了? 这不仅仅是皇上在向天下表明他与梁家的恩宠,也是在告诉天下,他如今已有实力行一些打破本朝常规之事了吗? 夜志宇却忍不住轻轻一声咳嗽呛了出来,好像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没喘过来,这还是他自以为了解的那个夜微言吗? 其实夜微言在宫中吩咐田公公时的原话比这还过分,这位大魏皇帝的原话是: “朕既已决定用君臣相和之心,便要行君臣相和之事,梁霄和瑜郡主都非常人,非用不同于常人之道。今日朕便是要用全套的皇家仪仗,就是要免了他一切谢恩俗礼,真真切切地给他一份朕的礼贤下士之心!” 夜微言思虑君臣相和之道已经许久,确是越来越对此有感悟,更加上如今皇权日益巩固,终于决定要出手做些事了。 这当然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各方面对此的反应。 现场的众人心中暗自盘算,念头各有不一。 楚嫣儿心中暗惊,夜微言这个皇帝也在成长,能玩出这一手来不仅仅是皇权日益巩固,只怕自身也有势力的增长?看来需要加快抱住夜微澜那颗大树了! 夜微澜依旧保持着那种完美的微笑,心下却是冷笑连连,梁霄和徐若瑾都是何等人物?你夜微言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弄点仪仗,就想收买人心? 这等人放在皇位上,真非大魏之幸! 对于夜微澜而言,自然瞧不上这等手段,可是…… 梁霄忽然微一颔首,轻声道:“臣心深知,谢皇上!” 徐若瑾看了梁霄一眼,补了一句道:“皇上这份情,我们夫妇领了。” 夜微澜在旁边注视着,身体忽然难得微微一颤,险些破坏了他一直保持的这份完美微笑。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如此浅薄的收买人心手段,会对徐若瑾和梁霄这么简单的起作用? 其实不仅仅是夜微澜,很多人在这一刻都困惑了起来,以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这般精明无比的人物,也会让这么一点小手段折服? 真正全无困惑的其实只有梁霄和徐若瑾两人,正是因为他们的眼光足够犀利,内心足够清明,夫妇二人才有如此之举。 夜微言虽贵为大魏皇帝,但要是耍些收买人心的手段,他们自然看得出来,未必放在心上,只怕更起提防之心。 可若真有诚心诚意待己,他们也一样看得出来! 若是真正的只论诚心不论君臣,那便承你一份情。哪怕就多敬夜微言一分,又有何妨? 徐若瑾微微一笑,自己夫妇这般做派,只怕用不到明天便会流传到京都的大街小巷。 皇上和梁家更近一层的消息,不知道又会搅到不知多少人彻夜难眠了。 不用看身边的梁霄也知道,他现在肯定又是板着一副死人脸不吭声,周围众人再怎么看梁霄,只怕也想不出梁左都督在想什么。 可是徐若瑾清楚,梁霄的想法其实和自己一样简单。 我自心中清明一片,何必管他外人心中如何想? 皇帝百姓,其实并无不同! 第1084章 双衔 站在众人之前的田公公未必想了这么多,他只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果然不是矫情人,皇上诚意盛情,他们同样能看得明白。 当众回给皇上这两句话,也足够在如今这暗流涌动的情势下,给皇帝加上一个重重的砝码了。 “皇上果有明君之度!”十三王爷猛地哈哈大笑,笑罢扭头深深地看了梁霄和徐若瑾一眼,忽然又大拇指一挑道:“你们这对夫妻,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十三王爷在外的名声,颇多浑人一个,这一句夸亦让人和他那终日在外夸奖灵阁酒好的形象联系了起来,不少人面带笑意,忍俊不禁。 只是借着这一次机会,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这位老王爷似乎是忽然挑明了态度,他是很明确站在皇帝一边的。 夜微澜又多看了十三王爷一眼,心中却是微微一凛,能从先帝当年那一场手足相残、灭杀诸王的风雨飘摇下混到现在,这位十三王爷绝非浑人一个那么简单。 这样一个场面公开表态站在皇上一边,配合徐若瑾和梁霄说的话,显然会起到更大的效果,时机把握如此精准,夜微言自然会承情万分的。 “十三王爷……”夜微澜又看了十三王爷一眼,却是把这一幕牢牢的记下,回去便要派人仔细查验,倒要看看这个十三王究竟有多少实力。 虽然说徐若瑾和梁霄面对皇家的全套仪仗无需跪拜叩恩,但该遵守的一些讲究还是要,摆香案燃高香,众人屏息以待,才见田公公面南背北,取出圣旨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为制:皇家有女夜若瑾者,自幼贤良淑德,聪慧灵巧,恪守三从四德,精通妇般工巧堪称女子典范!自嫁今朝命左都督梁霄起,侍奉父母,爱亲子弟,更有捐资以报国事,奉略而敬太后之功……” 这一篇圣旨洋洋洒洒,历数徐若瑾捐资报国,帮助太后,有功于皇室等等诸般功劳,一篇文章也不知道出自于哪位御前笔杆子之手,简直把徐若瑾夸成了一朵花! 就连当初徐若瑾没有穿越而来之前的另一个“徐若瑾”在这里也沾了光,从小就仿佛学什么会什么,各种女人的美德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天生就是一个品学兼优才貌双全的大魏国妇女典范了。 徐若瑾微微一笑,虽然另一个“徐若瑾”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比谁都清楚,可是这当儿自也没必要给这等皇帝钦点的赞美词语说破。 只是这院中倒有大量的不知内情之人,更有许多外地客商巨贾,只道圣旨中言必定便是如此。 自打这一日开始,徐若瑾自幼便是神童加仙女之类的东西越传越玄,倒是这篇圣旨涉及的各色人等皆始料不及的了。 “其夫梁氏一门名霄者,世代忠烈,忠勇报国。梁霄身为左都督,武艺精熟,耿直敢谏,为国屡立奇功……尤以夫妻相敬如宾,堪为朝臣楷模,敬尊爱家……” 圣旨下半部分话风一转,自然少不了夸奖梁霄,只是众人越听眼睛睁得越大,自古女子三从四德,平日里便是朝廷下旨奖励诰命臣妇,那也都是先夸夫家再夸妻子,今儿怎么倒过来了?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尚公主配驸马时,那才是先赞公主后赞驸马! 徐若瑾虽然入了皇家金册,终究是皇上和太后给她改姓封入皇室,以归化而入皇室采用此等规制的,徐若瑾算是大魏国自开国以来的第一份! 之前外面早就有传言纷纷扬扬,说徐若瑾其实乃是皇室血脉,难道传言是真的? 皇帝这是要…… 院内众人之中,登时有些人心跳加速,其中便以跟随涪陵王妃梁芳茹来到灵阁的曹嬷嬷心中最甚。 曹嬷嬷一世所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帮旧主朝霞公主洗清身份、摆脱圈禁,如今这全套的皇家盛行仪仗和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免叩恩的破格,让她清楚地看到了皇帝夜微言的另外一面。 之前风雨飘摇之时,这位大魏皇帝谨小慎微,处处受人掣肘,如今皇权日渐巩固,他未必不敢做前朝没人做的事情! 看今天这副架势,这圣旨分明是以公主和驸马的规制来说徐若瑾和梁霄啊! 难道夜微言是要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封了徐若瑾当个公主? 因皇子甚至王爷之女为国立功后而自郡主升公主的,开国皇帝时便有先例,但公主之女因功而升公主的,本朝自开国以来却从未有过! 若是夜微言一天之间敢于开两个先例,升徐若瑾为公主的话,更证明这位大魏皇帝不是太在意前朝之事。那便未必没有机会,让夜微言针对前朝翻案,给朝霞公主翻案! 深深的看了徐若瑾一眼,这一番惊涛骇浪般的心思,在曹嬷嬷心中反复酝酿,却似发了芽的野草,无法抑制的又一次蓬发了出来。 只是这老嬷嬷城府极深,自我控制力太强,虽然此刻思绪繁多,面上却是一副中规中矩的平静,径自垂首而跪在梁芳茹的身旁。 只可惜圣旨接下来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尽是些赏赐物事等等长长一堆的东西单子,只说到田公公那尖利的太监嗓子都有些嘶哑,才有几句道: “赐恩奉天,着瑜郡主梁夜氏若瑾者,赏封双郡主衔,赐宫中乘轿,逢门不下恩制!望其不负圣恩,为以皇室竭力,更进贤淑之举,多效皇恩,钦此!” 这道圣旨算把徐若瑾和梁霄夸了一溜够,原本二人之前所作所为确够这些封赏,夜微言选择灵阁重开之日既是帮着二人抬场面又对之前的功绩做一总结褒奖,也是正常得很。 只是众人越听却越是有些不明所以之感了。 宫中乘轿,逢门不下的恩制,这分明是按照公主的待遇。可是这双郡主衔又是怎么回事? 圣旨里果然又搞出一个大魏自来从未有过先例之事,双郡主衔,什么叫双郡主衔? 第1085章 宫令 双郡主衔? 当初大魏开国的时候,倒是有皇族因为战功惊天而被称之为双亲王衔,那是因为亲王爵位已经到顶,再行封赏只能以双亲王衔来称呼而已。 可是双郡主衔这算怎么回事? 郡主上面有公主,若是想曜升徐若瑾直接晋级了便是,怎么搞个双郡主衔出来? 众人皆是有些吃惊,对此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曹嬷嬷心下暗叹,皇上虽然又干了一件大魏国从来未有之事,但这明显是妥协,十有八九还是和朝阳公主之事有关。 似乎这位大魏皇帝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并不想翻前朝的案子,尤其是和先帝相关的事情。 空有贤君明君的抱负,可惜魄力不够……曹嬷嬷心里暗暗地想着,思前想后,忍不住又看了徐若瑾一眼。 只是却没想到她心之所重,仅仅是站在朝霞公主的立场来琢磨,同样有些狭隘。 忽然间曹嬷嬷有些异样的感觉,眼角一撇,竟是夜微澜依旧挂着那副招牌一般的微笑在看着她,显然也由这双郡主想到了什么。曹嬷嬷心中一凛,赶紧低下了头去。 徐若瑾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到头来这些封号规制都是虚名。 什么圣旨仪仗也好,功劳赏赐也罢,不过一些有的没的罢了。朝霞公主之事她自然看重,却也知在此风波暗涌的时候,过分的急于求成反而不美。 夜微言身为皇帝,这一次也算是真用了诚心,这倒是让她比较看重的。 整个大魏国里,能这么想当今天子的,怕也只有徐若瑾了。 当然还有梁霄,夜微言这一次也算是煞费苦心,知道若夸梁霄,他只会当空气。倒不如使劲儿地给徐若瑾加恩加典,反倒能让梁霄感受到他的善意。 果然梁霄那副一贯冰冷的脸上,居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能让皇帝花起了投其所好的心思,给自己媳妇儿又是加恩封赏又是大力表彰赞美的,大魏国里同样也只有梁霄一个了。 “瑜郡主!老奴给您请安了!” 这边田公公宣完了圣旨,忙不迭地跑过来给徐若瑾行礼。 徐若瑾微笑道:“田公公太客气了,都这么熟的人了,您还行礼来去的,这不是见外了吗?” 田公公赶紧笑道:“哪里的话儿,郡主对人宽厚,老奴哪儿敢在您面前拿大?临来之前皇上还特别嘱咐了,瑜郡主为皇室操劳多时,劳苦功高,还得请您以后多辛苦啦!” 徐若瑾微微一笑,知道这操劳多时以后多辛苦云云,只怕不光是为了自己夫妇以前所立的功劳,还和怀着龙种的楚云秀静养在郡主府中有关。 夜微言如此力求面面俱到,这皇帝做得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正要再说什么,忽然看田公公身后又转出一个人来,竟是太后身边的董公公。 徐若瑾微微苦笑道:“怎么董公公来灵阁,还要藏在队伍里,难不成这是要传完了圣旨传懿旨,莫非这一次还是有什么密旨不成?” 董公公连忙叫屈道:“郡主您哪儿的话!老奴临来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特别交代过,知道您今日定是忙得脚不打地,决不让老奴再搞什么仪式排场传懿旨,倒是省的给郡主您添麻烦!” “哦?!” 徐若瑾微感意外,太后这份心思,反让人觉得真不见外。赏赐封号排场之类的东西,皇帝那边做得十足,其他再多亦不过如此了。 董公公看着徐若瑾的脸色,又凑上来道:“太后还说了,瑜郡主您什么都不缺,可是这里新店开张,总得表示表示,特地让老奴送个物件来,就当是给您贺喜了。” 说着,董公公递上一个锦囊,徐若瑾接过来打开一看,却见是一枚又细又长,足有尺把许的黄金牌子。 这黄金牌子样式古朴,显然并非新近制作之物。两面刻得有字,徐若瑾定睛一看,写得正是: “凡魏国上下,见此令者如见太后。” 背面写得亦有十个阳刻花纹篆字: “唯大内女官用,便宜行事!” 眼看着这从未见过的令牌,徐若瑾心中不禁微微一凛。 之前夜微言各类封赏排场虽多,更多却是帮灵阁长脸。太后虽只是一块小小牌子,又比之前那些封赏分量沉甸甸的多了。 董公公正色道:“皇上派驻天下钦差多了,可赐尚方宝剑,可赐‘如朕亲临’牌,数量有多少,赐了便是,可是这份‘大内奉行女官令’,我大魏却只有一块!” 眼看着谈到此时,田公公忽地走了过来,似是有意无意间当在了二人身前,倒遮住了大半宾客的视线,只是却不曾挡着梁霄。 董公公又道:“便是只有这一块,百余年来后宫也未曾发出过。历代先太后为了避嫌,从来都不肯轻放这块牌子的。这一次也是太后找皇上商量了许久,才放出来这块牌子,郡主当须珍重善用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因后宫手伸得太长来便是皇家大忌,而这块女官牌既然写的是“凡魏国上下”,显然不是用在宫里的东西,而是用在宫外,难怪这历代的先太后们如此小心了。 只是此令既是百余年来不用,想来也不是光为了避嫌那么简单。 为什么太后竟甘冒百年之皇室大不韪,开始动用这么重要的? 难道宫中竟是出了大乱子,或者皇室内部出了大变故? 更重要的是,太后选中的人便是自己,这显然是一种信任,一种非常重要的信任。 想到那个面容慈祥,始终对自己照顾有佳,如今却寿元将尽的老太太,徐若瑾竟是没来由的有些出神。 只是眼下却不是发感慨的时候,徐若瑾收起令牌,对董公公认真地道:“承蒙太后如此信任,之前太后拜托我的事,我必办妥,今日这块女官牌,我收下了!” 董公公脸上登时露出一番喜悦之色,似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交托一般。徐若瑾看在眼里,倒也没多说一句话。 此刻人多眼杂,太多事并不适合谈,等下灵阁这重新开业的典礼忙完,进宫直接问太后便是! 只是…… 徐若瑾忽然心中升起一个让她担心,甚至到有点儿不愿意去深想的念头: 太后的身体,究竟已经到了哪一步? 第1086章 红布 太后的礼物背后或许透着很多重含义,但对于徐若瑾来讲,并没有时间去立刻挖掘。 田公公那边圣旨宣完,各项恩赏也下来了,倒是有一件物事需赶紧挂起来。 “贤良淑德诸般加诸,皆在灵气秀巧一女子!” “喜怒哀乐各类汇聚,总有香烈醇厚万酒坛!” 这一副夜微言御笔亲题的对联竖幅,可是放在皇上平时乘坐的龙辇中来的。 宫里老早就通知了消息,重新装修的灵阁也自然在大门两侧留了位置,可是百姓自然是不知道的,皇家仪仗分列两侧,两副御笔亲题的对联往外一挂,街面上登时又炸了! “我的天呐,这就是今上御笔啊!刚刚放在龙辇里的对联就是这两副吧?” 有个西北来的客商大声尖叫叫着,眼睛已经看圆了。 旁边一个京都管家模样的人看了他一眼道:“当然就是了,土包子!今上御笔呀,我们在京都经常能够得见的……” 那西北客商翻了个白眼儿道:“我呸,欺负我西北来的是吧,你在京都,你在京都能时时见到今上御笔?老子硬个不信呦……” “啧啧啧啧!当今皇上就是当今皇上,这几笔字写得龙飞凤舞,这对联短短几字,文采着实精妙啊!当然,也只有瑜郡主才能当得起此语……” 又有一个中年文士将对联大声朗读一遍,眯起眼睛脑袋连晃几个圈子,就好像欣赏某个精彩绝伦的文章一般。 只可惜这里皇室之人虽多,这副酸文模样却没引起谁的注意。 众生之相,万千有之。 若真论文采,夜微言这对对联写得顶多算是中等,还有些用字不恰平仄折韵,至于书法水平更是仅能算微有笔力罢了。 不过皇上就是皇上,只凭借“今上御笔”这个身份,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来。 倒是有几个道学先生看了大觉不妥,堂堂皇上的亲笔手书,就这么挂在酒铺子外面了? 同样觉得不妥的还有新任刑部侍郎夜志宇,他在意的倒不是皇上的手书不能挂在酒铺子外面,他在意的是灵阁门口那块招牌横匾! 这块招牌实在是太大了! 灵阁似乎是有意为之,做得比一般酒铺子的招牌横匾大上了数倍,更耗费人力物力,像是凭空竖起了如二层楼高一般,简直像是此处凭空出了一个通天之门。 虽然说那牌匾上还用巨大的红布遮着,但光凭是这巨大的形状,光凭这横空出世般的气势,那两条皇帝夜微言御笔手书的对联,就好像是陪衬一般。 这着实让夜志宇白眼快翻上了天! 这参奏的折子他早晚要写,这夫妻二人,更小心盛极必衰! “开——招——牌!” 随着这灵阁重装上阵仪式的渐入佳境,唱礼手们再度齐声高喝。 十几名梁家侍卫纵跃而起,从不同角度准确抓住了那巨大的红布各角,整齐发力之下,巨大的红布竟然不是滑落,而是腾空而起,遮天一般的在空中舒展飘扬。 无数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撼! 这是注定会长留在京都百姓心中的一幕,注定会被那些目睹此景的外地客商传唱道天下的一幕。 徐若瑾轻轻地握住了梁霄的手,这一幕是夫妻二人共同决定的。 这片巨大的红布,固然是灵阁的盛典,也是他们私下里的约定,是对之前那些共同经历的一种夫妻情怀。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手已经握紧,徐若瑾和梁霄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那无限的情意。 梁家侍卫们各自手抓红布一角,从空中缓缓地降落着,两个巨大字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灵阁!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梁霄题 自家的买卖自家题,这种非常之事怕也只有梁霄这种非常之人才能做得出来,可是徐若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梁霄的字大气,刚硬,虽未必有文秀之美,却自有一番刀削斧砍般的气势,正适合灵阁之酒那种辛辣刚烈的风格。 尤其那个“灵”字,配合这巨匾上超大的字体和翔于九天的气势,真的好像要破空直飞出去一般。 “不是本郡主请不起什么京都的书法名家,是我实在找不出更加适合这块匾的字了,咱们四爷这个灵字,通大魏国也找不出第二份来!”当初梁霄写下这字时,徐若瑾曾如是说。 据说,事后梁左都督为此得意了好几天,皇帝也好、军中也罢,千人万人夸他千句万句,抵不上瑜郡主夸他这一句。 随着红布缓缓落地,大街之上那原本喧嚣的人群在这般场景下,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就这么静静注视着这块招牌大匾。 熙攘喧闹的街上突然静了几秒,随后震天价般的喝彩声叫好声,才猛然间爆发了出来,有人甚至为此喊哑了喉咙! 便是那些有资格站在门口随着梁霄徐若瑾夫妇在最近处观礼的高官显贵和梁家亲属们,此刻也不由得高声喝起彩来。 当然也有不吭声的,夜志宇身为新任刑部侍郎,如今天子面前的红人,自然有资格作为在最近处观礼的宾客,可是他不但一直保持着沉默,而且脸色也似乎越来越冰冷。 “你梁霄把自题的大字立于九天之上,却把皇上的对联置于地上的门口两边,规制何在?礼法何在?身为臣子,敬皇上之心何在?竟敢以你的商贾招牌在上,皇上在下……你这是置皇上于何地?!” 夜志宇的心中,某种不忿的情绪正越来越浓烈,看看那巨大的写有“梁霄题”的巨匾招牌,再看看下面显得愈加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御笔对联,那种对比之意更加明显。 思忖中,一种感受在夜志宇的心中油然而生,仿佛这梁霄自题的巨匾,真的是一扇通往天上的门,通往九天之上! 它挡住了天空的晴朗,挡住了太阳的光辉,更让下面那夜微言御笔手书的对联显得暗淡无光,相形失色。 如今京都里的局面呢? 大魏国的局面呢?会不会也正是如此? 便如这今天熙熙攘攘来灵阁的人群一样,他们有多少心里是只在意梁霄?根本不在意当今天子的? 或者……如今财大势雄的灵阁和瑜郡主府,也在梁霄的扶持下,有意无意间渐渐地形成了一支新的势力? 第1087章 不满 夜志宇又看了一眼并排站在一起的梁霄和徐若瑾,脸色变幻不定,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自古只有臣子为天子做陪衬的,哪有天子为臣子做陪衬的道理!今日这开业盛典热烈则热烈已矣,只是未免有点……唉!梁左都督这个性子,有时候就是太过高调了……” 夜志宇猛地回头,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刚刚承继不久的新任涪陵王夜微澜! 此刻夜微澜正一脸友好地看着夜志宇,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完美微笑,语气和善地道: “梁左都督这人,文武全才那是没得说!可就是有时候做事兴头上来了,未免过犹不及。咱们这些人既然能站在灵阁宾客的前列,有空也该劝劝他,老这么下去,未免总有吃亏的一天……唉!” “要劝!你自己去劝!” 夜志宇冷冷地打断了夜微澜的话,“你和梁左都督还是姻亲,自己为什么不去?反倒和我来说这些?” 夜微澜脸上笑容不变,淡淡地道:“久闻新任刑部侍郎的夜志宇夜大人办案冷酷无情,怎么也说出谁和谁是姻亲来的话?本王和你也是堂兄弟,岂不是更亲?不过偶尔有感而发这么一提,别无它意,你实在是想多了。” 夜志宇冷冷注视着夜微澜的笑容,忽然道:“涪陵王,大家都是皇族,谁也不用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少挑唆我去招惹梁左都督和瑜郡主,你我都清楚,比起梁霄来,我更信不过的是你!” 说罢,夜志宇也不等夜微澜搭话,径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相隔远远地站着观礼,却把两人无话可说之意表示得清清楚楚。 “真是无理之至!莫说这个新爬上来的夜志宇,就是他爹六王爷,当年见到咱们涪陵王府也不敢如此!” 站在夜微澜身后的王老太监一副气愤愤的样子,压着尖嗓子低声道。 夜微澜挥了挥手,轻声道:“无妨,夜志宇最近在皇帝那边正当宠,酷吏之名正盛啊!好容易爬上来的人,在风头上都难免有些自以为强势,没关系!” 对于夜微澜而言,夜志宇什么态度确实没关系,因为他原本就没真的指望夜志宇会傻到和梁霄对磕些什么。 如今澶州王大势已去,皇帝夜微言势力大涨,这夜志宇因为之前六王爷袭宫之事,如今也只能死抱着皇帝的大腿去做个孤臣,根本不可能为己所用,这一切本就都是在夜微澜的计算之内的。 夜微澜真正关心的,是夜微言身边以夜志宇为代表的这些死忠保皇派们,对梁霄的态度! 虽然夜志宇口口声声说不会招惹梁霄和徐若瑾,可是他的言谈举止,声音腔调以及神色目光,这种种的细节足够夜微澜清楚判断出,夜志宇对梁霄是很有些不满的。 从打下七离国后,梁霄的光芒便掩盖住了正在不断提升的夜微言,这些事情就算夜微言不在意,他手下这些新崛起的皇帝派大臣们又怎么会不在意? 皇帝的光芒被梁霄掩盖一天,就等于这些皇帝派大臣们的光芒也会被梁霄掩盖住一天。 夜微言一天不敢得罪梁霄,就意味着这些皇帝派大臣们一天不敢得罪梁霄。 更何况梁霄手握军权? 这些大臣们是不会甘心的,他们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是皇帝对付不了的,而且随着夜微言的实力越来越强,这种不能容忍就像一颗潜藏的种子,只会发芽生长得越来越快! 夜微澜非常清楚,自大魏开国以来,做皇帝的从未信任过他们这些身在外地、自成一统的实权派王爷。 如果不是雪灾封路,现在夜微言一定早就把他赶回西北,根本不可能在京都里呆着。 他不会走澶州王的老路,搞什么拉拢百官威逼皇帝的蠢事,更不会像自己的父王一样,躲在西北闷声不响! 夜微澜看得很准,军权才是硬道理! 如果死忠于皇帝的大臣们和手握军权的梁霄能够水火不容,那才是真的机会! “王爷,在忙什么?” 梁芳茹从后面匆匆赶了上来,身边跟着的居然是楚嫣儿。显然,女眷们在后面说话儿把梁芳茹绊住了。 夜微澜望着梁芳茹爱怜地道:“没什么,刚刚灵阁揭匾看招牌,你居然没有看到,真是可惜了。梁左都督和瑜郡主这番布置,那才叫别出新意,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梁芳茹登时不依道:“谁说我没看到的,那么大一片红布,遮天蔽日的,想看不到也难。” 夜微澜微微一笑,真面对梁芳茹这等梁家人时,他口风一转,瞬间变成了对这巨匾红布的夸耀。 余光一扫,夜志宇似也在不经意的将目光投放过来。 梁芳茹的兴高采烈,让人觉得梁家人都以此巨匾为荣,夜志宇怎能不心中更为怨怼? “刚都和谁聊天呢?倒落到了后面?”夜微澜看着梁芳茹,微笑着问道。 梁芳茹道:“刚才偶遇上山阴县主和姜家的几位夫人小姐,多攀谈了两句,这才来晚了……” 山阴县主?姜家?姜婷玉? 夜微澜扫了一眼楚嫣儿,心知这什么“偶遇”,只怕又是楚嫣儿的刻意设计了。 不过很好,通往军权的路不止一条,除了梁霄,当然还有姜家! 而这楚嫣儿……好像最近越发懂事听话得很,今天无论是对灵阁,对澶州王,对各个方面,哪怕是对徐若瑾,都只需自己一个眼神,她就乖乖照办,办得还似乎挺妥帖? 夜微澜又笑了,笑得欢畅而完美,一切仿佛都在按照他的构想进行。 今日这场灵阁重开的典礼,不仅对灵阁而言进展得一切顺利,对他而言也是一样! 楚嫣儿心如蛇蝎又如何? 那只是澶州王不懂得如何驾驭这种女人罢了! 夜微澜非常有自信,他不是澶州王那种貌似霸气实则只知刚愎自用的人物,任凭楚嫣儿如何,终翻不过他的手掌心。 这种女人用好了,同样有她的价值! 看了看后面那些落在后面没资格前来门口观礼的宾客,夜微澜对楚嫣儿微微放了个眼色。 在后面那些和梁家关系没那么硬的宾客里,被一堆贵妇围在中间的山阴县主醒目得很。 而在她旁边,就是姜家的姜大夫人和姜婷玉…… 第1088章 开门 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那副巨匾招牌上,灵阁两个字正闪闪发光,配合这正晌午强烈的阳光,只让人觉得灵阁门口一片金色。 招牌已经揭了,这接下来便是众人最期待的一刻。 徐若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一个月来的忙碌,为的便是此刻。扭头一看梁霄,只见他亦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夫妻两人目光交汇,尽在不言中。 “吉时已到,开门子吧!” 徐若瑾轻轻地吩咐道,真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事反而举重若轻。 站在徐若瑾身边的红杏立刻大声道:“郡主有令,吉时已到,开门子!” “吉时已到,开门子——!” 口令一层层地传了下去,就如同军队中传令兵传递军令一般如臂使指! 一声更比一声大,待得到达唱礼之人处时,已经汇聚成了一阵巨大的呼喊声: “郡主有令,吉时已到,开门行业!灵阁商事,重装开业,四海宾朋,来者是客!财源通四海,生意达三江!今朝拜会诸位新老主顾,开业喽——!” “开业喽——!” 随着灵阁所有人一齐高声呼喊,街面上一片沸腾,灵阁重装开业的典礼此刻达到了最高潮。 号炮齐鸣之下,无数人齐声呐喊着,那两扇沉重的灵阁正门,终于缓缓地向外推开。 八个身强力壮的灵阁伙计,分立于大门两侧,一模一样的身材胖瘦,一模一样的缎衣绸帽轻靴玉饰,打扮竟要比京都里一般小富之家的主子还要贵气上三分,却又更多了三分庄严肃穆之意。 夜志宇作为门口最近的观礼者,忍不住又轻轻哼了一声。 就这副排场,怕是将一些县衙都能比了下去。如此做派,究竟是开酒铺子,还是和朝廷比个高下? 但任凭夜志宇心思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客商们可不管这一套,百姓们可不管这一套!小一个月来众人辛辛苦苦地排队,为的不就是这一天? “啧啧啧,灵阁就是灵阁,光是这门口的迎宾伙计,这两扇大门出来的气势,就远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了的!” “强!实在是太强了,老夫行商半生,就没有看到能把铺子开业办到如此地步的,只可惜此等场面学不来啊……” “当然学不来!便算能像灵阁这般有钱,又哪里去找如此多达官贵人的捧场?哪里去找皇家的全套仪仗?哪里去找这般威武雄壮如臂使指的下人伙计?” “老几位,别叨叨了,咱们排了小一个月的队,为的是什么?不是为了上货弄酒吗?您几位前头请,赶紧着!早一刻弄到酒贩出去,咱就早一刻发财不是?” “对对对,但就是眼前这一幕开业礼,嘿,这小一个月就没白等!” 人声鼎沸之际,说什么的都有,众人心中急迫,却又无不满眼羡慕地看着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先知先觉的幸运儿。 这可是灵阁重装开业后卖出的第一份酒啊,拿出去就凭“第一份”这三个字,还不得翻个上百倍? 什么叫一夜暴富,这样排上一个月队就能一夜暴富的事情,如何不叫人羡慕嫉妒! 开门接客的刹那,自然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 但很快就被京都府的衙役和城卫军的兵丁弹压下去,更有京都兵马司的兵将在一边虎视眈眈,某些势力期待中的混乱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出现。 两位将军、一位知府,京都的三大地方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皇天上苍诸般神佛保佑,总算是没闹出什么乱子,只要这事情能够顺顺利利地过去,那就算是祖上积了德了! 只可惜,不知道是三位大人祖上积德不够,还是天下事终不免一波三折,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人流正自大街两侧被分开,缓缓地开始向前排队前行,忽然间一队人马从大街正中,从宾客的专用道路上疾驰而来。 “皇后娘娘贺瑜郡主灵阁重新开业!” 声音尖利而刺耳,来者竟然是几个太监。 众人面面相觑,以皇后娘娘之尊,就算是派人贺喜,那不也应该是和那些王爷大臣们一般走贵宾路线,早早地进了中厅去吗?怎么这时候才到? 亦有在京都呆久了的消息灵通人士面露惊疑之色。 不是早就听说皇后娘娘和瑜郡主不是那么对付么?偏偏选这时候来贺喜,难道皇后娘娘竟是故意的? 更有某些原本心里就对灵阁和瑜郡主府不是那么看好的人,肚子里暗自地幸灾乐祸,这贺喜恐怕不是什么好贺喜,这一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那几个太监来到灵阁正门口,领头的一个太监高声叫道: “皇后娘娘贺瑜郡主灵阁重新开业!财源广进!”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 这太监面无表情,既不说下文也不等回话,更是连礼单都没有报,径自走到了那排队买酒队伍的最前面,对着那排队最靠前的一干人等高声道: “好教诸位得知,皇后娘娘今儿发下话来,说灵阁重新开业,这卖出来的头一份酒,她是很想尝尝的。还请老几位卖皇后娘娘一个面子,这开门第一份酒,就让皇后娘娘买了吧?” 这太监声音尖利,大街上无数人听得清清楚楚,这等派人贺喜之事竟如此办,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一不等主家回话、二不送礼单,上来还要插队买头份酒,天下贺喜买卖开业的事情,哪有这般的道理? 可偏偏干出来这事情的人居然是皇后娘娘,是那位很多人都知道和灵阁和瑜郡主相当不对付的皇后娘娘! 有分量的宾客,早就作为贵宾进了中院中厅了,在外面苦哈哈排队的人就算是有些门路背景,有些银子财力,比那些作为贵宾早进去观礼之人,毕竟还是差了太多! 更别说对上皇后娘娘这等大人物了,这一句卖个面子出来,以那些外面排队之人的身份和实力,谁又能不卖这个面子,谁又敢不卖这个面子? 暗地里紧盯着场面的京都三大地方官脸色早就变了,心里面要多苦有多苦,私下暗自求神拜佛了不知道多少次,怎么事到临头眼看着诸事马上就要顺利完成了,又闹出这么一出? 不管是皇后还是瑜郡主这边,别管谁和谁闹,都是他们这些地方官惹不起的。 可偏偏,皇后下手的地方怎么就选在他们负责维持秩序的排队众人这一段? 第1089章 祭旗 京都的三大父母官心中发苦,排在长队最前的那几位客商却是早就吓得连脸儿都绿了。 能占到长队前几之人,无不是眼光、聪明、财力、背景缺一不可之辈,还要外加一点小小的幸运。 这当儿要是再看不出来皇后这是派人来给瑜郡主搅局较劲儿的,那就真是白混这么多年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排在前几名的客商眼巴巴地看着灵阁的门口,盼着有人出来把这番事情接过去。 这等是非他们不想沾,不敢沾,也沾不起。 顺哥儿看到外面的事态顿时脸色一变,皇后派来的人如同皇后亲临,这等事情如若处理不好,就如同一泡屎样的,前面做的再好都是白费力气了! 开口便要指挥下面伙计出去揽事,却见徐若瑾一个眼色过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动?”顺哥儿颇为意外地低声道。 梁霄冷冷地在顺哥儿身后接话道:“不动!让他闹!” 对于灵阁重开之时可能有人会上来整事,徐若瑾和梁霄夫妇一直以来都是计算在内的。 之前的贵宾众人之中,既有澶州王这等人站出来折腾,如今有人从门外买酒的长队伍中下手,也是早就在准备之中。 徐若瑾从容地看着门外的一举一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一般,这是一种自信,一种无论皇后有什么安排,她都成竹在胸的自信。 这才叫做贵气,一种徐若瑾身上真正成熟起来,属于她自己的贵气。 至于梁霄,那冷冷的笑容一直都挂在他的嘴边。 按照梁霄的行事风格,今日既然已经高调,那来挑事的人不妨身份越高越好。 挑事的人身份越高越好,来一个收拾一个,还要收拾得够硬够狠,今日收拾的人身份越高,将来敢上灵阁找麻烦的人越少。 这就和大军出征之前,总要杀几个人祭祭旗、典明一下军法一个道理,祭旗所杀的人身份若是低了,梁霄还嫌不够呢! 门外,那几个排队的客商左等灵阁的人没动,右等灵阁的人没动,忽听得那皇后派来的太监首领冷冷地道: “咱家刚才已经说了,皇后娘娘想买这灵阁重开之后的第一份酒,几位是不是不肯卖皇后娘娘这份面子?到底让是不让?” 这些在外排队之人,说到底自然是不敢不让的。眼看着灵阁中没有动静,只能委委屈屈地向后挪去,只是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涌,少不得又是一阵微微的混乱。 京都衙役和城卫军的兵丁连忙一阵弹压,总算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皇后派来的首领太监大刺刺地点了点头,连个谢字也没说,径自带着手下的几个太监插了队伍的头名,一路走到了灵阁的柜前。 “这位爷,您这是要买什么酒,本店今日重新开业,各种酒类齐备,更有新品上市,您看您需要什么?” 灵阁的伙计面色如常,甚至是带着微笑,行止之间规矩无比,更是带着一份成熟稳重的富贵气度。 跟在那首领太监后面的一干客商,不少人心中暗暗挑了个大拇指,明知对方是来挑事的,又是皇后派里的人,光是这一份不卑不亢的做派,灵阁这里的伙计便是全天下都找不出多少来。 那首领太监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咱家是第一次到灵阁来,对于你们的酒也没什么了解,你就把所有的酒都说一遍,咱家仔细听听,买哪样、不买哪样,自然就定了。” 对面的灵阁伙计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位爷,您确定要把每样酒都听一遍?我们灵阁的酒种类繁多,若是每样都听上一遍,只怕最快也要一两个时辰,这外面排队的人还多……” 那首领太监大刺刺地打断了话头道:“怎么?咱家是第一次来你们这里买酒,难道听听都有什么酒,便不行吗?” 这两句一出,跟在那首领太监身后很多客商等早已经是脸上变色。 这首领太监带来挤进前面的人足有六七个,若每个人都这么搞法耗上一两个时辰甚至更多,只怕到明天这个时候,别人都别想买得上酒。 站在那些皇后派来的太监身边的客商们,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距离稍远的排队之人,就不免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这些声音越往队伍后面传,难免说话之人的声音就越大,到了队伍中后段,已经有人大声骂了出来: “他娘的!皇后娘娘不敢弄那些贵宾的王爷重臣,达官贵人,尽从我们这些小民客商下手,这不分明就是欺软怕硬么!照他们这么个搞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到酒?” “就是啊,我已经答应了外地商家,今天一定把酒从京都发出去,这么一搞,这货怕是发不出去了,又要赔钱,该死!” 更有不知是哪个从化外番邦赶来的客商,操着生硬的大魏话愣头愣脑地向人询问: “我早听说你们大魏是礼仪之邦,天朝上国。你们的皇后更是叫做什么……啊对,母仪天下!世间女人的表率!她就是这么给你们的女人做表率的?” 这话犹如热油里添进一枚火星,登时群情愤然起来。 京都的百姓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要是别人说的还好,偏偏还是个番邦外族人!堂堂天朝上国,难不成要丢人丢到番邦去了? 喧嚣之声越来越高,灵阁里面的柜上还好说,越到大街之上,埋怨皇后之声便越烈,纷纷嚷嚷之间早就骂成了一片了。 声音多了,那正自在灵阁柜上大刺刺摆架子的几个太监也不免心中暗惊,脸色微变。 可他们是领命而来,任凭外面传来的声音一浪更比一浪高,这当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里,反而拿出一副更骄傲更摆谱的架势,静等着灵阁的伙计讲酒了。 徐若瑾静坐在中厅之中,神色上四平八稳,做事有理、有利、有节,但若有人折腾到头上,反击也绝不手软! 这是她给灵阁今日开张定下来的调子。 之前对付澶州王这等人物,尚且是一杯酒头放倒送走,更何况是对于皇后? 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她要把理占足罢了。 如今外面无数双眼睛、无数双耳朵都已经看到了皇后做了什么,徐若瑾可不准备给皇后派来的这几个太监那么多表演的时间和机会! 一招手叫来顺哥,徐若瑾淡淡地道: “收了他们!” 第1090章 收拾 “得嘞!” 顺哥儿一声领命,带着人就要从中厅往外走,可还不等他迈出步子,却听旁边两个尖利的声音居然是异口同声地响起道: “郡主莫急,这事儿老奴去办就是了!” 说话的人正是田公公和董公公。 两人齐齐拦住了顺哥儿,彼此对视一眼,均是微一点头。 夜微言派了田公公亲自带队,又动用了皇家的全套仪仗,存了一份君臣相交的诚意自不用说。这位大魏皇帝更决定既出来给灵阁站台,那便要站台站个足十! 出宫之前,夜微言曾交代过田公公,今日田公公乃是替他前来贺喜,全套的皇家依仗都用上,这也是皇上的脸面。 如若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找麻烦,那自当是跟他这当皇上的过意不去,来一个就收拾一个,而且往死里收拾,收拾的越狠越好。 田公公当时便得令,因为田公公明白皇上的心思。 如今皇上的皇权日益稳固,既知灵阁重装开业的盛举搅动了半个京都,这番做派固然是替徐若瑾和梁霄扫除麻烦,也未尝没有借机立威之心在内了。 至于董公公那边,太后自当也交代了不少,而且比皇上吩咐的更为细致,直接就告诉董公公要盯着皇后是否有所异动。 皇后的心胸狭隘,难免做出些故意给徐若瑾难堪的事情,往日闷了宫中,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这如若是传了外面去,是绝对不行的! 田公公和董公公各自领命不同,角度不同,此刻遇见皇后这事的时候要做的事情却俱都一样。 这两位大总管即便在皇宫这等天下一等一勾心斗角之地,也是顶尖的人物,最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之前徐若瑾未说拿人,他二人也就在那里吃酒谈天,此刻一听瑜郡主放了话,却是一起跳了出来。 徐若瑾倒并不意外这两位公公会蹦出来,见他二人有意去帮忙处理,当即笑着微一点头:“既如此,那就有劳二位公公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好不容易开个酒铺子却又有人捣乱,真是难对付得紧!还好有二位公公帮衬,多谢了!” 田公公和董公公对视一眼,却见对方眼中均有笑意,瑜郡主和梁霄这两口子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已经烧高香了,又何时曾怕过麻烦来? 但知这是徐若瑾会说话,跟二人的客气之语。 两大总管自也承这份情。 他们原本就领了皇上和太后的命令,加上本就有刻意交好徐若瑾和梁霄的心思,这事情办起来,更是入木三分! 两大总管各自领了人手,气势十足地便往前堂而去,可与此同时,那皇后派来的一干太监们,心中却未免有些忐忑。 原本他们领命来搞事,也并非就是要往死里得罪灵阁。只是主子严令,他们也不能不从。 耳听着外面民众的怨声一浪浪传进来,也不免心惊肉跳。 便是那领头的首领太监,此刻也有些硬着头皮之意,只是在众人之前,不得不摆出一副皇后身边的样子,不敢坠了主子排场。耳听着灵阁的伙计一样样讲解酒品,时不时装模作样地插话两句: “嗯,照你们这么说,灵阁的酒便是极好的了?可是咱家怎么觉着……” 这首领太监一句“怎么觉着”话还没说出完,忽然间后衣领一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竟然是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被人狠狠地惯在了地上。 “谁!敢对咱家……” 那首领太监躺在地上兀自大叫,挣扎着想起身的时候,却早被人一脚踹在了胸口! 于此同时,一声阴恻恻的尖锐声音响起: “蒋健阳,你好威风好霸气啊,在咱家面前,还敢这么得瑟?” 那首领太监正是姓蒋名健阳,这名字起得倒是颇有男子气概,却偏偏是个太监的命,平日里最恨别人对他直呼其名。 此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却见眼前蓦然一张人脸,缓缓地进入了他的视线。 “田……田公公?那个……您老……来了……” 蒋健阳蒋公公在那客商伙计面前自耍威风,对于田公公这位********却是半分不敬都不敢有的。 挣扎着爬起身来便要行礼,一时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忽听旁边又一声不阴不阳的冷哼之声。 蒋健阳扭头一看,心中只叫得一声苦,刚才被人一把惯在地上摔了个五荤八素,竟没瞧见田公公身边不远处还站着这位太后身边的大总管董公公。 虽说今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来搞事,可是这两位公公每一个都是蒋健阳得罪不起的,他连忙又是作揖行礼,口称道: “董公公您老也在啊,小的真是有眼无珠,竟没瞧见……” “别!您蒋公公连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买卖都敢惹,咱家不过太后身边一个奴才,想来是更不被放在蒋公公眼里了?莫说是没瞧见,只怕瞧见了,也懒得跟咱家打个招呼呗?” 董公公阴恻恻地说着话,太监之人身有残缺不男不女,向来会伺候逢迎,可说出刻薄话来却也更是阴损。 董公公是成了精的宫里老人,此刻讲出话来顺便还提了句太后,更是刮骨三分。 贴着几个太监后面的一众客商听了,面上虽不敢露出什么,心里却无不暗暗发笑。 这蒋健阳霸占着柜上让众人买不了酒,早就惹了众人怒气,此刻看他吃瘪,心中称快那是一定的。 更何况这等太监收拾太监的戏码,若非在宫中生活,平常人家就算是高官重臣也难得一见。 此刻这些后面的客商也不急着买酒了,伸长了脖子等着瞧个仔细。 单是这场面,就觉得哪怕耽搁点功夫也是值回了票价的。 蒋健阳心里这叫一个苦啊,他面向柜上背对外面,又怎能看见身后有人来到,更是被人揪着后脖颈子只惯到地上,摔了个五痨七伤不说,到现在还在眼冒金星呢,哪里能看得这么周全? 可是这便是宫中太监之间的生存法则,形势比人强,那自然趾高气扬没问题。 若是碰上了人家远远超过你的硬茬子,那就赶紧好话堆上去,打落牙齿和血吞,就算有委屈,那也得忍着! 蒋健阳连忙低头服软,一脸谄媚的笑容道:“瞧董公公您说的,小的是什么东西!哪敢眼里没您?哪敢眼里没太后她老人家啊,这不是要了小的的命嘛……” 蒋健阳话说得恭恭敬敬,提到太后时还特意双手抱拳朝天,以示自身万分尊崇之状,可是好话没说完,却听旁边又是阴恻恻一声冷哼! 这次的冷哼却是来自于旁边的田公公! 第1091章 断命 蒋健阳看看一边的田公公,再看看另一边的董公公,心里这份后悔就别提了。 这两位公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其实根本不是冲着他来,是为了灵阁的重新开张不能被人搅事儿而来,这一点蒋健阳心中明白。 其实田公公和董公公中任何一个人,完全可以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他和他带来的人从椅子上拖起来直接带走,这一点蒋健阳也非常明白。 但是太监做事的心态往往与别人不同,此刻田公公和董公公这两位大总管在这里左收拾他一下、右收拾他一下,不过是做给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看的。 要把他像猫捉老鼠一样戏弄一番,这才收拾了,才显得出这二位公公多帮着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出力,这才算把事情办得尽心竭力,多费辛苦一样,这是太监们做事的习惯。 关于太监们做事的习惯,蒋健阳更是明白,他比谁都明白。 这蒋健阳并不是不懂灵阁和瑜郡主府有多雄厚的实力,不是不明白梁霄梁左都督做事的风格,甚至于说,他在来之前就并不认为自己来灵阁搞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皇后在召集一干太监前来的搞事的时候,曾经对众人说过些话: “——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两个,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们是本宫派去的,就算有事,也会算在本宫头上!对你们这些下面办事的人,顶多也就收拾惩戒一番,不会要了你们命的!” “灵阁开业,你们也不是去砸人家的场子!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场子,单你们也砸不动,本宫就是要你们去撒个泼打个混子,给他们添点儿堵、出点儿事。日后想起来总是觉得不圆满,也就是了!” “——唉,你们都是在宫里混的,也知道皇上身边有田公公,太后身边有董公公,可是本宫这身边呢,可还缺个真正能做顶梁柱的人啊!所以这中宫大总管的位置一直悬着……” 当初皇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谁都能胆怯,可是蒋健阳不行。 这蒋健阳六岁进宫,从童子太监做起,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爬到皇后身边首领太监的位置上的。 这趟差事他要是不出,别人若是办了,办成了,只怕他现在所有的一切立刻就会换人。 几十年心血拱手让人,是蒋健阳绝对不能接受的,更何况他心里还存着万一的侥幸。 听说太后她老人家快要不行了,就算还能拖上一阵,又能拖多久? 太后若是殁了,皇后就真正是名副其实的内宫之主,到那时候谁是皇后身边的大总管…… 皇上身边的田公公,太后身边的董公公,这等大内的顶级总管,是蒋健阳从入宫做太监开始时,就梦想成为的人! 蒋健阳是咬着牙接了这个差事的,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险中求! 若不搏上一搏,蒋健阳怕自己心里会悔之晚矣。 他甚至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策略,不喊打、不喊杀,更不搞破坏门店这种不好收场的东西,就在这里耽误一通灵阁的时间,等会儿梁家侍卫出来揍上他们几下,立刻就带人开始满地打滚,这就算做成了皇后交代给他的差事。 蒋健阳有一半儿以上的把握,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毕竟他也是宫里有品阶的首领太监,大庭广众之间当街杀了实在没必要,更何况今天是开业大喜的日子呢! 不过挨上一顿痛打,只怕是在所难免。 不过那又如何?只要留得命在,未来的大富贵可期,相比起来,如今这人前挨顿打来又算得了什么? 给灵阁来个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这本就是蒋健阳心里打定的主意,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出来对付他的不是灵阁的伙计,不是瑜郡主府的人,更不是梁家侍卫。 不用等到未来他蒋健阳成为什么大太监,现在田公公和董公公这两位大内一等一的总管,就站在他面前。 太监们会玩的套路手段,这两位大总管都会玩,而且玩得比谁都精都透! 刚刚蒋健阳明明都被拎着脖领子惯在地上了,居然都能让他自己又爬起来! 连个打滚耍赖的机会都不给,蒋健阳就算是六岁就进了宫,可要比起这两位大总管来,不是嫩了一点,是嫩得太多了! 看看田公公,又看看董公公,有这二位坐镇还说什么?摆明了是一个代表皇上,一个代表太后的来亲自弹压的! 再看看两人背后的金甲侍卫和大内侍卫,蒋健阳早就绝了今天恶心一把灵阁的心思,忽然间一咬牙,堆起一脸笑容道: “二位公公,小的也不过是当差的,今天这事儿不是小的来灵阁搞事,这都是皇……” 蒋健阳这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都往皇后身上推了,可是这皇后的“后”字还没说出口,猛然间只见田公公脸色一变,尖着嗓子怒喝道: “放肆!住口!掌嘴!” 说时迟那时快,田公公竟然是亲自出手,一个巴掌抽在了蒋健阳的嘴上,生生地把他那皇后二字抽了回去。 田公公本是大内高手,这一嘴巴登时便抽掉了蒋健阳的一排大牙,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里一堆牙齿淤塞,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董公公在旁边不停地点头道:“田公公这嘴巴赏得好!在宫里也不是第一天伺候的了,这等舌头话儿,也是敢乱嚼的?来人,再赏这姓蒋的二十个嘴巴,把他另外半边牙也给咱家敲下来!” 两大总管看事情的眼光,自然远非蒋健阳之流可比。 虽然说皇后派人到灵阁搞事大家心知肚明,但事情控制在这个程度也就够了。 似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讲大内辛秘,什么皇后如何、宫中如何云云,那才是皇室大忌! 灵阁重开,不知多少眼睛耳朵看着听着,万一真吐出点什么不该说的来,又让整个皇室如何自处? “二位公公……我……真的不是……”那蒋健阳落了半边牙齿,说话含糊不清的兀自求饶,却从董公公身后早有大内侍卫上前,一把按住了他。 说打他另外半边脸,便真的只打他另外半边脸! 第1092章 包买 噼噼啪啪的掌嘴声响起,蒋健阳的另外半边儿脸亦是被打得高高肿起。 这董公公指派的大内侍卫显然在掌嘴之事上极有手段。 这一通巴掌打下去,刚好打落了牙齿打肿了脸,却是肿而不破,既不见血,又让那蒋健阳再也发不出什么话来,只有呜呜的求饶之声。 田公公冷笑道:“蒋健阳!今儿给你个明白,敢来灵阁搞事也就罢了,还敢打着皇后娘娘的旗号?咱家索性让你痛快一些,来人,给他送到青头岗子上去。” 这话一出,蒋健阳只吓得魂飞魄散,所谓青头岗子,便是宫中有什么不明不白死去的太监宫女埋尸之地,田公公这话,那是明摆着不准备在灵阁开业的时候见血,却准备私下要他的命了。 待要再求饶,一张嘴说话却含糊不清,旁边早有大内侍卫上前,直接一掌打昏拖出去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随着马车的远去,此日之后再没人听说过蒋健阳其人。 既然已经整人整到了骨子里,那就没必要再给对方有反咬一口的机会,能在宫里做到头号大总管,田公公当然深明此理。 而在他的身边,董公公正眯着一双老眼,阴骘的目光在蒋健阳带来的那几个太监身上扫来扫去。 这几个太监早已经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傻了! 灵阁开业不见血,这是讲究是规矩,可是田公公和董公公可不是灵阁的人,也不准备在灵阁折腾什么事,收拾这些皇后派来的太监却绰绰有余。 不见血不等于不丢人命,好比那青岗子天天埋人,又和灵阁有什么关系?几个太监心里嘀咕,这两大总管究竟是准备不留活口,还是只灭了带头的? 没人敢赌,忽然间一个太监普通一声跪倒,紧接着后面的几个太监纷纷跪下,有人把嘴一咧,就想要落着眼泪哭出来求饶。 “别介!”田公公把眼一咪,“今儿灵阁开业的大喜日子,谁流下猫尿儿那是坏彩头,咱家知道,几个猴崽子这儿哭着求了情饶了命,回去张嘴就说今儿个趁着开业来哭灵阁,给瑜郡主添了堵,还能有赏有封吶!” “带走,这几个看着眼杂!堵上嘴蒙了脑袋打一顿,送回宫里去!” 董公公总算是没有赶尽杀绝,这句吩咐算是放了几个太监一马。 几个太监如蒙大赦,眼看着旁边大内侍卫拎着麻袋进来,非常主动地钻了进去,还扯下衣襟塞住了自家口蒙住了自家眼。 大内侍卫们拖着麻袋出去,一路上遇上门槛地石台阶之类也不管躲避抬起,就这么拿麻袋裹着人一路生撞过去,只听闷闷的惨呼声响起,袋内那几个太监自然极惨,却终归保住了性命。 田公公在旁边看了董公公一眼,似有对董公公留了这几个活口颇为不满,董公公干咳了一下道: “太后老佛爷最近身子有点乏,咱们也得替她老人家积点德吧?” 田公公点了点头,太后身子的状况,宫里关键的人物都知道,他也是宫内当差一辈子,董公公这段日子里如何面对太后的病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向外说了。 处理完皇后的人,田公公和董公公自去向徐若瑾交代,回中厅吃酒。后面排队的客商却没了之前的阻挡,一下子发了疯般地涌上了柜上。 灵阁的伙计道:“客官您来点什么酒?” 头一个挤到柜前的客商大叫道:“我能买什么酒?我能买多少?” 灵阁的伙计笑道:“今日灵阁重新开业,可以选购的酒一共二十九种老品种,另有十八种新酒可以买,只是老品限购一瓮,新品限购一瓶……” 客商直接拿着一把银票撒到了柜里,拼命的大喊道:“我能买什么,就全买了!能买多少,也就全买了!” 这是灵阁开业的第一单生意,后面的客商看着前面的幸运儿,眼睛里满满的羡慕,但心中也更是大骂不已。 这排在第一的客商也忒贼了,把灵阁重开的第一份酒买了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每种酒不论什么的第一单都买了一份? 后面的客商心中大骂,灵阁的伙计却没有不满,似这等开业第一单便买了个满额的情况自是好彩头。 只是连灵阁的伙计们也没想到的是,等到了排位第二的客商,居然连问都不问,就是一句: “我能买什么,就全买了!能买多少,也就全买了!” 灵阁的伙计嘻嘻一笑,自是又给这位拿了酒,没想到排名第三的客商长得肥肥胖胖,却很麻利地直接扔过来一叠数好了的银票,笑嘻嘻地道: “各位灵阁的小哥儿,我刚才看您几位给前面那二位客商算银子拿酒,已经把数目给记下来了。我这也是能买什么,就全买了,能买多少,也就全买了!还多了二两,请诸位伙计小哥儿吃茶!” 灵阁的伙计和顾客间一阵哄笑声响起,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熟手,这等看了前面两户就记下来银子数目的本事许多人都有,可是买东西能买成这般样,这胖客商也真是贴心了。 这天下笑脸迎客,莫过于灵阁的伙计,而笑脸上门求货,怕是莫过于灵阁的客人了,两边你一言我一语,登时便将前柜的气氛炒得火热。 只是那前三个客商似是带起了风气,后面再来的客商,几乎人人到了这里就是一句话: “我能买什么,就全买了,能买多少,也就全买了!” 如果说徐若瑾对于灵阁的重开有什么疏漏的话,顶多也就是没预料到这种情景了。 原本准备着让伙计好好解释一下各种新品酒都有什么好处,都能有什么功效,可是事到临头,居然是没一个客商问,大家都想着赶紧把灵阁的酒买到自己家的仓库里去,或是贩到各地去! 灵阁的酒,品质需要说明吗?功效需要说明吗?更重要的是,有灵阁这块牌子在,所有的一切需要说明吗? 很多在柜前的京都人士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十三王爷,不知道这个场景,若是那老王爷在场,会不会又挑起大拇指来上那一句? 第1093章 酒票 “灵阁的酒,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十三王爷果然又挑起了大拇指,却不是在柜前,而是在中厅,而且还是站在徐若瑾和梁霄的身边。 这里不同于前面的柜上那些散户,能够进中厅的基本都是徐若瑾和梁霄的好友亲朋,要不便是达官贵人、豪商名士,自然不用像柜前那样去排队的。 何况这中厅里卖得也不是酒,而是酒票。 徐若瑾笑着谢过了十三王爷的夸赞,昂首挺胸地扫视了一圈众人,这才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 “灵阁现有的京都、中林县等地的四家老店,以后只做散卖,不做批发。换句话说,能大批量拿酒的,便是今日在座诸位!我们这四家老店是挣名号撑牌子的,真挣银子的人全是各位大宗拿货的主顾啊!” 厅中登时一阵善意的哄笑,瑜郡主会挣银子的本事天下闻名,众人自然都知道再是大宗拿货,也抵不过灵阁能自家酿酒的本事。 挣名号、撑牌子自然是瑜郡主的自谦话,可若真有在灵阁的酒大批量拿货的可能,谁又能不心动? 徐若瑾继续道:“自今日起,我灵阁的酒除各老店零售外,大宗的批量售酒将采用预售制,凭票出货,认票不认人,有多少的票,便来灵阁拿多少的酒,这便是酒票。” 说着,作为京都灵阁掌柜顺哥儿和春草夫妇在徐若瑾身后长身而起,各自拿出了厚厚一叠酒票,中厅中登时便有许多人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那酒票,倒仿佛盯着银票一般。 旁边自有灵阁伙计挨桌讲解,诸如酒票如何使用,如何领货,如何在买卖双方间防伪等等,总之一句话,酒票交易是绝对安全的,而有了酒票,就等同于有了灵阁的酒! 气氛越发热烈,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上了这酒票,徐若瑾微微一笑,又朗声言道: “想来诸位也是在琢磨着这酒票该怎么拿,能拿多少,只是诸位想必也知道,我灵阁的东西,向来不是有钱就能买的。今日我这个做东家的,少不得又要给天下买家划道儿了!” 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卖东西还要给买家立规矩划道儿,大魏国里倒不是没有,可是敢给天下买家划道儿立规矩的,也就瑜郡主真敢放出来这话了。 徐若瑾待众人稍静,直接开出了条件道: “灵阁的酒向来以尊给讲究著称,以后哪位要从灵阁买酒票的,一万两银子一份!另外您要卖到哪里去,哪里必须有您的店面!我们灵阁自然会有人考查验证,您的店面越大气贵气,越讲究档次,投入越高,能买的酒票就越多!” 这话一出,四下里一片安静,这酒票开口便是一万两银子一份,众人便是豪商巨贾、达官贵人,也不由得一惊。 但终究是钱帛动人心,能进中厅之人无不颇有实力,一万两银子一份的酒票,并未吓到他们,倒是有那聪明的,反从徐若瑾那开店的要求上琢磨出了一二门道来。 “瑜郡主的意思是……要和我们合开更多的灵阁分店?”有人试探着问道。 徐若瑾笑道:“不是合开分店,店还是您的,但若是这店经营得好,我们灵阁送您块匾!” 话音未落,自有灵阁伙计抬出了一块大匾来,上面端端正正一行大字: “——灵阁指定经销商!” 灵阁指定经销商?下面许多人登时便觉得这词儿甚是新鲜,可是再一细想,却是越琢磨越有道理。 只需把铺子开得更大更豪华便是,可这些投入下去,铺子还是自己的,却能借用了灵阁名震天下的招牌,再加上酒票保证了稳定的货源,这买卖当然有搞头啊! 登时便有那先知先觉之人高叫道:“瑜郡主,小人在西南诸省城有超过五十间铺子,都是黄金地段,一等一的规模和装修,这买卖我能做了否?” 徐若瑾微笑着轻轻点头,一直站在她旁边的梁霄忽然放下酒杯,生硬地插话道: “西南号称‘有货必能销’的孙家联号!这是大东家孙全玉了?不错的主顾!详谈!” 梁霄说话向来便是这般冷冰冰的生硬无比,可是这一次的插话,却丝毫不令人有什么不快。 那孙家联号的大东家孙全玉一脸笑容地向梁霄拱了拱手,坐下时左顾右盼,反倒颇有得意之感。 旁边立时便有灵阁的伙计跑上前去,递上一卷文书,自是徐若瑾早就下令准备好的空白契约。 那孙全玉有了梁霄这句话,大模大样的打开文书来看,倒引得周围不少商贾伸长了脖子偷瞧,再看里面的内容时,不少人脸上竟忍不住笑开了花。 ——与灵阁合作达到一定规模的核心商家,灵阁负责调派伙计直接入驻,以老带新,直接协助拓展酒类业务。 ——灵阁负责派出大内宫人出身的‘指导团’,帮助合作客商训练原有伙计的言行举止,规矩气质等诸般事务,务求能让合作商的从人伙计,能快速达到京都灵阁的精锐水准。 ——除灵阁将负责统一的进出货之外,梁家将负责保证酒类长途运输的各项安全,并将和各合作商家在消息互通方面深度合作,除酒业外,还能获得多个方面的商业信息…… 如许种种,尽是对诸合作者的支持力度。 能进中厅的诸人之中,不少人也是在商业上打滚过一辈子的人,也觉得其中颇多新奇之意。 若能把自家伙计带到京都灵阁这般程度,谁不愿意? 更何况还有宫里出来的人训练言行举止规矩气质,这可是那些外省商户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后那几条更是夺人眼球,梁家保证酒品运输的安全,天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老虎头上搔痒?至于能够和梁家合作消息,经商的老手谁不知道,消息就是钱啊! 梁家的消息能力,这难道还用多说什么吗?很多消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这等好事,简直就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般! 有人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灵阁肯合作开多少铺子,就开多少铺子,哪怕倾家荡产……不!哪怕就算出去借钱来搞这买卖,那也在所不惜! 第1094章 爆买 “瑜郡主,小人在东北行省各城共有二十二间铺子,早就想做灵阁的买卖,还求瑜郡主给个机会!” “瑜郡主,小人家族的铺子精贵不精多,南桂城中头号的商铺便是小人家族的,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那南桂城的‘南桂商楼’一间便顶别家几十间多大规模!” “给瑜郡主行礼了,下官的祖家乃是江南第一大户的曹织造曹家,只要瑜郡主您发话儿,我们先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灵阁说在哪里买铺子,我们就在哪里买铺子,说铺子买多大,我们就买多大!” “下官参见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下官的家父也是当年追随过梁大将军的,听说灵阁开业,家父连夜跑到中林县陪梁大将军喝酒,还望看在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上给个机会……” 搞清楚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什么样的买卖之后,厅中早就炸开了锅。 各种人用着各种理由来表达着自己想参与到灵阁合作的意愿,“指定经销商”这个词,一下子成了厅中最热的词语。 徐若瑾微笑着来者不拒,她不过是用了另一个时空中渠道铺设外加些特许加盟的手法,这是在另一个时空天天看电视广告熏都熏会了,到了这个时空,却是着实好使。 看看这热烈的场面,效果比徐若瑾预估得还要好上太多。 超过十个账房先生一字排开,算盘打得噼噼啪啪震天响。旁边办理接银票、登记铺面、颁发酒票等等诸事的伙计形成了一条流水线,川流不息。 银票已经不是一叠一叠的往库房送,而是一箱一箱的往后面搬,营收的消息似流水价般的不停报来。 “账上收入已经突破三百万两,中厅宾客的合作要求正在疯狂增加!” “入账已经突破七百万两,势头有增无减!” “入账已经突破一千万两,余势未衰!” 仅仅这大半个时辰的功夫,灵阁已经有了超过一千万两银子入账,而且看这个架势,还在不停地上扬。 姜三夫人帮衬着徐若瑾盯着账面,饶是她经历丰富见惯大场面,这一次也不禁有微微眩晕之感,仅仅这开业第一天的收入,已经足够顶得上她们姜家几代人的积累! 站在姜三夫人旁边,由徐若瑾亲自下令来“开眼界”的徐子墨早已经看傻了眼! 原本是寻思开开眼,可这一次的眼界似乎开得有点大,一把就赶上了大魏国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客商爆买,甚至是有史以来记载最大的一次! “这才叫做生意,这才叫做生意……” 徐子墨喃喃自语,早已经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满嘴就剩下“这才叫做生意”几个字。 狂热,整个中厅都蔓延着一种狂热的气氛。 当然也有少数保持冷静的,比如新任的刑部侍郎夜志宇,他的脸上先是不屑,后是不忿,最后居然流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 整个大魏国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三千万两不到,若论结余更不用说,先帝在时也不过百把万两,这几年夜微言登基后诸事不顺,对七离国用兵靡费和西北雪灾等等,让国库早就见了底! 如果说上一次皇帝找瑜郡主借钱已经算震动朝野,那这一次夜志宇真算是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之间富可敌国! 太犀利了,太有手段了,太可怕了…… 夜志宇心中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有钱能使磨推鬼的道理他相当明白,如今有这样的财力做后盾,想做什么都不是没可能的! 更可怕的还不仅于此,只这一日之间,灵阁的那个什么“指定经销商”的铺子只怕便要开遍天下,而且皆是在各地方上根基深厚的豪商巨贾,达官贵人与他们合作! 众人光看着能从梁家获得消息云云,却没想到灵阁像一根线,把这些合作商家也都串联了起来,从这些地方上根基深厚的合作商家处得到的消息,远比梁家付出的消息更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再加上梁霄的文韬武略和梁家军权…… 夜志宇忽然打了个寒颤,若是哪天梁家改了主意想要谋反,是不是这世间都没人制得住他? 夜志宇能够看清的这些事情,以夜微澜的水准本事,自然也能看到,只是夜微澜此刻的心中所想又有不同。 “难道……我之前的判断都错了,梁家最厉害的并不是梁霄,而是……我这个说不清楚身份的皇妹?瑜郡主?徐若瑾?” 夜微澜一贯相信自己是完美的,甚至他相信那些不完美的人在他的智慧和谋划下,也可以变得完美。 可是今天,他真正产生了一丝对自己的怀疑。 一日之间以一个区区酒铺子的重新开业,居然能撬动天下商贾,这件事夜微澜自问做不到! 一日之间能营收上千万两银子,能让自家的仓库变得比大魏国的国库还殷实,这件事夜微澜更自问做不到! 一日之间能让灵阁开遍天下,建立起一张巨大而又无形的网,能让无数地方上的豪商巨富和达官贵人们因为利益二字被串联起来,这件事夜微澜想了又想,自己居然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这些事情里当然有灵阁一步步积累起来的名气,有梁家的势力作为后盾,但是这一切,显然不是梁霄的风格! 梁霄之才,惊世绝艳,但是梁霄个人风格绝非如此。 夜微澜自认为是这世间对梁霄研究得最透彻的几个人之一,正因如此,他能一眼就看出这所有的一切,大半不是梁霄的手笔。 除此之外,那就只有……瑜郡主了! 夜微澜紧紧地盯着徐若瑾的身影,忽然感觉到一丝气馁,他早就吩咐手下要盯紧徐若瑾研究徐若瑾,包括他自己都早已经对徐若瑾无比的看重。 可是直到今天,包括他夜微澜在内的所有研究,好像在徐若瑾身上都失去了效用,夜微澜甚至完全没法子判断出来,徐若瑾会在什么时候弄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 若真有风格还好说,怕就怕这种你觉得她有风格,却又判断不出来的。 仿佛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徐若瑾那些手段和方式,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一样! 可偏偏,徐若瑾就是一副小女人样子,好像做这些事情纯出自然,她就是应该这么活着一样。 或许,这才是真的完美? 第1095章 单谈 夜微澜那副似乎是永远挂在脸上的微笑,第一次有了一丝凝滞之感。 他忽然发现他看不明白徐若瑾,甚至似乎是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 这位瑜郡主就像一团雾,就那么真实地出现在夜微澜眼前,却又看不清抓不住,永远够不着。 偏偏这个时候,梁芳茹突然在旁边说了一句:“王爷,您看四弟妹那边想合作的人很多,我们也去添上个彩头,可好?” 眼下这种史书上都没有的场面,显然不是梁芳茹所能驾驭的,若是一开始来个重金介入,那还算得上是挑头帮亲戚。这等已经一日金银千万两的时候再去添彩头,那可就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锦上添花了。 当然,这和梁芳茹压性子本善,更没想和徐若瑾论什么谁欠谁人情债有很大关系。 即便是现在,她也只是觉得反正灵阁和涪陵王府已经定了在西北开铺子,就此两好并一好也就罢了。 但是,夜微澜并不这么想,梁芳茹无意中的一语,倒是恰好提醒了他。 微一沉吟,夜微澜直接低声吩咐了旁边的王老公公几句,只见这王老公公挤开人群,到灵阁的一干账房先生面前尖着嗓子高声叫道: “涪陵王欲与灵阁合作,出资白银二百三十万两,西北各地,凡有灵阁看重商铺者,一概便宜行事!” 两百三十万两! 这个巨大的数字砸下来,任凭那些豪商巨贾也不免心惊肉跳。 再想到涪陵王夜微澜和梁家的亲戚关系,众人除了大声喝彩添喜庆之外,又还能做什么? 夜志宇坐在旁边,两眼却猛然看向了夜微澜。 涪陵王府在西北的势力本已经大得吓人,这是梁霄要和涪陵王府做进一步的联合吗…… 更何况,西北雪灾,朝廷多方筹措赈济,而作为正管一方的涪陵王府居然还存着这么多钱? 便在王老公公前去宣布合作之前,夜微澜就一直在注意着夜志宇的一举一动,眼见着那双冷冰冰的眼神看过来,居然还向夜志宇举了举杯。 夜微澜笑了,依旧是那副完美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两百三十万两,这几乎是夜微澜在京都所能拿出来的最大数额,甚至可以说,这是涪陵王府在京都全部的活动经费。 可是夜微澜不在乎,他有绝对的把握,以灵阁今日的火爆来看,这两百三十万两银子砸下去,换回来的酒票他分分钟就可以再加价倒手卖给这些商贾。 既借着灵阁的牌子与势头大捞一笔银子,又再度宣扬涪陵王府之名,还能掺和进灵阁在西北的整体网络,何乐而不为? 更重要的是,夜微澜始终相信,以夜志宇为代表的皇帝派臣子,一定会对瑜郡主府和梁家的发展非常不安,经此灵阁火爆之日,这种不安很可能会变成一种怀疑,接下来就是敌对。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天平上再重重地加上一个砝码,让这种怀疑和敌对来得更早些! 与此同时,王老公公得意洋洋,这灵阁招商之事,显然是涪陵王府又借势造车,拿了个头彩!他眼角的余光甚至已经看到,很多西北过来的商贾已经跑去夜微澜面前献殷勤了。 忽然一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王老公公的这种得意。 “且慢!” 说话的人竟然是徐若瑾,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众人之前,朗声说道: “涪陵王府与我家梁左都督本有姻亲之联,与涪陵王府的合作之事涉及到我夫家三姐,我早与涪陵王仔细研究过开分店之事,不属这酒票及合作商家的范畴,回头本郡主自会与涪陵王单谈!”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愣了。 单谈? 偏偏此刻梁霄又插上一句:“涉及我三姐,亲戚家事,单谈!已妥!” 在场众人听了此言颇有些面面相觑之感,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好吧,单谈就单谈,人家两家是姻亲,梁左都督话说得明白,亲戚家事,单谈!已妥! 想来定是灵阁又看在涪陵王妃的面子上,特别给了涪陵王府什么优惠政策? 人家的家事,就算是瑜郡主想胳膊肘往里拐,那也是人家说了算,跟着瞎操心也没用! 那些原本在给夜微澜献媚的商贾官吏,此刻献媚归献媚,只是话却不同了。 “原来王爷您早有后手在此啊,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可是真给涪陵王府面子呢,对您这是特别照顾吧?” “啧啧啧,王爷那是什么人?这不王妃也姓一个梁字呢吗?亲不亲一家人,自然和咱们这些买酒票的不一样啊!” “就是!下官助王爷和灵阁携手,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啊!” 一干人等好话说了一堆,夜微澜自是不在意这些奉承的,脸上那完美的微笑也丝毫未变。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别扭得要死! 梁霄和徐若瑾这一人一句话,居然就把他这个新任的涪陵王,西北的掌管者,从那张酒票和‘指定经销商’织成的大网中剔了出去? 偏偏所有人还都以为是灵阁给了他什么特别的好处,是瑜郡主胳膊肘向着姻亲拐,给了他什么特别的政策? 尤其是当着这个场面,他夜微澜既然摆出了一副梁家姻亲的架势,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说没有这回事我不想开分店想加入那个买酒票的系统中吧? 带着微笑应酬了两句,夜微澜忽然听到旁边的梁芳茹开开心心地对着旁边几位贵妇说道: “与灵阁合作开分店,确是王爷、我还有梁左都督和我家四弟妹等人早就说好了的。唉,谁让我没有我家四弟妹做生意捞银子的本事,只能靠亲戚帮衬了!到时候分店开起来,还得请几位夫人过来吃酒……” 夜微澜依旧在笑,只是脸色有些发青。 他从没想过,从来自命完美的自己,居然也有被人家两句话便封得死死的时候。 两百三十万两银子居然没花出去,还反倒差点让人别扭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种事情也会发现在我夜微澜身上? 第1096章 第四百另一章 大成 一次疯狂的销售,当中厅里一字排开的账房先生们终于合上记账簿的时候,留下的是一个疯狂的数字。 两千三百九十二万两! 一日之间卖出两千三百九十二万两,这是一个注定要在这个时空中成为经典的一笔。 甚至到很多年后,后人在翻看史书的时候,都无不为此乍舌不已。 留下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个空前绝后的记录,灵阁的卖酒票之举从这一天开始广为流传,甚至于从此以后,大魏国的商界遇到什么疯狂抢货的俏生意时,便出现了诸如布票肉票丝绸票等等效仿之举。 至于徐若瑾本人,瑜郡主名号自然早已经响彻天下,更有人给她取了一个“女酒仙”的绰号,整个行业中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与历史上那些对酒起过巨大推动作用的先贤起名。 甚至有些民间无知愚妇,会在自家酿酒祭祖的时候先去拜拜徐若瑾的名字,以期能沾了女酒仙的仙气,酿出些好酒来。 当然,此刻的徐若瑾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会给这个时空的历史带来什么样一种影响的,她现在只是觉得累。 灵阁重开,大忙小忙了准备了将近一个月,今日又是和不同的人物整整打了一天的交道,真等诸事尘埃落定的时候,人反倒有一种被抽空了精神似的疲惫感。 徐若瑾连接下来的晚宴都没管,不过是些吃酒听戏之类的场面应酬,直接交托给了作为京城灵阁掌柜的顺哥儿和春草夫妇,又拜托了一下姜三夫人从旁照应,便一头扎进了后院的寝房。 “您这是太累了,今儿这一趟下来便是身体强健之人都是个大折腾,郡主本来身子就弱,这几日可要好好养养,莫要太过操劳。那天下的银子总是赚不完的,可不能再这么拼身体了。” 方妈妈伺候徐若瑾换下了华服,在一边不住地为她擦着虚汗,话语里又是怜惜又是心疼。 徐若瑾叹了口气道:“总是有些躲不开的,今儿总算是大功告成。挣银子什么的放在一边,弄了这么些年的酒,总得给自己个交代,我也想试试我这酒铺子究竟能到个什么地步。” 方妈妈微微苦笑,郡主便是如此,做事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这恐怕也是她能被誉为女酒仙的原因吧。 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道:“能弄到什么地步?空前绝后,富可敌国,一日之间开遍天下!我猜数百年内,再没一个酒铺子能超过灵阁了,满意了否?” 人影一晃,能这般蓦然出现在徐若瑾内房里的人自然只有梁霄了。 只是梁左都督此刻的手里居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莲子羹,和他那来无踪去无影的身法,怎么看都有那么点不搭。 方妈妈看看徐若瑾,又看看梁霄,知趣儿地退了出去。 梁霄也不矫情,伸手便解开了徐若瑾脖子领口的衣衫,白花花的一片在灯下登时便有春光乍泄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呢,外面还没完事儿呢!”徐若瑾瞪眼起身,红着脸啐道:“而且我这身子乏得要死,你怎么满脑子还想着这事儿……” “我想要做的事就是要做到!” 梁霄很蛮横地又把徐若瑾按回到了床上,不容置疑地道:“比如我现在想,你得赶紧把这碗燕窝莲子羹喝了。沐阮说,热着喝更补气,凉了效果就差了!” 徐若瑾无奈地躺下,看着梁霄那端着碗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道:“这碗燕窝莲子羹,是你特地吩咐做的?还专门找了沐阮问我的身子?” 梁霄认真地道:“确切地说,是昨天就找沐阮问清楚了的。这碗羹从今天早上就开始就一直在灶上热着的,就怕你什么时候累了乏了,好有东西马上给你进补。” 本想打趣一下堂堂的梁左都督也会有亲自关注庖厨琐事的时候,可是徐若瑾看着梁霄认真的表情,忽然心里一暖,有些话忽然就哽在了胸口,硬是没说出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没有人会和前一天相比一成不变的,他也在变,从前的那个他虽然也明白什么叫体贴妻子,却不会在意到这么细,更不会管到要把一碗羹热上一天这种琐碎事。 寂静无话,徐若瑾像个温顺的小猫一样一口一口的吃完了梁霄手里的燕窝莲子羹,任凭柜前和中厅里喧嚣热闹,两个人却只享受着这难得的一份安静。 梁霄忽然说道:“解开你的扣子,是敞着衣襟,在出虚汗时让身子过过风,这样才不会捂出虚火来,我不是光想着……那个啥……” 徐若瑾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梁霄几乎百年难得一见的忸怩神色,打趣道: “那个啥?小女子才疏学浅,只觉得不明所以!还请梁左都督赐教,那个啥到底是啥?” 梁霄尴尬的脸色却只有一瞬,忽然板起脸来,凑到恶狠狠地道:“跟我这装傻是吧?等你把这股子累乏劲儿将养过来,爷让你好好知道知道那个啥是啥!” 说罢,梁霄立即起身,又对着徐若瑾领口敞开处那白花花的一片,怒目而视般地看了两眼,咬牙切齿的道: “你给爷好好睡、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我自替你料理完手尾。你若是睡得不好,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徐若瑾顺着梁霄的眼光看看自己的领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梁霄没好气儿地在她的丰臀上重重地拍了一记,这才扭头走向了外面。 只是这人还没出屋,刚刚走到了门口之处,忽然听徐若瑾在后面腻声道: “四爷,人家想要……先那啥……再那啥……然后那啥……” 声音细若蚊蚋,偏偏又充满了娇柔慵懒之意,实在是勾魂夺魄,媚意入骨,直让男人听了血脉偾张,蠢蠢欲动! 梁霄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敢情自家这位娇妻,也会这么说话?以前不知道,以后……哼哼! “有本事你将养好身子后,天天对我这么说话……只许对我一个人这么说!” 梁霄恶狠狠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出门直奔净房再冲凉水澡! 徐若瑾在床上笑得差点岔了气儿! 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却未必是肌肤相亲。 第1097章 联姻 徐若瑾和梁霄闹中取静,开始悄然享受他们的辛苦后的短暂甜蜜之时,灵阁重开的庆典已经悄然地进入了尾声。 该做的正事已经做完,中厅里的人大都很放松。 京都里最有名气的戏班子“德惠班”正在表演,舞台上锣鼓家伙点儿响得热闹,一干戏子打跟头卖把式,引来一片彩声。 楚嫣儿坐在一张桌子前,虽然因为澶州王府的身份,这张桌子的排位足够靠前,但是她却显得有点形孤影单。 此刻周围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轻松样子,楚嫣儿的心里却有些紧张。 今天她虽然听从了夜微澜的安排,做了一些事,但她心里明白,就凭着这点东西,打动夜微澜是远远不够的。 要真正打动夜微澜,就必须有更重的砝码! 楚嫣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环顾四周,徐若瑾和梁霄都不在场,而代替他们主事的顺哥儿和姜三夫人早已被一堆商贾或者官太太团团围住,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种情况下,楚嫣儿很轻易地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就在距离她相距不远处的某张桌子上,太阴县主正带着姜大夫人和姜婷玉等人精神看戏。 “姜家……姜婷玉……” 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在楚嫣儿的嘴角处扬起,之前她便曾考虑过姜家的问题,也曾派人去递帖子去给太阴县主,想探探姜婷玉嫁入澶州王府是否可能。 只是那帖子却如石沉大海,没了消息。 不过这却是在楚嫣儿算计内的。 现在澶州王府的形势岌岌可危,任谁家也未必敢把女儿轻易地嫁进来,即便是姜婷玉这等恶名在外的女子也是一样。 可是太阴县主起码还不愿明着拒绝澶州王府,那就证明事情起码还有的谈。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楚嫣儿过去先行了一个晚辈之礼,继而便开始和太阴县主拉起了女人之间的家常话,倒是旁边姜婷玉在自顾自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颇有醚酊大醉之态,早已经神志不清了。 对于一心想嫁给梁霄的姜婷玉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徐若瑾今天如此光彩靓丽的形象更为让她嫉妒的,也更没有什么比今天梁霄所表现出的对徐若瑾的在意和恩爱更为打击她的了。 “上次和县主您提起咱们两家的婚事,也没个回音儿,倒不知县主是怎么想的了。” 以楚嫣儿的本事,自然很快便从一些家常话儿里说到了正题。 太阴县主没想到楚嫣儿还会在问此事,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面露犹豫之色,半晌才道:“这个……婷玉这孩子也是被我骄纵惯了,澶州王府乃是当朝显赫之地,说得又是小世子的婚事,我这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好,这才没给世子妃回话……” 其实这已经是某种委婉的回绝了,太阴县主担心姜婷玉嫁不出去是真,但她同样不是瞎子聋子,澶州王府如今的情势谁都看得出来,把外孙女加入澶州王府,风险太大了。 楚嫣儿笑道:“太阴县主您是明白人,晚辈也明白您担心什么。其实呢,皇上之前和澶州王有些不愉快,可是澶州王如今已向皇上认了错,皇上也原谅了澶州王!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 澶州王向皇帝夜微言认错,夜微言也原谅了澶州王云云,自然是楚嫣儿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对于太阴县主来讲,却是一个足够把她惊到的消息。 太阴县主惊道:“此事当真?” 楚嫣儿笑道:“这等事情怎敢乱说的,皇上和我们王爷之间的事情乱嚼舌头,晚辈还要不要命了?太阴县主若是不信,您自可去暗中调查,看看晚辈所说是否为真?” 不客气地说,论起当面说谎的功夫,楚嫣儿确实是一等一的高手。 尤其是这句让太阴县主自行去暗中调查云云,更是放胆瞎扯,这种事情谁又能去乱调查,谁又敢去暗中乱调查? 更何况楚嫣儿算是清楚地拿住了太阴县主的性子,这位老县主向来明哲保身绝不掺和朝中政事,暗中调查皇上和澶州王之间的隐秘?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万一知道点什么不该知道的被卷进去,那才是麻烦大了。太阴县主从来都不肯冒这种风险。 太阴县主对这消息倒不由得信了大半。 毕竟敢拿皇上和澶州王之间“这么大的事情”张嘴扯谎,那才是真的不要命的疯子了。 再看到对方说得信誓旦旦,加上澶州王前世子妃的身份和楚嫣儿自幼养成的贵气做派,多说两句,太阴县主竟是越来越觉得此事可信。 可叹这位老县主谨慎一声,却是在楚嫣儿身上翻了船。 她唯一没想到的事情,就是现在的楚嫣儿真的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而且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恶毒手段都敢用的疯子! “若如此,婷玉真的能嫁进澶州王府,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呢……” 太阴县主再谈及此事,口气已经有明显的松动,毕竟皇家之事向来最难说清,昨天的敌人变成今天的朋友,这样的例子历朝历代枚举不尽。 若澶州王真的投靠了夜微言,那自然是澶州王一脉自保无虞。以姜婷玉这副名声和模样,若能嫁进澶州王府做个世子妃,哪怕只是做个太平王爷家的世子妃,对她来讲也是非常好的归宿了。 看着太阴县主怦然心动的样子,楚嫣儿又笑了,笑得非常灿烂,笑得就如同她刚嫁入澶州王府时那般贤淑乖巧,秀丽可人。 除了她越来越有把握把这门亲事哄骗成功之外,楚嫣儿还知道,夜微澜派出来的人、甚至是夜微澜自己,一定在某个角落盯着她,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夜微澜眼睛里。 果不其然,排在最前列的涪陵王府那一席上,忽然听到夜微澜高声说道: “王妃不胜酒力,这倒是有些醉了。本王今日要先告个罪,陪着王妃先回府上去了。待来日,本王在府中亲自设宴,再来和诸位好友亲朋齐聚!” 众人纷纷向夜微澜告辞,中间更有人言涪陵王心疼王妃等等一干好听的话语,楚嫣儿却知道未必如此。 夜微澜?他有一千种方法能够轻易地把梁芳茹那个傻女人在席上轻易灌醉,以此为藉口先行离开的…… 第1098章 浓夜 灵阁重开的庆典,在一片热热闹闹之中落下了帷幕。 楚嫣儿走得很晚,离开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人相送。 澶州王府如今的境地,任谁都不想和她走得太近的。 不过楚嫣儿并不在乎,相反,她现在心情好得很,甚至可以说是最近几个月来最好的时候。 她终于说服了太阴县主同意澶州王府小世子和姜婷玉的婚事,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在太阴县主明白骗局之前,把姜婷玉这个只知骄纵任性的蠢女人嫁入澶州王府,把这一桩荒唐的婚事办成了。 夜风吹在脸上,楚嫣儿心中无比的舒畅。 姜家内部不和,早有传闻风声出来,这一次若是再能借机把姜家的一部分人绑上同一条船…… 楚嫣儿还在思忖,身后忽然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道:“上前面的马车,跟着走。” 楚嫣儿毫不费力地便能听出这阴柔而尖利的声音是谁,这是夜微澜身边的王老公公。 虽然近在咫尺,楚嫣儿却并没有回澶州王府,而是径自上了马车,这马车向前一路行去,路途中间却又换乘了一辆马车,夜微澜正带着那副招牌式的完美微笑,坐在其中自斟自饮。 “臣妾给涪陵王爷请安!” 楚嫣儿虽在马车之中不得施展,却依旧努力地欠了欠身子勉强行了个礼,这才屁股沾着座位的一点边坐了,一副自觉把自己放到低位的样子,比她入宫觐见还要谦卑。 至于“臣妾”二字的自称,更是在楚嫣儿在皇帝夜微言或者太后的面前才会这么用的,平时对着澶州王,她也只是自称“嫣儿”而已。 夜微澜微一点头,似是对楚嫣儿的谦卑之态非常满意。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从灵阁里带出来的美酒,这才淡淡地道: “说说吧,你又有什么新收获,别告诉我你去找太阴县主只是随意的拉家常!” 楚嫣儿低着头,轻轻地道:“臣妾和太阴县主聊了姜婷玉嫁到澶州王府的事情,太阴县主答应了。” 夜微澜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滞,半晌才沉声道:“姜婷玉嫁入澶州王府?太阴县主又不瞎,不知道澶州王府是个什么处境?” 夜微澜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之意,楚嫣儿的头垂得更低,将她如何扯谎欺骗,如何说服太阴县主等等事一一道来,更没有半点机巧隐瞒。 因为她一点都不敢赌,不敢赌她对太阴县主所说的话是不是夜微澜早就从另外的布置上知道,不敢赌这是不是夜微澜故作姿态,对她的考验。 经过说完,楚嫣儿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偷窥对面的脸色,似是夜微澜沉吟良久,这才缓缓地说道: “姜家内部不和,早有迹象。你若能把姜家一部分势力拉过来收归本王自然极好,可澶州王会信你这套说辞?什么澶州王投靠皇上……这话骗太阴县主尚可,你唬得过澶州王?” 楚嫣儿猛地抬头,嫣然一笑道:“澶州王既然不肯为王爷您效力,那澶州王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反正他现在已经是皇帝的靶子,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又有什么要紧?” 这一笑,人比花娇。 可是楚嫣儿说出来的主意,竟是连夜微澜都没想到过的,他紧紧地盯着楚嫣儿,眼中连续有厉芒闪过。 楚嫣儿却娇笑着继续道:“澶州王志大才疏,刚愎自用,又是个想争皇位的,既不肯为王爷您效力,何不除之?到时候澶州王府的全部势力,还有姜家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势力,臣妾全把他们接收过来效力给王爷您……” 话没说完,楚嫣儿忽然觉得一股大力把她拽了过去,夜微澜竟然开始狠狠地撕扯起了她的衣服。 喘息声在马车中响起,等到良久以后停息的时候,楚嫣儿脸上的表情竟然也仿佛很痛苦。 夜微澜脖子上的汗水滴在了楚嫣儿的肌肤上,他脸上居然还能保持着那副招牌式的微笑,只是多了几分征服之感,似乎对刚刚楚嫣儿的表现非常满意。 “王爷,臣妾是把什么都交给了您,您以后可要好好地对待臣妾……” 楚嫣儿对着夜微澜说着她现在最应该说的话,她知道夜微澜不信,甚至她自己也不信,但是有点奇怪,即便是这样的虚伪的软话,她在面对澶州王父子的时候,也是从来都不肯说的。 “你只需要知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我要怎么弄你,随时就能怎么弄你,这就是你该记住的一切了!” 夜微澜淡淡地说着话,忽然他狠狠地在楚嫣儿身上最柔软的地方用力掐了一记,直到楚嫣儿呼出疼来才冷冰冰地道: “本王刚才还没要够,这次轮到你好好服侍,动啊,骚*货!” 无论是夜微澜的言语还是楚嫣儿的动作,都似乎是不该出现在皇家,不该出现在一个外人眼中完美的王爷,和一个本该恪守妇道的寡妇世子妃身上的…… 马车,依旧行驶在偏僻的小巷子里,渐渐没入一片浓浓的黑夜。 转天,天亮之时。 灵阁的重新开张,自然是京都城里百姓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的头号话题,可是与此同时,一股流言也在京都城中悄然地开始传播。 据说澶州王私下和皇帝夜微言达成了和解,从此后会坚定的站在皇帝一边云云,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让人很难辨别出真假。 也有原本澶州王一党的人去王府求问探消息,可是均一无所获。 因为如今主掌王府事务的前世子妃楚嫣儿说,昨日王爷喝了灵阁千金一杯的烈酒,一直还宿醉未醒。 这样的消息配合灵阁昨日重新开张的盛况,倒是更增加了关于灵阁美酒的响亮名声,只可惜,身为灵阁主人的徐若瑾,却并不知道这一切。 太阳透过窗棱射进了屋里,徐若瑾还蜷在被窝里没有起来,昨日的忙碌让她太累太倦了,此刻她犹自在梦乡之中酣睡,偶尔吧唧一下嘴,用梁霄的话说,就像一只睡得不着四六的小猪。 第1099章 忌讳 知妻莫若夫,知徐若瑾者莫过于梁霄,光是凭借着抱孩子时的一番神色变化,梁霄已然猜想到了徐若瑾心中所想的是谁。 “是在想,只是不好判断如今时机是否成熟了,毕竟是先帝在前朝时定下来的……” 徐若瑾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和不肯定。 至于为何不肯定,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亦或是不愿去仔细想。 梁霄道:“无妨,你若想做,便去做。天下事,本就没有时机绝对完美的,我助你!” 每一次徐若瑾犹豫的时候,梁霄总是会给她一份稳定的信心,尤其最后这我助你三个字,更是在告诉徐若瑾,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你男人不但能搞定,还能有余力腾出手来帮你。 徐若瑾看看梁霄,忽然坚定地点了点头,直接唤过方妈妈道:“劳烦方妈妈亲自去宫里走一趟,打个请见的招呼。我想去探望一下太后她老人家!” 太后的病情日渐沉重,这事在灵阁重新开业的庆典上徐若瑾就知道了,对于这位一直在很多方面帮助和照顾过自己的老人,徐若瑾始终怀有一份敬意,确是有带着沐阮去探望病情之意。 而且要了解朝霞公主之事,太后无疑是个最好的人选。 这二人早在闺中之时便是天下皆知的好友,朝霞公主案发,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亲自在先帝的金龙殿外跪了几天几夜,很难说后来朝霞公主是圈禁而非赐死,是不是有太后求情的缘故。 若要解朝霞公主之事,从太后这边先多了解一些情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徐若瑾有一肚子关于生母的疑问,想去找真正了解当年内情之人答案。 无论是从先帝朝开始就被皇室忌讳莫深的朝霞公主一案,还是前段日子里从曹嬷嬷、司徒世家等人身上出现的诸多端倪,细细想来都有诸多疑点! 方妈妈点头应是,非常利索地奔宫中而去。 只是徐若瑾却不知道,不用等她请见,太后也正在关注着她。 “咳咳……照你这么说,灵阁这一次算是做了一把前无古人之举,怕也是后无来者了……咳咳!咳咳……” 慈安宫里,太后斜靠在软塌上,说话的声音里不时带着几声咳嗽。 她的眼窝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脸色有些发青,说话虽然无碍,但嘴唇却会偶尔有一些情不自禁地发抖。 董公公站在一边伺候着,眼看着太后这般模样,让他心里也忍不住很是酸楚。可还是强作出笑脸道: “太后您老人家总是把事儿瞅得这么清楚,倒好比亲眼目睹了还真!这灵阁重开,热闹劲儿自然不用提,光是银子那就海一般的进来啊!依老奴估计,当天便有一两千万两银子的进账,不得了!” “一两千万两银子……咳咳……”即便以太后的历经风浪,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不禁脸上色变,轻叹道: “好一个瑜郡主,好一个灵阁!大魏国的国库一年才进账多少?她这是一天就挣了大魏国几年才能存下来的钱啊!若瑾这孩子……就像她一样能干!不!比她还能干!” 太后口中的“她”是谁,董公公却不敢接话了,停了半晌,只能在一边笑道: “瑜郡主对太后历来尊敬有加,记挂着您的,老奴看得出,那是真心!她越能干,您越该开心才是,这不,太后您交代办的那件大事,老奴琢磨着,天下也只有瑜郡主能做成。” 董公公所指,自然是太后安排楚云秀在徐若瑾家里保胎龙种之事。 只是太后却摇了摇头,怔怔地对着窗外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良久,太后才好像回过神来,慢慢地道: “徐若瑾这孩子心善,对哀家也是真心的好,这个自然不用问的。只是如今灵阁有钱,有遍布天下的管道,梁家手里有兵有人,他们这小两口倒是没什么歪念头的,可是别人……嘿!” 董公公心里大惊,这等危险的话题,哪里是做太监的敢接话茬的,就算他董公公是********也是一样。 倒是太后又看了看董公公,摇了摇头道: “你也不用太过谨慎,匹夫无罪尚且怀璧其罪,现在他们小两口什么都有了,那也就意味着无数人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之前澶州王想逼皇上退位,现在又来了个新任的涪陵王夜微澜,他为什么一直赖在京都不走?勃勃野心,谁不知道!” 太后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人老了,身体病重了,真到了自知大限将至这一刻,反而什么话敢说,什么话都想再多说几句,似乎是怕这辈子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一样。 眼看着董公公默然不语,太后也不逼他,又思忖一阵,忽然下令道: “备凤辇,扶哀家出去……咳咳……哀家要出走走,要去个地方!” 董公公大惊失色,太后的身体现在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连忙道: “太后!您老人家的身体……现在只能静养,千万不可轻易劳顿啊!朝廷大事,自有皇上和大臣们做主,您现在只要保养尊贵之体……” “时候不多了,既是不多,有些事情……咳咳……就要抓紧办了才行!”太后苦笑着打断了董公公的话,摇头道: “哀家还能动时候,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出来,该处理的都处理掉,只盼留给皇上一个更好些的局面,一个皇室更稳固些的大魏国啊!过几天哀家动不了的时候,不想为今天这趟没出去后悔。” 董公公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眼圈已经是红了。 依着太后的话传令下去备上了凤辇,上面多加厚绒,又下了死命令给抬凤辇的太监们,让他们尽可能地让太后少受颠簸。 只是连董公公都没想到的是,扶着太后艰难地上了凤辇,一行人出了慈安宫,太后这才断断续续地道: “不是……去太远的地方,是去皇家祖祠边上的那个……咳咳……那个小佛堂!” 这话一说,莫说董公公的脸色变了,连那些抬着凤辇的太监们,太后身边打着避风轻纱大扇的宫女们脸色都变了! 皇室祖祠边上的小佛堂,那里向来是宫里连提都最好不要提的地方! 那是圈禁之地,是宫里的忌讳! 第1100章 前尘 “禀太后,小佛堂那边……向来是宫里的禁地!而且听说很阴冷的,怕对对太后您的身子太过不利啊……”董公公小心翼翼地劝着。 “糊涂!” 太后坚决而简单地打断了董公公的劝解,“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劝哀家,必须去!这是如今哀家心里最大的事儿!” 董公公不敢再有阻拦,伺候太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太后有如此严厉之时。 看来,也的确到了最紧急的时候……董公公抹了一把眼角流出的泪,立即吩咐小太监们准备。 寒冬腊月,虽然说京都城里的冷风依旧,可是在这皇家祖祠边上的小佛堂,却被青松翠柏环绕,显得一派的绿色。 凤辇终于停在了小院的门口,董公公站在旁边瞧着太后的脸色,只见她微一点头,董公公高喊道: “太后驾到——!佛堂内居众开门觐见!” 不多时,小佛堂的正门吱呀呀的一声打开,几个身穿黑袍的司徒家族子弟鱼贯而出分列两旁,见到太后凤辇立时单膝而跪,低头不语。 凤辇在一群慈安宫太监宫女们的拥簇下抬入小佛堂。 冷,静,这里安静得有点让人觉得肃杀之气格外浓郁。 毕竟是圈禁所在,宫中的禁地,一路行来除了几个司徒家族的黑袍看守,竟看不到其他人影。 久闻这宫中禁忌的大名,可是随侍进来的太监宫女们偶尔左右瞧瞧,总觉得此地有些太过寂静,不敢随意乱看乱瞧,只低头默默跟随太后左右。 待到了佛堂内室的门口,太后忽然边咳嗽边发话道: “你们都不许进去……咳咳,让董公公一个人扶着哀家进去……便可。” 董公公扶着太后艰难地下了凤辇,太后一步一蹭地进了佛堂内院。 董公公打量了一下这佛堂的内室,只见朴素之极,连忙又铺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厚锦毛皮,这才扶了太后坐下。 一尊观音像在前供奉,左右各有一尊香炉在袅袅地冒着青烟,除此之外就是几个蒲团,一副桌椅,一个身穿素服的中年女子跪在正中,虽是低头颔首,却仍旧掩盖不住她脸上那惊艳的美丽面孔。 饶是董公公从先帝时便已进宫,久闻这位女子的大名,在过去的诸多年里却一直没有机缘见到过真人。此刻骤然一见,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这副容貌……若是除了年龄,简直就是活脱脱另一个瑜郡主!即便……即便外面的传闻是真的,可这也太像了!” 董公公心里震撼,旁边的太后却已经开口道:“董公公,你也出去,待会哀家在这里说完了话,自会派人出去传你等进来的!” 董公公心里担忧太后的身体,却更惊奇于太后说话的腔调语气。 他听得出来,太后这是在努力地控制她自己的声音,显然是并不想让那种虚弱的样子在眼前人面前暴露得更多。 难道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女子,竟有偌大的能耐,被圈禁了这么久,仍会让太后见她时必须额外做态? 董公公心中担忧,但终是不敢逆了太后的意思,磕了个头退了出去,一转身却听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道:“罪妇叩见太后凤驾,给太后请安……” “这声音都和瑜郡主那么像啊……”董公公心里念叨,却不敢多呆,径自快步出了那小佛堂。 佛堂里只剩下两个女人,太后静静地面对着眼前的素服女子,苦笑道: “朝霞,你这又是何苦如此,当年即便你被降罪圈禁,我也曾对你说过的,你我之间仍是好姐妹,永不见礼!咱们坐着说话儿!坐着说话儿!” 与朝霞公主对话,太后称起了“你我”,好似转眼便回到多年之前,可惜此时此景,却显得那么隔阂和不协调。 朝霞公主却不起身,而是淡淡地道:“当初年少无知,很多事情已是错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自然不能把错的事情再继续,太后是六宫之主,罪妇却是圈禁之身,见礼自是应该的。” 太后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朝霞公主,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的性子还是这般执拗,终是不肯答应我当年的建议……罢了,哀家赐你免礼平身,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谢太后恩典!” 朝霞公主慢慢起身,一个宫礼行过,动作依旧如同很多年前娴熟优雅,一举一行之间透露着高贵之气,即便是身上那身素服,依旧掩盖不住。 两人竟是有些相对无语,过了一阵,还是太后又打破了沉默,慢慢地道:“其实哀家如今来到这里,也只是想问你一句,若是哀家去请求皇上放你出来,你能够不要求对当年之事翻案吗?” 太后这一句去请求皇上放你出来,若是放到宫外,不知道会引起多少波澜多少风浪。 可是朝霞公主此刻听了,却是面止如水,只淡淡地道: “放我出去又如何?不放我出去又如何?罪妇在这佛堂里被圈禁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早已瞧得淡了,放与不放,本就在太后的一念之间。” “你参了这许多年的佛,倒是有些打禅机了,这几句话哀家往你同意了瞧也是它,往不同意里琢磨也是它。”太后苦笑道,“你与哀家之间,何时连说话都须如此小心谨慎了?” “当年若是懂得小心谨慎,也不至于这二十余年的圈禁之苦!” 朝霞公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地道:“若是太后真的想放我出去,去求了皇上便是,想来以皇上的孝顺,自然不会忤逆了您的意思,何必屈尊亲自来这圈禁之地?何必身子明明不行了,还要装出这一副强撑的样子?” 太后身子一震,半响才道:“你的眼光依旧如当年那么厉害,什么都……咳咳……都瞒不过你!我,我只是想帮你,当年你的案子被先帝查出,是我跪在宫门口几日几夜才保得你一条性命,如今你要信我……” 只是这话不说还好,提起当年你之事,朝霞公主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愤恨,猛地打断了太后的话,大声说道: “不错,罪妇谢过太后,是太后当年不顾一切,拼死在宫门口跪了几天几夜,罪妇才留了这条命,才有了这被圈禁二十年苟延残喘的机会,可罪妇更不会忘了,是太后身边的人‘意外’说漏了嘴,这才有了所谓前朝的朝霞公主一案!” 这话一出,太后身子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一丝血色也没有,摇摇欲坠的身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椅子上栽到下来。 第1101章 旧事 太后用颤抖的手扶住了身前的桌角,半晌才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子,对着朝霞公主断断续续地道: “当年的事情,哀家……哀家确是不知,确实不是哀家主使的,那个说走嘴的太监,当时就被哀家命人乱棍打死了……咳咳,哀家,哀家真的没有害你之心!” “确实不是你主使的,这个我明白!”朝霞公主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冷意,慢慢地道: “可是你心里只有大魏,只有这个所谓的皇室,若是你严加约束,当初你身边的那个太监根本不会有机会去乱说什么,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不闻不问?” “哀家当年只是心已乱了……”太后艰难地说道,“那时也还只是个年少女子,很多事情还没有看透……” 朝霞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目不转睛注视了太后半晌,这才缓缓地道: “当年你我都还年少,可并不无知,你在先帝身边已成皇后之尊,这是年少无知的女子所能做到的?只可惜,你二十多年来并没有什么长进,依旧不过是个心里只有皇室的可怜女人罢了!” 朝霞公主顿了一顿,似是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又道:“我给了你最后的机会,你却仍然只是想说服我。罢了,放罪妇出去与否,此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左右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继续住着,挺好!” 说罢,朝霞公主竟不再看太后一眼,一转身跪在了佛前蒲团之上,开始了低沉地诵经。 “无诸相婆罗耶,是我为心苦,即为非苦,为身苦,即为非苦,在诸般红尘……” 低沉的诵经声传来,太后沉默了半响,猛然间手在桌子上一撑,竟然站了起来,大声道: “我心中只有皇室,又有何错!你难道不是皇室中人?你当年长袖善舞,以美色魅倒众生,竟然结成所谓公主一党暗中对抗先帝,这是一个皇室女子应该做的?哀家若有错,你的错又该如何论?” 太后大声地说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朝霞公主却只对着佛像,低低的诵经声不停传来。 “你既然念了这么多年经,又何苦放不下当年之事!”太后喘着粗气,大声道: “你可知你当年送出宫的女儿,如今在宫外已经长大成人,她一辈子没见过娘亲,这么多年是怎么不容易过来的……” 太后提起了徐若瑾,朝霞公主的身形似猛然一颤,诵经之声骤停。 太后苦涩地道:“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你便是放不下当年之事,也该替女儿想想,她如今也做了母亲,你难道不想看看外孙女……” “我女儿的事,就不劳太后操心了!” 朝霞公主的声音骤然响起,说不尽的冰冷之意,只见她从蒲团上缓缓站起,一转身,竟然一步一步朝太后走来。 朝霞公主缓缓地道:“我这女儿幼时过得凄苦,全拜先帝所赐,拜皇室所赐!只是老天有眼,我这个好女儿争气得很,也懂识人,嫁了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男人,自己更是个有本事的!” 太后脸色巨变,大惊道:“你……你竟知道外面之事?” 朝霞公主冷笑道:“来这佛堂仅仅一年不到,我就打通了和外面的消息渠道,太后是不是后悔,当年不该在先帝书房外跪了几天几夜,应该把我这罪妇一根白绫子赐死了干净?” 太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颤抖着,大惊失色道:“你还没放弃……你还在继续着当年的……” 话说到一半,太后忽然觉得胸口一堵,身上似是力气在一点点的流逝,喉头之处像是被什么封死了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朝霞公主走到太后面前,却是先把太后扶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一般地坐好,这才慢慢地道:“身子没力气了吧?说不出来话了是不是?那太后听我一个人慢慢说!” “我这个人,从来就是个执拗性子,认准了的事情从来都不肯放弃的。在这佛堂里除了念经,最大的念头就是不能早死。闲来无事,就让人从外面弄点医书进来,这里面可有学问了。” “当然我也不是光读医书,既然能打通了外面的消息,自然也能收买些宫里的人,太后不觉得皇上的那些妃子,不是流产就是生的全都是女儿很蹊跷吗?因为没人怀疑是我,这难道不是件有趣的事情吗?” “我的好女儿如今有钱有势有本事,还嫁了个手握军权的丈夫。实力比我当年还强!便是皇上不放我,她有一天也会让皇上不得不放我出去的,我说过,这些事情不劳太后操心了,太后怎么不信呢?” “读医书有好处的,今日这香炉之中我亲自弄了点有木棉香的配方,还用些东西压制住了木棉香的气味,我记得太后自幼便有哮喘病,更不能沾和木棉香有关的东西,太后忘了吗?” “从小,我最恨别人利用亲情来说服我答应什么,我刚刚说给了太后最后一个机会,太后若是当时便走了,充其量也就是病情再加重几分,可是太后偏偏要提起我的女儿,最后一个机会,太后怎么都不珍惜呢?” 太后的喉咙咯咯作响,脸色越来越青。 朝霞公主在他身边慢慢地踱着步子,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之色,一直到了最后一句,这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未变过: “二十余年的圈禁之苦,我会一点一点的还给皇室的,当年之事我从没放弃,也不会放弃,这个无聊透顶的皇室,早就该做一次大洗牌,就从今日,就从太后开始!” 朝霞公主带着那副如同世外仙子一般的美丽笑容,灿烂得如同这冬日的暖阳。伸手一推,太后再也在这椅子上坐立不住,应手而倒。 收敛了笑容,朝霞公主转身又跪在了佛前的蒲团上,开始对着佛像低声的诵经起来。 诵超度之经! 一个本不应在这个佛堂里伺候的小尼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做出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连哭带喊地冲了出去高叫道: “快来人啊,太后突然晕倒了……” 第1102章 身前 徐若瑾带着沐阮赶向宫中的时候,各种入宫流程什么的早已经没了意义,方妈妈安排下人去宫中递请见的帖子,夜微言派来的田公公已经到了瑜郡主府里。 “郡主赶紧带着沐神医进宫,太后怕是不成了!” 田公公迎面就撂下这么沉甸甸的一句话,徐若瑾心里“咯噔”一下,二话不说,叫上沐阮就走。 是梁霄亲自带她骑马飞奔到宫里来的。 一路上尽闯了五道宫门,梁家护卫带着沐阮紧跟在侧,一路上大内侍卫们都看傻了,梁家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闯宫? 好在田公公在旁边骑在马上,玩命儿般地大声呼喝:“皇上急旨,招梁左都督及瑜郡主、沐神医诸人火速进宫,一切规矩便宜行事,诸礼皆废!” 饶是如此,徐若瑾来到慈安宫中的时候,太后已经是脸色如同金纸一般,气若游丝地喘着气,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群太医在旁边,一个个尽是些束手无策的无奈样子,夜微言脸色惶急,在太后床前不停地走来走去,好容易见到徐若瑾,迎上来便是一句: “郡主,若是救得了太后,你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 夜微言做皇帝的水平暂且不论,对待太后这份孝心,却是足为大魏历代皇帝中的楷模。 此刻关心则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们尽力而为!”徐若瑾点点头,旁边早有沐阮不顾什么规矩讲究直奔床前,伸手便搭在了太后的脉门上。 一群太医伸长了脖子瞧着,在他们的眼中,太后这是寿元已尽大限将至了,眼下不过是等最后咽下那一口气而已。 可是诸人对沐阮还是有些指望,这位小神医年纪轻轻却才智高绝,或许有什么能够起死回生的绝招也说不定? 沐阮手一搭脉,眉头便立刻皱了起来,似是在苦苦思索。 良久,又在太后脖子的穴位上下了几根银针,然后双手一刁搭住了太后的两个手腕,同时几根银针已经扎在了太后手腕的脉门上。 竟然是双手携针的刺穴诊脉! 这一下已经与传统的医理相悖,太医们看得大惊失色之余,更有人早已看到,沐阮在太后脖子上所下的几根银针,无不是刺在人的生死大穴上。 便连徐若瑾也是第一次看到沐阮这般的手艺,只是这一见,她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徐若瑾并不是不明白沐阮在做什么。 因为沐阮曾经对她讲过,有些与医理相悖的手法不能轻动,若不得已要动时,那便是最最凶险的生死之时。 而且,这等手法虽然看似惊人,其实已经意味着一切医理中的常规法子都已经不管用了,真到下了这种手段的时候,说已经到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地步,也是未尝不可。 仅仅是诊脉而已,一开始沐阮就已经用上了这种大违医理的非常手段,难道说太后的病情,已经到了这个境地? 徐若瑾心里担心,却不能去打扰沐阮问个明白,旁边自夜微言以下的一众御医太监宫女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什么让沐神医分身。 可惜沐阮虽是神医,终究不是神,边诊脉边苦苦思索,良久之后才放下了手,摇头叹道: “太后这是天人大限到了,人的寿命终究有时而竭,我也没有办法!” 旁边的夜微言猛然间愣住,虽然这一刻他心里早有准备,可是事情真到来临的时候,终究是自己的亲娘,竟还是有天旋地转之感。 “朕……朕……朕……朕知道了!” 夜微言闭着眼,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可是话语中却仍然免不了带着颤抖。居然一连说了三个朕字才把这话说清楚,这是他从继位做皇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可是我能吊住太后她老人家一口气,能让太后走之前少受点痛苦,让她留下些话来,皇上有什么话想和太后说,也赶紧想想吧!” 沐阮叹了一口气,医者父母心,事到如今也只好能做多少算多少了。 每次他对病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头总是很难过。 其实能做到这个地步,在医道上已经是惊才绝艳之举了。 周围的太医们登时脸上大有佩服之色,若是换了他们,莫要说让太后在临去前能开口能留下话来,就算让太后少受点痛苦都做不到。 只是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后和沐阮身上,却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伺候杂事的小太监,在听到沐阮这番言语的时候,猛然间脸色变得惨白。 夜微言深深吸了口气,言语中却还有些颤抖地道:“有劳沐神医费心,哪怕能让太后多撑个一时三刻也是……也是好的,朕……朕必有厚赐!” 皇帝厚赐什么的,此刻在一条生命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沐阮也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些,点点头提笔便飞快的写下了一张方子,有太医在旁边偷眼瞧了,却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上面的药材虽只是寥寥几样,却以虎狼之药称呼都嫌太轻太轻了,尽是些药力奇重的剧毒之物,至于其中的相生相克之理,这些药物组合起来起到什么作用,太医们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好在大内药库中各种药材尽有储备,这几味药也尽是有的,早有人飞奔而去取了药,更有西域进贡来千金难买的上好火油,此刻如流水般地添到了炉子里,不计其他,只求快些熬好了这药。 转瞬之间,药已备好,黑漆漆地一碗药汁,一股刺鼻的气味更是熏得众人难受,有那旁边适应不了太监宫女们,已经露出了几欲作呕的眼神。 可是再几欲作呕也得忍着,这等皇上大悲,欲要亲自伺候太后归天的场面下,谁敢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妥? 众御医和徐若瑾等人倒还好些,毕竟经年累月地和药物打过许多交道,对这等气味早已经习惯了许多。 至于旁边的夜微言,他正紧紧盯着太后的脸庞,似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多看太后几眼,把关于太后的一切牢牢地记在脑海中。此刻的其他事,夜微言已经统统不在意了。 沐阮端起药,又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扭头对着徐若瑾道:“我一个人做太过吃力,郡主,你来帮我!” 第1103章 弥留 徐若瑾点点头,太后的生命之路已经到了最后一段,她也很想做点什么。 沐阮也不作态,扶起了太后的头部,伸手在颌骨关节处捏了几下,便让太后长开了嘴巴,一边让人灌药,一边十个指头快速的抖动着,双手轻轻推拿太后的喉部。 不多时,沐阮你便将一碗药灌了下去,太后的脸色上青色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潮红之色。 沐阮沉声道:“在我之前下针的地方!和我一起动作,万万不能有丝毫偏差!前两穴,百汇,印堂!” 徐若瑾点头应是,和对面的沐阮两人都是双手各捻起一根银针来,出手就是百汇和印堂这等生死重穴,她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两人的医学之术本就师出同门,手法也是一样,此刻凝神同步,竟是配合的丝毫不差,各自捻着银针,同时刺入穴道。 “双人同步,四手下针,三针同穴!想不到这等独门手法听说早已经失传,想不到还能重现于今日!” 旁边的御医中自然有识货之人,虽然言语上不敢吭声,但心里面已经是暗自惊呼。 徐若瑾和沐阮二人自然是不知道旁人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功夫去搭理。 两人配合默契,手法同步,就这样两个穴位两个穴位地一路走下来,转瞬之已将银针刺穴到位。 两人忙得满头是汗,尤其徐若瑾,这么重要的施针她也是第一次操作,要不是沐阮身边实在找不出和他施针手法一致之人,太后的情况也实在不能再拖,他也不会让徐若瑾上手。 所幸并无纰漏,两人忙活了一阵,总算是配合成功。 沐阮擦擦头上的汗,对着夜微言点头道:“皇上到床前来离太后近点,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夜微言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抢上几步守在了床头,果然见太后咳嗽两声,吐出一口粘痰来,不多时竟然人悠悠醒转了。 夜微言早已经红了眼圈,两行热泪从脸上滚滚而下,原本他想了一肚子话,可是真事到临头这一瞬,却什么都扔到了一边。千言万语,最后竟是汇成了一句哽咽: “娘!” 这一句娘,夜微言有多久未曾对太后说过了?从做皇帝登基还是从当上太子之时?或许更早,甚至是从他在非常年幼的时候,懂得自己乃是皇子,懂得皇家规矩的那一刻起? 太后吃力地看着夜微言,似是想伸出手模他的头,身上已经没有了动的力气,嘴唇一开一合,对着夜微言吐出两个字来: “言儿……” 一句言儿,闻者无不动容。 这一瞬间,夜微言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这一瞬间,他们不再是太后与皇帝,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和普通的儿子,正在经历着生离死别。 “娘,儿子不孝,没法子让您老……”夜微言已经完全抛弃了什么太后或是朕的称呼,此刻他泪如雨下,跪在床前,已然有些泣不成声。 太后脸上的潮红已经变成了一种妖异的红色,喉咙呼噜呼噜地作响,正是回光返照的生命最后时刻。 可是这个时候,太后却显得非常着急,一双眼睛居然看得不是夜微言,而是在床前的人群中焦虑地寻找着什么。最终,目光竟然停留在了徐若瑾身上。 “那个朝……她是……不能……”太后无比吃力却又无比坚强地说着,像是哪怕用尽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只可惜太后的声音实在太小,声音又含糊无比,周围的人只能听清楚这几个字,跪在床前的夜微言连忙把耳朵凑在了太后的嘴边,等着听太后最后的交代。 可惜这一等,却没等到下文。刚刚那几个字,就是太后生命里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她到了最后为什么在看着徐若瑾?是因为徐若瑾长得实在太像朝霞公主吗? 那个“她是”指的究竟是何人?何事?从声音里根本判别不出来,或者太后说得根本不是“她”,而是“他”? 那“不能”又是什么? 短短几个字,似是留下了无尽的猜想,无尽的谜团。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为大魏国皇室尽忠一生,操劳一生,也是知道秘密最多的老人,已经带着这些秘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沐阮抢步上前,翻了眼皮也搭了脉搏,终究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跟随太后大半辈子的董公公,眼睛里的泪水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老已经有点佝偻的腰肢,却在这一刻占得比年轻人还要笔直。尖利的嗓音里带着悲声,是他最后一次为太后高呼唱礼: “太——后——归——天——了!” 慈安宫中,夜微言早已忍耐不住第一时间放声大哭,直哭到几欲晕去。 旁边的沐阮连同众御医,又是一场手忙脚乱。 皇帝如此,整个慈安宫登时人人垂泪,哭声一片。 旁边其他宫里,很多人早就知道太后快要不行了的消息,此刻听见慈安宫里哭声震天,自然也跟着一通悲哭,不多时整个皇宫大内,早已哭声一片。 只是这哭声中,有多少人是发自内心,有多少人是按照凤驾驭天的规矩,还有多少人怀着各式各样的念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比皇后,她也在哭,只是哭声中却听不出多少悲痛。甚至,居然带着点喜极而泣的意味。 “太后终于归天了,这一刻开始,本宫就是真正的六宫之主,宫中再没人可以制衡于本宫,若是再能产下皇子……” 皇后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按照规矩在哭在表悲痛,心中却转着无数的念头。 徐若瑾也红了眼圈,也流下了眼泪,却不是为了宫里的规矩。 自从来到京都以后,太后照顾她很多。 无论太后的立场如何,动机如何,这份照顾却是实实在在的,徐若瑾认! 这位为了大魏国皇室操劳一世的老人撒手人寰,她对于大魏国皇室的忠诚可谓人人皆知,徐若瑾尊敬! 弥留之际,太后和夜微言那份母子之间真情流露的感情,更让徐若瑾感慨万千。 为这样一位老人流泪,徐若瑾只觉得应当应分!理该如此! 第1104章 身后 当朝太后,也是大魏国的第十位皇后夜邱氏,终究没有挺过这个年节,殁于慈安宫。 凤驾归天时,皇帝夜微言尽孝在侧。 在夜微言的主持下,群臣为太后歌功颂德的缅怀文章不计其数,礼部按照大魏国历朝的最高成例,定下了国丧九日的规制,入太庙,从先帝尊,谥号孝慈仁贞圣至德文皇后,身后极尽哀荣。 太后的逝去,让京都的这个年节多了一份严肃而悲伤的气氛。 尤其即将到来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恰逢国丧期间,老百姓们原本张灯结彩的习俗被压制了,自然有人怨声载道。 也不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翰林院的一位翰林上了个折子说太后的身后事扰民过度,登时惹得夜微言龙颜大怒,在金銮殿上当场摔了奏折。 转天一早,刑部侍郎夜志宇就查出了这位翰林在几年前知法犯法,贪赃舞弊之事。没到晚上朱笔御就批下来,勾了个斩立决,家眷流放三千里。 夜志宇带着如狼似虎的刑部差官,半夜闯进了这翰林的家里,用钦犯的名义拘捕将其拘捕,连大理寺那边都没过,天还没亮人已经直接砍了脑袋。 群臣中有人再度议论起了夜志宇的酷吏之名,自然也有人觉得那翰林没眼色,偏偏在皇上最孝敬爱戴的太后身后事上做文章,不知道太后殁了的时候,皇上都哭晕过去了? 另外一些人看到的则是皇权日渐稳固,夜微言第一次因为一份奏折而杀臣子,杀的就是一个翰林。 而翰林院那些文人们,似乎也没因为这件事弄出些什么“不以言者降罪”之类的声音,反而是一边倒的指责那个被砍头的翰林不体恤皇上孝顺母亲之情云云。 这是皇权越发稳固的象征,也是皇室越来越有实力的象征。 已经有阴谋论者在猜测夜微言是不是借着太后之死来刻意杀人立威了。 外面的传言各种猜测纷纷,太后的死不仅仅是皇室的事情,也给大魏国带来了很多可能发生的变数。 位居权力中心的几人,无不在风口浪尖上。 徐若瑾和梁霄夫妇首当其冲,纵观朝堂政局,如今风头最劲的自然要属瑜郡主府。有钱有军权,渠道通过灵阁遍布天下,想不成为众人最关注的焦点都难。 而瑜郡主府在这一场大事件中,也确实参与了太多的事情。梁霄带着徐若瑾策马闯宫,沐神医为太后吊命最后一口气,太后临死之时不看皇帝只盯着瑜郡主,随便那样都够人议论一阵子。 京都的百姓向来是对这种大内野史津津乐道的,像徐若瑾和梁霄这样的人物更自然是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其中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个版本就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献了一副药,太后不知道怎么就殁了。 这种流言很让郡主府的人不爽,以顺哥儿和梁一等人为首的几人就曾向徐若瑾问过,要不要出去调查深挖一下,看看流言的背后有没有主使,有没有人推波助澜等等。 消息传到了郡主府里,徐若瑾本人对此一笑了之,毫不在意,就如同不在意之前那些拍她马屁的人一样。 她对着府里上下谈及此事的众人道: “人到了够高的位置,自然说你什么的都有,挨个去找人收拾是收拾不完的,总之假的真不了,我们若真是去大动干戈的找流言源头,反倒像是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众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也就不去管它。这流言没传两日,还真是一阵风般,过去的也就散了。 梁霄对此的评价是八个字:“强者风范,笑骂由他。” 如今的郡主府,已经隐然有大魏头号府邸的架势。 来拜访的人很多,甚至不少京都中的官员上门投靠,在他们眼中,梁霄和徐若瑾的组合,才是当今朝中最有实力的一派。 对于跟红顶白的墙头草,无论是梁霄还是徐若瑾都很反感,更不想搭理,他们还有远比这些人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沐阮。 “我想了几天,反复推敲当时太后的病情,总觉得她的死有蹊跷,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太后去世之时,徐若瑾和梁霄、沐阮等人就是在场看到了太后最后时刻的见证者之一,而此后众人回到了郡主府,沐阮却一头扎进了他自己的小院,似是在研究什么。 几天后,沐阮私下找到了徐若瑾,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徐若瑾到现在一直忘不了沐阮提起这句话时的样子,他顶着一副黑眼圈,显然是反复研究推敲了很多次,才有把握说这句话,神色里居然带着一些恐惧。 这是徐若瑾第一次看到沐阮在谈论一个人的病情时出现这般模样,而他后面所说的话,更是绝对令人震撼: “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太后的死不太对劲儿,想了这几天终于想明白了。我在太后的头发上闻到了木棉香的气味,还有玳瑁鳞和洪蓝花!” 徐若瑾慢慢皱起了眉头,却听沐阮又道: “这三种东西虽都是普通香料,但若是放在一起焚烧,木棉花的气味会被压制,做这事的人手法非常高明,差点连我都瞒了过去。” 沐阮的能力,徐若瑾是绝对相信的,可是却有些不明白。这三种东西都是无毒之物,就算混合在一起加以焚烧,也没法子对正常人产生什么影响。 “各人体质不同。有时候,对于大多数人没有伤害的东西,并不一定对某些人就不是毒药!” 沐阮看出了徐若瑾的疑惑,解释道:“太后临死之时,哮喘实际上发作得非常厉害。我总觉得是有人刻意诱发了太后的哮喘之症!可以说,太后就是死在这个哮喘症上的!” “我敢打赌,太后弥留之际之所以说话如此费力,是因为她的喉咙已经水肿得不成样子。下手的这个高手不是用毒,却胜似用毒,而且这人居然封了太后的嘴,根本就不想让她再能说话!” 沐阮喘着粗气,似是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徐若瑾的脸色已经变了…… 第1105章 凶手 如果沐阮的推断都成立的话,那么太后之死,内情实在太过让人骇然,简直就是耸人听闻! 可是细细想来,这个推断不仅成立,更有极大的可能。 当初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徐若瑾也曾隐隐觉得太后的过世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如果不是沐阮在医术上的敏感度如此之高,就连徐若瑾几乎都要把这件事情放过去了。 所谓“对于大多数人没有伤害的东西,并不一定对某些人就不是毒药”的意思,其实对于徐若瑾而言并不难理解。 在另外一个时空里,这种事情几乎是随便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能明白的,这种症状通常被解释为急性过敏! 那些急性的过敏反应如果剧烈发作,足以让一个体格非常健壮的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死掉。更何况太后的身体,之前原本就已经极度虚弱,根本经不起折腾! 如果太后本身就有重度的过敏性哮喘病,一点点可以激发这类急性过敏反应的东西,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按照沐阮所说,杀太后绝对是一个高手,手法非常高明,即便是沐阮也几乎被瞒过,他也需要时间反复推敲研究,才能有把握提出这个想法。 太后其实是被人所杀!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可怕,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是什么人要杀太后,又是为了什么要杀太后? 毕竟,皇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太后的身子已经一时不如一时,就算不去害她,她自己只怕也撑不了多久,是什么让某些人这么着急,必须要尽快地杀掉太后? 一个个疑问在脑中盘旋,徐若瑾却连跟别人说都不可能,这是足以掀出泼天一般祸事的案子! 好在还有梁霄,家里还有一个绝对靠得住的男人。 嘱咐了沐阮一番此事绝不能和别人提起,徐若瑾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梁霄。 即便是梁霄,听到这样的事情时,脸上也不禁露出了郑重其事的神色。 “这事太大,我要亲自去宫里调查一下。只可惜沐阮已经耽误了几天时间,这几天时间已经足够有心人做太多事情了。” 徐若瑾轻轻地道:“这事倒不怪沐阮,对方的手段不仅高明,而且非常隐蔽,就连他都差点被瞒过去……” 梁霄轻抚了一下徐若瑾的小脸,认真地道:“这事我自然知道,我并不怪沐阮,他尽力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待在郡主府,哪都不要去!” 梁霄这一走,就又是整夜都没有回来,一直到转天的上晌,依旧不见人影。 偏偏这一天还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虽然还处于国丧期间,不能张灯结彩的大肆享乐,但是郡主府里仍然要做一些布置,好在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倒不用太多的花心思。 有方妈妈帮着主事,红杏白芍等几个大丫鬟也都成长得越发干练,一些过年的安排倒是不用徐若瑾操太多的心。 倒是也有不少豪商大贾,京城权贵之类人给郡主府送来礼物,徐若瑾简单处理了一下,至于那些想要拜小年登门的,却大部分都推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宾客都一概不让上门的,比如梁家的二房梁宏两口子,再比如姜中宏和姜三夫人夫妇,一家是亲兄弟一家是铁打的关系,都说要来上门拜小年,他们自然是能吃上晌午这拜年饭的。 当然还有徐子墨,如今徐家破败,徐耀辉不知所踪,徐子麟更是投靠了夜微澜远在西北,他一个人在京都,徐若瑾自然不会让这个弟弟孤零零地。 简单安排了这一切,余下的事情自然有下面人去办。可是徐若瑾却总觉得静不下来。 关键还在于太后这事,总是萦绕在徐若瑾心里,让她有些觉得一种莫名的烦躁,甚至还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毕竟很长时间以来,梁霄都没有对徐若瑾提过不离开郡主府的要求了。 郡主府的书房里,徐若瑾已经用掉了很多张纸,每一张纸都是她亲笔所书,上面写着: “那个朝……她是……不能……” 这几个字,就是太后临终之时留下的那句断断续续的话,当时徐若瑾就站在太后的床头。 太后临终之时不望着皇帝夜微言,而是望着自己,这件事徐若瑾感到非常困惑,她在纸张上一遍又一遍的写下这几个字,再加入其它字,试图把中间所有的可能性排列出来。 太后说‘那个朝’是指朝廷?是指朝政……都不对,这个不像是太后当时所要表达的意思。 徐若瑾用双手托着小脸琢磨着太后当时的意思,想到太后在弥留时望向自己的眼光,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那是一种带着某种愤懑和不甘心的眼光,太后看向自己时的眼光,就好像是见到一个她已经惦记很多年的人,发现了某些惦记了很多年的事情一样。 自己虽然多蒙太后照顾,可是却绝没到会引发太后目光里那种沧桑感的程度,毕竟来京都没有那么久……会不会太后弥留之际看向的是自己,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自己会让太后想起谁来? 那个朝……那个朝…… 徐若瑾沉吟着,忽然心中猛地一颤,挥笔便在纸上写下了“朝霞公主”四个字。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徐若瑾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回想到当初的场景,回想到太后弥留之际的眼神,她有九成的把握觉得自己所想是对的! 自己因为长得太像朝霞公主,引起了太后在弥留之际的某些想法吗? 她在临去之时眼光的寻找,其实并不是在找自己,而是在找朝霞公主? 如果这句话是“那个朝霞公主,她是……不能……” 这位仍在宫中的生母,这位朝霞公主她是……什么? 她是一个被先帝圈禁的前朝公主啊!等等……或者她不仅仅是一个被先帝圈禁的前朝公主?还有其他事情和她有关? 朝霞公主绝不仅仅是被圈禁那么简单,这种感受徐若瑾并非一日,而是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有。 难道……太后离奇死去,这事就是和她有关? 第1106章 小年 徐若瑾紧紧地盯着自己写下的字,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的猜测应该没错!” 这个熟悉的声音,徐若瑾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梁霄。 果然徐若瑾一转身,看到梁霄正在后面,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那句——“那个朝霞公主,她是……不能……” 徐若瑾长长的出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一次梁霄回来得很快,“宫里……” 徐若瑾的话还没说完,梁霄已经把她揽在了怀里,轻声道: “今儿什么都先不说,咱们先过小年!” 短短的几个字,却好像有魔力一般,让徐若瑾揪紧的心豁然平稳下来,靠在梁霄的怀里,忽然觉得很温暖。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徐若瑾早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精明干练、杀伐决断。 可是这一次,那种不安的感觉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强烈了,就纠缠在徐若瑾身边,挥之不去。 现在他回来了,就这么简单的一言一抱,那种很不安全的感觉却仿佛瞬间就被他打碎。 这是不是就如同人们常说的,再精明强干的女人,也需要一个男人温暖坚实的胸膛? 更何况徐若瑾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个小女人,只想过一些安静平淡的生活罢了,她甚至希望如此依靠他一辈子…… 徐若瑾忽然笑了:“好,咱们先过小年!” 郡主府的小年,自然有郡主府的一番喜庆,虽然拒绝了很多上门拜小年的宾客,又逢国丧期间不能张灯结彩燃放爆竹,但这里从来就不缺乏热闹。 姜中宏和姜三夫人联袂而至,还带来了正跟着姜三夫人学习从商接受历练的徐子墨。而紧接着不久,二房的梁宏和二奶奶花氏也带着孩子们来到了郡主府中。 众人相见进了内厅,自有一番亲热,拜年话儿亦是少不了的。只是花氏少不得又对郡主府里品头论足一番,说上几句眼热羡慕的话了。 国舅爷陆凌枫又一次派人来拍马屁,虽然没有亲自上门,但从佳鼎楼送来顶级的酒席,山珍海味,一百零八道菜的全套大宴,而且死活不肯收银子。 “国舅爷说了,要努力拍好郡主府的马屁,以后佳鼎楼的生意还要多请照顾呢!” 佳鼎楼的大掌柜如今对于拍好郡主府马屁这等词儿已经熟极而流,亲自送来酒席之时说得顺溜无比,非常直白。 众人齐声而笑,这位国舅爷也真是趣人儿,不像别人变着法儿的讨好逢迎,却天天把拍郡主府马屁很直白地放在嘴边上。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眼下灵阁的声望如日中天,佳鼎楼确实是沾了不少的光,不仅已经坐稳了京都酒楼的第一把交椅,更在京城开了几家分店,听说现在也要往外地去开分号了。 对待佳鼎楼的态度,徐若瑾可谓非常简单,一个字,吃! 灵阁的伙计放假半天,齐聚郡主府,头等的席面一字排开,再加上灵阁自产的美酒,就算是宫里的皇帝京中的亲王,平日里也不见得有这么好的享受。 徐若瑾提前发了年节银子,如今灵阁有钱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她更不是小气的人。 即便是一个普通的灵阁伙计,到了年底的年节银子也高达五六百两,足够在乡下买上几亩水田,做个小地主了。 而顺哥儿和香草这些掌柜级的人物,又或是红杏、杨桃、黄芪这些徐若瑾身边的核心大丫鬟,更是高达三四千两之多,一夜之间成了小富婆。 至于方妈妈,徐若瑾则直接下了令,以后只要灵阁在一天,对方妈妈就奉养一天,三千两以下的银子物,任方妈妈取用,不问缘由! 上门来吃拜年饭的梁家二奶奶花氏瞧得眼睛都直了,在一边对徐若瑾堆着笑道: “四弟妹可真是大手笔!外面都说你挣了泼天一般的银子,看来可是真的了!不过嫂子跟你说啊,这对伙计什么的可也不能太好,你发了那么多银子下去,这事儿可不妥当!” “哦?”徐若瑾看了一眼花氏,淡淡地道:“不知二嫂所说这不妥当之事又是什么?” 花氏来了精神,凑到近前道:“四弟妹你看,这人一有了钱,难免心思就活泛。你发了这么多银子,这些伙计自己买个铺子开都够了,若是这人都出去自己做了老板,又有谁给你做事?” “那嫂子说怎么办?”徐若瑾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氏。 眼见徐若瑾似是接了这个话茬,花氏不由得精神大振,压低了声音道: “当然是以后不能发这么多银子了,当然如今这些发也发了,可定要和这些伙计师傅们签些生死契约之类的东西才好,把他们牢牢困在这里。你若是放不下面子,二嫂替你把这事儿办了,这自家的买卖啊,还是自家的人帮衬着才放心!” 看着花氏神神秘秘的样子,徐若瑾差点出声笑了出来。 这位二奶奶倒还真是有着一颗重在掺和的心,死不放弃。 “做事但凭人心,灵阁能有今天这样,靠的就是上下齐心协力。捆住了人捆不住心又有何用?至于怕伙计自己出去做生意什么的,他们是在灵阁挣得多呢,还是出去自己开铺子挣得多?” 花氏不由得一愣,这事儿她还真是从来没想过,这年头天下比灵阁还挣钱的地方又能有何处? 就算有人出去开个铺子,还真没在灵阁当伙计挣得多! “这个……二嫂替你想想,替你想想!”花氏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了。 “你呀,就甭跟这瞎操心了,四弟妹是什么人物,能把灵阁的买卖开到这么大,还用你教?”旁边一直话不多低头喝酒的梁家二爷梁鸿忽然插话。 花氏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大声说,只能小声嘀咕:“我与四弟妹说私房话儿呢也跟着掺和,有你什么事儿,喝酒都堵不上嘴……” 众人眼见此幕不禁莞尔,倒是旁边姜三夫人忽然说道:“赶上年节,瑜郡主这边大吉利市生意做得精彩,我们这些当股东的也跟着沾光,这年底的分红银子啊,可让我眼巴巴地等着喽!” 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今年灵阁的生意做得如此红火,股份不论多少,分出红来只怕也是个吓死人的数,让人如何不心动? 徐子墨跟在姜三夫人旁边,小眼睛眨巴眨巴,忽然道:“姐,这段时间我跟着姜三夫人历练,也赚了些银子,眼看年节了,是不是也该给你分红?你看看这红利如何分法?” 第1107章 分红 姜三夫人素来豪爽,这一句分红的话登时便让众人心中痒痒。只是旁边这徐子墨忽然插话说要给徐若瑾分红,却又让诸人忍俊不禁了。 徐若瑾如今富甲天下,可谓大魏国里头一号的富婆,甚至说是大魏国里头号富人也当得起。 徐子墨小小年纪,居然在酒席上一本正经地要和大魏国首富研究一下自己小生意的分红问题,有人已经善意地笑了出来。 徐子墨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快到年底了,我做的生意虽小,但也该分红的,这是规矩!我姐这么说过的,姜三夫人也这么教的,有错吗?” 这话一说,诸人反倒不笑了,梁霄忽然举杯,对着徐子墨道:“好,像我小舅子,爷们儿!姐夫跟你喝!” 徐子墨登时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在他心中,姐姐姐夫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只是梁霄平时话少得很,和他偶有个一句半句的说话,也是板着一副死人脸的样子,说起来还真是梁霄第一次在酒桌上向他举杯。 “姐夫,你是大魏国的英雄,我敬你!” 徐子墨带着点小激动的样子举起杯来,学足了外边有头有脸的大人上场面的模样,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只是灵阁的酒劲道太烈,他这一杯又喝得急了,登时有些面红耳赤,咳嗽不已。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徐若瑾向姜三夫人举杯,徐子墨跟着她显然历练得不错,轻声道: “我这弟弟性情顽劣,姜三夫人带着他,想来也是添了不少麻烦,如今能有这般模样,我这做姐姐的倒是要说句谢谢了。” 姜三夫人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大声道:“得得得,你也别净夸我,一码归一码,做生意不论大小,分红天经地义!灵阁生意大,分红的时候我也要查查账,看看分得有没有错,这也叫规矩!” 姜三夫人这副性子,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旁边花氏听了,却插话道: “唉呦!姜三夫人瞧你说的,我四弟妹的灵阁生意这么大,信誉又这么好,分红时哪里会差了谁的银子。我们梁家二房也是有分红的,我们就不查,因为不用查!” 花氏这边话里话外的说着不查账,也没忘了提醒徐若瑾当初曾答应灵阁有二房一份,只是徐若瑾却忽然心中一动,看着姜三夫人的样子,倒像是着急想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模样。 徐若瑾点了点头:“好啊,做生意要分红,股东要查账,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规矩,左右离大年也没几天了,年利银子既已给下面发了,索性连分红也今天一起发了便是!姜三夫人要查账,一会儿便请到我房里来。” 说起分银子,尤其是作为灵阁的股东分银子,天下只怕没人不愿意的,花氏的眼睛里已经透露出了热切的目光,徐子墨在旁边两眼小星星一闪一闪,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数了。 姜三夫人挑起了话题,这时候反而不再说话,看到徐若瑾的样子她心里有数,悠悠地喝起酒来。 这一顿拜年饭尽欢而散,姜三夫人的事情徐若瑾自然留意在心,吃完了饭让方妈妈领着徐子墨和花氏等人去分红领银子,自己和姜三夫人进了屋,旁边梁霄和姜中宏嘀咕了几句,居然也跟了来。 徐若瑾心里大感奇怪,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急,让姜三夫人这等人物连一顿饭的功夫都等不得。 而且此前和姜家有什么来往,大都也是她和梁霄各忙各的,今天却把人聚的这么齐? 事情却有些出乎了徐若瑾的预料,进了屋没等落座,姜三夫人张口便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姜家要分家!” 姜家内部颇有纷争,这些事早就不是秘密,以姜老爷子和三房姜中宏、姜三夫人等人为首的一派向来支持梁家,而大房的姜中方等人却认为姜家需要自立门户,成为大梁军界的新巨头。 两派相争,不要说官场上颇有所闻,就算是京都里消息灵通一点的百姓都知道。 当然,梁霄当初把姜中方打断了腿,也给这姜家内部纷争的消息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纷争居然会闹成这样,姜家要分家? “有意思!”梁霄嘴角浮现起了一抹冷笑,“什么时候姜中方的胆子这么大了?” 徐若瑾在旁边也觉得奇怪,灵阁刚刚完成了重新开业,声威震惊天下,按理说应该是姜家里亲梁家的一派占据上风才对,姜中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要闹分家? 姜三夫人似是看出了徐若瑾的诧异,苦笑道:“今儿一早突然接到大房那边派人来送信,说邀我们过几日去商议分家之事。我和我们三爷商量了一晚上,总觉得这事有点儿怪。” 徐若瑾点点头,赶上过小年的一清早给人送信说要分家,姑且不论姜中方是不是想恶心别人,这事情显然做得太过高调了,越是这样,也让人心中起疑。 姜中宏在旁边一拍大腿,愤愤地道:“姜中方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自立门户想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分家!居然还要和澶州王那等人搅在一起,他这是鬼迷了心窍吗?” 姜中方居然和澶州王搅在了一起? 这倒是个非常怪异的消息,澶州王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姜中方就算是再糊涂,也该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才对。 “别急,从头慢慢来,咱们把它梳理清楚。”徐若瑾看出姜中宏有些着急,出声安慰道。 “还是我来说吧!” 姜三夫人接话道,“今日一早,我们夫妻便接到了长房派人来传讯,说是已邀了在京中的姜家各房,望我们这几日有空时过去,商讨一下分家之事,同时还送来一张喜帖。” 说着,姜三夫人便拿出一张喜帖来,这喜帖和一般的大红喜帖不同,通体金漆,红色只是用来描边而已,用得竟是皇家规制。 徐若瑾将喜帖接了过来,上面“邀诸亲朋,良缘好合”的大字下,澶州王府的印记清晰无比,再翻开一看,却是微微一怔。 居然是姜婷玉和澶州王府小世子即将成亲的帖子! 第1108章 犹豫 这张代表着皇家规制的金色婚柬放在眼前,总让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澶州王府的小世子和姜婷玉,这两个人原本是怎么都放不到一起的人,居然要成亲了? 姜三夫人和姜中宏夫妻俩有点无处着手的感觉,毕竟这个婚柬是发给他们夫妇的。 而这一次,姜家向来引以为自豪的情报网并没有发挥作用。 姜家与梁家不同。 梁家的骨干力量人数并没有那么多,但战力强悍,行动迅捷。 姜家则是依靠庞大的家族规模和人数上的优势,在大梁军界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网,但论起人员的能力和质量,却远逊于梁家。 这一次,由于姜中方也是姜家人,对姜家人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他成功地捂住了消息,等真到了分家的事情亮出来的时候,姜三夫人和姜中宏才发现,姜家原本引以为豪的这张大网,看似铺天盖地,其实处处是漏洞,处处皆破绽。 “姜老太爷怎么说?”徐若瑾问道。 姜三夫人苦笑道:“今儿早上接到的消息,立刻就发了飞隼传书给中林县,现在消息应该已经到了,不过老爷子那边的消息,最快也要晚上才知道。” 姜中宏摇头叹道:“老爷子现在只怕正在大发脾气,父亲还健在,长子却要分家,这叫什么事儿?更是瞒着老爷子和澶州王府定下了婚事,老爷子现在不定多生气呢!” 姜三夫人和姜中宏叹息着姜婷玉与澶州王府结亲之事,徐若瑾谈论几句,眼睛却是看向了梁霄。 梁霄手中的消息来源五花八门,更有一些梁家独特的消息渠道。 姜中方又是分家,又是和澶州王府结亲,甚至姜三夫人和姜中宏虽然措手不及,梁霄却未必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看着徐若瑾望向自己,一直静静听着众人说话的梁霄终于点了点头,慢慢地道: “了解过一点儿,不过他在过小年的当天送婚柬提分家,应该是临时的决定,不是特别的谋划!姜中方……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只可惜手段还是没什么长进!” 梁霄这话一说,屋里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他,众人都是精明之人,自然听出梁霄应是获悉了某些蛛丝马迹。 姜中宏脸上微有不虞之色,似是在埋怨梁霄之前没有通消息知会一声,姜三夫人却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梁霄也不管姜氏夫妇的神色变化,淡淡地道:“若是不分家,你们想让姜中方做什么,他会做吗?” 姜氏夫妇同时一愣,微一思忖,同时摇了摇头。 梁霄又问道:“这一次姜中方要与澶州王府结亲,就算是老爷子不同意,姜中方会听老爷子的吗?” 姜氏夫妇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是一起摇了摇头。 梁霄淡淡地道:“我曾经说过,姜家是注定要重建的,一棵树长了太多枝桠,早晚要修枝剪叶。姜中方早已经不服姜家管束,那便要修剪才行!” 姜三夫人和姜中宏一起陷入了沉默,梁霄的意里他们自然能听懂。 姜中方虽然名义上还姓姜,但实际上已经独立,这个时候就要尽快把他清理掉,否则很可能会有更多的姜家人被拖下水。 姜三夫人点点头,她心中是同意梁霄说法的,正要说话时,站在他身边的姜中宏忽然道: “事体兹大,眼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老爷子有了决定,我们再做动作不迟。” 姜中宏寻常并不糊涂,也是姜家人中坚持与梁家合作的主要意见者之一,可是在真遇到这等大事的时候,还是有些优柔寡断的了。 毕竟,姜中方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亲哥哥,真要采用什么激烈手段,他到底还是有些犹豫。 梁霄看着姜中宏的样子,似是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没有说。这毕竟是姜家的事情,需要姜家人自己去下这个决心。 屋子里一阵沉默,气氛压抑得有点让人窒息,姜三夫人夹在其中反倒最是为难。 她看看梁霄和徐若瑾,又看看身边的姜中宏,到底还是决定先岔开这些话题,便对着徐若瑾道: “眼看到年底了,灵阁这边也说要分红,还有一件事情虽是没那么急,但倒是要弄清爽的,瑜郡主可还记得,当初灵阁成立的时候,有三成干股落在外面?” 这件事徐若瑾当然记得,当初灵阁成立的时候,姜三夫人既掏银子又弄渠道,出钱出人出背景,可谓出了好大的力气,可是论干股的时候,却没有要那么多,只言有三成干股乃是宫中某位贵人所投,她帮忙代持而已。 徐若瑾点头道:“这事儿我当然记得,这些年不是一直按股分红没有变过,那三成干股主人的红利,今年还是如过去一样,先送到三夫人您的账上?” 姜三夫人摇头道:“往年送到我账上也就罢了,今年却是不用了,宫里那位贵人送出话来,这三成干股当初便是干股,这几年分红也得了不少实惠。如今物归原主,就算是还给瑜郡主了。” “还给我?” 姜三夫人这话一说,徐若瑾也不禁微微有些吃惊,如今这灵阁的干股可不比当年,光是前些日子灵阁重新开业,银子便如搬金山一样的流了进来。 现在的三成灵阁干股,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这个问题连徐若瑾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抵得上大魏国一年的国库结余,这个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对方说还就还了? 对方送出这么大一笔财富,只怕不仅仅是交好瑜郡主而已,后面还有更大的条件。 徐若瑾微微凝神一想,慢慢地道:“当初我们在中林县的时候,有宫中照拂,我们当然感谢,可是现在不同当初,要还我们三成干股自是好的,若要开出什么条件,我自然也需斟酌。” 这却是徐若瑾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了,三成灵阁的干股固然是笔天量的财富,可是宫中那位股东若要借机让瑜郡主府甚至梁家做些什么过分的事,那自然是不行的。 梁霄忽然冷哼一声道:“宫里拿着干股的人是谁?也敢在灵阁面前自称贵人?” 第1109章 贵人 “宫里拿着干股的人是谁?也敢在灵阁面前自称贵人?” 梁霄这话说得霸气,但真要细想起来,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所谓宫中的贵人,最大莫过于皇帝、太后、皇后等几人,现在灵阁的实力远超当年,太后向来和徐若瑾交好并且已殁,夜微言、梁霄走得是君臣情分这条路线,剩下一个皇后虽然和灵阁不对付,但无论是梁霄还是徐若瑾,都从来没怕过她! 这么算起来,宫里最强最有权势的几人在灵阁面前尚且如此,还真没有谁敢在灵阁面前自称贵人。 姜三夫人微微有一些尴尬,苦笑道:“梁霄,你也不必这么挑词儿上的毛病,今儿本来就是要告知瑜郡主的,宫中这位贵人,就是容贵妃!” “容贵妃?!” 若不是姜三夫人提起,徐若瑾几乎都忘了这位容贵妃,仔细想来,当初进宫探望太后的时候,倒是和容贵妃有过数面之缘。 没想到她似乎也只是静静地待在宫中,却竟然和姜家有如此紧密的联系。 徐若瑾慢慢地道:“容贵妃开出如此重的筹码,是希望我为她做些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徐若瑾一直都明白,容贵妃开出了这么大的手笔价码,显然要求也不会低的。 更何况,容贵妃之前与楚嫣儿关系紧密,对自己可不那么好…… 姜三夫人道:“太后过世,后宫之中皇后必将一家独大,容贵妃娘家早已没落,更少不了要被皇后视作眼中钉的,她若想在宫中继续生存下去,急需在外面找个盟友!” 徐若瑾点了点头,这事倒是不难理解。 太后已殁,皇后将来独领六宫那是一定的。别看夜微言现在对皇后似有不喜,但皇后的名分在那摆着,如今又是已经有了身孕,万一生下皇室的嫡长子,地位更将无可动摇。 宫里的贵妃现在只有容贵妃一人,以皇后那份狭隘的心胸,焉能让身边存在一个能威胁自己地位之人? 容贵妃若是娘家实力不足,当然要在宫外找个够强硬的盟友来支援她了。 说起盟友,现在还有哪里比瑜郡主府更合适? 灵阁和梁家,眼下都正是最如日中天的时候,翻遍整个大魏国,要人要钱要势力,甚至论及和皇室的关系,谁能比得上瑜郡主? 更关键的是,这位容贵妃对有一件事情看得极准,皇后那个心胸狭隘的性子,早就对徐若瑾恨得咬牙切齿,就算瑜郡主不对付皇后,皇后也少不得要给瑜郡主下招子。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容贵妃是个精明的女人,如同当年她下注灵阁一样,这一次她把自己押在了徐若瑾一边。 徐若瑾看了一眼梁霄,梁霄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于这种事情,他不做表态的意思通常就是由她自己决定,便是因此有了麻烦,梁霄也不在乎。 徐若瑾微微想了一想,这事对于自己来讲并没有什么害处,太后过世之后,自家也的确需要在宫里有一个盟友。 别的不说,若要把朝霞公主的事情梳理清楚,确实很需要个对宫中既有把握,又能有一定权势之人。这个容贵妃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却不能被这些宫闱内斗拖下水,容贵妃说是怕皇后不能容她,可难保容贵妃心中所想,不是在觊觎皇后的位子呢? 毕竟皇后和夜微言之间也不是没缝可钻,她容贵妃又是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之人。 徐若瑾道:“三成干股我收回来,可是我只保容贵妃安然无恙,她要和皇后怎么争斗是她的事情,我不参与,她也别指望我会去为她的事情出头和皇后折腾什么。” 姜三夫人道:“我会去告诉容贵妃,三成的灵阁干股虽然是笔惊天动地的大钱,但比起瑜郡主来什么都不是,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 梁霄忽然道:“告诉她,三成干股不够,她该在宫里帮我们些忙的,这是我的原话。” 姜三夫人点点头,示意会把梁霄的原话带到,众人又讨论了几句关于姜婷玉和澶州王府小世子结亲的事情,姜氏夫妇便即告辞。 送走了姜氏夫妇,徐若瑾回到房中不禁有些感慨,大家族似乎都有这样的问题,梁家如此,姜家也是一样,开枝散叶到了一定程度,似乎是必然一样的会出现父子反目兄弟分家这样的戏码。 将来呢?将来自己和梁霄组成的家庭,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梁霄看出妻子的若有所思,轻轻地把徐若瑾拥进了怀里。 徐若瑾斜靠在梁霄的肩窝里,感受着丈夫胸膛带来的男子气息,轻轻地道: “我在想,将来咱们家,一定不要有现在梁家和姜家的事情,悠悠和她的弟弟妹妹们长大了以后,无论分几房,一定要非常的相亲相爱,绝不能出这种家中反目之事。” 梁霄难得地一愣,他素来能断军国大事,世间人心,可是对自家孩子这个事情也没经验。 悠悠尚在襁褓,她就已经想到悠悠的弟弟妹妹长大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咱们努力教孩子便是,将来咱们老了,就盼着儿孙承欢膝下,既不让他们招惹朝政是非,也不许他们利欲熏心,就过一份普通人的日子,以咱们攒下的家底也足够了。其余的,看天意了。” 梁霄认真地说着,两个人就这样把对孩子教育的大方向定了下来,以两口子攒下的家底,莫说儿女,便连孙子重孙子都算上,吃个十几辈子也吃不完。 外人恐怕很难相信,作为大魏国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这两口子,居然在子女教育的问题上一样的胸无大志,只想让子女过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其实对于徐若瑾和梁霄,这才是真正困难的。 好比小悠悠,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经有了县主的封号,哪怕是只因为有这样的一对父母,就很难去做一个普通人。 这样家庭生出来的孩子,她不找事儿,事儿未必不着她! 对于徐若瑾和梁霄来说,有些未来太远的事情,也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了,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些更麻烦的事情要考虑。 徐若瑾忽然听到梁霄微微的一声叹息,似是颇有无奈。 第1110章 辣手 “怎么了?”徐若瑾身在梁霄的怀里,夫妻已久,她自然对梁霄的一举一动非常敏感。 “你刚才说咱们的孩子们长大之后要相亲相爱,悠悠和她的弟弟妹妹们要相处得很好对吗?” “是啊?家庭和睦,子女友爱团结,有什么不妥?” “不妥,非常不妥!” 徐若瑾皱了下眉,“怎么不妥?” 梁霄的语气中带有狡黠的逗弄,“咱们起码得先弄出些悠悠的弟弟妹妹们来吧?”他的大手又不太老实。 徐若瑾噗嗤一笑,拍手把他摩挲的手打掉,但也不过是欲拒还迎,又与他亲热起来。 梁霄既是坚持要先过小年,索性活在当下,正是青春年少时,只惜夫妻春光夜了。 不过第二天一早,徐若瑾醒起得很早,在太阳刚刚把天际染红的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徐若瑾有她所考虑的事情,却不是关于姜家的。 之前姜三夫人的来访虽然带来了突发的消息,但姜中方与姜家的分裂却早有风声,想想也是意料之中,即便是容贵妃还回了三成干股,也并没有太让徐若瑾太过在意。 毕竟自家的实力在这里摆着,容贵妃有这种想法,并不令人吃惊。 只是梁霄之前去宫中连夜探查之事,更让人心中记挂,朝霞公主与太后之间究竟有些什么事,这才是大事。 梁霄回来只说这过小年便先过小年,这种态度当然使人安心,可也令徐若瑾越发渴望知道些更多的消息。 “那个……她是……不能……” 太后临死前留下的几个字,徐若瑾每每回想起来,总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仿佛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慢慢地走向自己。 之前梁霄说自己所想没错,这句话里加上了朝霞公主,就变成了“那个朝霞公主,她是……不能……” 朝霞公主是什么? 不能的又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太后临死之时都念念不忘,会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要说出这句话来? 能放开怀抱的过年,但并不意味着拖延回避,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徐若瑾一个翻身想要去叫身边的梁霄,却发现梁霄早就已经醒了,正双目炯炯地看着她。 “还是在担心宫里的事情?”梁霄伸出了大手,慢慢地抚摸着徐若瑾的秀发。 “嗯……”徐若瑾轻轻地应了一句,她有种预感,梁霄去宫里探查回来的结果,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梁霄叹了口气,慢慢地道:“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太后……恐怕是死在朝霞公主手里的。” 徐若瑾猛然变色大惊道:“朝霞公主?太后怎么会是死在朝霞公主手里?她不是已经被囚禁了?一个被圈禁之人,怎么会有能力杀得了太后……” 梁霄静静地看着徐若瑾,任凭徐若瑾在哪里一个劲儿的说话,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很明白徐若瑾对朝霞公主那种复杂的感情,她虽在徐家长大,但在徐家的经历让她非常缺乏对这个家庭的归属感,再加上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之后,更是对徐家难以认同。 可是知道了身世又如何?生父严家那边,从来都只拿她当个棋子,更险些置她于死地。 在她的心中,其实一直希望有真正的父母,这是渴望,更是人性! 可是徐家不是,严家更不是,朝霞公主这位母亲,一直是她所找寻的最后一个寄托。 甚至可以说,徐若瑾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着一个母亲等待自己去拯救的念头。所以才会出现曹嬷嬷等人三番五次地让她去帮朝霞公主时,她却始终坚持要等时机成熟、布置稳妥才会行事的情况。 她始终盼望有一天,能为朝霞公主洗脱未婚之身私自生女的罪名——这在徐若瑾看来根本就不是一种罪!朝霞公主应该清清白白光明正大地从那宫闱圈禁之地走出来! 可现在,若是太后真的是被朝霞公主所杀,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这位生母有能力杀太后,那不用她拯救也不用她帮忙,留在宫中只为所图者大!甚至即便是当年,也未必除了未婚生女这一件事,其他事上就真的那么清白! 梁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若瑾,他知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需要消化,也需要时间去整理和平复心绪…… “朝霞公主干嘛要杀太后?太后当年不是还为了保朝霞公主的命在先帝书房外跪了几天几夜吗……”徐若瑾犹自在那里嘟囔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徐若瑾终于安静了下来,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个人静静的不说话。 梁霄慢慢地道:“想清楚了?” 徐若瑾沉默了半响,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想清楚了,告诉我细节。” 论杀人,整个大魏国里也未必能找出几个比梁霄更会杀人的高手,其他无论探寻调查还是分析事理的功夫,也都是超一流高手的水准。 他说太后八成是死在朝霞公主手里的,其实基本已经等于宣布事实就是这样的。 这一切,徐若瑾都懂,只是有些不愿意面对罢了。 之前朝霞公主之事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曹嬷嬷、司徒家族……一样有不少事让徐若瑾心生怀疑,可是徐若瑾却并没有把一些事情进行到底。 可是徐若瑾毕竟还是徐若瑾,当事情的真相能够展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并不缺乏哪怕剥开伤口也要抽丝剥茧的勇气。 梁霄从后面拥住了自己的妻子,一字一句地道:“有些事情,我们就算不想去面对,可还是必须要面对的,避无可避,那就把它冲破开,冲开到底!” 徐若瑾用力地点点头,缓缓地道:“我们从哪里开始?” 梁霄笑了,这个遇事直面,冷静认真的徐若瑾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伸了个懒腰,面带着微笑道:“就从这张床上?”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儿,正要说他些什么,忽然见到梁霄一翻身下了地,随手翻开床垫的下面,抽出一本金皇色的册子来,上面古朴的四个篆字赫然在目: ——皇家金册! 第1111章 金册 皇家金册! 徐若瑾当然知道什么是皇家金册,所谓皇家金册,便是记录皇室成员从出生一直到死去的最重要档案,尤其是在这些皇室成员身上发生过的大事情,更是记载详细。 历朝历代给皇帝的家族写纪评传,皇家金册便是最重要的依据之一。 徐若瑾讶然道:“这个……” “别急,”梁霄打断了徐若瑾的话,“还有别的。” 梁霄居然又把柜子微微一推,露出一个小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薄薄的卷轴来,接着又是一本册子,若干账簿等等……到了最后,居然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皇家规制的八角熏香炉。 徐若瑾已经看傻了眼,这些东西就存在了自己的郡主府屋子里,而自己居然从来都不知道? 梁霄认真地解释着:“除了你的屋子,我实在想不出来整个京都之内,还有哪里比瑜郡主府的卧室更加防卫森严,滴水不漏。这些东西,每一样都能引出一场惊天的祸事。我不让你知道,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把握。” “现在呢?”徐若瑾苦笑,“现在有把握了?” 梁霄摇头道:“现在依然没有,但已经足够让我们把朝霞公主那边的情况勾勒出一个大概。” 徐若瑾点点头,静静地等待着梁霄的下文。她和梁霄之间的信任,早超越了什么是不是在自己屋子里藏东西这些小玩闹。 梁霄认真地道:“还记得灵阁开业之前我出的远门吗?那一次我去了皇陵,司徒家族的核心早已不在京城,那里才是司徒家族的老巢。” 徐若瑾道:“所以皇陵现在的那本皇家金册已经是假的,这本才是真的?” 梁霄叹息道:“皇陵那本当然已经被我掉过包,啧啧,为了伪造这物件,还真花了我不少功夫。可惜……这本金册名义上是真的,可其实也是假的!” 徐若瑾奇道:“这本也是假的?” 梁霄道:“你自己看!” 徐若瑾依言翻看着皇家金册,却越看越是惊讶。 皇家金册上关于朝霞公主的记载,似乎在十四岁便戛然而止,完全没有记录,只留下一大片空白。 更为离谱的是,不仅朝霞公主的记录里一片空白,就连在这段时间里皇室其他人和朝霞公主交往等等,也全都没有。 仿佛朝霞公主在十四岁之后完全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至于朝霞公主被先帝责罚圈禁的记录,倒是有那么一句“因私生女,违大制。”其他统统不提,除此之外亦是丝毫没留下线索。 这么看着倒好像是在皇家金册上刻意写下,仿佛留个什么纪念一般。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皇室其他人在做什么全都语焉不详,便连太后曾在先帝书房外跪了几天几夜,求先帝放过朝霞公主的记录都没有。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将那段历史在整个大魏国中抹去吗? 梁霄淡淡地道:“除了空白,看出来什么没有?” 徐若瑾道:“当年之事,显然有人并不想让知道关于朝霞公主的一切。可是这也说不通啊,当初朝霞公主的案子闹得不小,知情之人应该不少才对。” 梁霄眼中的赞赏之色一闪而过,又从那堆册子卷轴之类的东西里挑出几件道: “这是我从宫中录档监里抄到的记录,因为职位的关系,最有可能知道当年朝霞公主案的人一共两百三十九人。他们或是意外身故,或是暴病而亡,还有宫辞回老家在半路上遇到强盗而死的,总之案发后的五年内,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不落的灭口,这得多大的手笔,多缜密的操作才能办到,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朝霞公主,只能说自己这位生母实在是太厉害了,这可是在她被圈禁的情况下。 “可是司徒家族奉命看守她,难道会一点察觉都……” 话没说完,徐若瑾已经知道自己说的话是错的,司徒家族和朝霞公主之间的关系,恐怕早已经不是买通与否那么简单。说不定现在操纵司徒家族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族长,已经成了朝霞公主本人。 梁霄淡淡地道:“事情办到这么干净,就算是夜微言想去查,也查不出个什么头绪,司徒家族只需要一句当年先帝密令,和朝霞公主有关的记录统统抹去,就可以把这些事推得一干二净,死无对证,谁又能去到阴曹地府里和先帝对质?除非……” 梁霄停住了话头没有说,可是意思已经很明显,最后一个知情人是太后,除非太后告诉夜微言,否则当年之事会永远地湮没在前朝旧案的传说里。 如果太后是被朝霞公主灭口的,那她临死前那最后一句话中的第二个空白就能够填上了。 “那个朝霞公主,她是杀我之人!不能……” 徐若瑾叹了口气,太后最后那句“不能”如何虽然还没头绪,但之前的两个被填上的空白已经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至于那句“不能……”所指的是什么,却还嫌线索不够了。 说是不能让朝霞公主活着也有可能,说是不能让朝霞公主再发展下去也有可能,变数太多了。 那句“不能”所指或许有成千上万种变化,可是对于徐若瑾来说,恐怕哪一种变化都不是她所期待的。 只好慢慢地翻看着梁霄带来的那些大小文档册子,徐若瑾却是越看越不对劲,皱眉问道: “可是朝霞公主图的又是什么,若这些事情都是朝霞公主所为,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去做这些事儿呢?更何况……她就那么肯定太后这么多年来不和夜微言去吐露一星半点儿?若是她杀的太后,为什么不早一些动手?一直要等到现在?” 梁霄道:“我也想不通,以她的精明和对司徒家族的掌控,莫说太后,她若想让夜微言这个做皇帝的死一万次,夜微言也死定了,既然不是谋反,那发展出这么多私下的势力做什么?既要灭口,又为什么要留太后这么久?” 第1112章 证据 “会不会我们都想错了?朝霞公主并不是杀太后之人,而是另有其人?甚至所有的这些记录,被抹掉也是另有缘故?”徐若瑾困惑地说道。 “这就是我所说的八成把握,另外两成……” 梁霄伸手拎起了那件皇家规制的熏香炉,慢慢地道:“就得要看看这个物件,给我们提供的证据了。” 徐若瑾道:“这是何物?” 梁霄道:“证据!此物本有一对儿,昨日我回来时,已经放了一只在沐阮那里,他不是说太后死于木棉香的刺激吗?那就看看,朝霞公主那里的熏香炉,是不是真有木棉香的残存。” 徐若瑾看了看那偌大的熏香炉,固然知道梁霄的神通广大,也不禁暗暗咋舌,这么大的东西,梁霄是怎么从朝霞公主那里偷出来的? 梁霄似是看出了徐若瑾心中所想,淡淡地道:“宫里的东西,皆是皇家规制,大内库中有得是一模一样的东西。这种偷梁换柱的小伎俩,可比伪造一份皇家金册瞒过司徒世家容易得多了。就司徒家那帮留在宫里的废物,可挡不住你男人!” 徐若瑾自是知道这方面自己比梁霄差了太多,以梁霄的本事,不光弄出了香炉,收尾更是处理得干净利落无比,更不虞对方那边有人知道。 爬起床三下五除二地穿了衣服洗漱好,径自叫了红杏等人来备了早饭,只是这一顿早饭,徐若瑾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徐若瑾心里反复交战,一会儿希望朝霞公主并不是杀太后的人,一会儿又觉得梁霄的判断必不会出错,知道了真相,心中反而踏实。 虽知此事自己早已下定了决心,可一想到事关自己生母,徐若瑾仍有些微微的忐忑,这却是从未有过之事。 倒是梁霄要镇静地多,眼看着徐若瑾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淡淡地道: “我给了他一天的时间,一会儿用过早饭我们去看看,刚刚好!你现在再踌躇不安也是无用,不如好好的吃饭,别忘了刚刚我们所说,有些事情既是避无可避,那便须直面!” 徐若瑾苦笑一下,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却是渐渐地镇静下来。 既已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又何必再有忐忑?索性这一顿早饭放开了心思,就是一个字,吃! 梁霄看着徐若瑾大吃特吃的样子,脸上闪过一抹赞许的神色,他能看得出来,这是已经真的放下了心绪。 家人天性,一般人遇到这种骨肉至亲之事,就算是心里已经下了决定,真做起事来则往往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就如同军队练兵,操练得再好,真上了战场,往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徐若瑾毕竟也只是个凡人,再怎么下定了决心,也不能要求她起床时一个样,吃早饭时便已另一个样。 那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她多年来的最后寄托,这么快便做到放下怀抱行事如常,已是极为难得了。 用过了早饭来到沐阮处,却见沐阮一双眼睛里满眼的血丝,头发乱蓬蓬地,正是一夜都没有合眼的样子。 面前放着另一只熏香炉,两只手上却都是黑灰,显然这一晚上没少在香炉里刮香灰的残存之物了。 “这个用药之人说是高手,只怕还客气了!” 沐阮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眼见着徐若瑾和梁霄联袂而来,劈头便道: “之前我不过是认为加了玳瑁鳞和洪蓝花来掩盖木棉香的气味,现在看来这人的手法还要高明得多,木棉香最少用三种手法炮制过,此外还加了四五种辅料,难怪连我也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想清楚!” 梁霄点点头,用药的道理虽然复杂,却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徐若瑾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是那种越事到临头反而越镇静的人,真到了水落石出证据确凿的时候,反而没了之前的踌躇和紧张。 “去给我约司徒家族的族长,司徒男,就说我要见他!越快越好!此外……派宫里去走个请见的章程,我要进宫,去见一见那位容贵妃!” 从沐阮那里出来,徐若瑾第一时间吩咐道。 自有红杏等人领命,飞快地安排了下去,不多时口信和帖子俱已送到。 “瑜郡主要见我?” 司徒男闻讯不敢怠慢,对于这位瑜郡主,他已经吃了好几次亏,更有高人指点一定要和瑜郡主府搞好关系,立刻马不停蹄般的直奔郡主府而来。 “给瑜郡主见礼……” 等到了瑜郡主府,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司徒男一个抱拳作揖还没完,便听到徐若瑾单刀直入地道: “烦劳司徒族长安排一下,我希望见朝霞公主,最好……就在皇太后的出殡大祭之时。” “见……见朝霞公主?瑜郡主,朝霞公主可是被圈禁之身,虽然是归司徒家族看守,可是皇宫不比别处,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您还要赶在皇太后的出殡大祭的时候见……” 司徒男的额头冒出了一堆细密密密度汗珠,无论脑门上还是心里,都应了那句一头雾水话,正要再问,却见徐若瑾端了端茶杯,轻声道: “送客!” “瑜郡主,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您提的这个要求实在太……” 司徒男做着最后的分辩,忽然见到梁霄站在徐若瑾的身边,一双眼睛目光如同两把利剑一样,就这么投射在他身上。 “司徒家能办,凡事都好说,司徒家办不了,那就自己去想后果。” 对于司徒男而言,梁霄的话语声永远都是那么冷冷的,仿佛万年不化可寒冰一样。 司徒男也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把到了嘴边的分辨言语咽回了肚子里。 看看徐若瑾又看看梁霄,再想想宫里那位被圈禁的朝霞公主,司徒男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谁都得罪不起,在这几位面前,堂堂的司徒族长仿佛竟小跑腿一般。 司徒男到底是愁眉苦脸的出了门,皇宫大内里面见朝霞公主,这位瑜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太后出殡的大祭?太后出殡的大祭就在明天! 第1113章 保密 “终归是我的女儿,这样做事,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 皇家祠堂边上的佛堂里,朝霞公主轻轻地转动着那只上面写着“心也可以清”的杯子,声音依旧如天外传来,让人觉得万分飘渺之感。 “这……心清居士,请问瑜郡主要见您这事儿,您是见呢?还是不见?”司徒男坐在佛堂里,小心翼翼地递着话,心中既喜又忧。 喜的是朝霞公主肯当着面直言瑜郡主为她的女儿,显见对他的信任又加了几分,回去在司徒家族那些真正掌握权势的长老面前又增底气。 忧的则是瑜郡主交代过来这差事……他实在是不好办啊! “见,为什么不见?我的女儿,二十年没有看到,我也想看看她现在到底出落成什么样子。” 司徒男看着朝霞公主,心中不禁一阵恍惚,这副下决定的样子和瑜郡主简直一模一样,虽是说话平平淡淡,但总有一种不容置疑之感,让人无法拒绝。 朝霞公主又道:“此事还须烦劳司徒族长,还望司徒族长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万万不要被外人知晓才好,拜托了。” 司徒男心中暗暗叫苦,身为司徒家族的族长渐渐日久,对朝霞公主这边的事情倒是也越发了解到了一些,早知朝霞公主不是只向外传递消息那么简单,现在居然又加了滴水不漏不能被人知晓的要求,更可谓难上加难了。 原本司徒男自觉想得通透,按大魏皇家规制,太后出殡,队伍必须从皇宫开始出发,皇帝和皇室诸男性如亲王等人皆须随队送灵,女人们却又有讲究。 除了皇后贵妃这些身份极高的后宫皇妇以皇室儿媳之身随队送灵之外,其他人皆是没资格去送灵的。 到时候宫中真正能做主的人都不在,直接给瑜郡主送个信,让她直接往这佛堂禁地来,司徒家族装模作样地拦两下,也就是了。 就算皇帝怪罪下来,自己也好辩白,那可是瑜郡主,一是谁敢拦,二就只推说拦都拦不住,夜微言就算怪罪,顶多也就是训斥一顿了事,自己这事情就算办成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让皇上和瑜郡主府折腾去! 总之他司徒男落个明哲保身就好,再分别念叨上两句自己挨了皇上训斥有多不容易,说不定还能落个朝霞公主和瑜郡主两头卖好。 可是这边朝霞公主居然又加上了务求滴水不漏,不能被外人知晓的要求,司徒男不过才智平庸之人,此刻头上的汗珠越冒越密,颇有汗如雨下的模样。 那可是瑜郡主啊,走到哪里不是众人眼光汇聚的所在? 又是在太后出殡的这种大礼上,又不是偷偷送进来一个什么小宫女小太监之类,怎么可能…… 等等,小宫女小太监未必……不可能?司徒男苦思冥想之下忽然间福至心灵,从佛堂急急告辞而去。 当天下午,徐若瑾就在郡主府里接到了一张司徒家族传来的信笺,这一次司徒男学乖了,倒是没再搞那些后院扔信之类的故弄玄虚,规规矩矩派人上门送了封信来。 信函的内容是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出殡结束之时,乔装改扮,自有人接应相助。” 梁霄有些不屑一顾:“小把戏!” “算了!”徐若瑾无所谓的道,“司徒家若是真有手眼通天的本领,也不会这么多年来还弄成现在这副模样,见朝霞公主要紧,其他的由他们去吧。” 梁霄道:“要我陪你同去?” 徐若瑾摇了摇头道:“不必,你在了,很多事情反而未必说得出来,我一个人去就好!” 梁霄脸上的忧色一闪而过,盯着徐若瑾一字一句地道:“你只需记得,若是事有万一,我必在你身边。” 这却是要暗中保护之意了,徐若瑾也知此次进宫只怕并非那么简单,缓缓点了点头。 腊月廿七,利红白事,宜出殡、婚配、迁宅诸事。 日子当然是钦天监早就选好了的,太后出殡,这是多大的事情,怎么能够马虎? 皇宫里白幡白帐,徐若瑾又一次看到了全套的皇家最高仪仗,只可惜这一次不再是黄金颜色,而是清一色的白色。 殿前武士今天没有穿金甲,而是一整套的白盔白甲,人数也比当初灵阁开业的时候,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整个皇宫前面的广场上站满了人,整整齐齐地排成了队伍,夜微言当先坐在皇辇之上,他这次是铁了心要给太后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大葬了。 就算是有文武百官事后说什么太过铺张,夜微言也不在乎。 子欲养而亲不待,夜微言这一次算彻底的明白了母子天人相隔之苦。 在他之后,是文武百官的群臣大队。 作为皇帝如今的头号心腹,刑部侍郎夜志宇站在群臣里,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很符合今天的气氛。 只是夜志宇的一双眼睛却没有闲着,左右余光不停地飘散着,观察着文武百官的动向,谁有不满,谁又有什么怪异的表情,生怕漏了些什么。 他的眼光尤其看向了武将那边,武将之首第一个,便是当今的大梁国左都督梁霄! 梁霄作为武将之首,领衔向前慢步而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稳之态。 夜志宇对梁霄的观察是注定要失望的,梁霄不仅是武将之首,板起脸来的样子更是文武百官之首,想从他的神色举止之间看出什么,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只有在徐若瑾面前,梁霄才会变得话有点多,才会有更多丰富的表情,那是属于他的家,他可以真心放开怀抱的地方。 没有用礼官或者太监,这一次的悼文竟是由皇帝亲自来读,夜微言想到太后对自己的好,心中越发难过,一篇悼文只念得悲怆不已,声泪俱下。 等到悼文念完,旁边早有担任唱礼官的太监率先“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紧接着从皇室诸王到文武百官再到嫔妃命妇,哭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皇宫之中,哭声响彻云霄。 巨大的出殡队伍,开始了缓慢而沉重的移动…… 第1114章 掉包 号炮齐鸣,只震得半个京都城里都听得见。 出殡的队伍开始缓缓向宫门口走去。 在那里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天下最能凑热闹的京都百姓们早已拥挤在道路两侧,等着看这太后出殡的大礼。 徐若瑾看着这庞大的队伍慢慢移动,心中却有些思潮起伏,这场面庞大的生离死别,总是难免让人有些感慨。 夜微言这是在送别他的母亲,自己也终将见到生母,希望这次的见面能够好好的,不论是朝阳公主还是自己,都能在母女还能坐在一起的时候,真心的说一说话。 庞大的队伍缓缓前行,按照皇家的出殡规制,所有人都脚步无比的沉重缓慢,光是从这宫中广场移到宫外,便用了大半个时辰。 接下来,便是男人们的事情了,出了皇后和容贵妃和熙云公主等少数女性以“陪孝”之礼一起送到皇陵,绝大多数女人是不能够参与这项大礼的。徐若瑾因不是太后亲生,虽有干女儿的名分,却同样没办法参加。 不过徐若瑾对此倒不遗憾,亡者已矣,此时再怎么做一些风光大葬,也不过如此罢了。 至于什么是否参加太后出殡的身份问题,更是徐若瑾从来都没在乎过的事情。 更何况徐若瑾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一次徐若瑾并没有选择绿呢小轿,而是一顶八乘十抬的皇家规制大轿,甚至比她出嫁时所坐的八抬大轿更为豪华气派。 这是郡主的规制,也很符合徐若瑾如今在大魏的身份地位,比如第一武将一品诰命夫人,第一女富豪,第一个以外姓之身而入皇室祠堂…… 当然也有很多皇室女子和朝廷诰命们面上堆笑,心里不免羡慕嫉妒恨,不知道多少人腹诽里想到了暴发户这个词儿。 徐若瑾压根儿不在乎也不关注,这种被看不惯但别人又拿她没辙的场面,瑜郡主早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 这顶轿子既宽大又舒服,甚至里面还装了软塌,无论侧躺还是斜卧都没问题,就算装上好几个人,空间也依旧够用。 堪堪行到内宫的二道门,忽然大轿一停,徐若瑾懒洋洋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外面有伺候的吗?进来……” 今天太后出大殡的仪式繁多,时间确实有点长,女人更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不便,这一点越是参与大场合机会多的贵妇们越有体会。 看到这个样子,有人免不了便心中感叹,这就是身份高轿子大的好处,何时自己也能和瑜郡主这样? 更多的人则是心中颇有微词,女人和女人之间本就如此,嫉妒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这种现象永远存在。 只是宫里够身份的女人全都“陪孝”随大队去了皇陵,剩下来的女人里却是以徐若瑾为首,身为郡主之尊,她的轿子排在第一个,谁又能超过了她去,谁又敢超过了她去? 徐若瑾的大轿一停,后面各类女眷们的轿子可就都停了下来,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一个随轿宫女手脚麻利地钻进了轿子伺候,总算是瑜郡主没太过分,不多时又是一记徐若瑾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得了,这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候着吧!回头太后入陵回来,还会有些祭祀,要用我们府上的酒,你去替我给田公公通禀一声,请他多多费心,千万别出岔子!” 徐若瑾的声音从轿中传出,那宫女似是低低的应了一声,转瞬就钻出了轿子。倒是有不少有心人望上了一眼,想看看这位宫女会不会天降好命,从此搭上了瑜郡主? 不过这些人关注者很快就收回了注意力,那宫女身材倒还算苗条,可惜一张面孔长得实在太过平庸,属于扔在人堆里挑不出来的那种,大内皇宫之中这种宫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实在是什么可看的。 更兼那乘十抬的大轿子再度启动,向宫外行去,这瑜郡主轿子一动,后面的大队也就跟着全动,众人的注意力纷纷回到跟紧队列上来。 这可是太后出殡的大事,也就是瑜郡主这等身份地位,才敢停下来让宫人“伺候”一下,谁要是在这个当口出了差错惹了乱子,别人不说,恐怕夜微言头一个就饶不了她。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刚刚在瑜郡主轿子里“伺候”过的那名宫女,早已经转过身离开了这大队女眷的所在,在一名太监的领路下,快步消失在了内宫深处。 一直走了好远,倒是那领着宫女远行的太监看看四下无人,先开了口: “瑜郡主果然好手段,这一幅易容改扮的手艺,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算是让在下当面看,也瞧不出这宫女打扮的竟然是您啊!” 这看似相貌平庸的宫女,其实正是徐若瑾所扮。 刚刚其实是一出最简单的掉包计,那乘十抬大轿不过是炫人耳目的幌子,一停一走,更是变化了整个队伍的节奏。 只是钻进去“伺候”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宫女,钻出来的“宫女”,却是易容改扮过的徐若瑾而已了。 一进一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这个小把戏。 不过现在的徐若瑾却是没什么好心情,一股颇有怒意的声音对着那太监低声道: “什么乔装改扮,你们司徒家族安排那宫女送来的易容工具,又难弄又不牢靠,而且哪里有掉包的时候现上易容术的?你要大队停多久?若不是本郡主早做了其他准备,只怕刚才的时候早已经露馅了!” “这个……确是在下思虑不周,久闻瑜郡主府能人异士甚多,我司徒家族实在是甘拜下风……”那太监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声音说不出的尴尬。 徐若瑾警惕地看看四周,没好气儿地道: “这些也就罢了,你现在说话的声音,能不能别老‘在下在下’的?让人一听就露馅,我现在不过是个宫女,你自称‘咱家’不行吗?还有声音,能不能稍微尖利点儿,像个真正的太监!啊?!我说司徒……公公!” 第1115章 生母 这前来引路的太监正是司徒家族的族长司徒男所扮。 瑜郡主秘密进宫,这里面的干系实在太大,司徒男不敢怠慢,索性是亲力亲为,前来扮作了一个引路的太监。 “这个……在下……我……那咱家就在您面前暂时扮个大了,快快随咱家走吧!” 被徐若瑾骂了几句,司徒男也只好收起了之前那副样子,摆出了太监似的嘴脸。 好在他自幼便是宫里长大的,太监这言行举止倒是耳濡目染了无数,此刻逼紧了嗓子说话,倒是惟妙惟肖。 司徒男当先领路,徐若瑾在后跟随。 不得不说司徒家族对瑜郡主秘密进宫这件事情是极重视的,单是路线就由司徒男亲自走过数次,尽拣宫里没人的僻静之处走,一路上倒还真是无人察觉。 只是越走,太监宫女之类的人越少,穿戴着标有司徒家族徽章的黑衣人越多,等到了那皇祠旁边的佛堂,已经是司徒家族的天下,更看不到大内侍卫或是宫女太监。 “禀清心居士,您一直在等的人来了,是否相见?”佛堂门外,司徒男的声音显得非常小心谨慎。 只是他这一路上逼着嗓子学太监说话的尖利嗓音,到了此时反有点适应不回来,再加上他来不及去换下的太监服饰,倒真像一个太监在给主子汇报些什么一样。 佛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尼姑慢慢走出道:“居士说,只和瑜郡主单独相见,司徒族长请回吧!” 话音刚落,旁边便走出若干个大小尼姑来,显然是佛堂之内不留余人的样子。 司徒男倒是如逢大赦,一声告退飞快地溜了。 他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朝霞公主也好,瑜郡主也罢,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万一听到点什么不该听的,那才叫糟糕。 徐若瑾慢慢走进了佛堂,竟稍微有点紧张,生母朝霞公主是什么样子,毕竟还从未见过。 这佛堂很素雅,干净,就像身穿着素裙的朝霞公主一样,看上去一尘不染。 徐若瑾仿佛有一些恍惚,看着眼前的朝霞公主,就好像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一样,她的年纪或许已经有些大了,但确实保养得很好。 好得像一个刚刚嫁为人妇的年轻女子一样,徐若瑾自己都怀疑,如果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绝不像母女,而是像一对姐妹。 朝霞公主忽然一笑,虽然身上只是一袭简单的素裙,但只这一笑,便足以倾国倾城。 朝霞公主道:“来这里二十年,今天才是我第一次真正开心的笑。” 徐若瑾不禁问道:“为什么?” 朝霞公主笑道:“我离散二十年的女儿,终于来到了我身边。而且我听说,她还是个非常有本事,非常美丽的女子,做成了许多大事,还嫁了一个大魏国里最有本事的男人。哪个母亲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应该开心的笑一次?” 徐若瑾压抑内心的激动,平静的道:“这个笑……自然是应该的,可也有一些母亲会激动得泪流满面,哭起来什么的。” 朝霞公主笑得更欢畅:“你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一身的倔强劲儿!有些事就算明知道不可能,可就是不喜欢被人牵着节奏走。你希望我见到你就嚎啕大哭一番,还是你我母女抱头痛哭?” 徐若瑾无语,她确实是不喜欢被人牵着节奏走,可是她确实又不能不承认,朝霞公主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若是和生母的第一次见面,就哭个天昏地暗,不论谁哭或是娘儿俩一起哭,徐若瑾都会觉得那实在是太难受,太让人觉得不舒服。 朝霞公主叹道:“可惜我这个做娘的,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徐若瑾又一次觉得自己是在被朝霞公主牵着节奏走,但还是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就算是再有疑惑,就算是朝霞公主做过再多的错事,彼此失散了二十年,临到见面的时候,连面都不给亲生母亲露一下,这种事情徐若瑾做不出来。 朝霞公主看着徐若瑾的容貌,好像也很吃惊,脸上的笑容竟然也停滞了一瞬,隔了许久才幽幽地道: “以前总听人说,你的相貌和我一模一样,就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我总在想,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母女,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今天才知道,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徐若瑾抿了下唇,未回答,而是反问:“有很多人对你说我的样子?说我在外面的事?” 朝霞公主微微点头道:“你在外面应该也研究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还有梁霄帮你调查和分析,以我女儿的智慧,今天我要是说没有人在外面替我通消息,替我办事,你信吗?” 徐若瑾沉默不语,半响才道:“你比我美,我学不来你那份超凡脱俗一般的气质。” “可我也没有你那份精明强干的味道,而且你还有点儿……一身正气的样子?咱们娘儿俩顶多算是平手,”朝霞公主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里泛起一丝苦涩之意,“只是你正年轻,我却是个老太婆了!” “你才不是老太婆,谁要是说你是个老太婆,那个人才真是瞎了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徐若瑾脱口而出。 难道说是因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非常漂亮并且容颜仍在的女人,只有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才终于肯承认自己老了? 朝霞公主又笑了,轻轻地道:“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虽然到了我这个年纪,笑会更加容易让人长皱纹,可是我还是想大笑一场。你的心里,说到底还是有我的。” 徐若瑾忍不住道:“那么你呢?二十年来你有没有惦记过我,有没有想过我?如果心里有我,为什么二十年来连找都没有找过我?就这么任凭我在那个偏僻的中林县自生自灭?” 徐若瑾这次来到这个皇家禁地,本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没想到第一句问出来的,竟仍然是这个问题。 是因为灵魂虽是穿越而来,但身子依旧是这个世界的那个“徐若瑾”,有时候血浓于水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微妙吗? 又或者是像梁霄说的那样,徐若瑾的内心深处,其实无比渴望着拥有一个母亲? 第1116章 世道 “我心里当然有你,不但有,而且很重!二十年来,我经常会惦记你,想起你。而你又怎知,我这些年来没有找过你?” 朝霞公主苦笑道,“只恨当初曹嬷嬷把你抱出了宫,却不该交给严景松。他只骗我说你早就夭折,我心中虽然不信,也曾遣人暗访,可是天下之大,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人来,又谈何容易!” 提起当年的严景松,朝霞公主一直古井不波的眼神里,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恨意。 徐若瑾为之默然,想想就算严弘文也是直到自己快出嫁之时,才渐渐从一些蛛丝马迹之间挖掘出了自己的身世,严景松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如实相告,朝霞公主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两人对视不语,还是朝霞公主率先打破了沉寂道:“在宫里站了一个上晌,想必也累了乏了,来娘这里饿了没有?先吃点东西?” 太后出殡大礼,却是风光大礼,但宫中的规矩也是足够多,这一上晌确是折腾得不善。 让朝霞公主这么一说,徐若瑾还真是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一桌好饭菜变魔术一样摆上了桌面,酒是灵阁的美酒,菜居然是佳鼎楼最好的席面,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再配上御膳房精制的甜点,一桌饭菜的丰盛,竟比郡主府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若瑾吃了几口,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里居然能有这些东西,看来你真的过得不错!” 朝霞公主道:“按说这些东西怕都是你常吃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京都之中还有什么更好的东西。做娘的总是希望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对不对?” 徐若瑾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不出那种只要放下,就一切都不是问题的话。 微一思忖,还是问出了最敏感的话题,也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朝霞公主似已料到她会询问,也并没有惊讶,只淡淡苦笑道:“当年的事情,传言中大部分都是真的,当年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很漂亮,也有很多人追求……” 朝霞公主所言,确实是和传言相差不多,当初的她年轻美丽,追求者众多。 她却只爱严景松一人,可是先帝虽然极度宠爱这位皇妹,却还是为了大魏的利益,要把她出嫁道异域的番邦去和亲。 两人你情我爱,终于私定了终身珠胎暗结。 严景松甚至还告诉她,只要她有了身孕,一关宠爱她的先帝最多也就是生一顿脾气责罚一番,最后还是会为了皇家的脸面,给她草草办一场婚礼嫁给严景松。 而朝霞公主毕竟乃是大魏的第一长公主,只要给严景松夫人一个平妻的名分,也不是不可以。 婚礼办得好不好,朝霞公主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想嫁给她心爱的男人,而不是作为一个利益的筹码被送到番邦外族。 严景松声称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事情私下告诉先帝,可事到临头又怂了胆子。朝霞公主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无奈之下只能找她在闺中最好的朋友,当时的皇后去想办法。 可谁知,皇后满口答应去想办法私下传消息给先帝,身边的太监却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一下子宫廷内外登时炸了锅。 太医前来验查,那位从不说谎的老太医吐露了实情,处死了隐瞒朝霞公主身孕的太医,也是沐阮的父亲,而那位说出实情的老太医,也正是徐若瑾的师父洪老大夫! 先帝盛怒之下一道圣旨将朝霞公主圈禁,更在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下密令杀掉了所有的知情人。 朝霞公主是用了早产药生下了孩子的,为了这件事她几乎拼了命,曹嬷嬷甘冒奇险将徐若瑾送出了宫,交到了严景松手上。 可怜朝霞公主事情败露,被各种逼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死死的咬紧了牙关不肯吐露。那胆小的严景松却只顾着撇清自己,不但没有站出来的胆子,更骗朝霞公主的人说徐若瑾已经夭折。 “后来……严景松对外号称中风了昏迷不醒,其实是你下的手?” 徐若瑾听到这里,已然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联想到严家爆出的严景松长期昏迷之事,登时便想到了朝霞公主身上。 “是又如何?”朝霞公主恨恨地道:“这等负心汉,杀他都算便宜了他,这是他犯下的错,他便该还!” 徐若瑾想了想道:“太后其实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又为什么要杀她?” 朝霞公主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坦然承认道:“你果然猜到了?到底是我的女儿!太后不但是我要杀的,而且是我亲自调的药,亲自动的手。” “为什么?” 朝霞公主愤然道:“当年我去求太后,事情我只告诉了她一个人,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后来是太后身边的太监泄露了风声,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会‘无意中’告诉了你身边的太监?那太监也是伺候她很久的,若无人授意,也敢出去乱嚼这种舌头?” 徐若瑾皱眉道:“是太后当年害你?她为什么害你?” 朝霞公主似是陷入了回忆,慢慢地道:“当年是不是她要害我,我不清楚。可是消息确是从她那里走漏了宫里无疑。当年她曾经对天发誓,除了找机会说给先帝,她绝不透露给他人,否则便不得好死!” 徐若瑾困惑道:“可是太后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为什么你拖到现在才动手?这么多年来,你在宫里明明可以找到很多下手机会的。” “杀太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你现在虽有了皇家郡主的名分,但是皇家真正的丑恶,你又知道多少?” 朝霞公主叹了口气道:“等了二十年才动手,是因为太后还不算皇室里最为造孽之人,我念了二十年的佛经,不是没有想过要宽恕她,一直到最后我还给她过机会,可是天道循环,最后她还是应在了自己的誓言上,没落个善终。” 徐若瑾道:“太后并非皇室里最为造孽之人,那皇室之中最造孽的是谁?是先帝?” 朝霞公主声音里透出着怨恨,神色间竟然透出了一丝狰狞的神色,一字一句地道: “最造孽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大魏国皇室,它本身就像一个怪胎,让人围着它转,围着人动心思,围着它产生各种各样罪恶的念头,最终造孽无数!” 第1117章 谋逆 这话一说,就连徐若瑾也忍不住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朝霞公主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整个皇室?”徐若瑾吃惊地道。 “对!整个皇室!”朝霞公主恨恨不已,“因为有大魏皇室的规矩脸面,我生了你便是罪,便是皇家之耻,便要圈禁,我们母女便要分离二十年,而当年迫我们母女分离的人,他们便没有罪?” 徐若瑾摇了摇头,淡淡的道:“可是当年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先帝……包括太后,他们都死了!当年和此事有关的人,后来也死得干干净净,难道这还不够?!” 朝霞公主的面色凄然,叹了口气道:“不幸生在帝王家!如果有选择,我宁肯不要生在皇室。圈禁二十年,母女分离二十年,换了你,你能放下?” 徐若瑾默然无语,面对朝霞公主,她说不出放下就可以解脱那种轻飘飘的话。二十年的圈禁,一句话就可以放下,说这种话的人讲起来容易,真放到他自己身上试试? 徐若瑾觉得自己的心有点乱了。 朝霞公主从座位上站起身,走过来轻轻拥住了徐若瑾,就在这一刹那间,徐若瑾竟仿佛觉得很温暖,和梁霄的怀抱不同,生母的怀抱,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再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总不能就这么让你一个人继续被圈禁在皇宫里。”徐若瑾也不知怎地,一句话冲口而出。 “出去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来,我不是没有从宫里逃走的机会,可是出去又能如何?”朝霞公主面色凄然,“事情毕竟是当年做下的,难道顶着个皇室之耻的名声过上后半辈子?” 徐若瑾竟无言以对。 就算出去了又如何? 顶着个皇室之耻的名声过上后半辈子,对于朝霞公主而言,不过是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痛快。 把当年的案子翻过来?但就如同朝霞公主所说,事情毕竟是当年做下的,翻案?如何翻?甚至就算是翻了案,又能如何? 在这个古代的世界里,人们依然会永远地把朝霞公主当做一个不守妇道的败徳女子。毕竟徐若瑾自己,就是最大的证据! “知道你的消息以后,娘也曾想过要不要出去的事。甚至我也想过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只要咱们娘俩能够在一起就好,起码不用这么没日没夜的想着惦记着。” 朝霞公主凄然一笑,眼圈已经红了,缓缓地道:“可是娘不能,就算娘什么都认命了,总不能让我的女儿也总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这小佛堂住了二十年,也早住惯了……” “不,不是这样的”徐若瑾打断了朝霞公主的话,咬着牙道,“一定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除非……”朝霞公主似是有什么想说,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除非什么?”徐若瑾急急地道。 “除非像我刚才所说,砸烂这整个皇室!” 朝霞公主缓缓地道:“只有打烂了这个皇室,由你和梁霄来做主,娘才能堂堂正正地和你活在阳光下,也再不会有人企图用你的私生女身份来做文章!” 徐若瑾仿佛被什么震到了一样,她一直在想怎么能让生母光明正大地走出这圈禁之地,却没想到朝霞公主这番话,已经是赤裸裸地在劝她谋反了! “可是……可是就算是砸碎了这个皇室,很多人还是会说……”徐若瑾低声的说着话,可这声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朝霞公主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徐若瑾那越来越低的话语,明明白白地道: “如果改朝换代,现在这个皇室就成了前朝,再有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说话,那就是心念前朝之罪!到时候天下悠悠之口,再说起来有罪的便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徐若瑾小声道:“这不过是官面上的说法罢了……” “史书上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什么出身低贱的人都有,然而正所谓英雄莫问出身!若是你和梁霄做了改朝换代之人,天下只会看到你们的光芒。” 朝霞公主冷笑道:“女儿你信不信,若真是改朝换代,民间很快就会有类似的戏文,比如某个女儿本是皇族血统,后来被昏君所害流落民间,长大后学得一身本领,辅佐英雄的夫君推翻了暴政,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徐若瑾直接愣住,她从没有想过这样一条路,但她不得不承认,朝霞公主说得很有道理。 这确是解决朝霞公主之事最踏实、最有效的一个法子! 半晌,徐若瑾才道:“我不想谋反,更不想去逼梁霄谋反!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我们……我们再想想,这件事情总是有法子解决的。” “我知道对你来讲有些太过突兀了,你知道娘有这个心愿就够了。”朝霞公主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轻轻地拥了拥徐若瑾,“若是你不想,娘也不逼你,就这么隔段时间来看看娘,娘也知足!” 徐若瑾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外面忽然进来了一个老尼姑,站在二人旁边低声道: “心清居士、郡主,宫门就要下钥匙了,是安排郡主在这里过夜,还是……” “我要回去!”徐若瑾不知如何,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念头,似是这小小的佛堂里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再留下去,便永远都离不开了一样。 “记得娘在这等你!”朝霞公主看了徐若瑾一眼,眼圈却忽然又红了。 扮作太监的司徒男,此刻已经在佛堂外面候命。 徐若瑾走了,朝霞公主轻轻擦了擦眼泪,又回到在佛像前轻轻敲起了木鱼。 负责送人的老尼姑半晌才回,站在朝霞公主边上恭声道:“瑜郡主已经出了宫门,要不要……” “什么也不要做,就这么让她慢慢地去想,自然有那些不安分的会跳出来搞些什么。我的女儿是聪明人,早晚会有想明白的这一天!” 朝霞公主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传我的话下去,谁敢在这段时间里乱说乱动,杀无赦!” 第1118章 心乱 徐若瑾离开皇宫的时候,第一次有一种没有办法的感觉。 很多谜团已经好像已经有了答案,太后的遗言也好像已经很清楚。 “那个朝霞公主,她是杀我之人,不能让她活着!” 这或许不会是太后弥留之际的原话,但徐若瑾明白,意思上应该一定是这个意思。 可是她却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知道了真相,却不能确定自己该怎么办。 朝霞公主心中对皇室有怨,甚至到了无比憎恨的地步,徐若瑾看得出来,可是她却不能说朝霞公主有错。 朝霞公主在试图以各种理由撺掇她和梁霄谋反,她也能明白,但她同样不能以什么忠君爱国那一套去反驳朝霞公主。 因为徐若瑾自己就没有身为臣子当为君尽忠之类的念头,骨子里作为另一个时空的人,诸如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的大道理,对她来讲都是狗屁。 但是徐若瑾无法容忍生母在宫中圈禁,也不可能去选择让朝霞公主背着皇室之耻的骂名在郡主府苟延残喘这条路。 难道,真的是按照朝霞公主所说,非要推翻皇室谋反,才能让这一切归于正常吗? 若要谋反,自己倒真是最好的选择,手握军权、名震天下、武士精锐,再加上灵阁的财力和遍布天下的渠道…… 徐若瑾摇了摇头,用力地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甩了出去,她承认朝霞公主说得有道理,可是隐隐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入宫之时,带着一肚子疑问而去,出来的时候疑问倒是有了答案,可是却心乱如麻。 好在徐若瑾并不是一个人。 从角门出宫没走几步,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低声地响起: “上车!” 徐若瑾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车厢,也一头钻进了梁霄那温暖而有力的怀抱里。 不用什么长篇大论,不用去说自己又知道了些什么消息,徐若瑾知道,虽然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梁霄站在武将的最前面去参加太后的出殡大礼,可是他一定在。 自己去见朝霞公主的时候,他一定就在现场,自己和朝霞公主说了什么,他一定都知道。 “你只需记得,若是事有万一,我必在你身边!” 这是乔装入宫之时他对她说的话,这是保护,是承诺,是她坚强而永远可以信赖的依靠。有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 “我好累……”徐若瑾就说了这么一句。 梁霄小心地把她抱在怀里,好像抱着一个娇嫩的婴儿一样,轻轻地在她耳边道:“乖,没多大事儿,我们回家!”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徐若瑾居然就这么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天边的月亮已经落了下去,星星已经有些暗淡,徐若瑾依旧躺在梁霄温暖而坚实的臂膀里,只不过已经回到了瑜郡主府的内院,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徐若瑾吃惊地道。 “那又怎么样?”梁霄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们自己的家,我们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睡懒觉,那也只是我们自己睡成了猪,谁都管不着!” “你说谁睡成了猪?”徐若瑾噗嗤一乐,小拳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捣了一拳,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只有梁霄能够让她这样。 梁霄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道:“想不想来一次改朝换代?要不咱们试试?” 这是惊天动地的大逆不道之言,可是在梁霄的口中,却好像是徐若瑾要什么玩具,他立刻就替她去取了来一样简单。 “不想!太累!还得冒着亡家舍业的风险。我们就现在这样,过得挺好!”徐若瑾摇了摇头。 “真的不想?”梁霄笑着道,“或许人们会尊称你为徐皇后,作为开国皇帝的正宫皇后,你会自称本宫,将来还很有可能会被史官们写入贤妃传里,成为后世楷模……” “还后世楷模呢,你在盼着我早死是不是?”徐若瑾翻了一个白眼儿过去,小眉头一皱道:“别说不正经的,说正事呢,我总觉得今天这见面……哪儿有些不对!” “你也觉出不对来了?”梁霄看看徐若瑾已经恢复了常态,也收敛了笑容。 徐若瑾点头道:“嗯,今天从进那佛堂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从头到尾,我一直在被人牵着走?” 梁霄叹了口气道:“岂止是被人牵着走,简直就是被人用迷魂汤迷了魂,而且直到刚刚才把魂找回来。” 徐若瑾的小嘴一扁:“说好了讲正事,你又来借机数落我?” 梁霄摇了摇头道:“不是数落你,你这个被人弄得迷迷糊糊样子,我才喜欢的。” “喜欢?干嘛喜欢我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徐若瑾作态又要用小拳头去捶梁霄的肩膀。 梁霄正色道:“我所爱的女人,便该如此。终于见到了二十年没见的亲生母亲,如果心态一点都不受影响,一点情绪都没有,那长得就不是人心,是个铁石心肠,这样的女人,我梁霄又怎么能看得上?” 徐若瑾心中微微一颤,迎面对上了梁霄的目光,却见他的目光清澈而温暖,也正目不转瞬的瞧着自己。 “所以说呢,你今天就算迷糊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梁霄慢慢地道,“更何况你这位生母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没在场中,只是听她这种种说法,都差点儿起了谋反的心。更何况她本是你骨肉至亲,你又是个重感情的人,若不迷糊才怪了。” 徐若瑾轻轻叹了口气,曾经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面对面的见朝霞公主,可真见了,那种渴望有个母亲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差点就完全冲垮了她的理智。 梁霄轻轻地道:“迷糊一次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事真正经历了一次,也就明白了。” 有些事真正经历了一次,也就明白了?徐若瑾慢慢咀嚼着梁霄的这句话,忽然间大声道: “我……我想明白哪里不对了!” 第1119章 破绽 朝霞公主所说的故事,确实很悲,也很能触动徐若瑾心中最柔软的那个部分,而且她也的确对徐若瑾颇有母女之情,有些东西,并不完全是表演的。 正是因为这样,她成功击穿了徐若瑾的心智,让徐若瑾心乱如麻。 而这种心智上的彻底被击穿,不但能够让一个人偏向决定某件事,也会让一个人的心灵遭受极大的冲击。 所以梁霄在见到徐若瑾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伸指在徐若瑾的脖颈某处轻轻一弹,身心俱疲的徐若瑾几乎是毫无感受地就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梁霄,徐若瑾也许会做出另外一种判断,也许会永远都看不出朝霞公主有什么破绽。 可就是因为多了这一指头,就差这莫名其妙睡过去的一夜,徐若瑾醒来之后,人却已经彻底的放松。 梁霄又笑了,虽然徐若瑾一直说他某个时候会笑得像条土狗,可是他不在乎,每当他这么笑的时候,其实是他很开心看到徐若瑾状态很好。 他喜欢徐若瑾和他打情骂俏,他也喜欢徐若瑾这种认真起来分析问题的样子。 他要让她做她自己,按她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而不是被任何人所左右! 梁霄已经决定把那轻弹一指埋在心里,一直不告诉她,就像很多他暗地里替她解决的事情一样。一直等到他们都老到走不动路的时候,才拿出来做回忆年轻时的谈资。 徐若瑾的状态确实很好。 “她心里确实是有我的,毕竟血浓于水,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无疑,可是她讲的故事,有问题!”徐若瑾托着小腮帮子,分析道。 “哦?”梁霄笑眯眯地道,“有什么问题?” 徐若瑾抿了下嘴,顿半晌才认真地道:“你发现没有,朝霞公主提到的二十年前之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没法验证的。” “哦?” 徐若瑾抓住的这个破绽让梁霄都有些意外,他确已看出朝霞公主所说之事有问题,但此刻顺着徐若瑾的思路往下想,又有所得,登时道: “不错,因为这个故事涉及到的所有人,除了你、我和曹嬷嬷之外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不是死了就是已经中风在床、人事不知,总之都已经无法开口!” 徐若瑾皱眉道:“曹嬷嬷是知情人,可她在夜微澜身边,总不能去绑了她来问个清楚,何况她对朝霞公主最为愚忠,不会告诉我们什么!就算说了什么,只怕也是朝霞公主准备好的说辞……” “那可不一定!” 梁霄轻轻地打断了徐若瑾的话头,一字一句地道: “第一,死人未必不会说话;第二,曹嬷嬷未必不说实话;第三,朝霞公主漏算了一个人。” “谁?朝霞公主漏算了谁?”徐若瑾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梁霄指了指窗外,淡淡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徐若瑾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澶州王?” 梁霄点了点头,澶州王本是前朝就已经颇具权势的实权王爷,是先帝的亲弟弟,把时间倒退二十年,他虽然尚未有后来如此之多的党羽,但已经开衙立府,拥有所谓的澶州王府了。 更关键的是,澶州王之后的所作所为,绝对证明了他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若朝霞公主案在当时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闹得沸沸扬扬,澶州王绝对不可能一点内情都不知道! 便在此时,突然腾的一声闷响远远传来,徐若瑾和梁霄虽然身在郡主府,却仍然能够感受到那远远传来的声音。 “是灵阁?”徐若瑾微微一惊。 “是澶州王府!”梁霄的耳朵显然更灵。 澶州王府,观景楼。 东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楚嫣儿心满意足地坐在观景楼上,看着下面街道上,刚刚那记巨大的号炮声所带来的反应。 这么大动静的号炮声,显然吵醒了在这条街道上的左邻右舍,很多人从家里走了出来,有赶着出来看出了什么事的,有一脸茫然的,当然也有大声咒骂的。 楚嫣儿一点儿都不在乎,在观景楼上,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灵阁里,一群群伙计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了身,一个个衣衫不整的样子。 “徐若瑾,不知道你此刻是不是在灵阁里呢?打扰了你的清梦没有?如果打扰到了你,我……我当然是很开心了!” 楚嫣儿自言自语了几句,想象着徐若瑾或许在灵阁,睡梦中被自己吵醒的样子,自我满足式的笑了。 烟玉在楚嫣儿后面静静地站着,垂手而立。 自从夜微澜严令不允许楚嫣儿去招惹徐若瑾,楚嫣儿早已憋得不耐,对于任何一个哪怕是想象打击徐若瑾的事情,都不放过。 起初,烟玉对于楚嫣儿这种私底下的表现还有些吃惊,甚至有些恐惧,可到最后,剩下的只有麻木。 可是楚嫣儿并不这么觉得,她心满意足地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灵阁,转身下了观景楼,却直奔澶州王的内室而去。 屋子里,澶州王正躺在他那张代表着亲王身份的四龙环纹床上。 床虽然大,澶州王却好像并不怎么舒服,他的眼圈发青,嘴唇发紫,脸上更是布着一层黑气。 眼看着楚嫣儿进来,他的喉咙里似是在嘶喊着什么,却只能发出呼呼的声音,连话都说不出来。 “嫣儿给王爷请安!” 楚嫣儿对着床上动弹不得的澶州王,姿态优雅地行了个福礼,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轻轻娇笑道: “希望王爷身体康健,多挺几天。您身子壮,千万不要在关键的时候咽了气,等到涪陵王认为您该闭眼的时候再闭眼,好不好?” 如果眼神能杀人,澶州王的眼神或许已经把楚嫣儿杀死了一万次。可是眼神杀不了人,楚嫣儿每次看到澶州王这种眼神的时候,却只有更加的兴奋和开心。 在澶州王府的正门口,下人们随着一声炮响,正在挂上两盏巨大的红灯笼,上面两个硕大的“喜”字,赫然醒目。 第1120章 急婚 澶州王府的小世子和姜婷玉的婚事来得很突兀,太后礼丧的大殡国葬刚过,转天就是澶州王府的婚事。 大年廿八,利求财、入宅、开业,却并不是一个适合办婚事的好日子。 但是澶州王府的婚事却办得很急,急到了一切从简,甚至都有些不符合姜家和澶州王府身份的地步。 比起前些日子灵阁重新开业时的盛况空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参加婚礼的宾客队伍更显得有些寒碜。 身为澶州王头号党羽的左相,这一次甚至并没有亲自上门,只是派人送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其余的小猫小狗三两只,来得尽是些低阶的小官,正一品的官儿没有一个亲身到来。 有人已经开始感叹,澶州王府当年何等威武霸气,声势遮天,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怎不叫人唏嘘不已? 尤其是在姜家长房的府邸里,姜婷玉的喜轿刚刚被送走,太阴县主一脸的不高兴,对于这场婚事的操办,她已经有了一种后悔的感觉。 “婷玉的婚事,居然能办得如此草草了事?皇上连个喜联和题字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加封和赏赐!之前你们不是说要办得妥当,要叫婷玉风风光光出门子的吗?连个吉利日子都不给选?” 太阴县主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以她的涵养,很少会有这么怒形于色的样子。 尤其想到刚才来接亲的场面,太阴县主就越发地觉得在这一次的婚事上,她被人结结实实地骗了。 之前楚嫣儿也好,姜中方也好,向她描绘的那些婚礼热闹的场景,一个也没有有出现。 姜婷玉手脚上被捆了手指头粗的生牛筋,被充作送亲人的一个姜家子弟背到轿子里的,宽大的喜袍和大红盖头掩盖了那双已经哭肿了的眼睛,她连嘴都是被麻核堵上了的。 可是这一次,一贯对太阴县主礼敬有加的姜中方,却再没有之前的客气,面无表情地道: “婷玉能够加入澶州王府,已经是她的福气。我这都是为了她好。整个大魏,谁能给她一份王府世子妃的婚事?澶州王府着急办婚事,也是因为澶州王急病,要冲喜,不必太过在意!” 太阴县主怒道:“可是哪里有婚礼办成这样的?婷玉可是我的外孙女,绑了新娘才能出嫁,这叫什么婚事……” “不闹成这样还能闹成那样?婷玉心里只有那个梁霄,就她这个骄纵的性子,换了和谁家结亲,她肯不折腾不闹?” 姜中方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怒意,“可是要去嫁梁霄,又怎么可能!” 这话一说,太阴县主登时为之默然。 姜婷玉无论相貌还是性格,是个什么水平什么名声她不是不清楚,好一点的朝廷权贵,根本都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可要是让姜婷玉嫁个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一贯溺宠姜婷玉母女的太阴县主又太不甘心! 至于她一心想嫁的梁霄,姜中方被梁霄打断了腿,双方早已没有结亲的可能,更别说如今梁霄的正妻徐若瑾,那是根本不可能让姜婷玉这种人进自家的门子。 一想到徐若瑾,太阴县主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同样是女人,自家这个外孙女和人家瑜郡主一比,真是天上地下,差了不知道多少个级数。 良久,太阴县主才迟疑着道:“可是澶州王府的事情,并不是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这次皇上并没有……” “太阴县主不必太过着急,澶州王和皇上之间有疙瘩,到底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弥补的。” 姜中方身边响起一个声音,轻轻打断了太阴县主的言语,竟是新晋的涪陵王夜微澜。 此刻,夜微澜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招牌式的完美笑容,他今天并没有穿王爷才能穿的五爪三龙袍,就这么一身便服站在了姜中方的身边。 可是那种感觉,却让人觉得他才是这一切的主宰。 太阴县主看着眼前的这位新晋的涪陵王,竟也有些踌躇。 最近京都里风头最劲的,除了以灵阁为代表的瑜郡主府和梁家,就是这位涪陵王! 越来越多的官员和权贵开始谈论他,他虽然住在外地亲王来京都安排的临时衙府之中,可是每天到他那里登门拜访的各色人等,比大魏国里任何一位王爷都多。 更重要的是,楚嫣儿不仅仅给姜家长房带来了姜婷玉和澶州王府的婚事,也穿针引线般地带来了这位涪陵王。 这段日子里夜微澜和姜中方来往甚密,而夜微澜每来一次,姜中方就如会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一次,平时说话的声音也好像越来越有底气。 就连太阴县主的女儿姜大夫人,如今在姜中方面前也有些不太敢说话的样子,只要姜中方对某事做了决定,根本没有人能够劝得了他什么。 太阴县主也不知道,女儿女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现在就连她,面对着并肩而站的夜微澜和姜中方,竟然也有一些畏惧。 不是那种面对未知的畏惧,而是一种面对权势与实力的畏惧。 “将来澶州王百年之后,婷玉便是个正牌子的王妃!”夜微澜嘴角依旧挂着那丝完美的微笑,淡淡地道: “听说澶州王如今病入膏肓,虽然娶世子妃冲喜或能顶的了一时,但毕竟人的寿数有限,婷玉的未来自然是会随小世子水涨船高的。接亲的队伍都已经走了,太阴县主又何必再做忧思呢?” 夜微澜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进了太阴县主的心里。 姜婷玉已经上了花轿,眼下已经是木已成舟,就算是她太阴县主对某些事再有不满,又能如何? 难道去拦了接亲的队伍说婚事不算数? 说姜婷玉不嫁进澶州王府? 这种事情太阴县主做不出来,她心里也清楚,姜中方和夜微澜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何况姜婷玉本来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若是再加上一个嫁过一次没嫁成的名声,便是以后想嫁个小门小户的,只怕都没人要了。 第1121章 快办 太阴县主望着姜中方和夜微澜,终于选择了沉默,她已经认命了。 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最早想象的不同,但那又能如何? 此刻的太阴县主只能望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心里盼望着她的外孙女姜婷玉能够在将来做个闲散王爷的王妃,平安渡过这一生罢了。 只可惜天下事,若是有个盼望就能实现,那又何苦来这么多纷争不休? 天色大亮,接亲的队伍已经把姜婷玉的喜轿抬到了澶州王府,鼓乐刺耳的响起,一样有鞭炮,一样有好热闹的京都百姓兴致勃勃地围观。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仓促和简化,除了最早那一声巨大的号炮声传了半个京都城,澶州王府并没有出彩的过程。 但是真的很快。 宾客们几乎是送上了喜礼,和负责招呼客人的楚嫣儿寒暄几句,再吃上几杯喜酒便提前告辞离去。 这等做派,要是放在当初澶州王府全盛之时,自然是谁都不敢的。 可是现在澶州王一系的局面远不比当初,许多宾客反而巴不得如此,太多人并不想显得自己与澶州王府的交情有多深厚。 有好奇心重的围观者见了,自然免不了多打听几句,也只是知听到了澶州王如今重病在身,办小世子婚事是为了冲喜,所以不宜太过折腾的消息。 楚嫣儿并不在乎这一切,无论是澶州王府的小世子还是姜婷玉,在她眼里不过是两枚筹码。 筹码只要听话,只要放在该放的位置上就可以。 他们只需要按照楚嫣儿的想法,完成他们该完成的使命,不需要有太多的喜怒哀乐。 姜婷玉是被两个健壮的仆妇从喜轿上扶下来的。 与其说是扶,倒不如说是挟裹更加合适。接下来就是进门子拜天地,夹着姜婷玉的两个仆妇都是老手,一人一下在姜婷玉的膝盖弯处隐蔽地磕了一下,姜婷玉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蒲团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唱礼官的声音四平八稳,喜娘们扶着或者说是按着姜婷玉行了拜天地的大礼,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成了。 没有人闹洞房,接下来的热闹无比庆祝和戏班子的连台大戏折腾通宵,刚刚过了晌午,整场婚事已经偃旗息鼓的基本完事了。 楚嫣儿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这场婚事虽然看上去很没那么风光,但这就是她要的。 快刀斩乱麻,过了今日,姜家的长房已经和澶州王府牢牢地绑在了一条船上,再也分不开。 当然,也就是绑在了夜微澜这条船上。 而自己不但攀上了夜微澜这棵大树,起点还很高。 澶州王府的残余势力和对姜家长房的控制,将不得不通过她来进行,而这只是开始。楚嫣儿很自信,以后她在夜微澜面前将越来越有分量。 当然还有些小小的麻烦要解决,不过这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 “徐若瑾……还有;梁霄表哥,你们有没有猜到这场婚事会这么快?这次我终于比你们快了一点点吧?” 楚嫣儿满意地笑着,她忽然觉得在这一刻,就连梁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已经成了夜微澜的人,无论从哪方面上来说。 而这个新任的涪陵王,似乎比梁霄……还要强? 徐若瑾当然猜到了澶州王府和姜家的婚事会推进的很快,无论是徐若瑾还是梁霄,都已经有了准备,也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夜微澜在后面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是偏偏无论太后之死,还是朝霞公主之事,都同样是徐若瑾和梁霄马上就要去处理的事情。偏偏这些事关徐若瑾身世之事,别人还很难代替他们做出什么临时的决断。 这一次,时间似乎并不在徐若瑾这边。 那一声巨大的号炮响动,自然早有负责监视的梁家护卫来报,是澶州王府与姜家的结亲之事已经开始。 报告流水价般地传到了徐若瑾的桌前。 “涪陵王夜微澜出现在姜家长房内。” “澶州王府的接亲队伍已经出了姜家。” “接亲队伍已经到了澶州王府,姜婷玉已经完成了拜堂大礼。” 徐若瑾皱着眉头看着这一份份地报告,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梁霄说得没错,朝霞公主的当年事,若是还有当事人知道,那必是澶州王无疑。而现在,他已经亲自赶去了澶州王府。 可徐若瑾担忧的不是这些事情,而是澶州王本身。 若是澶州王还行动如常的话,以他的刚愎自用,又怎么会同意夜微澜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安排了澶州王府小世子和姜婷玉这种婚事? 徐若瑾相信,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现在的澶州王,不是被软禁了,就是已经是丧失了行动的能力,总之是不能做主理事了。 那么今天这场婚礼,在澶州王府里真正主事的人……就只有楚嫣儿了! 现在的楚嫣儿,想必已经得到了夜微澜的助力,完全地控制了整个的澶州王府! “梁三,吩咐人去灵阁那边盯着,四爷他……可能需要接应!”徐若瑾忽然拍案而起,大声说道。 梁三当即领命,向徐若瑾躬身微行一礼,随即便领命而去。 而此时此刻,楚嫣儿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带着两个老妪,迈步走入了原本应该属于新郎新娘的大婚洞房。 澶州王府的小世子畏畏缩缩地躲在了墙角,一脸恐惧地看着连招呼都不打就走近了屋内的楚嫣儿,甚至身子都有点微微地发颤。 对于这个畏畏缩缩的小世子,楚嫣儿根本连理都懒得理他,这个孩子早就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她关注的是如今坐在婚床上的姜婷玉。 大红的盖头早已经落在了床下,却无人去捡,姜婷玉斜坐在婚床上,拼命的挣扎着。 头顶的凤冠早就被她甩掉,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脸上,只是身上被绑口中也塞着麻核,任凭她怎么挣扎扭动也只是徒劳,反倒是那张本就算是丑女的脸,此刻显得更加地缺乏姿色。 楚嫣儿微微一笑,下令道:“让她透透气说说话儿,一直把新娘子的嘴堵着,终究不叫个事儿!” 第1122章 屈服 “放开我!我不嫁,我不嫁!我不要嫁进澶州王府,我这辈子只想嫁给梁霄!我不同意这桩婚事,我要回去……” 几乎在口中麻核被取出的一瞬间,姜婷玉就已经叫了起来,叫得几乎不像是个新嫁过来的王府世子妃,而是一个完全没有教养,没有礼数的山野村姑。 她粗哑的声音弥漫了整个新房。 楚嫣儿叹了口气道:“你这大小姐脾气还真是名不虚传,可这是明媒正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俱在,天地也拜过了,你现在已经是澶州王府的人,别再老想着什么嫁不嫁的了” 姜婷玉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好,天地已经拜了,那我现在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妃了,你快点放开我?” 楚嫣儿点点头道:“好,放开她!” 绑在身上的生牛筋被两个喜娘解开,姜婷玉几乎是一下子就朝着楚嫣儿扑了上来,口中发疯一样的大叫着: “都是你这个贱女人搞的鬼,都是你在害我……” 姜婷玉歇斯底里的就扑了上去,她心中对于这个女人已经恨之入骨,若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嫁到澶州王府?怎么可能嫁给那么一个年纪幼小的窝囊废? 姜婷玉的手奔着楚嫣儿的脸便抓去,她生性本就是乖张暴戾,这一出手,首先就要先弄残了楚嫣儿这张貌美如花的脸。 可是站在楚嫣儿身后的一个老妪,不知道怎么就转了出来,伸手随意的轻轻一格,姜婷玉的一招就落了空。紧接着,一只拳头挥出,精准而沉重地打在了姜婷玉的肚子上。 姜婷玉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痛苦让她蜷缩了起来,不停地咳嗽着,甚至连眼泪和鼻涕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姜婷玉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咳嗽着说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才是正牌子的世子妃……我要……我要见王爷!” 楚嫣儿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之色,淡淡地道:“这时候会说自己是世子妃了?不是想宁死不嫁的吗?想见王爷?好啊,嫁过来既是冲喜,我又怎么能不让你见到王爷?” 姜婷玉一怔,楚嫣儿吩咐身边的人道:“把她揪起来,咱们这就去给王爷请安!” 姜婷玉果然见到了澶州王,可是等真见到澶州王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窖,冷得都有点哆嗦。 曾经威武霸气的澶州王,此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上黑气密布,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行尸走肉好歹还会站着会走起来。 而澶州王除了还在喘气,整个人和一具尸体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姜婷玉惊得浑身直打哆嗦,颤抖着道:“这……你们把王爷变成了这个样子?” 楚嫣儿淡淡地道:“不是我们把王爷变成了这个样子,是王爷应该变成这个样子。若王爷没有这么‘病重’,你怎么能嫁到澶州王府上来冲喜?皇上那边又怎么能对澶州王府放下戒心?” 姜婷玉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朝堂上的事情她不过是似懂非懂,而此刻澶州王的样子,已经足够让她的心中只想着快点离开澶州王府。 在她的眼里,这里甚至比阴曹地府更让她觉得恐惧,眼前的楚嫣儿虽然笑语盈盈,却让她觉得比戏文中唱到的那些厉鬼还可怕。 好在她是新娘子,过几天还要回门的。 姜婷玉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回到娘家,那是死都不会再来到这里的。只要能够让她逃掉,不管担个什么名声都可以,哪怕是一辈子嫁不出去都没关系。 楚嫣儿忽然笑眯眯地对着她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见王爷?” 姜婷玉恐惧地摇了摇头,一点儿话都不敢说,生怕楚嫣儿看穿了自己想借着回门逃离澶州王府的心思。 楚嫣儿叹了口气道:“怎么说,你现在也已经是澶州王府的儿媳妇,是世子妃,总该让你来送王爷最后一程的。” 说着,楚嫣儿从旁边那个老妪手里接过了两片浸湿了桑皮纸,微笑着对姜婷玉道: “来,也别说你没进过孝,多少总得让你伺候一次王爷。这两张桑皮纸可拿仔细了,你去!把它们贴在王爷的口鼻之处。” “这……你这是谋杀王爷,我不……”姜婷玉恐惧地大叫着。 楚嫣儿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仅仅地盯着姜婷玉,面若寒霜地吐出了三个字: “给我打!” 站在楚嫣儿身后的两个老妪走了过来,拳脚狠狠地落在了姜婷玉的身上,尤其是那些最容易觉得痛苦的部分。 楚嫣儿慢慢地道:“给你一次伺候王爷的机会,你却不肯尽孝,这可不是做儿媳妇的样子。今儿就教教你什么叫做澶州王府的规矩,第一条,在府里,我说的事情,所有人都要照做!” “我宁死也不会听你的,你这是让我杀人!” “只要你不怕死,那就硬气着,终归我明日告诉太阴县主和姜大老爷,说你宁死不肯答应嫁给小世子,气死了王爷,还自尽跳井,也没有人会不信。” 楚嫣儿自说自话,哈哈癫狂的笑了起来,“我会先把你扒个精光,毁了你的脸才扔下井,再抓上点儿蛇鼠给你做伴,恐怕捞上来,也面目全非、四肢无存,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打了,我贴!我贴!” 姜婷玉从小身骄肉贵,更是只知任性放纵,哪里挨过这样的手段。 外加楚嫣儿这一通恐吓,姜婷玉内心的恐惧已经让她彻底的精神崩溃,求饶了…… 楚嫣儿满脸嘲讽的喊了一声停,两个老妪这才停了手。 姜婷玉早已哭花了脸,颤抖着接过那两片桑皮纸,到底还是贴在了澶州王的口鼻之处。 “贴好点,贴细心点,若是我发现你贴的漏了气,说不定心情一不好,就会让你也像王爷这样只会喘气地躺着。” 楚嫣儿冷冷地说着话,姜婷玉哭着,颤抖着,到底把那桑皮纸贴的严严实实,封在了澶州王的口鼻上。 澶州王的眼睛骤然睁大,嘴巴居然有了蠕动,似是在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想吸进一点可怜的空气来。 他的肌肉已经绷紧,甚至身体逆着腰部的关节向上绷起,把胸口高高地挺起,形成了一个非常古怪,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非常别扭难受的姿势。 可这最后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澶州王拼命地向上挺着身子,但力气却似一点点的消失,终于扑的一声闷响,无力地摔落在他那张的五爪三龙床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第1123章 数说 楚嫣儿的耐心很好,她甚至又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一直到澶州王的脸都已经变了颜色时候,才过去翻了翻他的眼皮,又从头上拔下一根锋利的金簪,嗤的一声刺在了澶州王的身上。 一点肌肉的抖动都没有,澶州王显然已经是死得僵了。 楚嫣儿这才回过头,对着姜婷玉拍着手笑道: “好了,王爷归天,是你亲手伺候的,你总算是尽孝了一回,对不对?” 姜婷玉已经傻在了那里,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剩下浑身上下一种不规则的颤抖,配合着刚才被两个老妪打得青肿流血的脸,说不出的怪异。 楚嫣儿这才悠悠地道:“故事似乎应该这样的,王爷忽然在你们的新婚夜暴病而死,冲喜不成,咱们全家不得不守孝,人死为大,你新婚的回门也只能夺夺情,往后延延了。” 说着,楚嫣儿指了指身边的两名老妪,慢慢地道:“二位妈妈的身手你见过了,不管吃饭如厕还是你和世子敦伦,她们都会随身伺候,敢耍花样,后半辈子就只能不言不动的躺着!” 姜婷玉猛地瘫软在了地上,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绝望。 原来一个人最惨的事情不是死,而是想死都死不掉?想想澶州王之前活死人一样的惨状,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哆嗦。 楚嫣儿摇了摇头,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姜婷玉颤抖的后背,叹道: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只要你好好地按照我的话做,很快就会真的变成澶州王府的人的。如果是这样,早点让你去回门看看娘家人,又有什么不行?” 姜婷玉茫然地点了点头,楚嫣儿微微一笑道:“来人,送世子妃去和小世子洞房!” 两个老妪带着姜婷玉进了洞房,这一次却不是被挟裹,而是由着她自己浑浑噩噩一般地走了进去。 “记得啊,王爷是你亲手伺候的呦!”这是楚嫣儿最后告诉姜婷玉的话。 “愿世子和世子妃早生贵子,夫妻美满。”洞房里,两个作为伺候妈妈的老妪,还在对姜婷玉和小世子说着吉祥话,只是声音却是那样的冰冷。 楚嫣儿对于自己的手段非常满意,区区一个姜婷玉,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拾了下来,顺便还饶上了已经是掌中之物的澶州王爷。 每当回想起澶州王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楚嫣儿就觉得恶心。只是今晚虽然除掉了府内的最后一块绊脚石,她却还觉得不够。 “想起来我还真该感谢徐若瑾,当初灵阁开业之时,若不是她一杯千金酒放醉了澶州王,我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能给他灌药,我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掌握整个澶州王府呢?” 外面的天气很凉,但是星星很亮,是个晴朗的夜。 楚嫣儿就这样对着空无一人空气大声地说着话。 烟玉跟在她的后面,觉得自家主子又在发疯了,似乎是不论徐若瑾在与不在,楚嫣儿总会把她的影子放在自己身边。 当然,还有梁霄,这两个人楚嫣儿经常会自顾自地提起。 不过这一次,烟玉却是想错了,这一次楚嫣儿不但没有自顾自地只是在心中勾勒了一个徐若瑾的虚影,而且相反的是,她很清醒,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徐若瑾那个女人啊,真的是配不上你的,区区一个灵阁开业,能够值多少钱?为了这么点酒铺子,就让我重新夺回了澶州王府,真是愚蠢。表哥,你说是不是呢?” 楚嫣儿继续对着空无一人的夜空中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很大,大得只要在澶州王的书房院子里,不管是躲在屋檐上还是草丛里都能听见。 她当然知道灵阁值很多钱,也知道现在的灵阁,价值甚至远远比一个澶州王府要大得多,可是她在有意地贬低着灵阁,进而贬低着徐若瑾。 因为她知道,以梁霄的性格,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如此说徐若瑾,即便明知这是激将法也不行。 在之前楚嫣儿和夜微澜的商议中,两人都清楚地想到了一件事,只要他们提前把澶州王府和姜家的婚事提前办了,一定会引起徐若瑾和梁霄的关注,梁霄有很大的可能,会亲自前来探查。 楚嫣儿更是坚定的认为,梁霄一定会想到此刻澶州王已经不能理事,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这个澶州王府的实际掌控者身上。 之所以要在今晚杀澶州王,其中一大目的就是要引梁霄道这个院子里,来探查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而在这个院子周围,早就准备了无数张大网,数十种机关,七八种药性不同的烈性迷香,近百个潜伏着的弓箭手,甚至连撒石灰这种只有下五门小贼才会用的下三滥招数,都已经准备上了。 当然,还有大批的高手护卫,其中有从夜微澜处借调来的,也有澶州王府最后压箱底的力量。 正是因为楚嫣儿对梁霄的武功知道得太清楚,所以她也知道,梁霄毕竟是人不是神。 这样的配置来对付一个人,足够了。 楚嫣儿甚至很有信心,只要梁霄出现在这个院子里,她就绝对有把握将梁霄生擒。 若是梁霄落在了自己手里,似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呢!楚嫣儿嘴角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静静地等待着。 她相信,像自己刚才那样数说徐若瑾,梁霄一定会出来的。 可是漆黑一团的空气里,并没有出现梁霄的身影,有的,反倒是急匆匆赶来的王府下人。 “主子,出事了,咱们府里的秘档室被盗。”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人匆匆赶来。 “丢了什么东西?”楚嫣儿皱着眉头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生怕中了梁霄的调虎离山之计。 “全丢了!”侍卫首领的脸色难看得像个苦瓜。 “全丢了?”楚嫣儿大惊失色,那可是整整一秘档室的东西,能全丢了? “真的是……全丢了!”侍卫首领有点迟疑,但非常肯定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楚嫣儿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对着空气数说徐若瑾的样子,才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第1124章 秘档 在距离澶州王府外大概两条街的距离,一群梁家护卫正身穿夜行衣,悄然无息地奔走着。 他们沉默着,保持着安静,却越过一个个屋檐,翻过一处处墙头。 虽然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两个大包袱,身上还背着一堆东西,却丝毫无碍他们的灵巧,减慢不了他们的速度。 这些人没有选择就在澶州王府对面的灵阁,因为他们知道,此刻定然有一大群人在紧紧地盯着灵阁,这么多夜行人带着这么多累累赘赘的物事,即便精锐如梁家护卫,也难保不被发现。 所以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一直到距离澶州王府很远的地方才停下。 在这里一队马车正在等候着他们。 护卫们身上的物事,被装进了马车上一个个空着的货筐,然后迅速有人向上倾倒了粮食、药材、麦糠…… 明天一早,这队马车会非常正常地进入灵阁,就像是每天都有很多用来酿酒的材料被运进灵阁一样。 这群夜行人里,领头的正是梁霄,此刻他身穿一袭黑色的夜行衣,站在黑夜里,就好像和那漆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有两只眼睛还在闪闪发亮。 “你们怎么来了?”一切办妥,梁霄才轻声的问道。 “是郡主突然吩咐,说四爷您可能需要接应,我才安排了郡主府和灵阁的兄弟们做这趟接应。” 梁三越众而出,压低了声音回答。 他扫了一眼那一辆辆装“货”的马车,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像来得正是时候?咱们好像收获不小?” “怎么连你都学会这么多嘴多舌了?这是在京都过得太舒服了吧,要不要去找个苦寒之地出两趟苦活累活?” 听到梁霄低声的训斥了一声,梁三登时不敢再多话,只是他分明看到,就算是以梁霄这般沉稳的人,偶尔眼光一扫那一辆辆货车的时候,眼神中也会流露出一丝兴奋。 这是一个完整的秘档室,澶州王府的秘档室! 澶州王多年来辛辛苦苦,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搜集的各种情报全在这里,梁三敢打赌,很多事情连皇宫大内都找不到的,这里却未必没有记载。 更别说有了这些东西在手,对梁家的情报工作肯定是一个极大的补充,尤其在灵阁正在开遍天下的时候,这东西简直太有用了。 而澶州王府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也将在这些秘档卷宗被研究后无所遁形。 现在的澶州王府,就好像是被扒光了任由人看的小姑娘,嗯,而且是被很多人看…… 梁三的脑子里还在想象着,甚至有点出神,忽然听到一声咳嗽。这咳嗽声自然是梁霄发出的,梁三赶紧退到了一边,垂手而立。 “这个笨女人,我亲自出马,哪里用得着她做什么接应……罢了,这次也算她歪打正着!” 梁霄似是在低声的自言自语,但脸上却透出了一种古怪的微笑,随手一挥,对着梁家护卫低声道:“留一部分人盯住车队,剩下的人,咱们回府!” 梁家护卫的动作干净利索,众人低低应了一声喏,转瞬间就按照不同的路线,分批消失在了黑夜里。 梁霄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徐若瑾居然还没睡,正点着一盏灯,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接应?”进了门,梁霄给了徐若瑾一个轻轻地拥抱。 徐若瑾忽闪着大眼睛道:“我只是觉得,楚嫣儿和夜微澜他们,也会算到咱们一定会去的,一定安排了什么对付你,说不定里面有圈套,多派些人去接应你,终究……终究总是好的。” “笑话,我当然知道他们有圈套,可是你男人也看穿了他们的圈套,正好你派来接应的人手也被我发现了,所以顺便就变了变法子,做了另外一件事。” 梁霄点点头回答道。澶州王府的情报系统之发达,早在其全盛时期便已名闻天下。 而那间秘档室,即便是当初的梁大将军,都会很有些眼红。 可是徐若瑾却似乎对这一切不是那么在意,她一直认为梁霄一定会妥善的安排好所有事,所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嘟囔道:“能帮上你就好,能帮上你就好……” 梁霄一时间有些无语,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若瑾,她究竟是在京都的这些日子里成长了,学会了调兵遣将,还是就单凭着直觉或者运气好? 不过梁霄忽然笑了,是哪一种有什么区别?她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全身心爱着的女人,这还不够吗? 徐若瑾看着梁霄又露出了那种笑容,很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她又觉得梁霄的这种笑真的十分奸诈…… 不管他了,这家伙对自己这么笑的时候,通常都是碰见了什么好事,要不就是占了什么便宜。 徐若瑾定了定神,对着梁霄问道:“今儿晚上去澶州王府,情况怎么样?” “不好,非常不好!”梁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摇头道,“楚嫣儿杀了澶州王,还是逼姜婷玉下的手。” 徐若瑾“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楚嫣儿杀了澶州王,这对于徐若瑾来说,确实是个让她吃惊的消息,也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楚嫣儿会这么做,其实细想起来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她会逼着姜婷玉下手,这实在是太让人惊骇了! 这个女人,她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她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善意留存吗? 徐若瑾抬头看了看梁霄,像是有些困惑,似是在问他为什么没有留下来澶州王的命。 梁霄摇头道:“我在楚嫣儿杀澶州王之前就找到了他,可是他已经被下了药全身麻痹,更被人割了舌头挑断了手脚筋,口不能说、手不能写,就算留下他的命,也没法告诉我们什么。” 徐若瑾脸上微微变色,显然是想象澶州王的惨状,颇有不忍之感。 可是澶州王一死,知道当年朝霞公主之事的亲历者,就又少了一个,二十年前那场扑朔迷离的大案,又没了一个人证。 梁霄慢慢地道:“不过我弄回了一些东西,说不定比澶州王的回忆更加牢靠,也更加可信,你要不要看一看?” 第1125章 信任 “这么多?” 灵阁的密室之中,当徐若瑾看到堆积如山的卷宗秘档之时,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梁霄叹了口气道:“这是澶州王二十多年的心血,当年他自己便是靠经营情报起家,昔日澶州王府全盛之时,素来有‘王府秘档甲天下’之称,又怎么能少的了?” 徐若瑾点点头,随手拿起其中一份卷宗,上面写着“前御史邓振鸿之卷”,显得非常厚实。 翻开来看,只见对这个叫做邓振鸿的前御史记录极为清晰,从成长背景到门生故吏,从子女家人到财产分布,甚至已经精确到了他在哪一天点了哪个姨太太房里的灯。 至于这个前御史经手过什么案子,参过什么人更加不用提,尤其是他在何年何月收受了什么人的贿赂,家中子弟又是如何借了他的势抢占了某处的良田等等,更调查得尤为详细。 “澶州王就是借着这些东西,后来逐渐控制了百官?”徐若瑾翻看几页,已经是心中明白,光凭这份卷宗上所记录的东西,已经足够这个姓邓的前御史罢官抄家,流放三千里了。 “也是也不是,澶州王的派系发展到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只有一种手段,但这些东西肯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梁霄又扫了一眼这许多卷宗,苦笑道:“我现在真正头疼的,不是这些卷宗太少,而是这些卷宗太多了,要想查找出那些我们需要的东西,谈何容易。” 徐若瑾看着这几十大包的东西,也是有些头大,这可不像另外一个时空,有什么快速搜索之类的东西,只能以人力一份份卷宗地翻看了。 “那也得找,总不能空有宝山,没法子用!”徐若瑾咬了咬嘴唇,依旧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当然要找,可你不妨先看看这个。我在扫荡澶州王府的秘档室之前,先把一些马上就能用的挑了出来。” 梁霄从怀里拿出来薄薄的两份册子,徐若瑾接过来一看,只见其中一册上写着“瑜郡主徐若瑾之卷”,另一份写着“朝霞公主夜凌芸之卷”。 徐若瑾点了点头,待要翻开册子,却忽然想起一事,对着梁霄似笑非笑地道:“这澶州王府的秘档里,是不是也有你的?” 梁霄傲然道:“你男人这等人物,自然是澶州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的案卷之多,已经够得上独成一系。” 徐若瑾伸手道:“拿来?” 梁霄道:“你想看?” 徐若瑾嫣然一笑道:“你怕我看?” 梁霄叹了口气道:“我怕你看了害怕。” 说着,梁霄似是变魔术一样地拿出了一个小包裹,伸手一解,十几套案卷已经呈现在了徐若瑾的面前。 从小到大,从武功到做事风格,从家庭关系到朋友渠道,关于梁霄的卷宗可谓洋洋洒洒,每一本案卷光是名称,就足以看出分类有多细,也足以看出澶州王府对梁霄有多么的重视。 不问可知,这些卷宗里面,对梁霄的前半生只怕是记载得详细无比,有多少事是连徐若瑾都不知道的,恐怕也是枚不胜举。 只是徐若瑾连看都没有看,反而是左顾右盼地,似是在这灵阁的密室房中寻找些什么,忽然奔房角就去,待到她转身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是端了一个火盆。 梁霄奇道:“我的卷宗……你这是不准备看?” 徐若瑾道:“你既然敢给我看,就是说明你之前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敢和我说的,既是如此,我又何苦在你的过往中自寻烦恼?我所嫁的梁霄,就是我认识以后的梁霄。这又有何不可?” 说着,徐若瑾已经把梁霄卷宗中的几本册子扔到了火盆里,悠悠地道: “不过我男人的过去呢,还是不要有太多人知道的好,今日我帮你把这些劳什子焚了,既省的有人惦记,也省的我自己惦记!” 梁霄静静地注视着徐若瑾,“有你,此生足矣!” 很多男人未必没有过去,可是他的女人能不能放下他的过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多夫妻间的自寻烦恼,往往就由此而来。 如果站在女人的角度,一个女人所爱的这个男人,其实是和她相遇以后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之前怎么样,遇上过谁甚至和谁在一起过,一点儿都不重要。 这个道理其实很多女人也不是不懂,可是真能做到连问都不想问的,连丈夫的过去都整个摆在面前都不去翻看的,又有几人? 当然,这也要她的男人有足够的自信,敢于把自己过往的一切,都呈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男人又有多少? 信任,这是一个多么可贵的东西,也许是人世间最宝贵的。 密室中的一把火,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密室,也让这寒冬里的徐若瑾和梁霄之间,暖意又多了一层。 只是有些人,心里却未必那么暖,更未必有那么多信任。 澶州王府,秘档室。 一片狼藉的秘档室里,楚嫣儿看着那些空空如也的秘档架子,脸色阴沉的像块黑锅底。 连夜赶来的夜微澜站在她的对面,嘴角依旧带着那一丝迷人的笑容,只是眼睛里的冷意,已经让他的笑容看上去不是那么完美。 “澶州王府,秘档甲于天下,就连本王也是早闻其名,仰慕不已。早想来这里见识见识,可是今天来这里,却是只看到一堆空架子?”夜微澜环视了一圈屋内,叹了一口气。 楚嫣儿素来灵巧善辩,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才道:“这确是我判断错误,当时光想着以澶州王之死来设计围捕梁霄,却忽略了此地。” “围捕梁霄,好一个围捕梁霄!” 夜微澜抚掌大笑,可惜却笑的带着审度、带着愤怒和压抑的不满,看着楚嫣儿笑道:“我同意你围捕梁霄,是信任你对于梁霄的了解,可是你真的确定,这件事情真是你忽略了此地,而不是你刻意把事情栽赃到了梁霄身上,不想把这间秘档室交给本王?” 第1126章 警告 夜微澜的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可是楚嫣儿的脸色已经变了,夜微澜的怀疑让她从后脖颈发凉。 那是一股慑人的威胁,让她不含颤粟! “王爷,嫣儿绝无此意,澶州王府的秘档记录,本就是要献给王爷的!只是之前这秘档室全是澶州王的亲信在管,我也是刚刚把它拿到手里,只恨立足未稳却被梁霄所乘。” “哦?”夜微澜微笑道:“梁霄好大的本事,可是这秘档室里如此众多的秘档,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又怎么搬得完?” 楚嫣儿咬着嘴唇道:“或许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梁家护卫!” 夜微澜心中一动,梁家护卫之精锐,在灵阁开业之时他也曾经亲眼目睹,若说梁霄能够在澶州王府隐藏身迹来去自如,他当然相信,可若说一群梁家护卫都有这个本事,那真是…… 那真是太可怕了! 对于要打交道的人,夜微澜自认为永远不会低估对方,尤其是像梁霄这种强力之人。 可如果澶州王府秘档室被搬空这件事真如楚嫣儿所说,夜微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梁霄。 梁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良久,夜微澜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该庆幸,你定下的那个围捕梁霄的计划,并没有真得到实施,以他的本事,就算在你的陷阱里被困,发个向对面灵阁求援的消息还是有可能的。” 楚嫣儿骤然色变,昨天她确是布下了圈套,可幸亏是梁霄来了这秘档室,若真是梁霄中了埋伏,那反而不是梁霄的麻烦,而是她的灾难。 几十个梁家护卫大闹澶州王府……这种状况,楚嫣儿都有些不敢想。 “你太过在意梁霄了,反而忽略了太多你真正该关注的事情!”夜微澜似是已经找到了症结的所在,冷冷地看着楚嫣儿道: “论文韬武略,你比不上梁霄,甚至比不上瑜郡主。似昨夜那种围捕梁霄的局,以后不要再做了。弄些阴谋手段,你够狠,也够毒,但你始终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这就是你的命门!” 顿了一顿,夜微澜又道:“这一次秘档遭窃,我就姑且相信是梁霄所为,这段时间你就在府里不要乱动,先把姜家好好地黏住,再好好回忆下秘档里有什么记载对本王有用,可别说这些秘档你没看过!” “这……嫣儿遵命!但凭王爷吩咐!” 楚嫣儿脸色平静,心里却是既委屈,又不服气。 夜微澜明显对秘档失窃一事有了疑心,这让她感到委屈。 而说她不如梁霄也就罢了,说她比不过徐若瑾,这恰恰是楚嫣儿最不能够接受、也是最不服气的事情。 夜微澜自然能够看出她的不服气,轻抚着她耳鬓的发丝,淡笑着道:“怎么?不服气?委屈了?” 楚嫣儿轻咬下嘴唇,柔声道:“嫣儿不敢。” “不要任性,特别是女人,更不能任性。”夜微澜虽柔声细语,楚嫣儿却明白这是他压抑的愤怒。 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让自己在夜微澜的眼中有半分的轻视,猛的抬头看向他,朱唇轻动,便缓缓的点了下头,“嫣儿一切都听王爷的……” 温婉柔声,似带着刻意的诱惑勾引。 夜微澜对她的小伎俩表示满意,“我等着你能够回禀给本王的那些秘档内容,但不要让我等太久,本王的耐心并没有那么好。” 楚嫣儿特意的往夜微澜的身前靠了靠,“一定会尽快给王爷的,您……今晚还走么?” 她的邀请,让夜微澜伸手轻轻抬起她柔润的下颚,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任何亲吻爱欲,只淡笑了下便松开了手,脸色绷紧一刻瞬间变冷,可惜却一字未说,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澶州王府。 楚嫣儿僵在原地许久,直至看着夜微澜离去,她的心瞬间冰冷无比。 抬头看看皎洁的月,四处看看熟悉又陌生之地,不是大年么?为何过的如同九渊地狱,让她有几分不敢认了呢? “徐若瑾,我不信你的命就那么的硬……” 楚嫣儿许久冒出这么一句,“我早晚有一日让你死,你一定会死!” 夜微澜匆匆离开澶州王府,从后花园的角门而出。 尽管他已经完全的控制住澶州王府,可在京都城中,他还是刻意的低调,因为这里还不完全的属于他,高坐龙位上的那一个人,还有杀死他的能力。 王老太监待夜微澜上了马车,便亲自驾马离去,可嘴上却没停了对夜微澜的唠叨: “王爷莫怪老奴多嘴,这女人绝对靠不住,她的心里还是梁左都督的位置更重,对您只有攀附,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王爷您得多多留意。”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夜微澜对楚嫣儿并没有太上心,他想的只有梁霄实力的后怕。 无论楚嫣儿所说是真是假,梁霄能够将澶州王府秘库一扫而空,这都不得不让夜微澜心中更为警惕。 尽管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其实他的敌人并不是夜微言那高坐龙椅上的堂兄,他的敌人乃是自己的这位小舅子梁霄! “明日一早您亲自到澶州王府来取楚嫣儿写出的秘档。”夜微澜觉得自己的动作必须加快速度,此时根本容不得他再慢,否则很有可能功亏一篑,一败涂地! 想到自己的那位堂兄,夜微澜不得不感叹,他凭什么如此命好,能够得到梁霄的辅佐? 这绝对不是天意。 不等夜微澜撂下这个念头,突然马屁嘶鸣,在大街上狂奔,冲着尽头的那一堵墙直撞而去! 王老太监也是一惊,强行将突然疯癫的马匹拽住,却也连连拖了他十几米远,马车未能停稳,朝左右两侧来回摇摆,夜微澜当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马车歪歪扭扭终究侧翻,碎了个七零八落,让周围的住户都不免从睡梦中醒来,探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微澜掸掸身上沾着的灰土,还未等他发火到底发生了何事,角落中的一道充满磁性的警告声响起: “大年夜不要四处乱走,晚跳下马车一步,或许就摔个四肢残缺,我三姐还不想做个残废王爷的王妃。” 夜微澜一怔,是梁霄? 第1127章 出息 腊月二十九的夜晚并没有如寻常那般宁静。 明日便是除夕,人们辛劳一年,也乐得这几天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多多游玩几日。 所以当人们看到街道上的马车突然出事,再看到梁霄出现时,惊愕之后便迅速奔走。 他们可不想因为满足一时的好奇,被愤怒的梁左都督沾上一身的血。 白天他在灵阁出现也就罢了,此时三更半夜的出现,外加马匹嘶鸣翻车,这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即便是好事也与他们无关,所以快些的回家是最好的选择,若真有心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明日再打听打听就是了。 反正梁左都督与瑜郡主也是京都茶楼酒肆的红人,几乎每天都有关于二人的传说上演。 夜微澜看到是梁霄时,仍旧露出了那一副挂于脸上的招牌微笑,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却夹杂着谈判的味道。 “好歹你我也沾了亲,就这么盼着我死?” 梁霄逐渐走到他的面前,“没人愿意盼着你死,除非是你找死。” “你就这么确信无人盼着我死?”夜微澜与梁霄直视,“有些事我也情非得已,这一点你不会不知。” “我为何要知?关我屁事。”梁霄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夜微澜眉头微蹙,又迅速的展开,“那你又何必来见我?梁霄,你与我难道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偏要用这等手段?” 看着已经翻碎的七零八落的马车,夜微澜除却心疼之外还有后怕。 若他刚刚晚跳离半步,或许就无法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这不得不让他隐忍内心的愤懑,也要逼问出梁霄的底线在何处。 “这不是手段,这是警告。” 梁霄并未与他长篇大论,“明日便是除夕,我还想今年能够看到你和三姐,吃一顿团圆饭。” “是否能吃上这顿团圆饭不在我,而在于你。”夜微澜自嘲一笑,“虽我是位王爷,可哪一次不都以你为主?以你誓死护卫的瑜郡主为主?梁霄,你对不起我。” “我不为你的贪欲背任何黑锅。”梁霄转头看了看已碎成渣滓的马车,又看了看已气急败坏的王老太监,“这匹马我牵走了,今夜的天气不错,不妨赏一赏京都的夜景,多走走,也清醒清醒。” 梁霄朝着身后一摆手,一道夜影如鬼魅般闪现,骑在刚刚惊到的那匹马上,迅速奔离此地,而那马匹好似着了魔,根本不再有任何癫狂,仿若遇到了它认知的主人,畅快的离开,没有任何留恋此地之念。 王老太监起的两眼发蓝,他上前一步,询问夜微澜道:“王爷!”后半句不用说,夜微澜已明白是何意。 他朝着王老太监摆了手,“不必追,一匹马而已,本王还送得起。” 王老太监瞪紧梁霄的目光仿若要吃了他,梁霄却懒得理睬他,目光转回,看向夜微澜,“有些话已不必我再多说,你心中清楚,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夜微澜迟疑下,笑道:“怎么?搬空澶州王府的秘档,就有兴趣来我面前炫耀?这一点让本王十分失望啊,不该是你梁霄做出的事。” “我也没有想到,一位床前孝子竟会因为满足自己狂妄的野心,至亲生父亲的生死于不顾。” 梁霄提及老涪陵王,夜微澜的脸色当即一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澶州王府的秘档或许有杜撰的成分,你最好不要妄信!” “秘档,你还真看得起,可我看不起。”梁霄不再多说,骑上马离开此地,并未再有半分废话。 夜微澜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看着梁霄的身影消失在街路的尽头,王老太监簇步上来,咬牙切齿的道:“王爷,您就忍得下?老奴如若出手,不见得无力与梁霄一搏!” 夜微澜摇了摇头,“不,你敌不过他,如若你真的动手,我们才是失败了!” 王老太监并不能理解,“他府中的女人就是皇族的孽畜,早就该死,梁霄,也一样该死!” “仇恨永远不怕积累,本王忍得下、等的起。”夜微澜抬头看看天空,漆黑无日月星辰,“夜色不错,本王的确应该走走。” 王老太监一怔,也不知何时云月全被厚重的无云遮蔽,这也是夜色不错? 夜微澜已经悠悠的迈步行走,王老太监也不再过多废话,贴身跟随在夜微澜的身旁,一同朝着居住之地行去。 而此时的徐若瑾却并没有入睡。 她仍旧埋头在那一堆秘档之中找寻着关于朝霞公主的消息,看着宫中诸人的记载。 悠悠午夜醒来,哭叫两声,奶娘和方妈妈为其换了尿布,徐若瑾也觉得眼花缭乱,起身抱了抱女儿,心中甚是温暖。 方妈妈在一旁劝道:“郡主稍后还是早些的休息,那么多的秘档,您怎可能一晚就看完?好歹也是要大年了,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没事儿,终归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倒不如起来松松身子骨。”徐若瑾看着女儿,脸上涌起和煦的笑,似乎看到那一张红润稚嫩的小脸,她心中的所有烦忧便都烟消云散了。 方妈妈无奈的摇摇头,“也就是四爷不在,否则还能容得您不睡?其实也不必自忧自扰,凡事总要凭个缘分,终归不能把您自己累坏了,否则四爷怎么办?小主子怎么办?” “知道啦,就容我任性一次吧。”徐若瑾听到方妈妈的训斥,反倒是很有安稳的感觉。 不知为何,脑中仍旧蹦出了朝霞公主的面庞,她的笑、她言语的温柔,都让徐若瑾有着一股隔阂感。 尽管那是自己的生母,尽管她渴望着与生母能够心贴着心,可扪心自问,二人之间根本没有自己与悠悠的这股子母女炽情。 尽管不想承认,但她知道不可自欺欺人,她不能不认。 方妈妈尽管责备,却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用。 有时候自我无法从漩涡中解脱,旁人说的再多也无用处。 “趁我不在就任性不睡。”一道犀利的声音响起,徐若瑾知道是梁霄,吐了吐舌头,抱着女儿不松手,“怎么突然又神出鬼没的,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第1128章 谜题 方妈妈看到四爷回来,主动从徐若瑾的怀里将小悠悠抱去了隔壁的东厢,只把此地留给四爷。 徐若瑾对此十分无奈,可看着梁霄站在门口看自己,她则微有心虚的道:“我是听到悠悠哭才醒的。” 他本是刻意将徐若瑾哄睡之后才离开,可徐若瑾却在他走后就起了身,继续看着澶州王府搬回的秘档。 梁霄走到她的身前,将徐若瑾伸手一扛,直接扔在床上,徐若瑾挣扎半天,却毫无作用,梁霄坐在床上便伸手开始打起她的屁股,“错没有?” “啊!”徐若瑾尖叫一声,“你还真打?” “错没有?”梁霄又一巴掌落下。 徐若瑾知道梁霄的执拗劲儿又犯了,当即服软,“行了,错了,错了还不行?” “啪!”梁霄又一巴掌,徐若瑾登时不干了,气急败坏的瞪着他,“都说错了,还打?你还没完了?” 梁霄又抚上大手,轻揉着她臀部的柔软,“明明就是错了,居然还发这么大脾气?你有理?” “我没理又怎么了?你多打我一下!”徐若瑾嚷完了这一句愣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道理。 打掉他的大手,她径自的揉着屁股,虽然知道他刻意等自己睡着才走,就是怕自己熬夜贪晚也要找出秘档中关于朝霞公主的资料,可她真心的睡不着。 因为心中那一个谜题不解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懈心中提着的那口气,安安稳稳的睡一会儿。 梁霄没再说她什么,“真的要找?”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真的睡不着。” “好,那我来陪你找。”梁霄突然起身,拿起她的外衣,为她披在身上。 徐若瑾被这一句弄的莫名其妙,可看着他为自己系上外衣的扣子,心中突然暖暖的,“算了,妈妈也说了,这事儿也凭缘分,我也没必要强求去寻,或许,我不如此执意的找,反而能够知道答案。” 她的出尔反尔让梁霄抬了半截的手僵住,“你不想找就不找?不行!”他揪起她的小手,直奔储存秘档的屋子而去,“今儿不让你心满意足,我绝不罢休!” 徐若瑾没等挣扎,就被他拽离了主屋。 对梁霄犯了轴劲儿,徐若瑾也表示无可奈何,可既然他肯答应帮自己寻找,她也没再纠结,进了摆满秘档的屋中便闷头开始翻看,刚刚夫妻二人的小插曲从她的脑海一闪而过,根本没有注意到梁霄时不时望向她的目光。 梁霄也是心中犯苦。 自家这个丫头实在没长什么心,虽心疼她熬夜不睡,心疼她因为朝霞公主一事夜不能寐,索性也不强制她必须入睡,由着她、纵着她。 可梁霄很担忧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非那般简单,是否会受到心底的刺激? 因为很多事梁霄感觉得到,却不忍心看到她为此伤心痛苦。 那毕竟是她的生母。 尽管她心中仍有理智,可梁霄却知道她心底对生母呵护的渴望…… 转过头继续寻找,两个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沁入鼻肺的书香。 天色从暗夜逐渐变得浅淡,那轮橙色的圆轮从地平线渐渐露出了浅淡的橙色,从窗棱映入,铺洒在地上星星点点,徐若瑾闭目揉了揉额头。 她翻看了宫中很多人的记录,可惜都没有提到朝霞公主四个字,甚至连关于太后的记录中都没有朝霞公主的影子。 这一份小小的失落让徐若瑾不愿接受,她很想继续找寻,却又怕希望落空。 坐在地上,眼睛干涩无比,睁开都带有几分酸涩疼痛。 一道冰凉的帕子敷在她的眼眸上,徐若瑾知道这必定是梁霄,“我觉得好似忽略了什么。” 梁霄的回答很是肯定,“你的确忽略了。” 徐若瑾猛的拽掉眼前冰冷的帕子,扭头看他,“你知道?” 梁霄微微点头,递给她一个巴掌厚的册子,“我看了一整晚,还差一些没有看完,你继续。” 徐若瑾接过册子,却见上面没有任何官职的标名。 这是何人的? 她翻开第一页,正看到一行清晰的自己入目,“长姐如母,可惜她却更疼惜涪陵王,而不是我……” 浑身一震,她立即翻开其他几页,落款之人是:澶州王。 徐若瑾登时眼前一亮! 对! 她去找寻宫中所有人的记载,却独独忘记了澶州王! 这是澶州王派人记载下来的私密之物,徐若瑾却独独忘记了他! 他乃是朝霞公主的弟弟,涪陵王的姐姐,更是经历十几年前裂变的王爷! 他的手书之中一定有朝霞公主的存在,一定会有! 徐若瑾安定下心,继续的一页一页仔细的翻,完全忽略了在一旁等待她反应的梁霄。 梁霄不由得心头苦笑,还以为这丫头会埋怨自己几句,早已找到澶州王的手书却为何不早早给她,可惜她却根本没有,更是完全不记得他的存在。 “心大的女人!”梁霄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召唤了梁一等人,吩咐着稍后要办的事情。 今日他要进宫……若再晚一步,或许夜微澜就要下手了! 楚嫣儿此时已经把连夜写出的部分秘档交给了王老太监,“时间紧,也只能写下如今担任朝中要职之人的秘档,还请是王公公您向王爷转达,嫣儿会继续写,请王爷多给些时间。” 王老太监阴测测的盯了楚嫣儿许久,楚嫣儿半低着头,纹丝不动,由着王老太监肆意审度。 王老太监打开楚嫣儿递来的册子,翻开一页,闻闻其上墨香,的确是新写在纸上的墨味,而不是早已存好的。 “这话咱家自会向王爷转达,后续的部分也要尽快的给王爷交出来,不要太慢!”王老太监冷哼一声,一扫手中拂尘,好似要扫清楚嫣儿带来的霉气。 楚嫣儿立即点头答应,“这自是当然,请王爷尽管放心。” 王老太监立即离去,楚嫣儿抿了下自己的发鬓,这是她第二个要弄死的人。 其实挪到第一个,也不是不行的…… 第1129章 心结 徐若瑾仍在翻看着澶州王的手书。 她没有想到澶州王自幼长大对朝霞公主有着非比寻常的迷恋。 他嫉妒朝霞公主对涪陵王的厚待; 他远观朝霞公主与众人的和蔼微笑; 他得到长姐的悉心呵护和教习时是那般的兴奋,甚至夜不能寐。 而得知先帝要囚禁朝霞公主并血洗“栖霞宫”时,澶州王对先帝的怨恨更是前所未有,索性将朝霞公主资助他,让他为大魏前朝记录人、事,将来编纂成书的资料库改成了秘档室。 他记录的不仅仅是朝堂官员的丰功伟绩,还记录了这些官员收受贿赂和作恶多端。 这却是让徐若瑾震惊无比! 她万万没有想到,澶州王对自己的生母居然是这般迷恋,甚至迷恋到几近变态的程度…… 徐若瑾合上手书的最后一页,她静静的思忖许久。 亦或许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母亲,那自己为何要强迫她给与自己简单的母爱? 或许是自己犯下了错,好在这个错还没到不可弥补的程度。 吩咐红杏准备早饭,徐若瑾撂下了手书去看看已经睡醒的小悠悠。 今日乃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因太后大丧,街路上虽没能如往年那般张灯结彩,但在百姓的心中,太后的死终归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仍旧欢天喜地迎接过年。 瑜郡主府接连接到各个府邸送来的年礼,徐若瑾并不想见任何人,索性全都交给了方妈妈,让她来代为应酬,而徐若瑾则抱着悠悠坐在屋中静静的望向窗外,仿若平静无波,其实心底惊涛骇浪。 她不想将朝霞公主划在恶人的那一方,可她却不得不佩服生母的情商实在高超。 她可以肯定,澶州王之所以会如此反先帝,甚至险些把夜微言逼下龙位宝座,都有自己生母在背后的影子。 可她就那么渴望看到大魏的分崩离析和破败吗? 徐若瑾不敢肯定朝霞公主那一次谈话是否为意气之争,但她能够肯定的是自己绝对不想。 思绪混乱,徐若瑾吃过早饭便去见了沐阮。 似乎只有闻到药的味道才能够让自己平和下来,沐阮就是药。 大年三十,府内也在忙碌着今日的年夜饭,沐阮却一如往日,仍旧在摆弄着他的药。 今日沐川也在,他与沐靖、甜芽三个人正在听沐阮讲着药性药理,看到徐若瑾突然前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立即起身行礼。 “为郡主请安了,先给郡主拜个年!” “郡主安!” 沐靖最小,直接跪在地上为徐若瑾磕头。 徐若瑾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瓜,沐阮也从讲学中将思绪抽了回来,“你怎么突然来了?”大年夜,不是应该与梁霄在一起的? “随意的走走。”徐若瑾敷衍了句,看向沐靖,“晚间想吃点儿什么?师姑让厨娘做给你吃。” 沐靖单纯的舔舔嘴唇,怯懦的看了看沐阮,连连摇头道:“不吃,吃了师傅打,打。” “打?”徐若瑾一愣,看向沐阮,“你怎么还打孩子?” “那是因为你肆意调皮,所以才罚你饿一顿。”沐阮不许徐若瑾质疑他身为师父的权威,“满眼红血丝、眼睑发黑,脸色苍白、嘴唇暗红,一夜未睡,你是不想活了?” “呃……”徐若瑾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 沐阮一声冷笑,“也不知你整日都在想什么,明明身子骨就弱,还整日忧国忧民忧过往,就不能傻吃傻睡傻活着?就你这幅样子,再懂医又能如何?” 几个小家伙儿眼见师父如此训斥郡主,皆是傻愣愣的看着,完全都惊呆了! 没想到师父如此厉害…… 徐若瑾先是一愣,随后反驳道:“你以为都是你这么没心没肺?若不是在郡主府,你还不是背着药箱四处为人诊脉治病求生活?还有空在这里一本正经的给别人讲课?” “我……”沐阮没能一时回答的上来,却又被徐若瑾抢了白,“灵阁的新方子你弄出多少了?所有的药材药料都亲自查验过了吗?药的年份够吗?品质好吗?有没有杂陈的泥土充斤两?配上什么样的酒种发挥的效果最佳?储存需要多久?” “还没写。”沐阮的气焰顿时弱了半分,可在徒弟面前,他还不想丢这份面子,“好歹今日是大年三十,总要给人喘口气的时间吧。” “你是喘气喘够了,可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灵阁的酒呢,我拿什么给人家?拿什么赚钱?明明答应好的事情却不快些的做,过年还有道理了?” 徐若瑾的嘴皮子本来就快,一连无数个问题抛过去,让沐阮脑子缓不过来。 “再说,晚间才是除夕夜呢,四爷一早就去上朝了,我也熬夜忙了整晚,你却早早的就给自己找了清闲的理由,你还有理了?” 徐若瑾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你一定会偷懒,幸好我来看一看,否则什么都晚了。” 话音一落,徐若瑾便离开了沐阮的小院,红杏从跟来就没插上话,看到一脸惊呆的沐阮,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的跟随徐若瑾离开。 沐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神经病吧?” 徐若瑾脚步匆匆的离开,其实也有几分心虚。 出了小院见沐阮没有跟上来,她拍拍胸口,豁然的笑个不停。 红杏也跟随着哈哈大乐,“……沐少爷可真是有趣,都被您给说蒙了,临走时您没看到他那副呆愣的模样,哈哈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您是故意的挤兑他呢!” 徐若瑾笑了一阵止住,仔细想想,她突然摇了摇头,“沐阮还真是一味良药,而他说的也对,傻吃傻睡傻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我不应该陷入进去,应该让自己抽身出来,或许就能够想明白心结卡在何处了!” 红杏没能明白徐若瑾是什么意思,可她也学会了不再刨根问底儿,徐若瑾也不再肆意的游走,回到自己的院中,又翻开澶州王的那本手书。 这一次,她一定要看出个子丑寅卯! 第1130章 暗处 大年三十的中林县比京都要欢娱许多。 因为此地距离京都颇远,并没有受到太后大丧的影响,所以街路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灯笼格外惹人夺目,不少孩童冒着寒冷,也要在街路上点几个炮竹嘻嘻作乐。 姜必武一早就到了梁家,今天姜老太爷准备到梁家与梁大将军一同过除夕之夜,原本梁家人口稀少,姜老太爷请梁大将军到他府上过除夕,可惜梁大将军却不肯出门见人,只能让姜老太爷带着孩子们到梁家来过。 京都之中,梁霄与姜中方闹的不欢而散,甚至险些让姜、梁两家分崩离析,在多年的情谊之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裂痕,可这只是在京都,在中林县,梁大将军与姜老太爷,仍同以往那般嬉笑怒骂,过得甚是畅快。 本是心急火燎赶回中林县的姜必武都不得不惊诧这两位老爷子的定力。 他也终于明白梁霄的那一派城府到底是随了何人,可惜自己却做不到老爷子那般运筹帷幄,索性等过了这个年,开春之后再进京都,也带去老爷子对三叔父及婶娘的吩咐。 见了梁大将军的面,姜必武仍同以往那般先是跪地磕了个头,“为梁大将军您磕头了,梁霄不在,我就冒昧的沾了您儿子的位置,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当然了,您若是给压岁银子的话,儿子就更高兴了。” 姜必武的性子活泛,不像梁霄那一张僵尸脸,梁大将军也乐得与他斗上几句,“这没出息的小子,都已经有儿子了,还来找老子讨压岁钱,丢不丢人!” “在您面前,何时还要算计面子这等东西,即便丢人又能如何,终归是得了实惠!”姜必武满心不在意,“当然了,您若不给银子也成,稍后灵阁的酒,可得让我多喝两坛,最好喝完还能带走,我可是听说,瑜郡主又酿了几种新酒,外面可买不着,您这儿肯定有存酿!” “哈哈哈哈,就说你小子鬼心眼子多!”梁大将军看着姜老太爷笑道:“合着你这不是带着人来陪我过三十,是抢劫来了!” “想当年能一起骑马出征打仗,只有你抢别人的时候,谁敢抢你?我总得为这一辈子添点儿彩儿,到阎王爷面前能拍着胸脯子告诉他我抢过你,他也得给老子磕几个头!” 姜老太爷这话虽是说笑间的玩闹话,可听在姜必武的心里都有几分酸溜溜的。 眼前这两位老爷子哪个不是发鬓斑白? 特别是梁大将军,如今也是能撑一日是一日,说不准什么时候…… “怕他个阎王老子,我肯定会先下去等着你,你不要着急,等我先打出一片天下,你继续来跟着我!”梁大将军尽管瘦骨嶙峋,尽管病入膏肓,可他说出这一句时却无人不信。 这便是他多年积累下的魅力和气概。 “还不知谁先下去那,若是我先走的话,就等着你。”姜老太爷嘿嘿一笑,二人没有多余的话,将姜必武撵走,便开始下起了棋。 姜必武离开梁大将军的小院便去准备过年的繁琐事宜,在这之前也要先为梁夫人请安。 虽然梁霄迄今为止都没有再提梁夫人,可姜必武却知道他心中很惦念老娘,即便当初梁夫人因为大房的梁辉一家子,狠狠伤了梁霄的心。 可母子之情,终究是断不了。 而自己既然是梁霄的哥们儿,那便要为他尽儿子的责任,姜必武一边走着一边想到如今的姜家,似乎只是一眨眼,就变得四分五裂,权势这个东西就那么的吸引人? 他无法理解,更不认同姜中方的选择,只是梁霄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他之所以没有去京都,就是因为梁霄要他留在中林县坐镇,自姜中方宣布要把姜婷玉嫁给澶州王府的小世子,姜老太爷已经将中林县的姜家大权都交给了姜必武。 姜必武对此十分吃惊。 因为他可还有三叔父姜中宏…… 胡思乱想了许久,姜必武开始吩咐着下人准备除夕夜的事宜,而中林县西南角的院落中,一行黑衣人刀剑血刃,杀死眼前一众村夫小贩。 其中首领装扮的人吩咐道:“更衣,准备待命!” “是!” 齐声应答,快速更衣,随后便潜入灯火通明、喧嚣繁闹的街市当中…… 夜微言此时根本无心过什么节日,太后大丧,他原本想下旨大魏百姓齐悼,不许有任何的烟花爆竹奏响,可董公公却拿出了太后之前的亲笔遗书,“不许因丧叨扰百姓,那乃是哀家的罪孽……” 夜微言对此只能按照太后的意见执行,可他却取消了宫中的所有庆典,这一个年他只想安安静静的为太后抄经祈福。 只是夜微言这么定了,宫中的其他人哪敢再有什么喜乐欢庆?各宫的主子们悄悄给宫女太监点儿小赏赐,也都陪伴着皇上食素抄经。 三十除夕之夜,皇宫比以往还要安静,甚至静的可怕无比。 皇后抚着自己凸起的腹部,听着小太监在耳边回着皇上在御书房抄经,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几位娘娘都派人去传话求见,全都让田公公挡了回去,皇上只想清净清净,谁都不想见。” “呵,还都够有心思的,这个时候去叨扰皇上。”皇后自太后死后,立时神清气爽,看这枯燥无比的宫殿都觉得比以往顺眼几分。 “本宫这会儿有些疲惫,可也感念太后过世,却无法亲自抄经悼念。”皇后慢慢悠悠的说着,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狠厉,“去把贤妃请来这里,替本宫抄经。” 皇后这般吩咐,小太监登时应下,随即又问道:“若贤妃推脱不来,奴才要怎么回答?”他自当知道皇后要做什么,也知道贤妃不是那么好惹的…… 皇后冷笑几声,看着小太监缓缓的道:“你只需把话传到就好,不必多说什么,其实,本宫巴不得她不答应,可就怕她没有这个胆子!” 第1131章 等待 徐若瑾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去继续翻看澶州王的亲笔手书,因为花氏早早的呆着孩子们来郡主府过年。 她的嗓门吵嚷起来,徐若瑾根本无心细读下去,索性一边听着花氏絮絮叨叨,一边休息小寐,反正花氏唠叨的事情无非两件: 一是祖宅没了银子不够花; 二是中林县的梁大将军和梁夫人也不知如何了,很想回去看看。 大年三十,徐若瑾也无法把她撵出去,自从云贵人入住郡主府之后,花氏也鲜少能进得郡主府的大门,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她有一肚子话要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原本今年还想回中林县去过年,可惜二爷却不答应,说什么京都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便寻思老爷子和夫人单独在中林县很沉默寂寞,无儿女在身边伺候,这哪能行?便提议把老爷子和夫人接过来。” 花氏义愤填膺,“可你知道二爷怎么说?说我是没事儿闲的无理取闹,让我别整日坐在家中瞎操闲心!” “你说我冤不冤的慌?我这还不是为了老爷子和夫人?还成了我的错了!” 徐若瑾揉了揉额头,“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与二嫂说了,老爷子和夫人不可能来京都,您又在二爷的耳边磨叽,他怎能不恼?本就不是和顺的性子。” “那还是我自找的了?”花氏指着自己的鼻子,徐若瑾看她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子睿和小梅兰捂嘴嘿嘿偷笑,也就四婶娘敢这样与母亲如此说话。 花氏提了一口气想反驳,却还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一甩手中的帕子道:“算了,和你呀,我也讲不出道理,你们都是贵人,我就是个管内宅的妇人,说不过,我也不说了!” “不说了就多喝几口茶,这可是前些时日北边儿来客送进宫的,皇上特意让田公公赏赐四爷一两,寻常他可是不舍得的,今日大年才拿出来。”徐若瑾摆手让红杏添茶,似乎也只有吃吃喝喝,才能堵住花氏的嘴皮子,自己耳朵根也能清净清净。 “说旁的我信,可你说四弟对你不舍得,那我可不信,他对任何人小气,都不会对你小气的,这一点,连二爷都很是纳闷,但你可不要误会,我们二爷没有小气嫉妒的心思,只是奇怪四爷的性子能如此呵护体贴个女人。”花氏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对徐若瑾能拿出这么好的物件来招待自己很是满意。 之前徐若瑾曾告诫她不要随意进出郡主府,让花氏难受了好一阵子,还以为徐若瑾和梁霄声望鹊起,不稀罕理睬家人,她与梁鸿好一顿哭诉。 “再给二奶奶和小家伙们拿点儿点心果子,年夜饭太晚,让厨房先做点儿零食,别让孩子们饿着。” 徐若瑾只想用吃食堵住花氏的嘴,只可惜花氏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之前你提过一次,要在府上请先生,子睿和梅兰也都能来跟着学一学,不知这事儿……打算什么时候动?” 花氏婉转的问出口,却又补了一句来遮掩心虚和那一丝小心思,“不过你也别误会,我可不是催你,只是过来问问而已,绝对不是催……” 徐若瑾叹了口气,仔细思忖下才道:“这事儿也是我忽略了,不过请先生还得四爷出面,我是无用的,因为我一个文臣都不认得,二嫂如若着急,不妨与四爷说说,先为梅兰和子睿请一位先生也可以,毕竟悠悠还太小。” 徐若瑾并没有忘记这件事,只是楚云秀在府上,她已经减少了很多郡主府的应酬,就怕因一时不查,走漏了半点儿风声,毕竟此时盯着郡主府的人实在太多。 而花氏之所以现在提此事,徐若瑾不可能答应。 果真徐若瑾提起单独为子睿和梅兰请先生,花氏立即摇头摆手的道:“我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四弟妹也别多心,他们自己读书识字也不错。” 花氏不单单是为了请先生要多花银子,也是想借机再与郡主府挂上联系。 梅兰和子睿,徐若瑾向来是喜欢的,可却没想到她把事情推到了梁霄那里。 天煞的,她怎敢亲自去问梁霄请先生的事儿?看到那一张冷脸子就不愿多说话,其实也是不敢多说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着,徐若瑾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睡醒便听到花氏继续的说,红杏在院外喊一嗓子:“郡主,二奶奶,姜家三爷和三夫人到了!” “请进来吧,都不是外人的。”徐若瑾听到姜三夫人到,立即坐起身子整了整衣襟发鬓,刚刚的困倦也登时消殆。 花氏看在眼中,心里颇为忧伤。 刚刚听自己说话就时不时的搭一句,可听到姜三夫人来,便立即出门相迎,这也实在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可这话花氏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根本不敢漏出一句。 在姜三夫人面前,她还是极为胆怯的,因为连自家二爷看到姜三夫人都规规矩矩…… 徐若瑾迎到门口,姜三夫人正好进门,无论何时,她都是那一派习武女子的装扮,即便是数九严寒,她也只在外面搭了一件狐皮的披风。 可那一派英姿飒爽的劲头,谁都无法比拟。 “又不是需客套寒暄的人,还迎出来干什么?”姜三夫人把徐若瑾推回屋中,“今年是回不去了,只能在你的府里蹭上一口年夜饭,可别嫌我们烦!” “这话说的可极为不中听了。”徐若瑾翻了个白眼,继续回到榻上坐下,“谁能不想安安稳稳的过个除夕夜?可老天爷就不给你这个机会,都只能忍了!” 前阵子的忙碌让徐若瑾也筋疲力竭,如今休息下来只觉得身子骨哪里都不对劲儿,特别是昨儿熬了一宿,即便刚刚小寐片刻,也没能缓回来。 “我也想安稳的过个年,可就怕这个年过不踏实。”姜三夫人干脆利落,看着徐若瑾问道:“今儿涪陵王与王妃会到府上来么?”这是她关注的重点。 提到这两个人,徐若瑾也是沉心一叹,“不知是否会来过年,现在不知的事情实在太多,无法猜测老天爷想如何折腾我们这些人了!” 第1132章 拒绝 梁芳茹正在与夜微澜商议着去郡主府过年,她之前也是这般打算的,可刚刚夜微澜却说今天不去郡主府,要去拜访几位朝中的大臣,这却是让梁芳茹一时不知所措。 “之前不是说好要去拜访的吗?王爷怎么突然改了?连年节的礼都备好了。” 梁芳茹也是真心想念徐若瑾和梁霄,“若不然,王爷去拜访其他重臣,也不用妾身跟随,我带着年礼去一趟郡主府,下晌归来,等候王爷一同吃年夜饭,可行?” 梁芳茹很少鼓起勇气反驳夜微澜,这也是难得的一次。 夜微澜微微挑眉,转过身看着她,伸手为她抿了下鬓角的发丝,让梁芳茹立即羞红了脸。 “就那么想念梁霄和徐若瑾?”夜微澜的声音轻柔,听在梁芳茹的耳中似酸溜溜的怪罪,又似质疑的命令,反而让她有些心虚的自责,“的确是许久未见,有些想念小侄女……但王爷若是有事让妾身留在家中,妾身就改日再去,也不是不行。” “倒不是阻拦你去见他们,只是今日乃大年之夜,父王已逝,京都之中只有你我二人,倒也是我的过错,前去拜访几位重臣何必把你单独留在家中,应该带你同去才对。” 夜微澜握紧梁芳茹的手,“还望王妃不要怪罪我的忽视,也是近期事情忙碌。” “没有没有,妾身绝对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梁芳茹急得要哭,“妾身只是没有做好随同王爷去拜访众人的打算,就在家等候王爷归来吃年夜饭,王爷早去早归,有什么想吃的,妾身亲自下厨,为王爷调羹弄汤。” “此生能得你为妃,是我最大的幸运。” 夜微澜魔力一般的亲昵,让梁芳茹早已沉醉无比,“可本王还是决定要带你同去,至于准备,那自不需要王妃再多准备,你乃是当朝唯一的亲王妃,去何处都是给朝臣脸面,他们理应叩拜于你才对。” 不容梁芳茹质疑,夜微澜直接吩咐王老太监道:“换一辆马车,本王与王妃同行。” “是!” 王老太监应声而去,梁芳茹颇有几分措手不及,看了看自己衣装,与夜微澜道:“那妾身马上更衣梳妆,请王爷稍等片刻。” 夜微澜微笑着点头,梁芳茹带着曹嬷嬷离去,他笑容才逐渐沉落,而王老太监如鬼魅般又出现在夜微澜的身边,“王爷,您真要带着王妃同去?” 这一次出行所去的朝臣府邸,都乃是楚嫣儿默写出王府秘档的人家…… 夜微澜笑着点了点头,“我夫妻二人本就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理应同时出现。” “可是……”王老太监微有迟疑,“老奴是否要多准备贺礼?女眷之间也有相赠之物。” 夜微澜摇了摇头,“不必,临走之时,秘档上的墨字,就是最好的礼物!” 王老太监眼前一亮,登时应声,“喳!” 申时中,太阳已经西垂,晚霞还未完全褪去,却也能够看到高挂空中的那弯雾月。 人们已陆续归家,准备吃迎候除夕之夜,而徐若瑾等候许久,都没有梁芳茹的影子,想必今日,她与夜微澜不会到府上来了。 姜三夫人对此并没有意外,但也仍旧讽刺了几句,“如今已是王妃娘娘,按说应该是你与梁霄去拜访亲王,还等着他们来见你?按规矩说,是你们二人胡闹了!” “四爷面前,何时遵过规矩二字?”徐若瑾摊手无策,“何况,是四爷说的,爱来不来……” 花氏没听懂二人话中的玄机,倒也担心是不是自己先来了这里,让家中的三姑奶奶再挑理。 她可不是徐若瑾,而二爷也不是梁霄…… “若不然派个人去问问?”花氏说完,便见姜三夫人看小丑一般的看着自己,“我也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若是您觉得不对,就当我没说过。” “不该说的不要说,说出来还要别人当做没说过?你当我们都是聋子?膈应!” 姜三夫人言语犀利,根本不顾今日是不是过年,也不管花氏是否受得住这般指责。 花氏顿时气馁,不敢反驳,可又觉得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被姜三夫人如此训斥,颜面不太好看。 “三夫人慢坐,我先去后厨看看,除夕夜实在事情多,呵呵呵……”尴尬的找了借口先离开,姜三夫人轻应一声算是放人,徐若瑾并未让花氏单独去,吩咐红杏跟随身边,“下晌小梅兰很喜欢吃红豆饼,让厨房多做一份,另外二嫂有什么想吃的,也一并都吩咐下去,晚间不回自家过年的,就再支上几桌席面,今日同庆同贺。” 红杏立即应答,“奴婢都省得了,郡主放心吧!” 听了徐若瑾这番话,花氏的脸上也缓和了些,带着小梅兰和子睿跟随红杏快些的离开,屋中则只剩徐若瑾与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看着花氏便无奈的摇头,“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长进!” “人嘛,哪是那么容易就变的。”徐若瑾说完此话,心中突然想到朝霞公主。 她当年绝代芳华,万人崇敬,可如今呢?虽仍是那一副容貌,可却对先帝、对太后充满了怨恨。 她是变了,还是当年也是如此? 这个问题,徐若瑾没有答案,也是不愿解答。 姜三夫人看她突然离了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徐若瑾自当不愿提起朝霞公主,顿了片刻,问起姜三夫人,“特意把二嫂挤兑走,是有什么要与我私下说的?” 姜三夫人虽脾气不怎么样,但多数得过且过,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花氏,没道理突然训她几句。 “到底没瞒过你的眼睛。”姜三夫人对徐若瑾历来十分欣赏,“对容贵妃那里,你打算怎么办?太后大丧之后,皇后立即找上了她的麻烦。” “她在宫中得宠那么多年,又不是单靠太后撑腰。”徐若瑾摇摇头,“我也只能保她一命,却不可能保她与皇后争位,此事想都不要想。” 姜三夫人虽有一分失望,但也知徐若瑾的性子与梁霄一样,做好的决定极难改变,“我会告诉她的,只是皇后那里,你也要多注意。” 徐若瑾杵着小脸道:“该来的暴风雨躲不过去,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捅破天!” 第1133章 除夕 澶州王府此时没有任何过年的迹象。 即便此时对外做主的乃是小世子和世子妃,可其实府内的人都知道,真正说的算的人乃是楚嫣儿。 她不想过这个年,那便没有人敢过这个年。 所以除夕的大年夜,听着府外炮竹阵阵、听着喜乐欢笑传入府内,所有的下人都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似乎在去年的时候,他们还能够跟随澶州王在京都耀武扬威,出门得人点头哈腰的恭敬巴结,而如今?却连年夜饭都吃不上一口,好似地狱一般的生活,这着实让许多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可不接受又能如何? 他们的死契如今都在这位前世子妃的手中,惹到她的结果就只有一个死,所以即便心中火气再大,他们也不敢有丁点儿反驳的怨气,因为还都珍惜着这一条小命。 烟玉仍旧在楚嫣儿的身旁服侍着。 看着楚嫣儿一门心思的在思考,随后默写,烟玉则将每一张纸晾干,随后收整起来,只准备明日再交给涪陵王夜微澜。 可是这些薄弱纸张上面的内容却让烟玉心都提了嗓子眼儿。 这全都是如今当政的朝官们的私密档案,功绩、贿赂、有多少位姨奶奶、害死过多少条人命都历历在目,让烟玉惊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 这些内容,单知道一条都可以让这位朝官满门抄斩,可这些内容,楚嫣儿却能倒背如流…… 烟玉突然明白,为何之前那些人见到澶州王时都恭恭敬敬,似乎还带有惧怕的味道。 这并不是澶州王运筹帷幄、有执掌乾坤的能力,而是他握有让这些人从雍容华贵的高位能瞬间成为阶下囚的把柄。 可如今澶州王过世,拥有这些资料的是自己主子,而她也准备将这些东西交给涪陵王。 “给我倒杯茶,然后研磨。”楚嫣儿低声吩咐,烟玉陷入了径自的思忖,并没有听到。 楚嫣儿又唤一声,烟玉仍旧没有反应。 她转过身看着烟玉在傻傻发呆,楚嫣儿撂下笔,走到烟玉的跟前,“怎么?害怕了?” 烟玉一怔,随后吓的立即从地上站起来,“没,没有,只是……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楚嫣儿轻蔑一笑,“你以为这些人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奴婢想简单了!”烟玉战战兢兢,除却认错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简单点儿也没什么,想的少也没那么多烦恼。”楚嫣儿难得的感慨一句,“人一旦违背良心开始行恶,那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就如同这些人一样。” 她指了指面前的人名,用笔全部圈起来,“其实,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只不过是死的早一些、还是晚一些的区别罢了。” 烟玉咽了咽唾沫,“可您这般对他们,他们会不会对您不利?就是、就是伤害您?” 楚嫣儿又坐回位子上,举起笔准备继续的写,“恶人自有恶人磨,有本事就来,没本事,那就只有被我掌控在手心里,人这辈子,拼的是胆量。” “给我倒茶研墨。”楚嫣儿不愿再多说什么,烟玉立即去忙,却也在思索自己主子说的这些话。 人这辈子拼的是胆量?烟玉并不这般认为。 可她又没有反驳的底气和理由,因为她很想说瑜郡主靠的并不是胆量,但这话说出来,恐怕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但烟玉此时发自内心的怀念当初在徐若瑾身边的日子,那时的自由和慵懒,是现在再也体验不到的。 楚嫣儿自当不会思忖烟玉在想什么,她要尽快把手上的东西赶出来,即便不是为了让夜微澜更加重视自己,她也可以留作日后之用。 楚嫣儿此时只后悔没有早些把自己父亲的人脉攥于手中,否则哪还用如此巴结夜微澜? 可惜她现在没有叱咤朝臣的能力,只能绑紧夜微澜这一条线。 如此思忖,她运笔的速度也更快了些,心中却在想着:徐若瑾,早晚有一天,我会慢慢的玩死你…… 徐若瑾此时则在吃着美味无比的年夜饭。 郡主府内灯火通明,主仆齐乐,欢畅无比。 陆凌枫是晚间时分到的,这一次没有带着佳鼎楼的厨子,进门便直接表明自己是来蹭酒喝的。 梁霄自当不会撵他,只有姜三夫人看着他并不亲近。 好在陆凌枫与姜三夫人也没什么交集,只与梁霄、姜中宏、徐子墨把酒言欢,沐阮在一旁则小酌怡情,根本不肯多喝第二口,“今晚恐怕醒酒汤是少不了的,还是留一个清醒的更好!” 徐若瑾忍不住笑,“这逃酒的说法可不太妙,没了你,醒酒汤还没人能熬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当我的医是白学的?” 沐阮嘴角抽搐,明摆着在斥责徐若瑾揭了他的借口,“你熬的醒酒汤怎能与我相比?且!” “哟,还来叫板的?”徐若瑾不依不饶,更不肯放过沐阮,“不信就比一比?” 沐阮自当不会服气,“怎么比?” “每人熬一份,由诸人品评,怎么样?”徐若瑾出了主意,沐阮立即不干了,“这明摆着就是不公平,这里的诸位哪个不是偏向你的?” “熬出来不说哪一份是我的,哪一份是你的不就得了?真是笨!”徐若瑾站起身,“走不走?做男人的,可不能怂!” “走就走,怕你啊!”沐阮一杯酒喝的也来了那股子韧劲儿,站起身就往大厨房奔去,徐若瑾笑眯眯的与姜三夫人道:“稍等,我们去去就来!” 姜三夫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花氏想要跟着,却被方妈妈立即摁下,向她敬酒,花氏也没能再粘着徐若瑾。 二人离开过年的大席,沐阮一门心思就奔着大厨房而去。 徐若瑾立即把他拽住,“慢着点儿,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沐阮看她道:“总得分出个高低,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哥!”他这两年被徐若瑾挤兑的太窝火了! 徐若瑾瞪他一眼,“先跟我一起去看一个人。” “谁啊?”沐阮问道。 “还能是谁?云贵人。”徐若瑾长叹一声,“也是一个可怜人……” 第1134章 公平 沐阮跟着徐若瑾去了郡主府后的一个隐蔽的小屋之中,此地伺候着云贵人的正是罗春的妻子元娘。 元娘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可见到徐若瑾将她单独安排在这个小屋,而且给了一个莫须有的身份,更把自己单独派来伺候她,便已知这个身怀有孕的女人不寻常。 但元娘是个明白人,并没有探问此人的身份。 看到徐若瑾和沐阮一同前来,立即起身迎去,“不知道郡主要来,她刚刚用过年夜饭睡下了,要叫她起身吗?” “睡了?先不用叫了。”徐若瑾坐在外间没有进门,与元娘聊了起来,“这几天她的情况怎么样?恢复些了吗?关键是情绪。” 元娘摇了摇头,“情绪稳定下来许多了,但身子还是弱,虽然药都按时喝下,可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理好的。” 徐若瑾叹了口气,看向沐阮,“有什么好办法么?” “没有。” 沐阮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心药终须心药医,大夫能做的是保护躯壳不死,却无法保证人心不死。” 沐阮的话说的很重,徐若瑾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若提云贵人的心病,她还真说不清。 “睡着呢,还不走?”沐阮心里仍惦记着醒酒汤的事,“若不然,我先去?她的药方子不需要更改。” “只能先走了。”徐若瑾正要起身离去,屋内突然有了响动,元娘立即赶过去看看,“您醒了?郡主和沐神医都来看望您。” “我也是听到郡主说话的声音才醒的,总归是除夕之夜,应该请个安的。” “我去请郡主和沐神医进来?” “还是我出去才对。” 徐若瑾也不等楚云秀再进门,让沐阮先去准备醒酒汤,她则进了屋中,没让楚云秀下地行走,“护着你的身子骨吧,别乱动。” 楚云秀犹豫了下,还是听了徐若瑾的话,乖乖的躺在床上,“没想到郡主会晚间来,倒是怠慢了。” 徐若瑾没有接话,看向元娘,说起了醒酒汤的事,“本是与小师哥打赌做醒酒汤,元娘去替我出个方子,这种小事儿,你自当是懂的,可不能被小师哥给瞧低了!” 元娘知道徐若瑾这是有私话要说,立即点头应答,“旁的不会,醒酒汤还是没问题的,我这就去,郡主您稍等。” 徐若瑾点了点头,元娘便出了门。 屋中静谧,杨桃陪伴着徐若瑾一同前来,则守在了屋门口。 楚云秀见徐若瑾仔细的扫量自己,羞涩的低了头,“其实,身子骨还好的,只是这些日子反应大了些,我、我会尽力养好孩子的!” “太后殁了。” 徐若瑾说出这个消息,让楚云秀登时一震,张着小嘴呆了半晌才合上,随后便是两行眼泪流下,颇有些控制不住了。 “抱歉,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实在是……呜呜呜……” 太后是对她是什么心,楚云秀心中自当明了。 当初特意做戏,让瑜郡主把自己带走,就是害怕有一日太后过世,皇后会对她不利。 可如今太后真的走了,虽然身边的乃是瑜郡主,没有了分毫的危险,可楚云秀就是想哭,想哭个痛快。 她的心中实在是太憋屈了,真的是太憋屈了! 徐若瑾并没有说出阻拦劝慰的话,就由着楚云秀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做女人不易,特别是做皇上的女人更不易。 沐阮说楚云秀有心病,徐若瑾便索性让她感觉到苦、感觉到痛,或许她能说出点儿什么,让徐若瑾也有方向下手,以免楚云秀无药可医。 眼泪终究会干涸,楚云秀哽咽的嗓子说话都有几分哑涩之声,“太后对我是真的好,真的非常好。” “贤妃娘娘过的并不好。”徐若瑾丝毫没有遮掩,把宫中的实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楚云秀,“太后大丧,皇后第一个拿捏的就是贤妃,自你过世的消息传出之后,楚大学士与贤妃娘娘都把此事记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可惜皇后有着身孕,她们也无可奈何。” “之前好歹有太后在,皇后也不敢过分的造次,但今日不同往日了。”徐若瑾看向楚云秀,“或许她们会过的更不好,甚至可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但能够扭转这个局面的人只有你一个,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根本不用我教你。” 楚云秀点了点头,“我都懂,我什么都懂。” “那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徐若瑾直奔主题,“这一副贵人躯壳之下,你到底在隐藏什么不想为外人所知?” “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如若你信得过我,索性就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倾诉出来,也免得你一直藏于心底,让你自己压抑。” “但如若你信不过我,那就继续喝药吃药,熬到为皇上生子的那一天。” 徐若瑾的态度很直白,楚云秀呆呆的看了她半晌,“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好生的休养。”徐若瑾为她掖了下被角,“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徐若瑾起身要走,楚云秀立即拽住她,“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而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其实、其实就是心有不甘。” 楚云秀咬了咬嘴唇,终究说出这么一句。 徐若瑾转身又坐在她的床边,摆好了仔细聆听的架势,只等着楚云秀把埋藏于心底的抑郁说出口。 楚云秀并没有马上就说个痛快,而是又沉了半晌。 “我最近总会想到一个人,可想到他,我便心里十分的怨,甚至觉得自己十分冤,可我并没有别的心思,但说出来,实在……” “你想的是何人?”徐若瑾琢磨下,“这个人恐怕不是皇上吧?” 楚云秀险些把嘴唇咬出了血,随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自当不是皇上。” “那是?” “国舅。” 楚云秀这两个字吐出,徐若瑾先是一愣,随后眼睛瞪的硕大无比,“陆凌枫?你、你会想到他?” 楚云秀面色羞红,头低的快扎入到地缝儿里,“我并没有别的心思,我只是不能理解,他一个不娶,便造成我过这样的日子,得这般命运,这对我到底是好是坏?为何,我的命运要受一个陌生人操控?这对我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 第1135章 屁事 徐若瑾听到楚云秀的控诉,除却惊愕之外也十分无奈。 因为她抑郁的事情,徐若瑾也曾为楚云秀鸣不平,偏偏因为陆凌枫,让楚云秀的人生发生了超大的逆转,这根本就是陆凌枫的错。 可当初看上楚云秀,要为陆凌枫定下婚事的人是皇后,并非陆凌枫自愿,所以这件事,也没法怪罪陆凌枫。 但怪罪皇后? 的确应该怪罪皇后,可是楚云秀是一柔弱女子,她即便怪罪又能如何? 只是徐若瑾没想到她的心结居然是这个,似乎这个时代的女人都在逆来顺受,楚云秀倒有几分懵懂的清明,但也只有浅淡的自我抑郁。 “你见过陆凌枫么?”徐若瑾思忖许久,问出了这样一句。 楚云秀轻咬下唇,又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见过他。” “你没见过他,他恐怕早已把你忘记,而且,你提出的这一个心结,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徐若瑾的反问,让楚云秀愣住,而且是愣了半天,“我、我没想过。” “这就是问题所在。”徐若瑾看她道:“而且,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可改变,你唯独能做的便是改变以后的生活,不是吗?” 楚云秀想了想,微微点头,“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心里受不得。” “受不得也得受着,否则还能怎样?难道我把陆凌枫请过来,告诉你当初他擅自逃婚是错的,你便能心中释然?他若告诉你他不觉得有错,你还拿把刀杀了他不成?” 徐若瑾这般说,吓到了楚云秀,连连摆手摇头,“没,没有,我没想见他,我也没想听他的解释。” “你想听他的解释,只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的解释能够让你舒心,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解释能够缓解疼痛。” 徐若瑾攥着她的小手,“时间无法倒流,任谁都回不到过去了……” 楚云秀听了这一番话,整个身子骨全都松懈下去,眼角划过几滴透明的泪,却无法洗刷她内心的清澈。 徐若瑾并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的陪着。 过了片刻,楚云秀又是一声长叹,微微的点了点头,“我想明白了,我都想明白了。” “明白就好,还是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这话或许说的不中听,但这是保全你,以及能够让楚大学士和贤妃娘娘安稳度日的关键,我并不喜欢这么功利的心态,可这件事就是如此烂俗,就是如此恶心,可你却不得不从。” 徐若瑾一边说着,一边为楚云秀探起了脉,楚云秀满眼感激的看着她,待探脉过后,与徐若瑾道:“我何时才能为太后去磕个头?” 徐若瑾思忖了下,“等周年吧。” 楚云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单却没有了之前对生活的了无牵挂和绝望。 杨桃从外悄声进门,“醒酒汤已经熬好了……” “我这便去。”徐若瑾起了身,待元娘也进了门,她便去院外与沐阮见了面,端着醒酒汤一同回到了除夕的席宴之上。 醒酒汤是元娘帮忙熬的,沐阮得知徐若瑾不过是找个理由离开去见云贵人,这比拼自当也没什么兴致,随随便便熬了下,能够起到醒酒的作用就罢了。 至于好喝难喝……反正他又不喝,便没有去仔细思量,反而是败给了元娘熬制的,但众人以为沐阮是败给了徐若瑾,众人起哄一笑,也就罢了。 只是刚刚与楚云秀说起了陆凌枫,此时徐若瑾再看到他,一时没能把情绪稳住装作淡定无常,盯住陆凌枫看了半晌,倒是让陆凌枫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甚是奇怪。 “瑜郡主为何如此看着我?”陆凌枫并没有独自思量,直接问出了口。 梁霄早已察觉到徐若瑾对陆凌枫的异样,只是徐若瑾没有说,他也没有提,此时是陆凌枫率先忍不住了,他看了一眼徐若瑾,话道:“谁知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过今日除夕,不会与你计较,一切都留在明年。” “至于吗?”陆凌枫颇为麻爪,“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梁霄看向徐若瑾,“告诉他吗?” “不能说。”徐若瑾故意卖个关子,更何况也的确不能说,难不成把楚云秀在自己家中的事情爆出来?那就惹了大事了! 陆凌枫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这次来你家没带佳鼎楼的厨子,所以就给我脸色看!” “那你还来?这是上赶着找罪受。”姜三夫人在一旁插了嘴,姜中宏还埋怨的看她一眼,示意她别把气氛搞僵。 陆凌枫没有理睬她,直接看向徐若瑾道:“有什么都一并的说出来,即便死也让人死个痛快。” “没什么,我刚刚不过是想到了皇后娘娘,太后过世,后宫之主换人,您这位国舅爷还不打算重入朝堂?” 徐若瑾狡黠一笑,扭转了话题,“这事儿恐怕是很多人在暗自观望,可我忍不住,索性直接问出来,若是你不愿回答也可以不说,但就怕皇后娘娘不肯放过你。” 这的确是所有人都关注的事。 皇后成为统领后宫之主,陆家曾经的浩然声势是否能够重演? 这不仅有当年跟随陆相的人在观望,也有畏惧陆家的人在暗自作祟,私自探听。 但像徐若瑾这么明目张胆问出口的着实是少数,甚至从未有过。 可问出的人是徐若瑾,陆凌枫没有任何的奇怪,因为这两口子都是奇葩,反而她能想到这一点,陆凌枫还有几分窃喜。 “暂时还未考虑重返朝堂,我也想得梁霄的建议。”陆凌枫借机看向梁霄,“你有什么意见?我对此洗耳恭听。” 陆凌枫如此放低身段来问梁霄,让姜三夫人也竖起耳朵,认真起来。 谁都不是傻子,她们都知道,这乃是陆凌枫在向梁霄投诚结交! 姜家如今已经分成两派,姜中方自立门户,而姜家支持梁霄这一方的阵营以姜老太爷和姜三夫人为主。 如若梁霄再有陆凌枫,那梁霄的势力不可小观,利弊参半,可梁霄有这份能力,也能得众人的信任。 梁霄听到这句话却反而淡定如常,没有任何的意外和惊喜。 “你会如何选择,关我屁事?我又不是陆家人!” 第1136章 错了 “噗!” 徐若瑾一口水喷出,呛了好半晌。 姜三夫人一拍脑门,也对梁霄的回答表示十分的不满意! 莫看陆凌枫只有一个人,可他若重返朝堂,能够带来的人脉和气场绝对不同凡响。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巴巴的来与梁霄结盟,却被他一句话给噎的要死! 陆凌枫只翻了一个大白眼,汩汩灌了三盅酒,算是把这个话题彻底的揭过。 姜中宏却心中翻江倒海,感慨无数。 若换做他是陆凌枫的话,恐怕梁霄撂下这一句话,他早就起身走人了,可陆凌枫却并未如此。 这不仅仅是陆凌枫的心胸,也是他的气度,但梁霄为何会拒绝陆凌枫?这着实让姜中宏想不通透,即便是姜三夫人,对此也持有保留态度。 而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梁鸿早已经对此麻木了。 若是之前,他或许会怪罪梁霄拒绝陆凌枫友好的联合,可此时?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喝酒,痛痛快快的打仗,除此之外,全都由梁霄自行决定。 其余之事梁鸿糊涂,但在这一点上,他格外清醒。 因为这不仅仅他自己的想法,也是梁大将军书信的吩咐。 徐若瑾咳嗽半晌,吩咐红杏道:“去按照之前的方子再熬几碗醒酒汤,今儿恐怕有人会赖上咱们府,不醉不归了!” “奴婢这就去。”红杏笑着便离开去吩咐做事,陆凌枫冷哼一声,“今儿不喝个痛快,绝对不走!”话说到一半儿,他看向梁霄道:“你不给我个答复,我也绝对不走!” 姜三夫人一怔,直接看向梁霄。 梁霄拎起酒壶,为陆凌枫斟了一盅酒,“无妨,郡主府大,不差为你留一间房。” “你就真的不动心?”陆凌枫不信。 梁霄看看徐若瑾,随后突然与众人道:“对了,你们给我女儿压岁银子了么?特别是你,大魏堂堂的国舅爷,太抠门了,可容易被人诟病的!” “梁霄!”陆凌枫有些忍不住心底的火气,喝了几盅酒,也没了寻常面不改色的城府,“你到底为何不答应?我陆凌枫哪一点不让你满意,你说出来!” 话题已经到了如此尖锐之时,徐若瑾豁然有几分后悔,似乎不该提起皇后这个话题。 可这是无法避免的。 梁霄和陆凌枫早晚会有摊牌的一日,可却不知此时发生,会不会太早。 梁霄沉了片刻,看向桌席上的诸人,最后看向了陆凌枫,“这个答案,过完二月初二,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他转身看向顺哥儿,“再去搬几坛酒,除夕之夜,喝个痛痛快快!” “好嘞!”顺哥儿应声而去,徐若瑾未再应声。 二月初二? 她不能明白梁霄为何会提二月初二,可似乎他早已有了他的打算。 但自己也需要早早的做好准备了。 因为皇后成为后宫之主,恐怕第一件事就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沐阮。 只是沐阮还在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似乎刚刚的话题与他完全无关,而徐子墨更是只图吃个痛快,这会儿早已腹部滚圆,吃饱喝足了! 姜中宏与姜三夫人并没有停留太久,吃过年夜饭便先行离去,沐阮更是没有过年的概念,早已带着沐靖、沐川和甜芽回去继续摆弄药材,至于孩子们乐得放烟花爆竹都可随意,只是不许靠近他的院子。 陆凌枫自从刚刚的话题之后,未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尽情的喝酒、喝酒,不停的灌酒。 花氏也觉得气氛不太对,待徐若瑾送姜三夫人离开时,她也借机离席,带着孩子们在屋中等候年夜饺子。 一切似恢复寻常,可气氛却早已异样,徐若瑾回到屋中休歇时分,却见喋喋不休的花氏都闭口不言,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这是怎么着了?”徐若瑾看她问着,“居然不说话了?晚上没吃好?” 花氏摇了摇头,“没,只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徐若瑾颇为意外,“是二爷埋怨你什么了?我没与二爷说什么啊!” “不是,知道你不是肆意多嘴小心思的人。”花氏看向徐若瑾,半晌问道:“你觉得我笨吗?” “噗!” 徐若瑾不停的摆手,“不,二嫂你绝对不笨,谁若是说你笨,我一定跟他急!” 花氏并没有松了口气,“可如今梁家的日子过的不错,可为何我没有安稳的心思?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四弟和二爷晚间提都没提芳茹。” “好歹那也是咱们府上的三姑奶奶,她可是刚晋升为涪陵王妃啊!” 花氏看着徐若瑾,“是我想错了吗?” “你即便知道原因,又能如何?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并不合适。”徐若瑾没想到花氏会因为此事而思绪乱,这倒是让她很意外。 她一直都以为花氏是个只为自己思量,从不考虑事情大局的人。 花氏咬了下嘴唇,与徐若瑾道:“可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没敢告诉给二爷,可我觉得若再不说,很可能会出事。” 徐若瑾一怔,情绪也凝重几分,“何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是……”花氏顿了下,“是三姑奶奶身边的曹嬷嬷,她曾私下与我说过些莫名其妙的话,更是让我多注意四弟妹府上的人。” 花氏说到这里,脸色羞红,尴尬的道:“当然,是许给我不少好处的,只是我也没在你府上看到有陌生的面孔,伺候的丫鬟妈妈,都还是那几个人而已,还想今日三姑奶奶来,把此事告知给曹嬷嬷。” “但……但我好像觉得这件事做错了!” 花氏生怕徐若瑾发火生气,“我私下做的都告诉给你了,这事儿二爷都不知道,四弟妹,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我真没有歪心,我……” 花氏说到这里颇有几分语无伦次。 她之所以这般害怕,也是想到了大嫂陈氏的下场。 当初,陈氏鼓动婆婆坑害梁霄,险些让梁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花氏虽未经历,却是旁观者之一。 而今日她来到此地问询梁芳茹,徐若瑾便爱理不理,吃饭之间,那兄弟二人对梁芳茹提都未提,这才让花氏觉出有几分不对。 她害怕了! 此时能给她个主意的人,只有徐若瑾了! 徐若瑾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便想到了云贵人! 只是曹嬷嬷找寻云贵人?这事儿怎么透着一股子奇怪,这或许不是夜微澜的吩咐,而是……朝霞公主! 第1137章 掌嘴 徐若瑾把念头暂先消掉,因为这事儿与花氏也根本说不清楚,只是花氏还在巴巴的望着徐若瑾,她也只能暂时停了仔细思忖的想法,安抚花氏几句: “这件事情好在二嫂能及时的说出来,我稍后会告诉四爷多多注意,只是关于三姐……”徐若瑾顿了下,“我也很惦记他,好似四爷也对他们有过邀请,期望大年夜能团聚一番,但他们为何没有来,便不知道了。” 花氏长舒了几口气,“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那、那若是曹嬷嬷找上我,我该怎么说?” “你打算怎么回?”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她,花氏咬了咬牙,“我就压根儿不理了!” “不。”徐若瑾摇摇头,“你就告诉她,陌生的人太多,实在分不清楚。” “这么说?”花氏微有迟疑,徐若瑾很是肯定,“对,就这么说。” 花氏也没再刨根问底儿的想知道徐若瑾为何让自己如此应对曹嬷嬷,她只需这么做就是了。 梁鸿已经喝醉,先去客房的院子里休息,花氏没有离开,带着小梅兰和子睿在徐若瑾院子中的厢房歇下。 而此时此刻,夜微澜已经带着梁芳茹拜访至第四位朝臣的府邸,而每一次都只客套的叙说片刻,随后送礼走人,并没有与任何朝官有更深一步的接触。 梁芳茹并不能理解夜微澜为何这么做,但她也并没有问,更不敢问。 能够跟随夜微澜一同出行已经不易,特别是他牵着她的小手,相亲相爱,已经让梁芳茹彻底的沉醉其中,半点儿脑子都不愿多用。 从第四位朝官的家中离开,梁芳茹坐在马车上也有几分疲惫,夜微澜将她揽入怀中,呵护的问道:“可是累了?如若感觉到累,我们这就回去。” 梁芳茹立即摇摇头,“妾身不累,妾身能够跟随在王爷身边已经十分满足。”她羞涩的脸红润如桃,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有节奏的心跳,让她只觉得浑身滚烫,自觉这个除夕之夜着实与众不同。 夜微澜看到梁芳茹这番作态,内心的满足更带有几分挑逗之意,“若不然,我们此时去瑜郡主府?” “嗯?去那里?”梁芳茹没想到夜微澜会提到去见梁霄和徐若瑾,“王爷之前不是不打算去的?” “不过是临时想起,怕你想的他们太苦。”夜微澜轻抚她柔嫩的手背,“只要你高兴,我再累都可以陪你。” 梁芳茹听到此话,感动的眼圈都泛了红,虽然想见梁霄,可看到夜微澜疲惫的面容十分心疼,“还是不去了,王爷已经很疲惫,如若不见其他朝臣便回去休息,四弟和四弟妹都不是计较的人,我改日再见他们也无妨。” “王妃如此体贴,着实让我心中大幸。”夜微澜攥紧她的手,吩咐着道:“咱们回,我与王妃单独过一除夕之夜。” “遵命。” 马车缓动,梁芳茹主动的窝在夜微澜的怀中……夜微澜撩起马车的车帘,看向除夕夜晚的红灯闪耀,陷入沉思之中。 不动则已,一动便要雷霆万动,梁霄,这一次,你一定会后悔的! 贤妃此时正在皇后的宫中抄经,为太后祈福。 自从云贵人“死”后,贤妃一直都对皇后怀恨万分,若不是皇后当时责罚云贵人,她怎能就此死去? 即便太后将云秀放在身边,也没能挽救她的性命。 贤妃此时很是后悔,当初就不该将妹妹留在宫中,自己已经是深入苦海,又何必再搭上妹妹? 而皇后如今以有身孕为借口,后宫中几乎无人胆敢惹她,否则便会被扣上一个恶意毒害皇后的帽子,即便是皇上,都不会手下留情。 贤妃撂下笔,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她心中悼念太后,更是感伤太后过世太早,皇后本在闭目养神,睁开眼睛看到贤妃撂笔,手中的茶碗立即摔打在地上。 “咣当”一声清脆,青瓷雕荷的小碗立即碎了个四分五裂,皇后看着贤妃,笑着道:“一不小心就这么碎了,帮本宫捡起来。” 贤妃眉头一皱,“这已经碎了,还如何能拾得起?” “这乃是本宫最喜欢的,你若不捡,那便本宫自己来捡,若是伤着本宫腹中的龙子……岂不是正合你愿?歹毒的女人!” 皇后突然厉声呵斥,贤妃紧紧的攥了攥拳,牙都险些咬碎。 可她知道,如若自己不捡,皇后定还有后招,她不想在此时惹事,因为此时不仅仅是皇后有着身孕,更是太后大丧,皇上的心情十分不好。 这时候无论孰对孰错,都是她的错。 谁让皇后是后宫之主、是有着身孕的人呢? 贤妃抬起宫服,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皇后突然发笑,而且笑的歇斯底里。 这些年,她在后宫被压抑的太久。 新皇当政,却是澶州王权势滔天,她即便是皇后,却也享受不到皇后应有的母仪天下的尊贵; 澶州王败,却是太后突然开始管起后宫之事,特别是有了那个徐若瑾的出现,皇后感觉自己没有一日是舒心度过,这种日子让她实在难以忍受。 而如今太后过世,自己又身怀有孕,皇上这些时日虽不来看望自己,可她已经是后宫之主,还有谁能够违背她的吩咐? 之前胆敢与自己针锋相对的贤妃此时不也蹲在那里听自己的使唤? 皇后开始思念起陆凌枫。 改日应该让哥哥进宫,好生商议陆家复起之时,而那个沐神医,她也一定要弄进宫中,守在自己身旁才对! 就在皇后臆想之时,贤妃已经将地上的碎片全部捡起。 宫女从贤妃手中接过碎片,一时不查,扎在了手心之中,一股红润的鲜血流出,让宫女忍不住尖叫出声。 皇后吓了一跳,指责贤妃便骂道:“不过是让你捡个碎片而已,你居然以伤人来报复本宫?你实在过分!” 贤妃本就压抑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再听皇后的指责,忍不住反驳道:“我绝非故意而为,凡事都有个不小心,皇后娘娘如此多疑,实在冤枉了臣妾。” “不小心?”皇后横眉冷对,“本宫却觉得未必是不小心,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小心?你蒙骗谁?” 贤妃攥了下拳,硬气回道:“世事皆有不小心,譬如皇后娘娘不小心害死了臣妾的妹妹,而皇后娘娘或许也有一日会不小心诞不下龙子,这又有谁说得清?” “放肆!”皇后顿时气得头晕脑胀,指着贤妃吩咐着道:“给本宫狠狠的打这个贱人,掌嘴!” 第1138章 救他 皇后下了令,小太监们立即上前要擒住贤妃。 贤妃冷哼一声,抄起刚刚捡起的碎茶杯片就往嗓子处一指,“好歹臣妾也乃是后宫四妃之一,皇后娘娘一时不查就要掌掴臣妾,臣妾决不答应,若敢有人碰一下,臣妾便立即自尽,不信你们就来!” 贤妃耍起了蛮横,吓的小太监们也都不敢上前。 皇后脸色一沉,指着贤妃道:“你居然敢威胁本宫?” “臣妾没有威胁之意,只是绝不受污蔑,更不受栽赃,如若皇后娘娘硬要逼臣妾,那臣妾索性就下去伺候太后,找寻妹妹,皇后娘娘也不必担忧,臣妾即便做了鬼,也是会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你放肆!” 皇后尽管高声厉喝,却也被贤妃吓住! 看贤妃那副模样,根本不似玩笑作假,而是真敢血溅此地,一心求死! “简直是翻了天了,不过是训斥你两句,便要与本宫寻死觅活,今夜乃是除夕大年之夜,你却玩这一套把戏?” 皇后知道自己必须收敛,可她却极为不甘,“你真以为本宫畏惧你寻死?” “皇后娘娘自当不会怜惜臣妾的一条命,可好歹臣妾也入宫伺候皇上多年,这一份情谊,恐怕还是有的,即便皇上忘记了臣妾,臣妾的父亲、臣妾的几位哥哥也会提醒皇上,好歹也是朝中辛苦多年的臣子,想必这一点面子,皇上还是会赏给楚家的!” 贤妃看着皇后,豁然一笑,“对,臣妾忘记了,好似皇后娘娘的娘家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国舅一人,却还不愿听从皇后娘娘的指派。” “你……”皇后被气的眼前一晕,“给本宫打,一定要打死她!” “谁敢来?”贤妃又将碎片靠近喉咙一寸,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不敢动,更有人已经去通禀田公公,询问此事是否要皇上出面才行。 皇上本是在思念太后,看田公公一脸异色的与小太监唏嘘对话,他则极为不耐的道:“又是什么事儿?不是说好今日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朕么?” 田公公当即顿了下,簇步走到夜微言的身边回道:“是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闹了几许不快,若不然,老奴先去看看?” “皇后与贤妃?” 夜微言簇紧眉头,“她们二人能有何事?” “是皇后娘娘请贤妃娘娘替她抄经悼念太后,打碎了茶杯,没太大的事情,只是两位娘娘的性子都刚烈了些。” 田公公说的委婉,可夜微言怎能不了解皇后和贤妃都是什么脾气? “不能让朕安静一会儿!”夜微言连连摆手,“你去告诉他们,不许肆意胡闹,朕准备歇片刻,劝过之后就不要再回了。” “是,老奴这就去。” 田公公立即退下,夜微言在御书房的榻上歇下。 可刚刚躺在床上,他便想起了梁霄和徐若瑾,更是想到了云贵人。 也不知云贵人此时如何了?若能探望下她该有多好。 夜微言虽如此想,却也知道梁霄和徐若瑾不会让他去见……心中一阵懊恼,夜微言的火气略大,这个皇帝当的着实窝囊,连想见自己的女人、见为自己怀有龙子的女人却还要臣子夫妇点头同意。 这是什么皇上? 闭上眼睛,夜微言很快便睡了过去。 田公公去劝了几句,为皇后找了台阶,贤妃便被遣回宫,被罚抄经一百遍。 贤妃对此倒没什么不愿,本也是为了悼念太后而已,抄经便抄经,只是经历这一次,想必皇后也不敢再任意驱使她。 只是可怜了云秀,年纪轻轻就丧了命,这一百份经文,便回向给她…… 而田公公离去之后,皇后早已气的牙都要咬出了血! 贤妃的话可谓刺中了她心底最敏感的神经。 她已经没有了父母,只有这一位哥哥,可惜陆凌枫根本不肯顺从与她,不肯复起陆家,倘若自己真的生下龙子,没有母族之人可以依靠和维护,还不得被这些人给坑死害死? 特别是梁霄和徐若瑾夫妇二人,他们已经权势滔天,连皇上就敬畏几分,想必自己诞下龙子之后,他们更是会处心积虑的害死他! 不行,一定要把哥哥找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重入朝堂! 皇后如此决定,当即派人吩咐道:“马上去找国舅,一定要让他进宫,如若他不肯来,本宫就死给他看!” 半夜三更,徐若瑾与梁霄等人刚刚吃过年夜饺子,就听到梁七前来回话,“是宫里来人,要见国舅爷,好似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皇后? 徐若瑾看向梁霄,苦涩的道:“可惜陆凌枫都已经睡死过去了啊,能醒吗?” “是皇后宫里的人?”梁霄问得仔细,梁七摇摇头,“是皇后宫里的,但属下好似见过,曾跟随在董公公身边的。” “叫进来。”徐若瑾正是惦记着董公公,“大年夜的,宫里也不安静,问得仔细,也考量下是否要真的叫醒国舅。” “是!”梁七离去,梁霄看着徐若瑾,宠溺的道:“猜猜是何事?赌一把?” 徐若瑾也颇有兴致,“赌注?” “你赢了,你在上,我赢了,我在上。”梁霄的挑逗让徐若瑾轻呸一声,“终归都是你占便宜,没门!”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听。”梁霄摊手,“我输了,任你摆布还不行,但只限于床上。” 徐若瑾白眼翻上了天,“男人总是占便宜,才不跟你赌!” 梁霄哈哈大笑,徐若瑾思忖下道:“我猜是皇后又希望国舅能重入朝堂,但这也不必大半夜的派人来找,恐怕是皇后又与某位宫妃有了矛盾。” “看来还真没得赌,因为我也是这么想。”梁霄说完,只见梁七已经领着小太监进了门。 看到梁霄和徐若瑾,小太监立即跪地请安,“为瑜郡主与梁左都督请安,董公公特意让奴才为两位主子带好!” 上来先说这么一句,显然这是董公公的人…… 徐若瑾立即问道:“董公公如今怎么样了?在宫中可还好?” 小太监连连摇头,“不好,郡主救救奴才干爹,皇后想要干爹为太后陪葬,赐他七日后服毒,郡主,您救救他!” 第1139章 抱歉 徐若瑾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她仔细的看着小太监,犹豫是否应该相信他。 董公公可是在宫中伺候了多年的老太监,更是与田公公齐名的总管,皇后说让他陪葬就赐死?此事无论如何都显得荒唐! “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个?为何是皇后宫中派你来的?仔细说说。” 徐若瑾细细的问,小太监跪在地上也没有起身,立即道: “奴才说的绝对是真的,如若有半点儿虚假,奴才宁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后过世之后,皇后很想让奴才干爹去她宫中伺候,可惜奴才干爹不愿服侍皇后,只想在太后的陵前效力,可……可皇后娘娘不答应,几句话没说妥当,奴才干爹便自请去地下陪伴太后,皇后也当即就答应了!” 小太监抹了一把眼泪,与徐若瑾和梁霄继续道:“奴才之前也是慈安宫中伺候的,是这几日才被分派到皇后宫中,今儿得知皇后派人出宫找寻国舅爷,奴才便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和物件都给了派人的公公,抢了这个差事,所以才有机会来见两位主子!” “当初若不是干爹救奴才一命,奴才早已是死人一个,奴才只求两位主子能够救干爹,奴才给您磕头了!” 小太监说着就不停的磕下去,任凭脑门红肿、流血也根本不停。 梁七看了一眼,立即去拽住了他,“傻了吧唧的磕什么?把话说清楚,今儿皇后为何如此着急的找国舅爷?” 小太监一抹眼泪儿,连忙道:“是皇后娘娘让贤妃娘娘抄经,随后两位娘娘便吵了起来,好似贤妃硬气上心,险些自尽于皇后宫中,是田公公来过之后,将两位娘娘劝合,皇后娘娘便派人来请国舅进宫,似是很急。” 徐若瑾长叹一声,她早已料到皇后会有雷霆手段,却没想到她如此急迫。 太后大丧可还未过百天,她就这般迫不及待? “皇后明知你是董公公身边的人,为何还把你要到身边伺候?”梁霄半晌未开口,一开口便直指事情主题。 小太监一怔,“奴才不知道。” “董公公现在何处?”梁霄继续问。 “奴才也不知道。” “难道你不知,董公公已经去了皇陵陪伴太后了么?”梁霄的突然质问,让小太监蒙了半晌,“不可能,奴才前日还看到了干爹,他不可能去皇陵!” 梁霄立即看向梁七,吩咐道:“拿下!” 梁七领命伸手一抓,小太监登时拿出一把刀朝着自己脖颈上一划,梁七一脚将他手中的刀踢飞,单臂捆住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小太监登时跪地,一动都动不了! 脖颈处的红线在滴滴流血,徐若瑾朝着红杏一摆手,红杏立即拿了一条棉布为其系上。 “想死?”梁霄走到他的面前,“没那么容易,进了郡主府,你的命便不归你自己了。” 梁七踹了他一脚,冷喝道:“别想着咬舌之类的把戏,那东西没有用,你咬断了,我依旧能让你有办法说话,说!” 小太监已经疼的眼睛发花,红杏勒住他脖颈的布条系的很紧,让他说话的声音也有几分沙哑: “奴才、奴才绝对没想伤害郡主,奴才只是、只是……咳咳。”他咳嗽不止,呛了几声继续道:“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奴才是奉命来死的,奴才……奴才想保老娘的命、哥哥的命,奴才只能死啊!” 小太监说过这一句就泪流满面,徐若瑾走近他,皱眉问道:“死?是谁让你到我的府上来死?又是为什么?你的死活,与我能有什么关系?” “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只是为了吓唬郡主一下而已,奴才这条命就是贱命,可如若不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自缢,奴才的娘和哥哥就别想活了!原本奴才就是慈安宫中伺候的,皇后娘娘是不会留着奴才的命的!” 小太监这会儿也豁出去了,“但是奴才刚刚说的绝对没有假话,奴才干爹真的得了陪葬之令,两位主子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啊!” 他说着话,还努力的将脑袋磕在地上。 青石砖地听着“咚咚”的响,再来几下,他恐怕会磕死过去! 徐若瑾一摆手,梁七立即揪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再磕,“别以为大义凌然的留下这些话就能一死了之。” 小太监哽咽几声,除了滴滴落地的鲜血之外,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徐若瑾看向了梁霄,无奈的摇摇头,“这事儿怎么办?听起来就觉得可笑,只为了恶心我一番,便搭上一条人命?这……这还是人?” 她虽没提皇后的名字,可换做其他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家中肆无忌惮的说出口。 因为徐若瑾是真的动怒了,她已经懒得理睬那到底是不是皇后! 梁霄顿了下,召唤梁三吩咐道:“去打一桶凉水,泼在国舅爷的身上,让他精神精神。” “啊?”梁三一愣,“凉水?泼国舅爷?” “对。”徐若瑾把话接过,“把园子里的雪都放了桶里,免得水温不够凉,国舅爷不舒坦!” 梁三浑身一紧,即便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乍起、汗毛倒竖。 自家这位主子是真的手下不留情啊,好歹那也是国舅爷! 但两位主子都这般吩咐,梁三只能快速去办,即便同情国舅爷也没辙,谁让他有个当皇后的妹妹呢? 人生过的舒坦不舒坦还真不是身份就能决定的,譬如国舅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若瑾和梁霄并没有等很久,陆凌枫便一身湿漉漉的从客房爬起来,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院子里。 不等他先开口说话,外面又来了一队传话的人,“……奴才为梁左都督和瑜郡主请安了,皇后娘娘请国舅爷进宫一趟,不知国舅爷是否在郡主府?” 徐若瑾与梁霄对视一眼,再看这只差一口气就死过去的小太监也愣在那里,她突然的笑了起来,看向了陆凌枫。 陆凌枫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看徐若瑾的眼神、看到眼前这并不和谐的一幕,他直接抬手道:“我来处理,抱歉!” 第1140章 兄妹 陆凌枫撂下这么一句,便立即离开郡主府,直奔皇宫而去。 前来请他的太监被晾在当场,也着实有几分尴尬,他本应跟随陆凌枫离开,可皇后还有吩咐他没能完成,那便是刚才派来的小太监,他必须处置了。 只是面前这两位,他无论哪个都惹不起,讪笑了两声指着那小太监道:“可是惹了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不开心?容咱家处置了就是,两位主子大人大量,明察秋毫,这事儿与皇后娘娘无关,派他前来,就知道他是个胡言乱语的,咱家这就给他个痛快,也让两位主子解解气!” 说着话,太监就要动手,徐若瑾未动,梁霄侧身一步,梁七立即一把将太监推了回去,“轮得着你动手?你算老几?” 太监踉跄了个跟头,摔的他手都破了,看着微微流出的血,他捏起兰花指大惊失色的道:“咱家这也是为了瑜郡主出气,哪里有什么不对?你、你居然粗手粗脚,简直不讲道理!” “道理?在我面前讲道理?” 徐若瑾走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确定,你要在郡主府与我的人讲道理么?” “咱家、咱家不敢。”太监感觉到徐若瑾的怒气,连忙收敛,“咱家也是怕他惹了郡主您,想替您出出气而已,绝对没有别的心思,是您误会了。” “误会?”徐若瑾笑了笑,“在本郡主面前还自称‘咱家’,你是几品的官封?嗯?”她向来不在意身份的称呼,那是对自己亲近的人。 可如若想找茬,她可以翻出千百条理由。 譬如眼前这个太监,刚刚要是跟着陆凌枫走了也就罢了,还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即便这是皇后特意的吩咐,她也看着不爽。 不爽就要发泄,这是她忍不了的。 “啊?咱、奴才有罪,奴才罪过大了,求瑜郡主饶命,求梁左都督饶命。” 太监觉出不对劲儿,立即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徐若瑾不愿多说,梁霄朝他踢了一脚,“滚!” “滚,奴才这就滚!”太监连滚带爬的起了身,带着一众人灰溜溜的便离开。 徐若瑾却诧异梁霄如此轻易的放了他,梁霄轻轻的拥着她,往屋中走去:“这种烂眼睛的懒得理睬,好歹是大年夜,马上天就亮了,还是好好的睡一觉。” 徐若瑾仍旧怀疑的看着他,“你会这么宽容大度?” 梁霄反驳:“我何时对你小气过?” “那是对我,不是对其他人。”徐若瑾撇撇嘴,“谁知道你揣着什么坏心眼不告诉我,我也懒得管,陆凌枫走了我也松口气,如今谁进了这府里我都心中揪的慌。” 有楚云秀在,她已经快疯魔了,生怕消息走漏,引出一堆的大麻烦。 如今太后过世,皇后可是处处找茬的。 梁霄抿嘴一笑,没有接她的话,这丫头的直觉向来极灵,或许也是夫妻之间太过了解,所以她总会猜到自己的心思。 刚刚他已经摆手派了梁四跟随,如何处置已不用问,只需带回消息即可。 陆凌枫赶到宫中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这一路疾行而来,他身上湿漉漉的水早已冻成了冰,进了宫中还没融化,发髻上仍有丝丝冰碴。 皇后看到他吓了一大跳,没想到陆凌枫会如此狼狈的进了宫,“快多加几个暖炉,拿出换洗的衣裳……宫中也没有男人的衣裳,皇上的哥哥也穿不得,这、怎么会这样?” 陆凌枫没有理睬冷或不冷,把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撵了出去,直问皇后道:“大年夜的你折腾什么?你到底想怎样?” 皇后一怔,没想到陆凌枫进宫便是斥责,她咬了咬嘴唇,与陆凌枫道:“本宫在宫里受到的委屈,哥哥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我心中时时都惦记着你,可你却进宫便斥责本宫?好歹也是大年夜,哥哥不觉得太伤人心吗?” “我、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啊!”皇后说到最后哽咽难言哭出了声,更是改换了自称。 陆凌枫并没有因她这一句就心绪缓和,“你也知道是大年夜?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应该心中有数。” “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太后过世,理应我统领后宫,可你知道今日贤妃如何嘲讽我?她说我没有母族的支撑,只有一个国舅爷不知身在何处!” 皇后泪如雨下,哭的歇斯底里,“这是多么戳我的心窝子,你懂吗?”她抚了抚自己鼓起的腹部,“没有母族的支撑,即便他生下来,也是危难重重,所有人都巴不得本宫出事,巴不得本宫死,我绝对不让她们得逞!” “大年夜,派一个小太监到郡主府自尽,恶心恶心徐若瑾喝梁霄,这与你母仪天下有何关系?” 陆凌枫其实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细节,“若不是你逼人太甚,又怎会得这般嘲讽?你最好要吸取澶州王府落败的教训,你也不要以为有了身孕就可为所欲为,人命脆弱如纸,别人跪地向你磕头并不代表臣服,你需笼络的是人心,而不是一群唯唯诺诺的废物!” “你既然如此明白,为何不肯复起陆家?”皇后根本没把陆凌枫的话听进去,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你要对得起父亲、对得起娘啊!” “我问心无愧。”陆凌枫看向她,“若想复起陆家,就不要总提陈年往事,毫无作用!” “只要你肯帮助我,我都听你的,哥哥,我都听你的!”皇后的恳求,让陆凌枫心中不由一软。 终归也是兄妹,他怎会置之不理? 长叹一声,陆凌枫道:“复起陆家,此时不是时候,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 皇后惊喜的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我马上就去向皇上为你请封,侯爷好不好?爵位你想要什么?官职呢?户部,如何?” 她的疯癫让陆凌枫微微蹙眉,心底的厌恶无法表述,而此时从郡主府赶回的太监匆忙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小太监没能带回,瑜郡主和梁霄不放人啊!” 第1141章 乱子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等皇后开口,陆凌枫率先问了起来。 不知陆凌枫要做什么,皇后也没有插嘴,只默默的看着。 太监没想到国舅爷会问自己,看了看皇后,见皇后没有反对,才与陆凌枫又说了一遍,“皇后娘娘最初先派了一个小子去传话,可那个兔崽子不知说了什么惹瑜郡主不悦,刚刚奴才想去把人带回来,瑜郡主她不放人了!” 话语虽有收敛,陆凌枫却是一声冷笑,目光横扫皇后宫中的摆设,百宝阁上有一把剑,他走过去拿了拿,又怜惜的放下,缓缓的走到角落,那里正有一个宫女在为皇后赶制着捂手的棉套。 陆凌枫拿起一根针,仔细的瞧了瞧,快速的走到太监跟前。 皇后看出几分不对,立即问着道:“哥,你想干什么?” 陆凌枫二话不说,抬手朝向太监的脖颈一划,一道细细的红线显露出来,未等血浆喷溅,他一把将太监推出殿外,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皇后吓的尖叫一声,再看向陆凌枫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怨怼,“你、你这是……” “一个不懂自称的奴才,敢直言梁霄的名姓,如何在皇后娘娘面前侍奉?刚刚在郡主府,似乎也没有为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行礼,死有余辜。” 陆凌枫恢复了阴狠的面容,“大年初一,臣向皇后娘娘祈福,期望娘娘千岁万安,心想事成。” 他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奔向宫外而去。 皇后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出声,宫中的太监宫女也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敢如此对待皇后娘娘的人,而皇后娘娘也真被吓到了,他们很想上前问问,却又怕成为皇后发泄的出气筒,丢了这一条小命。 三炷香都已经烧灭,皇后才翕了下唇,自言自语的道:“他这是对本宫的警告,这是……对本宫的警告!” 陆凌枫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再去瑜郡主府,梁四把消息回给梁霄,梁霄听过之后便画上了句号。 至于那个留在郡主府的小太监以及董公公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徐若瑾和梁霄多操心,更何况大年便是新一年的初始,凡事都要休息一天再说。 他只求把大年初一过的舒舒服服,与徐若瑾、小悠悠一家团聚过个年,闭门谢客,不接待任何人、任何事。 而此时的夜微澜却并没有这般清闲。 从昨日他便拜访诸位大臣府邸,而今日一早继续奔赴各地,寒暄片刻,好似过年的迎来送往,涪陵王与王妃亲自登门,这无疑在京都引起了很大的谈资。 可毕竟是过年,谁也没有把此时想得过多。 只是被拜访的人家却不这般思忖,送走夜微澜,好似送走了厉鬼,关上门便战战兢兢,完全没了年节欢乐喜庆,立即召集家中亲眷于书房商议。 因为他们遇上了难题,而且是大难题! 离开吏部侍郎的府邸,夜微澜坐在马车上淡然平和,提笔草拟一份奏折。 写过之后便交给王老太监,王老太监也并不多说,规规矩矩放好,驾马车赶赴下一户官员府邸。 梁芳茹虽也跟随,可她却并不知道夜微澜所写的内容是什么。 看到夜微澜闭目养神,梁芳茹犹豫下,悄悄凑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指为他轻轻按摩。 夜微澜身子震了下,拍拍梁芳茹的手,安抚道:“还是王妃懂我,让你跟着本王吃苦头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哪有什么吃不吃苦的。”梁芳茹这两日都被夜微澜带在身边,心情也是极其不错。 她乐于陪伴在王爷身旁,更喜欢听他安抚的情浓话语。 似乎在马车上行路的短暂时光,才是她最期待的时光,即便这里空间窄小,但却只有她们二人。 夜微澜并没有再说什么,闭目养神的同时也在心中筹谋。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安排进行着,却不知自己那位皇兄在空荡的皇宫之中在做什么?而他接到了这些奏折,又会是什么反应? 夜微澜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些,他撩起马车帘子朝着王老太监做了个手势,王老太监当即领命,换了其他人来驾马车,而他则拿着这几日写好的奏折奔赴左都御史府。 夜志宇这两日并没有其他人那般清闲。 他派手下监视各个府邸的动向,特别是瑜郡主府,迎来送往的动向、进进出出的拜年之人的身份,夜志宇可谓调查的极其认真。 原本他向连有多少官员富户去买灵阁的酒都记下来,可而后发现,这个事情实在难记而且也毫无用处。 因为灵阁的酒可谓享誉大江南北,莫说是官员府邸,就是寻常攒了点儿银子的百姓家都会掏钱买上一瓮,只求过年图个乐呵。 夜志宇对此格外不屑。 他始终认为徐若瑾和梁霄的权势太大,已经声高震主,皇上应该有所戒备才对。 不等他念头落地,下属立即前来回禀: “爷,出事儿了,您必须要进宫一趟了!” “什么事儿?”夜志宇下意识便想到了梁霄,“可是梁霄和徐若瑾有什么异象了?” “不是,此事还真与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无关,是左都御史和众官跪地弹劾吏部员外郎、主事,户部主事、工部侍郎……”一串官员名录说出,下属也浑身一个哆嗦,“您必须进宫请皇上出面了,这事儿不对劲儿!” 夜志宇惊的立即跳了起来,二话不说,直奔宫中而去。 而此时此刻,夜微言仍旧在为太后抄经,不见任何人,他的心中只想念过世的太后,想念母子二人熬过的种种困难。 可惜,他还没能孝顺多久,太后就故去了。 作为儿子,他心中满是愧疚,如今只能抄经祈福,求太后在天上做个神仙,保佑自己也保佑他能稳守江山。 不等夜微言撂下笔,夜志宇匆忙闯入御书房。 看到是夜志宇,夜微言虽然皱眉却也不得不撂下笔,因为夜志宇会如此慌张,恐怕真出了什么事。 “皇上,您必须出面了,左都御史血谏弹劾工部侍郎和几位朝中重臣,出乱子了,真的出大乱子了!” 第1142章 严查 夜志宇如此说辞,夜微言吓了一大跳。 左都御史乃是他亲自选拔的,寻常做事甚有尺度,何况此时乃是过年休沐,他在这个时候血谏弹劾,而且还提到了工部侍郎,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会这样?” 夜微言一时蒙住,“你可别胡乱的逗朕,大过年的,左都御史怎么会血谏上书?为何朕之前都未听说?” 夜志宇立即跪地请罪,“臣有罪,在此之前并未发现任何府邸有上书的端倪,请皇上责罚!” “别动不动就责罚,朕只是想知道这些人又要干什么。”夜微言本就满心无奈,被夜志宇慌慌张张的来禀,也弄的心神烦乱,“算了,叫进来,把他们都叫进来,别动不动就血谏,朕最讨厌他们动不动就这副德性来逼朕就范!” 夜志宇当即领命,“是!” 左都御史抱着满怀的奏折奔赴夜微言的御书房,严寒冬季,他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因匆忙奔上台阶,奏折接连掉落,左都御史捡奏折之时,官帽掉落地上,他都没有心思捡起,发髻凌乱的奔进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左都御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奏折跌落满地,他痛心疾首的连连磕头,口中喊道:“皇上,皇上英明,臣不得已才在大年之时贸然进宫,因为此时如若不做个了解,我大魏无望、大魏无望啊!” 夜微言看到他的这副狼狈,即便心中有了预期也仍旧吓一大跳,“别动不动张口闭口大魏无望,有什么事都原原本本的说给朕,还有这些奏折,都怎么回事?” 左都御史跪着上前,把奏折高举过头,“请皇上看过这些奏折,只要皇上看过,就什么都明白了!” 夜微言尽管不耐,却也朝着田公公摆了手。 田公公把奏折拿过来规规矩矩递上,夜微言随意拿来一本,打开看到第一行字就整个人震惊住了! “这、这都是真的?” 夜微言快把奏折翻烂了,小脸气的刷白无比,“你确定、这、这些都是真的?” 左都御史跪地禀道:“臣不敢说事情的真假,可如若这些事情为真,那、那老臣真是无言面见苍天啊,皇上!” 夜微言气的浑身发抖,翻一本奏折就摔在地上一本,接连摔了七八本奏折,他指着夜志宇道:“查,给朕查,给朕通通的查!无论是多大的官职,都给朕查,如若事情属实,无论是谁,朕都要问问他,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何还有脸活!” 夜志宇当即领命,“臣一定将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今早向皇上禀报!” 左都御史老泪纵横,“皇上英名,皇上英名啊!” 夜微言一屁股坐在龙椅之上,“太后一直希望朕英明决断、做一有为贤君,那朕就一定要做成!” 太后的过世,让夜微言颇有几分整治朝纲的激动,特别是看到这些朝中重臣曾有过的重重劣迹,他简直无法容忍! 田公公站在夜微言的身旁,紧紧的盯着夜志宇,夜志宇似察觉到什么,顺着目光的感觉看去时,田公公已经转过了头。 夜志宇的心中其实涌起了几分小兴奋! 他不把这些朝臣扒掉一层皮,他就不是夜志宇,而属于他的时机也等到了! 离开皇宫,夜志宇立即带人将奏折上弹劾的朝官全部抓捕到大理寺。 一时之间,京都被夜志宇折腾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挂满红灯热烈庆贺过年的人家,也有转天就挂上丧殡白绫、号丧悲苦的。 这一幕,梁霄和徐若瑾并未亲眼看见,而顺哥儿忍不住前来回禀,叙说之时,也啧啧摇头,提到夜志宇时不免评价道:“狠!他的确是够狠,可也实在是太狠了!” 顺哥儿是跟随梁霄出生入死之人,连他都能说上一句狠,徐若瑾也十分吃惊。 “那现在被治罪的都有何人?” “工部侍郎、吏部员外郎,六部的主事就办了三个,另外还有京都尹这一次也没逃过,只是还没等把他抓进大理寺,京都尹就自缢而死,可他的儿子还是被抓进去审问着。” 顺哥儿看向了梁霄,“四爷,会不会缠上咱们?需要做点儿什么准备么?”这才是顺哥儿来找梁霄的主要原因。 徐若瑾也看向梁霄,没等他先开口,徐若瑾耸耸肩膀,“我感觉很可能被缠进去,即便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我们能不能先保住董公公?我不希望他有事。” 大年夜前来回话小太监被徐若瑾留下,她后来又仔细询问半晌,小太监以命担保,董公公的确被皇后下了赐死之令,只等着到日子就喝毒酒。 虽说董公公性子油滑了些,可相处这么久,徐若瑾对董公公的感情也是有的,起码,他对太后乃真心实意,而且,也曾特意的提点过自己。 见死不救?徐若瑾做不到。 更何况这件事乃是皇后吩咐的?她就更要管。 梁霄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去接董公公,很快就有消息。” “去接?”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去皇陵接?你确定不是去抢?” “反正是接回咱们家,管他是接还是去抢,没什么区别。”梁霄模棱两可的敷衍,徐若瑾识破后有几分小得意,“就知道你没那么温柔,还说的冠冕堂皇。” 梁霄逗弄她道:“只对你温柔就是了,对其他人太温柔,你岂不吃醋?” 徐若瑾嘟了嘟嘴,“我才不吃醋。” “你再说一遍?”梁霄伸手就打她屁股一下,徐若瑾惊的连忙躲开,眼见其他人貌似没看见的转过身去,其实都在捂着嘴偷笑。 徐若瑾一张脸登时通红无比,眼气不过,伸出拳头捶了梁霄几下,“讨厌,真是讨厌死了!” “我不讨厌你。”梁霄把她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我们进屋去谈谈心。” 说着话,梁霄拽着徐若瑾就奔屋内去,徐若瑾执拗不过,只能紧紧跟随。 二人闲情逸致,而此时的夜微言却已经气冒了眼。 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安稳和平的大魏居然有这么多贪腐肮脏的奸臣污吏,貌似忠厚老实,其实可恶透顶! 这可都是大魏的重臣啊,他还能够相信谁? 第1143章 棋子 国之重臣,却贪腐无比,他到底还能相信谁? 夜微言听着夜志宇的回禀、夜志宇递上的查处证据以及被抓的大臣及家眷的供词,心中比严寒的冬季还要冰冷。 这些是他曾无比信赖的人; 这些是他视之知己、视之可一同共创天下的人。 可就是这些人,贪了救灾的巨款、克扣征战的军粮、修建水利强征劳工买卖人命比猪牛狗羊的价钱还要贱。 单是看到这些供词和证据,夜微言都想亲自持刀把这些人斩成八段,特别是其中更有阳奉阴违,曾支持过澶州王谋反的奸贼,串谋坑害过自己这条性命的逆贼,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无比忠心、无比期望大魏国泰民安,这些话都是如何出得口? 一时之间,夜微言疯狂了,他心中的那一层底线被触碰,让他颇有几分歇斯底里的反感,“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是!”夜志宇刚刚领命,右相忍不住在一旁插话,“皇上,还是要酌情斟办啊,这些老臣好歹也对大魏有过功绩……” “有过功绩就可以任他们为所欲为?就拿那一点点功绩来与朕叫板?他们可否知道吃的是谁给的皇粮?还有没有那一点点的良心了?嗯?” 夜微言的目光充满了怨怼,右相还要再说,却见田公公在一旁朝他使着眼色。 右相提了口气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虽然明白田公公的意思,此时皇上气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可斩杀了如此多的朝臣,填补的官员在何处?能胜任的又有几个?而且人心打乱,皇上刚刚稳固的基础便有动摇,这都是必须解决和面对的事情,怎能逞一时之气? 可右相也知道,这些道理即便自己现在说出来,皇上恐怕也不会听。 他怨怼的看了夜志宇一眼,特别是看到夜志宇眼眸中的嗜血和冷酷,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除却抓人杀人之外,什么都不懂,目光短浅,可如今皇上却无比的信任他。 这……这简直国之祸害,最应该死! 夜志宇感觉到右相怨恨自己的目光,分毫都不在意。 一群昏庸的老东西,整日只知道胸怀天下、为皇上讲什么君子之道。 任何的道理都没有一把刀更管用。 犯错便杀,这是最简单的方法,更是他最认同的方法,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信。 事情已经决定下来,夜志宇便带着人开始大规模的搜查,而左都御史这些日子也并没有闲着,接二连三的弹劾与被罢免抄斩的朝官有关联的国之重臣。 事情越闹越大、越搞越遭,有人主动登门来见徐若瑾和梁霄都被拒之门外,他们也摆明了根本不管此事的态度。 夜志宇没日没夜的抓人,大过年的,反倒是让百姓们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可是当夜志宇亲自拎着浑身被鞭笞的血淋淋的罪臣在大街上蛮横示众的时候,所有当娘的都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关上房门再也不出。 几晚过后,夜志宇成为了最新的小儿止啼的良药。 这一个年,过的所有人心乱如麻,只有一个人整日坐在茶楼上看着夜志宇抄家灭户,那一副得意的模样,比夜志宇还要兴奋几分。 这个人便是夜微澜。 抿着上好的红茶,品着京都可口的点心,即便夜微澜至今仍在守孝食素,可他却觉得进入口中的豆腐都格外的香甜。 心情好,那便做任何事情都顺,譬如他如今看着夜志宇,就觉得这是世上最可爱的人。 “没想到夜志宇做起事情如此利落果断,他还真是个能臣,之前早些挖掘出他的能力就更完美了。” 夜微澜说罢,一旁的王老太监格外不屑,“能臣他可称不上,顶多算作皇上身边的酷吏,杀这么多人、砍了这么多脑袋,无外乎是让皇上更重视他这条忠心的犬而已,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无论是忠犬还是疯犬,只要是对我们有利,本王都是喜欢的。”夜微澜对夜志宇的确有几分欣赏,王老太监撇撇嘴,不苟同也并不反对。 “如今已经砍了多少人的脑袋了?”夜微澜问起正事,王老太监当即回道:“已经有五个人了,但都不是一二品的大员,这两天只抓了一个,事情开始减缓。” “有些人,其实本王可以保他们不死,那几个被直接砍了的,也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夜微澜想到楚嫣儿提供的这些秘档,“其余之人,我们更应该拉拢才对,不过……这件事情难道不应该有梁霄出现才对么?兵部也应该下一下手,其实本王认为,兵部最干净的,应该是姜中方才对。” 王老太监微蹙下眉,“老奴觉得王爷仍需三思,姜中方撑得起这么大的担子么?” “他自当不如梁霄,可本王有得选么?”夜微澜看向王老太监,不得不劝慰、也是警告两句,“不见得凡事都要选中最强者,只要人对、肯听本王的话就足够了,梁霄那等人驾驭起来太难,又是个死硬派,本王还是抽点儿心思放在对的人身上,让那些疯狗们缠住他就行了。” 王老太监了然的点点头,二人起身正欲走,却是路过的雅间帘子突然撩开。 夜微澜下意识的朝里望去,反倒是露出了笑容。 因为站在雅间中似等候自己的人是左相…… “深知王爷这些时日思念老王爷心绪过重没有叨扰,不知今日可否赏老臣个颜面,喝几杯茶?” 左相诚恳开口,夜微澜怎会拒绝? “左相大人乃是两朝元老,乃是本王的前辈,早先就听父王提过您,今日能得左相大人相邀,是本王的荣幸。” 二人心知肚明的寒暄,眼眸中早已有狼狈为奸的勾结。 这一步棋,夜微澜走得格外舒爽,而几日过后,一阵飘飘忽忽的谣传遍布京都,声称梁霄若反,无人能敌。 一时之间,京都的百姓都炸了锅。 所有人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这句谣传的可能性。 因为梁左都督与瑜郡主如今的实力,若要谋反,皇上的确无力能敌…… 第1144章 铁劵 从大年初一开始,这流言便开始越传越凶,一连几天,不但没有消停下去,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梁霄和徐若瑾要造反的事情,在京都城里早就传了不止一次两次。可是这一次却与之前颇有不同。 之前很多人不过是猜测,说梁霄夫妇若有反心,那还真是有兵有钱。如今却已变成了梁霄夫妇反心早有,只是皇上也无可奈何,朝中更无人能敌的地步。 更何况这些流言似乎是“刚巧”赶在了一个很微妙的时候。 夜志宇麾下的大理寺兵马和隶属于皇家的锦云卫不停地在抓人,大臣们抄家都一户接一户,从最早的工部侍郎到后来的大半个户部下了天牢,再到后来兵部也出了事,过年的几天里,兵部的八个司官被抓了六个。 人心惶惶,一种不知道下一个是谁的感觉遍满了京都。 在这个时候传出这种流言,很自然便有人联想到了是不是与最近的朝中大臣接连被抄家下狱的连串答案有关。 更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什么最近连串大案,有罪臣供出了梁霄和徐若瑾想要谋反的线索云云。 一种事情要蔓延到梁霄和徐若瑾身上的感觉,悄然在朝堂和民间不停地传播着。 而且,有些时候这传言不仅仅是传言,往往还伴随着某些事情。 “夜志宇求见?” 徐若瑾正在和梁霄一起用中午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只手还抱着小悠悠。 “他没事到我们郡主府来做什么?让他去查他的罪臣污吏,本郡主没空见他!”徐若瑾微一皱眉,无论对夜志宇这个酷吏本身,还是对这种中午饭时来访的做派,都颇为不喜。 更别说现在府里藏着楚云秀,很可能……今日还会“接”来董公公。 自有郡主府中人下去谢客,又匆匆而回,禀道:“夜志宇不肯走,还请出了大理寺的铁券,非要见到四爷和郡主不可,人已经进了外院……” 梁霄忽然“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到了桌上,沉声道:“走!咱们去看看这大理寺的铁券!” “朝廷纲常惩奸恶,伸冤清弊用刑典!” 一块黑黝黝的大理寺铁券立在郡主府的院子里,上面的两句话正是大魏国的开国太祖皇帝亲笔手书,而在这两句话的下面,另有一行小字: “大理寺行案铁券!” 夜志宇背负着双手站在了这块铁券的旁边。 在他的身边,是一身黑衣大理寺的刑官和身穿明黄缎褂的锦云卫护卫。 当然还有郡主府里的梁家护卫,只是这些梁家护卫一个个脸带怒色,颇有敢怒不敢言的意思。 毕竟,这块大理寺的铁券在哪里,就意味着朝廷的法度和权柄在哪里,这些梁家护卫打打杀杀都是好手,可要对抗这朝廷法度,没有梁霄的下令,他们也不敢妄动。 夜志宇笔直的站在铁券旁,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眼角却偶尔一扫这些梁家护卫那愤怒的神色,心里竟有一种非常满意的感觉。 处理那些朝廷重臣,早已经让夜志宇这些日子来风生水起,酷吏之名可止小儿啼哭,但这并不是能让夜志宇满足的事情。 在夜志宇的眼里,夜微言的看重,群臣的恐惧,不过是他依托于皇族的身份和皇权不断巩固的势头达到的。 他能做到,明天皇帝换上一个能下狠手的人,也同样能做到。 只有挑战那些别人无法完成无法做到的事情,才能真正让他确立起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才能让他在夜微言的心中确立无可比拟的分量。 六王的家族耻辱,一直烙印在夜志宇的心头,更何况之前的澶州王、现在的涪陵王,那可都是有正式封号的王爷,六王府?一提到种没封号的称呼方式,就显得比其他皇族矮上一头。 自从六王袭宫被毙开始,有个念头就环绕在夜志宇的心中,挥之不去: “六王府的复兴,将从我夜志宇开始……” “什么事情让夜大人亲自跑一趟?非得见本郡主不可?” 夜志宇心中的念头又再升起,一记清脆的声音却已经响起,正是瑜郡主徐若瑾到了 “给郡主见礼,给梁左都督见礼。”夜志宇团团作揖,躬身行礼,虽然抬着大理寺卿的铁券到来,言语礼数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敬。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有事说事,别装!”梁霄冷冷地道。 夜志宇只觉得喉头一噎,当时就有一种张口喘气却吃进了一只飞虫似的感觉。他微一凝神,慢慢地道: “近日办案,许多涉案的细节与罪臣口供中都有和梁左都督及瑜郡主相关之事,所以还想请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去大理寺协助一二。” “大理寺的铁券都来了,只是协助那么简单?”旁边清脆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夜志宇一抬头,只见徐若瑾似笑非笑地道:“夜大人这是要拿问我们夫妇了?” “并非拿问,只是办案需要!”夜志宇一扬下巴,“事涉朝廷法度,既然案情有此进展,自然是请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去大理寺问些话,拿问之语,瑜郡主言重了……” “我夫妇乃是皇族之人,若要办案问话,自然是有圣旨并宫里的宗室府来人。为何来的是夜大人?” 徐若瑾认真地看着夜志宇,慢慢地道:“此事与大理寺何干?倒是夜大人这么急匆匆地上门,还带来了大理寺铁券,若是我夫妇不肯去,这便是要拿人了?” “久闻瑜郡主颇有学识,更兼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夜志宇倒似对徐若瑾的这番言辞早有准备,冷冷地道:“想必瑜郡主也知本朝律法,大理寺奉旨办案之时,亦有事务紧急便宜行事之权……” 夜志宇还在讲着大理寺如何如何,忽然听到一声冷喝。 “聒噪!”声到人到,冷哼的人正是梁霄。 紧接着,夜志宇就看到一只手在他的眼前出现,直奔他的咽喉抓来。 那是梁霄的手。 第1145章 生擒 夜志宇毕竟是禁军统领出身,功夫和反应都是不差的,而且对于梁霄有可能的出手,他早就在算计内,也早就和下面的大理寺和以及锦云卫的好手们演练了很多遍。 梁霄一出手,夜志宇立刻倒退、沉肩、侧身,身子飞速向后退却闪避的同时,反手一记劈掌,切向了梁霄的手腕。 而在于此同时,周围最少有四个大理寺和锦云卫的好手攻向了梁霄,不求能够打赢梁霄,只求把梁霄这一抓的攻势缓上一缓。 “梁霄,我可是大理寺卿,你敢袭击朝廷命官,这是证据确凿的……”夜志宇大喝一声,便要发作。 可是夜志宇也就这么大喝一声,便没了下文。 因为梁霄的手,不知怎地,已经抓在了他的咽喉上,而且把他拎着脖子举了起来,就好像拎一只小鸡那样。 夜志宇喉咙里咯咯作响,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去什么声音,眼睛一看周围的几个他带来的好手,更已经倒在了地上。 周围大理寺和锦云卫的武官和护卫人人色变,但要再动时,却早有梁四等人带着一干郡主府的手下,一个招呼一个,把他们制服在了当场。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一直看不惯我,你心中一直认为皇室的权威至高无上,我不怪你。”梁霄单手举着夜志宇,脸色冷峻,“可我更讨厌有人以办案为名,拿着我和瑜郡主来抬高自己的地位!” 梁霄话语一出,夜志宇的脸色登时变了。 什么办案中有事情牵扯到了梁霄和徐若瑾,不过是夜志宇的托词罢了,以他的酷吏手段,大理寺和锦云卫审讯的大刑伺候之下,要那些犯官罪臣什么样的口供拿不下? 更别说有些涉案的犯官罪臣,似有意似无意地,就是在把事情往梁霄和徐若瑾身上引。 对于这种情况,夜志宇也微微有些奇怪,不过他不在乎,也不想深究。他只是把这些人的口供,当作涉案罪臣为了脱罪而胡乱攀咬的言语罢了。 他需要的是这些案子里和梁霄与徐若瑾有关,这就够了。有了这些口供,他就可以来查梁霄和徐若瑾。 只要今天梁霄或徐若瑾中有任何一个,跟着他的大理寺铁券回去问上一轮话,今日便算大功告成。毕竟能从郡主府里带走这般人物,已经足以令满朝文武和皇帝陛下对他刮目相看。 就算是梁霄或徐若瑾不肯去大理寺,对他也没什么损失。充其量是铩羽而归罢了,就算梁霄动粗,让他夜志宇挨上几下,他也不亏。 他从没天真地认为几份罪臣的口供什么的,就可以扳倒梁霄。他要的不过是告诉满朝文武,甚至是告诉皇帝夜微言,你们不敢查梁霄,我夜志宇敢! 这是他眼中最好的机会,就像古往今来,成为名臣最快的途径,就是挑战一个满朝文武都不敢挑战的人那样。 无论成败,他夜志宇都赚到了。 可是他没想到,梁霄会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梁霄就这么举着他,大踏步的走出了郡主府,一直走到了大街上,旁边早有梁家的护卫牵过马来。 梁霄就这么如同拎小鸡一样,把夜志宇放到了马上,大摇大摆地直奔宫门而去。旁边的京城民众指指点点,早已经炸开了锅。 “梁左都督这是抓了个什么人?” “嗨,这是什么人这么不开眼,敢到瑜郡主府去闹事?有病吧!梁左都督那是什么人,万军之中俘虏敌将,那不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是大理寺卿夜志宇夜大人啊!”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但很快夜志宇的身份就被确认了。别的不说,单凭梁家护卫如同押着战场俘虏一样,押着一群大理寺和锦云卫的武官兵丁,谁还不能肯定被梁霄放在马上的那个人是夜志宇? 平日里都看夜志宇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手下去抓人,今天却反被梁霄抓了,这可是个大新鲜事儿。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迅速地在京都城里蔓延着。 “夜微言的手下,就如同他自己一样,整天做着什么贤君名臣的梦,却不过是志大才疏罢了。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这份本事!” 郡主府对面的一座酒楼上,夜微澜正带着一种讽刺的笑容,乐见其成一般地看着这支看上去古怪无比的队伍。 “王爷料事如神,这夜志宇果然来找瑜郡主府的麻烦,果然是被梁霄收拾了!”王老公公在边上一脸的笑容,“这一次倒看看这夜微言怎么收场!” “不不不……”夜微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脸上的笑容愈加有玩味之意,悠悠地道: “这应该不是夜微言让查的,是这个夜志宇笨蛋查案查得顺手,得意忘形了自己搞出的花样。目光短浅胸无格局……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们很多麻烦,告诉姜中方,有些事情不用等那么久了。” 王老公公点点头,身影如幽灵般的消失,自去再有一番布置。而从酒楼向下看去,那支古怪无比的队伍,却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宫门处走去。 夜志宇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京都民众每每对着他指指点点一句,就好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许久以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酷吏之名,建立起来的权势和威望,在这一瞬间骤然崩塌。 夜志宇试图去挣扎,可是梁霄的手仿佛一双有魔力的铁钳,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只在他脖颈脊椎骨处那么一钳,就让他浑身酸麻动弹不得。 这支古怪的队伍不停地前行着,看热闹人却越聚越多,等到宫门口处,竟已然有浩浩荡荡之感。 梁霄一马当先,他早是赏过大内骑马入宫不落鞍的,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径直入宫,而是在宫门口处停了下来。 在他擂缰停马的地方,一个两人多高的大鼓赫然矗立着。 闻登鼓! 大魏国自开国以来,有告御状鸣冤之事,敲的就是这面巨大的闻登鼓! 第1146章 御状 夜志宇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虽然他自认为已经研究了很久,可是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也太小瞧了梁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夜志宇此刻才明白过来,已经太迟了。 宫门之前,梁霄策马回缰,勒马后退了两步,忽然间在马鞍上一抓一掷,只见夜志宇一百多斤的身体腾空而起,竟然被梁霄扔了出去。 夜志宇身在空中无从借力,也只有身不由己四肢乱动的份,只听“咚”的一声大响,他却是一头撞上了那面巨大的闻登鼓。 宫门处的闻登鼓自有规制,乃是九张牛皮叠了四层,再以巧手匠人细密缝合而成,最是坚韧结实无比,而夜志宇这一头撞上了那打鼓,声音更是雄浑。 只震得他眼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直向地面摔去。 可是堪堪要摔在地上,夜志宇忽然又觉得身上一轻,竟是人还没落地又被梁霄在半空中抓了起来。 退马,側蹬,拧身,挥手。 梁霄这一抓之后又是一掷,夜志宇又一次飞了出去,又一次撞到了闻登鼓上。 再抓,再掷。 “咚、咚、咚……”闻登鼓响个不停。 夜志宇就好像梁霄手中的人肉鼓槌,一次次被扔出,一次次地撞在了那闻登鼓上,一次次又在还没落地的时候被梁霄凌空擒住。 一直到夜志宇第九次撞在了闻登鼓上,梁霄却没有再去抓夜志宇,任凭他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一共九次擂鼓大响,刚好一通鼓。 被梁霄当作鼓槌一般擂响了一通鼓,再加上最后这么一摔,夜志宇连撞带摔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仿佛这个世界在不停的转动一样,天旋地转。 夜志宇就这样呈大字型躺在了地上,宫门却忽然四扇大开。 宫门口的闻登鼓,自然不是刑部或者大理寺门口的鸣冤鼓可比,平民老百姓是没资格敲的,若要敲响此鼓,最少也得是从三品以上的重臣。 而另一方面,此鼓一旦敲响,就意味着臣子叩阙鸣冤,必达天听。按照大魏开国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这闻登鼓一响,御前官司就是皇帝必须要接下来的案子,必须要亲自给臣子一个说法的。 金盔金甲,金勾金瓜,九彩的金龙天罗伞盖,从宫门中出来的,竟然是夜微言本人! 按大魏例律,皇帝虽然必接闻登鼓响出的御前官司,但自不需要出宫见臣子,可这一次却有些破了例的样子。 因为这一次,敲响闻登鼓的人是梁霄! 早在梁霄带着大队向宫门行来的时候,夜微言就接到了宫里的报告,一听是梁霄和夜志宇闹了起来,夜微言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闹什么闹啊,就不能让朕过几天安生日子么!夜志宇居然查案查到了梁霄的头上?这都叫什么事儿……” 原本太后过世,夜微言悲痛万分,这些日子里缅怀太后的劲头还没过去,又遇到这等事情,怎不叫他烦躁无比? 可是这就是为君的无奈了。 梁霄也好,夜志宇也罢,都是他无法忽视的人,更何况……事情已经闹到了宫门口,闻登鼓都已经敲响了。 夜微言的身影到底出现在了宫门口,对于梁霄,他依旧是遵从了太后当初“只叙以君臣之情,不可以权谋驾驭”的建议。 亲自到宫门口来见梁霄,正是要表现出他和梁霄之间的亲密关系。 可是毕竟,夜微言如今皇权日重,自然需要有他作为皇帝的一番威严,闻登鼓这事又赶在他悲伤太后心中烦闷无比的时候,难免心中有些不痛快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微言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一阵骚动,官员也好百姓也罢,人头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当然也有没跪的,比如夜志宇,他还在呈大字躺在地上,被梁霄当作了鼓槌用,这一通鼓敲下来他还稀里糊涂地晕着。 “何人鸣鼓?”夜微言这话纯粹属于明知故问,但是当着大小官员和诸多百姓,皇帝的样子还是要摆的。 “臣左都督梁霄鸣鼓击冤!”梁霄早就下马行礼,他性情高傲,但在这等场合下却不傻,该给皇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哦?梁爱卿这是有何冤情要禀?”夜微言微一点头,君臣两个倒是一板一眼地奏对,他亲自出宫自然是给足了梁霄面子,但毕竟光天化日这么多人面前,皇帝的模样还是要做一做的。 “臣要奏大理寺卿夜志宇,滥用大理寺铁券,擅闯郡主府,无旨擅自拷问皇室宗亲之罪!” 梁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晕晕乎乎的夜志宇,又加上了一句:“此外还有见陛下不拜,不遵皇室规制,此为大不敬之罪。这一条宫门口京城百姓,大小官员侍卫,皆为人证!” 夜微言又好气又好笑,要说什么不遵皇室规制,整个大魏国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比梁霄更不遵皇室规制的? 要说之前文武百官参他不守规制的折子可谓堆积如山,今天梁霄居然也会参别人不守规制? 可确实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夜志宇还真是没有行臣子见皇帝的三拜九叩之礼。 只是任谁被梁霄这般手段敲在了闻登鼓上,不晕才怪,还谈什么向着皇帝行礼? “这个……”夜微言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还瘫在地上的夜志宇,却惊奇地发现,夜大人还真是命硬,他和梁霄当众奏对这段时间,这家伙竟回过了一些气儿,晃晃悠悠的,居然要起来了。 “臣……给皇上……磕头!”夜志宇脑袋发晕,可也听到了梁霄参奏自己的话,强撑着要跪起来磕头,可偏偏身子不听使唤,噗通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真是五体投地,大礼行了个十足。 梁霄看着夜志宇微微冷笑,也不言语。 倒是夜微言看着手下这副模样,总觉是失了朝廷体统,岔开话题道:“既是击了闻登鼓要打御前官司,可有奏折状纸?” “有!”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人群分开,一个女子手持一张状纸高高举起。 正是瑜郡主徐若瑾到了。 第1147章 别闹 “臣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若瑾行过了礼,手中的折子自是早已举过了头顶。 奏折封皮上,自然是署得梁霄的名,但那娟秀的字体,一看便是徐若瑾的笔迹。 旁边田公公不敢怠慢,连忙把徐若瑾的折子接了过来。 “这两口子,还真是夫唱妇随配合默契,这边梁霄来打御前官司,那边瑜郡主已经把折子都准备好了……” 夜微言心中微微苦笑,心中却是莫名想到了宫里,他身为皇帝之尊,坐拥三千佳丽,却无一人能与他如此默契,让他能有这般夫妇一体的感觉。 只是一打开这奏折,连夜微言也不禁愣了,只见上面徐若瑾用蝇头小楷只写了一句话: “皇上,您派人来折腾啥啊?我这边给你养着女人保着孩子,多不容易啊,怎么还给我添乱呢?” 夜微言从当太子开始帮着先帝批阅奏折开始,所看的大臣奏折即便不是文采斐然,也是斟词酌句规矩无比,哪里有这等大白话写折子的? 夜微言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半天才撂下一句话来: “相关人等,随朕进宫!” 没法子,总不能在宫门口打这份御前官司,更别说看看梁霄,又看看徐若瑾,夜微言真不敢肯定这两口子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搞出什么事儿来。 众人向宫内而去,夜志宇也由两个侍卫半抬半架的进了宫里,这一路行来,他的脑袋倒似是恢复了一些清醒,原本是自己去查梁霄,怎么到头来居然变成了梁霄敲闻登鼓? 等进了北书房,夜志宇登时便率先开口道: “皇上明鉴,臣奉旨查探近期罪臣污吏之事,因最近有诸多罪臣所涉之事与梁霄及瑜郡主有关,更兼市井风传甚烈,所以臣才去郡主府调查一二,这梁霄污蔑臣滥用大理寺权柄……” 夜志宇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在皇上面前不能让梁霄一头说话的道理,可是他还在犹自分说,忽然夜微言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这人真不是朕派出去的,朕又不傻,好好的派人去你的郡主府折腾什么?” 这话是夜微言对着徐若瑾说的,可是对于夜志宇来说,却好像是当头一瓢凉水浇了下来,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端端的在家里哄着孩子吃着饭,夜大人抬着大理寺的铁券就闯进了我的府里,还要梁霄和我到大理寺去问话!我还纳闷儿呢,除了皇上,还有人会动心思拿我们夫妇?” 徐若瑾小嘴一撅,登时就是一副气鼓鼓的委屈样子,夜微言则是满脸的无奈,只能言道: “你是太后亲自认下的干女儿,是朕的皇妹,朕可是把天大的事情都托付给你了,哪还能对你们夫妇有什么疑心?更不用说什么派人拿问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嘛!” 徐若瑾生着气抱着委屈,夜微言一脸无奈地说着安抚话儿,夜志宇这心里可就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一直凉进了骨子里。 原本想搏个敢查天下任何人的名号,事情他已研究了无数遍,在眼下这御前奏对上,他更认为自己未必没有辩解之力。 毕竟办得是皇上交代下来查案的皇差,就算手段有些不当,充其量也就是办案有些过激,他夜志宇还真不信,梁霄敢当着皇上把他如何。 可是听皇上这话里话外的,这事儿好像还不是梁霄的问题,而是……瑜郡主? 夜志宇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出,皇上把天大的事情交待给了瑜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自己今天无论是有任何理由,郡主府走这一遭都是错了? 偏偏徐若瑾还看了夜志宇一眼,淡淡地道:“哦,敢情不是皇上的意思,那是夜大人自作主张了?换句话说,未请圣旨,未有宗室府在场便查问皇室宗族,这事情就都是夜大人搞出来的了?” “夜志宇!”夜微言一声怒吼,身为大魏天子,他很少有这样暴怒的时候。 夜志宇也不知怎地,平日里在查抄众臣之时的冷酷模样再也摆不出来,双膝忽然不由自主的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没法子,他所谓的威风和权柄,全是皇帝给他的,如今天子震怒,就如同釜底抽薪,又如何能让他威风得起来? “朕让你查朝臣们的营私舞弊,你就去查这些案子便是,瑜郡主是太后的干女儿,梁左都督是太后亲口称过大魏栋梁之臣,你竟怀疑到他们头上?你,你这是要置朕于何地!置太后于何地!” “抛开这些,你是朕的堂弟,这是朕赐予皇姓的义妹,里外里都脱不开一个‘夜’字,你这么一闹,反倒是皇族乱成一锅粥了,成何体统!” 夜微言脸色都气得青了,指着夜志宇大声怒骂,他心情本就烦躁憋闷,这一个当口,更是越训越凶,倒似是把之前多日来的郁闷都发泄了出来一样。 夜志宇因缘际会,莫名其妙的成了夜微言的出气筒,可是此刻也只有挨骂的份。 置皇上于何地?置太后于何地?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夜志宇便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接。 谁不知道这是夜微言的逆鳞,赶在皇上悲痛太后的时候接这等话,一个不留神被砍了脑袋都算是轻的。 至于徐若瑾赐予皇姓义妹之事,夜志宇是发自内心的不支持,早就忘了脑后了。 更何况,皇族什么时候讲究过“情分”二字?简直是从未听说过! 但这话夜志宇只敢在心里腹诽,他是连吭声回话的胆子都没了,他可是刚刚办了几个满门抄斩的案子,很明白什么叫惹天子一怒容易人头落地的道理。这当口只是一个劲儿跪地磕头,嘭嘭有声,连着额头上都已经磕出了血来。 只是这边夜志宇诚惶诚恐地磕着头,宫门之外的一辆马车里,夜微澜正优哉游哉地品味着一杯美酒。他的嘴角上,竟又挂起了那一副招牌式的完美微笑。 “志大才疏,心雄万夫而无用!这夜志宇目光短浅又自以为是,梁霄又岂是他能对付的?” “王爷神算,那夜微言自诩为明君贤君,但没有知人善任的本事,这般用人不明,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 有人笑着捧了夜微澜一句,却不是一直在夜微澜身边伺候的王老公公,而赫然便是不久前刚刚和涪陵王府达成了勾结盟约的当朝左相。 夜微澜轻轻一点头,微笑道:“有劳左相大人辛苦,机不可失,这便……开始吧!” 第1148章 叩阙 “王爷放心,等老臣好消息便是!”左相嘿嘿一笑走下了马车,对着外面轻轻挥了挥手。 登时便有不少官员迈步向前,第一个便赫然是户部侍郎这等重臣,只见他摘下了宫门口的鼓槌,狠狠地敲响了这面大鼓。 “咚咚咚咚……”一通鼓声被户部侍郎瞧得又密又急,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他高亢的嗓音: “臣,户部侍郎胡文斌,弹劾左都督梁霄,品行不端、目无朝廷、罔顾国法之罪!其于光天化日之下挟持殴打大理寺卿夜志宇……” 户部侍郎敲响了闻登鼓,自有人急急进宫禀报。 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这位户部的胡侍郎参奏梁霄的话音还没落,早有另一个官员上前接过了闻登鼓的鼓槌,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新任的工部侍郎。 前任的工部侍郎犯了贪赃枉法的大案,不久前死在了酷吏夜志宇的手里。新任的工部侍郎自是皇帝夜微言钦点,可谁料他上任还没几天,只怕是工部的大印还没攥热,居然也掺和进了这叩阙之事里。 “臣,工部侍郎费可勇,弹劾左都督梁霄,与民争利,以军马贩运私酒,为一己私欲滥用国力之罪!此外,其人枉顾国法,挟持大理寺卿夜志宇……” 工部侍郎这边又是一通闻登鼓擂起,同样是参奏梁霄,而他这边刚刚说完,又有刑部侍郎接锤而上,敲响了闻登鼓大声道: “臣,刑部侍郎朱友建,弹劾左都督梁霄私蓄兵马,暗聚财物,心有不臣之罪!此人无视大理寺铁券,公然掳掠大理寺卿夜志宇一事,足见其狼子野心……” 大魏官制,所谓的六部尚书不过是虚职,大多不过是授给功勋老臣的一种荣誉,各部实权尽数掌握在侍郎手中,率先站出来的这三个侍郎,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 更何况如今礼部侍郎因为触怒了夜微言被强制休沐,吏部侍郎垂垂老矣不问政事,兵部侍郎因为兵部贪污案尚在接受大理寺的调查,这三位侍郎打头炮,其实已经代表了大魏京都中整个文官体系中的一大部分人。 而事情仍然没完,三位尚书之后是鸿胪寺卿、文轩阁学士、礼明殿制卿……林林总总,来敲闻登鼓的官员竟然不下百人! “王爷以为,这一番声势如何?” 左相并没有亲自去敲闻登鼓,这种叩阙的小把戏对于他这等朝堂宦海中沉浮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而言,实在是太过小儿科。 他只是站在了马车边上捻须微笑,轻轻地向夜微言说着话儿。 “不错,作为第一轮的亮相来说,很说得过去了,承蒙左相大人操劳辛苦!”夜微澜的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招牌式的笑容。 对于夜微澜而言,大年已过,接着就是开春,西北雪灾再重,道路再封锁,也抵不过这天地转暖的变化。 他很清楚夜微言作为皇帝,其实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一直把他当作皇权的一个威胁,只要西北的道路稍有畅通,一定会逐他离开京都,这是他决不能够接受的。 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京都,夜微言绝不是为了结交几个朝中大臣、部署几条渠道,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代表着大魏国最高权力的位子。 “天下唯有能者居之,夜微言?夜志宇?志大才疏,优柔寡断!无能而终日空谈之辈,如何能当此大任?” 夜微澜看着一个又一个走上前去敲响闻登鼓的官员们,悠悠地说着话。 今日,是夜微澜开始亮出实力的日子,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开始从幕后逐渐的走上台前,甚至他很感谢夜志宇的狭隘无能和目光短浅给了他这个机会。 左相作为和夜微澜最近达成勾结的盟军,对夜微澜的心思自然清楚,但是他还有些困惑,毕竟什么百官叩阙满朝参奏之类的东西,当年他左相勾结澶州王时也搞过,但却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王爷确定……这样子有用?”左相说向夜微澜的话语声中明显加了些小心翼翼。 夜微澜看了左相一眼,微笑道:“老大人不必担心,你若用这法子去对付夜微言,他为保皇权必然拼死抗争,可你若用这法子去对付梁霄,夜微言却未必会为了梁霄而和群臣殊死一搏。” “王爷明见!”左相微一思忖,登时恍然,他对夜微言的琢磨同样不比旁人少。 夜微澜面带讽刺地道:“君臣之情?这种东西靠不住的!何况我也不是澶州王,今天这一局,我们赢定了!” 宫门口的禀报犹如流水价一般的传进了宫里,百官叩阙,这一次却不是满朝大臣们和皇帝较劲,而是矛头清一色地指向了梁霄! 夜微言愣了,敲闻登鼓上奏折的人里似乎是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有当初澶州王的余党,有之前谁也不倾向的中立派,甚至还有他最近一手提拔上来的新锐臣子。 这些人的奏折里齐刷刷地却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弹劾参奏梁霄! 夜志宇也愣了,这些人的奏折里同样还饶上了他,几乎每个人在弹劾梁霄的时候都忘不了说上两句“光天化日之下挟持大理寺卿夜志宇”云云,这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已。 自己现在还有些晕着。怎么这么多大臣们都已经把它写进了奏折里?口径还这么统一? 这显然是有人主使,但就算是大臣们一个个都是日常熟了奏折的人,这等串联统一的行动力也太可怕了! “看看你做的好事!”夜微言愤怒地把一堆奏折摔到了夜志宇的身上,“这么多人倒像是给你鸣不平一样,夜大人,你在百官中的人缘真是好啊!” 夜志宇脸色发青,他当然知道皇上说的是反话,他这个大理寺卿的酷吏之名在外,百官中的人缘要好才怪了。 夜微言这是恼怒他办事不力,如此人马齐整的百官叩阙,用脚趾头也想到是背后有人串联操控,借机发难。夜志宇掌握着大理寺和锦云卫的力量,居然事先没得到半点风声? 查案查案,这都是查到哪去了? 查来查去他夜志宇自己倒成了别人出招子的机会,如何能让夜微言不怒? 夜志宇看看站在北书房里梁霄和徐若瑾,这二位倒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好像百官叩阙,算不上多大事儿一样。 忍者脑门上磕头的疼痛,夜志宇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念头。 瑜郡主,梁左都督,您二位倒是说句话啊? 第1149章 在意 北书房里,众人一阵沉默,气氛很有些压抑。 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打破了这个压抑的气氛: “皇上要批阅的奏折这么多,就不打扰皇上了做正事儿了。臣妇家里也有很多家务事,这便告退了可否?” 说话的人当然是徐若瑾,这等情形下还能说出家务事多要告退的话来,除了瑜郡主也没旁人了。 夜微言瞪圆了眼睛看着徐若瑾,有一种要抓狂的感觉。 这徐若瑾的心也真是够大的,都百官叩阙弹劾你男人了,你还有心思要赶回去处理家务事? “这……这些奏折可都是弹劾梁霄的,皇妹、你还要赶着回家?”夜微言伸手一指还在源源不断送进北书房的折子,一脸的苦笑。 “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嗯……是皇上的事情,臣子上奏自有皇上做主,我不过是一个女人,有些事情想管也管不了!” 徐若瑾没好气儿地对着夜微言嘟囔道:“都闹到宫里来了,谁知道有没有人会去郡主府折腾?皇上您要说我不能走,那我就不走,家里那边万一要有什么事儿,您可别埋怨到我头上!” 夜微言吓了一跳,百官叩阙弹劾梁霄,这明显是有备而来,这还真难讲郡主府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状况。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夜微言心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事太后当初亲自操办的缘故,他总觉得被太后亲自“托付”在瑜郡主府的楚云秀,反倒比宫中同样怀孕了的皇后亲近得多。 “罢了,你赶紧回郡主府,这边朕自有主张便是了!”夜微言心中琢磨了一下,反正百官叩阙他也不是第一次遇上,无外乎再多挨一次罢了。 “臣妇告退!”徐若瑾袅袅婷婷地一行礼,转身就走。 “陛下保重,臣也告退!”梁霄进了北书房就一言不发,总共来了这么一句,还是告退。倒好像那一叠叠弹劾他的奏折,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你怎么也要走……”夜微言无奈地看了梁霄一眼,到底还是道,“罢了罢了,知道瑜郡主一走你也呆不住,别跟朕说你得去送你媳妇,朕知道你见了媳妇怂,这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梁霄突然一笑,难得地又加了一句:“陛下深知臣心,臣告退!” 夜微言挥挥手,旁边的夜志宇却看得早就两眼发直,皇上和梁霄夫妇已经处到了这个份上? 别的不说,显然郡主府里有什么连皇上都特别在意的事情,重要到了连百官叩阙都可以不在乎? 可笑自己还跑到郡主府里去折腾?这是给谁看?原本是想告诉天下人自己敢和梁霄、徐若瑾夫妇磕上一磕,可是事到临头,怎么变成了百官都去弹劾了梁霄,偏所有错处都是他夜志宇的? “看什么看,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过来给朕参详一下,看看这百官的奏折怎么回!”夜微言没好气地说道。 夜志宇挺着身上的伤一溜小跑,去帮着夜微言参详应对百官叩阙之事。宫门口处却早已喧嚣不断。 闻登鼓敲了,这就是告御状,可是官员们你擂一通鼓,我擂一通鼓,大家从晌午折腾到了日头偏西,不要说没有像梁霄那样由皇上亲自来到宫门接见的待遇,就是平常击鼓叩阙后放大臣们进宫面圣的惯例也没有。 众臣不免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们之前分属于不同的阵营,这一次能被调动起来聚到一起弹劾梁霄,其实全赖夜微澜在后面合纵连横的组织串联。 有一句话夜微澜说得没错,澶州王号称威武霸气,可是比起他这个新任的涪陵王来说,手段上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从进京都开始,夜微澜看似不过是护送父王灵柩,其实私底下的动作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借过梁家的声势,利用过夜微言急于巩固皇权的心理,收服了楚嫣儿,主导了姜家的分裂,吸收了澶州王府的势力,甚至说澶州王的死固然是楚嫣儿所为,其实亦是他运筹帷幄的手段。 更不用说后来楚嫣儿所记忆起的那些澶州王府秘档,已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些大臣他或是威逼胁迫,或是拉拢收买,在极短的时间里,竟然已经糅合了一个奇特的体系力量。 被夜微澜一人所用的体系力量! 那些不肯加入这个体系的大臣,除了那些年老力衰不问朝政或是不掌握实权之人,倒被他不显山不漏水地借夜志宇这个酷吏的手除掉了大半。 润物细无声,这是夜微澜非常喜欢的一种风格,也确实让他的实力飞速地上升着,不客气地说,如今的涪陵王夜微澜,手中的牌面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的澶州王。 “不急,夜微言优柔寡断,之前他碰上百官叩阙这种事情,也是没什么好手段来处理的,我们只需等,等到宫里出来人便是!”群臣有些骚动,夜微澜却一点儿都不急,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经足够。 左相心神领会,和几个骨干大臣们纷纷布置下去,登时便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串联议论,群臣原本被晾得有些衰退的叩阙气势,竟又有看涨的势头: “此次百官上奏,定要好好杀一杀梁霄的气焰!” “不错!他梁霄实在是目无国法朝纲,为维护我大魏朝廷,我等必要弹劾此人到底!” “诸位大人所言极是,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此次我等齐心协力,定当为国除奸,必诛此獠!” 只是一干大臣们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毕竟这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无论如何,这相互打气的话说得多了,士气终究是一点点涨了上来,这是人性,上至王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莫不如是。 “宫门开了!”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众人更是精神一振,击鼓叩阙就是击鼓叩阙,皇上总不能一直这么闷着! 只是下一刻,前来叩阙的官员们的眼睛却有些发直,从皇宫大内中走出来的不是让他们入宫的太监内官,而正是他们击鼓弹劾了一天的梁霄和徐若瑾! 第1150章 一笑 很多人都说,瑜郡主是个精明泼辣,爽快能干的女人,甚至有些时候,她比梁霄还要更强硬些,更不讲规矩些。 但是梁霄却一直认为,徐若瑾其实是个很懂分寸的女人,她从来都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讲究郡主的身份行皇家的礼仪,什么时候应该视那些规矩礼法如无物。 好比刚刚在宫门口当着京都百姓给夜微言递奏折,她就很知道该给皇帝留面子留余地,至于折子里写得只有夜微言一个人会看到的东西,就不妨省了那些之乎者也的繁文缛节,大白话和皇上调侃几句,既亲近,又不落毛病。 而这一次从宫中出来,面对着弹劾自己夫妇的朝中百官,徐若瑾却好像一点要守规矩的意思都没有。 大魏规制,向来是男尊女卑,这种面对百官的场合,徐若瑾便是郡主之尊也该落后梁霄一个身位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和梁霄就这样并肩而行,从宫门中缓步走出。 梁霄一副关切的样子看着徐若瑾,也同样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反正在很多官员眼里,他早就已经无法无天惯了,再加上一次又有何妨? 脚步轻盈,面带微笑,夫妇二人并没有乘马车,而是就这么脸色从容有说有笑地从宫门里面走了出来,仿佛民间夫妇们的惬意逛街,径自谈笑一般。 男的玉树临风潇洒英俊,女的群袖飘飘美丽惊艳,两个人的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真是好一对璧人! 而在他们面前,就是刚刚敲了闻登鼓弹劾了这对夫妇的百官们! 梁霄和徐若瑾一路行来,当真视这些朝廷重臣官员们如无物! 一干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当初梁家声势正盛之时,夸梁霄是大魏英雄的是这些官员;灵阁泼天一般挣银子的时候,上赶着派自家的夫人小姐们去郡主府想尽办法和瑜郡主搭上线的也是他们;被夜微澜的又打又拉又威胁,借夜志宇之事来到宫门前敲闻登鼓弹劾梁霄的还是他们…… 如今正主儿出现了,刚刚还在彼此打气的官员们反倒是噤若寒蝉,任凭徐若瑾和梁霄说说笑笑地从面前走过,竟无一个人再发一言一语。即便是几位刚刚带头敲鼓的实权派侍郎,此刻也是装模作样的扭过了头,装作一副眺望远方的样子。 走过皇宫门前的金水桥,梁霄突然一声呼啸,只见一匹白马从远处的街口冲出,径自停在了众人面前。梁霄很小心地把徐若瑾抱上了马,这才踩蹬上鞍,夫妻二人共乘一骑,却又显得如此和谐。 徐若瑾忽然回眸,一笑。 这一笑,当真是美人如玉,映在斜阳西下的宫门口,直让那金碧辉煌的皇宫都失了颜色。 更别说宫门口围观的京都百姓里,不知道多少青葱少年已经看得痴了。 刚刚敲完闻登鼓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儿,许多人脸上却是带起了羞惭之色。 他们同样懂这一笑的含义。 那是嘲讽,是不屑。众群臣弹劾归弹劾,仗着是人多势众,真要和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来个面对面,却没有人有这份胆子! 可是确实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以前不是没有人试图和这对夫妇正面冲突,可惜众人思来想去,那些和梁霄徐若瑾夫妻对着干的 等到有人回过味来,忍不出要出声时,夫妻二人早已策马扬鞭,直奔郡主府而去。 “一笑倾朝野,御街打马去!好!好一个徐若瑾!好一个梁霄!”一声叹息从宫门口的某辆马车里传出,即便是夜微澜,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别样的风采。 这样一对夫妻,自大魏开国以来,也只能说绝无仅有! 夜微澜叹息着摇了摇头,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竟也似有些恍惚。再看看那些宫门外那些装腔作势的官员,忽然冷笑道:“可惜朝臣百官,比不上梁霄也就罢了,竟都比不上一个女子?” “这……这都是夜微言志大才疏,用人不当,才搞的众臣这般,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王爷您站出来重拾朝纲,中兴我大魏国啊!” 左相在旁边闻言,脸色登时有些变幻不定,口中连忙劝说,刚刚夜微澜这几句话,可是连他也骂进去了。 “左相大人说得对,这都是夜微言那昏君用人不明所致,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我等才有机会。”夜微澜毕竟是夜微澜,心神波动不过一瞬,转眼间便又恢复了常态。 左相急急地道:“王爷所言甚是,欲图大事,必须先把梁霄徐若瑾夫妇和那夜微言分开,王爷万万不可有半点犹豫!” “左相大人放心,本王心里有数!” 夜微澜微一凝神,脸上登时又挂起了那副招牌式的完美微笑。他望向宫门,淡淡地道:“我们这位万岁爷倒是沉得住气,这么多官员敲鼓递折子,他还死扛着不出来,也罢,我就看看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咚咚咚咚……”闻登鼓再一次被敲响,官员们再度开始了排队叩阙的动作,一份又一份弹劾梁霄的奏折被传进了宫里。 天边的云彩渐渐变成了晚霞,徐若瑾和梁霄开了皇宫,两人共骑,缓缓向着家中行来。 徐若瑾轻轻地靠在梁霄的怀里,看着那天边的晚霞,忽然轻声道:“过了今天,不知道三姐姐那边会怎样。” 梁霄微微一怔,没料想徐若瑾竟然提出了这个话题,却是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今日之事夫妻二人都看得明白,能把百官叩阙弄得如此严谨有序,反应迅捷,除了夜微澜这个新任的涪陵王,京都里也没人有这么大的手笔,有这么大的能力。 可是区区一轮奏折弹劾,两人倒是还没放在眼里,若是这样也能把梁霄搞倒,那他早不知道被奏折搞倒了多少次。 只苦了梁芳茹,她既是梁家人,又是涪陵王府的王妃,今日之事明显是一个信号,夜微澜已经不甘心这么继续隐忍下去,风波既起,她又该如何自处? 梁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无论如何,三姐总是咱们的家人,总要保她平安才是!” 第1151章 遇刺 徐若瑾点了点头,无论她还是梁霄,对于夜微澜早都有了清醒的认识,此人城府深沉,野心又大,做事手段既精准又狠辣。他蛰伏已久,如今既然决定发动,只怕还有连绵不绝的后招。 这可不是当初澶州王或者楚嫣儿之流所能比拟,今天开始,等待着梁霄和徐若瑾夫妻的只怕是一浪接一浪的冲击。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是要保护住梁芳茹,放弃家人,从来不是他们的选择。 梁霄猛然挥起一鞭抽在了马臀上,那马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直奔郡主府扬尘而去。 只是这一次无论是梁霄还是徐若瑾都不知道,在此时此刻,同样也有人在拼命地向着瑜郡主府里策马狂奔。 瑜郡主府,正门。 过年时挂上的那对大红灯笼,此刻依旧挂在门口,年节的气氛仍在,只是却没有像之前几天一样,涌上那么多前来郡主府拜年拉关系的人。 京都里,什么消息都传的很快,百官叩阙弹劾梁霄这种事情,更是传播得相当迅速,不要说是官员的圈子里,就算是京都百姓们的饭桌上,此刻都有人在口若悬河地讲述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站在门口的瑜郡主府护卫,此刻的神经正绷得很紧,他们同样听说了消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防着有人对瑜郡主府不利。 可是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护卫们全神贯注地提防着别出事的时候,偏偏就有人找上了郡主府。 “让开!让开!快让开!”一名骑者白衣白甲,在郡主府门口的街道上拼命地打着马,堪堪行到了郡主府的门口,却猛地一拉缰绳。 “嘶哩哩……” 那马似已经跑了很久,疲惫无比,这时候再也承受不住这等急停急转之力,悲鸣一声,瞬间便失去了平衡,横着向郡主府的大门摔了过去。 郡主府门口的护卫连忙躲闪,马上的骑者却骑术甚是精湛,早赶在马匹摔倒之前便腾空跃起,直向郡主府中扑来。 “大胆!”今日负责看守正门的梁九一声怒喝,出拳便向那骑者攻去,他在门口处看得分明,这骑者所谓的一身白衣,却是从上倒下穿了一身家中有人亡故的戴孝丧服! 大过年的披麻戴孝来闯郡主府,这不是上门搞事又是什么,梁九这一拳含怒击出,已经是用上了全力。 那骑者身在空中无从借力,只能勉强侧身躲闪开了少许,嘭的一声,梁九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上,直把他打得在半空中横飞了出去了。 只听一声惊呼在空中传来:“梁九,是我啊!” 梁九耳听着声音甚是熟悉,连忙收手,可是刚刚击中对手的那一拳已经无法挽回。身为梁家护卫中的精英人物,这一拳威力何其大,那白衣骑者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人已经晕了过去。 一干郡主府的护卫登时围了上来,仔细看看那白衣骑者,只见他灰头土脸,眼窝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显然一副长时间不眠不休,拼命打马赶路后的样子。 梁九猛然一声惊呼:“这是……这是姜少爷啊!” 来人正是姜必武,梁霄和徐若瑾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抬入了郡主府的内院,在沐阮的治疗下悠悠醒转。 “他太累了,刚刚梁九那一拳出手又很重,不要让他太过劳累,另外……”沐阮又看了一眼一身孝服的姜必武,叹了口气道:“别让他情绪太激动。” 徐若瑾和梁霄对视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那边姜必武已经不管不顾地挣着身子要强行起来,话还没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老太爷,老太爷他……殁了!” 众人闻言大惊,姜必武一身的披麻戴孝,竟然是为了姜老太爷? “别动!别动!你不要命了?” 从姜必武进了郡主府,红杏就一直在他旁边伺候,见了这副样子连忙按住了姜必武,眼圈却也已经红了。 徐若瑾心中暗叹一声,红杏这丫头当初在中林县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暗恋上了姜必武,后来虽说跟着自己到了京都,一颗痴心却仍在他身上。谁料想再见面时,姜必武竟已是这等模样,怎不叫着丫头心里难受? “别急,就这么躺着,慢慢说,我们都在!”徐若瑾轻声安慰几句,姜必武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大年夜之时,姜老太爷去找梁大将军喝酒过年,两个老人一辈子的交情,这一顿酒畅饮开怀,谈笑着回忆戎马生涯之余,也不免喝得醚酊大醉。 在姜老太爷和梁大将军这一辈,自然没有什么见外的,可是这酒宴渐入佳境之时,忽然就出了意外。梁家两侧的民宅突然同时走了水着起了火来。 梁府周围登时一片大乱,而与此同时,请来唱戏的戏班子里,不知怎地就冒出了刺客。一群戏子和琴师抽出了兵刃,纷纷向主桌上的梁大将军杀来。 梁家的护卫无不是身经精锐之士,此刻虽乱不慌,团团护住了梁大将军,可是这一次,饶是他们身经百战,竟不免百密一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梁大将军和刺客身上的时候,跟随姜老爷子几十年的一个老家仆,忽然抽出了一把其薄如纸的短刀。 只一刀,直接从姜老爷子的后心惯了进去,姜老爷子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显然是行刺之人还在刀上淬了剧毒。姜老爷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即毙命。 “老太爷,老太爷他死得冤啊,这是哪路天杀的混蛋,竟然要谋害他老人家……” 姜必武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边说一边放声大哭,到了最后,人已经半晕了过去。 沐阮一声长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控制情绪之类的事情,对于姜必武也是白扯,连忙施针用药,而红杏在一旁边哭边帮忙,眼泪也早已经止不住了。 徐若瑾和梁霄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姜家的家主,戎马一生身经百战的姜老爷子,居然被刺身亡?而且遇刺的地点,赫然便是中林县的梁家! 第1152章 后手 姜老爷子的死,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单以行刺而论,这一场刺杀显然具备了极高的水准,扰乱、潜伏、佯攻、内奸、刺杀时机,无一不把握得恰到好处。 而把刺杀地点选择在梁家,更是大胆而精心的策划,即便以梁家护卫的精锐,防卫者的严密和经验丰富,仍不免着了道。 更重要的是,姜老太爷就死在了梁大将军眼前,这对于身体本就已经是风中之烛的梁大将军来说,在精神上的打击显然是沉重的。 梁霄沉默不语,半晌才对着沐阮道:“弄醒他,马上!” 沐阮看了看哭得昏死过去的姜必武,面露不忍之色。 倒是旁边的红杏看着姜必武这样子想要求情,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早被徐若瑾一把拽了过去。 “你要是看着受不了,就先出去。现在他不醒过来把有些事说明白,恐怕事情会变得更严重,死的人会更多!” 徐若瑾看着红杏的眼睛,她很能理解红杏现在的心情,但是有些事,真不是红杏这样的小丫头能够理解的。 红杏看了看姜必武,到底还是一咬牙走了出去。 沐阮已经又开始施针灌药,这一次无论下针还是用药都比之前猛了许多,但手边却没有半点犹豫。 他到底是跟着梁霄上过战场的人,知道有些时候过于单纯的仁慈要不得。 姜必武再一次醒了过来。 “有没有活口?”梁霄的脸上冷静得让人感觉害怕。 “没有!”姜必武摇了摇头,“除了那些放火佯攻的人早早就跑了,进入梁家的刺客们都早就在嘴里藏了毒药,得手后当场自尽,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梁霄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寒意,这是死士,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能如此严密的组织起这样一群死士,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对方显然部署已久。 “为什么连战隼传讯都没有发?而是你亲自来到了京都?”梁霄继续问道。 “老太爷遇刺之后,我们确是想用战隼传讯,可是出了事才发现,用来传讯的战隼全被毒死了,而且负责战隼的人也不知所踪……” 姜必武越说声音越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道:“这是梁大将军给你们的信!” 信封上大红的火漆完好无损,拆开来一看,正是梁大将军的笔迹: “姜家之事,我亲自查,京都须有人坐镇,梁霄勿离!” 梁霄看着信,又看了看姜必武,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姜必武显然辜负了梁、姜两家对他的托付,在执掌中林县诸事的事情上做得非常不好。 那老仆跟随姜老太爷多年,显然深得姜家人信任,这样的人会变节投敌向姜老太爷行刺,姜家内部显然已经乱到了一定程度。 更别说出事之后,姜必武明显举止失措,刺客未能抓住活口,战隼也被人毒死,消息断绝耽误了时间,这一连串的失误下来,如今中林县形势之差,屋里的众人几乎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到。 甚至他来京都本身就是错的,身为掌控中林县之人,最该做的并不是来京都这边送信,而是掌控局势,协助梁大将军! 梁霄又看了一眼姜必武,脸上犹如罩上一层寒霜,冷声道:“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你也不用出郡主府,就在这里好好想想,之前的这些事情是怎么出现的,往下又该怎么做!” 姜必武一愣,他和梁霄不是认识一日两日,可是梁霄这般对他说话,却是相识至今的第一次。 但是他却不能说对方不该,梁霄和姜三夫人等人上京都之时,把中林县的一切都托付了给他,留给他的梁家护卫和姜家好手,无不是百里挑一经验丰富的精锐。 梁大将军信任他,不问外事安心养老,放手让他在中林县发挥。姜老太爷更是把他作为姜家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培养,可就是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他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渗透得千疮百孔,连姜老太爷都死在了刺杀之下。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看着梁霄那冷到了极点的神色,姜必武深深地低下了头。 梁霄却没有再看他一眼,径自朝外走去。 “梁一梁三梁四梁七梁十,点四十人跟爷出发,备马,把爷的八角麒麟枪带上。梁八,你亲自跑一趟姜中宏府上,让他和姜三夫人火速赶往郡主府!” 人还没走出屋子,梁霄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外面自有人齐声应诺。 从徐若瑾这个角度看去,刚好看得到梁霄的背影,他的后背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已经怒极。 在梁家的过年宴会上,在梁大将军的面前,杀了梁家最亲密的盟友姜老太爷,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反应,那梁霄也就不是梁霄了。 徐若瑾一把拉住了梁霄。 她知道梁霄要去哪里,也知道梁霄可能会做什么。 毕竟,就算姜必武能力不足没守好中林县,能严密组织起这样一群死士,能在梁家的护卫和姜家的好手下杀了姜老太爷,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刺杀姜老爷子的幕后主使,其实并不难猜。 “无论如何,给三姐姐留份余地,她是无辜的,是咱们的家人。”徐若瑾拉着梁霄的袖子,轻轻地说道:“还有……你小心自己!” 梁霄看着徐若瑾,半晌才点了点头,缓缓地道:“事情太急,我分身乏术,一会儿姜三夫人和姜中宏来了,一定要弹压住他们别在京都闹事,让他们星夜赶往中林县协助我父亲,拜托你了。” 夫妻二人彼此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在意和信任。 外院里,夜早已经渐渐的深了,梁一等人已经把队伍整顿完毕,熊熊的火把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那样的明亮。 梁霄翻身上马,手持着那杆亮银色的八角麒麟枪,这是他即便在战场上都很少使用的重兵器,通体由玄铁混了乌金打造,重达七十余斤,足足比一般的钢枪重了六七倍有余。 “走,跟四爷去讨笔债!” 雄狮般的怒吼从梁霄的喉咙里喊出,他一身白衣骑在马上,犹如这黑夜中的君王! 第1153章 抽他 队伍打着火把,整齐地走出了郡主府。 梁霄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他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去给梁家和姜老太爷讨上一笔债。 徐若瑾看着队伍出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能够把死士组织得如此严密,能够把刺杀策划的如此精准,除了夜微澜这个既野心勃勃又有足够实力的涪陵王,放眼大魏国还能有谁? 姜老爷子死在几十年的贴身老仆手里,传讯的战隼一日之间被毒死了个干净,除了姜中方这个对姜家熟知无比的长房之人,还能有谁把姜家渗透到这个地步? 这两个人已经勾结到了一起,而姜老太爷的死,他们也正是最大的受益者。 夜微澜确实是个手段缜密之人,他已经按耐不住要对大魏国最高权力的渴望,一经发动,果然便有连绵不绝的后手。 想必现在的京都之中,到处都有夜微澜的眼线,姜必武从千里之外戴孝进京,恐怕早就落入了他的眼里,梁霄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找夜微澜算账,又焉知对方会不会也早有后手埋伏在等着他? 徐若瑾的心稍微有点乱,可是她还是相信,相信梁霄到了夜微澜那里,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越临大事越冷静,这才是梁霄最大的一项本事。 她眼下要做的,就是郡主府一切处理好,这是她对梁霄的承诺。 走进屋里,姜必武的脸色灰白地倚在床上,该谈的已经谈完,红杏又进屋来服侍他,只是看着姜必武那副样子,她的眼圈早就红了,眼泪在两只大眼睛里打转,好像随时都能流下来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知道这次是谁策划了这次行刺?”姜必武忽然问道,刚刚得到了消息,梁霄就立刻整顿人手出发,这显然是已经有了目标。 “还没有明确的证据,可是也八九不离十……梁霄会处理的。”徐若瑾的回答有些含糊,这个时候姜必武最需要的是先休养几天,把昼夜赶路造成的精神透支和伤势恢复过来。 “是谁?我也要去!让我去!”姜必武突然红着眼睛坐了起来。 情绪这东西有时候会误事,有时候也会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姜必武居然一下子从床上下来,挣扎着要向外走。 “你现在这个样子,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误事!”徐若瑾摇了摇头,伸手一拦。 “你们几个女人,拦不住我的,老太爷……老太爷是最疼我的人,我要去给老太爷报仇!这么多人的队伍,肯定很好找,我很快就能追上梁霄……” 姜必武的脸上泛起了一种不自然的潮红色,丝毫不理睬徐若瑾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伸手便要推开阻拦他的徐若瑾。 “胡闹!”徐若瑾后退半步避开了姜必武,却是抬头望天花板上看去,口中叫道:“梁五?” “在!” 梁五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可靠,他是梁霄留下来贴身保护徐若瑾的人,除非梁霄亲自在徐若瑾身边,否则徐若瑾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给我把他弄回床上去,另外……”徐若瑾眉头一皱,“给我抽他两记嘴巴!” “是!” 一个身影如幽灵般出现在房梁上,梁五轻轻跃下的同时,人已经来到了姜必武的身前,出手看似轻飘飘地,却快捷无比,左右开弓啪啪有声,两记大嘴巴子已经抽在了姜必武的脸上。 梁五是一流好手,身手自然是没的说,这两个嘴巴用得力度恰到好处,抽的姜必武踉踉跄跄地转了个圈,却是恰好跌回了床里。 “你……你敢让人打我?”姜必武捂着脸又惊又怒,脸上那股不自然的潮红却渐渐地退了下去。 “打你这是轻的,就你犯下这一连串的错事,要是梁霄在战场上,阵前斩了你都不为过。”徐若瑾一点不留情面地数落着姜必武,“在中林县里你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人家折腾了个天翻地覆,如今要去对手老巢里,你是那边的对手吗?” 姜必武捂着脸默然不语,半响才道:“可,可这一次我是跟着梁霄去……” “对啊,跟着梁霄去!你跟着梁霄去又能如何?”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嘟囔,“你现在这个样子走都走不稳,就算跟着梁霄又能如何?他还要分心分人手的保护你,你去了不过是拖累他!” “我……” 姜必武似是被徐若瑾一顿劈头盖脸的叱责说晕了,又是一阵沉默,却是两眼无神地看着房顶,喃喃自语道:“我……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事情多了,姜老太爷不在了,可是姜家还在!我在中林县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名声,声色犬马、纨绔贪玩、娇妻美妾倒是不少,可是你在真本事上下了多少功夫?” 徐若瑾插着腰叱道:“可就算是这样,姜老太爷仍然看好你,梁霄和姜三夫人仍然愿意把中林县的一切托付给你,可见你的资质并不差!未来的姜家,终究还要由你撑起来的,既便是要修枝剪叶,姜家这颗大树却不能倒!” “四奶奶别说了,他已经够难受的了……”红杏脱口而出,看着姜必武这副模样,最难受的人就是她了。 便在此时,传来了消息,梁八办事的效率很高,姜三夫人和姜中宏已经到了郡主府上。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以后你该做什么,你自己瞧着办!”徐若瑾看看姜必武,再不说话,转身招呼红杏便要去见姜氏夫妇。 “四奶奶,我想留下来照顾姜少爷……”红杏平素干练泼辣,这时候却不知怎地蔫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徐若瑾道。 “少废话,跟我走!”徐若瑾不由分说,一把便拽过红杏向外走去,人到屋外,嘭的一声重重摔上了房门。 姜必武躺在床上,似也被这嘭的一声震了一记,可是他慢慢咀嚼徐若瑾的话,眼睛却渐渐地亮了起来。 “未来的姜家,终究还要由我姜必武撑起来的,既便是要修枝剪叶,姜家这颗大树却不能倒!” 第1154章 激愤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激愤 姜老太爷突然遇刺,这事牵连得人实在太多,再加上已经耽误了时间,徐若瑾从后院一路行来,脚步竟是难得的急促。 红杏跟在徐若瑾的身后,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步三回头的走来,心里还在惦记着房里的姜必武。 “你这丫头糊涂!你便是回去伺候他,他又能对你如何?”徐若瑾忽然道。 红杏一怔,知道徐若瑾话里指的是什么,登时羞红了脸。 徐若瑾气急败坏的道:“姜必武是什么人?在中林县的时候就已经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身边姬妾成群,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这样一心只想着伺候他,就算伺候再好,他也不过觉得你就是个丫鬟罢了。过些日子回了中林县,只怕连你姓什么叫什么也会渐渐淡忘了。” 红杏愣愣地看着徐若瑾,她早知要嫁给姜必武可说是千难万难,也早下了大不了便单相思一生的决心。可是一颗芳心,终究挂在了这位姜家孙少爷的身上。 眼下姜必武就在身边,她这颗少女心又怎么可能全无感觉?好似一池春水,早就被这忽如其来的风儿吹皱了。 “我……我该怎么办?”红杏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看着徐若瑾,眼睛里除了困惑,还有一丝希望。 “他现在要面对他一辈子里最大的挫折,在这个时候他得从困境和不自信中爬起来,需要的不是有人伺候,而是有人和他相互支撑、鼓励,甚至是鞭策!”徐若瑾边走边道。 红杏瞪大了眼睛,对于四奶奶这段话琢磨了半天,还是有些迷糊地道:“四奶奶,您这话奴婢没听懂……” “把你平时那火爆的脾气拿出来,看见春草嫁给顺哥儿以后怎么管他男人的没有?” “看到了!” “就这么管!” 在徐若瑾的几个大丫鬟里,春草算是嫁得最好的一个,如今和顺哥儿一起执掌京城的灵阁不说,夫妻之间更是幸福美满。 顺哥儿当年本是梁霄的贴身亲随,性子本就飞扬跳脱,很多地方更学足了梁霄那率性不羁的模样,可成亲之后却被春草管了个十足十的没脾气,如今倒捡起来梁霄那句“我怂”,见了春草就屁颠屁颠的样子。 红杏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能这么对待姜必武,可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道: “这个……姜少爷顺哥儿怕是不一样,他可是主子,我不过是个奴婢,这样真行吗……” “你若要真想争取这段姻缘,最好从今天开始,就别在他面前拿自己当奴婢看!”徐若瑾淡淡地打断了红杏的话头,想了一想姜必武的样子,居然又加上了一句: “若是你拿自己当主子拿他当下面人,没准效果更好?” 红杏瞠目结舌,想要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徐若瑾这话已经超出了她对所谓主子与下人关系的认知。 “你好好想想,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该怎么做,你自己斟酌。我和姜家夫妇还有要事,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红杏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徐若瑾已经撂下一句话,径自向另外一间院子去了。 红杏一个人在这里愣愣地发呆,忽然狠狠地一咬牙一跺脚,径自奔着姜必武所在的屋子里跑去。 徐若瑾一路向前院行来,心里却是一声叹息。红杏这丫头跟了自己这么久,自己也有心成全她的一份痴情,可是究竟该怎么做,还得她自己想明白才是。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路行来,不多时便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姜中宏和姜三夫人早就在另外一间院子里等候,等见了徐若瑾时,两人脸上早就都带上了些焦虑之色。 梁霄和徐若瑾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人物,这么晚急急请他们来,又是派了梁八亲自来请,必是出了很大的事情,夫妇二人心里很清楚。 徐若瑾也不拐弯抹角,见了姜氏夫妇,第一句话便单刀直入的告诉了他们实情: “姜老太爷殁了!” “什么?!!!” 姜中宏失声道:“这怎么可能?老天爷虽然年事已高,可身子还硬朗着……这……这事情我们怎么连战隼传书都没收到?” 姜中宏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挂在了脸上,姜三夫人的反应比他稍好一点,可是也是震惊无比。更何况姜老太爷出了事,他们这些姜家人居然没有得到消息,反倒是梁家这边告诉他们了信儿? 要知道梁家的消息往来和情报工作,大部分可是姜三夫人夫妇在经手的啊! “事情错不了,姜必武亲自送来的信儿,姜老太爷在过年的时候遇刺亡故,到现在已经有几天了!”徐若瑾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地把所有的事情向姜氏夫妇说了一遍,连梁霄已经带人去找夜微澜之事也讲了。 姜氏夫妇越听越惊,脸色也越来越差,可是他们同样知道,徐若瑾绝不会骗他们,姜老太爷的遇刺身亡,已是无法更改的现状。 “天杀的夜微澜!分裂我们姜家,还要对老爷子下手,父亲啊……我……我和他拼了!” 姜中宏本就不是能断大事之人,确认是父亲已经遇害,直觉的脑子里嗡的一响,愤然大吼着。 他们夫妇久在京都,掌握的情报自不是姜必武等人所能比拟,此刻听到了刺杀的经过,第一反应和梁霄徐若瑾等人一样,登时便想到了夜微澜。 姜三夫人站在姜中宏旁边,此刻亦是一脸的激愤,不过她想得比姜中宏更多一些,悲痛之中更带着勃然发作的怒气道: “光是夜微澜还不够,这事姜中方也必然有份,不是他对自家人下手,中林县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畜生不如的混账东西,为了贪权夺势,居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必经是血浓于水,似姜三夫人和姜中宏这等姜家之人听到姜老太爷遇害,反应自又不同,姜中宏红着眼睛骂了几句夜微澜和姜中方,猛然间一起身,怒吼道: “走,连梁霄都知道要替老爷子讨血债,我们姜家的儿郎也有血性,这就回去调动人手,和那夜微澜,还有姜中方他们拼了!” 第1155章 出来 父子之情,血脉连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姜中宏虽无很强的才干,但却是个至情至性又侍父极孝之人。 眼下听到姜老太爷遇刺身亡,悲痛和愤怒早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哪里还能忍得住? 姜三夫人平日里泼辣豪爽,自是个什么都敢说的将门虎女,但此刻听到梁霄已经带人去找了夜微澜,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对着高喊要回去集合人手的丈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去。 “站住,都不许走!” 一个纤弱的身影忽然堵住了门口,不是徐若瑾还有谁? “让开!”姜中宏已经红了眼,脑子里不甚灵光,伸手便向徐若瑾推去。 “当家的,别莽撞!”姜三夫人一把隔开了姜中宏的手,对着徐若瑾疑惑道:“还有别的事情?” “你们现在不能就这么杀过去,老太爷是在梁家遇刺的,要去找夜微澜,梁家同样是责无旁贷,梁霄眼下已经带人过去了。”徐若瑾寸步不让地站在门口,缓缓地道。 姜中宏被姜三夫人一拦,情绪上倒也缓了几分,可徐若瑾的话语并不能让他完全冷静下来,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梁家的好意,我们夫妇心领了,可是杀父大仇,终不能假手于他人,今晚这杀上门去的事,我姜中宏做定了!” “事情还没搞清楚,咱们手边又没有证据,这么调动兵马去杀一个亲王,已经等于谋反!”徐若瑾急急地道,“你们不能为了报仇,把整个姜家搭进去!” “反了便反了!又有何妨?”姜中宏大叫道。 姜三夫人又拽了丈夫一把,却是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梁霄明面里打上门去,我们暗地下手刺杀?一明一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徐若瑾无奈地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姜中宏怒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到底怎么办才行?难道这杀父大仇,我们夫妇就这么干看着?” “姜老太爷的仇当然要报,可不是这么个报法!”徐若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只问几句话,几句话后你们夫妇若还要回去整顿队伍去找夜微澜,我绝不阻拦!” 姜三夫人皱眉道:“好,你说!” “姜老爷子对梁霄和我恩重如山,如今他老人家遇刺,二位信不信我们夫妇为姜老爷子报仇之心比不比任何一个姜家人差?” 徐若瑾看着姜三夫人和姜中宏,慢慢地道:梁霄才干如何?本领如何?二位信不信他的能耐?他临走之时让我无论如何要稳住二位,二位信不信他的这份安排?” 徐若瑾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姜氏夫妇竟是一个不字也难说出口,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倒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梁霄的才华本领,文韬武略,可以说在大魏国里无出其右,姜氏夫妇自然是早就认可的。 而更重要的是,无论梁霄还是徐若瑾,他们对待姜家的心,姜氏夫妇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良久,姜三夫人才缓缓地道:“梁霄这是……对我们夫妇另有安排?” 姜三夫人到底是个精明人,虽然敢说敢言性情泼辣,但是粗中有细,大事不糊涂。 徐若瑾点点头道:“梁霄临走之时嘱咐,让你们夫妇马上去赶往中林县,和梁大将军一道彻查老太爷遇害一事。同时无论如何,要先稳住中林县那边的局势!” “这……我们要单独谈谈……”姜三夫人思忖良久,这才回了话。 “好!”徐若瑾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径自走到了门外,轻轻关上了门。 良久,房门才打开,不知道姜氏夫妇谈了些什么,姜中宏眼角似是犹有泪痕的样子,眼圈红红的,但是人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见到徐若瑾仍然等在门外,姜三夫人点点头道:“我们夫妇这就动身,连夜去往中林县,终究那里才是姜家的祖地,老太爷遇刺一事也有诸多疑点,必当查个清楚!告诉梁霄,他欠我们夫妇一个明白!” “一定会给二位一个明白!”徐若瑾坚定地点了点头。 姜氏夫妇本是不拖泥带水之人,话既然说开了,便毫不迟疑,自回府上略略做些安排,便星夜赶往中林县而去。 今晚这事情一件接一件,更没有一件是好办的。 徐若瑾送姜氏夫妇离开时已经是深夜,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了上来,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她忽然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你让我办的事情我都已经办了,家里一切都妥,你这个家伙……一定要当心自己才是!” 徐若瑾想着梁霄的时候,梁霄已经来到了外地藩王进京暂住的皇室官驿。 那扇朱红漆的大门外,他骑在马上,那杆七十多斤重的八角麒麟枪,面沉如水。 姜老太爷是梁大将军的一生挚友,人又是在梁家被刺的,依他那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的脾气,定要亲自抓住凶手以慰籍老友在天之灵,这件事就算别人想插手,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知父莫若子,梁霄心里明白,梁大将军的高明之处在于运筹帷幄统观全局,若是指挥大军纵横沙场转战千里自然是一代名将,似这等捉拿刺客洞悉阴谋之事,却不是他的长项。 因为这样,他才一定要姜氏夫妇星夜赶回中林县,而必须留在京都里的他,更是必须有所动作,让这一切不能再按照对方的节奏走下去! 明晃晃的火把将皇家官驿门前照的如同白昼,梁家精锐们站在梁霄后面,竟是组成了沙场上才会摆出的战阵,这样的情势下,负责此地的小官儿早就跑了过来。 “梁左都督,您这是要做什么啊?”那小官儿勉强堆出一副笑脸,却掩盖不住眼神中的惊骇之色。 “没你的事儿,走开!”梁霄冷冷地道。那小官儿如蒙大赦,他盼的就是梁霄这句话,连滚带爬的跑了。 “夜微澜,出来!”梁霄高声喝道,声音远远地送进了皇家官驿之中。 站在梁家身后的一干梁家精锐们齐声高喝,几十人的一个战阵,居然带出了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声音莫说是皇家官驿,整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夜微澜,出来!” 第1156章 强闯 “夜微澜,出来!” 皇家官驿外,梁家精锐们整齐的呼喝声响彻夜空,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家都早已被吵醒。 可是住着夜微澜的皇家官驿里,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这么寂静如斯的沉默着,甚至连内院的灯都没有亮起过。 梁霄冷冷地看着漆黑一片的皇家驿站,梁家的眼线早已经盯得仔细,白天百官叩阙之后,夜微澜并没有去他在京都新买的宅子,而是刻意回到了这里,按照亲王规制在这里过夜,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他在等什么?他在等什么事情发生?还是刻意在等梁霄得知姜老太爷消息后的前来?如今没有反应的皇家官驿,或许就是他等着梁霄来闯? 毕竟,擅闯皇家官驿,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不过梁霄不在乎,他身上的罪名多了,抗旨不遵都有过,今天百官刚刚弹劾过他林林总总一堆罪状,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件。 “你不出来,我就进去!”梁霄高声喝道,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进皇家官驿。 今日既是要堂堂正正地打上门去,便不屑行那偷鸡摸狗之事! 勒马退了两步,梁霄忽然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白马兴奋地一声长嘶,猛地撒蹄狂奔,直奔皇家官驿的大门处冲去。 堪堪行到正门口处,只见梁霄反手握枪,人借马速,力贯枪杆,手中的八角麒麟枪竟是横着使了出去。 这一下不是刺,而是横抡,七十多斤重的八角麒麟枪,比小一号的长锤还要重上三分,再借着马力冲锋之势,狠狠地砸在皇家官驿的正门上。 梁家众人里有人已忍不住要喝彩出声,只有梁霄,才能够把这么沉重的一杆枪用得如此霸道,才能发挥出八角麒麟枪如此的惊人威力。 噹的一声大响,朱红色的大门直接被砸的两侧门轴断裂,两扇大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梁霄一提缰绳,胯下白马在那大门还未落地之时猛然一踏,一人一马配合无间,竟是连人带马一跃而起,凌空冲进了大门。 里面果然有埋伏! 就在进门的前院处,数十颗铁蒺藜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在黑夜中洒在地上,若是梁霄从地面冲入,必然会踏中。 可是梁霄这凌空跃起的人马合一之术,登时便让这铁蒺藜的布置落了空。 只听得院中一声喊,数十名黑衣人猛然现身而出,月光下白刃晃眼,有的滚地而来等着梁霄纵马落地时斩马脚,有的腾空扑击,直向身在半空中的梁霄攻去。 与此同时,几张混了金丝和生牛筋的大网,早已从内院的屋檐上投出,直奔梁霄的头顶上洒下。 “杀!”梁霄身在半空中,猛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对于头顶罩来的大网不管不顾,手中的八角麒麟枪犹如毒龙般信手点出。 “噗噗噗噗……”一连串的轻响点起,空中猛然爆出了六七点血花,梁霄的枪尖精准的转瞬之间已经刺穿了数名黑衣人的咽喉。后面的梁家精锐们早已经冲进了院里,一边扫除铁蒺藜,一边早有一记齐声呐喊: “投!” 数名梁家精锐一起出手,一堆黑黝黝的物事从他们的手中飞出,竟是军中上阵之时所用的铁盾。 那铁盾飞在半空,竟是速度奇快却又精准无比,早将空中罩向梁霄的大网带走,而与此同时,梁霄手中的八角麒麟枪早已向下闪电般的探出。 “滚!”梁霄一声怒喝,沉重的枪杆围绕着他自己画了半个圈子,从下三路滚地而来欲斩马腿的几名黑衣人直接被扫飞。 马落,人落,天空中的黑衣人摔落。后面的梁家子弟兵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在了院里,再度组成了战阵,不动如山。 天空中一阵血雨飘过,纷纷扬扬地洒在梁霄的白衣之上,仿佛绽开了点点梅花。 “夜微澜,你是要我一路杀进去,还是你自己出来?”梁霄面对着中厅高声叫道。 “出来!出来!出来!”梁霄身后,一干梁家子弟兵齐声高喝。 中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夜微澜端坐于主位之上,居然还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完美微笑。 “啪!啪!啪!”夜微澜击掌的声音在夜空中清晰可闻,只听他慢慢地道:“梁霄勇猛,梁家子弟兵精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本王才真是见识了。” 梁霄冷冷地道:“你还算有勇气,居然没有跑?” “跑?我为什么要跑?”夜微澜微笑着道,“可惜我高估了你的城府,区区一个百官叩阙,就惹得你杀上门来,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梁霄!” “什么百官叩阙,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清楚?装傻?”梁霄冷笑,“我已警告你多次,你却置若罔闻,今日便跟你收笔债!” “我做得事情太多,不知道你要找我收什么债?” 夜微澜似是无所谓耸了耸肩,“不过我提醒你,我可是皇室,是正牌子的涪陵亲王,和你之前碰上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官儿们不同,今天私闯皇家官驿的罪名已经不小,你要是没有证据就乱来,那可是谋反!” 说着,夜微澜脸上的笑容似是更加欢畅,慢慢地道:“梁霄!梁左都督!你是不想谋反的,梁家和瑜郡主也是不想谋反的,否则早就可以反了,对不对?” “我梁霄犯过的罪名早就不少了,也不在乎多加一条!” 梁霄淡淡地道,“何况我也想知道,若是真杀了一个皇上都忌惮无比的王爷,究竟是会被算作谋反呢?还是被责罚一顿,扔回中林县个三五年,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话间,梁霄一拍胯下坐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人已经飘然下马,站到了中厅的门口。 八角麒麟枪已经举起,梁霄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站立着,好像一柄拉满了的弓,那八角麒麟枪就好像搭在弓上的箭,随时都有可能射出去。 枪尖闪烁着寒光,正正的指向了厅中,人未出手,杀气已经弥漫。 夜微澜的脸色已经变了。 第1157章 妄死 一种惨烈无双的气势,正在从梁霄的身上不断地散发出来,就好像是眼前虽然有千军万马,他要将前方杀个尸山血海,不死不休。 那副招牌式的微笑依旧挂在夜微澜脸上,只是这微笑已不完美,他的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冷汗。 夜微澜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这个自认为天下第一完美的人,居然也会被人只用气势就逼到这个样子。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死亡就在眼前的恐惧。 “弓弩手,放箭!保护本王!”那种无形的杀意压得夜微澜喘不过气来,他嘶哑着喊出了这句话。 八名弩手仿佛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忽然出现在了夜微澜的身边,手中所持竟是除了皇帝夜微言的贴身侍卫之外,任何人持有都属于绝对禁品的皇家连弩。 这皇家连弩本是大魏开国皇帝所创,制造极为复杂不说,工艺上更是失传已久,可确实是威力极大。一弩八箭,此刻八弩连发,转瞬间六十四支羽箭,如暴风骤雨一样向梁霄射来。 “梁霄你敢!”一记尖锐的怒斥声传来,夜微澜身边的王老公公已经腾空跃起,手持一柄短剑,如一只大鸟般凌空向梁霄扑来。 “今日便向你讨一笔血债!”梁霄一声怒喝,最后一个债字出口,人不退反进,竟从凌空跃起的王老公公下方冲了过去。 一杆八角麒麟枪早被他舞得密不透风,护住了身前不说,更将不少对面弩手射来的弩箭反拨了回去,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那八名弩手每个人身上最少插了三支弩箭,眼见是不活了。 “大胆!”王老公公一声尖叫,他本是大内高手,早在梁霄前冲的时候就已经变招,此刻一柄短剑已经马上就要刺到了梁霄的后心。 梁霄头也不回,八角麒麟枪从腋下向后伸出,尽然是以枪尾对敌,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王老公公那柄短剑,竟是丝毫不差地刺在了那玄铁混银的枪尾处。 就这么缓得一瞬,梁霄却早已经回过身来,一杆八角麒麟枪攻势犹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的向王老公公攻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王老公公这一下却是吃了兵器的亏,区区的短剑被八角麒麟枪撞上,登时剑刃蹦断。王老公公虎口迸裂,早被梁霄一个枪中藏腿一脚踢中了胸口,整个人从中厅里直摔到了门外,大口的咳着鲜血,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 “王爷……快走……”王老公公挣扎着叫道。 夜微澜早就想走,之前的那种杀气,让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梁霄今日是真起了杀心,早在弩手们放箭之时,他已经奔向了中厅的后门。 只可惜他见机得早,梁霄动得却更快,八角麒麟枪早已伸出,夜微澜人还没走出中厅后门,忽然觉得脖颈一凉,锋锐的麒麟枪尖早已抵在了他的后脑之上。 夜微澜浑身一震,慢慢的转过头,正看到梁霄那双犀利无比的眼眸在充满恨意的盯着自己。 “梁霄,做出这等样子又有何用?我不信你真敢杀了我。”夜微澜面色平静,心中却已波澜壮阔的翻滚,他强力控制着自己不能颤抖,装作若无其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他看出梁霄真的动了怒了…… “杀你又何妨?因为你是大魏的涪陵王么?因为这是大魏的京都、天子脚下么?我早就警告过你,可你却屡屡触碰我的底线,夜微澜,你以为你是谁?!” 梁霄向来是话少之人,可今日的痛斥,让夜微澜忍不住抖了下脚,又连忙稳住,他突然轻笑,看着梁霄露出挑衅的意味,“我还在赌你何时会忍不住蹦出来,却没想到你动的这么快,梁霄,即便你很可能一枪杀了我,可我也要说,我对你十分失望!” “你算个屁!”梁霄谩骂出口,“你拆了姜家的军权,将其搅和的乱成一锅粥也就罢了,可你却杀了姜老太爷,更是让他死在我父亲面前,都已至这等境地,你觉得我还可能漠视不理?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这等畜生之心吗?!啊?!” 梁霄话毕,手中的麒麟抢又朝夜微澜猛顶一分,夜微澜吓的连连退后,早已没了刚刚的镇定如常,即便是装都装不住了! “什么我拆了姜家的军权,那明明是……”夜微澜说至一半儿,突然停住,“你、你说什么?姜老太爷?死在、梁大将军面前?这不是我干的,绝对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又能是谁?你告诉我还能是谁!”梁霄的暴怒,让夜微澜瞬间双腿发软,颇有几分站不住的姿态。 如若开始,他以为梁霄是因为百官叩阙才冲上自己的门,绝对可以笃定梁霄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可如今,是姜老太爷死了!而且死在梁大将军的面前,那等场面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么惨烈、多么血腥、多么悲壮! 那一把刀不仅仅杀了姜老太爷,更是在梁大将军的面前挑了一次衅,梁霄得知此讯怎能不疯狂?他现在不敢再有半分伪装,他只想把这件事情说个清楚,否则,梁霄一怒之下是真有可能捅死自己,他绝对做的出来! “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情绝对与我无关,梁霄,你如若错杀了我,你可要想一想后果,我夜微澜做事向来敢作敢当,不是我做的,你不能硬赖在我的头上!” 夜微澜已有几分无语伦次,梁霄恨的咬牙切齿,还未等再开口,一道纤瘦的身影迅速的扑了过来,立即挡在夜微澜的面前! 梁霄的手一抖,因为这个女人正是自己的三姐梁芳茹! “四弟,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吗?这好歹是你姐夫,你快把麒麟枪放下!” 梁芳茹这么多年,初次与梁霄对峙并训斥他,可这唯一的一次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夜微澜。 夜微澜没想到梁芳茹会出现,即便躲在自己女人的后面颇有几分耻辱,可他却并没有挺身而出,只是微微的拍了拍梁芳茹,“让王妃担心了,没事,你还是回去,事情我与梁霄自会说清楚。” 梁芳茹摇了摇头,“妾身会一直陪伴王爷,更何况此事王爷定是冤枉的,四弟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王爷千万不要记恨在心。”她说完,又继续看向梁霄,“姜老太爷虽死,我也甚是哀伤,可那毕竟是外姓之人,你居然因为外人要杀自家人,梁霄,你的良心呢?” 第1158章 苟活 梁芳茹对梁霄如此歇斯底里的怒斥,让梁霄恨的牙齿几近咬碎。 这哪里还是他的三姐?哪里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端庄贤淑的三姐?为了外人杀自家人?姜老太爷与父亲的关系,梁芳茹不是不清楚,而是最清楚。 可……可她居然会质问自己的良心何在?这让梁霄气的恨不能一枪把夜微澜刺死当场。 梁芳茹已经变了,已经彻底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投向夜微澜的怀抱,梁霄甚至已经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夜微澜到底要干什么,夜微澜正在干什么! 梁霄气的说不出话,可梁芳茹却并没有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巴,“怎么?你说不出话了?你哑口无言了?莫说姜老太爷不是王爷杀的,就算真是王爷动的手,那也是自家人,是你的姐夫,你怎能如此糊涂!” 梁芳茹越说心底越气,疯狂一次,她便一时收敛不住,站起身攥住梁霄的枪,“你若要杀王爷,那就先杀了我,杀了我!” 梁霄攥紧麒麟枪的手已关节发白,夜微澜早已看出他怒火攻心,可此时他的心已经放在了肚子里,因为梁芳茹的出现,梁霄是不可能杀自己的。 重情,这是梁霄最大的弱点,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夜微澜此时起身把梁芳茹拽在身后,“王妃不要这样说,世事自有公论,不是本王做的事情,本王绝不会认,这一点,梁霄懂,是你不懂。” 梁芳茹急迫难耐,“可是他……” “你先回去。”夜微澜撵她离开,梁芳茹不肯,“妾身绝对不走,妾身要陪伴在王爷身边。” “你……”夜微澜蹙眉,单吐了一个字,如若是平时,他早已发火,不容他人敢质疑自己的命令。 可此时此刻,他却要感激涕零的看着梁芳茹,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好,本王会护着王妃,不容你受半点儿委屈。” “妾身、妾身愿意。”梁芳茹的眼泪已经哗哗的流出来,似是要哭尽积存许久的委屈,似是终于得到夜微澜疼爱的感动。 她哭的很凶,梁霄却气的心如刀绞。 夜微澜此时也与梁霄对峙起来,“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则信,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梁霄,我仍旧对你失望!” 梁霄并未再看梁芳茹一眼,他手腕轻弹,麒麟枪如一道闪影,抽回他的手中,可就是这一闪,却吓的夜微澜当即蹲在了地上,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着实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慌。 梁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漠道:“如果我想杀你,随时都可以杀你,不论你是在王府皇宫,还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你都活不了!” 话语说罢,梁霄转身便走,梁芳茹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迅速的爬到夜微澜的身边,“王爷,王爷您没事吧?四弟不会这么做的,您要相信他。” 夜微澜呆呆的看着梁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听着门外众军撤退离去的声音,他缓缓转头看向梁芳茹,猛的推开他,朝着四处慌乱的探看,他很想喊王老太监,可王老太监此时已经伏地吐血,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 夜微澜往日的优雅完美早已消失殆尽,此时的狼狈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备车,立即备车,杀死姜老太爷到底是谁干的,本王如若查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梁霄撤军离开的消息很快传遍各地,连楚嫣儿听说此事都惊的呆坐了半晌没缓回神。 百官叩阙,按说梁霄表哥根本不会为此事而动怒,可他居然真的亲自带人杀去涪陵王所居之地?这实在让她无法理解。 楚嫣儿知道,这绝对不是梁霄表哥故意吓唬涪陵王的,而是真的动了怒,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绝对不止百官叩阙,定是另有原因。 未等楚嫣儿想个明白,烟玉前来回禀:“王爷请您到府后等候,有急事找您。”烟玉说的战战兢兢,更有几分担心,“您、您要不要去?奴婢觉得有些危险。”她刚刚听到来人传令,那声言厉喝的态度,让烟玉想起都浑身发抖。 楚嫣儿微微挑眉,“这就来了?”她立即起身,吩咐烟玉道:“更衣,我也想马上见王爷。” “主子……” “别废话,这是大事!” 楚嫣儿不容烟玉再多说,只等着更衣出行,她只有见到夜微澜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乃是涪陵王一系势起的重要关头,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烟玉不敢再多说,而此时姜中方也接到了夜微澜的召令,从家中出来匆匆赶往汇合之地,因为他也听说了梁霄今日的嚣张做派,被惊的合不拢嘴。 梁霄真的是太强了,他实在是太不可预估了! 此时此刻,姜中宏和姜三夫人已经踏上赶回中林县的路上,而梁霄率军而回,关上郡主府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突然统兵杀去皇家官驿,又突然率军回归闭门不理,他闹这一出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好歹此时还没出了正月初五呢就上演这么一场疯狂大戏,到底是闹那一出啊? 无数双眼睛盯着郡主府紧闭的大门,而此时梁霄与徐若瑾正在家中私谈。 “这件事情不对。”梁霄见到徐若瑾的第一句便是如此,“这件事情很不对!” “不对?”徐若瑾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不是涪陵王所为,还是?” 梁霄仔细回想着夜微澜的那一派举动,一边说着一边自行分析,“如若是他所为,他一定知道我不能饶过他,会统兵杀去官驿,他应该布置埋伏陷阱,等我陷入才对。” 他看向徐若瑾,说出心中疑惑,“可他虽然有布置,却简单无比,只是一点铁藜就想阻挡我?只是一个王老太监就想与我对战?这不可能,若他这么想就是个白痴,可夜微澜不是个白痴,他的布置只是为了安全防御,而不是防御我。” 徐若瑾听了这话,也露出疑惑之色,“可若不是他的话,能是谁呢?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第1159章 后手 “不是我,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做的,王爷,我敢以自己的性命向您保证,姜老太爷绝对不是我杀的!” 楚嫣儿此时已经见到夜微澜,并且听到夜微澜说起姜老太爷遇刺的消息。 看到夜微澜那双犀利审度的目光,她虽仍处于惊愕之中,也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澄清事实,否则夜微澜很可能会一刀杀了自己,楚嫣儿相信,依照他现在的心情,绝对做的出来。 夜微澜静静的看了楚嫣儿半晌,转头看向正呆若木鸡的姜中方,“你?” 姜中方一时没缓回神来,待见到夜微澜看向自己,他“噗通”跪地,登时嚎啕大哭,“爹,那是我的亲爹啊,就算我再畜生,就算我再不是东西,我也不可能杀了我的亲爹,爹啊!” 中年男子,跪地泪流不止,夜微澜也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是姜中方。 倒不是相信他心中的孝意,而是姜中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量,否则他还至于被梁霄压的连气都喘不过来,需要投靠在自己的麾下? 夜微澜又看向了楚嫣儿,姜中方也瞪向楚嫣儿,他猛的冲过去卡住楚嫣儿的脖子,歇斯底里的怒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女人杀了我的父亲,我掐死你,我一定要掐死你!” “咳咳,不、不是我……”楚嫣儿没想到姜中方会突然发疯,可她毕竟是个纤弱女子,即便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挣脱开姜中方的手。 夜微澜也没想到姜中方会突然发狂,本就心中抑郁难忍,朝着姜中方猛踹几脚,“你疯了?你掐死她,你给我松开!” 姜中方被踹的跌倒在地,“不是她还能是谁?是谁有这个胆子敢在梁家刺杀我父亲?这简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夜微澜愤恨的看了一眼,只觉得姜中方实在就是个窝囊,如何能与梁霄相比? 而此时楚嫣儿已经从慌乱中缓回神来,安稳好心神,问着夜微澜下一步的动作,“事情已出,请王爷吩咐下一步该如何布置?想比皇上得知此事对梁霄一定也有不满,莫不如再添一把火?” 话题转到正事之上,夜微澜对楚嫣儿的态度还是有几分满意。 姜老太爷过世,这的确是一个对他更为有利的时机,梁霄还做出如此鲁莽之事,那就要趁胜追击,再打一个漂亮的仗。 思忖过后,夜微澜点了点头,“”“要求百官继续叩阙上书弹劾梁霄,再加上一条罪名,夜闯官驿,一定要快,明日本王便要听到这个消息!” “是!”楚嫣儿立即领命准备去办,姜中方在地上坐了半晌才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纵横的老泪,他朝着夜微澜拱了拱手,转身离去的背影略有蹒跚颓废。 姜老太爷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纵使不支持他,也有血缘亲情在。 夜微澜望着姜中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可惜谁让梁霄不肯支持自己?否则这等垃圾,他是绝对不会搭理的。 梁霄硬闯皇家馆驿的消息如同过年的炮仗,一时之间散落千家万户,在每个听者的耳朵里都惊愕炸响。 只是陆凌枫听说此事之时,反而是自斟了一盅灵阁的酒,兴致勃勃的品了品,“他终于忍不住了,呵,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一旁的掌柜听到此话,着实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子,您就这么看好梁左都督?” “当然。”陆凌枫的回答格外笃定,“疯子与疯子才能玩出更疯的花样,否则不如静看一群傻子乱蹦,何必掺杂其中?” “疯子?”掌柜的看着陆凌枫,“谁是疯子?” “我啊!”陆凌枫笑着又斟一盅,“看着吧,事情只会越来越有趣,我们也要做一些准备了!” 掌柜的虽对陆凌枫自诩为“疯子”不能理解和接受,但听到陆凌枫要做准备,登时眼前发亮,“奴才们早就准备妥当,只等主子您一句话了!” 陆凌枫没有再回答,自斟自饮,对月轻酌,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徐若瑾和梁霄商量了许久,都没有想出在此时做出这等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也知此事不可能一时半会儿查得清楚,只能先应对眼前的状况。 硬闯皇家馆驿,无论是夜微言还是夜微澜,都不可能装作不知,必定会有动作,可梁霄却并不在意,因为任何的荣誉和官职,都比不得姜老太爷在他心中的位置重要。 更何况,姜老太爷是在梁家、是在梁大将军面前被刺死,这着实让他无法忍耐。 梁鸿得知消息也已经从梁家祖宅急迫赶来,进门便跳脚的指责梁霄,“老四,你实在太过分了,你闯皇家馆驿的事情居然不叫上我,你给我说明白,你为何不叫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哪儿呢?你出来!” 徐若瑾在屋中听到梁鸿的呼号,登时翻了个白眼。 这到底是什么心思?还以为他进门怪罪梁霄的鲁莽,可谁知是怪梁霄没有带他一齐去? 梁霄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这毕竟乃是他的二哥,似乎早已料到梁鸿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与他去书房谈。”梁霄告知徐若瑾一声便离开,徐若瑾坐在屋中看着一旁的小悠悠,自言自语的道:“这事情闹的,越来越不像是人做的事儿了,还是这么小的时候好,什么都不操心,什么都不惦记,不要长大,越是长大烦心事越多,娘都开始羡慕你了。” 方妈妈听着郡主的自言自语,在一旁搭话道:“郡主也是愿意帮助四爷,否则哪里用得着您操这么多心思?” “其实我也给四爷添了很多的累赘。”徐若瑾对此心知肚明,她突然想到了朝霞公主,自己这位生母的存在,让她始终无法安下心来。 这事儿,会与母亲有关吗? 可她即便再怨恨先帝,怨恨皇上,不过是宫中祭堂后禁地中静修的一个女子……或许是自己妄想了吧? 不等徐若瑾仔细思忖,红杏突然哭着从外进来。 “怎么回事儿?大过年的哭什么?”徐若瑾禁不住埋怨了下,自从姜必武出现,红杏好似变了个人儿,实在与以往太不一样。 红杏抹了抹脸上的泪儿,“不是奴婢想哭,是公子他、他太惨了!” 第1160章 预计 “惨?他怎么惨了?不好好的养伤,他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徐若瑾自这次事情之后对姜必武没了之前的好感,而且,姜老太爷在他的守护之下出事,此时的姜必武很可能会做出一些傻事,所以红杏过来一哭,徐若瑾便心提了嗓子眼儿,站起身,她便要冲去姜必武那里好生看看。 红杏连忙拦住她,“不是姜公子出什么幺蛾子,郡主您别误会,是、是奴婢看着他可怜,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儿哭,所以、所以才……” 徐若瑾当即翻了一个大白眼,“平时挺泼辣个性子,怎么一遇上他,还成了娇弱的泪人儿了?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别动不动就哭,有用吗?” 红杏抹着眼泪点着头,脸上的俏红还未褪去,她则絮叨起姜必武来,“那天郡主您骂了一通之后,姜公子他便不再哀怨鲁莽了,只想着让伤快些的痊愈,他也能帮助四爷,可他为了伤好,总是试探着想下地行走,都出血好几次了,可他还在忍着练,实在……实在是太苦了!” “他疯了吧?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徐若瑾站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身坐了回来,屋里扫了半晌,她看到有一根扫尘的鸡毛掸子,指着便道:“你拎着这个去找他,替我给他十掸子,但凡是沐阮不许他做的,他都不许做,只要犯错你就给我打!” “啊?”红杏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推辞,“不行,奴婢怎么能打姜公子,奴婢不行,都是奴婢多嘴,郡主您别往心里去,奴婢多嘴……” 说着话,红杏就要往外跑,徐若瑾立即把她喊了回来,“你若希望他能好,就必须给我拿起这根掸子,否则你就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姜必武,两条路,你自己选。” 红杏整个人呆住,慢慢的转过身来,巴巴的看着徐若瑾,“郡主,不、不打,吓唬吓唬行么?” “你说呢?”徐若瑾冷着脸看她,“我已没有时间再与你说这么多的废话,行不行都看你自己,红杏,别以为我平时宠着你,这件事情也能任你胡闹,你要明白,姜必武如果无法站起来挺住姜家,姜家就彻彻底底的完了!” “奴婢知道了!”红杏神情落寞,也知道这件事情如若再来叨扰郡主,郡主是真会发脾气的。 寻常看郡主和蔼待人,可一旦发火,那可是连四爷都抵挡不住,她只能默默在心中长舒口气,去角落中拿了鸡毛掸子,默默转身出了门。 杨桃看着红杏有几分不理解,黄芪拍拍她道:“人生自古有情痴,她这也是着了魔。” “明明知道是自寻苦,何必呢。”杨桃叹了口气,她还年纪小,也没有爱上什么富家公子,所以无法理解红杏。 因为杨桃觉得根本不需要操这一份心,等郡主嫌自己年纪大了,自然就为自己选配人家了,何必自己去找?禾苗姐与春草姐这不都嫁的挺好。 黄芪摇头微微苦笑,她倒没有杨桃这么大的心思,可也觉得红杏自寻苦路,可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这世间像四爷和郡主这般夫妻恩爱、齐力同心的实在太少了。 徐若瑾已不愿多想红杏和姜必武之间的事情,她仔仔细细的将姜老太爷过世的事情推敲个全面,而梁鸿来找四爷,说不准他也想回中林县去看看,那二嫂是否跟着回去也是要操心的,梁家祖宅就那么空荡荡的,也不是个事儿。 梁霄与梁鸿并没有谈论太久,梁鸿便率先离去。 徐若瑾瞧着梁霄进门,也没等他开口,率先问道:“二爷和二嫂要回中林县么?需要我做什么准备?” “不回。”梁霄摇了摇头,“二哥必须镇住祖宅,他也不回,而且,有老爷子在,他也不用回。” 徐若瑾对兄弟二人如此商议颇有些惊愕,“你确定老爷子可以?我指的是老爷子的身体。” 梁霄知道徐若瑾是真的担心,摸摸她的长发,安抚道:“越是这个时候,老爷子越不会有事。” “这倒也是。”徐若瑾想到梁大将军的犀利目光,“只盼着一切早些过去,可我却觉得暴风雨才即将来临。” 梁霄一脸不在意,因姜老太爷过世,他的情绪已经发泄完毕,此时的冷静胜于寻常,反而是洗漱过后准备睡觉。 徐若瑾看着身旁闭目的他,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索性也安稳睡下。 把悠悠留在身旁静静的拍着,徐若瑾也不知自己何时闭上了眼,可她和梁霄睡得如此安稳之时,宫中的夜微言听到姜老太爷被刺杀、梁霄统军硬闯皇家官驿的消息,已经彻底的炸了毛了! “他他他他真的带兵去了?”夜微言听到属下来报,说下都结巴了。 田公公满脸苦涩,倒不觉得来人回禀的有夸张,“这事儿,也就梁左都督干得出来,下面人恐怕想编瞎话都没这个胆子啊。” 夜微言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呆了半晌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了。 书房内静谧无音,落针可闻,夜微言本就因为太后过世心情悲悯,而后得知大臣们接二连三的被弹劾,被砍头,他才将所有的精力转移到朝堂之事上,想做一太后心目中期望的明君。 可如今梁霄做的这些事情,单单拎出哪一件都是杀头的大罪,可他能把梁霄怎么样?他又敢把梁霄怎么样? 姜老太爷被刺杀,这件事情夜微言也甚是恼火,可他并不是傻子,他已知明日朝堂上必定掀起一锅乱粥,他应该早早有准备才行。 夜微言心底大约有了谱,他把田公公召到身边儿,“明日一早开宫门,朕要先出宫一趟,你替朕先顶一会儿,另外,现在去郡主府找梁霄,就说朕明日早间要见到他,他不必来,朕亲自到郡主府去。” 田公公没想到皇上会这般安排,本是还有几分劝慰,可见皇上已有笃定神色,便当即领命而去。 京都的夜晚仍处于大年夜的灯火通明,无人因为今日梁左都督怒火袭击皇家馆驿而有任何影响。 只是更多的人家却没了过年时的轻松惬意,因为明日一早,他们只等着宫门一开便要向皇上继续叩阙。 这一次,若不把梁霄弹劾到削官罢职,死的就是他们了! 第1161章 很冷 梁霄接到田公公传来的消息并没有见他,只让梁七告知一声“知道了”,便派人将田公公送走,甚至连田公公的面儿都没有见。 如若是其他人如此怠慢田公公,恐怕田公公早就怒火中烧,可惜这么做的是梁霄,反倒是让田公公舒了一口气。 他害怕见到梁霄,万一梁霄问起关于皇上的事情,自己答还是不答?而且无论说了什么,只要开口,总会带出些皇上对待此事的态度,这是田公公非常惧怕的。 因为他不知皇上会不会突然改变心意,也不知梁霄到底是什么心思,索性得了准确的消息,他便立即赶回宫中向皇上报信。 梁霄本想入睡,却又因皇上传讯醒来,转身看看抱着孩子的徐若瑾,他绷紧的脸色上露出几许缓和的微笑。 只有看到女儿,看到她,才能够让自己的心情平稳下来。刺杀姜老太爷的事情如若不是夜微澜,到底能是谁? 楚嫣儿?梁霄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可经梁霄的推断和对澶州王府的监视,都显示此事与楚嫣儿无关,而依照姜中方的性情,他除却没有杀死亲生父亲的胆量之外,做此事对他并无任何好处,所以也不可能是姜中方。 梁霄把有可能性的人全都查了一遍,皆是没有任何结果。 这个人到底是谁?让梁霄第一次体会到了难点。 徐若瑾在床上动了动,梁霄走过去,为她轻轻的掖了掖被角。她睡的十分甜美,可眉间却有微微的褶皱,显然是有担忧。 梁霄沉了半晌,独自出门走向后院,来到了姜必武的房间之中。 红杏捧着一根鸡毛掸子坐在床边守着,听到脚步声立即惊醒,待见是四爷来了,她则立即起身前去倒茶,可发现此时乃是深夜,又觉得喝茶对睡眠不适,但仔细又想四爷何时担心过是否能安然入睡? 犹犹豫豫的,她左右摇摆,最后终究是一跺脚离开了屋子,把这个空间让给了梁霄和姜公子。 但红杏没有走远,偷偷的在门口竖着耳朵听。 梁霄坐在姜必武的床边半晌,才开了口,“再继续装睡不醒,我可要揍人了。” “别……”床上的人轻轻一动,开口说了话,“我、我是个混蛋。”姜必武除了这般,不知能如何评价自己。 梁霄点了点头,“你本来就是个混蛋。” 姜必武默不作声,因为他无法反驳。 “是个爷们儿,就想想姜家的事,让你在府上养伤,不是让你泡妞闲着,你得帮我做些事。” 梁霄如此嘲讽姜必武,姜必武却并未听得出来,他此时重伤在床,更是满心悔恨,哪来什么心思琢磨女人? “你说,我全都听你的,只要你说!” 梁霄转头看着他,“从姜老太爷准备与我父亲一同过年开始讲起,一直到刺杀发生,到你爬到我面前为止,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一个细节都不许落下。” 姜必武深吸口气,“那我需要仔细想想。” “哪怕是你与谁一同醉酒,去花楼睡了哪个女人,说了哪些话都不许落下,你必须讲给我听。” 梁霄的严苛要求让姜必武咽了咽唾沫,而门口偷听的红杏则僵在当场,在姜必武开口说起第一句话的时候,她便悄悄的离开。 她不知姜必武会讲出些什么,可她不愿听到他的风流韵事,那会让自己心痛,更抹杀了他在心中的美好。 姜必武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梁霄闭目养神,静静的听。 二人一人讲、一人听,很快便到了翌日天亮……姜必武已经口干舌燥,累的睡了过去,梁霄也没想一晚就听完所有的细节,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便回到徐若瑾的小院之中。 稍后夜微言还要前来,他虽不忍心,却也把徐若瑾一同叫起了身。 徐若瑾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梁霄说起夜微言会前来微服私访,她的眼睛立刻瞪的硕大,“皇上要来?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半夜田公公特意来传的消息。”梁霄召唤了奶娘把小悠悠抱走,“我与皇上先见一面,你稍后带沐阮一同前来。” 徐若瑾微微怔住,虽然不知为何梁霄要喊上沐阮,她也没再多问,召唤杨桃为自己打了洗漱的水,她则快速的整装更衣,让黄芪去告知沐阮一声,稍后来院子里一趟。 夜微言其实早早就出了宫,因为他实在稳不住心、沉不下气,而且太后过世外加朝臣贪腐,他在宫中已经情绪压抑到极点。 离开皇宫,看看空荡荡的街道,望望天空中闪耀的繁星,他更加希望这一条路能再长一点。 他需要静一静…… 马车停在了郡主府大门,因是微服私访,故而夜微言没有乘坐宽宏奢华的龙辇,只是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早早就知道皇上今日一早会驾临郡主府,所以待马车临近郡主府门口,梁七等人早已抬了门槛儿,马车直接驶进郡主府内,停到了书房的门口。 梁霄已经在此等着他。 夜微言下了马车便看到梁霄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的脸抽搐不停,伸出手指头指了半晌的梁霄,终究一叹,“朕真是上辈子欠你们两口子的!” “皇上这是怪罪臣没有直接将涪陵王杀死么?” 梁霄如此对驳,让夜微言愣住了,“朕才没有这样想。” “可我的确想杀了他。”梁霄没有掩藏自己对夜微澜的杀意,“可我能够确定,刺杀姜老太爷的人并不是他。” “你真的能够确定?”夜微言听得此话,颇有几分亟不可待,“朕也想了很久这个人到底是谁,可却没想到结果。” 梁霄摊手无策,“臣也不知。” 夜微言有几分不信,可梁霄向来不说假,让他心中反而对这件事情更为慎重了。 “梁大将军如何?是否被此事吓到了?朕还是很惦记他的。” “父亲还好,谢皇上担忧。” “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臣会调整情绪,谢皇上体恤。” 夜微言翻了个白眼,抖了下身子道:“你既然情绪没什么问题了,你为何不请朕进去说话?死冷寒天的,朕真的很冷啊!” 第1162章 有病 梁霄和夜微言进了书房,谁都没有留在身边,只有他们二人面对面的坐着。 田公公今日被夜微言留在宫中压场,并没有跟随,夜微言也没了做皇上时的一本正经,学着梁霄的模样翘起了二郎腿,与他说起百官叩阙以及姜老太爷遇刺。 “这件事情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夜微言并没有直接提起夜微澜,也是为了他那一点点身为皇帝的尊严。 梁霄并没有直接回答,“皇上希望此事与他有关还是无关?” “你、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夜微言提高了警惕,“朕当然希望此事与他无关。”这话他说完也觉得有几分心虚,补了一句,“但朕更相信你。” “那皇上如此急迫赶来臣的家中,是所为何事?”梁霄算是明知故问,夜微言纵使心中明白,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近些时日查出太多的贪官污吏,特别是朝中重臣的过往,真的、真的让朕震惊无比,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夜微言顿了下,“朕开始打算清理朝堂,恢复朝堂一派清和的环境,可朕这些日子的预感很不好,其中夹杂了很多他们的私心,这件事情如若不控制,恐怕会越演越烈的。” “皇上觉得需要如何控制?”梁霄一本正经的问话,让夜微言偷瞄他的眼神更有虚色,“其实,这些日子百官叩阙的主要弹劾对象就是你,但朕真的相信你。” 进门几句话便强调了两次他相信梁霄,这事儿任谁都感觉得到有些不对劲儿。 梁霄并没有笑,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皇上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罢官免职,臣毫不在意,哪怕是告老还乡,臣也乐得其所。” “什么告老还乡!”夜微言着实坐不住了,“朕可是还要比你大上几岁的,二十多岁就说告老还乡,你这是在讽刺朕糊涂了吗?朕听的出来!” “臣绝无此意。”梁霄摆出一副无谓的模样,“皇上如何评价臣,都依皇上之心,臣对不对得起大魏,凭的是臣的良心。皇上如若想处置臣,臣无话可说。” “哪来什么处置不处置的,朕就是想把这一场事情平息下去,而且,你统兵硬闯皇家馆驿,若是朕一点态度都不表示,也实在说不过去。” 夜微言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也长舒了口气,“朕之所以前来,就是怕你有什么想法,所以提前来告知你一声,梁霄,大局为重,朕总会给你一些补偿,但你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朕真的非常在意你。” “说着在意我们四爷,却还要罢官处置,看来如今已不讲道理,全都凭借谁的人多了!” 梁霄没有回答,徐若瑾此时已经赶来书房,她的身边还有沐阮,只是沐阮行步慢一些,倒不是他刻意回避,而是还未睡醒。 一大早上就被揪起来见皇上,腹胃空空十分不爽,所以也颇有点儿漫不经心。 夜微言看到是徐若瑾,脸上不免现出讪讪之意,却也埋怨的看了梁霄一眼,示意他为何还要让徐若瑾和沐阮前来。 可徐若瑾的埋怨已经唠叨出来,他也不能置之不理,“这不是人多人少的事情,只是朕觉得事情已有演变,更多都乃是针对梁霄的,不如朕先做决断,把事情遏制住,如此一来,也算是保护了梁霄。” “这种保护的法子,臣妇还是第一次听说。” 徐若瑾抱怨了几句,却也得把话往回收收,“不过皇上终归有皇上的道理,臣妇即便不乐意,也会陪着我们四爷认了这份处置,只是若哪一天,朝臣们又百官叩阙的让灵阁关门,皇上是不是也要与臣妇商量,关门大吉?” “看来以后这银子我也得省着点儿用了,不能遇上个灾害就捐多少银两,否则来这么一下子,糊口的饭都吃不上了!” 吧嗒吧嗒,徐若瑾上嘴皮子碰小嘴皮子语速极快,抱怨了一通之后,让夜微言觉得头皮发炸,“这是两码事,跟灵阁有什么关系?皇妹你不要胡搅蛮缠嘛。” 夜微言此时称其为“皇妹”,也是为了透几分亲近。 徐若瑾才不上这份当,她是要把心里的话说个痛快才行,“是臣妇有罪了,即是被怪罪胡搅蛮缠,索性臣妇就什么都不说了,嗯,一句都不说了!” 徐若瑾的确是不说了,可那一双充满怨怼和委屈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夜微言,憋的夜微言更是心中难受。 “朕也实在是没辙了啊。”夜微言有几分焦虑,“更何况,你闯皇家馆驿,能够拿出点儿证据来也行,这让朕如何能硬气的为你撑腰?” 梁霄仍旧是那番回答:“皇上如何处置都依皇上的意思,臣绝无意见。” 徐若瑾立即补话道:“的确是没意见,有意见又有什么用?我还是去算计银子了,不过皇上,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宫中的酒以及云贵人在我们府上的吃喝用度,您是不是得点个头?灵阁若关了,臣妇可养不起了!” 夜微言听到云贵人,这颗心如刀搅一般,脸上更是臊的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 徐若瑾这话明明就是在指责自己保护不了替自己做事的人,可夜微言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心里窝火极了! “这些不过是暂时的,朕早晚会给你们二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会让你们这样委屈的。”夜微言觉得自己应该快些的回宫,否则他快要被徐若瑾给唠叨死了。 站起身,夜微言还未等走几步,便看到沐阮正在门口呆呆的守着。 “草民为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 沐阮木头似的说着拜见的话,夜微言突然打断了他,“有劳沐神医了,从太后至后宫嫔妃,都仰仗沐神医的绝世医术,按说朕应该为沐神医有所封赏。” 沐阮向来是直性子,“草民不敢要封赏,只求皇上保重龙体,因为草民其实不愿见皇上……” “不愿见?”夜微言被这套拒绝的说辞惊住了。 沐阮点头道:“因为草民不愿皇上您有病啊!” 第1163章 救命 沐阮稀里糊涂的一句不愿皇上有病,让夜微言惊愕呆住,簇簇离去。 沐阮跟随梁霄和徐若瑾送走夜微言之后,纳罕的问着道:“也不是皇上找我啊?那让我来做什么?”他只觉得今儿这一次面圣实在莫名其妙。 梁霄看向徐若瑾,徐若瑾却没说实话,敷衍着沐阮道:“万一皇上让你诊脉看看身体呢?提早做好准备,难不成还让皇上等你?” “我就那么好骗么?”沐阮指着自己的鼻子格外不屑,“单纯不是傻,别以为说什么我都能相信。” 徐若瑾惊诧一笑,“还真反应过来了。” “不过皇上的身体看起来的确不好。”沐阮没有追根究底,而是想到了刚刚看到夜微言时,他的气色晦暗发黄,显然是劳心劳力,并不康健。 徐若瑾微微摇头,“太后过世,皇上肯定受了很大的打击,外加这阵子以来众官的脏事被揭开,他也趁机清洗朝堂,只不过,让四爷成为这件事的终止点,着实有些过分了。” 徐若瑾提到正事,梁霄也没有害怕沐阮知道的心思,“他的确过分,他有治国天下的心,却无开疆扩土的霸气。”梁霄第一次正式的评价夜微言,心中也流露几许伤感和失望,“就由着他吧。” 徐若瑾主动牵住梁霄的手,并没有说什么。 她能够明白梁霄为何失望,因为夜微言的无能。 百官叩阙,夜微言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大臣们的私心作祟,甚至是直接针对梁霄而来,因为如今瑜郡主府的势头盛起,百官虽然迎来送往十分热烈,其实心中都对梁家有所忌惮。 地位,梁家不缺,银子,梁家也不缺。 所以这一次夜微言主动来找梁霄,勉为其难的率先商榷,其实仍旧是夜微言内心对梁霄有了犹豫,性格太软了。 徐若瑾相信,如果这一次夜微言与梁霄的谈话是板上钉钉,无论百官如何喧闹,如何针对梁霄,他高坐龙位上的皇帝皆置之不理,只支持梁霄到底,那梁霄一定会鞠躬尽瘁,支持皇上到最后,夜微言也彻底的收复了梁家。 因为梁霄重情,那才是兄弟情,是真正的君臣之情。 而现在呢? 让梁霄不要发火,忍上几忍,皇上面子上搪塞住百官,让事情恢复正常……这可能吗?这让她听起来都觉得可笑,何况是梁霄? 感知到徐若瑾对待自己的安慰,梁霄反过手来握住她的,“无妨,我并不意外。” “我也不意外,可我期望有奇迹出现。”徐若瑾也觉得自己有几分妄想,皇上就是皇上,即便他与自家关系再好,那也是皇上。 梁霄没再多说,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查,众官想怎么弹劾自己都随意,他现在最想做的是查出杀害姜老太爷的凶手。 离开书房,梁霄继续去找姜必武,听他讲述整个事情经过的细节。 徐若瑾并没有跟随,带着沐阮回了自己的小院,二人吃用过早饭,沐阮才想起追问起来,“你一早把我喊到皇上面前,听到些不该听的,说些不该说的,是怕皇上真的给我封官吧?” “噗!你还惦记这事儿呢?!”徐若瑾轻笑一声,“倒是被你猜出来了,还算不笨。” “你这心思可实在太阴毒了!”沐阮蹙眉埋怨,“万一看我不顺眼,砍了我脑袋怎么办?” 徐若瑾撇撇嘴,“怎么可能?他如今只会捧着你,宠着你,哄着你,因为他有求于你。” “捧的高,摔的疼,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沐阮虽然单纯,可是有洪老大夫和师兄罗春的前车之鉴,他对远离官位一事格外敏感。 徐若瑾见他已经猜出来,索性也与他说的明白,“如今不是你想与不想,拒绝一次,拒绝两次,可如若你没有道理的次次拒绝,那就是你的错了。” 沐阮点了点头,“可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儿啊!杀了不就是了?” “你以为杀个人那么容易?”徐若瑾对他甚是无语,“或许是我多心,可总比没有准备要强,如今是有云贵人在府上需要你照顾,否则,你早被皇上带进宫中侍奉皇后身边了!” 沐阮有些伤感,“我怕死,我一定会答应。” 徐若瑾回答:“怕死就死的更快。” “那怎么样才能不死?” 沐阮的提问,让徐若瑾也无法解答,半晌才说出几个字:“吃饱喝足,努力的活着。” “这与废话一样,我还是回小院儿去看看晾晒的草药,那几个孩子太调皮,总会带些烟花炮竹回来,我可放不下心,还是回去看着为好。” 沐阮说着话便起身离开,徐若瑾也没有拦他。 可不等沐阮走出小院的门,便见梁七匆匆忙忙的从外进了门,“郡主在?沐神医也在?太好了!”他说着话便递给了徐若瑾一封帖子,“是严少夫人派身边的丫鬟送来的,说是事情很急,问问郡主和沐神医是否都在,少夫人必须马上见到郡主!” 蒋明霜? 徐若瑾没想到蒋明霜会有什么急事,难不成是她腹中的孩子出了事?徐若瑾虽然一直惦记着此事,可因为近期繁杂琐事太多,一直没顾得上去见她。 却没想到是蒋明霜先来了消息! 不等拆开信件,徐若瑾先把沐阮喊了回来,“你先等等再走,若是明霜有事,你必须马上与我一同去一趟严府。” 沐阮从外又折身进了门,徐若瑾已经拆开信件来看:“我与公主殿下马上到郡主府,若瑾,救命,求沐神医,救命!” 只有这么几句话,徐若瑾的心立即揪了起来! 蒋明霜可不是乐于虚张声势的人,她居然喊出了“救命”二字,显然这不是一般的小事,而熙云公主居然也跟随而来,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徐若瑾不等仔细猜度,立即带着沐阮奔向了郡主府的大门口,“马上打开郡主府的大门,让严府的马车直接进到二门,不用再探查询问!” “明霜,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1164章 重伤 严府的马车在大街上疾驰而过,与百姓喜气洋洋的悠闲格外不同。 这一次熙云公主直接吩咐公主府的侍卫驾马在前开道,路上的行人和车马必须提早让开,一时间折腾的两旁道路人心惶惶,摊子也掀翻了不少。 可熙云公主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她的确是为了救命,她是要救严弘文的命! 蒋明霜挺着个大肚子在马车内扶着奄奄一息的严弘文,连她都忍不住不停的朝外问着“还有何时才到”,因为严弘文这一路上在不断的咳血,不停的流血。 “能不能再快一点儿?他要挺不住了,真的要挺不住了!”蒋明霜流着眼泪朝外喊着,熙云公主一撂马车帘子,朝着车夫喊道:“快,必须要快,无论是谁,这会儿只要挡路全部给本公主打到一边儿去,耽误了救驸马,全都打死!” 车夫听令之后立即又甩了几鞭子,而前方开路的侍卫也听到公主的吩咐,当即动作迅猛,在过年熙攘的人群中重开一条无人阻挡的道路直至郡主府门口。 梁七和梁三看到挂有公主府令牌的马车远远冲来,当即打开大门抬起门槛儿。 侍卫先到,而马车因为速度太猛,车夫猛鞭抽下,让马多少有些受惊,颇有几分停不住的架势。 梁三立即登起马凳上前,几步飞上马车,将车夫拽至后方,他握紧缰绳掉马一转,直接奔入郡主府内。 熙云公主在马车内被晃了几晃,却也顾不得凌乱的慌张,马车停稳之后,她便立即跳了下去,左右寻找徐若瑾的身影,看到她后便冲了过去,“你在这里,实在是太好了,沐神医呢?这一次你们必须帮忙,你一定要帮忙啊!” “明霜怎么了?是不是她怀着孩子出事儿了?”徐若瑾待马车停下就冲了过去,也不顾熙云公主迎过来再答话,一撂马车帘子看到眼前一幕当即吓的尖叫一声,小脸瞬间刷白无比! 而刚刚接到严家的来信,便已经有人去通知了梁霄,此时梁霄还未等到二门处就听到了徐若瑾的惊声尖叫,登时飞身跳起,极速赶来,直接将徐若瑾拽至怀中,看向了马车之内。 蒋明霜哭成泪人儿一般的抱着浑身血淋淋的严弘文,严弘文半睁着眼睛,指着梁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终究力气不足,昏了过去。 “驸马!”蒋明霜当即哭喊的晃着他,熙云公主上前几步,未等再开口,便见梁霄蹿上了马车内,探了严弘文的鼻息还有气,拎起他便奔向最近的屋中,严肃道:“沐阮,跟我来!” 沐阮点头答应之后,甜芽和杨桃立即回到小院中取治伤的药箱,徐若瑾此时已经从震惊之中缓回神来,她想要跟随进去,却被梁霄阻拦在外,“你还是不要看了。” “我……”徐若瑾仔细想想严弘文的伤势,恐怕也的确不合适自己跟进,“那我就在外面等。” 梁霄应声之后,又让梁三等人在屋中点了暖炉,打来热水,一干人等全都忙碌不停,反倒是让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长舒口气。 原本她们以为还需要与徐若瑾商量半晌,她才可能答应帮忙救活严弘文的命,却没想到,看到这个场景,梁霄已经让沐阮动手了。 徐若瑾缓回神来,才发现蒋明霜还在马车上没能下来。 她快步的走过去,蒋明霜苦着脸道:“我的腿脚已经麻了,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她在马车上一直扶着严弘文,此时腿脚肿胀的好似萝卜。 徐若瑾二话不说地迈上马车,为她轻轻揉捏腿脚手臂,活血通络,更是让丫鬟们再拿上点热饮喝着取暖。 “怎么会这样?” 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也上了马车,索性三个人坐在马车内谈论起来。 她虽然不喜欢严弘文,却不代表希望严弘文这般惨死。而且看着他的那副伤势,恐怕是只留一口气,这得是遇上了多么大的事情? 熙云公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带着伤回来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且只有他孤身一人,连跟随前去西北的护卫都一个没有剩下。” “这件事情我觉得十分蹊跷,所以并没有告诉皇上,只要把他救醒,那便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如若救不醒的话……”熙云公主抹了抹眼角涌出的湿润,“即便告诉皇上又能说些什么?” 徐若瑾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脸色仍未缓和的蒋明霜,颇有几分埋怨: “你还大着个肚子,跟来干什么?在家中等着就是了,难不成还怕我见死不救,准备跟我跪地磕求不成?” 徐若瑾的话正捅了蒋明霜的心窝子上。 她的确是这样想,因为她是知道徐若瑾心底有多厌恶严弘文,“我也是担心……”她偷偷的看了熙云公主一眼,后续的话并没有再说出口。 她毕竟是个侧妻…… 徐若瑾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徘徊,摇头感叹,“不咋地个人,还倒是挺有艳福的。”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都知道他说的是严弘文,可对此却还无法反驳。 这乃是他们的男人,怎能不担心?心中的怨都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恨。 徐若瑾为蒋明霜揉捏了半晌腿脚,待她能下马车之后,便先带着二人去了后面的宅院。 众人许久未见,可见到便是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也没什么可说的,蒋明霜纵使有一肚子话,却也不能当着熙云公主的面全都说出来。 几个人只是喝茶吃点点心,除此之外,屋中没有了声音。 熙云公主坐了半晌才想起近日来梁霄成为了百官叩阙的对象,她看着徐若瑾,突然问道:“百官都针对于你和梁左都督,怎么看你脸上好似一点忧愁之色都没有?” “有什么忧愁之色?这不是在等着皇上给我们降罪了吗?”提到夜微言,徐若瑾也没什么好脸色,“恐怕这一会儿,宫里正在商议着如何给四爷定罪,你这时候带着人在大街上蛮横冲撞,还是闯进了郡主府,恐怕也要被外人谈论不休了。” “为何要给梁霄定罪?”熙云公主是真不明白。 徐若瑾看她不像作假,“因为四爷统兵硬闯皇家官驿,难道你不知道吗?” 熙云公主摇了摇头,“真的是许久没有听闻外边的事了,太后过世之后,我便一直禁足家中抄经祈福,也不想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 “谁想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可你不找事事找你,这可由不得我们说的算。” 徐若瑾的感慨让熙云公主也十分认同,“我现在只盼着驸马能安然无恙,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其他的,我都不求了……” 第1165章 降罪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等候的时候,沐阮正在紧急的救着严弘文的命。 他虽跟随梁霄在战场上呆过,生生死死、血肉模糊也见得多了,但此时看到严弘文的伤也惊骇不已。 “他这一身伤,可不是一日两日的新伤,恐怕起码有半个多月,伤愈又伤,伤了再伤,他能挺着回来,还剩一口气儿,还真是命够大的。” 沐阮说着严弘文的伤势,不由得啧啧感叹。 梁霄也看出了端倪,继续问道:“能不能救活?” 他根本就没有问是否能够治愈,因为严弘文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他都没有抱着治愈的期望。 沐阮摇了摇头,“暂时无法下定论,都看老天爷到底收不收他了。”说着话,沐阮从医袋子中抽出了一把细长的剪刀,让梁三在一旁配合着,往严弘文的嘴里塞了满满的棉布,生怕一刀落下,他惊醒疼痛,再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因为严弘文的身上碎肉和烂伤的地方实在太多,必须把烂肉割掉,重新清洗包扎并敷上镇痛止血消炎的药才行。 而严弘文现在的体质虚弱,是否能够扛住就不知道了。 梁霄在一旁虽未动手,却也看得明白。 严弘文的手臂已经断了,另外一条腿也有折伤,脸上肿胀破烂的都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想到那一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如今成了这般烂糟的模样,梁霄突然心情不错。 只是心情归心情,他并没有不救活严弘文的想法。 因为严弘文是去了西北之后回来才这副模样,西北到底什么情况?他必须救活严弘文之后好生的问一问才行。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沐阮一处接一处的修补严弘文身上的伤口。时不时也累得一身汗,需要坐下休息一会儿才能够继续完成。 而严弘文如今已经无法下咽任何吃食,故而沐阮让甜芽把食物和药全部捣碎搅成一团,熬成了汤汁灌入严弘文的口中,保持他有体力能够坚持下去。 开始,这些汤汁灌进去多少,严弘文便吐出多少,一点都没有吸收进去,而后还是梁霄强硬的撑开他的喉咙,用手垫着,一拳一拳的打着他的嘴巴,才逼着他咽下去些。 待严弘文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沐阮才敢继续下刀。 否则流血过多,伤口又过重,高烧不退,严弘文这条命就彻底的丢了。 徐若瑾这边担心讲明霜的身体撑不住,为她诊了诊脉,让红杏亲自去为蒋明霜熬了一碗药之后,逼着她服下先去小歇一会儿。 蒋明霜这一路前来除却惊吓之外,身体也的确有些扛不住,服药之后半晌就睁不开眼睛,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徐若瑾让方妈妈去陪伴蒋明霜,他与熙云公主则坐在正屋之中等候着严弘文是否能够救醒的消息。 而此时此刻,夜微言在朝堂之上听着众臣在严厉谴责梁霄的莽撞行为。 硬闯皇家官驿,在京都之内擅自统兵,即便梁霄的势力再强,夜微澜的身份好歹也是涪陵亲王,也乃皇族之后羿,却被梁霄逼迫的差点丢了性命。 这件事情,可比已经过世的梁忠在街上骚扰左都御史的儿媳妇儿更加恶劣。 梁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梁大将军根本就没有吸取当初的教训,而梁霄如今不可一世,开始重蹈梁忠的覆辙,这种恶劣的形式皇上如若不遏制的话,一定不可罢休,愈演愈烈。 这段话一个人说完换成另一个,另一个说完再有另一个,终归全是这个意思。 可即便大家都在谩骂梁霄,说词却能毫不重样,夜微言也是佩服了这些文臣的口才。 但有这心思做点什么不好,偏偏都要来弹劾梁霄? 想到今日早上在瑜郡主府听徐若瑾对自己的埋怨,夜微言心中只能责怪这些朝臣却又无可奈何。 待众人都说得差不多,夜微言皱着眉头问了他们的意思,“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总得有个结果,到底想怎样?你们就说个清楚。” “罢官,必须要给梁左都督罢官,否则这件事情难平民愤啊。” “虽然梁左都督与瑜郡主曾为大魏灾情捐献过银两,但这个并不能代表他们可在京都之内为所欲为!臣敬佩梁左都督立下的功绩,但功过各异,不能混淆而谈,还请皇上三思。”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大臣们絮絮叨叨说了梁霄的过错,可是一提到如何处罚梁霄,却没有人再多说什么。 夜微言心中有几分恼火,此时说话也没有了开始的那般客气,“复议复议,朕若是何事都只听你们提意见的话,还要你们这些脑袋来干什么?难不成就是来跟朕说附议二字的?” “皇上莫要动怒,这件事情老臣以为梁左都督功绩大于过错,皇上只需小惩即可,不要罢官那么大动干戈,以免寒了梁左都督的心,毕竟梁左都督曾亲赴敌国取七离国主首级,这一次也是因为情急之下才一时鲁莽,并非不可饶恕的大罪。依着臣意,皇上不妨就削官半职,让梁左都督在家中反省,罚俸禄即可。” 这一番话,却是左相说出,让夜微言颇有些奇怪。 之前左相支持澶州王时,恨不得把梁家置于死地,可此时澶州王倒了,他却如此抬举梁霄? 夜微言不得不在心中思忖,左相如今又是有什么花招了。 “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吗?”夜微言并没有马上说出心底已经想好的处置,而是看向了其他众臣。 众人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都奇怪左相为何是这番态度?他居然会偏袒梁霄?这着实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眼见没有人再说话,夜微言拍案颁旨,“罚梁霄俸禄一年,左都督一职暂时停半个月,让梁霄写一封认罪的折子递给朕看,什么时候恢复原职,都等朕看过请罪折子之后再说。” 众臣当即惊愕! 罚俸禄一年?这里面最不缺钱的就是瑜郡主府,这岂不是等于没罚一样?而且削官才半个月而已,请罪的折子随意写写,只要皇上满意,随时都能官复原职。 他们在这里嚷嚷了多日,得的就是这个结果? “皇上……”朝臣们还想反驳。 “不是都没意见吗?朕说完之后你们又要反驳?难不成让朕收回旨意吗?就这么定了!退朝!” 夜微言不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当即起身准备离开朝堂,而此时,田公公凑了上来…… 第1166章 事大 “今日一早,熙云公主率领马车纵横街头,冲撞了些许百姓,直奔郡主府,时至现在都没有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熙云公主自太后过世之后,乃是皇上最亲的人了,所以田公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得不马上向皇上禀告。 夜微言一时惊住了,“是熙云公主,你确定是她?” 田公公很是肯定的点了头,“奴才可以确定,因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已经派人特意去郡主府门口查探了下,的确是严府的马车在那里,而且熙云公主与严少夫人全都在郡主府。” “熙云虽然性格跳脱,做事却不鲁莽了,这是怎么了……”夜微言对此也甚是奇怪,只是早上他刚从瑜郡主府离开,这时候再派人到郡主府去,恐怕梁霄和徐若瑾对自己都不待见,因为可是即将要颁旨降罪呢。 夜微言思忖了半晌,看着田公公道:“降罪的折子,准备好了吗?这件事情就你去一趟吧,顺便帮朕看一看熙云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另外,再把夜志宇给朕找来,他的伤不知道养没养好。” “是!” 田公公满脸苦涩,却也不得不领命办事,寻常去颁一个赏赐的旨意,瑜郡主都不待见自己,这回去颁给梁左都督降罪的折子,还不知道郡主会如何为难自己,可这事儿除了自己,皇上又能吩咐谁? 怪也就怪在熙云公主这个时候还出了事情……真是让他不得不捏一把汗啊! 田公公得了令,立即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车马前去瑜郡主府颁布旨意。 而此时熙云公主今日驾马车横闯京都街头去瑜郡主府的事情,也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虽然跟随在马车之后,有公主府的人拿银子赔款,请大夫为伤者医治,可这件事情仍旧被许多人所不耻,甚至不服。 凭什么公主就可以纵横街头,如此放肆?只因为这是公主嘛?是不是一旦有了地位和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好似前一日梁左都督统兵硬闯皇家馆驿似的? 此时有人乐意私下批驳几句,倒是也没人去反驳。 没人会记得梁霄的功绩,只觉得那是他应该做的,而“灵阁”如今的声势让更多的人眼红眼热,所以说起梁霄的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是心中的嫉恨显露,口口声声是世道不公。 只是有人拿此时当做谈资,有人便将此事入了心。 夜微澜此时听到手下之人的回禀不由蹙紧眉头,虽然他逼得夜微言肯下旨责罚梁霄,但熙云公主为何会突然到瑜郡主府?这不得不让夜微澜心中多疑,因为,熙云公主的丈夫是严弘文。 难道是严弘文已经回来了? 无论是不是严弘文回来,而且他是否能够救醒,自己要筹谋的事情不能因为他而葬送,必须要做出快速的决策。 王老太监与梁霄一战受了很重的伤,正在休养,夜微澜身边没有了商议的人,只能思忖过后传令下去,“盯住熙云公主府,另外,告诉姜中方,把提议重征七离国一事提前到正月初十,不能拖延了!” “是!” 田公公来到于郡主府传旨的时候,已经是当日的下午。 尽管早已经有侍卫前来通报过稍后传旨官会到府上来,可是此时无论是徐若瑾还是熙云公主,都没有心思搭理这些人,因为她们一心都在严弘文的安危之上。 所以,田公公到了门口的时候,是等了许久才进得郡主府的大门,而且前来迎他的并不是梁霄或者徐若瑾,而是熙云公主。 看到前来的是熙云公主,田公公的脸色甚是难堪,“奴才为公主殿下请安,皇上刚刚得知您急匆匆的来到郡主府也甚是担心,不知道您这里是否出了什么事儿?为何这样焦急啊!” “所以皇帝哥哥是派你来问我,而不是传旨的了?”熙云公主此时没什么好心情,说出的话也带着几许不耐烦,“郡主府事情繁忙,别动不动就派人来,当这里是什么地儿了?菜市场不成?” “公主殿下不要着急,奴才的确是来传旨的,只是皇上知道了您似乎有急事,所以才派了奴才过来问问,而没有派其他的传旨官。” 田公公一派苦口婆心,“太后过世,皇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您了。” “皇帝哥哥如若还记得我们,就不应该还来降什么罪,梁霄和徐若瑾做出的功绩难道还不足抵御罪过?永远都要听那些老顽固的话么?”熙云公主向来不喜欢朝中的那些老东西,因为她自幼就被这些人审度禁锢,早已经烦到心底。 见田公公补说话,熙云公主上下打量了田公公半晌,伸出手来道:“旨意呢?” “这……”田公公有些为难,因为他已经看出熙云公主心中动了怒,“公主殿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奴才回去也能给皇上回个话呀?” “本公主的事情就不劳皇兄操心了,圣旨我就替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收下了,他们二人此时正在帮我办事,暂时脱不开身,旨意我就代收了,想必皇帝哥哥也不会为此恼怒的。” “你该回就回去,别在这里久留,都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熙云公主上前把旨意一把抢过,转身就走,根本不给田公公再搭话的机会。 宫中一行传旨之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无论是赏赐还是降罪,好歹接圣旨之人应该是梁左都督,如今旨意却被熙云公主给抢去了!这让他们如何是好?回去该如何向皇上交差? 众人看着田公公,田公公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回回回,你们都先回去,我先在这里再等半会儿,待得了具体的消息,在回宫向皇上回话。” 众人得令便回,田公公思忖了半晌,却不知道自己在郡主府能找找何人询问,只能巴巴地坐在郡主府的门房处等候。 等不来个消息,他是真不敢回宫去见皇上,因为皇上近期心思也不怎么好。虽不知熙云公主为何在郡主府不走,但云贵人可还是在这里的呀! 若是被熙云公主发现了云贵人的存在,那可就出了大事儿了! 第1167章 脾气 梁霄得知熙云公主帮自己把旨意抢了过来,并没有什么表示,也一直陪伴沐阮救治严弘文。 只是严弘文的伤势过重,救治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完成。 沐阮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没有了力气,停歇半晌,吃用了晚饭,他便继续开始熬药行针。 “今天晚上我会亲自守着他,能不能熬过去,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让等着的都早些休息,我明日一早才能给她们答复。” 沐阮这是让梁霄去告知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因为他自己没心思去跟一堆女人唠唠叨叨了。 梁霄点了点头,“若让你现在判断能有多大把握?” “没有把握。”沐阮说话向来保守认真,“但即便他不成了,我也会让他醒来一次,你可以问你想问的,他也能说他想说的,但具体能保持多少时间,我现在不敢做出决断。” 沐阮很清晰的给出了梁霄想要的答案,梁霄点头之后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吩咐了梁三和梁四在此看守,也有甜芽在此地听候吩咐,随时向徐若瑾和梁霄通禀事情的进展。 梁霄回到后院,刚刚迈步进门,便看到三个女人的眼睛齐齐的朝自己看来……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 目光各异,可期望得到的答案却是一致的。 “暂时还没有办法给出答复,要等到明早。”梁霄看向熙云公主,“公主殿下如若放心的话,不妨今晚先回去,明日一早再来,到时候自然能够得到答复。” “如若对沐阮不放心的话,那也就没什么人可以再放心的,只是我不想回去。” 熙云公主看了一眼蒋明霜,与徐若瑾道:“府上还有地方吗?或者我去守着驸马一晚也可以,只要你把明霜安排好了就行。” “安排好明霜自然是我的事儿,可是你也要想一想,若你在我的府上不离开,皇上会如何想?大臣们又会如何想?” 徐若瑾苦笑了下,“你可要知道,今日刚接了降罪的折子,不知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郡主府,而你来过之后,便住在郡主府不走了,这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猜测,而且,你打算何时说出驸马爷已经回到京都,而且已经重伤濒死?” 熙云公主颇有些不耐,但却不是对徐若瑾的,“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难不成本公主做些事情,还要向天下人说个明白不成?” 这话说得有几分赌气,连蒋明霜都听得出来,“若瑾说的有道理,公主殿下,您还是仔细想一想为好。恐怕婆婆知道之后也会担忧,说不准是会给郡主府添麻烦的,不如婢妾陪着您回去,明日再来?” “说别人怕麻烦,我或许还会顾忌,可是她徐若瑾还会怕麻烦?这事儿本公主不信。”熙云公主笑着看她道,“更何况,皇兄今天刚刚给梁左都督降罪,本公主便在郡主府不走。让他们猜去,看他们能猜出什么花样来。” “公主殿下今日替梁某抢折子,无非也是对皇上有几分赌气,埋怨皇上将驸马派去西北险些丢了性命,就不要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了。” 梁霄毫不留情的把熙云公主的小心思给揭穿了,徐若瑾其实刚刚也已经想到,只是没有说出口。 此时看到熙云公主的脸色微红,她思忖下继续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公主的确是说对了,我就是个不怕麻烦的,是走、是留由着你们做主,只要你们能够想明白如何应对皇上,如何应对那么多双眼睛,我倒是无所谓的。” 徐若瑾摆明了毫不在意,“只是公主殿下不要忘了,门口和还有一个人正在等着您呢。” “谁呀?”熙云公主眨么眨么眼睛,“还有谁在等着我?” “田公公啊,难不成公主都把他给忘了?” 徐若瑾提起了田公公,熙云公主才翻了个大白眼儿。没说错,她还真的是把田公公给忘了,谁能想到都这个时候他还在郡主府赖着不走啊?! “我这就去把他打发走。”熙云公主今天打算赖住不离开,“就劳烦你为我准备休息的院子了。” “这倒是用不着我伺候,您身边的宫女丫鬟可有不少的。”徐若瑾看向了熙云公主身旁的宫嬷,“只是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在郡主府内乱走乱动,所有的敏感之事全都集了一起,若是被发现个陌生的很可能被当了刺客,今天晚上守卫森严,格杀勿论,可别怪我没提前说清楚,公主殿下留居郡主府,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若瑾率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熙云公主立即答应,“瑜郡主如若定了院子,你们只需收拾好便是,留在院中谁也不准离开,若有一个人敢乱动,莫说是瑜郡主不处置你们,就是本公主也绝对饶不了你们的命,不仅是你们个人的性命,全家都一概给我滚,而且,谁若是把驸马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你们就自己掂量着办!” 所有的宫嬷、宫女和丫鬟立即应是,这个时候纵使私心再重,也不敢迎头硬上。 因为他们都知道,为了驸马爷的事情,熙云公主是真的动了杀心,因为自始至终都还没有查出驸马为何会重伤归来。 熙云公主撂下了狠话之后便去门口见田公公,徐若瑾则让红杏去准备了待客留居的院子,收拾好给熙云公主暂时住下。 蒋明霜今晚则与徐若瑾住在一起,一来是徐若瑾能够看护她安然入睡,因为心急焦躁,蒋明霜有些胎气不稳,二来两个人也想说说贴心话。 事情就这么准备着,徐若瑾看到了方妈妈脸上的无奈。 她明白这是方妈妈有些责怪自己过于义气,因为府上可还有云贵人在,更有姜必武在,这都是不易被外人所知的重要人物。 其实徐若瑾也知道,田公公之所以一直守在门外不肯离开也是因为怕云贵人的事情被熙云公主发现,更是想得知熙云公主为何久留郡主府。 可她就是有几分赌气,皇上都不嫌事儿大,那自己又何必庇护?给自家四爷降了罪,却还要帮他妹妹救人,帮他的女人保胎生孩子,难道还不行发几分小脾气了? 她徐若瑾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第1168章 对答 熙云公主见了田公公之后,只说了一句话,田公公便立即回到宫中向皇上禀告去了。 “驸马受了重伤,能不能救活都是回事儿,当初皇兄派驸马去西北救灾,之后却不闻不问,如今只顾着降罪于梁左都督,只顾着去征战什么七离国,但凡是身边帮助他的,被罚的被罚、受伤的受伤,要死的要死,皇兄这是终于满意了?” 田公公听了这话,惊得眼睛差点瞪出来,可缓过神来,熙云公主已经吩咐梁七关上了梁家的大门。 田公公二说不说便奔往宫中,这件事情皇上必须要早知道,如说驸马真的在西北出事,那涪陵王……或许就是罪魁祸首! 徐若瑾等人已经入睡,梁霄并没有心情休息,去看了下严弘文的情况,他便开始召集梁四与梁六等人商讨接下去的安排。 因为他不仅要查出刺杀姜老太爷的凶手,还要查出到底是谁送严弘文回京都的。 这件事情并不像是姜家所为,否则姜三夫人如若做了的话会告知自己,而且她已经与姜中宏回了中林县,至于姜家的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姜中方巴不得除掉皇上身边的羽翼,所以这件事情不像是姜家做的。 而至于严家也不太可能。 因为刚刚熙云公主已经说了,所有跟随的护卫一个都没有剩下,至于是谁送严弘文从西北回京都的,她根本都不知道。若是严家,根本不需要隐瞒,何况,严家至今是否还有这么大的实力都待后说。 至于夜微澜,西北乃是夜微澜之地,他巴不得严弘文葬生在西北,不可能会把他这个时候送回来给自己搅局。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梁霄的脑中刚刚蹦出了一个人影,门外便传来了梁七回话的声音,“四爷,是国舅爷来了,都这会儿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今日府上事情已经够多的了,陆凌枫这会儿再来添乱,让梁七也甚是不能理解。 梁霄反倒是微微一笑,“我正想找他,没想到他主动的找上门了。” 梁七微微一怔,随后瞪大眼睛,看着梁霄道:“四爷,您的意思是他?” 梁七和梁三等人都很纳闷,将严弘文从西北带回京都的人到底是谁!而此时,国舅爷找上门来,难不成是国舅爷做的?他们还真没往这个人的身上去考虑。 梁霄并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他请进来就知道了。” 梁七立即应声而去,陆凌枫进院时放缓了脚步,站在门外,与梁霄隔远对望,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半晌都没有开口。 “来了,却站在门口不进,还等着谁请你不成?”梁霄打破了二人的沉默,而此时,梁三早已经在此处准备了几瓮酒。 “灵阁”之中最烈的酒。 火炉之上,微微烹煮着,陆凌枫走到炉旁,举起一瓮对嘴喝了一口,暖酒沁入心肺,让他舒坦的感叹几声,“几日没来,我便想念灵阁的酒,想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甚至比想女人还要更甚几分,如今喝入口中,果真感觉不同。” 梁霄轻扬了下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佳鼎楼卖的也是灵阁的酒,好似你在家就喝不上似的,这一番风花雪月的说辞在我面前不合适。” “滋味自当不同,家中饮酒,喝的是忧愁,是寂寞;与你饮酒,喝的是情分,是回忆。感觉不同,味道就不同,此事,你是懂的。”陆凌枫拎着酒瓮,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喝着喝着,突然看梁霄笑了起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我已知答案又何必再问?”梁霄看着陆凌枫,“这是你要复起陆家的前奏吗?” 陆凌枫没有否认,他来到此地本就是想告诉梁霄的。摇了摇头,他不屑的道:“我只是单纯看他不爽而已。” 这个他,指的并不是严弘文,而是夜微澜。 “何必遮掩,如若无心,也不至于将实力隐藏这么久,又亮亮堂堂摆出来让我看到。”梁霄也举起一瓮,径自的饮着,只是陆凌枫看得出,他虽面色平淡,可心底已经有了微微的震怒。 陆凌枫知道,姜老太爷的事,梁霄真的是往心里去了…… “你明明怒不可抑,又为何要隐忍?如若他有能力也便罢了,可如今的情形你还看不到?梁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也要为家里人考虑考虑。” 陆凌枫向来瞧不起夜微言,此时说的自然是他。夜微言这一次做事的确让梁霄十分不满,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接受陆凌枫的结盟。 因为他太了解陆凌枫…… “该怎么做我心中自然有数,你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陆家。”梁霄直直的看着陆凌枫,神色也认真严肃了些:“皇后如若诞下一子,那陆家自然能够得到应有的殊荣,这一点,你不会放过。” “我当然不会放过。因为这是陆家应该得的。”陆凌枫并没有躲避梁霄的目光,“只是我为你不值。” “这世上哪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关键要看我是如何想的,并非要看其他人是如何想。”梁霄又将酒放在炉上热了一热,“就譬如我喜欢喝热酒,而你其实喜欢喝凉的。” “行了,别在这里拐弯抹角地说话,听得我都累的活。”陆凌枫索性搬椅子往上面一躺,“你就给我句痛快话,我也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谁刺杀了姜老太爷。”梁霄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一杯酒,我是敬他的……” 拎起这一瓮酒,梁霄高举过头,拜了三拜,随后毫不疼惜地撒在了地上。 即便这酒价值千金万两,也比不得姜家与梁家的情分,特别是姜老太爷与自家老爷子的情分。 陆凌枫看了看梁霄,撇出一个交易,“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的答复。” “什么答复?”既是交易,梁霄也格外果断。 陆凌枫看着他认真道:“我想知道,皇后腹中的到底是龙子,还是个女娃子。” 第1169章 休息 陆凌枫的问题问出,梁霄不屑要驳。 只是还未等开口,陆凌枫立即打断他道,“你别告诉我此事沐阮和徐若瑾都不知道,我又不是个傻子。” “那你又能告诉我什么?”梁霄看着他问道。 陆凌枫看了梁霄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把严弘文逼成了这副模样。” “是徐子麟。”梁霄直接说出了徐子麟的名字,“这件事情不用你说,我也已经猜到了。” 陆凌枫挑了挑眉,“所以你仍旧不打算告诉我刚刚问的事情?” “其实你心中有数,又何必再问呢?”梁霄虽没有正面回答,陆凌枫的脸上仍旧有几分小小的失望,因为这代表梁霄又一次的拒绝了自己。 “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回到与你把酒言欢,切磋武艺的时候。” “难道现在不成了?” “现在切磋的不是武艺,而是人心。” 两个人的对话结束,可是饮酒并没有结束。 就这般默默地自斟自饮,一瓮接着一瓮酒喝完,陆凌枫将酒瓶子一扔便睡了过去。 梁霄也并没有撵他走,只是静静地一个人歪在榻上思忖了半晌,却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田公公回到宫中,将熙云公主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夜微言,尽管这话说的田公公头皮发麻,生怕皇上登时动怒,可是他却不敢不如实转告。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他必须要把熙云公主的委屈抱怨全部说出,让皇上知道。 夜微言听到田公公的话,当即脸色苍白无比,“你、你是说,严弘文他已经回来了?可是朕为何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严弘文可是朕指派去西北的钦差,他的行踪朕应该第一个知道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微言的质问,田公公也无法回答,“公主殿下根本就不肯多说,斥责了老奴一顿,便将老奴给撵了回来,好似驸马爷到现在还没能脱离危险,所以公主殿下的情绪也比较焦躁。” 田公公顿了下,壮着胆子提醒皇上道:“只是驸马爷居然遭遇了这么惨痛的大事,皇上,您心中得有数啊!” 夜微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想到梁霄,夜微言突然有些觉得对不起他,“朕现在身边没有可以商议的人了,太后不在,如若熙云也这般对待朕,那朕还有什么意思?朕还能问问谁呢?” 刚刚听到熙云公主对自己的指责,夜微言自觉没能做好一个哥哥,又想到徐若瑾对自己的抱怨,他也对不起梁霄。 可他是皇上啊,他怎能不这样做? 田公公感觉到皇上的茫然,突然提起了一个人,“皇上也不必多思劳虑,也是近些时日大臣们闹出的事情让您实在劳心过度了,云贵人出事之后,皇后娘娘又苛待了贤妃娘娘,若不然,皇上去安抚一下?也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晚,贤妃娘娘,也是不容易的。” 提到后宫的众妃,夜微言想起自太后过世后,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顾及过她们。 “好,就听你的,先去通知贤妃一声,朕今晚在她的宫中过夜。”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夜微言感慨道:“朕的确有些对不起她,对不起她们,必须安抚安抚了。” 皇后此时也听说了熙云公主驾马车冲闯街道,奔向郡主府迟迟未出来的消息,正纳闷儿之余,小太监又前来回禀: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刚刚派人去了贤妃宫中,今晚上要休息在那里……”说至最后,小太监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皇后登时脸色一僵,格外难看,“你确定皇上今天居然要休在贤妃的宫里?前些天不是答应好的吗?今日要到本宫的这里的,怎么会去了那边?” “奴才害怕消息不准,得了这个信儿便亲自跟着过去了一趟,看到传话的人向贤妃宫里去了。”小太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若不然奴才这会儿再去看看,看皇上晚间是不是往那个方向走?” “那个贱人!一定是她勾引了皇上!”皇后气急败坏,因有身孕肿胀的手都被她攥得发疼发紫,“你这会儿去向皇上说,就说本宫不舒服了,让他来看看。” “那皇上若是让您请个太医可怎么办?”小太监感觉到皇后要怒,对自己多了这么一句话连连扇着嘴巴,“奴才有罪,奴才的罪过大了,不应该随随便便为娘娘您瞎出主意,还请娘娘饶命。” 巴掌“啪啪”作响,皇后却一摆手,“行了,你说的没有错,本宫身体不好,太医们自然都应该来。不然花着那么多的银子养他们干什么?” 皇后当即转身吩咐一旁的宫女道,“去太医院传太医们,就说本宫身体不舒服了,让他们必须全都来。”又看向了小太监,吩咐道: “你去等着皇上到了贤妃宫中,让贤妃给皇上磕了头之后,再把这个消息通禀给皇上。” “奴才领命,奴才这就去等着。” 小太监速速的退去,皇后的脸上浮起了不屑的冷笑,那个贤妃,她早就看不顺眼,皇上不许在太后大丧期间再对其他妃子过于苛待,可是就凭这件事情,气都会气死她了吧? 她和她的妹妹早就该死,云贵人既然已经没了,那这回就该轮到她了…… 太医们得了皇后身体不适的传讯,当即停止了休沐,立刻匆匆赶到皇后的宫中。 旁人无所谓,这位皇后娘娘的脾气有多差是众人皆知的,若是晚上半步,说不准皇后会当即动怒。 官帽没了好说,这条命都有可能搭上…… 太医们匆匆赶到,又为皇后诊脉,又为皇后检查之前的药方子有什么不妥,而此时此刻,小太监已经看到皇上和田公公去了贤妃娘娘的宫里。 在远处掐算着时辰,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准备进门传话禀事。 只是小太监还没等进门开口,就被宫嬷和宫女们阻挡在外,不允他进去。 其中一名宫女立即进屋向贤妃娘娘使了个眼色,贤妃娘娘微微点头,示意知道后,便恭恭敬敬的为夜微言行了礼,起身扶着夜微言往内殿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道: “皇上近些时日也是太累了,今天就好生休息半晌,不要理睬那些有的没的,如今这没事找事的人实在太多,您也不能全都宠着,否则他们都要上了天了……” 第1170章 宫斗 皇后派去的小太监被扣押着,贤妃娘娘不放人,也不打人,只是将其关押在屋中不允他离开。 皇后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小太监回来的消息,而此时太医们已经为皇后检查完毕,并重新开了方子。 “启禀皇后娘娘,依照卑职等人查探,您的脉象平和无事,胎位浮动也不大,或许是近日天气严寒,殿内封闭太严空气不够流通,所以您精神昏觉,有头晕目眩之象,新的方子卑职等人已经开好了,稍后卑职熬好请您服用。” 太医说到此处,顿了下,“卑职还望皇后娘娘心平气和,不要过于担忧腹中胎儿出现异象,有身孕时反应过于强烈也是正常的。” 太医最后这话,明摆着是说皇后大惊小怪。 如若寻常,这等话是不敢说的,只是日子久了,皇后接二连三的闹腾这么一出,无论是何人都受不得了。 皇后听得此话当即就怒了,指着太医便道:“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在斥责本宫没事儿找事儿不成?本宫腹中可是大魏未来的继承人,是皇上最想要的龙子,本宫慎重一些又有何不对?轮得着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简直放肆!” “卑职不敢,卑职也是为大魏未来的皇子着想,希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这样才能平安的诞下龙子,也是皇后娘娘的责任。” 新任太医院医正是个顽固的保守派,年已七旬,是罗春过世之后,夜微言特意从休沐的太医中又请回来的,所以皇后折腾的过了分,他忍受不得也敢说几句重话。 “你大胆!” 皇后才不管他是什么人,在皇后眼中,这不过是要服侍自己的奴才而已,“本宫如何为皇室尽责轮不着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来教训本宫?来人,把这个老东西拖出去,抽上二十个嘴巴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多嘴!” “皇后娘娘如若听不得忠言逆耳,卑职也无话可说,挨完了这通嘴巴子如若能保住性命,卑职自会向皇上请旨休沐,伺候不了皇后娘娘凤体贵身!” 老太医也动了怒气,回驳是软刀子的抗拒。 皇后娘娘心中一紧,这是当初太后特意吩咐皇上请回的人,也是太后娘娘当年怀皇上时所用的太医。 若是这个老东西真的向皇上告状的话,恐怕皇上又会责备自己,可是去贤妃宫中的那小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皇上竟然还没有来看自己?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如今的皇后也不傻,并非像之前一派强硬,与太医没说几句,便立即捂着额头开始撵人,“真是气死本宫了,本宫的头好痛,都下去吧,谁都不要留在这里,一口药都不想喝,都给本宫滚下去,滚!” 太医们接连退下,老太医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被其他年轻的太医立即拽走,生怕再纠结不停,真的惹恼了皇后,把事情闹大了。 老太医哀叹一声,转身离去,皇后在太医们离开之后立即起身,吩咐身边的宫女道:“你去问一问那个小崽子怎么就不回来了?难不成,本宫身体不舒服了,皇上都不来看一看吗?” 宫女立即应下,前去贤妃的宫中查看究竟,而此时的夜微言已经与贤妃在寝殿之中卧床休息,睡得十分安稳。 贤妃在一旁静静的陪同,宫女悄悄进来给贤妃使了个眼色,贤妃示意她先出去,随后为皇上掖了掖被角,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离开了寝殿。 “什么事儿?”贤妃知道或许又是皇后听说皇上休息在自己的宫里开始生事了。 “启禀娘娘,是皇后娘娘派了宫女来问,说是刚刚派一个小太监向贤妃娘娘您回禀事情,却不见了踪影。”宫女说话平淡,没有什么情绪在,可她是贤妃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这话说出,贤妃自当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宫可没有看到什么小太监来回话,怎么丢了个人还找到本宫这里?”贤妃直接问起皇后派来的宫女,“去回皇后娘娘一句,本宫没有见到那个小太监。” “刚刚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所以那小太监特意来贤妃娘娘宫中,想要向皇上回禀一句,可是皇后娘娘至今都没有看到他回去,所以才让奴婢前来问询一下。” 皇后娘娘身边人自当有她的说辞,“如若娘娘方便的话,不妨找一找。” 其实这话说是找人,重点是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皇上去看一看。 贤妃听在耳中,明了在心中,只是她又怎会让皇后娘娘得逞? “本宫这里有人看到那个小太监的吗?”贤妃问向殿内伺候的宫女宫嬷,等着众人回答。 众人齐齐摇头,接连回道:“没,奴婢没有看到。” “启禀娘娘,老奴也没有看到。” 贤妃并没有就此作罢,吩咐人去殿外问问守门的,“也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皇后宫中的小太监过来禀事,这等差错可犯不得,凤体中可有大魏的子嗣,皇上十分重视呢。” 宫女立即应下前去,好似为寻人尽心尽力,让皇后派来的宫女根本挑不出短处。 贤妃坐在一旁等了许久,宫女又前来回话,而且还特意带了殿外守门的太监。 小太监跪地磕了头,回话道,“启禀贤妃娘娘,奴才没有见到皇后宫中来人,奴才一直守在门口,绝对不会看错。” 贤妃笑了笑,点头后看向皇后派来的宫女,“听见了?人不在本妃的宫中,还是去其他地方找一找吧。” 宫女并不相信贤妃所说的话,只是她的目的是要见皇上,只能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刚刚请太医看过,不知皇上是否能……” “皇上已经歇下了。”贤妃的脸色冷了下来,“如若要叫醒皇上,就请皇后娘娘亲自来,皇上近些时日忙碌朝政龙体欠安,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本妃是舍不得叫醒他的。” 宫女不敢再多说,立即磕了头,快速的退下了。 皇后听得宫女的回答,当即气得暴跳如雷,“去请国舅,马上就去请国舅,本宫受不得这等委屈了,他若不来,本宫就死!” 第1171章 犯难 皇后娘娘又一次在半夜派人出宫找寻国舅爷,更是以死相逼让他来看自己,只是这一次,派出的太监并没有打探到国舅爷的下落,是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才得知国舅爷在郡主府过了一夜。 想到去郡主府,太监们也格外的心惊胆战,因为他们知道熙云公主昨日也在郡主府过了一夜。 皇家的这些主子们到底都怎么了? 齐齐聚在了郡主府! 就算瑜郡主府的地方大、客院多也不能全都这个时候赶了一起啊?让他们如何登门找人? 但是这个念头小太监们只敢在心里思忖腹诽,根本不敢说出口,否则被外人添油加醋的诟病了,他们的脑袋可就没了。 此时此刻,他们不得不斟酌,是不是要装作没有找到国舅爷的下落。 因为即便找到国舅爷,国舅爷是否愿意进宫安抚皇后的情绪是其一,另外,主子们都聚到郡主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意外得知了不该得知的,他们能不能在回宫里可就是另说了。 想到上一次,因为派来的总管太监没给郡主磕头行礼就丢了性命,他们可是知道,这位国舅爷并非心地善良,而是手段狠戾。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顾虑深邃,不能简单而为。 几个人商量了半晌,在郡主府门口绕了两圈便回宫去回复皇后,国舅爷失踪了! 挨骂总比丢命要强,更何况之前国舅爷又不是没有失踪过。 可郡主府此时主子和奴才们都已经醒了过来,并不知道宫里皇后和贤妃的争执,险些波及到郡主府,否则梁霄一定会把陆凌枫赶走,拒绝他再入大门。 小太监们想好了回复皇后的说辞,只是佳鼎楼楼的掌柜却找上了郡主府,因为小太监们最先是到佳鼎楼打探国舅爷的下落,掌柜得了消息必须要前来回禀一声才对。 陆凌枫迷迷噔噔的醒来,就听掌柜的在耳边絮絮叨叨,他四处看了看,没见到梁霄的身影,摆手让掌柜的快些离开。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郡主府,今日有重要的消息要等,谁找我都不去,若是宫里的再找来,就问问他们还想不想要脑袋。” “可皇后娘娘毕竟是有着身孕呢,爷您也得思忖慎重,不能跟皇后犯脾气呀。” 掌柜的提到皇后还是格外小心,毕竟这是陆家复起的希望,可惜国舅却根本不重视。 陆凌枫揉了揉额头的太阳穴,头晕目眩还未能缓过来,昨晚的确喝的有些多了,“陆家的复起指望不上她的肚子,你就别在这里絮叨个没完了,还是快些回佳鼎楼,不要在这里赖着,免得稍后招了旁人的眼。” 陆凌枫这话让掌柜的当即震在原地,他能够明白国舅爷到底是什么意思,磕磕巴巴,做最后的确认:“瑜、瑜郡主已经给了准话了?还是沐神医说的?” 陆凌枫看了看他,并没有给予回答,可自家爷越是不说,掌柜的心里越是没底,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开,口中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要这样呢?” 掌柜受点儿刺激,离开了郡主府,陆凌枫则起身去找了梁三,他倒不是要问梁霄去了何处,而是为了吃个早饭填饱肚子。 此时梁霄和徐若瑾早已经醒来,连带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齐齐聚在严弘文的屋外。 沐阮守了一宿,此时蓬头垢面,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格外憔悴,看众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他也不得不给个答复,“命是保住了,什么时候能醒来说话就不一定了。” “什么叫不一定?这是怎么个说法。”熙云公主有些急,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些。 沐阮皱着眉头看她道,“能救活就不错了,我又不是阎王爷能盼人生死伦常,怎能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好歹没让严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他们家里老的也醒不过来,估计也没什么可伤心的。” 沐阮对严景松自然没什么好感,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 熙云公主倒吸口冷气,却无法斥责沐阮什么,因为她可还指着这位神医救自家的驸马,把沐阮得罪了,她可担待不起。 而且熙云公主对沐阮其实怀有尊敬,当初太后的身体,也是依仗沐阮才能多活些时日…… 蒋明霜看向了徐若瑾,犹豫半晌才开口道,“能不能就让驸马爷在府上暂歇些时日?好歹也有人照料,回到我们府上,是真不懂……怕再出了什么事,好歹等他醒来。” 即便这话是蒋明霜出的口,徐若瑾也有几分不愿答应,“这事不是我们不愿,而是的确不太方便,公主殿下到现在都没有向皇上禀告驸马爷从西北回来,皇上到底对驸马是个什么态度?我们总要知道清楚,皇上本就已经给四爷定了罪,可别再闹个罪上加罪,我们可担待不起。” “驸马为了治理西北雪灾险些搭上了性命,皇帝哥哥不会给他治罪的。”熙云公主带有乞求之色,“如若是你觉得我们碍事,我和明霜这就回去,只要你肯留下他就行。” “公主殿下对此事不要太过乐观。” 梁霄在一旁半晌没说话,此时突然开了口,“驸马前去西北乃是赈灾,归来之时,所有护卫皆是丧命,雪灾可是治理好了?银两发下多少?赈灾的粮食又送出多少?百姓是否得到救助?驸马不醒,这些都暂无定论,如今朝官们都是疯狗,逮谁咬谁,只要是拥护皇上的,皆是遭到了指责和弹劾,我估计驸马躲不开这一遭。” 熙云公主皱了眉,他知道梁霄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近期朝堂的事她也有几分看不清楚了。 对于此事,她对皇上也有几分不满,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哥哥,熙云公主不愿忍也得忍,可此事涉及到驸马,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我自知你对此事颇有怨言和委屈,但我在此也可以代表驸马告诉你一句话,只要梁霄你是衷心拥护皇帝哥哥,那便没人能够扳倒你、扳倒梁家,如若皇上真为此事犯了糊涂,我也是会站出来替你说话的。” “熙云公主只能代表你自己,你代表不了驸马和严家。”梁霄说罢,看向了徐若瑾,“怎么成立此事,都由你做决定吧。” 徐若瑾心中一揪,好似被拧了一把。 她明白梁霄到底是意思,严弘文从血缘上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留还是不留,在她心底真的犯了难了…… 第1172章 哭诉 未等徐若瑾做出决断,梁七又苦着一张脸从外进来。 先是看了一眼熙云公主,随后才与梁霄和徐若瑾回道:“是三姑奶奶突然来了,二位主子这会儿见吗?” 徐若瑾突然一怔张大了嘴巴,梁芳茹怎么会来?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徐若瑾看向梁霄,他前两天刚刚统兵杀上皇家馆驿,与夜微澜彻底的撕破了脸。今天梁芳茹就来找他,这到底是为了叙姐弟之情,还是又被夜微澜利用来做些什么? 熙云公主对此也颇有意外,只是这里毕竟是郡主府,不是她的公主府,见与不见都由梁霄和徐若瑾做主,她没有权利发表意见,只是斟酌后却也提醒道:“或许是对我突然到府上来感到好奇,倒是应该想一个对外的理由了。” 梁霄摇了摇头,“暂无必要,这个理由还是等皇上来定吧,你们慢留,我去看看。”梁霄留下此话便离开了小院,他带走了梁七,并没有要徐若瑾陪同。 徐若瑾望着梁霄的背影,感觉到他心底对梁芳茹的那一丝愤怒和无奈。 愤怒于她任夜微澜驱使,已经分不清对错和善恶; 无奈是因为梁芳茹即便再糊涂,却也是姓这个“梁”字,更是梁家的姑奶奶。 看着徐若瑾颇有感慨的面色犯苦,蒋明霜抚着自己的肚子走过来拽了拽她的手,“梁霄是个心中有数的人,用不着你跟着担心,你啊,还是担心担心我。”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撒娇的稚气,徐若瑾反倒是抛开担忧笑了起来,“你如今心里就惦记着那个男人,却还要我惦记你?羞不羞?” 蒋明霜抚了抚肚子,半低着头道:“求别人,我信不着,只能来求你,你总看不得我腹中的孩子未出世,父亲就命不保夕吧?若瑾,我求求你这一次,留下他吧,好吗?” 蒋明霜已低声下气,徐若瑾听她的话也酸涩无比。 她本就有着身孕,却也担心严弘文的生死跟着跑到自己府上来,其实蒋明霜是爱着严弘文的,只是因为自己与严家有着莫名的仇恨,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敢表现而已。 熙云公主在一旁附和道:“我知道你和明霜之间的友情多么深,这也是我一直艳羡不已的事情,就帮我们这一次好吗?即便梁霄说我代表不了驸马和严家,可我敢向你保证,若再有不平之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熙云公主算是对徐若瑾做出承诺,徐若瑾笑着摇了摇头,“这等承诺不要轻易出口,我可以留下驸马几天,待醒来之后,你们再接回去,可是这件事情不能告知任何人,哪怕是严夫人,都不行,如若公主不肯同意,那我无能为力。” 徐若瑾给出了条件,熙云公主眉头微皱,她不太能明白为何不能告诉严夫人?那毕竟是自己的婆婆。 不等她答话,蒋明霜先开了口,“可以,驸马醒来之前,我们一个字都不对外说!” 蒋明霜如此果断,熙云公主也只能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徐若瑾的心底也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底对严弘文有情有恨。 血缘这个东西的确奇妙无比,起码,她狠不下心来至严弘文的死活而不顾,至于是否能因这一次救命之恩让熙云公主更偏颇自家,徐若瑾根本没有报任何的期望。 只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好,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而此时梁芳茹看到梁霄走到门口,身后并没有徐若瑾的身影出现,心中顿时沉了下。 “四弟,难道,就真的不允我再进郡主府的大门了么?”梁芳茹说此话时颇有几分伤感,“我今日前来并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担心你……听说,皇上降罪了。” 梁芳茹望向梁霄的目光中的确有着担心,对亲人的担心。 梁霄摇了摇头,“我无事,三姐今日前来可有要事?府中事务繁忙,若瑾也无暇接待你,若无要事,不妨先回吧。” “这是撵我走吗?”梁芳茹满面仇怨,“我知道那天或许我说了重话惹你不喜,可那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梁霄,世子不会做出那等事,我不知你为何偏偏要怀疑他,而且、而且还想杀了他……” 梁霄看着梁芳茹并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只默默的看着,听着她面带不解和伤心的指责,“其实王爷一直对你很欣赏,四弟,你们就不能好好的坐在一起谈谈吗?” “三姐还是回去吧。”梁霄又一次的撵人,“这件事情以后你不要参与,我不想听。” “为什么?”梁芳茹不肯罢休,“弟妹在干什么?我要见她,我想她了。” 梁霄拒绝的格外干脆,“熙云公主及严少夫人都在府中,不方便见你。” 梁芳茹这会儿也起了急,“为什么不方便?熙云公主与蒋明霜我并非不识,为何不方便相见?姜老太爷明明就不是王爷派人杀的,是你事情做的过分了,却反而还再怨恨王爷?怎么不讲道理?” “因为我看他不顺眼。”梁霄的回答让梁芳茹当即流下了眼泪,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湿润,哽咽着道: “我就不明白,当初是你和大哥要我嫁给王爷,我听你们的,就选了这门姻缘,成为了如今的王妃,可身份有了,地位有了,大哥如今又不在,你却开始厌恶我,甚至来看看你和弟妹都要撵我离开,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到底怎么做才对?我怎么做都是错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呜呜呜……” 梁芳茹越哭越汹涌,到最后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想要歇斯底里的哭个痛快。 可她毕竟是个柔弱的性子,即便想放纵,却也只是捂着嘴哽咽,并未发出太大的声响。 梁霄倒吸口冷气,他最怕的便是女人的眼泪。 特别是梁芳茹刚刚的抱怨,好似剜了一刀他的心,因为当初让梁芳茹嫁去涪陵王府的确是梁辉与夜微言做出的交易…… 这辈子,逃离不了交易二字了吗? 第1173章 利用 梁芳茹是哭着离开的,梁霄的心情也并不好。 只是自己这个三姐的心思过于简单,甚至简单到极端,他虽心疼她的委屈,却不能敞开大门接受。 因为梁芳茹不止她一个人,哪怕是身边陪同的丫鬟都很可能收到夜微澜的指使。 如今府中可不止有云贵人,还有严弘文与姜必武,无论哪一个人、哪一条命,都能掀起朝堂的轩然大波,连他梁霄都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何况,他不认为梁芳茹今日前来是自心所为,定是受了夜微澜的左右。 转身进门,梁霄吩咐梁七把大门关上,不接待任何外客。 陆凌枫拎着一壶早茶迈着四方步逛游着,好似这里就是他家一般闲情逸致。 “你怎么还不走?”梁霄看他格外不爽,“陆家的国舅爷不应该在郡主府久留。” “那我还能哪儿去?”陆凌枫笑着反问,只是那双三角眼眯起来,透着一股子耐人寻味的阴恻味道,“好歹我也得等驸马爷醒来,告诉他是我救了他,让他对我感恩戴德才行,否则这功劳不是被你抢了?” 梁霄轻轻挑眉,“这算功劳?” “你不希望他活着?”陆凌枫问的十分认真。 梁霄仔细思忖了下,才道:“论严弘文的人品,我很不欣赏,死不足惜,可论这一次西北救灾,他还是做出些功绩的,值得嘉奖,可以留下这条命。” “还说你无野心,你对严弘文的品评完全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而不是依你自己的喜恶。” 陆凌枫始终想探得梁霄内心隐藏的欲望,可他每一次都失败而归。 “有功夫在这里盯着,还不如快些进宫去见皇后,一早上郡主府周围已经有很多小太监转悠了几圈,就是为了找你。”梁霄对此很没好感,“严弘文离开之前你不要再出现在郡主府,太麻烦!” 撵人之后,梁霄便要走,陆凌枫立即喊住他,“我可以给你个消息。” “不用!”梁霄拒绝。 陆凌枫突然收敛了寻常的嬉闹,格外认真的喊住梁霄,“你必须要听。” 梁霄转身看他,陆凌枫与他对视,“七离国要打仗了。”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梁霄对此并不意外,“但我不会统兵,因为我已被罢官半个月,现在还是在半月的期限之内,不送。” 陆凌枫看着梁霄阔步离开,他则轻轻的拍了拍脑门,抿口手中的茶,溜溜达达的离开了瑜郡主府。 府门打开,他站在郡主府的门口伸了个懒腰,朝向周围散漫的看了几圈,才上了梁七牵过来的马,晃晃悠悠奔向皇宫的方向,而此时盯着郡主府的多双眼睛都快瞪瞎了! 国舅爷?这是国舅爷? 国舅爷什么时候进的郡主府?不是说熙云公主也在吗?郡主府这是闹腾什么呢,大聚会啊?! 众人去向各自的主子禀告消息,而此时夜微澜正看着哭哭啼啼的梁芳茹,压抑着心中不耐安抚着:“让你受了委屈,都是我的不是,你也是,好端端的为何要跑到郡主府去?梁霄对我有误会,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 “都是、都是妾身给王爷添麻烦了。”梁芳茹抽泣着,却又对夜微澜的怀抱格外留恋,“妾身也是希望四弟能够理解王爷,也不知他到底被什么迷惑了,始终不肯相信王爷是无辜的,这……这可怎么是好!” “你不要再对此事纠结抑郁了,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好好休息一下。”夜微澜说着话便松开了对梁芳茹的怀抱,准备离开。 梁芳茹颇有不舍,巴巴的望着夜微澜,“午间特意吩咐了他们做王爷最喜欢吃的桂花藕,不知王爷能不能……” “我午间过来陪王妃一同用饭。”夜微澜拍拍梁芳茹,转身便快速的离去。 梁芳茹也知自己不能依赖过度,只能用心想着午间还能吩咐下人们准备什么夜微澜喜爱的饭菜,正准备吩咐身边的绿萝,却发现她没在? 不知这丫头又跑了哪里去,她只能喊了婆子们去传话。 绿萝此时正在院外向夜微澜回禀今日陪梁芳茹去郡主府时的场景。 梁芳茹与梁霄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说出,甚至连梁霄以什么表情应对此事都说的格外详细。 “……四爷看到王妃时并没有什么喜色,甚至都没让王妃进了内院去坐坐,只在门口叙上两句话就开始撵王妃离开,是后来王妃心情不虞,哭着诉了几句委屈,四爷的脸色才有缓和,奴婢看得出来,四爷也是心疼王妃的,但终究是没让王妃进府。” “还提到了什么?”夜微澜面无表情,只竖着耳朵听,可他手中把玩着的两颗核桃却转得奇快。 绿萝看着那两颗核桃,想了半晌,立即道:“四爷特意提到了瑜郡主在招待熙云公主和严少夫人,所以不方便招待王妃,王妃说这几个人她又不是不认得,为何不能相见。” “还有其他的么?”夜微澜的眉头始终没舒展开过,这几****的确心急难耐,颇有几分忍不住的架势。 “没、没有了。”绿萝挖苦心思的仔细想,“真的没有了,王爷,奴婢还需要做些什么?” 夜微澜突然停住了把玩的手,“好好陪着王妃,其余的事情暂时不用你做,记得,管好你的嘴巴,也盯住了曹嬷嬷。” 绿萝立即点头,“那奴婢这就回去伺候王妃了,免得离开时间久了,王妃再怀疑什么。” 夜微澜轻翘嘴角,手指撩了下绿萝的发丝,“她?她懂得什么叫怀疑二字么?” 没有寻求答案,夜微澜径自的离开,绿萝被那一指头挑逗的心花怒放,心里似有只小鹿般七上八下的乱撞,即便不停的用手安抚着,也好半晌才将心跳平稳下来。 而此时的楚嫣儿正在统计着夜志宇处置的朝官身份和人数,看到那一叠纸页上密密麻麻的红字,她突然心情开朗,“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想到了王老太监,她的脑中蹦出了梁霄的身影,“其实表哥与我还是心有灵犀的,知道我讨厌那个老变态,便将他一脚踹伤……可他怎么还不死呢?” 第1174章 命令 陆凌枫从郡主府进宫的同时,熙云公主也带着蒋明霜回到了公主府。 严夫人早已等候在此,可看到熙云公主淡漠的脸色,她将焦躁的心态按捺下去,立即上前询问着:“可是弘文已经回来了?是不是受了伤?他还好吗?” 蒋明霜脸色一紧,当即低下了头,她没想到严夫人居然问的如此直接,可徐若瑾特意嘱咐过,这件事情连严夫人也不能如实说出! 熙云公主当即皱了眉头,“您这是在说什么?驸马在西北救灾,怎可能回来了?怎么可能受伤?他乃是皇兄亲封的钦差大臣,这话还望您不要肆意的胡说,如今朝堂势头已经够乱的了,不要扯到驸马的身上!” 熙云公主的态度很是强硬,甚至带有警告的意味。 严夫人对此颇有惊愕,“如若不是弘文受伤回来,公主何必带着她……”指着蒋明霜,“急匆匆的去了郡主府?而且还过了夜?” “您这是听谁胡说八道的?简直就是荒唐!” 熙云公主当即发了火,“明霜晚间突然有些不舒服,小腹坠痛,我害怕了才带她去见了徐若瑾,更是在郡主府停留一晚,与驸马有什么关系?!” “这……”严夫人脸上僵硬不堪,她根本就不相信熙云公主是为了蒋明霜才那般着急! 那可不是带着蒋明霜去串门,而是横纵大街之上,还让公主府的侍卫开道,伤了许多人。 为了蒋明霜,值得? 更何况,蒋明霜乃是严弘文的侧妻而已,按说公主是不应该如此照料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想办法除掉已经是恩典了。 严夫人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蒋明霜看得懂,熙云公主更是看得懂,她看着蒋明霜,安抚她先回去休息,“你先回去歇着,醒来不要忘记用徐若瑾和沐神医给你开的方子,好生安胎,才对得起我为你豁出这张脸。” 蒋明霜明白公主的意思,当即唯唯诺诺的应是,急匆匆的离去。 她害怕自己收敛不住神色露出马脚,严夫人的那双眼睛犀利如刀,可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严夫人本想留住蒋明霜,可熙云公主撵了人,她若执意留下蒋明霜也不是个事儿。 未等收回停留在蒋明霜身上的目光,熙云公主的声音又响起,“我熙云生在皇家,行的端、做得正,驸马临走时吩咐我照顾蒋明霜,那我便要照顾到底,决不能容她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至于您想的那些事,我熙云做不出来,若是发现谁有这等歹心,我第一个杀了她!” 熙云公主撂下这等狠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格外放大,让府内的人全都能够听到。 严弘文被送回的时候,是被蒙着扔进马车内的。 熙云公主是得了传讯直接去马车上看才发现了严弘文的重伤,叫上蒋明霜带着侍卫便奔去郡主府,所以即便是公主府,也鲜少几个人知道是驸马重伤。 此时听到公主与严夫人犀利的争吵,心中也悄悄记下此事。 尽管不太愿意相信公主如此重视少夫人,可仔细想想,公主殿下还真是从未苛待过蒋明霜。反而是严夫人每次来,都对少夫人横眉冷对,十分不喜。 少夫人还是瑜郡主的闺中密友,所以这件事情仔细揣测一下,也合情合理。 反倒若真如外界传言是驸马受伤,瑜郡主还真不见得会救…… 严夫人听到熙云公主这话,也拍拍胸口放了心,“我也是太急了,听了别人说几句就误信了谣传,公主殿下不要生气,还是好生休息,弘文虽拜托你照料蒋明霜,可更心疼的是你啊!” “驸马如何对我,我心中十分有数,如若您无事就早些回吧,昨晚我在郡主府也没休息好,此时要睡一会儿。” 熙云公主撵了人,严夫人则打算去看看蒋明霜,“我也去看看她,好歹也是有着弘文身孕的人。” “您也不必去看她了,免得她休歇不好,刚刚保住胎儿,不适于太过劳累。” 熙云公主站在原地等着严夫人离开,严夫人不知她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冷意,可这乃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纵使有着婆婆的身份,却也不敢与熙云公主对峙硬驳。 寒暄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严夫人便离开了公主府。 出了门,严夫人上了马车立即离开,而此时守在公主府门口的眼睛们也得到了消息,奔向各处回话。 夜微言刚刚用完早饭离开了贤妃的公主,准备回御书房继续批改奏折。 昨晚他休息的十分不错,早间又吃了贤妃亲自动手做的莲子羹,即便清淡却十分可口,让夜微言甚是欢喜。 只是好心情没让他停留太久,田公公便进来向他回话,“早上国舅爷来了,听说昨晚皇后娘娘还召了太医,与医正大人吵了几句……” 提到皇后,夜微言也颇有几分无奈。 撂下奏折,他准备起身去皇后的宫中看一看,但一想到严弘文重伤的消息,他的好心情当即烟消云散了。 “这个时候,如若梁霄在就好了。”夜微言撂下这么一句,让田公公眼睛一瞪。 把人家降职半个月,还想念梁左都督能贴心陪伴?换个其他人到差不多,可梁霄?那是白日做梦。 “算了,还是先去看一看皇后。”夜微言满心感慨,“什么时候她能不再闹?朕真的有些受够了。” 皇后此时看到陆凌枫,正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儿,“昨晚便派人去找你,你却根本不出现,本宫被人欺负到没活路了,连派人去请皇上来看看,结果那小太监现在都找不到踪影,贤妃那个贱人胆子实在太大了!” “你把眼泪擦擦,不许再哭。” 陆凌枫的脸色格外冷漠,“否则我马上就走!” 皇后震惊的看着陆凌枫,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说话,“哥……” “三、二……一!”陆凌枫话音一落,皇后马上停止了哽咽,呆呆的看着陆凌枫。 不等她再问出口,陆凌枫凑近她道:“从此以后,皇后娘娘不许再有半滴眼泪流下,即便到死的那一刻,也绝不许哭!” 第1175章 情意 “即便到死的那一刻,也绝不许哭!” 陆凌枫这句话听在皇后的耳中好似魔音一般不停的徘徊不断。 “我不能哭,对,我不应该哭!”皇后抹了抹自己的小脸,却又因这句话眼中不停的湿润涌泪,根本憋不回去。 这一次的泪水并不再是委屈和不甘,并不再是恼怒和怨怼,而是因为陆凌枫如此呵斥她,反而是勾起她多年之前才拥有的安全感。 对,就是这三个字。 安全感,自从老相爷过世,自己的母亲也过世之后,皇后从未得到过这三个字的安慰,即便是与皇上在一起,她也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那时的皇上被澶州王一派压制的好似随时都能被罢免。 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皇后却因不能为皇上诞下子嗣而遭受弹劾诟病。 终究有一日,皇上绊倒了澶州王,可皇后仍旧不能安心,因为后宫众妃的勾心斗角让她不得不保持着正宫皇后的大度,可每当她心怀愤怒的时候,却又因没有娘家的力撑而畏首畏尾,毫无退路。 即便如今有了身孕,她也如疯子一般的保护自己。 为什么?就是因为她的身边没有亲人可以依靠,那一日贤妃彻彻底底撕开了她隐藏心底的伤疤,才让皇后的心一直绞痛。 而如今陆凌枫如此呵斥,让皇后感觉到哥哥的回归,那是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即便眼中流着泪,她却能咧开嘴破涕而笑。 “不哭,本宫这是怎么了,不应该哭的。” 皇后擦拭着面颊,“都听哥哥的,都听你的……” 陆凌枫看出皇后情绪上已有改变,“陆家的复起,不指望你这一胎是否生龙生凤,若是那样的话,我就太窝囊了,这不应该是你的责任,所以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将宫女遣走,陆凌枫与皇后对话也少了君臣的礼仪,反而似家中兄妹般亲切而无距离。 皇后抽泣了几下,将小脸擦得干净,“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这是对我的蔑视。”陆凌枫十分认真的看着她,“你只需安心做你的皇后,辅佐皇上,统领后宫,养好皇家子嗣即可,这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对你的要求。” 陆凌枫的狂妄毫不遮掩,“如果你想让陆家能重新站在朝堂之上,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皇后微怔,很想反驳,却又畏惧陆凌枫那犀利的目光,更怕自己如若再辩驳两句,他又会转身就走,再也不回头。 “好吧,都听哥哥的,可是……可是你真不能再随意离开,啊?” 皇后的请求,让陆凌枫强硬的心尖也有一暖,“放心,我自有我的安排。” 二人未等继续叙话,门外的小太监唱名道:“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皇后对此也颇有惊诧,一时之间手足无措,颇有几分慌乱的神色。 陆凌枫抬手将她止住,随后转身到殿门口亲自去迎夜微言的来临。 夜微言看到陆凌枫在门口时微微一怔,随后想到皇后的脾气,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是不是皇后又发了小脾气?国舅可要多多担待,她也是非常时期,过了这一阵子,或许就会好的吧?”这话夜微言自己说着都没底…… “应该是臣向皇上致歉才对,没能尽力的安抚好皇后的情绪,是臣的失职。” 陆凌枫朝着夜微言一拱手,抬头道:“但往后应该不会了,还请皇上多多体恤皇后,家人都已不在,唯独臣一人还惯于四处游走,不在京都,她心中焦虑而已。” “这也是朕的疏忽。”夜微言与陆凌枫交谈几句,心情也甚是舒爽,“跟随朕一同进去看看她?” 这是夜微言的邀请。 往常陆凌枫会拒绝,而这一次他却点头答应,“臣乐于陪同皇上!” 夜微言惊诧后笑了起来,“好,好!” 皇后一直坐在凤榻上朝外看着,如若不是陆凌枫不允她起身,她早已经冲到门口去迎皇上,而且,她也很怕陆凌枫又离开不见。 而此时,她看到陆凌枫跟随夜微言一同进来,脸上的欣喜更为浓郁,由宫女扶着下了凤榻要为夜微言行礼,夜微言立即快走几步,扶住了她,“听太医说你昨晚有些不舒服?可是好些了?” 皇后本提了一口气想抱怨,可看到陆凌枫的眼色,立即道:“臣妾已经无事,劳烦皇上操心了,皇上这些时日朝事忙碌,也要多多休息,臣妾不能侍奉皇上左右,也甚是担心。” 听到皇后说出这样一番大度的话语,皇上颇为惊诧,“只要皇后无事,朕便无事,朕与皇后是夫妻,理应相互照应才对。” “臣妾谢皇上体恤。”皇后又微微行了一礼,夜微言扶着她到凤榻上坐下。 陆凌枫一直在旁边默声无语,只静静的看着。 田公公打量了陆凌枫半晌,陆凌枫却一直都没有转头看向他。 皇后得到皇上的安抚,很快便心平气和,巴巴的看着陆凌枫,期望他能多说几句。 有陆凌枫在,夜微言并未在皇后的宫中停留许久,安抚了半晌之后,便与陆凌枫道:“国舅可是准备回去?可有时间与朕到御书房聊一聊?” 皇上这话说的格外明白,皇后立即看向了陆凌枫,眼巴巴的期望他能够点头答应下来,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陆凌枫笑了笑,当即拱手道:“臣遵旨。” 夜微言甚是欢喜,带着陆凌枫便立即离去,甚至都忘记了与皇后道个别。 陆凌枫也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表现过于浓重的兄妹情意,错后夜微言身后一步,一问一答的叙话离开,貌似说着冬日的天气,可其实只有他和夜微言心中明白,陆家即将又得重用了。 皇后看着他们离去,心情格外的舒爽,宫女此时过来询问昨日失踪的小太监仍旧毫无下落,皇后不得不把心思转回到后宫中来。 “不过就是个小太监而已,没了就没了,贤妃若是乐意养着,咱们还省了口粮,本宫此时……没心思跟她斗,她也不配!” 第1176章 嫌累 陆凌枫跟随夜微言在御书房私谈一整日的消息迅速奔走,引起了许多人的震惊。 如若寻常大家也不会在意,可这时可是梁左都督刚被定罪,又有一些朝中大臣被罢职处死,在这么乱的时候皇上突然留用了国舅爷,而这一次,国舅爷也没有拒绝,这边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君臣二人在御书房谈论了整日,谁知道皇上会出现什么新的想法,要知道,陆相过世这些年,皇上可一直都想重新启用国舅,只是国舅不答应而已,可此时,梁霄停职半个月,他却立即顶上,而且据众人所查,国舅还是一早在郡主府离开后直奔皇宫,在郡主府过了一夜,又答应与皇上私聊,这件事情,难免会想到梁霄身上。 人们不约而同的便把国舅和梁潇划在了一起,因为国舅可不是气冲冲的离开,而是潇洒悠哉的离开。 任谁知道此事,都会第一时间如此反应,自然也包括夜微澜在内。 只是夜微澜对此颇有怀疑,梁霄是什么性格他太清楚,不答应与自己合作,又怎么可能与陆凌枫有勾结? 夜微澜知道陆凌枫是什么性格,更知道陆凌枫的野心,想当初先帝之所以与陆相谈成娶皇后入宫,第一个要求就是要陆凌枫罢官免职,远离朝堂。 虽说这是避免外戚的权势过盛,可先帝的眼睛有多毒辣,夜微澜是知道的,不提别的要求,偏偏要陆凌枫免职,这已经不需要再说明什么了。 看着楚嫣儿急匆匆的来找自己回禀此事,夜微澜思忖后反而是笑了,“不需要为此改变我们的计划,或许这只是陆凌枫自己玩的把戏而已,与梁霄无关。” 楚嫣儿皱了眉头,“可这件事情也不能不细细的考量,无论事情是否与梁霄有关,陆凌枫如若重归朝堂,对我们的影响会很大。陆相大人当初的势力还是不小的。” “那又如何?” 越微澜十分沉静的看着楚嫣儿,“不过一个陆凌枫而已,就让你如此慌张了?陆相即便当初的势力再大,抵得了澶州王吗?连澶州王都病倒猢狲散,何况是已经过世多年的陆相?而且此时距离正月十五已经不远,陆凌枫就算是想聚拢势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你以为他是梁霄吗?” 楚嫣儿听到梁霄的名字,心中五味繁杂。 特别是看到夜微澜如此鄙夷的认为陆凌枫无法与梁霄比拟,心中那股酸涩的悔意,让她更加愤恼无比。 如果当初不是嫁给了夜微鸿,她怎至于如此…… 可老天爷可以给你名誉、地位,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唯独不给人后悔的机会。 即便楚嫣儿此时想要回到几年前,不再去思考拒绝澶州王府的提亲会有什么后果; 不在思考忠勇侯府是否能够选择另外一条路自保势力不衰;她很可能会嫁给梁霄,嫁给这个万众瞩目的男人。 可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老天爷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他只能依靠眼前的这个男人凸显自己的价值。 即便夜微澜的能力出众,可他的阴险毒辣更让楚嫣儿内心激动,甚至对他有着惧怕。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期待什么,总之,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否则只能如澶州王府的小世子般苟延残喘的吃饭、睡觉,等着死亡的来临。 但那不是她楚嫣儿的生活。 她要做这世上最有权势、最有智慧的女人,至于徐若瑾那个只会酿酒的女人,是永远比不得自己的。 离开夜微澜,楚嫣儿带着烟玉回归澶州王府。 这一路上她的脑中都十分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似乎这样的状态让她更为迷恋。 只是眼下的形势根本不容她有着奢侈的空余,只是片刻,便又想到接下来应该去做的事情。 楚嫣儿突然叫停了马车。 烟玉连忙簇步上前,撩起车帘子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闪耀的阳光透着撩起的车帘映进车厢之内,刺得楚嫣儿半眯着眼睛,颇有几分睁不开,说话都透着一股子慵懒,“今日有些乏了,我们便不回府上用饭了。” “那我们去哪里?主子,您要多注意身体,不能饮食不定呀。”烟玉好心的劝慰,以为楚嫣儿是没心思吃饭。 “去佳鼎楼。”楚嫣儿突然笑了,“据说那里是全京都最好吃的地方,我们也去享受一回。” 烟玉点了点头,吩咐着车夫往佳鼎楼的方向调转马头,可是刚刚转回身,烟玉突然身子一僵,整整的愣住了。 佳鼎楼? 那不是国舅爷开的馆子嘛?主子这哪里是想吃些东西,恐怕是又有另外的谋划了…… 什么时候她才能似寻常人一般脑中什么都不想?真真正正的品一顿美味?或 许,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实现,但这,不是她的遗憾吗? 陆凌枫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回到佳鼎楼,也没有再到瑜郡主府,而是直奔城郊之处,去了陆家的祖坟之地。 徐若瑾此时正听着梁三向梁霄回禀此事,冷哼了一声,埋怨着陆凌枫道,“他明明就是故意的,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你们二人商议好,扶持陆家重返朝堂,他这是明摆着想与你撇不清楚了!” “此事自当不能让他任意而为,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起码那些另有所图的眼睛会继续等待些许时日,不会太早作出支持何方的判断,也给了我们一些时间,去查处杀害姜老太爷的凶手,也要等着严弘文醒过来。” 徐若瑾点了点头,“严弘文是这个下场,定然与夜微澜分不开,你是想清晰的知道西北的情况?” “如若西北没有所查,夜微澜又何必让严弘文变成现在这样?”梁霄并没有与徐若瑾提起徐子麟的名字,“而且这件事情能不能向皇上如实回禀,也需要看严弘文是什么意思了。” “为什么不能如实回禀?”徐若瑾对此并不能明白,“难道让皇上知道夜微澜在西北的布置,不是更好吗?” 梁霄摸了摸她鬓角的发丝,“难得糊涂,我都已经被罢了官了,为何还要管这么多?爷也是会累的……”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累?那就快把你的大手拿开。”看到梁霄的大手摸向自己的时候,梁三早就跑没了踪影,徐若瑾的脸早已通红无比,丢死人了! 梁霄不肯松开,摸着丰腴的圆润,将她拥进怀中,在其耳畔嘘声道,“累,也是分很多种的,这一种爷不嫌累……” 第1177章 孽债 夫妻二人又腻了半晌,也算是将陆凌枫一事彻底的划了过去,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梁霄自当没有放过徐若瑾,欢愉了半晌,徐若瑾早已经累的不想再理他,梁霄则离开休息的小院,去见了姜必武。 姜必武这几日与梁霄回想着姜老太爷遇刺之前的所有细节,也逐渐的平稳了情绪,开始正视起自己身为姜家继承人的责任。 姜必武不似梁霄,从生下来虽然也习武,可他并没有随同家人一起出征打过仗,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 即便跟随姜三夫人做了一些探查的隐秘暗桩,可毕竟没有真正见识过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血粼惨状,他始终意识不到姜家的真正危机到底是什么。 只想在中林县优哉游哉的过着闲散的日子,也觉得这样过的挺舒坦,十分不错。 可从姜家自姜中方分裂开始,他便出现了逃避的状态,贴身伺候在姜老太爷的身旁,他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会多么可怕,多么严重。 知道姜老太爷死在了他的眼前,而且还是被最亲近的管家直接拔刀刺死,而他疯狂的从中林县赶来此处,却又被徐若瑾一同指着鼻子怒骂做事不够冷静、不思后果。 姜必武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愚蠢! 原本以为梁霄会就此鄙夷自己,可梁霄却揪着他、逼着他回忆这些日子都做过什么,起初姜必武是不敢全部坦白,因为他爱好花街柳巷,离不开女人。 可见梁霄如此认真细致,他也真正的认了怂。 为了查出自家老太爷的真正死因,他还何必要自己这张脸?到底是脸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一点是姜必武始终没有寻求到答案的疑问。 可此时,他已经知道了。 在生命面前,什么面子都是扯淡,他放平了自己那一丝自私的尊严,把能够想到的事情全部告诉给梁霄。 红杏一直伺候在姜必武的身边,因为此时,即便徐若瑾想要她去做别的事情,红杏也根本没有心思。 她不求别的,只求能够陪伴在自己最爱的男人身边,就足够了…… 梁霄又进了门,姜必武仍旧躺在床上不能动,看到梁霄,他则立即转头道:“我刚刚又想起了一件事,但这件事或许与老太爷遇刺没有什么关系。” “说。” 梁霄撩起衣襟,坐在姜必武床旁的椅子上,目光直直的盯着他。 姜必武迫不及待的道:“之前曾有人回到中林县去打探过徐家人的情况,这个消息还是后来快过年时,袁县令到府上喝茶告诉我的,说那些人并不是官,更不似匪,神神秘秘的,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打探徐家?”梁霄轻挑了眉毛,“徐家此时已经无人在中林县了,还有什么可打探的?” “因为并未在意,所以我也没有细问袁县令,现在想想他的意思,或许就是想让我转告此事,向你转达求好之意。” 姜必武面色略带尴尬,“我也知道,徐若瑾和县令府上的姑奶奶关系不虞,所以便不了了之,也没有与你说,只是袁仰过年的时候回了中林县,很神秘,似是怕被人发现。” “当初是不允袁仰再回中林县,也不许他到京都的。”梁霄想到当初徐若瑾与袁家的恩怨纠葛,此时再想起来好似过眼云烟,“严弘文回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 姜必武并没有意外,“还能救活吗?” 梁霄余光看了红杏一眼,显然这个消息是红杏告诉他的。 红杏见到四爷如此犀利的目光,吓的连忙就退了出去,不敢再做停留,显然这是四爷怨自己多嘴了,自己也是,为何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姜少爷? 如若让郡主知道,恐怕又要骂自己一顿了! 看着红杏离开,梁霄转回身摇了摇头,“暂时不知,看他的造化了。” “你确定刺杀老太爷的不是夜微澜了?”姜必武对此仍有怀疑,因为除了夜微澜,他想不到其他的人有这个能力。 梁霄看着他,“我不能排除任何一个可能。” “我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姜必武痛恨自己的无能,“我很想站起来自己去查个清楚,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是不是废物,与有没有行动力无关,而是你有没有脑子。”梁霄站起了身,“这几日要守着严弘文的消息,你先静静的养伤,我会再来看你。” 姜必武紧紧的咬着牙,“我知道了。” 梁霄应合一声,起身离去,可出了门却没有看到红杏的影子。 红杏这会儿已经在徐若瑾的面前承认着错误。 一张小脸涨红无比,倒不是因姜必武而羞的,而是对自己的埋怨气的,狠狠掐了自己的脸蛋子几把,红杏气鼓鼓的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稀里糊涂的就把事情告诉给姜公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打,奴婢……” 见徐若瑾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红杏愣后一跺脚,“郡主还是不要让奴婢去伺候他了,奴婢已经管不住自己了……” “呵呵呵。” 徐若瑾冷笑三声,“这是怕四爷为此训了姜必武,特意先来我这里认错?” 红杏被戳中了小心思,却又连忙否认,“奴婢才没有这个想法,的确是奴婢主动说的,姜公子什么都没有问。”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徐若瑾对红杏是训也训不出个结果,却也没法子怨她什么。 天生就是个情种,偏偏要喜欢上姜必武这么个风流公子哥儿?可这事儿能怨姜必武吗? 徐若瑾纵使不太讲理,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 人生有姻缘孽缘,或许红杏和他就是一段孽缘吧? “这一次事情也就罢了,既然你说不去伺候他了,我也容了你,那就换了黄芪去。” 徐若瑾看向黄芪,“你就替她些许时日,也让她脑子清醒清醒。” 红杏没想到徐若瑾会真的换人,提了口气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把小脸憋得通红,牙都快咬碎了。 方妈妈此时从外进来,凑在徐若瑾的耳边低声道:“曹嬷嬷突然来了消息,您要不要见?” 第1178章 跟上 曹嬷嬷突然要见自己? 这件事情让徐若瑾很是惊诧,但仔细思忖,曹嬷嬷毕竟是伺候在梁芳茹身边的,这个时候与她相见,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或许她找自己的事情与梁芳茹和夜微澜无关,而是朝霞公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可这个时候实在敏感,徐若瑾心里告诉自己不应该见,可又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妈妈没有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徐若瑾除梁霄之外最信任的便是方妈妈,这件事也只有交给方妈妈办她才放心,“这时候家中最好不要再来人,特别是……涪陵王府的人。” 方妈妈对此也颇为谨慎,“老奴也不知她有什么事儿,只是传了个口讯,说是会在西南后园子的角门等您见一面,不管您肯不肯见,她等半个时辰就走。依着老奴之意,您还是不要见她为好。” 方妈妈说出了自己态度,徐若瑾则愣住了。 西南园子的后角门? 那个位置不是离云贵人藏居之处很近吗?怎么会约在那里? 徐若瑾敏感的神经登时紧张起来,再看方妈妈时,能够明白她刚刚为何如此小心翼翼与自己商量。 “按照约定的时间,您去帮我见一下曹嬷嬷,她若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了,我此时没空见她,更不方便见她。” 徐若瑾顿了半晌,继续道:“而且不要让她太靠近西南的角门,让梁三和梁四提前去附近观察下,待确定没有异常的情况,您再去见她就是了。” 方妈妈也觉得如此甚好,应答后便去找梁三,让他们稍后做一下准备。 而此时梁霄已经从外归来,因寒冬的缘故,即便他在门口的暖炉处烤了烤才进寝房,却也带了一股子寒气。 如今梁霄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可天气严寒之时,徐若瑾仍旧坚持让他泡酒浴。可是自己为这个家伙的身体着想,可他泡完酒浴反而总是精力旺盛,把自己折腾的死去活来,实在讨厌。 徐若瑾想着这一点,目光中不免充斥着浅淡的怨怼,反而让梁霄惊愕的挑了眉,凑到她的身边,暧昧的道:“还没睡?难道是在等着我吗?” 他口中的“等”可不是等待的意思,徐若瑾听在耳中,明白在心里,小拳头猛捶他两下,斥着道:“别往歪处想,这会儿可没精神被你折腾了,明明就是个冷面的,是不是和姜必武在一起久了,也学得油嘴滑舌了?” 梁霄才不顾她的捶打,手臂一揽,将徐若瑾直接拥入怀中,“此事不需要学,只需要做就是了。” 他轻吻下她红润的嘴唇,只是微微轻啄,就已经勾起他欲起的****,大手也跟随着摩挲起来,让徐若瑾颇有些应接不暇。 “别,人家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呢。”徐若瑾轻推着,却根本推不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魁梧肩膀,“是、呜呜,是曹、曹嬷嬷……”即便小嘴被封住,她也忍不住要把此事说出来。 因为她也想知道梁霄对此事如何看,而且,她也真是没力气对付这个精力过剩的人,否则这身骨头就要散架子了。 听到断断续续的“曹嬷嬷”的名字,梁霄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大手,更是将她的小嘴堵的更加严实,“什么曹嬷嬷,李嬷嬷,这会儿谁的事情都放一边儿,没心思!” 他说话的空当,衣裳已经解下,徐若瑾正坐起身准备逃开他的侵略,孰料衣襟一松,被他一把扯掉撇在一旁,不等徐若瑾喊上一声“冷”,他已经拽起被子将两个人裹在其中,开始了为她取暖的激烈运动。 曹嬷嬷此时已经等在郡主府西南园子的角门处。 因这个角落是一僻静之处,本就是狭小的巷子,更没有几乎人家,所以曹嬷嬷躲在此处也并不会被过度关注。 只是等待是一件熬人心血的事情,特别是她并不知道徐若瑾是否会露面与自己相见。 方妈妈其实也早已在此地观察了半晌,梁三和梁四在僻静之处观察了许久,待见到曹嬷嬷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朝着方妈妈点了点头。 方妈妈微微颔首,算是知晓了大概的情况,可她并没有马上就去见曹嬷嬷,而是又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将角门“吱呀”一声打开。 可她并没有让曹嬷嬷进府,而是带着她走远了些,才停下来问起曹嬷嬷为何突然而来: “……你明知这些时日四爷和郡主与涪陵王闹的并不太愉快,为何突然找上门?什么事情这么急?” 曹嬷嬷看到是方妈妈而不是徐若瑾,脸上多少有些不虞之色,“所以郡主不打算见我,是吗?” “郡主暂时不方便见你。”方妈妈直接说出,并没有什么遮掩,“现在的情况太敏感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我本来就不求有什么好。”曹嬷嬷目光直视着方妈妈,“郡主不愿见我也便罢了,可是她如今真的不管公主殿下了?之前还有心要将公主殿下救出宫,不在那清冷之地苟活存生,可现在呢?她到底在干什么?” 方妈妈蹙眉道:“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郡主也有郡主的难处,四爷如今可是被皇上免了职的。” “公主殿下病了。”曹嬷嬷直接告诉方妈妈,“而皇后得知公主殿下生病却根本不闻不问,甚至不容太医前去为公主殿下瞧病,这件事情郡主到底管还是不管?那可是她的生母,是她的亲娘!” “公主、公主殿下病了?” 方妈妈对此颇为惊愕,她虽然想到有可能是朝霞公主出了事,却没想到是生病,而且皇后还做出如此大胆的事?当初太后在世之时,也是不容朝霞公主有半点儿苛待的。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方妈妈仔细打量着曹嬷嬷,却并未从曹嬷嬷脸上看出慌张。 “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只需让郡主知道此事就行了!” 曹嬷嬷撂下此话,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与方妈妈应对两句。 方妈妈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本是转身回到府中,可仔细琢磨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当即吩咐着梁四道:“跟一段路,看看她去了何处!” 梁四立即答应,“是!” 第1179章 睡觉 方妈妈让梁四去跟随曹嬷嬷查看一下,她则快速的回到徐若瑾的院中,正思忖着此事要不要与四爷通禀一声,便听到了屋内传出的亲昵呻吟的声音。 看到杨桃正在外杵着小脸羞答答的坐着,方妈妈长叹口气,“多久了?” 杨桃低着脑袋摇摇头,声音如同蚊吟般弱小,“有一会儿了……” 方妈妈捶打着双手,心中微急,却又没法子叫停两位主子,这可怎么是好? 正在方妈妈犹豫的功夫,突然内间的门开了。 梁霄披着一件袍子出来,方妈妈也顾不得许多,凑过去说起刚刚见了曹嬷嬷的事,“……朝霞公主病了,皇后不派太医诊治。” “我知道了。”梁霄紧了紧衣袍,转身回了屋内,而此时徐若瑾已经睡了过去,梁霄穿好锦衣离开了内院,前去等候梁四传回的消息。 方妈妈见四爷没有叫醒郡主,却也觉得这会儿不能任她睡着,如若朝霞公主真的生病的话,自己如若不马上告诉她,容易落下很大的埋怨。 进了屋中,方妈妈看到徐若瑾面色潮红的睡得香甜,甚至有着细小的鼾声传出,嘴唇微微红肿,脖颈处还有着点点红痕,显然刚刚四爷没轻饶了她。 寻常晚间还要再看看小主子的,可这会儿早已进入梦乡,没了这个念头。 方妈妈虽舍不得喊醒,却也只能狠下这颗心,“郡主,醒一醒?” 徐若瑾仍旧继续睡着。 “郡主,老奴刚刚见完了曹嬷嬷,的确是出了些事情,您快起来吧!” 方妈妈的声音大了一些,可徐若瑾仍旧酣睡入梦,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 眼瞧着不使劲儿喊是真没什么效果,方妈妈凑在她的耳边,更大声音的道:“曹嬷嬷刚刚来说,朝霞公主病了,而且皇后娘娘并不肯派太医前去为公主殿下诊治……” 徐若瑾“腾”的一下子坐起身,口中喃喃自吟的道:“病了?谁病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她转头看到了方妈妈,再想想刚刚与梁霄的亲昵,立即拽住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问着道:“是曹嬷嬷回了消息?是她病了吗?” 方妈妈不得不感慨母女连心,之前那么与她说话都没有叫醒,还是听到“朝霞公主病了”才腾的一下子醒来。 “的确是公主殿下病了,刚刚四爷已经知道了,派人去查探此事,老奴怕您醒来怪罪不早些告诉您,所以才把您喊醒了。” 方妈妈看着她满脸的疲惫也甚是心疼,“曹嬷嬷走时,老奴特意让梁四跟随,估计再过半晌便能回传消息,郡主不要着急。” 徐若瑾此时已经彻底的缓回了神。 听到皇后不肯医治朝霞公主,她心底的火气“噌”的一下子便上来,眼眸中闪过的犀利让方妈妈都为之惊诧。 “郡主也不要动怒,因为这都是曹嬷嬷的说辞,事情是否如此无人能知,还是等一等四爷的消息更好。” 方妈妈的安慰,并未让徐若瑾很快就把火气降下来。 皇后与自己好似一直都不对付,从她来到京都就没顺眼过。 之前她不知自己与朝霞公主有关也就罢了,可此时京都中还有何人不知自己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 不知道父亲是何人也就罢了,可对自己的生母,哪怕是街头的老百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何况是在后宫霸道无比的皇后? 之前因有陆凌枫的缘故,徐若瑾几次被皇后拿捏并没有太过记仇,因为皇后出身相府,自来就是个豪门贵女,看不上自己这等私生女的身份也是人之常情,徐若瑾只远离她就是了。 可此时此刻,她居然苛待朝霞公主,这便明摆着是在向自己示威…… 皇上虽然夺了梁霄的兵权,却不代表梁家和郡主府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势力,能够任她肆意而为。 徐若瑾真的动怒了。 方妈妈看出她心底的不忿,吩咐杨桃去倒上一杯热茶,陪徐若瑾慢慢的等着。 寻常方妈妈或许还会叫奶娘把小主子抱过来,缓和下徐若瑾的情绪,可此时此刻,再把小主子抱过来就是火上浇油,奶娘试探的过来看了几眼,方妈妈悄悄摆手,示意她退下不要出声。 徐若瑾陷入了沉思之中。 因为她发现自己越想此事越愤恨,甚至已经恨不得现在就冲入皇宫与皇后摊牌理论。 可在愤怒达到一定顶峰的时候,她突然有了另外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曹嬷嬷故意的激怒自己?让自己去把朝霞公主带出宫呢? 念头一出,徐若瑾逐渐平息着内心的愤怒。 她倒不是减少了对皇后的怨怼,而是开始告诫自己要理智的思考一下,事情到底都有哪些种可能性,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徐若瑾手中的热水早已冰凉,杨桃想要为其换上新的,却又怕出声会打扰到徐若瑾的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梁霄从外回来,看到屋内的灯光亮着,他便知道徐若瑾正在等待自己。 “梁四还没有回,想必是有事情发生,我已经派了梁八和梁九同去查看,想必明日一早会有消息。” 梁霄觉得自己的安慰无法让她安心,“不管如何,我明早会进宫一趟。” “我也去!”徐若瑾的态度格外坚决,梁霄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家里离不开你。” 徐若瑾的心底一沉,想到家中现在的情形,她和梁霄不能同时离开,否则云贵人若出事怎么办?严弘文的身体怎么办?还有姜必武……这些都是压在他们身上的负担,可更是需要硬撑下来的责任。 这不是对任何人负责,而是对他们自己负责。 “或者……”徐若瑾看向梁霄,“明日我进宫一趟,你不要去。” 她的提议让方妈妈张大着嘴,一同看向梁霄,示意四爷不要随意的答应。 梁霄沉了半晌,看着她道:“你确定可行?” 徐若瑾很是肯定点着头,“我一定能行。” “好,我答应。”梁霄对她的宠溺,让方妈妈微微摇头,可却又没有更好的提议,只能任徐若瑾任性一回。 徐若瑾抿了抿嘴唇,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还有什么好等的?她只需在明日睁眼之前能不能得到梁四和梁八、梁九传回的消息就是了。 突然将握着的杯中水一饮而尽,徐若瑾干脆果断,钻了被窝中便道:“睡觉!” 第1180章 捣鬼 徐若瑾还真是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因为她实在是太累、太疲惫了。 梁霄与方妈妈离开了寝房,到外间说话,方妈妈很担心明日郡主独自入宫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您还是要劝劝郡主,这事儿总觉得安不下心来。” “您劝得动吗?”梁霄在这件事上很有自知之明,“我劝不动,而且也不觉得她会应付不了,您要相信她的能力,当初她身份不如今时今日,也无人知道她与朝霞公主的关系,她都能面对朝堂众臣毫无畏惧,如今比当初的底气强横得多,您为何会安不下心呢?” 方妈妈听梁霄这般说,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可她并未因这一句就放下了心,“既然四爷在府上不离开,老奴明日便跟着郡主一齐进宫,否则实在心里不踏实。” “那就辛苦妈妈了。”梁霄也觉得方妈妈跟去比较好,“我会派梁五跟随同去,若有危险他会跟随,您也不要太过担心。” “年纪大了,实在担不住惊吓了。” 方妈妈哀叹一声,问起了董公公的情况,“可是将他安顿好了?”之前得知皇后要董公公为太后陪葬,四爷便把此事接下,不用她们插手。 自那以后,方妈妈虽然心里悬着,却没开口问过。 梁霄十分肯定的点了头,“放心,已妥。” “那老奴就放心了,就放心了。”方妈妈之前在宫中时就认识董公公,一晃几十年过去,她还真不愿见到曾经的老友不能得善终。 时间已经不早,方妈妈准备着明早进宫的事情,也便先去歇了,晚间杨桃为徐若瑾守夜,梁霄并未在内院休歇,而是去了外院的书房。 小寐之余,也掐算着梁八、梁九离开的时辰。 如若再过一个时辰他们仍旧未归,就一定是出了事了…… 月落星淡,暗夜的天空也现出一抹清凉的光芒,映在铺满地面的积雪之上,反而让天空亮的更早了些。 梁四、梁八和梁九仍旧未归,梁霄是前一个时辰离开了郡主府。 方妈妈早已经起身,开始了进宫的所有准备,徐若瑾也提早醒来,虽没有看到梁霄,但也没再问起曹嬷嬷的下落和消息。 如若有消息,恐怕方妈妈早已经告诉给自己,根本不用她主动去问。 洗漱更衣,徐若瑾吃用过早饭先去前院看了下严弘文。 沐阮此时也早已经醒来,正在准备为严弘文换药,各类药捣碎熬制,味道弥漫整间屋子,徐若瑾进门险些被熏了出来。 甜芽在一旁苦着小脸,用帕子挡住了鼻子,却也不停的抹着流淌的眼泪,“郡主您还是不要在这里呆着了,呛眼睛!” “没事儿,我来帮帮他,你先出去吧。”徐若瑾只觉得自己这身衣裳白选了,稍后还得回去换一套才行。 甜芽实在忍不住这股味道,听了徐若瑾的吩咐立即出门去透口气。 沐阮见她如此郑重的打扮,看出她可能稍后要出门,“这时候你还出去?” “进宫一趟。”徐若瑾看着沐阮,“说是公主殿下病了。” “公主殿下……”沐阮反应了下,才知道她说的并不是熙云公主,而是宫中禁地的那位,“她病了?你确定?” 徐若瑾点了点头,“昨日曹嬷嬷特意来说的。” “她的身体底子可比你好太多了,”沐阮的话向来足够直白,“而且小毛病她自己就治了啊,用你?” “呃……”徐若瑾突然一愣,呆呆的看着沐阮,才想起朝霞公主这么多年研究医药,能配出那稀奇古怪的药方子,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如若重病的话,其实根本用不上太医的啊! 皇后即便不派太医前去医治,她想必也能完好无损的治愈自己,如此说来,这事儿的确有些古怪了。 徐若瑾不说话,沐阮以为她在发呆,絮絮叨叨的数落着,“能配出那等古怪香料的人,医术恐怕不在我之下,除非是伤病或许自不可医,否则你根本不用过于担心。” “你说的对,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忽略了?” 徐若瑾只感慨自己昨晚听了方妈妈回禀的那些话,立时情绪过于激动,只想着皇后手段太过狠辣,更是做出这样无耻荒唐的事情,自己无法容忍。 可怎么就忘记了,自己那位生母可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而且,她即便病了,应该来告诉自己的人不是曹嬷嬷,而应该是司徒家族的人,他们才是守在朝霞公主身边最近的人。 心里这般想着,徐若瑾便准备离开,她应该再重新揣测下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阴谋。 昨晚也告诫自己需要理智,要平静,可此时一看,她的确还是被蒙蔽住了。 情分这两个字实在太重,重的她已经不能清晰的反观自己。 这是她必须要克服掉的,否则很可能会铸成大错。 沐阮看她浑浑噩噩地离开,并没有再喊住她,而是继续一门心思熬制为严弘文调配的伤药。 只是他并不需要仔细的盯着,只需闭目掐算着时间动手搅和搅和就行,因为他已熟门熟路,当初跟着梁霄去打仗,没少做这等事情。 徐若瑾离开了沐阮的小院,直奔回内院去更换衣裳,方妈妈此时已经将所有的物件都准备好,看到她回来,上前问着道:“可是准备这就出府?老奴去吩咐梁拾套车?” “妈妈……”徐若瑾把方妈妈拽到了寝房内间,“她是懂医的,为何不自治?反而被皇后娘娘拿捏?这事儿不对劲儿。” 方妈妈听徐若瑾这般说,也是突然一愣。 “老奴就一直觉得无法安心,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看来果真没那么简单。” “也幸好是与沐阮多了一句嘴,若不是他提醒,我真的被此事蒙蔽了。”徐若瑾咬了咬牙,“四爷还没回?” 方妈妈摇头,“昨晚离开就没有音讯回来,梁四和梁八、梁九也都未归,那咱们还进宫吗?”方妈妈对此更不能安心了。 “去!” 徐若瑾的态度更加坚定了,“今日我们必须进宫一回,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这个鬼!” 第1181章 危险 徐若瑾刚换好衣服后,便出门上了马车。 这一次,她只带了方妈妈随行,其他的人全部留在院中看管各项事情。 梁霄还没有回来,按说徐若瑾不应该如此着急的进宫,而是应该等着他。 只是,徐若瑾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把红杏和杨桃拽过来看管后院,更是坚定地要求梁五不要跟随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后院的云贵人。 什么时候等梁霄回来,他再到皇宫中找自己也不迟。 徐若瑾的马车离开郡主府之后,便有多双盯着的眼睛立刻向各方主子回避这个消息。 徐若瑾并没有提前告知夜微言要进宫拜见,所以当盯着郡主府的人告知夜微言,徐若瑾朝着皇宫的方向而来时,夜微言也是愣住了。 怎么突然来皇宫? 寻常可是请她、她都不肯来的,难不成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夜微言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到了云贵人的身上,他立即吩咐田公公道,“知道了这个信儿,就快去迎一迎,也让朕心里提前有个底。” “皇上,奴才这就去迎不太合适吧?瑜郡主可没递进宫求见的帖子啊。” 田公公觉得皇上有些慌乱,“而且也不见得与您想的那位贵人有关,或许是其她的事呢?” “除了这个还能是何事?”夜微言也知道这会儿让田公公去迎她,会被徐若瑾嘲讽自己信不过梁霄,可等待的滋味儿实在难受,让他实在坐不住椅子,站起来在御书房来回的溜达,晃的田公公都有些天旋地转了。 “若不然奴才这就去宫门口等着,得了消息便马上前来回禀皇上。” “她都到了宫门口的话,你还去拦着干什么?那还不如直接来与朕说情况速度更快。”夜微言只觉得此时的田公公实在脑子不灵光,“你去告诉宫门口的守卫,让瑜郡主的马车直接进来,不用她下马车再走过来,也免了对马车的查检。” “啊?” 田公公觉得皇上此举有些过度宠溺,“这若是被大臣们知道了,恐怕又要诟病瑜郡主太得恩宠,会弹劾她不遵皇族规礼,不太妥当啊!” “有什么不妥当?朕说妥当就妥当!”夜微言此时上来了脾气,“怎么一提到瑜郡主,田公公事事都觉不妥?你可别忘了,如今驸马也在瑜郡主府,她身上可拴着皇族的几条命呢!” 田公公不敢再多嘴,领了皇命立即小跑着去办事。 而此时,熙云公主也得知徐若瑾离开郡主府,直奔皇宫而去的消息。 原本她还打算一早就过去,却没想到徐若瑾走了? 这事情会不会与严弘文有关?否则徐若瑾突然进宫干什么?熙云公主不敢笃定,心中更是迷惑。 思来想去的,熙云公主也准备进宫去看个究竟,这会儿也无暇去思忖徐若瑾会不会怪罪自己派人盯着郡主府了,驸马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去见了蒋明霜,熙云公主特意叮嘱无论谁来,都不要透露驸马在何地的讯息。 蒋明霜得知熙云公主要进宫,立即答应下来,即便没有公主的吩咐,她也不会告知任何人。 因为这是徐若瑾亲口说的,她答应了徐若瑾,就不会违背承诺,莫说是严夫人,即便是自己的亲爹娘都不可能。 熙云公主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徐若瑾已经到了宫门口。 看到田公公正在此处等着自己,徐若瑾了然的笑了笑,“刚刚还在猜着,到宫门处时会不会见到您,没想到果真如此,只是看到您我也踏实了,免得还要下马车接受查检,再徒步的走进去,省了麻烦也省了时间,倒是要谢谢田公公了。” 这话阴阳怪气的指责着,田公公也只能心中苦涩,用嘘寒问暖来遮掩心中的尴尬,“也是皇上惦记着瑜郡主,不知您匆匆来宫中所为何事,所以才派老奴过来迎,皇上还是惦记着您的!” “是惦记着云贵人吧?”徐若瑾并未等候田公公给什么答复,“那就不多唠叨了,其实我今日前来是见皇后娘娘的。” “见皇后娘娘?”田公公愣住了,更是透着无比的吃惊,“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田公公知道后能做得了主吗?”徐若瑾束手十分认真的看着他。 田公公立即摇了摇头,“不能,奴才怎可能做得了皇后娘娘的主?也是老奴冒昧了,问了不该问的,只是寻常皇后娘娘与瑜郡主并无过深的交往,所以老奴有些好奇而已,还望郡主不要见怪啊!” “好奇过盛可不是件好事儿。”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田公公,“如若田公公无事,那就请人引路吧?寻常还真不去皇后娘娘那边,不知道路该往何处走。” “老奴为瑜郡主引路。”田公公的反应极快,当下做了个决定,准备跟随徐若瑾同去皇后宫中。 他口中说瑜郡主与皇后之间并无过深的交往,可哪里是交往?根本就是交恶! 皇后每一次见到皇上几乎都要痛斥一番瑜郡主和梁霄的跋扈嚣张,这是田公公亲眼所见的。 而今日瑜郡主突然进宫要见皇后,指不定其中发生了何事,而且是极其严重的事,否则依着瑜郡主的脾气,是不会直接找到宫里来的。 朝着身后的小太监摆了摆手,田公公示意他去快些的通禀皇上,徐若瑾笑着上了马车,田公公一声唱“行”,车辕滚滚,朝着皇后的宫中而去。 此时此刻,梁霄已经回到了瑜郡主府。 只是徐若瑾已经离开,否则看到他的话,一定会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 曹嬷嬷血肉模糊的身躯已经只剩下一口气,梁四重伤,梁八和梁九的身上也有着浅淡的青紫淤伤,只是未像梁四那般严重。 梁霄将人抬去沐阮的小院,沐阮看在眼中,苦涩的啧啧奇怪,“这郡主府是怎么了?天天往回抬伤员,都让我以为是不是又到了战场了!” “若瑾呢?已经走了?”梁霄没有看到徐若瑾,当即问着道。 “进宫了!”沐阮快速的为梁四止血治伤,口中道:“早上突然问起了宫中那个人生病的事,她那个小身板儿还不如人家呢,操心太多,也不嫌累……” 梁霄攥了下拳,当即鸣哨召唤梁五,“立即进宫,让她快速回来,危险!” 第1182章 齐聚 听说徐若瑾突然进宫要见自己,皇后娘娘也是愣住了。 她和徐若瑾可没什么友情,怎么会突然来见? 难道是陆凌枫说服了梁霄,开始一同助力于皇上?所以徐若瑾来与自己谈合交好吗? 皇后想了半晌都不能确定徐若瑾的真实目的,看着田公公特意早些派来传话的小太监,蹲了半晌才吩咐道: “怎么来见之前也没有递个帖子,派人问一声?突然找来,本宫哪有时间见她?” “启禀娘娘,好似皇上和田公公也不知道瑜郡主突然进宫,之前都没什么准备。” 小太监如实回禀,皇后的好奇心更加浓重了,“行了,都来了宫中,本宫也不能端了架子没了她的体面,如若瑜郡主到了,就让她先等一会儿,本宫此时刚刚起身,还没洗漱束发,更没有用早膳,但这事儿也怪不得本宫,谁让她是突然来的?” “好歹也是皇上的义妹,是皇族赐姓的郡主,却连这等规矩都不知道,进宫出宫如同郡主府的大门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皇后说着说着,便又鄙夷起徐若瑾来。 小太监只敢低头听着,不敢再回什么话。 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那位瑜郡主,都不是他能够惹得的,这话听着都心惊胆战,谁又敢接话或者传出去? 皇后见小太监闷声不语,也没了继续数落的兴致,吩咐身旁的宫嬷和宫女准备洗漱的用具和早膳,小太监也立即退下,不敢在此多做停留。 徐若瑾虽不是第一次来皇后宫中,却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打量。 因为往常来到皇后宫中便直接与皇后见面,说不上几句定然吵翻撕破了脸,虽然此时心中焦急火躁,可既然要等着皇后的出现,她便刻意调整自己,心平气和地观望其皇后宫中的陈设。 看着正殿之内花团锦簇的摆设,便能知道皇后是一个既想要求奢华、又要附庸风雅的女人。 即便是一套简单的《诗经》,她都要用金箔书封起来,反倒是把风雅之物添了一层铜臭的装裱,看起来不伦不类,实在可笑。 徐若瑾在心中暗自讽刺,并没有说出口来评价。 可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田公公也看出,瑜郡主恐怕不是来与皇后娘娘交好的,单看那副不屑的神情和肆无忌惮的观赏就已经很明确了。 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瑜郡主不肯说,他又问不出来,只能盼着皇上得知这个消息后,快些到皇后宫中来,免得出了事情,他可不知道该如何压制下去。 无论是皇后还是瑜郡主,真的争吵起来,他连劝架都张不开口。因为即便是皇上,也哪一个都不得不顾忌。 皇后有着身孕,可瑜郡主还帮皇上养着云贵人呢! 何况皇上刚刚给梁左都督降罪留职,还不是因为什么过重的大错,而是因为朝臣们刻意的弹劾。 因为此事,皇上在他们面前始终少了一份底气,所以也没再召见他们入宫叙话。 这次瑜郡主突然进了宫内,面对面的见了,若皇上再说出什么重话,惹恼了瑜郡主,却不知道她疯起来会出多么大的乱子了。 这可不是天公公恶意猜想,因为瑜郡主的脾气真犯了浑,那可说不定啊! 皇后得知徐若瑾前来见自己,自当是放慢了速度,并没有那么着急。 既然徐若瑾愿意等,那就安心的等着,又不是自己找她来的,是她上赶着的。 徐若瑾早就料到皇后会晾自己半晌,也并没有着急,更没有惊诧,可是她越如此沉稳,田公公心中越焦躁不安,因为时间过得越久,越证明两位主子闹腾起来的可能性更大。 偷偷的到门口找了小太监,再去催促皇上一下,可没等田公公转身进去,却看到了容贵妃娘娘带着其他四妃前来给皇后请安。 田公公翻了个大白眼儿,女人越多麻烦越多,这一会可不知道如何能收场了! 夜微言此时听得小太监回禀徐若瑾直奔皇后的宫中而去,当即大惊失色。 “你,你说什么?去了皇后的宫里?为何突然要找皇后?说了什么原因吗?” 夜微言也知道皇后到底对徐若瑾是什么态度,他绝不相信徐若瑾只是进宫找皇后随意闲聊,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而且还是他这个当皇上的不知道的事。 “启禀皇上,田公公刻意问了瑜郡主,可是瑜郡主不肯回答,反而嘲讽了田公公管了不该管的,所以公公才要奴才前来回禀,他则为瑜郡主引路,陪同去了皇后的宫里。” 夜微言皱了眉头,田公公直接陪同徐若瑾去了皇后那边,显然这件事情是田公公觉得不太妥当,否则也不会这样擅自做了决定,只让小太监回来给自己传话。 “让吏部侍郎再等一会儿,朕先去一趟皇后那边。”夜微言虽然还有很多朝事需要处理,可后宫如若乱了,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处理朝事? 徐若瑾可不是旁人,她若浑起来,可是真不管不顾的! 如此想着,夜微言突然愣住了,何时徐若瑾在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而自己到底是因为梁霄、还是因为徐若瑾自己才有这样的判断? 夜微言突然迷惑了…… 不等夜微言离开御书房,又一个小太监簇步前来奏报,“启禀皇上,容贵妃娘娘和其他四位娘娘都去了皇后的宫中,为皇后请安,田公公让奴才马上来向您回禀一声。” “他们五个人也去了?”夜微言眼睛瞪得硕大,“今儿,今儿这是怎么了?” 来不得再多思忖,夜微言立即吩咐小太监准备皇辇,“朕也要去皇后的宫中,现在就去,马上!” “喳!” 夜微言赶去皇后宫中的时候,容贵妃与其他四妃已经见到了徐若瑾。 只是皇后此时还没有出来见她们,众人皆是在前殿一同等候。 看到徐若瑾在这里,容贵妃的表情十分奇异,因为她们都不知道徐若瑾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第1183章 乱套 之前徐若瑾与皇后之间的恩怨纠葛,无论是容贵妃还是其他四妃几乎都知道。 此时看到徐若瑾安安分分的在这里等候皇后,皆是震惊纳罕,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今儿这是怎么着了?不但天气好,瑜郡主也突然被一阵风似的吹到了宫里来?若非今日与众位姐妹一同前来探望皇后,还真是险些与你错过呢。” 容贵妃虽然说话仍带着阴阳怪气,可此时,徐若瑾已经知道她便是当初持“灵阁”干股的人,更得了徐若瑾对她安稳无事的承诺,所以说话之间少了几分戾气,眼眸中也透着担忧。 只是她的担忧徐若瑾能看得懂,其他四妃却不应不知道。 惠妃本来与徐若瑾就没什么交际,德妃看了看也没有开口,只坐在一旁闷声不说话。 贤妃打量了徐若瑾半晌,接着容贵妃的话问道:“可是府上出了什么急事?有本妃能够帮忙的吗?” “多谢各位娘娘关心,此事只能由皇后娘娘来做个决定,其他人还真是帮不上忙,劳烦各位娘娘惦记了。” 徐若瑾语气幽幽,倒是让德妃和惠妃冷嘲一笑,庆幸自己没开口,否则不把这浅薄的体面给丢了,好似贤妃哪样? 贤妃呃住半晌,自嘲一笑,没再开口。 而这一会儿,小太监在外唱名:“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皆停了叙话寒暄,站起身准备迎候皇后的到来。 徐若瑾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低头含首,跪拜行礼,而是站直了身子,直直的看着、等着…… 其他几位娘娘看到徐若瑾这副模样皆是惊住了! 此时谁还能不知道徐若瑾来干嘛? 这明摆着是找茬来了! 皇后由宫女搀扶着慢悠悠的从后殿走出来,本是仰着头的漫不经心,更带着一股无人可比拟的傲气,可余光往下方一瞅,正看到徐若瑾目不转睛的直视自己。 皇后一愣,未等坐下便冷哼一声,“瑜郡主这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早上便进宫来见?没提前递个帖子就罢了,难道连行礼问安都不会了吗?想必太后在世之时,也会为此特意派个宫嬷再教教你,好歹也是御赐皇姓的郡主,别连这点儿体面都丢了,也是丢本宫的脸呢。”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妇的确是遇上了不知该怎么处置的事情,一时之间这腿就僵了,跪也跪不下了,还望皇后娘娘多多体谅。” 徐若瑾根本就没有给她跪下的意思,可她如此态度,皇后又怎可能答应? “其他人都起来吧,好不容易来探望本宫一次,还让你们瞧见了这样的笑话,不知道的,好似本宫是冷宫中的人了,行礼问安都做不得,那又来干什么?还是好生的回去学学规矩,别来这里丢人现眼。” 皇后的语气极重,更是带了压抑心底的怨气,若非见到田公公也在一旁,她的脾气早就爆了。 可皇上这几日刚刚对自己有几分体恤,更是开始提携国舅陆凌枫,所以皇后对此还是多少有些顾忌。 “瑜郡主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这会儿可以说了吧?正好几位娘娘都在,多少也能帮您参谋参谋、出出主意。”田公公在一旁搭了话,让事情好歹有个进展。 从与郡主进宫到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来,这事儿闹的已经让他一身的冷汗,都快急出火泡了。 “田公公这话说的,刚刚瑜郡主不是说了,这事儿只能由皇后娘娘做主,用不上我们帮忙。”德妃向来是与皇后娘娘关系交好的,这会儿也不忘挤兑徐若瑾一句,也是给皇后提个醒儿。 皇后脸色惊诧,带着一股子不安的目光看向了徐若瑾。 容贵妃在一旁突然站出来,指责德妃道:“既是知道帮不上忙,还在这里插什么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挤兑谁,帮不上就是帮不上,没能耐就是没能耐,有什么不能认的?” 德妃对容贵妃突然插话十分惊诧,更是目光讶异地在容贵妃和徐若瑾之间来回徘徊。 什么时候容贵妃也开始向着瑜郡主说话了?之前她不是最看不得徐若瑾的? 容贵妃翻了个白眼,只当此事是她多嘴了,根本与她无关。 皇后瞪了容贵妃几眼,转过头来与徐若瑾道:“那你就说说吧,来找本宫到底所为何事?好似我也没用灵阁的酒,更是没得你什么供奉的礼,别好似欠了你多少银子似的,本宫可不缺银子。” 皇后直接提银子,明摆着是讽刺徐若瑾满身铜臭,出身低劣。 即便已经知道徐若瑾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可自小就被抱到了偏远之地的中林县,又只是寄养在一个小主簿的家中,能有什么造化?即便身份提了,那性子、那品位,也是抬不起头的。 “之前曾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太医们已经无暇为宫中的其他主子们诊病医治,所以若瑾特意来看看,皇后娘娘到底是得了什么样的重病?要拴住所有的太医。” 徐若瑾根本不理皇后说的其他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如今看皇后娘娘平安无事,更没什么大病,却不知为何又不允太医给其他人诊病医治?这事儿,看起来有点儿荒唐了。” 徐若瑾这话一说,让其他几个妃子都愣住了。 皇后什么时候拴住所有太医? 徐若勤指的这个人又是谁? 容贵妃和其他四妃皆是面面相望,都见对方一脸的茫然无措,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 皇后也眉头蹙了起来,纳闷不已。 徐若瑾这说的到底是谁呀?难道是四妃中的某个人?正好她们今日全都来了,就是为了一同指责自己的吧? 皇后的目光在容贵妃和贤妃、宸妃之间看了半晌,因为德妃和惠妃跟她的交情还算不错,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敢伙同徐若瑾来指责自己。 那就只有其余的三个人了…… 宸妃眼见皇后充满审度的看着自己,顿时就慌了,当即跪在地上,向皇后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身体还算不错,近些时日根本没有召见太医诊病,更不知道瑜郡主所说是何事,却不知是不是其他两位姐姐有什么身体有碍的了。” 宸妃说罢便看向了容贵妃和贤妃。 可此时她们二人也甚是纳闷,最近都没有召见太医,这徐若瑾说的到底是谁呀? 这是二人不会像宸妃那样与瑜郡主撇清关系,而是看向了徐若瑾,只等着她说出最后的答案…… 第1184章 驾到 所有人都在看着徐若瑾,等着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徐若瑾极其淡定地看着皇后,压制自己的怒意,做出最后一次让步,其实她也是在试探这件事情皇后到底知道多少,亦或者她根本就不在意或不清楚。 “皇后娘娘不再想想是否做过这样的事情?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恐怕不太合适,但如若娘娘执意想不起,臣妇便不得不说了。” 徐若瑾撂下这样的话,让所有人皆是一惊。 因为他们看出徐若瑾已经豁出去的态度,而且这个人的身份,显然不是一般人。 名字如若说出,恐怕就是撕破脸的架势,这又能是谁呢? 容贵妃的眼眸一瞠,随后便低头默声不语,她已经想到这个人是谁,只是这个名字不能轻易的出口。 贤妃蹙紧眉头,看向了皇后,其实她也已经想到了那个人的身份。这个人实在不能轻易说出,更不能容自己的口中说出,否则那便是犯了皇上的忌讳。 但皇后娘娘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派太医前去为此人医治伤病?哪怕是太后在世之时,也是对她照料得无比细致周到,难不成到了皇后这里,就明摆着…… 贤妃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事情若是真的,那便实在有些可怕。 怪不得徐若瑾会直接冲入宫中与皇后对峙,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平息了。 皇后见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她也不由的想了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皇后近些时日心情焦虑,寻常太医也都在身边围绕,她也不记得宫中有何人生病,自己拒了诊治的请求,徐若瑾这死丫头到底说的是谁呀? 如若不是眼前这几个妃子的话,徐若瑾又会替谁出头?难不成,是之前太后宫中的老太监吗? “瑜郡主一早前来,又不说此事所为何人?本宫倒是诧异,到底是谁的体面这么大?能够请动瑜郡主来与本宫讲道理,甚至来指责本宫?” “皇后娘娘就真的想不起吗?”徐若瑾的耐心早已经被消磨得没有了多少残余,她更不怕撕破这一张脸,“那臣妇可要说出此人的身份了。” 皇后翻了个白眼,冷斥道,“你来了就应该与本宫直接说,还要本宫来猜?越来越不懂规矩,还要全天下都陪着你玩儿不可?” “这个人就是朝……”徐若瑾刚刚吐出“朝霞公主”名字的第一个字,门外田公公立即唱名道:“皇上驾到!” 田公公这一声唱名喊得格外犀利,更是夹杂了几许破音,加上他本来就细嗓尖锐,声音实在不堪入耳。 田公公实在是急坏了! 听到瑜郡主与皇后的对话,田公公一双浑浊的老眼恨不得瞪了出来,他第一反应就知道瑜郡主说的可能是朝霞公主。 因为依照瑜郡主的脾气,无论是宫中哪一个后妃都与她关系不近,所以她不可能抛下家中的繁务,跑进宫中来与皇后对峙。 可田公公是不敢说出朝霞公主的,只盼着皇后能早些醒悟过来,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要让瑜郡主真的爆了脾气,否则事情可就闹大了。 但即便田公公快把眼睛挤得瞎了,皇后也没有看到田公公的眼色,只是一门心思的与郡主和其他几位娘娘斗嘴皮子。 田公公只盼着皇上快些来,否则这件事情真的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其实夜微言此时还没等走到皇后宫中的正殿门口,就听到了田公公唱名的声音。 因为田公公的脖子一直抻着朝外望,看到皇上的影子,便立即嚎叫唱名,阻止那“朝霞公主”四个字公布于众,即便可能很多人已经猜到了这个身份。 因为瑜郡主真的说出朝霞公主的名字,那可就彻底撕破脸,恐怕皇上和梁家都会闹得极为难堪。 夜微言离得很远就听到田公公的嘶吼,心中咯噔一下子,也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他是了解田公公的,若不是事情发展的太过急迫,田公公也不必急的都出了这种声音。 听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和容贵妃以及其他妃子全都惊诧不已,怎么皇上这个时候也来了? 今儿还真是人够全的! 但不等想明白皇上驾到的缘由,众人齐齐行步到门口迎候皇上的驾临。 徐若瑾听到夜微言来了,脸上露出一丝早已预料到的笑容,从田公公到宫门口迎自己时,夜微言恐怕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只是那时他还不知自己进宫所为何事,所以才让田公公应付一下,并不想亲自来见。 可得知自己进宫是为了皇后,田公公会马上派人通禀皇上的,本就知道自己与皇后的感情很一般,还算他反应够快,立即前来解围了。 缓步行到门口,徐若瑾正与田公公擦身而过。 “可是把田公公急坏了?”徐若瑾轻声询问,并没有想得到什么答案。 田公公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汗,安抚着徐若瑾道:“瑜郡主不必过急,这件事情一定会有什么误会,还是以大局为重,不要伤了和气。” “伤和气?田公公在指责我伤和气?”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起来,随后笑容遏制,冷着脸色训斥道,“谁都可以指责我伤和气,唯独田公公你没有这个资格,包括皇上,也没有这个资格!” 徐若瑾这一句说的可谓大逆不道,让皇后和其他五位妃子都僵愣原地,纷纷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田公公一拍额头,只怨自己为何多这么一句嘴,原本就知道瑜郡主是来找茬的,真是说什么话都有可能翻的脸。 皇后刚刚想开口斥她“大胆”,可此时夜微言也迈步进门,听到徐若瑾这一句没有资格,他虽现在还不知道是为何事,可他却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徐若瑾。 “妹妹这是怎么啦?又是谁惹着你心情不悦,都找到皇后的宫中了?有什么事情自有朕为你做主,可是怨怼朕降罪于梁霄了?” 刚刚徐若瑾敢斥责皇上没有资格,就已经让皇后及众妃震惊的眼睛快瞪了出来,而此时皇上对徐若瑾的态度,更让她们不敢相信这是不是做梦。 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何对徐若瑾如此纵容与和颜悦色?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1185章 不忍 “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臣妇不敢怪罪皇上,更不敢有什么怨怼的,臣妇并非是为此事,而是因为……” 徐若瑾不等说完,又被田公公打断,“皇上还是先进殿内坐下说话,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也熬不住太久的。” 夜微言立即点了点头,“坐下,都坐下说话,今儿居然聚来此地的人这么全,那就吩咐御膳房摆宴,朕刚刚处理完奏折正好也饿了,瑜郡主与众妃就都跟着吃点儿。” 皇上说话,居然把徐若瑾摆在众妃之前,这的确让皇后也惊愕不已。 田公公此时顾不得其他众人,搀扶着皇上走到主位之时,已经凑齐耳边轻轻的把事情说了,“……朝霞公主病重,皇后未派太医,被瑜郡主知道了……” 夜微言听到了事情的起因惊得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皇姑母病重不派太医?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 夜微言转头看向了皇后,皇后此时仍旧一脸迷惑,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徐若瑾突然进宫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因为她根本就没往朝霞公主的身上去联想。 感觉到皇上的情绪出现了问题,容贵妃的步伐缓慢了些,不想掺和进这些棘手的事情中来,贤妃则一脸嘲讽的笑意,她倒想看看皇后是不是真的做出这样荒唐大胆的事,而皇上又会如何处理? 贤妃的心中,早已经对皇后恨之入骨,若非是皇上亲自向她表明不要再对自己过于苛责,恐怕自己早已经被皇后折腾的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抛开自己,难道云秀的死,皇后就能束手旁观、不问罪责了?这件事,贤妃心里一辈子就解不开这个结。 即便之前皇后与她并没有针锋相对的敌视,可从云秀传出死讯的那一刻,她已经与皇后势不两立。 即便皇后如今怀着龙子,皇上也不会过于苛责与她,可人这辈子三起三落,她就不信皇后永远都势气鼎盛,而此时,不就是惹恼了瑜郡主? 倒是要看看皇后该逢凶化吉…… 夜微言本是笑眯眯的来,可转身坐下时,脸上那股厉色格外明显,让惠妃和德妃也吓了一跳。 宸妃本就是个胆子小的,此时看到皇上脸色不虞,更是不敢起刺儿闹什么不愉快,只默默的沾了半个椅子,看着脚下的青石砖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徐若瑾见到夜微言的脸色有些变化,也知道田公公恐怕是告诉他事情的缘由,此时坐在一旁也未开口,只等着看他到底有什么表示。 无论朝霞公主是不是能为自己治病,这与皇后不派太医为她医治是两码事。 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懂医,便不需要其他大夫的帮忙了?这是荒唐的想法,更何况,夜微言也好、皇后也罢,他们不见得知道朝霞公主懂医。 所以,她必须要皇后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皇后看到皇上的脸色略有变化,并没意识到事情还因自己有错,以为田公公是说了瑜郡主的狂妄和嚣张,所以皇上才看起来微有怒气。 “不是本宫过于挑剔,瑜郡主今日实在有些过分了。田公公刚刚也不过是劝你几句,可你却口口声声皇上没有资格说你?这却是哪学来的道理?本宫实在看不过去了!” 徐若瑾根本对皇后不理睬,她看向了夜微言,微微福礼,直视着道:“想必皇上刚刚已经听得田公公的话了,这事儿就请皇上做主,臣妇为皇上尽心尽力、尽忠尽责,可却得来这样令人痛彻心扉的消息,心里的怨怼实在压不下去。” “皇上是斥责臣妇不自量力也好、是斥责臣妇不懂忠心为皇上也罢,这件事如若臣妇心里存了心结,想必也是皇上不愿见的!” 徐若瑾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威胁与逼迫,夜微言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蹦,提了一口气想训两句,却还不知如何开口。 他沉了半晌,召唤田公公到身边,低声吩咐道:“派个人去问问,皇姑母那里到底怎么回事儿,事情打探清楚,马上前来回朕!” “是,奴才这就亲自去。”田公公应下之后,一溜小跑就奔着祭堂后的禁地而去。 夜微言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其实谁都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皇妹不要太过急色,此事朕也是刚刚知道,待事情问个清楚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那也是朕的……亲人。” “亲人”二字说出之后,皇后猛的扭头看向夜微言。 这皇宫之后,还有谁能被皇上称之为“亲人”?太后已逝,那便还有德妃生下的女儿,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本就不好,难不成徐若瑾是为了德妃出头? 德妃此时也是一脸的发蒙,都在琢磨着皇上口中的“亲人”是谁,可她突然看到皇后如此犀利的盯着自己,德妃心中一紧,立即意识到皇后想成了什么。 皇上在此,德妃不敢主动上前说话,只能朝着皇后不停的摆头,用眼神告诉她绝对与自己和小公主无关。 皇后看到德妃脸上的惧怕,也觉得此事不应该是德妃能做得出来的。 那又会是谁呢? 她除了未让太医给宫中其余几个妃子痛痛快快的瞧病之外,也没有拒绝什么人了? 这皇上到底指的是何人啊? 皇后发动脑筋开始想,过了好半晌,她才突然想到宫中到底还有什么人与徐若瑾有关! 朝霞公主? 难不成徐若瑾指的是朝霞公主? 可自己没有听得朝霞公主有了病痛的消息,这怎么可能赖在自己的身上? 皇后发觉皇上的脸色十分不悦,她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虽然皇后并不耻徐若瑾,可朝霞公主却不是她能随意诟病的,更是不敢苛待的人,倘若事情真的赖在自己的身上,那……那皇上刚刚对陆家有了好感,岂不是立即破灭? 因为朝霞公主即便是先帝囚禁与禁地之人,却也仍是皇上的姑母。 这个身份是无法抹除的! 皇后觉得事情等候不得,她想立即向皇上说个清楚。 可是还未等皇后开口,夜微言已经看出她想到了是何事,“皇后此时想起来了?那就向瑜郡主道个歉,一时疏忽也有可能,朕……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皇后心中一紧,看向了直视自己的徐若瑾。 徐若瑾眼眸中的等待,让皇后觉得遭受了极大的侮辱。 她凭什么要道歉? 这件事,绝不能忍! 第1186章 不认 “臣妾不觉得做错什么,不知皇上为何让臣妾向瑜郡主认错。” 皇后委委屈屈,起身侧对着夜微言,躬身行礼,带着潜在的怨怼,“臣妾好歹乃是后宫之主,总不能为了解瑜郡主心头疑虑,含冤咽下了这口气,往后还如何训导诸位姐妹?还请皇上明察。” 皇后心头喊冤,不肯将此事以赔个礼而画上个句号,而是硬撑到底,还摆出了后宫之主的身份。 夜微言心头急恼,可却又说不出什么。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徐若瑾乃是因为朝霞公主的事情冲到了宫中,可“朝霞公主”这四个字,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呀。 这事不能提,又如何明察?皇后这明摆着是给自己出了难题。 如若不逼着皇后认个错,徐若谨定是不依不饶的,更何况,徐若瑾得到这个消息冲进宫来,想必消息十分属实,若皇后真的得知朝霞公主生病而不派太医去诊治,这的确是皇后的不对。 她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但皇后此时毕竟怀着身孕,夜微言重话说不得,反而憋得自己眼睛泛绿,十分烦躁。 如今朝堂之事已经折腾得他焦头烂额,后宫如今又出现了这一二三等乱事,一天天的还能不能让他清闲一会儿了? 皇后就不能退让一步? “都是自家人,何必要把事情掰扯的那么清楚?做错了,朕也不会怪你,也可能是一时疏忽大意,并非是存心的,就只是认个错,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夜微言平心静气的与皇后继续暗示着,他只希望事情能平平淡淡的过去。 皇后认个错,徐若瑾再返回来说几句自责的话,大家各自给个台阶下来,事情不也就过去了? 难不成真能去查皇后为何不给朝霞公主派太医?朝霞公主是不是真的重病? 简直就是荒唐了。 此事如若掀开了无法遮掩,他便必须给朝霞公主的身份做出一个新的判断。 到底认定朝霞公主是罪臣不放离禁地,还是认了这位皇姑母,把她放出来。 即便自己是皇上,但这件事不是他能随意做决定的。 那么多朝臣以及天下百姓都看着呢,一旦处置不当,又会掀起一番朝堂风波。 如今夜微澜就在京都之中,还没有回去西北,严弘文重伤未醒,梁霄又革职不见自己,这个时候若出现一场风波,夜微言不认为自己能很轻松的压制下去。 而且这场风波如若掀起,很可能就把自己和瑜郡主置于对立。 他此时怎么敢与梁霄和徐若瑾对立? 严弘文也好、云贵人也罢,两条人命都在她们的手中,所以夜微言第一反应便是将此事平息下去。 即便皇后不愿,也得逼着她把这个错忍了!认了! 只是夜微言虽是这样想,皇后却不肯认。 她明明就没有不给朝霞公主派太医医治?又为何要把这个错认了? 如若自己做错了,那可以任皇上的指责,可如今没有错,却要她向徐若瑾赔礼道歉?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会让皇后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臣妾绝对没有做出不合身份的错事,何况,让瑜郡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也是好事儿,否则若臣妾这么稀里糊涂、囫囵吞枣的把错认了下,反而是对于郡主的不公,还望皇上明鉴。” “你……”夜微言被气得眼前发晕,翕了下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皇后不明事理,实在是过于较真儿了。 眼见皇上对皇后颇有微词,贤妃在此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姐姐容妹妹说句不中听的,这个时候,还是以皇上的意见为主更好,何况瑜郡主既然到宫中来找姐姐询问十个究竟,也并不是非要姐姐认下犯了多么大的过错,姐姐又何必较真呢?皇上还吩咐了御膳房准备席宴,一家人吃吃喝喝,团团圆圆,妹妹也许久未见到瑜郡主了,也希望姐姐能给妹妹们一个与她说点私房话的机会。” 贤妃这话说得格外妥帖,即是讨好了皇上,又不忘抬举了徐若瑾,归根结底就让皇后咽了这口气,貌似给皇后下个台阶,可其实是在逼着皇后下不来台。 “想说什么私房话,就把他带了你的宫中去说,本宫如今身体不适,哪有那么多时候陪着你们耍玩?不是就来看看本宫的身体如何吗?这会儿都已经看完了,怎么还不知回去?” 皇后果真中了贤妃的计,听了她的话就开始炸毛黏人,贤妃委委屈屈地退下,不敢再说什么话,只是那惹人垂怜的眼神让夜微言看在心中,甚是心疼,指责起皇后来: “朕刚刚说留他们全部在此陪朕用膳,皇后要把她们都撵走吗?是不是连朕也一并要被撵走?” “皇上明鉴,臣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皇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解释不清了,原本只是想证明此事与自己无关,可为何皇上根本不给自己正名的机会? 夜微言只觉得此事弄得极其无趣,闷声不吭,只等着田公公稍后传回来的消息。 徐若瑾此时也不说话。 她来到宫中找皇后对质,一是为了知道朝霞公主如今的情况如何,二来也要知道此事与皇后到底有多么大的关系。 此时此刻,她看到皇后如此坚定的认为此事与她无关,还真起了一点疑心,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皇后做下的? 根据徐若瑾对皇后的了解,皇后是个很简单的人。 她的喜怒几乎都在脸上,全部表露在外,如若真是她做的,恐怕她会当面说出来的,更会摆出重重道理,认定朝霞公主乃是罪臣,不该存活于世,而不会咬死了不认。 可如若事情不是皇后做下的,曹嬷嬷又为何会那么说?这件事的背后,恐怕少不了夜微澜的影子。 事情更加有趣了…… 田公公此时已经到祭堂后的禁地之处询问朝霞公主的情况。 朝霞公主的确是病了,而且也的确是命人向皇后回禀,请太医前来诊治时被皇后拒绝了。 可皇后娘娘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田公公打算刨根问底儿,可是司徒家族的人不但把他训斥了一顿,带着他只看了病卧在床上的朝霞公主,便将田公公撵离此处。 田公公一脑门儿的茫然无措,只能转回身去向皇上回禀。 这件事儿到底怎么处理? 田公公即便不想把自己想成个丧门星,却也有着强烈的直觉,这事儿恐怕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完美解决的了…… 第1187章 热闹 还未等田公公赶回皇后的宫中,夜微言等人又接到了回禀,熙云公主到了! 夜微言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今儿这是怎么了?全都来了?除了重伤未醒的驸马以及梁霄之外,所有皇族的女人都来了? 虽然他有些畏惧在此时见到梁霄,可好歹来一个男人能陪自己圆个场面说个话?一屋子女人,还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女人,即便有田公公在,那也不算是个完整的男人啊! 夜微言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让老天爷这般折磨自己,另外他极其后悔刚刚吩咐御膳房摆宴的事,这等同于给自己挖了个坑,让他虽有立即想走的心,却不能做出立即就走的事。 哪位大臣如果这个时候来捞自己一回,夜微言一定会给他连升三级。 因为对付女人,他实在没有经验啊! 前来通传的小太监仍旧在门口跪地等着,夜微言陷入沉思,半晌都没有缓回神。 皇后与熙云公主的关系向来不错,因为熙云公主很同情皇后父母双亡,家中又没有兄弟姐妹支持陪伴,所以对皇后格外体贴照顾。 皇后已经被皇上责怪,此时怎能不找一个助力自己的人帮衬?而且严家与梁霄始终是有仇的,熙云公主为此是不可能帮着徐若瑾的。 这般思忖,皇后抢先的吩咐小太监去把熙云公主请来,“……都是皇上的亲人,这一回,本宫也请公主评一评理,看看到底谁对谁错,就不相信,没一个人肯相信本宫是无辜的!” 小太监当即得令,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因为这毕竟不是皇上的吩咐,他总得见到皇上点头才行啊! 可皇后的催促带着浓重的不满,“怎么?连你都不停本宫的?本宫如今说话就这么没有分量了吗?” 小太监吓得战战兢兢,“奴才不敢,皇后娘娘息怒,只是奴才等听皇上的吩咐……” “皇上又怎可能不见熙云公主?你没长脑子吗?”皇后打断小太监的话,更是狠厉训斥,夜微言此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小太监摆摆手,“去吧去吧,朕也许久没见到熙云了。” “喳!”小太监跪着离开正殿,一溜小跑的快速退下。 他生怕自己离开的晚了,皇后娘娘一怒之下要了自己这条小命……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此时真有可能会发生。 徐若瑾看到皇后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只感慨着她实在愚昧至极,太过看重自己。 如果她此时站在夜微言的角度想一想,恐怕都不会把事情闹到如此结果。 徐若瑾承认,如果皇后勉勉强强的向自己赔个不是,无论她是不是故意的,再派太医去禁地查看朝霞公主的病情,自己不但不会揭露此事,反而还会高看皇后两眼,更是领了夜微言这个人情。 可是,皇后只顾着她与此事无关,只想证明她根本无错,却让夜微言甚是难堪,更是不好处理此事。 其实徐若瑾也没有想好,如果真把此事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夜微言会不会真的把朝霞公主从禁地请出来,还是下旨她为罪臣,承继先帝遗诏,仍旧将她扣押直至老死。 徐若瑾没有一丁点儿把握,可她却想看一看夜微言对此事的态度。 其实,从与自己那位生母的交谈中,徐若瑾只觉得夜微言把她从禁地放出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自己那位生母不知道会做出多么毁天灭地的大事。 因为她有那个能力,更有那愤恨的心。 只是朝霞公主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她在自己府邸为夜微言照顾云贵人,保留一个龙种其实也有为母还债之意。 只是看到皇后这副样子,她真的很想拂袖而去,就此不理,因为夜微言从罢免梁霄的军职开始,就已经在偏离正轨。 他没有魄力、没有胆量,其实对梁霄也没有足够的信任,许多事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譬如云贵人,这是太后的吩咐,而不是夜微言自己做的决定,可除了放在自己身边,他还有得选吗?没有。 所以这不是信任,而是无可奈何。 皇后看着徐若瑾正在沉默不语,不屑的扬了扬头,更是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腹部。 有熙云公主在,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容贵妃和贤妃巴不得自己出丑丢人,德妃和惠妃又是用不上力气的,那宸妃更是胆小如鼠,怕死怕得要命。 而且皇上对自己这位唯一的亲妹妹还是甚有好感的,所以皇后好似得了天大的助力,神情更有挑衅的意味。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上了天。 这就可以耀武扬威?若是知道熙云公主帮的不是她,皇后还不气昏了过去?太医的确是不用为朝霞公主派了,只留在这里陪着皇后就罢了。 熙云公主迈步进门时格外焦虑,这一路的奔波让她额头冒汗,即便外面乃是数九严寒。 夜微言看到熙云公主也是一愣,虽知道严弘文重伤的消息,却没想到才多久没见到熙云公主,她居然瘦了整整两圈。 夜微言很是心疼,未等熙云公主走过来,他就起身迎了过去,“这些时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今儿进宫来了,那就好生补补。” 熙云公主看着夜微言,兄妹二人对视,皆看出对方的意图。 田公公肯定已经将驸马重伤的消息告诉给皇上了,而此时除了徐若瑾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熙云公主愣了下,突然转头看向了徐若瑾,“找你找不到,怎么突然进宫了?谁惹着你了?有我呢,我当初向你承诺过,只要你肯点头,我一定相助到底。” 熙云公主这一番话说的格外热血沸腾,只是这句话惊住了皇后不说,连徐若瑾也惊呆了。 至于吗?这是干嘛?歃血结盟就这么有意思吗?自己不过是来宫中找皇后对峙试探下而已,难道她以为驸马受伤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熙云公主见徐若瑾在发呆,当即看着她问道:“家里……没事吧?”她问的是严弘文…… 徐若瑾摇摇头,看向了呆若木鸡的皇后,“家中无事,可不在家中的就是有事,而且这件事,不能容忍!” 第1188章 私谈 皇后看到徐若瑾投来的目光,心中涌起的愤恨充斥了头脑,恨不能冲上前去掐死她。 可更让皇后不解的是,熙云公主何时与徐若瑾关系如此亲近?甚至亲近的让人无法理解。 她乃是严家的媳妇儿,而严弘文的侧妻如今有着身孕,更是徐若瑾的闺蜜之友,按照皇后的逻辑,熙云公主应该十分痛恨徐若瑾才对,为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原本以为熙云公主进宫会是自己的助力,却没想到她一开口,却是帮着徐若瑾,而且还无视了皇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转弯儿了,甚至转不动了。 她呆呆的看着熙云公主,又看了看皇上,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似瞬间便能昏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田公公已经从祭堂禁地赶至皇后宫中,看到熙云公主也在,田公公当即惊得顿住了脚。 这怎么、怎么熙云公主也来了? 全都赶在一天?这是嫌事情不够热闹吗? 田公公不等过多思忖,见皇上看着自己,他则收敛了心思,立即簇步过去,在皇上的耳边将事情说了。 “……公主殿下的确是重病卧床,老奴亲自去看了,司徒家族的人说,公主殿下生病一事上禀皇后被驳了回来,具体情况老奴再问的时候,他们便不肯说了,您看,要不要把司徒族的族长喊来问问?” 田公公指的是司徒男,可他的回话,可谓是确凿了皇后的过错。 司徒家族都说了上禀皇后被驳回,无论皇后如何辩驳都是无用的。 夜微言摆了摆手,“暂时不用。”他不想把家丑外扬,即便是司徒家族,他的心中也并不完全的信任。 只是此时夜微言再看向皇后的目光中,除了无奈之外,还有股子无法形容的怀疑和怨怼。 皇后居然能做出这样狠心的事? 夜微言虽不愿信,可是田公公如此回禀,而且朝霞公主也的确病卧在床上,这又让他如何不信? 皇后感觉到皇上的目光不善,她立即看向了田公公,急迫的道:“你是不是去见了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出来呀?”她并非傻到了底,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把朝霞公主的名字露出来。 “这……” 田公公只觉得此事难办,这话让他如何说?真说出来,皇后气急败坏的一闹,再把身孕闹出个好歹,事情可就大了。 真到了那时,皇上倒是不会怪皇后,还是会怪自己这个多嘴的。 “皇后娘娘莫要着急,此事还没有最终的结果,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皇后娘娘稍等片刻。” 皇后对田公公的敷衍半信半疑,他现在只希望皇上能相信自己,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一概都不在意。 熙云公主有些莫名其妙,她原本是怕徐若瑾说出驸马在郡主府的事情,可眼下一瞧,好似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般,而是另外一件事。 徐若瑾一脸淡定的站在那里,对失了态的皇后不闻不问,更是一副等看热闹的表情,而容贵妃和贤妃等人也只与熙云公主打了个招呼,并未如寻常一样,立即上前热略寒暄。 熙云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立即意识到今日的事情其实与自己无关。 可既然来了,无论是否与自己有关,她都会站在徐若瑾的这一边。 这倒不是因为严弘文如今的生死都依仗着徐若瑾,而是她觉得徐若瑾能够在繁忙之中离开郡主府到皇宫之中,直见皇后,一定是有了天大的怒意,是忍不得了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为她加上分量? 这些日子皇后闹腾的宫中鸡犬不宁,熙云公主也是早已有所耳闻,这一次却找麻烦到徐若瑾这里?她也实在有些过分。 即便是有了皇兄的子嗣,却也不该如此放肆,这已经失了身为一个女人的本分,母后过世之后,皇后更是有几分狠辣阴毒,着实让熙云公主不喜。 太后乃是她的母亲,此时还处于丧期,她便开始在后宫霸道无比,不可一世,这哪里是对太后的尊重? 熙云公主不管谁出身如何,是不是豪门贵女,在她的心中只期望有“情分”二字,其余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她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怎么回事?”熙云公主忍不住低声问着徐若瑾,她满怀期望去帮忙,并没有利益驱使。 徐若瑾感觉到熙云公主乃是真心帮扶,她却摇了摇头,“你做不得此事的主,看着吧,别添乱。” 熙云公主一怔,点了点头,“好,我就看着,我不添乱。” 两个人的对话十分简单,可二人身旁的容贵妃和贤妃等人全部都听入耳中。 熙云公主好歹乃是皇上亲妹妹,乃是公主,徐若瑾纵使被封为郡主,也只是皇上认下的义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地位和身份。 她所为的郡主爵位,还不都凭借梁霄的功绩以及徐若瑾本人对皇上的态度?即便徐若瑾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可她的父亲是何人?这始终是个迷,归根结底,她也是比不得朝霞公主的。 若有一日惹恼了皇上,皇上随随便便一句就可以让她成为之前的乡野农妇。 可就是这样悬殊的两个人,却是公主殿下如此听令于徐若瑾?这着实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特别是德妃与惠妃等人,她们不能理解之余,更是不能接受。 好歹她们也算作熙云公主的嫂子,怎么熙云公主来到此处却与这个徐若瑾如此亲近?反而疏远了他们? 徐若瑾才懒得搭理这些女人如何想,她只一门心思看着夜微言,等候皇上最后的决定。 夜微言此时没心思管这些女人,他不想找司徒男,更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看向徐若瑾,夜微言略带请求的口气道:“郡主随朕到偏殿,朕与你单独谈谈。” 皇后一愣,震惊无比的看着皇上,她想要反驳,却被夜微言一眼瞪了回去。 徐若瑾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熙云公主却不甘,上前一步,站在徐若瑾的身旁,“都是皇上的妹妹,我也要与皇兄私谈!” 第1189章 幕后 “熙云,你跟着添什么乱?”夜微言鲜少与熙云公主说重话,这一次实在是没忍住。 熙云公主摆明了不妥协,而且与徐若瑾靠得更近,摆明了是要为徐若瑾出头的,“皇兄不会如此偏心吧?”她的话若有所指,却噎的夜微言回不上话。 对自己这位妹妹,他惹不起,更是不忍发脾气。 毕竟严弘文重伤未醒,而那一日田公公带回的话,也让夜微言心中一疼,此时看熙云公主心中透着无比的愧疚。 “行了行了,你也跟来吧,朕……”夜微言并没有说出“惹不起”三个字,只是他说罢过后转身就走,熙云公主拽了下徐若瑾,二人紧随其后。 皇后不愿被这样抛下,楚楚可怜的呼唤着夜微言,“皇上,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你就别来跟着添乱了,除了她们俩之外,谁敢跟来,当即给朕滚出皇宫,永远不要再见!” 夜微言撂下如此狠话,并非全都因心中厌烦,而是他与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要说的事情,着实不容外人知道。 无论是朝霞公主之事,还是严弘文重伤之事,此时若被外人听到半点儿风声吐露出去,很可能又会乱上一阵。 夜微言此时已经意识到弹劾梁霄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他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来一遭。 可皇上的警告听在皇后耳中,好似天空中的惊雷,让她呆滞许久都未能缓过神来。 如果跟去便被撵离皇宫永不再见?皇上这是要把她皇后的封号撤销吗?这是对自己的警告吗? 为何因为一个徐若瑾,皇上就这样对待自己?而且……皇后余光看了看一旁的容贵妃和其他四妃,而且还是在这些人的面前撂下重话。 这……这实在让皇后觉得无颜面可存,恨不能一头撞死了去。 只是还未等皇后想出以死相逼的念头,夜微言已经与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去了偏殿。 其他妃子们只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立即撂下心中的算计,上前陪着皇后叙话谈天。 这倒不是她们不希望皇后出事,而是皇后若此时出事,责任就会全都怪在她们身上,这个罪责她们不想担,那就只能做出几分姐妹情深的戏码来。 皇后毕竟不是真心想死,此时有人陪着她,她也随意应付的说几句,也算是把刚刚的事情彻底的圆过去。 夜微言与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坐在偏殿之中,大门关上,连田公公都出外等候,并没有听几位主子的私谈。 “朕已经派了太医过去,你还是不要太过着急。”夜微言率先开口,“而且此事朕一定会查个清楚,皇后虽性子顽劣了些,可她不见得有这么狠的心,但如若事情属实,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夜微言说的,熙云公主听不懂,徐若瑾却十分清楚,她看着夜微言道:“皇上体恤,臣妇感激不尽,可臣妇另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能够答应。” “什么请求?只要朕能做得到,一定答应你。” 夜微言回答的十分痛快,徐若瑾笑了下,直直的看着他道:“臣妇想见见她。” “见她……呃。”夜微言险些下意识就点了头,可幸好他快速的住了嘴,否则金口玉言一说出,想收都收不回来。 “这事儿,暂时还有些太早,不合时宜,而且,你真的信不过朕吗?”夜微言自己说的都磕磕巴巴,因为他没想到徐若瑾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徐若瑾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这个请求。 上一次她见朝霞公主,乃是趁着太后出殡,让司徒男偷着安排的,而这一次,她就要光明正大的去见。 “臣妇只有这一个请求,还望皇上能够答应。”徐若瑾目光中充满着担忧,“毕竟她已是那一把年纪,又重病卧床,若非如此,臣妇也不会在此时请见,因为……臣妇真怕再也见不着了。” “臣妇真怕再也见不着了”,这一句话听在夜微言的耳中,心如刀绞,因为朝霞公主乃是徐若瑾的生母,这让皇上突然想到了太后。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此时就十分的想念太后,后悔太后在世之时没能多看几眼、多陪几天,如今听到徐若瑾这一句,他真有些感同身受的眼圈湿润,低下头转过身,装作思考的样子,偷偷把眼泪憋回去。 熙云公主看着夜微言,这是自己的哥哥,她相处多年自当了解,而且兄妹二人都是依托于太后的呵护成长这么多年,夜微言能想到太后,熙云公主自当也会想到。 而只是徐若瑾与夜微言这几句对话,熙云公主就明白了她到底要见谁,惊愕的嘴巴张大着合不上,傻傻的看着徐若瑾,不知能说什么。 见朝霞公主?这事儿,恐怕自己皇兄都没有胆量当即做个决定吧?即便她不愿把皇兄想得这么没有勇气,可他是绝对不敢的。 徐若瑾在等着夜微言的回答,而此时梁五早已经进宫在暗处保护着她。 徐若瑾一直都与夜微言在一起,所以梁五也没有什么机会把四爷的话传给郡主,但梁五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自己在这里,郡主能出什么危险? 真有紧急时刻,他大开杀戒就是了,管这里是不是皇宫?把人救走才是第一位的。 只是梁五迟迟没有传回消息,梁霄这里已经心中起急。 这是他极少出现的情绪,哪怕是劈刀在战场上厮杀如泥都从未有过这般焦急,因为如今身处险境的乃是徐若瑾,是他最爱的女人。 梁霄问着时辰,梁七立即回禀道:“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 “若再有半个时辰不归,我就立即进宫。”梁霄才不管什么云贵人,更不会理睬严弘文,他只要把徐若瑾快些的带回来,让她完好无损的在自己身边。 楚嫣儿此时正听着手下传来的密讯,她的嘴角上扬,露出轻轻得逞的微笑。 “徐若瑾啊徐若瑾,你还是太过性情了,这又怎么能辅佐得了梁霄表哥?太幼稚了,幼稚的荒唐了!” 第1190章 寡妇 楚嫣儿得意,是因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她。 如今她与夜微澜合作,自然也会买通一些夜微澜的身边人,只是王老太监那等人,楚嫣儿是有自知买不动的,但是王妃梁芳茹院中的二等、三等丫鬟,她还是有办法能收服的。 楚嫣儿不仅让她们盯着梁芳茹的动态,借此来推断夜微澜下一步想怎么走,另外也派人追踪了曹嬷嬷的动向。 所以曹嬷嬷离开梁芳茹,便已有人快速告知给楚嫣儿守在外面的下人,此人跟随曹嬷嬷,得知曹嬷嬷是去了瑜郡主府,而且是西南的角门处不知等候何人。 楚嫣儿的反应极快,得知消息之后,当即派人在曹嬷嬷回来的路上,把曹嬷嬷杀了。 这个老婆子,楚嫣儿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因为几次她想走梁芳茹这一条路子,都被这老婆子几句话就给破坏了,直至现在,梁芳茹仍旧不肯光明正大的与自己交往。 楚嫣儿得知徐若瑾进宫的消息,其实她并不知道具体进宫的原因是为了朝霞公主,可只要徐若瑾离开郡主府进了宫,皇后怎么可能放过她?皇上刚刚降罪于梁霄,依着徐若瑾的脾气,定不会忍气吞声,说夜微言责贬的对,降罪的好,几句怨气就足够夜微言头疼的。 而此时已经是大年初九,夜微澜得知严弘文被救回,本想早一些动手,但动一发而牵全身,若因为这一件事就把所有的准备提前抛出,很可能达不到预定的效果。 所以在楚嫣儿得到夜微澜下令之后,立即办法让皇上暂时无暇顾及到夜微澜以及姜中方。 她是绝对不会让预先的准备因为一个要死不死的严弘文而遭到破坏,她就要最完美的效果,否则,她又何必投靠夜微澜? 只要今日徐若瑾进了宫,无论因为什么,都会吸引了夜微言的目光,即便楚嫣儿很好奇,曹嬷嬷到底听说了什么消息,如此急促的去郡主府求见? 梁霄可是刚刚统军硬闯皇家馆驿,险些将夜微澜给杀了…… 可好奇归好奇,在这个时候,楚嫣儿是能够压制自己的好奇心的,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 “这件事情我们必须撇得格外干净,通信的人立即杀了,另外,盯着涪陵王府的人也要换一批。”楚嫣儿对人命格外不屑,在她的眼中,这些帮自己办事的人不过是如同蝼蚁的奴才,死就死了,有何怜惜? 下人得令前去办事,楚嫣儿则思忖着该如何回禀夜微澜…… 而徐若瑾此时仍旧听着夜微言掏心挖肺般的抱怨和劝导,归根结底,他就是不想让徐若瑾见朝霞公主。 熙云公主此时也不知能插什么话了……她甚至有点儿后悔跟着徐若瑾一同进来。 她深知这件事情若皇兄点了头,会出现多么大的朝堂风波,可她又不发自内心的不愿夜微言如此苛刻的拒绝徐若瑾见她的生母。 那是她的母亲啊! 自己想见母亲都不可能了,若朝霞公主真的因此而离开人世,徐若瑾还不恨他们一辈子? “这件事情朕无法马上答应你,你是个聪明人,你理应知道这件事会引起多么大的震撼。”夜微言的脸比苦瓜还苦,“你要给朕一些时间,不要逼朕。” “臣妇这不过是个请求,哪里有逼迫皇上之意?这罪名压下来可真是慑人心肺,险些把臣妇吓昏过去。” 徐若瑾拍了拍胸口,貌似安抚自己,“皇上您贵为天子,每一句话都重至千金万两,臣妇的男人可刚刚被您定罪,可担不起更重的罪名了。” “你这还是在怨朕。”夜微言只觉得头大如斗,“你给朕些时间可行?朕也要先试试其他大臣的反应。” “不过是有心见她一面,得知她重病想看一眼而已,为何还需要告知其他大臣?”徐若瑾的反问,让夜微言满脸通红,“你确定只是想见她?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希望朕能够把她放出禁地,可你要知道,朕也有心这么做,但那是先帝的遗诏,所以才怕引起大臣们的不满……” “我从没有这个想法,是皇上误会了。”徐若瑾矢口否认,而且否认的格外坚定。 她上一次与朝霞公主见面,就提出过想把她带离皇宫禁地,是自己那位生母说在此地呆了几十年,早已经喜欢了那里的寸土寸瓦,不想离开。 虽然徐若瑾不知道她为何不想,可她也会暂时尊重朝霞公主的选择,所以夜微言想把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她怎能不拒绝? 夜微言哑口无言,呆呆的看着徐若瑾,“朕不是在开玩笑。” “臣妇也没有开玩笑。” “朕是与你真心对话,朕感谢你为朕做了很多委屈的事情,可这件事可不是肆意胡闹的。” “臣妇没有胡闹,同不同意,皇上给句话就是了。” “皇妹你……” 夜微言感觉不知该与徐若瑾如何对话,他立即看向了熙云公主,“你也别愣着,不是偏要跟进来吗?那你倒是说几句啊!” 夜微言希望这个时候熙云公主能说几句劝劝徐若瑾的话,他已经黔驴技穷,一肚子墨水却没了说辞。 因为徐若瑾软硬不吃,好似护城河里冻石寒冰,根本就无从下手啊! 熙云公主从进来便是沉默,沉默之余听着二人叙话,早已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听到夜微言让她开口,熙云公主深吸口气,咬着嘴唇看着夜微言道:“这件事妹妹可没什么主意,而且我进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说什么?” “那……那你这是……”夜微言被惊的一愣一愣的,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还未升至心头,就听熙云公主一肚子委屈愤懑,更带着满腹的怨怼道: “之前田公公见了我,我也让他把话转达给皇兄了,驸马如今生死未卜,难道皇兄就不闻不问了吗?”她说着说着,真是心里委屈,连声音都有几分哽咽了,“到底是谁对驸马下了这么狠的手?还请皇兄能够查明真相,总不能……总不能驸马为了百姓差点儿丢了命,这会儿只能躲在若瑾的府上藏着吧?” 熙云公主看了一眼旁边的徐若瑾,咬着嘴唇道:“若不是若瑾,妹妹……妹妹就成了寡妇了!” 第1191章 办法 夜微言听了熙云公主的话,转过身去,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这是犯了什么癔症? 问谁不好,偏偏要问熙云,原本自己就没有精力处理驸马的事情,却还偏要她来帮着自己劝徐若瑾。 转过身,夜微言看到那楚楚可怜的两个女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他此时能够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毛骨悚然,什么叫撕心裂肺。 夜微言的心很疼。 真的很疼。 他是堂堂大魏一言九鼎的帝王,可此时做事却畏首畏尾,连自己两个妹妹的请求都不能当即回绝,自己还算什么帝王? 徐若瑾就算了,毕竟那可以用先帝的遗诏做搪塞,徐若瑾再如何心中怨怼,也对这一枚挡箭牌无可奈何。 可熙云呢? 熙云的指责,等同于用刀在狠狠的剜他的肉。 让他恨不能朝着一旁的石案撞去一死了之,因为这是自己的妹妹,他连呵护妹妹平安无事的兄长都做不成,还如何成为一名开疆扩土的帝王? 夜微言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到底有没有能力? 熙云公主看到夜微言的自责,虽然长舒了口气,却也心疼自己的哥哥。 她的确是因严弘文一事怪罪夜微言,可她也知道夜微言的难处,可谁让自己想当个默不作声的人,他却偏让自己去劝徐若瑾? 他又不是不知道,严弘文如今就在瑜郡主府养伤治病,却还让自己去劝?这个口她开不了,所以她只能转移话题,把驸马的事情又搬出来。 这可是他最先开的头,与自己无关…… 熙云公主偷偷的看着夜微言,也感觉到身旁徐若瑾的满心感慨。 徐若瑾知道熙云公主在这件事情上的为难,所以刚刚与夜微言对峙,她根本就没期望熙云公主能够发表什么意见来支持自己。 可她都能为熙云公主着想,却没想到夜微言还想用熙云公主来做挡箭牌。 这的确让徐若瑾对他的评价更加低劣,可谁让这是皇上?她必须要逼出一个结果来,否则,往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自己还过不过了? 伸手拍拍熙云公主,示意已经领了她的情分,徐若瑾的目光一直没有偏离夜微言,她今儿是豁出去了! 得到徐若瑾的安慰,熙云公主很是惊诧,可惊诧过后,她也立即想到自己兄长的利用。 哀叹一声,熙云公主的嘴唇抿得紧紧,也将目光继续投去了夜微言的身上。 今儿她也豁出去了,皇兄对此事本就应该给个交代,即便驸马有再多的不是,西北救雪灾险些丢了性命难道就不闻不问了?连个表功都没有? 就算没有封赏,什么时候能表露已经回京?徐若瑾和梁霄即便与严弘文有过结,却也接受了对驸马的救助,这件事皇兄总该有个态度才对。 夜微言感觉到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都盯着自己,他在偏殿的青石砖上来回踱步,寻常觉得这地方略微冰冷,可此时却汗如雨下。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要不然……朕替你去看看她,可行?” 夜微言抛开了严弘文的事情,直接看向徐若瑾,在他的心中,严弘文毕竟是驸马,而徐若瑾乃是梁霄之妻、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也是自己的姑表妹,他自然放在首位。 徐若瑾没想到夜微言会出这么个法子,可这也比直接拒绝要好得多…… “可臣妇好歹懂医术……”徐若瑾仍旧坚持了下。 “朕可以带沐阮同去!”夜微言给出许诺,沐阮曾经救过朝霞公主一次,所以也不算是陌生之人,更何况徐若瑾对沐阮无比信任,有沐阮在,她也不会执意坚持。 可夜微言提出这个法子,熙云公主却不干了,“沐神医还要护着驸马呢,驸马至今未醒,他都贴身照料,离不了郡主府!” “嘶……”夜微言的眉头簇紧,埋怨熙云公主为何这个时候拆自己的台,“驸马的事情,朕自然不会让他白白受苦,朕也需要时间,你不要逼朕!” “可驸马的确未醒,离不开沐神医,皇兄还是找别人吧,这件事情妹妹不能妥协!” 熙云公主也来了心气,与夜微言对顶起来毫不气馁。 夜微言深吸口气,还想训她几句,徐若瑾立即插话,打断了他们,“只需皇上探望就好,沐阮离不开郡主府,即便没有驸马,他也不能离开!” 最后一句,若有所指,夜微言被噎的焦头烂额,却无法反驳。 沐阮当然离不开,因为除了严弘文之外,云贵人也在郡主府啊,那才是他夜微言的命,是多少个严弘文也比不得的,因为云贵人的肚子里很可能是个龙子啊! 只是这个话,夜微言绝对不能告知熙云公主,否则他就别想能清净的过日子了。 “朕答应你,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一定如实的告知与你,如若真的情况危急……朕,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见到她!” 夜微言做出了许诺,这也是他的底限了! 徐若瑾站起身行了一个躬身大礼,“多谢皇上体恤。” “其实这也是朕早该做的。”夜微言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苦笑,起码,他给出了事情的解决办法,徐若瑾也答应了。 徐若瑾躬身而起,恢复了寻常淡然的神色,她刚刚之所以行一躬身大礼,并非是多么感激夜微言的大恩大德,而是充满了对夜微言的不屑。 皇上就是皇上,他的心中,其实是在与自己做了一个潜在的交易。 即便两个人都没有把话说明白,可徐若瑾敢已自己的脑袋担保,夜微言刚刚想的绝对不是严弘文,而是云贵人。 这就是男人…… 一个充满了算计的男人。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徐若瑾只等着夜微言再给出一个时间上的答复便立即离开宫中。 而还未等她开口,只见田公公突然闯了进来,“皇上,皇后突然昏了过去,您快去瞧瞧吧!” “啊?”夜微言这一次是真的惊住了,“朕马上去!”他当即转身就要走,可迈出两步突然停下,转过身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是懂医的,这个时候她如若肯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第1192章 杀了 只是未等徐若瑾给出答复,熙云公主突然拽着徐若瑾就要离开: “皇兄三天之内是能给若瑾答复的吧?驸马那里事情急,妹妹就陪着若瑾回郡主府了,皇兄忙!” 话音撂下,她拽着徐若瑾就要走。 徐若瑾感觉到夜微言在背后的尴尬呆滞,着实忍不住笑,立即低头跟随着熙云公主离开,否则她怕自己笑场,破坏了气氛。 只是未等两个人走出几步,夜微言便喊住她们,“行了,别这么着急,朕……朕先去探望皇后了!” 夜微言觉得自己甚是没了脸面,好歹自己也是皇上?总该给自己留点儿体面吧?俩人撒腿就跑,这着实有点儿过分! 好歹,也得他先走啊? 熙云公主仍有担忧的心,徐若瑾连忙把她拽住,恭恭敬敬向夜微言行了礼,声音柔顺,“皇上慢行,恭送皇上……” “皇兄慢走。”熙云公主见徐若瑾如此规矩,她也只能跟随着行了个礼,等候夜微言离开。 夜微言本还想再说两句,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是废话,索性阔步离开,快些逃离此地,而且,他也的确惦记着皇后的身子,那可是怀着自己的子嗣。 夜微言的身影消失,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不约而同的转身离开。 上了马车,她们也没有说话,一直到离开宫门之处有一段距离,徐若瑾才吩咐梁拾停车。 而此时梁拾凑在她的耳边把刚刚梁霄的吩咐说了,“……四爷让您快些回,留了两个字:危险。” “这什么时候让传的话?”徐若瑾满脸惊诧,想必是梁霄查到了什么,否则不会这般急促的派人传话给自己。 梁拾立即道:“本是让梁五传话的,可您一直跟皇上在一起,没机会通传,好在您这会儿出来了。”梁拾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熙云公主,并未继续说下去。 徐若瑾微微点头,心中明了。 梁霄应该是怕自己真的去见朝霞公主……可自己虽然真有这样的冲动,却也会思忖下事情的利弊。 起码,她现在知道了夜微言的底线,他是不会放朝霞公主离开祭堂禁地的。她可以肯定。 “算了,回去再说。”徐若瑾叹了口气,此时毕竟熙云公主还在身边,她也没法子仔细询问。 梁拾立即答应,驾着马车极速朝郡主府赶回。 梁霄此时正准备出门,因为他掐算着时辰已经到了,如若徐若瑾再不回,恐怕会有事情发生,哪怕是有一点危险的可能性,他都不能容她涉险。 当初她来京都的路上遭遇截杀,已经在梁霄的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甚至是梦魇。 所以他不容这种状况再次出现,时辰一到,他立即骑马冲出,狂纵在京都的大街之上,直奔皇宫而去。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梁拾最先听到,双手合指,朝天鸣哨。 似听到了哨响的呼应,梁霄长舒口气,却脚踢马肚,加快了行径的速度,在看到马车影子的时候,他立即降速,以免冲撞到马车。 徐若瑾撩起车帘子,遥遥的看向了远处的梁霄,尽管看不到他的面容,她却能够感到他的担忧,心中温暖。 熙云公主仰头翻了个白眼,略微苦涩的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去做后面的马车,不该与你同乘的。” “你本就不应该来。”徐若瑾的回答很果断,甚至带着强硬的味道。 熙云公主似早已习惯了徐若瑾的脾气,撇撇嘴而已,“我乐意去,你管的着?” “掺杂这件事对你没有好处。”徐若瑾既然已经打开了这个话题,那就与她痛痛快快的把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而且,你不信任我,怎么?知道我离开了郡主府,急匆匆的赶到宫中,怕我把严弘文的下落露了出去?” 熙云公主略带愧疚之色,更是有些尴尬,“其实……我不是不信任你。” “那你还能不信谁?不信皇上?”徐若瑾说完,却见熙云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那个答案,好似就是她认定的不可能。 “你不会吧?”徐若瑾瞠目结舌,她没想到熙云公主的心里,会不信他同父同母的哥哥?而且是大魏帝王的哥哥?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许久,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我的确不信他,这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特别是在你的面前。” “这的确让我不太敢相信。”徐若瑾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但我可以理解。” “当初他把驸马派去西北,就从未与我商议过,可他出生入死,险些丧命,皇兄知道之后,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两句安慰都没有,这让我心里如何能够接受?” 熙云公主似也找寻到发泄的出口,平常不是个话唠的性子,都喋喋不休的唠叨起来: “他就是在逃避,他逃避所有对他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人的期盼,他更想维护现在貌似祥和安宁的大魏盛世,却对其中的弊病和漏洞视而不见。” “徐若瑾,这些话我也只敢跟你说。”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他没有担当,所有对他真心真意付出的,都没有好下场,即便这是我的亲哥哥,我又如何信他?” “你也不要对皇上有过度的否定。”徐若瑾自当不能把话承接下来,因为熙云公主骂的可是夜微言,是皇上。 即便她认为熙云公主说的很正确,但却不会明目张胆的表态。 熙云公主明白徐若瑾的心思,她苦笑着摇摇头,“你也不必担心我是试探,我这一番话憋了心里许久了,右相大人是首例,梁霄是个例子,驸马也是个例子,却不知道,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只希望不是我们。”徐若瑾如此嘀咕着,而此时梁霄已经驾马到了马车身边,她也停下了与熙云公主攀谈,撩起帘子问着他,“到底出了何事?”她不需要躲开熙云公主…… 梁霄透过车帘看到了坐在内侧的熙云公主,目光转回到徐若瑾的身边,“曹嬷嬷在回去的路上被杀了。” “曹嬷嬷被……”徐若瑾惊的眼珠子快瞪了出来。 被杀了?曹嬷嬷……被杀了?! 第1193章 害怕 徐若瑾听到这个消息,呆的半晌没能缓回神来。 熙云公主想了半晌这曹嬷嬷是何人,待得知是梁芳茹身边的教习嬷嬷时,她也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愕之色。 只是熙云公主并不知道曹嬷嬷的另一个身份是朝霞公主身边的追随者,更不知道她是当年把徐若瑾从宫里抱出来的人。 可即便是梁芳茹身边的教习嬷嬷被杀,这也是骇人听闻的大事,她惊愕的目光在徐若瑾和梁霄之间徘徊,即便她知道,一定背后另有隐情,可熙云公主并不想知,因为这或许会犯了徐若瑾和梁霄的机会。 她毕竟是夜微言的亲妹妹,而且还是严弘文的女人。 这两个人,是得不到梁霄和徐若瑾的信任的。 “若不然……我先回了?”熙云公主满脸尴尬,“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以自己的性命保证。” 徐若瑾也微有犹豫,这件事情背后牵扯的太多,她并不希望熙云公主知道。 只是梁霄却并没答应熙云公主的请求,“公主殿下还是跟随一同回郡主府,驸马的事情,也该有个定论了!” 提到严弘文,熙云公主很痛快的点了点头,只是她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事情毕竟牵扯到驸马,明霜对此事也有知情的权利,我们也能商量一下,不知,可否把她接过来?” 生怕徐若瑾和梁霄不同意,熙云公主补话道:“我也是觉得明霜和若瑾的关系不错,并没有别的意思,关键还看你们是否同意,没有强求的心。” “你都留下了,明霜还有什么不能来的?”徐若瑾对蒋明霜的感情要胜过很多人,“我倒不是担心你知道这件事情会传出去,我是怕你被吓到。” 徐若瑾揉了揉自己还未平复的心跳,她刚刚能舒缓的喘上几口气,“因为,我的确是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 熙云公主听的莫名其妙,但已经心里有了个预期,梁霄派人去将蒋明霜请来郡主府,他则亲自陪护着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马车往家的方向行去。 楚嫣儿此时得到下人回禀: “瑜郡主已经离开皇宫,朝向郡主府而行,同行的还有熙云公主,公主殿下并没有回家,而是要去郡主府。” “这么早就回了?还以为会与皇上纠缠半晌的。”楚嫣儿自言自语,下人也听见了她的疑惑,“只是她回府的路上,是梁左都督亲自驾马半路相迎,看那个架势,似乎是担心郡主在皇宫耽搁太久,若见不到郡主,他会直接去宫中的。” 楚嫣儿当即冷哼一声,但凡提到梁霄和徐若瑾的亲昵,都是她不能够接受的。 下人感觉到楚嫣儿的冷意,当即低头不再开口。 楚嫣儿沉了半晌,突然看向一旁的烟玉道:“好歹你是跟过徐若瑾几天的,她就那么有魅力?能够让梁霄表哥爱得死去活来?” 烟玉听到这个话题登时身子一僵,她半低着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楚嫣儿的问题,可见主子仍旧盯着自己,她轻轻咬了下嘴唇,“奴婢觉得,瑜郡主的性格很洒脱,或许这是吸引梁左都督的地方吧?” “洒脱?呵。”楚嫣儿冷笑着道:“依着我看,是梁霄表哥这几年一直都在外奔波,回到家中的日子太少,夫妻之间的那股子新鲜劲儿还没过呢,否则早就厌恶她了!” 烟玉默声不语。 她知道,但凡是涉及到瑜郡主的话题,怎么说都是错儿,那倒不如不说。 而自己主子这么多年,干脆果断,能力出众,可错就错在她太过居功自傲,又太喜欢攀比算计,否则,她绝不会落的这般下场。 下场? 烟玉觉得自己评价主子的这两个字,把她都给惊住了。 她觉得主子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可或许,主子并不这么觉得。 但她过的真的很不好…… 不等烟玉缓回神,门外急促进来一个回禀事情的下人,其衣装打扮,这应该是澶州王府的死士。 周身鲜血淋淋,那腥臭的血腥味儿传进,让烟玉忍不住捂了下鼻子,可楚嫣儿却毫不在意,“处理好了?” “启禀主子,事情出现了差错!”死士跪地回禀,“原本唾手可得,可却没想到意外杀出来个人,将事情彻底的打乱了……” “废物!” 楚嫣儿当即勃然大怒,“不过是杀死个老太婆而已,你、你们居然这都做不到?不是废物是什么?你们怎么不去死?!” “启禀主子,属下等人准备下手的时候,意外杀出的那个人太厉害了,能在属下六个人的手中将老太婆抢走,但那时属下已经捅了老太婆几刀,想必她也活不过明天。”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楚嫣儿的笑容格外的冷,那尖锐的指甲拨弄着一旁杯碟中的豆粒儿,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似想将眼前之人彻底的捏碎。 “属下等人也怕事情败露,便追踪他们,期间也有交手,那个人也遭受重伤,原本属下等人想见二人一齐毙命,对方又出来帮手……”说到此处,死士满颜羞愧,似是没脸继续的说下去,因为事情实在太让他难以启口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你们杀死一个老太婆,不但不能保证她是否已死,而且还搭上了你们几条人命?” 楚嫣儿的语气冰冷至极,甚至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本想因此事转移夜微言的注意力,更是消除了自己与涪陵王妃交往的一大障碍,却没想到,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而已,居然搭上了这么多条死士之命,甚至……甚至还有可能暴露自己? 楚嫣儿的那一张脸刷白无比,她死死的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啊!” “启禀主子。”死士的头埋得更低了,“除了属下之外,其余五个人,全、全部毙命。” 楚嫣儿听过此话,只觉得眼前一黑。 那一瞬间她好似经历了死亡,当眼前五颜六色的物品闪现之时,她的声音格外阴沉,“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第1194章 不见 楚嫣儿在对手下的死士破口大骂之时,徐若瑾已经回到了郡主府。 熙云公主虽然跟徐若瑾一起进了内院,但她知道梁霄与徐若瑾夫妻二人一定还有很多不易对外公布的话要私谈,所以她便打着前去探望驸马的旗号,与徐若瑾暂时分开。 待稍后徐若瑾找她时,她再过来也不迟。 徐若瑾让方妈妈陪同,熙云公主也没推辞,便随同方妈妈离开。 待二人离开之后,梁霄则关上房门,与徐若瑾说起了事情的大概。 “曹嬷嬷死的很奇怪,按说她一个老妇人而已,不会离开郡主府,便遭到六个死士一般的人去杀她。而且她带来的消息不过是朝霞公主生病了而已,并非是能够要人短命的把柄,还不至于有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杀死她。” “而且那些人的身手了得,梁四重伤,若不是梁八和梁九快速的赶到,想必连梁四都有可能丧命,这才是让人觉得可怕之处。” 梁霄的话很简短,徐若瑾却彻底的惊住了。 虽然曹嬷嬷的死让她甚是惊讶,可如今知道曹嬷嬷的死因如此复杂,她更是震惊无比。 居然有那么多死士要置她于死地? 曹嬷嬷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即便是来告知自己朝霞公主生病的消息,也不至于要她死吧? 杀死曹嬷嬷的人又能是谁呢? 夜微澜吗?徐若瑾想到这个名字,便立即排除了他的可能。 夜微澜一定已经知道曹嬷嬷便是当初把自己抱出宫的嬷嬷,而且他也没有杀死曹嬷嬷的必要。 何况,若是曹嬷嬷肯助力于他,他一定能够得到许多宫内的消息,所以他没有杀死曹某某的可能。 而且,夜微澜是一个高傲的人,他若想杀死曹嬷嬷的话,直接下个毒,或者把曹嬷嬷一刀杀了就是,犯不上派出六名死士,这会让夜微澜鄙夷自己,所以绝不可能是他。 那除了夜微澜之外,还能有谁? 皇上?徐若瑾也觉得这不太可能。 因为夜微言如今被朝事忙得焦头烂额,即便知道曹嬷嬷就是当初把自己抱出宫的嬷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追究此事。即便把曹嬷嬷杀了又能如何?对夜微言现在没有半点儿好处。 反而,若他连曹嬷嬷都不肯放过,心胸实在狭隘无比,这种事被传出,对夜微言的名声有着很大的影响。被自己知道的话,可能还会结了仇怨,所以这个人一定也不是夜微言。 若这两个人都不是的话,还有谁会对曹嬷嬷动手? 夜志宇?这个京都中的刽子手? 可夜志宇不至于派六个死士来杀曹嬷嬷吧?大理寺也是很忙的。 徐若瑾挖空心思去想这个人,不自觉的又蹦出了楚嫣儿的名字。 “是楚嫣儿?” 徐若瑾看向梁霄,问他,也是自问。 梁霄并没有点头,“还在查,一定会查出真相。” “你为何会觉得危险?”徐若瑾想到梁拾向自己的回禀,她总得知晓得更清楚才能分析,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我无法确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甚至……我怀疑宫中重病的消息是何人告知给曹嬷嬷的。”梁霄并未说出“朝霞公主”的名字,但徐若瑾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会的,曹嬷嬷一直是她在外的助力,她为何要这么做?”徐若瑾不愿相信朝霞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梁霄看出她有几分心急,“你别糊涂,仔细想想。” “我还有什么仔细想的?事情都摆在这里,还能怎么想?而且她的确是病了,田公公也是亲自去看了的。” 徐若瑾对此事极其敏感…… “这是两件事。” 梁霄对此表示无奈,毕竟这是自己的女人,她糊涂,但自己必须要说清楚。 “让曹嬷嬷来传消息与刺杀曹嬷嬷的绝不是一个人。” 梁霄看着她,“这回你再想想,能想清楚了吗?” 徐若瑾一怔,仔细琢磨下,似乎也有这种可能,“你……你是说,这其实是两伙人的不同目的?” “他们的目的都是拖住皇上。”梁霄对此格外笃定,“一个是逼着你去与皇上理论,一个是让曹嬷嬷的死缠住你我,这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那我可以笃定,这其中一定有楚嫣儿的影子了。”徐若瑾就此下了判断,“因为除了她,没有人盼着我得不着舒坦日子过,可好歹就是一条人命,她就不怕这件事情暴露之后,夜微澜对她会有怀疑和怒意吗?那好歹是、好歹是王妃的教习嬷嬷啊!” “夜微澜还会在意一条人命么?” 梁霄摸着善良的她,“只要你没去见朝霞公主,我就能够安心。” “可……可是皇上答应替我去探望她了。”徐若瑾巴巴的看着梁霄,“我也的确担心她的身子,毕竟年迈,即便她能够自医,可多年窝在清冷的禁地,身体怎能好?” 梁霄深吸口气,默默的看着她。 徐若瑾略有些不确定,“我是不是做错了?” “无妨,凭你自己的本心就好。”梁霄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脸,“不过你要先考虑一个问题。” “什么?”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她已经脑子乱了,彻底的动弹不得了。 梁霄淡声,却肯定的道:“曹嬷嬷的死,一定会找到你这里,即便夜微澜没有动作,三姐姐是不会放过的。” “你是说三姐姐会找上我?”徐若瑾蹙紧眉头,“可曹嬷嬷为何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她离开郡主府,是梁四没能救成,还险些搭上了性命,这怎能怪我?” “事实如此,可这世间最不被相信的就是事实。”梁霄对此颇为无奈,“不信,你就等着瞧好了。” 梁霄的话音一落,当即有杨桃前来回禀,“四爷,郡主,三姑奶奶来了,就在府门口等着,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见到郡主才行。” 徐若瑾与梁霄对视了一眼,她起身便要去,梁霄立即拽住了她,“你干嘛?” “我要跟她说个清楚。”徐若瑾对梁芳茹一直充满了期待,可梁芳茹的懵懂无知,让徐若瑾又气又恨。 譬如上一次,她把梁霄气得好些时日都不能抚平情绪,而这一次,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找上来? 梁霄摇了摇头,吩咐杨桃道:“你去告诉她,熙云公主与郡主在谈今日进宫之事,不易被外人所知,改日再见,让她回吧。” 第1195章 绝情 梁霄用熙云公主的名号把梁芳茹赶走? 徐若瑾惊愕,怪不得他刚刚会允熙云公主跟随到郡主府,原来他早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杨桃立即点头答应,小跑着便去向梁七传话。 梁霄也不容徐若瑾再多想,牵起她的小手道:“即是说了要与熙云公主聊进宫一事,那我们就去聊聊。” 徐若瑾不等开口,就已经被她拽着走到门外,“你急什么?你确定真不见三姐?” “不见。”梁霄的回答格外肯定,“这件事,我会处理。” 徐若瑾见他如此坚定,只能跟随梁霄去了前院,可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朝霞公主的情况,更想着曹嬷嬷的死,浑浑噩噩,也没什么情绪,只是刚刚到了前院,就看到梁芳茹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梁霄皱了眉头,似是埋怨梁七为何没有拦住梁芳茹。 梁七摊手无策,目光指了指梁芳茹手中的物件,那是一把闪耀着锋锐光芒的刀,正是梁七挂在门房中所用的。 显然,梁芳茹得知梁霄和徐若瑾不肯见她,做出了以死相逼的举动。 “不是不肯见我吗?难不成我就这么招你二人厌烦?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了吗?”梁芳茹怒气冲冲的看着徐若瑾,“而你,就是你,我也没什么心思与你纠缠不清,你只需告诉我,曹嬷嬷是不是来找过你?是不是?” “是。”徐若瑾回答的格外痛快,“可我并没有见她,而是让方妈妈传一句话,便让她离开了。” “好,你说没见她,我信了你,可你为何要了她的命?为什么?!”梁芳茹说着话,眼泪已经顺着面颊滑落下来,那一副痛彻心扉,那一派揪心刺骨,看着便让人满腔心疼,“那是我最贴心的人了,你们、你们就这么容不得我舒坦吗?啊?!” 梁芳茹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 徐若瑾想要上前,梁霄拽住了她,径自走上前道:“是谁告诉你,曹嬷嬷的死与若瑾有关的?” “你不要再包庇她了!”梁芳茹怨怼的看着梁霄,“她的生母人尽皆知,而曹嬷嬷就是当初把她从宫里抱出来的那个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太多的人知道,所以早就对曹嬷嬷有了怨恨之心,只是曹嬷嬷还一心为她着想,孰料她居然下了这么狠的手!” 梁芳茹这一次真的是疯狂了,“她才是那个最狠毒的女人,她才是!” 梁芳茹大庭广众之下说起徐若瑾的身世,却是让梁霄也无法容忍,只是未等他先开口,徐若瑾仍没忍住,上前道:“没想到三姐姐也知道这件事,看来我的生母还真是人尽皆知,可你告诉我,既然人尽皆知,我又为何害怕曹嬷嬷告诉其他人?我有什么杀她的理由?这件事想想都是荒唐!” “谁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是那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又是那么体贴的保护着我,现在呢?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遇上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找寻不到,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梁芳茹朝着徐若瑾怒嚎,甚至已经不分青红皂白,更不肯听徐若瑾的解释,只认为事情就是徐若瑾做下的! “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朝着我怒吼一通,指责谩骂吗?难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对曹嬷嬷下了狠手?” 徐若瑾此时也颇有些沉不住气,“我可以告诉你,梁四为了护着曹嬷嬷,身受重伤,险些死了,若不是另外两个同伴前去救他们,或许此时你连尸首都瞧不到!” “怎么?就因为知道了曹嬷嬷的尸体在郡主府,所以就认为是我杀了她,是吗?你这到底是什么逻辑?脑子呢?寻常你做事不动脑子就算了,可这个时候,请你扪心自问,这件事到底做得对不对!” 徐若瑾的指责,让梁芳茹愣了半晌,可她却根本听不入心,“你不要再狡辩,从始至终,所有的事情你都能说得天花乱坠,让别人相信你,更认为你是善良可依的,可现在呢?” 梁芳茹看向了梁霄,“现在四弟被你蒙蔽,不但与王爷关系交恶,甚至连我都不肯见!” “我!”梁芳茹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她的亲姐姐,他居然不肯见我,难道这个责任你能推托得掉?” “真不是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逻辑,简直可笑!” 徐若瑾真的快被梁芳茹气笑了,“四爷是什么脾气,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却认为这件事是我促成的?你太高估我了!” “就是你,全都是因为你,你不要狡辩!”梁芳茹看向梁霄,“从现在起,我与你恩断义绝,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弟!” 梁霄听到此话没有任何的惊骇表情,“当初母亲不要我这个儿子,如今姐姐不要我这个弟弟,可我却不知原因,总被冤枉。” “即便男人的心胸是靠着委屈撑大的,可这个过错,我不愿接纳。”梁霄摆手看着梁七,“送涪陵王妃回去。” 梁七点了点头,看向了梁芳茹,梁芳茹没想到梁霄会提到这件事,她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你、你是认真的?你还要撵我走?” 梁霄没有回答,看向了远处正望向这边的熙云公主,“莫要让公主殿下久等,还有要是需谈,我们走吧。” 话语说罢,他拽起徐若瑾的手,慢悠悠的朝着远处走去。 梁芳茹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除了无声的眼泪之外,没有了任何想法、任何动作。 “为何她要杀了曹嬷嬷呢?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梁芳茹自言自语,梁七快速的从她手中把尖刀抢过,“属下不知王妃为何会有这么个想法,又是谁告诉您曹嬷嬷的尸首就在郡主府,可属下可以告诉您,这个人,就是凶手的同谋,绝不会错。” 梁七并不想再多赘言,“走吧,属下送您回去。” 梁芳茹根本没有将梁七的话听进耳中,她只想着刚刚梁霄的那一番言辞,以及他最后吩咐梁七送自己回去的称呼是“涪陵王妃”。 他真的不认自己这个姐姐了吗? 真的不认了吗? 徐若瑾与梁霄走到严弘文所在之处,熙云公主斟酌下,才提到梁芳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吧?” “或许。”徐若瑾并没有确凿笃定,“可人总有醒悟过来的那一刹那,可那一刹那,才是最痛苦的时刻,也是最希望结束的时刻。” 感慨完毕,她看向了熙云公主,“还是说说驸马的身体情况吧……” 第1196章 答复 提到严弘文的身体情况,这又不得不把沐阮找出来。 只是蒋明霜还未到,但徐若瑾也让沐阮先说一说,免得蒋明霜听了提心吊胆的,再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影响,毕竟她此时没有熙云公主的心力更坚定。 沐阮这两日也着实累坏了。 严弘文浑身是伤,让甜芽个小丫头处理伤口还不妥当,沐川能在旁边搭一把手,可毕竟是习武惯了,下手很重,动不动就把严弘文的伤口崩裂了,吓的沐阮再也不敢让他动手。 至于小沐靖,呵呵,还是个孩子,不捣乱就很知足了,暂时指望不上他能帮忙。 所以沐阮只能亲力亲为,晚上太困的时候,让甜芽和沐川轮番守两个时辰,待换药和熬药的时候,他便亲自起身去打理,不让二人插手。 这倒不是信不过甜芽和沐川,而是严弘文的身份实在不一般。若两个孩子真因马虎闹出了错儿,反而会被怪罪上是否故意存心害死严弘文,那徐若瑾和梁霄就会摊上麻烦。 所以沐阮宁可自己劳累一些,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徐若瑾自知沐阮的心,她一直很庆幸身边有沐阮这样一个人,人与人之间似乎就是缘分,当年他的父母因朝霞公主而死,那自己这辈子便有责任帮助沐阮扫清所有的烦扰,让他能专心从医。 其实这也是徐若瑾自己最向往的,只是如今她不可能抛开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不如支持沐阮,看着他完成自己向往的梦想,也是一桩很美的事。 熙云公主看到沐阮疲惫憔悴、面色晦暗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愧疚,“真是辛苦沐神医了,说报答二字显得我甚是虚伪,可除了这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往后沐神医但凡有什么需求尽管告知于我,我一定全力以赴!” “最好用不上你。”沐阮说话向来比较直,“如果都得求到公主殿下门前,恐怕不是掉脑袋就是即将掉脑袋的大事,这种承诺还是不要许,让人心惊胆战的!” 沐阮絮叨的熙云公主满脸尴尬,想解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徐若瑾也是一脑门子浆糊,这个家伙,在京都这么久了,怎么说话直来直去的习惯还没能改改? 好话都听不出好味道,也是神了! “说说驸马的情况吧。”徐若瑾转移话题,因为这才是正题。 听到这话,沐阮也收敛了心思,把严弘文这两日的情况告诉给熙云公主,“他虽然伤势很重,可好在求生欲望挺强的,碎肉都烂破成泥,但却没有发生高热的情况。” 熙云公主看了看徐若瑾,对此并不太了解。 徐若瑾解释道:“只要不发高热,性命便没有大碍。”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熙云公主双手合十仰头拜着老天爷,“幸好他无事,不然……不然我可怎么办啊!” 熙云公主说着说着,有点儿要掉眼泪的架势。 沐阮翻了个白眼儿,一盆冷水当即泼下,“只是现在性命没有大碍而已,不代表过些时日生长新肉时不发高热,另外,那张小白脸恐怕保不住了,你们做好个心理准备!” 沐阮向来不喜欢严弘文那副甜滋滋的长相,所以说起他是“小白脸”,也没有丝毫顾虑。 熙云公主好似被噎着似的,想反驳两句严弘文不是小白脸儿?这话说出来还别扭,可如若一句不说,岂不是就承认驸马是个……小白脸了? 这沐神医的脾气还真是怪透了! 徐若瑾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只是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继续问着沐阮严弘文的状况,“你觉得,他能睁眼醒来的话,能保持清醒么?” 若遭遇重击的话,严弘文脑部受损,可能会出现记忆和行为的缺失,这是最坏的结果。 沐阮犹豫了下,“依照状况来看,貌似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毕竟不知道他都遭遇过什么,只能等醒来再看。” “这……现在无法判断吗?”熙云公主听到二人的话有些急,“为何一定要等醒来才知道?” “因为他浑身的经脉损伤极大,淤堵极深,需要疏导才能知晓后续的情况,这会儿除了老天爷之外,谁都无法给你个确定的答复,当然,还有一类人能回答你。” 沐阮带继续不耐,熙云公主连忙问道:“什么人?我们能请到吗?” “能啊!”沐阮指着门口道:“出门右转一直朝前走,走到土地庙门口,就有这等能人为你解答了。” 熙云公主听得发蒙,“怎么会在那里?姓甚名谁?沐神医能告知我吗?” 沐阮没想到熙云公主如此认真,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有什么不能告诉你?骗子呗!” 熙云公主倒吸一口冷气,憋的脸色都犯了红,徐若瑾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羞愧却又埋怨的瞪了沐阮一眼,“说正事儿呢,别胡闹!” “我很认真的。”沐阮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颇有几分睁不开的架势,“该说的我也说了,再问下去,我也不知道了,我要睡一会儿,稍后还得起身为他熬膏药,谁来都别召唤我了,我不在!” 沐阮一边说一边走,回了他休息的房间“咣”的一声关上门,倒了床上就去睡,根本没想到熙云公主好歹是个公主,就被这样撇下是不是不太合适…… 熙云公主寻常极少被这般对待,她看了看徐若瑾,苦笑着道:“能人总是有几分怪脾气,不碍的,我是能理解的。” “能不能理解,你也得忍着了,谁让你现在得求着他呢?”徐若瑾也是哭笑不得,“好在你得了驸马暂时无碍的消息,也能放宽一点儿心思,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了!” “可是……皇兄总该给驸马一个答复。”熙云公主对此事始终不平,“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那也要看皇上是否有这个时间用奖赏来安抚驸马爷了。”梁霄此时从外进了门,“起码,他暂时是顾不上了!” 第1197章 刺杀 顾不上?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很诧异的看向梁霄。 梁霄并未再多解释,而是直接侧了身子,吩咐着下人把一个又一个的尸*体抬进了门。 徐若瑾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无比,这接二连三抬进来有七八具,到底怎么回事? 熙云公主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她乃是皇族出身的贵女,虽然也偶尔喜好舞刀弄枪的比划比划,可那不过是花拳绣腿,看着哥哥练武时凑凑热闹。待到十岁以后,根本不许触碰那些物件,摸得最多的便是绣花针。 之前看到严弘文那副惨状,已经触到了她内心中的底线,可如今呢? 如今不仅是鲜血滚身的人,更是被一刀毙命的死人。 熙云公主看了半晌,当即转过身去呕吐不止,她已经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好似进了阎罗地狱。 这个梁霄,抬这么多具尸体回来干什么? 他疯了吗?! 熙云公主连连呕吐,颇有些止不住的架势,小脸瞬间苍白无血色,也真是被吓到了! 徐若瑾目瞪口呆,浑身哆嗦了几下,却也不忘吩咐杨桃,“快扶着公主殿下先去一旁,另外快些告诉梁七,不要把明霜带到这里来,以免吓到她。” “奴婢、奴婢马上就去。”杨桃也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吐出来,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四爷是个什么性格,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惊骇,好在这里是外院,而不是内院,否则看到的人多了,还不都得吓抽了疯? 黄芪取来了水,让两位主子都喝下去,看到二人的仓皇失措,男人们则爽朗地笑了,只是这会儿他们是不会插嘴的,否则一定会招来瑜郡主一通怒骂,这个锅还是让四爷自己去背吧! 梁霄此时的表情倒是格外淡定,好似早已预料到熙云公主会失了了态。 徐若瑾瞪了他几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都弄到了家里来?” 熙云公主也看向梁霄,虽然这一幕让她恨梁霄恨得牙根痒痒,可她也知道梁霄是什么性格,想必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些都是你去皇宫一来一回的路上,准备刺杀你的人。”梁霄随意的指了指,看了一眼熙云公主,“公主殿下也应该庆幸一番,若是这些人真的下了手,恐怕您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什?什么?这些都是要刺杀若瑾的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熙云公主瞠目结舌,满眼的不敢相信。 她的眼睛已经瞪得发酸,可是她却根本不敢闭上,想把梁霄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忆在脑中。 梁霄说了这些人的来历,徐若瑾便感叹的摇了摇头,“我原本还纳闷,为何他没有出现,而是梁拾告诉我,你让他传给我的话。看来他是忙着在与这些已经死了的人刀光剑影。” 徐若瑾并没有把梁五的名字吐露出来,因为那毕竟是隐藏于暗处保护自己和悠悠的人。 即便有些事已经不蓄意隐瞒熙云郡主,可是对梁五,徐若瑾下意识便涌起一番保护的心思,不希望外人知晓还有他的存在。 熙云公主对此也没有抛根问底儿,“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能够预先的准备好杀徐若瑾的人,显然知道徐若瑾会进宫。否则,徐若瑾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府邸了,难不成还一直备着这些人蹲守在郡主府附近不成? 梁霄回答的格外简单,“暂时还不知道。”也许是知道,但是就不想告诉熙云公主,可惜熙云公主看不出梁霄是否有隐藏。 熙云公主心里明白,只是她心中后怕,眼巴巴的看着徐若瑾,若那一幕真的上演,她与徐若瑾是不是成为了共患难的伙伴? 恐怕无法在这里肆意的谈天说地,更没有机会讨论驸马的伤情。 当死亡从身边划过的时候,带给人的恐惧是会陡然放大的…… “看来这要从知道你今日入宫的人中开始找凶手了……要不要现在就进宫,将此事告知皇兄?” 熙云公主突然想到梁霄刚刚说,皇兄似乎没有时间去理睬驸马受伤的事情,可他弄进来的这些尸体是刺杀徐若瑾的,与皇兄有何关系? 梁霄看了看她,走到一具尸体的跟前,掀起了此人的衣襟,可他只是抬了抬手,便又撂下了,“还是不要污了公主殿下的眼,此人是个太监。” “太监?”熙云公主真的惊了! 似乎只有宫内才有太监,而之前太后遣出宫的那一些,不是年老便是无用,而这个太监从面相看去,似乎还很年轻,所以定不是当初遣出宫的那些人。 因为那些人也做不得刺杀这么高端的事情来,而且还是要刺杀徐若瑾。 “也不见得只有宫内才有太监。”梁霄提及此句,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异口同声的想到,“你说是王府?” “暂时无法肯定。” 梁霄仍旧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等着再查一下,也看看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人狗急跳墙的找上门。” “上门,那他们得多大的胆子?这里可是郡主府,甚至比我的公主府都要严密安全,让人望尘莫及。” 熙云公主目视四周颇为感慨。 徐若瑾刚进京都的时候,自己的确想和她做朋友,但是从心理上,还是将徐若瑾视为身份低下之人,而如今呢? 如今是自己求着她,她的郡主府也比自己的公主府还要宽阔奢华,若说熙云公主从心理上没有一点儿羡慕和嫉妒那是假的。 但熙云公主知道徐若瑾的真实身份,所以也就不去计较这些是非得失。更何况,严弘文是她自己选的驸马?是她要嫁去的,又能怪谁呢? 抛开徐若瑾来说,她其实已经是大魏国中女人中的翘楚,可这世上偏偏出来一个徐若瑾,好在他没有必夺首位的心思,否则,是不是就像楚嫣儿那样了? 熙云公主突然想到了楚嫣儿,她突然看向徐若瑾,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想杀徐若瑾的就是楚嫣儿? 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反倒是笑了,“你是不是想到了那个人?如若是她的话,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她一直都盼着我死,而且不能一击丧命,必须死得凄惨,可是这一次我反倒不觉得是她了。” 徐若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我进一趟宫,居然会遭遇这么多的凶险,他们,还真是看得起我呀!” 第1198章 疯狂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乱得离奇。 连梁霄都一时无法梳理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曹嬷嬷得知朝霞公主病重、皇后不派太医诊治便来偷找徐若瑾,徐若瑾没有见她,曹嬷嬷回去的路上便惨遭杀害。 此时徐若瑾并不知道曹嬷嬷遇难,反而直接冲进宫去找皇后对峙,而皇后却根本不肯承认曾做过这样的事。 得到了夜微言的允诺,徐若瑾便与熙云公主一同回到家中,可路上梁五却收拾了这么多要杀她的人。 这些杀手到底是一个人派来的?还是几个人派来的?无从得知,因为从衣装上,他们的身份不一样; 从刀剑、匕首来看,上面又没有近似的图案; 从刀剑用料和产地来看,有出自西北的精钢、也有产自东北的寒铁。 所以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不好判断了。 熙云公主遭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直至郡主府都开了宴,蒋明霜也来了,她仍旧浑浑噩噩的发呆,好似没了思考一般的往嘴里夹菜,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起初蒋明霜看到熙云公主这呆傻的样子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严弘文的病情出现了什么问题。 杨桃连忙凑在她耳边说了驸马伤情的大概,但却没有说有多少具尸体被陈列众人眼前,更没有说那些杀手险些杀了瑜郡主和熙云公主,否则蒋明霜很可能也被吓成那副模样。 吃用过后,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凑到严弘文养伤的小屋去看看他,徐若瑾才有与梁霄单独私聊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夜微澜听说梁霄命令下人抬进郡主府很多具尸体,不知是死还是重伤,登时吓了一大跳! 他可从未下令要在这个时候找梁霄和徐若瑾的麻烦,是谁赶在此时添乱? 夜微澜脑中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楚嫣儿。 他修长的手指攥着杯碗,关节处泛起一层沧桑的白。 夜微澜的确有一些怒了,他刚想吩咐王老太监随从自己去澶州王府见一下楚嫣儿,就听到绿萝在门口悄声的回禀着:“王爷,王妃今日去了一趟郡主府,回来之后就关门痛哭,不肯理任何人。” “谁让她去郡主府的?”夜微澜的声音冰冷无比,手中攥紧杯碗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 绿萝心底一颤,“是、不是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谁!” “你不肯说?”夜微澜看着绿萝,“进来。” 绿萝听了吩咐,当即跪行到夜微澜的跟前,“王爷有何吩咐?奴婢可以看紧一些王妃,不让她再出去……” 话语说不下去,因为夜微澜抬起了脚尖正顶在她的喉咙处,让绿萝的小脸憋的通红近紫,“王、王爷……” “对王妃尊重一些,她是你应该跪着伺候的人,懂吗?” 夜微澜的声音格外冷漠,冷漠到绿萝浑身颤抖,颔首应答之余却又疼痛无比,眼泪汩汩而出,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吓的。 脚尖猛挑,一脚飞出,夜微澜将绿萝踹出去几米之远! 绿萝倒在地上疼痛无比,胸口好似有大石沉压,让她连喘气都成了难题。 “总有这等不自知身份的人敢肆意妄为,一群废物还妄想揣测本王的心思?胆大包天!” 夜微澜的话,不知是评价绿萝,还是说给其他的人。 王老太监如今已经无法在他身边服侍,夜微澜召唤了其他手下将绿萝拖走,并吩咐他们道:“去澶州王府找楚嫣儿,她要来见我了!” 楚嫣儿此时正在看着小世子和姜婷玉两个人。 因姜婷玉的性格跋扈,将小世子踹下了床,小世子手臂骨折却隐藏了好几日都没敢告诉楚嫣儿,生怕楚嫣儿责罚姜婷玉。 看着唯唯诺诺的世子,又看了看满脸恐惧却又放弃自己的姜婷玉,楚嫣儿朝着小世子跟前扔了一把刀,“她让你的手臂骨折,难道你不报复一下?这不应该是澶州王世子能做出的事情,当年你哥哥活着,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楚嫣儿突然想到了夜微鸿。 不知为何,活至现在,她似乎忘记了夜微鸿的容貌,更对夜微鸿没有了浓烈的恨意。 是时间过得太久?还是因自己从不在意他? 小世子看到那把尖刀刀刃上翻出的清冷光芒,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了地上,“不,没事儿,误、误伤,别……” “你若想杀了我就直接动手,何必让他来背杀妻的罪名?”姜婷玉磕磕巴巴的朝着楚嫣儿吼道:“别以为所有人都怕你,我宁可死,都不会服你的!” 当初楚嫣儿逼着她杀死了澶州王,姜婷玉的确是傻了很久,才缓过点儿味道来。 那也是因为如今的日子度日如年,看到那如过街老鼠般胆小懦弱的世子,她无论如何从心底都没有喜欢的念头,甚至觉得恶心至极! 还有眼前这个狠毒的女人,老天爷怎么还不下一道雷来劈死她?难道眼睛都瞎了? 楚嫣儿看着姜婷玉笑了,随后是哈哈大笑,“若是你当初有一番如此魄力,或许我还真逼不得你。” “可现在?”楚嫣儿朝着刀把踢了一脚,“他不肯报仇,那你就自残一下,好歹这里是澶州王府,你总要学学规矩!” “你个死女人,你别以为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就能多么痛快,你分明就是被梁霄甩掉的女人,也幸好他当初没有娶你,否则不知要多么恶心,宁可娶徐若瑾那么一个私生女出身的人都不理你,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你不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吗?” 姜婷玉的倔强之气涌上心头,她都不知这些话是如何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就好似中了邪似的! “总把自己标榜成多么聪明无比,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寡妇,是个臭寡妇!” “啪!” 楚嫣儿一巴掌抽中了姜婷玉的脸,姜婷玉抿了抿嘴角,一股血腥的味道涌出,她摸了一摸,看到了那猩红刺目的鲜血,登时歇斯底里的暴怒,“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第1199章 真情 一声又一声的巴掌响起,在空旷的屋子内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只不过挨打的人不是楚嫣儿,而是姜婷玉。 姜婷玉刚刚卯足了力气想跟楚嫣儿打一架的时候,楚嫣儿不过是抬抬手指,便有一老婆子登时上前,一巴掌将姜婷玉抽倒在地,顿时起不来身。 楚嫣儿也有些气急败坏,上前亲自抽打着姜婷玉的脸。 几巴掌下去而已,姜婷玉的面颊便苍肿不堪,早已没了起初的疯狂,彻彻底底被吓傻并打傻了! 她没想到楚嫣儿居然会让府中的婆子们来打自己,好歹她也是府中的世子妃,楚嫣儿敢下如此狠手?她实在太过分了! 楚嫣儿也知道自己这般狠厉颇有些不合适,可是她的确是生气了,而且是真的动怒了! 姜婷玉的每句话都好似凌厉的尖刀狠狠的插在她的心坎儿里,疼的她已无法呼吸! 因为梁霄不娶自己,就无耻吗? 没有了男人,就必须当成寡妇吗? 姜婷玉这几句话说出,楚嫣儿就已经把她恨到了骨子里,更是恨不能直接杀了她! 姜婷玉起初撕心裂肺的叫嚷,可到最后,便只能听见婆子“啪啪”抽打的声音,她已经没有了纹丝气力去反抗,呆若木鸡的看着小世子,眼神空洞,似对生活失去了所有期盼,满是绝望。 小世子也被楚嫣儿这一番举动吓傻了! 他看着姜婷玉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恐惧,几次看向楚嫣儿想要说些什么,最终都没有胆量上前,更是畏缩不前,吓得连连发抖! 姜婷玉的木讷,让楚嫣儿也没了兴趣,对小世子更是充满了鄙夷不屑。 他时至今日都没能得皇上封赏为王,除了在家中吃饱喝足之外,什么都不懂,即便比夜微鸿那个臭男人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等角色她又怎会在乎? 婆子抽打了二十巴掌停下了手。 即便只是二十巴掌,可没一巴掌都下了狠手狠心,早已经把姜婷玉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瘫软在一旁,似是个死人一样。 “主子。”婆子看向楚嫣儿,请示着是否继续下手。 楚嫣儿摇了摇手中的茶碗儿,那氤氲热气带着清透的茶香,让她虽冷静下来,却恨意更重。 而就在楚嫣儿思忖的功夫,小世子突然上了前,扶住姜婷玉便往外拖,他虽不敢抗拒楚嫣儿,但府上的下人,他还是能呵斥两句的,“还不把世子妃送回院子里?请大夫来,快去!” 丫鬟听了小世子的吩咐却不敢动,纷纷看向了楚嫣儿。 小世子也看向了楚嫣儿,带着请求的味道,唯唯诺诺道:“嫂子,嫂子您放过她吧……” 声音虽轻、虽小,可是这一句话的震撼却直入楚嫣儿心底。 惩罚姜婷玉时,他却壮了胆子上前为姜婷玉求情? 这是因为他傻?还是因为他对姜婷玉已经有了感情? 楚嫣儿一时没有缓回神来,小世子吩咐不动丫鬟,便亲自动手,可他毕竟有一胳膊还裹着木板绷带,有几分拖不动姜婷玉。他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旁边的丫鬟,“好歹我也是世子,吩咐不懂你做事是吗?今天你若不做,就给我滚,滚!” 丫鬟被小世子踹了几脚,立即蹲在地上从了命。 拖拖拉拉,他们把姜婷玉快速的带走,出了门外,楚嫣儿也听到小世子吩咐着其他人快去找大夫,快去拿药箱为姜婷玉包扎伤口。 守在楚嫣儿身边的婆子目光始终试探的问着,可见主子也没有反驳,只能悄悄的退下,也算是为刚刚的冲突划上了句号。 烟玉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楚嫣儿的冷血,也看到姜婷玉被小世子带走后,楚嫣儿眼神中的那一抹极难被人察觉到的艳羡。 连小世子这样软弱无能的男人,都会鼓起勇气护着他的女人,护着他的妻,而楚嫣儿,似乎从没有这样的经历。 即便她高高在上,即便她曾被夸赞为聪明无比的女中翘楚,可她身边所有的男人没有呵护她的心,只有利用她的意。 这到底是谁的错? 烟玉突然有些同情楚嫣儿,可又觉得自己这份同情极其廉价。 不等几个人再有什么反应,夜微澜派来的人找上门,让楚嫣儿去见他…… 楚嫣儿对此颇有些奇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主动上门去找?似乎不太符合夜微澜的性格。 “王爷如此急躁,不知是否遇上了什么急事?”楚嫣儿把传话的人招进门,仔仔细细的问着。 对夜微澜的事情,她还是格外伤心。 “王爷并没有说,我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何事,还请您能尽快动身,王爷的心情不是太好,恐怕等不得太久。” 提到夜微澜的心情不好,这也是给楚嫣儿提了一个醒。 此时能够让夜微澜心情不好的,想必不是与皇上有关,就是与梁霄和徐若瑾有关。 仔细想想,自己派人杀了曹嬷嬷,夜微澜不应该有所察觉,既便是察觉,他也不会在意。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急招自己去见他。 那又能是因为什么呢? 来人不再多说,楚嫣儿也只能快些的准备一番,出门去见夜微澜。 京都夜晚的路上格外清静,有几分不像过年的味道,这也是因为太后在年前过世,很多人家,特别是官家不愿触犯了皇上的忌讳,所以没有大肆庆祝。 听不到两旁鞭炮烟花的响声,楚嫣儿反而能将马蹄的嗒嗒之声听得格外清楚。 可突然,马蹄声有几分凌乱,似是前方也有马车迎面而来。 楚嫣儿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她心中想的都是夜微澜要见自己是什么事? 只是她的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在前方不远处停住。 “什么事儿?怎么突然停了?”楚嫣儿问着。 下人立即回禀道:“启禀主子,前方的马车乃是熙云公主,正挡在我们前面无法行走……似是在等着您前去请安。” 楚嫣儿眉头一紧,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还真是冤家路窄的,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她呢…… 第1200章 很难 前面的马车就是不走,楚嫣儿也在车上不动。 这般僵持了半晌,终究还是楚嫣儿忍耐不住性子,率先向熙云公主低了头。 从马车上缓缓下来,天气严寒,冷风嗖嗖钻入她的衣领之中,楚嫣儿整了整披在身上的大氅的领口,缓步朝着前面的马车走去。 “没想到在路上能遇见公主殿下,还真是很有缘分,为公主殿下拜个晚年了。” 楚嫣儿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熙云公主并没有撩起马车的帘子与她叙话,“这大晚间的你不在家中舒舒坦坦的呆着,跑出来作甚?好似这个方向,是离开澶州王府,而不是回府的。” 熙云公主顿了下,继续道:“哦,对了,貌似忠勇侯现在是与你划清界限,父女之情崩裂,不允你回娘家的,那你这是去哪儿呢?” 原本之前澶州王气势极盛之时,熙云公主与楚嫣儿的关系就一般,现在澶州王过世,夜微言稳住皇权,她则更不在意楚嫣儿,更不会在意自己的话是否刺痛了楚嫣儿的心。 楚嫣儿的嘴唇一抖,袖子内的手攥得紧紧。 她已经几次想与父亲联系,可惜楚震翔根本不理睬她,甚至不许侯夫人和侯府的任何人与楚嫣儿有联系。 一旦发现,立即赏了板子赶出去。 府上的人,因为侯爷只是说说而已,那是自己的亲闺女,怎能就此划清界限?根本不理? 于是楚嫣儿的嫂嫂帮着她向侯夫人递了一句话,立即被侯爷发现,真的打了板子,并逼着儿子写下了休妻文书。 众人这才得知,原来侯爷不是开着玩笑,而是动真格的了。 这件事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可那时,早已没有人去关注忠勇侯府和楚嫣儿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当个乐子,说说罢了。 所以熙云公主突然提起此事,让楚嫣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原本知道是大年夜,府上也不能放烟花爆竹,所以便出来赏赏景色。” 楚嫣儿回复的虽是敷衍,却也有她的道理,“听说这两日公主殿下一直在郡主府,不知此时是刚从郡主府回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来问本公主去了何处?”熙云公主的鄙夷分毫都不吝啬,“只是你也好歹是皇族的儿媳妇儿,纵使如今孤身一人,也不应大半夜的在外肆意行走,还是注意下你的身份。” “多谢公主殿下提醒,公主殿下一日也过于劳累,便不多打扰公主殿下了。” 楚嫣儿转身吩咐车夫,“将马车让开,请公主殿下先行。”她很想离开,也是为自己找个理由离去。 熙云公主却不肯这么放过楚嫣儿,“本公主今儿心情还算不错,就送你回澶州王府,免得路上遇了什么危险,亦或者遇上不应该遇上的人!” 最后一句话,熙云公主的咬字格外之重,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是意有所指,甚至带着几分警告。 楚嫣儿咬牙切齿,熙云公主这不仅是耽搁了自己赶路的时间,甚至还彻底激发了楚嫣儿心底的怒意,甚至觉得这是遭遇的最大的耻辱! “谢过公主殿下的抬爱,嫣儿怎敢让公主殿下如此操心费神,还是自行离去即可。” 虽然这话说的甚是卑微,可楚嫣儿的语气却已吐露出些许不满的抵抗。 若是以前,熙云公主或许不会对楚嫣儿有这么大的怨气,毕竟看在澶州王和夜微鸿的面子上,这都是自己要叫一声堂嫂的人。 可自从楚嫣儿忽悠着太阴县主把姜婷玉嫁给了澶州王府的小世子,也得知最近楚嫣儿与夜微澜私下或许有些勾结关联,这则让熙云公主对楚嫣儿格外不耻,甚至有着浓重的鄙夷。 她敢有很大的把握,楚嫣儿在此时出门,一定不是去行什么好的勾当,所以她为何不插一脚,搅和搅和? 即便起不到什么作用,也要让楚嫣儿明白,澶州王和老王妃过了世,也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了! “本公主不嫌麻烦,虽然堂兄过世,可也应该多多替他照料未亡人,终归要称你一声堂嫂的,理应如此。” 熙云公主不容置疑,“还是快些的上马车吧,天气寒冷,你都冻得发抖了!” 说是发抖,其实楚嫣儿自己也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气的。 “总不能一直靠亲眷照料,还是应自力更生,所以就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了。” “我乐意费心,难不成你要拒绝本公主的好意?” “好意只是心领了,未想到只是出门随意散心,还要劳烦公主殿下挂念,若被外人得知,定要斥责嫣儿的不是,本是寡居的身份,也畏惧了身边之人的口舌。” “好似你不答应,才会更被人们添油加醋的当谈资吧?” “嫣儿不懂公主殿下是何意。” “你若不懂,就没有人能更懂了。” “嫣儿告辞。” “本也没想多留你。” 楚嫣儿的脚跟狠狠的捻着地面的积雪,在积雪之上留下了很深的一个坑洼。 她转身就走,不再与熙云公主有任何的口舌争辩。 上了马车,她立即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马车启动,她则看到熙云公主的马车紧紧的跟随在她身后…… 楚嫣儿气的在车厢内砸了好几个茶碟杯碗! 丧气,今儿真是丧气极了! 熙云公主在马车内则一派轻闲,闭目听着马蹄之声,蒋明霜早在一旁惊愕的还没太缓回神。 缓回神来,她便是苦笑。 好端端的路上偏偏遇见楚嫣儿,只是公主殿下与她争辩半晌,恐怕又会遭了恨。 感觉到蒋明霜在唉声叹气,熙云公主开口道:“觉得我这么做是太无聊了?” “不是,婢妾是怕公主殿下被她记恨上,这个女人的手段太狠,婢妾是怕您在明、她在暗,对您不利。” 蒋明霜立即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也是怕熙云公主误会。 熙云公主笑了,睁开眼睛看着蒋明霜,“怪不得徐若瑾如此护着你……无论何时都保持一颗良善的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 第1201章 耻辱 蒋明霜虽不懂熙云公主话语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却知道,熙云公主的心里很苦。 将心比心,如若把自己置于熙云公主的位置上,她一定没有如此干脆果断,更没有如此冷静处事的头脑,更没有与楚嫣儿针锋相对、分毫不让的胆量。 蒋明霜仔细想想,似乎她还是个姑娘未嫁的时候,也并不是如此唯唯诺诺,其实她现在也并不是怯懦的女人,只是身边无论是徐若瑾也好、还是熙云公主也罢,这两个女人无论是智慧还是能力都太强了。 有如此强者呵护,哪里还用得着她来动脑? 她只需管好自己能管的就行了…… 蒋明霜没有再说话,熙云公主也没有再谈下去,就真的这样送了楚嫣儿回到澶州王府,她才吩咐车夫往家中走去。 楚嫣儿进了府中就气的满脸刷白,歇斯底里的砸了许多东西都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抑郁与狂躁。 “主子,熙云公主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下人回禀。 楚嫣儿捋顺了气,仔细思忖下道:“不用出去了,刚刚遇见熙云公主的时候,王爷派来的人已经悄悄离开,想必是回去通禀消息,我们等着就好!” “是!” 楚嫣儿的脑子里全都是熙云公主刚刚愚弄她的话在不停的回转! 她被姜婷玉刻薄的损了一通,可以命婆子毒打一番,为自己解气; 可她被熙云公主如此嘲讽,却只能忍气吞声,不能有纹丝回击,因为她身份不够、因为她势头不强! 这件事让楚嫣儿无法容忍…… 静静的坐在澶州王府的门口,即便天寒地冻,却也无法消散楚嫣儿心头的火气。 未过半晌,一道身影缓缓的朝她走了过来。 楚嫣儿投目望去,正是俊俏如艳丽女子的夜微澜在远处,星空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身上,那张令女人都嫉妒的脸却露出几许她看不懂的深意。 似是在笑,却笑得楚嫣儿心头犯冷; 似是审度,让楚嫣儿登时心头一个激灵,立即起身迎了过去。 “都是嫣儿的不是,让王爷您跑一趟。” 楚嫣儿屈膝行礼,还未等礼成,就见夜微澜捏住了她的下巴尖,微微抬起,居高的俯视着她,“楚嫣儿,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开始算计本王了……” 楚嫣儿与夜微澜相见的时候,徐若瑾与梁霄在推断着事情的可能性。 原本徐若瑾因为曹嬷嬷遇害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此时仔细想想,若杀曹嬷嬷的人与使计谋要害自己的不是一拨人的话,这倒是个意味深长的事情。 背后的阴谋是什么呢? 那些人的刀剑可不是普普通通吓唬人的,是真想杀了自己。 想要自己死的人有很多,可有这种胆量的,却寥寥无几。 “想得累了。” 徐若瑾揉着额头,“我能想到的人只有楚嫣儿,她对我恨之入骨,恐怕巴不得我随随便便就咽了气,可是杀我的人应该不是她。” “她不是没有这个胆量,而是没有这个实力。”徐若瑾看向了梁霄,“因为她太知道你有多少隐藏的力量,在没有把握杀我之前,是不会冒这个险的。所以我可以肯定不是她。” 感觉到徐若瑾笑眯眯的嘲讽,梁霄轻揪了下她的小脸蛋,“也不必把想杀你的人想的太高深,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此事。” “为什么?”徐若瑾对此倒不太能够理解,“派来的人虽然被梁五都一刀毙命,可不代表他们都是弱者啊。” “因为若他们真的动了手,一定会引起京都的大乱,你可不要忘了,马车上不止是你,还有熙云公主。” 梁霄怕捏过之后还不忘帮她揉着,“事情一旦发生,皇上必然震怒,震怒之余,朝堂便会再掀起一阵强烈的风波,会让皇上涌起一股心弱无力的感觉,那时,他对一切人都会产生怀疑。依照我对皇上的了结,此时任何人的举荐和提议,都会被他搁置不提。” “甚至……他会将怀疑的目光停留在这些人身上。” 听了梁霄的话,徐若瑾则更是糊涂了,“可这……与杀我的人不聪明有何关系?” “一个是我的女人,一个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同时出事会怎样?引发事件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吸引皇上和我的注意力,让我们忽略很多人私下的小动作。” 梁霄的语气十分笃定,“可他却忽略了皇上的性格,也忽略了我的手段,不是蠢笨,还能是什么?” 徐若瑾耸了耸肩,“好似让你一说,所有人都是笨蛋一样。” “本来就是,这不用我说。” 梁霄向安抚着徐若瑾睡下,“这件事不要心存恐惧,我自会查个清楚。” “我有什么恐惧的?有梁五在,我还是很有安全感的。”徐若瑾对梁五有着十足的信任,只是她这话,却让梁霄微有吃味,“难道对我就没有安全感了?” 他猛的凑近她,火热的胸膛抵住她胸前的柔软,徐若瑾轻“呃”了一声,连忙退后,“这不是说到梁五了么……” 梁霄不依不饶,“我是在问你,难道,对我就没有安全感了,嗯?” “有,有还不行吗?梁五也是你吩咐他保护我和悠悠的,难不成我信他还不对了?” 徐若瑾其实想到了梁霄之前几次撂下自己跑没了影儿的时候,还真没什么安全感。 可这话她若说出来,梁霄定然如同二踢脚,当即就会炸了! “怎么说得如此没有底气?”梁霄对她的敷衍持怀疑态度,“是不是故意糊弄我的?” “对,糊弄你的,你满意了?” 徐若瑾不再服软,一把将他推开,“难不成你就想听我说不信?真是的,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女人还计较这个,羞不羞?” “羞?” 梁霄听到这个字感觉十分奇妙,“好,那爷就不羞给你看看。” “呃,你要干什么?” 徐若瑾看着他开始脱起了衣裳,“别,你还是羞一下,唔,嗯……” 被翻红浪,一曲春宵,徐若瑾疲累的早已经把深涉险境一事彻底的忘记,蒙头大睡。 而此时此刻,梁霄起身冲了个冷水澡之后,出门叫上了梁二和梁六,“走!” 第1202章 大计 夜微澜此时听到楚嫣儿坦白派人杀了曹嬷嬷,是因为想让梁霄和徐若瑾转移下注意力,话语说的冠冕堂皇,可夜微澜又怎能不知她的小心思? “未经本王同意,你就杀了曹嬷嬷,这件事先给你记下,本王不找你还,也总有人会找你的。” 夜微澜并未提起朝霞公主,可楚嫣儿却以为他说的是徐若瑾。 “此事的确是嫣儿鲁莽了,只是觉得还有四日才是正月十五,王爷没必要因担忧驸马而把事情刻意提前,只是死一个无关紧要的曹嬷嬷而已,就能将事情按照计划延续下去……” “王爷如若怪罪,嫣儿认错,此事之前并未与王爷商量,可也是因突然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直接派人下了手,想做成之后再向王爷请罪,绝不是自以为是,擅作主张,还望王爷明察。” 楚嫣儿做低伏小的,好似事情做得格外有道理,夜微澜的嘴角涌起难以察觉的嘲讽,“你太小看曹嬷嬷的能力了,有些人能动得,而有些人动不得。” “这……”楚嫣儿故意装傻,“可嫣儿也是希望王爷能够图成大业,一展宏图!” “只是你以为事情会不留缝隙,可你却不知道,这件事你已经暴露了。”夜微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本王暂时不会与你再有瓜葛,而你最好自今日起不再离开澶州王府,听到了么?” “这是为何?”楚嫣儿并不能接受一无所知,“还望王爷能让嫣儿知道得更为清楚。” “本王下令,还需向你解释清楚?”夜微澜突然凑近了她,仔细打量着楚嫣儿凝脂白玉的面颊,在其耳边轻声道:“这是本王的令,不听也得听,懂吗?” 最后两个字听在楚嫣儿的耳中好似惊雷,让她从后脖颈瞬间凉至了脚趾间,更是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的勇气,只能浑浑噩噩的点着头。 夜微澜的警告之后,又是喜怒无常的豁然间笑了起来,笑得似很畅快,更是爽朗,“不过你除掉了曹嬷嬷也无所谓,本王也早就看她不爽了,而且也解决了本王的心头一患,这件事理应嘉奖于你,做得好。” 本是冰冷的警告,却又突然的喜笑颜开,这无论是精神力多么强大的人,都无法完全适应夜微澜的反复无常。 楚嫣儿呆呆的望着他,她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跟着如此一个人共谱天下,真的能淋漓尽致,痛痛快快的实现自己吗? 楚嫣儿的疑问,是个无解的命题。 而此时梁霄则带着手下去彻查刺杀徐若瑾的真正的凶手。 三更半夜,徐若瑾睡得正是迷迷糊糊、格外香甜之时,她又被吵醒了。 “又是怎么了?” 徐若瑾浑身疲累,睡的天昏地暗,即便是出了声,眼睛仍旧闭着不愿睁开。 她只想睡到自然醒,哪怕能多睡一小会儿都很满足了。 “是宫里又派人来了,指明了要见您,奴婢也不得不喊您起来了。”叫徐若瑾起身的是黄芪,她对宫里的人十分熟悉,“这一次来的是皇后宫里的贴身宫嬷和田公公,想必是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皇后?” 徐若瑾扭了个身子不愿搭理,“醒不过来,有什么事情都等天亮了再说。”她是真的很想睡着就不起来。 黄芪见主子的心意坚定,想再劝两句,孰料徐若瑾轻鼾声起,是真的睡着了。 “主子,主子?”黄芪轻唤两声根本无用,她只能披好衣裳去见方妈妈,去应对田公公这样的厉害角色,黄芪自认能力不够,而且就算郡主睡着了,那不是还有四爷? 可四爷此时未在家中,这事儿也不知如何回旋才更合适。 方妈妈今晚并没有住在徐若瑾的内院中,而是去了后罩房。 此地她许久都未回来,而这一次也是特意离开内院,想为过世的曹嬷嬷做一次祭奠。 想到多年前与曹嬷嬷的相识,又想到这两年与曹嬷嬷的相遇,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好似昨日的光景,可今日再看,人已经不在了。 纵使方妈妈是个对任何事情都已经看淡的人,可曹嬷嬷遇害,仍旧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刺激。 毕竟是相识了多年的人,就这样的……没了。 刨开积雪深处,在土堆上洒了点儿叠好的纸钱元宝,方妈妈点燃了一簇火苗,慢慢的往里填着,口中也不断的念叨着,“好姐姐,去了,就好好的寻下辈子,投个好胎,这一世的事情你做得够多的了,忘了就忘了吧。” “其实人过一辈子,说白了都该为自己着想,可真到关键时刻,我们谁都做不到,起码,我就做不到你这般执着。” 方妈妈说着,情到深处自然心头泛酸,也掉了几滴眼泪疙瘩,用帕子擦了擦脸,方妈妈则继续烧着纸,“郡主有郡主的打算,公主殿下有公主殿下的谋划,她们不是同一个人,郡主的出生也不该背负着前世的债,希望你到了下面能想明白这个道理,让心头的那股子纠结彻底的解脱吧。” 方妈妈絮叨的毫无逻辑,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 有些话貌似在劝慰着曹嬷嬷,其实方妈妈不知道是否劝的是自己。 而这会儿功夫,黄芪突然的找来,方妈妈一见是她,便收敛的悲哀的情愫,立即转回到正事上来,“出了什么事儿?” 黄芪应该是为徐若瑾守夜的,她突然前来,一定有事情。 “宫里来人了,田公公和皇后宫中的嬷嬷,我去喊郡主起身,郡主一听与皇后有关,立即侧身睡过去了,根本不见。” 黄芪说完此话,凑到方妈妈身边,低声道:“四爷不在。”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方妈妈微微颔首,也明白了为何黄芪来找自己。 “郡主既然不愿见,那就不见,去告诉田公公,这会儿不方便见。”方妈妈格外淡定,抬头望了望格外压低的云层,让人颇有些透不过气,“至于怎么不方便,就由着他们想一会儿,深更半夜的,真不让人松口气了!” 第1203章 真病 黄芪得了方妈妈的指示,又匆匆跑去二门处,见了等候在此的田公公和宫嬷。 看到前来传话的只有黄芪一个人,宫嬷的脸色当即落了下来,田公公微蹙下眉头,立即迎上前去,直接问道:“郡主已经起身了吗?能不能此时见一见?” “嗯……”黄芪顿了下,微低着头轻声道:“这个时候,不太方便叫起,若不然,公公您等一等?” 没想到黄芪会给出这么一个说法,让田公公也傻呆呆的愣住了。 不方便?什么叫不方便? 可看着黄芪欲言又止、脸上还带几分羞涩不好开口的样子,田公公立即恍然,倒嘶一声冷气连连拍手。 这时候赶的……怪不得连梁左都督的也没露面,人家是夫妻,行夫妻之事乃是应当的,按说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皇后娘娘那边颇有些等不急了啊! 田公公虽然反应了过来,可皇后身旁的宫嬷却急了,“不过是睡着,又有何不方便喊醒的?这明明就是推托的言辞,皇后娘娘于宫中重病,此时皇上急召瑜郡主进宫,你如若叫不醒,那便带路我亲自前去,这可乃是涉及到大魏未来的子嗣大事,容不得半点儿疏忽!” 宫嬷乃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寻常听皇后谩骂徐若瑾习惯了,偶尔也会跟着添油加醋,指责几句瑜郡主的不是。 此时事情紧急,她说起话来则更没了顾忌,只是她的话一出口,田公公登时心中一冷,马上拦住了她,“此地乃是瑜郡主府,还是不要太过鲁莽,需守规矩,还是请黄芪姑娘去请一声,因为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已无力,否则也不会前来叨扰瑜郡主了!” “那……那我再去问问。” 黄芪听说是皇后出了大事,颇有些犹豫不绝,只能暂时的退让一步,若执意不肯,反而郡主又会被怪罪,此时府上已经事情不少了,去找郡主之前,还是得去请方妈妈才行。 黄芪撂下心思便准备前去请见方妈妈,只是她还未等走出多远,就看到方妈妈已经由婆子们抬了轿子赶到二门处。 小轿一停,方妈妈从上下来,用帕子掸了掸衣襟,规规矩矩的向田公公和宫嬷行了礼。 “这大晚间的来得迟了,还望田公公和这位老姐姐莫怪。” “这也没什么怪不怪的,还是快请瑜郡主起身进宫,否则皇后娘娘真出了事儿,呸呸呸!”宫嬷觉出自己说的不对,立即朝旁边呸了几声,“若是耽搁了皇后娘娘的救治,瑜郡主可是要受埋怨的。” 宫嬷说得格外刁难,方妈妈却不紧不忙,“我们郡主又不是太医院的太医,怎么就能怪了郡主身上?这话说的没道理。” “若是太医们都有法子,还需要来请郡主?”宫嬷强硬回驳。 方妈妈也不示弱,“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便是当年伺候太后诞下皇上的那位老太医,连他都束手无策,请我们郡主又有什么法子?我们郡主虽然懂一点儿医术,却不担这个责任,她又不是神仙,还能去了就相安无事?”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看是你是三更半夜故意来找茬的吧?”方妈妈寻常跟徐若瑾进宫都默声无语,并不太张扬,所以宫嬷们还以为她就是那等性子,却不知方妈妈若认起死理来,她们还真不是对手。 田公公眼见事情要吵翻了,立即站出来阻止,“都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她也有几分情急,方妈妈您不要责怪。” 宫嬷一听这话登时要驳,却被田公公一眼给瞪了回去,转头再看向方妈妈时,又是那一派虚心求助的淡笑,“皇上也着实没了法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如若……二位主子没有法子,不知可否请沐神医进宫一趟?” 提到沐阮,宫嬷也立即提了精神,“对,能请动沐神医也行,那就用不着瑜郡主进宫了!”其实皇后对徐若瑾也没有那么信任,最终还是为了沐阮能进宫伺候在皇后身边。 方妈妈摇了摇头,“我做不得这个主,要先请示郡主才行。” “你……你这就是故意的!”宫嬷有些火,“请郡主,你们说这会儿不方便,请沐神医,你又说必须请示过郡主才行,你这明摆着就是与皇后娘娘过意不去!” “这等罪名我们可不认,大不了你就回禀了皇后娘娘,砍了老婆子我的脑袋,别动不动就往郡主的身上泼污水,这等小伎俩就想压得我们胆战心惊?也亏你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不嫌丢了体面?” 方妈妈的训斥如同一把软刀子,戳的宫嬷一句话都还不上,“好歹也是老相爷府出身的,还是注重点儿言辞语气,我们郡主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什么人都能撒泼的!” 眼见方妈妈真的火了,田公公则立即上前,拽着方妈妈去了一旁私谈,他开始就不愿带着皇后宫中的人一同来,可谁知皇后偏偏如此,他也不能拒绝。 离开宫嬷远了一些,田公公蹙紧眉头,问着道:“方妈妈您今儿的火气也有些重啊!”他意有所指。 方妈妈退离田公公两步,看着他道:“当然是火气极重,不妨告诉你,瑜郡主今日与熙云公主回府的时候,路上一共遇上了七八个刺客,若不是四爷派了人及时赶到,可不仅仅是郡主出了事儿,熙云公主也在同一辆马车之上!” “今儿两位主子可都吓坏了,好不容易安稳睡下,我怎能喊醒?老婆子我也要壮了胆子问问田公公,这等事情发生,换做是你,你叫得了起身?” 方妈妈的话吓了田公公心头一抖,“你、你是说真的?” “这等事换做是谁能信口胡诌?”方妈妈的反问,让田公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能够正常呼吸。 从皇宫回府就险些遭遇刺杀,这……这是在太骇人听闻了,因为这也涉及到熙云公主啊! 可是……可是皇后娘娘怎么办?这一次不是装病啊,这一次是真的病了啊! 第1204章 难了 夜微言此时在宫中焦头烂额,急迫的走来走去,根本坐不住椅子。 太医们束手无策,几服药下去,皇后娘娘都喊着心口绞痛,没有缓解。 老太医端了一碗刚刚熬好的药,颤颤巍巍的放到皇后床榻旁的矮桌之上,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一层汗珠,哑着嗓子道:“这一碗药不能放得过久,要马上趁热服下效果才好。” “这么热?皇后娘娘如何入口?”宫嬷甚是不喜,伸手摸了下药碗,便因过热连忙缩了回来,看着老太医便开口斥骂: “好歹您也是太医院里伺候主子们多年的,却想着这么推托责任?若是皇后娘娘不能趁热喝下,就因此耽搁了药效,而不是你的过错?” “我这么皮糙肉厚的都受不得,皇后娘娘怎能受得?这心眼子实在歪得很!” 宫嬷当即厉喝,气得老太医眼前发晕,指着她却还不上嘴。 因为这一次皇后娘娘的病症的确格外棘手,几副方子下去,她仍旧胸口沉闷绞痛,额头虚汗涔涔。 老太医也不是瞎子,自当知道皇后娘娘这一次并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情况危机,可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让皇后娘娘情况好转,此时宫嬷如此斥骂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无法回驳! 皇后时醒时昏,朦胧之间听到宫嬷对老太医的斥骂,只抬了抬手,半晌才说出了几个字,声音轻的好似漂浮于寒冬空中的羽毛,若不是她的贴身宫女凑在一旁听,根本听不清是什么。 “国、国舅,见、他……” “说的什么?”夜微言急问。 宫女立即跪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说的好似是想要见国舅……” “见他干什么,他又不懂医术!”夜微言想开口埋怨田公公为何动作如此慢,可想到陆凌枫,他终究是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去去,派人去叫国舅快点儿来!” “是!” 宫女立即前去门外通传,夜微言看着老太医也焦头烂额,再看那一碗药还没服下,急的走过去便端起碗要往皇后的口中灌。 宫嬷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地道:“皇上,这药实在太热了,皇后娘娘受不得啊!” 夜微言一脚将其踢开,“什么受得受不得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寻思什么烫不烫的?就你们这群老东西天天在皇后身边不悉心呵护,否则怎会有今日之事?滚,给朕滚!” 宫嬷被踹的“哎哟”几声倒在一旁,夜微言捏开皇后的嘴,毫不留情的便把药灌了进去。 可皇后即便是昏迷,却也受不得这等逼迫,药烫了她的嘴巴喉咙便强力挣扎,可夜微言紧紧的捏住她不允她乱动,皇后睁眼见是皇上,则停止了反抗。 在她的世界上中,夜微言的一切都是对的。 即便,他想要烫死自己…… 皇后的眼角流下了泪,夜微言看在眼中,愤恨的把药碗朝着旁边一扔,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懊恼。 即便他知晓皇后腹中的孩子可能不是龙子,而是一位小公主,可这也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看着皇后躺在床上如此痛苦,夜微言心里如同刀搅一般难受。 容贵妃等人都在外殿静静的守着,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们自当听得到皇上在寝殿之内的咆哮怒吼,更听得到宫嬷撕心裂肺挨踹的疼痛。 可若说皇后为何突然这样?她们又能问谁? 似乎今日从瑜郡主离开之后,皇后就闹了毛病,可众人都以为是皇后又玩起了寻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真的了! 容贵妃长舒口气,与贤妃对视了下,二人都未开口。 其实她们心中明白,皇后娘娘恐怕是被吓的……因为瑜郡主突然找进宫,似是说着那位朝霞公主重病的事情,皇后尽管一口否认,可看田公公离开归来的模样,朝霞公主恐怕是真的病了,那皇后纵使在不承认未派太医又有何用? 这件事情莫说瑜郡主,即便皇上恐怕都容不得…… 只是皇后为何要这么做?容贵妃和贤妃都有几分想不明白,她们也是在皇上与瑜郡主去偏殿私谈的时候,言语间点了皇后几句,所以皇后才突然不舒服。 这也是二人心惊胆战、迟迟未走的原因。 若是皇上怪最小下来,她们也难逃罪责…… 只是皇上派田公公去请了瑜郡主,瑜郡主怎么可能来? 将心比心的想一想,容贵妃觉得自己做不到如此大度,即便因皇上召见不得不来,也会找寻原因拖延时间,巴不得皇后立即死了才能舒畅开心。 贤妃却觉得依着瑜郡主的性子,她根本就会直接拒绝,连田公公都有可能不见。 只是若真的不见,皇后就真的没有救了? 田公公此时看着徐若瑾只觉得满脸火辣辣的疼。 即便他很想请瑜郡主入宫为皇后娘娘诊治,却真的开不了这个口,不但如此,他还要听着方妈妈喋喋不休的抱怨。 “遇上刺杀也就罢了,这还不是最离奇的。”方妈妈一个大喘气,让田公公的心又提了嗓子眼儿,“还、还有啊?” 方妈妈当即点头,“那是当然,你自应该知道,郡主是因为什么事情进得宫。” “这当然知道,是因为朝……殿下生病。”田公公连忙解释着,“这件事情恐怕其中有误会,也不见得就是皇后存心,我会尽力查清楚的,不仅仅是为了让瑜郡主放心,也是让瑜郡主明白事情的缘由。” “呵!” 方妈妈突然冷笑,“我也不放告诉你,前来告知郡主此事的那个人,在回去的路上就被杀了!” “杀、杀了?”田公公瞪大眼睛,又一次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端端的还没过正月十五,怎么有这般多的血光之灾啊!” “所以四爷火了,急了,恼了。”方妈妈此时把梁霄搬了出来,“换做是你,你觉得四爷此时能允郡主再次进宫去为皇后娘娘诊病探脉么?你见了四爷,开得了这个口么?” 方妈妈出的难题让田公公张了半天的口都回答不上。 皇后娘娘的事儿,恐怕难了! 第1205章 交代 徐若瑾此时还在蒙头大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梁霄此时带着梁二来到城西一处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酒楼房顶,房檐上轻轻掀起一块瓦片,透着光线,可以看到下面正有一屋子人在叙话。 “真不是我做的,敢用脑袋向您保证!” “若是你下得手,莫说你会死,你会连累咱们家族的所有人,知道吗?” 训话的是司徒男,而他手下跪在地上的一群人,皆是司徒家族的领头人物。 “这事儿族长可以放心,我们不仅没有做这事情的理由,更没有做此事的动机啊,得了您的吩咐监视郡主府之外,绝没有掺杂分毫的争斗!” “那能是谁呢?”司徒男对此甚是纳闷,“曹嬷嬷的事情,你们也没有插手?” “没有!绝对没有!” 众人皆是立即否定,这则让司徒男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行了,先都撤了,别在郡主府附近周旋了,免得你们露出马脚,再被抓了当成贼!”司徒男摆手吩咐他们立即离开,可还不等手下人离去,梁霄早已翻身从房顶翻下,一脚踹开了门,“谁都别走,再留下聊会儿。” 司徒男吓了心里一个激灵,待看是梁霄,他的心则提了嗓子眼儿。 怎么悄无声息的?他都没有感觉到有他的存在? 对梁霄,司徒男始终心存戒备和畏惧,特别是梁霄此时提着的那一柄闪着烁烁发亮的砍刀,让司徒男只觉得脖颈一凉。 “这事儿真的与我们司徒家族无关!” 司徒男第一时间便立即澄清,“我也对此事很是纳闷,所以才召集人回来仔细问一问,别误会,真的别误会。” 梁二守在门外,双臂一抱,单是那股气势便摆明了无人能够从他的面前闯过去。 梁霄砍刀横地,目光扫过屋中的众人,最后才看向了司徒男,“不想我误会,那就把你们知道的、见到的所有事情讲一遍给我听,若有半点儿遗漏……”梁霄横刀戳地,即便是青石砖,也被深深的砍出了一道小指粗的缝隙,“你们掂量着办!” 这一刀的威慑比所有恐吓都有效果。 不等司徒男开口吩咐,司徒家族的人则争先恐后的把所见所闻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给了梁霄。 说得事无巨细,甚至很多连对司徒男都没有汇报的,也一并讲给了梁霄听。 司徒男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撕心裂肺,气的两耳冒烟。 他可是司徒家族的族长!却比不得梁霄拎着砍刀恐吓一回?如今这屋中算上他有八个人,而梁霄加上外面守门的,却只有两个人…… 这种感觉让司徒男发自内心的耻辱。 可他却已经忘记,刚刚见到梁霄的一刹那,他的裤子已经有点儿湿了。 田公公终究敌不过方妈妈接连抛过来的重磅讯息,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赶回宫中。 方妈妈的质问,让他根本不敢再说出想请瑜郡主进宫的话,更不敢说请沐神医离开郡主府进宫的话。 因为每一句听起来都十分欠揍,如果梁左都督在的话,他恐怕自己这张脸都要扎了地缝儿里了! 皇后身边的宫嬷本还要赖着不见神医不离开,还是田公公后来发了火,她才不得不跟随回宫。 只是她早已经揣了回去便告状的心思,连田公公也别想痛快的好过! 陆凌枫此时见到宫里派来的人,问了大概的情况便立即更衣准备进宫。 掌柜的伺候他出门时,怀着满心的担忧提议道:“主子,您不先去郡主府把沐神医请着?宫里的太医的医术都与他比不了啊!” “你是怕我不挨梁霄的打?”陆凌枫这话让掌柜的莫名其妙,“怎么可能?主子的颜面,梁左都督还是乐意给的。” “难道你不知,今日梁霄回郡主府的时候还抬进去几具尸体么?这个时候不远离,还要我凑上去?你是嫌我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吧?” 陆凌枫翻了一个徐若瑾惯常的大大的白眼,掌柜的险些一口咬了舌头,愣是因为这个白眼没说出话。 陆凌枫腿敲马肚,立即跟随宫中来人一同离去。 掌柜的一脸错愕看着陆凌枫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自言自语的道:“这些主子们是不是都妖精投胎啊?老主子如若还在世,一定被你们吓得心惊胆战了。” 三更已过去很久,天边的尽头露出一抹如线一般的青蓝之色,好似揭开黑幕,让白天呈现在世人眼前。 皇后灌下了那碗药便昏沉睡去,夜微言没有离开,太医们便也都守在皇后宫中熬了整整一夜。 老太医见皇后睡着之后,坐了地上脑袋一歪,也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反正是一直都未醒。 容贵妃和贤妃等人已经被皇上撵了回去。 见皇上没有怪罪,她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皇后宫中也不是什么好地儿,她们才懒得在这里叙姐妹之情,早就回去睡觉的睡觉,有心的则在这个时候吩咐御膳房为皇上熬汤。 各有各的心思,只有夜微言坐在那里一脸的晦暗,听着田公公从郡主府回来后的回禀,他是真的哑口无言,一句话都对不上了。 徐若瑾进了宫中提到朝霞公主,夜微言不得不面对,可她与熙云公主离开皇宫回府的路上,居然遇上了那么凶残的刺杀! 若不是梁霄派人跟随,那自己唯一一母同胞的妹妹可能就没了性命,徐若瑾若是也没了命,自己如何向梁霄交代? 君臣关系恐怕在瞬间就会破裂,至于还在郡主府生活的云贵人,夜微言连想都不敢想。 自己这个皇帝何时当的如此窝囊? 他一直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宫中的妃嫔但凡是有了身孕的,不是死胎就是流产,生下女儿也是病病歪歪,根本不健康。 而如今离开皇宫的妹妹和表妹,却也因此差点儿丧了命。 生死或许只是一刹那,可那种感觉却让夜微言发自内心的警醒。 他不应该沉浸在自我营造的安稳盛世中做皇帝,他是不是应该像父亲那样,有着宏图大志、为大魏江山开疆扩土、青史留名的决心? 那才是他夜微言能做的。 也只有做到了这一点,他才不会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第1206章 折子 梁霄审着司徒家族的目击者; 夜微澜与楚嫣儿商议过后去见了姜中方; 夜微言在皇后宫中守了一宿进行反思; 熙云公主回到府上闭门不出,却彻夜难眠。 只有事情的关键者徐若瑾睡得最为踏实,一个懒觉到天亮,大厨房后院养的公鸡叫破了嗓子她都未醒,还是小悠悠在隔壁因尿了床哭嚎几声,徐若瑾才挥手吭叽几声,“孩子尿了,我要喂奶,换尿布!” 杨桃在一旁哭笑不得,自家这位主子也实在是太宽心。昨儿黄芪喊她起身说皇后重病,她一句话打发了就不搭理,外面公鸡打鸣吵的人心情烦躁,她睡得呼呼喷香。 小主子只是哭叫了一声而已,她便立即醒了。 这只能归吝为母女之情?实在是让她都无法理解。 徐若瑾睁开眼睛缓缓的坐起身,杨桃递来了暖好的衣裳,黄芪从外端来了洗漱的水。 徐若瑾伸着脖子朝厢房的方向看了小悠悠半晌,才折回身洗漱。可洗了两把脸之后,她突然停下,抬头看着杨桃,再看看黄芪,“怎么都在盯着我看?有什么不对吗?” 杨桃抿了抿嘴没吭声,黄芪苦涩着脸道:“奴婢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还是等方妈妈来了,让她跟您说吧!” 正说着方妈妈,方妈妈刚巧从外进来,眼见三个人都盯着自己,她也是先把为小悠悠准备好的更换衣物送去厢房,然后才回了徐若瑾的内间,“昨儿皇后娘娘晚间重病,派了田公公和一位皇后宫中的宫嬷来请您,老奴给挡了回去。” 事情复杂,可说在方妈妈的口中却格外简单,“四爷一晚上没回来,老奴一是知道您不愿去,二来,您若露了面,四爷也不好解释为何不在,所以只能强顶回去,不然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徐若瑾微微点头,也没说什么便继续洗起了脸,好似方妈妈说的是今日中午吃什么菜,晚间喝什么汤一样平淡无奇,这着实让黄芪有些担心了: “瞧着昨儿田公公的那个样子很是焦虑,应该是真的出了难治的毛病,否则皇后宫中也不会有跟着来的嬷嬷。” “那又如何?”徐若瑾净过脸后用棉巾随意的擦了一把,似是一把冷水净面,让她彻底的摆脱了昨晚香甜的美梦,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冷静和睿智: “我又不是什么神医,能治得了什么毛病?治好了,那自是没什么说的,若真的出了点儿毛病,凭着皇后的脾气还不得说我是故意谋害她?我才不担这个责任。” “况且,我如若进宫,不可能不带沐阮,到时候皇上或皇后开口要留下他,我还能硬带回来不成?那等同于把沐阮也坑了。” 徐若瑾看向方妈妈,“还是妈妈做得对,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沾。” 黄芪叹了口气,虽然郡主说得格外正确,可她并不知道方妈妈是如何把田公公给顶了回去,所以仍旧担心皇后会找茬。 杨桃眼见方妈妈似有私话要与郡主说,她则主动端起了水出门去,更是叫了黄芪去拿早饭。 两个人先后离开,方妈妈才与徐若瑾细致的说了说,“昨儿也是心里真的窝了火,便把曹嬷嬷以及您路上遇刺的事情说了,想必皇上知道后,心里也应该有所斟酌,现在想想,也不知是不是鲁莽了。” “您也是疼我,还管什么鲁莽不鲁莽?即便我醒着,这事儿也要找田公公说道说道。” 徐若瑾满脸不屑,“堂堂的大魏京都,就能埋伏了如此多的刺客,京都尹是干什么的?夜志宇整日查这个查那个的,偏偏刺客查不到?这事儿总要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也是不依的!” 方妈妈听了这话笑得格外欢畅,“还是郡主的性格更爽利,这让我想到了当年在中林县的时候,县太爷可是没少受您的欺负。” “那怎能怪我?是他们心思太杂乱,欺软怕硬,不唬住他们,那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徐若瑾只觉得提起过往,好似就在昨日一般,“四爷还未回?”她对梁霄晚间离开并不意外,只是惊叹他身体的强壮,明明昨晚把自己累的半死,他却还能没事人一样的夜晚潜行离开办事,这到底是什么身板? 看到郡主脸上的那股小撒娇的样子,还带着点儿媚态娇羞,方妈妈自然想到了她心里在惦念着四爷。 “四爷是习惯了凡事只做不说,郡主险些为此丢了性命,他绝不可能把事情搁置不理,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并且把这些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曹嬷嬷的过世,让方妈妈也不免开始珍惜今日,回忆过往,“想起当年梁大将军和夫人,也有过恩爱的那么一段日子,只是时间一久,杂念一多,反而就让情分过得越来越淡了。” 徐若瑾听了这话并不太明白,“您想念婆婆了?” 方妈妈点了点头,“的确有些想念,只是不准备回了,夫人身边只照顾着老爷就好,不需要有我在了。” “吓死我了!”徐若瑾立即拍拍胸口,“还以为您惦记着回中林县呢,我也不好阻拦您,可心里真是舍不得的。” “怎能抛下郡主?更何况,还指望着春草孝敬老奴呢。”方妈妈当初是认了春草做义女,把她亲自嫁给顺哥儿的。 徐若瑾笑的畅快了些,“有您在,我才踏实……” “皇后重病,您不派个人去问问?”方妈妈把话题转到正路子上,即便向往着恬静安宁的日子,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们彻底安心。 徐若瑾想了半晌,“原本我就不在意皇后是不是病入膏肓,若是派人去问,岂不是显得我太虚伪?但这事儿还是要吱一声以示存在,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妈妈虽没明白郡主想如何做,但起码郡主说出了这话,已经是有了主意了。 “让杨桃回来研磨,我要亲自上折子弹劾京都城卫统领和京都尹。”徐若瑾抿了下鬓角,“我过不好年,他们也都别想好过!” 第1207章 合适 徐若瑾在家中研磨写折子的同时,夜微言已经得到了太医的诊断,皇后娘娘彻底平安无事,只需安心静养就可恢复,他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只是夜微言并没有睡意,尽管眼睛干涩无比,甚至困倦的流了眼泪,可心中五味繁杂,他只站在皇后宫殿的门口背手望着高升入云的太阳,满腹心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想这么静一静,不需要任何人在身边…… 陆凌枫从昨晚进宫之后,一直都守在皇后的身边。 得到太医给出的安稳的消息,他亲自躬身向老太医拱手致歉,更是感激他救了皇后的命,吓得老太医恨不能跪了地上还礼,“国舅爷这是折煞卑职了,这原本就应该是卑职的责任,可惜卑职能力有限,愧对皇上,愧对皇后娘娘,愧对国舅爷啊!” 老太医说着话就要下跪,陆凌枫连忙扶住他,“老太医的辛苦,我心中明白,皇后的脾气急躁,也是因很想为皇上留下子嗣所以焦虑难宁,还望您多多体谅,不要记在心头,在此,我也代皇后向您赔罪了。这是真心真意,绝非虚情虚礼,陆家人的家风,您老人家是知晓的!” 陆凌枫突然提到了“陆家”,老太医眼前一惊,想到当年陆相在时的场景,于脑海中历历闪现,心中颇有几分无尽的感慨。 那才是一位忠心为大魏鞠躬尽瘁的相爷,今时今日朝堂之上的左相和右相与之相比,那好似破铜比金,根本不值一提。 “国舅爷言重了啊!” 老太医感慨一声,“卑职谢过国舅的悉心关照,在此也向国舅承诺一句,但凡是还活着一日,就一定对皇后娘娘尽心尽力,助她能安稳诞下龙脉之子,还请国舅……放心!” “感激不尽,着实感激不尽了!” 陆凌枫演起一出情怀大戏,老太医根本不是对手。他亲自送老太医离开了皇后宫中,然后才折身回来,走到夜微言的身边,“虚惊一场,也是皇后为皇上添了麻烦,还望皇上能体恤她一番,不要怪罪。” “行了,跟朕就不要玩这一套虚伪的了。” 夜微言这话无非是试探,而且试探的漫不经心,陆凌枫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也说不清他心里到底认不认皇上这句轻辱。 夜微言也懒得多想皇后,终归已经无事,他也要把心思收回来,“朕问你一件事,你也不需要问太多的缘由,只告诉朕一个答案就行。” 陆凌枫顿了下,才道:“还请皇上讲出。” “朕想去见一见朝霞公主,你觉得合适么?”夜微言看向陆凌枫,目不转睛,“此时只有你与朕,但讲无妨。” 陆凌枫沉默了半晌,并没有马上回答,夜微言催促着,“怎么?就这般难讲?”他的心里有几分苦涩。 连陆凌枫一个不问朝事的人都觉得此事难办,那他如何能见?这件事答应的太鲁莽了,他不应该那么草率的。 也是当时徐若瑾逼得太紧,让他不得不答应,可此时后悔,还来得及么? “臣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问,但臣只有一个疑惑,请皇上给与解答。” 陆凌枫开了口,夜微言却是苦笑,“朕问你一个问题,如今却反而要回答你一个问题。” “皇上只要能够为臣解惑,臣就能够回答皇上的问题。”陆凌枫并没有退缩,反而更逼紧一步。 夜微言愣了下,看着他问道:“你说。” “大魏高高在上、稳坐龙位、一言九鼎、为万名做主的帝王,为何想去看一下朝霞公主还需要如此犹豫?” 陆凌枫这句说得格外大胆,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怯懦,说完之后就等着夜微言的回答,那一副认真等候答案的模样,让夜微言当即哽咽难言,顿时张不开嘴,只长叹了一声。 “你以为朕不想独断专行,可是……” “皇上乃是大魏的帝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况,皇宫之中,若还有皇上不能随意行走之地,那这四周的宫墙也就到了该拆掉的时候了。” 陆凌枫不等夜微言说完,直接把他的话打断,“这是臣心之所想,出自我口却发自肺腑,皇上已说此时只有君臣二人,想必即便鲁莽了,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你啊!”夜微言虽瞪了他一眼,可愁苦的嘴角却上扬的笑了起来,“累了,早些回去歇着,昨日皇后一事也把你折腾够呛,改日朕再找你好生聊聊。” “臣先告退。” 陆凌枫拱手一礼,随后拂襟潇洒离去。 夜微言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未开口,田公公凑到了他的身旁,小声道:“皇上,一晚未歇,可是要先用个早膳?刚刚容贵妃娘娘送来了亲自熬制的汤。” “什么亲自熬制,不过是拿了碗搅和搅和罢了。” 夜微言寻常是喜欢这等虚伪的把戏,可今日听了陆凌枫的话,不知为何开始厌恶了虚伪的应合。 田公公轻挑眉头,虽觉得奇怪,但却没有再多说一句。 “你吩咐下去,朕稍后更衣,准备去探望朝霞公主。”夜微言话语一出,田公公当即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皇、皇上,这、这合适吗?” 合适吗…… 这三个字刚刚夜微言是问了陆凌枫,陆凌枫却是反问。 而自己现在决心要去见朝霞公主,却是身边关系最近的田公公来问自己! 合适吗?这又有什么不合适吗? 难不成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凡事都必须瞻前顾后,做不得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点主了? 夜微言并未马上回答田公公,而是朝着皇宫四周转身看了一圈,“你说,朕是不是该拆了这皇宫的宫墙了?现在不仅是宫妃们觉得这里是个笼子,连朕都觉得是一困兽,难不成,在皇宫之中肆意行走都做不到了吗?” “皇上!”田公公吓得立即跪地,“老奴该死,老奴绝对没有左右皇上之意,皇上饶命,皇上明察啊皇上!” 夜微言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田公公,声音很低,“朕也不需更衣,朕现在就去!” 第1208章 添乱 徐若瑾正在亲拟奏折的时候,姜中方正在夜微澜的面前,战战兢兢的说起他派人盯徐若瑾的事情。 “我虽然派了两个人去盯着,可绝对没有想杀了徐若瑾的心啊,只不过想着去捣个乱,制造点儿慌张事件让梁霄和徐若瑾没有心思去顾忌这几天我们的动作而已,可谁想到……” 姜中方也十分懊恼,“可谁想到他们刚刚动手,就又冲出来另外一批人横刀就砍,结果、结果我的两个人也一并被杀了,这事儿真的冤啊,真的……真的就说不清楚了!” 姜中方口中喊着冤,楚嫣儿在一旁没好气的瞪了他几眼,心里想着“白痴”,但没有多说一句话。 就算是想转移徐若瑾的注意力,派两个人吓唬下就够了?更何况,动手之前,连马车上还有熙云公主都不知道,他的脑子简直是被驴给踢了! 这事儿夜微澜第一个找上了自己,楚嫣儿自当不认,可又不得不把曹嬷嬷的事情坦白交待,受了夜微澜的警告不说,还得大半夜的跟着来见姜中方。 楚嫣儿从心底里瞧不起姜中方。 同样是军中之将,可他比梁霄简直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而姜家跟随了梁家多年,凭这么一个人就想把梁霄压制下去,夺取军权? 楚嫣儿对此并不认同,可她也知道,夜微澜的心里对姜中方也没有认同。 只是梁霄始终是保皇派,若是偏袒夜微澜半分,夜微澜早就一脚把姜中方踹开了。 只是这个蠢货,真的是蠢到极致了! 夜微澜看着姜中方哆嗦着手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嫣儿从曹嬷嬷入手,灭了一个老嬷嬷的命恐吓徐若瑾一回,也算是情有可原,即便她有私心,但这事儿的确是起到了效果。 可姜中方……居然、他居然寻思派两个人吓唬徐若瑾? 他很想掰开姜中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一坨大粪,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你确定那其余的人不是你派的?”夜微澜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声音仍旧颤抖,“即便你说都是你派的,本王也不会责怪于你,本王要得是坦诚,这个关卡,绝对不能出一步错,否则我们可能前功尽弃!” “没有,我敢向您保证,其余的人绝对不是我派去的,我对天发誓,若是我姜中方欺瞒了您,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姜中方也是急了,这等毒誓都发了出来。 夜微澜的眉头蹙得很紧,其实他更期望这些人都是姜中方派的,那还好办一些,如若是另有他人,姜中方很可能成为捕蝉的螳螂,却不知背后的那只黄雀到底是谁。 这是夜微澜心中最担忧的事情,没有之一。 “你确定那两个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关于姜家的标记?”他不确定的追问。 姜中方连连点头,“确定没有,绝对没有,更何况,即便有姜家的标记又能如何?姜家又不止我一个人,想要徐若瑾死的,也不止我一个人!” 楚嫣儿忍不住冷笑出声,姜中方看着她道:“你这是何意?有什么意见不妨明说出来更好!” “没什么,只是盘算着姜家还有谁与徐若瑾结了这么大的仇,也在想着,姜家还有什么人,有能养得起杀手死士的能力,算来算去,好似人选并不多。” 楚嫣儿的阴阳怪气,让姜中方气血上涌,可他知道自己此事做得出了格,当着夜微澜的面儿也不会与楚嫣儿争吵。 他冷哼一声,看向了夜微澜,“王爷,接下来如何办?请王爷吩咐!” 夜微澜压抑住气急败坏的心情,看着姜中方道:“这几****闭门不许出来,直至正月十五的皇家赐宴之前,无论何人来见,你都不许见!” 姜中方心中一凛,却也只能马上答应,“遵命!” 夜微澜看向了楚嫣儿,“这几****把正月十五奏报的人再敲定一遍,绝对不许有差错,但凡有半分犹豫的人要立即向本王禀告。” “嫣儿遵命!” 楚嫣儿婷婷袅袅的福身应答,那一双妖媚的眼眸中更流露了几许狠厉。 其实她也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对什么更有兴趣,似乎每一次看到大臣们惊呆恐惧的目光时,她都能感觉到发自心底的满足和兴奋…… 这种爽感,是她从未有过的。 夜微澜很快便与姜中方分开,楚嫣儿也快速的回到澶州王府,准备去做她应该做的事情。 此时梁霄已经回到了郡主府,进门就看到徐若瑾正在看着已经写好的折子,他怔了下,过去抚摸着她还未盘起的长发,“在忙什么?” 徐若瑾直接把折子递给他看,“准备上奏,帮我看看?” 梁霄并没有接过来,“你觉得可以就行。” “昨晚有什么新的发现?”徐若瑾提到早上方妈妈说起昨晚的事情,“……你也不在,方妈妈则硬气的回绝了,我没有添油加醋的心,但此事,总不能没个态度。” “暂时还不确定,但已经有了目标了。”梁霄又是含糊其辞,“人心复杂的太多,这等事你不必理会。” “有你在,我管那么多作甚?”徐若瑾虽然对昨天遭遇刺杀一事颇有后怕,可她一是心大,二来,也是因她回到家里,才得知梁五收拾了这么多的刺客,所以她除却后怕之外,并没有恐惧。 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等事了,她的心早已经坚韧无比了。 梁霄见她已经从昨日的事情中恢复了些,绷紧的脸也好了许多。 徐若瑾准备吩咐人去把折子送进宫,刚刚起身走到门口,就见红杏匆匆从外跑了进来,一边跑着一边嚷,“四爷,郡主,姜公子出事了,你们快去拦一拦,他离开养伤的屋子出了门,不得了了啊!” 徐若瑾眉头一紧,斥着红杏道:“他去哪儿了?” “早间也是奴婢多嘴,说了您昨儿遭遇刺杀的事情,他直接喊了梁三,带他去陈*尸的屋子,偏要看个究竟。”红杏都已快急得哭出来,“结果梁三真就带着他去了!” 梁霄二话不说,直接出门就去找姜必武,徐若瑾埋怨的瞪了红杏一眼,好端端的,都添什么乱啊…… 第1209章 谁赢 梁霄的速度很快,好似疾步冲了过去。 徐若瑾出门时他都已经不见了影儿,原本还寻思是不是要跟过去看看,可见红杏一脸的担忧胆怯,她也只能壮了胆子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以后在他的面前不要肆意乱说话,之前给你的鸡毛掸子呢?这会儿怎么不用上?” 徐若瑾倒不是不惦记着姜必武的伤,而是红杏这丫头寻常好好的,一见了姜必武就反常,这事儿必须要管一管才行。 红杏满脸羞赧,声音小的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奴婢、奴婢没敢下手……” “行了!”徐若瑾伸出手指头狠狠的戳了她脑门一下子,“没出息,将来就是跟了姜必武,你也是吃亏的命,这事儿纵使你怨我,我也得拦着,总不能我养了白白胖胖的妹子,跑去在他面前受苦受罪的,成什么了……” “主子您这是说什么呢,姜公子他没有欺负奴婢,奴婢也是……”红杏这话说的十分没底气,说到后面,就见徐若瑾在盯着自己,立即收住了嘴,“都是奴婢不好,您别怪他。” 徐若瑾白眼翻上了天,“还真是天生的情种,姜必武哪儿好?” “主子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好吗?”红杏忍不住着急,徐若瑾也只能披好了衣裳,带着红杏去了外院。 只是刚刚到了外院,徐若瑾下了小轿没等进了那间陈*尸的屋子,便听到姜必武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其中两个人我可以确定是姜家的人,其余六个人,不认识!” 红杏心中一震,当即想要迈步进门,梁三立即从里面出来,将她迎了回去,“姜公子无事,正在帮四爷认人,郡主先回去吧,红杏姑娘若要等,就在这里等一会儿,里面……进去不太合适。” “他的身体行么?”徐若瑾问的乃是姜必武,最近府中人来人往,还真没去探看姜必武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梁三点了点头,“爷们儿,扛得住。” 红杏有些着急,“为什么不能进去?那里面多凉啊,他的伤势受不了的。” “姜公子说曾在中林县与仵作学过解尸,此时里面什么样就不用我说了吧?你受得了?”梁三带了几丝调侃,红杏憋的满脸通红,颇有些连连作呕。 徐若瑾知道梁三是故意在逗她,拽着红杏暂先离开,“先去看看严弘文的病情怎么样了,稍后再回来。” 红杏即便不愿,也只能立即跟随离去,心里早已把梁三从头到脚埋怨了一个遍,姜公子让他带去验*尸,他就乖乖听话?就不应该带他去,这若是累着了,伤恢复得慢可怎么办? 这话红杏也只敢藏了心里,是不敢说出口的。 跟着徐若瑾来到了严弘文暂居的屋中,红杏在外间就看到了甜芽。 帮着甜芽去分药,徐若瑾则进了屋中,沐阮正在调制着煎好的药,准备再为严弘文敷上。 “听说你又险些被刺杀?” 沐阮看着徐若瑾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好好的,非要进宫干什么?险些丢了小命吧?不过你倒是心大,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 “有什么害怕的?我这不是还活着呢么!” 徐若瑾看了看严弘文还未睁眼,只是这些时日受伤、敷药,他整个人已经被药催化的皮肤蜡黄,没了之前小白脸子的白嫩,她反而觉得顺眼了些。 “他的身体已无大碍,我也盼着他能早点儿醒过来。”沐阮这些时日也是累坏了,“只是他醒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让公主直接接走?” “难不成还住在咱们府上不回啊?好歹他是驸马爷,我们可养不起。”徐若瑾指的乃是严弘文的身份。 沐阮似懂非懂,也没接话。 徐若瑾突然看向沐阮道:“曹嬷嬷死了。” 沐阮轻应一声,“我知道。” “你怎么没有任何反应?”徐若瑾没想到沐阮居然知道,“你看过她的尸首?” “看过,的确是被杀死的,身上没有中什么毒。”沐阮看了一眼徐若瑾,“但是她的身上,藏了毒。” 徐若瑾心底一震,“藏了毒?什么毒?” “无形无色的毒,吃不出来,却能够让人死胎或者是生下畸形孩子。”沐阮顿了下,“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梁霄。” 徐若瑾抚了抚胸口,纳闷的问他,“为何没告诉四爷?”她很奇怪,沐阮向来是信任梁霄的,为何这件事没说? “因为我忘了。”沐阮忍不住挠了挠头,“我也是听你提到曹嬷嬷,才想起了这件事。” “噗!” 徐若瑾险些一口唾沫呛死自己,埋怨的瞪了沐阮两眼,“这若不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一定认为这是编得最烂的理由。” “可我的确是忘了啊,这一天天忙的我晕头转向,我都不知自己为何要跟来京都了。” 沐阮的小脸很是茫然,随后就冷哼一声,“或许上辈子欠你们两个人的。” “既然你这么想,我也只能接受这个理由了。”徐若瑾立即转了话题,“他大概多长时间能醒?”徐若瑾指了指严弘文。 “按说应该醒了,只是醒过来,他能接受这一身的烂伤、能受得了养在郡主府中么?” 沐阮突然来了兴致,“不如我们赌一把,我觉得他受不了,会昏过去一次。” 徐若瑾嘴角轻轻抽搐,“你还真是够无聊的。” “闲着也是闲着。”沐阮也是想找个方式放松下自己,“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着实是无趣。” “只要我不在,他就不会晕过去。”徐若瑾当即说出赌注,“赌注就是……” 未等她说完,就见床边有那么一只手突然的抬了抬。 徐若瑾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下意识的转头朝着床上望去,正看到严弘文微微睁开了双眼,哑声说不出半句话,只是颤抖着手指着自己。 “醒了?”沐阮立即撂下手中的药跑过来,扒开严弘文的眼皮瞧了瞧,又揪过他的手腕探了探脉,“能说句话吗?你记得我是谁么?你知道她是谁吗?” 他伸手指着徐若瑾,徐若瑾也看向了严弘文。 严弘文看了看徐若瑾,微微吐出了一个字,“徐……”手臂垂了下去,他昏迷不醒。 沐阮摊开双手,“算谁赢?” 第1210章 怨仇 “什么谁赢谁不赢的,又没说完赌注!” 徐若瑾催促着沐阮,“这时候还有什么心思管谁赢?快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也许是看到你才晕了过去。”沐阮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吓的!” “讨厌!”徐若瑾轻斥,“别耽搁了,驸马爷若是死在咱们府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沐阮立即转身探看严弘文的鼻息,突然又转身望着徐若瑾,“你的心里,是希望他死,还是希望他活?” 徐若瑾心中一颤,想要立即回答,却发现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不知沐阮为何突然这般问起,她则带了几分不耐,“若是我想怎样就怎样,还用得着你?别废话,快点儿!” 沐阮耸耸肩膀,看了下严弘文的伤,徐若瑾则躲去了外面,因为严弘文也正是到了换药的时间。 让红杏去告诉梁霄一声,徐若瑾也召来了梁拾,“去一趟熙云公主府,驸马刚刚醒了一次。只告诉公主一个人就行,其余的人,都不要说。” “严少夫人也不说?”梁拾指的是蒋明霜。 徐若瑾摇了摇头,“暂时不要说,免得她提心吊胆的,关键是严弘文醒来又晕,她再被吓到。” 梁拾立即领命而去,徐若瑾在外等了半晌,沐阮却依旧没有出来,她心底一沉,看来严弘文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妙,这件事情要告知熙云公主,也是让她心里有个底。 过了半晌,梁霄先来到此处,见徐若瑾在外间等着,他直接问道:“醒了?死没?” 徐若瑾一口热茶险些呛了自己! 进门就问死没死,他这是有多恨严弘文啊! “我也不知道死没死,反正醒来看了我一眼就又晕过去了,谁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她的回答也没好哪儿去。 梁霄微微点头,坐在一旁陪着徐若瑾一起等。 徐若瑾问起姜必武,“他的身体扛得住吗?”她并不关心那些刺客都是谁的人,到底是谁想杀自己。 “一个男人,何时都不能说‘不行’两个字。”梁霄话锋一转,颇有几分不正经起来。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怎么开始学得这般没羞没臊?之前的你也不是这样!” “那是因为看到你便情不自禁。”梁霄撂下玩闹,说起了正事,“刺杀你的八个人中,有两个与姜家有关,另外六个人身份不明,可我能确定,一,不是夜微澜派的,二,不是楚嫣儿派的,三,与司徒家族无关。” 梁霄数着手指头,“若你来看,还有什么人嫌疑最大?” 他抛出的这个问题让徐若瑾惊愕之后沉默了半晌。 “有两个可能。”她思忖片刻,“不见得正确,但是你说完刚刚那些可能之后,我脑子里直接蹦出来一个人。” “谁?”梁霄问的很直接。 徐若瑾看着他,轻声道:“陆凌枫。” 梁霄听到这个名字并未有什么惊讶,好似他早已经猜到过陆凌枫,“还有一个人,也有这种可能。” “谁?”这一回,轮到徐若瑾直截了当的问。 “十三王爷。” 梁霄提到十三王爷,让徐若瑾颇有些摸不清头脑,怎么想都联想不到他的身上,“他……应该与夜微澜没什么联系?为何你会猜到他?” “他和陆凌枫一样,只是不愿见得夜微澜得逞罢了,发觉了姜中方和楚嫣儿的动作,索性朝火上浇一勺油,几个死士而已,他们根本不吝惜这几条人命。” 梁霄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希望皇上得知此事能有所警戒,更何况,他们知道我不会让你单独一个人进宫,私下定会有护着的暗桩,所以才这么大胆。” “可……”徐若瑾目瞪口呆,“可如果我真的被杀了呢?刀剑无眼,他们还真敢赌!” “我之所以觉得十三王爷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你本就不是皇族能够容纳的存在。”梁霄知道这句话会如一把刀,狠狠刺痛徐若瑾的心,可他却不能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当初六王爷进宫想与朝霞公主算清陈年旧账,就与十三王爷脱不开干系,尽管他貌似中合,其实谁也不知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隐忍这么多年,总有忍不住的那一天。” 梁霄将徐若瑾抱在怀中,“可无论是谁,都别想对你有丝毫的伤害,哪怕是……皇上。” 梁霄这句话已经说得格外大逆不道,可徐若瑾停在心中却格外的温暖如蜜。 她承认,梁霄刚刚的话的确让她心窝子很疼,可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无法去改变皇族中人对自己异样的眼光。 承认总比自我蒙蔽要强得多,这也是梁霄希望她能够面对的。 其实徐若瑾早就能够敞开心扉去面对,是那些人迟迟不肯放过她而已。 “你放心,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我心已平静。”徐若瑾枕在他的肩膀之上,突然苦笑了下,“其实我想到陆凌枫也是因为这个,或许只有我死了,你才能一门心思去关注朝政之事,而不似现在这般与世无争。” “那是他,不是我。”梁霄摸摸她的小脸,“只是你把他想的太伟大了,他不想关注朝争,他只是不想夜微澜得逞。” 徐若瑾露出诧异之色,只是未等她再开口追问,沐阮从严弘文的小屋中走了出来,“醒了,想见你。”他看着梁霄道。 梁霄点点头,微微拍了徐若瑾两下以示安抚,“等我。” 徐若瑾没有跟进去的心思,梁霄离开,沐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似骨架全瘫了似的,“下辈子再也不做大夫,一定!” “下辈子我只做大夫。”徐若瑾对此职有着无比的向往和怀念,只是只有她心底知道,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沐阮愣了下,本以为徐若瑾会挤兑自己几句,却没想到她会如此说。 两个人默声无语,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此时熙云公主正得了梁拾的传话,准备立即动身去瑜郡主府,可孰料严夫人正好来见,未等说上一句话就看到熙云公主乘马车离去。 严夫人虽心中奇怪,却并未吩咐跟随同去,吩咐身边的婆子道:“去看看府里还有谁在,公主离开,我们也正好问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 第1211章 私谈 熙云公主赶往郡主府时,梁霄正在与严弘文叙话。 一个站在床边,一个躺卧床上,似乎这也是梁霄和严弘文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对话,不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 这也是因事情紧急,严弘文顾不得自觉丢人,他必须要在清醒的时候,把能说的全部说出来,因为他面前的人是梁霄。 “西北的情况很复杂,原本挂着钦差的身份,杀一儆百,也想让他们收敛一二,却没想到,到最后,连我也险些丧命在那里。” 严弘文的目光直视床顶上的白墙,并没有看梁霄。 他的嗓音干涸沙哑,好似两根粗糙的柴棍摩擦出的沙沙声,听起来格外不舒服,他咽了口唾沫,让嗓子湿润些,“涪陵王太可怕了,他可以有野心,可以觊觎皇位,却不应为此无视西北几十万条人命。” “你知道吗?最后的救灾完成,已经大功告成,却因为他们的私利,再次出现大规模的灾情,死掉的人……太惨了,真的太惨。” “易子而食,你想过吗?” 严弘文的话语已经没了逻辑,“我亲眼看到他们交换死去的孩子的尸体来填饱肚子,可我却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去拦下他们,因为……因为我救不了他们!” 严弘文心中愤恨,可他此时却瘫软在床上,哪怕紧紧的攥一下拳头都成了奢望。 “一群装神弄鬼的人。”严弘文想到了徐子麟,“是徐家的人,我早就该将他们全部杀死,那是我早就该做的,我真后悔!” 梁霄听了半晌,一直都未开口,严弘文见他不说话,问道:“你怎么没有任何表示?现在朝堂什么情况?皇上有没有将涪陵王遣回西北?” “他不能回西北,西北已经成了他的地盘,若不是因雪灾前去,根本无法想象那里的情况与寻常回禀之态是天差地别!” “对!”严弘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愤恨,“那些大臣恐怕早已被他收买,奏禀的折子与实际情况完全不同,那些个垃圾!” “说完了?” 梁霄亲自递过去一杯水,捏开他的嘴往里灌了半杯,也不管严弘文咽不下去被呛得险些咳死! 扔过去一个棉巾在他嘴上胡乱的一擦,严弘文粗喘不停,“你还不如给把刀,让我来个痛快的!” 梁霄才开始道:“若不是因为你虽为人不怎么地,但舍命救灾有功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救你?” “呃,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刚刚醒来看到了徐若瑾,再次醒来看到沐阮,才知道是在瑜郡主府。 梁霄并没有说出是谁把他从西北带回来,“你随身的护卫全都死了,只有你一人被救回扔去了公主府,自当是公主和蒋明霜的求上门,你才能捡回这一条命。” “皇上知道了吗?”严弘文心中朝事更重。 梁霄轻哼一声,“知道你没死,在我的府上,可他现在却没有心思理睬你的死活,也无心理睬西北的死活。” “这是为什么?”严弘文惊愕的不能理解,“西北可乃要地,还有涪陵王的所作所为,必须马上奏禀皇上才行!” “此时奏禀早已无用。” “为什么?我要见皇上!” “你见不成。” “梁霄,此事乃是大事,你不是为个人恩怨忽视正事的人。” 梁霄没有理他,从怀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张,本想递给严弘文看,却又撤了回来,“你看也白看,听着就好。” 严弘文不明所以,却也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吏部侍郎受贿一百万两,买官卖官,罪无可恕,判罢官免职,全家流放三千里……” “刑部员外郎杀妻宠妾……罢官免职,斩立决!” “千州知府……罢官免职,贬奴……” 梁霄接二连三说起自严弘文走后至今变动的朝堂官职官位,以及夜微言前一阵子让夜志宇办掉的朝官罪名和判决全部讲给严弘文。 严弘文听了前三条之后,就惊愕的不敢信以为真,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却知道梁霄绝对不可能用这等事情来糊弄他。 这是怎么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熙云公主赶到郡主府,正看到徐若瑾在唠叨着红杏,以后该如何平心对待姜必武。 红杏被说得满脸通红,却回不上一句半句,但凡涉及到姜必武,她之前的那一张刀子嘴便派不上任何用场,好似压根儿就不会了似的。 徐若瑾也是等得发闷,只寻思严弘文是刚刚醒来,怎能坚持这么久还没晕过去? 看到自己昏倒,可梁霄那张冷脸可比自己难看多了啊,为何看到他不晕呢? 心里在七上八下的琢磨着,门外梁七传着话,“熙云公主到了!” “到了就直接引了这个院子来。”徐若瑾悉心叮嘱一句,倒不是怕云贵人在府上的事情泄了密,而是不愿她见到姜必武。 一码事归一码事,还是不要掺杂在一起更为妥当。 熙云公主寻常还知端庄有度,在正式场合做出一番婷婷袅袅的公主之态,可此时她下了轿子一溜烟儿就冲进了屋子,那股风风火火的劲头,与之前伪装的那一派贤淑风雅判若两人。 “醒了?人呢?我要见他。”她说着话就要往屋中冲,可还没等进去就顿住了脚步,因为她发现沐阮也坐在这里?难不成驸马就一个人屋中? 徐若瑾撂下心底对熙云公主的腹诽,将心比心的琢磨下,若自己是她,恐怕也会这样担心自己的男人。 一个严弘文而已,凭什么就这么好命? “先坐下等一等吧,四爷正在与他聊。”徐若瑾漫不经心的指了指桌案上的果壳,“我这都等了好半天了,看来他的情况还不错。” 听了徐若瑾这话,熙云公主微微松了口气,可她却没有坐下的心,在屋中来回来去的踱步乱走,“你见到了吗?他真的没事了?醒来之后正常吗?还认得人吗?” 她突然看向沐阮,“你上一次不是说,不知他一路上是否脑袋遭受过重击,很可能记不清事情和人,现在记得清吗?他……他还能记得我吗?” “又是一个情种。”徐若瑾仰头连叹,“怎么就不能都正常一点儿呢?” 第1212章 自尽 熙云公主到郡主府看严弘文的时候,严夫人正在揪着蒋明霜问起到底怎么回事。 徐若瑾已经交代过,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给严夫人,所以蒋明霜打定主意就是不吭一声,无论严夫人怎么问,她都只是摇头回答那最不招人喜欢的三个字:“不知道。” 寻常有熙云公主在,严夫人也没办法对蒋明霜太苛刻,可如今熙云公主离了府,严夫人则没了那么宽厚的善心,看着蒋明霜便冷斥,“什么事情都说不知道,这是拿我当傻子糊弄?这话与别人说也就罢了,好歹你也要叫我一声婆婆,宽德孝顺几个字,你都学了哪里去?知道你与徐若瑾关系交好,却不要被染了一身的坏毛病!” 提及徐若瑾,蒋明霜的心里涌了一股气,可她也知道自己毕竟是严弘文的侧妻,更是惹不起面前的婆婆,只能压住心底的火,仍旧默不作声,坚决不肯多说一个字。 “真是半杠子压不出个……”严夫人粗俗的谩骂险些出口,她也看出蒋明霜是横下一条心不肯说,“你不肯说公主的去向也就罢了,好歹你告诉一声,弘文是不是回来了?这总行吧?我不问他在何处,更不稳他打算做些什么。” 严夫人想到严弘文,颇有些伤感,忍不住眼圈红润,想要落泪似的,“好歹那是我的儿子,我关心一番,又有何不对?怎么……怎么就不能让我心里有个底呢?!” 蒋明霜心地良善,看到严夫人这一幕思念儿子的戏码,也禁不住心里感伤起来。 可她的确不知道熙云公主去了何处,更不知道严弘文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翕了下嘴唇,蒋明霜安慰道:“婆婆不要担心,驸马爷一定没事的,他一定会安稳无事的!” “他是不是受了伤?你为何说他会安稳无事?”严夫人立即捕捉到蒋明霜这一句话中的些许隐藏到的涵义,让蒋明霜当即吓住,绝对不肯再说其他的话,“我不知道,我也是猜的,他是去西北的钦差,怎能有什么事?想必事情办妥之后就回来了,婆婆您想多了!” “什么是我想多了,你一定是在瞒着我!” 严夫人当即喝令,快步的走到蒋明霜的身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在瑜郡主府?” 蒋明霜连连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只要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对外吐露,也不会告诉公主,是你说给我听的。”严夫人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更是准备抓死了这一句话,一定要逼蒋明霜说出实情。 “我不知道婆婆您在说什么,我绝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蒋明霜开始痛恨自己,为何刚刚偏要说出那么一句。 严夫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她若是这么逼自己可怎么办?双手捂着自己凸起的肚子,蒋明霜只觉得心口揪紧的厉害,总似有些喘不过气。 严夫人却以为她是在故意做戏,凑近蒋明霜,人不足捏了她的脸蛋一把,“若是你不告诉我,我就直接找上郡主府让徐若瑾交人,那时闹出什么后果,我就告诉她都是你说的。” 蒋明霜满脸震惊,甚至带着一股不敢相信的眼神,“您、您这是……” “你也不愿发生那样的事吧?岂不是影响了你和瑜郡主的感情,那你只要告诉我,弘文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一定不说出去!” 严夫人信誓旦旦的作保证,蒋明霜已发自内心的再也不会相信。 她没想到不过是一句安抚的话,却能被严夫人发现这么多,更是会被她反手来利用自己,这简直是太骇人听闻,简直是让她无法忍受! “无论您怎么说,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您逼迫我也无用!”蒋明霜寻常看起来甚是端庄听话,规规矩矩,可真的逼她到一定的份上,她也是有绝不容忍的底限。 而她的底限就是与徐若瑾的友情,这是绝对不容利益亵渎的,即便是面前的严夫人,是她的婆婆,她也绝不容许! “你……你怎么就这么拧!” 严夫人气急败坏,甚至有几分歇斯底里,她只想知道这些时日熙云公主与瑜郡主府来往的那般紧密到底是因为何事。 不仅仅是严弘文,如若让熙云公主知晓了徐若瑾的亲生父亲乃是自家老爷,别看自家老爷一直卧病在床,那也是会牵连到严家的其他人,是她这些年来最为担忧的事! 原本她就想让徐若瑾快些的死掉,可如今不仅是蒋明霜与徐若瑾走动紧密,甚至连熙云公主也开始偏袒她,与自己保持很深的一段距离。 这怎能不让严夫人多心? 在她看来,这件事若不是徐若瑾倒得鬼,那才真是见鬼了! “别以为你不肯承认,我就没了法子,我现在就去瑜郡主府要问个明白,到时候你想不认也不行!” 严夫人给与了最后通牒,其实她也是最后的试探。 其实她并不敢肯定事情真的与徐若瑾有关,也不过是看蒋明霜的脸色故意的唬诈,这个丫头显然知道什么事情不肯说,所以她才会如此厉声厉色。 蒋明霜却把唬诈当了真,眼见严夫人真的要转身离去,她当即惊了,上前阻拦道:“您不能去!” “不让我去你就说清楚!”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就给我让开!” “您不能去郡主府!” “不让开就别想拦着我,即便真闹出了什么事,那也都是你惹出来的,不但是徐若瑾会瞧低了你,连公主殿下也不会容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您、您若偏要去,我就死给您看!”蒋明霜来了硬气的劲儿,她左右看看却没有找到什么锋利的物件,情急之下,直接一脑袋朝着墙就撞了上去! 她如此鲁莽,也把严夫人吓了一大跳! 没等派丫鬟去阻拦,蒋明霜已经一头撞了上去,顿时头晕昏厥,倒底不起,额头上的伤口汩汩流出了鲜艳的红,吓得严夫人也惊悚颤抖,朝天响起刺耳的喊声,“来人啊,死人啦,自杀啦!” 第1213章 真好 严弘文与梁霄聊了许久,梁霄出来之后,熙云公主就冲了进去。 原本沐阮还担忧严弘文会否说话太久过于劳累,徐若瑾则拦住他,没让他去打扰夫妻二人的私话。 徐若瑾敢断定,即便是沐阮,这个时候打扰到熙云公主与自己男人叙话,她也会毫不留情的把沐阮踹出来。 白了沐阮一眼,徐若瑾只觉得他就不能成熟点儿?这时候看不出眉眼高低,将来怎么追女人娶媳妇儿? 感觉到徐若瑾的目光有些怪异,沐阮挠了挠头,看看自己的衣裳也没有不整之处,问着徐若瑾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徐若瑾自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问起了正事,“他能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严弘文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能一直留在郡主府。 即便是留,也要有个时间限度。 梁霄对此事也颇为关心,同样看着沐阮,等候他的回答。 沐阮沉了下,很是认真的道:“即便现在醒,也不可能马上离开,若你们不顾他的死活也就另说了,可希望他完全康复的话,至少要十天至半个月才能离开郡主府,换句话说,才能离开我,当然,我是不会离开郡主府的,所以这也没什么区别。” 梁霄微微点头,徐若瑾却觉得时间有些长,严弘文昏着不醒,她反倒没这么想,可真醒来,还是在自己的府上,她脑海中总徘徊着前两年在中林县的点点滴滴。 即便都是过去的往事,可却并不能马上忘记,她做不到那么心胸宽广,她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刻意做什么善良大度的人。 “不能缩短点儿时间?” 徐若瑾提出了疑问。 沐阮挑了挑眉,“最少八天,不能再短了,否则就不如现在给他撵走,我也是要保自己的医德名声的。” 徐若瑾撇撇嘴白了他一眼,转身看向梁霄问着道:“你觉得呢?” “八天的时间足够了。”梁霄这话说得颇有深意,徐若瑾也懒得去追问什么叫“八天足够”,因为如今府上的事情太杂太乱,她已经懒得去想了。 而此时熙云公主正在屋内眼泪汪汪的看着严弘文,泣不成声,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严弘文只把手搭在她的手上,因为他已经没有离去攥握住她的手,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对望了许久,终究还是熙云公主先开了口,“这笔账,我一定会让皇兄给你一个公道,只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明霜,不会让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受到丁点儿委屈。” 擦了擦眼泪,熙云公主抿着欲哭出声的嘴唇,“你好好养伤。”她不知还能说什么。 严弘文笑了笑,哑着嗓音道:“能再看到你,真好。” “呜呜呜……”熙云公主本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因为他这一句震颤的嚎啕大哭,无法抑制住自己这段时间遭遇的委屈和承受的压力。 她好歹是大魏的公主。 何时受过这等苦?何时遭过这等罪?更何况,昨日她和徐若瑾一同归来的路上,又险些受到危险的刺杀……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这一句“看到你,真好”便随着眼泪全部消逝,即便流泪不止,她的心却是暖的。 不敢让严弘文说太多的话,以免耗费精神,对养伤不利,可她又很想把他看在眼里,以解相思之苦。 于是熙云公主不让严弘文开口,只听着她把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说了个遍。 严弘文也初次没有嫌烦,竖着耳朵认认真真的听,即便有些事情梁霄刚刚已经讲给了他,可此时从自己女人的耳中再听一遍,总比那个冷面的家伙儿说的更加悦耳动听些。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徐若瑾在门外都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她很想冲进去把熙云公主揪出来快些的撵回公主府,但这也只是心里的想法,实际行动上做不出来。 梁霄悠闲自得,根本不着急,只有梁六等人偶尔过来回禀一下姜必武验*尸给出的结果,他吩咐几句之后,下人们便继续去忙,他便继续留在这里陪着徐若瑾,等着熙云公主出来之后,说一下关于驸马的安排。 而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门外突然来了人急报。 此地乃是不允外人随意乱进,所以梁七直接来找,先是告诉了红杏,红杏听了当即惊呆,又匆匆跑到徐若瑾的耳边,把事情回了,“公主府来人,要公主立即回去,说是府上出了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却不肯说。” “不肯说就来找人?那有说是因为什么是吗?”徐若瑾颇有不喜,好歹这里是郡主府,即便是公主府的人又怎样?还为所欲为了? “没说,就是不肯多说,所以梁七也没让进门,直接拦在门口等,让奴婢先来回您。” 红杏对外人的事情还是脑子灵光,只要不涉及到姜必武,她都十分聪明,“奴婢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若是公主府出了事,不该是严少夫人派人来吗?今儿她可没跟着公主殿下,怎么会是派了个莫名其妙的下人?这态度也不应该是严少夫人手底下人办出的事!” 徐若瑾的心中一沉,当即站起身朝门外去,她一边走着一边喊着沐阮,“你快去把公主从屋中揪出来,说是她府上出了事儿,这事儿最好与明霜无关,否则,无论是谁的脸面我都不给了!” 沐阮听着她的咆哮,再看她一溜烟儿就没了影,挠挠头,看向了梁霄,“抽什么疯?”他可听不懂女人间私话的意思。 梁霄一笑,指着内屋的门道:“让你去揪人了,你倒是去啊。” “你怎么不去?”沐阮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得罪人的事情留给我啊!” “我在等着若瑾发了脾气,我好把严弘文一起扔出去。”梁霄瞧了瞧四周,“以前觉得郡主府还不小,可现在外来的人太多,总要留点儿空闲之地,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多一口粮食都不愿给。” 沐阮摊开双手,摇着头便去敲门,“齐齐的刀子嘴豆腐心……” 第1214章 不容 徐若瑾走到二门的地方,那里正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大丫鬟等候在此,看到是徐若瑾来见,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反而有些焦虑紧张,巴巴的望着徐若瑾过来,惊慌失措的立即行礼。 可是她的异样丝毫不落的,全被徐若瑾看入眼中,心中更是冷了几分。 从严弘文的小院来二门的路上,时间虽然不长,徐若瑾也已经把事情想了通透。 即便熙云公主就在自己的府上,但如若事情与蒋明霜有关,她就必须要知道清楚,绝对不能容明霜出现丁点儿不妥,否则即便是熙云公主的面子她都不会给。 因为明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奴婢为瑜郡主请安,瑜郡主吉祥。” 丫鬟规规矩矩行了礼,徐若瑾站在她的对面上下打量半晌才道:“什么事儿如此急迫?非要找公主殿下回府?我怎么没见过你?是严少夫人派你来的?” 接连几个问题,外加徐若瑾冷漠的脸色,让丫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多谢瑜郡主惦念,此事乃公主府家事,还是与公主殿下直接说更为合适,不知奴婢是否可见公主?还请瑜郡主通融一下。” “公主府的家事,按说我是不该管的,可你这做下人的,却实在为公主府丢了体面。” 徐若瑾冷笑了一声,根本不急不慌,“刚刚本郡主问你的话,你一个问题都未回答,难道是听不懂么?” “此事十分紧急,告知于您着实不合适,还望郡主您能通融。”丫鬟见徐若瑾有些不依不饶,也有些急了,“若是为此误了事,想必郡主您也是不愿见的。” “这话还真是吓着我了!”徐若瑾何时有害怕的时候?她冰冷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丫鬟,“可各府有各府的规矩,这里是郡主府,想办事儿,那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不把刚刚的问题说清楚,你也别想见到熙云公主。” 说着话,她吩咐身边的红杏,“去把公主殿下身边儿的嬷嬷请过来,她们府上连个丫鬟都如此嚣张,这口气我有点儿咽不下去呢。” 红杏立即应声前去,丫鬟有些急了,连忙道:“郡主这是何必?奴婢不是公主府的丫鬟,乃是跟随着老夫人前去探望少夫人的,是老夫人吩咐奴婢前来训公主殿下回去,所以言语急迫,若郡主觉得是奴婢逾越了,奴婢为您赔罪。” 说着话,丫鬟便福了福身,算是为徐若瑾赔了不是。 红杏也停住了脚步,等着徐若瑾再吩咐。 “老夫人……” 徐若瑾轻声呢喃,她听了这三个字,心中更是冰冷一片,因为这“老夫人”指的就是严夫人。 严夫人会遇上什么事要急迫的找熙云公主回去?摆明了不是因为严弘文,因为严弘文在自己府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因为蒋明霜。 无论是因为蒋明霜的身体出了问题,还是严夫人与她有了什么争执,这都是徐若瑾不能容忍的。 毕竟蒋明霜还有着身孕,哪里受得了严夫人的声严厉色? 这并不是徐若瑾凡事都往坏处想,若是相安无事的只请公主殿下回府,派来郡主府请人的,应该是蒋明霜的身边人,而不是严夫人的大丫鬟! 丫鬟寻常惯于听从严夫人对瑜郡主的不耻和嘲讽,也听闻过瑜郡主跋扈霸道的风闻,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徐若瑾的厉害,所以这一次碰上了钉子,此时再看徐若瑾也有几分胆怯。 “事情紧急,还望郡主府能够马上请公主殿下出来,奴婢把话传到也算是完成了差事,否则回去是要被责罚的。” 丫鬟见徐若瑾不说话,只想把事情快些的办妥,她也快些的离开郡主府。 其实也并非是丫鬟不想说,而是临来之前,严夫人特意的吩咐过,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给徐若瑾知道,所以丫鬟才咬死了也不肯说。 徐若瑾没了什么好心情,依旧吩咐着身边的红杏,“直接吩咐梁拾备马车,公主在咱们府上做客,咱们也去她的府上看看,别说我做事逾越了身份,让公主殿下身边的嬷嬷跟随同回,她就在府上多坐坐吧,别着急走。” 徐若瑾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她信不着严夫人,对蒋明霜更是毫不放心,自当要亲自前去看看才行。 只是毕竟是熙云公主府,她也知道要带个公主的嬷嬷在身边,这不是为了规矩不规矩,而是懒得与严夫人废话。 若真的是蒋明霜出了问题,她立即就会把蒋明霜接走,至于严夫人会怎么想,都让公主身边的嬷嬷去应付。 至于最后让熙云公主在府上多坐坐,其实无非是一句警告之词。 熙云公主不傻,她自当能够听得懂此话何意。 红杏领了徐若瑾的吩咐立即前去找梁拾,随后去请熙云公主身边的宫嬷前来。 严夫人身边的丫鬟当即傻了眼,瞠目结舌的不敢置信。 瑜郡主居然要去公主府?而且还让熙云公主留下多坐一坐,只让公主殿下身边的嬷嬷跟随? 这都是什么情况? 这等大逆不道、违背规矩的话,她就能随意出口?她以为她才是公主、而熙云公主是郡主的品阶吗? 这简直是疯了! 丫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看着红杏离开,她仍呆呆的看向徐若瑾,“瑜郡主,您这般做实在不妥,奴婢是来请公主殿下的,您,您这是……这是在……” 说到最后,丫鬟已经语无伦次,找不出什么委婉的词汇来表达心中的震惊和不满。 徐若瑾才懒得搭理她,“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就看你肯不肯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丫鬟仍旧闭嘴不言,可也知事情不似自己想的那般简单,“不是奴婢不愿说,而是老夫人特意吩咐过,这件事情只能告诉公主殿下一个人,还望瑜郡主不要逼迫奴婢,把事情闹腾的太大,也不妥当,更何况,您插手公主府的家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这又是何必呢?” 第1215章 阴毒 徐若瑾最不怕的就是被说毫无规矩,更不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从她到京都至今,已经被无数人说没规矩、不讲理,更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把事情闹到了皇上的面前,甚至有大臣为此磕了朝堂之上,死谏一事。 她徐若瑾怕过吗?没有。 为了自己的事情,她不怕,为了蒋明霜的事情,她更加不怕。 “这事儿我就管定了,论谁说,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徐若瑾抬手召唤一旁的梁三,“来,把她和一同来的车夫随行全都扣下,没有我的吩咐,一个都不许走。” “我还就不信了,一个严家的丫鬟都管到了我的头上,这规矩到底是定给谁的?!” 梁三当即领命,立即吩咐人当即给车夫拿下,外加婆子们揪着严夫人派来的丫鬟,让她没等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摁住了。 “您这是要干什么,您不能这样……” “我不能?我凭什么不能?”徐若瑾的反问,让丫鬟哑口无言,而此时熙云公主身边的嬷嬷也已经快速的赶来,看到远处已经发生了些许不愉之事,她当即心中一沉,只觉得额头发麻,心里暗叫不好。 什么时候惹着瑜郡主,也别在这个时候惹她发火啊?! 如今连公主殿下都要让其三分,更何况,这些时日公主殿下虽未明说,但行动上已经很明显表示与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站在了一条线上,这时候出麻烦,不是要命么! 看到那乃是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嬷嬷也没了什么好脸色,走过来先为徐若瑾行了礼,直接道了歉,“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惹到郡主您不快了?但老奴先替公主殿下为您赔个不是,即便不是公主府的奴才,却也有着扯不断的干系,可公主殿下向来是与郡主您关系极好的,别因几个不知深浅的奴才,惹了您二位不悦。” 嬷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歉意。 她这一番做派,让那丫鬟惊愕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这可是熙云公主身边的贴身教习嬷嬷,连她都对瑜郡主如此低声下气?这到底怎么了? 徐若瑾对嬷嬷的态度还是很满意,这位嬷嬷姓冯,乃是当初熙云公主出嫁时,跟随她一同出宫的,不单是熙云公主的教习嬷嬷,更是从她出生开始就陪伴在身边的,年轻时更伺候过太后娘娘,感情的深厚自不用提。 她来为徐若瑾行礼赔罪,徐若瑾自当回了半礼,并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不知为何突然来找公主,却还不肯说原因,问了半晌才说出她的来历,可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瞧着不对,就把您给请来了。” “公主殿下此时不好脱身,不妨我陪着嬷嬷回去看看,别的事情我不在意,只要不是明霜的身体出了问题,我都可以忍……” 徐若瑾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只要不是蒋明霜出了问题,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即便没说后半句,冯嬷嬷依旧是心头一紧,若是真乃少夫人出了问题,恐怕瑜郡主会直接怪罪在公主殿下的身上。 她若是火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冯嬷嬷二话不说,上前几步,朝着那丫鬟便左右抽了四五个嘴巴子,“怎么回事?说!” “冯嬷嬷,不是奴婢不说,是老夫人不许……” 丫鬟话没等说完,冯嬷嬷当即又直接抽了六个嘴巴子,“来郡主府,却什么都不说,你当这里是你们严府的低门槛子?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莫说是你,就是严夫人来见瑜郡主都要提前递帖子请见,你急急忙忙来求见公主殿下,说家有急事,瑜郡主亲自来见,你还不一五一十的说了?打这等马虎眼?国公府出身的夫人教出来这等不守规矩的丫鬟,没了这个道理!” 冯嬷嬷厉言厉色,训得丫鬟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徐若瑾却心中惦记着蒋明霜,催促着冯嬷嬷道:“没必要因个丫鬟耽误时间,我还是惦记着明霜的,不如我们先去。” “都依瑜郡主的!”冯嬷嬷自当知晓此时公主是不会离开郡主府的。 驸马爷好不容易才醒来,盼星星盼月亮的,公主能与驸马说上几句话,这时候若真的去叨扰,那就太没眼力价了。 更何况,寻常在家之时,许多家事也都乃是冯嬷嬷替代熙云公主出面解决,所以她此时也能够做得了主。 吩咐下人把这丫鬟带上,徐若瑾则让了冯嬷嬷与自己同乘,带着她便立即奔向公主府。 可此时的公主府中早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蒋明霜朝着墙上一撞,当即把严夫人也给吓瘫了! 她当即派人去找熙云公主回来,同时也派人去找了大夫,而不是找太医! 找来太医,那一定要上报太医院,可蒋明霜此时的模样,明摆着是撞伤,而不是因孕产有碍,才去请太医。 即便有熟稔的太医,可此时谁都知道,蒋明霜乃是徐若瑾的闺中蜜友,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被徐若瑾知道了,那还有自己的好? 这件事情只能找个不敢吐露只言片语的大夫来看,只是撞伤而已,也不是太大的毛病,若是事情无碍,这大夫被遣走之后,也能找个机会收拾了,若是太医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下手了。 严夫人此时也没顾及到她已经把徐若瑾视为了最重要的对手,可此时大夫没来,熙云公主也没回,着实让严夫人急的上蹿下跳,还要与公主府内的下人们统一口径,绝对不能让熙云公主看出什么端倪,起码,这件事的错不能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严夫人焦急难耐,不停的去试着蒋明霜的鼻息,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再真的死了过去。 蒋明霜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吓的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多吭一声,刚刚一个妈妈只是跪在地上希望严夫人请太医,都被拖出去打了板子,其他人谁还敢多说什么? 他们只能盼着少夫人安稳无事,只能向老天爷磕头求平安…… 而此时此刻,徐若瑾在路上的同时,熙云公主也已经与严弘文聊得差不多,让他暂先歇息一下。 只是她一出门就见徐若瑾已经没了影子,只有梁霄在默默的看着她…… 第1216章 狠字 徐若瑾赶到公主府门口,当即便有丫鬟跑来向严夫人通禀。 “老夫人,瑜郡主与冯嬷嬷一同来了,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还有什么怎么办的?请进来啊!”严夫人下意识的就答应,可答应过后便是一愣,看着丫鬟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来了?谁和冯嬷嬷一同来的?” “是瑜郡主。”丫鬟又重复了一遍,严夫人才慌乱起来,“怎么、怎么会是她?公主呢?公主没有回来?” 丫鬟连忙摇头,“没有公主殿下的影子,是冯嬷嬷陪着瑜郡主来的!” 严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捶着手心来回踱步的道:“怎么去请公主殿下,反而把她给招来了?按说公主殿下得知家中有事,不应该马上抽身回来的?” “这个徐若瑾,怎么……怎么什么时候都有她啊!” 严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可人已经到了门口,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挡。 徐若瑾进府下了马车就看到严夫人站在二门处等着自己,脸上那一派冷漠中夹杂了焦虑不安,即便想刻意隐藏都没能藏得住。 她若是心里没有鬼,徐若瑾敢对天发誓这名字倒着写! “明霜呢?”徐若瑾也没有寒暄的心思,开口就直接问蒋明霜。 严夫人忍着心里的怨怼,为徐若瑾行了一礼,随后却转向冯嬷嬷那一边,含着眼泪儿把“委屈”都诉了: “原本心里也惦记着公主殿下和明霜那丫头,今儿便来看看,得知公主殿下出了府,我想亲自照料下明霜,可谁知这丫头,就是守着规矩,不肯在床上好生躺着歇歇,一不小心就摔了。” 严夫人的眼泪儿挤了出来,满脸的担忧焦虑,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这可着实吓着我了,若是她有个好歹的,我可就是最大的罪人了,这才马上派人去请公主殿下回来!” “明霜摔了?”徐若瑾才懒得理睬严夫人说得那些话,只听到这一句就足够了,“带我去,马上,我要见明霜!” 严夫人看向她,“她刚刚睡下了,郡主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太医马上就会到,您还是坐在外面稍微等一下,这事儿都怨我,的确是怨我!” 与徐若瑾打交道不是第一次,严夫人也摸准了她的脾气,索性上来先把事情都归为她的错儿,如此一来,这件事才好搪塞。 严夫人心中是根本不惧怕蒋明霜醒来会说出实情的,而此时此地的这些下人们,更没人会把家丑到处去宣扬,因为此时站在公主府的乃是徐若瑾,而不是熙云公主。 即便熙云公主回来知道事情,严夫人那时再安抚她就是,此时只要全力的把徐若瑾挡在门外,那便一切顺利,万事大吉。 严夫人心中盘算得极为巧妙,而听了她所说,也的确所有下人们全都把嘴闭得严严实实,没人站出来说一句“不是”。 因为伤的人是蒋明霜,尽管名义上是“严少夫人”,可府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少夫人向来是好说话的,凡事忍让宽容、不骄不躁。最关键的是,即便少夫人知晓老夫人是故意说谎,让她吞下这股委屈,她也会认了的。 谁让少夫人的父亲不过是一小小的县太爷? 在景延县,蒋县令乃是一地老父母,说一不二的当权者,可拿到京都来看,他的官职比一小指头都不如。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公主府的下人们? 所以众人听到严夫人的说辞,也都默声无语,默认了她说的“实情”。 冯嬷嬷乃是在宫中侍奉多年的老人,听着严夫人这说辞,再看一旁下人们脸上的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只是冯嬷嬷好歹也是公主府的人,她纵使心中埋怨严夫人,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揭了她的短儿的。 看向徐若瑾,冯嬷嬷开口道:“即是如此,不如郡主您先坐下等一等,太医来到,您再与其商议着看看少夫人的伤势,如何?” 冯嬷嬷这话说得格外客气,让严夫人心底也甚是一怔。 因为寻常连她与冯嬷嬷说话,冯嬷嬷都是一派颐指气使的模样,却居然对徐若瑾如此客气? 嫉恨偶尔会蒙蔽人的理智,严夫人就算是再聪明,此时对徐若瑾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端,所以并未对冯嬷嬷带她那般恭敬去深思多想,只是觉得冯嬷嬷或许看出些什么,但却不愿家丑外扬。 “不先见到明霜,我哪儿都不去!” 徐若瑾摆明了不信严夫人的架势,“请太医不如直接我来看,我既然都来了,还等什么太医?”她的言辞犀利,根本不容商量的架势,左右看看,都没瞧见蒋明霜身边的大丫鬟,“而且主子都撞晕过去,下人都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这事儿我先不下判断,都等我见了明霜之后,咱们再好好的说道说道!” 徐若瑾的犀利,又点燃了严夫人心里的那团无名火。 她从知道徐若瑾存在的那一天,就****夜夜、时时刻刻盼着她快点儿死,可惜这个女人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就站在她的眼前,更是如此颐指气使的与她对话,严夫人怎能压得下心头的气? 脑子里也没多想,严夫人反驳的话便脱口而出,“什么叫回头再说道说道?依着郡主之意,好似我欺负了她似的?归根结底这乃是公主府的家事,郡主虽然乃是皇族的义亲,可未免手伸得太长了些,有些事不该您管的,还是少插手为妙!” 严夫人狠狠的咬了“义亲”二字,想狠狠的在徐若瑾心窝子里戳上一刀。 冯嬷嬷听了这话,当即心中一凛,下意识的看向徐若瑾,生怕她发了火。 徐若瑾嘴角淡笑,看着严夫人道:“我就要把手伸得这么长,我就要管我或许不该管的,因为蒋明霜是我的好姐妹,我徐若瑾就是她的娘家人,有本事你就去皇上面前告我的御状,如若不然,就乖乖的让我去看明霜,再跟我废话,我就打你,不信你试试!” 第1217章 冷静 徐若瑾耍起了蛮横,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严夫人一张脸顿时气成了紫茄子色,被徐若瑾如此赤果果的威胁,还扬言要打她,她好歹也是镇国公府出身的小姐,更是一位官夫人,还是熙云公主的婆婆,居然徐若瑾就如此明晃晃的要打她? 她、她这张脸已经没处放了! “好歹您也是堂堂的皇族郡主,怎能、怎能这样说话?”严夫人气的声音都高了八度,好似被掐了脖子的母鸡,脸色不仅是红,而且也有些泛绿了! “我就这么说话,你管着我么?” 徐若瑾迈步上前,要进了屋内,严夫人立即伸手横在她的面前,“这里是公主府,你不能擅闯!” “我就闯了又如何?” “你不能过去!” “你给我让开!” “你惊扰到她休息,若是出了事,你要负责!” “这话说出来你也不亏心!” “回来!” “你让开!” 徐若瑾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抓住严夫人的手臂将她朝着旁边一甩,险些把严夫人甩个跟头,踉跄了半晌跌进了丫鬟的怀里。 “你、你真是……”严夫人颤抖着想指责徐若瑾,可徐若瑾已经迈步进了屋中,根本不再理睬身后发生什么事情。 严夫人气的头脑发晕,她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的侮辱和怠慢,刚想起身进屋,却被冯嬷嬷一把揪住,“到底怎么回事?”冯嬷嬷问得很苛刻,严夫人目光迟疑了下,才道:“我、我没……” 不等严夫人说完,就听徐若瑾在屋中一声尖叫,冯嬷嬷连忙小跑着进了屋内,到床边一看,躺卧床榻之上的少夫人哪里是睡着了?哪里是摔着了? 这明明……这明明是晕倒过去外加出了大事,摔倒的话,怎可能额头青紫流血,这明明就是撞了何处,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得出! 怪不得刚刚严夫人看到瑜郡主出现会那般震惊无比! 怪不得刚刚所有的下人鸦雀无声。 这……这俨然是出了大事了啊! 冯嬷嬷看着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说话了,此时无论她怎样开口都可能出错。 她心里真的后悔,如若知道发生了这般事情,即便是被公主责骂,也应该把她从郡主府请回来。 这件事,连她也做不了主、拿不定主意了! 徐若瑾呆呆的看着床上的蒋明霜,那惨白的脸色和干涸的嘴唇,她一脸无助的表情好似渴望着谁来解救。 她伸出手轻抚着眉间的那一抹褶皱残纹,眼泪一下子没忍住便滑落下来。 连她惊愕的一声尖叫,蒋明霜都没有醒来,而刚刚那个老贱妇居然还说她是睡了过去? 若不是自己执意要进来看一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徐若瑾第一时间都是要救醒她! 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京都,若连自己都不帮她的话,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会帮她了。 震惊之后,徐若瑾让自己很快的恢复冷静。 抬手开始为蒋明霜把脉,翻开她的眼皮,捏开她的小嘴仔细的查看。 将她的衣裳撩起,查看了没有其他的伤痕,随后摸摸她已隆起的腹部,轻轻抚摸胎儿是否遭到了动荡。 这一段时间很快,并没有过去很久,可在冯嬷嬷眼中也好,在严夫人眼中也罢,都好似度日如年,更是提着精神生怕蒋明霜真的出了什么事。 那事情可就彻底的闹大了…… “纸,笔。”徐若瑾的声音很轻,但听在冯嬷嬷耳中,却好似天籁,因为一旦徐若瑾吩咐了,就证明少夫人的情况还有得缓和。 得了令,冯嬷嬷也没有再吩咐其他丫鬟去做事,而是亲自去为徐若瑾取来了纸笔镇尺,亲自为她铺好纸张研了磨,“瑜郡主,妥了。” 话语简单,冯嬷嬷也没在这时候多说一个废字来干扰徐若瑾的思绪。 徐若瑾轻点下头,提笔便把药方子写下,不等墨迹干了,便吩咐跟随同来的杨桃,“回府上取药,让沐阮亲手熬制。” “是,奴婢这就去。”杨桃说话就走,严夫人立即看向了冯嬷嬷,示意冯嬷嬷上前说几句。 冯嬷嬷也对徐若瑾如此吩咐颇有迟疑,犹豫下才道:“府上的大库里也有上好的药材,您吩咐丫鬟回去取,来回的路上岂不是耽误了时间?” “有几味药很特殊,府上不见得有。”徐若瑾一边为蒋明霜按摩着身体,一边冷漠的道:“更何况,府上的人我信不过。” 冯嬷嬷被斥的哑口无言,根本不知该如何回驳,着一张老脸也无处下了台阶,因为府上的老夫人刚刚作出让人信不过的事,她能怎么办? 明明就是昏了过去,却偏偏说少夫人是睡着。 这即便是冯嬷嬷都有些心中不忍,认为严夫人太过分,更何况是瑜郡主了? 连熙云公主都曾说过多次,瑜郡主与少夫人之间的闺蜜之情不一般,这一次冯嬷嬷是真的看出来了。因为瑜郡主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已经快有杀死严夫人的心了。 杨桃听了徐若瑾的命令之后就回府去拿药,而此时熙云公主正看着梁霄,心中也有几分焦虑。 因为梁霄虽然告诉她,徐若瑾带着冯嬷嬷去了公主府,可是却不允许她离开回府,若不是面前的人是梁霄,熙云公主早就翻脸了,之所以不翻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便翻了脸,梁霄也是毫不在意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总要告诉我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底。”熙云公主原本与驸马甜腻叙了半晌的话,心中正是暖洋洋的,可出来面对梁霄这一张冰冷的脸,心里那点儿暖意早已荡然无存,心里都冷透了。 只是熙云公主并不傻,如若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能让冯嬷嬷肯陪着徐若瑾离开,那一定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有可能是与蒋明霜有关。 她见梁霄根本不肯回答,索性坐了椅子上叹气道:“梁霄,好歹我也是公主,你总要给我留几分体面。” 梁霄则是格外淡定,看着熙云公主道:“她是在帮你,这才是你最大的体面,该说谢谢的人是你,公主殿下。” 第1218章 打人 梁霄向来不开玩笑,这一点熙云公主心中十分明了,所以当听他说出这一番话时,熙云公主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的想了想。 “你这句话并不中听,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 熙云公主坐在原处静静的想了想,“只是我很想知道,若我刚刚发了火,你会怎样?” “连他一块儿扔出去。” 梁霄的回答很简单明快,甚至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在内。 “你就那么讨厌他?”熙云公主听到外人如此说自己男人时,她的心里是有一点火气,更有一丝苦涩。 梁霄才没有理睬熙云公主高兴与否,他只会直白的回答,“我讨厌他这个人,但并不讨厌他西北救灾的事,至于救与不救他的命,是若瑾说得算,与我无关。” “不许我离开,这是徐若瑾的意思?”熙云公主捕捉到梁霄话中的意思,“如果真的与明霜有关,我必须回去。” “你还是留在这里为好,免得稍后公主府来了消息,严弘文再一不小心听到气死过去,也别诬陷是我们谋害。”梁霄摆明了不许熙云公主离开,“这个黑锅,我们不背。” 熙云公主一口气险些没喘晕,她也真是佩服徐若瑾,居然能与如此冷冰冰的一个人生活得甜蜜和美?简直是奇了怪了! 不过也是梁霄对其他人和对徐若瑾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可这实在让熙云公主心头焦躁难耐,一是等着公主府的消息,二是猜度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在不愿与梁霄坐在同一间屋中,这会让熙云公主感觉到发自内心充满着压力。 她又折身回到严弘文的屋中。宁可看着他满身是伤,心中难受,也不想被梁霄压得心口憋闷,无法透气! 不知等了多久,院外突然响起了杨桃的声音,“四爷在呢?是郡主让奴婢回来给沐少爷药方子,她、她要沐少爷亲自动手熬制,别人不能插手!” 沐阮正在角落的杂房里熬着药,听到杨桃的叫嚷,立即起身出门不满的嚷嚷着,“怎么又是我?给谁的药?方子呢,拿来看看!” 沐阮虽然嘴上不满意,但徐若瑾点名要他办的事情,他还真就从来都没有推辞过。 杨桃把方子递了过去,熙云公主也在屋中听到了对话,蹑手蹑脚的出来,立即拽着杨桃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与明霜有关?她的身体怎么样?瑜郡主还有什么说的吗?只有你回来?冯嬷嬷没有派丫鬟陪你一同回来吗?” 杨桃被问得一愣,可寻常与徐若瑾在一起自在惯了,此时与熙云公主说话时,杨桃也并未有太多的敬畏之意。 看了一眼梁霄也在旁边听,杨桃则把事情简单的说了,“……去了的时候,是严夫人在,挡着不让郡主见您府上的少夫人,说是不小心摔了下,睡着了,后来是郡主发火了,将严夫人……甩在一旁才进去了屋子。” “可是……”杨桃的声音有些弱小,也是怕熙云公主动了怒,“可是少夫人的额头青紫流血,郡主尖叫一声,她都没有醒,应该是昏过去了,郡主就亲自为少夫人救治,然后开了方子让奴婢拿回来。” “她说……信不过您府上的人。” 杨桃说到最后,也怕熙云公主发火,更怕她以为自己是添油加醋的胡乱说,“奴婢都是如实说的,因为什么原因少夫人会变成这样,郡主也没问,只是先救人了,奴婢绝对不说假话,如有虚假,宁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熙云公主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一晕,踉跄几步险些倒了过去。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了一天而已,明霜居然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如今驸马躺倒在床上重伤恢复中,明霜如若一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再出现差错,她这辈子可怎么还严家的债?她怎么……对得起明霜、对得起徐若瑾啊!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会……”熙云公主眼泪汪汪的朝着严弘文所在的屋中看去,她已经不敢再见严弘文的面,甚至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 即便事情的始作俑者可能是严夫人,可归根结底只能怪自己。 谁让自己没能吩咐好吓人妥妥当当的照顾蒋明霜?这事情她有很大的责任。 沐阮才不管这么复杂繁琐的事情,拿了药方子他便去抓药,而且徐若瑾特意在方子上写明了蒋明霜的脉象和症状,明摆着是想让沐阮拿主意,但凡他觉得可以更改的地方都可以做主。 这也是师兄妹二人长久以来在方子上的默契。 熙云公主呆呆坐在原地缓了很久才算平稳住心神,她此时再看向梁霄的目光,是说不清的五味繁杂。 她此时才明白,刚刚梁霄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不允自己回公主府,是徐若瑾做出的决定,她就是怕一旦发生了冲突,自己夹在严夫人和她之间不好决断吗? 想到严夫人,熙云公主的心里对她的刻薄和趋炎附势也有一定的反感,可那毕竟是驸马的母亲,是自己的婆婆啊?! 她有太多的顾忌,可徐若瑾却没有,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只要自己不出面,徐若瑾便可以雷厉风行,甚至对严夫人做出些过分的举动,都没有人会说些什么。 冯嬷嬷即便在身旁,可那是皇上都格外顾忌的瑜郡主,她又能如何? 而严夫人近些时日的行为也的确让熙云公主反感,她也应该得一些小小教训的…… 熙云公主心里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一些小小的教训,根本就不是严夫人能够承受的。 让杨桃拿了方子离开公主府,徐若瑾则让冯嬷嬷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撵了出去,屋中只留下冯嬷嬷以及严夫人,还有躺卧在床上仍未醒来的蒋明霜。 不等严夫人开口说话,徐若瑾冷着一张脸走到严夫人的身旁,“把所有的丫鬟婆子们撵了出去,算是我为熙云公主圆得体面,而不是为了你。” “你想干什么……”严夫人话音刚落,徐若瑾拎起她的衣领“啪啪啪啪”几个嘴巴子抡圆了抽上去。 她从未用过这么大的力气打人,这一次,她也是下了狠了! 第1219章 收拾 严夫人和冯嬷嬷都没想到,徐若瑾转过身来便动手打人! 只是严夫人被疼痛惊的没了脑子去思考,冯嬷嬷犹豫着是否要阻拦一下,徐若瑾却已经打完了,将严夫人朝着旁边一推,她便开始挽起袖子骂起来: “你可以阴谋诡计的算计别人,你可以用些手段来牟利,可你知道不知道,明霜的肚子里可还有着严弘文的孩子,那是你的孙子!你耽搁了救她的时间,害的是两条人命你知道吗?”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与明霜起了争执闹成现在这副模样,难道首要的心思不是先把人救醒、先确保她腹中的孩子安稳无事?而不是说她睡着了来蒙混过关,你也是个女人,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有没有心?!” 徐若瑾骂了这一通,并未指责严夫人与自己过往的恩怨,也没说她欺骗自己罪该万死,只说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却不顾儿媳和孙子的性命,这一番话,让冯嬷嬷都觉得,这一通巴掌严夫人挨的不冤。 若只是蒋明霜一人也就罢了,在严夫人的眼中,是不会在意一个出身低微的侧妻的死活的。 可毕竟这个女人的肚子里还有着孩子,而且就是她的孙男娣女,她怎么能为了阻拦瑜郡主与少夫人相见,而不顾腹中胎儿的安危呢? 冯嬷嬷在宫中见识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吾诈,可此时看到严夫人这一番作态,除却哀叹之外,没有了别的念头。 严夫人早已经被打的头脑发晕,哪里肯听得进去徐若瑾的谩骂指责? “你、你个孽种、你……”严夫人结结巴巴的吐出这几个字,因为她的脸已被抽打的苍肿起来,所以这几个字也含糊不清,冯嬷嬷没能听懂,徐若瑾却听得明明白白,再清楚不过了! 她和严夫人之间的恩怨并不因为蒋明霜,在严夫人的眼中,恐怕巴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可自己的存在,应该怪谁? 怪她管不住严景松,让严景松与朝霞公主有了私情? 她管不得朝霞公主看中了严景松,生下自己这个私生女? 无论怪谁,终归是怪不得她徐若瑾,因为这个恶心的身世,她也不想要、她根本不想得。 可严夫人偏偏把矛头指向自己,认为自己的死才能把事情安稳的埋葬在泥土之下,这不是一个大笑话,又是什么? 只因为自己曾经最弱小、可肆意拿捏、肆意决定生死么? 她缓缓的走向了严夫人,蹲在她的身旁,严夫人下意识的躲开了些,却又被徐若瑾一把拽回,在其耳边道:“当年没能杀死我,你现在格外后悔吧?只是你现在没有杀我的本事,我却有要你命的把柄,你以为把儿子都送去各地,就能免于上辈子延留下来的罪孽不被烧身?没门!” “你再敢对明霜有一丝一毫的歹心,莫说是你,我不单要严家所有人都引火烧身,连镇国公府都不会放过,你别逼我,你知道我有这个资格,只是我不屑于用罢了!” 徐若瑾的警告,严夫人浑浑噩噩的听在耳中,却震响心中。 她没想到徐若瑾会说出这样一番狠厉警告的话,她真的害怕了,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徐若瑾并不是夸词,而是真的在威胁自己,她是真敢这么做! 因为徐若瑾的声音很小,所以冯嬷嬷站在一旁听得朦朦胧胧并不清楚,只是她看清了严夫人骇然惊变的脸色,以及那愤而无力的苍白。 显然,瑜郡主刚刚的一番话,让她彻底的不敢再有一丝造次,这却是让冯嬷嬷惊愕的以为看花了眼睛。 严夫人好歹也乃镇国公府出身的贵女,又是熙云公主的婆婆,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大风大浪即便没亲身经历却也看过不少,到底瑜郡主与她说了什么,会让严夫人有这样的表情? 冯嬷嬷的目光在徐若瑾和严夫人之间徘徊,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只呆呆的望着瑜郡主,甚至连插句话的心思都没有。 瑜郡主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甚至已经超越了熙云公主了…… 徐若瑾直起身子,走到一旁用水洗干净手,便又去为蒋明霜按摩着身上的穴位,一心一意,目不转睛,似希望她马上醒来,那股子急迫的期待,让冯嬷嬷看在眼中都格外羡慕。 怪不得熙云公主时常说也期望自己能有徐若瑾这样一个闺中蜜友,那时冯嬷嬷领会的并不深,而现在,她是真的懂了。 其实少夫人,并不孤单…… 屋外此时突然有了声响,冯嬷嬷刚刚蹙眉想听一下,孰料响起了敲门声。 她看了一眼严夫人,此时严夫人已经立即起身去看自己那一张老脸,根本不可能见外人。 冯嬷嬷过去悄悄的将门打开一个缝隙,不耐的问道:“何事?” 丫鬟立即回禀,“是老夫人请的大夫来了,要不要为少夫人看看?”丫鬟的声音格外的轻弱,甚至带了一点胆怯。 其实她们也都知道,有瑜郡主在,这所谓的大夫根本就不用见了。 可人毕竟是严夫人请来的,她们做下人的,怎能随意的撵走?那实在不合规矩。 冯嬷嬷心中一震,“大夫?不是太医?” 丫鬟立即点点头,“是、是药堂的大夫。” 冯嬷嬷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即便不用多说,她也什么都明白了,转头看了一眼严夫人,只觉得她一顿巴掌实在挨得轻。 居然请来的都不是太医,而是个药堂的大夫,这若是让瑜郡主知道,岂不是有直接掐死严夫人的心? 好在瑜郡主提前到了,否则……否则少夫人或许真会出事的! “把大夫请去侧堂,我们府上的人怎么可能请大夫,而不是太医?是严夫人突然有了点儿急病,就让大夫来为她瞧瞧吧。” 冯嬷嬷把事情推了严夫人身上,她终究已被打肿了脸,也是要涂点儿药的。 谁惹出来的祸谁收拾。 这个烂摊子,就让她自己来收拾吧! 第1220章 手段 沐阮熬好了药,杨桃便以最快的速度带了回来,递到徐若瑾的手中。 徐若瑾亲自一勺一勺的将药喂下,待确定蒋明霜完好无事之后,她才甩了甩刚刚打疼严夫人的手腕,问起了冯嬷嬷:“她走了?” 冯嬷嬷自当明白,瑜郡主问的乃是严夫人,“请来了大夫擦了擦药,便都给请走了,瑜郡主您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的告慰,让徐若瑾破开了冰冷的面容,微微笑了下,“只要嬷嬷您不怪我就好,熙云公主,应该是不会怪我的。” “公主殿下向来是良善心慈,不容歪门邪道的东西玷污了公主府,所以自当不会怪罪郡主,反而会对此感谢郡主的帮忙。” 冯嬷嬷把事情想了通透,自然会帮熙云公主拉拢与瑜郡主的关系。 驸马不仅还在郡主府,更何况瑜郡主如今的势头无人能敌,她绝不会因为严夫人把徐若瑾得罪了。 因为这位才是真正拥有皇族血脉的人,至于严夫人,纵使出身于国公府,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比不得。 徐若瑾对冯嬷嬷如此明确的态度虽有惊诧,但并没有就此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对,毕竟自己跑到公主府闹腾一番,没必要还偏要让人家感恩戴德的谢一番,那是有些过分了。 “也是我心情一急,做事略有鲁莽,也是有冯嬷嬷帮忙善后料理得干脆,期望以后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徐若瑾看了一眼蒋明霜,“否则,我是要把她也带走的。” “早先公主殿下已经留了话,不许老夫人再来府上……”冯嬷嬷立即把界限划得格外清晰,“有些事,您心里懂的。” 徐若瑾对此倒很诧异,她没想到,熙云公主会做得这么决断,难怪刚刚严夫人看到冯嬷嬷的时候,脸上也有几分异样的难堪。 但冯嬷嬷此时把事情说出来,也是为了向自己表明熙云公主的好吧? “明霜暂时无碍,可我还想等她醒来,若是嬷嬷您惦记着公主,就派人去告诉她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 徐若瑾并不打算走,“只是我还要在此留一阵子,冯嬷嬷不会嫌我打扰了吧?我可保证只在明霜的院子里,其余的地方全都不去。” “瞧您这话说的,有您照顾少夫人,那乃是天大的荣幸,我也要替公主殿下感谢您呢,生怕留不住您。”冯嬷嬷立即说出了安抚的话,“您在公主府可随意,即便公主不在,但这个主,我也是做得了的。” “那就先谢过冯嬷嬷了。” 徐若瑾说着话,转身回了蒋明霜的小屋再不打算往外走,吩咐事情她一概交给杨桃,也并没有直接使唤公主府里的丫鬟。 冯嬷嬷虽嘴上那般客套,可见徐若瑾还的确守着规矩,心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这事儿还应该仔仔细细的向公主说上一说才可以,但瑜郡主在公主府,冯嬷嬷是不能去了,她找寻个可靠的丫鬟去传了话,随后便吩咐府上的厨娘们做上一桌好饭菜,总不能让瑜郡主饿着肚子。 熙云公主在等待消息的同时,严夫人已经回到了府上,即便路上回来之时,她用帕子遮挡住了脸,可回到屋中坐在妆奁台子前把帕子扯下,镜中那一张脸上的红肿掌印历历在目,吓得丫鬟们忍不住尖叫一声,随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有什么好怕的?这就吓到了?”严夫人将牙都咬出了血,她恨不能让徐若瑾尽快死掉,可却又因种种原因,不敢下手。 这种感觉让她发自内心的疯狂难忍。 一刻都忍不得,可却又不得不忍! 严夫人忍不住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她何时要过得如此憋闷?过得如此屈辱和不能见人? 丫鬟紫惜跪在地上半晌,便只听到了主子的哭声。 悄悄的爬起来,将内间的门紧紧关上,今儿她并没有跟着严夫人一同去公主府,而是留在家中为严夫人整理内院的琐碎杂事。 其实紫惜的年纪也不小了,从十几岁就跟了老爷做了通房丫鬟,只可惜一直没有所出,便没被严夫人抬了姨娘的名分。 若是寻常丫鬟,早就被主子许配个人家嫁了,可紫惜一直伺候的严夫人很舒服,没舍得把她放走。 于是紫惜已经三十多岁,却还在严夫人的身边,做个丫鬟不丫鬟、仆妇不仆妇的尴尬位子。 “夫人,您这到底是怎么了?”紫惜立即去打来冷水,准备为严夫人擦一擦脸,也是冷敷一下消肿。 严夫人哭够了,起身擦干净脸,“我要去见老爷。” “老爷?”紫惜听了这话很是奇怪,“奴婢刚刚喂了老爷吃过饭,正歇下了。” 严夫人转头看向紫惜,扬起手便是一巴掌,“我说要见就见,你在这里多什么嘴?看到我受了委屈便心里笑开了花?别以为你的贼心我不知,没门!” 紫惜捂着脸也掉了几滴眼泪儿,她根本不知为何自己一句话就挨了严夫人的打,可她却知道,自己成了出气筒。 转过身,紫惜好似根本无事一般,立即准备着为严夫人更换衣裳,随后陪她去前院见严景松。 自严景松重病卧床,一直都是紫惜贴身照顾,夹在老爷和夫人之间本就难做人,偶尔还会落下很多埋怨,她这日子早就受够了。 严夫人也知道自己是拿紫惜当了出气筒,可她却根本没有挂在心上,心中只记恨着徐若瑾的点点滴滴,更想着要不要请个什么妖道画符来咒她一下。 紫惜打开了门,严景松仍旧在床上躺着,听到门响,他以为是紫惜,直接吩咐着:“惜儿啊,拿水,另外吩咐晚上为我做一碗面,素一点。” 严夫人顿了下,摆手让紫惜去忙,她则直接走到严景松的面前坐下来,那一副狰狞红肿的脸让严景松吓了一大跳,“你这是见鬼了?怎么搞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严夫人声严厉色,“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出严府?你即便是装疯一辈子,你的那个孽种也早晚有一天要让我们家破人亡!” 第1221章 往事 听严夫人提到徐若瑾,严景松立即缩紧眉头,感觉自己的胸口又有一些发闷,着实透不过气的压抑。 他当初得知徐若瑾进了京都,的确是吓昏过去,病卧不起,他无法想象徐若瑾的身世若被揭露的话,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心郁成疾,那一段日子,严景松真的感觉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死亡的来临。每一晚的噩梦都是听到圣旨全家抄斩的讯息。 他真的被吓疯了,是真真正正的疯了! 时日过去,他索性闭门不出,为了保住几个儿子,辞去官位彻底隐退,这时他已经不去妄想有什么权臣的抱负,只想保住家人的性命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严景松的身体调理的差不多,索性也在家中吃吃喝喝,有丫鬟伺候着,颐养天年,有严弘文出去为家拼闯,也已经足够了。 只是严景松已经准备窝到终老,可严夫人却总有不甘心的怨怼。只觉得这辈子美好的生活都因为徐若瑾的存在而委屈了。 原本严景松想着给她找个人家嫁了,也算是圆了心愿,宫中的那位惹不起的主子也不会有什么怨怼。 可孰料,她居然嫁给了梁霄,而且还进了京都,这可谓彻底打乱了严家的谋划和节奏。 难道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 这是严夫人曾抱怨过的,可抱怨过后她却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只能一日一日的熬着,时不时找寻与徐若瑾有关的人和事发泄一番。 可今日,徐若瑾的一顿嘴巴,让严夫人已痛恨无比,此时喋喋不休的与严景松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严景松听了个懵懵懂懂,待严夫人说过之后,他则声言厉喝,“那可是怀着咱们孙子的女人,你居然如此对待?疯了吧?” “你、你说什么?”严夫人当即愣住,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疯了?你在说我?” “不说你说谁?你还能不能有一点儿理智了!”严景松的谩骂,也是心里的一股火儿,他早就受够了严夫人的眼里不容沙子,若不是因徐若瑾乃朝霞公主所生,她不得不容,徐若瑾早就被她弄死了! “你才不理智,这些事情到底是谁惹出来的,你还指责我?!” 严夫人气急败坏,当场又哭了出来,“这辈子跟了你,我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我……我怎么这么倒霉!” “你即便哭瞎了,也回不去从前,又有什么用!”严景松对这一番话已经说得麻木不已。 因为这一句话他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 严夫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呢?我被那个贱种打成这样,难道你就一句安慰都没有,有的却是指责,严景松,你还是个人吗?!” “是不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才能彻彻底底的不再说这句话了?啊?!” 严景松也有些忍受不住心中的怨,朝向严夫人发了脾气! 这些年他忍得还不够吗? 当初知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就知道自己不敢下狠手要了她的命,因为朝霞公主想要这个孩子,他就必须听着! 无论是先帝的话,还是朝霞公主的警告,都在他的耳边回荡,那是他的梦魇,是他不敢面对的事实,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该死的畜生! 严夫人没想到严景松会发火,而此时紫惜刚好拿了物件进门,看到两位主子又在争吵,她面不改色,只当做自己是个聋子。 严夫人气得要立即离开,严景松呆呆的躺卧在床上,没了一丝心气,他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我为什么要清醒过来,醒着,并不舒服……” 此时此刻,蒋明霜也已经从昏迷中醒来。 睁开眼便看到身边的是徐若瑾,她的眼泪儿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哽咽颤抖,想憋着眼泪,却又发自内心的委屈,根本憋不住。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腹中的胎儿也没事儿,我不是在这里呢么?”徐若瑾用帕子为她擦着眼泪,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看在眼中,疼在心中。 蒋明霜听到腹中胎儿无事,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看到徐若瑾虽然心中感动,却也因为徐若瑾出宫一次就遭到那么多人追杀而心惊胆战。 一定是自己出了事情,她急匆匆赶来,这也是实在太过危险,所以才觉得是为徐若瑾添了麻烦。 徐若瑾自当明白蒋明霜的心思,轻轻捏了下她的小鼻尖,“跟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小心打你。” 蒋明霜笑了,笑得很俏皮,很开心。 她不知自己多久没有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只是想到严夫人,她的笑容收敛了些,“她没难为你吧?你千万不要与她有什么争吵,倒不是说怕她,根本犯不上……” “都被我打跑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徐若瑾自当知道蒋明霜是怕自己生气,“居然不肯让我见你,而且还蒙骗我说你是昏了过去,简直就是笑话,就从没见过这么狠心毒辣的女人,好歹你也怀着她的孙辈,却还这般对你?简直就是畜生!” “啊?你还是跟她吵了?” 蒋明霜自当是不信徐若瑾真的动手打了严夫人,还以为她是在说笑话,“你别生气,原本公主一直都没空招待她,也是公主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进了门,而且……而且一直问我驸马的事情,我不肯说。” “然后她就推了你?”徐若瑾仍对她额头上的伤耿耿于怀。 蒋明霜摇了摇头,“没,是我自己撞的。” “你当我傻啊,你自己撞?疯了吧你?” “真是我自己撞的……” 蒋明霜又重复一遍,徐若瑾认真的看着她,沉默了半晌问道:“是不是她又说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你才做出这样的傻事?” “才不是。”蒋明霜否认,也是不想让徐若瑾太过担心。 徐若瑾攥紧了她的手,极其认真的承诺着,“放心,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儿委屈,绝对不会!” 第1222章 引火 蒋明霜已经醒来,徐若瑾安抚她片刻,便带着人离开了公主府。 冯嬷嬷亲自送她到门外,徐若瑾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会交代丫鬟们来每日送药,冯嬷嬷也点头答应了。 徐若瑾回到郡主府,进门就瞧见了熙云公主。 而此时熙云公主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冯嬷嬷派来的丫鬟说得比徐若瑾知道的还要详细,包括严夫人如何威胁的少夫人,少夫人才一头撞了墙上宁可寻死。 熙云公主七窍生烟,她虽知道事情一定与蒋明霜有关,但却没想到严夫人居然做得如此过分,这简直是…… 明明是个刚烈的性子,却被气的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她此时再看梁霄,对他之前话语的意思可谓理解的更加透彻了……严夫人这等人,也就只有徐若瑾出手教训一番才对。 换成是她的话,还真不好下这个手。 见到了徐若瑾,熙云公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你”,这也是梁霄之前曾说的。 徐若瑾微微一愣,看到背着手一脸淡漠的梁霄,便知这定又是他与熙云公主说了什么。 别看他那一张冰冷冻死人的脸,说服别人可是相当有一套功夫的,譬如当初的沐阮,不就是被他忽悠到七离边境上去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你不嫌我鲁莽蛮横,把公主府折腾的乱七八糟就行。”客套话总是要说一句,徐若瑾也并不希望因为此事,与熙云公主有了隔阂。 毕竟这件事的起因是严夫人,犯不上因为她影响太多。 熙云公主听了这话,心里也着实的长舒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把徐若瑾瞧低了,还以为她回来之后,会劈头盖脸的把事情分个孰对孰错。 可其实徐若瑾并没有这样做,是她心里狭隘了。 时辰不早,熙云公主也准备回了,今日能够看到严弘文醒来,她也是发自内心高兴的,“天天来见,也的确不合适,待后日或者大后日,明霜缓和了些,我再带她一同来叨扰你。” 顿了下,熙云公主补话道:“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即便不是我,也会让冯嬷嬷陪着。” “我送你出门。”徐若瑾并未再针对那件事纠结没完,她也很累了,只想送走熙云公主快些的回去休息。 熙云公主今日喜悲交加,外加严夫人闹出来的这档子事惊的筋疲力尽,也很想一头倒在床上去歇着。 两个人心思不谋而合,索性也不再过多废话,上了马车便立即启程,对于告别,一个字都未说。 徐若瑾回了自己的主院倒在床上便一句话都不想说。 梁霄并未马上跟来,站在门口听了梁六的回禀,他的神色凝重。 “我知道了,这件事暂且放下,一切都待正月十五之后再议。” “是。” 梁霄刚要回来,孰料梁七又来传讯,“国舅爷突然来了,偏要见您,说是事急。” 这个时候来见? 梁霄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犹豫了下,“不见了,什么事能比他与皇上推心置腹要急?明日再说吧。” 梁七嘿嘿嘿的傻笑几声,他的身后却响起了陆凌枫的声音,“就知道你小肚鸡肠,这就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梁霄站在原地未动,“谁许你进内院的?” 梁七侧开身子,陆凌枫才露了脸儿,但他只站在门口,没有迈进一步,“谁说我进了内院的?站在这里说话都不行?之前我在郡主府可是畅通无阻的。” “那只是你自己认为的。”梁霄朝着梁七摆了摆手,梁七暂先退下,只留了这两位爷在此闲聊。 只是屋中徐若瑾已经睡下了,梁霄是不可能带他进去的。 杨桃和黄芪在院中的亭子处摆好了烹茶的炉子,原本黄芪还想拉来屏风和暖炉,红杏正从屋内出来,把她给拦住,“咱们爷不怕冷,用不着这东西,还嫌碍事儿,撤回去吧。” 黄芪抿嘴一笑,当即把物件又抬了回去。 陆凌枫嘴角抽搐,翻了一个大白眼儿,“你府上的丫鬟还真知道疼人。”梁霄不怕冷,可他怕冷啊! 丫鬟们把茶煮好,便齐齐退去,这两位爷要说的事情可不是她们能随意听的,所以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终归自家四爷是不需要有人一直在身边伺候的,至于国舅? 没人管他是不是舒服,谁让刚才四爷对他态度不怎么好呢? 茶水汩汩翻腾,冒出了徐徐缓升的热气,两个人坐下之后并没有马上说话,就这样沉默着,你一杯茶,我抿一口,不知过了多久,陆凌枫才率先打破了静谧的和谐: “今日急忙前来,是想与你说一说十三王爷,可来到之后,突然觉得我有些多余,因为你应该已经查到,刺杀瑜郡主的事情与他有关了。” 梁霄并没有否认,“只是证实一下猜测而已,但我还未想透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证实事情有他参与就行了,可你却还来调查我?”陆凌枫说此话时略微有些气恼,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居然认为我会派人去刺杀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你是怎么想的?” 陆凌枫的脸上还有一分浓重的失落,“这件事情你不解释清楚,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不是我猜的你,是若瑾。” 梁霄说出这话,让陆凌枫惊的瞪大眼睛,一碗茶没端稳,把手都给烫了! 用帕子急忙擦了下手便撇在一旁,陆凌枫翕了下嘴,“是她觉得我要杀她?这什么想法?在她心里,我就这么无耻卑鄙吗?” “你以为呢?” 梁霄看向陆凌枫,“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凌枫气的站起身原地转圈,“可我会做那么蠢的事?她把我想的太荒唐了!” “不荒唐,她想的没错。”梁霄看向陆凌枫,“其实我更期望做这件事的人是你,因为那会简单很多。” 陆凌枫埋怨的看了梁霄一眼,“你想纵容夜微澜,是不是?” “这不是纵容。”梁霄说得格外确定,“我这是看他引火烧身。” 第1223章 改变 “你就这么肯定他一定会败?” 陆凌枫对梁霄的坚定持怀疑态度,“除非你告诉我,你已经提前有了布置!” “没有。” 梁霄仍是那一派淡然的神色,端起茶轻抿一口,啧啧两下不觉有什么滋味儿,“我一个被罢了官职的人,能有什么布置?” “你为何那么笃定是正月十五?”陆凌枫趁着这个机会,想要把所有的心头疑问全都问个清楚,问个透彻。 他不愿再猜测梁霄到底想干什么,他古怪无比,猜度他的心思实在太耗费精力,不如当面质问,看他会否亲口说出来。 “我猜的。” 梁霄的回答让陆凌枫恨不能掐死他,“我在认真的与你说话!” “我也很认真,只是你不信而已。”梁霄看着他,“我真不知道,在你心里,到底还信任什么。” 梁霄的质问,让陆凌枫又沉默了。 静静的抿了两碗茶,他才道:“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你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我不会阻拦你动手,但前提是你不要把我掺杂在内,更不要利用我的家人。” 梁霄说此话时很认真,认真到陆凌枫蹙了下眉,“刺杀徐若瑾的事情真与我无关,只是我得到消息后去查了下,难不成你还真信徐若瑾的胡乱猜测?” “我指的不是她,而是梁鸿。” 梁霄看向陆凌枫,“他虽然渴望战场,却不渴望被人蒙蔽。” 提到梁鸿,陆凌枫有些不知如何回应梁霄的话。 他这几日的确与梁鸿走得颇近…… “他知道,我与他联络得紧密都是为了你。”陆凌枫这话说的有几分幽怨,“只有你这个面冷心冷的人不懂罢了。” “别摆出这么一副怨妇的模样,我又不是个女人。”梁霄受不了他的不要脸,“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看着,不想插手,如今朝堂太乱,局势不明,深入进去太过危险,特别是……皇上也有征战之意,我又何必阻拦?” 陆凌枫把心底的担忧说出来,“若姜中方真的统领军权,你猜他会马上谋反,还是会真去攻打七离国?” “你太高估他了。”梁霄笑了,“他若有直接谋反的勇气,不需要等到现在家破人亡,被逼上绝路的地步才动手,更何况,一个盼着若瑾死的人,却只派了两名杀手吓唬吓唬而已,这种人,做任何事都会一败涂地。” “你就这么确定?”陆凌枫目不转睛的看着梁霄。 梁霄格外肯定,“因为他没有赢的气质。” “这还要看长相不成?”陆凌枫白眼翻上了天。 “那当然。”梁霄端详着陆凌枫,“你,也没有。” “就你有,可你也不肯站出来做这个领路人啊!”陆凌枫的三角眼已经快被气的全是白,“真不应该来与你对话。”抬头看着已经圆润的圆月,“还有两日便是月圆,可我看今日已经足够了。” “有时候做事会错在心思太多。”梁霄并未避讳陆凌枫,“楚嫣儿害怕夜微澜提前,所以杀了曹嬷嬷,想让我们转移注意力,不去关注涪陵王府的动作,姜中方也是如此目的,却选择了刺杀若瑾,想吓唬住他,却没想到十三王爷是等在远处的那只黄雀,不过是推波助澜,反而让姜中方吓破了胆。” “而你。”梁霄指着陆凌枫,“你不过是没抢上罢了,而不是你没这心思。” 陆凌枫立即举起手来朝天道:“我陆凌枫对天发誓,我绝没有想刺杀徐若瑾的心,你当我傻吗?我不知有随身护卫她的人吗?培养一个人不容易,我是不会做让手下人去送死的事情的!” “要说得这么直白么?明明就是你知道熙云公主在马车上没动手。” 梁霄对他的说辞格外不屑,“不过好在你没动手,否则你便没想再进这个家门了。” 陆凌枫看着他,“就这么决绝?” “这是底限。”凌霄给出了很明确的回答,“不容一丝一毫的妥协。” “可你不觉得,这事情的背后,宫里的那位也有瓜葛么?”陆凌枫已经知道了梁霄给出的警告,索性转移了话题,他说的宫中,指的并不是夜微言,而是朝霞公主。 提到朝霞公主,梁霄的情绪终于出现了转变,因为那是徐若瑾的亲生母亲,无论她做出什么,都不得不影响到徐若瑾的心情和行动。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囚禁于宫中的鸟儿,却总想扑腾几下翅膀。” 梁霄的语气颇为惆怅,“不利己,又害人,这才是败家的婆娘……” 陆凌枫一口茶喷了出去,看向梁霄的目光充满了异样的光彩,却又觉得他很伟大,“有本事,你当着徐若瑾的面儿说这句话。”说自己的丈母娘是败家婆娘?也就只有他敢说出口了,其余的人顶多在心里想想,谁真敢说? 梁霄看着他道:“你该走了。” “这就撵我?”陆凌枫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事情与他无关也解释清楚了,其实他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只是听梁霄这么说,总是不爽,“府上又不是没有客房,我住下了。” “走。” 梁霄望着他,“今儿不想看见你。” “这么绝?” “对。” “我若不走呢?” 梁霄拇指和中指一响,“梁五。” “我走!” 陆凌枫自当知道梁五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虽然不知他的身份,更没有见过他本人,可是听到这个名号,他便立即起身走向院外,不想多停留一刻。 陆凌枫离开,徐若瑾呆呆的坐在床上,并没有睡着。 其实从陆凌枫进院说话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了,贴在窗边儿听着二人的谈话,其实她也很想知道,那件事情中到底有没有陆凌枫的参与。 虽然没有,可她却听到了梁霄对朝霞公主的评价。 不利己、又害人,他指的是自己吗? 徐若瑾对此哭笑不得,更不知该如何反驳梁霄,想想自己生母做下的那些事情,的确并不讨喜,而且有些残忍薄情。 可那是自己的生母…… 自己,能改变得了她吗? 第1224章 直觉 夜微言此时正准备去祭堂之后的禁地,探望朝霞公主。 多年未见过自己的皇姑母,夜微言对这件事情十分慎重,特意在去之前沐浴更衣,更是选了一套正式一些的便服。 田公公为其整理着衣襟,夜微言对着镜子道:“可以么?够规整么?” 他摸了一把浅淡的胡须,“可惜没有刮得干净。” 田公公哭笑不得,“皇上您日理万机,忙碌不堪,这一番整洁已经是对长公主殿下十分恭敬了。” 夜微言斜眼看了下他,“还说朕?你今日不也是早早就沐浴梳洗,甚至连新换的衣裳都特意喷了熏香。” “这……”田公公颇有尴尬,一张老脸微红,认了这个怂,“老奴敬重先帝,更……思念朝霞公主殿下。” 夜微言长叹口气,“朕印象中的她还是那副魅力无比的样子,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朕还记得无论何人提起她,都一副艳羡崇敬的模样,似乎连朕与她说话时,都会脸色羞红,不好意思。” 田公公放肆的笑了起来,“那时您还不满十岁。” “咳咳……”夜微言感觉到这个话题并不太合适,轻咳两声,准备早些把事情做完,可就这会儿功夫,门外有小太监前来传话,田公公听了后,脸色尴尬的走到夜微言的身边: “皇后娘娘派人来问,您是否过去用午膳,娘娘会提早派人准备。” 提及皇后,夜微言的好心情顿消一半儿,“朕今日很忙,皇后好生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寻思朕了,朕忙完自会去看她。” 田公公立即领了令,走到门口传给了小太监,小太监恭恭敬敬退下,可田公公再转身时,却见皇上已经没了早晨那一派兴致勃勃的心情。 田公公也收敛了心底对能见到朝霞公主的期盼,恭恭敬敬的跟随在夜微言的身旁,朝上一扬拂尘,唱名道:“起驾,祭堂!” 夜微言前去祭堂的路上,小太监也已经回到宫中,向皇后娘娘回禀了皇上的传话。 皇后的脸色当即落了下来,因那一天的晕倒,她虽然醒了过来,可仍旧脸色苍白,虚弱无力,仍需要调整一阵子才能完全康复。 只是听到身边的老嬷嬷说起那一日跟随田公公去郡主府请瑜郡主,瑜郡主根本不见,反而是方妈妈单独与田公公谈了什么话,他们就折身回宫了。 皇后原本就对徐若瑾充满了敌意和仇视,再听到宫嬷的话,心情哪里能够痛快?只能恨上加恨,本想在夜微言面前痛斥几句,可孰料皇上根本就不理睬她,甚至已经两天都没有到宫中来了…… “哼!”皇后的心情不虞,可皇上说忙,她又不敢执意要求皇上来见自己,“若是容贵妃的话,肯定会执意去赖着皇上,本宫却还是要多体恤皇上的艰辛的。” 宫嬷听到皇后的话,在其身边轻声道:“娘娘您深明大义,知道皇上辛劳也不多叨扰,皇上心中是感激您的,不妨,午膳让御膳房做了皇上做爱吃的粥菜?皇上知道是您吩咐的,心中定会记得您的好的。” 皇后点了点头,随后便吩咐宫女去吩咐御膳房两道菜。 宫嬷见皇后的脸色好了些,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皇后的焦躁让她们的心里也都一惊一乍的,不能平稳。 只盼着皇后腹中的胎儿平安无事的早些诞下,她们也能喘一口气,彻底的把心撂了肚子里。 可不等宫嬷喘口气,便听皇后又埋怨起徐若瑾来,“……这事儿本宫的心里始终过不去,本宫都已经危在旦夕了,连老太医都快没了辙,她居然根本不肯离开郡主府?到底谁才是主?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二字了!” 提到徐若瑾,宫嬷的心里也有几分不快,“瑜郡主的确是逾越了,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怎能连身子都不起?只让那方妈妈来应对老奴和田公公,的确有些过分了。” “但娘娘您犯不上与她生气,还是多顾好您的身子,您腹中乃是龙子,那乃是大魏的将来,犯不上因为她再伤了身,那才是得不偿失啊。” 皇后听宫嬷如此骂着徐若瑾,心里仍有一股气没能发泄出来,“你说得对,她徐若瑾根本不够这个身份,若是因为她让本宫伤了胎气,就算是要了她的命都还不起本宫的孩子!” “就是,娘娘您先歇一歇。”宫嬷劝了两句,便希望皇后能快些的睡下。 皇后点了点头,缓缓慢慢的躺下,临闭眼之前,不忘吩咐宫嬷去找国舅爷,“记得让他来见本宫,说是守了本宫一整晚,也不知他歇的怎么样了,就一个人在外,必是饮食不定,还是来宫中,本宫吩咐御膳房做点儿好的给他补补身子才行。” “您放心吧,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宫嬷应答,皇后才算罢了。 而此时,夜微言已经来到了皇宫内的祭堂之中。 虽是来探望朝霞公主,但夜微言并未将此事公开,而是说来祭拜先帝,并且不需要其他的家人跟随,只想在此地静一静,捋一捋心神而已。 虽然这是借口,但夜微言对先帝的尊重也是发自内心的。 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夜微言恭恭敬敬的为先帝上了香,站起身时,他感觉近些时日的杂乱好似彻底的烟消云散,父皇的牌位在上,那股杀伐决断的气势好似也传到了他的身上,让夜微言精神鼓舞。 站起身,他自己掸了下衣襟,看向田公公,只是使了个眼色,田公公自当明白该做什么。 田公公亲自去与司徒家族的人递了话,随后便等着朝霞公主的回话。 夜微言在等待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期待和紧张。 这种紧张来自何处,他并不知道,待田公公得了消息,引着皇上朝着禁地内走去。 之前夜微言来到此处,还是因六王爷上一次闹出的荒唐事件,只是那一次他并没有见到皇姑母。 而这一次,他说是替徐若瑾前来探望,可他知道,自己的心里,也期待着这一次见面。 这是直觉,夜微言第一次依照直觉来做事。 这是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 第1225章 一见 朝霞公主重病卧床,身体不健,但得知皇上驾到,也披上了一妆白衣,在佛堂之地恭候夜微言。 夜微言走进这冰冷的禁地之时,也不禁打了一个寒蝉。 冷,冷得钻透人心,这么个鬼地方,皇姑母是怎么住下的? 心中腹诽,夜微言感觉到父皇的冷漠,但他并未感觉这是冷酷,倒是好奇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皇姑母会让父皇下如此狠手。 依着他心目中的印象,父皇不应该如此狠厉,因为父皇也是很疼爱皇姑母的。 可眼前的现实,让夜微言心中一震,可他毕竟也有几分城府,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着,余光观察着禁地之内的各处空旷、凄凉,他一早上的好心情,也跟随着沉了下来。 身旁两名司徒家族的人搀扶着,朝霞公主面容素色,却仍端庄的站在原地,望着前方拥着身着正装的夜微言簇簇走来的人们,即便是刻意的低调,却也没丢了身为皇者的架子。 与他的父亲一样…… 夜微言看到远处的人影,心中一怔,立即加快脚步。 朝霞公主在他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由身旁的人摆好蒲团,跪在其上,为夜微言行礼请安,“罪人为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微言快走几步,上前扶起朝霞公主,“快快请起……”他突然磕绊住,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其实朕早就应该来探望您的。” “皇上日理万机,朝事繁忙,罪人怎敢劳皇上探望。”朝霞公主被夜微言扶起身,缓缓的站起,缓缓的抬头,夜微言看到那一副秀美容颜之时,突然双手一颤,险些让朝霞公主踉跄一步。 “抱歉,都是朕……”夜微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松开双手,换了个话题,“得知居士重病,朕心难安,所以前来探望一下,其实……如今皇族的长辈已经不多,还望居士能够保重身体,如此朕才能安心理国。” 他看向朝霞公主,提起了徐若瑾,“瑜郡主也很惦念您。”说到此话,夜微言目不转睛的盯着朝霞公主,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朝霞公主面不改色,但却并未马上说话,而是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能如此信赖瑜郡主,也是她的福气,这也是皇上宽宏大量,能容万事百态,百姓宏福,指日可待。” 这一番话说得规规矩矩,夜微言竖着耳朵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反而觉得那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让他格外的舒服。 “居士此言说得正是,但这也乃是朕的本分,为天下苍生谋福,也是皇族历来的家训。” 夜微言这一番自警,让田公公在旁边很是额头冒汗,刚刚他偷偷看了朝霞公主一眼,便不敢再抬头,此时想想今日的她似和多年之前的她没什么区别。 十几年的今日仿若昨日,若不是他已佝偻蹒跚,真以为自己就是在十几年前惊鸿一睹的那时。 或许人这辈子,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还争什么呢。 田公公只是刚刚看了朝霞公主一眼,便心生如此感悟,可惜夜微言却不知道,和颜悦色的打量着朝霞公主,甚至带有着规矩的恭敬。 只是他刚刚那一番话,却并不讨朝霞公主之喜,“天之龙子,乃是神启之明,皇上即便为天下百姓谋福,却也要多多注意身体,不要为此操劳而无后继之人,想必这也是历代君王不愿见到的景象。” 这话可谓直直的刺痛到夜微言的痛点,让他呆呆的望着朝霞公主没缓回神来。 朝霞公主微微行礼,“罪人冒昧妄言,还请皇上恕罪。” “你说得没错,朕的确应该更注意到这件事。”夜微言嘴唇哆嗦了下,“可这也乃是天命,只看朕是否有此机缘了。” “皇上也不必为此过多烦忧。” 朝霞公主虽自称“罪人”,可却并未真把自己当成罪人,“想当初大魏的开国之祖开疆扩土,为大魏打下这一片江山,也迟迟未有子嗣,年过五旬有四,才与新入宫的妃子诞下一子,那便是后来正式为七离国划下边境之尊,为史书上的霸君,青史留名。” “而后又过三代,便是魏孝帝当政,他一辈子有十六个儿子,可惜,他却将大魏江山丢了一片,直到先帝之时,才将丢失的江山抢夺回来。” 夜微言没想到朝霞公主会说这一番话,仔细琢磨了下,他道:“居士认为朕该完成祖宗留下来的伟业,青史留名?” “罪人不敢为皇上建言,不过胡言乱语几句,皇上不要过于怪怀。”朝霞公主说着,忍不住咳嗽几声。 旁边司徒家族的人冷冰冰的递了个帕子,便不再过多理睬。 夜微言一怔,看着她们道:“干什么呢?不知道为皇……为居士倒水润喉么?” 司徒家族的人茫然的看着夜微言,“启禀皇上,卑职等人奉命看守居士,是不允掺杂她的起居生活,递个帕子,已经是触犯条规了,若被族长知道,二十大板,撵出禁地,也因这些时日居士身体不适,所以才逾越了,请皇上明察。” 夜微言愣住,他这才想起,面前的皇姑母真的是个罪人,而不是名义上的被囚。 这么多年,死冷寒天的禁地,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他一直以为宫中处处奢华安静,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冷清、甚至冷酷之地。 这的确让夜微言有些不知所措。 朝霞公主忍住了咳,连连说道:“皇上、皇上不要怪罪她们,这、这都乃是罪人、罪人应承受的。” 夜微言看在眼中,颇有些忍不下去,他看向了田公公,却见田公公虽有不忍,却仍旧朝他摇了摇头。 夜微言叹了口气,“居士休息,朕先去忙了,好生休养,朕会派太医定期来探望居士。” “恭送皇上!”朝霞公主又跪地行礼,夜微言立即转身,簇步离开,再也没有初来时的体面,反而有些惊慌失措的逃离。 朝霞公主站起身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第1226章 心慌 “我不应该这样慌的。” “我为什么这样慌?” “我慌什么啊?” 夜微言一步一语,终于在离开了禁地,走出祭堂之后才停步站稳,说至最后一句,甚至有些自我训斥的意思,而且觉得自己丢人。 “不过是、不过是见一下而已。”夜微言左右看看,其余的随从都跟在后面,他拽着田公公超前走两步,私问道:“朕刚刚是不是有些丢了体面?按说,皇姑母没那么可怕啊,为何会让朕心慌意乱呢。” 田公公也是一脸的尴尬,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自嘲两声道:“奴才、奴才慌的更厉害,都没敢看……” 夜微言倒嘶一口凉气,斜眼看看田公公,见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对自己的失态也没那么纠结了。 仔细思忖半晌,夜微言突然道:“其实皇姑母说的没错,朕不应该纠结在朝臣们的非议之中,更应该撂下暂无子嗣对列祖列宗的愧疚,一旦功成,还有何人能说朕无用?敢说朕无用?” 夜微言说此话时,闪亮的目光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甚至带了一丝调侃的道:“瑜郡主的确和她长得很像,可惜,她们的性格却完全不一样,难怪之前那么多人赞赏皇姑母,她的确与众不同,的确……” 见田公公不说话,夜微言笑着道:“也对,你根本就没敢看,可惜,真是可惜了啊!” 田公公眼角抽搐,心里憋屈,可挤兑自己的是皇上,他哪敢还嘴? “都是奴才没福气,没福气。” “朕的心结解开了。”夜微言没有了早间的忧郁,反而多了几分昂扬斗志,他转过身看向先帝的祭堂,双手作揖,朝着祭堂行了三个礼,随后吩咐着田公公,“找最好的太医为皇姑母调理,有什么问题,直接回给朕。” “喳。” 田公公应答的简单,可心中却翻云倒海,为皇上的决定感到惊骇,甚至有一丝可怕的不安全感。 皇上可只是见了朝霞公主一次,就做出这么大的转变?朝霞公主的魅力,已经无穷大了吗? 田公公虽有疑问,可他问出的同时,就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 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好在瑜郡主的性情并不像她,可瑜郡主,似乎也很可怕。 因为那是个毫无禁忌的泼辣女子,与朝霞公主乃是两个极端。 这母女俩,真的都很可怕! 田公公的无限感慨,夜微言并不知道,他回到宫中已经开始去整理奏折,准备正月十五的宫宴之后,便励精图治,完全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做事,而不是瞻前顾后,仍旧承受着多年之前,被澶州王打压时的影响和阴影了。 夜微言因朝霞公主的几句话就变得如此纯粹,这其实是在朝霞公主的算计之内的。 送走了夜微言,朝霞公主便到禁地的佛像之前,静静的盘坐。 司徒男过了半晌进入禁地之中,递给了朝霞公主一封信,朝霞公主却并没有看,拿来之后,用香点燃,直接扔在香灰盆子里烧了。 “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我。” “十三王在这件事上插了手……” “那又如何?他的那一丝小伎俩是无用的。”朝霞公主脸色淡然,似根本不把此事看得多么重要,“如果无事,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这么一点小事都承受不住,还谋图什么大业?岂不是笑话。” 司徒男脸色讪讪,不知该说些什么,“梁霄曾来找过,但他现在应该也查到十三王的头上,或许,也会想到事情与您有关。” “想到又如何?” 朝霞公主看着面前的如来天尊,静静的叩拜,随后才道:“他可以想到所有人,也可以想到我,可他却不知皇上想干什么,能做什么,有时想置身事外,那都是黄粱美梦,根本不可能的。” “可似乎这一次,梁霄还是没有入局的想法和动作,难道,他就由着涪陵王一步步的谋成?” 司徒男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这是他心中始终猜度不清的疑问,只有朝霞公主能够为他解答,因为布局的人,就是朝霞公主。 “你永远都不要小看梁霄。”朝霞公主看向司徒男,“在他面前,涪陵王的手段毫无用处,他只是不屑于入局而已。” 司徒男立即道:“现在国舅爷已经开始动手了,而且与梁霄走得很近。” “那是你被误导了,不可能。”朝霞公主断然否定了此事,“不要被表面的事情迷惑。” 司徒男还想继续再问,朝霞公主却没有允他开口,“曹嬷嬷被误伤了性命,我是容不得的。她跟随我多年,劳苦功高,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就能动手拿捏的。” “那您的意思是……”司徒男心中一凛,他知道公主殿下这是要处置了楚嫣儿。 当初,他查明楚嫣儿敢对曹嬷嬷下手,也着实心头震惊,即便楚嫣儿不知道曹嬷嬷乃是朝霞公主的人,那也是涪陵王妃的教习嬷嬷,是当初皇上选送的人。 她说杀就给杀了? 这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当然,如若胆子小,她楚嫣儿也不会与涪陵王勾结在一起,只是胆子太大的女人,并不见得有好下场。 司徒男豁然想到了身边的朝霞公主,立即把这点儿心思收敛起来。 朝霞公主的胆量更是无人能敌,而她的谋算,也更是无人能及。 而此时的瑜郡主府内,严弘文又一次醒来,特意要见梁霄,沐阮纠缠不过,只能让梁三去把梁霄找来。 好在今晚徐若瑾是带着孩子睡的,否则梁三也不敢去喊,梁霄本是与姜必武聊着那几具尸首的安置,听到梁三的说辞,他则迈着四方步去见了严弘文。 “要回公主府?我这就去叫车夫。” 严弘文白愣他一眼,也只能白他一眼,因为除了眼珠子之外,他动一动便浑身疼,“我觉得徐耀辉没死,他就在涪陵王的手上,而且就在西北躲藏起来。” 他看着梁霄,“有徐耀辉在,他可以将我整得人不人鬼不鬼,更可以随时揭露多年之前的那桩隐秘的皇家疮疤,逼迫皇上斩断我这条手臂,他的心机太狠毒了,真的太狠毒了!” 第1227章 一夜 严弘文与梁霄提到徐耀辉的同时,十三王爷此时也在听着手下的回禀。 “涪陵王仍未有动静儿,姜中方这两日也并没有离开府中,只有楚嫣儿迎来送往,颇为忙碌,但出行之人只有她一个,并未有澶州王小世子跟随。” “这几日来往瑜郡主府最多的乃是熙云公主,而那一日瑜郡主亲自到熙云公主府一趟,打了严夫人,公主归府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严夫人再未与公主府有来往。” 十三王爷冷哼一声,做派与寻常在外人面前夸赞“灵阁”时截然不同。 “胆子还真是够大的,被刺杀都没吓到,还敢出家门。”十三王爷说得自然是徐若瑾,“只是没想到梁霄还什么动作都没有,他难道真的打算忍了?” 十三王爷对此很是诧异。 依照他的设想,徐若瑾都被姜中方安排人行刺了,梁霄那么护短的人居然没有立即找上夜微澜,将他们的谋划打乱? 这超出了十三王爷的预判了。 “会不会是梁左都督已经查到,事情与您有关了?”属下对此有些担心,“他的探查能力,无人能及。” “查到老子又能如何?老子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让他们警醒警醒,别整日还沉浸在吃喝玩乐的情啊爱啊的事情上,更何况,要是连自己女人进宫他都不派人守着,那也就不是他梁霄了。徐若瑾进宫他们就能立即派人动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十三王爷颇有几分口渴,端起一旁的水灌了一口,孰料却是酒! 一口呛了鼻子里,让十三王爷咳了很久,脸色紫红,连嗓子都咳得沙哑无声,“这特么的……” 下人立即端上来清水,十三王爷尝了一口才敢汩汩灌进最终润润喉咙,一抹嘴,他长叹两声,“跟梁霄和徐若瑾沾边儿的,都没好事,咳死我了!”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一直等着吗?” 下人等候指示,十三王爷沉了半晌,“等吧,还有两天的时间,能不能惊到他们是其一,其二也要看宫内的那位到底是什么心气儿,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就看他有没有他爹的魄力了!” 十三王爷没有说出夜微言的名姓,也没有指出老皇帝,在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老皇帝的怨怼,对小皇帝的失望。 只是没人知道十三王爷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只藏于心底,没有告知任何人。 下人得了十三王爷的吩咐,便立即下去做事。 十三王爷看着刚刚呛了自己一口的酒,斟酌下端起来一饮而尽,最后倒在榻上闭上眼静静的思索,只是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严弘文与梁霄在秉烛夜谈,只是他的很多猜测,还是被梁霄鄙视的五体投地,甚至让严弘文很想撵他离开。 可这里是瑜郡主府,梁霄才是主人,他想跑又不能动,只能听着梁霄喋喋不休的嘲讽,心里只感慨,梁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话多了?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徐耀辉在夜微澜的手中,这件事不应该在你当初从中林县回京都就应该知道了?” “若不知道他在夜微澜的手中,严景松为何要装病不出?若不知道他在西北,你为何要接钦差之任,去西北抗灾?” “难道你不知,皇上之所以派你前去,一是为了西北救灾之事,二来也是让你扫清严家的孽债,否则你如何能当得起皇上的左膀右臂?难道你根本没想过查一查徐耀辉的下落,只琢磨把徐子麟干掉就无事?” 梁霄一本正经的看着严弘文,“好歹你也是大魏的驸马爷,你怎么这么蠢?” “我……”严弘文被他一番话险些噎得想撞墙一死了之,“我怎可能事事皆之?你以为我是你?” “我的确是比你有能力,更聪明,可不代表你不是个蠢货。”梁霄的表情仍旧那般冷漠,“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算了吧,救我也不是你拿得注意,是若瑾妹妹。”严弘文好不容易逮到个能反驳的机会,“你巴不得我死的快一点儿。” “这倒没有,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与若瑾也没多大关系,但如若你老子要能死得快点儿,这笔账还能算得清楚。” 梁霄的回答,让严弘文险些背过气去,躺了床上还要听他咒自己老子快死,这简直是无比煎熬。 严弘文闭口不言,梁霄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那一天还没说完,你继续,西北的地形特征以及城内城外的守卫布置,我要知道的更详细。” “我不想说话。”严弘文严厉拒绝,梁霄微微点头,朝着一旁沐阮准备好的药碗便去,拿来之后,他当着严弘文的面儿,将另外一种黄了吧唧、烂乎乎的东西混入其中,搅和搅和准备给严弘文灌下去。 “你、你干什么?你疯了?梁霄,你好歹是个爷们儿,你玩这等把戏,你……” 严弘文被吓得眼睛险些瞪出来,可他又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霄整自己。 梁霄端着药碗看他道:“以为我想杀了你?我可没闲心弄得这么麻烦,不如一刀了结了痛快。” “那你想干什么?”严弘文的声音都抖了,在梁霄面前,他宁可认怂,这可不是有骨气的时候。 “不过是加了一勺黄连汁而已,你若忍得住,下一碗药之前,就痛痛快快回答我的问题。” 梁霄冷冰冰的样子,让严弘文刚想爆发,孰料被捏起鼻子,口中一流常人无法忍耐的苦药顺着喉咙进入胃腹,他瞬间作呕,却被梁霄一巴掌拍了回去! 严弘文只感觉浑身抖酥颤不停,这种痛苦比徐子麟当初装鬼吓唬他还要更加可怕。 “你、你就是想弄死我!” “我本来也不盼你活着。”梁霄坐在一旁,看着严弘文道:“最好说得细致一点,府上别的药材没有,黄连还是不少的。” 严弘文头脑晕厥,他巴不得自己一转眼就昏死过去。 可惜老天爷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只能仔细的回忆着在西北探查的所有讯息,极不情愿的说了出来。 这一夜,是严弘文多年之后回忆起还浑身颤抖的一夜…… 第1228章 忧心 徐若瑾一早醒来,亲自为小悠悠换好了尿布、穿上了干净的衣裳,只是呆呆的坐在窗榻那里看着她。 一句话没说,甚至有几分沉闷。 今日的云层很低,让整个天空都浮着一缕苍白,期盼的雪花并未落下,只是一缕寒风让房檐上挂着的灯笼摇曳飞舞。 红杏从昨晚又去侍奉姜必武,所以也没人在徐若瑾的耳边多嘴,杨桃和黄芪都是懂眼色的,见主子似有心事,都默默无语,只闷头做着手里的活计。 方妈妈处理完府上的杂务一进门,就看到徐若瑾在发呆。 走过去抱着小悠悠拍了拍,小家伙睡得香甜无比,那一张白皙中透着红润的小脸格外美丽,好似冰透的白玉,让人忍不住便想亲上两口。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逗弄自己,小家伙儿忍不住皱皱眉,小嘴刚要裂开嚎两嗓子表示抗议,奶娘立即抱过去把她的小嘴堵上。 有了吃,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方妈妈让奶娘将孩子抱去了隔壁,徐若瑾才把飞散的心神收了回来。 “怎么一早上情绪如此低落?可是昨儿四爷没来陪您,耍了小脾气?”方妈妈难得的逗弄调侃,让徐若瑾惊讶一下,随后不肯承认的道:“才不是想他,整天都在一个府里,有什么可想的。” 即便不承认,她却也是脸红了…… 方妈妈看出她的情绪不对,“那是为了小主子?也不应该啊,吃的好,睡的香,长的也是白白胖胖,人见人爱的,您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见方妈妈刨根问底儿,徐若瑾抿了下嘴,才把心里的事儿说了出来,“我昨晚梦见了她,这个梦很奇怪,好似是真的发生过,可我却知道那是梦。” “从来也不是这般自怨惆怅的人,可不止为何,就是提不起精神,感觉做什么都很无趣。” 徐若瑾看着方妈妈,“您快说说我,让我能清醒清醒。” “梦也好,现实也好,又有什么区别?您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见到她。” 方妈妈揭开了疮疤,徐若瑾虽觉心痛,却也知道这是要面对的事实,“其实您说的这些我也懂,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可我现在弄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儿?”方妈妈追问。 徐若瑾看着方妈妈,“她貌似已对外界失去了向往,可我的梦中,她却总是那么充满怨恨的不甘心,我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她、哪一个是假的她了。” “您这又是钻了牛角尖儿了。” 方妈妈知道一言半语说不明白,索性坐了榻上与徐若瑾聊了起来,“老奴问您,在四爷面前的您、与在皇上百官面前的您、与小主子面前的您,有什么不同?” “那自是不同的,因为面对的人不一样,哪能是一样的心情。” 徐若瑾看着方妈妈,“您的意思我明白,一个人在面对所有人时,自是有不同的面具挂着,可我指的是,她在我面前,似乎也是口不对心,总有……总让我有一种不安全感。” 方妈妈一声长叹,“老奴知道您想的,可公主殿下她不是安心颐养天年的人,她自生下的那一日起,就乃天之骄女,她根本不懂外面的平淡生活是什么样子。” 徐若瑾屏住气半晌都没缓过来,“您是说,我强人所难了,是吗?” “你们母女二人都很强,都想让对方依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可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 方妈妈握住徐若瑾的手,“您心里都懂,只是您即便不理解,却可以接受,但公主殿下……她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是啊。” 徐若瑾没有反驳,“想到当初见她那一次,她心中对先帝的恨意极其浓,甚至……甚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我阻止不了,更接受不了,我是在担心,皇上替我去探望她的话,会不会……” 顿了下,徐若瑾摇摇头,“也许是我把皇上想的太软弱了,而她,其实也是个软弱的女人。” “这一切都由不得您来做主,您想也没用,即便你说出来,都无济于事,因为她就是祭堂中困囚的一只鸟儿而已。” 方妈妈笑着道:“您之前不是想明白了吗?安安心心做四爷的夫人,做小主子的娘。” “之前事情接连而至,我也没有细想,更没有反思,只是这一次,我进宫出宫,却遇上了那么多刺客,若没梁五护佑,我可能是一摊肉泥,一具尸体。” 徐若瑾看着方妈妈,“我觉得自己被设计了,而设计我的人,或许就是她。” 方妈妈听了此话,心中“咯噔”一下,虽然她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但这话实在伤人,只能往好的方向劝慰她,“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不。”徐若瑾说出来之后,虽然觉得心结得以解脱,可是这种感觉却反而更加强烈,“直觉也好,是我心思狭隘了也罢,或许、或许她就是想见皇上,所以才布置了重病这么一出戏。” “她知道我的性情,更知道我即便明白她能自医,却也要去找皇后理论清楚,而不会置之不理。” 徐若瑾似在自言自语的捋思路,又似在茫然的为方妈妈讲故事,“她在宫中那么多年,对皇上的性情了若指掌,她能够算得出皇上对待此事的态度不会干脆果决,更有可能为了堵我的怨怼,答应亲自去探望她。” “或许刺杀我与她无关,可我不愿自己成为被利用的工具。”徐若瑾说着说着,眼圈不由得蕴染了泪水。 她强忍着不让泪珠儿滑落,因为她不愿因为朝霞公主而哭泣,“特别是不想成为被她利用的工具。” 方妈妈伸手将她拥在怀中的安抚,因为除了默声无语的拥抱,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受伤的郡主。 她如何不知,郡主所说都乃是实情,只要细心推测,都能够想得出其中的可疑之处,除却朝霞公主自己设计,外人根本无法做得到? 徐若瑾并没有在方妈妈的怀中痛苦不已,她抹了下眼角的泪,低声道:“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出来也是痛快,我会坚强的,因为,我也是个母亲……” 第1229章 听话 正月十五宫宴的前一晚,夜微言有些犯了难。 所有府邸官员的宴帖让礼部全部派发下去,只有梁霄和徐若瑾的宴帖放在御案之上,夜微言不知怎么送才合适了。 请梁霄夫妇来,郡主府的安危就成了问题。 单请梁霄?他肯定不会一个人前来,更何况,梁霄自从被免职至今,还从未到宫中来见,甚至田公公到郡主府去,都没有看到他。 这不得不让夜微言担忧,梁霄是不是真的心中存怨了。 原本夜微言还想与他说起征讨七离国之事,仔细思忖了下,他则吩咐田公公去送个帖子,特意叮嘱道:“一定要见到梁霄,无论他来不来,朕的话是要递到的,朕想见他。” 田公公当即应下,知道这件事皇上格外看重,“那公主殿下的状况,是否要奴才传给瑜郡主?” 夜微言自当知道田公公指的乃是朝霞公主,他点了点头,“只提一句即可,不必多说。” “喳。”田公公得了令,立即带着人出宫奔向瑜郡主府。时辰已经不早,田公公也不敢过多耽搁,他倒不是怕宫禁关门无法回来,而是害怕瑜郡主府的大门落了闸,那这差事可就办砸了。 田公公离去,夜微言独自坐在御书房内准备继续看着奏折,此时皇后却在查着,朝霞公主重病,为何会传出自己不肯派太医的谣言。 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有哭的,有直接晕过去的,千奇百态,被皇后挨个训审。 可无论她怎么审、怎么训,都无法查出蛛丝马迹,让皇后气得眼睛都泛绿了! “你们就欺负本宫心慈手软,就知道本宫拿你们没有办法,所以全都闭口不言,是吧?”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吩咐身旁嬷嬷道:“把他们全都拖出去,一个不留,都送了冷宫去吃糠咽菜的,宫内全部换了新人,这些个不中用的,全都给本宫滚!” 宫嬷一听这话,当即吓了一跳,皇后寻常发发脾气也就罢了,赏几个板子事情也便过去,可把所有宫女太监全都撵走,这事儿可不行…… 她立即凑到皇后的耳边低声道:“娘娘,都撵走这事儿使不得,不提皇上那边是不是点头同意,即便是换了新的,不知根知底儿,难保更不安全,娘娘要三思啊!” 皇后听了这话并不满意,眉间皱成了一把锁,难不成刚刚说出的话就要收回来?往后谁还能服她?岂不是都当成了儿戏? “这事儿谁求情本宫都不能给这个面子,居然诬陷本宫苛待皇族之人,这是多么大的罪名?” 皇后对此不依不饶,“本宫根本不知此事,可祭堂却说的确派人来传话,是本宫给回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该有个苗头,哪怕是失踪了几个人、死了几个人,也好歹有个线索,难不成就让本宫把这个亏咽了肚子里、整日提心吊胆的过吗?” 皇后发泄了一通,也是将心里的那股怨气嚷出去,可仔细想想,宫嬷说的事情也有道理,她也不能因一时之气,真的让身边的人都离开…… 宫嬷伺候了皇后多年,自当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您总要为腹中的小主子想一想,光发了脾气没有更好护着您的办法,也是不行的呀,更何况,明日正月十五宫宴,您也是要陪着皇上赏宴群臣的,此时犯不上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明日……” 宫嬷这也算是为皇后找寻个台阶,皇后微微点头,“你说得也算有道理,皇上还是很重视明日的宫宴。” 她目光扫过所有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但你们也别寻思明日宫宴,本宫不得不放过你们,都老老实实在这里跪上一宿,仔细琢磨下往后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摆了摆手,皇后极其不耐的把人都撵了出去,“别在本宫眼前跪着,想着你们本宫就烦,都出去!” “是。” 宫女和太监们齐齐离开,出到外殿之处准备跪上一宿。 脸色晦暗无比,颇有一番生不如死的煎熬,可命是自己的,整日要承受着皇后的喜怒哀乐却还得尽心尽力伺候着,能怨何人?怨皇后的无情、还是怨爹娘没给一个好出身? 这是一个难解的命题,所以他们只能浑浑噩噩的度过。 而这些人离开之后,宫嬷则劝着皇后娘娘早些休息,整日跟随着皇后提心吊胆,宫嬷即便是一心一意对待皇后娘娘,也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本宫明日出席宫宴的物件都备好了么?”皇后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感受着皮肤不似之前那般水嫩,只能哀叹几声,可这都是为了给皇上诞下子嗣,只要能生下龙子,即便让她苍老十岁,她也乐意付出这个代价。 “明日宫宴,徐若瑾想必也一定会来。”皇后想到徐若瑾便心气难顺,“本宫倒要看看,她现在的架子到底有多么大,派你去请都请不来,好歹本宫也是皇后,病重急难,却不肯理睬,哼!” 宫嬷想到皇后明日不肯放过瑜郡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想开口去劝,却又立即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刚刚已经劝了皇后娘娘没把所有的宫女太监撵走,这会儿如若再阻拦瑜郡主的事,恐怕连她都要被责骂,若是为此再遭了皇后娘娘的埋怨,就得不偿失了。 宫嬷如此思忖,便由着皇后等候明日的到来,而此时田公公已经赶到了郡主府,见到了梁霄递上了帖子,特意的把皇上交代的话递了过去,“皇上说您想见您,有重要的事情与您商量。” 梁霄拿了帖子,看都未看,“正月十五乃是犒宴群臣,我一个被免职的就不去了,免得去丢人。” “别啊!”田公公当即就惊了,“皇上特意嘱咐咱家一定要请到梁左都督,而且也让咱家告诉瑜郡主,皇上已经去探望过她惦念的那位,一切皆平安,请瑜郡主不要担心。” 梁霄微微一怔,似没想到皇上真的去探望了朝霞公主。 “容我想一想。”梁霄把拒绝的话收了回来,“我得听媳妇儿的……” 田公公一口咬了舌头! 这个回答,他还真是无力反驳了…… 第1230章 旁观 没能得了具体的回音,田公公也只能讪讪的回了宫内,向皇上回禀,因为梁霄根本不打算问了瑜郡主之后再告诉他。 梁霄其实早已经猜到夜微言还是会派人来送帖子给自己。 拒绝,是必须要拒绝的,但他也是临时改了主意,因为田公公提到了朝霞公主。 旁人觉得这并不是个重要的角色,可在梁霄看来,这件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了。 徐若瑾本来都已经安心的睡下,只是梁霄突然进门,她也只能起身,让杨桃为他铺好了被子,这两日梁霄没在主院住,徐若瑾一直是带着小悠悠同睡。 让奶娘将小悠悠抱走,她才坐了床上,看着梁霄催促他更衣睡下,“时候也不早了,这个时候谁找来了?” “田公公。”梁霄说到他,徐若瑾一怔,“什么事儿?”田公公这么晚上门,准没什么好事儿,这件事徐若瑾敢有十成的把握。 梁霄一边宽衣一边道:“明日正月十五宫宴,皇上特意让他送来了帖子,而且叮嘱我一定要去,说是有事要谈。” “能有什么事儿?是看你这段日子一直都没什么音讯罢了。”徐若瑾耸了耸肩,“反正我是不打算去的。” “你还必须要去一趟。”梁霄很少如此要求徐若瑾,更多时候都是由着徐若瑾的性子来决定。 待他说完,徐若瑾也愣住了,但她却并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点头,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既然是要去参加正月十五的宫宴,那必须要准备妥当的衣装,徐若瑾本没有吩咐杨桃和黄芪准备,这个时候只能去找方妈妈,对自己的物件,还是方妈妈更为清楚,由她来做主,徐若瑾也放心,而且也能省了很多时间。 只是她刚要转身出去,又被梁霄一把拽了回来,“难道你就不问问,为何我要你去?” “你既然这么决定,我为何要问那么多?”徐若瑾倒是想了下,“还是要带着悠悠一起,家中要准备护卫么?呵,我们离开,这府上的人可就热闹了!” 云贵人是其一,另外还有驸马严弘文。 这两个人都不能被外人所知,更是不易碰面,寻常她和梁霄都是不同时出入郡主府,这正月十五的宫宴要是全部离开,夜微言和熙云公主还不得提心吊胆? 好在熙云公主不知道云贵人的事情,可是皇上知道啊! 想到这里,她突然看向梁霄,“田公公是只来请你一个人的吧?”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有什么分别么?”梁霄的模棱两可,让徐若瑾察觉到他诡异的笑,捏了捏那张冰冷的脸,她怨怼道:“又有什么坏心眼?还不如实的告诉我?” 梁霄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双手捏了捏她柔嫩的屁*股*,“还是你懂我。” “别闹,快点儿说。”徐若瑾想躲,却根本躲不开他的魔爪,只能任他肆*意的揉着。 梁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皇上去见了朝霞公主。” 徐若瑾一怔,嘴唇轻微的颤抖,“然后呢?” “没有然后。”梁霄爱抚的摸着她及腰的长发,“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日我们只是旁观者,什么事都不参与。”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原本白天就在想着昨晚的梦,却没想到今日就得到这样一个消息。 她一直想知道朝霞公主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可却又担心夜微言真的去看她,会不会中了她设下的局。 此时看来,事情真的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发展下去,那梁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为何要刻意说起,明日他们都是旁观者呢? 她看向了梁霄,寻思着是否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告诉给他,可还未等开口,梁霄便催促她去整理明日出行的衣装,以及小悠悠需要带着的物件,“我先去吩咐一下明日随行的安排。” 徐若瑾点了点头,只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两个人分开之后便各忙各的。 方妈妈得知明日徐若瑾要带着小主子一同去皇宫,则主动的要求留下,“老奴明日便不随从郡主了,让黄芪跟着您也能有大用,毕竟她是刚从宫中离开不久的,很多相识的人还都未有变动,比老奴知道的更多。” “她虽知道的更多,但却不如您在身边的时候更安心。”徐若瑾虽如此说,心里却知道,事情能这么安排,否则留在府上的云贵人怎么办? 明日皇上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 可徐若瑾还真就不想要他过的那么舒坦,凭什么凡事都要自己和梁霄来承担数不清的压力,而他稳坐在皇宫之中,就能想什么来什么? 她的心里可没有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心,有的只是情分二字的重量。 可现在夜微言很没义气,更没情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也许久没有带着悠悠出去走走了…… 心思这般撩定,徐若瑾和方妈妈定下明日的安排,她便早早的躺在床上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的朦朦胧胧之时,感觉到身边突然有一个重量压上。 感觉着对面的气息,她连眼睛都没睁,就知道是梁霄归来。 似是不把心里的那些话说出来,她便憋得格外难受,“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我觉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徐若瑾没有提朝霞公主的名字,她知道梁霄一定知道自己说的是何人。 梁霄摸摸她的头,“你聪明。” “你也这般想?”徐若瑾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拉低她的头,轻啄了一口她红润的小嘴儿,“听我的话,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只做旁观者,好吗?” 徐若瑾对此并不确定,“你确定我们只做旁观者吗?这似乎不依你我二人之意。” 他没有回答,大手扶着她的小脑袋瓜,凑上自己的嘴唇,翻身而上,似是想用这种办法来为她催眠和化解心中的忧郁。 窗棂透进屋中的微风吹动着红烛那一缕光芒摇曳。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踏实,没有任何梦境的骚扰,睁开眼睛时,已经天色大亮…… 第1231章 出行 这一晚的满身倦意,让徐若瑾醒来坐在床上时还有些头晕脑胀。 方妈妈早已经起身为小主子收整妥当,黄芪也已经将徐若瑾出行的物件备齐等候她醒来清点。 揉了揉眼睛,徐若瑾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可这却无法驱散她浑身的酸痛僵硬,心里只埋怨着,早知会这么累,昨晚就不该跟他说什么心中所想,他明明已经知道,却还拿这个方法来对付自己。 太讨厌了! 就没见过他这么……徐若瑾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羞涩,只能揉了揉身上的僵紧,起身更衣,准备跟随梁霄一同进宫去了。 收拾妥当,徐若瑾只等候梁霄归来。一早醒来就不见了他的人影,徐若瑾仔细算算,似乎自己从嫁给他至今,睁眼发现他在身边的日子都能数得过来,神出鬼没的。 若别人恐怕还不觉得如何,徐若瑾还是希望每日醒来都能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 只是这话,她从未说过而已。 没过多大一会儿,梁霄便从外进来,一身整装早已穿戴完毕,黑色盘鹰的锦衣外,是一件宽大的黑色狐裘,发髻高高竖起,用一条银色的丝带捆绑,让他那两道剑眉的硬朗面庞,显得更加冷峻慑人,英武霸气。 “奴才给郡主请安了。”顺哥儿从梁霄的身后侧迈了半步,为徐若瑾请了安之后,他才笑着走上前。 徐若瑾微微吃惊,“把你给找回来了?”她本还惦记着梁霄会怎么安排府里的看守,但顺哥儿如若回来,他可以省了很多心思。 梁霄微微点头,“他在府中,不会有事。”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是把春草自己丢在灵阁,你可放得下心?”徐若瑾这是故意的调侃,春草如今乃是灵阁的大掌柜,从灵阁开张到现在,徐若瑾除了去过几次,定过灵阁的买卖方法之外,其余的事情都由春草全权负责。 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谁那里能蹭得到实惠,着实看得清楚,瑜郡主虽是灵阁的主子,可她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从下人的手中得点儿实惠,那岂不是比找瑜郡主更加方便? 所以商户们针对春草的攻势则开始猛烈进行,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发现,这位瑜郡主身边的得利助手可不是他们小恩小惠就能得逞的。 哪怕是连宅院地契送了眼前,春草都雷打不动的摔回去。 自成亲之后,春草的性情也变化很大,之前不喜言辞,凡事皆退让包容,可自从成亲之后来到京都接管了灵阁,雷厉风行、软硬不吃,冷脸子撩起来,能让顺哥儿都当即服服帖帖,也着实是京都百姓口中的谈资人物。 商户们发现,所有的手段在春草的身上都行不通的时候,自当有一群犯贱的爱慕者,时常去撩春草几句。 顺哥儿在灵阁的时候,这群人自当是不敢的。 但顺哥儿若离开了灵阁,这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听着徐若瑾的逗弄,顺哥儿笑着挠挠头,“有什么可担心的?奴才媳妇儿您还不知道,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嘿,奴才都搞不定她,其他人有什么心思都白扯!” “还算你有点儿良心,没那么笨。” 徐若瑾虽然与春草时常见不到面儿,可主仆情分却越来越深,她是容不得半点儿春草受委屈的,即便对方是顺哥儿,她也会全力护着春草。 好在顺哥儿不是个小心眼儿的,这一点徐若瑾还是很满意的。 “都收拾妥当了么?”梁霄走到徐若瑾的身边,为她拽了拽领口松懈的衣襟,以免天寒冷风入怀。 徐若瑾羞涩的一笑,从奶娘的怀中把小悠悠抱过来,“瞧瞧你爹,可是许久没见着了吧?再不抱抱我们,睁开眼就不认识你了!” 数落着梁霄,徐若瑾爱抚的摸摸小悠悠的脸蛋。 梁霄什么都没说,伸手便把女儿抱入怀中,可小悠悠却根本没有不喜,反而很舒服的窝在他的臂弯之间,睁着一双大眼睛咿咿呀呀的看着他。 徐若瑾瞠目结舌,很是吃惊。 奶娘在一旁笑着道:“郡主您可是冤枉四爷了,四爷每天早上起来都先到厢房来探望小主子,然后才出门去练拳,只是那时您还没醒呢。” “呃……”徐若瑾颇有几分尴尬,更带着意外,她看向梁霄,实在无法把奶娘所说的人和眼前这冷漠无比的人想成一个人,他居然每天早上都会去看孩子? 梁霄看她那不信的小眼神,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只有你睡懒觉而已,其他人那个时间早已起身。” “那能怪我吗?”她揉了揉自己仍旧酸疼的手臂,白了梁霄那一眼,却更有妩媚之意,让梁霄忍不住把她拽回屋中再亲热一番。 梁拾已经备好了马车,进门通禀,徐若瑾一见梁霄的眼神不对,立即抱着孩子、带着黄芪和奶娘出门上车,不再多任何一句废话。 今日郡主府只派出一辆马车,所以梁霄骑马随行,并没有与徐若瑾同乘。 正月十五闹花灯,出了郡主府的大门,徐若瑾就已经看到两旁街路人家门口挂起色彩斑斓、图案优美、形状各异的花灯。 似乎在她的印象当中,中林县的十五没有这般热闹,这一路上小悠悠睡着,她便透过马车帘子朝外看,反倒让脑中清醒了片刻,没有前些时日的忧郁烦躁。 难不成是因为在家中呆了太久憋的? 也不是,前几天还进宫去见皇上找说法,只是那时似乎顾不上街路上的景色,只想着心中事、心中忧。 人生到底要繁忙到什么时候? 似乎她从未有过能安心在京都闲散游逛的时候,倒是有些怀念在中林县的逍遥自在了。 瑜郡主府的马车出行,梁霄还骑在马上随行一侧,队伍虽然不长,可这幅景象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包括同去皇宫方向的官员马车,皆是靠行两侧,为瑜郡主让路。 可让开后仔细一想,梁霄如今不是已经被免职了吗?而且昨天还特意打听过,皇上没有为梁左都督下正月十五宫宴的帖子,他怎么会进宫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1232章 入宫 马车行进缓慢,并未疾驰而过,反而似刻意在大街上散步一般。 看到这一场景的人自当有着不同的想法。 有人觉得这是梁左都督故意的,因为被皇上免职之后,他一直没有在公众面前亮相,这一次正月十五的宫宴全家进宫,也是为了向百官证明,他梁霄的皇宠仍旧挂身,即便已经是被免职之人。 而有的人则觉得梁霄这是在向皇上示威,明明都没得到皇上的邀贴,还带着全家入宫? 入宫就入宫吧,还这么慢悠悠的走,所有人下意识的为梁霄让路,可郡主府的马车不快些的行进,他们都得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梁左都督可以去得晚一些,皇上怪罪不怪罪,那都凭心情和交情了,可他们却不行啊,哪怕晚进宫一步,都不知要遭多少人的白眼儿,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徐若瑾优哉游哉的看着风景,根本不知道外人还有这么多想法,而梁霄更是什么都没想,他之所以吩咐梁拾把速度压慢,完全是因为路面不够平整,行进速度过快,会让马车内的悠悠睡得不够安稳。 就是这么简单…… 街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徐若瑾看了一阵子也将车帘子撂了下来,因为偶尔路过遇上了相熟的面孔,便要点头寒暄的打个招呼。 不理,旁人觉得是她架子太高,傲娇桀骜; 可停下来寒暄,又让她要挂上那一副虚假的良善面孔,她很累,不想伪装,所以只能缩回马车之内,让梁霄那一张冷脸去对付其他的人吧。 黄芪看到郡主脸色讪讪,带着点儿无奈的忧伤,她琢磨下才劝道:“您还是与小主子一同歇会儿吧,稍后进了宫,不知道要应付多少人、多少事儿,那才耗费精气神呢。” “说得也是。”徐若瑾窝在了马车的榻上躺了一会儿,即便是现在,她还觉得浑身酸软,稍后进了宫,第一个要应对的恐怕就是皇后,上一次见面,她后来晕了过去,田公公晚上来找,方妈妈并未叫自己起身,她说不定怎么记恨自己,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之前入宫,她还想念着探望一下太后她老人家,起码心里也有个念想,可如今?进宫便是累赘和麻烦,即便朝霞公主在那里,徐若瑾也是发自内心的不愿靠近。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正月十五的宫宴,不但夜微澜得到了邀贴,楚嫣儿也得到了同样的邀请。 只是她拿到的邀帖并不是指明给她的,而是给小世子和世子妃的。 但澶州王府如今乃是楚嫣儿做主,即便姜婷玉去不成,她也不可能去不成。 一早起身,她便吩咐下人去伺候小世子洗漱更衣,她早早就在马车上等候着。 夜微澜此时已经到了宫门口,还未等进去,便接到了下人来报,梁霄带着瑜郡主正在入宫的路上。 夜微澜拦下了正欲进宫的梁芳茹,“你的弟弟和弟妹正在抄这里赶来,许久未见,我们等一等。” “弟弟、弟妹?是梁霄和若瑾么?”梁芳茹听到这两个名字略有尴尬,前些时日她刚刚冲去瑜郡主府朝着徐若瑾和梁霄发了火,此时再见,恍若陌生之人一般,心中就存着隔阂距离。 特别是如今曹嬷嬷死了,她的身边虽有绿萝陪伴,但总感觉是缺少了什么,之前已经习惯了凡事由曹嬷嬷在一旁指点,梁芳茹很多事情都可以不用自己动脑子。 可现在不行了…… 她已经不适应没有了依靠的肩膀,会觉得自己孤单得很。 看出梁芳茹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夜微澜反倒是心情很是不错,牵起她的小手,安抚着道:“好歹也是你的家人,有些事情虽有分歧,但情分二字不要就这么断了,还是等一等他们。” 听着夜微澜的话,梁芳茹从心里泛起层层暖意,只觉得他牵着自己小手时的温柔,从心里酥至全身,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处,除却点头答应着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 曹嬷嬷离去的这段日子,若是没有夜微澜在身旁的陪伴,梁芳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过下去了。 好在他将自己的丫鬟婆子们重新更换了一遍,原本这应该是她来做的事,他却全权接手,为自己置办妥当。 梁芳茹觉得自己无用之外,却也享受着他将一切都安排好。 安抚住梁芳茹等候梁霄,夜微澜侧过身则吩咐着王公公,“昨儿不是来消息说没有给梁霄下帖子么?” “的确是没有,直至太阳落山,皇上都没有颁布给瑜郡主府帖子,但不知为何,今儿他们一家子却全来了。”王老太监对此十分不屑,冷哼一声道:“不会是没得了帖子,硬凑合来的吧?他梁霄也已经不要这体面了么?” “不会。” 夜微澜对此反驳的很痛快,“没有得了皇上的帖子,他是绝对不会来的,想必是皇上派了身边儿的人亲自去送,是你们没查到而已。” “那就只有田公公了。” 王老太监想到田公公,“可惜他是个老顽固,一门心思辅佐皇上,也找不到可以拿捏的把柄。” “无妨,就让他守在皇兄的身边儿岂不是更好?”夜微澜对此并不在意,他如今只想得到最想要的结果,其余的人、事,他都要致之其后,不会在现在就找他们的麻烦。 但不代表他容得下,不找麻烦,譬如严弘文。 夜微澜有很大的把握,他就躲在瑜郡主府,而今日梁霄和徐若瑾齐齐入宫离开,就不怕有人闯入郡主府,刺杀了严弘文? 只是夜微澜而后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因。 那是因为梁霄知道自己的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姜中方的身上,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更何况,瑜郡主刚遭受了刺杀,想必皇上也已经知道此事,正等着那始作俑者浮出水面,他这是在拿严弘文做饵儿…… 却不知熙云公主得知这个结果,会是什么心思了。 夜微澜以为自己想得格外透彻,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淡笑。 望向远方,一辆马车缓缓悠悠的行进过来,那高头大马上的飒爽英姿正是梁霄! 第1233章 尴尬 夜微澜对望过去,他感觉到梁霄也望了过来,面带微笑的一直等着,好似他才是最后能收获成果之人,梁霄真的只是个旁观者。 梁霄骑在马上自当是看到了夜微澜,只是他才懒得理睬那一派趾高气扬的德性,依旧慢悠悠的引着马车前行,而且速度越来越慢,慢到梁拾都觉得无法容忍的地步,他才稍微快了一点点。 但也就是快了那么一点点。 黄芪此时朝着外面瞧了一眼,见已快到宫门口,她则把徐若瑾喊醒,“郡主,马上就要到了!” 说是小寐片刻,但徐若瑾躺在那里便睡了过去,迷迷瞪瞪醒来,她还挂了一点儿起床气,整理好衣裳穿戴、发簪项圈,她又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悠悠,怨怼着道:“悠悠还没醒呢,这稍后抱着她走进去,岂不是会冻着?” 黄芪安抚着道:“应该会有暖轿在宫门口候着您的,往常不都是这样。” “寻常是这样,可今儿不好说,皇后娘娘正找机会难为我一下子呢,怎么会让我的正月十五过得那么痛快?”徐若瑾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撩起了马车帘子,正看到远处的夜微澜和梁芳茹。 徐若瑾心中“咯噔”一下,可又伸出头来探了探,貌似夜微澜的身份,进宫应该是有御赐的马车,而不会让他走进去的,若不然蹭一回? 若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她宁肯走进去也不会搭理夜微澜的,可如今带着小悠悠,自当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梁拾喊了一声“吁”,马蹄踢踏几下,便当即停下。 梁霄看着夜微澜并未说话,也没下马,他望了一眼旁边的梁芳茹,刚想要打个招呼,孰料梁芳茹把头扭了过去,躲在了夜微澜的身后…… 梁霄的眉头微蹙,再看向夜微澜时,明显感觉到他的得意。 “真是许久未见了。”夜微澜抬头看向梁霄,“原本只是一点误会,却连累到你被免职,说起来这也是我的责任。” “既然知道是你的责任,就补偿一下吧。”徐若瑾从马车上下来,“今儿是带着悠悠一同来的,就借王爷入宫的马车用一下。” 她说完此话,看向了梁芳茹,“三姐。” 梁芳茹面色尴尬的点了点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还不知道如何开口,张了下嘴又闭上,这种感觉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徐若瑾看了她半晌,就更不舒服了。 夜微澜似很喜欢眼前这个局面,他牵着梁芳茹的小手未松开,转身看向她问道:“好歹也是你的小侄女,就与你同乘一辆,本王与梁霄一同走进去,如何?” 梁芳茹攥着夜微澜的手更紧,却并没有马上答应。 就在她思忖的功夫,另外一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是熙云公主的马车到了。 “若瑾,带着悠悠上来吧。”熙云公主撩起了车帘子朝她喊道:“我特意给悠悠备好了羊皮褥子还有一件狐裘的小袄,晚间正好你也带回去。” 徐若瑾二话不说,抱着小悠悠就上了熙云公主的马车。 刚刚梁芳茹犹豫的那一刹那,她真的心寒无比,原本凡事都为家人着想的三姐,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冷漠痴傻?好似她的眼中、她的心中只有夜微澜的存在,早已经没有了她和梁霄。 想到当初梁夫人在她出嫁之前,严厉的告诫过,不许她忘记梁家,那时自己还觉得梁夫人是太过严苛,有些过分了。 可如今看来,无法判断谁对谁错。 只是真的让人伤心…… 宫嬷扶着徐若瑾上了小轿,黄芪和奶娘跟随着公主府的嬷嬷们一同行走。 梁霄把下了马,将马交给了梁拾之后,也准备徒步跟随进宫,夜微澜这时喊住了他,“其实你今天真的不应该来,但我却很高兴你来。” “你说这么多废话,毫无用处。”梁霄看着夜微澜,“有些事的结果,也不是你能预先设计的。” “那就只有时间才能验证,你、我,都不知道。”夜微澜竖起手指在梁霄面前轻摆,“可惜瑜郡主如今与熙云公主走得更近,倒是让王妃孤零零一个人的……” 他不忘在梁芳茹的心头再火上浇油一次,“好在有我陪着王妃,你也可以安心的过这个大年十五了。” 夜微澜摆明了要将梁芳茹和梁霄之间的姐弟情彻底的划开,再难恢复到往日的模样。 伤口上撒盐这种事,夜微澜是最喜欢做的。 即便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他最欣赏的对手。 梁芳茹心头一震,眼巴巴的看向了梁霄,她虽也感觉到夜微澜如此说辞有些不对劲儿,可从梁霄带兵杀去皇家官驿,想要至夜微澜于死地、又是徐若瑾影响到了曹嬷嬷的死,这种种事情看来,她都不能理解梁霄和徐若瑾。 王爷对待他们如此体贴呵护,他们为何就不能以恩还恩、以情还情,不管如何,好歹他也要叫夜微澜一句姐夫的啊。 “四弟。”梁芳茹开了口,“王爷不会挂怀上一次的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有空到官驿来坐坐。” “没空,不去。” 梁霄在不喜欢的人面前,向来是少言寡语,而此时对着梁芳茹也有了如此的感觉,这是他并不期望的,却又是不得不做的。 “你……”梁芳茹眼泪儿都快气出来,而此时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不是梁霄哥哥么,许久不见,嫣儿为你请安了。” 楚嫣儿其实早就到了,只是看到熙云公主的马车带走了徐若瑾和孩子,而梁霄又被夜微澜拦下,她才下了马车过来说几句。 按说,她是不该在这个场合与梁霄对话的。 可是看着英姿飒爽、俊朗无比的他,楚嫣儿又回想起多年之前,两个人一同长大的点点滴滴,心中甚是怀念无比。 这才应该是她楚嫣儿的男人,可惜却被徐若瑾给抢夺了去,即便如今她已经不再抱着与梁霄重叙旧情的念头,可不来说上两句话,她还真难按捺住内心的寂寞和骚动。 轻捋发鬓,楚嫣儿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梁霄侧身看了她一眼,迈步进宫,没有再回头…… 第1234章 祖宗 这不过是宫门口发生的一个片段,时间很短,但却让很多人心中震撼不已。 因为这已经预示着梁家彻底的与涪陵王府划清了界限,甚至唱起了对台戏。 而楚嫣儿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宫门口贴近涪陵王府,是不是预示着澶州王府已经与涪陵王府联手了?这倒是要格外多多注意了! 而有一些大臣见到这一场景却并没有心情去思忖到底谁与谁联手、谁与谁断交,因为他们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这都是与官帽和家人息息相关的大事,谁还有心思管那么多?即便正月十五的花灯再好看,也无法吸引他们的目光。 夜微澜只看了一眼楚嫣儿,便带着梁芳茹上了马车入宫而去,梁芳茹对楚嫣儿本就没什么好感,此时心里全都想着与梁霄和徐若瑾之间的尴尬,满心忧伤,根本无暇顾忌身边,默默的跟随着夜微澜,全都听他的安排。 只是夜微澜的这一眼,让楚嫣儿顿时头皮发麻。 她知道这是涪陵王对自己的警告。 因为这里毕竟是宫门口,如此明目张胆,也的确容易引人非议,可楚嫣儿就是要惹人非议,否则她也不可能单独的因为想来看梁霄一眼,就浑浑噩噩的过来说话。 她帮了夜微澜这么多,私下做了不知多少事情,总不能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承认,只做个幕后的参谋。否则那一日涪陵王用不上自己了,还不是说杀就杀?说剐就剐? 绑在一条绳子上,就谁也甭想甩开谁…… 熙云公主此时带着徐若瑾和小悠悠在马车上直接奔后宫而去。 “没想到你今儿也能来?是皇兄特意吩咐的?”熙云公主脸色堪忧,显然是惦记着驸马爷,可又不好当面直接问出来。 徐若瑾抿了抿嘴,“怎么?有沐阮一个人盯着还不行?还得把我们娘俩儿也搭上陪他?就不能出来转转了吗?重色轻友!” 熙云公主脸色一红,连忙否认着不是,“瞧你说的,我这不也是问问嘛。”她听到徐若瑾的“重色轻友”四个字还是很高兴的。 起码,徐若瑾用了一个“友”字。 “不过好在遇上了你,否则我们娘俩儿就得冻着了。”徐若瑾想到梁芳茹,心里还是充满了失望。 可站在梁芳茹的角度想一想,或许她还会怨怼自己和梁霄不肯与夜微澜走得更近吧? 徐若瑾心中有很大的把握,即便她和梁霄把夜微澜做过什么全都说出来,梁芳茹也不会信,因为她已经彻底的被夜微澜迷惑了,感情,真的可以让人不分是非黑白、不分亲疏远近吗? 似乎自己也是偏颇着梁霄,无论他做对做错,而熙云公主和明霜?她看向了一旁,熙云公主却被她突然的目光看得愣住了,“怎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儿感慨。”徐若瑾的回答,让熙云公主误会了,“皇兄也是,知道你可能带着孩子一同来,怎么没提前派人吩咐个马车候着?” 想到之前有太后,如今是皇后,熙云公主也满心的哀伤,“其实……如今连我都不愿入宫了,何况是你了。” “终归来了就全都事。”徐若瑾看着怀中睡稳的小悠悠,“只期望今儿能顺顺利利的。” “他在府上还好吗?”熙云公主终究是没忍住,还是问起了严弘文,“我原本想带明霜一齐来的,可她却说身体不舒服,不肯同来,我也是担心来了之后,这宫里的规矩也多,她还是个老实的,反倒是让她累着,就让冯嬷嬷在府上陪她了。” “怎么着?还特意跟我提明霜,怕我觉得你怠慢了明霜,不好好管你男人?”徐若瑾故意的嘲讽,让熙云公主脸色通红,可发觉徐若瑾是在故意逗自己,她则小拳头举起轻捶了下,“我如今脑子可都蒙着呢,别逗弄我了!” “府上已经安排好人了。”徐若瑾不得不说出来让她安心,“不安排好怎能出门?否则你还不把我们娘俩儿从这马车上踢下去。” “瞧你说的,好似我有那么狠毒似的。” “有没有,天知道,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变得太快了。” 这一句感慨,熙云公主倒没往自己的身上联想,想到刚刚徐若瑾是与梁芳茹在一起的,恐怕说的乃是她。 “这事儿我不与你争辩,鬼迷了心窍的不知有多少,可人总会被一种欲望所迷惑,包括你,也包括我。” 徐若瑾静静的思忖了下,“说得也是,可好歹自凭本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吧,其余的人,想怎么样我也无法左右,那就等着看吧。” 熙云公主与徐若瑾在车上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此时也已经有人向田公公通禀,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带着小县主都进宫了。 田公公一听这话当即吓了一大跳,“啊?瑜郡主也带着孩子来了?你确定没有看错?” “卑职怎能看错?不然也不至于前来向您和皇上通禀了,瑜郡主是带着小县主上了熙云公主的马车,梁左都督是步行入得宫,之前没有为瑜郡主特意准备宫内的车,稍后还不知会不会被梁左都督责怪。” 田公公捶了捶手心,甚至蹦高的跺了脚,“行了,你先下去吧,咱家这就先去向皇上回禀此事。” “那……后续的安排呢?”御林统领不得不问。 “哪还有什么后续的安排?走吧走吧,这事儿只能咱家背这个黑锅了!” 田公公也不再过多废话,撂下此话便一溜儿小跑去见皇上。 皇上昨晚是歇在了容贵妃的宫中,此时看到田公公如此慌乱,他立即猜到了梁霄,“是不是梁左都督来了?” 田公公当即连连点头,看了一眼容贵妃,他则凑近夜微言道:“瑜郡主也带着小县主进宫了!” “哦,瑜郡主……啊?”夜微言当即心里一惊,“她也来了?” “是的!”田公公满脸苦涩,“皇上,您看……” 夜微言只觉得额头发疼。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们两个都入宫了,那云贵人在郡主府若出了事可怎么办? 这两个祖宗哟! 第1235章 比比 夜微言此时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的邀贴上明明只写了梁霄一个人,如说是梁霄领会错了才带着徐若瑾和孩子一同入宫,他是宁死都不会信的。 容贵妃瞧见皇上的脸色变了,显然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可她是个聪明的,抚了抚发簪,便是一怔,“这个发簪不合适,去把本宫的那一套碧绿翡翠簪取出来,本宫要配那个……算了,还是本宫自己去选。” 找了个由头,容贵妃便立即带着宫女离去,只留下皇上与田公公私话。 夜微言对容贵妃的知趣还是很满意的,在这一点上,她的确要比皇后懂事得多。 只是他刚刚转过头,就看到田公公的满脸垂丧,蹙着眉头训斥道,“来也就来了,梁霄对朕始终有不满,朕心中清楚,他故意的把瑜郡主和孩子都带来,不就是为了故意个朕摆个小脸色看么,这点儿事,朕还是容得下的!” “皇上,您好似忘记了一个人啊!”田公公的脸色更加难看,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夜微言眨么眨么眼,左右看看,才与田公公凑得更近一些,“还有谁啊?” “还有驸马爷啊!”田公公的声音虽小,可是那惊恐的模样,却让夜微言禁不住浑身一抖,吓了一个寒颤! 对啊! 严弘文如今也在瑜郡主府,这……这他们两个都离开了,郡主府真的出现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而且,他也是不希望严弘文和云贵人之间有什么交集的,因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愿现在就暴露消息,那可都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你怎么不早说!”夜微言忍不住埋怨起田公公,“你如若昨晚告知于朕,朕也可以让你多给梁霄带句话,他也就不会故作糊涂的要带着瑜郡主出门了啊!” 田公公后脑勺一僵,翕了翕嘴,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个黑锅,他早就知道得自己来背! “都怪老奴没想到,刚刚也是突然想起来的,皇上,您看现在怎么办?” 田公公努力的认错,为夜微言找个台阶下。 可关键现在是怎么办,而不是谁对谁错,否则真的出事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梁霄也不是个傻子,他既然敢带着徐若瑾同来,想必家中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也不要太过慌张。” 夜微言的自我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发虚,“梁霄在何处?朕这就去见他,唉,这真是的……” 田公公立即道:“瑜郡主带着小县主同来的,想必梁左都督会一直跟着她们,应该也是来后宫了,奴才这就去问问?” “去吧。” 夜微言连连摆手,“朕稍后带着容贵妃去皇后的宫中探望一下,如若找到梁霄的话,让他到御书房等着朕。” “喳!” 田公公得了吩咐则立即去找人,夜微言站在原地感叹了几声,容贵妃才从内殿出来,伺候着皇上更衣之后,便随着去了皇后的宫中。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还未等到皇后的宫中,便在路上碰见了贤妃。 贤妃的随行很简便,只有一个宫嬷、两个宫女和一个传话跟班儿的小太监。 看到徐若瑾跟在熙云公主的马车上,她则没让徐若瑾下来为自己请安,反而是她上了熙云公主的马车,把小悠悠抱在怀里亲昵的喜欢了半晌。 “真是许久都没瞧见她了,当初本宫看她时,她的小脸还没这么胖乎乎的,真是比以前更可爱了,也不知长大了像你们两个谁。” 贤妃的确是心中欢喜,“不过无论像你们两个谁都是个漂亮人儿,让人看着就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娘娘今儿怎么这般简便的就出来了?”熙云公主观察的仔细,“好歹是正月十五,也应该高兴高兴。” “没什么可高兴的,今儿本宫家中没有人来参加宫宴。”说及此事,贤妃似也有难言之隐,“本宫也便没什么心思装扮,归根结底吃上两碗元宵,却也看不到团圆的人,再美味,吃到口中也不是滋味儿了。” 徐若瑾一怔,她感觉贤妃很可能是在怀念云贵人。 她们姐妹二人虽不是同母所生,但感情却十分的好,云贵人进宫之后,也都乃是贤妃照料,否则更是被皇后欺负死了。 云贵人自从传出身死之讯,贤妃和她的娘家也闹腾了皇上一阵子,也算是彻底的与皇后势不两立。 可皇后毕竟是皇后,而且还是有了身孕的皇后,所以贤妃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是被皇后压制的喘不过气,此时家人又不来宫中相聚,她自当没什么好心情。 但徐若瑾纵使心中再同情贤妃,也没办法告诉她云贵人其实没死。 因为云贵人还未诞下龙子,那便保不住她这个人的存在,更何况,贤妃毕竟生活在宫中,即便她什么人都不告诉,每一日的言行都在皇后和其他人的监控之下。 说不准哪一句话没说对、哪一件不起眼的事情被盯上,都很可能会暴露了云贵人的行踪。 如今的瑜郡主府,可不仅仅是她徐若瑾一个人。 不提云贵人的安危,还有她的女儿悠悠,徐若瑾倒没想到严弘文和姜必武的存在,那两个大男人一旦伤好,便该干嘛都干嘛去,她是不会多留一天的。 与贤妃叙了一会儿话,便有其他的宫妃和夫人们已经陆续入宫了。 贤妃又回了她的马车上,一行人继续朝着皇后的宫中前去请安。 熙云公主想到贤妃的落寞,压抑的心情让她更是笑不出来了,徐若瑾抱着已经醒来的悠悠,随意的逗弄着,劝着熙云公主道:“有些事情也别想的太复杂,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更何况,除了严弘文伤得不能动弹之外,你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难道这事儿还不够忧心的?还让我怎么忧心啊?!”熙云公主哭笑不得,似乎在徐若瑾的眼中,她的这点儿苦恼都不算事儿。 徐若瑾撇了撇嘴,“人比人得死,看看我,你就什么都想得开了……” “看着你,她才是得死吧?”熙云公主撩起车帘子,指着外面的人。 徐若瑾抬头一看,那不正是楚嫣儿? 第1236章 情敌 楚嫣儿在夜微澜入宫之后,便跟随着一同进来。 只是她所行走的路与熙云公主并不同,所以徐若瑾等人与贤妃叙话之时,她并未遇上,反而早到了皇后宫中半晌。 此时正在门外等候皇后召见。 刚刚楚嫣儿出现时,徐若瑾已经跟随熙云公主入了宫,此时见到她的确微有些惊讶,不免也想到了姜婷玉。 那才是如今澶州王府的小世子妃,怎么没见到她? 凭心而论,徐若瑾并不喜欢姜婷玉,但姜婷玉本人的性子除却过于娇气自恋了之外,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起码,比楚嫣儿是差远了。 当初太阴县主被楚嫣儿迷惑,把姜婷玉硬嫁给澶州王府的小世子,如今却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若提澶州王府的小世子,徐若瑾豁然发现自己连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 “她也真是够豁得出去的,明知道不招待见,却还千方百计的凑进宫来。” 熙云公主向来是与楚嫣儿不对付的,看到她便没什么好心情。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女人。”徐若瑾深吸口气,“她能在澶州王府彻底败倒之后又重新的爬起来,手腕可不是一般的硬,更何况,她只求结果,至于怎么达到这个结果,是不择手段的。” “那她还能如何?”熙云公主对楚嫣儿充满了不屑,“她还能翻身上天不成!” “说不定哟!”徐若瑾笑了笑,并未再针对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熙云公主对楚嫣儿的瞧不上虽是发自内心的,可她更充满鄙夷,并不重视她到底会做什么,更不屑于理睬楚嫣儿都做什么。 因为在熙云公主的心里,楚嫣儿只是个守寡的女人而已,可徐若瑾却知道,楚嫣儿恰恰就是利用了人们“不屑”的心理,才能又在澶州王府重获地位,让澶州王府没被皇上一竿子打死。 “不屑”这两个字,有时候坑人,更有时候害己。 徐若瑾心中想着,便带着小悠悠下了马车。 楚嫣儿已经看到贤妃后面的马车乃是熙云公主的,也知道徐若瑾一定就在上面。 此时看到她带着孩子下了马车,嘴角虽然仍旧保持着上扬微翘,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极其恶毒的恨意。 只是那一抹恶毒转瞬即逝,随后她便低下头,恭恭敬敬的为熙云公主行礼,也算是把徐若瑾捎带上了,但也只是说了个名字: “为贤妃娘娘、公主殿下、郡主请安了,许久未见,今儿能得这个机会,还真是我的荣幸。” 楚嫣儿行礼起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贤妃娘娘近来可好?许久没有到您的宫中讨一杯茶喝,却不知如今嫣儿是否还有这样的福气?” 贤妃娘娘微微点了下头,“的确许久不见,也没想到今儿还能瞧见你,怎么不进去?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一句提问,算是把楚嫣儿刚刚的刻意套近乎疏远了些,楚嫣儿却当根本没听到似的,仍旧一派灿烂亲近,“正在等候皇后娘娘通传,说是这会儿身子骨不太舒服。” “那你先候着,本宫进去瞧瞧。”贤妃说着,便搭着宫女的手迈进了正殿的大门。 熙云公主也随着贤妃一同进了正殿,只是与楚嫣儿擦身而过时,并未与她说一句话,哪怕是看一眼都没有转头。 这一派丝毫不喜的样子,楚嫣儿也并不在意,只是在徐若瑾也进门时,楚嫣儿主动伸手拦住了她,“还能够见到表嫂,我真的很开心,可表嫂似乎不怎么愿意理睬我呢?你怕什么?” “没有被理睬,却还偏偏要得个理由,这事儿我也真服你。”徐若瑾看她自当不会有什么好话,“只是能够见到你,也真是不容易。难为你了……” “这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也是为了表哥。”楚嫣儿总想故意勾起徐若瑾的情绪,可她却根本捕捉不到徐若瑾脸上一丝一毫气恼的痕迹。 “还真没想到你有这么浓郁的奉献精神,不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那个,倒是要替我们四爷谢谢你了。” “表哥今儿怎么没有陪着你?不是向来不离开你们娘俩儿身边儿的么?这会儿不惦记着了?” 楚嫣儿换了个法子来刺激徐若瑾,其实她很想知道,如今梁霄和徐若瑾到底过得怎么样。 凭心而论,她一直都不肯相信梁霄对徐若瑾是真心真意的好,因为她从未体验过“真心真意”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感受,更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能做到如此忘我。 徐若瑾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入了宫,各自拜见皇上皇后,这规矩你应该是懂得呀?没想到这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倒是让我很惊讶。” 徐若瑾不愿再被她纠缠,“今儿怎么没瞧见小世子妃?按说她应该来的,而不是你。” 楚嫣儿的心底被狠狠的刺了一刀,自从夜微鸿死后,世子之位便给了如今的小世子,她世子妃的爵位也被夺了,要颁给姜婷玉那么一个又丑又笨的女人。 原本澶州王府的人如今应该叫她二奶奶的,可知道她极其忌讳这件事,便统一改口只叫“主子”。 徐若瑾刚刚这一句话,的确是触碰了楚嫣儿的底限,只是她冷笑了下,却并不回答徐若瑾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她怀中的小悠悠,“这么可爱?姑姑可是能抱一抱?” “不能。” 徐若瑾抬手便把她的手臂推开,“悠悠认生,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 “那姑姑就赏个小物件吧。”楚嫣儿说着话,便伸手要从绣包中掏出个物件,徐若瑾当即又制止住,“不用送,我们什么都不缺。” 眼见楚嫣儿还挡在前面不肯让路,徐若瑾索性将她推开了下,“天气寒冷,悠悠受不住太久,不是想等你的表哥么?那就继续在这里等吧。” 徐若瑾说完,抱着孩子便进了正殿。 楚嫣儿伸入绣包中的手指攥得紧紧…… 第1237章 伺候 皇后看到徐若瑾带着小悠悠一同前来,并没给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把人撵出去。 因为此时虽然皇上未到,但贤妃和德妃等人已经在了,还有几位相爷的老夫人,她还是很要这一份体面,不愿被人说自己是个刻薄无德的皇后。 尽管她心里看着徐若瑾很不顺眼,也只能让小太监搬来椅子,让她们娘俩儿坐下,“……这么小就带着过来,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冷着她,快些坐下吧,否则一会儿累着,你们的梁左都督又该怪罪本宫刻薄了!” “皇后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原本就是来给您请安讨赏的,怎会说您刻薄?” 徐若瑾抱着小悠悠为皇后行了一礼,“今儿穿戴的也乃是皇后娘娘的赏,是特意的来拜个晚年,可不是来讨麻烦的。” “好话从你嘴里也说不出好听的来。”皇后瞪了徐若瑾一眼,却也看着小悠悠有几分欣喜。 毕竟也是要做母亲的人,此时看到长相可爱的孩子,都会有几分母爱涌出。 只是小悠悠是个女娃子,她可是要生龙子的,是不会接过来抱几下,只吩咐着宫嬷给了赏,“……进门就说是来讨赏的,还是先把这张嘴给堵上,否则稍后指不定怎么说本宫的不是,本宫可怕了瑜郡主的这张嘴。” 这话无疑是讽刺前几日徐若瑾入宫找茬的事情。 皇后其实心里有几分心虚,因为她的确发现了自己宫中有了问题,也的确是朝霞公主生了重病,险些耽搁在自己宫里,若真的是朝霞公主出了什么大毛病,她即便是皇后也难辞其咎。 只是想到自己病重,徐若瑾置之不理,她看着徐若瑾也没了什么好眼色,可此时人多,她即便是虚伪,也必须要挂上一副慈爱大肚能容的模样来。 宫嬷自当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取了早已为各个府邸准备好的赏赐物件,随意的给了徐若瑾怀中的悠悠一件儿,徐若瑾带着悠悠又谢了恩,这也算是把事情了了。 坐在一旁,德妃娘娘却看着孩子很是欢喜,几位相爷的老夫人也都接过去抱了抱,好在小悠悠是个懂事儿的,谁抱都不会乱哭乱闹,这更是惹人喜欢不得了。 门外又递了帖子进来,宫嬷在皇后的耳边一一说着,皇后本就不愿见那么多人,此时一想到身体不适,她便又想找起徐若瑾的麻烦来,“本宫刚刚都说了,不想单独见太多的人,身子不舒服,再让外人担心。” 她看向了徐若瑾,“不过好在瑜郡主这会儿来了,本宫倒是觉得这心里踏实了不少,有她在身边伺候着,今儿想必是万无一事的。” 皇后这话虽然说得好似徐若瑾多么重要,可她用着“伺候”二字,听着很多人耳中却是极大的讽刺。 好歹徐若瑾也是郡主,用这两个字,好似她是个奴才似的。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徐若瑾虽乃是皇上认的义妹,其实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 而且此时更乃是梁左都督被免职之时,皇后用这“伺候”二字,嘲讽的意味是其一,二者也是在指明徐若瑾是故意巴结着,也是为了自家男人有朝一日能官复原职吧? 贤妃听了这话脸色很难看,余光悄悄的睹向徐若瑾,只担心着她会不会发火。 熙云公主此时正抱着小悠悠玩,听了这话也乃是当即一愣,她很想驳斥两句,却又没能开得了口,因为这话无论怎么说,都是让徐若瑾难堪,最终她只能闭上了嘴。 德妃等人向来是皇后娘娘的身边儿,此时皇后要拿捏瑜郡主,她们自当是看个乐子,至于两位相爷府的老夫人则更不用提,本就是都瞧不上梁霄的,这会儿只看热闹就是了。 “皇后娘娘说得是,今儿好歹是臣妇来了,您能有什么事儿?好歹正月十五是皇上安排的宫宴,都在门口天寒地冻的等着为您请安,也不至于让她们连面儿都见不着,还以为是皇后娘娘您过于娇气了。” 徐若瑾的脸色不变,两片嘴皮子一碰便吧嗒吧嗒语速极快,“不妨您想见谁就见谁,真出了事儿,有臣妇在呢。” 这话说得好似格外亲近义气,可听在皇后的耳中却格外不舒坦。 什么叫她有事?呸呸呸!她才不会有事儿呢!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宫嬷在一旁脸色也格外难堪,皇后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她也只能再次轻声的请示着:“皇后娘娘?您看?” “既然都来了,那就都叫进来见一面吧,宫宴还有多久才开席?别耽搁了最好的时辰,另外皇上此时在何处?容贵妃怎么还没露面儿?” 皇后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让宫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奴这就去问问,皇后娘娘稍等。” 宫嬷离开,吩咐宫女开始传着来为皇后请安的夫人们。 而第一个进来的便是梁芳茹。 刚刚徐若瑾进门时并未瞧见她,梁芳茹是被姜中方的妇人姜陈氏给堵在了马车上叙话,所以梁芳茹也没注意到徐若瑾已经在皇后宫中。 此时看到她也在,梁芳茹先是一愣,随后快些的簇步上前,为皇后请安行礼,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 皇后本就对梁芳茹不喜不厌,好似她从未有过什么存在感。依着她也是个亲王妃的位分,让小太监赐了座位,随后便是其他的官夫人来见。 只是皇后一直都没有传召楚嫣儿,也不知道是宫嬷没有递了拜见的名帖,还是楚嫣儿此时不在外面。 徐若瑾对此很是好奇……之前虽然皇后不喜欢楚嫣儿,但不至于连四五品官位的夫人都传见了,却独独不肯见楚嫣儿吧? 徐若瑾正在思忖的功夫,却没有注意到梁芳茹一直都在看着她。 梁芳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一直盯着徐若瑾,似乎除了盯着她之外,自己也没什么能够做的。 徐若瑾此时将目光收回,未等看到梁芳茹的时候,便听到门外响起了唱名之声:“皇上驾到!容贵妃娘娘到……” 第1238章 躲避 夜微言与容贵妃同时到场,让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僵,虽有不喜,却仍旧强撑着扬起嘴角,表现出大度宽容的模样给外人看。 只是她自己却不知道,笑的像哭似的,还不如什么伪装都不做……徐若瑾心里默念,不由撇了撇嘴角,熙云公主看着她,转而想到她在琢磨什么。 忍不住轻触下徐若瑾的手臂,徐若瑾才把无奈收敛起来,抱着小悠悠起身恭迎皇上和容贵妃。 夜微言一进正殿的门就看到了徐若瑾,仔细一看,却没看到梁霄? 容贵妃此时也看到了徐若瑾带着孩子站在后面,当即上前亲热的伸手抱过小悠悠,“哟,没想到今儿能见到这可爱的小宝贝,越长越可人,看着就心中高兴,还真是像她的娘,将来定是个美人儿,皇上可得为我们赐一门好亲事,不然就是连臣妾都不依着您的。” “你不依有什么用?还得她爹和她娘点头了才行。”皇后瞧不上容贵妃,她说什么都想反着驳两句,“更何况,这丫头明明长的像她爹,没有一点儿像郡主的。” “这明明就像若瑾的,一点儿都不像梁霄,梁霄虽然俊朗却面冷入冰,我们这宝贝儿如此讨喜,怎么可能像她呢?” 容贵妃自当是与皇后娘娘对峙起来,还不忘抱到夜微言的面前,娇声娇气的问着道:“还是皇上来说一说更像他们两个谁?” 事情转到了夜微言这里,倒是让他一愣,只是想到梁霄那么一张冷脸子,他还真不愿捧他,可这事儿可不是得罪不得罪徐若瑾,而是皇后与容贵妃之间的暗斗,他心中明白得很: “即便长的像梁霄,性格也绝对不像,那么冰冷第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可爱?” 伸手逗弄了下小悠悠的脸蛋,“小家伙儿,这么漂亮,朕可舍不得把你随意乱许人家的。” “还是送回给瑜郡主怀里抱着吧,这可是她的宝贝疙瘩,虽然臣妾也喜欢得不得了,却不能夺人所爱。” 容贵妃如今暗地里是与徐若瑾谈好了的,面子上虽仍是之前那一派德性,归根结底还是对徐若瑾有几丝偏颇的,看向身边的嬷嬷吩咐着:“稍后你就在瑜郡主身边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用的,一概都从本宫这里拿,可别委屈着我们的小县主。” “老奴听令了。” 嬷嬷得了容贵妃的吩咐,当即站到了徐若瑾的身旁。 皇后在一旁很是不喜,“难不成本宫的殿里什么都没有么?还需要容贵妃下令陪着瑜郡主?” “这不是怕姐姐操心费神的劳累着么?能做的事情,妹妹自当尽心尽力,也是力所能及的事。”容贵妃的嘴皮子格外快,当即便把话递了过去。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理睬,夜微言也感觉这个场合有些尴尬,更何况他刚刚是让田公公把梁霄约到这里来见的,可此地却只有徐若瑾带着孩子,不见他? 这倒是个奇怪的事情了…… 但这话夜微言也没办法当着如此多人直接问出来,只能坐了位子上静静的等,而皇后也结束了传见递帖子求见的各府夫人们。 徐若瑾还是没有见到楚嫣儿,可此时她也没心思再去思忖这个女人,因为容贵妃自坐下之后,仍旧嘴皮子絮叨个不停,多数还是围绕着徐若瑾在说事儿。 夸赞灵阁的酒,夸赞小悠悠伺候得好,终归是瑜郡主府让她从里到外夸个遍,噎的皇后脸色越来越难看,让徐若瑾真不知道容贵妃是偏颇自己,还是故意让皇后更恨自己了。 小悠悠在这个时候突然的嚎哭一声,尿了。 徐若瑾则立即找个由头带她去偏殿换块尿布,也算是快些逃离这个地方。 只是她起身想走,熙云公主未等开口,却是梁芳茹主动要陪她,“还是我陪着弟妹照顾下小侄女更合适……” 徐若瑾很是奇怪,刚刚不肯理睬自己,而此时却主动开口要陪着?这是想搞哪一出?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徐若瑾也不好一口回绝了她,只能点点头,带着孩子和黄芪、奶娘一起离开,同行的自当还有容贵妃身边的嬷嬷。 只是嬷嬷是个知趣的,到了偏殿以后并没有跟着徐若瑾太紧,找寻个理由到门口去候着。 梁芳茹只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说话。 徐若瑾打量着她,只忙碌着小悠悠也并没有马上就开口。 洗好了小屁股,又换上了干净柔软的尿布,一切都由奶娘照管,徐若瑾才看着梁芳茹道:“三姐是拿着悠悠当借口,离开那里想夺个清闲了?” “也不是。”梁芳茹被戳中心思,有几分羞赧,可她也不愿完全承认是这个原因,“我只想问问你,曹嬷嬷安葬在何处了?” “安葬在京郊的法云寺后山了。” 徐若瑾补话道:“曾听说她最喜欢的便是那里,入宫之前也是从那里出得村子,入了宫。” 梁芳茹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她奇怪的看向徐若瑾,“没想到你居然知道的这么多。” “这是四爷请田公公在宫中查了录档,上面有这样的记载,至于喜欢法云寺,是方妈妈说的。”徐若瑾的回答很简单,“真的想要认真待人,其实不难,难的是肯不肯认这份心,肯不肯领这份情。” 后一句自当是说给梁芳茹听的,只可惜梁芳茹却并不这么理解,“稍后你告知个地址,我也想抽空去拜祭一下。” “好。”徐若瑾突然发现自己看着梁芳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甚至让她很不爽。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问问你。”梁芳茹并未看着徐若瑾,而是默默的低着头,“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如若不问你的话,找不到任何一个人能够让我开口了。” 她的落寞和无助,让徐若瑾犹豫下,问道:“什么事?” 梁芳茹抿了下嘴,“绿萝……她有了王爷的孩子,王爷让她打掉,她求我想生下来,你觉得,这事儿我该怎么办?” 第1239章 帮忙 绿萝有了夜微澜的孩子? 徐若瑾听得瞠目结舌,呆呆的看了梁芳茹很久。 “你想怎么办?”徐若瑾安定下心神,认真的看着梁芳茹。如若曹嬷嬷还在,恐怕她也不会在这么尴尬的时候问自己。 梁芳茹的这股子喜哀参半的性子,让徐若瑾也颇有些跟不上思路,刚才还对自己视若路人,这会儿就问起了私房家事? 就算徐若瑾的心大了些,也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 可这毕竟是梁芳茹,徐若瑾仍旧耐住性子,仔细的问问,因为这件事处理起来并没那么容易。 “我如若知道该怎么办,就不用问你了。”梁芳茹满心惆怅,“王爷待我十分不错,即便你和四弟对他做过很多伤心事儿,他也仍旧没有轻待我。” “可却没想到,这一次是绿萝来逼着我,难道身边的人,真的永远都靠不住吗?” 梁芳茹的指责,让徐若瑾想说的话一句都吐不出来。 什么叫自己和梁霄伤害了夜微澜? 什么叫身边的人永远都靠不住? 她觉得伤心,可这话已经够伤人的了…… “这终归是涪陵王府的家事,我觉得还是不要给什么意见更好,都由王爷自己拿主意吧,何况绿萝生的也是她和王爷的孩子,留不留,这不应当由你来说的算。” 徐若瑾看着梁芳茹,“更何况,你心里也并不希望这个孩子留下吧?只不过是怕别人说你狠心,说你苛待不容,乃是妒妇,绿萝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有几分又爱又恨罢了。” 梁芳茹的脸色一怔,瞬间通红,蹙紧的眉头带着点儿急迫的焦躁,与徐若瑾说话的声音也尖锐了些,“你怎么能这样说?不过是想让你帮忙拿个主意而已,反而说这等话来戳我的心窝子,不肯帮就算了,何必……何必这么伤人呢?!” “你想让我怎么帮?”徐若瑾直直的看着她,“你说出来,我听听。” 梁芳茹提了一口气,“我……我不知道。” “我就没听说过,家中的通房丫鬟有了身孕,要问外人拿主意的王妃。”徐若瑾也严厉起来,“这明明就该是你自己来定夺的事情,为何要逃避?之前有曹嬷嬷在你身边,也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不代表她说一你就做一,她说二你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你过的到底是谁的日子?” “我不为你定主意,便成了我的错?天下就没这么个道理。” 徐若瑾抱起了换好尿布衣裤的小悠悠,“三姐,涪陵王妃是你,过日子的也是你,把这等麻烦推给别人来背黑锅,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无耻吗?我们也是你的亲人,曾经万事都为家人着想的三姐,到底哪儿去了?” “我、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梁芳茹看着徐若瑾露出了震惊之色,“我根本就没有把麻烦推给你的意思,我不过是问了几句而已,你……” “那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徐若瑾仍旧重复了刚刚的问题,等候着梁芳茹的回答。 梁芳茹连连摇头,仿若陷入了迷茫之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家人帮我安排,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却说我是王妃,应该过我的日子?这、这是将我彻底撇开的意思吗?是吗?” 梁芳茹说着话,几滴眼泪顺势滑落。 徐若瑾的心好似被狠狠的拧了一把,“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么回事!” “那是什么事儿?”梁芳茹手足无措,甚至充满了绝望的望着徐若瑾,“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你阻拦四爷去杀涪陵王的时候,怎么就有了主意?现在决策丫鬟是否为王爷生孩子,却没了主意,三姐,自私也要有个限度!” 徐若瑾说出此话,似是刺痛了梁芳茹的心,“那是我的男人!” “现在也是你男人的事,你怎么就不知该怎么办了呢?”徐若瑾的问题,让梁芳茹呆滞原地,好似傻了一般。 徐若瑾不想再与她对话,因为现在的三姐已经真的彻底的不讲道理了。 难不成,不为一个人的事情做主也成了罪过? 这日子,还真是越过越有意思了! 徐若瑾抱着孩子回去了正殿,容贵妃派来陪着的嬷嬷早已准备好了暖手香壶和一杯正适入口淡茶等候着。 汩汩灌了几口,徐若瑾微微点头谢过,回到正殿的时候,皇上已经带着人离开了皇后宫中,正月十五的宫宴也即将开始,皇后宫中的殿内也摆好了桌席。 只是如今皇后畏惧吵闹,所以只留了容贵妃和其他四妃、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以及相爷府的老夫人在正殿之内用膳,其余的夫人们则按照品阶座次,在外殿用膳。 梁芳茹并没有留在这里,原本皇后也为她留了座位,只是夜微澜突然找她相陪,她便离开了此处。 皇后看着梁芳茹离开的背影,瞄了徐若瑾两眼,似是想到今日还没见到国舅爷,她则吩咐宫嬷去问问,“问问国舅在何处,趁着还未陪皇上醉了酒,到本宫这里来一趟,本宫为他准备了补品,稍后让他带回去。” 宫嬷立即应下,吩咐小太监去找国舅爷传话。 其实皇后这话乃是说给贤妃听的,之前与贤妃争吵的那一次,她被贤妃刺痛没有母族支撑,始终是皇后心头的一根刺。 可今儿国舅来了,似乎贤妃母族的人却一个都未到,她不在这个时候撒一把盐,她也就不是心思狭隘的皇后了。 徐若瑾却没有功夫理睬皇后和贤妃娘娘的勾心斗角,她心中还存着刚刚对梁芳茹的气。 尽管对梁芳茹略有失望,可徐若瑾不得不承认,梁芳茹的性格处理这件事的话会很难做。 这该怎么办才好? 等今儿过了,也要与梁霄说一说才行。 而此时梁霄则正与群臣在一起等候皇上的宫宴,只是其他人都聚在一起寒暄笑谈,他独自拎着一瓮酒孤单的坐在角落中翘着二郎腿独自的品着。 悠然自得,格外潇洒…… 第1240章 谈资 没有人靠近梁霄,梁霄也没有理睬其他人。 就这么静静的喝着酒,眯紧的双眼扫过每一个从殿外走进来的人,仿若一道无形的闪光,让人们在被盯住后,下意识便转头看他一眼,随后立即装作无事之样,加入议事的人群当中。 庄重无比的宫殿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有些老臣很看不惯的瞪着梁霄,但却只能摇头无奈,不敢真的过来训斥他。 梁霄心中冷笑,他倒期望着有人来找麻烦,只可惜,有这样胆量的还真不多。起码,今日来参加正月十五宫宴的人,都没有这个胆量。 因为与他关系较好的臣子军将,一个都看不到…… 不是家中有事无法前来,就是根本没有得到今日的请邀,夜微澜还真够处心积虑的,只是这份心思,用错了地方。 梁霄心中思忖,余光突然睹见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出现倒是被前呼后拥,而他也一派客气,与任何人都能寒暄两句,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熟稔。 梁霄只瞟了一眼便不再看他,而他与众人聊过之后,却朝着梁霄走来。 众人目送,并未跟随,他走到梁霄的旁边想从他手中抢过酒瓮,梁霄却手一抖绕开,并未给他抢夺的机会。 “抠门,喝一口而已。”陆凌枫找了位子坐下,“没想到你今天能来。” “有这么大的热闹,我怎么可能错过。”梁霄侧目看了看他,“这么虚伪应酬他们,好玩么?” “好玩啊。”陆凌枫并不认为梁霄是在嘲讽自己,反而觉得这是夸奖,“离开很久了,平淡惯了,偶尔虚伪一下也是娱乐,更何况,这些可都乃是佳鼎楼的主顾,没有俸禄之银,我总需要糊口的,银子从这里出,有何不好?” “你想做个什么官儿?” 梁霄突然问出这话,陆凌枫看了看他,见梁霄的目光认真,他仔细想了下,“你觉得左相合适,还是右相合适?” “还不肯离开相府,挂着同样的牌匾有意思么?” 梁霄对此颇有嘲讽和不屑,因为陆凌枫的父亲便是前左相,若不是身故病死,也不会被澶州王借机安排了他的人。 只是如今的左相自澶州王死后,辅佐的乃是涪陵王,仍旧不是支持皇上的,梁霄真不知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支持一下皇上,会死么? “为何没意思?我这个人是很专一的。”陆凌枫提起此话,含义颇深,“不似你这般薄情。” 梁霄撇了撇嘴,“薄情才能专一,你不要侮辱专一这两个字。” “那只是你以为的,而不是我。”陆凌枫闻着浓郁的酒香,忍不住伸手抢过酒瓮,“好歹让我尝一口。” 酒瓮抢来,陆凌枫摇了摇便往口中倒,却发现一滴不剩,已经空了! 顺手撇在一旁,他颇有满心怨怼,好似个怨妇,一直瞪着梁霄,让梁霄不禁浑身一颤,立即起身离开,“我还是离你远点儿,奇怪的癖好真是让人无法认同。” “你干嘛去?那些人都烦你,你又不是不知,凑过去也说不上话。”陆凌枫的声音并不小,周围的几位官员听在耳中巴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这国舅爷和梁左都督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们两个就不能歇一会儿不闹出点儿唬人的动静儿么?本来今儿的气氛就不怎么对劲儿了! 夜微澜此时也刚刚从外进来,身边还带着梁芳茹陪同,夫唱妇随的亲密,让所有官员愣了一下之后,不免偷偷的看向了梁霄。 涪陵王妃乃是梁霄的姐姐,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可自从梁霄通禀去皇家官驿险些要了涪陵王的命,所有人都知道,梁家和涪陵王是彻底的闹掰了! 而此时,他们还真是同时出现在皇宫之中,这倒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不知稍后会发生什么事。 梁芳茹此时也看到了梁霄,只是刚刚她和徐若瑾之间发生了些许不愉快,让她此时还没能缓回神,不知是否该与梁霄说上几句话。 可此时王爷带着她与众位官员见面,梁芳茹也只能把此事暂放其后,一切都以夜微澜为准。 陆凌枫看了看夜微澜,又看了看梁霄,脸上等候看笑话的表情没有丝毫遮掩,“我赌一百两银子,他稍后会挨揍。” “一百两,谁跟你赌?”梁霄格外不屑,“这点儿银子打赌丢了你身为国舅爷的体面,你还是歇着吧。” “歇着怎么能行?好歹是来了,不把事情挑得热闹一些,岂不是对不起这国舅爷的身份。”陆凌枫站了起来,超前走了两步,转回身看着梁霄道:“你真的不后悔么?” 陆凌枫问得简单,却是格外尖锐。 梁霄明明已经知道夜微澜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可他却如此置之不理,甚至不惜可能被夺军权,也由着皇上跳进他们制造的漩涡之中…… 这件事,陆凌枫始终不能理解,他猜测梁霄的背后有着他不知道的安排亦或突袭,可梁霄却迟迟未动,直至现在,还一个人拎着酒壶坐在一旁独自喝酒。 陆凌枫不得不承认,他对梁霄有着微微的失望。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梁霄的失望。 梁霄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陆凌枫随意,陆凌枫也过得洒脱,大步流星奔着夜微澜就去。 只是还未等他与夜微澜站了面对面,又有一个人从殿外进来,还未等看到他的人影,就先听到了声音,“都已经这么多人了?难不成真的是本王来晚了么?” “梁霄呢?”十三王爷从进了们就开始搜寻梁霄在何处,“你们两口子可太过分了,大过年的一坛子酒都不给本王送,好歹本王也是你们的长辈,该打!” 众人听到十三王爷喊着梁霄,则立即纷纷侧身让开,把梁霄所在的角落展露在十三王爷的面前。 十三王爷看着他那一派淡定从容的模样,指着梁霄便冲过去,“居然都喝了?也不给本王留一口,正月十五都不给本王留一口,哎呀,灵阁的酒就是好啊!” 第1241章 该死 听了十三王爷这一句,在场的官员们险些当场就喷了! 寻常在闹市中,他耍这么一出也就算了,怎么进了宫里来,还口口声声说“灵阁的酒就是好”啊,就算瑜郡主答应了他说一句给一百两银子,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实在是太没有王爷的尊严了! 虽然众人这么想,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数落十三王爷两句。 此时不是从前,如今十三王爷乃是皇族之中,除却禁地关着的那位朝霞公主之外,唯独剩下的长辈了,谁还敢这个时候招惹他?即便是皇上都颇有些敬重十三王爷的了。 而十三王爷如今也不死之前那么不声不语,而是开始抛头露面,与群臣相交,整日吃喝玩乐得很舒坦。 梁霄看着十三王爷仍旧是那一副冷漠无比的神色,没有喜、没有恼,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是可怕的。 连十三王爷都已经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头,就在梁霄看向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明白,梁霄已经知道那一日刺杀徐若瑾的人中,有他的痕迹。 梁霄对这件事情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今日可乃是正月十五的宫宴,若瑾呢?今儿没带着你女儿来?听说长的甚是讨喜,本王好歹也是个祖父辈儿的,还不抱来让本王看看?” 十三王爷这话,明摆着与徐若瑾和梁霄拉近关系。 梁霄看着他,目不转睛,“祖父?这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与您好似不沾亲。” “徐若瑾那丫头乃是皇上认的义妹,自当也是本王的侄女,那你们的孩子,自当是本王的孙辈亲,这有什么不对的?” 十三王爷也看向梁霄,二人嘴上说着沾亲带故,可对视的目光中却透着极其尖锐的交锋。 好似这乃是一场无形的谈判,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既然是孙辈,却不知您这位外祖父有什么见面礼?”梁霄直接勒索起来,“没有见面礼,我们可不给人家当孙子。” “噗!”陆凌枫在一旁喝着茶,听他这话一口就喷了出来,“这话让你说的,好似当孙子也明码标价似的。” “你以为不是?”梁霄反问,却不回答。 陆凌枫耸了耸肩膀,“情义无价。” “无价的意思就是不值钱。”夜微澜在旁边插了嘴,“国舅爷的意思,情义就是不值钱的?” “你觉得情义是值钱的?那你说说到底值多少银子?”陆凌枫可不是个善茬子,他本就是想找夜微澜麻烦的,这会儿夜微澜搭了腔,他怎可能放过他? “据说国舅爷的酒楼开得不错,改日本王也想去尝一尝佳鼎楼的菜艺,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夜微澜拐弯抹角骂着陆凌枫是个开酒楼的。 陆凌枫耸耸肩膀,“本公子赚了点儿银子,都搭了西林街的花楼姑娘身上了,王爷如若想找我,只能去那里了。” 西林街的花楼乃是夜微澜的产业,尽管知道的人很少,但陆凌枫却知道的很清楚。 夜微澜的眼睛半眯,其中透出了几许审度和浓郁的敌视,陆凌枫则仰起头回望过去,摆明了决不妥协。 周围的人看得一脸惊愕不已。 明明是十三王爷和梁霄在对话,怎么这两个人反而争吵起来了?这都怎么回事儿啊?! 此时再一转头,却发现梁霄和十三王爷都不见了,左右看看,还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梁芳茹的目光时一直追随着梁霄的,她看到梁霄与十三王爷一先一后的离开,也有几分遗憾,刚刚没有走过去与四弟说上几句。 却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梁霄与十三王爷此时正在殿外角落的枯枝树下做着很隐晦的对话。 “你没觉得今日很奇怪么?寻常那些主张皇上安理朝政的人一个都没出现。”十三王爷看着梁霄,“军中之事,你应该阻拦,这是你的责任。” “这不是你的责任,可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情,便是错,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可以弥补的理由。” 梁霄并未指出他派人向徐若瑾动手的事情,他知道,十三王爷一定听得懂。 十三王爷果真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道:“本王不过是要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把心思都收了而已。” “有用么?”梁霄背着手,阳光映照在他的那条银色的发带之上,闪出丝丝银光,晃得十三王爷连连用手遮挡。只是他不知遮挡的是这阳光,还是做错的心虚。 但面子上,十三王爷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有没有用,总要一试,本王对此绝不后悔。”十三王爷等同与梁霄直接摊牌,“而你,如果对此置之不理,便是助纣为虐,本王不得不怀疑,你是否与那小子合着演一出戏,故意糊弄皇上了!” 十三王爷直接挑明,也是对梁霄的试探。 他能把兵权拱手让人,难道就不可能是与夜微澜商议好的?十三王爷觉得自己怀疑的没有错。 说完此话,便一直盯着梁霄,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异常,来证明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当我是你么?” 梁霄根本不理睬十三王爷的怀疑。 “我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拿亲人当诱饵的。”梁霄走近十三王爷一步,“你蛊惑六王爷去禁地刺杀朝霞公主的时候,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被两个七离逆贼钻了空子,跟没想到夜志宇会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吧?你得到了什么?” 十三王爷深吸一口气,却憋的无法呼吸。 因为六王爷的确是受了他的蛊惑,可他并非是要故意害死六王爷,而是想探查下朝霞公主到底在宫中是什么样子,只想知道她的手能够到多么长。 因为宫中出现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十三王爷不得不联想到她的身上。 “本王一心护着皇帝稳坐帝位,那便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即便是本王自己的命。”十三王爷说出了最终的目的,“答应了皇兄的临终嘱托,本王就不会失言,即便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本王也要这么做,一切不利于皇上的人,都该死,包括她!” 第1242章 爱恨 梁霄对十三王爷所做这一切可以理解,但却不能接受。 他还真是初次知道,十三王爷做着一切,都乃是因为先帝,而不是有他个人的目的。 可按照他自以为是的方式帮助夜微言稳固帝位,这件事情真的就是对先帝的忠心么? 皇上的后宫迟迟没有为其诞下子嗣,他怀疑朝霞公主,可谓眼界独到刁钻,可利用六王爷多年之前对朝霞公主的怨恨,让他去将朝霞公主灭口,这是辅佐皇上的好办法? 难道六王爷就不是他的哥哥吗? 他探查到夜微澜和姜中方勾结,想要篡夺军权,便在徐若瑾从皇宫回来之时,在姜中方派了两个人吓唬徐若瑾惹乱瑜郡主府的时候,派了六名杀手,直接对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刺杀。 为了让夜微澜和姜中方胆怯警醒,把心思收拢回去。 不提这是不是一个好办法,难道熙云公主不是他的亲侄女? 梁霄只觉得十三王爷实在是个可笑之人,甚至是极为荒唐,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的承诺,却伤害了无数身边的亲人。 梁霄知道的是这些,不知道的,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十三王爷是一个可怕的存在,起码梁霄是这么判定的。 不想,更没有必要再说什么,梁霄转身便走,没有再与他多说一个字。 抬头看到正殿门口,夜微澜正背着双手在看自己,旁边那战战兢兢甚至充满了紧张和怨恨的,便是姜中方。 姜中方其实今日很害怕梁霄的出现。 对一个人恨之入骨却又满心畏惧,这让姜中方很鄙夷自己,却又不得不认这个怂。 梁霄根本不想理他,正门走进,夜微澜没有动地方,姜中方却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算是给梁霄让了一条路。 梁霄与其擦肩而过之时,夜微澜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孰料梁霄一个字都没有留下,继续回到最初的那个角落去静静的歇着,即便殿内乌泱泱的吵嚷,他都未理半分。 十三王爷此时也已经回来,只是他又挂上了一派闲散霸王的模样,与众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听着百官的吹捧好似春风拂面一般自在爽朗,根本不似刚刚与梁霄对话时的犀利狠辣,完全判若两人。 夜微言此时正赶来此处,小太监瞧得了皇上御辇的踪影,立即跑到殿门口唱名,“皇上驾到!” 群臣听到此令,立即停下热络的议论,规规矩矩按照品阶排位站好,等候着夜微言的驾临。 今日毕竟乃正月十五的宫宴,故而夜微言也并未要求群臣像每日上朝那般拘谨。 笑呵呵的进了正殿之门,夜微言目光扫过群臣,笑着道:“不必多礼,今日吾等只为团聚,说说各家各户的私房话,那就别板着一张脸,朕也有心休息休息的。” 说起板着一张脸,众人自当脑中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梁霄。 只是没有人朝梁霄的方向看,反而是十三王爷捧着胳膊笑几声,“为了今儿正月十五的宫宴,本王可是从昨晚就攒着肚子,只想今日好生多喝几杯灵阁的酒,灵阁的酒就是好,就是好!” 十三王爷这话一出,当即引起了哄堂大笑。 夜微言哭笑不得,“十三皇叔,您这是给朕出难题啊,朕的宫中可没那么多灵阁的酒。” “皇上此话糊弄糊弄外人也就是了,糊弄本王?不行!谁不知皇上待瑜郡主如同亲妹妹一般,那灵阁的酒过年还能不往宫中送?” 十三王爷的嘴快撇到了天上,“不信,不管皇上怎么说,本王都不能信!” 这话说得夜微言有几分心中苦涩。 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如今他可是刚把梁霄给免了职,他还敢去瑜郡主府找徐若瑾要酒那?她没要了自己这当皇上的命就不错! 讪笑了几声,夜微言寻了别的法子把此事搪塞过去,“皇叔即便把朕架了高台上,朕也是告诉您,没有。太后过世,朕也特意嘱咐了瑜郡主不要往宫中送酒,朕,心里念着她老人家……” 提到太后,无论是十三王爷还是群臣,没有人再敢逗弄皇上一个字,因为他们知道,皇上是真心怀念太后,而他们,对太后也有着一份真挚的崇敬。 只是皇上刚刚说了,宫中不沾酒,可此时这殿内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乃是刚刚梁霄带来的…… 夜微言也觉得有几许诡异的味道,他看向夜微澜,虽未明说,却意指是否他那边有了什么安排? 夜微澜觉得自己很无辜,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皇兄莫要看着臣弟,臣弟是极少沾酒的。” 夜微言蹙紧眉头,左右看看,大臣们不由得立即让开,退到两侧,梁霄以及他旁边的酒瓮露出,让夜微言一眼就能看到。 众人很想知道,皇上会如何对待梁霄,因为不仅梁霄在殿内吃酒,更多的乃是皇上可罢免了梁霄左都督一职。 虽说是停上三个月,可何时起复,不还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夜微言看到梁霄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反倒是面露惊喜,笑着便朝梁霄走了过去,“刚刚朕还以为你也陪着瑜郡主去了皇后的宫里,所以便去那边等你,可没想到你先来了正殿,梁霄,这可不像你的做派啊!” 调侃着,夜微言脚步簇簇,可他这一番话,却惊的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夜微澜咽了口唾沫,脸上虽未动色,但眼神多了一丝凝重,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下意识的望去,却看到了陆凌枫。 陆凌枫虽然惊愕,但他第一时间想看看夜微澜是什么反应。 两个人四目相对,又同时转过头各自冷哼,好似谁不惊讶似的,皇上虽然对梁霄免职,但对梁霄的恩宠却丝毫不减。 居然特意去皇后宫中找他?也难怪梁霄会如此淡定如常,根本不在意自己被免了职。 只要皇上的恩宠在身,左都督一职是任是免,又有什么关系?那不过是演给其他人看的把戏罢了,而当初联名上折子,让皇上罢免梁霄的官员此时不由脸色铁青,齐齐看向了夜微澜。 因为这件事乃是夜微澜筹划的,如今怎么办,可都等他的眼色了…… 第1243章 后手 徐若瑾此时在后宫之中是熬着时间,只想着什么时候能走,这里的什么正月十五宫宴让她没有丝毫的欣喜,若不是梁霄让她带着孩子同来,她是绝对不想与这个地方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前提是,如果朝霞公主不在这里,那便更好了。 徐若瑾的心底一直有个小小的期盼,她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够跟随梁霄,带着生母和孩子离开京都,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颐养天年,过着平淡的生活。 只是这个想法她也只在心里默念,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无论是梁霄、还是自己,亦或者是朝霞公主都离不开京都这是非之地。 即便总会有个结果,可却遥遥无期,让徐若瑾看不到结局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突然想念梁霄了。 即便是他与自己就在宫里,更是刚刚分开没有多久,可莫名其妙的思念的确强烈,让徐若瑾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有些荒唐任性了。 宫宴此时已经全部摆好,皇后端起了酒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吉祥如意的话,容贵妃和其他几位娘娘也皆是同喜同贺,年年皆如此,似是这些话语说得有些腻了,即便诸位娘娘是笑着,却也听不到太多的喜庆。 徐若瑾只想着吃完就走,可刚刚拿起了筷子,小悠悠便在旁哭了起来。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安静,徐若瑾则要抱着她去换个尿布,让奶娘喂喂奶,容贵妃却拦住了她,“让奶娘和丫鬟跟着就是了,还有嬷嬷陪着,换了尿布喂好奶就回来,你这个当娘的还寸步不离了?” “还是我跟着去更好,这个小家伙儿有时候脾气上来,跟她爹一样难缠。”徐若瑾自当是不放心,可皇后此时也有几分不喜了,“好歹这是本宫的宫里,你还怕出现什么意外?是信不过本宫了?” 皇后倒不是觉得徐若瑾冒犯了自己,就是看不惯她随意的做派,好歹这里是她的地界,还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实在太随意了! “可是……”徐若瑾仍有犹豫,皇后则立即打断了她,吩咐身旁的嬷嬷道:“你也跟着去,两位宫嬷陪着,瑜郡主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若是再不放心,那就本宫陪着!” 这话可谓是给了徐若瑾个下马威,见所有娘娘和夫人们都在看着自己,她即便不想妥协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位宫嬷一前一后的陪着奶娘带着小悠悠去了偏殿,徐若瑾则又规规矩矩坐好,只等着奶娘换完尿布喂好孩子回来。 她略有后悔,刚刚奶娘离开的时候,没特意嘱咐一句,瞧见黄芪在身边,她则给黄芪使了个眼色,黄芪心领神会,悄悄的退下,容贵妃看在眼中并没有吭声,而皇后则根本无视这些事。 她只想让徐若瑾心中有个规矩在,其余之事,也就得过且过了。 而这一会儿,陆凌枫突然来了。 刚刚皇后派人去请,前殿事情颇多,陆凌枫忙着与梁霄和夜微澜对话,便没有过来,而此时正殿的宴席也已经开始了,皇上忙着应酬百官,陆凌枫则来到后殿见一下皇后,便准备马上再回去。 其实他也没有想好,该不该回去。 回去,是想看看梁霄到底会如何应对夜微澜的逼迫; 不回去,是怕梁霄无动于衷,心底对他有着浓浓的失望。 但陆凌枫知道,梁霄很有可能对此什么表示都没有,所以他来后宫,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徐若瑾。 他想看看徐若瑾对此事有什么反应,也能借此知道梁霄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陆凌枫的心中有一份期望,那便是梁霄即便这一次无动于衷,也有他的后手准备。他就不信,为了徐若瑾,为了孩子,梁霄会这么乖乖的把军权拱手让人! 但无论陆凌枫如何逼迫,梁霄都不肯告诉他还有什么准备,这才是陆凌风失望的真正原因,他没有想到,自己与梁霄认识这么多年,梁霄对她仍旧有所保留。 小太监宣着国舅爷到了,皇后娘娘的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前殿不是也开了宴吗?国舅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把他请进来,另外再支上一张桌席,为国舅爷步好了菜,他是最喜欢吃那一道软炸里脊的,吩咐小厨房单独做上一份。” 皇后对国舅如此悉心周到的安排,让其他妃子们不由得默默摇头。 所有人都知道,贤妃前些时日与皇后争吵,嘲讽了皇后没有母族的依靠和支撑,让皇后疯得恨不能杀了贤妃娘娘。 而皇后今日如此细心周到的留国舅爷在后宫用膳,根本不单单是因为见着亲人心生欢喜,更多是为了给贤妃娘娘难堪罢了。 只是贤妃看到皇后娘娘这一番做派,脸上未动声色,仍旧是慢慢的吃着用着,一句话都不说。 可惜,徐若瑾能够感觉到贤妃娘娘心中的苦闷。 不过今儿好歹是正月十五的宫宴,楚大学士按说不应该不出席的,难不成是有点儿什么别的事儿? 徐若瑾心思刚刚撂下,陆凌枫已经迈步进了殿门。 先是为皇后及各位娘娘请了安,随后又与两位相爷府的老夫人寒暄了几句。 陆凌枫装模作样起来,还是有那么一派风雅,知书达理,谦谦君子,看起来像模像样。 毕竟有老相爷的传承在,所以相爷府的老夫人们,对陆凌枫也多有呵护,嘘寒问暖了半晌才放过他。 若是旁人的话,皇后娘娘早就嫌烦了,可被问候的乃是陆凌枫,皇后则喜笑言开,默默的听着,好似每一句都是在夸她似的,徐若瑾看在眼中,不知该如何评价,余光一睹,她也看到了熙云公主脸上的无奈。 明明只是一顿正月十五的宫宴,却要弄得这般是非,也品不出这宫宴的美味佳肴到底是什么滋味儿了。 “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国舅也累了吧?快些的坐下,刚刚让人给你补了席,既是已经过来了,那就留在本宫这里吃上几口,然后再到前殿去陪伴皇上。” 皇后觉得如此格外体面,陆凌枫则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看到小太监摆着的桌席,是在贤妃娘娘旁边不远,陆凌枫则指着小太监吩咐道,“把席面安排到瑜郡主的旁边,我要坐那里。” 陆凌枫的语气不容置疑,让皇后脸色也是一僵,气氛顿时沉了下来…… 第1244章 报应 皇后本想着让国舅坐在贤妃身旁,故意恶心恶心贤妃,也是让自己的心里解解气。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陆凌枫居然主动要求坐在徐若瑾的旁边。 皇后心里一肚子抱怨,更觉得自己张不开嘴,如果她执意要求国舅坐在贤妃身旁不挪地方的话,那对贤妃的嘲讽就太过明显,显得自己太小气,而且也有刻意要求国舅的意思,反而是没了国舅的体面。 可如果答应国舅的话,岂不是也让其他妃子们笑话自己?如今连国舅都对她的话如此置之不理,可以随意反驳,是自己丢了体面。 这事儿在皇后的眼中看来,着实有些难办了。 皇后愣在那里,反而是徐若瑾听到陆凌枫偏要挨着自己坐满脸诧异,“明明是来给各位娘娘和老夫人们敬酒的,你坐了我旁边干什么?难不成还帮我看孩子?” “好歹那也是我们的小县主,难道这一点福气郡主都如此吝啬,不肯让我沾一下吗?”陆凌枫根本不打算改变想法,又一次吩咐小太监道:“愣着干什么呢?把桌席摆好,我也要给各位娘娘们敬茶了。” 小太监看了看皇后,皇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也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行了行了,就依着国舅吧,他要是能因为看到小县主,心里有了成家的想法,那本宫可就要吃斋念佛烧高香了。” 这也的确是皇后非常惦记的事情,即便他没有与陆凌枫提过,但私下也开始瞄准各个府邸还未出嫁的姑娘,看哪一个更适合做陆凌枫的夫人。 只是如今陆凌枫并无官职,既便是皇后有意提起,各位大臣也并没有结亲的意向,生怕又像多年之前,步了楚大学士的后尘。 若皇后娘娘问起,便立即开始为自家姑娘筹备婚事,早早订了亲,待皇后再问之时,已经是为时已晚。 这也让皇后心里格外的不痛快,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种事情不能逼迫,否则陆凌枫真的再撂一次面子,皇上也是会跟自己翻脸的。 小太监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立即为国舅爷摆席,徐若瑾对陆凌枫颇为无奈,因为她感觉到了陆凌枫今日情绪上的不对劲,毕竟是相识许久,而陆凌枫又隔三差五的便赖在郡主府不走,如今连进个宫也要挨着自己,难不成还真缠上自家爷了? 徐若瑾怪异的目光看过去,陆凌枫不由心中一抖,因为徐若瑾的目光实在太过怪异了,他禁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国舅爷自己心里清楚,还用来问我吗?”徐若瑾反诈了一句,让陆凌枫也颇有些摸不到头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啊?瑜郡主还是说清楚比较合适。” “你瞧瞧外边的天。”徐若瑾指了指外边,“今儿天气如何?” “今日天气倒并不好,乌云遮日,即便夜幕也未必能够散开,恐怕难以看到十五的圆月。”陆凌枫被问的莫名其妙,可是他并没有太过惊诧,因为早知徐若瑾就是这个脾气。 “你的脸色就跟外边的天气一样,你觉得自己对劲儿?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徐若瑾的嘲讽,让陆凌枫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差?” “很差。”徐若瑾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我还是去看看悠悠未好,这么半天还没换好尿布,国舅爷慢慢用着。”徐若瑾想找个理由离开,因为她真的不放心悠悠,即便有皇后派了宫嬷跟随,她也无法把心彻底的放了肚子里。 毕竟那是自己的女儿,而且皇后宫中到底是什么模样,徐若瑾心知肚明。会不会有人趁着这个时候下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未等徐若瑾起身,殿外的夫人们前来拜请敬茶,这却是皇后娘娘躲不开的了,只能点头答应。 徐若瑾这会儿却也没法子立即离开,只能又安心坐下,等候着夫人们拜见之后再起身去看看。 陆凌枫看到徐若瑾的不安,侧头问着:“担心?至于?” “你又没媳妇儿又没孩子的,你当然不在意了。”徐若瑾心焦,语气自然也没那么客套,可训完了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伤人,刚想解释两句,孰料有位夫人凑近了些,徐若瑾转头一看,却是姜陈氏。 徐若瑾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姜陈氏了,此时再一看她,好似苍老了十几岁,之前耀武扬威的刁蛮也没了,脸上的褶皱比之前多了几层不说,蜡黄的颜色让徐若瑾都微微一怔,仿若不认识了似的。 “怎么?许久没看到我,不认得了?”姜陈氏的声音都透着几许不喜,甚至对生活失去了兴趣,这种感觉让徐若瑾很是吃惊,因为之前的姜陈氏可不是这样子的。 就单纯冲着她的刁蛮,在京都也是有一号的人物,怎么会突然变了? “认得,只是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徐若瑾感慨一叹,“婷玉如今怎么样?”自从她嫁入澶州王府,徐若瑾似乎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只是提到姜婷玉,姜陈氏的脸色当即一沉,立即歇斯底里变得面目狰狞,“徐若瑾,你是故意的吗?别以为你如今过得好就可以如此嘲讽别人,总有你遭报应的一天!” 说罢此话,姜陈氏立即离开了徐若瑾的席位。 徐若瑾愣在原地,傻呆呆的不明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姜陈氏为何会这么疯狂,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问一句姜婷玉,却成了自己要遭报应? 陆凌枫见徐若瑾处于发蒙状态,抱着手臂在一旁低声道:“你不知道姜婷玉是被捆着嫁去澶州王府的么?” “啊?”徐若瑾瞪大眼睛,“捆着嫁过去?为什么?” “因为她心中只喜欢梁霄啊。”陆凌枫侧眸看着徐若瑾,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异样的神色,可徐若瑾却只是眨么眨么眼睛,“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却要咒我遭报应?” “因为你是梁霄的妻。”陆凌枫耸耸肩膀,“幸好你们家那个有一张闲人免进的冷脸子,否则,你恐怕早被诅咒进十八层地狱了。” 第1245章 尖叫 “好歹我们四爷可不是订了亲还撒腿走人的。”徐若瑾想到了云贵人,“也没坑害了别人的一辈子……” “你说谁?”陆凌枫对云贵人的事情知道的懵懵懂懂,更何况,那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把此事忘至脑后,根本不记得了。 徐若瑾着实为云贵人不值,她心里还隔阂的事情,始作俑者却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听着都让人心里不痛快,更何况是受害者? “没什么,不记得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徐若瑾摊开双手,“只是你不记得,却不代表别人不记得。” 陆凌枫仍旧两眼发蒙,他本是想看看徐若瑾到底是什么状态的,可孰料自己被她弄的稀里糊涂。 眼见陆凌枫似真的想不起来,徐若瑾朝着他身后努了努嘴,陆凌枫转过头正见到贤妃娘娘在看自己,他眉头微蹙,豁然想到了什么,便见贤妃娘娘起了身,似是要往这边来。 陆凌枫立即站起身,超前迎了两步,贤妃娘娘手中端着茶碗,缓步走到徐若瑾的桌边,可她却并未与徐若瑾说话,而是看向了陆凌枫。 “能在今时今日看到国舅爷出现,还真是让本宫很是惊讶,说起来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贤妃娘娘的语气平淡得很,“却不知国舅爷是否还记得的?” “是否记得”这四个字中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徐若瑾听得出来,陆凌枫自然也不是傻子,“许久未拜见楚大学士,倒是在下的过错了。” “知错就好,知错总比错上加错让人心中舒坦几分,只是如今也没有必要拜见家父了,因为连本宫他都不想见。” 贤妃娘娘说这话时,脸上透着几丝遗憾和怨怼,“说起来,本宫虽然不喜欢你,可是看到你时,却发不出什么脾气。事情终有因果,结果已经有了,可起因却让人懵懂无知,这是本宫心里解不开的结,不知国舅是否有什么办法?” 贤妃娘娘的责问,陆凌枫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地思忖了半晌,“事情的起因自当时因为在下自私任性,可我就是我,总不能因为我只想做我自己,便要认这个错。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我做不到,如果贤妃娘娘认为这是错,那这个错我认,但是这份责怪,我却不认。” 陆凌枫直直的看向贤妃娘娘,“娘娘的心结在于无可奈何,如果您是有法子应对的,想必也不会来问在下了吧。” “国舅爷这话说的让人不明不白的。” 贤妃的脸色很冷,“亦或许,老相爷府的衰落也是有因可循的,本宫觉得这两个字叫报应,不知国舅觉得呢?” “娘娘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在下没有辩解的必要。”陆凌枫对此颇有不屑,“待有朝一日,娘娘仍心结未解,便自行努力,有能力让人拿把刀横了在下的脖颈,一刀了断,心结也就解了。” “国舅这是在嘲讽本宫即便心中怨恨却也无能为力了?”贤妃娘娘的脸色很不好看。 “在下正是此意。”陆凌枫的直白让徐若瑾都觉得他现在的模样很是欠揍。 明明贤妃娘娘便心中积怨,他还伤口上撒盐,这不是找打仗么? 只是那件事情也无法分孰对孰错,他也没有想到贤妃娘娘会主动来与陆凌枫纠缠。 可事实正像陆凌枫所说,贤妃娘娘纠结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她心里都不知道。 只是为了训斥陆凌枫几句吗?年岁毕竟不小,而且事情也过去多年,纵使她以为云贵人已经过世,也没有必要再把事情翻出来,反而伤的是自己,陆凌枫又能如何? 脸皮那么厚,挨两句骂回驳过去,他不会有任何的愧疚和思想压力。 有时的歇斯底里,就怕毫无目的,因为那伤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哼!”贤妃娘娘冷哼一声,目光也犀利起来,“你不要觉得本妃是真的没有那个本事。” “娘娘,您请随意。”陆凌枫摆明了开始撵人,贤妃娘娘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一旁的嬷嬷轻咳两声,她转头看去,却发现皇后已经朝这边看过来。 贤妃转过身看向了徐若瑾,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微微摇了摇头,便离开此地。 徐若瑾只觉得莫名其妙,躺着也挨刀…… 看向陆凌枫,她忍不住挤兑道,“因为你,连我都被恨上了,这笔账早晚得找你算。” “关我何事?”陆凌枫对此哭笑不得,“幸好没有成家,女人实在太过麻烦,总是莫名其妙让人猜不透。” “你想成家谁嫁给你呀?”徐若瑾禁不住反驳他道,“你以为是我们四爷呢。” “瑜郡主如此瞧低我,莫不如我们打个赌试试?”陆凌枫起了兴趣,可徐若瑾才不理他: “我可没空跟你赌,怎么听我都赌不赢,所幸还未开始,就先撤吧。” 徐若瑾看着再来拜见的夫人们,皇后都给拒了,她则有心去后面看看小悠悠。 虽然未过半晌,可是徐若瑾不知为何,心急难耐,担忧不已,只想快些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才能踏实。 难道这就是当母亲的感觉? 徐若瑾想到朝霞公主,却不知她当初生下自己便送离异地,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只是徐若瑾还未等转身,便听到偏殿一声尖叫传来,她浑身一震,二话不说撒腿便往那边跑。 而这一声尖叫,不仅是徐若瑾听见了,正殿内的其他妃子们也听见了,连德妃和惠妃都担忧不已的朝着徐若瑾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皇后此时也被那一声尖叫吓了一跳,正想吩咐身边的人,可却发现身边的嬷嬷已经被派了过去,便想吩咐门口的小太监。 只是还未等皇后开口,陆凌枫瞬间跟着徐若瑾离开,不见了踪影。 “国舅爷与梁左都督的关系还真是亲近,瑜郡主听到一声尖叫,他都连忙护着跟过去,说起来,能有这么一番友情也着实难得呀。” 容贵妃在一旁添油加醋,说话之余不忘看了看贤妃。 贤妃的面色绷紧冷漠,对此貌似毫不在意,心里却翻江倒海,五味繁杂。 第1246章 预警 其实她也不知刚刚自己为何看到陆凌枫的出现便忍不住过去数了几句。 其实数落的毫无章法,更无目的,也没有道理,鬼使神差的,现在坐在此地,贤妃也微微有些后悔。但贤妃就是心底压抑不住那股怒意,只为自己的妹妹感到不值。 可即便是过去对峙几句又能如何,反而说得自己更生气了。 陆凌枫跟皇后娘娘一样,心中根本就没有对此事感到抱歉的心思……如若真有那么一日,她一定会按照陆凌枫所说,横一把刀在他的脖颈之上,为自己的妹妹报仇。 徐若瑾此时已经冲到了偏殿,正看到黄芪捂着出了血的手,奶娘则将小悠悠紧紧抱在怀中,好似也受到了惊吓。 两位嬷嬷一直在旁边安抚着,嘴上念叨着“无事无事”,“不要害怕”这样的话。 徐若瑾直接走过去把小悠悠抱在怀中,仔细看看,小家伙安然无恙,并没有哭闹,只是眨么眨么眼睛,好似想睡的样子。 只是徐若瑾并没能立即松一口气,而是看向黄芪,“怎么回事儿?是谁把你的手割破了?” 黄芪连连摇头,“无事,郡主,真的无事。” 徐若瑾又看向了奶娘,奶娘的脸色很惊慌,透着几许不安的情绪,虽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必黄芪也是因为此地乃是皇后的宫中没有办法直说罢了…… 一旁的两位嬷嬷见徐若瑾脸色不虞,立即上前道:“都是刚刚一时的不小心,让黄芪姑娘险些烫到,所以摔了个茶碗儿,瑜郡主您不必过多担忧,稍后便让人拿来药为黄芪姑娘涂好。” “不妨我带着黄芪姑娘现在就去为好。”皇后身旁的冯嬷嬷开了口,“这就跟着我走吧?” 冯嬷嬷虽如此说,但语气中带着点儿强迫的意味。 黄芪愣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徐若瑾立即站了出来,横出手臂把黄芪挡在身后,“这里有我在,哪还用得上别人?去打水,把伤药纱布拿来,我为黄芪包扎就好。” 冯嬷嬷一怔,强挤出讪笑来道:“容我说句不中听的,黄芪好歹是个丫鬟,哪能担得起瑜郡主您亲自包扎?由我来做此事就好,另外宫宴正用着,皇后娘娘想必刚刚听了这不体面的声音也十分担心,郡主您还是去向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报个平安为好。” “我想怎么做、做什么,还由得着你来多嘴?”徐若瑾向来是最护着身边人的,如今冯嬷嬷想让黄芪把这个亏咽下去,她怎能容得? “原本就是应该你们保平安的,现在却要我向皇后娘娘去报平安?这事说出来你也不嫌丢脸。” 冯某某没有想到徐若瑾会劈头盖脸的便斥责下来,好歹她也是皇后身边的嬷嬷,也是有几分体面的,“说起来不过是砸了个碗而已,瑜郡主不要太过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包扎个伤,若是您执意要为黄芪姑娘包扎,我这就吩咐人去拿伤药。” 冯嬷嬷说着话便准备离开,徐若瑾却不依不饶: “皇后娘娘的宫中,茶碗都是极其金贵的,难不成说砸就砸?说起来,黄芪把茶碗砸了,这事儿也是怪她的,但他为何会砸了这个茶碗,却是要说的明明白白。” 徐若瑾不打算放过这件事情,更不想得过且过就这么算了,因为无论是看黄芪还是看奶娘,她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慌后怕,而容贵妃身旁的嬷嬷除了开口劝了一句之外,一句话都未多说,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若是徐若瑾自己,那算了也就算了,这个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女儿悠悠,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无论错在谁,必须弄个清楚。 徐若瑾看向黄芪,“到底怎么回事儿?都说清楚了,你也不用怕,我们府上不差银子,若真的是你不小心砸了茶碗,我来给你赔,十倍百倍我都赔得起。” 黄芪脸色一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就是这么个空当,冯嬷嬷立即上前道,“只是个茶碗而已,皇后娘娘又怎么会要瑜郡主您来陪?更何况也不光是黄芪姑娘的错。” “不光是黄芪姑娘的错,那还有谁?”徐若瑾坚持不肯罢休,冯嬷嬷立即看向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凌枫,“国舅爷也来了,您还真是担心小县主,也请您快帮着劝一劝瑜郡主,不过是打了个茶碗的事儿,如若瑜郡主非要找出个认错的人才可,那索性我就认了,向瑜郡主赔罪。” 冯嬷嬷只想把事情快些的了结,因为她也意识到徐若瑾的难缠…… “这错也不是你想认就能认的,否则还以为是我不讲道理,偏要逼着嬷嬷来认这个错。”徐若瑾看着她冷笑了几声,“原本我的名声就是蛮横,无规无距,嬷嬷这般一说,反倒是把我这名声给坐实了,还是把事情讲清楚更好。” 冯嬷嬷脸色一僵,眼见陆凌风站在一旁根本不说话,她也知道指望不上这位国舅爷来帮腔,只能与徐若瑾道:“郡主,您说想怎么着吧。” “先去拿伤药,待黄芪手上的伤包扎好了之后我们再议此事。”徐若瑾撂下此话,容嬷嬷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只是她并未自己亲自去拿药,而是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去取,她则一直在黄芪身旁不肯离开。 徐若瑾也并没有撵她,就由着她在这里,容贵妃的嬷嬷到了正殿去向各位娘娘通禀,也是让各位娘娘把心放下,以免搅和了正月十五的宫宴。 而此时此刻,奶娘又把小悠悠接到怀中,但在徐若瑾的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再出现什么危险。 见陆凌枫仍旧在此地不肯走,徐若瑾撵着他道,“国舅爷还在这里干嘛?没有什么大事,您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守着了,否则你与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团聚一次,再被我们娘俩儿耽搁了,我就又要被怪罪了。” 徐若瑾与冯嬷嬷争论几句,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心情,“这个罪名我可担不得。” “我想干什么,一向都由我自己说得算。”陆凌枫看着徐若瑾道,“更何况,我是来替梁霄护着你的,如果稍后出现了什么事情,也能立即护着着你们娘俩儿走,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护着我们娘俩儿走?”徐若瑾对此颇为诧异,可见陆凌枫不像是在开玩笑,她也不由得为梁霄担忧起来。 难不成,今儿真的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么? 第1247章 奏请 此时梁霄所在的正殿之上,早已经摆开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桌席。 夜微言也并没有单独坐在正殿之内,而是在殿外与群臣同乐,好在两旁都以高高的支起了暖炉,所以即便是寒冷的冬季,但此地的温度却如晚春般温润。 即便没有高挂天空的圆月,宫宴也进行得热火朝天,极其欢畅。 夜微言今日也十分开心,除却太后过世之外,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大魏的江山终于在他手中得以安稳的把握。 这种感觉非常爽,即便喝的是茶而不是酒,他也觉得醉了! 只是有一件事让夜微言始终焦急并略有遗憾,他很想找个机会与梁霄单独聊一聊。 可每当提起这个心思的时候,便有大臣们前来敬茶,一来二去,夜微言就没能离开过自己的御座。 他一直希望是梁霄主动过来,可惜梁霄只坐在角落之中独自闷头吃吃喝喝,连周围的人也不过点头寒暄两句,仿若此地的朝臣都是陌生之人。 夜微言看在眼中,寒在心里。 他虽知道梁霄不会过来,可好歹自己也乃是大魏一国之君,为何每一次都要自己主动去巴结着他?他不能痛痛快快的来见自己? 即便是有求于瑜郡主府,云贵人乃是当初太后送到徐若瑾身边的,他们也不该拿着这事儿一直要挟自己。 要挟? 想到这个字眼儿,夜微言自己都是一怔,他居然会用上这个词来形容梁霄和徐若瑾,是自己太过分了,还是他们过分了? 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答案,夜微言的心里反而坚定起来,梁霄如若不来给自己敬茶,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过去的。 好歹他也是皇上,应该有点儿脾气的。 夜微澜此时也在观察着梁霄和夜微言的动作,但凡夜微言有心起身找梁霄叙话时,他便立即给斜对角的左相使个眼色,左相立即怂恿官员们前去为皇上敬茶。 一来二去,夜微言几次有意都被干扰,夜微澜掐算着时间,只觉得该说的话也该开口了。 这乃是他等候的最佳时机! 夜微澜嘴角微微一笑,朝着姜中方轻举了下茶杯。 茶杯中的水轻摇荡漾,泛起一朵小小的水花,让一旁的梁芳茹看在眼中甚是惊诧,惊后是喜,因为她自己偷偷的举起茶杯试了下,却怎么都做不出那么隽秀小巧,险些把茶杯弄洒了。 看到梁芳茹的俏皮,夜微澜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 梁芳茹羞得满脸通红,毕竟这乃是在皇宫之中,下意识的想把手从夜微澜的大手中抽离出来,可王爷突然如此亲昵,想必也是对绿萝一事略有愧疚,特意讨好弥补。 如果她把手抽出来,恐怕会被认为是耍了小脾气,故意使性子。 一时之间,梁芳茹的心里翻来覆去,但归根结底她还是觉得欣喜和幸福的。 起码,她的身边还有王爷。 而此时,夜微澜虽好似在与梁芳茹你侬我侬,却在竖着耳朵,等听姜中方的奏禀。 姜中方在夜微澜举起酒杯的下一刻,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奏折,阔步到夜微言的面前。 双膝跪地,将奏折高举头上,用生平最大的力气,喊出了他请奏的内容:“皇上恕罪,臣奏请!” 六个字晴天空响,所有人听在耳中皆是一愣,以为是听错了什么,可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却真见到姜中方跪在地上,头顶奏折,而皇上的脸色则沉了下来。 事情就这样开始了么? 知道此事的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而即便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人,也都撂下手中的餐筷,将视线投了过去。 姜家也乃是军臣之家,这一番奏请,不会是要提起打仗之类的事情吧? 夜微言被姜中方打断了兴致,自当颇有些不爽。 可姜中方就跪在地上,摆明了不借奏折不起身,夜微言见其他大臣也都投目过来,只能指着姜中方道:“有什么事情偏要今日说?明日朝堂再议不可吗?” “皇上!”姜中方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其实臣这份奏折已经写了很久很久,只是一直心存顾虑,所以没有递给皇上,本想是给七离国一个机会,看他们会否在大年之时主动向皇上请罪并派来使献上供奉大礼,可惜!真是可惜!” 姜中方满腔气愤,“可惜他们却鸦雀无声,甚至连一封信都未有,这实在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提到“七离国”三个字,所有人皆已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提起兴致,有人则默声不语,还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梁霄,因为这才是取七离国主首级的功臣,他都没有主动请战,姜中方却最先站了出来,这事儿恐怕有意思了! 夜微澜在一旁只静静的看着,想着,而此时田公公感觉到皇上惊愕之后略有分神,他则上前一步,替皇上训斥了几句,“大胆!今日皇上宴请群臣,只为休息一日之后,明日早朝议事,姜大人在此时向皇上奏请,是要挟皇上必须收了你的折子,给群臣一个说辞?岂有此理!” 夜微言听了田公公的话,并未说什么,只是蹙紧的眉头向所有人证明,他的确不喜姜中方的做法,但这件事他心里其实也有着气,因为姜中方有一件事情说对了,那便是七离国连一封求和讨好的信件都没有,这件事,夜微言实在不能忍! 只是他未把此话说出来,却是姜中方今日跪在地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出来,夜微言的确有些被架了台上下不来的逼迫感。 田公公是最懂皇上的人,他的训斥正是夜微言的心意,而姜中方似也早已摸透了夜微言的心思,听了田公公的话,他立即低头认罪,“臣有罪,但臣不能忍受七离国对皇上的蔑视,大魏自古以来,疆土辽阔,可七离之地本就归属于大魏,乃是前朝的罪人将土地失去,今日国泰民安,皇上雄霸天下,这乃是收复的最好时机啊皇上!” 第1248章 请战 姜中方这一套说辞准备了许久,而且是夜微澜和楚嫣儿两个人商议后,将夜微言可能问出的问题全部给与解答。 话语虽短,却每一句都能戳透夜微言的心窝子。 夜微言好大喜功,在除掉澶州王之后,他一直想做出一番真正的成就来巩固帝位,这是他一直想做却未做成的。 那何事能够让所有人闭上他至今无后裔的嘴?只有将曾经丢失的领土收回,永久载入大魏史册,无人能敌。 所以即便姜中方在今日奏请让夜微言十分不喜,可姜中方的话等同与把夜微言的心声表达出来,夜微言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可现在打七离国,时机成熟吗?不成熟。 但夜微澜就要他在不成熟的时候做出这个决定,如此一来,他才有可能把军权交给姜中方手上,即便姜中方失败,那也是夜微言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一笔,永远都无法洗涤干净。 这便是夜微澜的算盘。 而姜中方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因为如今姜家已经分崩离析,与梁家彻底的撕破了脸,如果此时他得不到这个掌控军权的时机,他无论在何地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纵使姜中方知道自己是被夜微澜利用了,他也必须坚持到底。 更何况,他并未觉得自己是被夜微澜利用,反而觉得自己利用了夜微澜。 夜微澜帮助他将军权夺得到手,如果他在七离边境立了大功,自当有一批人来投奔与他,待到那时他与夜微澜划清界限,忠心皇上,皇上还能不重用自己? 梁霄错就错在功高盖主,更何况,他的女人还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那乃是先帝都留下过遗诏的人,皇上始终心有顾忌,所以自己才是皇上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有的时候,人就怕太过自满,将臆想当成现实。 而姜中方就是这样的人。 “皇上,臣知道此时提起,一定让皇上十分扫兴,可臣忠心为大魏,绝无私心,更没有逼迫之意,姜家历代军将皆是效忠大魏,没有一个反叛逆子!” “臣知罪,臣更敢在此向皇上发誓,臣请皇上赐臣为国赴死之机会,臣愿战死在七离边境,为大魏收复失去的领土!” 姜中方说罢此话,一个头磕在地上,再也不肯起身! 群臣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澎湃、五味繁杂,但无论心中如何作响,都皆是看向了皇上。 战、还是不战,这都是要皇上做出最后的决定。 可战争最怕的就是没有充足的军饷军资,这笔银子又能从何处来呢? 耳听姜中方一番慷慨直言,右相大人未等皇上表态,率先站出来,“胡闹,简直就是胡闹,你以为打仗是那么容易的吗?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所有的事情都未得圆满,怎能轻易说动就动?” 右相指着姜中方便斥责开来,随后拱手向夜微言道:“皇上,老臣以为此事有欠考量,不妥!” 右相率先做了表态,也是为皇上找一个脱离此话题的机会。 但尽管夜微言知道此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他却并不想就此放弃这个话题,未让姜中方开口,他也没有接下右相大人的话,可就在此时,另外一名大臣站了出来,直接与右相对峙起来: “右相大人说此时欠妥,不知有哪些地方欠妥?好歹要说得明白才是!” “对啊,军费每年开销很大,连年征兵不断,如若不打仗,征这么多兵干什么?” “这就要问户部侍郎大人了。”姜中方立即把话接过,“军中兵将连年苦练战术战技,都为有朝一日能为大魏收复失地拼死沙场,这乃是从军之人的最大心愿啊!” 姜中方这一席话也有几丝真情在,因为他的目的是夺军功,而最大的军功正在此,他怎能不激情澎湃?怎能不气势汹涌? 今日前来此地的几位军将也被姜中方说得动了情,即便没有站出来支持,但看那狂热期盼的眼神,夜微澜已经彻底的掌控了他们的心思了。 夜微言的嘴唇轻翕,虽心底的那一份期待也受到了感染,可他却知道这件事情的确不够理智。对于右相,他还是信任的,起码他的眼界和对局势整体的掌控,除却梁霄之外,旁人难以起及。 “右相大人,您怎么不说啊?您倒是说个明白啊!”此人名叫杨万勇,乃是工部员外郎。 他的父亲也曾是工部主事,只是那时的右相还没有如今这般大的权势,在户部任职。 工部修缮最耗费的便是银两,而户部不肯拨款,自当是水火不能相容。 杨万勇的父亲就是被右相当年给活活气死的,所以他对右相可谓恨之入骨,只要有能与右相大人针锋相对的时机,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右相冷哼一声,瞪了杨万勇一眼,“今日乃是正月十五的宫宴,不是早朝奏报之时,征战一事,需要千谋万算,哪里能凭一事的义气说定就定?还有没有章法了!” “本官不知道什么是章法,只觉得右相大人竭力阻止此事,很是奇怪,只要您给出的理由足够充分,那本官自当满心佩服,敬右相大人您德高望重,思谋远虑,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杨万勇说完此句,当即冷哼一声,“可如果您只咬死了不妥二字就想把事情推托过去……这事儿本官也觉得不妥,难不成,右相大人有什么私心不成?” 杨万勇故意刺了右相一句,等同于把这个话题逼到了死角。 右相不肯掰扯此事,那就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或许还会被皇上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私心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止。 可如若右相为了澄清自己,肯就事论事的话,那他可谓跳入了夜微澜的圈套。 因为夜微澜就等着群臣议论此事,他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棋,只需一颗一颗摆上而已。 而杨万勇这枚棋虽只是个小卒,但他的作用却极其不小。 起码,右相大人此时的脸色已变…… 难不成,这件事情当中,右相大人真的有什么私心吗? 第1249章 私心 “老臣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任何私心,如若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右相也有些急了,想以一句重话压得其他官员不敢造次,结束这个话题,只是他的想法终究没能成功,因为杨万勇不会这么痛痛快快的放过他。 “不过是想请右相大人把这件事情说明白了而已,却不知您老人家为何宁肯发下如此毒誓,都不肯说出到底还有哪些不妥,不能讲七离之地收复还我大魏?” 杨万勇咄咄逼人,但却句句叼住要害,好似不把这个问题解决清楚,他绝不肯罢休。 右相被气得脸色发绿,而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十三王爷突然道:“好好的过个正月十五,你们这些人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今儿这么痛快的日子搅局,哼!存心不想让本王过痛快了!” 十三王爷也很明确的表明了态度,“有什么事儿就不能明天朝堂之上再讨论?姜中方,你好歹也是多年的老臣了,怎么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 “腿瘸了一次,难不成脑子也坏了?” 十三王爷批了一通姜中方,还不忘故意说到他的腿瘸了。 其实这也是十三王爷故意扯到梁霄,因为姜中方的腿是梁霄给踹瘸了的。 梁霄以为他在一旁独自喝酒不问世事就行了? 七离国之争,哪里少得了他?又怎能少得了他? 果然,十三王爷提到“腿瘸”,姜中方下意识的便看向了梁霄所在之处。 不仅仅是姜中方,其余的官员在姜中方说出要请愿征战七离的时候,就已经偷偷观察梁霄的反应了。七离之地向来是梁家统军守卫边境安全的,如今姜中方想要分一杯羹,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分一杯羹…… 所有人都在心底默念,恐怕梁霄又要发飙了。 上一次,梁霄是踹折了姜中方的一条腿,那这一次,又会怎样呢? 夜微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十三王爷一眼,他心中明白,这是皇叔故意把梁霄扯了进来。 其实他也有心与梁霄商谈此事,只是他想的是私谈,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是姜中方主动请愿的情况之下。 可此时事态僵持在此,夜微言觉得自己若不问梁霄两句,反而会让梁霄有所误会。 “梁霄,你对此事如何看?今日姜大人突然提到此事让朕也十分吃惊,不过既然说了,那不妨再多说两句。”夜微言也为此给右相找了个台阶下,“军事一事,你比右相大人更为熟稔,就你来与诸君说一下,七离之战到底能不能打?” 皇上发了话,自当诸人全部看向了梁霄。 梁霄对此仍旧是那副冰冷淡漠的面孔,好似姜中方的“突然提出”,在他眼里看来就是个笑话。 “能打。”梁霄给出这两个字,可谓让所有人都震惊的瞪大眼睛,连夜微澜都是一震,投向梁霄的目光都充满了复杂的惊愕。 依着梁霄历来的态度,他应该是不支持继续攻打七离的,怎么、怎么这时会突然说出“能打”?难不成他为了军权不被姜中方夺去,准备征战七离了么? 夜微澜纵使与姜中方是联盟,可他却可以肯定,只要梁霄点头答应可以打,夜微言一定会选梁霄为主将,姜中方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难不成,梁霄是在利用自己? 夜微澜一时之间心中有无数个念头蹿起,忍不住站出来说上一句道:“今日这话可实在惊人,你不是想向来认为七离之战不能打,为何在今日突然改口了呢?本王也十分好奇,不妨说个究竟,也让诸位大臣们心中明了,这或许才是正月十五宫宴上最美的一道菜了!” 夜微澜插了话,梁霄反而理睬了他,“打七离边境有什么不能打?大魏有军将之才,更有收复失地的雄心,可以打,只要有一个问题能够解决,那便什么都不是问题,莫说是个人,就是放条狗上去统兵,也一样能打赢。” 梁霄这话一说,气得姜中方嘴唇哆嗦,当场便是发作,“梁霄,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放条狗上去也能打赢?”他刚刚主动请愿统兵,梁霄如此一说,岂不是就在骂他是狗? “我说你是狗了么?你叫嚷什么?”梁霄倒是有了闲心,与姜中方斗几句嘴,姜中方还想继续回驳,却被夜微澜一道狠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他如若与梁霄纠缠不清,皇上自当对姜中方会有怀疑的态度和负面的情绪在。 他们今日的目的是请战,而且要姜中方来带兵做这件事。 其余的一切都不能打扰到最终目的! 姜中方心里一慌,冷静下来,看着梁霄道:“那就请梁左都督、不,是暂时被免职的梁左都督说一下,到底是差在何处,大魏便能一统天下,血多年之辱,皇上也能收复七离失地,向大魏的列祖列宗予以交代?” 这话若不是夜微澜曾教过,姜中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一句话不仅针对了梁霄,而且还把夜微言架在台阶上下不来。 不答应打七离? 那便是要忍受耻辱,无法一统天下,更无法向祖宗交代?夜微言心底一沉,也认真的看向了梁霄。 而一直观察着皇上态度的右相和十三王爷,此时心中也格外沉重。 他们二人都没想到梁霄会如此痛快的说能打。 这件事情太让人出乎预料了! 夜微言也对此颇为惊诧,他没想到梁霄居然会同意了?脸上微带欣喜,开始猜测梁霄这一个条件到底是什么。 他会顶替姜中方请战吗?会说是让自己恢复他的官职?如果他肯说,自己肯定会答应的。 夜微言已经开始畅想着梁霄若再立奇功,该封赏他个什么官职了! 梁霄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他却更是淡定无比。 “这个条件很简单,钱。” 梁霄看着夜微言,重复着自己这句话,“打仗最主要的便是粮草,没有银子,哪来粮草供给?哪来的辎重军械?哪来的兵强马壮?只要银子充足,收复七离之地简简单单。” “皇上,您有钱么?”梁霄问得格外简单,“当然,如若有钱的话,请把灵阁的酒钱先结了,臣被罚俸禄,也是要靠酒铺子来养家糊口的。” 第1250章 有钱 “您有钱么”这四个字,从梁霄的口中说出,好似从乌云叠叠之间砸下一道霹雷,让夜微言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有钱么?是啊,他没钱。 没银子就不能打仗吗?对,没银子就不能打仗。 梁霄没有说什么七离边境环境凶险,也没说什么军将之中有什么无能之人。 只提了一个字:钱。 可就是这一个字,却让所有人都闷声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没钱,打什么打?梁霄简单的一个字等于朝着皇上心里插一把刀,而且这简单的一个字也回答了所有人的疑问。 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都不需要讨论…… 杨万勇听到这个说辞突然哑巴了一样,他故作不经意的看了夜微澜一眼,想要问夜微澜接下去该怎么办。 可夜微澜此时正将注意力放在了梁霄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杨万勇。何况,杨万勇不过就是他选中的一个炮捻,让他站出来与右相对峙一番,也就没什么作用了,何必在意呢。 右相听到梁霄“没钱”的这两个字,当即长舒了一口气。 就知道梁霄不是省油的灯,这么一句话就将皇上的欲念打的烟消云散,哪还需要太多的废话? 虽然梁家人不怎么样,但右相在这件事上,还是与梁霄站在一条战线上的,眼见众人都不说话,他则上前一步与诸人道:“国泰民安,百姓喜乐,西北刚刚大雪灾,死伤无数百姓,现有国库的点滴银两,应该率先抚恤百姓,让百姓能安居乐业,这才是根本。” 右相伸手点着面前的诸人,“你们整日光想着开疆扩土,想着收复失地,可有没有人想一想,应该将大魏疆域之内的事情治理清楚,再考虑外部之事?啊?!” 右相这话说完,没有人再接茬了。 梁霄说了缺钱,右相又提起西北雪灾,死伤无数,这件事情谁能接得下去? 涪陵王就是因为雪灾才一直没能回去西北……也许,他就是刻意的不想回。 “是不是有足够的银两,该问的是户部侍郎吧?”杨万勇见涪陵王不理睬自己,可又不愿看到右相高高在上的那一副训斥模样。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与右相对峙的机会,他是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否则今日之事结束,右相想如何整治自己都有可能,所以他必须在涪陵王面前有着超好的表现。 否则,他真的就玩完了! 右相没想到杨万勇居然跟自己没完没了了。 前些时日,皇上大肆严查贪腐一事,关得关,杀得杀,流放的流放,看着些许老友悲悯无助,右相几次劝阻都未能如愿,瞬间苍老了很多岁。 倒不是他觉得那些官员不该杀,而是多年从政的直觉,这件事情是个很大的陷阱,如若皇上一意孤行下去,一发而不可收拾。 好在总有些人得逞之后便志得意满,夜志宇突然找了梁霄的麻烦,才让皇上幡然醒悟,将事情遏制下来。 但右相在那一次事件当中,也遭受了很多人的质疑。 辅佐皇上那么久,却连跪地磕头都劝阻不住,这还是大魏的右相吗?所以,右相今日看到杨万勇与自己针尖对麦芒的挑衅,他则有些不能忍了! “作为朝中之相,户部之事本相也自当有所了解,难不成在这件事情上,杨大人纹丝不知么?” 右相训斥着杨万勇,“那你可就该好好的反省反省了!” “该反省的,本官自当反省,用不着右相大人提醒。”杨万勇四处瞧瞧,找寻着户部侍郎的影子,“户部侍郎在何处?还是请您出来说一说更有信服力。” “你……”右相对杨万勇的如此鄙夷气了个吹胡子瞪眼。 可杨万勇就怕他不生气,他越是生气,杨万勇便越追着户部侍郎找寻,“侍郎大人在何处?难道今日没有来么?” 夜微言瞧见眼前这一派乱糟糟也心焦气躁。 他本是想与梁霄对话,可梁霄说出的问题在夜微言看来,仿若一把刀似的,狠狠的划出了血。 这等同于寒冷的冬日,源源不断的冷水自其头上泼下,让夜微言身寒心寒,甚至寒到了骨头缝儿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右相与杨万勇的争执,在夜微言耳中就如同苍蝇嗡嗡作响,终究在他忍无可忍的那一刻,彻底的爆发出来,“都给朕闭嘴!闭嘴!” 夜微言一声厉喝,杨万勇和右相皆是停止了争执,二人双双拱手朝向夜微言跪下请罪,可还未等开口,就听夜微言指着下面的群臣问着道:“户部侍郎呢?叫嚷了你半晌,却根本不吭声,难道死了不成?” “臣在!”户部侍郎立即上前,与右相和杨万勇并排跪在了一起,“臣向皇上请罪!” “请罪请罪,你们整日来怎么有那么多罪要请?早都干什么去了?”夜微言嚎啕怒火,“说,现在户部到底有多少银两?够不够把灵阁的酒钱付了的?” “呃……” 户部侍郎本以为皇上会问户部的银两是否足够打仗,可却没想到皇上第一句却是要还灵阁的酒银子。 斟酌了下,户部侍郎言道:“皇上,臣不知道宫中到底欠了多少酒银子,这应该是归内务府……” “各地灾害无数,你们却想着征战收复,这件事情朕如何不知?可正向梁左都督所说,银两从何处来?难不成,从你们的俸禄中来吗?” 夜微言沉了这么久,即便气火攻心,但他也坚定了暂时不打七离边境的决心,“这件事情从长计议,今日十五宫宴,不许再提此事。” 夜微言就此把事情遏制住没有放大,可他话音刚落,户部侍郎突然道:“启禀皇上,其实户部的银两现在足够征战七离边境的……不是拿不出啊?” “本来就是拿不出……什、什么?”夜微言说到一半儿突然停了,“能拿得出?” 户部侍郎当即点头,“臣可以用项上人头向皇上担保,这一笔银子,拿得出!” 众人皆是大惊!齐齐的又看向了梁霄。 梁霄的双眸微眯,却正看向了夜微澜。 夜微澜手指轻轻捻着茶杯,朝着梁霄微微一抬,二人的对决,也就在此时开始…… 第1251章 真有 此时在皇后宫中的徐若瑾则越发的冷静起来。 冯嬷嬷拿来了伤药,她为黄芪包扎好手上的伤之后,并未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带着她们回到了正殿,又坐在了熙云公主身旁。 皇后本想责问几句,可看着冯嬷嬷归来朝她摇了摇头,一肚子的怨气咽下,皇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当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暂且不提。 陆凌枫并没有离开,回到了徐若瑾的身边坐下。 皇后看到他,似也觉出今儿有几分不对劲儿,但原本今日便人多眼杂,她心思一动也没吭声,否则,就身边这么多张嘴皮子,她解释不清也心烦意乱。 宫宴的精致佳肴很快全部摆上了席位,徐若瑾二话不说闷头就开始吃。 陆凌枫看着身旁的这个女人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刚刚还心急难耐,更知道梁霄那边可能出了事,回到这边敞开嘴巴就吃?怎么一点儿忧心的样子都没有?这饭菜她就吃得下? 又不是饿了多久没吃上好饭好菜,寻常佳鼎楼的师傅去郡主府亲自为她做,她都没吃得这么痛快…… 不是陆凌枫自夸,佳鼎楼师傅做出的饭菜味道要比宫中御膳房要强太多,宫里的禁忌,佳鼎楼一概未有,所以他看向徐若瑾的目光充满了奇异和不能理解。 徐若瑾倒不是说有多么饿,而是她自知道稍后可能有很多事情之后,先把肚子填饱。 不吃饱,哪有力气与那些人唇枪舌战?喋喋不休的说上几个时辰,眼睛早就冒绿光了。 有时,与宫里的人打交道,拼的不光是脑力,也是体力。 所以徐若瑾二话不说,准备先吃个痛快,听得梁霄那边的消息之后,她再为黄芪的事情出头寻个说法。 未过半晌,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凑在冯嬷嬷的耳边低声递了话,冯嬷嬷听过之后一怔,又连忙到皇后的耳边小声说了一通。 皇后的脸色一变,当即看向了徐若瑾这边,徐若瑾在闷头吃,根本没有注意皇后在看谁,而陆凌枫与皇后对视了下,皇后才沉了半晌,朝着冯嬷嬷摆摆手,“先下去吧。” 冯嬷嬷一怔,“那……”她在等皇后的指示。 皇后带有几分不耐的意思,“先下去吧,本宫不想见,难不成还必须得见?” “娘娘您别气,好歹还有老县主的体面呢。”冯嬷嬷执意相劝,皇后才不得不点了头,“凡事就不能让本宫得个痛快。” “不过是敬一杯茶而已。”冯嬷嬷撂下话,则朝着门外的小太监摆了摆手。 容贵妃和贤妃等人此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目光皆是投向殿外,想看看到底是谁又来触皇后娘娘的眉头。 徐若瑾仍旧在低头吃,仿若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联。 未过多久,两道身影将投射入殿内的光线遮暗,徐若瑾一怔,微微抬头望去,正见到满头白发的太阴县主进了门,只是陪同在她身边的并不是姜陈氏,而是楚嫣儿。 徐若瑾心底“咯噔”一愣,陆凌枫看着她终于缓和口气,好歹这女人也不至于心大的纹丝不管,看到楚嫣儿出现,她还是有点儿反应,并非无动于衷。 只是就在陆凌枫撂下心思的下一刻,徐若瑾则又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醋黄瓜放了口中。 嘎吱嘎吱,嚼得清脆,陆凌枫只觉得一口唾沫噎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话。 他突然对徐若瑾有了更深一步的好奇。 她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太阴县主自姜婷玉嫁出之后,便得知自己被楚嫣儿耍了一把,可姑娘已嫁,纵使后悔也已无用,不如盼着她过得好一些,也算吃喝富足,无忧无虑。 病卧在床险些死去,太阴县主这一次能来正月十五的宫宴也是勉强支撑,可姜中方在前些日子找她,特意请老人家出面为姜家撑一把体面,太阴县主为了女儿,为了姜婷玉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年迈一把,随时都可能被阎王爷夺了命,这时想的已不是自身的荣华富贵,而是儿女未来的生计安危。 姜中方与太阴县主私聊了一整日,今日太阴县主才出了家门进宫。 原本太阴县主恨楚嫣儿到骨子里,可今日见到,却不知楚嫣儿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二人和睦相处,太阴县主还特意把她留在身边,而且带着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之前楚嫣儿递了帖子,皇后可是没有理睬的。 “嫣儿为皇后娘娘请安,为容贵妃请安,贤妃、惠妃、德妃、宸妃娘娘安……” 楚嫣儿规规矩矩的为各位娘娘行了礼,连带着两位相爷府的老夫人也没有落下,即便之前可能在殿外已经见过了面,但此时她却又重新来上一遍,那副乖巧灵动的模样,让人看到不免心疼怜悯。完全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心狠手辣、恶毒苛刻的女人。 楚嫣儿在看到徐若瑾的时候,也是笑着福了福身,“又见到熙云公主与郡主了。” 皇后无暇搭理楚嫣儿,只是看向了太阴县主道:“身子骨不好编多多在家休养,如今皇族的老人们也没有几位,您也乃是皇上心中惦念的人,何必亲自跑来一趟呢。” 这话要分怎么听。 往好了听,这是说太阴县主年迈,皇上看重; 往不好了听,便是年岁这么大了没事儿还往宫中跑什么? 太阴县主自当是会选择后者,因为她算是看着皇后娘娘长大的,自当了解她的脾气秉性。 “正是因为年岁大了才想多出来走一走,生怕哪一日就真的走不动了。” 太阴县主满心感慨,“只是看到皇后娘娘身体康健,老婆子我也知足了,到了下面见到太后,也能报一声平安福乐,起码不会被怪罪了。” 听太阴县主提到太后,皇后的脸色当即落了下来不太好看。 太后已经过世,今日更是正月十五的宫宴,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提太后?这不是存心给别人添堵么? “十五还未过,怎就说得这般丧气的话?您自会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托皇后娘娘的洪福,今儿也是最后一次入宫了,见一见心里想着的人,也就知足了。”太阴县主说着话,不忘转身看了一眼徐若瑾。 徐若瑾虽未抬头,却浑身一个激灵…… 第1252章 挑衅 太阴县主与楚嫣儿的出现并未给正月十五的宫宴增添喜庆的色彩,反而让已经略有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但楚嫣儿是不会在意这一点的,因为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出现在皇后的宫中,就要站在徐若瑾的面前。 太阴县主来了此地,皇后见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总不能先开口撵人,那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毕竟太阴县主也乃是皇族的老人儿了,总不能太后刚刚过世,她便不允太阴县主进宫。 连皇后自己都觉得这般做实在过分,便只能吩咐小太监置办桌席,为太阴县主和楚嫣儿各自加了位子。 只是楚嫣儿并没有单独的位子,而是在太阴县主的旁边加了个小座儿,这已经是皇后娘娘宽厚大量,若是以往,她恐怕会留下太阴县主,把楚嫣儿直接撵出去。 当初澶州王势头强盛之期,楚嫣儿可没少在宫中胡乱的搅和,这一点,皇后是不会忘记的。 等候着饭菜上桌,各位娘娘也开始过去为太阴县主敬茶,即便她们的身份比太阴县主的品阶还要高,可是太阴县主的辈分摆在那里,没有人敢拿身份说事儿。 气氛渐渐的缓和下来,殿内响起几声畅快的欢笑,其实太阴县主也并非许久未进宫中,可不知为何,她感觉度日如年,再来此地的惆怅唏嘘,连自己都连连摇头。 日子为何会过成了这个模样? 她倒巴不得快一些跟着太后走了…… “我也算是大魏最老的县主了,可今儿还有个大魏最小的县主在,怎么也没抱过来给我瞧瞧?” 太阴县主看向徐若瑾,面容和煦,挂了一丝淡笑,“许久不见,倒是与老太婆我生分了。” 话题终究拐到了徐若瑾这边,徐若瑾虽然早有预料,但却没想到太阴县主会想抱小悠悠,“您这话可着实是错怪我了,这不是各位娘娘都争抢着为您敬茶,我们总要论资排辈的等一等。” 徐若瑾还是不愿把脸面撕破了的,毕竟当初她来京都之时,太阴县主待自己还算和煦,只是后来因为姜婷玉和姜家,彻底的把这位长辈给牵扯到泥潭之中无法洗白。 但徐若瑾对太阴县主的评价还是蛮好的。 亲自抱着小悠悠到太阴县主的跟前,徐若瑾带着小悠悠为其行了一个晚辈礼,“……这就带着小家伙儿为您行礼了!” “好好好,快起来。”太阴县主刚刚的一句埋怨此时早已淡去,伸出手看着小悠悠那粉嫩嫩的小脸蛋就眉开眼笑,“这小家伙儿,这么小看上去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可还得了哟!” “那也是托了皇上的福,刚生下就给了县主的品阶。”皇后在一旁插了嘴,“改日也要与皇上好生说一说,可不能给抬得太高了,否则还有哪户人家敢迎娶进门?更何况,她这爹娘本就不是好相与的,胆子小的,根本不敢提这个亲了。” 徐若瑾撇撇嘴,虽然心里也是这般想,可从皇后的嘴里说出来便不觉得中听,“品阶再高也是会教得明事理,起码不是胡搅蛮缠吧?” 这话出口,徐若瑾也后悔了。 因为姜婷玉就是被太阴县主给娇惯得胡搅蛮缠不讲理,所以没有府邸敢提亲。 果然,徐若瑾这话音落地,便见太阴县主脸色微微带着难堪,徐若瑾想再解释两句,可又怕越描越黑,索性得罪就得罪了,毕竟楚嫣儿还在太阴县主的身旁,谁知道她会不会起什么幺蛾子。 还是离远一点儿更好。 徐若瑾正打算抱着悠悠便要回去,反倒是楚嫣儿叫住了她,“瑜郡主这么快就带着小县主回去?老县主还没看够呢。” 太阴县主恍然回了神,也看向了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楚嫣儿道:“看没看够,也轮不上你说得算,悠悠折腾了一整日,刚刚已经有些累了,若是哭闹起来,反而惹了各位娘娘和老县主的喜,我们可担待不起,就劳烦你在旁边伺候下吧。” 孩子抱在手中,徐若瑾下意识的紧了紧。 无论是刚刚发生的事,还是此时的楚嫣儿,徐若瑾没有纹丝松懈,皆是谨慎对待。 特别是对楚嫣儿,皇后娘娘根本不愿见她,可她又处心积虑的跟随太阴县主来见,谁知道她打了什么鬼主意? 话正说着,旁边相爷府的老夫人恍然喊了一声,“哎哟,瞧我这个记性,刚刚小县主进了门,各位娘娘稀罕了一番,我也跟着抱了抱这小宝贝儿疙瘩,可惜抱是抱了,过年的礼还没给呢!” 老夫人立即看了看身上的物件,摘下了一枚红翡雕雏鸟儿的领扣子,送给了小悠悠,“快给我们的小宝贝儿放好了,可别出去说老婆子我瞧见了小宝贝儿抠门的什么礼都不给,说起来,也就是孙子辈儿的没有合适的小男娃子,不然呀,现在就定了这门娃娃亲!” 徐若瑾笑着福了福身,让黄芪把物件规规矩矩收好。 老夫人这话也就是听一听罢了,当不得真,因为右相大人与梁家可谓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不与梁家刀刃相见已经不错了,还结亲?那简直就是笑话。 徐若瑾倒是很佩服这些老夫人们恨得牙根儿痒痒还能喜乐无边的与你叙话。 这种事情徐若瑾做不出来,她自认没这个本事。 熙云公主半晌没说话,这时候见老夫人赏赐了东西,笑着与其他娘娘们也讨要起来,“还有谁没给瑜郡主和小悠悠礼的?你们可是知道这两口子的嘴皮子多厉害,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时候如若手紧了,连皇上可是都会怪罪的。” “你呀,什么时候也开始偏向起瑜郡主了?整个皇宫谁不知道她?还能差了她们家的物件?” 皇后埋怨的瞪了熙云公主一眼,容贵妃笑眯眯的道:“本宫可是早就给了的。” 贤妃看向了身旁的几位娘娘,“刚刚见了面儿第一件事就是赏了礼,妹妹们可别忘记了。” “自当不会忘的,这是太后她老人家在时,就立了规矩的。” 几位娘娘接连说笑着,徐若瑾又抱着小家伙儿道了谢,正准备回的功夫,楚嫣儿又开口了,“我还有礼没给呢,就不知,瑜郡主敢不敢收了!” 第1253章 出血 所有人就怕楚嫣儿与徐若瑾对峙起来,可偏偏楚嫣儿还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敢不敢收?这岂不就是在明晃晃的挑衅? 皇后的神色一凛,狠呆呆的朝着楚嫣儿望去,可太阴县主在那里坐着,她也没办法张口就训,毕竟楚嫣儿在说要送礼物给徐若瑾的孩子,而不是其他的话。 总不能人家说句话都成错儿了吧? 容贵妃看向了徐若瑾,抿嘴笑笑,貌似看着热闹,可却没人注意到她眼眸中闪过的紧张。 贤妃对此不阴不阳的,也是因为刚刚与陆凌枫之间发生的不愉快,让她此时心情也好不起来。 陆凌枫的目光一直看向这边,一张脸似乎也是被梁霄给传染了,没什么表情,偶尔轻捻茶杯抿上一口润润喉,继续看着徐若瑾等人的对话。 好似在看一出戏,却看不出他的悲喜。 徐若瑾定了定神,看着楚嫣儿道:“没什么我不敢的,可是你的礼物,我不屑收,也并不觉得你有什么好意,若不想今日扰了各位娘娘的喜兴,你就闭上嘴不要再说话了。” 如此直白的讽刺,如此直白的警告,或许也就只有徐若瑾敢说出来,能说出来。 楚嫣儿纵使心中有了预期,听了这话仍旧脸色一僵,随后挤出几丝笑意,却透着满腔的委屈,笑得马上能掉下眼泪儿似的,“都是嫣儿大意了,没想到表嫂如此嫌弃嫣儿,倒是嫣儿的错了。” 楚嫣儿做低伏小,眼圈发红,这却是让太阴县主颇有几分看不过去了。 好歹楚嫣儿是跟着她来的,徐若瑾如此不给脸面,岂不也是让她下不来台? “不过是个礼而已,还分什么敢不敢的?也是你说话过于大意了。”太阴县主虽是在斥着楚嫣儿,其实也是在说徐若瑾心眼儿小,“只是这话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错儿来,都说瑜郡主是心思大度的,面子上的事儿,得过且过,有什么不好?难不成如今,连礼送个年节的礼都要看人家的脸色,而不是随心沾喜了吗?” 徐若瑾心中一冷,她其实预料到太阴县主会站出来为楚嫣儿撑腰。 “心思大度也要分亲疏远近,做了一百件错事儿,认个错就算完了?我还真没这么大度的心。” 徐若瑾深吸口气,“老县主您先吃用着,悠悠也有些困乏了,我这就带着她先去偏殿歇息片刻,不在各位娘娘面前碍眼了。” “放肆!” 太阴县主突然变了脸,之前的慈爱完全消殆,好似一狠厉的老妇人,指着徐若瑾颤抖着手便斥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在各位娘娘面前碍眼吗?都说你自从身份贵气了之后便张扬跋扈,起初我还不信,处处觉得是他们难为你,可今儿不过是收个礼而已,你却先冷言冷语,到底是谁扫了此地的喜兴?你都说个清清楚楚,否则,否则老太婆我也不依!” “老县主您别生气,犯不上因为嫣儿与瑜郡主发生什么不悦,这也是嫣儿的错,之前做了很多错事,让表嫂记恨了我,归根结底道歉的应该是我。” 楚嫣儿这一套把戏已经格外熟稔,嘴上的话都不用过脑子便能脱口而出,“您不要生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这件事已经与你无关了,这也是我的体面,这么大的年纪了,却还要受这份气,想当年太后还在宫中之时,谁敢如此待我?难不成太后走了,这……这便全都变了吗?” 提到太后、提到宫中,这自然少不了皇后的职责。 原本就对太阴县主突然发火惊愕呆滞的皇后,这会儿也不由得硬着头皮劝两句,“您别生气,瑜郡主是个什么性子您早就知道的,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老县主您可千万别气。”容贵妃也在一旁插着话,看着徐若瑾她则催促着,“好歹你也是个晚辈,就赔上两句不是又何妨?” 容贵妃在不停的给徐若瑾使着眼色,示意她快些把事情得过且过,以免闹大了,谁都没办法脱身。 徐若瑾咬了咬牙,虽不情愿,却不得不在此时低个头,谁让她年纪小,比太阴县主差着辈分?纵使从朝霞公主那边来论,她也是应该称太阴县主一声表姨母的。 “刚刚若瑾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您老人家也别怪罪,我的确没有旁的心思,若是让您误会了,若瑾给您道歉。” 徐若瑾微微福礼,太阴县主捂着老脸却老泪纵横,“算了算了,有什么可赔礼的?这事儿啊,也是我心思小了,算了……” 太阴县主也不是不知抬举的人,得了个台阶能下便下。 徐若瑾松了一口气,皇后则安抚着太阴县主,也是让徐若瑾快些离开事情的纠缠,“还是抱着孩子先去歇歇,稍后宫宴完事儿了,让梁霄过来接你。” “多谢皇后娘娘。”徐若瑾虽然知道皇后也不是呵护自己娘俩儿,只是不想招惹麻烦,但该谢她还是会谢,起码,有个脱身的理由不是? 只是徐若瑾刚刚抱着悠悠转身要离开,却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尖叫,转身看过去,却见太阴县主突然超自己倒了过来,马上就扑倒在徐若瑾的身上! 徐若瑾本就身子纤瘦,如今怀中又抱着悠悠,太阴县主这么一砸过来,她无论是翻身也好、还是趴地上也罢,悠悠都是第一个受伤的! 孩子还小,哪里受得了这么沉的重量? 此时所有人都惊了,眼瞧着事情即将发生,徐若瑾当即朝前一递双手,将悠悠彻底的送给面前之人,她可以被太阴县主砸到,可孩子却不行! 只是孩子递出的同时,她的双手也被拽住,徐若瑾惊愕的一瞬,人已经被拽离原处,太阴县主没能扑在徐若瑾的身上,直直倒下,额头磕在了前面的凳角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么多动作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徐若瑾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太阴县主,那猩红的血顺着身下流出,她当即朝着人们大喊,“太医,快喊太医!” 第1254章 争执 将徐若瑾一把拽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凌枫。 也只有他能够在那种紧急时刻还能冷静应对,若只是一群女人,恐怕连徐若瑾递出的悠悠都没人敢接。 因为早已经被吓傻了! 谁都没想到一声尖叫,太阴县主便倒在了地上昏死不醒,徐若瑾缓过神来就立即对太阴县主进行快速的抢救,只是此时其余的娘娘们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皇后只觉得眼前眩晕,踉跄了几次要倒下去! “快,快去通禀皇上,太医,快喊太医!” 皇后撑着身子,与身旁的冯嬷嬷吩咐着话,冯嬷嬷也被吓得呆住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了皇后的吩咐,木讷的点了下头便立即朝外奔去。 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走出殿门不知该往何处去,猛一跺脚,吩咐着门口的小太监,“去请皇上,快去请皇上!” 所有人都已经慌乱不已,容贵妃接二连三的往后退,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贤妃也颇有些慌乱,但却比皇后和容贵妃要坚强一些,她看着徐若瑾冲过去奋力的抢救着太阴县主,可情况似乎并不太妙,一来太阴县主年纪已大,二来,她为何会突然倒下? 贤妃看向了太阴县主身后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楚嫣儿呢? 这会儿怎么看不见她了? 贤妃在搜寻着楚嫣儿的踪影,却一转身就看到了怀中抱着悠悠的陆凌枫。 她本就对陆凌枫恨之入骨,此时看到他也在瞧着自己,贤妃的脸色自当不怎么好看。 “国舅爷这会儿倒不慌不忙的了,刚刚太阴县主明明可以不用摔倒,却是你突然把瑜郡主拽开,让太阴县主扑了一个空,如今这个责任,你跑不掉的。” 贤妃瞬时就把这个责任怪罪在陆凌枫的身上,她伸手就要把小悠悠抱过来,“小县主也不容心思恶毒的人来抱着,还是把孩子交给我,你琢磨下如何狡辩脱罪比较合适了!” 贤妃这番话一出,登时让周围的人皆是一愣。 怪罪国舅爷害了太阴县主?仔细想想刚才的情形,若是陆凌枫真的只把小悠悠抱走的话,而没有拽徐若瑾,或许太阴县主的确不会直接扑倒在地,流了那么多的血。 可国舅爷也是为了小悠悠和瑜郡主的安危,这事儿怪罪的倒是有几分勉强。 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什么,而是看向了皇后。 毕竟这乃是国舅,而贤妃的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就是受不得国舅爷如此舒坦,否则刚刚也不会气不过的,直接找上国舅爷的麻烦。 贤妃才不管自己怪罪的是对是错,她只需要让陆凌枫认下这个过错,那就足够了! 可贤妃这般思忖,皇后娘娘怎会答应? 第一遍有些没听清楚,因为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徐若瑾在抢救的太阴县主身上,而隐隐约约听到那边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向声音的方向望去,正是贤妃和陆凌枫在对峙之中。 “她们,她们说什么呢?”皇后听不太清楚,却又听到了“恶毒”、“狡辩”的字眼儿,只能放下太阴县主这边,问向旁边的人。 国舅如今可是皇后心中最坚实的依靠了,她是不容有人在这个时候为难国舅的! 冯嬷嬷刚刚听到贤妃的话也是一个激灵,这会儿就算是皇后娘娘不问,她也打算马上向皇后回禀,“贤妃说,太阴县主出了事儿,都是国舅的错,国舅刚刚不应该拽开瑜郡主……” “胡说!” 皇后听了这话当即急了,“这怎么能与国舅有关?简直就是胡闹,贤妃,你别不知好歹的故意找麻烦,旁的事儿,本宫也就容你了,可这件事,绝对不行!”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还真是不敢认呢。”贤妃摆明了这件事绝对不妥协,“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国舅怎能逃脱这个责任?何况,即便是国舅认了错儿,众人也知这是个过失,并非是故意而为,只要不是故意而为,想必皇上知晓后,也不会刻意的为难国舅,皇后娘娘也不必这么焦急。” “你放肆!” 皇后不容贤妃再说,“你如若敢再恶意的污蔑国舅一句,本宫、本宫就亲自撕了你的嘴!” “皇后娘娘这话可真是吓到臣妾了。”贤妃冷笑着上前,“错就是错,明明白白摆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到就能不认?” “也好,就算国舅不肯认这件事情,那就请他站出来讲一讲,为何刚刚明明可以只接过瑜郡主手中的小县主,却偏偏要把瑜郡主也给拽开,若是国舅爷能将这件事情说通,本宫就信了。” 贤妃看向了陆凌枫,眼中的意味极其明显,摆明了俩字:挑衅。 可针对贤妃的挑衅,陆凌枫还真不在意,将小悠悠递到奶娘的手中,他则看向贤妃道:“贤妃娘娘好似一直对在下有着很深的误会,可在下却不知,刚刚那种情形,若是贤妃娘娘的话,您会怎么做?” “这事儿又不是本宫摊上了,哪有那么多的假设?”贤妃在后宫撑了这么多年,也是有几分水准的,怎么可能跳下陆凌枫挖的陷阱? “既然贤妃娘娘没有任何的想法,那我也这就告诉你,我只是为了救小县主和瑜郡主。” 陆凌枫的态度很是彬彬有礼,却礼得让人不敢靠近,甚至感觉他礼得冰冷慑人,“至于太阴县主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也根本从不在意。” 他的声音轻缓,慢慢悠悠,这么犀利讽刺的一句话说出,甚至让整座大殿间弥漫了一拍静止。 没有人想到陆凌枫会这般回答,更没有人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根本不顾忌太阴县主的死活。 皇后也愣住了,她完全想不到国舅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她如何圆这个场面?这……这是在让她哑口无言了! 贤妃也惊住了,可就在她想要回驳的时候,徐若瑾突然在地上猛然的嚎啕一句:“吵什么吵,吵出个结果重要还是人命的死活重要?太医呢?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第1255章 责任 太阴县主的死活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起码,皇后和贤妃娘娘是根本不关注的,因为她们的争执点都在陆凌枫一个人的身上。 可徐若瑾还是很在意的。 无论太阴县主是善是恶,她都不希望太阴县主在这种情况下丢了性命,并非是因为自己可能会被扯上关系,而是因为她不希望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的消逝在自己眼前。 从情感上还是从人心上,徐若瑾都无法轻易的接受。 可皇后也好,贤妃娘娘也罢,居然还为了这件事争执得头破血流?简直就是荒唐! 就算贤妃真的把过错赖在了陆凌枫的身上,太阴县主能救得活吗? 就算皇后争执到陆凌枫完全可洗脱任何嫌疑,太阴县主能完好无损吗? 不能!绝不可能! 徐若瑾心中的愤懑无法消散,可即便她狂吼一声,却也并没有让身边的人停止勾心斗角,停止争势夺利。 见皇后和贤妃皆不说话,容贵妃则在旁边用帕子挡着眼睛催促道:“快派人找太医,将太阴县主抬到偏殿去,别让皇后娘娘为了此事受到惊吓,她可是还有着身孕呢。” 容贵妃插了这么一句,无论是皇后还是贤妃,心中的气可是越来越烈,好似火上浇了一勺油,让她们二人皆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 徐若瑾却不管她们二人是否高兴,眼见宫女和小太监要过来,立即站起身阻止,“这种情况根本不能抬走,必须等太医来!” “瑜郡主,你这又是何必呢?”容贵妃在朝着她挤眼色,示意她不要过多的沾上太阴县主的事情,“还是看看小悠悠是否被吓到了,你们娘俩儿可是宝贝疙瘩,特别是小县主,皇上都喜欢得紧呢!” “太医不来,绝对不能将太阴县主抬走,会出危险!”徐若瑾知道容贵妃虽是阴阳怪气的貌似数落自己,其实是在提醒自己,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因为怕惹麻烦,便至太阴县主的生命于不顾,那不是他徐若瑾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容贵妃见徐若瑾虽然明白却不肯领情,蹙紧的眉头,似在怪她不知好歹,“本宫可说了,听不听都是你的事。”看着边上的小太监,容贵妃抬手吩咐道:“还愣住干什么呢?再去派人催一催,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儿?皇上,一定要马上启禀皇上!” “喳!”小太监得令而去,徐若瑾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又开始对太阴县主进行抢救。 她真后悔沐阮并不在此,如若沐阮在此地的话,也能知道太阴县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会突然晕倒。 徐若瑾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可现在性命为重,其余的事情都要稍后再查。 徐若瑾与容贵妃的对话乃是一段小插曲,也算是打断了贤妃娘娘与陆凌枫之间的争执。 只是,所有人都看出贤妃娘娘并不打算放弃放过国舅爷,而皇后此时看向陆凌枫的目光中也充满着埋怨,就他刚刚那一句回答足以够治罪的了! 什么叫不在意太阴县主的死活?这话是怎么想着才说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可陆凌枫才不理睬皇后是什么心思,他只需做好他自己就是了。 怎么想便怎么说,这种事有什么可遮掩的?若是连这种事情都需要遮遮掩掩,那也就不是他陆凌枫了。 而这一会儿,太医们也已经赶到皇后娘娘的宫殿之中,看到太阴县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太医们也是浑身一紧,只觉得遇上了棘手的事情了…… 太后过世,皇上本就对太医院有着不满,若是这一次再让太阴县主出了事情,皇上雷霆大怒不说,会不会要了他们的脑袋,可就悬了。 徐若瑾见到太医们进门之后战战兢兢,根本没有立即上前,索性先把太阴县主的情况说了,“突然晕倒,呼吸缓弱,脉搏时重时细,心跳缓慢……” 徐若瑾看着几位太医,“哪一位是寻常为太阴县主诊病的太医?您最了解太阴县主的情况,都说一说到底是有什么旧病症,也能对症下药。” 太医本就不想出头,可孰料徐若瑾直接问起,他也不能不硬着头皮上前,“启禀瑜郡主,卑职乃是一直为太阴县主调理身体的,她因县主年迈,各项病症多数都有一点儿,所以……所以卑职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啊。” “那你还愣着?倒是上前看看啊!”徐若瑾看着他慢慢吞吞,“寻常调理的方子有吗?拿来给我看看!” “这……”太医微有迟钝,“暂时没在手边儿,卑职还是先看看县主此时的情况,再琢磨是否根据旧方子给予更改。” “救命的方子和调养的方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徐若瑾瞪着他,“你到底是怎么进得太医院?这话说出来就不对劲儿!” “卑职有罪,都是卑职有罪,还望瑜郡主多多原谅。”太医的额头立即渗出一层细密如雾的冷汗,耳听徐若瑾火了,立即准备跪了地上请罪。 “瑜郡主刚刚便斥责本宫多语,不肯顾忌太阴县主的安危,怎么这会儿太医来了,你却不肯让太医马上救治?反而也在此时喋喋不休起来?这倒是让本宫诧异了。” 贤妃刚刚就窝了一肚子火儿没发泄出去,此时也忍不住嘲讽徐若瑾几句,“本宫倒是糊涂了,不知你到底想不想救人了。” 徐若瑾没想到向来关系不错的贤妃突然会针对自己,心下一愣之时,听到皇后立即下了令,“马上救太阴县主,救不活,你们统统有罪!” 太医们面色晦暗,却并未有太多的惊愕,好似这等话他们听了一辈子,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太医们上前,徐若瑾则立即让开了位置,余光睹见贤妃正盯盯的看着自己,她则环顾了四周,准备查清太阴县主突然晕倒的原因,“楚嫣儿呢?之前护着太阴县主入宫,这会儿怎么不见人影了?还有,刚刚那一声尖叫又是谁嚷的?给我站出来!” 第1256章 反击 徐若瑾向来是不守规矩的,这一点从皇后到容贵妃以及所有娘娘们都知道,只是那也没有现在这般,在皇后宫中咆哮怒斥的模样。 这的确有些夸张,甚至有些猖狂,徐若瑾的这一番举动,让皇后都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回来。 只是刚刚太阴县主的事情闹出,所有人都只顾着县主的安危,没人想到刚刚的那一声尖叫。 此时皇后虽然很讶异徐若瑾的不识大体,嚣张跋扈,甚至还有着一点厌恶,可有冯嬷嬷在一旁提点,皇后也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重复了徐若瑾刚刚的话,“到底是谁喊的?站出来让本宫瞧瞧。” 所有人都看着身旁两侧,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 徐若瑾的心底一冷,越发认定这件事情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皇后眉头蹙紧,也觉出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她四处看了看,问着身边的人道:“楚嫣儿呢?刚刚不是她在太阴县主的身边吗?人呢?” “刚刚光顾着太阴县主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容贵妃摊开了手,“谁知道这会儿哪去了?” 贤妃也觉出有些不对,但却并没有说话,另外几位娘娘生怕身上沾惹是非,两片嘴唇闭得紧紧,目光只紧紧盯着太阴县主和太医那边。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堪,正想派人去找一找,孰料楚嫣儿此时正好从外进了殿门! 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楚嫣儿立即进了殿门跪在地上,还有几分气喘吁吁,外面寒冷,却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伸手擦了一把,才立即道:“皇后娘娘恕罪,各位娘娘恕罪,刚刚嫣儿发现太阴县主晕倒便立即出门去通禀太监们找寻太医,回来的路上脚滑了下,崴伤了,所以这么久才归来,还望皇后和各位娘娘见谅!” “太阴县主晕倒,用得着你去找小太监?寻常可是连杯碗都懒得端的人,你也太勤快了!” 徐若瑾是绝不相信楚嫣儿去找什么小太监,她对楚嫣儿没有丝毫丁点儿的信任,“刚刚县主晕倒,有一声尖叫,是不是你?” 楚嫣儿没有理睬徐若瑾的逼问,而是看向了皇后,“太阴县主的情况怎么样?刚刚嫣儿也是吓了一跳,所以才……才叫出声,让皇后娘娘吓到了,这着实是嫣儿的错儿,还望娘娘恕罪!” 进门接连几个恕罪,让皇后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才好,看到楚嫣儿还跪在地上,她则有心叫起,可未等皇后开口,徐若瑾直接走到楚嫣儿的面前,“你说一遍,太阴县主为何会晕倒?” 徐若瑾的趾高气扬和不容置疑,让楚嫣儿微怔了下,不想回答,却见徐若瑾不肯放过自己,“我怎知老县主为何会晕倒?我也是被吓到了!” “你确定?为何我记得是先有尖叫之声,随后才发现太阴县主晕倒的?”徐若瑾目不转睛的看着楚嫣儿,“你就是故意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你!” 徐若瑾这般一说,皇后也仔细的想了想,刚刚似乎还真是听见喊叫之后才发现太阴县主晕倒的,难不成,这事儿真的与楚嫣儿有关? 楚嫣儿脸色一紧,随后露出慌张的模样,“表嫂可不要信口胡诌,怎么可能是我?太阴县主待我如同亲孙女一般疼爱,我也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才叫嚷出声。” 楚嫣儿满腹委屈,好似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就算表嫂不喜欢我,也不能用这件事情来诬陷我,这、这是在太冤枉人了!” “只要你解释清楚了,自当没人会冤枉你,我听到的是尖叫,转身才看到太阴县主晕倒,可你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宫殿没了踪影,而不是上前看太阴县主的状况如何,询问为何会晕倒,这件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实在可疑。” 徐若瑾把心中的疑虑全部说了出来,“我的确是不喜欢你,所以我才会盯着你,而你的行为实在可疑。” 徐若瑾这般一说,皇后和容贵妃等人想想,的确是有些不大合情理。 她们看到太阴县主倒下,自当是先去看看情况,而后才想到找太医前来救治,楚嫣儿的反应就那么快?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疑虑的目光接二连三的看向楚嫣儿,楚嫣儿的牙咬得紧紧,恨不能讲面前的徐若瑾骨头咬碎,特别是徐若瑾还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她还没得皇后叫起,变相的是跪在了徐若瑾面前! 这种感觉挖心掏肺的难受,让她有一股暴怒的火焰在心底燃烧,颇有些控制不住的架势。 可楚嫣儿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必须要冷静,否则她很可能就中了徐若瑾的计!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装委屈、装无辜,只要夜微澜那边把事情彻底的定夺下来,她便可以抽身而退,因为那时,已经没有人会顾忌太阴县主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昏了过去! 姜中方若能夺得军权,梁家就等同彻底的坠入深渊,哪还能容得徐若瑾在自己面前撒野? 只是楚嫣儿想得很美好,徐若瑾却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她。 刚刚楚嫣儿错愕之间流露出的一丝隐忍,徐若瑾看得明明白白,这个女人的狠毒实在可怕,谁知她到底对太阴县主下了什么手? 徐若瑾心底有着强烈的预感,这一次她必须要与楚嫣儿彻底的撕个你死我活,否则,她很可能会威胁到自己和悠悠的安危! 即便这个念头莫名其妙的产生; 即便这个念头颇有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徐若瑾此时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女儿了,她怎能容楚嫣儿还为所欲为的在宫中行走? 无论为了什么,她绝不会再纵容楚嫣儿撒野。 这就是她必须要做的…… “默认就是承认,太阴县主与澶州王府好歹乃是亲家,你居然如此狠辣阴毒,楚嫣儿,你就不怕有天遭到报应么?” 徐若瑾看着楚嫣儿的手,“你逃不掉!” 第1257章 大戏 此时此刻的皇宫正殿之内,更是上演了一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戏。 梁霄质问夜微言一句“有银子就能打七离”,户部侍郎却当即站出来说用脑袋担保银子绝对足够。 这却引起了哄堂大乱,让朝臣们即便知道或许这事儿早有预谋,却也没想到大魏如今还真的有钱? 雪灾洪涝,连之前太后的寿宴都乃是瑜郡主的灵阁掏银子赞助了不少,现在户部侍郎居然说有钱?这不是胡说八道呢吗? 人们自然不相信户部侍郎之言,户部侍郎便拿出了近期国库入账的证据给所有人当堂念了出来! “刑部员外郎抄家,黄金十万两、白银四十万两,房产三处、庄田十六万亩、京都店铺三家、孟县店铺五家……字画百副、古董玉器三十六箱……” “吏部主事宋沙因贪赃枉法罚没抄家,黄金三十万两、白银四百一十五万两、房产六处、庄田一百万亩、京都店铺六家、x县店铺十六家……字画三百零二副、古董玉器两百四十五箱……” “吏部左侍郎……” “户部主库……” “工部左使……” 接二连三的罚没清单报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 太后过世,皇上前一阵子严惩贪赃舞弊,着实砍了不少人的脑袋、抄了不少官员的家,若不是后来因弄到了梁霄的头上,让夜志宇就此收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的脑袋落地! 只是人们心惊胆战之后,却没想到国库居然因此而充裕起来?这着实让人心中唏嘘不已,五味繁杂,更多的是酸楚了! 夜微言也为此震惊了。 他之前下令严惩贪官污吏,的确是一怒之下,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夜志宇接二连三的抓人、判罚、杀人,罚没,这事情夜微言也知道,而上报而来的奏折,他看到后是气愤,是恼怒。 因为这些人在自己面前貌似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其实却过得奢华无比,实在引人愤懑。 可这时仔细一算,罚没银两不计其数,古董字画更是数不胜数,这的确是一笔不小的钱数,国库似乎也因此而充盈起来。 这算是好事吗? 夜微言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心底评价听到的数字,因为他只呆呆的看着梁霄,想看到梁霄到底有什么反应。 可惜,夜微言失望了。 他期望从梁霄的脸上看到参战的兴奋,可梁霄仍旧是那一派冷漠无情,分毫没有因听到户部侍郎说国库有银子有丁点儿改变。 “行了,你不用念了!” 夜微言终究打断了户部侍郎的喋喋不休,他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回来。 户部侍郎停下,余光睹了夜微澜一眼,夜微澜轻动下手中的茶碗,户部侍郎才将手中的章程合上,“皇上,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三本章程没能向皇上回禀完毕。” “臣对征战七离没有任何的想法,但国库的情况,臣认为有必要向您回禀清晰,这也是臣的责任!” 夜微言带着继续不耐烦的看了他,“这些事情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此时说?参加宫宴还带着章程奏本,朕也真是佩服了你。” 夜微言并不傻,这几句也算是对户部侍郎的警告。 户部侍郎当即跪在地上拱手道:“臣的确是有了小心思,这是臣有罪,但臣是希望皇上喜上加喜,能在今日知道国库的大体情况,以解心中之忧啊!” “行了。” 夜微言不愿再多听他的解释,而是直接问向了梁霄,“你说没银子打仗,如今户部侍郎说了,有银子,你怎么看?” 他就想得梁霄一个明确答复! 只是夜微言如此问询梁霄,却等同于让姜中方的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明明是他主动请战,皇上却好似根本无视他一般,直接问起了梁霄! 好在姜中方是个脸皮厚的,即便对梁霄咬牙切齿的愤恨、即便心里对皇上无视自己感到羞耻,可他仍旧跪在地上,等着最佳的时机,也等着夜微澜的指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到了梁霄的身上,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皇上问询此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只是没等梁霄开口,十三王爷在一旁冷笑了几声,“这话听起来简直荒唐,拿着抄家罚没的银子就妄图去前线征战打七离国,知道军费军饷要多少钱么?知道粮草供给和天时地利要思量多久么?” “一个信誓旦旦的中年瘸子要请战、一个拿着奏章念一念就说有钱,呵,本王还真是开了眼了!” 十三王爷半晌都没有开口,开口便是嘲讽此事,姜中方听到那“中年瘸子”气得顿时身子一僵,可说此话的乃是十三王爷,他更是敢怒却不敢言,牙都快咬碎了! “皇上,臣虽已中年,但却有战死沙场之心,而此时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已妥当,原本以为没有足够的银两征战,可户部却猛然充裕,这也无非是上天赏赐给大魏的福音啊!” 姜中方跪在地上继续请命,“臣愿写血书请愿,还望皇上给与臣这一天赐良机,让臣能为大魏尽最后一丝力量!” “你写了血书又有什么用?成全你,却需要搭上多少人力物力和银子?你以为你是谁?” 十三王爷把姜中方骂了个狗血喷头,“如若你是梁霄,本王自当闭嘴,可你?呵呵,没这个资格!” 他不希望梁霄能随随便便就与此事划清界限,话里话外也要把他拖进来! 梁霄自当明白十三王爷之意,可他却并不打算跳入这个火坑。 皇上有意征战,十三王爷明白,可他为了让胜利的几率大一些,却要把自己彻底的拖下水,又怎么可能? 夜微言仍旧看着梁霄,没有理睬姜中方。 夜微澜也没想到,梁霄已经沉默的拒绝到如此地步,皇上还执意要等他说出拒绝的那几个字。 这一份信任,让夜微澜的心情很是不悦。 梁霄看着夜微言,又看了看户部侍郎,“既然国库有钱,那就先把灵阁的酒银子和赈灾的捐助还了吧?臣无俸禄,坐吃山空,地主家也快没有余粮了啊!” 第1258章 不从 尽管夜微言早已在心中有了失望的预期,可听到梁霄的回答,仍旧让他失落万分,很是不爽。 他已经对梁霄很有耐性了,甚至已经是苦苦期盼了,却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都听不见。 夜微言心中憋闷,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 梁霄像块石头,死活不松口。 但夜微言偏偏不信邪,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难不成他就真的这么决绝不肯答应征战七离? 之前说是没有银子,可现在户部充裕,他却仍不妥协,夜微言很是后悔之前没能与梁霄私谈一次,现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他又能如何敞开心扉? 夜微言目光灼灼地盯着梁霄,有心想要再磨两句,但又不得不顾及皇家颜面,低声下气地不成体统。 本以为当着这么人的面,梁霄不会让夜微言下不来台。但夜微言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梁霄眼里的分量,得不到他想要的回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梁霄!如果是朕……如果是朕执意要打呢?” 夜微言心底也有几分怨气,他收起了之前的犹豫筹措,认认真真地看着梁霄,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很想打七离!很想成就一番大业能名垂青史! 所有人都为夜微言所问出的这一句惊住了,因为这已经等同于皇上彻底的表了态,他想打! 只是,他更想任命梁霄为攻打七离的主将而已! 夜微澜的嘴角轻翘,划过一丝得意,却也有那么几分担忧,因为他猜到了夜微言的野心和好大喜功,却担忧姜中方的能量太过弱小,与梁霄完全无从相比! 只是他就要赌一回! 夜微言此时无暇顾忌其他人,他直盯盯地看着梁霄,就等他的答案了。 “皇上,臣试问,若是连小家都保护不好,又何来力量保卫大魏?更何况,区区的贪官抄家之资,恐怕还不足以支撑完整的收复七离,而且,功勋霸业与百姓安康,到底哪一个才更重要?” 梁霄不动声色地将夜微言的话挡了回去,“臣还在免职反省期内,只想将灵阁打理好,免得日后让妻女跟着臣受苦,若皇上执意攻打七离,臣自认做不得这一场战的主将一职。” “你……” 夜微言提一口气,却又埋怨不出什么来,心底忿忿,却只能咬牙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但夜微言虽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却表现得十分明显。在梁霄那里几次三番碰壁,夜微言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 夜微澜嘴角轻笑,朝着一旁的户部侍郎使了个眼色,户部侍郎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好机会,哪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梁霄!你好大的胆子!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以下犯上?皇上忧国忧民,心系大魏,不像你眼界浅薄,将一己私利放在第一,为了银子连大魏都不顾!” “说起银子,户部如今充裕了,就请侍郎大人早早备好银两,我隔日便去户部取了。”梁霄仍旧是那一派云淡风轻,他不想任主将,没人逼得了他,哪怕是夜微言也不行! 户部侍郎撒起了泼,梁霄要债,好似要抄了他们家似的,立即跳了远远,“没有!这些银两还有国事支出所用,更有可能给前线征战七离之用,瑜郡主当初出资也是资助,并未说是借款,哪有你还要回去的道理?”户部侍郎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个时候,梁霄又能耐得他何? 原本热闹非凡、喜庆无比的宫宴,却成为吵嚷不断、君臣崩裂的场景,这是除却夜微澜之外,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尽相同,但都十分精彩。 都是官场上打拼多年的人了,户部侍郎在想什么,是不是像他话里话外那么正气凛然,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但又不想蹚此浑水,就默默地在一旁看好戏。 梁霄已不愿再与户部侍郎纠缠,而今日夜微澜导得这出大戏也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又何必再留下? 梁霄一句话都不留,转身就要走,夜微言这才急了,忙出声拦住他,“慢!梁霄,你再给朕一句答复,你真的不肯?” 梁霄未等开口,十三王爷立刻跳了出来,眉毛倒竖,指着梁霄的鼻子斥骂道:“梁霄,你不要太猖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可要明白,皇上如若正式下旨任你为主将,你不从也得从的!” 十三王爷的心思很明白,一旦梁霄走了,那征战七离的任务十有八九就要落在姜中方头上。 这是十三王爷万万不想看到的结果。 因为姜中方不但是个信不过的人,更没有那个本事,反而会坏了夜微言的大事! 对七离国的这场仗,非梁霄不可,因为只有他出马这场仗大魏才有赢的希望。 面对十三王爷的斥责,梁霄毫不在意,但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重新转身面对夜微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之后抬脚就走出了大殿。 “皇上,征战七离,臣帮不上忙,还请您不要忘记灵阁的银子。臣告退。” 梁霄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来不及反应的大小官员们大眼瞪小眼。 这就走了? 这……这就拒绝了? 难道皇上真的要任命姜中方了吗? 姜中方还跪在地上,他很想在此磕头求情,却看到夜微澜在朝他微微摇头,杨万勇和一直没开口的右相大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宫宴会以如此结局收场。 僵冷的场面角落中,一个小太监悄悄走到田公公身边,神色紧张,小脸皱在一起,似乎有了大麻烦,附在田公公耳边儿递着话。 田公公原本还有几分不耐烦,现在皇上这边一团乱,小太监这时候进来可不就是添乱。 但是越听田公公的眉头都快要拧成麻花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还一团乱,连皇后那边也不安生。 田公公把小太监打发走,忍不住无声地长叹一口气,不敢耽误了时间,在夜微言开口之前小声回禀:“皇上,太阴县主在皇后宫中晕倒了,听说闹得还不小,太医们都已经到了。您看……” 夜微言一声长叹! 原本见梁霄离开就有些烦躁,听了田公公的话,更加觉得头疼,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不容自己踏踏实实的赏月休息,偏要过得如此劳心伤神么? 而此时此刻,皇后宫中。 徐若瑾面色阴沉如霜地盯着楚嫣儿,楚嫣儿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眼圈微红,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第1259章 休想 皇后还没有发话,楚嫣儿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为了压制心中暴怒的火焰,她只能一忍再忍,低垂着头不让徐若瑾污了自己的眼。 这种被动的感觉,楚嫣儿非常厌恶。 但是在事情彻底脱离掌控之前,楚嫣儿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面对徐若瑾居高临下的责问。 “你为什么要害太阴县主?”徐若瑾的声音很沉稳,即便问得让所有人惊愕呆滞,却连皇后都没有反驳,而是呆呆的看着。 “你怎能这样冤枉人?嫣儿一心都是为了太阴县主,才会心急如焚地去请太医……” 楚嫣儿说着说着竟是小声啜泣起来,更显身娇体弱,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掉,“没想到嫣儿一番好心,却被表嫂你这样冤枉,如何才能证明我的清白?表嫂你是不是要让我像山阴县主那样才肯罢休?” “之前见你,你就是一副惹人怜悯的模样,可你却用错了地方。”徐若瑾对此毫不怜惜,“你聪明,胆大,手段狠辣,虽然我想不通为何你要害太阴县主,可是我却可以肯定你图谋不轨。” “楚嫣儿,你装不住的!” 徐若瑾直直地站在楚嫣儿面前,冷冷的视线如刮骨刀般划过楚嫣儿身上每一处。 楚嫣儿微蹙秀眉,牙齿愤恨地咬着下唇。 她有意要从徐若瑾的视线下逃离,但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表嫂,你这又是何必?嫣儿知道自己以前与表哥的事让你十分介怀,你一直对嫣儿心存芥蒂,可太阴县主之事,乃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这是想直接要了我的命?” 楚嫣儿直接把话题转向了梁霄。 因为徐若瑾的冷静让她心存畏惧,她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让徐若瑾转移视线才可以! 否则,这个女人的不依不饶,是真有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听到楚嫣儿这时提到梁霄,人们似乎才想起来,楚嫣儿曾与梁霄有过幼时的婚约。 可若是几年之前,她们或许会认为徐若瑾心中对楚嫣儿存恨是因为梁霄,可如今?再听楚嫣儿提起此事,仿若听到一个笑话,没有人真往心里去。 因为梁霄对待徐若瑾的好,是连她们都心存艳羡的! 徐若瑾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居高临下看着楚嫣儿的狡诈,“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徐若瑾再清楚不过了,她不会让楚嫣儿就这么得逞的。 楚嫣儿感受到徐若瑾的影子投射到自己身上,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轻轻挪动膝盖,装作哭的体力不支动了动身体。 但徐若瑾偏偏就阴魂不散地跟着楚嫣儿。她挪动一分,徐若瑾就跟上一分。她偏头一寸,徐若瑾就脚步轻移,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无论楚嫣儿怎么动,都摆脱不了徐若瑾。 若是一遍还能说是巧合,但是次次如此,楚嫣儿不是傻瓜,自然看出徐若瑾是故意戏耍于她。 楚嫣儿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咬着牙提醒自己不能冲动,否则就中了徐若瑾的计,功亏一篑了。 “你就是想逼死我,那我就死给你看!”楚嫣儿被逼得有些支撑不住。 “休拿这等话来吓唬我,我一点儿都不心疼。”徐若瑾看向刚刚太阴县主身后的那些宫女和小太监,“刚才你们是先听到声音,还是先看到太阴县主晕倒?” 这些人是伺候着的,自然是见得最清楚的人。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徐若瑾又问一遍,“难道真的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真话了么?” 小太监们的头更低了些,似乎是怕和徐若瑾对上视线,根本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徐若瑾看着这些人,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些人方才就在太阴县主身边伺候着,他们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出实情。 徐若瑾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是她太想当然了吗?让他们当着皇后和妃嫔的面说出实情,或许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皇后此时也有些着急,察觉到事情不些对劲,心里也对楚嫣儿起了疑。 只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没有进展,着实让她心里起了烦。 皇后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刚想斥责徐若瑾几句,却见陆凌枫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我看见了,叫声在前,太阴县主晕倒在后。” 陆凌枫态度一如既往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刺来,但语气却冰冷的不近人情。 皇后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陆凌枫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而且明摆着是在为徐若瑾说话。 她惊讶地看着陆凌枫,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恐怕你这么说不是因为亲眼所见,而是另有目的吧?”贤妃突然插了嘴,只是她单纯看不得陆凌枫痛快,“别以为把事情怪罪在楚嫣儿身上就能脱了你的罪,刚刚的事儿可还没完呢!” 贤妃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拿捏住陆凌枫的把柄,怎会如此放过? 她在宫中早已没了任何盼头,她只想为自己的妹妹解气报仇! 陆凌枫怎会在意贤妃的想法?说话仍旧慢悠悠的,“随便贤妃娘娘怎么想。” “国舅爷也知自己逃脱不开,倒是还有自知之明。”贤妃忿恨地白了陆凌枫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徐若瑾的身上,“只怕瑜郡主不会领你这个情的。” 徐若瑾是不会在意贤妃和陆凌枫的对话,她是不会因为外人插手便放过楚嫣儿的! “你方才为何那般着急跑出去?” 楚嫣儿一怔,“我已经说过了,我出去是为了让太监们去寻太医来。” 徐若瑾当即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找外面的太监来,让他们为你作证,看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你为何处处与我过不去?”楚嫣儿咬牙切齿。 徐若瑾面带微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那又如何?如果你找不到人证明你刚才的话,你今天休想逃脱罪责!” 一容贵妃看到徐若瑾的不肯罢休,只能无奈得摇了摇头,徐若瑾的倔脾气她早就领教过了,今儿楚嫣儿恐怕别想得了好。 只是楚嫣儿为何要对太阴县主动手?这的确让人有些想不通透。 皇后还没从完全从陆凌枫刚才的话里缓过神来,她也顾不上徐若瑾和楚嫣儿了。她满脑子都被疑惑填满了。 贤妃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的视线时不时扫过陆凌枫。这事大或小都与她无甚关系,她只想看到陆凌枫倒霉。 这时,容贵妃派到皇上那去的小太监回来了。 容贵妃听完回禀,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徐若瑾身上。 “娘娘……”小太监等着容贵妃的命令,但对方半天没有动静,就出声提醒了一句。 容贵妃连头都没回,“不必多问。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了。” 小太监立刻噤声恭敬立于一旁。 果然不出容贵妃所料,梁霄拒绝七离主将一职的消息迅速在宫内传开,皇后这边也不例外…… 第1260章 殁了 过了半晌,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从小跑进殿内,“扑通”跪在地上,连气都没喘匀就急着禀告,“启、启禀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小太监一副天要塌的紧张模样,面色一沉,“什么事这么冒冒失失的?”压下心里的火气,皇后只觉得这些奴才越发的没有规矩了,本来就心气不顺,看着他们也没了好脸色。 小太监也顾不得害怕,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闷声闷气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梁左都督拒了七离主将一职,皇上一气之下,离开宫宴,把众臣都晾在正殿之内不知如何是好了!” “恩,恩?什么!”皇后先是一怔,随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太监,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提起攻打七离的事情?梁霄居然拒绝了七离主将? 皇后自然知道梁霄有这么大的胆子,梁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梁霄给皇上添堵,徐若瑾就在这里找自己的麻烦! 只是、只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攻打七离国啊? “皇上呢?”这才是皇后最关心的。 小太监跪趴在地上,颤着音道:“奴、奴才也不知啊……” “真是笨,废物,滚下去!”皇后气急斥道。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皇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到不知所以,而小太监的话,殿内所有人都听到了,皆是满面震惊,面面相观却说不出话。 容贵妃已经提前一步知道,所以这会儿脸上也无多少惊讶之色,只是装一装惊愕之态,也在偷偷观察其他的人。 贤妃此刻也暂时顾不上抓着陆凌枫不放了,她更讶异梁霄的决定。 下意识看向正和楚嫣儿对峙的徐若瑾,贤妃想从徐若瑾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但徐若瑾平静无比,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小太监的话,让人颇有几分捉摸不透,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楚嫣儿听到梁霄的消息,反而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 梁霄拒了七离主将,楚嫣儿早已经有了预期的判断,也感慨涪陵王这一步棋走得格外精妙,的确是让梁霄都不得不退让一步,如此一来,军权也可谓之唾手可得,他们的大计成功了很大一步。 只是此时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就是两个字:脱身。 可徐若瑾再这么不依不饶下去,她迟早会露馅儿…… “想什么呢?徐若瑾见楚嫣儿心不在焉,语气越发的坚定:“打不打七离国,谁任军中主将都与你无关,但太阴县主事情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徐若瑾盯着楚嫣儿的脸,声音不急不躁,“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到你说实话。” 梁霄在临进宫之前就已经与徐若瑾有了夫妻之间才能懂得默契,所以无论梁霄怎么做,徐若瑾只是支持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过多操心。 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放过楚嫣儿! 不放过这个害死太阴县主的阴毒女人! 楚嫣儿眉头蹙紧,颇有几分烦躁不宁,“徐若瑾,你为了报复我,连梁霄表哥的大事都不顾了?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徐若瑾今儿也算是与她彻底的牟上了,倔强的劲头犯起来,还真是一般人都拧不过她:“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你,如若没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你就别想痛痛快快的走了。” “你!”楚嫣儿小脸憋得通红,但又说不出一个字。 皇后这会儿满心都在皇上气恼离席的事情上,这边听到徐若瑾和楚嫣儿还没完没了的争执,心中早就起了烦,“行了,起来起来,吵什么?这件事情先放一放!” “多谢皇后娘娘。”楚嫣儿得了话,立即起身,只是跪得时间有些久,站起身来摇晃不停。 余光看了看殿内的情形,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趁机离席,否则徐若瑾抓着自己不放,真有可能被看出端倪。 楚嫣儿想趁机离开,徐若瑾自然不会让楚嫣儿这么痛快,她伸手一扯,紧紧握住楚嫣儿纤细的手腕,楚嫣儿吃痛,轻呼一声,急忙回身。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没想到徐若瑾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徐若瑾淡定的看着她,楚嫣儿也知道此时不能太过张扬,可徐若瑾仿若看透她心般的冷笑,却让楚嫣儿牙都要咬碎了一般! 这个女人,她早晚有一天不能放过! 皇后已经懒得理睬楚嫣儿和徐若瑾的事情,刚想派人去问问皇上在何处,想把宫中的人也都遣走。 可就在这时,偏殿门开,太医垂首走进大殿。 “启禀皇后娘娘,太阴县主、太阴县主她……殁了。” “殁了?” 殿内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俱是倒吸一口凉气,有胆子小的甚至小声叫了出来。 皇后微微张口,翕了半晌嘴却没说出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正月十五宫宴,却……却又出了这么档子事? 这简直是…… “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们退下吧。”皇后也没有揪着太医不放的心思,“皇上这会儿肯定为七离的事烦心,太阴县主的事就不要外传了,免得皇上操劳。” “是,皇后娘娘。”几位妃嫔互相看了一眼,齐声答道。 得知皇上气急离席,显然是与梁霄之间起了很大的冲突,这会儿也没人再去揪着太阴县主的事情不放,那便是为皇上心里添堵了! 楚嫣儿听到太阴县主殁了,重重松了口气。她终于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了,这下不管徐若瑾怎么说都没关系了,死无对证。 楚嫣儿挑衅的微笑,看向徐若瑾,徐若瑾看着楚嫣儿瞬变的神情,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扇她两个耳光。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但周围的人都漠不关心,只因为夜微言被梁霄气得离席? 冷漠地让人心寒。 如若太后还在世的话,有人会这般对待太阴县主吗? 即便太阴县主与自己并不站在同一阵线之上,可那好歹、好歹是条人命啊! “走吧。” 不知何时,陆凌枫走到了徐若瑾身后。 徐若瑾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太阴县主殁了,我更要替她问个清楚!” 陆凌枫不想让徐若瑾继续和楚嫣儿多做纠缠,因为再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不会有任何进展。 但徐若瑾似乎铁了心,陆凌枫也有些为难了。 “梁左都督到!” 这时殿外传来小太监略带惊慌的通禀声。 第1261章 开始 听到是梁霄来了,皇后的神色一变,“梁霄?他怎么来了?那皇上呢?” 贤妃反应最快,看着徐若瑾也透着几分交好的意思:“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出了那么档子事儿,却还不忘来接妻女,这着实让人听着都暖心呢。” 皇后瞪了贤妃一眼,看向徐若瑾也没什么好心气,“得罪了皇上也不知去请个罪?反而到本宫这里来接你们娘俩儿,未免太心急了些,还怕本宫欺负了你们不成?” 徐若瑾今儿已经气上心头,与皇后对话也没那么客气,“臣妇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太阴县主殁了,这事儿到底怎么个处置,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有定夺?” “你……”皇后提了一口气却还训不出什么,“一切都要等皇上之命,这事儿本宫也做不得主,你急什么?” “这话容臣妾驳一句,皇后娘娘也不要怪罪。” 容贵妃突然插了话,只是她向来就是那么阴阳怪气的,故而也没人看得出来她到底跟谁好谁赖,“谁不知道梁左都督知道疼人,他也是怕给娘娘添麻烦,所以早早来接罢了,这不是还在外头等着?您若不快些请进来,还以为您真扣了她们娘俩儿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呢!” 皇上刚被梁霄气得离席,这会儿容贵妃添补这么一句,让皇后心里当即一疼! 她当然是有这个心思的,可惜没这个胆量。 若是能多留徐若瑾半晌,让皇上与梁霄还有转圜的余地,那可是功劳一件。 可被容贵妃如此戳破,皇后心里早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了! 徐若瑾心里也正有这个担忧,容贵妃既然把话说了,她自当不用开这个口,只巴巴的看着皇后,等她做出反应就是了! “等什么呢?再不请进来,还真以为本宫有什么歪歪心思?梁左都督也是架子大着呢!” 皇后把气撒在一旁的小太监身上,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出门去请。 梁霄走进皇后宫中,视线就一直牢牢集中在一处,他目不斜视,大步走近徐若瑾身边。 楚嫣儿就在徐若瑾身侧,之前千方百计想要逃跑,这会儿看到梁霄,眼珠子就粘在他身上,柔弱无骨的样子让人怜爱。 “表哥……”楚嫣儿柔声唤道。 看到高大俊朗的梁霄,楚嫣儿的声音都酥了几分,脸颊含春,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但梁霄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徐若瑾一个人。 楚嫣儿貌似小丑,得不到梁霄的半点回应,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没事吧?”梁霄未等站定就上下打量着徐若瑾。 徐若瑾坚强了这么久,在看到梁霄的时候终于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阴县主殁了。”徐若瑾喃喃道。 梁霄神情一顿,随即伸手握住徐若瑾那双颤抖着的小手,宽厚的手掌传来炙热的温度,也温暖了徐若瑾冰冷的心。 “回去再说。”梁霄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大殿,就已经将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加之有陆凌枫在,梁霄也不觉得这里会出现什么大事。 徐若瑾对此仍有犹豫,“我要查清楚太阴县主过世的原因再走!” 看向楚嫣儿,徐若瑾的心中不安更加强烈,只是梁霄根本没有望向楚嫣儿,反而让故作姿态的楚嫣儿僵愣原地,只巴巴的望向梁霄,心底对徐若瑾的愤恨不知增添了多少。 “自然有人会处理她。你累了,随我回去休息。”梁霄说前半句的时候还冷冰冰的,后面就带上了几分哄劝。 徐若瑾还想再争取一下,但是在梁霄的眼神攻势下只好败下阵来. 她知道,若自己执意固执,很可能会为他增添很多麻烦,既然他说此事会有人处理,那又为何不信他? 徐若瑾点了点头,梁霄拉起徐若瑾的手,对着皇后行了礼,“皇后娘娘,臣告退。” 二人行了礼,转身便走,没有一丝停留的心。而陆凌枫也紧随其后,对皇后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皇后想说什么,但看到陆凌枫对自己使的眼色,只好又咽回肚子里。 “等一下!陆凌枫,你不能走!” 贤妃的声音突兀响起。 皇后本以为今天的糟心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贤妃又跑出来节外生枝。 如若说之前贤妃还知道给陆凌枫这个国舅爷留一点面子,这次她就豁出去了,直呼出陆凌枫的名字。 皇后面露不喜,想起之前贤妃几次三番找陆凌枫的不痛快,顿时气火攻心:“贤妃,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贤妃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看着陆凌枫不依不饶,“你敢说太阴县主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不想负责任就跑,也不怕辱没了国舅爷的身份?” “你闭嘴!” 皇后厉声打断贤妃的话,她急的站起身来,也顾不上颜面,呵斥道:“贤妃你休要再三挑衅滋事,本宫饶你一次,你别蹬鼻子上脸!” “如果此事和国舅爷无关,他就留下让人查个清楚又能如何?”贤妃说着对陆凌枫冷笑一声,“就怕他心虚没这个胆子!” 皇后被贤妃气得不轻,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撕烂她的嘴。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只能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态度丝毫未变,还是像之前一样平和无味,好似在看着吊梁小丑。 他直视着贤妃,轻缓开口:“多说无益,任何人怀疑太阴县主的死与我有关,都可以去告御状,在下奉陪。” 留下这一句,不等贤妃说话,陆凌枫就跟在梁霄身后离开了大殿。 贤妃被气得心口生疼,转头看到正在瞪向自己的皇后,她只觉得这一口气着实难咽,如若不为云贵人讨一个说法,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如何去地下面对那惹人怜的她? 迄今为止,她已经没有什么生活的期盼,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为云秀讨一个公道! 即便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不是陆凌枫,可这个仇,她就记在陆凌枫的身上了! 第1262章 插曲 在回府的路上,马车里。 徐若瑾怀抱着熟睡的悠悠,看着女儿的小脸她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那么大的动静都能睡得这么香。” 一旁的梁霄听罢瞥了一眼,眼神中带着浓郁的宠溺。 “你说楚嫣儿为什么要杀死太阴县主?我怎么都想不通。”徐若瑾皱眉沉思着,殷红的小嘴不自觉撅起来。 她虽可以肯定是楚嫣儿作祟,可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吧?这原因到底是什么? 梁霄心神微微一荡,但语气还是淡淡的,“不一定是她的主意。” 徐若瑾一愣,眼珠微微转动,脑中蹦出了一个人,“你是说夜微澜?” 梁霄没有否认,“太阴县主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徐若瑾神情有几分迷茫,“我还是不能懂。” “会有人收拾她的,用不着你来动手。”梁霄将徐若瑾母女二人揽入怀中,“信我。” 对梁霄,徐若瑾自当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怕,起码,她很可能会伤害我的悠悠。” “她不会再有这个机会的。” 梁霄的语气笃定,“要知道,自作孽的下场只有三个字:不可活。” “算了,在宫中纠结没完,可离开了那里,还真没有那份心思了。”徐若瑾将头靠在梁霄的肩膀之上,“我还是信那句好人没好报吧。” 梁霄轻抚下她柔嫩的小脸,“居然一句正事都没问我?” “正事?”徐若瑾一怔,才想起,她的确忘记问梁霄关于拒绝七离主将的事情了! “可你都拒绝了,我还有什么问的?” 徐若瑾觉得这件事没那么重要,“你自当有你的原因,问那么多,岂不是太累。” 梁霄被她的回答气得哭笑不得。 这丫头到底有多大的心思?还是对自己过于信任? 这件事得不到答案,二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可一家三口能安稳的坐在一起,好似便已化解了双方心中的那一丝苦闷的压力。 回到郡主府,梁霄先一步下车转身去扶徐若瑾走到府内,转身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陆凌枫。“我去书房等你。” 陆凌枫微微点头,即便梁霄不找他,他也一定要找梁霄的。 徐若瑾把悠悠交到方妈妈手里,自己边伸懒腰边往走,“今儿什么都不想了,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有什么事都明儿再说吧。” 方妈妈虽不知进宫一趟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两位主子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一定不小,只是徐若瑾一脸疲惫,她便没有多问,只吩咐下人们都手脚麻利地伺候着。 二人各自做好打算,可又一道回禀让二人的计划彻底破灭: “四爷,郡主,熙云公主到了,正在府外大门口。” “就是容不得别人休息。”徐若瑾翻了个白眼,纹丝睡意皆无,只能站在门口迎一下。 “你怎么又跟来了?怕我一气之下再拿驸马撒气?” 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因为着急有些发白的小脸,调侃着问道。 熙云公主进了屋内,坐下歇息喘口气,自己倒了一杯茶,先关切地看着徐若瑾。 “别拿驸马的事情调侃我,太阴县主的事情处理完毕我才过来的,皇兄让厚葬了,你……没事吧?” 梁霄拒绝七离主将,徐若瑾一定会受到影响。 徐若瑾抿抿小嘴,摊手道:“我能有什么事儿?还不就是这样?” “你没事儿就好。” 熙云公主先是松了口气,但脸上还是带着愁容和担忧,“但也幸亏你走了,不然又要惹上麻烦。” 徐若瑾皱眉,“我走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太阴县主的事,贤妃一口咬定是国舅爷的错。皇后气急,贤妃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和皇后针锋相对地吵起来了。” 熙云公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她不怀疑贤妃会做出这种事。自从云贵人的事之后,贤妃的变化确实很大。 只是贤妃的做法连徐若瑾都有些看不懂了,这么堂而皇之地和皇后作对,对贤妃一点好处也没有。 “吵了一会儿,皇后要掌嘴贤妃。贤妃就留下一句去上奏皇上,让皇上治国舅爷的罪,转身就走了。” 熙云公主也被这一出闹剧惊得不知如何评述,“贤妃又把皇后气得不轻,说是太医又进宫了。” 徐若瑾安抚的拍了拍熙云公主的背。说到底还是皇帝家的家事,她没法管也管不了。 “只怕皇上正在为七离的事烦心,没有时间处理后宫的事了。” 熙云公主没有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说到“七离”,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徐若瑾身后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梁霄。 本想从梁霄身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但熙云公主很快就败下阵来。 “皇上要征战七离,大臣们各执一词。” 说到这,熙云公主试探着问梁霄,“你为何要拒皇兄出征七离的提议?” 梁霄满不在意,“为什么不能拒?” 熙云公主见梁霄这副神情,更纳闷了,“总要有个原因吧?” “不好玩。”梁霄头也不抬地答道。 听到这个没头没脑的回答,熙云公主好似被噎着似的,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翻了一个白眼。 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在梁霄这里吃瘪,忍不住有几分心疼,埋怨的瞪了梁霄一眼。 徐若瑾想起陆凌枫还在书房等着梁霄,就主动拉着熙云公主,让她跟自己先去了后院。 丫鬟和嬷嬷从徐若瑾回府就开始收拾,这会儿整个后院都暖洋洋的。 两人坐定,黄芪赶忙走上来倒茶。 徐若瑾看着黄芪手上的纱布,秀眉微蹙,语气略带责备,“你手上有伤,好好养伤才是要紧,这些活就不用你来了。” 她的话音未落,一旁的杨桃立刻快步走上来,接过黄芪手里的茶壶,还不忘偷偷瞪了她一眼。 “奴婢说了让她去休息,但她非是不听。” 黄芪抿嘴一笑,“谢郡主,奴婢的手不碍事。” 熙云公主也看到了黄芪手上的纱布,“怎么弄得?” 黄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犹豫地看向徐若瑾。 “说吧。我也正想问你,今天在偏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若瑾静静地看着黄芪,虽然那是个小插曲,但不代表她会那么痛痛快快的放过! 任何一个对悠悠有危险的细节,她都必须要查个清楚,以防万一! 第1263章 任命 在宫里,周围都是皇后的人,黄芪也是为了不给徐若瑾添麻烦才强忍着什么都没说。 但是现在是在郡主府,黄芪就不用再隐瞒了。 “当时奴婢抱着小主子,冯嬷嬷是倒了一杯茶,走到奴婢身边儿突然拌了一脚,正泼了奴婢受伤,那会儿正巧奶娘眼疾手快,立即把小主子抱了过去!” 黄芪说此事时,也有股子压抑的气愤在心底,“幸亏小主子在奶娘怀里,否则奴婢就是死也对不住郡主。” 熙云公主听到这里不仅倒吸了一口气。徐若瑾也惊愕的瞪大双眼,肩膀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 她就知道冯嬷嬷一定是做出了什么事儿,却没想到她还有故意要伤悠悠的心? 若是奶娘没有把悠悠快些的抱走,若是…… 徐若瑾不敢想,因为她已经很有再冲入宫中好好赏冯嬷嬷几巴掌的心! 黄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是奴婢没能妥善的照顾好小主子……” “这事儿怎能怪你?都是那个老太婆,你放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徐若瑾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更不会白白地就把这个亏咽下去。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相处时间长了,自然也知道徐若瑾的性子,“你要做什么?” 徐若瑾的回答很是干脆,“当然是找她们算账!伤我的人,总要让她们长长记性。”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这副模样,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拦还是该纵容了,与徐若瑾接触越深,她就越是羡慕徐若瑾这样的个性。 她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像徐若瑾这样洒脱。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也是极舒服的,让她不自觉就被吸引了。 而这会儿还未等徐若瑾想好如何收拾了冯嬷嬷,梁三在外面禀报: “……宫里刚来的消息。皇上已经任命姜中方为攻打七离的主将了。” 徐若瑾的心中一紧:这个消息终于来了。 梁霄,扛得住吗? 姜中方此时得了皇上的任命,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连走路都比之前利索多了。 他自从拿到皇上颁布的旨意之后,咧开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眼看就要咧到耳朵根了,喜不自胜,根本坐不住。 他本以为梁霄在大殿上驳了皇上的面子,皇上就短时间内不会再提征战七离的事。 没想到皇上居然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姜中方光是想到梁霄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悔恨的表情,就控制不住想要大笑三声。 他跪在大殿上请求出征时候受的屈辱,这会儿也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能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好。 姜中方就是那笑到最后的人。 喜悦的心情难以自已,姜中方已经开始设想征战胜利之后的荣光了。 只是事情虽然按照自己的设计来走,但这其中也少不得夜微澜…… 姜中方脸上还带着难以按捺的笑意,对一旁的师爷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见夜微澜表示表示?” 姜中方征求师爷的意见。 师爷闻言轻缕稀疏的胡须,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没有正面回答,“您觉得该如何做?” 姜中方收起笑容,伸手抚着下巴,皱眉道:“登门拜访,可以显示我的诚意。但我又怕这么做太招摇。” “属下也觉得此时就与涪陵王联系紧密,会让皇上心存忌讳,既然如此,不如您亲自写封信派人送去,岂不两全其美。”师爷顺着姜中方的话往下说。 姜中方满意地点头,笑道:“此法甚好,就这么办了!” 他也不耽误时间,坐在桌前,提笔就写。 一封信很快就写成了,姜中方立刻叫来人。 “把信送到涪陵王府,速度要快。” 下人领命,快步离开。 信很快就送到了,夜微澜得了信,看着上面姜中方句句不离感谢,快要把他吹到天上去。 夜微澜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几眼看完就把信扔到了一边。 站在一旁的王公公知道这封信是姜中方送来的,阴测测的脸就极其不爽。 等夜微澜看完信,憋了半天的王公公才找到时机开口骂道:“这个姜中方,真是不识抬举!皇上这才刚任命没多久,他就招摇起来了。” 夜微澜却不以为意,嘴角的笑容带着明显的讽刺。 “他越招摇越好,控制起来也更容易。” “姜中方也是个鼠目寸光的小人,一点好处就不知道姓甚名谁,迟早坏事。”王公公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还有楚嫣儿那个贱妇。今儿在后宫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夜微澜双眼微眯,平添了几分女人般的妩媚,语气却十分冰冷。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徐若瑾找到马脚。留着无用。” 夜微澜知道徐若瑾的脾气,这次的事她不会轻易放过,一定会咬着不放,这么下去难保她不会顺藤摸瓜查出点什么来。 尽管查的是楚嫣儿,但夜微澜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事牵连自己。 哪怕,那是个美丽的女人…… 王公公早已看不惯楚嫣儿,更觉得她败坏了王爷的名声:“何时动手?” 未等夜微澜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楚嫣儿求见的声音…… 郡主府内,气氛也有了些微变化。 得知姜中方被任命七离主将的消息,熙云公主惊讶地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摔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他……”熙云公主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六神无主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对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问还等在门外的梁四:“四爷呢?” “和国舅爷一起离府了。”梁四回道。 熙云公主更加讶异,“怎么刚回来就走了?这么大的消息,梁霄不在如何是好?” 她急的不自觉跺脚,但是看到徐若瑾的淡定如初的模样,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吩咐下去,府里从现在开始不接待宾客,刚才的事谁也不准外传。” 徐若瑾的话既是说给梁四,也是说给内院所有人听的。 众人都恭敬地应下来,下意识抿着嘴,连呼吸都放轻了。 虽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听郡主的话总没错。 大家还是有条不紊各忙各的,和平日里没有多大区别。 徐若瑾的话刚吩咐下去的同时,梁七就来禀报了。 因为府外来了一位特殊的宾客。 “郡主,皇上来了。” 第1264章 落寞 “皇兄?不会是来找梁霄的吧?”熙云公主猜测着夜微言来此的意图,也想看看徐若瑾的反应。 刚吩咐完不见外客,她会不会一起之下,连皇兄都不见? 徐若瑾没有回答。虽说梁霄不在,但她又不能把皇帝拒之门外。 恐怕梁霄此时离开,就猜到了夜微言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吧? “哪有让皇上等着的道理,我们走吧。” 说着,徐若瑾就和熙云公主一起走出了内院。 夜微言负手而立,只是神色有几分凝重,显然是有心事。 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刚想松一口气,面带笑容地转身,却在看清来人时神情一顿。 夜微言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没有逃过徐若瑾的双眼。 她面上笑容不减,装作没注意地行礼。 夜微言的神色也恢复如常,一摆手道:“朕不想惊动任何人,这些虚礼就免了。” “谢皇上。”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说着福了福身。 “梁霄呢?叫他出来,朕有话和他说。”夜微言也不废话,看向徐若瑾,干咳一声之后直奔主题。 徐若瑾笑答:“皇上来的真不凑巧,梁霄出门了。至于去哪,臣妇也不知。” 夜微言面露惊讶,但是看着笑眯眯的徐若瑾,还有熙云公主,他来时想了一路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夜微言似是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他这是不肯见朕吗?” 徐若瑾听得分明,但却没有任何表现,也没有回应。 这话让她如何回答? 怎么答都是错儿,反而不如不说了。 “的确是不知,皇妹来时,梁霄就已经离开了。”熙云公主怕夜微言不信,特意说上两句为徐若瑾作证。 梁霄拒绝七离主将一职,皇兄下旨任姜中方之后便马上来见梁霄,其实他们君臣之间已经很是尴尬了,见面,反而不如不见。 这是熙云公主的心里话,可即便夜微言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她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见徐若瑾是真的不肯答话,夜微言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难以掩盖脸上的几分失落,夜微言自嘲的勾勾嘴角,转而看向熙云公主。 “你怎么会在此处?” 说罢不等熙云公主回答,夜微言就自顾自地接下去道:“哦,朕把驸马忘了。” 熙云公主提了口气,本想埋怨两句,可却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一时之间,气氛颇有些尴尬。 田公公在一旁轻咳两声,看向熙云公主道:“公主殿下,不知驸马如今伤势如何了?奴才可是惦记着您,想去探望一番,不知可有这个资格?” “嗯,啊,好吧。” 熙云公主没想到田老太监会提起要见严弘文,仔细琢磨下,见夜微言盯着徐若瑾不妨,显然是皇兄有话要与她私谈。 微微点头,熙云公主立即答应着,“我正好也惦记着,便一同去吧。” “愿随公主殿下左右。” 田老太监跟着离开,也算是为夜微言找出与瑜郡主私谈的理由。 “皇上,熙云公主已经被您支开了,有什么话就不妨直接吩咐吧。” 徐若瑾开门见山,夜微言不免有几分尴尬,“你这般聪慧,朕自然瞒不过你。” 紧接着夜微言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眉头蹙紧:“朕想见她。” 徐若瑾似乎早就料到夜微言会说这话,她顿了顿,抬头直视夜微言道:“皇上信不信臣妇?” 夜微言一愣,因为他从徐若瑾这里听到了和梁霄一样的答案。 “你们俩除了这一句,能不能换个别的词儿?”夜微言着实有些听腻了,“好歹、远远的看一眼也不行吗?” “您忍得住不见吗?”徐若瑾直直的看着夜微言,眼眸中的怀疑,让夜微言自己都有些心虚,“朕……很想念她。” “为了保住她的小命儿,您还是忍忍吧。”徐若瑾对夜微言任姜中方一事也心有埋怨,即便这是梁霄率先拒绝的,可女人才不管那么多,起码这事儿从她的角度来看,夜微言做得就是不对,“已经事事皆随圣意,皇上痛快了,可不管别人死活,但云贵人毕竟腹中还有您的骨肉,您若还任意而为,那臣妇也不拦着。” “瞧你这话说的。” 夜微言提了口气,却回驳不上来。 “梁霄真的……不在?”他又把事情转回到正题上。 徐若瑾摇摇头,“真的不在。” “他一定是怪朕了,可朕……朕的很想收复七离。”夜微言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朕一定要做定此事,迎接麟儿的降生,梁霄他不理解,他不肯理解。” “皇上也没必要勉强所有人都理解您,有人肯遵您心意就是了,四爷一次不从,您也不舍得砍了他的脑袋,臣妇还为您养着云贵人和龙子,也算拒绝圣意将功补过了。” 徐若瑾一口气就把心思都说了,压根儿也没过脑子,想想这话到底该不该说,“反正,四爷不在,您说得多了,臣妇也不懂,皇上说了也是白说。” “你这是明摆着要撵朕走!”夜微言冷哼一声,可又对徐若瑾发不出什么脾气,毕竟除了云贵人之外,这里还养着驸马。 这也是他重用之人。 “这一次,朕欠着梁霄的。”夜微言也算是留下了承诺,“你告诉他,只要他肯点头,朕随时都会换了姜中方,等着他!” 说罢此话,夜微言也没等徐若瑾的回答,吩咐着小太监准备好车驾,便准备离开瑜郡主府。 田公公说是探望驸马,其实也是走个过场,替夜微言传上两句话,皇上这边准备离开,他则立即跟随,悄悄的返回皇宫,好似从来没到过瑜郡主府。 熙云公主陪着徐若瑾送走了夜微言,她也是满腹苦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何苦呢,这都是怎么了,让我糊里糊涂的。” “那么明白作甚?”徐若瑾也是说给自己听,“糊涂着过吧,过得太明白,容易被吓着。” “我现在就已经被吓着了……”熙云公主抬头望天,“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1265章 不杀 徐若瑾在郡主府与夜微言交谈的时候,皇后在宫里已经气炸了! 太医前来瞧过,宫女们熬好了药,冯嬷嬷从宫女手里接过药碗走到皇后身边,小心翼翼地道: “娘娘,药来了,您快趁热喝吧。” 这药热气腾腾,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冯嬷嬷光是这么端着都能闻到一股让人皱眉的苦味儿。 虽然已经预想到皇后的反应,但冯嬷嬷还是硬着头皮呈了过去。 皇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得厉害,面色也是不正常的潮红。 “好好一场宫宴弄得鸡飞狗跳。贤妃那个贱人,居然真的去皇上那里找国舅爷的麻烦,简直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猖狂至极,嚣张至极,她就是该死!” 皇后说了看了一眼药碗,神情更加嫌恶。 “娘娘先喝药吧,身体要紧,也得为肚子里的小主子考虑啊。”冯嬷嬷劝慰道。 这话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一切都以孩子为重,待她生下龙子,贤妃还敢这么嚣张? 神色略有缓和,只是闻着苦味儿,皇后纵使厌恶也只能端过药碗,皱紧眉头将苦药喝了下去。 “没错,贤妃太目中无人了,居然敢在大殿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娘娘您叫板,的确欺人太甚了,但娘娘您犯不上现在与她纠缠不清,恐怕她就是为了故意气您,您可不要上她的当!”冯嬷嬷自当是看不惯贤妃的…… 皇后听了冯嬷嬷的话更是气恼,“我平日里为了不让皇上为后宫操心,对她们也都和和气气的,结果反而惯出了毛病,一个个都要骑到本宫头上来!” 冯嬷嬷连连点头,“贤妃就是没安好心,存心不想让娘娘您舒坦。您可是怀了皇子的,她心生嫉妒,故意找茬,您不能上当中了她的奸计啊。” 皇后有点后怕地抚上肚子。 她不光担心自己,也担心陆凌枫。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倚仗,这要是真让贤妃成了事,她以后的日子就艰难了。 “你说得对,这个贱人实在其心可诛。”皇后咬牙切齿道。 “您最近因为后宫操了多少心,还怀着皇子,但是这些妃嫔们偏偏不领情,不仅不能帮娘娘您分担,反而整天不消停。” 冯嬷嬷抓着机会就在皇后耳边煽风点火,“就连那个瑜郡主也是,三天两头就来找娘娘您的麻烦,也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难得国舅与梁左都督那么好,她却一点儿都不向着您。” 说到这冯嬷嬷忍不住咬了咬牙,似乎是想起之前在偏殿里发生的那一幕。 徐若瑾不依不饶的样子历历在目,冯嬷嬷想起来也不免有些心虚和庆幸。 冯嬷嬷本以为自己怎么说都是跟着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地位自然不一般。瑜郡主身边的小小丫鬟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任自己揉圆搓扁? 结果冯嬷嬷没想到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她现在想到徐若瑾临走之前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就浑身不自在。 皇后想起徐若瑾好像在偏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儿,随口问道:“那会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她疯了似的冲过去?” 冯嬷嬷一怔,也是顺嘴一说,没想到皇后还要细问。 “不过是倒一杯水洒了,那个叫黄芪的丫鬟喊了一声,没想到瑜郡主突然就冲过去,好似谁要故意害小县主似的。” “是吗?”皇后漫不经心道。想起徐若瑾和自己作对时候的难缠模样,还是冷哼了一声,“一点规矩都没有,在本宫这里也敢放肆,也是太娇惯她了。” “皇后娘娘别气坏了身子。”冯嬷嬷急忙安慰皇后道。 “怎能不气?跑到本宫这里来教训人,也就是这会儿没心思管她,否则,本宫是不会这么轻易纵了她。” 皇后想到今儿皇上开始提拔姜家,“就看她还能得意多久。皇上任命姜中方出征七离,梁家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倒是要与国舅商量商量才行,梁霄是靠不住的。” …… 楚嫣儿急匆匆走进夜微澜的书房,仪容也有几分狼狈。 她几乎是从皇宫出来就直奔涪陵王府来了。匆忙赶路也顾不上整理,太阴县主的事她必须亲自和夜微澜回禀,任何人她都不放心。 见楚嫣儿这副模样,夜微澜嘴角依然带着那丝玩味的笑容,但开口的语气却冷漠至极。 “区区一个太阴县主,就让你如此慌张,还被徐若瑾看出马脚,这可不像是你做出的事啊。” 楚嫣儿心里“咯噔”一下。 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猜到夜微澜会怪罪自己,所以才马不停蹄地赶来,至少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她走进书房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尤其是夜微澜身边的那个老太监,每次见到楚嫣儿都是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楚嫣儿早就看他不顺眼,但他是夜微澜的亲随,她只能暗暗在心里记上一笔。 “是我大意了。徐若瑾胡搅蛮缠,存心找我的麻烦。”楚嫣儿说起徐若瑾恨不得咬碎对方的骨头。 “那又如何?” 夜微澜面上毫无波澜地看着楚嫣儿,“我提醒你最好别忘了你该做的。如果你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去招惹徐若瑾。” 楚嫣儿听出夜微澜语气中的不屑和厌恶,她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最恨的就是徐若瑾,但偏偏夜微澜还说自己不如她,这句话差点让她发疯。 但是楚嫣儿却不能在夜微澜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不满,她低垂着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不甘和疯狂。 “其实我们可以抓住这次机会。” 楚嫣儿看出夜微澜的不满,此刻保命才是要紧。 夜微澜神情一动,“说。” “把太阴县主的死推到徐若瑾身上便是。”楚嫣儿缓缓道。 夜微澜双目一眯,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 “你就不怕这么做会连累梁霄吗?” 楚嫣儿知道夜微澜这是明知故问,但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答道:“我与徐若瑾不死不休。至于其他,都无所谓。” “好啊,本王倒是有些期待了。” 夜微澜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嘴角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楚嫣儿退出书房。王公公身形一动,就要跟上去。 “慢着。” 夜微澜这时却突然开口拦住王公公。 王公公不解,但还是没有任何异议地退回到夜微澜身后。 第1266章 疯癫 楚嫣儿前脚离开涪陵王府,后脚她的马车就被人盯上了。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夜微澜所在之处走出来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里呆坐着了。 想起刚才在夜微澜面前发生的一切,楚嫣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呼出一口气。 幸亏她早就想好了说词和退路,不然能不能活着走出来都是未知。 她不傻,刚才夜微澜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楚嫣儿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接下来她更要小心才是,夜微澜若不是看她还有点利用价值,断然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了。 “徐若瑾,你别高兴得太快!这些我迟早都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楚嫣儿面目有些狰狞,眼眶里布满红血丝,凶狠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的一切都没了,甚至今日险些因为她还丢了命,难不成老天爷就看不惯自己过得太舒坦,偏偏要放置一个徐若瑾在自己面前? 这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这个噩梦,她也必须要亲手打碎才行! 楚嫣儿心中正咒骂着,孰料马车突然重重地颠簸起来,楚嫣儿在车内也被牵连,重重地撞在一旁的小几上。 还没等楚嫣儿大骂,外面又传来车夫惊恐的叫喊声,还有马受惊后的嘶鸣。 不好! 楚嫣儿头皮发麻,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儿。 难不成夜微澜仍旧不肯放过自己,还是派人来杀她了吗? 楚嫣儿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心里都是汗,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马车外传来短兵相接的激战声,间或夹杂着几声闷哼。 楚嫣儿蜷缩在马车一角,双目赤红,显然是怕极,双拳紧握,脑袋反而比平时转的更快。 楚嫣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死会这么近。她此时只希望那些死士一定要等她回到澶州王府再死。 车夫不断拿皮鞭抽打在马身上,马就像疯了似的狂奔。 坐在马车里的楚嫣儿就跟着颠来颠去,好几次都差点从马车里甩出去。 终于马车外的厮杀声越来越小,楚嫣儿才稍微松了口气。 一路有惊无险回到澶州王府,楚嫣儿下车之后差点瘫倒,连路都走不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看到失魂落魄的楚嫣儿从马车上下来,烟玉也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着。 烟玉早早就在府门外等着,远远就看到楚嫣儿的马车不要命似的冲过来。 楚嫣儿强撑着精神,控制着忍不住发抖的身体,在烟玉的搀扶下走进王府。 一走进王府,楚嫣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路憋的那股劲一下就泄了,双腿一软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多亏有烟玉在旁边死死撑着,楚嫣儿才不至于太狼狈。 楚嫣儿一把推开烟玉,她的身体颤抖着,手握成拳,哪还有平时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像一个泼妇。 烟玉被推到一边,手也擦伤了,身上被撞得生疼。 楚嫣儿就像疯了一样,看到什么砸什么。没一会儿,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了。 看着楚嫣儿暴怒的模样,烟玉也不敢轻易上前,怕被迁怒。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我下手!” 楚嫣儿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烟玉越发害怕,拖着身体想离楚嫣儿更远一点。 整个王府的下人也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凑近,怕引火烧身。 “夜微澜!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居然要杀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个!” 话毕,气极的楚嫣儿一脚就把椅子踹翻,桌子上的茶具也受到牵连,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你发什么疯?” 这时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 楚嫣儿手下的动作一顿,回头就看到了一张她十分厌恶的脸。 姜婷玉。 当然还有跟在姜婷玉身后的小世子。只是他胆小怯懦惯了,只敢躲在几步远之外的地方,偶尔探头看几眼。 “怎么?还嫌被打的不够是吗?” 楚嫣儿正有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姜婷玉来的正是时候。 姜婷玉看到楚嫣儿的脸就想吐,她的性子一向跋扈惯了,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那种委屈。 她在心里恨不得楚嫣儿去死。 “祖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姜婷玉看着楚嫣儿强压着怒气说道,双眼快要喷出火来。 她得知太阴县主的死讯,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楚嫣儿,即便她害怕楚嫣儿,却也壮着胆子来问一番。 自小到大,姜婷玉都是在太阴县主的呵护下才得以安心长大,即便她怨怼太阴县主将自己嫁来澶州王府,可那也是她的祖母啊! “啪!” 楚嫣儿走近姜婷玉,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姜婷玉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嫣儿。 “不会说话,我就教你。”楚嫣儿眼中的不屑,让姜婷玉咬了咬牙,她的脸火辣辣的疼,不久前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一巴掌抽上去,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时日。 小世子躲在后面看到姜婷玉挨打,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是鼓了鼓勇气还是没能跨出一步。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楚嫣儿说着抬手又是一巴掌。 姜婷玉被打的脸歪到一边,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 “我要去见外祖母,我一定要去!”姜婷玉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你?你这个废物而已,太阴县主见不见你,又有何妨?”楚嫣儿压抑着心底的不耐,“滚,立即从我面前滚,否则我就打死你!” “即便是我个废物,那也比你这个没人要的疯婆娘强!” 姜婷玉也疯了,口无遮拦的骂起来! 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死了,她却不能去跪地磕几个头,这让她如何容忍? 而阻止自己的,就是眼前这恶毒的女人! 姜婷玉从最初的惊悚中已经回过神来,她杀澶州王是被逼的,她是受了楚嫣儿威胁的,为什么她就要这般听话的任她欺辱? 就因为自己嫁了一个无能的男人么? 看向角落中的小世子,姜婷玉眼眸中的失望和绝望,仿若一把火,让小世子也微微一怔,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第1267章 死了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楚嫣儿言语中的冰冷,让姜婷玉心底一寒,未等缓过神来,便又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我要见……” “啪!” 楚嫣儿又伸手打了姜婷玉一巴掌,“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要见外祖母!”姜婷玉吼出声。 “啪啪!”楚嫣儿又是两巴掌抽了上去,“你的声音真是小得很,比蚊子还不如,你有胆子再说一遍么?”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臭女人,烂货,垃圾,不要脸的臭……”姜婷玉也豁出去了,只是话还未说完,就又被楚嫣儿抽起了嘴巴! 她已经不怕楚嫣儿了,她能如何?除了打自己、恐吓自己、还能如何? 楚嫣儿今日也疯了。 因为她可险些就丢了自己这一条命! 再次的抬起手,楚嫣儿的心底动了一丝杀念,仿若眼前看到的人不是姜婷玉,而是徐若瑾! 只是手抬起得更高,却被人拦住了。 楚嫣儿面露惊讶,就看到低着头有些瑟缩的小世子抓着他的手腕,挡在了姜婷玉前面。 “嫂、嫂子……您饶了她吧……”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拦着我?”楚嫣儿嗤笑一声,巴掌还是落了下来。但这次却不是姜婷玉,而是小世子。 小世子捂着自己的面颊,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嫣儿。 “怎么?还要我教你规矩吗?让开。”楚嫣儿看着小世子眼眸中的仇恨和怨怼甚至是惊恐和畏惧,不屑地嘲讽道。 “没有我,你会有今天?恐怕你也就是躲在屋中搂着女人哭的德性,还会出门有人称你一声世子?也就是躲在角落里的一只鹌鹑!” 楚嫣儿骂着小世子,“若不是你如此没用,还用的着我出头露面,豁出命去拼吗?啊?!” “你让开!”楚嫣儿吼着他,“我今儿就要打她,你让不让开?” “我……”小世子胆怯,却又不想让姜婷玉再挨打,“你、你绕过她。” “我只说最后一次!”楚嫣儿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我不!” “那我就打死她!” 楚嫣儿听到小世子的拒绝,伸手便要将他拽开,那副疯狂的模样早已没了往日的花容月貌,好似一面目可憎的毒妇,让人不敢认出是她! 惊愕之余,小世子被楚嫣儿轮开,她冲着姜婷玉便打去,只是巴掌还未抡起,就听身后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 “你去死吧!” 楚嫣儿转头之际,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 她呆立在原地,脑袋机械地转动着,低头就看到自己腹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此时伤口正在汩汩地流血。 捅了楚嫣儿的小世子似乎也被吓呆了! 他刚刚也是一时情急,才抄起了墙上老王爷当做摆设的匕首,他、他杀人了?他……后退一步,小世子跌到在地上,看着手上的鲜血,身体抖如筛糠。 烟玉惊呆无比,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楚嫣儿的手抚上流血的刀口,脸色因为失血变得惨白。 “救……救我……” 她的瞳孔渐渐变得涣散,她怎么都想不到小世子会突然…… 小世子怕极,爬了几步到姜婷玉身边,两人远远地看着楚嫣儿体力不支倒在血泊里。 他本能想去叫大夫,但是他的手却被姜婷玉拉住了。 “不能叫人!你、你不想活了吗?”姜婷玉声音有些发颤,可说出的话却让小世子瞬间反应过来。 是他捅了楚嫣儿。今天她不死,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楚嫣儿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好似有一块重石压在心头,憋得她眼前已经模糊不清,可往事种种就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面前。 如果当初她没有嫁进澶州王府…… 如果她嫁得是梁霄…… 如果她不杀死老王爷、她不依靠夜微澜…… 一切的一切总结起来便是“后悔”二字,她以为自己天之骄女,总是受上天庇护,却没想到会死在她最瞧不起的一个小子手中! 这是何等的悲哀和嘲讽? “徐、徐若瑾,我……” 楚嫣儿用尽力气瞪大双眼,头一歪,竟就这样死了! 烟玉狠狠咬着手不让自己哭出声,血顺着牙齿低落在地上,趁着姜婷玉和小世子还没缓过神,她悄悄的离开了这间屋子,疯狂的逃离澶州王府! 小世子与姜婷玉缓过神来,却都是看着楚嫣儿的尸体不是道该怎么办! 姜婷玉终归也是在太阴县主府长大的,胆量和见识反而比小世子更多一些,吩咐人把楚嫣儿的婆子们都拿下,她便立即派人去告知自己的母亲。 因为该如何圆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得了消息的姜陈氏赶到澶州王府,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地血迹,还有仰面躺在地上的楚嫣儿。 她的腹部有一把匕首,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姜陈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一步才看看稳住身形。 小世子手上的血已经擦了干净,姜婷玉看到母亲便扑倒她怀中嚎啕大哭,诉了一炷香的委屈! 姜陈氏也许久没能见到女儿,此时听她含糊说着楚嫣儿的不是,心里早已经把楚嫣儿恨透了,巴不得在她身上再戳几刀!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姜陈氏冷静下来之后问道。 姜婷玉摇头,“不、不知道,娘,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姜陈氏双眼一眯,计上心头,“没什么难办的,真是苦了你了,若不是……”她想到姜中方,心里也是气,每一次她想来看女儿,姜中方都逼迫她忍一忍,否则哪会让女儿遭这等罪? 只是楚嫣儿已经死了,如今姜中方也得了皇上的诰封,马上出征七离,可谓军中之帅,这个时候传出澶州王府的凶事,恐怕姜中方会气炸了肺,恨不能杀了女儿才好。 “把这件事赖在徐若瑾的身上。” 姜陈氏想了许久,想出这么一个主意,“不怕她不认,因为楚嫣儿最恨的就是她,她恨不恨楚嫣儿,我们就管不着了!” 姜婷玉一惊,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姜陈氏咬牙硬撑着道:“随便找具尸体来,就说是来刺杀的杀手死了一个。他身上有郡主府的标记,不怕徐若瑾不认罪!” 第1268章 要去 从澶州王府逃出来的烟玉,胆战心惊的专挑漆黑的小巷子走。 她的脚步凌乱,几乎是小跑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但是她又不敢歇息太久。 因为只要她停顿下来,就会不自觉想到楚嫣儿倒在血泊里的惨状。 想到这儿,烟玉身子一歪,急忙伸手撑着墙稳住身体,一阵头晕目眩的恶心就干呕起来。 她受了极大的惊吓,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一路上不知道回了多少次头,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胆的。就怕身后突然出现澶州王府的人来追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更不知道自己要逃到何处去。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走,因为她是楚嫣儿身边最近的人,无论是小世子还是世子妃,都不可能留下自己的这条命! 可是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浑浑噩噩,烟玉就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她的心里只告诫自己不能停,一定不能停。 双腿已经麻木,只在麻痹的运动着,来回倒腾着,寒冷的冬日,她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也不知这是吓出的汗,还是累出的汗,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烟玉也没了最后一丝力气,一屁股坐在石墩上,抬头却发现,这不是瑜郡主府? 烟玉心底一松,喘了两口气便要上前去敲门,可是拳头刚要落下,她又悄悄的收回,特意绕到郡主府的角门,烟玉谨慎地四下打量,确定没人发现才轻轻叩了叩门。 她的动作虽轻,但却急切。 心里不住默念着:瑜郡主您可千万要在啊…… 很快,角门向内开了一道小缝,发出“吱呀”一声。 一个婆子从门内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烟玉一番。 看到烟玉略带慌张的神色,还有稍显狼狈的衣着,婆子毫不掩饰地皱眉,神情还有几分嫌弃。 “你是什么人?”婆子堵在门口,显然没想想烟玉进门。 烟玉也顾不上那么多,急急地求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见瑜郡主,麻烦通禀一声!” 说着烟玉就想往角门内走,但婆子哪是这么好对付的? 角门婆子平日里粗活干习惯了,有的就是一把力气,伸手一拨就把烟玉推到一边去了。 “我说你有没有规矩?郡主府也是你想进就进的?”婆子说着白了烟玉一眼。 烟玉急了,“我真的有急事要见郡主!耽误了大事你能承担得起吗!”她也没了平日的谨小慎微,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信念。 她要马上见到瑜郡主、马上见到徐若瑾! 一个打杂的婆子哪见过烟玉这样的丫头,一时被她的话唬住了。 万一真有什么大事,郡主怪罪下来,自己可就太冤枉了。 见婆子动摇,烟玉心里一喜,语气也软了几分:“求求您了,让我进去吧。” 烟玉有心拿点东西贿赂婆子,但她匆忙离开澶州王府,身上是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也没有。 正想着的功夫,谁知婆子还是摇头,“你还是走吧。郡主下了命令,今晚府里任何人都不得见客。” 烟玉面露惊讶,刚想再说几句求情的话,角门婆子却不再和她纠缠,摆摆手,“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说吧,婆子也不等烟玉说话就“砰”地把门关上了。 烟玉没有死心又上前拍门,但无论她怎么拍,都得不到一点回应。 这么拍下去也不是办法,见不到徐若瑾不说,还有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无奈之下,烟玉只能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拖着步子离开了。 此时,澶州王府内。 整个王府内都静悄悄的,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姜陈氏连楚嫣儿的尸体都懒得收拾,让自己的人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 而她则在书房,对面就是小世子和姜婷玉。 “按我说的去做。” 姜陈氏说着淡定地抿了一口茶。 小世子缩着肩膀,嗫喏着不敢抬头。他两手绞在一起,不停地擦着血迹。 姜婷玉一开始的讶异和恐惧过去之后,这会儿已经平静多了。 说白了这就是她一直梦想的结果,她每一晚做梦都想杀了楚嫣儿,为自己出一口气,也让自己彻底的解脱,只是没想到,事情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发生了,楚嫣儿真的死了…… 想到这,姜婷玉用余光看了一眼小世子,神情有些复杂。 听完母亲的安排,姜婷玉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俊朗的人影,不禁有些犹豫,“母亲,一定要这么做吗?” 姜陈氏手一顿,斜了姜婷玉一眼。 姜婷玉有几分紧张,不敢直视姜陈氏的视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难道你就不想看着徐若瑾倒霉?” 姜婷玉咬着牙点头,应道:“都听母亲的。” “过几日就是太阴县主下葬的日子,我会给徐若瑾发帖让她来。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姜陈氏徐徐说着自己的计划。 姜婷玉微微一愣,“母亲要在葬礼上当着众人的面把楚嫣儿的死推到徐若瑾身上?” 姜陈氏脸上路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置可否。她的目光扫到小世子时,又换上了一脸的不屑和轻视。 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小世子平日看起来就是一个妥妥的怂包,没想到一刀就把楚嫣儿捅死了。 姜陈氏只觉得可笑,楚嫣儿作威作福这么久,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初耍手段把姜婷玉捆到澶州王府,现在遭了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只是事情必须要有一个圆场的收尾,不赖在徐若瑾的身上还能怎么办?徐若瑾是最恨楚嫣儿的,而楚嫣儿也更恨徐若瑾。 自家老爷此时刚刚得到军权,这件事也可为在梁霄和徐若瑾的伤口上撒一把盐,这是必须做的! 小世子和姜婷玉按姜陈氏的吩咐,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去城外随意找了一具无名尸体回来,换上有郡主府标记的衣衫,伪装成刺杀楚嫣儿的杀手。 此时的他们只想着与楚嫣儿一事脱开干系,至于对错都已经抛之脑后了…… 第1269章 错过 翌日清晨的天色亮得比寻常更晚,也是因乌云密布,让太阳许久才露出来脸。 郡主府内。 方妈妈正伺候着徐若瑾束发,说话的工夫,黄芪敲门进来了。 “郡主,有人递了帖子进来。” 徐若瑾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原来是太阴县主要下葬了。 她看着这张白事帖子上的每一个字,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方妈妈看到,有几分疑惑:“太阴县主下葬,帖子怎么送到郡主府来了?” 方妈妈的疑问也不是没有来由的,按理说这应该是姜家的事才对,白事不比红事,忌讳更多,哪有随意让外人掺和的道理。 徐若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将帖子放在一边,“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了恶心恶心我。” 方妈妈抿了抿嘴,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一旁伺候着的红杏听到这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知道四爷这个时候不方便出面,还特意送了帖子来?谁这么缺德?” 徐若瑾摇头,“还用想么?盼着我倒霉的人多得是,落井下石的人绝不会少,这时候不挑事儿看看热闹又待何时?” 红杏一头雾水,颇有几分听不明白。 “如今姜中方任七离主将,咱们四爷又正在被免职,姜家送来帖子无非就是想看看我会是个什么落魄样,觉得瑜郡主府和梁左都督要倒霉了。” 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说道。 红杏抿了下嘴,“那您更不能去了,凭什么让他们看热闹?”今儿她得了消息,特意没去照看姜必武,生怕郡主有什么不痛快的,心里惦记着。 黄芪也认同红杏所言,“郡主还是思量清楚,就怕他们还有着什么坏主意,您在明、他们在暗!” “就是就是,郡主您可不能去。”杨桃在一旁赞同的附和。 方妈妈没有说话,看着徐若瑾沉思的侧脸,摆摆手示意丫鬟们安静下来。 丫鬟们都听话地不再作声,但一个个的视线都牢牢落在徐若瑾身上。 片刻,徐若瑾眼皮一抬,如青葱般的手指点在帖子上,“去,我当然要去。”看着她们几个脸上担忧的神色,徐若瑾还反过来宽慰,“刚到京都之时,太阴县主待我还算不错,去她的葬礼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也是以前了,自从姜婷玉嫁到澶州王府之后,太阴县主每次见到徐若瑾都没什么好脸色了。 太阴县主出事的时候,徐若瑾就在旁边,如果她再机警一点,早些看穿楚嫣儿的阴谋,说不定…… 只是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想到楚嫣儿,徐若瑾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 楚嫣儿和太阴县主的死脱不开关系。 徐若瑾因为信任梁霄,所以才没有在宫中不不饶的求个结果,可这一切都不代表她会这么放过楚嫣儿。 “方妈妈,您比我懂得多,为太阴县主准备的礼还是得交给您来负责。”徐若瑾正了正身子,诚恳地把这件事交给方妈妈去办。 方妈妈对此也很是慎重,认真道:“放心吧,老奴一定办得妥帖。” 徐若瑾点头,又看向红杏,“继续回去照看姜必武,也罢这件事情告诉他,毕竟是他们姜家的事,也不知四爷是否传了消息回中林县。” “那奴婢这就去。”红杏应下来,转身出门,直奔姜必武养伤的小院儿而去。 几人都得了命令,也就退出了徐若瑾的屋子。 走到门口,黄芪似乎想到了什么。正好看到方妈妈走在前面,就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方妈妈,请留步。” 方妈妈听到声音,脚步顿住,转身看到黄芪,“什么事这么着急?” 黄芪把徐若瑾回宫那天晚上的事和方妈妈说起来。 “方妈妈,角门的婆子昨晚赶走了一个要见郡主的丫头。” 方妈妈皱眉,细问道:“那丫头还说什么了?” 黄芪摇头,“我也不知道。婆子只说那丫头执意要见郡主。郡主下了命令不见外客,婆子不敢生事,就把人赶走了。” 方妈妈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我去和郡主说一声。” 黄芪急忙点头。 方妈妈就又折回徐若瑾的院内。 “妈妈有事吗?” 徐若瑾看到方妈妈这么快就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方妈妈上前将方才黄芪与她说的事又和徐若瑾说了一遍。 徐若瑾听着神情微微一变,顿了顿说道:“先把角门的婆子叫来,问个明白。” 旁边的丫鬟得了命令立刻就去把人叫来了。 角门婆子得知是郡主找,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走进院内,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声音发抖。 “郡、郡主……” 徐若瑾颇有几分无奈,“你不用害怕。我叫你来只是问你点事情,你如实回答就好。” “是!老奴一定有什么说什么!”婆子赶忙说道。 于是徐若瑾又把昨晚在角门发生的事问了一遍。她虽说已经知道了大概,但为了周全起见,还是要听婆子说一遍。 婆子说的和方妈妈告诉徐若瑾的大致相同。 徐若瑾想了想,想不出会是谁在昨晚那个时候来找自己。 “你还记得那丫头长什么样吗?” 婆子使劲想了想,小心回话。 “昨晚天太黑,老奴没太看清楚。瞧着年纪也就十八九岁,鹅蛋脸,眼睛不小,衣着虽然有些凌乱,但是不像便宜货,应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着的。” 徐若瑾边听边想,却仍旧想不出到底是谁。 方妈妈见徐若瑾仍旧没有头绪,又问着婆子道,“你还记不记得其他特征?明显一点的。” 在方妈妈的提示下,婆子绞尽脑汁地回忆着。 “对了,她的眼角有一个小米粒般的红痣,或许……比小米粒再大一点儿。”婆子说着拿自己的手比划着。 徐若瑾和方妈妈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俱是一脸惊诧! 这说的好似是烟玉? 徐若瑾注意到方妈妈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只是,烟玉怎么会大晚上找过来?”方妈妈说出疑问。 徐若瑾也想不通,猜测道:“她是楚嫣儿的人,会为了何事来找自己呢?” 方妈妈眉头微蹙:“那这事怎么办?要再去找人问问?” “太阴县主的事更重要一些,烟玉的事先放一放吧。”徐若瑾此时还不想节外生枝,只是梁霄又不见了踪影,她也实在没什么头绪,只想把太阴县主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第1270章 阴谋 姜陈氏将澶州王府的事都安排妥当之后,就连夜悄悄回了县主府。 姜中方还沉浸在七离主将的喜悦中,笑的嘴都合不拢。 他仔细盘算着,和师爷琢磨了半天,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最重要的就是夜微澜那边,信已经送了,也算是打点好了。 如今他可是堂堂主将,还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圣旨颁布之后,姜中方虽明面上开始张罗着太阴县主的葬礼,可主动前来悼念的宾客却比以往多之又多,其实也是变相的结交讨好。 说是白事,其实在姜中方这里是喜事儿,姜中方得意满满,不断的重复着当日朝堂之上的情形: “你是没看到朝堂上,那些家伙吃惊的表情,尤其是十三王爷,就像吃了苍蝇似的!” 姜中方说着又想起那些人的窘态,放肆大笑出声。 “那是,老爷您能一举夺位,这乃是天大的事儿,可谓军权在握,那些人还能不攀附过来?” 师爷也笑得连牙花子都露出来。 跟随姜中方这么久,向来都是窝窝囊囊的,好不容易有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他也没少趁机搂钱。 姜中方合不拢嘴,“那些个小人,哈哈哈哈……” “老爷在么?”屋外响起一声问话,姜中方一听,这不是姜陈氏? 师爷立即过去相迎,姜陈氏进了书房之中。 “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过来?” 姜中方见是她,收敛面上笑容,露出几分不悦,硬邦邦地问道。 姜陈氏早就习惯了,而且她一路上都挂念着澶州王府的事,也没注意姜中方的神情。 “老爷,楚嫣儿死了。”姜陈氏上前一步,故作神秘地接着说道:“小世子给一刀捅死的。” “此事当真?”姜中方一惊。 姜陈氏点头,“千真万确!我这两日一直都在澶州王府,这事儿也不敢派别人传话,所以才等回来之后亲口告诉您。” 姜中方看着陈氏斩钉截铁的表情,心中虽然还有疑惑,但也打消了大半。 “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与我听。”姜中方按捺着惊讶,冷冷地看着姜陈氏说道。 要不是因为惦念着女儿,姜陈氏才懒得来和姜中方商量这事。她没有隐瞒,就把在澶州王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姜中方。 她把姜婷玉在澶州王府受的苦添油加醋地说了大半天。尤其是这次楚嫣儿怎么没事找事,穷凶极恶地把姜婷玉逼到绝路。 这些都不是姜中方想要听的,他不耐烦地皱眉,“我问你楚嫣儿是怎么死的,你说这些有何用?” 姜陈氏讪讪地闭了嘴,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他们夫妻多年不合,形同陌路。 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借着徐若瑾为女儿脱罪,姜陈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见姜中方已经没了耐性,她又将自己在澶州王府的安排事无巨细都说了个明明白白,特别是把楚嫣儿的死嫁祸到徐若瑾身上的决定。 听到这里,姜中方眉头瞬间舒展,面上大喜,“好!你可都安排妥当了?” 姜陈氏应声,“老爷您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就等徐若瑾上钩了。” 姜中方略一点头,嘴角止不住翘起,“好。一定要人越多越好。”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徐若瑾出丑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成了,瑜郡主府和梁霄都得不了好。不成,也能打压打压他们的嚣张势头。” 姜中方满心雀跃的同时也开始冷静思忖:“总之对我们是百利而无一害,我早就看楚嫣儿不爽了,她死的还正是时候。” 在夜微澜的面前,楚嫣儿的位子很是重要,这一点让姜中方格外不悦。 姜陈氏也十分同意,“母亲毕竟不是寻常人。若是论起辈分来,皇上都要敬重三分。” “不错。就算一边是徐若瑾和梁霄,但另一边是岳母大人,皇上肯定会有所顾忌。”姜中方顺着陈氏的话说道。 “那老爷,明日母亲的丧事……”姜陈氏试探着问道。 “越隆重越好,我这就亲自去折子请皇上前来,皇上即便不来,也会派人来悼念……” “帖子倒是已经送去了瑜郡主府,可徐若瑾要是不肯来怎么办?”姜中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眉头也跟着皱起。 姜陈氏却不以为意,肯定道:“她一定会来。母亲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干系,就算只是做做样子,她也会来。” 听到这话,姜中方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没再说话。 姜陈氏得了吩咐就退出书房。 这时,一直在角落站着的师爷踱步到姜中方身边,摸着胡须提醒道:“老爷,涪陵王府那边还要不要……” 姜中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打断师爷的话,“这事不必告诉夜微澜,等到事成之后再做打算。” “是,老爷。”师爷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 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天,徐若瑾这一日什么都没想,只静静的陪伴着小悠悠,甚至连为太阴县主准备的礼都没有过问,完全由方妈妈负责。 翌日一大早,天色刚刚蒙亮,徐若瑾就已经收整好衣装,准备去参加太阴县主的祭奠大礼。 梁拾准备好马车,徐若瑾带着方妈妈和黄芪同去,只是她这边前脚刚走,春草突然来到了郡主府。 春草有段时日没进郡主府的门,见到她来了,红杏两眼都笑弯了,这一阵子她守着姜必武,觉得自己都已经是个魔障,正想找机会与春草好生的诉诉心底的怨怼,可孰料春草似有急事,见到红杏开口便问道:“郡主呢?” 红杏一愣,回神说道:“郡主刚走。太阴县主今日下葬,郡主去祭奠了,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春草一听,使劲跺了跺脚,一副后悔的模样,急得原地打转,“到底还是来得慢了!” 红杏一看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今天一早烟玉去灵阁了。”春草说着,怕红杏忘了这号人,就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楚嫣儿的贴身丫鬟。” 红杏听到楚嫣儿的名字不自觉翻了一个白眼,又说道:“我当然认得她,但她去灵阁干什么?” “她说,”春草顿了一下,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她说楚嫣儿死了!” 第1271章 见客 “什么!”红杏瞬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春草,“怎么死的?” “小点动静!” 春草急忙拉着红杏到角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是被小世子给一刀捅死了。” 红杏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刚听说的时候和你一样的反应。”春草一顿,又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想先来禀告郡主一声。” 红杏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烟玉人呢?” “让顺哥儿给扣在灵阁了。我们也怕这事有诈,想告诉郡主之后再说。”春草答道。 “那个贱女人死得好!可是……真的是小世子给杀死了?这事儿听着不太敢信啊!” “所以我才来问问郡主。”春草也满心感慨,颇有些做梦一般。她也不敢相信烟玉的话,谁知道这是不是楚嫣儿的奸计?万一郡主上当了呢?! 红杏也有些六神无主,“但是郡主已经走了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郡主走了多久?” “就你来之前没一会儿。郡主刚刚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你就来了。” 红杏语气中带着惋惜和后悔,偏偏一切都赶巧了! 她眉头一下舒展,急忙拉着春草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郡主应该还没走远,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春草连忙点头,小跑着离开了郡主府。 徐若瑾的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平日里这时间大概都走了两倍的路程了。 她轻轻地掀开马车门帘看了看。 在他们马车的前面还有不少其他人家的马车,难怪她的马车这么半天都难以挪动分毫。 那些人和徐若瑾一样,都是要去太阴县主府祭奠的人。 徐若瑾也不着急,她本就是去简单祭奠一下,留下方妈妈准备好的礼品就走。 那里今天一定有不少人,估计都等着看好戏,徐若瑾可不想遂了他们的愿。 好不容易,前面的马车长龙腾出了一点地方,徐若瑾的马车才能重新走起来。徐若瑾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坐过这么慢的马车。 她刚想感慨一句,马车突的又停了。 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徐若瑾正纳闷,就有丫鬟来禀告了。 “郡主,熙云公主派人拦住了马车。说是有要紧事和您说。” 听完丫鬟的话,徐若瑾神情疑惑,但没有耽误时间,“知道了,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徐若瑾就麻利地下了马车,果然看到另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徐若瑾见熙云公主在马车里和自己招手,也笑着颔首,钻进了对方的马车上。 “你怎么在这儿?没去太阴县主府悼念?”徐若瑾一上车就问道。 熙云公主先是仔细看了看徐若瑾,见对方的神情和平日无甚区别,脸上的担忧才稍微化开一些。 “我是特意在此等你。” 徐若瑾不解,“等我做什么?” 熙云公主定定地看着徐若瑾,沉默片刻道:“你为何要去太阴县主的葬礼?” 徐若瑾一听笑了,伸手捏了捏熙云公主的脸蛋,“别这么板着脸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帖子既然送来了,她的葬礼我没理由不去。” “你啊!” 熙云公主一看徐若瑾这副模样,稍微安心,无奈地一笑。 但她的担忧却没有完全打消:“今天这场葬礼很有可能是陷阱!你还是不要去了。” 看着熙云公主真心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徐若瑾心里一阵感动,但她的决定却没有丝毫改变。 “你说的我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我也知道,但越是如此,我偏要去!”徐若瑾认真地对熙云公主说道。 熙云公主想不通,但还是被徐若瑾义正言辞的模样震撼了。 “我去只是为了祭奠县主,至于别人怎么想、要做什么,与我何干?我就是我,我不会因为别人而左右自己的内心所想。” 徐若瑾说完对着熙云公主嫣然一笑。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一脸坦荡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自己虽得尊贵之位,内心却很渺小。 如若自己是徐若瑾的话,能做得如她这般坦荡吗? 徐若瑾出现在太阴县主府的那一刻,不少官夫人的脸上的神情都有些精彩。 “快看快看,那不是瑜郡主吗?” 户部侍郎的夫人眼尖,第一个看到徐若瑾的身影。 其他几个官夫人俱是一惊,顺着她的时间齐齐看向门口。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来?” “不是说老县主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吗?” 几个官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徐若瑾,嘴上也没闲着。 徐若瑾淡定地走进县主府,让方妈妈备好的礼交给县主府的下人。紧接着她就察觉有好几道视线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徐若瑾没有丝毫慌张,反而迎上那几道视线的主人,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浅笑。 几位官夫人反而有些尴尬,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徐若瑾也不和她们计较。直接朝着内院而去。 虽然太阴县主的葬礼办得有些仓促,但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徐若瑾怀着敬畏的心情走进县主府,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因为是皇上下令大葬,所以就算时间再紧,姜家也当做大事操办的井井有条。几乎所有各部官员和夫人都来了。 这些人一个个神情肃穆,好似和生前的太阴县主走得多近、受过许多恩惠一般。 但其实这些来参加葬礼的人,有不少连太阴县主的面都没见过几回。 不过这也不影响他们堂皇地走进县主府,虚情假意地问候着。 大部分官员都是匆匆给太阴县主简单祭拜一下就去找姜中方了。他们可是都算着时间来的,唯恐落到别人后面去。 姜中方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了。昨日才被任命为七离主将,这可是个不小的信号。 徐若瑾走到内院老县主灵堂时,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门口迎客的人见到是她,当即朝天唱名道:“瑜郡主到——” 门口的下人高声通禀。 几乎所有人视线瞬间都被这一声吸引过去…… 第1272章 陷阱 一时间,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各不相同,因为他们没想到徐若瑾会出现。 而正在忙着应酬的姜中方和姜陈氏却与其他人不一样,脸上虽也露出惊愕的表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奸诈。 徐若瑾装作没看到这些人的视线,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去祭拜老县主。 她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直直走向灵堂,神情也变得有几分肃穆。 如果她的医术再强一些,说不定老县主就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徐若瑾心中带着对老县主的几分怀念,默默走到灵堂边,虔诚地躬身拜了几拜。 “她怎么还有脸来?老县主不就是她害死的吗?” 说话的是吏部右侍郎的夫人。她一早就被自家老爷带到这地方来,心气还没顺过来。这会儿看到徐若瑾来了,当下不免有几分惊讶,顺便就把气都撒在了对方身上。 “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 另一位官夫人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倒也不能完全是她害死的,可就是因为她,想要抱抱她的闺女,好似谁要抢了似的,偏偏不给,明明是正月十五的宫宴,就因为她才闹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可听说了,老县主的死啊,就是国舅爷下的手!” 工部员外郎夫人跟在徐若瑾后面也进了内院,找到平日里几个交往甚密的官夫人之间,插上了话。 其他几个夫人一听,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但却没有多少惊讶。显然她们也都听说了贤妃上奏皇上的事。 “你们说国舅爷一个人就能成事吗?瑜郡主当时就在老县主身边,但她做什么了?”另一位官夫人挤眉弄眼地说着。 “她啊,故意拖延时间,没有救活太阴县主。等太医赶到,可不就完了吗?”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提出疑问的是工部左侍郎的夫人。 前任工部左侍郎使刚被罢免,她随着自家老爷新官上任接触到了新的圈子。自然,她对这些官夫人一边倒的言论有些不解。 “这还用说?” 兵部员外郎夫人白了她一眼,“姜中方如今得了军权,身价水涨船高,徐若瑾当然看不下去。” 马上就有官夫人接下去道:“姜中方又是老县主的女婿,徐若瑾会把气撒在她身上也不奇怪。” 其余几人均是点头附和。看向徐若瑾的视线更带上了几分鄙夷。 只是工部左侍郎的夫人却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对徐若瑾的事早有耳闻,对她印象还算不错,一时不敢相信她真如几位官夫人所说,是个十足的毒妇。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徐若瑾,视线带上了几分探究。 不仅是官夫人这边,围在姜中方身边的大臣们脸上的表情也都意味深长。 他们交换了几个眼神,全都心照不宣。 皇上任命姜中方为主将,摆明要提拔姜家。说不定就是要趁此机会削弱梁家的势力。 梁霄俨然已经失宠,他们可都看得分明。 徐若瑾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特意找了一处没怎么有人的地方走了过去。 反正这些人都避她如蛇蝎,她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工部左侍郎的夫人和徐若瑾的视线撞个正着,她一阵惊慌急忙移开视线,只是动作有些刻意和明显了。 她虽然心存疑虑,但又不敢和周围的官夫人们想法相冲。要是被她们误会自己和徐若瑾是一边的就麻烦了。 徐若瑾把所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只觉得甚是可笑。 今天明明是老县主的葬礼,但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来看老县主最后一眼。 徐若瑾可以肯定,如果姜中方没有被任命为七离主将,那么今天的的县主府绝对不会这么“热闹”,也不会听到这么多人隐隐约约的嘲讽。 也不知老县主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失望。 但是这些人是何种表现,徐若瑾都不会放在心上。她从决定来县主府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看到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徐若瑾的脸上反而一直保持着从容的淡笑。 这番世态炎凉之景,她不知已经看过多少次,早已习以为常了。走到灵堂中心,徐若瑾的余光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 原来是姜婷玉和小世子。姜陈氏站在他二人身侧,此刻正直直地盯着徐若瑾。 “徐若瑾,你居然还有脸出现?我若是你,就蒙上脸躲了家里不见人,你做了多少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你,我母亲怎么可能过世?全都是因为你!” 姜陈氏突然破口指责,,大有一种要在太阴县主葬礼上与徐若瑾算账的架势。。 徐若瑾虽然还没说什么,但在场众人听到姜陈氏的话,顿时议论纷纷。 “姜陈氏这话什么意思?太阴县主不是国舅爷害死的吗?” “贤妃那边都上奏到皇上那去了,这事绝对不简单,国舅恐怕是说不清楚了。” “没听说贤妃连瑜郡主一起上奏吧?难不成她真的见死不救,才让老县主送了命?” 几位官夫人胡乱猜测着。 宫宴那天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都没有亲眼所见,议论纷纷也都是听到的谣传以及贤妃和各位娘娘宫里传出的话。 “事实胜于雄辩,我没有害死太阴县主,人在做天在看,我问心无愧,为何不敢来?” 徐若瑾没有一丝慌张,直视姜陈氏的双眼,气势更胜一筹。 “你还狡辩?” 姜陈氏仗着人多,也有了胆子,声音也加大了几分。“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懂得医术?” 这话本就是个陷阱。姜陈氏敢这么问就料定徐若瑾不敢否认。 整个太阴县主府的宾客,没有人不知道徐若瑾的本事。 若是徐若瑾认下,就中了姜陈氏的圈套。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不认的话姜陈氏反而更开心,到时候徐若瑾就是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光是想到徐若瑾成为众矢之的的狼狈模样,就让姜陈氏心中暗喜,好似一切已经得逞了…… 第1273章 栽赃 听着姜陈氏略显尖利的声音,徐若瑾却只是冷哼了一声,这明摆着找茬,她自当不会理睬。 “我是会医术,那又如何?” 姜陈氏见徐若瑾一步步顺着自己的路子来,一步步迈入陷阱,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可脸上却气恼不已,眉毛都要竖起来,“你既然懂医术,那你为何不救我母亲,偏要等太医去救?” “我医术不精,自当不敢擅自救人,这道理还需要讲吗?”徐若瑾微蹙眉头,没想到姜陈氏的理由这般荒唐。 “呵,你医术不精?灵阁的酒方子万人称颂,还送入宫中给皇上品尝,那时怎么不说你不懂医?这时候却说你医术不精,你骗谁呢?明明就是你故意的!”姜陈氏早已想好了说辞! 徐若瑾越发觉得姜陈氏莫名其妙,但这里毕竟是老县主的灵堂,她也不愿再发生什么冲突,也算是给老县主最后留一点脸面,只嘲讽的看着姜陈氏,不想再多说一句。 因为无论她怎么说,又如何能敌得过不讲理的人? 但是姜陈氏却没这么好打发,见徐若瑾不搭理自己,仍旧不依不饶,“怎么?说不出来了?还说你不是心里有鬼?” 姜陈氏看着徐若瑾,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徐若瑾不愿与姜陈氏争辩,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径自走到一旁就要给太阴县主上香。 “你站住!不许你给母亲上香!” 大概是徐若瑾太淡定,反而显得姜陈氏过于聒噪,就像一只没事找事的母鸡,可她也只敢站在一旁叉腰乱叫,又不能真的把徐若瑾怎样。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让其余前来悼念太阴县主的人们也不知所以,更不知该怎么办了,哪怕是想刻意嘲讽几句徐若瑾来讨好姜家的人也都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因为这个时候的徐若瑾一定气火攻心,正找不到撒气的地方呢,他们可不在这个时候当出气筒。 更何况,看热闹岂不是比参与进去更好?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一个人影,直奔徐若瑾而去,打破了尴尬的静谧,却让众人都惊愕的立即躲开,没想到还会有突发的事件出现? 冲出来的人是姜婷玉。 姜婷玉就好像发疯了似的,大步跑到徐若瑾身边高高地扬起手,巴掌轮下的同时,吵嚷叫骂着道:“我打死你个杀人凶手!” 看清冲出来的是姜婷玉,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巴掌要是下去,徐若瑾皮娇肉嫩,肯定要打出个好歹来! 而且怎么突然就直接骂徐若瑾是杀人凶手?这骂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正当众人等候看着徐若瑾挨打的时候,姜婷玉的巴掌却没能落下来。 一只大手从她身后突然握住手腕,徐若瑾看到此人时也微有吃惊,只是刚刚姜婷玉的恐吓就此停住,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母女俩还都似神经病一般…… 只是夜微澜会突然出现拦住姜婷玉,这倒是让徐若瑾没想到。 姜婷玉的手腕被握得生疼,原本怒气冲冲,待看清身后之人身份的时候,才立即有所收敛。 夜微澜居高临下地斜了姜婷玉一眼,冷冷道:“太阴县主意外身亡所有人都惋惜,可对瑜郡主动手,却不该是你做的事。” 他的语气冰冷寒颤,没有任何起伏,却让人不寒而栗。 姜婷玉身上一颤,头皮发麻,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 梁芳茹此时刚刚从外进门,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屋中的气氛吓了一跳,她不免有几分紧张,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徐若瑾。 但徐若瑾显然十分淡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看都没看夜微澜一眼,只是静静地盯着姜婷玉。 姜婷玉被唬了一下,姜陈氏立刻对她使眼色,不能忘了正事,姜婷玉咬了咬唇,忿忿的骂道: “徐若瑾你怎么还敢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听到姜婷玉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徐若瑾神情也有几分不耐烦。 她本想息事宁人,没想到前有姜陈氏,后有姜婷玉,没完没了,闹个不停。 “我杀人?我怎么不知道。” 徐若瑾很像装作耳聋听不见,但姜婷玉这么明显的挑刺行为,她要是还能忍下去就不是她了。 姜婷玉早有准备,见徐若瑾接话,总算找到了机会。 “楚嫣儿就是你杀死的,你敢承认吗?”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震惊了。 死的人不是太阴县主吗?怎么说起了楚嫣儿?这姜婷玉脑子糊涂了吧? 宾客们都一头雾水,面带惊讶,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徐若瑾一惊,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她也懵了。 夜微澜也是面色一变,手上微微用力。 姜婷玉手腕一阵剧痛,差点痛呼出声,身体一软连站都站不住。 “你在说谁?你再说一次。”夜微澜开口质问。 姜婷玉吓得哆嗦了下,“就是徐若瑾杀了楚嫣儿,楚嫣儿死了,我的,我的嫂子死了!” 众人皆是震惊无比,呆呆的看着姜婷玉,好似这如一场梦似的,连徐若瑾都惊呆的看着她,不知是姜婷玉糊涂了,还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怎么会是楚嫣儿死了? “怎么回事?说。” 夜微澜眼神冰冷,看姜婷玉就像看一个死人。 姜婷玉被吓坏了,不敢再拖延时间,立刻把之前姜陈氏交代过她的那一套说辞,原原本本说了个明白。 随着姜婷玉的颤音诉说,宾客们的脸上也都十分精彩,连带看向当事人徐若瑾的神情也发生了变化。 “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本来不想说的,怕祖母走的不安心。” 姜婷玉说到太阴县主的时候带上了哭腔,似乎因为过度伤心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但我万万没、没想到,徐若瑾你居然还有脸来!而且还大摇大摆地走进县主府,简直不知羞耻!” 说着姜婷玉伸手直指徐若瑾,“你是存心的,你这样对得起我祖母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看不到我过得好,你就是盼着我们都死了,你才开心!” 姜婷玉显然是气极,说到最后居然泣不成声了。 就算是夜微澜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种发展。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楚嫣儿死了,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第1274章 满意 徐若瑾?杀手?楚嫣儿? 众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几个关键字。 这些都是姜婷玉刚才哭哭啼啼说出来的。 他们都不关心姜婷玉是不是因为想起老县主所以哭的这般厉害,他们更想知道楚嫣儿的死和徐若瑾有多少关系。 姜婷玉说的斩钉截铁,又是在老县主的灵堂里,撒泼一样对着徐若瑾大呼小叫,这应该不能作假吧? 不少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巴不得姜婷玉闹出更大的风浪。 要是换做以前,众人一定会觉得姜婷玉疯了,敢和最得皇上宠信的郡主府叫板。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姜中方任七离主将,姜家势头更猛,谁也说不准天平会往哪儿偏。 姜婷玉这时候出来闹事,还不是因为仗着婆家得势,腰板也直了。 宾客们各有各的琢磨。 “楚嫣儿真死了?这也太邪门了,宫宴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官夫人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这澶州王府是不是招了什么邪祟?这人都快死绝了!” 这后半句可不是什么好话,说的时候自然也是极力压低了声音。 但这话一出,还是让周围几个官夫人身上打了个哆嗦。 “之前怎么没听说姜婷玉和楚嫣儿关系这么好?人都死了还肯出头。” 很快有人转移话题,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点头附和。 “不过这瑜郡主和楚嫣儿素来不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我看啊,八成不是空穴来风。再说了,杀手的衣衫上不是还有郡主府的标记吗?” 不少官夫人都等着县主府和郡主府的人狗咬狗,他们好在一边看戏。这会儿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醋。 “不错,我也听到了。而且瑜郡主也没否认不是吗?这是十有八九就是瑜郡主下的命令,只不过没办利索,让澶州王府的人抓住了把柄。”煞有介事地分析,好像他们亲眼目睹了似的。 “瑜郡主也太心狠手辣了,看不顺眼的人便要杀掉,太嚣张了!她也不怕遭报应吗?” 官夫人说着纷纷看向徐若瑾,目光中带着鄙夷。但又怕会被徐若瑾惦记上,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话里话外好像要把整个澶州王府的倒霉都算在徐若瑾一个人头上。 这些官夫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当然也都传到了徐若瑾的耳朵里。 她从踏进县主府的大门,非议就没有停下来过。她的耳朵里都快要生茧子了。 这些人说来说去一旦新意都没有,徐若瑾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要是因为这些人的话伤神,那徐若瑾就不用活了,迟早被自己给郁闷死。 梁芳茹也不例外,周围官夫人们的话也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这边儿。 她最初听到姜婷玉对徐若瑾的指控时,一脸愕然,不相信徐若瑾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她转念就想起了曹嬷嬷。 梁芳茹原本还有几分坚定的心也变得摇摆起来。 徐若瑾到底是不是凶手,梁芳茹也犹豫了。她看着徐若瑾站在灵堂正中,受人指点,孤立无援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 梁芳茹纠结了半天,想起梁霄,自觉应该过去安慰徐若瑾两句。但她却怎么都迈不动脚步。 徐若瑾把梁芳茹的狼狈都看在眼里。如果说以前还有几分无奈,但现在已经麻木了。 梁芳茹变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梁家的三小姐了。 徐若瑾收起心底的失望,再抬眼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扫过灵堂内的每一张脸。 她的视线最后定在姜婷玉的脸上,淡然一笑,“谁心中有愧谁知道,这世上是真有报应这一说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做过那等事就是没做过,只是楚嫣儿的死,我不可怜,也没有悲痛,因为我本就不喜欢她,这也不需要遮掩。” “但今日我是来为太阴县主祭拜的,那便只拜老县主一个人,你若觉得楚嫣儿的死与我有关,那就不妨去上告,哪怕是告御状都可以,我徐若瑾奉陪到底!” 徐若瑾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姜婷玉反驳的机会,也不去看她胀红的脸色。 姜陈氏还想让姜婷玉上前,可她却看到了夜微澜在也一旁投射过来的目光,吓得立即收住了手。 大步走到太阴县主的灵牌前,徐若瑾恭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将手里的香插在香炉内。 整个过程,灵堂内都寂静无声,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徐若瑾。 就连姜陈氏和姜婷玉都只能瞪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徐若瑾,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撒泼。 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脑海里环绕着刚才徐若瑾的眼神还有浅笑,甚至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姜陈氏和姜婷玉母女二人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但架不住心虚气短怕被发现。 更何况这里是太阴县主的灵堂,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和忌讳。 徐若瑾祭拜完毕,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到姜陈氏身前。 “你想让我来出丑,我来了,你满意了?” 徐若瑾的笑容带着明显的嘲讽,不屑地看了姜陈氏一眼,抬脚就走。 姜陈氏愕然地看着徐若瑾,气火上涌,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原本聚集在灵堂的宾客见徐若瑾要走,自动退让到两旁,给她让出了一条通路。 徐若瑾也不客气,顺势走出大门。 她淡定的背影深深刺痛了姜陈氏和姜婷玉的双眼。 她们本来想要在太阴县主的葬礼上让徐若瑾成为众矢之的,彻底沦为笑柄。但没想到对方段数更高,把他们所有人都当成空气,堂而皇之地走了。 而周围的这些人起初还有几句嘲讽投来,可得知楚嫣儿死了,却都闭嘴不言,只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热闹!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楚嫣儿的人品太差?还是说徐若瑾的气势太强? 夜微澜见徐若瑾头也不回地离开,略一皱眉也转身追了上去。 梁芳茹先是一愣,夜微澜已经走出好几步她才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许多就紧紧跟在夜微澜身后想要一起走。 夜微澜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面色一凛,脸色也不太好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你回去,不许跟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继续去追徐若瑾了。 梁芳茹没想到会被夜微澜训斥,愣在原地,神情愕然,满脑子都是夜微澜刚才说的话。 第1275章 虚伪 夜微澜追上徐若瑾的时候,脸上的冷漠早已不见,换上了他平日的笑容,周身气场也跟着一变。 若是梁芳茹在场,看到夜微澜前后这般变化,一定又会胡思乱想了。 徐若瑾无意与夜微澜浪费时间,所以即使余光已经看到对方的身影,她的脚步却丝毫未停,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 夜微澜看出徐若瑾的意图,眼神一黯,索性快走几步挡在了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不得已顿下脚步,看着拦路的夜微澜,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耐。 对夜微澜,徐若瑾就没什么耐性了,只希望他有话快说。 不过比起县主府里那些复杂的目光,还有不绝于耳的非议,眼前虚伪的夜微澜,倒是让徐若瑾有种松口气的轻松感。 夜微澜察觉到徐若瑾的情绪,他也不恼,嘴角带笑,“这么急着走?” 徐若瑾也不客气,白了夜微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知道我着急,还拦我?” 看着徐若瑾这么还是这么有精神,夜微澜嘴角的笑容也扩大了几分。 “看来,刚才那场闹剧,对你也没造成什么影响嘛。是我多心了,怕你难受还想替梁霄来安慰安慰你。” 夜微澜笑眯眯地看着徐若瑾,让人分不清他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过夜微澜的话却提不起徐若瑾一点兴趣,反而让她更加反感。 “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我先走了,失陪。” 徐若瑾说着对夜微澜福了福身。 夜微澜怎么可能看不出徐若瑾对自己的排斥,他神色有几分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楚嫣儿是怎么死的吗?” 夜微澜在徐若瑾身后幽幽说了一句。 不出夜微澜所料,徐若瑾的脚步停下了。 “你也和我一样在意,不是吗?”夜微澜重新踱步到徐若瑾身侧,勾起嘴角。 徐若瑾没有否认,她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拉开和夜微澜之间的距离。 夜微澜装作没有看到,“楚嫣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对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徐若瑾听着夜微澜的话,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有些许诧异。 看来楚嫣儿的死给夜微澜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不然他也不会失了分寸。 这么着急将自己拦住,说的几句话来来回回都是围绕楚嫣儿,徐若瑾也有些厌倦了,一个头两个大。 “天知道她怎么死的。问我有何用?” 徐若瑾一点面子都不给夜微澜,有什么说什么,摆明告诉夜微澜不要再来烦自己了。 夜微澜看着徐若瑾不耐的样子,嘴角笑意更浓。 他知道楚嫣儿的死一定与徐若瑾无关,如果反过来,夜微澜倒是会相信。 徐若瑾的态度也在夜微澜的预料之内,他也收起逗弄她的心思,语气带上了几分正经。 “好,我们不说楚嫣儿。那说说梁霄总可以吧?” 说着不等徐若瑾拒绝,夜微澜就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梁霄这次做错了。他不应该拒绝皇上的任命。” 夜微澜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徐若瑾,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夜微澜要失望了,因为徐若瑾的神色没有因为这句话发生任何改变,反而越发镇定。 徐若瑾似乎早就料到夜微澜会将话题转回到梁霄身上。 她闻言只是对着夜微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是正合你意?” 夜微澜神色一顿,但脸上笑意不减,故意说道:“这你可就误会我了。我心里自然是向着梁霄的。” 徐若瑾唇角带笑,静静地看着夜微澜。想看看他的脸皮到底还能有多厚。 夜微澜好似浑然不觉,继续假模假式地说着理由:“更何况我和梁霄也算是姻亲,他也该叫我一声姐夫。我当然希望两家走得近一些。” 他这话像是另有深意,但从他的神情却又看不出丝毫不妥,只觉得诚挚可靠。 但是徐若瑾却不会上夜微澜的当。 “王爷,”徐若瑾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虚伪伤神,您可要多保重。” 徐若瑾故意做出沉痛的表情说出这话,随后立刻换成轻松和不屑,也不给夜微澜说话的机会,叫上人就走了。 看着徐若瑾的马车离开,夜微澜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就连眼神都变得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姜中方一瘸一拐地追了出来。 他方才在灵堂内看到夜微澜离开,当下就要追上去。 但他被大臣们围在中间,哪是这么好脱身的?足足又耽误了一会儿,才得了空,就急忙追出门去,生怕夜微澜不打声招呼就走。 姜中方见夜微澜一个人站在那,面上一喜,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走了过去。 “王爷。” 姜中方恭敬地弯腰问候。 夜微澜却不为所动,连应声都没有,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徐若瑾离开的方向。 姜中方纳闷,但他急着向夜微澜邀功,也就顾不上细想那么多了,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王爷,这次七离主将的事……” 夜微澜负手站着,姜中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管不停说着。 谁知姜中方的话还没说完,夜微澜转手就抽了他一响亮的耳光! 姜中方顿时眼冒金星,神情呆滞,好似被打傻了。面颊火辣辣地疼,一阵阵发胀。 但他却不敢当着夜微澜的面把手放到脸上,只能硬撑着垂手站在原地。 姜中方想不通,好好的自己怎么就挨了一巴掌?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夜微澜生气了,而且情况非常严重。这种时候装聋作哑就是最好的办法,不然连小命都难保。 “说。” 夜微澜低沉又冰冷的声音响起,和方才判若两人,“楚嫣儿的死是怎么回事。” 姜中方眼皮一跳,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为了不让夜微澜看出不对劲,姜中方只能把头低得更低。 七离的事也决口不敢提了,本想着能在夜微澜这里赚点好,却被楚嫣儿的事拖下水。 姜中方越想心里越不平衡。楚嫣儿这个贱妇,人都死了还要连累自己! 第1276章 分崩 姜中方被夜微澜的气势差点吓出个好歹,面露惊惧,“王爷息怒!此事和我绝无半点儿关系,还望王爷明察啊!” 夜微澜不为所动,仍旧冷眼斜睨着姜中方,“姜大将军,有些人可以蒙,有些人则不可以,你最好别让我问第二遍。” 姜中方浑身打颤,牙齿相碰,吞了下口水,急急忙忙开口,“王爷不要误会,在下绝对没有隐瞒之意,是小世子!楚嫣儿是澶州王小世子杀的!” 夜微澜大惊,一时无法将澶州王府那个软弱无能的小世子和楚嫣儿的死联系在一起。 “你以为随便找个人便能蒙骗本王了?” “小人绝对不敢欺瞒王爷!楚嫣儿确实是被小世子一刀捅死的!我夫人和女儿都可作证!” 怕夜微澜不相信,姜中方把姜陈氏告诉他的事又依样画葫芦地说了出来。 昨晚在澶州王府都发生了什么,虽然姜中方不在现场,但是他说起来也是绘声绘色,如临其境一般。 夜微澜在一旁听的神情越来越冷。 看姜中方这表现,不像是在说假话。 但是楚嫣儿那个阴狠毒辣的女人,却被一个窝囊废了结?这简直是荒唐至极,让人着实不敢相信! 可有时事实就是如此,越不可信,越有可能发生。 楚嫣儿自觉掌控了小世子,可其实……落了这般下场,只能怪命运作弄。 姜中方絮絮叨叨地说着昨晚的事,极少提及自己的妻女,把楚嫣儿的死全都推到了小世子的身上。 “……她们母女二人也是吓坏了。妇道人家,哪有那么多心思,只能来和在下商量。”姜中方试探着说道。 见夜微澜没什么反应,姜中方也稍微安定下来,继续说道:“小世子虽说杀了人,但他毕竟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又是我的女婿。他都求到我这来了,我也不好看着他遭罪……” 姜中方说着还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逼不得已的无奈,好像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一面是楚嫣儿,一面是妻女和女婿,他这个老丈人也很是难做。 “这就是你们嫁祸给徐若瑾的理由?”夜微澜气的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 姜中方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叩首告饶,“王爷恕罪!小人也不知情,都是小世子的主意,小人哪有这个胆子啊!请王爷明察!” “其实……其实在下也很不希望楚嫣儿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了,好歹她对王爷您也有大用,可谁知、谁知她偏偏逼得婷玉和小世子太狠,可人已死去,在下也无心与她纠结那般狠厉的对待婷玉的事情,否则,还想请王爷做主,为婷玉讨个公道的!” 姜中方嘴上这般说,可他刻意压抑的虚伪,让夜微澜更是头疼万分! “闭嘴!”夜微澜狠狠道。 若不是因为姜中方如今身份不一般,夜微澜早就把他杀了,省得碍眼。 夜微澜最恨的就是不听话的人。任何不听他吩咐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夜微澜当然不信澶州王府那个懦弱不堪的小世子能想出这种主意,其中关节他细想一下就猜到八九分。 多半就是这姜中方搞的鬼。 但明知如此,夜微澜却暂时动他不得。 沉思片刻,夜微澜的语气稍有缓和,“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你好自为之,凡事都要先想想你的身份,你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乃是即将出征七离的大将军,战功归来,连本王都要敬你三分的。” 姜中方立即拱手道:“不敢,在下能得七离主将之职,自当是王爷辅佐,这一点,在下心知肚明,永世不敢忘记!” “那本王就等着你传来的好消息了……” 话毕,夜微澜也不等姜中方再说话,夜微澜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王爷慢行!” 姜中方立刻躬身恭送夜微澜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夜微澜已经走远,姜中方才缓缓抬起头偷瞄了几眼。 见夜微澜真的没了踪影,姜中方彻底松一口气,想起刚才夜微澜居高临下的模样,姜中方气不过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等老子战胜归来,你一个小小的王爷算个屁!还不是得来巴结老子!” 姜中方似乎联想到凯旋之后的盛景,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住了。 配上他之前痛苦的神情,整张脸拧在一起,更加令人嫌恶。但姜中方自己却浑然不觉,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徐若瑾怼了夜微澜一顿之后就坐上马车回府了。 一路畅通无阻,比来的时候可通畅多了。 徐若瑾还有几分纳闷,毕竟她走的时候也注意到不少官员和夫人也都出了县主府大门。 按理说,这一路不该这么顺才对。 有些疑惑的徐若瑾稍稍掀开一点车帘,往外看去。 这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马车外有不少官员的马车,但是他们此时都避让在路边,好似故意给徐若瑾让出路来。 那些马车上的官夫人们也都掀开车帘对着徐若瑾的马车指指点点,却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露面。 官夫人们俱是一惊,面露尴尬,神情僵硬,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僵立着,随后又故意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移开视线。 欲盖弥彰,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与徐若瑾对上,还要打招呼寒暄几句。 徐若瑾弯弯嘴角露出一丝讽笑,随后就把车帘盖上了。 太阴县主的葬礼,又一次让她看清了很多事实。做好自己即可,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他人的目光和诋毁才不能影响她分毫。 而这些阳奉阴违的墙头草,似乎只能做一辈子的墙头草。 却不知是自家可悲,还是他们可悲了。 此时,皇宫内殿。 夜微言端坐在皇位上,看着跪在下面的人,无奈地抚着额头。 “请皇上为死去的太阴县主做主!” 贤妃跪在地上义正言辞地上奏道。 夜微言听到贤妃的声音更觉得头疼。 贤妃见皇上没有回应,就又一次朗声道:“请皇上惩处陆凌枫,还太阴县主一个公道!” 第1277章 震惊 京都东北角的一间普通民宅的小院之中,梁霄正在此地听候梁六前来回禀的这两日的消息。 “皇上传旨封姜中方为七离主将之后便到郡主府内找您,您当时与国舅爷走了,是郡主和熙云公主接待的。” 梁霄应了一声,示意梁六继续。 梁六紧接着又说道:“皇上没在府内见到您,有些失望,也没有提及来意。最后说想要见云贵人,被郡主挡回去了。” 梁霄抿了一口茶,似乎是想到了徐若瑾对上夜微言时毫不留情的泼辣性子,不禁莞尔一笑。 似乎只是在想到徐若瑾时,他的脸上才会露出笑容,可即便梁六已经知道四爷的这桩“癖好”,看到他露出笑颜也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嘴角,才继续回禀。 “县主府派人递了白事的帖子来,郡主今日一早就出发去祭奠太阴县主了。属下暗中保护,途中还遇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熙云公主。” “嗯。县主府内呢?”梁霄问道。 梁六紧接着又把县主府内众人的冷漠和嘲讽细细说与梁霄听。 梁霄神色微冷,没有说话。 “还有楚嫣儿死了。是被澶州王府的小世子杀死的。当时在场的还有姜婷玉和一众婆子丫鬟。” 梁六回想着弟兄们的探查结果,如实禀告给梁霄。 “丫鬟婆子已经被姜陈氏处理干净。并且派人连夜找了一具尸体,换上标有郡主府混迹的衣衫用来栽赃,说是瑜郡主故意派人杀死楚嫣儿,今儿在太阴县主的祭礼上被吵嚷出来,涪陵王也怒了火,只是,人们对太阴县主的死颇有惋惜,可自从说起楚嫣儿死了之后,反而都没了动静儿。” 梁六说到这,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不屑。 那楚嫣儿做过什么事情,他们心知肚明,这样一个女人死了,等同于死掉一个祸害,没什么可惜。 梁六仔细观察了四爷的表情,似乎四爷对此也毫不在意,幼年一同长大的情谊似乎早因楚嫣儿的薄情狠厉被消散得纹丝全无了。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多余的表情,还是一样淡定,似乎梁六说的事他早就已经料到。 “继续盯着吧。”梁霄并没有回郡主府的打算,“我会离开几天,告诉梁五,一定护好她的安全。” “遵命。” 梁霄想到她和小悠悠,心中的那一丝温暖之意涌起,却又连忙甩开,将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纸上,继续写着发去七离之地的信。 姜中方这一笔账,也到了该算的时候了…… 因为楚震翔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在府内再提起“楚嫣儿”三个字,所以忠勇侯府居然是最后才得到消息的。 跌跌撞撞跑进门禀报的下人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楚震翔满脸震惊,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侯、侯爷,姑奶奶她、她死了!” 下人又把刚才说的话战战兢兢重复了一遍,又怕被楚震翔迁怒,只能一直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楚震翔大怒,脸色绷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消息是从县主府传出来的,姜家的人说是瑜郡主派人杀、杀的……” 下人不敢不从,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听到的消息都说出来了。 楚嫣儿已经许久没有消息,这也是因为楚震翔亲自下的命令,谁要是敢在府内提起这个名字,或是帮她传递消息,都打上半死撵出去 渐渐的楚嫣儿的名字就变成了忠勇侯府的忌讳。 但楚震翔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得到的居然会是楚嫣儿的死讯。 就算楚嫣儿之前很多事都让楚震翔心寒,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的女儿。 “嫣儿……”楚震翔长叹一声,两行热泪就这样顺着眼角滑下。 跪在地上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动一动自己的小命就没有了。 这时候得知消息的侯夫人也跌跌撞撞地从内院到了前面来。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脸痛苦的楚震翔,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侯夫人本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可能只是误传,就急急地来找楚震翔确认。 “老爷!嫣儿她……她真的?” 侯夫人悲恸欲绝地走到楚震翔身边,再三确认道。 楚震翔难掩神情痛苦,艰难地点了点头。。 侯夫人感觉天都塌了,立时跌坐在地,身体颤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嫣儿啊!你怎么就舍下为娘先走了呢!” 侯夫人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瘫坐在地上已经没了力气。 楚震翔也顾不上夫人,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仿佛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楚震翔已经苍老了好几岁。 他紧紧盯着禀报的下人,“你刚才说,是徐若瑾把嫣儿杀死的?” 下人身体一抖,忙答道:“回侯爷,没错,都是这么说的。瑜郡主派人刺杀姑奶奶。” “可有证据?”楚震翔强忍着怒意,尽量平心静气地问道。 下人把打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说是杀手身上穿着郡主府的衣衫。” 听到这,还不等楚震翔说什么,一旁的侯夫人声音尖利地吼了起来。 “又是徐若瑾!她为何处处与我忠勇侯府作对?她早就看嫣儿不顺眼,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嚣张,说动手就动手了!” 侯夫人心里早已认定徐若瑾就是凶手,除了她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做出杀害楚嫣儿的事。 楚震翔比夫人要冷静一些,但他这一次却没有急着打断她的话。 楚嫣儿是做过不少狠厉无德的事,但她却罪不至死,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女儿。 楚震翔想到这里,心绪难免又有几分波荡。 “老爷!您……一定不能就、就这么放过徐若瑾!您可、可一定要为嫣儿报仇啊!” 侯夫人气得连话都说不连贯,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死过去似的。 楚震翔眉头微皱,摆手吩咐下人好好照看侯夫人。 “这不会那么简单的事。” 楚震翔冷静下来之后又问道:“郡主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下人急忙回道:“暂时没有消息,瑜郡主祭拜完老县主之后就回府了。” “她杀了嫣儿,竟然还敢出现在县主府。老爷!我们这就上门去找他们算账,让他们把嫣儿的命赔来!” 侯夫人口无遮拦地大喊大叫,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胡闹!妇人之见!” 楚震翔瞪了侯夫人一眼,厉声打断道。 侯夫人被吓了一跳,愕然看着楚震翔,心头百般不情愿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不清楚,就要去郡主府闹事?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楚震翔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侯夫人面上无光,又怕被楚震翔听到,只能忿恨地小声咕哝着:“当初是你把女儿赶出去,现在倒好,女儿死了,你也不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落到这般下场,唯一的女儿都死了,她以后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1278章 偏颇 皇宫,大殿内。 贤妃还跪在地上,因为她还没有从皇上那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她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一定要看着陆凌枫倒霉。 自从云秀死了之后,贤妃也失去了自己在宫中唯一能说贴己话的人。她们姐妹先后入宫,相互扶持,早已没有什么嫡庶之说。 有云秀在,好歹亲情的温暖能弥补宫中的清冷,可就是因为云秀的死,好似她的生活被瞬间改变,让她看不到未来,好似失去了所有,甚至……甚至连父亲都责怪自己没有照看好云秀。 这让她如何解释? 贤妃也豁出去了,就算是和皇后撕破脸皮也无所畏惧,她满心里想的就是一定要为云秀讨回个公道。 云秀会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都是陆凌枫的错! 更让贤妃咽不下这口气的是,陆凌枫还在装傻充愣,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在元宵节宫宴上,贤妃不顾皇后的警告处处针对陆凌枫,就是为了把他彻底拉下马,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云秀了。 但是无论贤妃怎么做,陆凌枫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全然不将贤妃放在眼里。 贤妃恼怒,甚至拿上奏来威胁陆凌枫。 但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陆凌枫从容不迫地离开了,只留下贤妃一人如跳梁小丑般让人耻笑。 贤妃却不会这么轻易罢休。陆凌枫不是说,若是不服便告御状吗?那她就做给他看! 她在这冰冷的皇宫中已是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若是能为云秀做点事,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但是贤妃在大殿里已经跪了有一会儿了,可皇上的态度却有些暧昧不明,从她进殿内到现在,不知耗费了多少口舌,可皇上依旧没有惩罚陆凌枫的心思。 贤妃不禁有些着急,她知道单靠自己的力量不一定能扳倒陆凌枫。毕竟陆凌枫是皇后的亲哥哥,是堂堂的国舅爷。 “皇上,太阴县主今日出殡,您难道也想看着她老人家含冤而终吗?” 贤妃心急,说话难免失了分寸。 她有预感,若是今天不能让皇上同意治陆凌枫的罪,她以后再想要拉陆凌枫下马就更难了。 果然听到贤妃这句话,夜微言面色一沉,显然已经没什么耐性。 夜微言本就因为七离的事头疼万分,偏偏这时候贤妃又来纠缠,他此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但贤妃所说的事又哪里有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治罪陆凌枫就能解决的。尤其是在这个档口,凡事总有个轻重缓解。 至少和收复七离失地相比,太阴县主的事就可以放在一边了。 就在夜微言心累万分,不知该怎么打发贤妃的时候,殿外有小太监给田公公使了个眼色。 田公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俯身到夜微言耳边。 “皇上,您派去县主府的人回来了。” 夜微言眉毛微挑,“进来回话。” “是。”田公公躬身应声,侧身对刚才那小太监摆了摆手。 小太监得令,立刻上前禀报。 他把在县主府看到的事都说了一遍,事无巨细,连去的每一个人都说的一清二楚。 “到场的有涪陵王和王妃,瑜郡主,礼部侍郎和夫人……” “姜陈氏不许瑜郡主给太阴县主上香……” 小太监还在继续说着,夜微言听到这却皱起了眉头,大概也猜到了当时县主府的情况。 徐若瑾八成又一次成了众矢之的。不过夜微言倒是不担心她,以她的脾气倒是不会轻易吃亏。 “随后澶州王府世子妃姜婷玉说瑜郡主是杀死楚嫣儿的凶手,瑜郡主……” 这次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 “楚嫣儿死了?” 夜微言眉头皱紧,惊讶地双目微睁,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迫切,“此事当真?” 小太监立刻点头,“小的所说句句属实,楚嫣儿死在澶州王府,据、据说是被瑜郡主派去的杀、杀手杀死的……” 磕磕绊绊地说完小太监就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唯恐自己某一句话惹怒了龙颜。 夜微言的脸上原本还有几分讶异,因为小太监后来的这半句话压下去不少。 “不可能。” 夜微言言简意赅地说了三个字,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 楚嫣儿死了的事确实有些蹊跷,但绝对不会是徐若瑾派人动的手。 夜微言虽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却也觉得可笑,因为他们居然把如意算盘打到了徐若瑾头上。 贤妃始终跪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小太监回禀的内容,更是将皇上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虽然指责了陆凌枫,但是并没有说楚嫣儿死了的事情,更没有牵扯出徐若瑾,但此时来看,皇上连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连问都没问,就一口咬定和徐若瑾没有关系,可见他对郡主府的偏颇。 “皇上,有句话臣妾不得不说了。既然您在此事上如此向着瑜郡主,那就更应该治陆凌枫的罪了。” 夜微言差点忘了贤妃还在殿内跪着,闻言眉头锁起,不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否则的话,就会让人觉得您在太阴县主的事上也故意偏颇瑜郡主。” 贤妃直截了当地说道。 夜微言面露不喜,“怎么?” 贤妃似乎也豁出去了,索性直接说道:“只有惩罚了陆凌枫,才不会牵连瑜郡主。这样也不会有人觉得您不公了。”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夜微言摆手打断了。 “朕就是不公,那又如何?” 贤妃万万没想到夜微言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震惊在原地。 “朕不是傻子,不要总拿这点儿事情来烦朕,梁霄是什么人?徐若瑾又是何人?他们对朕有多么重要,你心知肚明,你却还为一己私利来没完没了的纠缠?朕之前喜欢你的大度宽善,可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是朕的贤妃,要记住你的身份,行了,朕还有事,你先回吧!” 夜微言语气冰冷地说完,连看都不看贤妃一眼就收回视线。 贤妃心中巨震,自己这是被皇上下了逐客令,皇上把她给赶走了。 “是,臣妾告退。” 自知再待下去也没有用,贤妃呆呆地告了退,回想起皇上刚才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话语,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大殿。 贤妃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宫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榻上呆坐一会儿了。 “娘娘……”贴身的宫女担心贤妃的状况,小心翼翼地问候了一句。 贤妃呼出一口浊气,眼神恢复一点神采,吩咐道:“派人去大学士府找父亲来……本妃还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第1279章 控制 梁芳茹被夜微澜拦在县主府之后,就没再跟上去。 她一个人在县主府内应付那些官夫人,也觉得疲累不堪。 那些人都好像话里有话似的,梁芳茹直觉得脑子转不过来,为了不出错只能尽量少说话,多半都是靠微笑对付过去。 每当这种时候,梁芳茹就会格外想起曹嬷嬷来。 以往曹嬷嬷在的时候,梁芳茹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人情世故,也用不着她自己动脑子,曹嬷嬷就会教她该怎么做。 但是现在……梁芳茹的身边连一个能帮她分忧解难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梁芳茹不自觉就想到了徐若瑾。 她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尤其是想到刚才夜微澜快步离开似乎也是去追徐若瑾的时候,夜微澜略有不耐的眼神,还有他干脆的动作,这些都让梁芳茹心有余悸。 她心里是惦记着梁霄和徐若瑾的,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的四弟和四弟妹,可王爷与他们似乎是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夜微澜不喜,她也不敢再强行的跟上去,只能强忍着装作不在乎的在县主府内等着。 但是她左等右等,时辰也已经不早,身边的官夫人一个个都告辞和自己老爷回府了,她的脸色也越发尴尬起来。 终于沉不住气的梁芳茹叫来随行的下人。 “去看看王爷在何处?问候一声,天冷在外面容易冻坏了身子。” 得了梁芳茹的吩咐,下人利落地出门去看。 没过一会儿,下人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回王妃的话,王爷已经回了。” 梁芳茹下意识站起身来,惊讶地瞪大双眼,“回皇家官驿了?” 下人忙点头,“是的。奴才在外面找了一会儿,县主府的下人告诉奴才,王爷已经走了。” 梁芳茹呆愣地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那……我们也回去罢。” 回到皇家官驿,梁芳茹一进门就看到了夜微澜。 夜微澜坐在厅内,梁芳茹特意放轻了脚步,走到夜微澜身边,小心翼翼地福了福身。 “王爷。” 夜微澜连眼都没抬,“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梁芳茹却没有马上告退,她谨慎地观察着夜微澜的神情,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话头。 她回来这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徐若瑾和楚嫣儿。她确实十分在意这件事,心里想着回到王府之后问问夜微澜。 她很想知道楚嫣儿的死到底与徐若瑾有没有关系,而这件事,又对王爷有什么影响? 梁芳茹是不喜欢楚嫣儿的,可是王爷似乎对她的死格外在意…… 但是梁芳茹看到夜微澜身上散发着有些生冷的气息,也就不敢轻易开口了。 “怎么?王妃还有事?” 夜微澜看着欲言又止地梁芳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但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梁芳茹见夜微澜对自己笑,心里的巨石总算放下了,仿佛得了鼓励似的松了口气。 “没事,王爷您多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 想问的事都被梁芳茹抛到了脑后,夜微澜一笑她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什么都忘了。 见梁芳茹退下之后,夜微澜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芳茹在想什么,夜微澜自然一清二楚,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思应付她。 对女人,夜微澜向来没什么耐心。 可偏偏,他想用的女人被杀了,而且还是死在了小世子的手里,折让夜微澜怎么都想不通…… “王爷,姜中方那边要不要……” 在一旁伺候着的王公公抬眼看了看夜微澜的神色,试探着开口,手上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夜微澜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暂时不能动他。他现在是七离主将,他还不能死。” 王公公收起眼中那抹凶狠,忿恨道:“他敢在您面前耍滑头,该死!” 要不是有夜微澜的命令在,王公公早就一招把姜中方解决了。 在县主府时,姜中方居然敢当着夜微澜的面把楚嫣儿的死都推到别人身上。光是想想,王公公就咽不下这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跟着姜中方也不可冲动,不然事态就会控制不住。” 夜微澜却似乎不怎么在意,如果忽略他眼神中的冷意的话。 王公公也不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下来,“王爷放心,咱家一定好好看着姜中方,绝对让他按您的意思来。” 夜微澜的食指轻瞧桌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楚嫣儿的死大乱了他的所有步骤,即便他曾想过杀死楚嫣儿,可却没想到她死得这般仓促。 早知,莫不如多留她一晚,她那灵巧的舌头,还是很引人怀念的…… 王公公突然想起自己遗漏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又问道:“王爷,梁霄那边派谁去监视比较好?” 今天的事,郡主府,澶州王府和县主府,都被牵扯其中。 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而且徐若瑾被拉进去,梁霄也脱不了干系。 王公公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说不定能在梁霄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于是就主动提起来了。 不过出乎王公公意料的是,夜微澜似乎对他的提议并不怎么有兴趣。 “不用了。梁霄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监视得了的。” 夜微澜摇了摇头,否定了王公公的话,“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免得因小失大。” 王公公不解,“王爷,梁霄对您的大业大有助益,而姜中方那个小人,只会拖您的后腿。” 夜微澜看得更清楚,也更明白,“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把宝都押在姜中方身上,他不过真是我的一个棋子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说着夜微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王公公见夜微澜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放了心,默默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不过,”夜微澜这次却主动开口,说道:“仅凭这些还不够。” 王公公眼珠一转,就猜到夜微澜的心思。他恭敬地垂首,“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夜微澜却没有急着回答,闭目养神一般沉思片刻,才幽幽说道:“是时候去会会楚大学士了。” “您是说贤妃娘娘的母族?” 王公公还是头一回听夜微澜提起楚大学士,不免有几分疑惑。 “嗯。”夜微澜应了一声,又说道:“陆楚两家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也应该发酵的差不多了,只要适时地推一把,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着,夜微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第1280章 认真 此时的后宫中。 皇后坐立难安地在殿内来回走着,手上下抚着肚子一刻不停,心焦气燥,看什么都不顺眼。 接连两个小太监被她吩咐人拖下去打了板子,其实也没犯什么太大的毛病,就是说话声音小了,让皇后听不清楚。 归根结底就是皇后撒气,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能忍着。 之所以肚子里有这么大火,都是被贤妃闹的,特别是皇后知道贤妃进宫去找皇上告御状之后,皇后差点气炸了肺。 来不及多想,皇后立刻就派人去皇上那打听情况,要是贤妃那边有什么动静就马上回报。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皇后这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急不可耐地吩咐下去: “去去去,再去看看,那个死奴才是不是偷懒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存心等着本宫被气死吗?!” 皇后憋闷,太监宫女哗啦啦跪了一地,近身伺候的冯嬷嬷急忙吩咐下去,派人再去探。 “娘娘息怒,这些奴才办事就是冒冒失失的,可别气坏了您的身子。” 冯嬷嬷小心谨慎地赔着不是,就怕哪一句不注意惹恼了皇后,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叫本宫怎么息怒?贤妃那个贱人去见皇上了,肯定要说国舅爷的不是!本宫怎么能坐得住!” 皇后越说越生气,在殿内不知走了多少圈,但还是心烦意乱。 比起别的,皇后更担心陆凌枫。 宫宴那天人太多,太阴县主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后也不甚清楚。她只知道一声尖叫之后,莫名其妙的人就死了。 所有的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乱成了一团。也没人把她这个皇后当回事,徐若瑾和楚嫣儿吵做一团。 贤妃也趁机抓着陆凌枫不放,非要他为太阴县主的死负责。 皇后顾得上东顾不上西,好好的宫宴最后变得鸡飞狗跳,让人看了笑话。 但是还没等皇后治贤妃的罪,贤妃就真的跑到皇上那去上奏了! “万一皇上真的相信那个贱人说的话怎么办?”皇后六神无主地念叨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可是指望着陆凌枫这一次能够重回朝堂,光复陆家。 若是被贤妃给搅和了?这…… 冯嬷嬷四下打量了一眼,凑上前去给皇后出主意。 “娘娘,不然您还是用老法子。” 皇后神情一顿,“你是说把太医都叫进宫里来?” 冯嬷嬷暗示性地点了点头。 皇后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珠,“就这么办!把太医叫来,再去叫皇上,就说本宫身体很不舒服,肚子疼坏了,到处都不利索!”这时候,也只能再装病撒个娇,向皇上诉苦博恩宠了…… “是!娘娘!” 冯嬷嬷得了令,立刻就去传太医了。 皇后想到了主意,心绪稍稍放松,总算能坐下来了。 她只希望皇上听说之后能快些来后宫看看,就不用听那个贱人的上奏了。 不大一会儿,太医还没来,反而有小太监来通禀了。 皇后心里烦着,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人进来说话。 “娘娘,县主府的人回话说,澶州王府的二奶奶殁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禀报着。 “什么澶州王府的二奶奶?慢着!说的本宫都糊涂了,殁的不是太阴县主吗?二奶奶?楚嫣儿?怎么又成了楚嫣儿了?” 皇后听着不对劲,皱眉打断小太监的话。 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刻解释道:“回禀娘娘,王府的二奶奶也殁了。消息是从县主府传出来的。” 皇后闻言嫌弃地摆了摆手,“这都是什么事儿?全都凑了一块儿了,好端端的,怎么全都出了事儿?” 小太监心里重重松了口气,好像捡回一条命似的叩头退了出去。 皇后没什么好心气,太阴县主的死还没说明白,结果楚嫣儿也跟着凑热闹,想起楚嫣儿的模样,更是翻了一个白眼才作罢。 她本就对楚嫣儿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她也是仗着忠勇侯府和澶州王府的势头,把自己逼得够呛…… “娘娘,”一旁的冯嬷嬷见状,提了一句,“楚嫣儿怎么说也是澶州王府的人,您看要不要赏一副挽联给他们?” 这才是后宫之主该做的事,冯嬷嬷也是怕皇后一时意气,到头来再被皇上说不是。 皇后听着冯嬷嬷的话,细想了一下,虽然心里压根儿不想这么做,但她不得不承认冯嬷嬷的话有道理。 “这事儿你看着办吧,往后这种小事儿就不必来回本宫了,丧气的慌。”皇后自从有了身孕,颇信这些乱神鬼怪之说,自当不愿再听到这些与己无关的白事。 冯嬷嬷当即点了头,“老奴明白。” “楚嫣儿也够倒霉,才和徐若瑾在本宫这里闹了一场,结果就这么死了。” 皇后念念有词,想起徐若瑾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徐若瑾,你就是个丧门星!” 皇后恨恨地说道:“要不是因为她,贤妃也不会把太阴县主的事怪在国舅爷头上,无理取闹地揪着他不放,还不都是因为这个徐若瑾?本宫想到她就心里犯膈应。” 冯嬷嬷赶忙点头,她可不会错过任何在皇后面前诋毁徐若瑾的机会。 “说不定这瑜郡主此刻也心惊胆战着呢!”冯嬷嬷安慰皇后。 皇后心情略有缓和,白了一眼没再说话。 瑜郡主内。 徐若瑾从县主府回来之后就安心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地放松了一把。 趁着这难得的清静,徐若瑾整日除了逗弄小悠悠,也没什么麻烦事,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来拜见做客的人少了,徐若瑾也落得轻松,因为她不用花心思去招待和应酬了。 自从皇上任命姜中方为七离主将之后,原本都要被踏破的郡主府门槛,瞬间就门可罗雀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家现在正得势,稍微有点远见的官员自然都要去巴结姜中方了。 至于郡主府和梁左都督,就成了失宠的黄花,乏人问津。 徐若瑾虽不介意,不过每每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好笑。 这几日,徐若瑾彻底懂得了,什么叫世态炎凉,确实有些讽刺。 闲下来的徐若瑾在屋中品茶,脑子里想着灵阁的事,想着梁霄,这个死鬼,也不知到底跑了哪里去,又丢下这一堆烂摊子给自己,他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徐若瑾嘴角快撇了南门外,虽然心里是在怨怼着,可也是满满的爱意和担忧自己的男人。 拒绝了七离主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徐若瑾虽不知梁霄到底有什么打算,可她却信任他,无比的信任。 信任也来自于不在意已有的荣华富贵和地位,大不了带着孩子卷铺盖跟着他跑,有什么大不了? “郡主,四爷要离开一阵子,让您不要担心。” 梁五突然冒出来,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又没了影子…… 徐若瑾撇了撇嘴。 难不成,真有一天要卷铺盖跟着他跑么?她突然开始认真了。 第1281章 快滚 徐若瑾正要继续想酿酒的事,余光就看到沐阮的身影晃进了内院。 对沐阮,徐若瑾自当有几分亲近,原本还想找他说说酒方子的事情,孰料他先找了过来。 其实自己这位小师哥即是个人才,也是个奇葩,似乎除了医药之外,他的人生中已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这将来可怎么成家娶媳妇儿呢? 对啊,沐阮的年纪也不小了…… “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沐阮都走到近前了,看徐若瑾好像发呆似的没什么反应,就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徐若瑾回神,勾起嘴角回击似的挤兑了沐阮两句:“什么风把沐神医吹来了?好些天没看到你了。” 沐阮收回手,看着徐若瑾边点头边说道:“嗯,中气十足,没毛病。” 徐若瑾登时一个大白眼翻上了天,她本意是想调侃沐阮两句,没想到反而被对方一本正经地挤兑了。 但是当事人沐阮却仿佛一无所觉,疑惑地看向徐若瑾,“怎么了?”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但也没忘用怨念的眼神瞪了沐阮两眼,“你还没说来干什么呢,”徐若瑾提醒沐阮,又问道:“你不用看着严弘文了吗?他的伤势如何了?” 沐阮之前说严弘文还要在郡主府里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行,所以这段时间他基本都是在照顾严弘文。 偶尔还要去看看云贵人的情况。 两边折腾下来,沐阮一天还真没有多少闲工夫。就连来找徐若瑾斗嘴都腾不出空来。 所以徐若瑾才觉得奇怪。 今儿怎么会溜达到自己的院子里…… 徐若瑾所料话音刚落,沐阮就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门。 “哦对!你看我这脑子,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他的事。” 但沐阮也没多少自觉,耸耸肩膀又搭了一句,“都怪你,和我说半天话,害得我差点忘了正事。” 徐若瑾目瞪口呆地指指自己,无语地看着沐阮。 沐阮脸皮厚,看不懂眼色也不是一日半日了。徐若瑾这一口老血只能自己咽下去。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沐大神医,可以说了吗?” 沐阮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大度地摆手,不计较道:“没事。严弘文他说要见你。” 沐阮只负责传个话,至于严弘文和他说的那些求情的话,还有务必让徐若瑾去看他一眼之类的,他统统都选择性遗忘了。 见不见,不都要看徐若瑾的意思? 沐阮虽然情商低点,但也知道自己的立场,胳膊肘该往哪拐他比谁都清楚。 说白了,沐阮就是一个无条件向着徐若瑾的,会点医术的普通人。 沐阮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听说严弘文要见自己,徐若瑾收敛起和沐阮拌嘴的心,神情也变得有几分严肃。 她思忖了半响,没有立刻给沐阮答复,而是先问了问别的。 “还没跟我说,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沐阮也收起心思,认真地说道:“恢复得还不错,也不枉我这些天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很配合,恢复自然也快。” “嗯。”徐若瑾点点头,又问道:“那不用几日他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沐阮思量了一下,应声道:“没错。和我之前估计的差不多。这也快七天了,只要他不再遭遇点儿什么天打雷劈的意外之事,想必很快就能康复离开郡主府了。” 徐若瑾早就想把严弘文赶出郡主府了,但是她的性子不可能见死不救,加上还有熙云公主和明霜这层关系,她也只能咬牙忍下来。 别看这时间不算长,但徐若瑾也被烦的够呛。 她巴不得严弘文能识相一点恢复得再快一些,好赶快离开她的郡主府。 徐若瑾自认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还有点记仇,也就做不到把以前种种都抛在脑后,再不计较。 所以徐若瑾能把严弘文留在府内养伤已是最大的让步,这会儿听到沐阮说严弘文伤好的差不多了,她也跟着轻松了。 “既然还没能痊愈,那他就好好的窝在屋子里养伤,见什么见?我可没空,忙着呢!” 徐若瑾翘着二郎腿儿喝着小茶水,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忙人。 沐阮眨么眨么眼,倒是佩服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行,那我就告诉他你没空。” 徐若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嘱咐沐阮,“回去告诉严弘文,他安心的把伤养好,然后快些滚蛋,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一丁点儿都不想见。” 沐阮听着徐若瑾没好气的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个徐若瑾,一个梁霄,真不愧是夫妻俩,说话办事都一样的脾气。 两个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徐若瑾也是,光是要把人撵走的话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但也没有哪一次真的付诸行动。 沐阮的一根筋可想不通这么多弯弯绕绕,他自己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看着徐若瑾的表现难免有些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该说的话沐阮一句都不会忘记。 他从徐若瑾的院子离开之后就直奔严弘文的住处而去。 严弘文听见声响,早早就撑起身体靠坐在床边。 不一会儿,沐阮就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进来了。 “郡主说了,‘伤好了,就麻溜滚蛋’!” 沐阮把徐若瑾的话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说给严弘文听,期间保持着一张面瘫脸,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大概也是受到徐若瑾的影响,沐阮对严弘文也没什么好脸色。 严弘文在郡主府住的这段时日,沐阮一直都是这副表情,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若是哪天沐阮对他笑一笑,严弘文估计都要吓一跳,仔细琢磨琢磨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端倪。 沐阮带来徐若瑾的回话,严弘文其实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此时真的听到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而且笑得很是欢畅。 她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她。 想到在中林县的小院中二人对坐饮酒时的模样,严弘文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回到那年那时……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看着笑出声的严弘文,沐阮挠了挠头,凑过去又仔细看看严弘文。 哪有人挨骂还这么高兴的? 沐阮怀疑严弘文的脑子是不是坏了,还有别的毛病没发现? 看来还得再仔细检查一遍…… 万一傻了呢! 第1282章 气极 严夫人自从上次在公主府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就没有脸面再去了。 算下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熙云公主见过面了。 严弘文在西北一时半会回不来,她总待在严府里也说不过去,时不常就得去给熙云公主问个好才是。 但是严夫人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好的由头,熙云公主已经下令不许她再去公主府,这么冒然去了公主府,难保会把关系闹得更僵硬。 她也有些琢磨不透了,这个熙云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和徐若瑾越走越近了。 严夫人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站在熙云公主这一边的,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公主,也只为了她一个人考虑,所以才会处处看不上蒋明霜。 尤其是蒋明霜在公主前面怀孕了之后,严夫人为了不让熙云公主怪罪下来,也没少找蒋明霜的麻烦,动不动就提点警告一下。 只是熙云公主还要拦着严夫人,警告她不许再苛待蒋明霜,严夫人就算想收拾蒋明霜也得忍着。 严夫人越想越觉得心里气闷。 严府一堆糟心事,严夫人整天愁眉不展,烦躁得很。 身边只跟着一个贴身的婆子伺候着,其他人都被严夫人打发走了。 也就是这时候,严夫人才能没有顾忌地抱怨一顿。 “没想到这个蒋明霜看起来柔柔弱弱,还是个刚烈性子。” 严夫人想起那天的事,忍不住又忿恨道,“我不过就是说了她两句,居然撞墙来吓唬我!” 一边的婆子听了也跟着附和,“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夫人您都是为她好,心平气和地说几句,她就闹怏怏。” 严夫人翻了个白眼,“一个个就知道跟我对着干,我做的还不都是为了公主?她可倒好,还埋怨起我来了。” 说着说着,严夫人的口气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婆子急忙安慰,“夫人您别伤心,公主还年轻,不知道您用心良苦,以后想过来一定能记得您的好。” 严夫人本想挤出几滴眼泪,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心里更加厌烦,索性不再装了,不耐烦地走到一边坐下。 婆子哪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但她早就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见。 严夫人的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丫鬟看到一脸阴云的严夫人,吓了一跳,立时跪在地上,“夫、夫人……” “什么事这么急,着急忙慌的,吓死谁?” 严夫人冷着脸没有说话,身后的婆子赶忙开口骂了几句。 “奴婢知错了,是有消息来通禀夫人,不自觉就有些着急了。” 丫鬟忙着认错,把原因说出来好少挨点骂。 婆子见丫鬟还敢顶嘴,张口还要再骂的时候被严夫人拦住了。 “什么事?是不是弘文有消息了?” 严夫人瞬间两眼放光,身体不自觉前倾,急急地问丫鬟道。 丫鬟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严夫人眼中的亮光瞬间就被浇灭了,声音也冷了下来。 “那是什么事?急得连规矩都不记得了?” 丫鬟身子一僵,声音都抖了,哆哆嗦嗦地说道:“前几日得的消息,澶州王府的楚嫣儿被、被瑜郡主派人杀死了……” 这段时间严夫人都忙着和公主府的人打交道,连严府的事都要顾不上了,所以楚嫣儿的事她却是现在才知道。 一听这消息,严夫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脸色又黑了几分,似是这个消息不太顺心。 “楚嫣儿?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和徐若瑾作对,还以为她有多少能耐,结果还不是被徐若瑾收拾了。” 严夫人本指望能有人去给徐若瑾添堵,还挺看好楚嫣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消停了。 “还、还有……”丫鬟颤巍巍地开口。 严夫人斜眼瞥她。 丫鬟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说道:“皇上已经任命姜中方出征七离了。” 严弘文不在,严景松卧床,严府就靠严夫人一个人撑着。 没了主心骨,她一个女人也忙不过来。 连姜中方任七离主将这么大的消息,都是现在才知道。 不过这一点也不耽误严夫人高兴。 她脸上的阴郁一下就消失大半,眉眼间还多了几分笑意。 “不错不错,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严夫人喜上眉梢,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姜中方当了主将,就意味着梁霄被夺了军权。 梁霄倒霉,可不就是徐若瑾倒霉?严夫人当然高兴地合不拢嘴了。 婆子和丫鬟在一边看到严夫人这一会儿就好像变脸似的,也都跟着提心吊胆,一刻都不敢放松不说,反而更害怕了。 “这消息来得正好!叫人准备马车,我这就去公主府!” 严夫人立刻来了精神,吩咐下去就准备往门外走。 她刚走了几步,就被迎面走进来的丫鬟挡住了。 严夫人面露不悦,这才看清来人是伺候严景松的丫鬟紫惜。 紫惜有些着急,脚步都有些凌乱了。 “夫人,您去看看老爷吧。” 严夫人皱眉,脸色也不好看了,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紫惜硬着头皮说道:“老爷今天一早身体就不舒服,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只说身上疼,迷迷糊糊的老说胡话。” 听完紫惜絮絮叨叨说这么多,严夫人脸色又黑了几分。 尽管心里无数个不情愿,但她又怕严景松真有什么毛病,万般无奈只好嘟囔了几句先去了后院。 刚踏进后院的门,严夫人就伸手捂住了鼻子,一脸的嫌恶。 听着严景松在小榻上哼哼唧唧的动静,严夫人心中没来由一阵厌烦。 严景松果然和仔细说的一样,神神叨叨说着胡话。严夫人只得凑近,才隐约听清了几个字。 “朝……朝霞……” 听到这几个字,严夫人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亲手掐死严景松! 正好严景松这时候悠悠醒转,看清楚来认识严夫人时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失望。 严夫人全都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丝狞笑,冷哼道:“你整日在这恐怕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我就来告诉你。” 严景松迷迷糊糊听到夫人的话,花力气转过头看着她。 “澶州王府的楚嫣儿死了,你猜是谁干的?”严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严景松,不等他反应就说道:“就是你一直惦记的徐若瑾!” 说完故意盯着严景松,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但笑容却丝毫未减。 严景松瞪大双眼,听的是心惊肉跳,他顾不上看严夫人的脸色,而是忙着帮徐若瑾否认。 “不可能!杀人的一定不会是若瑾!” 看着严景松斩钉截铁的模样,严夫人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指着严景松。 “严景松!好啊你,你真行!” 严夫人气的肝疼,连一眼都不愿看严景松,只盼着他能早点咽气,省的给自己添堵,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 第1283章 揪心 熙云公主这几日也甚是疲累,严弘文和蒋明霜都出了事,整个公主府都要靠她一个人撑起来。 郡主府和公主府两头跑,熙云公主也只是一个娇弱的女子,日子一长难免有些支撑不住。 即便已近初春,阳光明媚,她也已经忙得无心欣赏美丽风景。 这日她从郡主府回来,步子也沉了不少。 她身边跟着的贴身教习嬷嬷,把熙云公主的疲累都看在眼里,心疼的不得了。 “公主,您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今日哪儿也别去了,快回房休息吧。” 但熙云公主却摇了摇头,忍着疲惫勾起嘴角,“没事,我先去看看明霜。” 冯嬷嬷没有办法,只好依了熙云公主的意思,扶着她走向蒋明霜的小院。 路上,熙云公主不忘问冯嬷嬷,“明霜今日可有按时服药?” 冯嬷嬷点头,“放心吧公主,每日都有专人伺候着,太医看着,药也是专人煎的,您每日都问,这些下人哪有不上心的道理?” 她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熙云公主听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 冯嬷嬷是看着熙云公主从小长大的,与她的关系自然不一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熙云公主当然明白冯嬷嬷的意思,冯嬷嬷是想说熙云公主对明霜比对她自己都好,连她这个老嬷嬷都看不下去了。 再怎么说,蒋明霜都只是一个侧妻,熙云公主的身份尊贵,这么照顾她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她也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现在有了驸马的骨肉,驸马不在,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公主都这么说了,冯嬷嬷就算有话也只能咽下去了。 “明霜在公主府本就小心翼翼,唯恐给我添麻烦。” 熙云公主这话是说给冯嬷嬷听,也可能是说给自己听,“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唯一能帮她的就是我。” 冯嬷嬷小心扶着熙云公主,认真听着她的话,忍不住提了一句,“多亏了公主的悉心照料,她才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 熙云公主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点头。 “上次是因为严夫人的苛责,明霜差点流产。总算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我也算对得起驸马的嘱托。” 熙云公主现在回想起明霜额头的血都忍不住后怕,差点以为她熬不过来了。 “如今她肚子也大了,更加离不开那小院了,我自然应当时常去看看她,好让她安心。” 说着说着,熙云公主也走到了蒋明霜的小院。 这处小院在公主府的角落,是明霜自己要求的。说是这处环境静雅,适合她的性子。 熙云公主原本不同意,但拗不过明霜只好应下来。 踏进院子的时候,蒋明霜刚用过饭,此刻正躺在榻上出神地睁着眼睛。 熙云公主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饭食,秀眉微蹙。 “你怎吃的这样少?要知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熙云公主边说边走进明霜的屋内,口气中隐约透着几分埋怨,语重心长地说道。 蒋明霜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见是公主就要立刻起身请安。 熙云公主连忙拦着她,“好了好了,就你我二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蒋明霜虽觉不妥,但也只好听公主的话。 “明霜谢公主关心。今天没怎么有胃口,吃的就少了些。”说着蒋明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麻烦公主过来看我,明霜感激不尽。” 熙云公主摇摇头,“你和我还需要这般客气吗?我来也是想告诉你驸马无碍,好让你安心。” 蒋明霜仿佛心事被戳中,脸颊微红,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 尽管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但熙云公主看到还是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驸马一切安好,恢复得也不错。他也很关心你,每次都与我问起你,还有孩子。” 熙云公主说着嘴角也挂上了温暖的笑意。 蒋明霜在她面前太过谨慎,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熙云公主虽无奈但也只好随她去了。 听到公主的话,蒋明霜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幸福的浅笑。 只要严弘文还想着自己,蒋明霜觉得自己吃多少苦都值得了。 “不过我没把你磕到头的事告诉驸马,怕他担心。等他回来,你自己决定是说还是不说。” 熙云公主提醒了蒋明霜一句。 蒋明霜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公主。” “好了。我也不叨扰你休息了。” 蒋明霜听到严弘文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熙云公主也就放心了。 严弘文临去西北之前特意把蒋明霜托付给她,要是蒋明霜和孩子出了什么问题,熙云公主就真的没有颜面再见他了。 离开蒋明霜的小院,熙云公主正准备回去歇息,就有下人来禀报了。 “公主,右相夫人来了。” 熙云公主神情一顿,她来做什么? 想不通,熙云公主也不再胡乱猜测,总之去看看就知道了。 冯嬷嬷扶着熙云公主刚到前厅,右相夫人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公主殿下,臣妇给您请安了。” 熙云公主来的路上已经整理过衣装发饰,多少掩饰一下眼底的疲态,免得被右相夫人看了笑话。 “不必多礼。不知右相夫人来我这是所为何事?”右相乃是皇上最近的重臣,当初太后在时,就很倚重右相。 熙云公主小时也得过右相夫人的照抚,所以也不好意思不见。 右相夫人脸上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但眼睛仍旧弯成两道缝。 “臣妇此行前来也犹豫了很久,不知到底该不该来,可是千思万想,还是觉得应该来给公主提个醒。” 熙云公主微微皱眉,看着右相夫人一脸故作高深的表情,她只觉得没来由地反感。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熙云公主也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只得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右相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公主也知道,皇上已经认命姜中方为七离主将,梁霄这一次拒绝皇上,其实是不守臣规,皇上此举也是要给他一点警告和教训……” 右相夫人故意靠的公主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熙云公主听到这,面露不悦,脸色也黑了几分。 但右相夫人浑然不觉,还继续说道:“我看您平日和瑜郡主走得太近,就特意来给您提个醒,和他们要保持距离,您乃是公主殿下,理应配合皇上才更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熙云公主厉声打断了。 “放肆!” 右相夫人一愣,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熙云公主,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了对方。 “皇兄的心思容得你胡乱猜度?本宫如何做容得你说三道四?” 熙云公主冷冷地看着右相夫人,声色俱厉地斥责道。 右相夫人缓过神来,急忙认错:“公主息怒!臣妇不是那个意思……” 熙云公主转身不再看她,语气冰冷地吩咐下去,“冯嬷嬷,送客!” 冯嬷嬷得令,直接站到右相夫人身前,“请吧。” 右相夫人看看熙云公主的后背,又看看冯嬷嬷,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公主府。 第1284章 杀了 皇宫禁地,佛堂。 朝霞公主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对着佛像低声的诵经起来。 她的声音犹如天籁之响,入人耳中有万分飘渺之感,格外优美。 一个老尼姑恭敬地走近朝霞公主身边,凑其身边轻轻地道:“居士,司徒男求见。” 朝霞公主手中的佛珠一顿,轻轻地应了一声。 老尼姑领命,略一颔首就退出去了。 朝霞公主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走到一边的小几旁坐下。 司徒男脚步匆匆地走进佛堂,看到朝霞公主的身影,不自觉就把呼吸放轻了,连脚步都一并慢了下来。 “心清居士,打扰您清修了。” 每一次见到朝霞公主,司徒男的心里都没来由的一阵阵发毛,似乎看到他,都禁不住呼吸不顺,生怕大声喘气都惊扰了她的清修。 朝霞公主不过是轻轻拿起眼前的杯子抿了一口,就差点把司徒男吓个好歹。 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司徒男自觉也变成了惊弓之鸟。尤其是每次到朝霞公主这里来禀报,就好像上刑一般痛苦难熬。 但是在朝霞公主面前,司徒男是万万不敢表现出分毫的。 可司徒男知道朝霞公主的手段到底有多么狠厉,这个女人哪怕是做梦梦到,都让他禁不住畏惧…… 为了不让朝霞公主等太久,司徒男急忙禀报道:“居士,太阴县主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不出您所料,姜家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推到郡主身上。” 朝霞公主浅浅地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司徒男猜测着朝霞公主的心思,又接着说道:“楚嫣儿也死了。不过不是我们派去的人杀的,而是澶州王府的小世子。” 听到这,朝霞公主的神情总算有了一点变化,眉毛一挑,更显得美艳动人,即使是最朴素的打扮,一身素服也难掩她的光芒。 “姜中方得了七离主将之职,气焰嚣张,恨不能横着走,这会儿姜府正重新修葺,为了更配得上他大将军的身份。” 司徒男继续一板一眼地汇报着近期外界的情况。一边琢磨着朝霞公主的心思,一边事无巨细地说着。 “不必与我说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朝霞公主听到姜中方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小人得志,不过是一个瘸腿的废物而已。” 司徒男头上冒出一滴冷汗,看着朝霞公主,心中又是一阵恍惚,这副模样又和瑜郡主有很大不同。 至少司徒男没有再徐若瑾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 “居士,十三王爷那边……” 这才是司徒男这次来佛堂要说的正事。 上一次的事十三王爷插了手,司徒男来禀报,被朝霞公主不咸不淡地嘲讽了几句。 司徒男觉得面上甚是无光,但又无法反驳,壮着胆子问了几句就退下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十三王爷牵扯的越来越多,小小的警告根本不管用,再这么下去,难保不会让梁霄顺藤摸瓜查到什么。 司徒男担心朝霞公主,更担心自己的族长之位。好不容易在司徒家那群有权势的长老面前堪堪站稳,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万般无奈之下,司徒男只得再次来到这皇宫禁地,面见朝霞公主。 “嗯。”朝霞公主脸色淡然,似乎还是不把这件事看的多么重要。 但她下一句话却差点让司徒男吓尿了裤子。 “杀了便是。” 朝霞公主说出这话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连声音都还是一样平淡无波。 司徒男目瞪口呆地看着朝霞公主,神色惊惧,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朝霞公主淡淡地看了司徒男一眼,“害怕了?” 司徒男立刻回神,牢牢地闭上嘴,头摇得像拨浪鼓。 朝霞公主不以为然,安静地站起身踱步到如来天尊面前,跪在蒲团上,静静地叩拜。 司徒男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个不停,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反复在心中乞求自己刚才听到的都是幻觉。 好歹那是一位王爷啊,说杀就杀? 他看着朝霞公主虔诚的背影,只觉得心情复杂,神情也变得有几分讪讪。 过了一会儿,朝霞公主才道:“此事还需劳烦司徒族长,还望司徒族长将此事办得干净利落,不要被人知晓才好,有劳了。” 司徒男心中暗暗叫苦。这事哪是这么简单的? 他不过是司徒家族的族长,哪来的能耐去刺杀十三王爷?若是计划败露,司徒家族会不会被灭九族是一说,起码,守护多年的皇室之功便彻底的没了,很可能,还要再大魏的史册上留下浓重的贼匪痕迹。 他司徒男可就是家族的败笔,是拖累整个家族的罪人啊! 十三王爷身边还不知道潜伏了多少高手,朝霞公主简简单单一句话说杀便能杀的成,司徒男也不用愁容满面了。 司徒男越发觉得艰难,五官都快要拧到一处,纠结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居士,那毕竟是十三王,这说杀……” 但司徒男的话还没说完,就正好对上朝霞公主冷厉的视线。 在如来佛尊的阴影下,更显得有几分恐怖和不容置疑。 司徒男身体一抖,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一阵阵发凉。 朝霞公主没有话说,只是淡淡地看着司徒男,视线一错不错。 司徒男呆愣片刻,匆忙移开视线,硬着头皮应下来,片刻都不敢多待,急急地告辞而去。 已经走出去足够远,一想起刚才在禁地的那一幕,司徒男还忍不住一阵后怕。他只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司徒男离开之后,原本一直在暗处的老尼姑端着斋饭过来了。 “居士,该用膳了。” 朝霞公主又虔诚地叩了叩首才徐徐站起身。 司徒男匆匆离开禁地之后,总算才能喘口气。 朝霞公主的胆量和谋算都是无人能敌,司徒男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他总是转不过自己这个弯来。 他完全猜不透朝霞公主的心思,甚至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回想起刚才那个冰冷的眼神,司徒男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1285章 耍赖 从宫里回来之后,十三王爷就发了好几日的脾气。 王爷府的下人见主子心情不好,都不敢轻易往上凑,免得被迁怒。 这时候就需要王府多年的老随从出马了。 “王爷,谁惹您发这么大脾气?” 老随从就是有经验,边问边招呼下人奉茶。 下人们顺势都鱼贯而出,只留下老随从一个人应付。 十三王爷心情十分不爽,乱发了一顿脾气才稍稍舒坦一些。听老随从问,又没好气地提起来。 “还不是梁霄那个臭小子!本王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了那么多好话,眼看皇上都准了他七离主将之位,他还摆起谱来了!” 他越说越生气,差点连手里的杯子都要砸了。 “哎王爷!这可是您最喜欢的汝瓷!” 老随从惊呼一声,提醒十三王爷那小小的杯子可价值不菲,摔了就没了。 十三王爷的手一顿,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松手,忿恨地把杯子放好。 “气死我了!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十三王爷说起梁霄就牙根痒痒,恨不得对方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能问个明白。 “你说梁霄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我真想掰开了好好看看,怎么能糊涂成这样!” 老随从见十三王爷越说越生气,急忙给他倒茶,“王爷您息怒,梁左都督不理解您的良苦用心,以后肯定有吃亏的时候。” 十三王爷咕咚喝了一大口,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闻言白了老随从一眼,“他?别做梦了。这小子脾气犟得很,和他那老爹一样,就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 老随从没有轻易搭话,这话十三王爷说没事,他说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 “梁霄啊梁霄,皇上的意思你都敢违背,我看你的翅膀也越来越硬了。七离主将你说拒就拒了,大魏的安危在你眼里岂不成了儿戏一般?” 十三王爷这话想说给梁霄听,但是这些日子都没有他的消息,十三王爷只能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似的发泄不满。 “来人!”十三王爷想起梁霄,当然得问问。 马上就有手下推开门跪在地上,自觉地开始回禀。 “梁左都督仍未有消息,他也没有回过郡主府,到现在仍旧,不知所踪。” “这几日来往郡主府最多的仍是熙云公主,叙话时间并不长,公主就会回府了。右相夫人曾去过公主府,不过被赶走了。” “姜中方这几日行事颇为高调,却没有离开府中,只有姜陈氏离府去宫里找过贤妃。” 十三王爷对旁人没有多少兴趣,他的脸色在听到梁霄的消息时就已经阴下来了。 “没用的东西!这都查了多少日了?还敢和老子说不知所踪?”十三王爷怒斥道。 手下立刻叩首,“属下该死。但梁左都督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要无音讯。” 听到这话,十三王爷也觉得有些奇怪。 “敢做不敢当可不是他梁霄的风格,既然都拒了主将,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十三王爷气不过,杯子不能摔,只好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那一瞬间的剧痛把十三王爷疼的龇牙咧嘴,差点没憋住就要嗷嚎出声。 “那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手下恭敬地问道。 老随从在一旁看到十三王爷的窘态,默默移开视线只当没看见。 “老子能怎么办?” 十三王爷甩甩手,恶声恶气地喷道。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了主意,“既然梁霄不露面,那老子就去守株待兔!” 说完,还没等手下反应过来,十三王爷拔腿就往外走。 “去郡主府!” 留下这四个字飘荡在空气中,十三王爷头也不回地走了,老随从和手下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徐若瑾的闲散日子还没有过够,就被梁四的通禀打断了兴致。 “郡主,十三王爷往这边来了,约莫再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徐若瑾眉头一皱,有些好奇,“十三王爷?他来这里做什么?” 梁四顿了顿,猜测道:“想必是为了朝堂之上的事。” 这么一说,徐若瑾就心里有数了。那日在大殿内发生的事,她也多少有所耳闻。 看来这十三王爷来此,八成也是为了来说服梁霄出征七离的事。 徐若瑾心里有了计较,先是对一旁的方妈妈吩咐道:“妈妈,后院那两位就麻烦您了,让他们都先老实待在自己那,不要随意走动。”十三王爷进门,她也没法子硬撵,否则好似她藏了什么鬼似的,万一十三王爷硬闯,反而暴露了云贵人和严弘文。 那事情可就更热闹了…… 方妈妈立刻会意徐若瑾说的乃是云贵人和严弘文二人。 “放心吧郡主,老奴这就去办。” 这种事徐若瑾交给方妈妈才能放心。 云贵人和严弘文就像两颗定时炸弹,放在府里着实不安全,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徐若瑾只能去前厅看住十三王爷。 半晌,十三王爷就风风火火地踏进了郡主府的大门。 早已等候多时的徐若瑾微笑着迎上去请安。 “民妇给十三王爷请安。” 十三王爷看着徐若瑾的脸不禁恍惚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徐若瑾和那人是越来越像了。 “十三王爷?” 徐若瑾见对方莫名发愣,大概猜到他一定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她也不恼,丝毫没有表现在面上,只是小声提醒了一句。 十三王爷回神,掩饰似的咳嗽两声,立刻板起一张脸。 “梁霄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十三王爷直奔主题,今日要是见不到梁霄就不会善罢甘休。 徐若瑾却不着急,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带着探究的视线看着十三王爷,意味深长地问道:“十三王爷怎知梁霄还未回府?” 十三王爷刚要回答就卡主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这话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在郡主府周围安插了眼线吗?监视着郡主府所有人的出入情况。 十三王爷脸皮再厚,对上徐若瑾的眼神也不免矮了一截。 但他仍旧不忘强词夺理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问你话呢,你快点回答!” 徐若瑾早知道郡主府周围埋伏着各方势力,不过她更信得过梁霄。 只是,连十三王爷都找上了门,这家伙儿还真挺能藏的啊! 第1286章 服了 “你今日要是不告诉本王梁霄在哪,本王就在这不走了。” 十三王爷好像耍赖似的一屁股坐下,把刚才说错话的事已经抛在了脑后。 徐若瑾见十三王爷如此赖着不走,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是民妇不告诉您,只是民妇也不知道,知道了告诉您又何妨?再说了,我们家四爷的脾气您也不是不了解,他来无影去无踪,就怕你们动不动来家里追着问,索性连我都不说,我心里的委屈还不知哪儿诉去呢!”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说道。 十三王爷显然不买账,仍旧抓着这事不放,“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若瑾还是摇头,“民妇还是不知。” 十三王爷急得想骂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前厅里转了几圈,“你不会是把人给藏起来,故意骗本王说梁霄不在府内吧?” 迎上十三王爷探究的视线,徐若瑾也有几分生气,但她嘴角的笑容始终丝毫未减。 “十三王爷言重了。听您这么说,民妇倒是也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大事,能让梁霄躲起来连您的面都不见?” 徐若瑾说完就直直地和十三王爷对视,丝毫不落下风。 十三王爷似乎也被徐若瑾的气势震到了,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还能什么事儿?他不当七离主将!那王就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梁霄回来了本王再走。” 说罢,十三王爷重新坐下,慢悠悠地品着徐若瑾让下人端来的茶。 徐若瑾看着十三王爷打定主意不走的架势,也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这府里头可还有不能被外人得知的云贵人和严弘文呢,他在这里赖着,不单是他容易发现某些端倪,旁人的注意力也会转移到郡主府,这反而是不妙了! 思来想去,徐若瑾也只能先按兵不动。 毕竟十三王爷的身份摆在那,再怎么样也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想必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只是也没法子硬撵,这事儿还得斟酌着办。 只是这么一来,徐若瑾就必须亲自招待不可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合适,不亲自看着他,徐若瑾也不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云贵人和严弘文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方妈妈重新回到她身边,轻轻地点了点头,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好了。 徐若瑾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打起全副精神应付眼前这位无赖王爷。 月升日落,天空被红霞浸染之后便被夜色笼罩,十三王爷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在郡主府内足足等到天黑。 结果,自然是连梁霄的影子都没看到。 梁霄不回来,十三王爷做什么也没有耐心,光是茶水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心里憋闷但又不好对徐若瑾发火,只能憋在肚子里。 “王爷,天色也不早了,夜路难走。”徐若瑾不动神色地提醒道。 十三王爷把茶杯磕在桌上,“哼”了一声,也没再纠缠,“准备好茶水,本王明日一早还来。” 留下这一句话,十三王爷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郡主府。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徐若瑾才露出一脸疲累,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郡主。”红杏立刻担忧地凑上来。 徐若瑾摆了摆手,“我没事,都回去歇息吧,明天还得继续呢。” “啊?明天,还会来吗?”红杏一个哆嗦,只觉得拿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办事儿如此不讲道理呢! 徐若瑾对此分毫不报期望,“肯定会来的,虽然我也不想……但噩梦是真的来临了!” 事情不出徐若瑾所料,接下来的几日,十三王爷每一日都准时到郡主府报到,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太阳下山才动身回府。 他这狗皮膏药似的行为可把徐若瑾烦得够呛,但偏偏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明讥暗讽,十三王爷都雷打不动地在和郡主府坐着。 十三王爷也是铁了心,既然手下都查不到梁霄的下落,那他就在郡主府守株待兔,他就不信梁霄能一辈子不回家! 就算他梁霄不惦记自己的媳妇,也得惦记女儿吧? 所以十三王爷咬定梁霄一定会回郡主府,只要他每天在这里等着,就一定能把梁霄逮个正着。 徐若瑾没有办法,也只好由着十三王爷去了。 只是十三王爷整日待在郡主府里,这也不是个事,而且给徐若瑾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有了十三王爷这个外人在,徐若瑾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而且她还要把大部分时间都抽出来应付十三王爷,基本上十三王爷在的时候,徐若瑾就不用做别的了。 有时候连悠悠她都顾不上看几眼,只能交给方妈妈。 徐若瑾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老天爷一定是看她前些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才派了十三王爷来折腾自己。 无可奈何的徐若瑾只能默默摇了摇头。 这时黄芪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徐若瑾身边,附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郡主,熙云公主到了。” 徐若瑾略一皱眉,似乎有几分讶异。 黄芪说完话就退到了一边,徐若瑾抬眼的工夫就注意到十三王爷有些鬼祟的视线。 徐若瑾心里不由觉得好笑,索性大方说道:“十三王爷,熙云公主来了,民妇去招呼一下。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让她来给您请个安?” 十三王爷本来还有几分怀疑,但是听到徐若瑾这么说,他就算再厚的脸皮也不会真的跟上去。他在郡主府的事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行了,快去吧,可别让公主等急了。” 徐若瑾微笑着福了福身,就带着丫鬟退下了。 她虽然走了,不过前厅里还留了不少人,十三王爷有什么动静,她都能立刻知道。 在门口见到熙云公主的马车,徐若瑾有些无奈地走了过去,刚看到熙云公主的面,就忍不住念叨起来。 “怎么又来了?前几日不是嘱咐过你这段日子不要过来吗?等十三王爷离开我自会派人去通知你。” “就这么几日也等不了了?” 徐若瑾心焦气躁,语气也有几分埋怨的意思夹杂其中,说的熙云公主脸颊潮红,抬不起头来,更别说回嘴了。 看到熙云公主这副模样,徐若瑾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换成一声叹息。 “真是服了你们这些情种了……” 第1287章 拆招 熙云公主也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冲动了,对徐若瑾的调侃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这也是实在惦记着,但不是不放心……” 熙云公主自知理亏,可她的确是惦记着驸马,也是心中思念。 徐若瑾摇摇头,“我不生气,我这是担心,你过来的这样频繁,被十三王爷怀疑怎么办?” “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几日没有见到驸马,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明霜也忍不住问,催得我心里有些急了。”熙云公主也满脸无奈,只能闷头等着徐若瑾训她。 徐若瑾无奈,只能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熙云公主的脑门,“你啊!” 熙云公主也不说话,就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被她的眼神打败了,“你放心,严弘文好得很。只是这几日十三王爷一直在,我不好让他跟你回府,而且,皇上迄今为止都没有个说辞,他此时出现,不见得安全。” 熙云公主忙点头,“我知道,所以也有心问问他怎么办才好。” “问他?现在你是当家做主的,他连自己都管不明白呢,你还指望他?”徐若瑾的说辞让熙云公主愣住了,“不问他,那我怎么办?” 徐若瑾叹了口气,和熙云公主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问皇上!但怎么问,你自己去想,我这阵子已经被十三王爷折腾得脑子都不会转了。”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气哼哼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掩嘴笑了。 “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梁霄一日不回,十三皇叔便要继续在郡主府待下去吗?” 熙云公主不免也有点替徐若瑾担忧。 她对这个十三叔叔了解不多,但他是皇族之中仅剩下两位长辈之一,换句话说,十三王爷要是真的在郡主府闹出点事来,徐若瑾也不一定有地方说理。 徐若瑾突然愣住,眨么眨么眼睛,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我倒是有办法了,这样也好,郡主府平白就得了十三王爷的庇护,我应该偷笑才是了。” 熙云公主见徐若瑾这副模样,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只有你办法多!” 徐若瑾抛开刚刚的话题,又与熙云公主道:“话说回来,你还是要多注意些。现在不比之前那么随意,你能忍则忍。相信我,用不了多久,十三王爷就会离开郡主府了。” 熙云公主本有些纳闷,想追问一句,但是在看到徐若瑾信誓旦旦的样子之后,就默默把疑问咽了回去。 既然徐若瑾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只要信她,就足够了。 寒暄了几句,熙云公主也知道十三王爷还在郡主府,就匆匆地告辞了。 徐若瑾送走公主,复又朝前厅走去。 回去的路上,梁三不知从哪冒出来,拦住了徐若瑾。 “郡主,近几日府外探查的人多了不少。”梁三跪地禀报,“想必都是来查探四爷消息的。”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徐若瑾幽幽吐出这么一句,把梁三都愣住了。 不过梁三很快就反应过来,死命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徐若瑾没有察觉到梁三的不对劲,她只想着刚刚和熙云公主说的话,准备好生想想,怎么对付十三王爷。 徐若瑾回到前厅之后,十三王爷还在。 他连姿势都没变,只是茶水已经不知道喝到第几壶了。 徐若瑾连多一眼都懒得看他,使唤红杏去把小悠悠抱来,然后就吩咐人备马车。 看着徐若瑾要出门,十三王爷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也带着探究。 不等十三王爷开口,徐若瑾就主动说道:“十三王爷,民妇有事要去一趟灵阁。就麻烦您帮民妇看家了。” 说完,徐若瑾也没给十三王爷回应的机会,转身就往门外走。 这一招吊足了十三王爷的胃口,他要是还不上钩才奇怪了。 “慢着!本王给你看什么家?本王和你一起去!” 十三王爷急急地站起来。坐了一天腿都有点麻了,走了两步才算缓过劲来,“想躲开本王?没门!” 梁霄见徐若瑾,是不分地点的,自己给她看家?徐若瑾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哪怕是进了宫,十三王爷都会坚守到底! 徐若瑾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十三王爷在想什么?但也没有拆穿对方,闻言只是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她已经想通了,既然郡主府外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做点什么。 反正有十三王爷的人护着。 十三王爷来郡主府自然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光是明面上随从就不知道带了多少,更别说躲在暗处的那些护卫了。 他早就说了,是准备打持久战,硬在郡主府把梁霄靠回来。 徐若瑾巴不得十三王爷能跟着她一起去灵阁,这么一来她也省的麻烦,更不用操劳自己府里的人了。 不过十三王爷显然没有想到这一重,他满脑子都是梁霄,认定徐若瑾这会儿出去一定是和梁霄有关。 他在郡主府等了这么多时日,终于见到一点盼头,可不能就这么放过。 二话不说,十三王爷也叫人迅速备好马车,甚至比徐若瑾出门还要早一些。 徐若瑾看着十三王爷心急的模样,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她怀里抱着小悠悠走在十三王爷后面,坐上自己的马车,就直奔灵阁而去。 郡主府周围监视的人,看到十三王爷和瑜郡主一前一后离开郡主府,也都各自回去复命。 自从埋伏在郡主府内外的暗桩被梁霄拔除之后,他们也只能远远监视着,至多只能看到郡主府的进出情况,再多就不可能了。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可有可无的消息对有心人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估算着时间快要到灵阁了,徐若瑾掀开车帘远远地看了一眼。 灵阁门前还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头。 徐若瑾这次是发自真心的笑了。人越多越好,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两,她当然高兴了。 灵阁的门槛都快要被来买酒的人踏破了,就连十三王爷都一脸惊讶地看着灵阁门前的人! 在来的路上,他还猜测灵阁这会儿八成是门可罗雀,连半个买酒的人都没有,却没想到,仍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啊! 第1288章 对错 按十三王爷的推测,梁霄自从拒了七离主将之后,梁家的势力就一落千丈了。 就算有瑜郡主这重关系在,梁家的势头也该被削弱不少,不说别的,首当其冲的就应该体现在灵阁的生意上。 墙倒众人推,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十三王爷也是这么想的。徐若瑾这个时候来灵阁,恐怕也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店铺。 他为此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 这些都是梁霄自找的,若是当日在大殿上,梁霄能乖乖听他的话接下七离主将的任职,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就在十三王爷准备下马车之后就好好嘲讽徐若瑾一番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灵阁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 买酒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徐若瑾抱着悠悠大步走进灵阁,十三王爷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紧跟在徐若瑾身后也进了灵阁。 进了灵阁之后,徐若瑾就没有在郡主府的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她连管都不管后面的十三王爷。看到灵阁里买酒的客人,她的眉眼就不自觉弯起来。 “郡主,您来了。” 原本在店里忙活的春草,看到徐若瑾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徐若瑾应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今日的生意还不错?” 春草忙点头,笑着说:“岂止是这一日,最近都是这样的情况。常常供不应求,每日的酒早早就卖得干干净净。来晚了就抢不上,所以都这个时辰了,还是这么多客人。” 听着春草的话,徐若瑾满意地点头。 灵阁内的交易声不绝于耳,账台也忙得不可开交,算账的十根手指在算盘上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徐若瑾带着悠悠去了后面的小院坐下,春草才说起了最近的情况: “郡主,订单眼看就要排到下月去了。这样还是卖不过来,要酒的人太多了。” “按我说的做了吗?”徐若瑾问道。 春草忙不迭点头,“嗯,按您说的,一部分酒品限量限时抢购。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分散了客人,大家也能有喘口气的时间。” 徐若瑾应了一声。这些都是她从前世照搬来的法子古往今来,经营上的事说难也不难,套路都是差不多了。 “正好,你跟我说说这几家店铺的情况吧。” 徐若瑾一边哄着怀里的小悠悠,一边问道。 小悠悠睁着圆溜溜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看这里,看看那边,不哭不闹,甚是乖巧,徐若瑾逗的刮了刮她的挺翘的小鼻子,即便忙碌账务,也不忘亲亲自己的乖宝贝儿。 这可乃是她的心头肉啊! 春草拿了账簿,开始汇报。 “景延县分铺上个月一共卖了三千九百斤酒,赚了一万两千三百五十两银子。” “中林县略少,总共卖了三千五百六十斤酒,赚了九千八百两银子。” “邻县刚开不久,卖的最少。是两千九百八十斤酒,六千六百七十两银子。” “京都最多,上个月一共卖了两万七千八百斤酒,赚了十二万两银子。” 春草说完把手里的账簿递到徐若瑾面前,让她过目。 徐若瑾抱着悠悠不方便,而且她也信得过春草,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这么麻烦。 听到春草报数字的时候,徐若瑾的脸上都笑开了花,这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果然没有什么比有钱更开心的了。 徐若瑾是名副其实的富婆,即便家事烦乱,可听到银子的数目,也能让她平复下心中的烦忧。 想到这,徐若瑾更加笑的合不拢嘴了。 “郡主有不少客人都是专门从临县来京都买酒的。因为有不少名贵的药酒只有这里才有。”春草又说道。 京都盈利最好,其中也少不了这些名贵酒的功劳,通常一份就是普通酒价格的好几倍。 徐若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现在灵阁的规模,还不能太着急扩充,不然底子不牢就容易出乱子。 她比任何人都更想要赚钱,但也要讲究方法和时机,不是随随便便想做就能做的。 春草在给徐若瑾报账的时候,十三王爷就在几步远的地方,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 原本十三王爷是想从春草嘴里听到关于梁霄下落的消息,结果她就只是给徐若瑾报账罢了。 一开始还有点失望,但是听到后来,十三王爷就只剩下惊讶了。 那些好像天文一般的数字,听得十三王爷一愣一愣的,差点反应不过来。 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总数,瞠目结舌地看着徐若瑾,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虽然知道灵阁赚钱,却没想到是赚得这么多! 十三王爷反应过来,迅速收敛脸上的惊讶,不屑地看着徐若瑾冷嘲热讽道,“哎哟,灵阁还真是个聚宝盆啊,才一个月就赚了这么钱。” 徐若瑾听着十三王爷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不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道:“多谢十三王爷夸奖。” 十三王爷被徐若瑾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讥讽的口气,“郡主这话本王可担不起,你们灵阁赚这么多钱,本王看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就富可敌国了。” 他说完就拿斜眼看着徐若瑾。 十三王爷摆明故意找茬,他开口的时候徐若瑾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听到这话,徐若瑾也不再给十三王爷好脸色,面色一沉,“十三王爷言重了,您也说了,小小的一间酒铺如何能与国家相比?” “瑜郡主,你太谦虚了,你这么做就不怕皇上忌惮吗?” 十三王爷仍是不依不饶,抓着一点不放,不断逼问徐若瑾,像是非要从她这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十三王爷,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民妇可接不住。再说了和前段时间抄家的贪官污吏相比,灵阁这一点收入实在是九牛一毛,您听着是这么多银子,万一哪一日皇上又缺了钱,不还是要从灵阁的身上扒皮?怎么反倒是我们的错了?” 徐若瑾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国家不是没有钱,而是都被官员贪了。而她一个老老实实做买卖挣钱的人,不但捐银子捐粮,还要被皇上忌惮,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若瑾有理当然站得住脚,抬头直视十三王爷,一点也不认输。 十三王爷最后都被看的没了脾气,想了半天都不知该怎么回嘴…… 第1289章 下落 再这么争执下去,十三王爷也看出自己在徐若瑾这里赚不到便宜,就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徐若瑾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十三王爷已经无话好说,她也就转头不再理睬对方。 十三王爷被晾在原地,不免有几分尴尬。 正好这时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 打从十三王爷走进灵阁的那一步,他就一直在压抑着。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要知道一走进灵阁,周身都弥漫着阵阵酒香。十三王爷一向对灵阁的酒没什么抵抗力,这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了,丢下徐若瑾就去找顺哥儿要酒去了。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平日里十三王爷鲜少自己亲自出马来灵阁买酒,只能派下人来。 灵阁店铺的酒从不降价,十三王爷想喝好酒就得自掏腰包。 这回不一样了,他和徐若瑾一起来的,看谁敢要他的钱! 其实徐若瑾早已经和店里的伙计打好招呼了,给十三王爷开个后门,让他今日可以在灵阁喝个痛快。 不然的话,没有徐若瑾的命令,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收钱。 春草见十三王爷走了,立刻凑近徐若瑾,用手上的账簿当做遮掩,小声说道:“郡主,四爷刚刚才走。” 徐若瑾立时瞪大双眼,面带惊讶地看向春草。 她早料到春草有话和自己说,而且很有可能是关于梁霄的,但是她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刚走? 神出鬼没的,他这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徐若瑾和春草问个明白,院子里就传来了花氏的声音:“哎哟,这一早上到你府上去说说话,才得知你今儿出了门来了灵阁,我也就跟过来了,可是在屋里呢?” 徐若瑾回头的工夫,花氏也恰好进门。 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徐若瑾对花氏一笑,“二嫂,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花氏撇了撇嘴,是个没心思的,“这不是心里头闷得慌,想找你说说话吗?二爷也突然没了影,这整日让我提心吊胆的。” 花氏刚刚也被门口喧闹的宾客惊到了,其实她也如十三王爷那般,以为灵阁生意会因梁霄拒绝七离主将遭受拒绝,可没想到还是这么红火? “灵阁的生意可真不错。”花氏语带艳羡地感慨了一句。 徐若瑾哪能不知道花氏的性子,当下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也是许久没看账了,过了年,也该理一理了。”徐若瑾适时打断花氏的思绪:“不知二嫂找我所为何事?” 她知道花氏就是个怨怼的性子,平时抱怨多了,连说话的口气都带着不情不愿和酸气。 徐若瑾虽然不喜欢花氏的性格,但也不至于表现在面上。他们都是梁家人,这点小事都不算什么。 花氏本就一肚子话要说,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徐若瑾主动问了,她也不放借机攀上说一说。 花氏瞧瞧左右,见没有外人之后,才靠近徐若瑾几分,故作神秘地问道:“弟妹,你悄悄说与我听,二爷和四爷去哪了?我一定不告诉旁人。” 徐若瑾满脸感叹,却哭笑不得。为何一个个来找她都是为了知道梁霄阿下落? 没想到,梁霄一个人的踪迹,居然牵动着这么多人的心。 “二嫂,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徐若瑾脸上的无奈和忧色仍在,看起来就不像是说假话的人,她虽然知道梁霄刚刚离开,可他此时在何处,自己哪里知道? 花氏眉头一皱,神情中带着惊讶和怀疑。 虽然徐若瑾的眼神不似作假,但花氏还是不能轻易相信。 以梁霄的性子,有可能不说一声就离开徐若瑾吗? 花氏陷入了沉思,又开始纠结了。 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终日提心吊胆的,就怕梁家出什么事。 这也不能怪花氏胡思乱想,自从梁霄拒了七离主将的事传开之后,梁家的声名和威望也跟着一落千丈。 平日里和花氏往来的那些官夫人们,得了消息之后,也都一个个推脱有事,闭门不见了。 花氏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那些官夫人都急着和自己撇开关系,唯恐被牵连。 和官夫人们渐行渐远之后,花氏在府里待着也甚是无聊,整日怨天尤人,心情也越来越糟。 为此,梁鸿也没少数落她。但是花氏这次的怨怼太大,消停没有多久就又开始抱怨起来,可这一回,她想让梁鸿数落都没戏了,因为梁鸿也突然就没影了! 想来想去,花氏只能想到梁霄一人。梁鸿不见了,梁霄这个做弟弟的总能知道点消息吧? 结果花氏派去打听的人回来禀报说,梁霄也不在郡主府,而且已经好几日没回了,如今找梁霄的人比比皆是,根本不知下落。 花氏一想便知,梁鸿是跟梁霄走了,可是走就走了,倒是说一声去哪儿?什么时候回? 忍了几天,也得不到梁鸿的消息,花氏便准备找徐若瑾问问。 梁霄的脾气可不似梁鸿,一些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会告诉徐若瑾的。 “你连我都信不过吗?我也是担心问问,还能去哪儿说去?那可是自己的男人,这事儿我还是懂的!”花氏以为徐若瑾是故意不说,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但徐若瑾还是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我?你也瞧见了,有多少来盯着二爷和四爷的?真告诉我,指不定哪一句没说好就被发现端倪了,索性连我也不说,这些人也是干等着。” 徐若瑾嘴巴努了努,指的便是十三王爷。 花氏自当也知道十三王爷在此处,可得不到答案,花氏仍满面愁云,五官都快要集合到一处了。 “既然如此,就有劳弟妹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花氏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追着徐若瑾不放了,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 徐若瑾看着花氏愁容满面的模样,就知道她最近一定过得不太好,心情抑郁,都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花氏心眼小,想事情更容易钻牛角尖,而且消极悲观,长此以往,对身体没有一点好处。 “二嫂,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应该是肝火太旺。一会儿我叫人给你拿上一坛药酒,按我写的方子喝,能多少缓解一些。” 说完,徐若瑾就转头对着春草吩咐了几句。 花氏听的一愣,还真让徐若瑾说对了。她最近身体不好,也吃不下饭,就去找大夫看了看。 大夫说她心有所郁结,肝火旺,应该看开一些,不要太过计较,还给她开了几副药。 不过花氏也没当回事,没想到刚才却被徐若瑾看出来了? 第1290章 诉苦(第一更) 徐若瑾的嘴严实得很,花氏见也套不出什么消息来,也就把心思放在一边,暂且不提了。 花氏听徐若瑾说要给自己带上两坛酒,顿时来了精神,满面愁云都跟着消散一半。 她急忙招呼自己带来的下人,“快点接过来放马车上,都小心着点儿,摔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徐若瑾看着花氏这番做派,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无奈的摇了摇头,由着花氏去了。 花氏眉开眼笑,似乎还是不放心,非要一直盯着下人的动作,看到两坛酒完好无损地放在车上才算完。 她平日在家中已经习惯了,就算是出门在外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徐若瑾早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会与她计较,不过就连春草都看出这位二嫂子的市侩和小气劲儿了。 本以为两坛酒就能将花氏打发走了,徐若瑾的耳根子也好清净清净,谁知道花氏把酒放妥当之后,又折回了灵阁。 徐若瑾吩咐春草把账簿放好的工夫,转头又看到了进门的花氏。她一瞬间都有点恍惚,还以为是时间错乱了。 花氏过来和徐若瑾搭话,笑眯眯地道谢,“弟妹你酿酒的手艺没得说,我刚才看着他们搬酒,闻了一路的酒香,真是把我馋坏了!” 听着花氏大喇喇的话,徐若瑾除了微笑也只能说一句,“二嫂喜欢就好。” 徐若瑾本是想用这两坛酒堵住花氏的嘴,没想到适得其反,花氏反而打开了话匣子。 “弟妹你的酒真是名不宣传,上次送给我们那些,没几天就喝完了,我还一直惦记着,可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要,毕竟我这手头不宽裕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谢礼,不比你家大业大,我啊,是还不上了。” 花氏又开始这一番做派,徐若瑾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徐若瑾也懒得应付花氏,敷衍地“嗯”了几声,在灵阁里转着到处看看。 花氏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就跟在徐若瑾身边,眼睛也没闲着,四下打量着。 她从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灵阁的客人络绎不绝,就没有空荡的时候。 花氏都来了好一会儿了,也和徐若瑾聊了半天,但灵阁的客人就是没见少。酒柜上的酒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她眼神好使着呢,灵阁的伙计一个个都忙的连轴转,连歇一歇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这可把花氏羡慕坏了。她看了一会儿,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花氏故意凑到徐若瑾的身边,有一搭无一搭地故意找话说。 “弟妹啊,你整日待在郡主府里,很多事都不知道。我也和你说句实话,二嫂的日子不好过啊……” 说着花氏还叹了几口气,一副操劳又心累的模样。 徐若瑾觉得有几分不耐,花氏没完没了的抱怨,不论是谁都会厌烦。更何况总和这样的人相处,自己也会不自觉被这种消极情绪感染。 花氏却不自觉,仍旧自顾自数落起来,“四弟妹你是不知道梁家祖宅的开销有多大,光是下人的工钱,每个月就不知道要出去多少银子。” 说到这里,花氏又觉得一阵肉疼心疼。 “但是花了钱,下人办事也没那么利索。而且宅子里的下人还是太少,有不少活计都要我亲自动手。你看我这手,都糙成什么样了。” 说着花氏就把自己的手举到徐若瑾面前给她看。 徐若瑾皱了皱鼻子,手纹的确有几分粗糙,那也是与孩子们的嫩手想比,祖宅的所有开销,梁霄已经答应全部负担起来,花氏之所以抱怨,其实也是没什么安全感。 家里下人都是别人付钱给月例银子,她这个当主子的,能有什么体面?所以花氏一直想自己做点儿什么,可又怕赔钱,只想与徐若瑾诉诉苦,看徐若瑾能否把灵阁的什么活计交代给她。 可这事儿徐若瑾是不可能答应她的,所以也只能爱理不理的敷衍着…… 花氏见徐若瑾没有搭茬的意思,收回手看了看,又接着抱怨道:“眼看子睿和小梅兰也到了年纪,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教书先生。好的吧,太贵,我拿不出银子来。一般的吧,我又怕辱没了梁家的身份……” 花氏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几乎是把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出来说了一遍。 她说她的,徐若瑾只管左耳进,右耳出,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但是花氏这么唠唠叨叨说下去没个头也不是办法,徐若瑾神情微动,主动开口打断花氏的话。 “梁大将军和婆婆怎么样了?” 花氏一愣,回神之后赶忙说道:“这可巧了,昨日刚派了管家回中林县去探望一番,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徐若瑾点了点头,“辛苦二嫂了。” 花氏爱听好话,听徐若瑾这么说她也跟着笑了。心里琢磨着这事靠谱,就试探着开了口。 “弟妹啊,我看你这灵阁的生意还真好,我都站了这么半天了,就没看有断下客人的时候。” 徐若瑾听着花氏的语气不对劲,就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眼里明显的艳羡,一下就明白了。 见徐若瑾不接话,花氏也不气馁,而是再接再厉道:“二爷也不在家,我这整日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可做的,闲得发慌。” 花氏边说边注意着徐若瑾的反应,一旦对方有一点苗头,她就会二话不说地就坡下驴。 但偏偏徐若瑾就是不接她的话茬,只是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那不是挺好的吗?不用那么操劳,还能好好休息休息。” 这可不是花氏想要的答案,她不免有点着急,还想再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但徐若瑾没给她这个机会。 “二嫂,我还有点事,不能招呼你了,你随意。” 说完徐若瑾转身就去找春草了。 花氏见徐若瑾就是不松口,她也没办法了,只好讪讪地走到一边,嘴里小声咕哝着抱怨的话,看什么都觉得没劲了。 就在花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灵阁门口有人高声喊道:“二姐!” 徐若瑾一怔,子墨? 第1291章 好友(第二更) “二姐,你在吗?我想死你了!” 徐子墨刚一跨进灵阁的门槛,就急急地唤了一声。 要不是他的声音带着喜悦,旁人还要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正在春草这边躲清静的徐若瑾,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随即抬头看去,果然是徐子墨。 徐子墨一直在书院读书,姐弟俩已经很久没见了。 这会儿刚一看到徐子墨,徐若瑾的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也很想自己这个弟弟。 之前她还动过心思想要把徐子墨接到自己身边来保护着,不过后来她想通了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不过现在看,徐子墨应当过得也不错,一个人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徐子墨正值长身体的年纪,身体虽然瘦了些,却仍旧肥壮,但个子高了,看起来也没之前那般圆润臃肿,反而精神了些。 徐若瑾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徐子墨进了灵阁,也顾不上到处看,就直奔徐若瑾而来了。 许久没见徐若瑾让他兴奋坏了,“二姐,你想我了吗?好久也不来看我,也不派人来叫我,我可想你了!” 徐子墨自己一个人把话都说完了,和徐若瑾说话的时候还和小孩儿似的,那委屈的小表情让徐若瑾也不禁莞尔,微笑道:“二姐自然也想你,但是读书更重要,二姐也要识相的靠边站。” 徐若瑾故意逗徐子墨,徐子墨想要反驳,但又怕被徐若瑾抓着问读书的事,就机灵地转移话题。 “我也是刚刚在门口碰见了顺哥儿,才知道姐你今天也在这里,只是一进灵阁就那么多人,挤了半晌才进来后院。” “你今儿怎么出来了?不用读书?”徐若瑾说着上下打量着徐子墨,看他面色白里透红,笑呵呵的模样,就知道他过得应当还不错,只是她自当不会容徐子墨绕开读书的话题,这乃是重中之重。 “今儿先生给了假,不然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往外跑啊!” 徐子墨立即献给徐若瑾吃了定心丸,否则二姐可是打人不眨眼的,这事儿他是发自内心的畏惧,因为二姐是真下得去瘦啊! “我见到二姐你太高兴了,差点把正事忘了!你们快进来!在外头干什么呢?” 徐子墨也没说是什么事,就先回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喊完才想起来二姐的叮嘱,他只好又急忙走到了院外。 徐若瑾纳闷,不过很快徐子墨就领着几个和他年纪一般大的男孩一同走进了灵阁的内院。 不等徐若瑾问,徐子墨就主动给她介绍起来。 “二姐,这三位都是我的同窗好友。” 说着,徐子墨就开始挨个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说给徐若瑾听。 每一个被徐子墨介绍到的人都恭敬地对着徐若瑾鞠了鞠躬,“瑜郡主。” 徐若瑾也点头报以微笑。 看似不经意,其实徐子墨在介绍的时候,徐若瑾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几个孩子。 徐子墨骨子里是个单纯的性子,这其中少不了徐家的刻意保护。 后来徐子墨跟着徐若瑾,她也尽最大努力保护着三弟这份纯真不受侵扰。 但是这么一来就有个坏处,徐子墨的性子比较容易相信他人,也容易被人骗。 虽然徐若瑾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徐子墨,但只要有机会,她还是忍不住想帮子墨多长个心眼儿。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徐若瑾已经把那三人都细致地观察了一遍,多数都乃官宦家族的子弟,不管如何,初见还有几分大族出身的涵养,倒不是肆意嚣张的纨绔子弟。 心里有数的徐若瑾嘴角又带上了浅淡的笑意。 徐子墨看人的眼光还不错,徐若瑾自然也就放心了。 这三个少年都十分有礼貌,知道徐若瑾的身份,恭敬却不谄媚。 “二姐,他们都是来买酒的。” 徐子墨神情中还有几分骄傲,灵阁的酒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夹塞买的,他徐子墨就有这个面子!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这股劲儿就不由得想笑,这个弟弟还是和从前一样,心里有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唯恐别人看不到。 “想要什么酒就和伙计说,不用去那边排队了。” 徐若瑾也不急着和徐子墨说道,而是给足弟弟面子,摆摆手就叫来一个伙计专门给他们三个服务。 那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认真地道谢之后就跟着伙计去看酒了。 徐子墨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眼睛都眯成了两道缝。 “怎么?还满意吗?”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的神情,明知故问道。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二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姐!” 徐子墨兴奋地握着徐若瑾的手来回摇晃,腮上的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好了,可以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 徐若瑾可还没忘了这茬,故意板起脸来,看起来略有几分严肃地问道。 徐子墨就吃这一套,一看二姐认真起来,他也跟着收起笑容。 “二姐你想多了,他们早就听说了灵阁的大名,想要来买酒尝尝。”徐子墨解释道:“他们也知道灵阁的老板娘是我二姐,就想让我跟着一起来。正好我也怪想你,就和他们一起来了。” 徐子墨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也明白了,徐子墨就是充当了一回陪伴买酒的角色。 “书院里没有人不知道我二姐就是瑜郡主,灵阁也是瑜郡主开的,皇上都说好的酒,他们当然都想来试试了。” 徐子墨怕徐若瑾多想,又解释了几句。 “我看一定是你平日里没少在外吹嘘灵阁的酒,所以他们耐不住好奇才想过来尝尝。”徐若瑾故意说道。 果然徐子墨一听就急了,“这怎么能是吹嘘呢?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谁要是说灵阁的酒不好,他徐子墨第一个就不愿意。 看着徐子墨心急把脸憋得通红的模样,徐若瑾也不逗他了,安抚道:“好了好了,信了你的实话。” 徐子墨这时才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把徐若瑾看得哭笑不得。 第1292章 叮嘱(第三更)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的模样心里欢喜又欣慰,但是不可避免还是要问到徐子墨最不喜欢的话题了。 “书读得如何了,有没有长进?别以为总转移话题就能逃过去,老老实实的说!” 徐若瑾说着笑眯眯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瞪圆了一双小眼睛,吭哧了两声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原本还高高兴兴的喜乐状态一下就没了踪影。 余光看着已经望不见踪影的三位好友,徐子墨一阵懊悔。要不是他想要多和徐若瑾说几句话,也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徐子墨苦着一张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徐若瑾,一脸怨念。 看着徐子墨装可怜,徐若瑾嘴角微微一勾,马上板起了脸,“又弄这副模样,你在书院上学,学习就是最重要的事,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的回答一次?你啊!” “二姐,你不要总是这样说我嘛!我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很好学的!” 徐子墨说这话时有点儿心虚。 徐若瑾冷笑几声,质问道:“你确定?真的是这样吗?” 徐子墨急忙点头,语气更坚定了些,“那是当然了。我现在学的可好了,连先生都时常夸奖我!”说完好像怕徐若瑾不相信似的,又补充了一句道:“二姐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我那三个好友!” 说罢,不等徐若瑾发话,徐子墨就要转身去找那三个伙伴回来。 “行啊,那你去找啊,我就在这里等着。”徐若瑾才不会理睬徐子墨的这等小伎俩,徐子墨抬起的脚还未等落地,便转回身嘿嘿一笑,“真让我去啊?就算他们回来说我好,我也有点儿丢脸吧?二姐居然如此不信我。” “哼,还会与我耍这等小聪明了?”徐若瑾知道徐子墨不会真的找人过来对峙,“改日我便让你姐夫去问问大学士,看你到底读得怎样了,省得你在这里编排着糊弄我。” “干嘛让姐夫去啊?”徐子墨只觉得浑身肉紧,“要去也是你去啊!” “你怕啊?”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姐夫呢?”徐子墨发现梁霄不在。 徐若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去哪儿了。” 徐子墨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姐夫不在……趁徐若瑾不注意,他偷偷抹去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 徐若瑾哪能看不出来徐子墨的心思,只是故意的唬他一下,让他长长记性罢了。 见徐若瑾不查功课,徐子墨的胆子也大多了,搜肠刮肚地找话和徐若瑾说,仿佛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今日要一次性说个够。 “对了,姐,说起来,最近有好几个人问过我姐夫的事。” 徐若瑾听子墨突然这么一说,眉头跟着皱紧,“怎么回事?都是些什么人?你仔细说与我听。” 看着徐若瑾有些正经的模样,徐子墨也不敢怠慢,努力回想着。 “有书院的学生,也有外面的人。都是些生面孔,我都没什么印象。以前也没有打过招呼,这两日突然就来和我搭话。”徐子墨边想边说道。 徐若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我也觉得奇怪,这事蹊跷得很。” 徐子墨的胖脸做出高深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滑稽,但他自己却不以为然,“不过二姐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来问的人都被我给搪塞过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他也知道这其中肯定大有门道,不给徐若瑾添乱才是硬道理。 徐若瑾自然是信得过子墨的。 徐子墨心眼儿不少,遇到这种情况心里也会犯嘀咕,自然不会说实话。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徐若瑾这边的情况,更别说实情了。 所以他这次来灵阁也是为了给徐若瑾提个醒,至少让徐若瑾知道有这么回事。 “你做得很好,二姐很满意。”徐若瑾适时的给徐子墨肯定。 徐子墨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摸着头笑道:“那是当然,只要是关于你和姐夫的事,我都会长个心眼儿的,想从我这里打听事?没门!更何况,我本来也不知道!” “嗯。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在书院吧,和先生与学伴相处的怎么样?” 徐若瑾其实更想问子墨在书院有没有被人欺负。 这段时间梁家的势头被打压得厉害,如今这世道,世态炎凉,人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能从你身上看到好处和利益才会与你结交。 反过来,若是看你失势,不趁火打劫踩上一脚都算是有良心了。 所以徐若瑾才会问起这事,担心徐子墨在书院也被最近的事连累,这些日子类似的事徐若瑾看了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挺好的啊。”徐子墨老老实实回答,想到二姐话里的深意,又说道:“二姐,你不用担心我,要是有事的话他们也不会叫我一起来买酒了。” 徐若瑾这才放下心来,至少子墨也结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遇到什么事也有个商量的对象。 “二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等我有空再去郡主府找你。”徐子墨如今也不敢回去的太晚,因为书院管得实在太严。 徐若瑾点了点头,吩咐伙计去额外搬了两坛子酒放到徐子墨的车上。 “这酒你拿回去送给书院的大学士和教谕们,不要自己贪嘴,记住了吗?”徐若瑾嘱咐道。 徐子墨一听,立刻脸上喜滋滋,“绝不偷喝,二姐你就放心吧。” 徐若瑾当然不会这么真的这么狠心,她看着徐子墨有点委屈的小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特意吩咐过给他带了一小瓮好酒。 徐若瑾还想送子墨出门,但是被徐子墨拦住了。 “好了二姐,你快忙吧。我又不是小孩了,不用你送我了。” 徐若瑾有几分无奈,但也欣慰地点头,让伙计随他一起出去。 徐子墨乐呵呵地往门外走,谁知走着走着就顿住了脚步。 原来是有人挡在了面前。徐子墨抬起眼一看,正纳闷眼前这人是谁。一旁的小伙计已经恭敬地作揖了。 “十三王爷。” 第1293章 难为(第四更) 十三王爷? 徐子墨没想到眼前这位魁梧的老年乃是十三王爷。 近些时日在书院也学得规矩甚懂,徐子墨得知眼前此人身份,赶忙鞠了个躬问好,“晚辈徐子墨向十三王爷请安,见过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早已得知徐子墨来到灵阁,他刚刚带着三个好友走进灵阁的时候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也引起了十三王爷的注意。 徐若瑾的这个弟弟,十三王爷还是听说过的。 徐家人。 徐若瑾对他体贴入微的照顾,虽无血缘关系,但却貌似亲弟弟一般。 十三王爷自当不会认为徐若瑾是真与徐子墨关系好,他只是认为,徐若瑾之所以如此高调的把徐子墨摆出来,是为了遮掩她皇族之耻的身份。 不过是一个遮挡丑闻的挡箭牌罢了…… 上下打量了徐子墨半晌,十三王爷微微点了下头,“你就是徐子墨。” “啊?王爷曾听说过学生?” 徐子墨一怔,他毕竟年轻,一句话就被诈得一愣,但看了徐若瑾的眼神之后,他立即缓过神来,“天色不早,学生还要早早回归学院,不然大学士的板子就要落下了,不打扰十三王爷的雅兴了,学生告辞。” 徐子墨急急告辞了就想走,但是十三王爷怎么会如此轻易放徐子墨离开? 十三王爷也有自己的算盘,徐子墨偏偏在这时候出现,说不定就和梁霄的下落有关。 宁可错过,也不能放过。 这就是十三王爷现在唯一的想法,所以他连想都没想就挡在了徐子墨面前。 徐子墨却不知道十三王爷的心思,他回完话就想走。 但是他胖胖的身体不管怎么动,十三王爷都稳稳挡在前面,他身体往左一点,十三王爷就跟着往左,他朝右探了探身子,十三王爷就又挡在了右面。 徐子墨就算再蠢也看出来了,十三王爷这是故意拦着不让自己离开。 苦涩着脸,徐子墨苦涩难言,“不知十三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走什么走?本王说让你走了吗?”十三王爷霸道起来,还真是无人能敌,“本王瞧着你小子还不错,陪本王去喝酒下棋。” “啊?” 徐子墨面露难色,“这……”他有心想要拒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既不能拂了十三王爷的面子,也不能给二姐丢人。 徐子墨还在琢磨的工夫,十三王爷又开口了。 “说起来瑜郡主是皇上认得义妹,也就是我的晚辈。你是瑜郡主的弟弟,自然也是本王的晚辈。”十三王爷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让你陪长辈喝酒下棋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还敢拒绝不成?” 十三王爷见徐子墨犹豫,就猜到他在担心什么。这孩子有什么都写在脸上,根本不用费心思猜。 若是徐子墨真的知道梁霄的下落,十三王爷也有信心能让徐子墨说实话。 徐子墨对这位十三王爷多少也有几分了解,这是自己万万得罪不起的人,而且稍有差池,说不定还要给二姐找麻烦。 思来想去,徐子墨只能巴巴的看向徐若瑾,只等着二姐发话,他再决定怎么办。 徐若瑾自当知道十三王爷是什么算盘,微微点头,与其道:“既然十三王爷能瞧得上你,你就陪陪吧,正好我还有账目的事情要处理,也没时间招待十三王爷。” “啊!”徐子墨得到徐若瑾的应允,当即答应下来,“都听二姐的!”他看向十三王爷,“不知王爷想玩点儿什么?象棋、围棋、五子棋,学生都会点儿……” 吃喝玩乐,徐子墨是个小能手,十三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徐子墨便离开此地,走到灵阁相对安静之地去喝茶聊天,准备开始梁霄的下落…… 春草看着十三王爷把舅少爷带走,心里不免有着强烈的担忧,“真的没事儿吗?要不要派个人跟着?” 徐若瑾摇摇头,“能有什么事儿?子墨什么都不知道,他能问出来就见了鬼了。” “就怕舅少爷年纪轻轻,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香草仍旧担心。 “他也不小了,该长长见识了,若是能把十三王爷都陪得舒舒服服过了关,他也算是长成了。” 徐若瑾这一次见到他也颇有感慨,“也不能什么事情都靠我啊,他总有自力更生的一日。” 春草点了点头,也知道郡主这是用心良苦。 徐若瑾收回了心思,拽着春草问起了梁霄的事情,“他刚走?都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春草和徐若瑾在这里嘀嘀咕咕说着私话,徐子墨在那边陪得十三王爷还真是得心应手。 喝酒下棋、吃喝玩乐,徐子墨的确是一把好手。 和读书相比,这些东西才算得上是徐子墨的“正业”。他每每和人说起来都是有理有据。 这一点连徐若瑾也知道并且直呼简直就是奇迹的。之前她总是拿这个说徐子墨,要是能把花在这些东西上的力气用在读书上,他早就成了一代大儒了。 不过这些都是徐若瑾用来揶揄徐子墨的,徐子墨也没有当真。 原来在中林县的时候,徐子墨就对这些花鸟虫鱼和古玩收藏很感兴趣,平时也没少琢磨,现在到了京都,有意思的东西就更多了! 京都是大魏国文化积淀最深的地方,这些所谓的娱乐场所规模也都发展得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魏最热闹的地方。 只要有闲工夫,他就会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去这些地方闲逛,如今这一双眼睛练就得十分不错,在书院里也算排得上号的了! 所以跟随十三王爷进了雅间之后,徐子墨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十三王爷准备好的棋盘。 他一开始有些紧张,就没有仔细留意,仔细看看,眼前这套棋盘可不是普通的棋盘那么简单,他又凑近了闻闻,还用手在上面轻轻摸了两下。 十三王爷看着徐子墨的表现,不由地有些莫名其妙。 他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一个毛头小子,又如何能看出他的棋盘有何精妙? 但是十三王爷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那边徐子墨却突然开口了。 “王爷,您这棋盘是沉香木雕刻而成的吧?” 十三王爷听到“沉香木”的时候,神情一顿,视线中带着惊讶,有点不太相信地重新打量着徐子墨…… 第1294章 刺杀(第五更) “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十三王爷听徐子墨说了半晌的古玩之事,不由得畅快的拍腿大笑,“小子,你不错啊,懂得还真不少,起码比你那个姐和梁霄都强多了,一个就会吵架,一个就是板张臭脸,着实没有兴趣,不错!本王看好你!” 徐子墨立刻满脸堆笑,长呼了一口气,心也跟着放到了肚子里,“王爷夸奖,都是王爷夸奖!” 十三王爷对徐子墨刚才说的那番话来了兴致,“听你说了这么多,本王也有些心痒难耐,想去你说的那些商铺淘一淘,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宝贝。” 徐子墨一听,立刻顺着他的话提议道:“这有何难?择日不如撞日,只要王爷有空,晚辈一定陪同。” “那敢情好,我们这就走吧?”十三王爷喜上眉梢,当即拍板决定。 徐子墨也是心痒痒的,倒是没拒绝,与徐若瑾说上一声之后,便陪着十三王爷便离开了灵阁。 徐若瑾是巴不得十三王爷快些离开,但又不想让子墨跟着受罪。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决定权也不在徐若瑾手里。她就算不答应也没有办法,十三王爷摆明要让子墨陪着,她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告诉徐子墨小心一些。 十三王爷自当有些不满,他身旁带着那么多王府的随从侍卫,害怕徐子墨出了什么问题?显然是徐若瑾心里有鬼,害怕自己问出些什么。 不过,刚刚说多了古玩字画,倒是忘记打探梁霄的事情,这倒是可以在路上说…… 各怀心思,十三王爷带着徐子墨便离去。 而此时此刻,司徒男早已带着一众司徒家族的刺客跟随了十三王爷许久。 十三王爷近些时日一直跟在瑜郡主的身边,这的确让司徒男很难下手,所以只是一直带着跟着,想找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对十三王爷下手。 灵阁所在之地,距离澶州王府很近。 此地又乃闹事,刺杀离去也更为方便一些…… “族长,十三王爷带着徐子墨离开了灵阁。”下人回禀,司徒男登时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机会,“跟上!” “可是有徐子墨在,要下手么?”手下询问。 “主上应该巴不得他死掉,一并杀了。”司徒男对此甚是笃定。 一个徐子墨而已,在他眼中都如同蝼蚁,更何况是朝霞公主?原本徐家人就不应该都活着的,只是因主上现在没有时间理会他们罢了。 此时若能因十三王爷让徐子墨也葬命于此,反倒是省了很多事情,也有人来背这个黑锅,瑜郡主若怪,也只能怪死去的十三王爷,怪不着旁人的。 “遵命。”手下得令,便立即带人跟踪。 司徒男琢磨了下,将遮掩相貌的面具戴好,只等着最好的下手机会…… 此时十三王爷与徐子墨正坐在马车之中,喝着小酒吃着茶果点心,躺卧在厚实得羊毛毯子之上,还有两个小女奴婢跪在马车内捶腿按摩,奢华***得,让徐子墨欣喜难耐,却又小心翼翼。 十三王爷看着他那副小模样,嘿嘿一阵冷笑,“还没成男人呢?”这是问他是否有过女人…… 徐子墨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小脸羞得声音都弱了不少,“没,没有!” “哼,你那个姐姐和姐夫就是木讷,好歹也是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了,怎么能没个女人?”十三王爷提到梁霄,“他梁霄自己守身如玉,连你都不肯给口肉吃,实在太小气了,这俩姑娘你看中哪个了?本王送你!” “嗯,啊?不行不行,这可真的不行!”徐子墨连忙拒绝,“我一个人挺好的,而且我还在读书,还在读书。” “真怂!”十三王爷自当也舍不得把自己的尤物送给徐子墨,这也不过是下个钩子馋馋他,“说起来,怎么没瞧见梁霄啊?就把你姐自己扔出来,他也是个没良心的。” “哦。”徐子墨随意应答一声,便没了动静儿。 十三王爷见没问出来,伸手捅他一下,“问你话呢?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徐子墨的嘴巴闭得紧紧,也没了刚刚那么多话。 “还怕本王害了他不成?整天疑神疑鬼的,你可不要跟他学,可他学没好下场,如今不就是例子?”十三王爷拐弯抹角的说着,但就是不离开梁霄这个主人公。 徐子墨挠挠头,“我觉得姐夫挺好的啊。” “他好个屁!”十三王爷大骂,“他哪儿好?你不给本王说明白,本王就给你踹下去!” “他能打啊!”徐子墨攥了攥自己熊掌一样的拳头,“我只能挨打啊!” 十三王爷翻了一个大白眼,“怂包!” 话音刚落,顿时一阵嘶吼马鸣,十三王爷眼神一惊,便听到侍卫的喊叫声起,“刺客!有刺客,保护王爷!” …… 徐若瑾此时正在灵阁之中与春草叙话。 梁霄来到此地是吩咐了顺哥儿一些事情,倒不是知道徐若瑾要来所以没了影子,而是夫妻二人真的擦肩而过。 怀中哄着小悠悠,徐若瑾一脸的怨念,“就不知道留个话给我,转身就走了,真的是没什么良心了!” 春草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是四爷事情太匆忙了,而且灵阁毕竟人多!” “你们就会替他辩护!”徐若瑾埋怨的说了一句,心里其实也是惦记,“算了,先忙乎我们的吧,他只要安然无恙就好。” 终归是自己的男人,埋怨也是惦记,惦记也是牵挂,为何两个人就不能开开心心、平平稳稳的坐在一起吃饭谈天过日子?偏要应付这些烦躁、丑陋的人和事呢? 这事儿徐若瑾想不通,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心思未等落下,顺哥儿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郡主,郡主在吗?” “在呢,怎么了?如此着急忙慌的?”春草迎了过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哥儿赶进屋来,看到徐若瑾,顿了下才道:“舅少爷!舅少爷和十三王爷遇刺了!” 遇刺? 徐若瑾登时心底一沉! 子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1295章 无恙(第六更) 徐若瑾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站着。 眼前一阵恍惚,腿一软差点就要栽倒。 “郡主!”幸好一旁的春草眼疾手快,及时搀住了徐若瑾的身体。 春草的一声尖叫让徐若瑾回过神来,急急地就要往灵阁外冲。 “郡主您小心!我已经派人去了,您在这里等一等……”顺哥儿立即说了安排,春草看徐若瑾脚步虚浮的模样,她怕再出什么意外,死死拦住徐若瑾不让她离开灵阁,说着顺哥儿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看看?” “马上去!”顺哥儿话音一落,人也没了踪影,很快,他就指挥着伙计把十三王爷和徐子墨抬进了灵阁。 所有人都是一身狼狈,十三王爷和徐子墨身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徐若瑾定睛一看,立时被吓得后退一步。 她脑袋“嗡”的一声,身体气的颤抖。 十三王爷死在灵阁,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但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徐若瑾根本顾不上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这两个人都不能有事,尤其是子墨。 “找大夫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但还在路上,没有那么快!” “去!打一盆凉水来!” 徐若瑾腿脚发软,在春草的搀扶下才走到两人身边,顺势就跪在地上,大夫到此地的时间还会很久,她只能亲自动手了! 她快速扫了一眼十三王爷和徐子墨的身上。两人都陷入了昏迷,脸色惨白,不省人事。 看到十三王爷的时候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三王爷身上的衣衫多处已经被血浸透了,尤其是下身,左腿更是血肉模糊。 徐子墨身上也有多处血迹,但是看起来比十三王爷要好一些。 “郡主,水!”顺哥儿很快就回来了。 徐若瑾让人把十三王爷和子墨身上的血衣都小心翼翼地脱下来,吩咐着伙计们给他俩擦身上的血迹。 这个过程两人都没有一点反应,十三王爷一脸痛苦地昏迷着,徐子墨则没有一点意识。 盆里的水很快就被染红了,不用徐若瑾吩咐,伙计们就麻利地换了新的来。 随着徐若瑾的动作,十三王爷和徐子墨身上的血迹也擦得稍微干净了一些。 看清伤口原本模样的时候,一旁的春草差点尖叫出声。 “郡主,十三王爷他……” 也不怪春草反应这么大,十三王爷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刀口少说有七八处。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十三王爷左腿膝盖以下有着很深的一刀,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让人头皮发麻。 徐若瑾急忙用刚才顺哥儿拿来的布条,紧紧缠在十三王爷的腿上,这样可以控制血液流失的速度。 相比起来,徐子墨就要幸运多了。他身上的血基本都不是自己的,可能大部分都是十三王爷的。 被徐若瑾用布擦干净之后,徐子墨身上只有几处很浅的划伤,大概是混乱之下不小心被误伤,加上他身上肉多,也不灵活,还有一些磕碰的淤青。 徐若瑾松了口气,子墨应该只是惊吓过度,没有致命伤。 为了预防万一她还是快速给徐子墨摸了摸脉,然后才放心地吩咐道:“你们把子墨抬到一边去。” 顺哥儿急忙应下来,指挥周围几个目瞪口呆的伙计把徐子墨抬到里间。 接下来才是关键。 “去拿三七和血竭来!” 春草愣了一下拔腿就跑。没一会儿就手里拿着两种药材研磨成的粉末回来了。 徐若瑾接过来,先把三七撒在十三王爷比较浅的伤口上,随后又把大量血竭撒在了他的左腿上。 大概是场面太血腥,春草已经捂着眼不敢看了。光是想到这些伤口会有多疼就让她一阵难受。 就连一直昏迷的十三王爷,可能是药粉起了作用,他的眉头不自觉皱得更紧,口中也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声,似乎非常痛苦,好几次又痛的昏了过去。 徐若瑾紧紧盯着十三王爷的伤口,三七粉和血竭很快就起了作用。她也没闲着,手指搭在十三王爷的手腕上,神情严肃。 春草在一旁紧张得盯着徐若瑾看,连呼吸都放轻了。 被徐若瑾这么一折腾,十三王爷腿上的血流确实放慢了。她也来不及松口气就问春草:“大夫呢?怎么还不到?” “应该很快就会到了,郡主您别着急!”春草赶忙回道。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十三王爷的伤势她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过暂时就用不上徐若瑾了,只要安心等大夫来就行了。 十三王爷身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龇牙咧嘴有些吓人,但其实并不算太深,也不需要缝合。 最严重的就是腿伤,徐若瑾已经进行了简单的止血,但是依她看,这条腿多半是保不住了。 零零总总加起来十三王爷也流了不少血,但好在他平时身体不错,贵重的补品也没少吃,这会儿就发挥作用了。 不然的话,换做寻常人都不一定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在大夫来之前的这一会儿工夫,徐若瑾又吩咐春草去拿了一些消炎镇痛的药来,给十三王爷敷上。 幸亏是在灵阁附近出了事,这里就有数不清的药材可以现取现用,节省了不少时间。 长舒了一口气,徐若瑾放松下来才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春草赶忙就要扶着徐若瑾到一边坐下。 但是徐若瑾摆了摆手,“我们去看看子墨。” 春草想劝两句,可是看到徐若瑾一脸坚定的模样,只得无奈地照办。 徐子墨静静地躺在榻上,安静地就像是睡着了。 徐若瑾上前摸了摸徐子墨的额头,再一次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确定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 “郡主,舅少爷没事吧?”春草看看徐子墨又看向徐若瑾,紧张地问道。 徐若瑾摇头,“没事,应该是吓坏了,所以晕过去了。” 春草听到这才算放心,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老天爷保佑,舅少爷没事就好……” 徐若瑾也松了口气,徐子墨如若出了事,她心里会多么的不安?她后悔刚刚就应该阻拦子墨,不许他陪着十三王爷去逛什么古玩字画! “郡主,舅少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春草又忍不住问道。徐若瑾看着徐子墨苍白的小胖脸,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让他睡一会儿吧,我舍不得用凉水泼他。” 春草一听,不禁有些迷茫,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这才彻底放心了…… 第1296章 不信(第七更) 大夫很快就来了,一踏进灵阁的门看到一地狼藉的情况,就倒吸一口凉气。 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自然知道该闭嘴的时候就得闭嘴,只要照顾伤者就行了,别的都得装看不见。 顺哥儿按照徐若瑾的吩咐带大夫去给十三王爷诊治。 因为十三王爷的伤口已经被徐若瑾紧急处理过了,所以大夫来了只要稍作诊治就差不多了。 开药方子,按时服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只不过大夫看过十三王爷的左腿之后也是直摇头,和徐若瑾的判断基本一致。 十三王爷的左腿骨折已成定局,到了他这个年纪恢复起来也是极不容易,就算完全愈合了大概后半生也离不开拐棍了。 不过和身上那些刀剑砍伤相比,骨折了一条腿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因为差那么一点儿,十三王爷就要去见阎王爷了,连命都丢了还要腿有什么用。 十三王爷和徐子墨的运气都不错,离开灵阁之后走了没有多久就遇刺了,顺哥儿他们才能得了消息急忙去把人救回来。 徐若瑾听说大夫已经来了,就起身去看了看十三王爷的情况。 大夫的话和徐若瑾自己的判断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一些皮肉伤,看起来血腥又吓人,但却不算严重。 最麻烦的腿伤大夫也在徐若瑾的基础上又仔细固定和包扎了一番。 “有劳了,春草,送大夫回吧。”徐若瑾吩咐着,找大夫前来也是确定下能否救急,稍后还是要通禀太医院的,毕竟十三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里。 大夫道谢之后,跟着春草离开。 徐若瑾走到十三王爷身前,看他还紧闭着双目,不过脸上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她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了。 这么看十三王爷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意识了。他和徐子墨一样,多半都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一时之间意识都有些混沌。 就在徐若瑾琢磨着要不要通知十三王爷府上的人时,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抽气声。 徐若瑾忙循声看去,十三王爷已经醒了。 她立刻走近一步,轻声谨慎地唤了一声:“王爷?” 十三王爷似乎有些痛苦,想要咳嗽两声但是他只要稍微一动就浑身疼得厉害。 听到有人叫自己,十三王爷才一点点回神,眼睛也渐渐聚焦,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怎么……这是……灵阁?” 十三王爷似乎有些不确定,但是看到徐若瑾,又有几分确定了。 徐若瑾看出十三王爷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但还是认真地点头,“对,您和子墨遇刺,被我的伙计带回灵阁来了。” 十三王爷听完,又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应了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很不舒服?” 徐若瑾趁着十三王爷还算清醒,就赶紧问了一句。 十三王爷闭目停顿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我这腿……” 徐若瑾问他之前,十三王爷就已经感觉到身上的不对劲了。他身上到处都疼,没有一处不难受。 但是不管哪疼都不如腿上的伤来得严重。 十三王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左腿疼的已经没有知觉了。睁开眼看到徐若瑾,他就迫不及待要问个明白。 徐若瑾也不含糊,直说道:“左腿伤重,要恢复一段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要好好休养。”她没有说出腿保不住,那实在是太刺激了…… 十三王爷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还好,他之前还以为自己这条左腿保不住了。 毕竟当时那股剧痛,十三王爷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几乎是立刻就痛的晕死过去了。 徐若瑾吩咐伙计去给十三王爷倒了杯水。 她也没想到十三王爷这么快就能恢复意识,就命人赶紧按照大夫开的药方去煎药。 看着十三王爷把煎好的药趁热喝下去,徐若瑾也跟着放心一些。 喝了药之后的王爷看起来精神也好了不少,至少已经能在下人的搀扶下坐起来了,“他妈的,居然敢行刺本王!” 这次的刺杀不简单,而且光天化日敢对十三王爷出手,实在是太目无王法了。 徐若瑾这会儿回想起来还不免有几分心惊。幸亏他们遇刺的地方离灵阁不远,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十三王爷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自己断腿的事实,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左腿看。 “当时发生了什么,十三王爷您还记得吗?” 徐若瑾注意到十三王爷的视线,神情顿了顿,之后问道。 十三王爷却没有回答徐若瑾的问题,而是幽幽来了一句:“是她,一定是她,不会有错的……” 徐若瑾听着十三王爷的念叨,神情一紧,追问道:“她是谁?” 十三王爷转而看向徐若瑾,视线直勾勾地死盯着她,眼里好像要喷出火来。 “还能有谁?就是朝霞公主!” 最后四个字十三王爷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徐若瑾一愣,随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她一个深宫之人,还有这等能耐?您还是好生歇歇,糊涂了。” 十三王爷似乎早就料到徐若瑾会是这种反应,冷笑了一声道:“信不信由你。本王敢以性命担保,这个人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人会向本王下如此毒手!” 说着十三王爷似乎动了气,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 他一咳嗽就震的全身哪哪都疼,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他也不敢轻易放纵情绪了。 徐若瑾站在一旁,被十三王爷的猜测惊得不知能说什么,更不知该说什么,“这不过都是你猜测的罢了。无论之前有多么深的恩恩怨怨,她人就在佛堂的禁地里,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王爷,您妄想了!” 这还是徐若瑾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谈到朝霞公主! 十三王爷却不以为然,只是说道:“你太小看她了。这一辈就只剩下本王和她两个人,除了她别人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动手。这次失败了,她还会继续找机会,不信,你就等着瞧!” 徐若瑾仍旧摇头,但她心中平静坚定的碧波却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不想相信十三王爷没来由的指控,但是看到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徐若瑾却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思…… 第1297章 沉思(第八更) “郡主,三少爷醒了!” 春草的声音打断了徐若瑾的思路。 她看了一眼十三王爷,对方已经因为疼痛闭上了双眼。 “您还是好好休养,不要胡思乱想,经历一次生死,还有什么是重要的?有事情让他们喊我。” 徐若瑾着急要去看徐子墨,但也不能扔下十三王爷不管。 十三王爷却不领情,“这么大的事瞒不住,恐怕这会儿连皇上都知道了,你就不怕灵阁和郡主府被本王连累吗?” 徐若瑾却不以为意,淡淡地回道:“怕的话,我只派人救我弟弟一个人,把你扔在街上不管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她也不再等十三王爷回话,快步离开了。 十三王爷一个人呆愣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勾起嘴角叹了口气。 徐若瑾看到完好无损坐在榻上,正忙着检查身上血迹来源的徐子墨,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听到动静,徐子墨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徐若瑾,笑容一下就把两只眼挤成了两道缝儿。 “二姐!” 徐若瑾应了一声,也顾不上数落他没心没肺,先关心地问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光是这些表面,还有内里,说话费劲吗?喘气有没有哪疼……” 徐若瑾连珠炮似的发问,也不给徐子墨说话的机会。 好不容易徐子墨抓住机会才打断了徐若瑾,“二姐,你说得太快了,我都没记住。” 跟着遭遇刺杀一回,就算没受了大伤,磕磕碰碰,也有几分轻微脑震荡,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徐子墨愁眉苦脸地看着徐若瑾,脸上的肉也都挤在一处,看起来有几分呆头呆脑的可爱。 徐若瑾的担忧也跟着消散了大半,看着徐子墨无可奈何地摇头笑了笑,戳了戳他的脑门。 “哎哟!” 徐子墨立刻做出一副被戳疼了的表情,好像还挺痛苦。 这可把徐若瑾吓坏了,以为徐子墨撞坏了脑子,正要凑近仔细检查,就看到徐子墨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徐若瑾一下什么都明白了,先是松了口气,顺便又狠狠地扭了徐子墨一把。 而且为了让徐子墨长记性,徐若瑾专门扭了他磕地青紫的部位。 徐子墨立时疼的龇牙咧嘴,“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一个劲儿地求饶。 “二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快松开松开,疼死了!” 再捏下去,徐若瑾都要心疼了,她松开手警告地看了子墨一眼。 徐子墨也老实多了,吐了吐舌头,默默靠墙坐好,不敢随便乱动。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徐若瑾主动开口。 徐子墨回神,伸了伸胳膊腿,“二姐你看,我已经没事了。我没怎么受伤,倒是十三王爷,他怎么样了?” 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为了不让徐若瑾担心,他强行压抑回忆,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场面。 “放心吧,王爷已经醒了,伤的比你严重些。” 徐若瑾见徐子墨还惦记着十三王爷,神情也柔和了不少,徐子墨边听边点头,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回事吗?”徐若瑾看着子墨试探着问道。 徐子墨没有多想,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和十三王爷当时坐在马车里,就听到外面一阵乱响,还有惨叫声。” “我当时就吓坏了,躲在马车里不敢动,连车帘都不敢掀开看。”徐子墨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没做错,那种情况下自保才是最重要的。”徐若瑾看穿子墨的心思,就适时插了一句。 徐子墨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些,又接着说道:“但是王爷非要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之后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我晕倒前好像看见王爷和个血葫芦似的,把我吓着了。” 和徐若瑾推测的一样,徐子墨是被吓晕的,之后身上肉多,难免磕着碰着,就这么来了一身伤。 徐若瑾有些无奈,不过也十分庆幸,甚至还有几分后怕。 是她答应子墨陪十三王爷,结果出了门就遇上这种事。幸亏子墨没事,不然徐若瑾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好了,你暂时现在我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学院那边我会遣人去给你请假。”徐若瑾是不会放徐子墨回去的,一是担忧他的身体是否还有哪儿不对,二来,十三王爷没死,刺客又不知是何人,徐子墨回学院也不安全。 徐子墨一听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投射出光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兴奋地看着徐若瑾,“真的吗二姐?” 现在徐子墨是病号,徐若瑾也不再揶揄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徐子墨激动坏了,差点就要振臂欢呼了。但是当着徐若瑾的面他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就算只是几天,徐子墨也心满意足了。 “你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春草。”徐若瑾又叮嘱了两句才放心地离开。 她出门之后就看到顺哥儿已经等在门口了。 “郡主。”顺哥儿恭敬道。 “嗯。”徐若瑾应了一声,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顺哥儿紧接着将当时的情况都和盘托出。 “我们的人回来报信,说十三王爷和三少爷遇刺了。于是小人就赶紧带着人过去了。” “到了之后就看到十三王爷的护卫正被人压着打,十三王爷身上也挂了彩。” “幸亏十三王爷身边的护卫不少,挡住了不少攻击。但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所以这边渐渐就落了下风。”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那些杀手呢?”她又问道。 顺哥儿摇了摇头,“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除了被杀死的,剩下的也都服毒自尽了。” 徐若瑾明白了,这些杀手都是死士,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十三王爷,如果失败的话他们为了不被抓住审问,就会自行了断。 幕后的人计划周密,显然预谋已久,就等十三王爷离开灵阁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人都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想要查到幕后主使谈何容易。 难道真得像十三王爷说的那样,是那个人做的吗? 徐若瑾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她脑子里有些乱,很多事情的脉络都没有理清,她微微蹙起眉头,细想着其中关键。 回想起方才十三王爷信誓旦旦的模样,徐若瑾也疑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了…… 第1298章 传开(第九更) 果然不出十三王爷所料,他遇刺的消息很快就在京都传开了。 京都就这么大的地方,发生了亲王遇刺这么大的事,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得飞快。 十三王爷遇刺的消息传来时,夜微言正在为了梁霄的踪迹发愁。 他派出去的人一波波回来,但是都没有带回他想要的消息。 梁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派人找遍了整个京都都一无所获。 夜微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梁霄会去哪里,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候。 眼看七离主将已经定了姜中方,梁霄要是再不回来的话,夜微言也只能让姜中方出征了。 但是夜微言心里可是一千个不愿意,滋是有第二种选择,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舍弃姜中方。 本来夜微言任命姜中方就是无奈之举,目的也很简单,就是逼梁霄就范。谁知夜微言最后却还是被梁霄摆了一道,到现在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难不成真要派姜中方出征么? 夜微言深知自己心底对一统七离失地的决心有多么坚定,这件事他必须要做,一定要做,无论主将是谁! 就在夜微言烦躁之际,十三王爷遇刺的消息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来添乱? 顾不上细想,夜微言急急追问道:“十三王爷人怎么样了?” “回皇上,多亏瑜郡主救治及时,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小太监答道。 “那就好。”夜微言长舒一口气,靠在龙椅上,紧接着又问道:“刺客呢?可查出是何人了?” “回皇上,都是死士。”小太监回道。 夜微言听到这也就明白了,双眼微微一眯,神情也变得有几分严肃。 “皇上,您要不要去十三王爷那看看?” 田公公见夜微言没了动静儿,就一挥手把小太监打发了,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 夜微言沉默片刻,“去是一定要去。不过比起去探望十三皇叔,我更好奇这件事是谁做的。”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好几个人影。 夜微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到底是谁?这一个正月还没过,已经死了几个人了?如今十三王爷又遇刺,夜微言的心底更为焦躁难宁了…… 十三王爷遇刺一事,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夜微澜的耳朵里。 王老太监面上闪过一丝狞笑,道:“这个十三王爷平时没少和涪陵王府对着干,这次终于倒霉了,真是活该!” 知道十三王爷遇刺的消息之后,王老太监就恨不得拍手称快。 这群老家伙早就该入土了,但偏偏还命硬得很! “只可惜,行刺的人手段太不利落,连十三王爷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东西都杀不了,都是些废物!”王老太监毫不客气地贬低道。 夜微澜却一直都没有开口,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看出夜微澜神色阴郁,王老太监识趣地闭上嘴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了。 夜微澜确实很生气,这种感觉他非常不喜欢。 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握,也都按照他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所有人和事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但是自从楚嫣儿死了之后,齿轮似乎发生了小小的变动。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夜微澜渐渐开始觉得,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还没有找出原因,十三王爷偏偏在这个档口遇刺了。 会是谁派人做的?而且就在灵阁附近,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如果幕后主使不是蠢,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无疑是在故意想要表达什么。 夜微澜确信这一定不会是巧合,也不会是仓皇之下的出手。 “杀手呢?有没有线索?” 许久,夜微澜才问了一句。 王老太监立刻恭敬回道:“大部分被瑜郡主的人杀了,侥幸没死的也都服毒自尽了。” 夜微澜瞳孔微缩,片刻后吩咐道:“姜中方那边,看紧一点儿。” “是,王爷!”王老太监领了命令就退下了。 此时的县主府内。 姜中方也得到了十三王爷遇刺的消息。 他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谁敢在光天化日,而且还是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当朝王爷?” 他想破头都想不出来,急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瘸一拐的。 不过想了一会儿,姜中方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让你在朝堂上和老子对着干,活该!呸!”姜中方说着又啐了一口才解恨。 “老爷,十三王爷遇刺会不会和七离主将的事有关?”师爷眼珠一转,就猜到了姜中方心中所想,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姜中方果然上钩,细想了一会儿,一脸神秘压低生意道:“你的意思是,夜微澜派人做的?” 师爷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挤眉弄眼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姜中方没有急着否认,因为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夜微澜。 毕竟在他印象中,也就只有夜微澜有这个胆子能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来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堂堂王爷。虽说十三王爷没什么实权,但在皇上那里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之前因为七离主将的事,十三王爷就当着文武百官还有皇上的面把姜中方贬低的一文不值。 这笔账姜中方还一直都记着。就等自己官拜大将军凯旋归来之后,把十三王爷踩在脚下。 “不管是谁做的,老子都要好好谢谢他!” 姜中方说着又一脸畅快得意地笑出声来…… 朝霞公主交给自己的任务失败了,司徒男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击不成,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必须尽快进行第二次刺杀,十三王爷的命绝对留不得。 司徒男心里已经没底了,这刺杀失败的消息一旦传到朝霞公主的耳朵里……光是想想,司徒男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紧。 朝霞公主的手段别人不知道,他可是见识过的。就算从未离开禁地半步,她也能把手伸到各处。 司徒男懊恼万分,恨自己心急棋差一招,没想到十三王爷身边的侍卫居然有那么多武力高强之人,而且,瑜郡主的人会主动出来搭救! 这一次让十三王爷捡了命去,日后再要下手可就难了…… 可这次任务失败,他敢不进行第二次么? 第1299章 心虚(第十更) 思来想去,司徒男越发觉得错过这次机会之后,会更加难以得手。 与其就这么回去和朝霞公主复命被惩罚,还不如尽快进行第二次刺杀。 司徒男自觉这是个天衣无缝的好主意。 十三王爷刚遇刺不长时间,这会儿八成还在昏迷,处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在所有人都以为杀手都死光了的时候,他们就会放松警惕。 而趁现在派人再去刺杀,成功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了,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了十三王爷的性命。 司徒男越想越觉得靠谱,立刻就叫来手下吩咐道:“去打探一下十三王爷的情况。快去快回!” 手下领命,身影迅速就消失在人群中。 司徒男则在屋内来回走着,琢磨着见到朝霞公主的时候该怎么说才能免于责罚。 但是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个法子。 只要十三王爷死了,怎么都好说。司徒男相信朝霞公主也不会抓着第一次刺杀失败的事不放。 现在就看第二次刺杀到底能不能得手了。 想到这里,司徒男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焦急地等待着。 很快,刚才领命的手下就回来了。 “怎么样!”司徒男急急地问道。 手下面露难色,回道:“十三王爷还在灵阁内,瑜郡主也在。” 司徒男五官都快要拧到一处去了,不自觉惊呼道:“还在灵阁?!” 手下又点了点头。 司徒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完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十三王爷还在灵阁,司徒男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他了。 除非十三王爷尽快离开灵阁,司徒男派人埋伏在路上,或许还能有有一丝机会。 但是现在看也十分渺茫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十三王爷遇刺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开了。 这个时候再动手难度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灵阁是瑜郡主的地盘,又有朝霞公主这层关系在,就算给司徒男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在灵阁造次。 杀不杀的成十三王爷另说,万一瑜郡主有个闪失,朝霞公主怪罪下来,整个司徒家族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么严重的后果,司徒男绝对背负不起。 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司徒男急得一头汗,但还是想不出办法。 万般无奈之下,司徒男只得放弃刺杀十三王爷,先回宫里和朝霞公主回禀才是。 皇宫祭堂后的禁地之内。 司徒男到了门口就让守在门口的老尼姑进去通禀一声。 老尼姑很快就出来了,司徒男连想都没想就要往佛堂内走。 但是刚走两步就被老尼姑拦住了。 “司徒族长请留步。” 司徒男不解,纳闷地看向面无表情的老尼姑。 “居士正在诵经,不便见客,您还是回去吧。”语毕,老尼姑便冷冰冰地看着司徒男,不允他再靠近一步。 司徒男被盯得心里发毛,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是,那在下就不打扰居士了。” 说完司徒男又不甘心地看了禁地一眼才转身离开。 司徒男觉得自己无形中被逼上了穷途末路。 朝霞公主不肯见自己,八成已经得知了十三王爷还活着的消息。 司徒男一头冷汗,后背一阵发凉。 朝霞公主没有指示,司徒男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继续执行任务。 他必须加派人手了,继续找十三王爷的破绽,不管赔上多少人命,都必须尽快把十三王爷解决。 但是这么一来,瑜郡主就成了司徒男不得不考虑在内一个障碍。 有徐若瑾在,司徒男想要得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可怎么办才好? 司徒男正在书房里想主意,就在他觉得头快要爆炸的时候,下人来敲门。 “族长,瑜郡主来了。” 徐若瑾?她怎么来了? 司徒男一脸惊讶,他正想着该怎么绕过瑜郡主,结果她居然找到了自己? 司徒男整理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神情,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一些,大步走到前厅。 徐若瑾就一个人站在前厅,听到脚步声淡定转身,直直地和司徒男对视,把对方看得身上冒汗。 司徒男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故意大声寒暄道:“什么风把瑜郡主吹来了?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客套话,企图用笑容掩盖自己脸上的尴尬。 徐若瑾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徒男,神情平静无波,让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司徒男本就心虚,被徐若瑾这么盯着心跳的越来越快,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知道瑜郡主来找在下是所为何事呢?” 司徒男眼神闪烁,不敢和徐若瑾对视,只能故意装糊涂。 徐若瑾这时不经意地移开视线,随口说了一句:“不知道司徒族长听说十三王爷遇刺的事了吗?” 司徒男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好像很吃惊似的,“什么?十三王爷遇刺了?” “看来是不知道啊,”徐若瑾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十三王爷受了点伤,流了不少血,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是吗?”司徒男应了一声,紧接着松了口气,欣喜道:“那就好,十三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真是大魏之福啊,哈哈……” 司徒男说着还干笑了几声。 徐若瑾看着司徒男语无伦次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但对方既然不承认,徐若瑾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咬着他不放。本来她这会儿来找司徒男,也没有期望对方会真的立刻认罪。 “嗯。不过十三王爷身体多有不便,所以我会留他在我这里多住几日。” 徐若瑾边说边看着司徒男的反应。 司徒男面色一白,但很快就笑着掩饰过去,“还是瑜郡主思虑周到,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紧接着话锋一转,司徒男面带难色地疑问道:“只是十三王爷的身份,一直待在瑜郡主的灵阁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说话留半句,徐若瑾心里冷笑了一声,但她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还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就不劳司徒族长费心了。”说着,徐若瑾就转身往门外走。 司徒男一愣,但也赶紧跟上,刚要松一口气,徐若瑾又开腔了。 “回去告诉她,我就在这里,有本事就连我也杀了。” 司徒男浑身一震,伫立在原地,只能呆呆地看着徐若瑾的背影。 那一抹纤弱娇躯,却仿佛高大无比,那股慑人的气势,让他不自觉的腰杆都无法挺直! 一个是她的娘,一个是她,这娘俩是要折磨死自己吗?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第1300章 (第十一更)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男感觉到身边有人,求证的问道:“瑜郡主来过了吗?” 手下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来了,走了有半炷香工夫了。” “啊……”司徒男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那些难题还是需要面对,但是他脑子里还是什么主意都没有。 司徒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他不过就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工具罢了,但偏偏所有人都和他过不去。 一边是朝霞公主,一边是瑜郡主。 无论哪一边,都不是司徒男能惹得起的。 被两边夹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司徒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焦头烂额,烦的要命。 司徒男更纳闷徐若瑾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的?而且就这么大喇喇地找上门来了。 虽然徐若瑾没有明说,但司徒男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的深意。 但是司徒男也不会就这么自己往陷阱里跳,他有信心刺杀失败之后这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证据。 也就是说,徐若瑾仅是猜测就到自己这里来试探了。 想通其中关节之后,司徒男不禁松了口气。 他赶紧回忆了一下之前和徐若瑾的对话,反复琢磨着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幸亏他还算机敏,虽然一开始神情可能要有些不自然,但至少没有给徐若瑾留下把柄。 司徒男这才稍稍安心,但是那股憋闷还是没有消散。 他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霉,夹在那母女两个中间,里外不是人。 现在很明显,徐若瑾已经怀疑到他头上来,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而已。 刺杀任务失败,司徒男求见朝霞公主被拒,他也成了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本以为找第二次机会解决十三王爷就大功告成了,但是因为徐若瑾的登门,一切又要从长计议了。 思考了半晌,司徒男的脑子里还是像一团浆糊,没有头绪。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进宫去找朝霞公主。 之前她闭门不见,是因为司徒男任务失败。但这次不一样了,徐若瑾都找上门了,还意有所指地威胁了自己一把,司徒男就是再蠢也知道徐若瑾说的“她”就是朝霞公主。 只是为了预防万一,这么大的事有必要立刻禀报给朝霞公主。 想到这,司徒男抬脚就走,开口就招呼手下备马,但是他才走了两步,脚步就突的顿住了。 他五官又一次纠结在一起,“嘶”了一声,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 他不知所措地在屋内转圈,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满面愁容。 “族长,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下人的话打断了司徒男的思绪。 司徒男眼珠一转,大步迈出门去,边走边吩咐道:“我们去找老族长!” …… 灵阁接下来几日比平时还要更忙碌一些。 因为灵阁里有一尊大佛,吃住各方面都要精心伺候着。 这尊大佛自然就是遇刺受伤的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的伤虽然不算严重,但是处理起来也有些麻烦,加上他年纪大了,恢复的时候要注意的也格外多。 为了让十三王爷能安心恢复,徐若瑾就把人留在了灵阁。 原本她也想过把人送回王府,但是一来一回也有些折腾,万一再磕着碰着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这个提议最后也只能作罢。 而且十三王爷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急着移动。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十三王爷都是从灵阁出去在附近遭了刺杀,徐若瑾心里也有几分自责。 就算整件事严格说起来和徐若瑾没有一点关系,但她还是想尽心尽力地把十三王爷的伤治好,这样徐若瑾的心里也能舒畅一些。 他每日都吩咐人专门给十三王爷煎药和准备饭食,规格自然也都按照王爷府的标准来。 徐若瑾这么做也是希望十三王爷能恢复得更好,不过十三王爷显然不怎么领情。 “郡主,王爷又把药碗摔碎了。” 春草每日都会和徐若瑾说说十三王爷的病情还有其他杂事。 只是这些天的消息都会让徐若瑾忍不住皱眉。 “第几次了?” 春草想了想,面露难色,“几日来的第五次了。” 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王爷说碗里的药渣太多,就大发脾气把药碗砸了。”春草想起伙计哆哆嗦嗦的样子也忍不住抖了两下。 徐若瑾点点头,又问道:“煎好新的给王爷端过去,这次多注意点。” “是,郡主。”春草应了一声,但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奴婢亲眼看着端上去的药,收拾碎片的伙计也说,药汤很干净,没有王爷说的什么药渣子。” 徐若瑾看出春草也有几分委屈,就安慰了两句,“那毕竟是王爷,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只管煎药就成,一遍不行就两遍。” 春草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稳了稳心神道:“奴婢知道了!” “对了,药碗换成便宜的,这么个摔法他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徐若瑾还没忘了叮嘱春草一句。 春草被徐若瑾这一句话给逗笑了,“放心吧郡主。” 见春草一笑,徐若瑾也放心了。 不用春草说,徐若瑾也早就看出来了,十三王爷摆明就是没事找事。这几日找了各种理由把煎好的药泼了,光是药碗就摔碎了好几个。 每一次的理由都不相同,徐若瑾都跟着头疼。 原本她就已经有忙不完的麻烦事,结果十三王爷这时候还跟着添乱。 尤其是养伤的这几日,十三王爷总要找事发一通脾气才算完,徐若瑾后来细想了一下,十三王爷乱发火很有可能和他受的伤有关系。 堂堂一个王爷,如今却连走都走不了,像个废人似的整日待在榻上,霸道一辈子了,哪能痛快的过了这个坎儿? 前日太医来小心提了几句,结果十三王爷大发雷霆,把太医直接骂跑了。 从那之后,徐若瑾也就由着十三王爷去了,不管他怎么发脾气,她权当看不见听不见。 春草离开之后,徐若瑾也难得有空看一眼灵阁的账簿。 谁知她刚看了没有两行,春草就又急急地回来了。 “郡主,宫里来人了。”春草喘了口气,“田公公。” 徐若瑾眉头微蹙,田公公?这会儿才来探望十三王爷么? 第1301章 探望(一更) 收起账簿,徐若瑾淡定得出门去迎。 田公公看到徐若瑾立刻满面笑容地请安,“瑜郡主,咱家又来叨扰了。”其实田公公很不愿处理与徐若瑾和梁霄有关的事情,但皇上又不会派其他人来…… 当初中林县吃下得苦,田公公是发自内心的留下了心理阴影。 “今儿您倒是有空过来,还真是意外,不过您来得正好,刚刚有一种新酿的酒,还没有人尝过,就请您来品鉴品鉴?” 田公公本来见到徐若瑾还有几分尴尬,结果徐若瑾主动给了他台阶下,这怎能不顺势而为? “灵阁的酒自然非比寻常,承蒙瑜郡主看得起咱家,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不过也不敢说品鉴,只能讨个喜,尝一尝!”田公公笑眯眯地应下来。 “那就里面请了吧。”徐若瑾就笑着招呼伙计准备酒,顺势也招呼田公公往院子里走。 “您请。”田公公毕竟是奴,自当要让徐若瑾先行。 两个人心知肚明,也没再多废话,一先一后进了院中,徐若瑾特意吩咐春草把院门关上。 前院宾朋满盈,后院静谧祥和,看着院中那一棵槐树的枝叶高耸挺立,田公公不由叹了一口气,走到屋中坐下后,并没有似往常那般说辞不断。 徐若瑾也没着急问他的来意,吩咐伙计上了酒,田公公光是闻到这股浓郁的酒香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上不忘夸赞,“灵阁果然名不虚传,不用尝就知道一定是好酒。” 徐若瑾跟着一笑,“田公公过奖了。” 田公公也不推辞,厚着脸皮喝了一口,大呼过瘾,“真是好酒!不烈,却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正合咱家胃口。” 本来只是喝一口意思意思,结果田公公却被惊艳到了,赞美之词说个不停。 徐若瑾在一旁只是满意地点头。 这是她最新研究出来的酒,没有那么烈,但是酒香浓郁,而且就像田公公说的有股花香和淡淡甜味。 这都是徐若瑾经过多次试验研究出来的。她还有很多点子,都有条不紊地实践着。 酒合胃口,田公公不由多喝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田公公一拍额头,笑着自嘲道:“哎哟,看咱家这脑子,贪了几杯酒,险些连皇上吩咐的正事儿都忘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田公公请讲。” “其实咱家不说瑜郡主您也知道,咱家这是替皇上来的。” 田公公边说边观察着徐若瑾的反应,“皇上听说十三王爷遇刺的事就派咱家来看看。” 徐若瑾看到田公公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了。 她本来也觉得夜微言该派人来了。 夜微言是皇上,整日有忙不完的政事,定然不可能亲自来灵阁看望十三王爷。 但十三王爷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又是皇上的皇叔,夜微言就算再不放在心上也会派人来慰问一番。 看来看去,也就夜微言的贴身大太监田公公最合适了。 于是徐若瑾今日就在灵阁见到了田公公,“那您这会儿去见见?” “有劳瑜郡主了。”田公公看着徐若瑾躬身笑了笑。 徐若瑾也不含糊,主动走在前面把田公公引到十三王爷的房间。 她也没提十三王爷脾气的事,这些就交给田公公自己去发现吧。 得了允许,田公公就走进了房间。 一走进房间,田公公就闻到一股药味,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脸上还保持着笑容。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十三王爷打从田公公进门就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看。对方的神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田公公还没说话,十三王爷的脸色就冷了几分,语气很冲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田公公一愣,被十三王爷的口气吓了一跳,但他来不及多想,就立刻搬出皇上来:“回王爷的话,是皇上派老奴来看看您。” “哼。”十三王爷显然不领情,不咸不淡地说道:“本王遇刺的事传的这么快,连皇上都知道了?” 田公公心里打鼓,猜不透十三王爷的想法,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自觉也没得罪王爷,怎么就变成了出气筒? “皇上最近被朝事缠得脱不开身,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您,就赶紧让老奴来了。” 田公公赔着笑脸说道,他看出十三王爷似乎心气儿不太顺,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这位毕竟是皇上的皇叔,也是皇室仅有的两位长辈之一,田公公可万万得罪不起。 十三王爷就好像没听到似的,连看都不看田公公一眼,只专心转着手里的茶杯。 田公公额头渗出汗珠,摸不透十三王爷的心思,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该说的话说完。 “王爷,您身体怎么样了?皇上在宫里也十分担心,特意嘱咐老奴带了些上好的补品和药材来。” 田公公说着就要叫人把箱子搬进屋里来。 十三王爷挥手直接拒了,“不必了,本王都这把年纪了,吃这些玩意也没多大用处了,还是省省吧。” 田公公心里一惊,十三王爷这是摆明拒绝皇上的好意。 “这……皇上还是很惦记着您的身体的……”田公公面露苦笑,平时满肚子说辞,这会儿却都吐不出来。 十三王爷连眼皮都懒得抬,更没有接话。 田公公又嘘寒问暖了几句,但是十三王爷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连点反应都懒得给,更别说表面功夫了。 在屋里受了十三王爷半天白眼之后,田公公逃也似的告退了。 “王爷,那老奴就不打扰您歇息了。” 十三王爷仍旧没有理睬。 田公公满头是汗地退出来了。 走到门口,田公公看到徐若瑾之后面上才重新恢复了笑容。 “瑜郡主,咱家这就走了。这些补品和药材都是皇上赏的,就麻烦瑜郡主了。” 这些东西十三王爷不收,田公公也断然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索性就留在了灵阁。 徐若瑾从善如流地点头,“有劳田公公亲自跑一趟。” “瑜郡主这话严重了。咱家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说着,田公公四下看了一眼,略微压低了声音道:“前些日子贤妃来找过皇上了。” 徐若瑾没有回答,她不用想也知道贤妃去找皇上定是关于太阴县主的事。 见徐若瑾不接话,田公公只好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瑜郡主您放心,皇上已经训斥过贤妃了,也不会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太阴县主的死就是个意外而已,谁也不想的。” 见田公公提起太阴县主的死,徐若瑾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 一条人命,而且还是大魏国的老县主,可是从田公公的嘴里说出来却如此简单,根本不值一提。 徐若瑾曾经想过一定要还太阴县主一个公道,但是楚嫣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死了。 紧接着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太阴县主的葬礼才过去不长时间,但是真正记得的人又能有几个?屈指可数。 “瑜郡主,皇上的心中一直都是有您和梁左都督的。不论什么时候,皇上都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田公公说这话的意图再简单不过了,就是给徐若瑾和梁霄吃一颗定心丸。 徐若瑾自然不会不明白,而且夜微言这番话也有他的深意,无非就是为了七离的事。 但是出征七离的事和徐若瑾没有多大关系,对田公公的旁敲侧击,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田公公已经把夜微言的话都带到了,这才是他此次来灵阁的目的…… 第1302章 习武(二更) 送走田公公之后,徐若瑾便打算去看看徐子墨怎么样了。 这几天他倒是从惊愕中缓了过来,撒丫子在灵阁内吃喝玩乐,过得倒是舒坦。 徐若瑾走到他的房间却空空荡荡,没在? 正在疑惑之时,听到后院传来“哼哼哈哈”的声音。 她仔细听了一耳朵,还有几分像徐子墨叫出来的? 后院是专门腾出来给顺哥儿和沐川、以及灵阁伙计们所用的,平日里都是他们在那里刀枪棍棒,习武之用。 好奇的跑去看他们习武了?他还真有闲心啊! 徐若瑾不由转了方向,朝着后院走去。 刚踏进后院门槛,就听到徐子墨杀猪一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哎哟!疼死我了!” “疼疼疼!松手松手!”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行了!哎哎哎!” 徐若瑾听得直皱眉,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 徐子墨叫的这么惨,徐若瑾还以为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就要赶紧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走近看清之后,徐若瑾才看明白,开始还有些惊讶,紧接着脸上就露出了然的笑意。 原来徐子墨正跟着顺哥儿和沐阮在习武。 说是习武,其实有点儿糟蹋了这两个字,毕竟徐子墨一点底子也没有,而且身上还都是肥肉,招式再好看,他比划出来都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效果。 不是徐若瑾故意贬低徐子墨,而是他这会儿一边哀嚎一边做出来的动作,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徐若瑾没有急着打断他们,而是默默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院内几人忙着习武,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徐若瑾。 徐子墨的嚎叫声不停,顺哥儿在前面给他做着示范,一个动作要分解成好几步,子墨才有可能跟得上。 一个简单的动作,徐若瑾这么看着都觉得轻而易举,但是徐子墨做起来却笨手笨脚的,肢体极度不协调,好像大象劈叉,逗得所有人禁不住笑的肚子都疼了。 徐若瑾在一边看着都替他着急,恨不得亲自上阵去帮他一把。 不过也不用徐若瑾出马,因为还有沐川在。 顺哥儿和沐川两个人一起看着徐子墨,分工明确。顺哥儿负责演示,沐川就认真地纠正徐子墨的动作。 但是徐子墨在习武这方面可能是真的没有天赋,再加上身体太胖,所以动作总是完成半截。 沐川听着徐子墨的惨叫声,反而大笑出声,毫不客气地笑话他道:“你看看你这一身肉,一点用处都没有,都是累赘!” 说着沐川伸手在徐子墨的好几层肚皮上拍了拍。 徐子墨脸一红,但还不想服输,撅着嘴嘟囔道:“我才刚开始学,要不要这么苛刻……” “你说什么?”沐川看徐子墨一脸不服,就故意问道。 徐子墨心里不服,但也不敢真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已经被沐川掰怕了,一看到沐川心里就打怵,浑身的肉都隐隐作痛。 “就你这样一点苦都吃不了,趁早回去过舒坦日子,当你的三少爷吧!”沐川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徐子墨。 顺哥儿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他已经注意到门口郡主在了。 他原本想要提醒沐川两句,但见徐若瑾什么都没说,他也就闭上嘴随沐川去了。 徐子墨不服气,但这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总不能被嘲讽两句就不练了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更何况,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给二姐丢人? 二姐如若丢人的话,那是真可能揍自己的,如果她不亲自出手,而是让姐夫出马那就更惨了! 徐子墨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我只要努力也可以学得很好!” 沐川却还是不依不饶打击着徐子墨,“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对你这种后天不足的人一点作用都没有!”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 徐子墨气哼哼地看着沐川道。他的胳膊还直直地伸着,马步也蹲着,看起来像一只劈开腿儿的蛤蟆,着实有几分滑稽。 沐川还想顶徐子墨两句,就被顺哥儿一个眼神堵回去了。 他立刻把话咽下去,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顺哥儿不紧不慢地对徐子墨说道:“三少爷,沐川说话有点直,您别往心里去。” 徐子墨刚想大度地摆摆手,就听顺哥儿接下去又说道:“不过您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姜三夫人看到了的话,少不了要被痛打一顿。” 徐子墨本想反驳,但是一听到“姜三夫人”几个字,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徐若瑾在门口看到这里不禁莞尔,尤其是看到徐子墨有几分狼狈的模样,她心里还隐隐有几分欣慰。 有顺哥儿和沐川监督徐子墨,说不定他从这次之后真的能长进不少。 这时,梁三悄无声息地来到徐若瑾身后,“郡主,姜三夫人来信。” 说着把手里的信封向前一递。 徐若瑾神情微微有几分惊讶,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提起姜三夫人,这边来信了。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有趣,也就没有立刻拆了信封,而是拿着信迈步走了进来。 徐子墨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嘴硬一把,反正姜三夫人也不在,他说什么她也不会知道,过过嘴瘾再说。 他刚要开口就注意到顺哥儿和沐川齐齐对着他身后恭敬地鞠躬,“郡主。” 意识到是二姐来了,徐子墨也急忙收起龇牙咧嘴,挤出笑来道:“二姐怎么来了?” 徐若瑾微笑看着他,“先别问我。倒是你,怎么想起来习武了?” 徐子墨一听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羞赧的道:“总不能下次遇上危险再被吓昏过去吧?好歹我得有本事逃啊,现在可是逃都跑不了多远啊!” “你还真有出息!”徐若瑾翻了个大白眼,徐子墨连连点头,“我要练到想跑多远就跑多远,绝对不能再怂的被吓昏了,万一……醒不过来了呢?” 第1303章 传信(三更) 尽管徐子墨的目的只在于逃跑能更快一些,徐若瑾也是欣慰的。 本来与十三王爷一起出去险些遇刺,徐若瑾很是自责,但没想到徐子墨要求跟着顺哥儿习武,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不论徐子墨最后能练到什么地步,起码强身健体减减肥是其一,此外,能让他自己萌生危机感,这是徐若瑾很希望看到的。 起码,他也能开始为自己着想,渐渐不用自己操心,越来越成熟了。 “我看你不在房间,就到处看看。原来你在和顺哥儿学本事。”徐若瑾笑眯眯地看着子墨,并未提到他嚎啕大喊,以及与沐川拌嘴。 徐子墨倒嘶一口凉气,心里也有点忐忑,不知道二姐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和沐川拌嘴的话? 他也怕沐川和顺哥儿会在徐若瑾面前揭自己的短,很想尽快的转移话题,正好看到徐若瑾手里的信封,他指着便道:“二姐,你手里还拿着信呢?” 徐若瑾装作不经意地拿着信在徐子墨面前晃了晃,故意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是姜三夫人的来信。我来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 话没说完,徐若瑾嘴角上扬,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被吓得一个哆嗦,两腿一软,加上之前扎马步的后遗症,差点就坐在地上。 幸亏一旁的沐川眼疾手快,及时出手搀住了徐子墨的胳膊,他才没有摔个大马趴。 徐子墨也顾不上之前和沐川的“私人恩怨”,声音微颤,“谢、谢……” “行了,看把你吓得!”徐若瑾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子墨,“姜三夫人又不是老虎,瞧瞧你那点出息!” 徐子墨暗暗腹诽道:要真是老虎就好了,我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害怕…… 徐若瑾不再逗子墨,拆开信封取出信打开快速看了一眼。 姜三夫人在信上说她已经到了中林县,那里一切都好,让徐若瑾不要担心。 虽然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延续了姜三夫人一贯干净利落的风格,但徐若瑾还是默默松了口气。 她明白姜三夫人信中每一个字的深意,她所说的“一切都好”自然是指在中林县的梁大将军和梁夫人。 姜三夫人肯定想让徐若瑾把这些也告诉梁霄。 徐若瑾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连她也不知道梁霄身在何处,更别说把这封信给他看了。 不过她也不怎么着急,就算梁霄不在,他也一定对京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了若指掌。 “怎么样二姐,信、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啊?有没有提到我?” 见徐若瑾看完信,徐子墨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了一嘴。 看着徐子墨好奇又带着几分担忧的视线,徐若瑾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没提,看来你在她心目中还没多重的位置,需要努力才行,不被人提起,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你说呢?” “我会坚持的,我下次一定让师父对我刮目相看!” 徐子墨并非完全一个纨绔子,徐若瑾话中之意,他很明白,而且,自从来了京都之后,他周边人来人往,与各位官宦子弟结交、结仇也不少。 亲疏远近这四个字,徐子墨是很懂的。 但前提也是要自己有本事才行…… 徐若瑾见徐子墨是真的上了心,心底也微微松一口气,如果他乐于跟着顺哥儿习武锻炼,还有沐阮在一旁激将法的刺激着,倒是不急让他回书院去读书了。 在灵阁锻炼一段日子也不错。 但应该快一些的送十三王爷回王府了,这件事情要仔细斟酌下才行。 与徐子墨又闲扯了几句,徐若瑾则又回到屋中去忙碌灵阁的事情,其实也在等着顺哥儿回禀司徒家族的动向。 她虽然去诈了一回司徒男,但她并非完全确定,刺杀十三王爷之令乃是禁地中的那个她所下,但司徒男的反应,却让徐若瑾心底一沉。 如果现在送十三王爷回府,他到底安全不安全?这是徐若瑾非常担心的事情,而且,她也该正视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 禁地中的那个她,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想怎样? 此时的曲折官道之上,有一队人正在策马狂奔。 “驾!” 浑厚有力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震荡,透着一股急切。 领头的马上之人并非是梁霄,却是梁鸿。 花氏去灵阁找徐若瑾时提起过二爷出门的事,和梁霄一样,梁鸿也是没说一声就走了,连着几日都没有一点消息。 所以花氏才没了主意,只能去灵阁找徐若瑾。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花氏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只是徐若瑾也不接话就这么没了下文。 梁鸿带着几个心腹兵将一同飞奔在通往七离的路上,披星戴月,似乎十分急切。 几乎是同时,京郊的一处隐蔽的山谷之中。 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直直地伸出臂膀,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呼啸。 转过脸来,可不就是所有人都在找的梁霄。 不大一会儿,一只鹰隼有力地扇动着翅膀,从天俯冲下来。 眼看它就要直直撞上梁霄,突然伸展翅膀一个急速缓冲,在空中骤停片刻,紧接着就两只利爪就稳稳落在了梁霄的小臂之上。 整个过程让人看得心惊胆战,但是梁霄却纹丝不动,仿佛一点都不担心。 鹰隼乖乖地站在梁霄小臂上,变得十分乖巧,让人一瞬间都要忘了它其实是一类猛禽。 这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驯化的。但是一旦成功就是最好的通信工具,更安全也更有保障。 鸽子之类自然远远比不上鹰隼。 大概在鹰隼这里,鸽子只有被捕食的份儿。 梁霄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信件塞入鹰爪上的小信管内,确认无误之后就轻轻一震手臂。 鹰隼得令,腾空而起,眨眼的工夫就飞离此地。只是几个展翅,就已经奔向远处,难觅影踪。 梁霄看着鹰隼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希望你在二哥到达之前收到这封信,团聚的日子,很快就到的!” 第1304章 猜测(四更) 这段日子,姜中方也没闲着,他派出去的人手越来越多。 手下每日都会向他汇报京都各处的动静儿,尤其是郡主府、佳鼎楼还有夜微澜所居皇家官驿的消息。 这些是姜中方最为关心的。 但是最近这些地方的消息都有些泛善可陈了,几乎每一日汇报上来的消息都是千篇一律,吃喝拉撒没什么两样。 姜中方整日待在府内,也有些焦躁不安。他本来疑心就重,这下更觉得有人都在背着他搞什么小动作,就算自己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七离主将,姜中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安。 所以他才不断地加派人手,回禀也要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梁霄已经好几日没了消息,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似的,没有半点踪迹可寻。 姜中方恼怒的同时也有些胆颤,梁霄如此神出鬼没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让他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憋闷,总是疑神疑鬼。 随着出征七离的日子越发临近,姜中方最初的兴奋渐渐褪去,转而变成了担忧和忐忑。 他不相信梁霄会就这么放弃七离主将的位置,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难免引人怀疑。 姜中方对此更是深信不疑,梁霄一定是在暗中琢磨法子对付自己。 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姜中方眉头紧锁,在书房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时手下在外轻轻叩门,“报!” “进来。”姜中方冷静下来,应允的声音都透着几许不耐。 手下得了允许推开门就单膝跪在地上,开始汇报今日的情况。 “郡主府没有什么大动静,一切如常。瑜郡主整日在灵阁照顾十三王爷和徐子墨,晚间才会回府。” “……梁霄仍未出现。” 听到这句,姜中方恨的咬牙切齿,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 “废物!京都就这么点儿大,连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姜中方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气愤,抬起一脚就踹在手下身上。 结果还没看到手下有什么反应,姜中方自己身子一歪,差点就要栽倒。幸亏一边就是桌案,才让他不至于在手下面前出丑。 他看着自己一瘸一拐的模样,更加恼怒。 手下身形一晃又急忙跪好,“小人知错!请大将军息怒!” 姜中方大概是被这一声“大将军”取悦了,火气稍微熄灭了几分,冷冷道:“接着说。” 手下暗暗松了口气。 姜中方自从在皇上那领了任命,就让整个府内的人都改了称呼,不再叫他老爷,而是“大将军”。 这个称呼乃是姜中方做梦都想得到的,如今梦已成真,他却生怕得到的再被梁霄夺去。 什么事儿就怕想得太多,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梁霄在伺机而动。 所以姜中方才会吓成如此模样,战战兢兢,过得神经兮兮。 “佳鼎楼也没有特别之处。陆凌枫除了整日出入酒楼之外,就是吃喝玩乐。” “属下派人不眠不休监视他多日,没有发现任何与梁霄有交集的痕迹。” “……不仅如此,陆凌枫连郡主府都没有去过。” “期间,皇后派人去佳鼎楼找过他两次,但陆凌枫却没有进宫,更没有再见过皇上。” 手下认真地逐条汇报,确保没有错漏任何细节。 姜中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之前的愤怒渐渐被疑惑取代。 听完手下的汇报,他更加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陆凌枫和梁霄平日里走得最近,在姜中方看来,那两人就是妥妥的联盟。 要说陆凌枫和梁霄没有关系,姜中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不然他也不会派人去佳鼎楼盯着陆凌枫。 但是本想着能从陆凌枫那里挖到点什么消息,就算等不到梁霄现身,至少也能知道梁霄的行踪才对? 可是偏偏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论他派多少人手,仍旧半点消息也无。 姜中方也纳闷了,这个陆凌枫到底在搞什么鬼? 难不成他和梁霄之间有什么特殊的通信方式,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 姜中方越想越多,也越发焦头烂额。 “还有十三王爷遇刺之后,迟迟没有回王府,而刺客至今仍无法查到身份,毫无线索……” 属下回禀完,姜中方神情一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夜微澜也没有动静?” 手下摇头,“每日都十分正常,没有额外动作。小人看涪陵王的人似乎并不知道十三王爷遇刺的事……”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中方一摆手打断了。 “不可能!”姜中方斩钉截铁地驳斥,随后若有所思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夜微澜不会不知道,而且,他不仅知道,甚至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手下一愣,显然有些惊讶,但是什么也没说。 姜中方眼睛微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除了他还会是谁?别人也没有这个胆子,其实若不是十三王爷这一次在朝会上锋芒太露,还真没注意到他。” 虽然姜中方没有证据,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能刺杀十三王爷的肯定不会是普通人,至少姜中方没有这个胆子。 即便十三王爷在朝堂上对他百般嘲讽,但姜中方心里就算再气,也不可能真的派死士去刺杀十三王爷。 那可是堂堂王爷,当今皇上的叔叔。 一旦事情败露,诛九族是肯定的了,姜中方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他还要留着命当七离主将收复失地,凯旋归来之后享尽荣华富贵,哪有可能做这种事? 所以刺杀这种事,姜中方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夜微澜。 夜微澜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凡是和他作对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会被他不留痕迹地解决。 就算对方是十三王爷,下场也是一样。 但是姜中方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如果真的是夜微澜所为,那为什么十三王爷还没死?在姜中方看来,夜微澜不是一个会失手的人。 沉思片刻,姜中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放在一边,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真是没一件事顺心。” 姜中方不耐烦地呼气,然后对手下吩咐道:“传我的命令下去,从现在开始,一心准备出征七离的事,京都的人手撤掉一半。” 手下下意识想要提醒姜中方两句,撤掉一半人手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相当于失去对京都的监控了。 但是姜中方语气不容置喙,手下也只能领命! 第1305章 咬牙(五更,圣诞快乐) 涪陵王府。 夜色渐深,夜微澜的书房灯火通明。 梁芳茹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和夜微澜说过一句话了。 每次见面夜微澜总是行色匆匆,仿佛连和梁芳茹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梁芳茹在夜微澜的眼里就好像是透明的一般,想要福身请安的工夫,对方就已经走出去很远,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梁芳茹也只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许久才在丫鬟婆子的提醒下回神。 不知为何,梁芳茹总是不自觉地就有些心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为何突然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她也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的烦心事太多,所以夜微澜才会对她有些忽视了。 既然如此,她也应该力所能及地为夜微澜排忧解难才对。梁芳茹很快就被自己的这个理由说服了。 打定主意,梁芳茹立刻就去厨房,亲自给夜微澜炖了一锅人参鸡汤。 “王妃,这种事老奴来就好了,厨房这种地方您怎么能来呢?” 厨房干活的婆子看到梁芳茹时都吓了一跳,赶忙阻拦。 但梁芳茹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事,我这是给王爷炖汤,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 “这……”婆子们面面相觑,全都一脸为难。 梁芳茹身边的丫头瞪了婆子们一眼,这些婆子立刻就老实闭嘴,退后几步给梁芳茹腾出地方来。 虽然面上仍是一片恭敬,但这些婆子们却都暗暗使眼色,王爷对待王妃是什么态度,他们心知肚明,而王爷与梁左都督本就不合,王妃怎么努力都无用,这也都是听了绿萝所说,婆子们才如此想。 说起来绿萝如今有了身孕,没准真能成为个姨娘…… 梁芳茹自当不知婆子们这些歪歪道道,心里想着一会儿把鸡汤端到夜微澜的书房,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她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可是她亲手做的,虽然不能帮夜微澜解决国家大事,但至少也能让他放松一些。 足足花了好几个时辰,梁芳茹的鸡汤才算是彻底炖好。 她片刻都不敢耽误,盛好之后就让丫鬟端着去夜微澜的书房。 梁芳茹心里美滋滋的,几日来的阴郁也都一扫而空,只想看到夜微澜喝鸡汤的模样。 但是事与愿违,她连夜微澜的小院儿都没进去,就被王老太监拦下来了。 “王妃,您这是要干什么?”王老太监尖声尖气,边说边打量丫鬟手里的装鸡汤的罐子。 “王公公也在,那却正好了,这是我给王爷熬得人参鸡汤,想给王爷补补身体,他这些日子操劳了。”梁芳茹微笑着解释道。 王老太监脸上挂着虚伪生分的笑容,干脆地拒了,“真是不巧,王爷已经喝过汤了,没有什么胃口,这会儿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说着又瞥了鸡汤一眼,“老奴看这汤也别浪费,王妃您拿回去喝了吧。” 梁芳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呆愣地看着王老太监,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话。 “可是……”梁芳茹下意识就要反驳。 但是王老太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接过话来说道:“王妃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这天也黑了,风也凉,您要小心身体,老奴就不送了。” 说罢他对着梁芳茹一躬身,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梁芳茹在此本就有些谨小慎微,王老太监来这么一出,她脸皮薄,自然也不会再多做纠缠。 纵使内心震动,想不通缘由,但梁芳茹还是神情暗淡地离开了夜微澜的小院儿。 鸡汤还是烫的,但梁芳茹的心却有些凉了。 王老太监把梁芳茹打发走之后就又回到了书房。 “走了?”夜微澜头也不抬,语气没有一点起伏。 王老太监点头,“走了。王妃是来给您送鸡汤的,好像还是亲手炖的。” 夜微澜仍旧不为所动,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查清楚嫣儿的死了吗?”夜微澜问道。 “查到了。姜中方没有说谎,确实是澶州王府的小世子干的。” 王老太监也不再提梁芳茹的事,开始恭敬地回禀。 夜微澜眉头微皱,手里动作顿了一下,“看来还是我高看了姜中方。” “老奴料姜中方也没有这个胆子,要是离开王爷,他连一滩烂泥都不如!”王老太监满面不屑,他本就瞧不上姜中方,都觉得王爷要刻意再查一查都是多余。 夜微澜只是微微点头,他此时也懒得在姜中方的身上浪费时间,“十三王爷呢?” “还在查,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杀手非常谨慎,都是死士,而且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王老太监回答的时候也有几分小心,毕竟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夜微澜阴晴不定的性子说不定会大发雷霆。 还好,夜微澜闻言只是神情冷了几分。 如果楚嫣儿没死的话,那十有八九就是她做的了。但是现在楚嫣儿已死,还有谁会对十三王爷动手呢? 夜微澜陷入了沉思,显然有些想不通了。 最有可能的人已经死了,那就说明另有其人。可是夜微澜不管怎么想,都找不到有足够动机的人在。 看着夜微澜脸上难得露出纠结的模样,王老太监试探着开口道:“您说,会不会是有人借机寻仇?十三王爷霸道惯了,这辈子不知得罪过多少人,这个时机下手正合适。” 夜微澜微微挑眉,“你是说,寻仇?” 王老太监点头,“没错,就是看十三王爷不顺眼,所以找人动手了。” 夜微澜想不通背后的阴谋,这会儿觉得王公公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你觉得会是姜中方么?” 夜微澜说完之后都觉得可能性不大,“他能有这个胆子么?” 王老太监刚刚的确就是想到了姜中方,但却并没有提姜中方的名字,如今王爷率先提到,他也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十三王爷可是最反对姜中方出任主将的人。于是他怀恨在心,伺机动手,找人刺杀十三王爷,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王老太监说起来有理有据,显然已经认定姜中方就是幕后主使,然后问夜微澜道:“姜中方这家伙越来越嚣张了,用不用老奴去警告警告他?” “暂且不必。”夜微澜摇头,随后又怨恨道:“出征七离的日子越发临近,时间紧迫,他居然还有闲心搞出这么多麻烦来。” 夜微澜神情也变得冰冷,不自觉咬了咬牙…… 第1306章 骇然 不知不觉,十三王爷也已经在灵阁休养好几日了。 自从他遇刺之后,就留在了灵阁没有离开。 他一开始还动过回王府的心思,但太医说他身上的伤不宜奔波,万一忙中出错扯到伤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权衡再三,十三王爷最后就留在灵阁养伤。什么时候伤好的差不多了,他就能动身回府了。 十三王爷府上的下人,尤其是贴身伺候着的,也都来了灵阁,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王府。 徐若瑾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这些人不影响她灵阁的生意,除却十三王爷休息之地不许肆意乱走之外,干什么都无所谓。 其实他们也无法肆意乱走,因为灵阁中哪怕是随意的一个伙计都不是吃干饭的,那无数双审度的眼睛看得他们浑身发紧,只寻思十三王爷什么时候情况好转快些回府。 这里除却酒香之外,真的没有任何引人留恋的地方。 十三王爷在这里住得很安心,因为他除却养伤之外,并未放弃等梁霄出现,只是他的脾气没有任何收敛,还是和之前一样暴躁,眼里也越发容不得一粒沙子。 不论是谁,只要稍有一点不对,就会被十三王爷狠狠训斥一顿。就算是灵阁的伙计也不能幸免,不少人都被十三王爷的怒气波及过。 十三王爷的贴身长岁也都跟着小心翼翼了。 “这些日子都有谁来了?” 十三王爷微眯着眼,斜靠在榻上,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 旁边伺候着的老仆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王爷这话可不是随便问问那么简单,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他必须提着脑袋好好回答。 “皇上身边的田公公来过了,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老仆每说一句就静静观察着王爷的神情,若是有一点不对劲,他好赶紧把话圆回来。 十三王爷什么都没说,老仆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涪陵王也派人来慰问过了。” “涪陵王?呵,他们就那么仨瓜俩枣,来干什么?看本王笑话吗?!”十三王爷很瞧不起夜微澜,甚至连他爹,死去的老王爷,十三王爷都很瞧不起! “皇上只派个太监来就算了,他夜微澜算是什么身份?连面都不露,眼里还有本王这个叔叔吗?” 十三王爷气的捏着茶杯,指节微微发白,显然用了大力气。 老仆这个时候只能沉默,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被王爷迁怒。 “还有姜中方那个死瘸子,说不定在家怎么得意了。”十三王爷狠狠呸了一口,“想看本王的笑话,还早得很!” 十三王爷说着说着动了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也涨得通红。 这可把老仆吓坏了,“王爷!您怎么样?老奴这就去给您叫太医来!” 十三王爷一边自己顺气一边摆手,“本王的药呢!为什么还不来!” 说着,他一抬手就把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碎片乱飞。 房间内伺候的下人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已经不记得是连日来的第几个茶杯了。 十三王爷不仅摔茶杯,只要是手边的东西,基本都被他摔了一个遍了。 老仆正要领了命出去催催灵阁的人,转个身的工夫就看到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王爷,您的药煮好了。”说话的人是徐若瑾。 她在外面就听到了十三王爷大发脾气的声音,所以特意把药碗从春草手里接过来。 春草要是这个时候进去,少不了要被十三王爷一顿训斥。 自己的人被别人这么不当回事,徐若瑾自然忍不下这口气,索性亲自端药进去,看十三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 十三王爷听到熟悉的声音,火气稍微压下去一些,抬眼看向门口的人。 老仆则感激地看了徐若瑾一眼,随即退到了一边。 徐若瑾把药端到十三王爷面前,从态度到动作都让人挑不出理来。 “王爷,趁热喝吧。” 十三王爷斜睨了徐若瑾一眼,“哼”了一声,接过药就放在一边,没有立刻喝下去。 徐若瑾微微皱眉,但也没有表现太明显,脸上一直保持着浅笑,不动声色地看着十三王爷。 “你来这里做什么?”十三王爷毫不客气地问道。 徐若瑾也不恼,对答如流:“这是这里最后一个药碗,我总要看好它吧,免得又碎了,您说是不是?” 十三王爷知道徐若瑾是在挤兑自己,他也不否认,也不接徐若瑾的话茬,而是专挑徐若瑾不想听的话说。 “你既然不相信本王的话,那还这么照顾本王?难不成想让本王改变想法?” 十三王爷说的自然就是朝霞公主的事了。 徐若瑾神情不变,微笑着回道:“王爷您人在灵阁,我又没法子撵您离开,只能照顾着,不然还能怎样?您怎么想是您的事,我毫不在意。” 十三王爷脸皮也厚了盯着徐若瑾的眼精光毕露,“你不在意?呵,你觉得自己藏的天衣无缝是吧?若是你真想让本王恢复得快一些,为何不让沐神医前来为本王诊病?” 听十三王爷提到沐阮,徐若瑾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但很快就会移开视线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她心下骇然,没想到十三王爷貌似粗狂,其实心细如发,他居然会想到沐阮的身上?! “莫不是你府上还有什么金贵人?连本王都比不上么?”十三王爷貌似不经意地说着,但是神情却有几分冷意,“所以你才把沐神医留在郡主府,连本王都没有资格让他瞧上一眼。” 他越说声音越冷,明显已经气到了。但徐若瑾一句话都还没说。 郡主府确实有“金贵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徐若瑾心底隐隐有几分害怕,十三王爷已经起了疑心,但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沐阮离开郡主府的。 “受过一次伤,反倒是让您觉得所有人都处心积虑了,沐阮这段时间不在府内,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亲自出门去采药。”徐若瑾的脸上涌起嘲讽,似在鄙视十三王爷的小心翼翼,“这是他的规矩,我拦也拦不住。所以不是我故意不让他来,而是他此刻真的不在府内。” 十三王爷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神情中依然带着怀疑,却也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徐若瑾嘴上仍旧不咸不淡地,“最后一个药碗,若是您再砸了,那便请太医们前来商议一番,离了我的灵阁,回您的王府去养伤,这是商家买卖地儿,受不得这接二连三的鸡飞狗跳,皇族的人,就是毛病多!” 说罢此话,徐若瑾转身就走,十三王爷呆呆的看了门口半晌,冷哼了一声就端起药碗把药喝了! 药碗乖乖放下,没有再砸成碎片…… 第1307章 决定 皇宫,大殿内。 夜微言还在批阅奏折,偶尔用朱砂笔批注,神情也有几分严肃。 一般这种时候田公公都会默默站在一旁,不会打扰夜微言。 最近麻烦一桩接着一桩。西北灾情,南方洪涝,征战七离……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让夜微言头疼不已。 但偏偏京都也不太平,十三王爷遇刺,到现在都还是找不到一点凶手的线索,更别说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毕竟十三王爷的身份摆在那,皇族仅存的长辈之一,夜微言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查,只不过现在内忧外患,他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但是不大力彻查不代表夜微言不关心,他批阅奏折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就会问一句。 “十三皇叔的事,有进展了吗?” 夜微言边用朱砂在奏折上批注,边问道。 田公公忙答道:“回皇上的话,暂时还未有进展。杀手都死光了,死无对证,仵作验尸也检查不出任何痕迹。” 夜微言笔不停,应了一声,“朕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谁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当街刺杀十三王爷?” 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就是在藐视皇权,这是夜微言所不能容的。 他不是不想彻底查个清楚,他就不信把京都翻过来都查不出一点线索! 可事实就是纹丝线索没有,所以夜微言也没有多少脸面去见自己那位十三皇叔,只能让田公公代替自己去灵阁一趟。 “皇叔人呢?恢复的怎么样?”夜微言又问道。 田公公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说道:“奴才看王爷在瑜郡主的照料下恢复的还不错,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是左腿的伤还需花费些时日。” 夜微言点头,“还有呢?” “嗯……”田公公吱呜了一下,又说道:“就是脾气变得不太好,听说下人也都跟着受了不少罪。” “哦?”夜微言挑眉,手里的笔也停下来。 田公公又解释道:“可能王爷也在为遇刺的事烦心吧。” 他也知道规矩,随便揣测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所以就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夜微言也没有追问,闻言顺着田公公的话说道:“那皇叔认为会是谁做的呢?” 田公公自当知道十三王爷想的是朝霞公主,可这事儿能说吗? 但此时皇上问起,田公公沉默了下,压低声音提了一个人,“皇上,会不会是涪陵王……” “你是说夜微澜?”夜微言眼神一凛。 他其实早在十三王爷遇刺的消息传来时,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人的身影。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和夜微澜有关,但夜微言的心里始终都存着怀疑。 他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第二人能有这个本事和胆量。 莫名有些烦躁,夜微言把手中的朱砂笔放下,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咔”,紧接着就重重地合上了眼前的奏折。 “他在京都待的时日也不短了吧?”没等田公公回答,夜微言就自顾自地接下去道:“也是时候该让他回西北了。” 田公公在一旁竖耳听着,“那皇上的意思是?” “现在当然不合适,等姜中方出征之后吧。”夜微言虽然话语简短,也算是把这件事彻底的做了个决定。 夜微澜在京都这么待着总不是个事,而且他与朝臣们之间走得有多近,夜微言都看在眼中,只是未动声色而已。 不动则已,如若要动,就要动得彻底,现在他与梁霄还未能和解,而姜中方征战七离还未离去,朝中因前阵子的贪腐,杀了不少朝官大臣,这些都需要平复下来之后,夜微言才会动夜微澜。 现在,不可。 说起西北,夜微言就难免想到了另一个人,严弘文。 “郡主府有没有什么消息?”夜微言提了一句。 田公公摇头,他以为夜微言问的是梁霄。 “梁左都督还是没有消息,期间也没有回过郡主府。” 夜微言想起梁霄,叹了口气,“这个梁霄啊,怎么就是不理解朕的苦心呢?” “皇上您也不要太往心里去,龙体要紧。”田公公说着安慰的话,“梁左都督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迟早会明白您的。” “希望如此吧。”夜微言喟叹了一声。 然后他又问道:“还没有人知道严弘文在郡主府内吧?” 田公公点头,“皇上放心,瑜郡主把他保护得很好。” “那就好。”夜微言皱紧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严弘文此时还不能露面,不能让夜微澜知道他侥幸捡回一条命,而且已经身在京都。 夜微言要的就是夜微澜对此没有防备,让他还继续以为自己对西北一无所知。 “皇上,奴才听您提起姜中方,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姜陈氏进宫来找贤妃娘娘了。” 田公公见时机还不错,就主动提起之前来不及禀告的事。 夜微言对此没有多少关心,但还是问了一句:“姜中方家的?她来找贤妃做什么?” “老奴也不知,只是听奴才们说起,姜陈氏进宫那天还有意避人耳目。”田公公话说一半儿,后续的就要皇上自己猜测了。 夜微言这才来了一点兴趣,细想了一下:“多半又是为了陆凌枫的事。”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贤妃偏偏就盯上了陆凌枫,结果现在弄得连皇后也跟着添乱。 “那姜陈氏和陆凌枫有什么交集?”田公公不明白。 夜微言琢磨了片刻,“她确实和陆凌枫没关系,但她和徐若瑾有关系。这件事大概也能和楚嫣儿的死联系起来。” 这下田公公更迷茫了,小声嘟囔着:“瑜郡主?国舅爷?” “贤妃要找陆凌枫的麻烦,姜陈氏自然是和徐若瑾过不去。而偏偏徐若瑾和陆凌枫二人又都和太阴县主的死有点关系。” “这么巧,楚嫣儿也死了。也是姜陈氏的女儿推在了徐若瑾身上。他们姜家大概和徐若瑾有深仇大恨吧。” 夜微言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无奈地笑了。 “皇上英明!”田公公故作恍然大悟之态,他当然不能说出这么多,必须要皇上自己想明白。 “徐若瑾啊徐若瑾,她才来京都多久?居然与这么多人结了仇怨,偏偏整日还这么淡定,朕都有些佩服她了。”夜微言想起徐若瑾,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几件事之间的联系随便想想大概也能猜个差不离,不过夜微言并不在意,他看重的只是结果。 楚嫣儿死了,澶州王府彻底没落,没了生机。 零零总总,算下来也只剩下涪陵王府了…… 第1308章 甜腻 徐若瑾又在灵阁待了一整日,直到夜幕降临才让人去准备马车。 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徐若瑾只觉得腿沉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在和意志力做斗争。 她的哈欠一个接一个,此刻只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方妈妈早早就带着人在府门口迎了。 看着徐若瑾一脸疲惫的模样,可把方妈妈心疼坏了。 “郡主,今日怎瞧着比昨日还累?人都憔悴了。” 方妈妈紧张地问着,一边吩咐杨桃去准备滋补参汤。 徐若瑾却也不怎么在意,笑着又打了个哈欠,“我没事的,我今儿就想早点休息,累得浑身骨头酸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了。” 看着徐若瑾哈欠不断很是疲累的样子,方妈妈也就无奈地点了点头,“那老奴这就伺候您沐浴更衣。” 徐若瑾松了口气,这次非要一觉睡到大天亮不可。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就算再累,累到没有时间喝参汤,不想沐浴,就想一头栽倒在床上,她还是没忘记先看着小悠悠吃了奶睡下,她才离开厢房,准备吃完就睡。 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沐浴完,然后就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包在被子里,闻着被子独有的芬芳,徐若瑾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明日一早她还要如常去灵阁守着,最近不大太平,她也要在郡主府和灵阁两头跑,难免会有些疲惫。 是夜,天空漆黑如墨染。 徐若瑾睡得正熟,床榻靠外的一边突然沉了一下,紧接着被子一动,就有人分走了被窝里的一部分温暖。 她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道缝,正好对上梁霄灼人的视线。 “你回来了。”徐若瑾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软软地说了一句,头一歪就又要睡过去。 梁霄一怔,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走了这么多天才回来,没想到她直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想到这,梁霄反而有几分欣慰。 徐若瑾给他足够的信任,即便心里担忧,但也不会做多余的事。 但是徐若瑾睡得这样熟,梁霄心疼之余,更多的居然是不甘。他为了见到她,连夜赶回来,结果对方简简单单四个字就把他打发了? 梁霄越想越觉得心气不顺,看着徐若瑾沉睡的侧颜,嘴角一勾,动起了歪心思。 他大手一揽,就将徐若瑾抱在怀里。 睡得正香的徐若瑾一下就清醒了几分,抬起眼皮一看,正好对上一脸坏笑的梁霄。 徐若瑾忍不住娇嗔了一声,在梁霄的怀里扭了一下,想要挣开对方的怀抱,柔声道:“别闹了,我好困。” 说罢,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小别胜新婚,被翻红浪,春帐摇摆,缠绵抵死方休。 夜色渐深,繁星点点,明月悬空高挂,月光透过窗棂漏洒在屋内的青石砖上,柔美而又静谧。 梁霄却是早就醒了,浅笑看着她的眉目,就连她轻颤的睫毛都看不够,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许是回想起昨晚的一室春光,梁霄脸上露出了餍足的笑容,也不枉他连夜奔回,此时身心俱是舒畅得很。 梁霄了然地一笑,故意凑到她耳边,坏心地吹了口气,“你说,我听着。” 徐若瑾身体跟着抖了抖,差点就把持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轻锤了他的肩膀一下。 看着她含羞带臊的娇嗔模样,梁霄心中更加欢喜,不过时间还早,回了她的问题再腻歪也不迟。 见梁霄终于不再乱动,徐若瑾也默默松了口气,“你为何突然回来了?” “想你了。”梁霄说着把头靠在徐若瑾身上,一副乖顺的模样。 徐若瑾差点破功,忍着嘴角的笑意,点了点他的胳膊,“说正事。” 梁霄这才重新抬起头,神情也认真了几分,“我听说十三王爷遇刺,就回来看看。” 徐若瑾点点头,和她想的差不多,只要不是别的她不知道的麻烦事就好。 至于梁霄这段时日去做什么了,徐若瑾也不准备多问,他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还算你有点儿良心。”徐若瑾撅起小嘴看着他,“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梁霄并未正面回答,感叹一声,简单回了几个字:“一切看天意!” 第1309章 打断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疲乏,眼下还微微有些发青,显然是累着了。 徐若瑾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梁霄在说什么,才笑着摇摇头,“本就是我该做的,只不过十三王爷折腾了一些。” 梁霄伸手轻轻捏了捏徐若瑾的脸颊,“他再无理取闹,撵出去便是。” 知道他说到做到,绝不是随便说着玩玩,徐若瑾摆摆手,“不用,他怎么说也是王爷,受了这样的伤闹脾气也是正常。”断了一条腿,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心情好得了,只是所有人,包括诊病的太医都没有说此腿无法恢复正常,但十三王爷自己的心里也应该清楚,只是不肯戳破这层伤疤罢了。 梁霄神情一软,握住徐若瑾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算是给她的安慰。 徐若瑾脸颊一红,羞涩的别开头没再说话。 她嘴角的笑容却出卖了她此时愉悦的心情,心里暖洋洋的。只要梁霄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抬头和梁霄对视,徐若瑾的眼眉之间也有几分担忧。 她虽然不知道梁霄这些日子去了哪,又做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比自己想象的轻松多少,甚至是充满危险的。 徐若瑾还记得昨夜迷迷糊糊醒来时,梁霄的周身还隐隐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冷意。 但是现在再看,他眉宇间那蹙忧郁却已经完全化开了。 徐若瑾心里自然也更加开心,笑容也明媚了几分。 “十三王爷遇刺,幕后主使是谁,你有头绪吗?” 说起十三王爷,只有这件事才是真正困扰徐若瑾的。 梁霄的神情一顿,静静地看着她,手上却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徐若瑾没有多想,又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王爷一口咬定是她,我不相信,他就有些恼了。” 说到这,徐若瑾无奈地笑了笑。 梁霄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却没有急着说什么。 徐若瑾的话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当然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可能是为了求证,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徐若瑾这会儿也记不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就去找司徒男问个明白,其实现在想想,有点儿鲁莽了。” 现在细想一下,徐若瑾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头脑一热,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十三王爷的话,徐若瑾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往心里去,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不可能当做没有听到。 为了解开心里的疙瘩,徐若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找到了司徒男。 “嗯。”梁霄轻轻地应了一声,“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徐若瑾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司徒男的表现很不自然,看到我也很紧张。” 这么说出来,其实就等于变相承认了什么。 徐若瑾大概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自欺欺人,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梁霄揉捏着徐若瑾轻薄却有肉的耳垂,“不要愁眉苦脸的,这些事你都不必在意,有我在。” 虽然这话梁霄之前也说过不止一次,但是再次听到徐若瑾的心里还是划过一阵暖流。 在她最需要肩膀和靠山的时候,梁霄一直都在,而且也最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她靠在梁霄的臂弯,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后面的事说起来也顺畅多了。 “我让司徒男给她带了句话,然后我就离开了,至于他会怎么做是他的事,反正我心里痛快了。”徐若瑾当时转身就走,不过也能猜到司徒男脸上的神情一定特别精彩。 “嗯。你做得很好。”梁霄宽慰她。 有了梁霄听自己说话,徐若瑾心中那一点郁闷也都消散了。 “对了,十三王爷想让沐阮给他诊治,还猜到郡主府有状况所以沐阮才走不开。” 徐若瑾想起这件事,就和梁霄提了一句,毕竟当时十三王爷说出口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跳。 梁霄听到此话却没有多大的反应,略一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道:“沐阮是郡主府的人,他说了不算。” 徐若瑾一听,有点怨怼地看了梁霄一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十三王爷的暴脾气,徐若瑾真要按梁霄的话说了,估计十三王爷能把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徐若瑾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和他说沐阮出门采药了。他也没再多问,不信的话就拉倒,我不管了。” 徐若瑾细想了一下,反而觉得梁霄的话有道理,越发觉得自己被吓一跳有点丢脸了。 梁霄看着偶尔耍小性的徐若瑾,只觉得娇俏可爱,对她更加疼惜。 他平时板着的脸像冰霜一般,也只有在徐若瑾面前才会消融,露出温暖的笑意。 看着梁霄的有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徐若瑾一下就反应过来。 这笑容太熟悉了,以至于她都有经验了,下意识就想要脱离对方的怀抱。 但是哪有这么容易?梁霄一手箍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居然又开始在她身上不老实的游走。 徐若瑾吓了一跳,暗自后悔自己动作太慢,又被梁霄看穿了。 她想要把人推开,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昨晚被那么折腾,身上早就没力气了。 “天都大亮了,我还要去灵阁……”徐若瑾尽量稳住音调,佯装生气地说道。 但是梁霄的大手就好像在她身上点火似的,每到一处都让她忍不住想要轻咛出声。 “那个不急,还是我比较急……”梁霄说着轻轻吮住了徐若瑾的耳垂。 徐若瑾身上不自觉一抖,咬着嘴唇还想挣扎一番。 但梁霄哪会给她机会,轻笑一声,一个利落的翻身就把徐若瑾压在了身下。 他欺身就上,徐若瑾反抗的力道也小了几分,正要随他去,谁知他的动作却微微一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徐若瑾正纳闷,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院门被人推开了。。 “二姐!” 徐子墨的大嗓门传来,徐若瑾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噗!” 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这下梁霄也没了兴致,但是自己撩起来的火只能自己解决了。 留下一个哀怨的眼神,梁霄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去冲凉水澡了。 徐若瑾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儿,朝着门外的徐子墨喊着道:“等我一会儿!”想着梁霄,她心底很甜,似乎他回来之后,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第1310章 搅局 徐子墨听话乖乖在院子里等着,他闲着没事就转了转,看着院子里的布置来了兴趣。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二姐的院子里加点东西,就听到身后传来门响。 徐子墨没有多想,连身子都没转,指了指面前一棵翠柏说道:“二姐,我看你这院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乏味了,养只画眉如何?” “这画眉不仅长得漂亮,叫声也好听,闲着没事还能逗着玩,一举多得,你说呢二姐?” 徐子墨越想越觉得靠谱,边说边转身,想听听徐若瑾的意思。 结果他这一转身看清来人的时候,吓得差点后撤了好几步。 要不是徐子墨的身后还有翠柏挡着,他早就摔个屁墩儿了。 “姐、姐夫!你、你、你怎么……” 徐子墨惊得连话都说不成串了,伸出手指指着梁霄身后,“我二姐,二姐她在吗?” 后半句话就又变成了蚊子哼哼。 徐子墨脑子拼命地转,仔细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恨不得给自己狠狠地来两下,门响了也不先回头看看,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二姐出来了,叽哩哇啦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徐子墨反应也快,站直身体,把惊讶都收起,换上讨好的笑容看着梁霄。 徐子墨认真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又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这位爷。 但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一二三来。 梁霄淡淡地扫了徐子墨一眼,眼神中的意味徐子墨读不懂,但却让他觉得浑身那里都不舒坦,就像是被草野上猎豹盯上的一只野猪。 呸,自己能觉得自己是野猪? “呃,姐夫……”徐子墨的声音更加发颤了。 “好了,子墨的伤才刚恢复,你就别吓唬他了。” 徐若瑾从屋中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走到梁霄身边特意拿手肘轻轻推了他一下。 梁霄原本冰冷的神情这才缓和不少,难得嘴角也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笑容自然也只是对着徐若瑾的,再看徐子墨的时候还是一样冷的让人打寒颤。 徐子墨学聪明了,尽量不和梁霄对视。但是无奈对方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看到徐若瑾帮自己说话,徐子墨如蒙大赦一般感激地看着她,激动地快走几步到徐若瑾身边。 他本想让徐若瑾帮忙遮挡一下自己,但是无奈他庞大的身躯是个问题,无论他怎么转,梁霄都能看到他。 “你怎么来了?” 徐若瑾看出徐子墨的心思,见他紧张的五官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忍俊不禁地问道。 徐子墨这才回过神来,“二姐,我和顺哥儿新学了一招,特别厉害!” 说罢,徐子墨就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无奈地笑问道:“你大老远的跑到郡主府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徐子墨不以为然地点头,“对啊。连顺哥儿都夸我了,我就想耍给二姐你看。但是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到灵阁,所以我就来郡主府找你了。” 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麻烦,满心里想的就是让二姐看到他的进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得到表扬。 只是万万没想到,还看到了梁霄……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子墨的头,神情带着几分宠溺。 “姐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原本二姐说你离开家了,所有人都问你的下落,但我跟谁都没说。” 徐子墨想想刚才看到梁霄的样子,好似仍旧心有余悸,心跳还有点快,他用自己的肉手拍着胸脯一下下顺气。模样还有几分滑稽。 徐若瑾笑着责备子墨,“胆子那么小?你姐夫至于那么可怕?” “哎呀二姐,你不懂!” 徐子墨小眼睛偷偷摸摸观察梁霄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怕,真怕,那是姐夫跟你不板着脸,不信你问问别人!” 徐若瑾听了再也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看着二姐的笑容,徐子墨都被晃的愣了愣,紧接着就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顿时身上一个激灵,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 徐子墨也有点纳闷,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戳到了二姐的笑点,她居然笑的这么开心。 天知道,徐子墨怕的只能苦笑了。 每次见到梁霄都是差不多的反应,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徐子墨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改不过来了。 看到梁霄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 原本这段时间徐子墨晚上睡觉的时候偶尔还会做噩梦,梦到他和十三王爷遇刺的事。 每次徐子墨都会惊醒,而且出一身冷汗,好像洗了澡似的。 虽然他没受什么伤,而且那些杀手的目标也明显不是他,但是徐子墨哪见过这种阵仗,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不过从今日开始,徐子墨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毕竟他见到了比杀手更让人害怕的姐夫,有姐夫在,徐子墨觉得自己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想什么呢?跟我走吧。” 梁霄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徐子墨被惊到了,赶忙仰头去看,就对上了梁霄不屑的视线。 “啊?干什么去?”徐子墨浑身肉紧,他下意识就想开溜,但是身体刚动了一下,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原来他的后衣领已经被梁霄拎在手里了。 “啊?啊!二姐!你还没看我学的新……”徐子墨伸长胳膊冲着徐若瑾喊道。 徐若瑾看着子墨这副夸张的反应,忍不住笑得欢畅,只是未等她开口,梁霄拎着徐子墨的衣领便往外走,“练给我看也一样,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梁霄随便回了一句,不由分说拎着徐子墨就去了书房。 徐若瑾被子墨“求救”的视线打败了,绷着嘴憋着笑,好不容易才忍住。 杨桃和黄芪几个也被徐子墨一早上跑来的窘态逗得开怀大笑,徐若瑾笑了半晌,吩咐着黄芪道:“告诉所有人,不许吐露四爷回来的消息。” 说起正事,黄芪立即收敛了神色,很是肯定的点了头,“奴婢这就去吩咐。” 徐若瑾斟酌了下,犹豫着今儿还要不要去灵阁呢?若不然休一天? 第1311章 回想 徐子墨被拎进书房之后就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敢随便乱动,低垂着头,两只手指搅在一起,紧张得口干舌燥。 他的耳朵竖起来听着周围的动静,但是从进了书房之后,梁霄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按捺着心底的好奇,徐子墨只能把偷偷离开的想法放在肚子里。 就在徐子墨天马行空地琢磨着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梁霄突然开口了。 “你现在就开始回忆那天遇刺的事。” 梁霄简单明了地给徐子墨下命令。 徐子墨一听是为了遇刺那日的事情,他当即点点头,毕竟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想杀十三王爷,险些让自己也丢了这条小命! “姐夫你随便问,我只要知道的就都告诉你!”说着,徐子墨对着梁霄“嘿嘿”地笑着。 梁霄还是面无表情,随意瞥了徐子墨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徐子墨自讨没趣,尴尬地抽抽嘴角,人也更加老实了。 “那你告诉我,那天刺杀你们的人有几个?”梁霄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子墨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回忆,怕忘了还用手指头算计着。 “一个,两个,三个……”他小声嘟囔着,眼白朝天,努力回忆着。 徐子墨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这一点徐若瑾和姜三夫人都知道。虽然没有用在读书上,但是在记人方面却是一绝。 梁霄也是听徐若瑾提起过,才想要试一试。 “应该是七个人。” 徐子墨想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 他当时在马车里,听到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就吓坏了,不敢动弹。后来还是十三王爷出去一看究竟的时候,他才壮着胆子拉开车帘悄悄看了几眼。 那七个杀手也是那时候看到的。 梁霄听到徐子墨的答案点了点头。 徐子墨说的没错,后来他们在现场确实发现了七具尸体。 简单的测试之后,梁霄对徐子墨的记忆力也有了点信心。 “还记得他们的招式吗?” 梁霄直接切到正题。 徐子墨愣了一下,喃喃重复了一遍,“招式?” “他们刺杀十三王爷的时候是什么动作?” 梁霄难得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 徐子墨明白过来,但他却是一脸为难。 “什么招式我也不知道啊姐夫,”徐子墨哭丧着脸,“他们的动作太快了,看得我眼花,我怎么可能记得住嘛……” 梁霄像是早就知道徐子墨会这么说,就不疾不徐地反驳道:“我听你二姐说,你最近在跟着顺哥儿学本事?那多少也应该有点长进了吧?” “呃……”徐子墨被噎了一下,嗫喏着:“可是我才学了一点皮毛……” “皮毛?”梁霄故意挑眉,冷峻地看着他,“一点皮毛就敢来找你二姐显摆了?” 说完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子墨,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徐子墨的斗志莫名其妙就被激发了,立刻否认:“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让二姐高兴高兴。” 梁霄依旧是那派平静冰冷的模样,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似在思考,也似与他叙话,“那就好生想一想,想到的动作就比划出来。” 徐子墨急急应下来,“我知道了姐夫,我这就想!” “嗯。好好想,慢慢想,不用着急。” 梁霄态度转变太快,徐子墨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刚要说两句掏心掏肺的话,就被梁霄接下来的话泼了凉水,“想不出来,你就不能离开这间书房。” 徐子墨瞪大一对小眼睛,惊讶地看和梁霄,“啊?姐夫你快饶了我吧,你就算关起我来,我该想不出来也是想不出来啊!” 梁霄听着徐子墨的嚎叫皱了皱眉,“是吗?” “对啊姐夫!” 徐子墨一看梁霄的反应,还以为有戏,就赶紧点头。 “哦,这样的话,想不出来就不能吃饭,这样你就能想的快一些了。”梁霄一本正经,根本不似在逗他玩。 徐子墨顿时变成了哑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他看了好一会儿,梁霄都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他也只好认命地放弃了。 他此时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一早的决定。 不就是学了新招式非要来耍给二姐显摆显摆吗?什么时候显摆不行?偏偏追了郡主府里来显摆?果然炫耀不是一个好习惯,否则他就不用在姐夫的书房里受苦了! 徐子墨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但是无奈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梁霄的吩咐来。 如果自己老老实实在书院念书,学的不好至多也就是被大学士责罚一番,但绝对不会吃不上饭。 现在回想起来,徐子墨越发怀念起在书院的悠哉日子。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回去念书。 要是他没答应陪朋友来灵阁买酒,就不会碰到十三王爷,更不会答应带他去古玩商铺逛一遭。 也就不会遇刺,更不会受伤了。 最最重要的是,还要被比杀手还吓人的姐夫威胁着不给饭吃。 这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徐子墨垂下头,蔫了吧唧地叹口气,应道:“我知道了姐夫,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说着他就使出吃奶的劲儿开始回忆。 他掀开车帘的瞬间,确实看到了刀光剑影的场面,说是血肉横飞都不为过。只是刚一开始死的大部分都是十三王爷的人。 “姐夫,我记得有个人的动作是这样的。” 徐子墨微眯着眼睛边想边用手比划着,原本就不大的双眼,这下更像两道细缝了。 “我的动作不标准,姐夫你多担待。” 徐子墨小心翼翼地给自己铺好后路,他的那点功夫自己清楚得很。 平时都被沐川挤兑惯了,所以稍微有点进步,沐川也破天荒的没有笑话他,就连顺哥儿都点了点头。 所以徐子墨才会颠儿颠儿地跑来郡主府找徐若瑾。 梁霄假装不知道徐子墨在想什么,视线都集中在他的动作上。 徐子墨没有武功底子,所以比划起来动作软绵绵的,而且也很不到位。 在旁人眼里看来,徐子墨的动作没有一点章法,更别说能看出门道来了。 不过这也难不到梁霄,他盯着徐子墨的动作,认真的神情让徐子墨越发小心了…… 第1312章 搜查 此时此刻,夜微言正在听夜志宇回禀着几日来的查探结果。 “东西城门各增添了二十名守卫盘查,出入都要严格排查,和画像仔细比对确定万无一失才会放行。” “京都各个可疑之处,也都按照皇上的吩咐加派了人手。” “然后你要告诉朕,到现在都没有查出任何可疑的人吗?”夜微言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你告诉朕距离十三王叔遇刺已经过去多少时日了?” 夜志宇对此只能紧咬牙关,硬着头皮道:“臣办事不利,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看了夜志宇半晌,摆了摆手,“说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吧。” “是。”夜志宇不敢有丝毫怠慢,“臣定会加派人手,加大搜查力度,尤其是晚间。请皇上务必放心!” 夜微言还想训斥几句,可提了一口气终究没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摆摆手,也透着极度的不耐,“行了,尽快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 夜志宇踏步离开,恭敬地退出御书房的门槛儿。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眸色如两汪黑泉,深不见底。 夜微言的责备听起来没什么,但是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夜志宇心中的警铃大作。 尤其是夜微言最后那不耐烦的摆手,夜志宇更是心神不宁。 这次行刺十三王爷的刺客要是还查不出来,不能给夜微言一个交代的话,他这大理寺卿兼御林统领的头衔就保不住了。 这对夜志宇来说绝对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他是京都闻名遐迩的一把刀,死在他手下的大臣官员数不胜数。 一旦夜志宇落马,多的是想要将他剥皮抽骨,碎尸万段的人。更有数不清的人在等着看他的好戏。 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为了保住现在的一切,也为了保命,夜志宇就算拼上命也要揪出这个幕后主使来。 想到这,夜志宇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背后的主使之人生吞活剐了。 越想越牙根儿痒痒,夜志宇在漆黑的夜色中快步穿行着。外表冷漠无波,但心里却肆虐着狂风暴雨。 夜微澜离开皇宫之后就立刻带着大批御林侍卫,誓要把整个京都全都查一个遍。 之前查刺杀夜微言的刺客也是许久没有结果,当时也快要把京都掀过来了。 这次又是差不多的情况。但是夜志宇这里绝对不允许再发生和上次同样的情况了。 所以这回他一早就下了命令:“不用怕扰民,任何可以的地方都不能放过,听见了吗!” “是!”御林侍卫们齐声道。 “你们去搜民宅,剩下的人跟我来!”夜志宇厉声道。 御林侍卫训练有素,迅速分成两拨,按夜志宇的命令一部分紧紧跟在他身后。 夜志宇今晚最重要的搜查目标就是京都官员的宅子。 刺杀十三王爷的都是死士,幕后主使定然不是普通人,寻常百姓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 但夜志宇知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所以他才又分出人去查普通百姓。 而他则带着人去查到底是哪些官员不老实,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事! 到了礼部侍郎的家宅门前,入夜大门紧闭,夜志宇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吐出一个字,“搜!” 他身后的御林侍卫得令,大力且急促地拍门。 很快宅子里的下人就被惊扰赶来打开大门。 他本想只打开一道缝看个清楚,但是御林侍卫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顺势就将大门一脚踹开。 下人也被大力踹到一旁,连滚带爬地去院子里报信儿去了。 夜志宇没有闲情管那么多,也不准备和礼部侍郎打声招呼,就让手下在偌大的宅邸里搜起来。 一时间整个宅邸内被搞得鸡飞狗跳,各种尖叫声和打砸声不绝于耳。 夜志宇并不亲自上阵,而是站在大宅门口,冷漠地看着手下将礼部侍郎的宅邸搅的一团乱。 礼部侍郎和夫人也都被惊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急忙起身,去和夜志宇讨要个说法。 “夜志宇,你这是什么意思?” 礼部侍郎气的胡子都在抖,耐着性子质问夜志宇。 他的夫人站在一旁也不停地翻着白眼。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试过让那些侍卫住手了,但是那些人根本不听她的。 眼看整个宅子都被弄得乌烟瘴气,她就一肚子火。 但是老爷没有发话,她也不敢随便乱说。要知道,前任礼部侍郎可就是被眼前这个像夜叉一样的男人给拉下马来的,死的别提有多惨了。 每当想起这,她心里都一阵害怕。所以她连白眼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翻。 “还望大人多体谅,这都是皇上的命令,在下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 夜志宇居高临下地看着礼部侍郎,语气高傲,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礼部侍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想说一句“混账”都只能咬咬牙憋回去。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由着夜志宇喊停。 “大人,没有发现。” 不大一会儿,侍卫就来回报。 夜志宇略一点头,“走!”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礼部侍郎的宅邸,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御林侍卫也迅速集结,瞬间就撤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夜志宇和御林侍卫彻底离开,礼部侍郎才忿恨地臭骂道:“夜志宇,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还是一条疯狗!” “还愣着干什么!把大门锁上!” 咒骂了半天才想起大门还没关,礼部侍郎顿时有几分嘴软,急忙让下人滚去关门。 夫人看着宅邸里一片狼藉,心疼坏了。 “这个夜志宇真不是东西,我们没惹他反被他咬。我看他就是欺软怕硬!怎么不见他去搜郡主府?” 夫人一边恨恨地念叨着,一边指挥下人收拾东西。 整个宅邸都像是被土匪扫荡过似的,连一点本来的面目都看不出来了。 “堂堂的大魏京都,夜志宇整日查这个查那个的,偏偏刺客查不到?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真不知皇上怎么就任命他……” 夫人还在继续念叨,就被礼部侍郎打断了。 “闭上你的嘴!这种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吗?”礼部侍郎恶狠狠瞪了夫人一眼,把火气都撒在她身上。 第1313章 你敢 夜志宇离开礼部侍郎府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搜查了其他官员的宅邸。 每一次都差不多,弄得是怨声载道,鸡犬不宁。 但是夜志宇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是奉命行事,如果再找不出幕后指使,倒霉的就会是他自己。 他还在如火如荼地搜查着,手下也不断回报,可是总体来说还是没有一丝进展。 礼部侍郎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夜志宇确实不敢轻易搜查郡主府。 不仅是忌惮梁霄,更是因为徐若瑾的特殊身份,那不是夜志宇可以轻易动得了的。 万一因此让皇上降罪斥骂,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这一次,对夜志宇来说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因为他也已经暗中查找梁霄的下落很久了,可惜却一直一无所获。 这次他在给手下下命令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了,在搜查杀手的同时,也要留意梁霄的踪迹。 和梁霄的行踪比起来,夜志宇反而不是那么在意幕后主使了。 又搜查了几个大臣的宅邸之后,眼看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还是没有一点儿可用的消息。 夜志宇也越来越暴躁,没有结果就意味着他进宫之后又要被夜微言训斥了。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夜志宇的面色又冷了几分。 这时,手下来报。 “统领,我们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谁?”夜志宇厉声问道。 “他不肯说。我们看他形迹可疑,还有点疯疯癫癫,就上去盘问,结果他一问三不知。” 侍卫如实禀报。 夜志宇微微皱眉,“带过来我看看。” 侍卫领命就去带人。 很快,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就被两个御林侍卫架到了夜志宇面前。 夜志宇定睛一看,心下大惊,“徐子麟?” 这人蓬头垢面,但夜志宇仔细辨认过,确实是徐子麟没错。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夜志宇曾经杀过他,可惜徐子麟侥幸溜了,夜志宇便没有再下手。 这一次,还真是冤家路窄…… 夜志宇的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种猜测,但是却没有一个定论。 但是徐子麟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而且他这副狼狈模样又该如何解释? 夜志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把人带回去。”夜志宇下令。 不论徐子麟这时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他都要先将人带回去。 其实在夜志宇心里,他很想立刻就将徐子麟彻底解决,至少不能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了。 明明人都给埋了,结果还是被挖出来救活了。 “剩下的人继续搜查,不可放过一个,听见了吗!” “是!” 夜志宇下了命令之后不再像之前那样跟着大部队,而是独自一人走了相反的方向。 不多时,夜志宇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灵阁。 他的目的地到了。 此时天已大亮,夜志宇抬脚大步走进灵阁,就在大厅见到了徐若瑾。 徐若瑾正在指挥伙计干活,突然察觉到身后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她皱眉转身,正好对上夜志宇冰冷的目光。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夜志宇也不含糊,走到徐若瑾近前,语气还算恭敬,“瑜郡主。” 徐若瑾看着眼前人,心里冒出好几个念头,不过仍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将人引到一边。 “夜大人大驾光临我这小小酒铺,不知有何贵干?” 夜志宇也不打算绕弯子,单刀直入道:“梁霄在何处?” 徐若瑾闻言轻轻一笑,“这我也不知道,夜大人您问错人了。” “你是他夫人,你不知道谁知道?” 夜志宇双眼微眯,并不相信徐若瑾的话。 “我在这里只是灵阁的老板娘,你若是问酒,我还能解答一二。至于找人,抱歉帮不上忙。” 徐若瑾不卑不亢地说道。 夜志宇被徐若瑾的话噎了一下,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这里不是郡主府,他在这里问她要人确实不太妥当。 但夜志宇却不会轻易告饶,他一边嘴角翘起,又问道:“既然您现在不是郡主身份,那么我问另一个人总可以吧?” 徐若瑾没有说话,猜测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徐子麟?” 夜志宇说完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若瑾,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徐若瑾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只能从记忆深处找寻。 如果不是夜志宇提起,她似乎都要忘了这个人。 察觉到徐若瑾神情有一丝不自然,夜志宇立即跟上一句。 “我奉皇上之命搜查刺杀十三王爷的凶手,偏偏这徐子麟形迹可疑,就被我带回了大理寺。” 夜志宇边说边观察着徐若瑾的反应。 不过他要失望了,因为徐若瑾此时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淡淡地看着夜志宇,没有一点波澜,看起来对这个人也不怎么感兴趣。 但是有个人在听到夜志宇的话时却惊讶异常。 正是徐子墨。 他来灵阁找徐若瑾,听伙计说有人来找二姐,他就想去看看,没想到还没等敲门就听到了让他震惊不已的话。 徐子墨张大嘴,下巴酸了才回过神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被人发现自己在这。 夜志宇本就是故意诈徐若瑾,但是见对方反而越发镇定,他也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如果刺客一事,真是徐子麟所为,那就请大统领去搜集齐证据,直接抓人。” 徐若瑾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如果他不是凶手,青天白日的想必他也不会被栽赃。” 说完这些之后,徐若瑾也不想再和夜志宇多做纠缠,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驱赶之意。 夜志宇不傻,自然也看出来了,但他却不会这么轻易就范。 “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我更应该在灵阁搜集一下证据了。” 夜志宇说着就要往外走。 徐若瑾却立刻向前一步,挡在了夜志宇身前,冷冷地看着他:“不行。我灵阁虽小,却也不是你说搜就能搜的!” 夜志宇还没见过徐若瑾如此严声厉色,他脚步一顿,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惊到了。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冷静下来。 “这是皇上的旨意,还望郡主不要为难在下,徐子麟和您的关系,众人皆知,要搜集证据自然就要从这里开始。” 夜志宇强词夺理。 徐若瑾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搜灵阁?你敢?!” 第1314章 对峙 夜志宇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进灵阁里面看一看,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他期望扑捉到些蛛丝马迹,能够让自己在皇上面前挽回颜面。可他也没想到徐若瑾会拒绝的如此彻底,这反而更激发他要一探究竟的坚定。 徐若瑾的态度坚决,进灵阁?简直就是笑话! 梁霄拒绝了七离主将,皇上任命姜中方,就觉得梁家这一次栽了个狠的,所以都想踏上一脚看热闹? 莫说是打着找寻徐子麟的旗号,除非是圣旨,其他的徐若瑾一概都不会理睬,有本事就闹,反正她不怕,这口气如若忍了,那接二连三的麻烦都会找上来。 落井下石,向来是人们最喜欢做、也最会做的事情……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夜志宇也不肯退,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哟,这么多人,原来堂弟也在,真巧。” 夜微澜嘴角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原本就俊俏的脸更加耀眼。但是他的笑容却未达眼底。 他的笑容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内里慑人的冷峻罢了。 夜志宇只是听到声音就不自觉皱起眉头,连眼神也冷了几分,略一侧头看向来人。 夜微澜信步走到夜志宇和徐若瑾身边,笑容不减,“怎么?堂弟今日到此,莫不是和本王一样,也是来这灵阁买酒的?” 说罢,夜微澜就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徐若瑾,然后将视线落在夜志宇身上。 徐若瑾听到夜微澜的声音,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又来了一个大麻烦……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夜微澜,更是无利不起早。 徐若瑾看向夜微澜的视线中带着明显的探究。 察觉到她的视线,夜微澜反而淡然一笑,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回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也不和他多做纠缠,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却没有看到梁芳茹的身影。 夜微澜身边只跟了一个王老太监。 之前徐若瑾每次看到夜微澜,他都把梁芳茹带在身边,次次如此。 不少人都说夜微澜是个疼爱夫人的好男人,但徐若瑾却不这么认为。她更原因相信这些都是夜微澜逢场作戏,故意做出来给旁人看的。 他一直都在利用梁芳茹。 但是无奈当局者迷,梁芳茹对此毫无所查不说,甚至还沉浸在夜微澜的温柔攻势中迷失了方向。 爱情使人盲目,梁芳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只为梁家考虑的三姐了。 徐若瑾看到夜微澜,不自觉心里冒出几分感慨,对他的态度也更加冷淡。 没有人回答夜微澜的话,他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 “不知二位刚才在说什么这么投机?”夜微澜睁眼说瞎话。 徐若瑾恨不得立刻翻一个白眼给夜微澜,哪只眼看到我们聊的“投机”了? 但她却没打算真的告诉夜微澜,关于徐子麟,其中的牵扯和纠葛太多。 只是她不说,却不代表夜志宇同样会保持沉默。 “我奉旨出来搜查,找到一个可疑人,特意来问问郡主罢了。”夜志宇貌似不经意地说道,说着还扫了一旁的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视线如冰霜,一言不发地和夜志宇对视。 夜微澜一听,似乎有几分惊讶,“哦?那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是什么人能让你亲自跑一趟?” “说起来,这人涪陵王爷也认识,徐子麟。”夜志宇一字一顿地说出名字,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夜微澜的反应。 夜微澜一挑眉,吃惊的神情让人挑不出毛病。 “原来是他啊。”夜微澜点点头,紧接着就皱眉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夜志宇眼神犀利,盯着夜微澜,“王爷这话是何意?” 就连徐若瑾也有些摸不透夜微澜的意图,他难不成要为自己说话? 徐若瑾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蒙骗,只会更加怀疑夜微澜的动机。 对上夜志宇的视线,夜微澜没有丝毫紧张,反而越发淡定,嘴角扬起的弧度也更大。 “据本王所知,徐子麟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和郡主来往了,是吧?瑜郡主?” 夜微澜说着自然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夜微澜也不介意,收回视线看向夜志宇,笑容依旧,“所以大统领为了这样一个人就冒然登门,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夜微澜换了对夜志宇的称呼,也夹杂了继续威胁。 但夜志宇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夜微澜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他也就不用顶着凶名纵横朝野了! “既然如此,本官也有疑惑需要涪陵王来解答一下了。” “敢问涪陵王和这徐子麟是什么关系?你如此为他说话撑腰,难不成是心虚了?” “本王为何要心虚?”夜微澜面露迷茫,似是不理解夜志宇话中之意,又问道:“而且本王何时为这人说话撑腰了?” 夜志宇却没有理睬夜微澜的解释,而是自顾自地接下去道:“奉劝王爷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上嫌疑。” 这话听着平平淡淡,但却带着几分警告。 夜微澜却丝毫不为所动,闻言反而笑容更深,“徐子麟毕竟是瑜郡主的兄长,与本王也算是沾亲带故,本王留意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个答案显然也不能让夜志宇满意,他并没有急着反驳。 夜微澜笑着说下去,“不过本王和这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若是按照大统领的推测,岂不是所有认识徐子麟的人都有嫌疑了?” 话毕,夜微澜就笑眯眯地看着夜志宇。 徐若瑾在一旁,似乎都感受到夜志宇和夜微澜之间的火光。 这两人她一个都不想搭理,只想他们能快些离开。 但这里是灵阁不是郡主府,打开门做生意自然也没有把客人赶走的道理。 夜志宇和夜微澜对峙半晌,谁都没有再开口。 街上人来人往,这么下去,围观的人会越来越多,影响着生意不说,事情也会闹得越发扭曲,不好收拾。 春草凑来,低声问着徐若瑾,“主子,怎么办?” 徐若瑾嘴角微微冷笑,吩咐着:“关门!” 得了吩咐,春草召唤了伙计,徐若瑾转身回了灵阁之内,灵阁大门一关,登时挂上“闭门谢客”四个大字。 一时之间,夜志宇和夜微澜都呆住了…… 第1315章 走神 夜志宇和夜微澜俱是神情一顿,他们会在此处碰面的原因或多或少都与徐若瑾有关。 但现在徐若瑾已经回到灵阁,把他们关在门外,他们也就没有继续站在这处的必要了。 夜志宇对夜微澜拱了拱手,“皇上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告辞。”说完,他就转身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了。 有夜微澜在此掺一脚,他今天定是进不去灵阁,还有可能惹出其他的麻烦,夜志宇是个聪明人,情况不好立即撤退,他可没有什么下不来台的感觉。 夜微澜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直到夜志宇的背影消失,他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 身后的王老太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更是看出夜微澜此时心情不悦。 王老太监阴狠地说道,“如今连他都敢在王爷您的面前耀武扬威了……” 夜微澜却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暂时不用管他,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别忘了正事。” “是,老奴明白。”王老太监心有不甘,在心里记了夜志宇一笔,这笔账迟早要算个清楚。 没了夜志宇这个碍事的人,夜微澜转身就朝灵阁大门走去。 看着紧闭的大门,夜微澜心下了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在露出了招牌似的笑容。 王老太监快走两步耐着性子敲了敲门,不一会儿,灵阁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王老太监本想张口便要训斥几句,但是一眼就看到了徐若瑾淡定乌黑的双眸,又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是徐若瑾亲自来开门。 “瑜郡主,老奴给您请安了。” 王老太监倒是能屈能伸。 徐若瑾对夜微澜身边的这老奴才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不仅面相阴损,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就连这老奴才说话,徐若瑾也觉得阴阳怪气,让人浑身不舒服。 “什么事?”徐若瑾这话是对着夜微澜说的。 “瑜郡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夜微澜笑眯眯地看着徐若瑾,好像真的被她的话逗乐了似的,“来灵阁,自然是买酒了。” “现在还不到开门的时候,请回吧。”徐若瑾也不给夜微澜回应的机会,伸手就要将大门重新关上。 王老太监惊讶地抬头看着徐若瑾,抬手就要拦住她关门的动作。 但是夜微澜只是斜了他一眼,王老太监就把手迅速缩回来了,低垂着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夜微澜带着笑容的脸一点点在眼前消失,徐若瑾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将大门关上了。 她也松了口气。若是夜微澜非要进来,她免不了还要耗费更多精力。 不过徐若瑾平静下来之后也有些纳闷。 夜微澜的举动确实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还把夜志宇给挤兑走了?他又抱着什么鬼念头? 徐若瑾摇摇头不在多想,这个人本就心思阴毒,无法猜出他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关门谢客,只要离他远一点儿,那就离危险也远一点。 “王爷!”王老太监气不顺而且想不明白,“难不成您真的就这么走了?瑜郡主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要不要老奴去……” 夜微澜摆手,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街对面的酒楼里。 王老太监纳闷,但仍旧跟着夜微澜上了二楼的包间,找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从这里能清楚看到灵阁门口,发生了什么、来往了什么人一目了然,细致无比。 “王爷明智,老奴差点坏了您的事。”王老太监这才明白夜微澜的用意,但他还是不知道在这里能看到什么。 “王爷您等的可是梁霄?” 夜微澜抿了口茶,“不,我要等的人说不定比梁霄还有意思。”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王老太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也知道夜微澜不会做无用功。收敛心神,王老太监垂首站在一边,专心伺候夜微澜。 徐若瑾把门关好,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一边思忖着夜微澜的阴谋一边走,结果不小心就和人撞到一块去了。 徐若瑾和那人都后退一步,她还没等说话,对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哎哟”声。 不是徐子墨还能是谁?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看着捂脑袋叫唤的徐子墨,“真是的,怎么不看看路?” 徐子墨放下手,扁着嘴,“二姐,你不疼吗?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我一点也不骗你。” 听他这么一说,徐若瑾才感觉自己的额头也有点疼。 幸亏徐子墨身上都是软肉,徐若瑾撞到他也不算太吃亏。 相比起来,好像徐子墨比她还更疼一些。 “好了好了。”徐若瑾心情稍好,紧接着又皱眉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没好好看路,想什么呢?” 徐子墨像是人拆穿似的,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二姐,我没想什么……” 他刚才走的是着急了点,因为他看夜志宇走了,就想追上去问问徐子麟被他抓到哪里去了…… 即便徐子麟待自己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大哥,徐子墨听到他被怀疑,也是心有难耐的。 徐子墨偷听到夜志宇和徐若瑾的对话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大哥很久都没有消息了,徐子墨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那会儿听夜志宇说把人抓起来带走之后,徐子墨惊讶之余还忍不住松了口气。 至少能证明大哥还活着。 徐子墨也知道大哥做了很多错事,尤其是给二姐添了很多麻烦,徐子墨都看不下去,好几次都恨不得亲手揍大哥一顿。 但是说归说,他们毕竟都是徐家人,身上流的都是一样的血,徐子麟再怎么样都是他大哥。 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是假的,要是真的不在意也不会偷听半晌了。 他本想跟着夜志宇一块去看看,但是走到一半就发现夜微澜也来了,他吓了一跳就赶紧躲起来。 连徐若瑾都没有发现徐子墨就藏在一旁。 徐子墨竖着耳朵,用院子里的假山当掩护,悄悄地只露出一只眼观察。 好不容易等到夜志宇要走了,徐子墨正琢磨该怎么才能跟着过去看看的时候,夜微澜那边又出幺蛾子。 徐子墨吓了一跳,赶紧躲进假山后面,心惊肉跳地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二姐把大门关上了。 当下徐子墨也顾不上许多,闷着头就想往外走,不然就要追不上夜志宇了。 谁知这么巧就和徐若瑾撞到了一起…… 第1316章 溜走 徐子墨心里还惦记着大哥,光知道疼了,但也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徐若瑾看徐子墨行色匆匆,好像是要出门。 徐子墨却如临大敌一般,站直身体,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和徐若瑾对视,吱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没说要出去啊,就、就是到处转转。” 徐若瑾秀眉微蹙,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 “那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啊?”徐子墨语气有点急,神情带上了几分委屈,“二姐,我这些日子都乖乖听话了。” 徐若瑾忍俊不禁,“我还没说要问你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徐子墨心里还在担忧大哥,也没听清徐若瑾的话,视线一个劲儿往门外瞟。 “那天遇刺的事,你都告诉你姐夫了吗?”徐若瑾边走边问道。 话都说完了,半天也得不到回应,她有点纳闷抬眼看向旁边,哪有徐子墨的人影? 她一转身就看到徐子墨还站在原地,一副如有所思的表情,全然没有注意到徐若瑾已经走了。 看着徐子墨魂不守舍的模样,徐若瑾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退回到徐子墨身边,徐若瑾关心地问道。 徐子墨这才回神,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事二姐,我、我就是在想……”他脑子转得飞快,搜肠刮肚地找理由,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在想十三王爷的事儿呢!” 说完就“嘿嘿嘿”地笑了笑。 徐若瑾以为徐子墨还在对遇刺那天的事情后怕,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我知道了,你要是不想回书院的话,就多在二姐这待几日,也不必急着回去,大不了我去为你请假。” 徐子墨也是个胆小的性子,徐若瑾不想逼的他太紧了。 况且这几日徐子墨也帮了徐若瑾不少忙。 十三王爷的暴脾气多亏了徐子墨的开导,才渐渐恢复过来。尤其是这两天,十三王爷没再摔过灵阁的一样东西。 徐若瑾也着实松了口气,徐子墨就是大功臣。 徐子墨还是和之前一样,发挥自己的优势,没事儿就到十三王爷的屋里陪他聊天解闷。 因为十三王爷腿脚不方便,也不能离开灵阁,所以徐子墨特意派人去收集来一些有趣的小物件,专门逗十三王爷开心。 这招确实管用,十三王爷的心情转好了不少,现在时不常就能听到他屋里传来大笑声。 而且有时候徐子墨因为旁的事耽误了,十三王爷还会专门遣人来叫。 徐若瑾也看出来,十三王爷和子墨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不说别的,看着十三王爷不再像之前那么尖酸刻薄,她也很欣慰。 顺便又发现了徐子墨的一门好本事。那些原本都是解闷的兴趣,也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徐子墨听说不用立刻回去上课,开始还有点茫然,不知道二姐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 不去书院,就不用被大学士训斥,这可是大好事一桩。 “至于你姐夫问你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想不出来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徐若瑾边走边唠叨,徐子墨这会儿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溜出门才不会被发现,又没听见徐若瑾的话,但嘴上还是“嗯”“好”地应着。 徐子墨平时也经常这样左耳听、右耳冒,徐若瑾都习惯了,所以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就随他去了。 夜志宇已经不见踪影了,徐子墨知道自己就算现在出门也找不到对方。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怎么着急了。 徐子墨没有忘记大哥,只是这件事只能拖到晚上了。 打定主意的徐子墨才渐渐淡定下来,但面上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硬挤出来的笑容挂在脸上也有点干巴巴的。 不过徐子墨聪明,和徐若瑾分开之后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安下心来等天黑。 灵阁喧闹的一天,慢慢接近了尾声,天色也终于暗了下来。 掐算着时辰,徐子墨觉得时机正好,踹了一旁打瞌睡的郭奴一脚,“起来,什么时辰了还睡!” 郭奴被一脚踹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看着徐子墨疑惑地问了一句,“三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少废话!跟我来,别让二姐发现了,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徐子墨故意恶狠狠地威胁郭奴。 郭奴打了个哆嗦,瞬间就清醒了,点头如捣蒜,“您放心吧三少爷,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出去!” 但郭奴心里还有点害怕,徐子墨说的这么正经,难不成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也没发现少爷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啊?难不成是要去花楼? 郭奴不由得流了下口水又快些的咽住,少爷在女人的问题上,终于开窍了吗? 徐子墨自当不知道郭奴在想什么,壮着胆子走在前面,趁着灵阁所有人都在店里忙着,就悄悄溜出了自己的房间。 来往的买酒客人掩护下,趁着夜色,徐子墨和郭奴这一对主仆还真离开了灵阁。 出了灵阁的大门,徐子墨顾不上松一口气,就快步走到街上。 他知道夜志宇乃是曾经的六王世子,如今的大理寺卿,想要寻找他,只能朝着大理寺卿府而去。 只是那个方向徐子墨并不熟悉,只能慢慢的寻找。 郭奴心里犯着嘀咕,但是看徐子墨着急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装聋作哑。 徐子墨正在脑子里算计着应该是什么路线,走到街口刚一拐弯,从天而降一个麻袋,套住了头。 徐子墨眼前一黑,便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整个人都悬空了! 挣扎,踢踹,还未等喘口气大喊两声“救命”,便被人一掌劈在了后脖颈处。 徐子墨只觉一阵剧痛,失去知觉了…… “人等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在酒楼待了好几个时辰的夜微澜,终于要起身回府了。 王老太监这才知道,原来王爷等的是徐若瑾的三弟…… 第1317章 恐吓 皇家官驿。 梁芳茹听婆子说夜微澜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自从上一次送的鸡汤被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之后,夜微澜只和她一起吃过一顿饭。 但是梁芳茹也已经很满足了,而且吃饭的时候夜微澜也总是给她夹菜,笑容也十分温暖。 梁芳茹几乎是立刻就把之前受的委屈都抛到脑后了,只当夜微澜每日太忙,所以才会忽略了她。 今日夜微澜又是一整天都不在家,梁芳茹担心他的身体,也没有多想就去府门那边等着。 不然的话,梁芳茹也不知道夜微澜什么时候回来。 站在院子里的梁芳茹觉得自己有点守株待兔的味道,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要是王爷回来就看到她,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梁芳茹幻想了一下,甜甜地笑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梁芳茹惊喜地看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只见几个人抬着一个麻袋就进来了,梁芳茹定睛一看,那麻袋裹着的分明是一个人! 她被震惊到了,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几个人径直从她面前走过,整个过程都目不斜视,梁芳茹脸上的笑容早已被震惊取代,下意识就想要拦住他们问个清楚。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 “王妃为何这么晚还不就寝。”王老太监眯着眼,看向一旁的丫鬟婆子:“你们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若让王妃感染风寒,你们担当得起吗!” 梁芳茹身后的丫鬟婆子一听这话,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不停地叩首求饶。 “……总管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梁芳茹被王老太监的视线盯得很不舒服,就像是被毒蛇监视着似的。 眼看对方一句话就把自己的人吓成这样,梁芳茹也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刚刚进门的夜微澜,她立即福身道:“是本妃想等一等王爷,不管她们的事。 夜微澜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夜色深了,王妃就先回去歇息吧。” 话毕也不等梁芳茹再开口,夜微澜抬脚就走了。 王老太监也急忙跟上,理都没理梁芳茹。 梁芳茹呆呆地看着夜微澜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身后的婆子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了一句,“王妃……不如回去吧?” 梁芳茹沉默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夜微澜命人把徐子墨带进书房。 麻袋拿走之后,徐子墨还没醒,瘫在地上没有动静。 夜微澜对王老太监抬了抬下巴,王老太监得令,走到徐子墨跟前,撸起袖子狠狠扇了徐子墨两个耳光。 “啪!” “啪!” 王老太监这两记耳光也用上了几成的力道,若不是因为徐子墨脸上肉多,恐怕这时候连牙齿都要飞出口了。 饶是如此,徐子墨挨打的一边脸颊也迅速红肿起来,就像个大馒头,红得发烫。 徐子墨惊醒的瞬间还来不及看这里是哪,就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眼冒金星,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和脸颊上的疼相比,后脖颈挨的那一掌都不算什么了。 王老太监见徐子墨迷迷糊糊的模样,脸上露出不屑的嘲讽,扬手还要继续打。 夜微澜摆了摆手,语带笑意地说道:“怎么能这么对瑜郡主的三弟呢?好歹他也算是本王的亲戚。” “是,王爷。”王老太监听命退到一边。 徐子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才猛然清醒。 夜微澜怎么在这?! 但是很快徐子墨就反应过来了,是他被夜微澜的人打昏带到这里来的。 “原来是王爷啊,好久不见。”徐子墨壮着胆子笑呵呵地说道,“您有什么要求直说,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肿着面颊的徐子墨笑容也有点走样,夜微澜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但眼神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本王也是怕瑜郡主不乐意,只能出此下策,小弟不会怪我吧?” 夜微澜的称呼让徐子墨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心里一阵恶寒,但又不敢表现出来,闻言只是陪着笑。 “不会不会,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徐子墨还是乐呵呵的,但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我就是怕回去晚了,二姐要担心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如此紧张。”夜微澜微微一笑,眼中精光一闪,“本王只是想问问梁霄在哪,你……不会不知道吧?” 徐子墨身体微微一僵,立刻摇头苦着一张脸,“真是不巧,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哦?”夜微澜语气冷了几分,光是听着就让人两股战战,“那十三王爷的伤势如何了?” “不清楚啊……”徐子墨咽了口唾沫,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夜微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子墨,轻声唤道:“王公公。” 王老太监得令,眼神狠辣地走到徐子墨身边。 徐子墨心中惊恐万分,但仍旧死死咬紧牙,在心里反复默念着:绝对不能做对不起二姐和姐夫的事! 灵阁。 灵阁此时已经发现了徐子墨不见了踪影,徐若瑾听到春草的回禀,再想到白日里徐子墨的心不在焉,也有些坐不住了。 子墨是贪玩了些,但也不至于会忘了规矩,就算他要出门也会跟她知会一声才对。 顺哥儿立即带人出去找,徐若瑾只能默默的等着。 “郡主!找到郭奴了!”说着,顺哥儿变吩咐人把还昏迷着的郭奴抬了进来。 “你们在哪找到他的?”徐若瑾问道。 顺哥儿回道:“就在离灵阁不远的街口小胡同里。就他一个,身上还套着麻袋。” 徐若瑾心里一沉,脸色微微变白,但还是强自镇定地叫人打盆凉水来泼在郭奴脸上,好让他快些清醒。 看着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郭奴,徐若瑾有了不好的预感。 郭奴被泼醒之后还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看自己在哪张嘴就求饶,“求求你们别打我!别打我!” “清醒点!这里是灵阁,郡主有话问你!”沐川急脾气,踹了郭奴一脚,厉声道。 郭奴这才反应过来,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停地点头。 徐若瑾神色一凛,“子墨呢?” “回、回郡主的话,奴、奴才也不知道啊……”郭奴还在发蒙当中,说话都带着哭腔。 “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若瑾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三少爷晚间说要出门,奴才问了他也不说,奴只能跟着去。谁知道刚走了没多远就被人用麻袋套住了头。” “你可看到那几人的样貌了?”徐若瑾追问道。 郭奴愁眉苦脸地摇头,“奴才被人套头之后就挨了一顿揍,压根儿没看见是谁干的,也不知道是几个人……”他越说声音越小,也知道自己没用。 郭奴一问三不知,徐若瑾气的牙根儿痒痒,但也没有办法。 徐若瑾吩咐人带郭奴下去治伤,看着顺哥儿道:“你马上带人去找,京都四处,一定要仔细地找,必须把他找回来!” 第1318章 交易 顺哥儿得令,叫上人就出门去了。 徐若瑾在灵阁焦急地等待着,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让脑子清醒。 她仔细回忆了这一日从早到晚的每一件事,尤其是徐子墨的表现。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问题,自从夜志宇和夜微澜出现之后,他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郡主这可怎么办啊?您说三少爷会被带去哪儿?会不会有危险啊?” 春草担心地直跺脚,眼泪都快要急出来了。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安慰春草也是安慰自己,“子墨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如若要绑了徐子墨,那会是谁? 夜志宇不可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子墨,他虽然是个酷吏,但他如今不会下暗手。 夜微澜?徐若瑾瞳孔微缩,是他么? 但是徐若瑾很快就意识到,她即便猜到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就算她现在立刻找夜微澜要人也无济于事,夜微澜一定会否认,更别说把子墨交出来了。 徐若瑾陷入了沉思,心情也越发焦灼。 …… 徐子墨又被王老太监抽了两个耳光,这次比之前那两个力道更足,直打的徐子墨“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站在窗外的梁芳茹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急忙捂住嘴巴才没让人发现自己! 她刚刚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忘记告诉王爷炖好了汤。 婆子劝她已经炖好,不妨亲自送给王爷,如今绿萝都已经有了身孕,王妃也应该快快努力才是,这时候应该主动一些。 梁芳茹鼓起勇气,端了汤碗到书房,正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原来麻袋套着的人是徐子墨! 徐若瑾的弟弟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被这般对待? 梁芳茹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时站在窗外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清醒了吗?”夜微澜笑意盈盈地问道,语气就像聊家常一样简单。 徐子墨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痛的毫无知觉。 “王公公怎么能这么对待王府的贵客呢?”夜微澜的话似乎在责问,但言语中却带着明显的笑意,“只要你告诉本王梁霄在哪,本王就立刻送你回灵阁找你的二姐,如何?” “小、小人……真的……不知、不知道……” 徐子墨有气无力地回道。简简单单几个字也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说完。 夜微澜一边嘴角翘起,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地看着徐子墨。 “你知道,只是你不想说罢了。” 徐子墨一听这话,吓得身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但他还是死咬着牙,一个字都不肯说。 “好!”夜微澜怒极反笑,“梁霄有你这么个小舅子真是他的福气。其实,本王找他也是为了朝堂之事,姜家手握军权,他难道就不担心?本王一颗心偏袒与他,可他却不领情,你这个做弟弟的,应该帮帮他才对。” 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死胖子的嘴这么硬,夜微澜本就没想过留着他的命,但是却也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窗外的梁芳茹看着夜微澜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地逼问徐子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对她百般温柔的王爷吗? 梁芳茹甚至觉得书房里的人非常陌生,那表面的笑容下是无尽的阴狠。 不管怎么说,徐子墨都是徐若瑾的弟弟。她对这个弟弟的疼爱,梁芳茹也是知道的。 她也十分清楚一旦徐若瑾知道弟弟不见会有多着急。 将心比心,梁芳茹想到了自己和梁霄。 梁芳茹更加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夜微澜一定要逼问徐子墨梁霄的下落? 刚才夜微澜凶狠的模样还一直留在梁芳茹的脑海里,她也不能再骗自己,夜微澜找梁霄绝对不会是说闲话那么简单。 梁芳茹的心里下意识就为梁霄担心起来,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徐子墨被打死,更不能坐视不管。 梁芳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深吸一口气之后走到正门,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很快王老太监就把门打开了。 “王妃,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梁芳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我要见王爷。” “这……恐怕不太方便,王爷这会儿正忙……” 梁芳茹不等王老太监说完就打断道:“我、我知道徐子墨在里面。” 王老太监神情一顿,眼神狠厉,刚要说什么,就听书房里的夜微澜说道:“让她进来。” 他这才退到一边,把路让出来。 梁芳茹顺了顺气,一步步走进书房,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徐子墨就皱眉移开视线,对着夜微澜福了福身。 “你怎么来了?” 夜微澜也不打算遮掩,视徐子墨为无物,看着梁芳茹,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 但是在梁芳茹听来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刺耳。 她也不绕圈子,顿了一下,直接问道:“王爷,您、您放他走吧。” 夜微澜闻言轻笑一声,“王妃突然找来,真是差点吓到本王了。” “妾身知错。”梁芳茹皱眉认错。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以为夜微澜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在这种情境下她却不会再自欺欺人了。 夜微澜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就连语气也变得平淡,“好办。只要梁霄出现,本王一定放徐子墨回去,你是他的姐姐,你应该也有办法的。” “王爷此话当真?”梁芳茹见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夜微澜嘴角重新挂上笑容,“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芳茹被夜微澜温柔缱绻的神情和语调弄得有几分恍惚,又一次相信了他的话。 “那、那妾身去试试,找他来见你。”梁芳茹答应的格外认真,夜微澜的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本王也是没办法,不得不出此下策,王妃,你是能懂本王的。” “妾身明白,四弟他一定会领会王爷的好意的。”梁芳茹声音颤抖,她看了看徐子墨,想提口气让夜微澜别再动手,可看着他的眼睛,梁芳茹硬是没能说出话来。 福了福身,梁芳茹快步退出了书房。 夜微澜的表情逐渐趋于淡漠。 他是不可能放徐子墨离开的,就算走也会是个死人! “王爷,”王老太监看着一旁已经几近昏迷的徐子墨,“此人如何处理?” “先留着他的命,等清理完徐家其他的蝼蚁再解决他也不迟。” 夜微澜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语气森冷让人胆寒,“可以斩草除根了。” 王老太监微微挑眉,“您的意思是,先从徐子麟下手?” 夜微澜没有否认,王老太监恭敬地退了出去…… 第1319章 有诈 大理寺的牢狱是所有人闻之丧胆之地。 因为就在年前几月,不知有多少朝堂重臣是在这里掉了脑袋的。 夜志宇“残酷”的名号是用血洗出来的,所以靠近这里,便有一股森寒之气袭来,让人不禁打个哆嗦。 只是这等地方对王公公来说,没有任何的稀奇。 他步履轻盈的走进此地,不惊动任何看守的官差,眼中扫视着沾满血迹污渍的刑具,露出不屑的眼神。 夜志宇也不过是有几分刑讯逼供的小伎俩,可这在王公公的眼中看来,着实幼稚可笑得很。 走到关押徐子麟之地,王公公的手指轻轻一弹,锁链打开,徐子麟看到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却马上闭上嘴巴,不发出声响! 他没想到王公公会直接来牢狱中带自己走,可见,王爷还没有放弃自己。 王公公也不多废话,拎着徐子麟,以免他发出声响惊动旁人…… 徐子麟衣衫褴褛,身上还有着被抽打、还未干涸的血痕,行走之间难免碰触到其他声响,惊动了守卫。 只是监狱的看守哪里是王公公的对手?刚刚看过来,便被弹出的石子儿击中太阳穴晕死过去,王公公拎起徐子麟,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若不是嫌弃监狱太脏,他索性就在里面结了徐子麟的命…… 离开大理寺牢狱,王公公拎着徐子麟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之中,朝着天空深呼吸了几口气,去去刚刚的污秽,徐子麟瘫软在地,连连朝着王公公磕头,“多谢王公公相救,我一句王爷的事情都未吐露,敢用人头担保,还请万公公信我!” 王公公用帕子擦着手,“咱家是很想信你,可是,这世上或许只有死人才能彻底的让人相信,因为已经没了那张嘴了。” 徐子麟眼睛一瞪,仔细体味着这句话,立即明白王公公根本不是来救自己,而是来杀自己! “公公,如果您怕我乱说,可以、可以割掉我的舌头,哑巴了,我就是很么都不会说了!” 为了活命,徐子麟宁肯自残! 王公公鄙夷的不屑更为浓郁,“哑巴就安全了?你不是还有手么?” “我剁掉右手,就不会写字了!”徐子麟咬牙切齿,可他更知道,自己离不开王公公的手掌心,因为他根本逃不掉! 王公公慢慢的走进他,刚刚擦净的手摸向徐子麟的头…… 徐子麟只觉得脖颈发凉,却一动都不敢动,王公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既然你这么懂事,咱家就给你个全尸。” 声音一落,他手即成爪,准备抓向徐子麟的天灵盖。 一粒细小的石子儿瞬间极速而至,正打在王公公的虎口之处,让他一爪落空! 王公公当即冷色,“谁?” 四周除却瑟瑟风吹枯叶的声响,静谧无音。 这种感觉让王公公觉得极为不适,心里又一次萌生死亡之感。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被梁霄用八角麒麟枪指着的时候。 而这一次,却不知是谁。 “王公公,别来无恙?” “陆凌枫?!”王公公震惊万分,双目赤红,看到远处走来之人,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公公面上的震惊还没有完全褪去,眼神一闪,抽出袖中匕首直刺陆凌枫的心脏。 陆凌枫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嘲笑,一瞬而已,他手上就多了一把折扇,轻轻松松挡在自己胸前,困住匕首,直接绕入自己手中。 王公公大惊失色! 他从来不知道陆凌枫功夫如此精湛! “吓到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陆凌枫收起嘴角的笑容,手中的折扇猛然展开,王公公只觉得眼前一股劲风袭来,让他不自觉眯了眯眼。 就是这一瞬,陆凌枫早已站起身,另一只手微微用力,王公公的手腕应声折断。 王公公一声闷哼,痛的差点把舌头咬断。 但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束手就擒,陆凌枫刚才的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 “国舅爷,这只不过是咱家和徐子麟的私人恩怨。您这都要插手,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了?” 王公公皱眉,边说边找时机。 陆凌枫虽笑,却冷,“什么叫规矩?” “为了保一个区区的徐子麟,和涪陵王作对……” 王公公话没说完突然发难,他双脚微微一转,把所有力量都灌注在腿上,对着陆凌枫就拦腰劈去。 陆凌枫却早有准备,完全把王公公的套路看穿,折扇一挡,另一只手握成拳如闪电般打在他腿上的几个位置。 王公公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伸长脖子就要惨叫出声。 陆凌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手就把什么塞进王公公的嘴里。 王公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的两眼都快成了斗鸡模样才看清楚,陆凌枫塞到他嘴里的居然是一只烂鞋! 王公公当即就要气昏过去,一阵恶心反胃,让他忍不住干呕,腿上的剧痛也直冲脑门。 陆凌枫却不会就这么放过王公公,只是一脚,王公公另一条腿也折断了。 王公公疼的撕心裂肺,眼白翻出,汗如雨下。 将口中的烂鞋吐出,王公公的脸也被蹭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血道子,让人看一眼就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看着在地上缓慢爬着的老太监,陆凌枫没有立刻解决他,而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徐子麟此时也刚刚缓回神来。 看到王公公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陆凌枫收拾的如同丧家之犬,刚刚濒临死亡以求自残偷生的屈辱立即涌上心头! 看着街边人家的一桶发出恶臭的泔水,徐子麟拼了力气走到王公公面前,扯着他残断的腿往角落中去! 泔水稀里哗啦的泼在王公公身上,徐子麟泄愤的骂着:“你个死太监,你个老阉货,你个杂碎,你个没人养的臭杂碎,你还洁癖,你个垃圾……” 王公公躲闪不得,被灌得满身污臭! 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白眼乱翻,抽搐两下身体一僵,就这么没了动静。 徐子麟泄愤了半晌,才发现王公公已经一动不动。 他凑近探探鼻息,看着陆凌枫,咽了口唾沫道:“死了。” “身上处理干净。”陆凌枫神情早已恢复如初,身上的那股杀气也已经荡然无存,他现在的模样和徐子麟印象里没有半点差别。 一个普通人,顶着国舅爷的名号,有一座酒楼混日子而已。 但是徐子麟知道自己之前大错特错了,态度恭敬地应下来,将一身污垢的衣裳褪下,寒冷冬日,关着身子,只用一条破布围挡羞处,拱手行礼道:“国舅爷!” 他知道,陆凌枫可以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他也知道,夜微澜不会放过自己。 他此时只能依靠陆凌枫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陆凌枫应了一声,“我看你也被折腾的够呛,不如随我去佳鼎楼歇息一下?” 徐子麟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陆凌枫是真的对他这么好,但他别无选择,“多谢国舅爷。” 夜色如墨染,大街上早已没有半个人影,佳鼎楼自然也不例外,但徐子麟跟着陆凌枫走进了佳鼎楼的单开的小侧门内。 刚走进去,陆凌枫就吩咐下人,“带徐公子去换洗一下。” 徐子麟跟着下人离去,陆凌枫也找一处雅间坐下,命人将好酒好菜准备好,而他则沏了一壶好茶品起来…… 第1320章 密谈 徐若瑾此时还在等候着顺哥儿带人找寻徐子墨下落的消息。 即便她心中认定了下手的可能是夜微澜,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找上门,必须要等顺哥儿查询到确切的消息才行。 梁霄归来之后便独行离开去办事,徐若瑾想找他拿个主意,却还一时找不到人。 “梁五。” 徐若瑾不得不唤梁五出面,“去找一下四爷,我等一个晚上,明日如若还没有子墨的下落,我就自己做决定了。” “四爷不在城内,明日天亮之前赶不回来。”梁五给了确定的讯息,徐若瑾咬了咬唇,更懊悔今日没有仔细看着子墨。 “算了,那我就等一晚上,明日如若找不到人,我就去京都尹报案!”徐若瑾攥了攥拳,“既然要闹大,那我也不怕闹得更大一些,敢在灵阁门口就把人劫走,还真当我是吃素好惹的了。” “回府!”徐若瑾果断做了决定,“这几个时辰,我就忍了!” *** 夜微澜此时并没有再逼问徐子墨什么。 因为梁芳茹的突然介入,让他无法一刀了结了徐子墨的小命,更何况,她也很想看梁芳茹会如何做。 只是,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王公公居然还没有回复消息?这倒是引起夜微澜的惊讶。 王公公办事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如此时候……难道,杀个徐子麟也会如此困难? 按说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快杀死徐子麟的。 可惜徐子麟好死不死的落在了夜志宇的手中,而徐子麟那个人,更不是个忠臣义士,难免会从他嘴里漏出些什么,他只能结了他的小命。 但如若徐子麟没死…… 这个念头不过在夜微澜的脑中一闪而过,他不信自己的运气如此衰败。但若王公公真的出了麻烦,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徐若瑾回到郡主府的同时,佳鼎楼中。 徐子麟换好衣衫回来,进门变看到正在品茶的陆凌枫,立刻恭身上前,双手一围,“多谢国舅爷救命之恩。” 陆凌枫唇角一勾,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徐子麟坐,“说了这么多次谢,你不烦我也厌了。” 徐子麟从善如流,顺势坐下,绝口不再提“谢”字。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饱饭了,这会儿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早就食指大动。 得了陆凌枫的允许,徐子麟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吃。 “佳鼎楼的大厨果然名不虚传!”徐子麟狼吞虎咽还不忘拍马屁。 陆凌枫只是在一旁品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徐子麟手上的筷子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头也不抬地回道:“您要是想杀我,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救我。小人贱命一条,交给那个姓王的老阉人一了百了。” 听了徐子麟的回答,陆凌枫但笑不语。 这个徐子麟倒是识时务,能在京都这地方,尤其是跟在夜微澜手下活到现在,没有点小聪明和保命的手段,陆凌枫是不信的。 徐子麟不傻,他这条命是陆凌枫救回来的,外面要杀他的人太多,他还不如在这里有一说一,至少还能保住小命。 徐子麟酒足饭饱,打了一个饱嗝拍拍肚子,陆凌枫也十分有耐心,一直等着徐子麟吃完。 “多谢国舅爷的款待,您想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子麟放下筷子立刻表忠心。 “你怎么会落到夜志宇的手里?”陆凌枫问道。 徐子麟一听这个人名就恨的咬牙切齿,“小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涪陵王做事,没想到这么倒霉就被夜志宇的手下抓了,抓得冤,因为我什么都没做。” 陆凌枫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夜志宇奉命调查十三王爷遇刺之事,连夜将京都翻了个底朝天。徐子麟倒霉催的,就被逮了个正着。 其实夜志宇抓他,也是为了打探消息,并没有徐子麟作恶的半点儿证据。 现在回想起来,徐子麟还是一脸愤恨。 陆凌枫对徐子麟和夜志宇之间的仇怨没多少兴趣。 “你是怎么和夜微澜勾结到一起的?”陆凌枫直截了当地问道。 徐子麟的脸皮越来越厚了,也不会过多在意。 “他算是救了我的命吧。还帮我报了仇,”徐子麟说着,眼神里突然又充斥了狠厉,“让我能有机会亲手杀了严弘文。” 说到这,徐子麟又自嘲地一笑,“这都是夜微澜的计划,就是要让小人没得选择,只能死心塌地为他办事。” 陆凌枫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你说,严弘文死了?” 徐子麟的回答却有些模棱两可,“小人当时没有确认,但是西北那种地方,他又受了重伤,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陆凌枫只知道严弘文去了西北之后已经有段时日没有消息了,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严弘文已经死了! 严家的地位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他们家特殊的身份却不能忽视。 尤其是加上徐若瑾这一重关系之后,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严弘文的死讯一旦传开,对各方势力都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就连陆凌枫也要认真地从长计议一番了。 “你刚才说,是夜微澜帮你报仇的?” 陆凌枫没有忘记徐子麟的话。 徐子麟点头,“没错。是他帮我出主意,没有他,我一个人也到不了西北。” “他为什么要杀严弘文?”陆凌枫明知故问。 徐子麟嗓音有些沙哑,“涪陵王不想让皇上知道西北的情况,更不想让西北的灾情缓和。” 陆凌枫的眼神变得锐利,夜微澜能做出这种事,他一点也不例外。 打从夜微澜借着由头堂而皇之的在京都赖着不走,陆凌枫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夜微澜有野心,而且准备已久,他是不会轻易离开京都,继续回西北那片荒凉之地的。 这是夜微澜最后的翻身机会,他势必会孤注一掷。 只是陆凌枫也没想到,夜微澜的胆子居然会这么大,已经超出了的预期了…… 第1321章 打发 “西北的情况很复杂,严弘文是钦差,想在那里杀一儆百,但是涪陵王不会给他机会。他挡了涪陵王的路,只有死路一条。” 徐子麟嗫喏着说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茶杯,没有看陆凌枫。 “那救灾呢?”陆凌枫虽然明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徐子麟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声音也变得有几分颤抖。 “死的人太多了,路边都是尸体……人吃人……太惨了。” 他从西北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他在西北看到的。 那些场景,纵然是他都不愿去回想。 陆凌枫没有想到西北的灾情居然如此严重,原来之前的粉饰太平,都是夜微澜精心布置的假象。 而朝堂上的不少大臣也早已与他沆瀣一气,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严弘文作为唯一的知情者,下场也早已注定。 “严弘文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夜微澜不会留一个没用处的人在身边。” 陆凌枫抬眼看向徐子麟,眼中精光一闪,“还是说,这件事和瑜郡主也有关系?” 徐子麟的神情只有畏惧却没有心虚,老老实实答道:“国舅爷明察秋毫,涪陵王留着小人的贱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威胁她。” “徐家本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彻底将徐家抹杀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想必国舅爷心中清楚,不用小人多说。”徐子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所以为了保命,小人只能寻求涪陵王的庇护。” 徐子麟的这番话在别人听来有些不要脸,自甘堕落还理直气壮。 不过徐子麟想的只是怎么才能活下去,其余之事,他都不在意。 徐子麟的答案和陆凌枫的猜测别无二致。只要牵扯上徐家人,就一定与徐若瑾有关。 徐若瑾有梁霄护着,夜微澜想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在其他姓徐的人身上做文章。 想到这里,陆凌枫的脑海里一下冒出一个人,这人消失已久,但他不信这人真的已经死了。 “你父亲呢?” 徐子麟下意识一惊,但时隔这么久,他已经淡定多了。 “不要和我说他早就死了,我知道他还活着。”陆凌枫一句话就断绝了徐子麟蒙骗搪塞他的念头。 不过这次陆凌枫却是想多了,徐子麟神情苦涩,他本也没打算瞒着陆凌枫。 虽然事关重大,那人是自己的父亲,但现如今自己的小命还不知道保不保的住,还不如将真相都和盘托出。 至少,陆凌枫听完这些还有可能让他保命,但换做旁人就没这个可能了。 “没错,父亲还活着。但是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他现如今到底藏在何处,小人也不知道。” 徐子麟说着怕陆凌枫不信,“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国舅爷。” 陆凌枫打量着徐子麟,他看起来并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那你伤好之后呢?还是回去继续给夜微澜效命?”陆凌枫不经意地换了个问题。 徐子麟几乎是立刻摇头,“他想要小人的命,小人要是再回去不就是送死吗?要是国舅爷不嫌弃的话,小人愿意在这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徐子麟也不气馁,立刻跪下求陆凌枫。 凭他现在的身份,一旦离开佳鼎楼可能活不到一天就被人秘密解决了。 陆凌枫这里对徐子麟来说,就是最好的庇护所。 但他心里也十分忐忑。 徐子麟到现在都有些纳闷,他想不通为什么陆凌枫会把自己留在身边,而不是直接带去郡主府找梁霄。 陆凌枫闻言却只是看着徐子麟笑了笑,半晌才放下手里的茶杯。在徐子麟跪的双腿发麻时,才幽幽吐出一句,“跟着掌柜的,他会安排你。” “多谢国舅爷!” 徐子麟激动地在地上叩了几个头才站起身来,感恩戴德地跟着下人走了。 陆凌枫将人留在自己这里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至于徐子麟到底值不值得,现在还不得而知。 至少徐子麟的命留着还有用处,他如果现在死了确实会有些麻烦。 陆凌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大理寺,涪陵王府,皇宫,甚至是郡主府,都会牵扯进来。 这事儿,还真挺有意思…… “爷,宫里来信了。说是皇后娘娘有要紧事,要您立刻进宫。” 下人轻手轻脚走进雅间,恭敬地禀报道。 陆凌枫站在窗边,闻言皱了皱眉,“又是何事?” “小人也不知。”下人摇头。 “回绝了便是。我有要事脱不开身,况且后宫重地,这么晚了我也不宜过去。”陆凌枫淡定地吩咐道。 “这……”下人似乎有些为难,“这次宫里来传话的人说皇后娘娘很急,让他务必请到您,不然就等着被处置。” “那又如何?”陆凌枫连头也没回,微微叹了口气,“若是再如从前那般纵容她,迟早要坏事。” 自从上次宫宴之后,陆凌枫就没再进过宫,更别说见皇后了。 期间皇后倒是派人来找过他数次,但是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皇后每一次的理由都差不多,十次有九次都是肚子出了问题。 “如果还是腹中孩子的事,就去请太医,我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凌枫一句话就算是下了结论,不论再说什么,他都不会进宫。 皇后的心腹小太监一直在佳鼎楼的角门焦急地等着回话,这次要是再叫不动国舅爷,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不大一会儿,传话的下人也回来了,一脸难色,“公公您回吧,国舅爷说今日太晚,不宜进宫。”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要厥过去,急忙拉着下人的胳膊,“等等!皇后娘娘是真的有要事和国舅爷商量!” “贤妃去皇上那上奏,都是娘娘去找皇上求的情。” “还有皇后娘娘不顾身体去求皇上给国舅爷一官半职。” “看在皇后娘娘做了这么事的份儿上,让国舅爷跟小的进宫吧!” 小太监死死抱着下人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松手,他若就这么回去,一定被皇后娘娘打死的! “你小点儿声!别让人听去!”下人说着去捂小太监的嘴。 小太监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不敢再乱说话了。 万般无奈,下人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再去求一遍,行或者不行,公公您都不能再纠缠了。” “好好好!”小太监忙不迭地应下来,点头哈腰地送人进门。 这次比上次等的时间要短将近一半,下人灰头土脸地回来,“公公您快回去吧,小人是真没招了,国舅爷他就是不肯去。” 小太监人一下就蔫儿了。 “不过国舅爷说了,让您给皇后娘娘带句话,贤妃的事不用多管,随她去。” 小太监长舒一口气,好歹是有句回话了…… 第1322章 上门 梁芳茹此时正在连夜赶往郡主府。 原本想熬到明日天亮再去,可梁芳茹仔细想想王爷的脾气,生怕这会儿再跟徐子墨翻了脸,闹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儿,索性立即派人备了马车,带着丫鬟婆子离开官驿,直奔瑜郡主府而去。 坐了马车上,梁芳茹还在思忖为何王爷会突然把徐子墨带回官驿?而且还那么……严厉的对待? “是徐子墨做了什么惹恼王爷的事情?”梁芳茹不禁小声念叨出声。 一旁伺候着的丫鬟听到就小声问了一句,“王妃您说什么?” 梁芳茹回神,摇了摇头。 眼前这丫鬟年纪不大,刚来伺候梁芳茹的时间还不长,好奇心也很强。虽然被婆子们教训过,但有时候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问出口了。 梁芳茹知道绿萝怀了夜微澜的孩子之后,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索性找了个由头就把绿萝支开不再伺候自己了。 眼前这个丫头长相很平凡,规矩也是一般,好在除了话多之外没什么心眼,梁芳茹也就暂且留在身边了。 “王妃,您这么晚去郡主府是有什么事啊?”小丫鬟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她和马车外面的婆子本来都要睡下了,结果又起来穿好衣服伺候王妃出门。婆子一肚子怨言,抱怨了一路,但是看到王妃之后就闭嘴了。 “去找四弟,还有……四弟妹。” 梁芳茹发现自己就算是和不相干的人提起梁霄和徐若瑾,还是会有几分不自然。 丫鬟还想再问个明白,马车外传来婆子警告的咳嗽声。 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急忙闭上嘴,一个字都不敢问了。 梁芳茹却没有发现丫鬟和婆子之间的小动作,她又陷入了沉思。 这次她亲自去郡主府找梁霄,可以说是个契机,说不定能让梁霄与自己和好。 梁芳茹细想了一下,要是她真的说动了梁霄去见王爷一面,徐子墨就能回去了,皆大欢喜。 王爷见梁霄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但梁霄或许还因为姜家的事情,心中记恨王爷。 想到这,梁芳茹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四弟,自从娶了妻,尤其是来到京都,他的变化就越来越大,梁芳茹都快不认识他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梁家人,始终是姐弟,不论梁霄怎么变,那都是自己的弟弟,若是他能与王爷和好如初,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事儿,也还得自己努力一下才行。 梁芳茹正想着的工夫,不知不觉就到了郡主府。 “王妃,到了。”马车外的婆子提醒了一句。 梁芳茹应了一声,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郡主府的大门紧闭着,但是角门却不停的有人出入…… 梁芳茹心中感叹,看来,他们已经发现徐子墨失踪了! 徐若瑾此时刚刚回到郡主府不久,进进出出的人也是不断向顺哥儿前来回禀查询的线索和讯息之人。 顺哥儿还未等把消息汇总向徐若瑾禀告,杨桃便小跑着进来,在徐若瑾身边道:“主子,三姑奶奶来了!” 徐若瑾先是一愣,“三姐?她怎么来了?” 难道是为了子墨的事情? 徐若瑾眉头蹙紧,虽有怀疑但却不敢确定,只是梁芳茹大晚上的突然跑来,一定没那么简单。 她已经很久没有登过郡主府的门了…… 徐若瑾心思笃定,脚步极快地走去正堂见梁芳茹。 下人去迎请也十分迅速,徐若瑾道正堂没多久,梁芳茹就迈步进了门。 两个人见面互看了对方几眼却并没有说话,还是徐若瑾率先打破了平静,直截了当的问着:“三姐这些天还好吧?”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太阴县主葬礼的那一天…… 徐若瑾那次被说成是害死老县主和楚嫣儿的凶手。 当时在场的大部分人虽不敢当着瑜郡主的面说什么,但是想法也都差不多。 就连梁芳茹都动了怀疑的心思。 她也知道的,徐若瑾和楚嫣儿素来不和,只不过杀人这事还是吓了梁芳茹一跳。 “其实葬礼那天,我本来要与你说几句话,可是你……好似也没有功夫理睬我。” 徐若瑾倒嘶一声,她没想到梁芳茹怎么又说起太阴县主葬礼了? “那一日也是太过混乱了,三姐这么晚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她直接了当,也着急知道梁芳茹突然赶来,是否与子墨有关! 梁芳茹微微点头,四下看了一眼,“梁霄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她到郡主府的时候,明明叫下人通禀一声找的是梁霄,结果还是徐若瑾先出来了。 “我有要紧事要和他商量,你叫他来和我见一面,或者我去找他也行。”梁芳茹有些谨慎,并没有直接说出徐子墨的事情。 徐子墨毕竟是徐若瑾的三弟,关系素来很好。要是被她知道的话,说不定又要对王爷产生什么误会了。 所以梁芳茹已经打定主意管好自己的嘴,不能乱说话了。 “梁霄不在,如果三姐能等的话,梁霄回来我就派人去官驿给你送个信儿。” 徐若瑾颇有几分不耐的神情,更觉得梁芳茹似在隐藏着什么。 梁芳茹有些讶异地看着徐若瑾,“他还是不肯见我吗?”梁芳茹有些生气,盯着徐若瑾又道:“还是说,是你故意不让我见梁霄?” “我不让你见梁霄?这是哪儿来的话?四爷本就不在,我还能去哪里找?”徐若瑾看着梁芳茹,“好歹都是一家人,三姐这么想我,可着实伤人心了!” “那四弟去哪儿了?”梁芳茹微微收了下情绪,即便她知道徐若瑾是因徐子墨失踪的心情急躁,却也不太能够接受她蹙眉的态度。 “我是真不知道他在何处!”徐若瑾的语气透着满心无奈,梁芳茹对此却不相信,“四弟去何处,你还能不知道?他向来是不瞒你的。” “如果三姐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梁霄确实不在府里,有什么急事可以与我说,如若你实在不愿告诉我,那就等他回来之后我再告诉他你来过吧。” 徐若瑾也不废话,简洁明了就要送客。 “你这是要赶我走?”梁芳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徐若瑾长叹一声,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第1323章 争吵 梁芳茹的脸上除了怨怼,还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她本以为此行十拿九稳,只要好好劝说两句,梁霄未必不会跟着她去见王爷。 但是现在可怎么办? 梁芳茹没有预料到梁霄会不肯见自己。 她已经答应了王爷,现在找不到人她就没法和王爷交代了。 梁芳茹越想越着急,再开口时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急切。 “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梁霄,他必须跟我一起走,要是耽误了事……”梁芳茹咬了咬嘴唇,急出一句,“你一定会后悔的!” 徐若瑾神情一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芳茹反应过来,急忙摇头,“没什么……总之,我今天必须见到梁霄!” 徐若瑾神色渐冷,她很想开口问是否与徐子墨有关,但梁芳茹不吐口,她也没法子主动问,如若不是,那则把消息泄露出去,对子墨更是有危险。 即便徐若瑾心底已经认定是与夜微澜有关系,但只要有一丝不确定,她就不能拿徐子墨的生命开玩笑,“好,我这就吩咐下人给你收拾院子,你在郡主府住下,就等着四爷回来便是。” 梁芳茹愣愣地看着徐若瑾,仿佛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也不再和梁芳茹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一看徐若瑾真的走了,梁芳茹急了,脱口而出道:“只要梁霄随我去见王爷,徐子墨就能回来了!” 话一出口,梁芳茹就后悔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明明反复叮嘱过自己不要说漏嘴,结果一着急还是说出来了! 徐若瑾脚步一顿,转身看着梁芳茹,道:“你确定,子墨在夜微澜那里?”她猜的果然没错!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梁芳茹头晕脑胀,只能硬着头皮摆手,“我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边说边摆手,但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借口,看起来更有欲盖弥彰之意。 徐若瑾却不给她反口的机会,“子墨现在在哪儿?” 夜微澜多疑小心的性子,十有八九会将徐子墨藏起来,冒然杀去皇家官驿,对子墨没有半分好处。 “我、我也不知道……”梁芳茹继续否认,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前后矛盾,“只要梁霄跟我去见王爷,所有事都会解决了,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呢?!” 徐若瑾看了梁芳茹半晌,咬着嘴唇,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其中! 她终于明白梁芳茹为何会赶来郡主府,虽然她是一片好心,可却被夜微澜利用了! 可惜,她却并不自知,这才是徐若瑾恨不起来的缘由! “要见梁霄,是夜微澜提的?三姐,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难道你看不出这是夜微澜故意设的圈套吗?” 梁芳茹一脸迷茫,“圈套?” “你知道他找四爷到底是为了什么吗?为何他见到梁霄就放子墨走?如若是威胁四爷怎么办?你还亲自帮他来郡主府找人?”徐若瑾视线冰冷慑人,“三姐,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一想呢!” “王爷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们都误会他了!他带子墨回去也只是因为太着急了而已,他只是想要见四弟一面,只要四弟去见他,子墨自然就会回来了。” 梁芳茹还在继续催眠自己,说着说着眼圈发红,竟是要掉下泪来。 “你们为何都对王爷有如此深的偏见?上一次四弟误会了王爷,王爷没有记恨他,却是四弟仍旧耿耿于怀,到底是谁的错?王爷怎么你们了?你们偏要如此待他?” 听着梁芳茹的哭诉,徐若瑾只觉得刺耳无比。 “三姐,我的三姐,你多动动脑子吧!”徐若瑾咬牙切齿地说完,眼里的火都快喷出来了,“你回去告诉夜微澜,如果子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梁芳茹被吓了一跳,连哭声都停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若瑾,她一点都不怀疑徐若瑾刚才的话。 徐若瑾是认真的,她说到做到,一定会找王爷算账! “你要找人,我知道了消息就连夜过来见你,你却如此指责于我?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梁芳茹越说越气,更有自我催眠夹杂其中,“王爷对你们这样好,你却总要把王爷想的那么坏,他三番几次都原谅了梁霄的鲁莽冲动。为什么你一定要从中作梗?徐若瑾,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若瑾面色平静,心里已惊涛骇浪,她不知还要如何解释,才能与梁芳茹说得通。 亦或许,无论自己说些什么,梁芳茹都一心护着夜微澜,只把自己和梁霄想成不识好歹的恶人! 徐若瑾的嘴唇抖动几下,却几次都欲言又止,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看向了门口的梁七,轻声吩咐着道:“送三姑奶奶回官驿吧。”撂下此句,徐若瑾没有半分犹豫地转身就走。 梁芳茹浑身一僵,看着徐若瑾的背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方妈妈在一旁并未上前,梁芳茹看向她,满脸的怨怼和不解。 “三姑奶奶好生慢行,四爷,的确不在府上,郡主也的确不知四爷去了何处。”方妈妈的解释,梁芳茹却苦涩的摇了摇头,“不过是见一面而已,怎么就这么难?王爷到底怎样做,才能合他们的心呢?” 方妈妈提了口气,却根本说不出话,转身出门去吩咐丫鬟婆子们备车,如若执迷不悔,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劝得动的。 梁芳茹身后的小丫鬟早已吓得傻掉,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等事情。 悄悄的凑到梁芳茹的耳边,她轻声提醒道:“王妃,我们走吗?” 梁芳茹点了点头,有些浑浑噩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迈动双腿,离开了郡主府。 “王妃,回去要怎么和王爷交代啊?” 小丫鬟提前问问,也是怕回去王爷问起自己,说得与王妃不一样。 毕竟这乃是王妃的娘家人,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她必须要问清楚才对。 只是梁芳茹的心中只想着徐若瑾不明事理、不识好歹,语气怅然无力,“王爷已经给他们机会了,我也没有办法了。” 第1324章 失踪 王公公离开之后,夜微澜就命人将徐子墨单独关了起来。 夜微澜已经决定要将徐家人一个个清理干净,徐子墨还不到杀的时候,留着还有一点用处。 徐子麟知道的已经不少了,也该去找阎王爷报道,而徐子墨?他与徐若瑾的关系更为亲密一些,也没有徐子麟那么滑头不好控制…… 夜微澜的脸上露出了一贯的阴狠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是渐渐的夜微澜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 王公公离开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饶是夜微澜,也有些坐不住了。 “来人,去接应一下王公公,看看他为何还没办好归来。”夜微澜下完命令,门外立刻就有人应声。 不到半个时辰,下人便立即回来复命。 夜微澜并没有看到王公公的身影,神情略微一僵,连语调都透着森森寒气。 “说,怎么回事。” 跪着手下俱是一震,连动都不敢动,立刻如实回禀。 “回王爷,属下到大理寺的时候,那里已经一团乱了,说是大理寺卿大发雷霆,因为一个犯人逃跑了。” 夜微澜双眼一眯,没有打断他的话,下人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道: “属下立刻派人去打听,已经可以确定逃走的人就是徐子麟。大理寺的人说看守徐子麟的人都死了,牢门也被撬开了,徐子麟已经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徐子麟是怎么逃走的,大理寺的人都在说是有人来把人救走了。” 夜微澜越听脸色越难看,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问道:“那些看守是怎么死的?” 手下一愣,不明夜微澜用意,但还是一五一十回道:“是被人一招拧断脖子死的。” 夜微澜顿时气的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桌子上,上面立刻多了几道裂缝。 手下身体一抖,头也垂得更低,不敢和夜微澜对视。 这种杀人手法确实是王公公干的没错。 但是现在徐子麟下落不明,就连王公公也跟着失踪了。 这件事绝不简单。 “还有什么?继续说。”夜微澜的声音充满着压抑,好似整个屋中的氧气被瞬间抽离,让人透不过气。 手下之人屏住呼吸,好似连喘气的声音都不敢太过放肆,“夜志宇已经封锁了大理寺牢狱,属下暂时无法靠近查探,只能问询到以上讯息,王爷,恕罪!” 夜微澜的脸色很不好看。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偏偏出了篓子。 王公公办事向来是不出错漏的,他原以为是遇上了小麻烦,却没想到,居然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儿。 如此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夜微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将事情仔细回想一遍。 王公公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甚至凶多吉少,否则不会一丁点儿讯息都不留下。 那又是何人能让王公公都敌不住呢? 夜微澜的脑子里几乎是立刻蹦出了一个人。 梁霄。 想到这个人,夜微澜的脸色更加难看,原本的笑容荡然无存,神情阴郁的可怕。 “既然你铁了心要与本王对着干,那本王就绝不会手软,你一定会后悔的!”夜微澜一脸愤恨地说道。 手下之人心一惊,却不敢搭半句话,只等着夜微澜吩咐。 “叫他们都回来,不用再管王公公的事。” 夜微澜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怒气,但他也清楚,这个时候不能再留下任何把柄!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 “王爷,姜中方姜大人求见。” 夜微澜眉头皱紧,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这个废物来干什么?” 手下摇头,“属下不知,姜大人更没有说。” 夜微澜强压下怒意,“带他进来。” 手下之人悄声无息的退去,只留夜微澜独自在书房,桌上的热茶还在徐徐冒着热气,书页翻折,好似夜微澜刚刚正在沉浸读书。 不一会儿,就传来姜中方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姜中方今日心情很好,因为他马上就要统兵出征,今日来向夜微澜做一个临行之前的告别,故而来到书房门口,大咧咧的便将房门推开,没有丝毫的顾忌和敬畏之心。 “王爷今日可好?” 声先入门,再一抬头,正看到夜微澜阴冷的面色。 即便那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却也让姜中方的心里没来由一抖,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毕竟夜微澜平日也是那副模样。 姜中方本以为他今日来能看到夜微澜对他态度的改变。 之前都十分冷淡,这次怎么说也该热络一些?因为他只要出征,从七离回来那可就是今日不同往日了,他的身份自然也是高高在上。 到那时,一个小小的涪陵王,姜中方也未必会看在眼里。 “你这么晚来干什么?”夜微澜一句话就打断了姜中方的美梦。 姜中方知道此时就与夜微澜划清界限还不是时候,急忙收敛神情,恭敬道:“本将就快要带大军出征了,今日前来特意和王爷您见上一面,您还有什么嘱咐,尽可一并说出,就怕送别之时没有单独叙话的机会了。” 夜微澜看了看他,自当看得出姜中方的恃才傲物和隐忍小心,只是他现在根本没有闲心去管姜中方,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就是。” 姜中方一愣,更是诧异,没想到夜微澜居然这么简单就把他打发了。 他本以为夜微澜会趁这个机会好好和他定几条规矩,至少也是“约法三章”,但是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王爷对七离之事没有一点儿嘱咐的?”姜中方忍不住又问一遍,也想试试看,夜微澜是不是故意装作不在意,其实是在试探自己。 夜微澜沉默了下,看他道:“军备、粮草都已齐全,统兵打仗之事也乃你的长项,更何况,那些事情都乃是要皇上的意思,本王想左右也左右不得,还能有何嘱咐?更何况,你与本王之间也并非第一日相谈,这个时候只期待姜大将军马到功成,除此之外,本王也无能为力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儿,可姜中方却总觉得别扭? 因为夜微澜貌似一派平和的模样,可眉间的那一抹深邃的皱纹,却显得他格外焦躁难安,更似在撵自己走? 他就算是脑子再迟钝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难不成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想尽快撵自己离开? 第1325章 叫板 姜中方是个好奇心极其重的人,他当然想握住一点儿夜微澜的短处,也是做以自保的把柄。 只是他感觉到夜微澜身上腾起的杀意,也想到临行之前,师爷对自己的嘱咐。 “一切都以出征为重,与涪陵王告别几句便马上离开,千万不要过多停留,以免被皇上知晓,心中起疑……” 姜中方心中警醒,便未再追问,寒暄两句便打马离开。 而姜中方刚刚离开的下一刻,梁芳茹的马车也到了皇家官驿之外。 她这一路心神不宁,连马车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王妃,已经到了。”小丫鬟在一旁小心地提醒。 梁芳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已经纠结了一路,这次的事情算是彻底办砸了,她没把梁霄带回来,一会儿怎么和夜微澜交代! 梁芳茹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大概是又想起在郡主府和徐若瑾的争吵,梁芳茹也是意气难平。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理解王爷?好似王爷便是罪大恶极之人,可他到底做了什么?误会如此之深,却还不肯清醒,这简直是让她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一边是自己的家人,一边是自己的男人。 她并未觉得自己完全包庇王爷,可王爷并没有错。 只要梁霄和自己来官驿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徐子墨自然也能回家。 想到徐子墨,梁芳茹已经全然忘记他在书房里结结实实挨得那几巴掌了。 甚至隐隐开始觉得,要不是徐子墨做了错事,王爷也不会这么生气,被逼急了才会忍不住动手。 梁芳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不自觉地百般为夜微澜开脱。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会儿怎么和王爷解释? 心中纳闷烦躁,身边的小丫鬟脚步一停,梁芳茹下意识跟着顿住身体,疑惑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面色一僵。 小丫鬟看着对面的绿萝,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进府跟在梁芳茹身边伺候也不长时间,哪曾见过这种场面,当下就有些惊慌,急忙侧头去看梁芳茹的反应。 梁芳茹脸色不太好看,但仍旧尽量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绿萝微微隆起的腹部深深刺痛了梁芳茹的心。她只能移开视线,逼自己不去在意。 绿萝却一眼就看透了梁芳茹的心思,毕竟她是从小就跟在梁芳茹身边伺候的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位软弱梁府三姑奶奶的性子了。 她故意把身体挺得更直,让自己的肚子突出的更加明显。 绿萝谨慎地迈着小步,手也轻柔地抚摸着肚子,款款走近两步,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故意刺激梁芳茹。 梁芳茹眉头微皱,虽然强撑着没有后退,但也被绿萝逼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果然没有打掉孩子。” 梁芳茹不经意地扫过绿萝的肚子,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抖,看着绿萝语气带着质问。 但绿萝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把梁芳茹放在眼里。 “奴婢为何要打掉这个孩子?这是王爷和奴婢的骨肉!” 绿萝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虽然还自称奴婢,但一言一行早已不把自己当下等人看了。 梁芳茹气得身体一震,但她却只能紧紧咬住下唇,她根本找不到反驳绿萝的话。 怪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怀不上王爷的孩子,绿萝有了王爷的骨肉,会有这般表现也是自然。 梁芳茹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绿萝深知她的痛处,一踩一个准。 “既然你能求得王爷留下这个孩子,那就回去好好养着,深更半夜还出来四处走什么?”梁芳茹很想快些的离开,即便她不愿,但这毕竟是跟过自己多年的人。 她不愿撕破脸。 她会伤心。 绿萝咬了咬牙,似是没忍住心底的火气,朝着梁芳茹梗着脖子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从中作梗?不然王爷怎么舍得打掉自己的骨肉?” 面对绿萝的厉声指责,梁芳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怎、怎么可能是我?” 绿萝的高声责难,围观的丫鬟婆子也越来越多。 她们都是听到动静就跑出来看热闹。一边是堂堂涪陵王妃,另一边是怀了王爷骨肉的陪嫁丫鬟。 光是想想,就是一出不能错过的大戏。 “你分明就是看我不顺眼,嫉妒我先有了王爷的孩子。要不是你,我早已抬了身份!” 绿萝的余光看到人越聚越多,她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她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样就是要让人觉得她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梁芳茹惊讶地看着绿萝,“你自小便跟在我身边伺候,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绿萝却根本听不进去梁芳茹的话,她硬挤出两滴眼泪,又向前走了两步,离的梁芳茹更近。 “王爷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打掉这个孩子的意思,都是你,要将我赶尽杀绝!只因为我在你之前怀了王爷的孩子!” 梁芳茹果然上当,气的身体都在抖,“住口!我没有!” 谁知梁芳茹话音未落,绿萝的身子突的一歪,伴随一声犀利的尖叫,就摔在地上! 梁芳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绿萝此刻就坐在地上,手抚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 梁芳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绿萝好像很疼似的,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王妃你的心好狠啊!您想要我的命没关系,但这是王爷的骨肉啊,您、您居然推奴婢,您……” 说着绿萝竟是哭起来,满腹委屈让人可怜,她一下下摸着肚子,似是很紧张孩子有没有问题。 “我没有……不是我推的,明明是你自己……”梁芳茹急着为自己辩解,她也被绿萝刚才的举动吓到了。 “若不是你,奴婢会自己往地上摔倒?王妃,你好狠,奴婢跟了您不是一天了,疼,疼死我了,疼死了!” 绿萝一边委屈的抱怨,一边喊着疼,周围的丫鬟婆子看到这一幕,也全都惊呆了! “绿萝也真够卑鄙的了,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王妃根本没动她,她就自己摔倒了,这点心眼儿还想压制王妃,真是做梦!” “哟,这就马上有人站出来捧臭脚了呀?咱们王妃性子软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是活该被人欺负吗?” “你看到是她故意摔的?我还看到是王妃伸手推的呢,这事儿谁能说得清楚?” “那是你睁眼睛说瞎话!” “这世上哪来那么说实话?你刚刚就是说实话了?” “吵什么吵,还不派人请太医?这一会儿真的出事儿就惨了!” “还是快通知王爷!” …… 一干人的议论在梁芳茹的耳边嗡嗡作响,她什么都听不到心中,因为她已经蒙了!彻彻底底的蒙了! 第1326章 公平 绿萝看着梁芳茹不知所措的慌张、听着周围丫鬟婆子的议论声,心里得意,差点控制不住咧起嘴角。 和她预想的一样,即便不是所有人都站在她这一边,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偏袒梁芳茹,因为她肚子里怀的乃是王爷的骨肉,而且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最好把事情闹大,这样王爷就能知道了,她也不用再委屈在那个破烂的小院子里了。 她不想当一辈子的奴婢,不想伺候别人一辈子! 在梁家,她跟在梁芳茹的身边委委屈屈,因为主子就窝囊,她做奴才的,能得到什么好脸色? 伺候在梁芳茹的身边,绿萝只觉得世上没有“公平”两个字。 凭什么她比梁芳茹还要聪明,却过得如此天差地别般不耻? 之前,绿萝并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自从跟随梁芳茹嫁到涪陵王府,她看到了奢华两个字到底是如何写出来的,特别是王爷的潇洒俊朗,更是让绿萝沉醉其中。 得到伺候王爷的机会,绿萝甚至兴奋得许久都没有睡着觉,所以她壮了胆子,并没有喝下避孕的汤药,留下了王爷的骨肉。 可她兴高采烈的把此事想办法让王爷知道以后,没想到王爷居然要她打掉这个孩子! 绿萝如同晴天霹雳,只能委曲求全,哭着去求梁芳茹。 她知道梁芳茹是一定会帮自己的…… 如今孩子保下了,王爷并没有再提过让她打掉孩子,而自从四爷前来皇家馆驿与王爷撕破了脸,王爷对待王妃貌似宽厚恩爱,其实早已貌合神离。 她本想等生下孩子再转变态度,可是每每窝在小屋中都无法平复心底的压抑……她只能铤而走险,摆梁芳茹一道。 这并不能怪自己心狠,要怪,只能怪王妃蠢。 梁芳茹自当不知道绿萝心底如此想,她只是不能理解,绿萝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你自小便跟在我的身边,你居然会耍这样的手段?绿萝,这还是你吗?” “奴婢不知王妃在说什么,奴婢只知道您想要奴婢和孩子的命!”绿萝声泪俱下,哭成了泪人儿,伏在地上做戏也格外逼真,额头真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怎会这般想我?”梁芳茹气极,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绿萝却毫不示弱,委屈万分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王妃为何要这般对待奴婢,奴婢即便是有了孩子,不也是伺候王妃的下人?您何必如此做呢?!” “你我主仆一场,我自问待你不薄,从来没有亏欠你,就算是知道你……怀了王爷的骨肉,我也从未苛责于你。” 梁芳茹眼眶发红,巨大的背叛感把她包围,让她喘不过气来。 绿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是梁芳茹的话对她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让她感觉到威胁。 “王爷不在,王妃你当然说什么都行,奴婢出身低微,只能逆来顺受。”绿萝不敢看梁芳茹的眼睛,只能边哭边抹眼泪。 梁芳茹心力交瘁,在郡主府受的委屈也一并澎涌而出,“你说这是我的主意。那好,我问你,王爷曾亲口对你说让你打掉孩子,是也不是?” 绿萝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承认,仍旧一脸怨怼地看着梁芳茹。 “是我太傻,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还是被你怨恨,到头来,却还要被你利用!” 梁芳茹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手捂着胸口才稍稍平静一些。 绿萝见势头不对,哭的也更加卖力,“您是王妃,您想说什么都行了,哪有奴婢解释的份,疼,奴婢真的好疼!” “何必继续演戏?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将你留在身边。”梁芳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和她作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般羞辱? 丫鬟婆子们在一旁看着这场主仆之间的闹剧,一个个都津津有味,都在想要怎么收场的时候,突然有人惊慌地提醒众人。 “王爷来了!” 所有人已经来不及散去,立即齐齐跪在地上,不发出任何声音! 绿萝心中一喜! 她想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临,她才应该是胜利者! 隐藏住面上露出的惊喜,绿萝看向夜微澜的方向,委屈地唤出声来,“王爷……” 梁芳茹听到绿萝的声音才意识到夜微澜来了,她急忙擦干眼泪,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夜微澜,“王爷。” 但是夜微澜却连看都没看梁芳茹一眼,仍旧径直朝绿萝走去。 梁芳茹神情一滞,身体摇晃了几下,若不是一边的小丫鬟机灵及时扶住她,她恐怕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了。 婆子丫鬟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也格外复杂。 看来王爷还是在意孩子的,否则怎会直接朝绿萝走去?此时看到绿萝被王妃欺负成这样,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责骂王妃呢! 围观的众人想法都差不多,不少人甚至直接朝梁芳茹投去了可怜和鄙夷的目光。 梁芳茹心中苦涩,与徐若瑾吵一架不提,回到家中还遇上了如此对待自己的绿萝? 难道,她这辈子就是一条贱命,根本不配有今日的身份地位和美好生活可过? 那老天爷还不如给自己个痛快! 梁芳茹闭上眼等待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却突地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啪!” 梁芳茹急忙睁眼去看,这一巴掌却不是落在她的身上,而是重重地打在了绿萝的脸上! 夜微澜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绿萝,就像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绢帕细致地擦着刚才打过绿萝的那只手,然后随手就将帕子扔了。 绿萝被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口吐鲜血,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所有丫鬟婆子俱是倒吸一口凉气,神情都紧绷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夜微澜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谁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对绿萝动手?! 就在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夜微澜又走近一步,一脚准确无误地踹在了绿萝的肚子上。 跟着绿萝的丫鬟“啊”的一声尖叫跌坐在地上,吓得连滚带爬。 绿萝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就算是站得稍远的丫鬟婆子也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绿萝身下流出的暗红色血迹,一切都让人触目惊心…… 第1327章 决定 所有人看到眼前这一幕,皆是震惊无比,仿若这乃是一场挖心的噩梦,让人久久不能回神! 丫鬟婆子早都被吓破了胆,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稍有不慎,可能被王爷迁怒,这个时候,总是心中万分惊恐,可谁又敢嚎啕叫嚷? 梁芳茹早已看傻了眼,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没想到,夜微澜的出现并非是骂自己的; 可她更没想到,夜微澜的出现是直接踹翻了绿萝,甚至一脚踹没了他自己的孩子! 眼看绿萝瘫在地上不知死活,梁芳茹不敢、更是忘记了如何开口。 夜微澜走到绿萝的身边,看着那翻起的白眼以及翕动的嘴唇,他抬起脚,正踩在她的喉咙之处。 脚尖轻压,绿萝的脖子应声而断,彻底没了气。 “奴才,永远都是奴才。” 夜微澜毫无波动地说出这几个字,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绿萝。 梁芳茹差点被吓晕过去,她不敢看地上绿萝的尸体,脑子里都是夜微澜刚才说的那句话。 这一刻的夜微澜太陌生了! 梁芳茹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那个温柔有礼的王爷,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不只是梁芳茹,目睹这一切的丫鬟婆子们更是吓破了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只恨自己贪图一时热闹,连小命都要赔上。 下人们万分后悔来看这场热闹,一个劲儿在心里乞求佛祖保佑夜微澜看不见自己。 夜微澜瞥了一眼,就立刻有人上前把绿萝的尸体抬走,连地上的血迹也都迅速擦了个一干二净。 一切恢复如初,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这股僵硬骇人的气氛却一时半会无法消散…… 梁芳茹走后,徐若瑾久久不能心安,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梁芳茹不小心说漏嘴的那句话。 她可以肯定,徐子墨现在就在夜微澜的手中。 夜微澜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用徐子墨当诱饵引梁霄出现,更想知道郡主府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在徐子墨知道的并不多,而且,徐若瑾也有信心,这小子不会真的出卖自己…… 徐若瑾此刻已经全然不复和梁芳茹争辩时候的冷静淡定了。她心急如焚,不自觉地来回转圈。 一旁的方妈妈和红杏也有些坐不住了。 “郡主,您已经在这转了好久了,当心急坏了身子。”方妈妈担忧道。 红杏也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啊郡主,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别一个人憋着,会憋出毛病来的。” 徐若瑾轻叹了口气,“我虽然拒了三姐的要求,但子墨就在夜微澜手上,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出来。” 红杏听到这气愤地一跺脚,“那我们还等什么?直接去官驿,看他交不交人!” 方妈妈责备地看了红杏一眼,“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郡主也不至于这么烦心。这摆明就是个陷阱。” 红杏也知道自己是赌气,可三少爷好歹是她的娘家少爷,红杏对他的感情还是有几分真挚的,起码,徐子墨不似徐子麟那般龌龊无耻,心地还难得的抱有“善良”二字。 “我想等梁霄回来之后和他商议一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徐若瑾想不通的事自然就推给梁霄。 方妈妈十分同意徐若瑾的做法,“多个人多个主意,想的也能更加全面。” “但时间也有限,等一会儿,如若还等不到他,我们便去看看。”徐若瑾如此顶多,便吩咐着杨桃开始掐时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梁霄还是没回来。 “不能再等了。”徐若瑾神情有几分严肃,“备车吧。” 方妈妈对此顾虑颇多,“真的不再多等片刻?其实,他也不见得敢把舅少爷怎样,毕竟那是您的娘家弟弟。” 徐若瑾顿了下,却不能改变主意,“三姐姐想必已经回到官驿,夜微澜也已经知道梁霄未曾露面。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一趟,即便带不回子墨,也让夜微澜不敢肆意妄为。” 徐若瑾看向方妈妈,“您和我一同去。” “老奴这就去准备。”方妈妈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来。 红杏和杨桃服侍着徐若瑾更衣,而梁三等人知道晚间出行并不安全,特意多派了几人随行左右。 而此时此刻,皇家官驿中。 绿萝的尸体被处理之后,梁芳茹便随着夜微澜一起去了他的书房。 梁芳茹站在书房内,一时片刻谁都没有开口。 她的神情有些怔忡,视线呆滞地看着青石砖地,脑子空空荡荡,不知想写什么,周身弥漫着一团阴郁的负面情绪。 夜微澜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看着梁芳茹脸上都是不屑和嘲讽,但他很快就收起这些表情,又换上了一贯温柔体贴的微笑。 “王妃,你没有话要对本王说吗?” 梁芳茹听到夜微澜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心底一阵害怕,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妾身没有见到四弟,徐若瑾说,她、她也不知道四弟在哪……” 如果忽略她声音中的轻微颤抖,和平时也没有多大差别。 说完这句话,梁芳茹就不敢说话了。 但夜微澜却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笑容更深,语气中带着宠溺,“没关系,我知道王妃已经尽力了。” “谢王爷。”梁芳茹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感激之情,差不多都被惧怕取代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夜微澜的笑容如此刺眼,她不敢想那如沐春风的笑容背后是怎样的凶残。 仅是想想,梁芳茹的心里就一阵忐忑。 夜微澜还想再说什么,下人这时来报。 “王爷,瑜郡主到了,正在前厅等候见您。” 梁芳茹听到这话心里先是一松,随后又是一惊,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没等夜微澜问,梁芳茹就急急忙忙地和他解释道:“王爷,我不是故意说……” 没想到夜微澜只是轻轻地一摆手,不甚在意地笑着说道:“我知道。天色已晚,王妃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夜微澜朝着门口的丫鬟摆了手,丫鬟进门,梁芳茹别无他法,只能应下来,“是,妾身告退。” 看着梁芳茹离开的身影,夜微澜并未着急,口中喃喃,“徐若瑾啊徐若瑾,你的胆子还真够大……” 第1328章 无果 夜微澜不慌不忙地走到前厅,徐若瑾的视线就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对上徐若瑾带着质问的冷漠目光,夜微澜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这么晚了,不知瑜郡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夜微澜明知故问,笑眯眯地看着徐若瑾,似乎巴不得她能在官驿大闹一场似的。 但徐若瑾偏偏就不如他的意。 看到夜微澜之后,徐若瑾原本气愤难平的心却渐渐冷静下来。 对付夜微澜,她确实不能着急,不然就会轻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天色渐晚,子墨也不宜继续叨扰王爷。我来接他回去,就不劳烦王爷继续替我教导弟弟了。” 徐若瑾淡淡地说道。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本王也被郡主的话弄得有些迷糊了。” 夜微澜神情中露出几分迷茫,语带不解地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子墨乃是郡主你的三弟,为何要来找本王要人?” 徐若瑾也没时间与夜微澜打太极,单刀直入地说道:“涪陵王的意思是,我三弟不在你这里?” 被徐若瑾的灼灼目光瞪视着,夜微澜不自觉有几分恍惚。又是之前那种感觉,面前这人的脸和自己的确相似。 尤其是一颦一笑,有时反而是夜微澜还要妩媚几分。 察觉到夜微澜的视线,徐若瑾只觉得反感,但这个时候移开视线就相当于认输了。 夜微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闻言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一边坐下,旁若无人地喝起茶来。 “这可真是让本王糊涂了,其实徐子墨那个小子,本王也觉得甚是有趣,可实在奇怪,为何瑜郡主会找本王来要弟弟?” “王爷,这个时候没有装傻的必要了吧?!” 徐若瑾却不为所动,表面风平浪静,但话语中却带着嘲讽。 夜微澜手中的茶杯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仍带着笑意说道,“瑜郡主真是快人快语。这么说的话,本王似乎有点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令弟,只是到底在何处……本王还真要仔细想想。” 他连恍然大悟的表情都懒得做,无波无澜地编着瞎话,似是完全不在意。 “说吧,”徐若瑾也不含糊,直奔主题,“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夜微澜见两人都心知肚明,就没有再兜圈子的必要了,笑容分毫不减,“这话郡主不该来问本王,本王心里想什么,瑜郡主一清二楚,你这么聪明,何必明知故问?” 徐若瑾提了一口气,好像非常无奈地重重呼出,“为什么你们总是不信我说的话?三姐没和你说吗?梁霄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这件事情我办不到。” 夜微澜没有料到徐若瑾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他本以为她会生气或者义正言辞地拒绝贬低他一顿。 徐若瑾的强横硬气,让夜微澜一时竟然也拿她没有办法了。 亦或许梁霄是真的没留踪迹,否则徐若瑾也不会这般态度。 但无论徐若瑾能不能说得出梁霄在何处,夜微澜都不可能这个时候就交出徐子墨。 原因很简单。 他心情不好,而且是心情很不好! 一时之间,气氛颇有僵持,徐若瑾也想另辟途径,“刚刚三姐来郡主府找我的时候,我见她神色有些疲惫,就命人带了些药酒来。” 她说着,身后的方妈妈就自觉叫人去马车上搬酒了。 夜微澜双眼一眯,想看徐若瑾打什么算盘。 “既然来了,就劳烦王爷行个方便,让我拿着酒去看看三姐姐,教教她服用药酒时候该注意什么。” 徐若瑾话音刚落,两小坛酒就放在了她的脚边。 夜微澜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气,让人神清气爽,忍不住想要饮上两杯。 但夜微澜的神智还不至于被这小小的两坛酒搅浑。 他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比女人更加多情的笑容,“真是不巧,王妃已经歇息了,这两坛酒就由本王代王妃收下了。” 说完就不由分说地让下人将两坛酒提到了自己这边。 “酒香四溢,郡主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说起来,本王第一次品到你亲手所酿之酒的味道仍能记忆犹新,那时,我们关系不错。”夜微澜笑意盈盈,更是回顾起过去的日子。 徐若瑾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王爷的心思果真非比寻常,连我都想不出那时的酒是什么味道,没想到王爷还能记得清楚。” 夜微澜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摆明不想让徐若瑾见梁芳茹。 徐若瑾十分清楚,夜微澜又怎会不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论徐若瑾说什么,夜微澜都不着痕迹地挡回去。 “时辰已晚,郡主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夜微澜说着,还十分贴心地问了一句,“若不然……本王亲自送你回去?毕竟郡主府现在少了男主人。” “不必了。没有男主人,那郡主府更应该小心,免得引贼入室。” 徐若瑾也不甘示弱,立刻就把话又还给了夜微澜。 夜微澜面色一沉,但嘴角的笑容却扩大了几分,“那就恕不远送了?” “王爷好自为之,我还会来的。”徐若瑾撂下此话,便立即离开。 既然带不回徐子墨,她也只能留下警告之词,让徐子墨少受点儿罪。只是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还要从长计议。 实在不行,只能硬抢了…… 夜微澜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发白,看着徐若瑾离开的背影,虽笑,却冷,“这么硬气的女人,并不讨喜。” 他当即撂下此时,吩咐着身边的人:“王公公的下落还没有消息?如若还找不到,全部提头来见!” 从官驿出来,徐若瑾回到马车上,方妈妈也紧随其后。 “总算是有惊无险。” 马车渐渐远离官驿,方妈妈才彻底放心松了口气。 徐若瑾一直平淡的神色也出现了一点变化,她皱眉陷入了沉思,“子墨一定还在那里,夜微澜就算见到梁霄也不会松口放人。” 她早就看穿了夜微澜的路数,这一开始就一笔不公平的交易。 看着眉头紧蹙的徐若瑾,方妈妈本想继续保持沉默,免得打扰她的思绪。不过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郡主,老奴总觉得今日的涪陵王有些不对劲。” 方妈妈开了个头,徐若瑾回神抬眼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平日里紧跟在涪陵王身边,寸步不离的那个老太监,这次却没见到人影。” 徐若瑾一听,细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方妈妈所说,王老太监没陪在夜微澜身边。 第1329章 烟玉 方妈妈提到王老太监,徐若瑾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不在。 夜微澜出入都会将他带在身边,俨然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徐若瑾看着老太监就是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早就看这老头不顺眼了。 “那老太监兴许是被夜微澜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只希望不要与子墨有关。” 徐若瑾说着神情略有几分严峻。 她对夜微澜身边这老太监的身手多少有些了解,好似除却梁霄之外,她暂时不知有何人能敌得过这老太监。 “三少爷吉人自有天相,郡主也别太担心。”方妈妈安慰徐若瑾。 徐若瑾想起子墨白白胖胖,一脸乐呵的模样,眼神也越发坚定。 “那郡主,我们现在回府里?”方妈妈询问道。 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回去再作打算。” 方妈妈点头应下,就去吩咐梁拾。 “那个臭男人也不知道又去哪儿了!用得着他的时候了,总是玩消失!” 徐若瑾越说越生气,小脸涨得通红,把一边的软枕当做梁霄一般使劲锤了两下。 这时马车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直到完全停下。 徐若瑾正纳闷,“怎么回事?” 方妈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回禀道:“是顺哥儿来了。” 徐若瑾有点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很快车帘外就传来了顺哥儿刻意压低的声音。 “郡主,四爷在灵阁等您。” 方妈妈一听,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笑着对徐若瑾说道:“这也太巧了,您前脚才刚提起。” 徐若瑾一撇嘴,“哼”了一声。她刚才的气可还没消呢!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许多,如何把子墨从夜微澜那里救出来才是头等大事。 “走,去灵阁!” 徐若瑾一声令下,马车重新上路。 此时的灵阁,大门紧闭,但内里却灯火通明。 偌大的内室,梁霄坐在圆桌前自斟自饮。 不远处则跪着一个女人。 这人正是前段时间来郡主府找徐若瑾无果离开的楚嫣儿丫鬟——烟玉。 “梁左都督,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烟玉被梁霄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硬着头皮说道。 梁霄只不过是坐在那里饮酒而已,但他周身散发的威势却让人无法忽视,甚至不自觉惧怕。 烟玉心中有话不能不说,她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闭嘴。” 梁霄只轻撇撇留了两个字,说着又饮了一杯酒,似乎对烟玉要说的话早有预感,而且不怎么在意。 烟玉紧了紧嘴唇,即便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心等着。 所幸,没有等多长时间,门外就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梁霄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柔和,嘴角甚至出现了温暖的笑容。 烟玉被梁霄的微笑晃到了,又是惊讶又是不解,但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是徐若瑾回来了。 徐若瑾快步走进灵阁后的小院,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自己微笑的梁霄,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一点留恋的移开了视线。 梁霄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宠溺地一笑就恢复之前冰冷的模样,好像刚才的表情都是幻觉。 在场的除了烟玉之外,早已经对梁霄和徐若瑾之间的亲昵见怪不怪了。 “瑜郡主,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是烟玉。” 烟玉看到徐若瑾,鼻子一酸,竟然差点落下泪来。 徐若瑾看到现在的烟玉,面上一惊,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感慨,仍是不着痕迹地说道:“自然记得,只不过,你的出现,的确让我恨意外。” “谢瑜郡主还记得奴婢,谢您……”烟玉急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徐若瑾上下仔细打量了烟玉一番,她憔悴了很多。 精神不振,眼神中充满着惊恐,却又似有一种解脱夹杂其中。 之前一直跟随在楚嫣儿的身边,恐怕日子也没那么好过的吧?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一时将你忘了。” 这说起来确实不能怪徐若瑾。烟玉来找她的时候正好赶上老县主的葬礼,紧接着就是姜中方任七离主将,十三王爷又遇刺。 事情都赶在一块儿了,徐若瑾忙的焦头烂额,自然就把烟玉给忘了。 刚刚若不是看到了烟玉,徐若瑾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这个丫头一直被顺哥儿看押在灵阁。 徐若瑾看了看梁霄,她没想到梁霄让自己到灵阁来见,却是进门就看到了烟玉。 难不成,是想从烟玉这里知道些什么? “你当日来找我所谓何事?”徐若瑾也懒得去猜梁霄到底什么打算,索性不如自己直接问出来。 烟玉恭敬地低着头,徐徐道来:“当日奴婢亲眼目睹……她被小世子一刀杀死,奴婢趁乱逃出澶州王府,就去郡主府找您了。” 徐若瑾点头。后来的事她就知道了,烟玉被角门婆子拦住不得入。 烟玉应声,“之后奴婢就到了灵阁,多亏春草姐姐收留奴婢。” 虽说是看押,但对烟玉来说,能有一个落脚之处已经是很难得了,至少这里能保住她一条命。 徐若瑾听完烟玉的话,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就变成了唏嘘。 没想到,楚嫣儿那样一个毒艳的女子,居然是被小世子杀死的?她还以为,楚嫣儿是夜微澜的弃子,亦或者是十三王爷或者皇上命人下得手。 结果……却是小世子。 徐若瑾甚至能想到楚嫣儿死的那瞬间震惊的表情,她的野心还没有达成,就被一个窝囊的小世子终结了。 梁霄貌似不在意烟玉的话,但他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扫过徐若瑾。他只关心她一个。 徐若瑾是说过要让楚嫣儿付出代价的话,而且也正准备这么做,但是没想到世事难料,还没等她真的动手,楚嫣儿就死了。 往日的种种恩怨,此时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硬要说的话,徐若瑾唏嘘之余,还是觉得楚嫣儿算是罪有应得了。 烟玉紧接着又说道:“小姐变了很多,尤其是嫁到王府之后,奴婢都认不出她来了。”话里也带着隐隐的哭腔…… 第1330章 遁世 烟玉把楚嫣儿死之前,在澶州王府作下的所有祸事都和盘托出,一刻不停地说了个遍。 似交待,也似倾诉。 自从她回到楚嫣儿的身边,真的憋坏了,真的是压抑疯了! “小姐嫁到澶州王府之后,也受了些苦……” 烟玉现在说起来还是不自觉会为楚嫣儿辩白几句,但是人已经不在了,她也知道多说无益。 深吸一口气,烟玉把澶州王府那段时间发生的巨变都一一道出。 澶州王妃是楚嫣儿杀的,夜微鸿被她和澶州王逼得自杀。 “澶州王是被小姐给毒瘫的。”烟玉说起来似乎还能想到当时的场景,仍有些心有余悸,她被吓得不轻,更是连续做了好几日的噩梦,“……之后又逼着姜婷玉把人给杀了,以此来要挟姜婷玉在府中听话,这也是小世子最后为何亲手杀了她的原因吧。” 听到这话,徐若瑾也是惊讶不已。 她没想到澶州王之死的背后居然有这么多内情。 更让她觉得震惊的是,楚嫣儿几乎是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澶州王府的灭门大戏。 也不知若是时光能够倒退,澶州王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相比徐若瑾,梁霄就要镇定多了,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面前的酒杯上。 烟玉说到伤心的地方,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距离楚嫣儿死也过去了一段时日,烟玉的感伤也慢慢转淡了,也看开了。 “奴婢知道她不会有好下场,她作的恶太多,老天爷有眼就不会原谅她……” 烟玉说着又叹了口气,“但奴婢从小跟在她的身边,知道她性子要强,却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要强就能推脱过去的,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走歪路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徐若瑾听完心中也有几分感慨,但却不会轻易同情,“没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不是吗?” 烟玉在这段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就算徐若瑾不说,她也知道都是小姐咎由自取。 “瑜郡主,奴婢知道她之前总是针对您,做了很多错事,奴婢在这里替她给您赔不是。” 说着烟玉就又跪下给徐若瑾磕头。 徐若瑾来不及拦住她,只能任烟玉的头重重地磕了两下之后,吩咐人把她扶起来。 “这些事都是楚嫣儿做的,就算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徐若瑾说着又安抚烟玉道:“至少她待你还算不错。” 仔细在脑海里想了想,徐若瑾才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说词,也算是给烟玉些许安慰。 烟玉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底的酸涩繁杂,只能忍着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老爷和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要是知道主子死了,该有多伤心啊……” 烟玉还在担心忠勇侯府的楚震翔和侯夫人。 如果不是烟玉提及,徐若瑾反倒是忘了这两人。 但这就不是徐若瑾能管得了的了,忠勇侯府就这么一个千金女儿,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归根结底,这应该怪罪谁? 徐若瑾叹了口气,即便知道了种种真相,但楚嫣儿也已经死了。 虽然楚嫣儿活着的时候处处与徐若瑾作对,但听到烟玉喋喋不休说出楚嫣儿做过的坏事,徐若瑾心里却无限的感慨。 都是一条人命一辈子,怎么活,真的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一个人,就搅的澶州王府鸡犬不宁。但是其他事,却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梁霄这时候幽幽开口,说着只是淡淡地扫了烟玉一眼。 烟玉身上下意识一抖,急忙低头,“没错,主子的力量确实还不够,不然也不会不断依附别人……她和涪陵王一直都有联系,很多主意都是涪陵王的意思。” “主子也要听他的命令行事。要是做的有什么让他不满意,主子就会倒大霉。奴婢看得出来,主子很怕涪陵王。” “果然又是夜微澜。”徐若瑾咬牙切齿地说道。 烟玉提起夜微澜,细想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奴婢还记得,主子曾经提起过,涪陵王和姜中方也是有勾结的。姜中方之所以能当上七离主将,全是仰仗背后有涪陵王的扶持。” 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事无巨细,一点遗漏都没有。 说完这些,烟玉也重重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这些话烟玉已经憋在心里太久了,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说了……造化弄人,要是小姐泉下有知,她所做过的种种居然有朝一日会被自己尽数说给徐若瑾听,也不知道会不会专门给自己托个梦。 烟玉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梁霄和徐若瑾那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该如何安置烟玉?这的确是个问题。 “她不能留在这里,我会安排人送她走。”梁霄说出自己的打算。 徐若瑾知道,他所谓的“送走”,应该不是送她远走高飞,而是送给夜微言。 “接应她的人,会留下她的命吗?” 徐若瑾的疑惑,梁霄也无法解答,“那就是听天由命了。” “没有第二个选择吗?”徐若瑾看着烟玉面露不忍,“那她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死字,没有人会让她留在世上……”即便送去忠勇侯府,依着忠勇侯和侯夫人的性格,也一定会杀她灭口。 更何况,姜陈氏母女与夜微澜了…… 即便楚嫣儿死了,也没有人乐意她在世时的腌臜勾当被外人所知,豪门的匾额是沾不得一丝污垢的,即便这污垢是用人命去洗刷,他们也在所不惜。 哪怕是为了一个死人。 梁霄和徐若瑾的对话,烟玉跪在地上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徐若瑾说的这些烟玉也早就想到了,她一点也不后悔,也做好了准备。也许离开郡主府她甚至连一日都活不过。 也是因为如此,烟玉才会选择在离开之间将自己知道的全部秘密都说出来。 这样她也没有遗憾了,就连死也没那么可怕了。 “奴婢谢瑜郡主的关心。”烟玉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奴婢已经很满足了,就这样到下面去继续伺候主子也挺好的。” 说着烟玉勾了勾嘴角,配上眼角的泪花,看起来格外让人难受。 徐若瑾咬了咬牙,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但是还没等她说出口,就被梁霄打断了。 “难道你要留她一辈子?”梁霄轻易就猜到了徐若瑾的想法。 徐若瑾的心思被戳穿,一时语塞。 愣了一会儿,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烟玉说道:“从今日起,隐姓埋名遁世吧。” 第1331章 成长 烟玉的到来让徐若瑾感慨颇深,此时再想到楚嫣儿的死,似乎更有几分怅然唏嘘。 人,才是这世上最脆弱的生物体。 死,实在是太简单了。 梁霄吩咐梁三暂时先带走烟玉,徐若瑾也不愿再把心思落在她的身上。 既然梁霄已经归来,那这些事情理所应当交给他,已经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了。 对了,还有子墨! 徐若瑾提一口气,刚想与梁霄说起徐子墨的事情,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徐子墨圆滚滚的身体猛地冲了进来,看到徐若瑾正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他当即眼泪哗哗的就冲了过来! “哇,姐,姐啊,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徐子墨扑在徐若瑾的怀里就放声大哭,梁霄站在一旁蹙紧眉头,着实不能容忍。 伸出手拎起他脖颈的衣襟,把他从徐若瑾的怀中拽了出来,“还算你小子有点儿骨气,挨两巴掌也没多说。” 徐若瑾此时才看到徐子墨苍肿的脸,“挨打了?谁打的你?疼不疼?牙肿了吗?”她当即心气大怒,拳头攥得紧紧,“这个夜微澜,我跟他没完!” 梁霄轻挑了眉,“不过挨了两巴掌而已……” “那也不行!”徐若瑾格外护短,只是仔细一想,徐子墨突然回来?是梁霄派人去救的? 她看向梁霄,梁霄撇开徐子墨,背着双手看她。 显然,他对徐若瑾刚刚有此等意识格外不满…… “我也是等你等不急,才会突然跑过去找他。”徐若瑾说到此处虽然心虚,但也有点儿理直气壮的不讲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谁知道子墨会不会因此受伤?” “好在……他现在回来了。” 徐若瑾扭头看了一眼徐子墨,可却突然发现,没人了? “子墨呢?”徐若瑾在院子里四处看看,“人呢?” “当然滚下去贴药治伤了,不然还在这里干什么?!”梁霄一个白眼翻上天,“你就不能多惦记惦记我!” 徐若瑾被他酸溜溜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这么一个冷面的男人,居然也有如此怨怼的时候。 伸出小手,徐若瑾轻轻握住他的,“其实有你在,我心里十分踏实。” 这句说得甜滋滋的,梁霄绷紧的脸才有几分缓和,展开双臂,直接把她拥入怀中,“给我一些时间,我就会每天都陪着你。” “还要多久?”徐若瑾也不知自己问得是什么,可她窝在这具怀抱之中便不想离开。 那其中的温暖,可以填补她心中那一丝空白的缺口,让她贪恋痴迷。 梁霄微微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抬手轻捋她的发丝,宠溺,更是心疼。 冬日风瑟,吹动得干枯枝叶沙沙作响。 两个人却并未嫌弃这一份寒冷,只因他们心中温暖,乐于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甜蜜。 而此时此刻,夜微澜已经气急败坏的将屋中所有物件砸了个稀巴烂。 “蠢货!” “你们都是一群蠢货!” 看着徐子墨逃离的空荡小屋,夜微澜攥拳的骨节咯咯作响。 他很想将面前的这一批蠢货全部处死! 可是王公公没有音讯,他暂时只能留下这些人来任自己驱使…… 手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卑职该死,请王爷恕罪,可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要追吗?请王爷示下!” “追?你们也得有那个本事。”夜微澜对手下向来不吝嘲讽,他只怨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否则,他早就大功告成了。 不耐的摆了摆手,夜微澜冷静的吩咐着,“就当从未发生过此事,想必梁霄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尽量保持低调的好。” “那王公公那边……” “王公公年岁大了,总有力不从心的一日,之前跟他的有个小太监瞧着还不错,就带了本王身边来吧。” 夜微澜已经在心底判了王老太监死刑,“就当他老人家,告老还乡了吧。” 日出之时,橙光普照大地,映在飘散的细小雪花之上,让天空都充满着暖意的光闪。 徐子墨被安抚了一晚之后,第二日一早就被梁霄派梁一亲自送回书院,而昨晚,他与徐子墨单独私聊了许久,跟随十三王爷经历了一次刺杀、又因想寻找徐子麟,而被夜微澜绑架一次。 徐子墨仿若在这短短的日子内,瞬间长大几岁,抹干眼泪之后,主动要求回书院读书。 徐若瑾起初有几分担忧,生怕他仍心有余悸,让他再养两天。 但梁霄往他的怀中撇了一包银子之后,徐子墨咧开的大嘴嘿嘿一笑,所有的后怕烟消云散,让徐若瑾忍不住追着他打了几巴掌,也算是送别之礼。 只是徐子墨心中清晰,他必须开始成长了。 不仅是学习,还有习武,更要吩咐自己的这个脑袋,否则,即便是二姐和姐夫都有一日可能保不住自己。 这世上,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他徐子墨。 紧了紧怀中的那包银子,徐子墨开始筹划他自己的人生。 而王公公的死,徐子麟的下落,没有任何人提起。 而夜志宇自大理寺监狱丢了人之后,亲自上了请罪折子,夜微言象征性的斥责几句,责罚了几个人,此事也算不了了之。 但夜志宇并未在京都城内再掀起任何腥风血雨,刻意的保持低调。 而此时,京都百姓的关注度也发生了变化,因为所有人都被近些时日的军中筹备惊动了。 而他们更知道一个讯息:要打仗了。 只是出征的统帅并非是梁霄,而是姜中方。 那这一次能不能打赢?成为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些赌坊偷偷开了盘口,让众人下注赌输赢。 似乎只有夜微言才关注那从未亲临过的七离边境之地是否能够收回,而对百姓来说,遥不见天边的地方能不能回来,与自己关系大吗?似乎没有晚上能不能吃上一块酱驴肉、喝上二两灵阁酒更为实在。 一切纠葛似从未发生,可消失在人们面前的那几个人却再无踪影。 日子,就是这么快…… 第1332章 出征 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姜中方带兵出征七离的时候。 十万大军早已集结完毕,此刻静静等候在城郊之外。 姜中方一身统帅装扮,慷慨激昂地进宫和夜微言做最后的道别。 他身后两边都是这次随他出征的副将,身上的盔甲气势宏大,每走一步发出的摩擦声,让人不自觉望而生畏,热血澎湃。 这其中又数姜中方的最为华丽,不仅耀眼而且没有一丝瑕疵。 这身衣服是姜中方命人早早修复过数次的,总之是力求那股惊人的气势。 只要穿上这身盔甲,敌人就会被姜中方的威势吓到。 当然,这都是姜中方一厢情愿的想法。 姜中方想当然的以为只要一套盔甲就能弥补一切不足,但当他真的试穿这套盔甲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用这句话形容姜中方再合适不过了。他今天一早就因为这件事在县主府大发了一顿脾气。 要不是马上就要出征,根本没有时间替换和改动,姜中方是绝对不会穿上这套盔甲就这么出现的。 这套盔甲看起来威武不凡,但是穿在姜中方身上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衬托的他整个人都有些猥琐和不堪。 他不仅不能把这套盔甲穿出该有的气势,甚至还有些格格不入。 再加上姜中方的腿脚还没有好利索,虽然他极力压制,但稍微走快一点还是能看出些端倪。 就连上马,姜中方都需要有人帮忙。所以他特意从宫门走到了大殿。 表面上看是遵守君臣之礼,但姜中方是不想让他人,尤其是皇上,看到他狼狈的一面。 姜中方的心里也很清楚,一刻没有彻底离开京都就还不能彻底放下心来,最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些都是夜微澜提醒他的,姜中方内心里虽然对他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会不自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夜微言为了表示对这次出征的重视,亲自送姜中方到宫门。 大魏帝都的巍峨城门遥不可及,夜微言站在宫门处极目远眺,隐约还能看清几分虚影。 “皇上请留步。” 姜中方一抱拳,“请皇上放心,末将一定平定七离,凯旋而归!” 夜微言嘴角挂着浅笑,郑重地点了点头,“姜将军一路顺风,朕等你的好消息!” 姜中方此时也是满腔豪情,眼前仿佛已经出现加官进爵的场景了。 他也愈发兴奋起来,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去七离。 姜中方转身骑上高头大马就走,骤然吹起的微风,莫名为整个队伍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城门外的十万士兵,也已经整装待发。 姜中方一声令下,号角声起,随即调转马头,众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京郊齐聚,统兵齐行,大军行过之地,烟尘滚滚,肆意飞扬。 大魏的大军逐渐消失在漫天的黄沙中。 姜中方和副将一马当先地策马奔在最前,脸上看不到半点凝重和担忧,反而是自信和狂气。 站在门楼上远远眺望大军远去的夜微言,此时神情却全然不复之前,反而有几分无奈。 当热络鼎沸降至静谧祥和之时,夜微言却在这种时候微微叹了口气。 一旁的田公公看出夜微言的情绪不对劲,稍微细想一下就猜到了夜微言的心思。 不过看破却不能轻易说穿。 田公公跟在夜微言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田公公充耳不闻,只当没有注意,也跟着夜微言将视线放到远处。 “田公公,你说姜中方会给朕带回好消息吗?” 夜微言冷不丁开口问着。 田公公身体一震,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心里立刻开始琢磨皇上想要的答案。 “皇上圣明,姜将军定能不负期望,平定七离,凯旋而归!”田公公急忙垂首说道。 夜微言却没有太多反应,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朕也有些糊涂了,怎么就把大将军的位置给了姜中方呢?” “这……”田公公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 夜微言也没想从别人那得到答案,自说自话似的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朕还是乐意送梁霄。” 田公公站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却也只能默默在心中叹气。 只有皇上一厢情愿的想法有什么用?梁霄根本不在意,不然也不会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皇上对着干了。 大概当皇上当到这样,出征这样的大事还需要和臣子商量着来,大魏国的悠悠历史中也是独一份儿了。 但就算如此,夜微言此时还是惦记着梁霄。 “皇上您多保重龙体,太医也说您最近思虑过度了。”田公公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您的良苦用心,梁左都督总会明白的。” 夜微言神情有几分惆怅,“你把他想的太简单了。朕了解他,他做了决定的事不会后悔。” 田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田公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皇上对姜中方并不满意。 但偏偏命运弄人,姜中方莫名其妙就站在了主将的位置上。 虽说这是夜微言亲口宣布的,但这毕竟是无奈之举。一直到最后一刻,夜微言都在期待梁霄能够回心转意。 “只要梁霄愿意出征,朕这个主将的位置就会为他留着。” 夜微言仍旧看着远方,但是大军早已消失在视线中,“但他还是没有出现。” 田公公有心想要帮梁霄说几句话,可是嘴都张开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又讪讪地闭上。 “梁霄还是没有消息吗?” 夜微言说转身走下宫楼,随口问了一句。 田公公迈着小步跟上,“回皇上的话,没有。” 夜微言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听到之后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埋怨,“这人到底去哪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奴也不知。”田公公为难地回道。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夜微言这会儿想起梁霄就觉得头疼。 出征七离的大军已经离开,但夜微言心里的巨石却没有落地,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担忧。 而此时此刻,正有一人在御书房中静静等待。 他并没有恭敬守候,反而是大刺刺的拎着酒瓮…… 第1333章 出现 夜微言纵使心中再怒骂梁霄,也知道此时已经无法再改变出征七离的人选。 一边往回走,一边问着田公公事情处理的进展: “十三皇叔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大军已经出征,夜微言也有闲心来处理和关心京都内的事情了。 “说起来,夜志宇也有几日没消息了,难不成,朕训了他几句,还消极怠工,不给朕个答复了?” “老奴也没有得到消息,若不然,传召大理寺卿进宫问问?” 田公公请示,夜微言却摇了摇头,“物极必反,他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传召进来又有何用?就由着他吧。” 夜志宇虽然冲动,但他的行为多少也是得到夜微言默许的,不然京都这么个闹法,夜志宇大统领兼大理寺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 “老奴看,大统领也是急于表现自己,想为皇上您分忧解难。”田公公见夜微言对夜志宇的事态度还算和缓,就顺着夜微言的意思帮夜志宇说了句话。 夜微言似乎是想起夜志宇在自己面前小心谨慎的样子,摇了摇头没再抓着这件事不放。 “只是这般蛮干,收效甚微,他也该检讨一下自己了。”夜微言一句话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路无话,夜微言也赶着回去批阅奏折。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焦头烂额。 夜微言迈进御书房的大门的瞬间就愣住了。 低头跟在夜微言身后的田公公,躲闪不及,险些撞在夜微言身上。他身后惊出一背冷汗,疑惑地抬头看去,随即瞪大了双眼。 田公公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使劲眨了好几次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梁霄听见声响,站起身,对着夜微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夜微言看着梁霄,眼中的惊讶还没有完全褪去,一时间脑海里冒出了各种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你、你怎会在此?” “微臣已经恭候皇上多时。”梁霄却没有直接回答夜微言的问题。 夜微言双眼微眯,“你就等在这里?” 梁霄听出夜微言话里的揶揄,仍旧面不改色,“难道不是皇上一直在派人找微臣?” 夜微言没想到梁霄这么厚脸皮,但他对梁霄的明知故问却没有半点办法,只好转移话题。 “梁霄,见到你,朕才知道什么叫神出鬼没!”夜微言明褒暗讽。 梁霄从善如流地接下来,“谢皇上夸奖。” 夜微言被噎了一下,差点吐血。 “好好好,朕不和你计较。难不成你专门进宫来就是为了和朕打嘴仗的?” 夜微言看着梁霄不免有些生气。 这前脚大军刚走,后脚就在御书房看见这人优哉游哉,夜微言不气才怪。 朕就差低声下气地求你了,结果你还是我行我素。现在可倒好,大军走了,你这会儿出现这不是成心气朕吗? 夜微言暗暗在心里嘀咕着。 君臣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谁都没有开口。 可能是猜到了夜微言的心思,梁霄不疾不徐地说道:“皇上找臣来,如若无事可谈,那臣这便回家陪媳妇儿孩子?” 夜微言眉毛一挑,他本想再挤兑梁霄两句,好好抒发一下心中的憋闷。 但是梁霄已经进宫来见自己,夜微言也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更有事情要与梁霄商量。 “来了你就别想痛痛快快走。”夜微言露出几许身居高位的蛮横,侧身朝着田公公摆了摆手,也并没有去坐他的龙椅,朝着梁霄走去。 田公公了然地躬身退出御书房,将门关好,独自站在门口守候御书房。 御书房内,就剩下夜微言和梁霄二人。 田公公看着紧闭的御书房大门,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稳定心神之后,装作不经意地走到看门的小太监面前。 “你们可是一直守在这儿?”田公公语气严厉地问道。 两个小太监都被吓到了,急忙跪在地上,“公公明察,奴才一直在这里,片刻不敢离开。” 田公公看着两人跪着瑟瑟发抖,显然是怕极会摊上什么麻烦。 这么看来,这两人说的话应该不会作假。 但是这样的话,田公公反而让更加疑惑了,甚至还有几分后怕。 梁霄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说他来无影去无踪都不过分。 两个小太监就守正御书房的大门,梁霄却能避开两人耳目,大喇喇地出现在御书房内。 田公公不敢继续细想下去,但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梁霄太乱来了。 “都起来吧。这里不用你们守着,都先回吧,如若有事,咱家再传唤你们。” 两个小太监抖了抖,立即行礼退去,不敢过多停留半分。 田公公独自守在此处,也是为了不暴露梁霄的踪迹。 谁知皇上与梁左都督会谈成什么样子?如今所有人都在追寻梁霄的踪迹,可他却是与皇上在御书房中私聊,这如若被大臣们知道了,恐怕一定会惊出眼珠子来! 而且皇上与梁左都督私谈,事情一定格外重中之重,此时哪怕是多一双耳朵,听去个一句半句,都有可能出大问题。 所以他必须自己守着,而且,在梁霄离开之前,定是不能被外人打扰。 可越是害怕打扰,偏偏就有人会来打扰。 又是皇后宫里伺候的太监,想必,这又是皇后娘娘想方设法的要见皇上了…… “奴才为田公公请安了。”小太监离了很远就为田公公行礼,“皇上可在?皇后娘娘遣奴才……” 田公公并未容他把絮絮叨叨的话语说完,因为每一次的说辞都几乎一样,他听都挺烦了,“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吩咐了谁都不许打扰,回吧回吧。” “这……” 小太监一脸为难,紧接着将皇后吩咐的话说了出来:“那有劳田公公通禀一声,皇后娘娘的身体好转,想请皇上去后宫一叙。皇后娘娘已经吩咐下人做了皇上爱吃的点心恭候着了。” 第1334章 不行 田公公却丝毫不为所动,“还是先回吧,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咱家也无能为力。” 小太监硬着头皮也要再求两句,“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的,公公您通融一下。” “寻常你说着话也就罢了,但今日不行,今日莫说是皇后娘娘,谁……都不行。”田公公如此说辞,小太监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这一次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那就不耽误田公公您忙,奴才这就回去和皇后娘娘复命。” 田公公微微点了下头,“慢走不送,也别再来了。” 小太监听了此话缩了缩脖子,他自当是不想来的,可若皇后娘娘执意吩咐,他敢不来? 他被皇后娘娘派来御书房找皇上,结果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这要是回去复命,不用想都知道皇后娘娘肯定要大发雷霆了。 皇上不肯去后宫看皇后娘娘,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们了。 与此同时,贤妃宫里。 “娘娘,皇后派人去御书房请皇上,结果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走了。”小太监把刚得到的消息禀报给贤妃。 贤妃一听,眼前一亮,心中有了计较。 前段时日贤妃总是因为老县主的死去御书房找皇上治陆凌枫的罪。但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不管贤妃怎么说,夜微言都充耳不闻,陆凌枫还是照样在宫外逍遥快活。 贤妃心里愈发憋闷,但也无能为力。因为她去找皇上太频繁,让皇上都已经厌倦了她。 皇上也好久没有来她在这里了,后宫里甚至都在传她已经失宠了。 贤妃想到这嗤笑一声,她早就把这些都放下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如果能帮云秀报仇的话,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说起来,贤妃也就有段时日没有去找过皇上了。 好歹也是要在宫里生活的,该缓和关系,也是需要缓和一下…… 贤妃思忖了下,吩咐小太监道:“快去准备好为皇上准备汤,本宫要端了去见皇上。” “是,娘娘!”宫女得了命令就急忙吩咐下去了。 与此同时,贤妃下了命令之后没过多久,皇后的宫里也闹起来了。 “你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皇后娘娘挺着大肚子大发雷霆,把手边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太监和宫女都被吓得跪在地上,一个个抖如筛糠。 “娘娘息怒!田公公连门都不让奴才进,奴才、奴才……”回来复命的太监提心吊胆地说道。 皇后越想越生气,怒斥道:“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居然也敢拦本宫的人!真是反了他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声音哆哆嗦嗦,“启禀娘娘,贤、贤妃……” “那个贱人又怎么了?”皇后娘娘余怒未消,听到“贤妃”两个字更加头疼,咬牙切齿地耐着性子问道。 小太监吱吱呜呜地回道:“贤妃吩咐厨房给炖了汤,说是要给皇上送去……” “什么!”皇后气得瞬间瞪大的双眼,“真是贱人!定是想看本宫的笑话,才会这么着急!” 皇后显然是气极,在殿内来回转圈。就连原本没事的肚子此刻都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娘娘您千万保重凤体!”太监还不忘担心地提醒着。 但皇后此时也听不进去了,她一想到贤妃的嘴脸就一阵反胃,恨不得立刻找个由头把人给杖毙。 “继续给本宫盯着,那个贱人有一点动静都要立刻告诉本宫!” 皇后冷冷地下着命令,众人都不免打了个寒颤。 这次贤妃恐怕是真惹到皇后了,不少人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接下来就看贤妃要怎么倒霉了。 “就凭这个贱人也想和本宫比?皇上不见本宫,更不会见你!本宫就看你准备怎么丢脸!”皇后咬牙切齿地忿恨。 太监宫女则跪满一地,只期望皇后不要再大怒发火,他们还都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的。 贤妃在宫里焦急地等了一段时间,期间不断让奴才去催,终于她的汤也炖好了。 她半点不耽误,命人拿好就直奔御书房去了。 好不容易将皇后的人打发走,田公公轻松了没有多长时间,又有人来打扰。 这次不是谁家的奴才来通禀,而是贤妃亲自来了。 田公公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赶着这时候来了? 抱怨归抱怨,该赶人还是得赶,皇后的人来了都没用,更何况是贤妃了。 “咱家给贤妃娘娘请安了。”田公公脸上带着客气疏淡的笑容,但是又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贤妃却好像没有看出来似的,笑着走进田公公,寒暄道:“这天儿风大风寒的,真是辛苦田公公了。” “回娘娘的话,不辛苦。老奴听皇上的命令办事,怎么能说是辛苦了呢?”田公公笑着把贤妃的话挡回去。 贤妃神情一滞,但只是眨眼的工夫,“田公公说的是。” 田公公也不在意,故意看向贤妃身后,问道:“娘娘这是?” 贤妃则使了一个眼色,让宫女把汤盅端到近前。 “田公公,本宫看皇上这段时间日夜为国事操劳,就命人特意炖了汤,这不,亲自过来端给皇上,也是为皇上请个安。” 她这几句话也暗藏玄机,她人都特意来了,田公公总不可能还像之前拒绝皇后似的把她也拒之门外。 “劳烦公公进去通禀一声。”贤妃笑着说道。 但出乎她的意料,田公公只是瞥了一眼汤盅,就连看都没再看过。 “贤妃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有命,今日御书房谁都不能进。”田公公说着躬了躬身,“还望贤妃娘娘不要让奴才难做。” 贤妃面上有几分不悦,但还是维持着笑容,“本宫只要放下这汤就走,不会耽误皇上批阅奏折的。”她也想到田公公可能会婉转的拒绝一下,否则皇后来的人撵走了,自己这里若纹丝不挡,若被皇后知道了,田公公的脸面上也过不去。 好歹那是皇后,该给留的体面,也是要顾忌的。 她自觉已经足够低声下气,但田公公却仍旧不松口,“娘娘恕罪。” 第1335章 不愉 贤妃面色一沉,声音也冷淡了几分,“难不成田公公的意思是让本宫再把这补品端回去?” 田公公既不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仍旧低着头,“娘娘恕罪,皇上有命,老奴也只能照做。” “那本宫就在这里等。” 贤妃也是赌上了心气,她就不信,今儿这碗汤送不成。 田公公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贤妃,“娘娘如若是怪罪奴才说话不中听,奴才跪地上给您磕几个头赔罪都无妨,可如若您不是……奴才可要劝您一句,别在这个时候赌气。” “田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贤妃心底一怔,看向田公公的目光也认真了些,她毕竟还是有几分冷静的头脑,不似皇后那般刁钻狂妄。 田公公微微淡笑,“老奴也只是个守门的,这双耳朵只听得外面人来人往之声,听不得屋内的片言细语,今儿皇上连斟茶,都用不上奴才的,何况是您的汤?” 贤妃心底一震,此时再看田公公的目光略有变色。 但她毕竟也乃一宫的娘娘,很快便恢复如常,摩挲几下端在手中的汤碗,淡淡地道:“与你纠缠了这么久,汤都凉了,还怎么为皇上送?回宫!” 贤妃留下此话转身就走了,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田公公也不往心里去,当即行礼迎送,“恭送贤妃娘娘。” *** 皇后这边很快就得了贤妃吃瘪的消息,憋闷的心情总算是舒坦一些了,“贱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她以为亲自去一趟就能见到皇上了?做梦!” 身边的太监见皇后心情好,也跟着附和,“娘娘说的是,就凭贤妃也想和您比,真是不识抬举。” 这话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她的心情也更加舒畅。 “本宫都请不到皇上来,她亲自去不照样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不知天高地厚,恐怕这会儿不知多少人会笑话她了。”皇后面露不屑,嘲讽地笑道。 小太监灵机一动,附和两句之后,便把这个消息迅速的传了出去,哪怕是尚衣局的老嬷嬷都知道了此事。 后宫的妃嫔们都觉得十分惊讶,所有人无一例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笑话了几句之后更多的是疑惑。 容贵妃刚听说的时候,和大家的反应也差不多。 只是她的表现并不明显,脸上除却嘲讽之外,更是漫不经心的无趣。 她对皇后和贤妃两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没有半点儿兴趣,傻子才去这个时候争皇上的宠,一个个都好似没有脑子似的…… 而宸妃得到消息之后就去找了德妃。 两人凑在一起,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 谁也不知道皇上在御书房做什么,寻常就是批阅奏折也不会大门紧闭,更别说先后拒了皇后和贤妃两人了。 妃嫔们都十分惊讶,议论纷纷,但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们回来,就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贤妃回到寝宫本没什么,可很快自己吃瘪的消息,便沸沸扬扬,不用思忖,她也知道这是皇后派人做的。 只是贤妃这会儿可没心思去与皇后计较,和后宫里的其他妃嫔一样,贤妃也很好奇皇上到底在御书房做什么。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是批阅奏折那么简单。 陆凌枫的事还没有解决,贤妃不可能就这么等着。时间拖得越长,事情也会渐渐化小。 “姜陈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贤妃问身边伺候的嬷嬷。 嬷嬷细想了一下摇摇头,“回娘娘的话,暂时还没有。她自从上次进宫之后就没再提过消息,而且据老奴所知,她近些日子一直待在县主府内。” 贤妃听罢摆摆手,示意对方自己都知道。 之前是姜陈氏主动找到贤妃说了不少话,无外乎就是要和贤妃联手对付徐若瑾。当然还有陆凌枫。 贤妃想起徐若瑾,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自从云秀死后,她也和徐若瑾渐行渐远了。 尤其是察觉徐若瑾有意站在陆凌枫那边,帮他脱罪的时候,贤妃就对徐若瑾心寒了…… 此时的县主府。 太阴县主的葬礼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县主府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今日一早姜中方刚刚出征,府里上下还是一片喜色。 在姜中方的命令下,鞭炮更是从早放到晚上,整条街都张灯结彩,红红火火,好像过年一样热闹。 这些都是姜陈氏按照姜中方的命令安排的。 姜陈氏虽然和姜中方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但也不耽误她春风得意。 现在有谁不知道姜中方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姜陈氏就算疯了也会紧紧抱住姜中方不松手,如今母亲过世,她也没了耀武扬威的资本,姜大夫人的名分,她是不可能拱手让人的。 皇家官驿。 “王爷,姜中方率大军出征,此时离城十里之外了。” 夜微澜听到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摆手就让手下退到了一边。 姜中方已经出征,按理说也是了了姜中方一桩心事,他的宏图大业也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实现。 但是夜微澜此时却高兴不起来。 就算计划如常进行,但他很清楚,出现了很多不能忽视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计划外的,脱离了夜微澜的掌控。 先是楚嫣儿的死,现在又是王公公失踪。 楚嫣儿野心不小,也只是暂时依附于夜微澜,就算是受尽凌辱也没有退缩过,心狠手辣的程度不亚于夜微澜。 不过夜微澜也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楚嫣儿,一直都拿她当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工具。 但夜微澜也不得不承认楚嫣儿帮了自己不少忙,如今两个人都不在,夜微澜的确无可靠之人任用,这是最大的问题。 “王公公还是没有消息吗?” 夜微澜突然开腔,声音冰冷刺骨。 手下纵然身经百战,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王爷恕罪!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夜微澜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王老太监至今下落不明,夜微澜也已经心中有数,八成是凶多吉少,而找来的小太监,还不能完全跟得上夜微澜的节奏,屡屡出错,让夜微澜甚是恼火。 姜中方出征之后,夜微澜也是格外小心,任何一点小小的差池都有可能让他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开弓没有回头箭,夜微澜之后的每一步都要再三思量。 因为,他没有后悔的机会…… 第1336章 手段 “梁霄!” 夜微澜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怒极狠狠将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琉璃盏掀翻,落在地上碎成渣。 这一个琉璃盏够寻常人家吃喝十年不成问题,就这么说打就打了。 夜微澜却根本不当回事,他已经被气红了眼,恨不得立刻抓梁霄来给自己磕头认错。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夜微澜恨恨道。 他已经完全将王老太监的死算在了梁霄的头上。 因为除却梁霄之外,他的脑中想不到第二个人选,即便陆凌枫有这份心,可是夜微澜却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 而这件事也在夜微澜的心里敲响了警钟。 所有人都找不到梁霄的行踪,但梁霄却还是对京城的事了若指掌,甚至可以自由活动。 夜微澜虽不能证明王老太监的死就是梁霄亲自动的手,但这件事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告诉王妃,本王要与她一起用饭。”夜微澜思忖片刻,吩咐下去。 下人得了令立刻就去梁芳茹的院子了。 夜微澜也起身走到书房另一侧的架子旁,伸手取下一个花纹繁复的小小木盒。 他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在玉镯对称的两侧,有两块黄金雕成的搭扣。 黄金的设计既没有打破玉镯的美感,反而锦上添花。这种雕法对匠人要求更高,对技艺的掌握更不用说。 不是经验五十年以上的老匠人,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这个玉镯也不是普通之物,之前一直是戴在夜微澜母亲手上的,所以这玉镯也算是传家之宝了,本就是要留给涪陵王妃的。 但夜微澜一直都没在梁芳茹面前提过这个玉镯的事。他也没想过把这镯子给她。 但是这一次玉镯要派上用场了。 收好玉镯,夜微澜拿在手里就去了梁芳茹的小院。 梁芳茹没有想到夜微澜会突然说要和自己一起用饭,当时就惊讶地不知该怎么办了。 还是身边的婆子提醒,梁芳茹才回过神来,赶忙让人准备膳食。 自从绿萝出事之后,梁芳茹已经好几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小院儿了。她怕一出去就会碰上夜微澜。 她到现在脑海里都是夜微澜那晚冷漠无情的眼神,还有干脆利索毫不留情的的动作,无一不让梁芳茹胆寒。 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对待夜微澜,怕自己表现的过于惧怕惹对方生气,所以她在躲,躲着不见夜微澜。 可不见归不见,梁芳茹整日胡思乱想,有几天做梦的时候甚至把自己换到了绿萝身上,绿萝彻底断气之前受的所有罪都在梁芳茹身上重演了一遍。 梁芳茹每一次都是在梦里突然被惊醒,就连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越想越后怕。 结果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夜微澜毫无预兆地就要和她一起用饭。 忙活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夜微澜进院的通传之声,梁芳茹怔了一下,连忙低着头到院外迎接。 夜微澜远远看到梁芳茹,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和思念的宠溺,“我说过多少次,你不用亲自出来,我自己进去就好。”夜微澜柔声说着,十分自然地把手掌盖在梁芳茹的手上。 梁芳茹身体微微一僵,手也不敢动。 夜微澜的语气变得担忧,就连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凉?” “额,这个,也还好。”梁芳茹吱吱呜呜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这是担惊受怕吓的,但总不能真的这么说出口。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夜微澜的声音瞬间变的冰冷。 周围的丫鬟婆子齐齐跪在地上,求夜微澜饶命。 梁芳茹急忙阻拦,“不关她们的事,是妾身自己没注意……” 听到梁芳茹小声的辩解,夜微澜嘴角一勾,带着几分浅笑,语气又柔和了下来,“你啊,就是太心软,下人都要被你惯坏了。” 梁芳茹听到这话无可避免地就想到了绿萝。她脸色微微一变,但也不自觉细想着夜微澜的话。 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软弱,所以才会出现绿萝那样的事吗? 夜微澜的嘘寒问暖,让梁芳茹彷徨恍惚起来,被夜微澜轻扶着腰,在旁人眼里看来亲密无间,恩爱异常。就连梁芳茹也有些意乱情迷。 她脸颊羞涩地低下头,和之前的状态判若两人。 到了屋内,夜微澜也不卖关子,直接将手中的木盒拿出来给梁芳茹。 梁芳茹不解,疑惑地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宠溺一笑,“这是母亲留给我的,说要传给涪陵王府的女主人。” 梁芳茹一惊,呆呆地看着夜微澜。 “是我不好,之前太忙疏忽了你,连它都忘了,今日偶然发现它就在书架之上,所以特意拿来给你。”夜微澜边说边打开了木盒。 看到玉镯的那一刻,梁芳茹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惊呼,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的笑容温暖如春风,让人移不开视线,不自觉就陷入他的魅力中。 “快戴上试试。” 梁芳茹有点犹豫,“妾身、妾身真的可以吗?” 夜微澜似乎有些生气,“有何不可?你是涪陵王妃,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梁芳茹的心瞬间就被融化了,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激动,或许二者都有。 夜微澜在梁芳茹没注意的时候活动了一下笑的发麻的嘴,但梁芳茹却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小心翼翼地把玉镯戴在手腕上,就再也舍不得摘下来了。 “谢谢王爷。” “你值得拥有。” 梁芳茹咬了下唇,即便心中仍对夜微澜有着惧怕的胆怯,可他悉心的疼爱,让梁芳茹心底暖意涔涔,距离感也越发的缩短起来。 夜微澜看到她的变化,心中除却得逞之外,还有着不自觉地无趣。 如此好哄逗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没有纹丝的征服感。 “说起来,王妃你也有段时日没和弟妹来往了吧?”夜微澜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徐若瑾。 梁芳茹一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夜微澜说的是徐若瑾。 第1337章 赴宴 梁芳茹神情有些不自然,刚刚拿到玉镯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 “嗯,上次回来之后就没再……”梁芳茹小声回道。 自从上次在郡主府和徐若瑾大吵一架之后,梁芳茹只要听到这个对方的名字都会觉得尴尬。 而且后来梁芳茹回想了一下,好像从头至尾只有她自己在喋喋不休大吵大嚷,徐若瑾只是偶尔淡定地反驳几句。 梁芳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欠妥,索性不再去想。但是没想到夜微澜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来。 夜微澜将梁芳茹的神情尽收眼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但他根本不会在乎,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其实,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毕竟是梁家的姑奶奶,平时也该多走动走动,你说呢王妃?” 手不自觉放在玉镯上摩挲着,梁芳茹谨慎地点了点头:“王爷您说的是。” 但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那晚回到官驿之后发生的事,梁芳茹的脸色变得有些白。 夜微澜很快就察觉到了,主动提起,“王妃莫不是还在想那晚的事?” 梁芳茹心事被拆穿,身体微微一抖,急忙摇头。 可越是摇头,却越暴露了她心底的隐藏…… “绿萝她有意陷害你,该死,我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人死不足惜。”夜微澜说着语气冷了下来。 梁芳茹使劲咬着牙想要把脑袋里关于绿萝那晚的惨相忘记。 紧接着,夜微澜的语气又一次变得柔软,“绿萝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她不能触及我的底线,我的底线很简单,就是你。” 夜微澜这一句话好似重锤,狠狠的砸在了梁芳茹的心坎儿里! 她满面震惊的看着夜微澜,这也是第一次鼓起勇气。 她的内心深处虽然对夜微澜的话多少还有些半信半疑,但她的理智已经被夜微澜攻陷了,心甘情愿地沉浸在对方的话中。 就算是发生了绿萝那么大的事,她还是无法真的对夜微澜警惕和害怕太久。 就算夜微澜不说这些,梁芳茹也会不自觉地为他找理由,最后的结果就是迷惑自己。 见梁芳茹已经把话听进心里去了,夜微澜的眼神瞬间没了神采。 哄得梁芳茹言听计从才是夜微澜的目的。 夜微澜嘴角笑容更深,“至于瑜郡主的事,当然我只是提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王妃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思处理。” 梁芳茹听到这话循声看去,正好对上夜微澜温柔多情的视线,她的嘴嗫喏了几下,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她私心里并不想再见到徐若瑾,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两个人再见面只剩下尴尬了。 但是看到夜微澜这么为自己考虑,梁芳茹一时没有说话。 夜微澜神情有几分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但我已经让人在佳鼎楼订了位,你们随时可以过去。吃吃茶,看看戏,不是挺好的吗?” 梁芳茹面对夜微澜的循循善诱,很快就败下阵来。再说她才刚从夜微澜那得了一个玉镯,这都不答应的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都听王爷安排。”梁芳茹福了福身硬着头皮应下来。 夜微澜唇角一勾,声音里也带着笑意,“王妃如此识大体,真是本王的幸事。” 梁芳茹脸颊一红,但显然十分受用,低头看着腕上的玉镯,嘴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都听王爷的,妾身明日一早就派人去郡主府递帖子。” 梁芳茹答应下来,声音还带着几分娇羞。 夜微澜微笑着点头,“辛苦王妃了。” 梁芳荣脸颊更红,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她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夜微澜骤然变厉的双眼。 凡是夜微澜说的话,一直都在梁芳茹的心里排第一位。 第二日一早,徐若瑾才刚起床没多长时间,红杏就带着帖子进来了。 “郡主,涪陵王妃派人送来的帖子。” 说着红杏将帖子递到徐若瑾眼前。 徐若瑾纳闷,奇怪地皱眉,“三姐?”接过帖子之后子看了一眼,神情露出一抹了然。 红杏在旁边看着徐若瑾的反应,“她上次来郡主府大闹了一场还嫌不够,这是又下战书了?” 她毫不客气地揶揄着梁芳茹。 红杏的想法很简单,谁要是欺负瑜郡主,就是和她作对,她才不会看身份给面子。 徐若瑾眉目之间还有几分疑惑,“她说要请我去佳鼎楼吃茶看戏。” 红杏撇撇嘴,“依奴婢看,八成没什么好事,不然为何有话不在郡主府上说,偏要去佳鼎楼?而且之前可是刚跟您吵过架的。” 徐若瑾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大半夜过来,虽然是受了夜微澜的蛊惑,可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子墨,梁芳茹的心底并不是个坏人,这一点徐若瑾还是认同的。 “郡主您还是别去了,奴婢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儿。”红杏还是不依不饶,担忧地说道。 徐若瑾细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我要去。不去怎么知道她要干什么?” “可是……”红杏下意识就想反驳。 徐若瑾此时却笑了笑,“放心吧,她性子软,不会发生你想的那种事的。” 红杏只好悻悻然把话咽下去,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奴婢陪您一起去,要是再吵起来,奴婢还能帮上忙。”红杏毛遂自荐。 徐若瑾“噗”地一笑,“你把她当成什么了?还要带人去这么大的排场?” 红杏心气极盛,一跺脚道:“奴婢这不也是为了您好,怕您吃亏嘛!” “你还是去照顾着你的姜公子,别寻思着陪我了,即便是人在我身边儿,可心也不在,还不如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就想把姜必武抓过来骂一顿。” 徐若瑾努了努嘴,忍不住调侃了红杏几句,对姜必武,她始终存有偏见,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红杏不争气。 但这事儿即便知道是自己的人不对,可红杏也跟了她这么多年,徐若瑾看到她便不知从何处下口批上一顿,那只能怪姜必武了! 红杏一张脸刷的便通红无比,语气更透着一股子哀怨,似是在抱怨,又似是在自言自语着:“姜公子?姜公子这会儿没空搭理奴婢,伤好了就不理睬奴婢了,男人,就是薄情……” 第1338章 对坐 徐若瑾出了郡主府之后就去了佳鼎楼。 她也没忘遣人去灵阁传个话,最重要的还是让灵阁的伙计好好照顾十三王爷。 这段时日十三王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腿脚还是不利索,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都有些费劲。 徐若瑾在的话十三王爷还会稍微收敛一下脾气,但要是只有下人的话,他就会变得格外暴躁。 所以徐若瑾还是有些担心的。 梁芳茹那边也不能不去,不管梁芳茹有什么目的,这一趟约,徐若瑾是必须去的。 徐若瑾派去灵阁的下人刚把吩咐传给顺哥儿,十三王爷那边就有了动静。 “顺哥儿!十三王爷说什么都要走,怎么拦都拦不住!” 灵阁的伙计愁眉苦脸地来汇报,语气急切。 顺哥儿正琢磨着该怎么小心伺候这位王爷,听到这里暗道一声“不好”。 “这郡主才刚吩咐下来,十三王爷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唉!” 他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这回麻烦大了,郡主刚吩咐下来,结果十三王爷又闹脾气了。 “这可怎么办啊?”伙计们是真着急了,五官拧到一起,在原地打转。 他们平时都没少见识过这位十三王爷的暴脾气,真要发起火来除了瑜郡主之外谁都镇不住。 这次也是一样,但瑜郡主不在,他们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拦不拦得住是一说,万一被王爷治罪,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 “顺哥儿,要不要去请郡主来啊?”伙计们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了。 顺哥儿立即瞪了一眼,摆手否定了,“那怎么行?” 说罢微微叹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去十三王爷的房间看个究竟。 刚走到门口顺哥儿就看见管家正在指挥下人收拾东西,而十三王爷就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看着。 一脑门黑线的顺哥儿时不时还要闪身给他们让出地方。 大概是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十三王爷撑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椅子把手,想要艰难地站起身。 顺哥儿眼疾手快,麻利地大步跨到十三王爷身边,笑眯眯地伸手稳稳扶住了十三王爷摇摇欲晃的身体。 十三王爷满头大汗地站直身,看了一眼顺哥儿,面上却没什么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看本王的笑话?本王不中用了,你们是不是都盼着本王残废呢?” 十三王爷张嘴就来,听在旁人耳朵里就是故意找茬,硬给人扣帽子。 但顺哥儿也不恼,仍旧笑嘻嘻的,“王爷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的也是得了郡主的吩咐,一定要把您伺候好。” 十三王爷明知顺哥儿是故意抬出徐若瑾,但也只能眯了眯眼,不好再说什么,跟徐若瑾,十三王爷还真就没什么底气。 那个女人也不知怎么嘴皮子就那么厉害,每一次十三王爷都说不过她,还被气得够呛。 顺哥儿面上笑容不改,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十三王爷的脾气比刚遇刺那会儿好不少了,不然顺哥儿也不敢轻易这么和他说话。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呢?”顺哥儿明知故问。 十三王爷白了他一眼,“去准备马车,本王要回府。” 顺哥儿神情一顿,还是一张笑脸,“王爷要走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嘛,等郡主回来也不迟。” 他小心谨慎地劝说着。要是郡主回来,没见到十三王爷,顺哥儿真不知该怎么交代了。 十三王爷却已经打定主意,不论顺哥儿说什么他都不理不睬,说话也带着火气,“本王的腿都残废了,还待在这灵阁作甚?天天看着你们在本王面前晃来晃去的就烦!” 顺哥儿在心里叹了口气,灵机一动,咬咬牙说道:“小的就和您直说了吧,其实是这么回事。” “郡主本想着给您单独酿酒,等您要回府的时候好拿上。可是您现在要是走了的话,那酒就……” 顺哥儿说着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斜眼偷偷瞄着十三王爷的神情。 他也是情急之下随便说了一句。 十三王爷就是好这一口,时不常就会厚着脸皮来灵阁讨好酒喝。 顺哥儿也是摸准了十三王爷的性子,所以才“对症下药”用了这么一招。 这招果然有用,十三王爷的身形微微一顿,明显犹豫了,脸上也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顺哥儿心里一喜,刚要松口气,就被十三王爷的话打断了。 “不必了。”十三王爷故意冷着面孔说道:“酒的事儿以后再说,本王走了之后告诉你们郡主,酿好的酒直接送到本王府上。” 思量了片刻,十三王爷还是咬咬牙一口拒绝了。 这下可热闹了,顺哥儿更是一脸苦相。 这是他自作主张想出来的主意,压根儿就没和任何人商量,连春草都不知道。 等郡主回来,知道十三王爷没留住不说,还白白搭上了灵阁的酒,肯定要把自己数落一顿。 这酒钱就只能用顺哥儿的月钱来抵了。想到这,少不了也要挨春草的埋怨。 连好酒都拖不住十三王爷,顺哥儿也看出他是铁了心要走,任凭自己好话说尽,都没有半点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三王爷在管家的搀扶下离开了灵阁。 顺哥儿无奈地摇摇头,吩咐人把房间打扫干净,顺便派人去给郡主送信儿。 他特意叮嘱了几句,不仅是十三王爷走了的事,还有他动动嘴皮子就送出去的酒。 想起这些,顺哥儿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徐若瑾此时却端坐在佳鼎楼的上等包间内,偌大的桌子就只坐了她和梁芳茹两个人。 前面就是佳鼎楼搭的戏台子,专门供出得起银子的客人听戏的。 徐若瑾对看戏没多少兴趣,还不如吃吃喝喝来的带劲。 她到的时候,梁芳茹已经等在房间内了。 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淡淡地一笑,简单地寒暄两句之后就各自坐了下来。 从那之后,谁都没有再开过口。 徐若瑾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也只顾得上自己吃吃喝喝,不怎么在意梁芳茹了。 她想得明白,反正是梁芳茹叫她出来的,也不用她特意找话题了。 但她也不免在心里微叹了口气,她和梁芳茹也会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第1339章 消磨 梁芳茹心事重重,有心想要说点什么但又找不到开口的话题,坐的时间越久反而越难开口。 她只是坐在一旁,和徐若瑾打过招呼之后就静静地喝着茶也不说话。 但梁芳茹也没闲着,她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徐若瑾身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自从发生了那天的争吵之后,梁芳茹就一直记在心里,连带看徐若瑾也有几分不自然。 徐若瑾察觉到梁芳茹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就看到梁芳茹匆忙闪避的眼神。 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打量一下梁芳茹。 梁芳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有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不然也不会被夜微澜耍得团团转。 徐若瑾在梁芳茹脸上看出了一点端倪,尤其是梁芳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大概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三姐姐今日叫我出来有何事?” 徐若瑾擦了擦嘴笑着问道。 梁芳茹身体一僵,有几分赧然,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一个人呆的闷了,找你出来看看戏,喝喝茶而已……” 她自己说完都不太相信,更别说徐若瑾了。 但徐若瑾也没想拆穿她,闻言只是“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佳鼎楼的菜色,味道也不错。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梁芳茹见徐若瑾真的就埋下头继续吃喝,不再开口,这才有点着急了,急中生智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徐若瑾淡淡地“嗯”了一声,淡淡地点了点头之后就又没动静了。 她已经对这位曾经两家的三小姐彻底失去耐心了,她现在看着梁芳茹也完全没话可说了。 之前徐若瑾还会觉得不爽快,尤其是看到梁芳茹这副软弱可欺的模样。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看淡了,无论她说什么,梁芳茹的心都已经偏向夜微澜,而不是理智了。 徐若瑾丝毫不怀疑,夜微澜的每一句话,梁芳茹都恨不得当做圣旨,旁人的话一概听不进去,就连梁霄也是一样。 现在徐若瑾觉得自己可能是麻木了,一次次被梁芳茹强大的逻辑打败,她也懒得管了。 她也不指望梁芳茹会醒悟了,如果这样梁芳茹能觉得幸福也不错。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偌大的包间内,只有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徐若瑾也吃得差不多了,这顿饭说实话有些索然无味,吃的也有些憋闷。 这也不能怪她,任谁在吃饭的时候总是被旁人的视线盯着,都会觉得别扭。 徐若瑾也想尽快结束这次意义不明的饭局,把筷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梁芳茹寻声望去,这才有些着急了。 “你吃好了?” 徐若瑾点头,“多谢三姐姐的款待,灵阁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徐若瑾作势就要起身。 梁芳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伸出手,“等一下。” 徐若瑾动作一顿,有意在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怎么了?三姐姐还有事?” 梁芳茹磨叽的性子总是改不了,徐若瑾也跟着操心,不花点心思还不知道梁芳茹要憋到什么时候。 “其实……我今日叫你来,确实有件事想要和你说。”梁芳茹没有看徐若瑾,而是低垂着眼眸,整个人都变得阴郁了,“这件事我也只能说与你听,在我心里总是个事,却找不到一个可说的人。” 她的落寞和无助,似曾相识,徐若瑾犹豫了一下,转回身又坐下道:“什么事?” 同样的场景在徐若瑾的记忆中出现过,她想起来上次似乎是为了…… 梁芳茹张了张嘴,脸色白了几分,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有几分颤抖,“绿萝……她被王爷打死了,死的时候还怀着王爷的孩子……” 徐若瑾张大着嘴半晌没缓回神! 夜微澜亲手打死了怀有自己骨肉的丫鬟? 这……这还是人? 梁芳茹仿佛心里受了极大的煎熬,说出的瞬间整个人都都轻松多了,好似卸下了肩膀上一座大山。 这段时间她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曹嬷嬷死了,绿萝也死了,梁芳茹没了贴心人,她也没法把这些事说给夜微澜听。 思来想去,梁芳茹居然只能想到徐若瑾一个人。 就算之前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让梁芳茹不好意思启齿,可徐若瑾好歹是能听她倾诉、让她愿意倾诉的人。 否则再这么憋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被憋坏了。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徐若瑾看着梁芳茹失魂落魄的模样,就主动问了一句。 梁芳茹略微回神,喏喏道:“因为我就在边上,亲眼看着绿萝在我面前被王爷打死了……血流了一地……” 她说着说着声音也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手捂着嘴,不知是怕自己哭出声来,还是想起了那晚的血腥场面有些反胃了。 徐若瑾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徐若瑾急于知道原因,夜微澜也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 出乎徐若瑾的意料,梁芳茹的情绪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变得平静了几分,“王爷和我说过,他会这么做,是因为绿萝要陷害我,他不能容忍。” 看到梁芳茹神情中的些微甜蜜,徐若瑾恨不得能打醒她。 徐若瑾忍了半天,才松开紧握在一起的手指。 “你信他的话吗?”徐若瑾看着梁芳茹,神情平淡。 梁芳茹似有不解,眼里很快闪过一丝迷茫,仍旧说道:“我知道王爷也是为我好,只是方法可能极端了些……” 徐若瑾心下了然。 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你和我说又有什么用?你以后想怎么办?”徐若瑾定下心神,看着梁芳茹缩手缩脚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故意直直地问道。 梁芳茹半天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徐若瑾再有耐心也被梁芳茹给磨没了…… 第1340章 偷窥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徐若瑾直直地看着梁芳茹,毫不客气,“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梁芳茹被徐若瑾噎了一下,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怔忡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却丝毫不以为意,“这是你和夜微澜的家事,绿萝是你的丫鬟,她是死是活对你都无甚所谓。你只是惊讶于夜微澜的心狠手辣,和你记忆中温柔多情的那个人相悖罢了。” 徐若瑾直言不讳地戳中梁芳茹的心事,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十分平淡,没有半点波澜,却又带着义正言辞的劲儿。 梁芳茹脸色一愣,瞬间通红,蹙紧的眉头透着几分难堪,声音也变得有几分唯唯诺诺,“你怎会这般想我?我也是因为被这件事困扰,才会说与你听,我以为你和我……” 徐若瑾打断梁芳茹急急的解释,语气没有起伏,还带着几丝冷意,“之前在梁家,我们的确可以做到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可如今?我听了又能如何?你会听我的劝告和建议吗?”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办?当时我已经被吓傻了,难不成,为了绿萝让我去怨怼王爷?”梁芳茹已经语无伦次,似乎也不听徐若瑾在说什么,只说出她想说的。 “你有你想捍卫和坚持的东西,我也有。”徐若瑾却不给梁芳茹诉苦的机会,“你和我说起绿萝的死,想让我帮你出什么主意?” 梁芳茹提了一口气,避开徐若瑾的灼灼视线,“我……我……” “这是你和夜微澜的事,是涪陵王府的家事,我一介外人,帮不上忙。”徐若瑾说完,就站起身来,“灵阁还有事,我先走了。” 留下一句话,也不给梁芳茹开口的机会,徐若瑾转身就离开了包间。 她能猜到梁芳茹接下来要说什么,为了不让自己更生气,徐若瑾只能尽快离开,眼不见为净。 看着徐若瑾离开的背影,梁芳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位。 她脸上还留着刚才目瞪口呆的神情,似是不明白徐若瑾的反应为何这么大。 只是徐若瑾的话似乎点醒了梁芳茹的某根神经,她好像失魂落魄似的半天都没有回神。 徐若瑾出门,一直等在门口的方妈妈就自觉跟了上去。 方妈妈见徐若瑾周身都环绕着郁闷的气息,就大约猜到了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梁芳茹,方妈妈不禁默默叹了口气。 “三姐姐变了。” 听到方妈妈的感慨,徐若瑾也放慢了脚步。她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想起来,甚至恨大于气。 她恨的是梁芳茹当局者迷,被夜微澜迷惑,连基本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 “三姐钻牛角尖了,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认定了自己那套死理。”徐若瑾无奈地说完,又气又恨,“我真想亲手撕开夜微澜的面具,让三姐好好看个清楚!” 说着徐若瑾还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撕开”的动作。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徐若瑾幼稚的表现哭笑不得。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在三姐出嫁的时候说那番话了。”徐若瑾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母亲让三姐不要忘记梁家。” 方妈妈听到这话却不觉得吃惊,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当时想来笑笑就过了,徐若瑾从来没想过会一语成谶,“原来母亲早就看穿了。” “方妈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徐若瑾脚步未停,随口问了一句。 方妈妈仍旧没有回答,另一个角度来看却是和默认没有两样了。 徐若瑾自嘲地一笑,继续往佳鼎楼外走。 她刚走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瑜郡主,请留步。” 徐若瑾循声回望,正好对上陆凌枫的笑眼。 佳鼎楼是陆凌枫的地盘,徐若瑾当初看到梁芳茹的邀贴就想到,这一定是夜微澜故意设计在这里订位见面的。 原本就不想遇上陆凌枫,可越不想见,越可能见。倒不是徐若瑾有多么烦他,而是这个时候实在没心情寒暄应酬。 陆凌枫信步走到近前,笑道:“瑜郡主大驾光临,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徐若瑾微微一笑,“饭也吃了,戏也听了,不走难道要住下吗?” 她不信陆凌枫不知道和她一起的人是梁芳茹,既然陆凌枫不提,徐若瑾也就跟着装糊涂。 被徐若瑾有意无意顶了一句,陆凌枫神色一顿,但笑容不减,“你和梁霄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 徐若瑾无意与陆凌枫多说,她心情不算顺畅,还有点毛躁,总想回灵阁去看看。 这些天的麻烦事一件接一件,徐若瑾都有点撑不住了。总有人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然后就会不经意地给她找麻烦。 眼前的陆凌枫说不定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徐若瑾就要在陆凌枫变成“麻烦”之前离开佳鼎楼。 但陆凌枫却没想这么轻易就让徐若瑾走。 他故意侧了侧身,挡住徐若瑾的视线,笑着问道:“对了,怎么没见梁霄和你一起来?” 徐若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所有人见到她都逃不开这个问题。 话说不上三句,就一定会提到梁霄。 陆凌枫却好像自说自话似的,做出回忆的神情,“说起来,好像也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了。” “嗯,我和你一样。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他了。” 徐若瑾硬邦邦地回道。坦荡荡地看着陆凌枫,表情找不出一点破绽。 陆凌枫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怀疑,但面上却露出十分可惜的模样,奇怪道:“连你都不知道,他这一次还真是消失地彻底啊。” “若是你找到他,麻烦告诉一声,让他回家。”徐若瑾没什么好态度,“事情还多,国舅爷如若无事,我这便走了。” 陆凌枫并没有阻拦,退后两步,伸手引请笑着道:“慢走。” 徐若瑾走了之后,陆凌枫的嘴角也恢复正常,和之前比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转身走到另一扇半掩的门前站定,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为何不出来见面?” 一直躲在门口角落偷窥的徐子麟这才站直身体,整了整衣服,“没有必要。” 陆凌枫眉头一挑,“你好似不喜欢她。” 徐子麟神情变得有些僵硬,咬着牙道:“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得太清楚。” “哦?”陆凌枫来了点兴趣。 “我恨她。”徐子麟又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但我更恨夜微澜!” 陆凌枫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第1341章 主意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徐若瑾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方妈妈在一旁伺候着,看着徐若瑾疲乏的模样有些心疼,“郡主,您今日想吃点什么?老奴回去就吩咐厨房准备。” 徐若瑾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才在佳鼎楼吃过,这会儿也不饿了,其实,我也吃饱了。”她之前不知道与梁芳茹说什么,便闷头开吃,佳鼎楼的师傅知道是她来用餐,皆是按照她的口味上得菜。 所以徐若瑾并没有亏着这张嘴。 方妈妈不禁无奈地笑了笑,但她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三少爷的事情,她也没有问问?” “三姐早就忘了吧?她已经被夜微澜灌了迷魂汤,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了。”徐若瑾缓缓睁开眼,“她只会觉得是我和梁霄居心叵测。” 方妈妈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几分,担忧道:“三姑奶奶也是魔障了……”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徐若瑾点头,“还是要从长计议,总之先回去看看梁霄在不在再说吧。” “舅少爷恐怕还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这事儿也的确要与四爷商量商量。”方妈妈突然提到了“徐子麟”,徐若瑾叹了口气,表情奇怪的道:“其实,我怎么觉得大哥不在大理寺了?否则这两日,夜志宇也不会不声不响了啊。” 方妈妈眨了眨眼,“难不成是四爷?” “不会是他。”徐若瑾微微摇头,“算了,这事儿也不想了,只要子墨无事就好,至于大哥,即便救他,他也不会领我的情,说不定还如何恨着我,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徐子麟是跟着夜微澜做事的,徐若瑾在这一点上分得很清楚。 更何况,她本就对徐子麟没什么感情而言,即便是都姓这个“徐”字,她也有她的底线。 她可不是梁芳茹…… 徐若瑾翻了个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方妈妈松一口气,只要郡主心里有数她就放心了。 正说着话的工夫,马车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郡主。” 徐若瑾一听,是顺哥儿的声音。 突然找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徐若瑾蹙眉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顺哥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自责的口气道:“十三王爷回府了,拦不住。” 徐若瑾提了口气长叹一声,之前十三王爷还算是个趋势逢迎更有点儿贪财的老头,可自从他受伤遇刺之后,性子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就走了罢,他本就在灵阁待得不舒坦,回府也能安心休养。” 方妈妈微微点头,跟随附和道:“十三王爷脾气古怪,总是在灵阁也不合适,他走了,您也能省省心,有些事也不必劳心费神的藏着瞒着。” 十三王爷毕竟是外人…… 徐若瑾也如此认同,“只是他的伤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能不能过他心里那关,就看他自己的了。” “这便不是旁人能有主意的了。”方妈妈知道徐若瑾心地善良,可善良不见得有善报,起码,十三王爷纵使心底对郡主有改观,可涉及到朝事利益,那可就不好说了。 两个人正说着,这时马车外又传来了顺哥儿吱吱呜呜的声音。 “那个,其实……奴才还有件事没说。” 顺哥儿欲言又止,结结巴巴,徐若瑾不禁有些好奇,“还有什么事?” 顺哥儿愁眉苦脸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咬咬牙说道:“郡主您罚奴才吧!” 徐若瑾不解,一边的方妈妈也是一头雾水,问道:“到底怎么了?” “小的没把王爷留住,而且、而且还搭上了您酿的酒……”顺哥儿自责不已,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凶。 徐若瑾想不通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原本奴才寻思好歹把十三王爷留住,留到您回去啊,便扯了个谎,搭上了您的酒,可到头来,人没留住,酒还没了!”顺哥儿心中苦涩,主动坦白。 徐若瑾本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合着就是点儿酒? “没关系。反正他人都走了,就当没有这回事了。” 听着徐若瑾颇有几分“无赖”的话,方妈妈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还有些忍俊不禁。 但是顺哥儿一听,声音更委屈了。 “郡主,王爷说这酒等您酿好之后直接送到他府上……” 说到最后,顺哥儿的声音就变成了蚊子哼哼。他忍不住庆幸,幸亏这是在马车外,不然直接面对郡主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徐若瑾一听,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眼道:“什么?居然还要我把灵阁的酒送上门?” 顺哥儿当即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是这么说的,奴才这事儿干得的确不地道,耳朵险些被媳妇儿给揪掉了,您还得帮着奴才说两句话啊!” 之所以亲自向徐若瑾赔礼道歉,完全是因为顺哥儿惹不起春草。 莫说耳朵揪掉了,晚上他更是甭想上床睡觉了……但凡涉及到郡主的事情,春草可谓寸土不让,谁开口都没有用。 就因为这事儿,春草与禾苗成了闺中密友,顺哥儿与王福也成了难兄难弟了! 徐若瑾并未理睬顺哥儿苦哀哀的一张脸,反倒是琢磨着十三王爷这一举动到底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没有…… “这份酒我们送,他不给,我们都要送!” 徐若瑾由顺哥儿护送着回郡主府之时,梁芳茹也朝向官驿之地而去。 皇家官驿内,夜微澜的书房。 一个小太监轻轻地敲了敲门,得到许可之后轻轻打开门,垂首恭敬地禀报道:“王爷,王妃回来了,要奴才去请吗?” 夜微澜头也不抬,语气冰冷,“不必。反正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是。”小太监应声之后,无声地走到夜微澜身侧站定。 从今日起,这个小太监便代替了原来王老太监的位置,跟在夜微澜身边伺候着。 夜微澜身边不能一直没人,王老太监又凶多吉少,他自然要给自己培养一个新的左膀右臂…… 第1342章 拉拢 这个小太监姓郭,以前一直跟在王老太监手下做事,被当做接班人培养,人也算机灵。 之前都是做些打杂和跑腿的小事,跟着王老太监出去办事的时候比较多。 王老太监没了,夜微澜就在这些小太监中物色新的人选。 这个小太监理所当然就入了夜微澜的眼。虽然他年纪不大,但跟过王老太监的人就是不一样,不需要夜微澜从头到脚的调教了。 办事风格也和王老太监如出一辙,这就给夜微澜省了不少功夫。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小太监的功夫远远不如王老太监。 但是这也不能强求,王老太监那样的身手,确实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手脚麻利,会看眼色,办事利落,这小太监能做到这几样就不错了。若是换做以前的夜微澜,再缺人也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 现在情况不一样,往后的麻烦事会越来越多,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对夜微澜也是不小的助益。 而且夜微澜也增加身边护卫的人数,不管是明里还是暗地的,都比之前多出了一倍。 每每想到得意的帮手被人杀死,夜微澜就气的不打一处来,把这笔账记到了梁霄的头上。 之前,梁霄虽不肯认同他的野心,但却不会设置障碍,可自从他杀了姜老太爷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如今梁霄也开始向他出手了…… 不过这笔账自当不能操之过急,可以留到以后慢慢算。 “左相已经约好了吗?” 夜微澜握笔有力,在宣纸上练着字,精神集中,下笔有神。 他的字和他阴柔的外表并不相称,刚劲有力,更带着几分狂傲不羁。 小太监恭敬地点头,“回王爷的话,都已经办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夜微澜手中的笔一顿,随即放在一边,“走。” 坐上马车之后,夜微澜就直奔西山上的寺庙。 今日左相会在那里烧香拜佛,算准了时辰的夜微澜就这么去和对方“不期而遇”了。 左相也早早得到了夜微澜的口信,和家人分开之后就一直在山上的某处凉亭静静等候着。 自从澶州王府彻底失势之后,左相就转而辅佐夜微澜。 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因为之前的落败,他即便一心向皇上投诚,夜微言也不可能信得过他,也就是因为左相本人的能力极强,更有一批门生党羽,夜微言也明白适可而止,并未对左相赶尽杀绝,所以才留下左相一条性命。 而左相除却自保之外,更是瞧不起夜微言本人的无能,这也是他不肯认输的最大的原因。 更何况,他一条老命已近暮年,可左相府可不只是他这一条老命,若真等他闭目洗去,谁知皇上会如何对待他的子子孙孙? 于是他立刻就把目光转而投向了夜微澜。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很快就勾搭到一起。 “辛苦王爷亲自跑一趟,老臣惶恐。”左相一肚子心眼儿,未等夜微澜开口就主动将自己放在足够低的位置。 夜微澜笑道:“左相言重了,占用你与家人上香祈福,是本王唐突了。” 双方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寒暄客套的话之后,才进入正题。 “左相也知道,姜中方已经出征,这往后京都的安排也该梳理一下了,今日本王急迫要见左相,也是想听听左相对此是否有什么建议。”夜微澜直截了当地说道。 左相也跟着一脸凝重地点头,“王爷所言极是。如今大军出征,王爷也可以将视线重新放回到朝堂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左相认为,从何处下手比较好呢?”夜微澜试探着问道。 左相沉思片刻,在凉亭内踱了几步,“臣以为,王爷可以从大理寺卿兼御林统领的身上下手。” “夜志宇?”夜微澜听到这个名字,心想还真是有缘,前几日才在灵阁见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提起了。 “正是他。”左相没有看出夜微澜神情的变化,应了一声又接着说道:“王爷若是笼络好他,必将成为您计划的一大助力。” 夜微澜神情若有所思,他没有反驳左相的话,但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特别的情绪。 左相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夜微澜有他的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夜志宇却不好收为己用。他油盐不进,单纯的拉拢对他根本没有作用……” “夜志宇这块骨头确实不好啃。”左相眼中一闪,“但是个人都会有弱点,王爷可以从他家世下手。” 夜微澜微微点头,也算明白左相的意思。 夜志宇是六王爷的儿子,从小就不受待见,性格孤僻乖张,难以捉摸。 至少目前来看,他对皇上算是忠心耿耿。作为一介孤臣,说他有手段有野心吧,他偏偏只听夜微言的吩咐办事,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像是不知变通的一根筋。 有时候连夜微澜都有些搞不清夜志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有一点左相说的没错。无论夜志宇是什么人,他都会是夜微澜成就大业之路的帮手。 前提,夜志宇愿意追随夜微澜才行。 “王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办。”左相主动揽下来,“若是不成,就必须将此人除去,以绝后患。” 夜微澜狭长的双眼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那就有劳左相大人了。” “王爷言重。”左相笑眯眯地应下来,紧接着神情一顿,又说道:“最近一直没有梁霄的消息,也摸不透皇上的想法。” 夜微澜听左相提起梁霄,心情不由有些不爽,“梁霄有无消息又能如何?姜中方已经统兵出征,算是彻底的将梁家的军权分了一部分出去,这对梁家打击不小,少了姜家的助力,梁霄有得忙。” 左相最善察言观色,看出夜微澜对梁霄的怨恨,立刻不着痕迹地跟着附和,“王爷所言极是。梁霄再有本事,皇上任命了姜中方,他二人之间恐怕也没那么瓷实的君臣关系了。” 夜微澜冷哼了一声,转移话题,显然是不愿多听“梁霄”的名字。 第1343章 一心 左相与夜微言又闲叙了片刻,基本上都是些琐碎的安排。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过多久,夜微澜从另一边的山路下山了,左相也装作没事似的重新回到庙宇参拜。 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放眼看去,山间也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回官驿的路上,夜微澜还不忘吩咐一旁的小太监,“盯紧左相,有一点不对劲就立刻回报。” “是,王爷。”小太监应下来。 皇宫内。 田公公也在帮夜微言研墨。 夜微言难得有一日不需要批阅奏折,此时闲下心来就大笔一挥,写了龙飞凤舞的大字。 “皇上的字写的是越发有力了。老奴还记得在太学那会儿,您的字就经常受到大学士的夸奖。”田公公眉开眼笑地看着夜微言的字说道。 夜微言放下笔,将刚刚写完的一幅字拿起来,从右至左通读了一遍。 他似乎对自己的字也颇为满意,点点头就放在了一边。听了田公公的话,他也跟着回忆起来。 “朕还记得,那时候皇妹与朕一同学习,可没少挨大学士的骂。”夜微言好像想起了什么趣事,嘴角带着笑意。 田公公见皇上高兴,也跟着笑弯了眼。 “那时候朕还能与皇妹开心的宫中游玩,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再也回不到那时候的日子了,似乎现在想一想,都模糊不清了。” 夜微言嘴角的笑意变淡,就连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和怅然。 “皇上,”田公公出声道,“龙体为重。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命数。” 夜微言负手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田公公从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夜微言。 自从上次皇上和梁霄在御书房内密谈之后,田公公就觉得皇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是田公公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他对那日的事情只字未提,更不会主动问,只能默默地观察。 “姜中方那边一切还顺利吗?” 夜微言开口打断了田公公的思绪。 田公公急忙点头答道:“每日都有传讯入宫,暂时没有问题。” 夜微言满意地应了一声,随后没有预兆地接了一句,“那么也是时候解决一下其他的麻烦了。” 田公公一愣,“皇上您的意思是?” “夜微澜那边有什么动静?”夜微言没有回答田公公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夜微言的每句话都不会是随随便便说的,田公公心中一沉,认真思忖了下,摇摇头道:“……暂时没有异常的消息传回来,想必涪陵王还算安稳。” 他这说的确是实话,因为每日都会有专人来向夜微言汇报夜微澜的行动。 夜微言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想起了还在郡主府暂居的两个人。 一个是有可能诞下未来皇子的云贵人,另一个则是掌握了西北真实情况的严弘文。 这两人对夜微言来说都十分重要。 前者可以使他稳定皇权,后者则是他对付夜微澜的关键。 就在夜微言准备询问田公公关于严弘文的事时,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叩门声。 田公公扬声道:“何事?” “启禀皇上,忠勇侯楚震翔求见。” 田公公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皇上,听候皇上的吩咐。 夜微言的神情有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楚震翔会在这个时候来见?这个人已经沉默了许久了,怎么今日突然冒了头? 自从澶州王执意与忠勇侯联姻,夜微言就开始排斥了楚震翔,而楚嫣儿曾与梁霄有着婚约,而楚嫣儿嫁入澶州王府,忠勇侯与梁家也算是彻底的掰了,所以夜微言才敢重新起复梁家,而梁霄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澶州王殁,楚嫣儿死,楚震翔一直都默默无语,没有半点儿动静儿,夜微言其实已经把他给忘在了脑后。 而他今日突然前来,想必没那么简单……见一见倒也无妨。 因为楚震翔在先帝一朝曾立下数次功劳,绝对是一能臣干将,夜微言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用之才。 如若他肯向自己低头的话。 沉默片刻,夜微言对田公公点了点头。 田公公得令,“宣!” “是!”外面的小太监得令之后转身就去传达。 楚震翔很快就出现在大殿内,恭恭敬敬地对夜微言行了跪拜礼。 “侯爷平身。”夜微言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惊讶,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 楚震翔这才站起身,“谢皇上!” “朕也听说了令千金的事,侯爷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夜微言主动关心,若不是楚震翔的出现,他似乎已经忘记楚嫣儿已经死了。 “谢皇上关心。老臣已无大碍,只想尽快回归朝堂,为皇上效犬马之力。”楚震翔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听着楚震翔斩钉截铁的声音,夜微言的心中一喜。不过仅凭对方的几句话,也不能说明什么。 夜微言话里带着笑意,“侯爷有这样的心思,实乃大魏的福气。” “臣不敢当。只是嫣儿去世之后,老臣也不想在侯府中无所事事地安度晚年。”楚震翔的语气坚定,“只要皇上一句话,臣愿为大魏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吗?”夜微言虽然很想用忠勇侯,可是他也明白,楚震翔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似是早已料到夜微言会问起原因,楚震翔顿了下,看向夜微言,“臣这辈子做过无数件错事,可唯独一件事敢对天发誓,那便是一心辅佐皇上,绝无二心,曾受家事缠扰蒙蔽,故而臣厚着老脸来向皇上讨一将功赎罪的机会,还望皇上成全!” “好!”夜微言面色激动,楚震翔肯归拢自己,那的确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澶州王已死,楚嫣儿也死,楚震翔纵使没有他说得那般忠心不二,想必也是要为子孙后代着想的。 夜微言敢用他,所以他乐得给一个机会。 楚震翔眼见夜微言面露喜色,当即叩谢皇恩,开始说起他对如今朝事的看法和建议。 夜微言听得很认真,如若忠勇侯肯一心为己,他也算是捡到宝了! 第1344章 串门 楚震翔离开皇宫之后就回到了侯府。 他刚踏进大厅的门,就看到正迎上来的侯夫人,福了福身,便追问起来:“老爷,皇上怎么说?” 楚震翔见侯夫人挡在面前有几分不耐,侧身一步走到另一边才回道:“还能说什么?我回去是为国献忠,皇上还能不答应?!” 侯夫人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妾身也是担心时间久了,皇上……把您忘了。” 楚震翔闻言瞥了夫人一眼,“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这么快就应下来?嫣儿的死是其一,其次,我的能力才是皇上最看重的,屡屡功绩怎能说忘就忘?想的就是荒唐。” 侯夫人听楚震翔提起女儿,心中不免又有几分苦涩。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侯夫人还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嫣儿已经死了。 她辛苦养大的女儿,她未来唯一的期望,瞬间就变成了泡影,自然无法接受。 “若是当年嫣儿嫁给的人是梁霄,也不会……”侯夫人每次想起就会忍不住说起这句。 楚震翔的耳朵都已经听出茧子来了,这次更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夫人的话,“行了,过去的事不准再提,府上也不许再有这样的言辞出现,如若被我发现,立即打死滚蛋!” 见楚震翔动怒,侯夫人只好不情愿地闭嘴。 楚震翔背着手走到门口,仰头望着湛蓝的天,他才微微透出了心中的想法,“嫣儿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澶州王府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们见到,就擅自把人下葬了,这件事不合规矩。” “老爷!”侯夫人说着眼眶一红,“嫣儿即便做了再多的错事,那也是咱们的女儿,总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老爷一定要查个清楚,为嫣儿讨个公道!” 泪眼婆娑,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侯夫人早已忘记当初楚嫣儿是如何对待她这位亲生母亲的。 身上掉下的肉,就那么仓促的没了命,侯夫人如此心高气傲之人,怎能忍得了?原本以为侯爷对此不理不睬,却没想到侯爷心里,也是记挂女儿的死的。 情到深处,她的眼泪颇有些止不住的架势,楚震翔并未理睬,“嫣儿死的蹊跷,这件事本侯心中有数,无论是澶州王府,还是……梁霄,我迟早会查明一切,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侯夫人用绢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也跟着点头。 “只是……老爷您真的不打算和涪陵王……” 侯夫人想起前几日夜微澜专门派了人到府上来,借着楚嫣儿的名头送了不少东西。 而且还旁敲侧击地和楚震翔聊了一下午。 但最后好像没什么结果,侯夫人听着下人回报的消息,楚震翔好像和夜微澜的人聊的不欢而散了。 这件事一直像根刺似的卡在侯夫人胸口,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侯夫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楚震翔给瞪回去了。 “以后在侯府不准再提夜微澜的名字!听见了吗?”楚震翔不留情面地警告道。 侯夫人身体一抖,忙不迭地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嫣儿一直在为夜微澜办事,这些年她的变化你不是没看到,你让我如何放心与这样一个人为伍?”楚震翔道。 侯夫人声音也有几分颤抖,“涪陵王手段狠毒,若侯爷不答应,他会不会……”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涪陵王的势力在短短时间内成长飞快,假以时日,一定会与皇上呈分庭抗礼之势。 而楚震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忠勇侯,侯府如今的威名也已经大不如前。 侯夫人已经失去了倾尽半生之力培养的女儿,两个儿子也没什么出息,要是楚震翔有什么三长两短,侯府就彻底倒了,侯夫人也就不用活了。 归根结底,侯夫人把所有错都算在了徐若瑾的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她,嫣儿也不会和梁霄有缘无分,更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凄惨的下场。 直到现在,侯夫人都觉得徐若瑾和自己女儿的死有关系。就算侯爷还怀疑澶州王府,侯夫人也没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徐若瑾日子过得有声有色,郡主当着,灵阁开着,她和梁霄更不用说。京都谁人不知,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如胶似漆,人人称道。 一想到这些,侯夫人就恨得牙痒痒。 “总之,夜微澜那边我已经敷衍过去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侯府的麻烦,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在外面给我惹麻烦。” 楚震翔大约是看出侯夫人神情不对劲,就提前给她提了个醒。 侯夫人回神,抿着嘴点头应下来…… 熙云公主府。 一辆豪华马车由远及近,车夫一拉缰绳,稳稳停在了公主府门外。 熙云公主得了消息早早就在门口等着迎接,脸上带着笑容,只有明眼人才能在她眼里看出浓浓的期待。 马车周围跟了不少丫鬟和小厮,大概是被这排场惊到了,路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着。 “这是谁家府上的马车?这么豪华,非富即贵啊!” “而且公主还亲自出门来迎了,马车里面的那位一定不是普通身份!” “废话!普通人能坐的起这种马车吗?我猜啊八成是皇亲国戚!”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那到底是谁啊?”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瑜郡主啊!郡主和公主的关系好,整个京都没有人不知道吧?” “咦?那今儿瑜郡主没坐寻常有标牌的那一辆?” “想低调呗!” “这还叫低调?瞎吗?” 这人语气坚定,旁边的人互相看了看,也都十分同意。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齐齐围上前,想要一看究竟。 马车的帘子在万众瞩目下掀开,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精壮的男子,器宇轩昂,让人望他,只能仰视。 此人正是梁霄。 他刚迈下马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身朝马车内伸出手。 很快马车内又伸出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搭在梁霄掌心。被梁霄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 既然梁霄都出来了,那马车里面的人就不作他人想了。 果然,徐若瑾怀里抱着孩子从马车里轻巧地走出来,和梁霄对视一笑,羡煞旁人。 第1345章 幌子 梁霄和徐若瑾到熙云公主府做客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所有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眼睛”,也并不比普通百姓早得到消息,惊愕过后,便纷纷回禀各自的主子去了。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徐若瑾一只手抱着孩子胳膊都有点酸了,不住地用眼神瞪一旁若无其事的梁霄。 梁霄好像浑然不觉,拉着徐若瑾几步走到熙云公主面前。 “你们可算来了。”熙云公主眼中的那一抹失望很快就消失不见,对着梁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徐若瑾笑容也扩大了几分。 她自然地伸手逗弄着徐若瑾怀里的小悠悠。 梁霄瞥到熙云公主的动作,二话不说就从徐若瑾的怀里抱过悠悠,然后放到了熙云公主的怀里。 “让她抱一会儿,你歇歇。” 他的动作虽然迅速,但却十分轻柔,一点都没有弄疼女儿,而且小家伙还十分舒服地砸了砸嘴。 徐若瑾埋怨的瞪他一眼,哪有这样的爹?但也是梁霄对熙云公主还算没那么强的警戒心,换做他人,他是绝对不让碰自己女儿的。 从一个熟悉的怀抱到了另一个怀抱,小悠悠只是睁大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看了看,和熙云公主谨慎的视线对上之后,一脸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安心地任由公主抱着。 大概是梁霄的动作太快了,熙云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娃娃。 “看来小家伙儿很喜欢你啊,寻常别人来抱,她可是不依的,还是公主殿下的身子贵气,我们也沾沾喜。” 徐若瑾故意的逗弄,让熙云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羞涩道:“是我沾她的贵气还差不多,这小家伙儿一出生就万千宠爱,能抱来我的府里做客,可是求之不得。” 徐若瑾揉揉酸痛的胳膊,“难得喜欢你,你就帮我抱一会儿吧,这一路上,胳膊都酸了。” 熙云公主刚要开心地点头,徐若瑾故作神秘地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当是为不久之后做准备吧,先熟悉熟悉!” 熙云公主被徐若瑾的话臊的脸颊绯红,但她还不忘顾忌身份和规矩,有心想要反驳两句但又害臊得不行,最后只能使劲瞪了徐若瑾两眼作罢。。 没有了小悠悠占着徐若瑾的怀抱,梁霄也可以随便牵着徐若瑾的手不用松开了。他对这个状况非常满意,就连面部的线条都柔和多了。 徐若瑾看到梁霄得意的小模样,心里欢喜但还是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用手指轻轻抠了抠梁霄的掌心,提醒他今日来公主府不要忘了正事。 梁霄毫不在意,被徐若瑾的手指挠的心里发痒,手掌包得更紧,徐若瑾的手连动都动不了,只能任由梁霄握着自己的手,没法再有小动作了。 “公主,走吧?”徐若瑾走了两步,转头招呼落在后面的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愣了一下,把视线从马车上移开,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好!” 梁霄与徐若瑾随同熙云公主走进公主府内院,身后除了车夫之外,所有郡主府跟随而来的丫鬟小厮也都跟着鱼贯而入。 围观的老百姓却没有立即散去,而是继续津津有味地议论着。 “看了没?就是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来了。”猜对的家伙一脸得意。 马上有人反应过来,“我说怎么一早就看到戏班子进公主府了,原来是专门为郡主和梁左都督准备的。” “不过你们别说,郡主府的排场就是大,刚才光是小厮和丫鬟就有十好几人呢!”有人羡慕地说道。 “瑜郡主是何人?那可不仅是身份的事儿了,提到灵阁无人不知,去谁的府上不得赏三份面子?不过倒是第一次知道,瑜郡主与熙云公主的关系这么好!” “还能事事都被你知道……” 百姓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虽然当事人早已进了公主府,但一点也不耽误他们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行人走进院内,到了戏台子旁,徐若瑾瞧了瞧公主府内的丫鬟婆子,熙云公主知晓她心思缜密,递着话道:“当然知道你的脾气,那些舌头长的,碍眼的,早都撵了外面去,信得过的才敢留下伺候你这位小祖宗!” 熙云公主转头努了努嘴,“呶,按你的要求搭的台子,连戏班子也请好了。” “嗯,不错不错。”徐若瑾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嘴上不住地赞叹着。 熙云公主有点纳闷,不解地看着徐若瑾,“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玩意了?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看戏来着。” 她边说还边在脑海里回忆,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 徐若瑾嫣然一笑,“你没记错,我确实欣赏不来这个,听了就犯困。” “那你怎么?”熙云公主更加疑惑。 徐若瑾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凑近熙云公主,“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熙云公主还想再问,梁霄却朝旁边一闪,让出身后的位置,一个随同的小厮正好面对着她。 看清那小厮的面容时,熙云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她的眼眶瞬间就盈满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地落下。 “驸马……”熙云公主小声地呢喃着,视线未曾移动分毫。 躺在公主怀里的小悠悠,肉嘟嘟又粉嫩的脸颊被眼泪滴到,好奇地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泪中带笑的熙云公主。 她的小脑瓜显然还理解不了这种情绪,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徐若瑾识相地伸手从熙云公主怀里把小悠悠抱回来,看到女儿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不禁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抚平小悠悠的眉头。 小悠悠的注意力被转移,很快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徐若瑾自觉地抱着孩子和梁霄站在一边。熙云公主和严弘文才刚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严弘文也是刚能勉强下地行走,脸上半劈右眉的那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让他俊俏的面容增添一分伤感的压抑,大概是被熙云公主的泪水感染,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熙云公主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急忙用绢帕擦了擦泪水,笑着道:“知道你回来,明霜一定要开心坏了,我这就去告诉她,这就去!” 说着话,熙云公主就要亲自去明霜的小院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蒋明霜也知道徐若瑾今日要来,但她如今月数大了,身体越发虚弱,行动更是不便。 熙云公主就不许她冒险了,好好休养,到时她把徐若瑾带过来看她,好好和她说说话。 蒋明霜感激熙云公主的一片苦心,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除了觉得有些对不住好姐妹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 严弘文却在熙云公主转身前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很想你。” 熙云公主的心仿佛被重重敲了一下,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第1346章 回家 严弘文看着哭成泪人的熙云公主,心也越发柔软,走近她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原本因为他们的身份:公主与驸马,两人之间更多的是恭敬,是皇家的规矩体面,而现在,却觉得彼此的心更贴近了。 熙云公主抿着嘴摇头,“不辛苦,你能回来就好。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严弘文听到这视线扫向站在另一边的梁霄和徐若瑾,嘴角带着几分笑容,“就当是惊喜吧。” 听到“惊喜”,熙云公主忍不住嗔怪地看了严弘文一眼,她第一眼看出严弘文的时候,感受到的分明都是震惊和伤感,特别是看到他眉头的那一道伤疤,心底的疼是无法表达的。 严弘文难得在熙云公主脸上看到这样的小女儿之态,不禁有些喜上眉梢。 他在郡主府养伤的这段时间,熙云公主时常会来看他,两人说的最多的话题还是关于明霜的。 一次两次,严弘文或许还觉得有几分无形的尴尬。但是时间一长,他也渐渐习惯了和熙云公主这种平淡的相处。反而让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少了些许隔阂。 严弘文扪心自问,似乎,他也是第一次静静的去思考,家人到底需要什么。 熙云公主和瑜郡主的关系好,也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但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会有明眼人看出端倪,尤其是十三王爷在郡主府赖着不走之后,熙云公主去的次数就更少了。 加上徐若瑾大部分时间都在灵阁,熙云公主自然也不好再去给她添麻烦。 这么算起来,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有些时日没有见过面了。 所以熙云公主刚才看到严弘文的时候才会那般惊讶。在她的记忆力,严弘文还是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的状态。 想到这,熙云公主收起脸上的笑意,紧张地上下仔细打量严弘文的身体,“这么快就下地行走,行吗?”她心中虽盼望严弘文的归来,可更惦记他的身体,毕竟那是险些丧命的重伤,她还能够想起,见到他濒死时的绝望和心碎。 她怕了,真的怕了。 严弘文抚摸下她的长发,透着几许宠溺的安慰,“放心吧,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即便是不信我,也该相信沐神医的医术。” “对,对对,有沐神医在,什么伤都没问题!”熙云公主连连点头,这一次她也是发自内心的佩服沐阮,称一声神医,也是发自内心的。 “只是这胳膊……”反正迟早也会被注意到,严弘文索性直接说出来了。 随着严弘文的话,熙云公主的视线扫到他不自然垂下的胳膊,心里一酸,眼眶微红,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调理,驸马不要太过担忧。”因伤,严弘文有一条手臂暂时无法抬起。 熙云公主目光直视着他,那其中的坚定和韧劲儿无比浓郁,让严弘文原本沉重的心也变得明朗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边的徐若瑾抱着悠悠看热闹。尤其是小悠悠,一副没见过的新奇模样,盯着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都快忘了眨眼。 徐若瑾则嘴角带笑,一脸的兴趣盎然。 梁霄的余光瞥一眼徐若瑾,就知道她在想以后怎么用今日的事拿出来笑话熙云公主,可在这时,她却并没有打扰那一份甜蜜祥和。 他只觉得自己的女人可爱有趣,对真正的主角却一点也不关心。 “驸马去看看明霜吧,她一直很担心你。”熙云公主余光撇了一眼徐若瑾,羞涩的说出这话,刚刚也是太心急,与驸马也没顾忌左右,便做出那般亲昵的动作,这在熙云公主看来,还是很丢人的。 特别是看到徐若瑾似笑非笑的目光,将来还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这会儿提到去看明霜,她则立即吩咐下人,陪着驸马先行一步,也是给明霜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严弘文想说的话都化成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定定地和熙云公主对视片刻,他点点头就随着下人离开了。 直到严弘文的背影消失,熙云公主才收回视线,转头就对上了徐若瑾调侃的淘气目光,当即又是一张脸通红无比! 徐若瑾狡黠一笑,凑到熙云公主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怎么样?喜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这份礼物?” 熙云公主本来还想板着脸,但是听到徐若瑾的话就瞬间破功了,嘴角上扬,咬了咬唇,她想了半晌,只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徐若瑾给她的这个惊喜,可谓是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她是发自内心的。 “开心吗?”徐若瑾不答反问。她故意盯着熙云公主,直把对方看得脸颊绯红,她才满意。 “其实你说要来的时候,我也是盼着了,只是以为那是妄想,却没想到,你真的把他送了回来。” 熙云公主长舒口气,“还以为是在做梦。” “还不是你朝思暮想,恐怕我若再不给你关于他的消息,你就成了苦苦期盼的小怨妇了!” 徐若瑾的逗弄,让熙云公主佯装生气,“明明做了好事,却还偏要这般戏弄我,怎么领你的情?”她的语气听起来太没有杀伤力了,既像是埋怨,又像是嗔怒。 徐若瑾嬉笑半晌:“这事儿你可是冤枉我了,先声明!这个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 说着,徐若瑾故意撇嘴,朝着梁霄努了努。 熙云公主看向梁霄,“麻烦你了。” 对梁霄那张冷脸,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不麻烦,我早就想把他撵走了。”梁霄一盆冷水从头泼下,熙云公主也着实无奈。 这两口子的情她记在心里就是,如果没有徐若瑾的话,驸马可能早就死了,更别说今日还能在公主府团圆了。 严弘文走到蒋明霜的院子。 这处是公主专门为明霜留的,因为这里清静,适合养胎。 知道蒋明霜有了身孕没多久,严弘文就出发去了西北。 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晃竟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想到这,严弘文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小院儿的大门。 蒋明霜正在院子里来回小心地转圈,这也是熙云公主要求的,让她平日里注意多活动,不然生孩子的时候会格外辛苦。 严弘文没有急着打扰她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直到蒋明霜往回走的时候,余光注意到门口有个人影。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去,看清来人时候,脸上也露出了和熙云公主一样惊讶的神情。 “你……你……”蒋明霜激动说不出话来。 严弘文急忙快步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腰。 蒋明霜的手扶着肚子,真切地感受到严弘文手上传来的力量,才彻底放心。 “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万事都要小心。”严弘文柔声道。 蒋明霜眼中带泪,摇着头,一肚子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连声“嗯”着。 两人几月未见,免不了有千言万语,可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反而默默无声,只盯盯的看着,生怕眼中的人儿下一秒就会消失。 看着蒋明霜隆起的腹部,严弘文的心中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不禁反复抚摸着,感受着肚子里那个小生命。 严弘文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这种即将为人父的感觉让他新奇而且兴奋。 第1347章 构想 安顿好蒋明霜之后,严弘文就退出了她的小院儿。 他这次回来也有正经事要做。 严弘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总算老天爷待他不薄,没有急着收了他这条命。 既然大难不死,严弘文就要把自己早已计划好的事一件件完成。 想到这里,严弘文的视线也跟着闪烁起坚定的光芒来。 戏台子都搭好了,一切就绪,虽说只是个幌子,但是做戏做全套,吉时已到,立即开锣打鼓,徐若瑾怀抱着悠悠,跟着熙云公主一起吃茶看戏。 虽然徐若瑾对看戏没有多少兴趣,没精神的时候还会昏昏欲睡,但小悠悠却似乎对它充满好奇,甚至偶尔还会咿咿呀呀地学几句。 这可把徐若瑾惊到了,她皱眉看着悠悠,“你这小家伙到底是随了谁?这么喜欢吗?” 徐若瑾有点纳闷。因为她也从来没见过梁霄对唱戏表现出多少兴趣。 一边的熙云公主仔细看了看台上唱戏的人,又低头观察了小悠悠,很快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看的不是唱戏,而是……” 熙云公主的话说到一半,徐若瑾也有些疑惑,根据公主的话来回看了几遍,果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徐若瑾的眉头舒展,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地被自己刚才的想法逗笑。 “原来这丫头看的是他们的功夫!” 戏台上的两人唱起来的时候,小悠悠没多大反应,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是一旦武生登场,小悠悠就立刻精神了。 熙云公主也跟着点头,细想了一下更觉得好笑,不仅捂着嘴笑弯了唇角。 小悠悠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乌溜溜的大眼珠看着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小脸伤都是纠结。 “你说,悠悠这个性子,是随了你们两个谁?”熙云公主故意看着徐若瑾问道。 徐若瑾撇了撇嘴,厚着脸皮道:“我怎么知道?” 熙云公主也不再多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徐若瑾,徐若瑾反倒对戏认真了起来,“看戏,看戏,别分神。” 她们在外面看戏,梁霄则在书房等着严弘文。 严弘文推开门走进的时候,梁霄连头都没抬,仍旧静静地喝着茶。 感受到梁霄身上的气场,严弘文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刚才有一瞬间,他差点忘了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梁霄就是有这样反客为主的本事,谁都不可能忽视他身上霸道的气势。 严弘文觉得是自己身上这套小厮的衣服拖了后腿,不然的话至少比现在强。 “站着干什么?做吧。” 梁霄猜到了严弘文的心思,故意拿话调侃他。 严弘文被噎了一下,也只能按照梁霄的话坐在他对面。 这大概是严弘文记忆里,第二次和梁霄在这样平静的情况下对话。 “我既然已经回来,就会尽快挑选一日进宫面圣。” 听严弘文这口气,似乎恨不得明日就穿上朝服进宫,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话原原本本和夜微言说个清楚明白。 “面圣之后呢?”梁霄故意问。 严弘文看着梁霄一派轻松的模样,不由有些激动,“当然是把涪陵王在西北做过的事都告诉皇上。” 梁霄抬起眼皮斜了严弘文一眼,“然后呢?” 严弘文一愣,显然她没有想那么多,“还用继续说吗?当然是奏本弹劾涪陵王,皇上正可以顺势将其赶回西北之地……” 他刚要侃侃而谈,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霄轻蔑的一声打断了。 “痴人说梦。” 梁霄说完这四个字就没再发出声音,而是静静地继续品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严弘文说了什么。” “若换做是你,就这般放任不理?” 严弘文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一刻也的等不下去,尤其是想到西北十几万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就片刻都不能安心。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更是做过许多恶毒阴狠的事情。 可那有着权势利益争斗的前提,当看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惨死脚下,他是真恨不得把夜微澜碎尸万段! 他本以为梁霄就算不帮忙,也至少不会反对。 但是没想到梁霄居然不站在他这边,反而想要阻拦他。 “对。”梁霄毫不客气地认下来。 严弘文更加目瞪口呆,想不明白梁霄的心思,但他还是不死心,“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涪陵王继续逍遥快活?” 面对严弘文的质问,梁霄只是轻轻地放下了茶杯,“随你怎么想。我就一句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严弘文立刻追问,“你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等得起,西北的老百姓却等不起!” 看出严弘文心中忿恨,但梁霄仍旧不为所动,“随便你。我个人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 说完这一句他就不再出声了。 严弘文急急地站起身,他本想要寻求梁霄的赞同。但是现在看不太可能了。 “总之我不会就这么看着涪陵王为非作歹下去的,我主意已定,择日就会进宫。” 严弘文将自己一开始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既是说给梁霄听,又是再一次肯定自己的决定。 “说完了?” 梁霄最后淡淡地来了一句,然后伸手将面前的茶杯轻轻一推,正好推到严弘文面前。 严弘文的情绪有些激动,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刚才一不小心扯到旧伤,难免会有些不适的反应。 “谢谢……”严弘文轻咳了几声,边道谢边拿起茶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 梁霄没理,等严弘文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才开始道:“本以为你脑子还算清醒,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严弘文刚顺好的气又被噎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道:“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应该告知皇上。” “没用,不信你就试试,动一发而引全身,若换做我是你,我先在家里闷头把伤养好,起码,手臂得能揪得住马缰。”梁霄这一盆冷水,并未让严弘文有气馁之心。 他已经认定进宫见皇上是唯一的办法,所以无论谁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第1348章 关注 梁霄和徐若瑾出现在公主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朵里。 他们这段时日为了梁霄一人的行踪,忙的是团团转。 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消息。 直到梁霄出现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人知道梁霄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熙云公主府门口。 看熙云公主早早出门迎接的架势,八成是知道的。 可是所有暗中调查的势力,没有一个摸到一点消息。 为了保住脖子上的脑袋,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奔到自己主子那,事无巨细汇报今日的情况。 就在所有人都望眼欲穿的时候,梁霄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现身了。 皇家官驿内。 夜微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呼吸微微一滞,愣了片刻之后回神就变成了另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一旁的小太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自觉的退到一边,怕被夜微澜的怒火牵连。 “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夜微澜冷冷地问道。 刚提拔不久的小太监垂着头思量片刻,答道:“他们的行动非常高调,奴才相信此时消息已经传开,应该无人不知了。” 他说的没错。至少现在随便在大街上问一句,十有八九都知道公主府发生的事。 相比老百姓来说,他们这些派人一刻不停监视的势力,反而是最后才知道的。 “好你个梁霄,这一手玩得好,连我都被你耍的团团转!”夜微澜嘴角带着狞笑,咬牙切齿,更觉得自己可笑,“继续盯着,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 差不多同一时间,其他各处也都得了消息。 各方的反应也和夜微澜差不多。 陆凌枫得了消息之后眉头只是微微一皱,就挥手让下人退下了。 一旁的徐子麟小心观察着陆凌枫的神情。 梁霄和徐若瑾的事,徐子麟一概没有兴趣。他们是好是坏都和他没有多少关系,只要他们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 “梁霄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内了,此番高调露面,难说不是另有目的。” 徐子麟试探着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陆凌枫没有回应。徐子麟心下稍定,又接着说道:“梁霄不在,皇上也未曾召见过他,但郡主府的势头却没有丝毫减弱,这岂不是有些奇怪?” 有些话点到为止,徐子麟也不好在陆凌枫面前耍什么心眼儿。更何况梁霄和徐若瑾如何,他并不关心。 但是对陆凌枫却不一样,有些话他必须要梁霄说清楚。 梁霄迟迟没有行动,陆凌枫还在最合适的时机,他要让梁霄知道他的使命,还有什么才是他真正该做的事。 现在梁霄的所作所为,已经让陆凌枫隐隐有些不满了。 陆凌枫很想找到梁霄,然后好好问问他,为何要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上。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陆凌枫只能暂时压抑心中的不快,静静等待时机。 还在四处搜寻徐子麟和刺客下落的大理寺,此时也得到了消息。 夜志宇本来已经忙的有些焦头烂额,这时得了消息,反而意料之外地冷静。 不说别的,单看生意仍旧红红火火的灵阁就知道了,梁霄在与不在,日子都照样过。 他知道梁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消失的那段时间一定有什么大动作,只不过除了他自己之外,外人不可能知道哪怕一点半点。 夜志宇更期待梁霄这次回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过他暂时没有闲工夫去管梁霄,夜微言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头绪,再这么下去,他大统领的位置也要保不住了。 消息也同样传到了姜府。 姜中方已经出征七离,府里只有姜陈氏和下人在。 “徐若瑾呢?” 梁霄她自然不在意,她更想知道徐若瑾的近况。 “与梁左都督一同出现在公主府外,据说夫妻二人恩爱如常。”下人如实汇报道。 这些日子他不断往姜府带回消息,基本都是关于郡主府和灵阁的。 因为徐若瑾平日里没有特殊情况,就会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在得知徐若瑾仍旧春风得意的时候,姜陈氏恨得牙痒痒,连声咒骂不停,“这个贱人,母亲的死都无法撼动她一丝一毫,气死我了!” 下人都不敢说话,唯恐触了姜陈氏的霉头。 姜陈氏也无法说明自己心中到底是畏惧还是恐惧,只要提到徐若瑾与梁霄快活美满,她便心跳加速,似乎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可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但徐若瑾只要过得好,她便受不了…… 王府。 十三王爷回来之后就召集太医轮流给他看过腿伤,但是仍旧没有丝毫进展。 太医们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十三王爷自然也就心中有数了,他的左腿恐怕以后都无法复原了。 脾气在灵阁都发泄的差不多了,加上十三王爷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反而冷静了不少。 梁霄的消息大概是这些日子唯一能让十三王爷打起点精神来的了。 “他就那么大咧咧地出现了公主府?”十三王爷乍一听还有些难以置信,“本王派人找了他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这不是戏耍本王吗!” 老管家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看十三王爷越来越生气,就急忙安抚,“王爷您保重身体。谁能想到梁左都督就这么不管不顾地……” “行了,别说废话。查出来他去公主府干什么了吗?”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摆手。 管家卡了一下,“这……说是瑜郡主约了熙云公主一起吃茶看戏……” “放屁!”十三王爷大怒。 管家立刻扑通跪在地上,“小人不敢欺瞒王爷您,句句都是实话,请王爷明察。” 十三王爷回到王府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管家猛然被吓一跳也是正常。 十三王爷作势就要站起身,但努力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他的左腿还是没什么力气。最后只能不甘心地作罢。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十三王爷把拐杖使劲戳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查个清楚!” 第1349章 不理 司徒男得了消息之后也片刻不敢耽误就直接派人把消息递进了宫里。然后就焦急地等着回话。 就在司徒男等了又等,眼看就要按捺不住亲自进宫的时候,那边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族长,宫里来的信儿。”说着下人就把一封信交到了司徒男的手里。 司徒男紧张地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打开信封,看着上面几个简单的字,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 长叹了一口气,司徒男亲自看过之后,便马上把信烧掉了。 朝霞公主让他继续密切监视着,不要轻举妄动。这种命令是司徒男梦寐以求的。 因为这么一来,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偶尔往宫里递一下消息就足够了。 “继续监视郡主府,尤其是梁霄的动静。”司徒男下了命令。 梁霄突然出现在公主府的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谁都没有想到,所有人一门心思寻找的梁霄居然会优哉游哉的陪着媳妇儿去公主府听戏,这着实让他们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却瞪俩眼睛看不着。 一时间,整个京都好像又变得暗潮汹涌。 皇宫,御书房内。 夜微言还是如常批阅着奏折。 田公公听了下面小太监的汇报之后就悄悄附到夜微言耳边,简单说了几句。 无外乎就是关于梁霄的消息。 夜微言听了之后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少反应。 田公公精明,立刻退到一边,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自从上次夜微言和梁霄在御书房密谈之后,田公公也隐约感觉到皇上有些变化,似乎比之前更加沉得住气了。 之前夜微言还会因为找不到梁霄的下落埋怨几句,甚至急躁的时候还会拿夜志宇出气。 但是最近这种情况明显减少了。就连迟迟交不出刺客的夜志宇,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被夜微言召见了。 田公公也说不准这是不是好事,不过他细细地观察过,夜微言的眉宇之间都是淡定和自信。 这样的话,田公公也就放心多了。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归根结底只有主子好,他们才能跟着过好日子。 夜微言这些日子只顾着处理国事,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其他事宜了,比如后宫。 田公公知道夜微言的性子,所以轻易不会主动提起这些让夜微言心烦的事。但是大臣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每天操心的都是这些事。 有时候田公公都觉得皇上当的太累,不仅要忧国忧民,还要受那么多制约。 虽说皇上是整个大魏最有权力的人,但论起自由,可能连排都排不上。 这么一比,梁霄的人生着实令人羡慕,自由自在,率性而为。 田公公还在感慨的时候,门外传来楚震翔和右相求见的声音。 夜微言合上手里的奏折,道:“宣。” 楚震翔前些日子来过一次对夜微言表过忠心之后,这段日子几乎没有断下,每日都会到御书房来和皇上议事。 不过之前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来,和右相一起这还是第一次。 田公公垂首立于一侧,将自己弱化成背景。 楚震翔和右相走进御书房之后,齐齐给夜微言行了礼。 他们也不再说废话客套,上来就说出今日觐见的目的。 “皇上,臣有事起奏。”右相刚站直身体就朝着夜微言拱手道。 夜微言皱眉,有些头疼,但仍旧应道:“准奏。” “皇上,老臣冒昧,要提起一件您或许最不想提的事,可这件事情如若不做妥善解决,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后患。” 右相道出如此一句,夜微言正了正身,“右相有什么话就直说。” 余光看了楚震翔一眼,右相拱手禀道:“朝霞公主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还望皇上能尽快做个决定。” 右相也不含糊,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出,摆在夜微言面前。 夜微言的眉头皱得更紧。朝霞公主的事确实是个大麻烦。而且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但就像右相说的,一直这么拖下去也绝对不是办法。 先帝留下的麻烦,最后却要由自己来做个了断,如若是之前还倒罢了,如今多出来个徐若瑾,这就是麻烦,每一次夜微言想到这里,就觉得头大如斗。 “嗯,朕知道了。”夜微言先应下来,然后不等右相开口他就看向楚震翔,“侯爷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呢?” 右相没办法,只能暂时先在一旁等着。 他进宫前也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夜微言一句简单的敷衍自然难不住他,他有的是耐心。 楚震翔接过夜微言的问话,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臣和右相的看法一致。皇室祭堂的禁地,迟早要处理干净。” 夜微言没想到就连楚震翔也和右相一个鼻孔出气,两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朝霞公主。 他不禁轻轻抚着额头,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些头疼。 夜微言还有几分后悔。之前得知楚震翔要重新回归朝堂,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也多了一大助力。 但是几日下来,夜微言就稍稍有些吃不消了。 楚震翔是为了大魏考虑。这些夜微言都能看出来。但是这么多大臣却没有一个知道他真正的心思。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夜微言也不再发表意见,而是静静看着下面的两人。 楚震翔和右相也越说越激烈。 不一会儿就从朝霞公主又说到了夜微言的后宫。 “皇上,如今皇后怀有身孕,月数越来越大,也到了最凶险的时候。”楚震翔义正言辞道:“臣以为应立即调沐阮入太医院,无微不至地照料皇后才是。” 右相也立刻跟着附和,“臣深以为然。这是整个大魏的头等大事,请皇上慎重考虑。”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夜微言的第一个孩子,会不会发生和以前一样的情况谁都不敢保证。 夜微言却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两人。 楚震翔和右相暗暗对视了一眼,猜不透夜微言是什么心思。 正当他们准备再多说几句的时候,就看到夜微言对他们摆了摆手。 “好了,朕都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些事朕自有定夺。” 说完,夜微言就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楚震翔和右相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皇上……” 不过他们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笑眯眯的田公公挡回去了。 “二位大人,请吧。” 田公公满脸堆笑,伸手将二人引到门外。 楚震翔和右相没有办法,只好对着夜微言拱手道:“臣等告退。”之后无奈地退出了御书房。 第1350章 看重 楚震翔和右相离开御书房之后,又在一起逐字逐句地分析刚才夜微言的每一句话。 “右相大人以为,皇上今日能否将你我二人的启奏听进去?”楚震翔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仍旧不死心。 右相果然摇了摇头,“难。” 楚震翔也跟着叹了口气,“朝霞公主的事牵扯到数年前的皇宫丑闻,断然不能一直这般放任不管。” 右相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也无能为力,“你我说了不算。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暂时还无意动朝霞公主。” “唉,皇上这般优柔寡断,只会更容易留下祸端,无论对皇上还是对臣子,都是灰中燃火,说不准何时就会复起。”楚震翔口中的臣子,自当说的是梁霄和徐若瑾,只是他并未指名道姓,但右相却明白他所指何人。 已走出御书房一段距离,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右相提了一口气,“别无他法。只能尽你我之力督促皇上快些做个定论,哪怕是因此而怨怼你我,总好过他日出现大祸更好。” “也只能如此了。”楚震翔应声,随后想起一桩事,又问道:“不知右相大人可曾听说公主府的事?” 右相立刻就明白过来楚震翔的意有所指,“侯爷是说梁霄?” “正是。”楚震翔点头,“他消失了一段时日,音讯全无,好似人间蒸发一半。随后又没有一丝预兆地突然出现,而且还十分高调,唯恐他人不知。” 右相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真是胆大包天,区区一个左都督,也想掀起什么风浪?” 楚震翔却不敢苟同,“就怕不知道这梁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依我看,定然不简单。” 右相却不以为然。他看不起梁霄,而且作为坚定不移的保皇派,他对梁霄始终也是心存疑虑,不能完全信任的。 楚震翔没有注意右相神情的变化,仍旧自说自话似的接着说道:“而且皇上对梁霄的态度也有些暧昧不明。”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右相的一点共鸣。 “嗯。这些日子以来,虽说皇上一直都没有召见过梁霄,但是对郡主府和灵阁却没有半点影响。” 楚震翔也跟着点头,“没错。瑜郡主的灵阁也是照常营业,每日的生意依旧红火得很。” 说到灵阁,右相的神情又一次变得轻蔑,似乎十分不满,“大魏国库空虚,西北灾情严重,老百姓食不果腹。他们这些商人却日进斗金,大肆牟利!” “要不是皇上之前大力整顿了贪官污吏,连姜中方出征七离都险些难产。粮草,装备,哪一样不需要银子?他们却好吃好喝,真是可笑!” 楚震翔见右相动怒,也顺着对方的话说,“我还听说出征之前,梁霄还在朝堂上顶撞皇上,跟皇上要酒钱?” “这种事就不要再提了!说起来我就来气,真是反了梁霄了!”右相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关于这件事只字都不想再说。 楚震翔心里有数,也不再说,而是又说会之前的话题,“若是能让灵阁上缴盈利,大魏的国库最起码能增加一半有余。” “侯爷你太保守了,据我所知,灵阁仅是开张一日的进账就能抵得上大魏国一年的银子总数了。”右相毫不客气地说道。 楚震翔双目微睁,神情惊讶,“居然这么多……” 要是这些银子都能用来充盈国库的话,岂不是美事一桩? 不过楚震翔的美梦很快就被右相一句话给戳破了,“侯爷说的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但真的要实施起来太不容易。不说别的,光是皇上那一关都过不了。” 楚震翔立刻就泄了气,右相说的没错。 “徐若瑾占着灵阁,沐神医也在她的郡主府,就连皇后和她要人她都不肯放。”右相神情严峻,“没有皇上的默许,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右相大人所言极是。”楚震翔附和。 他们方才已经在御书房试探过了,皇上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楚震翔又说道:“我只不过是才提到沐阮的名字,皇上的神色就有些不悦了。” 右相点头,“调沐阮入太医院的事,以后不用再提了。皇上明确否了,我们就不要去惹皇上不高兴了。” “明白。”楚震翔应声。 “看来这梁霄和徐若瑾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右相若有所思地说道。 楚震翔视线没有聚焦地看着远处,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皇上心中对梁家的看重,一时片刻是不可能消退了。” 右相虽然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表明了一切。 …… 梁霄自那日和徐若瑾一起出现在公主府,又一起离开之后,就整日待在郡主府内,偶尔也会陪徐若瑾一起去灵阁打个逛。 每日就是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日子一长,梁霄淡定如初,反而是监视着郡主府和灵阁的各方势力不淡定了。 他们都猜不透梁霄的心思,更不知道梁霄接下来要做什么。而且这些人也没什么安全感,没有一个人认为梁霄真的会老老实实待着。 外面的人神经时刻紧绷着,但是郡主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徐若瑾这会儿正为了一张酒方子和沐阮吵了起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能这么配!”沐阮扯着嗓子喊,手指一下下点在石桌上的酒方上。 眼看沐阮要把酒方子戳出一个洞来才罢休的气势,一旁围观的沐靖和甜芽都情不自禁握紧了自己的小手。 两个小家伙想不了太多,只觉得沐阮的动作那么重,一定很疼很疼。 沐阮却浑然不觉,为了争辩脸红脖子粗,瞪大双眼盯着徐若瑾。 徐若瑾皱眉,忍不住抠了抠耳朵,看着沐阮一字一顿地反驳道:“有理不在声高。” 沐阮的嘴巴撅的老高,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磨着牙:“你气死我算了!” 说完就双手抱胸转身不再看徐若瑾。 徐若瑾却被沐阮的小模样逗笑了,“你看看你,说事儿就说事儿,不对就提出更好的修改意见,嚷嚷什么?嘴巴撅的都能栓头驴了。” 她的一句话把两个小家伙逗的哈哈大笑。 尤其是沐靖,一点点的小人儿,也跟着笑的前仰后合。 第1351章 赌气 徐若瑾见沐阮生气,有意想要逗逗他,就也故意不说话,继续坐下研究自己的酒方子。 这是她这些日子一直在调试的方子,虽然还没有正式酿过,但她有足够的信心想要试一试。 这个方子徐若瑾早就想到了,就是果酒。 在现代时,徐若瑾没少见到各种果汁酿造的酒,不仅颜色好看,就连味道也带着一股果香。 这种酒非常适合女性喝。徐若瑾也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灵阁的酒大部分都是高度数的,浓烈醇香,一直都是灵阁酿酒的标签。 整个京都其他酿酒店的酒都比不上灵阁,徐若瑾也完全不用担忧灵阁酒的销路。 但是徐若瑾还是会经常琢磨新的点子,只有这样灵阁才能走的更加长远。 这不是徐若瑾第一次尝试,她曾经提取过花瓣和花蜜用来酿酒。效果非常显著。 前些日子花酒才酿好没有多久,田公公正好去灵阁看十三王爷,徐若瑾还让他尝了尝,结果得到了好评。 这可给徐若瑾增加了不少信心,她也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着手试验其他的酒方子了。 于是果酒的方子就被徐若瑾研究出来了。 这次不比花酒的方子,毕竟水果要想和酒配合,还需要很多细节的调试。 于是徐若瑾立刻就想到了沐阮。 之前她也三天两头就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子,沐阮早就见怪不怪了才对。 但是没想到听说徐若瑾要试验果酒的时候,沐阮几乎想都没想就反对了,因为在沐阮看来,果酒这东西没有丝毫的用处,治病吗?不治,酒香吗?对男人来说一般般,而且这年头的果子本来就是贵中之贵,徐若瑾却还要拿来酿酒?这简直是太败家了! 徐若瑾不说话,沐阮赌气了一会儿也没意思了,努了努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也担心徐若瑾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我真是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刚把严弘文送走,就抓我来当苦力。” 沐阮还是气哼哼的,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当苦力就算了,也不听我的话,那叫我来干什么?” 徐若瑾看沐阮一肚子委屈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声音也冷冰冰的,好像很失望,“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沐阮背对徐若瑾,又不好意思转头,只能竖着耳朵听。 他听出徐若瑾的情绪不对劲,想要回头看一眼却一时还拉不下脸来,只能硬撑着站在原地。 但是沐阮僵硬的肩膀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徐若瑾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继续“火上浇油”,“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有什么新的方子都会好好和我商量,这次连话都没说几句就生气了……” 听着徐若瑾委屈的声音,沐阮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猛子转身,急急地解释道:“我没有生气!” “没生气?那你刚才对我说话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凶?” 徐若瑾撇撇嘴,乌黑的眸子看着沐阮。 沐阮硬是从徐若瑾的眼神中看出几分控诉,他头皮发麻,张嘴就想否认。 但他还没有说话,就被徐若瑾接下来的一句话噎的差点吐血。 “莫不是你的小日子到了?”徐若瑾一本正经地看着沐阮,连个磕巴都没打,严肃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在一旁下棋的梁霄和姜必武也都听见了徐若瑾的话。 梁霄不禁莞尔,仍旧专心在棋盘上。姜必武却没有梁霄这么好的定力,他刚喝的一口茶,“噗嗤”一声就笑喷了。 “咳咳咳……”姜必武狂咳不止,差点被自己呛死。 梁霄身体微微一侧,就躲开了姜必武吐出来的茶水,并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姜必武身上一个哆嗦,就默默地低头认真地擦起棋盘来。 他们两人的动作没有引起那边几人的注意。 沐阮气的瞪大眼珠子和徐若瑾对视,后悔坏了,“你又戏弄我!” 徐若瑾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可不能怪我,你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沐阮嘴又撅起来,“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小、小日子呢!” 虽说沐阮是大夫,没有这么多忌讳,但是要当着徐若瑾的面说出这两个字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看着面颊微微发红的沐阮,徐若瑾也知道适可而止,就没有继续逗弄他。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看我的酒方子。”徐若瑾收敛笑容,又接着说道:“不管行不行,让我酿酿试试。” 徐若瑾说着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直直看着沐阮。 沐阮立刻就想拒绝,不仅是酒方子,就冲刚才徐若瑾的玩笑,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答应下来。 但是看到徐若瑾一脸认真的模样,沐阮也败下阵来,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来。 “好吧,你可以试,但是失败了别怪我。”沐阮把丑话说在前面。 徐若瑾见沐阮答应了,心里高兴,神情也多了几分得意,“你放心吧,我的方子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沐阮面上看确实不再阻拦徐若瑾酿酒,但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补了几句。 “果酒和旁的不一样,不是随便切切就能放进去的,既要讲究方法,也要掌握时机……” 沐阮正准备长篇大论地说一通道理好好教育一下徐若瑾,但谁知道对方压根儿没有听的打算。 “这些我都知道,等我酿出酒来给你尝尝,你就心服口服了。” 徐若瑾信心十足地保证道。 沐阮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只当徐若瑾是说大话。但他转念一想,徐若瑾以前从来没有说过大话,只要是她要做的,还真没有失败的例子。 这么想,沐阮也安心多了。 败家就败吧,反正她也不缺银子…… 沐阮猛然发现,连自己都潜移默化地被徐若瑾带着走了,莫名觉得只要是徐若瑾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能够成功。 他们两个争论的时候,甜芽和沐靖早就看呆了。 两个人的小脑瓜在徐若瑾和沐阮之间来回转动,四只眼都不够看,努力调动自己的思维想要跟上他们的对话。 但是两个小家伙很快就迷糊了,只知道跟着傻呵呵地乐。尤其在沐阮生气的时候,他们笑得最开心。 第1352章 你猜 酿果酒的事不是徐若瑾心血来潮,她在灵阁的事情上一向认真,这是能给她带来银子的事业,自然要好好经营。 沐阮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徐若瑾也不会闷着头往前冲。 其他水果酿酒的工艺她虽然不清楚,但是普通的葡萄酒她还是很了解的,毕竟在前世,葡萄酒已经十分普及,所以徐若瑾对葡萄酒还是很有信心。 徐若瑾对此冲劲儿十足,只要葡萄酒能让她在这里复制出来,别的水果酒也就是迟早的事了。 只是大魏国的葡萄种类并不算多,而且也不够普及,寻常百姓别说吃了,可能连见都没有见过。 徐若瑾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这对灵阁来说可是一个大好的商机。 等到那时,灵阁的生意就又能扩大一倍了。 徐若瑾心里美滋滋的,想到日后更加红火的生意嘴角不自觉上扬。 一旁的沐阮看到徐若瑾快要咧到耳朵根的嘴角,有心想要挤兑她两句。但显然他被刚才徐若瑾的那句“小日子”伤的不轻,现在都没缓过来。 他心有余悸地偷偷拿眼瞥徐若瑾,担心她一会儿会不会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少女变成妇人,真是可怕…… 这话沐阮也只敢小声在喉咙里嘟囔,万万不敢当着徐若瑾的面说出来的。 他腿边的甜芽和沐靖听到嘀嘀咕咕的唏嘘声,都好奇地看向沐阮。 沐阮怕他们两个露馅儿,就各瞪了他们一眼,算是警告。 要是以前,甜芽和沐靖肯定就一个激灵老老实实地听话了,但是沐阮才刚被徐若瑾治了一顿,两个小孩还乐呵呵的,这会儿更不会怕沐阮了。 不论沐阮怎么吹胡子瞪眼,他们都笑嘻嘻的。 沐阮没有办法,只能扶着额头仰天长叹,感慨自己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让他遇上徐若瑾这么一个身份复杂、聪明绝顶的师妹,这辈子恐怕都难以翻身。 梁霄和姜必武在一边边看热闹边下棋。 姜必武看看自己手边的茶杯,鼻子里闻着梁霄那边传来的浓郁酒香,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有心想要和梁霄讨一杯酒喝,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开口。 “想喝?”梁霄却恰到好处地开口问了一句。 姜必武一愣,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想法说出来了。 他又看梁霄的模样,还是淡定如初,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而且梁霄额注意力明显集中在棋盘上。 就算是和姜必武说话,也没耽误梁霄落子。 姜必武犹豫片刻,还是耐不住酒香,嘿嘿一笑,“你看我这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能不能……” “不能。”梁霄没有丝毫顾忌地掐灭了姜必武的念想。 姜必武整个人一下就蔫儿了,长吁短叹。 梁霄抬起眼皮看了姜必武一眼,“真好了就走,腾地方,郡主府虽大,但不养闲人。” 姜必武被噎的哑口无言,他给自己挖的坑怪不了别人,只能暗暗在心里感慨,梁霄和徐若瑾真是妇唱夫随的夫妻俩。 说完这一句,梁霄就继续专注在棋盘,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但姜必武就不一样了,他今日来找梁霄可不是下下棋这么简单。他有事要和梁霄商量。 棋已经下了好几盘,但姜必武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好几次他只提了一个头,就被梁霄不着痕迹地挡开了。姜必武和梁霄多年兄弟,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是有意为之。 但姜必武今日却是铁了心要问个明白,所以难得厚脸皮地继续留在小院儿内和梁霄下棋。 姜必武的棋艺本就不如梁霄,加上又有心事,情绪浮躁难平,棋下的就更烂了。 终于连梁霄都看不下去了,又赢了一盘之后的空档,“说吧。” 姜必武正愣神,听到这句话纠结的视线一下就有了神采,语气略带兴奋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仕复职?如今这个状况,也不是长久之事啊!” 问出这一句,姜必武如释重负,喘口气之后就屏息等着梁霄的回答。 梁霄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说了两个字:“不急。” 这可不是姜必武想要的答复,他面露不解,在心里紧跟着接道:你不急我急啊! 这话姜必武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急切的神情也已经表露出几分。 梁霄更是都看在眼里,但他也不点破。 姜家出事之后,姜必武受伤在郡主府休养,算起来也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了。他心中存下了很大的怨,整日憋屈在小院里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身体稍微好转一些,姜必武就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郡主府,去做他该做的事。 “可是我总待在你这里也不是办法。” 姜必武试探着梁霄的口风。只要梁霄稍有松动,他最起码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好过在郡主府当个蛀虫。 梁霄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他,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那就只盯着一个人就好。” “谁?”姜必武疑惑地问道。 梁霄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抿了一口酒。他的动作更慢,好像故意馋姜必武似的。 姜必武的注意力果然被酒香分去一点,使劲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强迫自己不去看梁霄的酒杯。 梁霄也不直接回答姜必武的问题,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猜?” 姜必武立刻翻了个大白眼,喝酒的心情也瞬间荡然无存,一脸无奈地看着梁霄,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霄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从容不迫的模样差点把姜必武气的吐血。 姜必武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细想了一番梁霄前面说过的话。 那“一个人”到底是谁,梁霄虽然没说,但姜必武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蹦出了一个身影。 涪陵王。 除了夜微澜之外,姜必武一时还真想不到还能有谁值得梁霄单独提出来说。 夜微澜自从来到京都之后,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无一例外都是为了稳固他的地位。 夜微澜的野心不小。 他从很久以前就有意拉拢梁霄,只是没有结果。 也只有这么一个人,梁霄会让自己去盯,无论身份和地位以及心中的怨,只有这个人能解自己心里的坎儿。 姜必武攥了攥拳,这个人,他不会放过的! 第1353章 气急 大街上越发热闹,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越加丰富。但大门紧闭的严府却安静的不像话。 严夫人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出过门了。 自从上次和熙云公主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再去公主府了。 想来也有几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虽然如此,但外面的消息依旧能够传到严府,只是相对别人来说要滞后太多了。 严夫人整日待在府中,也没有心情出门散心,只剩下担忧和心烦。 记不得是第几次叹气,严夫人的情绪也更加憋闷,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弘文还是没有消息吗?” 同样的问题严夫人一天不知道要问多少遍。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样。 一旁的婆子只能如实回答:“还是没有……” “弘文去西北是为了赈灾,又不是去七离出征打仗,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严夫人怒道。 婆子被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后退一步,急忙解释道:“夫人您别着急。老话说的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严夫人冷哼了一声,但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婆子略一松气,继续说道:“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您也知道西北灾情有些麻烦,少爷又是个办事细致的人,自然耽误的时间就多一些了。” 这婆子一直跟在严夫人身边,比寻常的婆子也就精明一些,摸透了严夫人的性格,知道话该怎么说才对。 果然,严夫人听了这话,心情顺畅多了,“可我还是惦记,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我还能盼着谁” “夫人您得这么想,只要少爷从西北回来,赈灾有功,皇上一定会大大的奖赏少爷,咱们严府也跟着沾光,到时候您就只管着出风头就行了。” 婆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严夫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生怕说出什么惹夫人不痛快。 严夫人向来自负,神情中甚至出现了些许得意。 “你说的没错,我的儿子当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他一定会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回京都便领加官进爵,那是旁人比不得的!”严夫人底气十足。 不过说起严弘文,严夫人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严景松。 想到严景松的刹那,严夫人的脸色就变得黑如锅底,十分难看。 “他呢?”严夫人连对严景松的称呼也变成了简单的一个字,有时候甚至直呼他的名字。 婆子也习惯了,很快反应过来,“紫惜一直照顾着。听说是身体也不太好,大不如从前不说,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这些话都是婆子从大夫那里听来的。 严景松刚有毛病的时候,严夫人还会请太医来给他诊治。但是持续时间不长,太医就再没来过了。 不论严景松有什么毛病,一律都改成了请医馆的大夫来看。 而且严夫人就只给严景松留了一个紫惜伺候着,那隐蔽的小院,严夫人自己都很少踏足。 “哼,我看他就是装病装上瘾了,活着一点用处都没有!” 严夫人恨恨地说着,眼里闪烁着仇恨的目光,“要不是他,弘文也不会被皇上派去西北,严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那件难以启齿的往事,严夫人一直都避讳着。 但是她不会提起,却不代表她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心里的怨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消除过,甚至与日俱增。 皇室的丑闻,却让严家背负这么多年,连弘文都不能幸免,徐若瑾不仅在中林县没有能死成,居然还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每每严夫人想起,都心如刀割般痛不欲生。 这是她多年来最大的噩梦! 严夫人很想痛斥出口发泄一通,可咬着牙想,后还是忍住了,忿恨地闭上嘴,重重地哼了一声才作罢。 这话严夫人也只敢在心底骂一骂,她就算再生气,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为说出口可不是徐若瑾会掉脑袋,严家人恐怕会一个不剩的满门抄斩! 这会儿功夫,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没规矩!”婆子怕严夫人又要借题发挥,就先一步把小厮批了一顿。 小厮忙认错,“奴才该死。但街上都在传公主府的消息,奴才一听到就赶着来告诉夫人了!” 严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冷冷地看着小厮,一言不发。 “还不快说!”婆子喝道。 小厮被吓得双腿打颤,声音发抖:“不少人都在议论前些日子,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去、去了公主府……” “梁霄?”严夫人有些惊讶,“他们两个去公主府作甚?” 说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和熙云公主的关系还僵持着,一直拉不下脸面再去。 这会儿听到徐若瑾和梁霄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主府,严夫人当即气的火冒三丈。 “听、听说是……去、去看戏……”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这,婆子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这回坏事了,严夫人非得气的晕过去不可。 果然,严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小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戏?” 自己在这边提心吊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底是为了什么? “熙云公主呢?是她特意邀请的?” 严夫人不死心地追问道。 小厮满头冷汗,“小人也不清楚,只听说熙云公主亲自在公主府门口迎接来着……” 严夫人气火攻心,眼前一黑,身形不稳就要栽倒。 “夫人!”婆子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严夫人的身体。 严夫人晕眩片刻,喃喃道:“弘文至今没有消息,她竟一点也不着急?看戏就罢了,还是和徐若瑾在一起!” 越说越生气,严夫人差点又要气的厥过去。 婆子在一旁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好不容易才把严夫人稳住。 “好好好……一个个都不拿我严家当回事,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严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非要让你们尝到苦头不可!” 第1354章 陀螺 严夫人被气得头晕脑胀,站起身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还是沉了许久才安稳下来。 “夫人,您没事儿吧?用不用请大夫来瞧瞧?”婆子在一边提议。 严夫人摇头,“不用了,免得让有心人看了笑话。” 婆子忙点头应下来,严夫人看着跪在面前不住发抖的小厮,继续问道:“除了这事,这些时日还有什么消息?” 语气尽量平和,她已经想通了,她还要留着力气做别的,别是严景松还未如何,自己先被气死了! 小厮一抖,眼珠猛转,绞尽脑汁才及时想出来,“听说忠勇侯的楚侯爷出仕了。” “忠勇侯?”称呼略有些久远,严夫人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和记忆中的形象对上号。 小厮犹豫着点头:“听说是因为澶州王府的命案,所以才……” “皇上那边呢?”严夫人又追问道。 小厮不敢怠慢,立刻把自己千方百计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听说皇上已经开始重用忠勇侯了,这几日上朝的官员中总能看到楚侯爷。” 严夫人僵硬的肩膀渐渐松懈下来,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就连忠勇侯府都有起复的一天,而她这个辅国公府的嫡女却…… 严夫人抚了抚绞痛的胸口,缓了半晌才喘过心头这口气,沉默片刻,她吩咐道:“你去给忠勇侯府给侯夫人递个帖子,就说我请她看戏。” 小厮当即点头,“知道了夫人,奴才这就去办!” 说完小厮就快步跑走了。厅内又只剩下严夫人和婆子两人了。 “只希望侯夫人看到帖子时,念在往日之情不要拒绝才好。”严夫人喃喃了一句。 婆子在一旁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和严夫人正好相反。 如今严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即便小少爷成为驸马之后,皇上也并未重用严家。 换句话说,少爷一日不从西北后来,严家就很难恢复到从前。 这么一来,就算侯夫人肯接了帖子,也不一定会和严夫人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夫人您也别太累了,身体重要,严家现在可就靠您一个人了。”婆子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严夫人咬了咬牙,“一个个都这么不省心,让我怎么保重?” 婆子只好闭嘴,不再说话。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长,侯夫人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 不仅同意了严夫人的邀请,甚至定下了时间和地点。 严夫人一看就是明天,她立刻吩咐下去将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赴宴了。 侯夫人动作这么快,倒让严夫人很是意外,她本以为会大费周章一番,最后还不一定能成。 严夫人不禁有些纳闷,侯夫人这么干脆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但是严夫人也顾不上那么多,如今的她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了。 地点就约在平日官夫人们经常看戏的酒楼。 只不过严夫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去过了,每日这么多烦心事,还哪来的闲工夫去听戏? 严夫人到的时候,侯夫人已经在雅间内喝茶等着了。 “为忠勇侯夫人请安了,实在对不住,我来晚了。” 严夫人立刻面带笑容地快走几步,嘴上不住地赔着不是。 侯夫人一笑,却也没有起身迎接,“不碍事,我也才刚到不久,倒不是你晚,而是我来早了。” 看到侯夫人这般表现,严夫人便觉得有话可聊,起码并未上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严夫人自己坐下,有眼力的伙计立刻走到侯夫人身边,侯夫人略一点头,那人就得令退下了。 不一会儿,吃的喝的就摆满了桌子,戏台上也唱开了。 严夫人面上始终带着笑容,但是台上唱的什么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今日也是带着目的来的,不是单纯和侯夫人吃吃饭听听戏这么简单。 本是严夫人递的帖子,却被侯夫人反客为主。严夫人心里自然很是别扭,但也只能憋着。 “听说驸马爷被皇上派去西北了?” 侯夫人喝了口茶,看了严夫人一眼,笑着提起严弘文,“难怪最近都没什么消息,我看去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吧?有传回什么音讯吗?” 严夫人听到这儿,什么喝茶听戏的心情都没了。这要是在严府,她少不了要发一顿脾气。 因为严弘文已经过了皇上交待的日子还未归来,虽说盼着他凯旋而归,可侯夫人上来便问此事,严夫人可不认为是那么简单。 严夫人微微一笑,神色疏淡地回道:“承蒙皇上恩宠,把西北赈灾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弘文,他自然也要干的像模像样才行,否则岂不是有负皇恩?他做事向来认真,我还是很放心的。” 听着严夫人不屈不挠地回击,侯夫人的笑容一顿,神色也有几分意味深长。 严夫人不论说什么,侯夫人都当她是在嘴硬,故作淡定,其实严家除了严弘文之外,另外几个儿子都不堪重用,让人都记不住名字…… 严夫人感觉到侯夫人的不屑和嘲讽,心中不免也露出几分不屑,她也是压了片刻才没有提起楚嫣儿的事,不然的话,今日这场好好的宴席就会彻底画上句点。忠勇侯府和严府也会彻底决裂了。 明明是来交好的,何必上来就针锋相对呢? “我听下人说,侯爷也回归朝堂了,这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侯爷乃是两朝元老,如今又重新出仕辅佐皇上,即便是寻常的百姓,都会觉得是一件幸事了。” 严夫人主动接过话题,夸赞了两句。 “大魏有需要,我家老爷又是个闲不住的主,我也不好拦着,他想回去就回去罢,皇上乃一代明君,有容乃大,侯爷也乐意辅佐皇上,为大魏鞠躬尽瘁。”侯夫人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楚嫣儿的死给忠勇侯府的打击是巨大的,楚震翔一夜就好像老了几十岁,侯夫人更不用说,双眼都快要哭瞎了。 楚震翔的再次出仕,对侯府还有侯夫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但对严夫人,侯夫人也是故意摆出这一副姿态刻意的试探,毕竟她们都不是直爽的人,这弯弯绕好似旋转的陀螺,何时停下,何时才会露出她们真实的目的…… 第1355章 叹气 “最近严老爷一直都没有消息,看来身体还是不太好啊。” “还不就那样,之前太操劳落下的病根,哪是那么容易好利索的?” “这倒是,我们老爷忙起来也是没有数,总要我在一旁提醒着。” “男人忙事情,我倒是不太愿意插手的,怕帮了闲忙,只是惦记着儿子而已,只要儿子出息,我也就算安心,可惜这辈子没生个女儿,如今儿子们各自为家,我反倒是孤单了。” “严夫人说得有道理,只是该操心的事情也不能轻易撂下,人就怕个老字,可谁又愿意承认自己老了?说是老,其实也是怕身体不好,无论多大年龄,怕就怕个病字。” “老爷的身体状况是不太好,可好在弘文能有出息,我就放心了。” 二个人唇枪舌战了半晌,侯夫人自然听出了严夫人的意思,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严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侯夫人已经在气势上压过了严夫人一头,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更何况,严夫人既然主动相邀,显然也是乐意结好,这话自当点到为止。 正了正神色,侯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严夫人,“别怪我和您说一句掏心窝子、但并不中听的话。您要是真希望驸马爷站稳脚跟儿,就有必要扫除一切障碍,这事儿,可不得不插手。”侯夫人突然压低的声音,让严夫人有几分不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对方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严夫人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她的脑中立刻蹦出“徐若瑾”这三个字,但却并没有马上就开口,而是直直的看着侯夫人,想确认她说的到底是不是与徐若瑾有关! 侯夫人看出严夫人的谨慎,苦涩一笑,微微摇头:“若是不除去严府的障碍,丑闻一日不消,就算整个皇室没有一个人敢提,但皇上也绝对不可能重用驸马爷,这事儿其实你心里也明白。” 听到这话,严夫人的神情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别人她谁都不关心,唯独严弘文,是她不能被触碰的底线。 任何事,只要有可能对严弘文造成不利,严夫人就一定不会允许发生。 不得不说,侯夫人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直直地戳进了严夫人的心里,也说出了严夫人一直担心的事。 “不过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这都乃严夫人的家事,是我多嘴了。”侯夫人这话听起来是寒暄道歉,但是面上却看不出来一丝一毫。 “侯夫人您也是好心,这份情我自当会领,只是该怎么办,还得是弘文自己拿主意,我这个当娘的如今老了,跟不上他年轻人的思维,只帮着他照顾好公主殿下,便是尽全力了。” 严夫人抬出了熙云公主,侯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便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戏台之上。 严夫人却没有时间去顾虑侯夫人,她已经沉浸在了自己无穷无尽的担心中。 吃也吃不下,戏也听不进去,两眼微微发直,大脑里反复回想着侯夫人刚才的话。 侯夫人余光睹见严夫人魂不守舍,嘴角情牵,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她已经给严夫人添了一把火,不用她再多说什么,对方自己就会胡思乱想。原本是严夫人邀请自己,可这个时候,主客之分必须要强调清楚。 纵使自家侯爷许久没有出仕,但侯府就是侯府,哪容得她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但严家,她也是有意结交的,这乃是侯爷的需要。 看到严夫人刻意的压制着内心的惶恐不安和亟不可待,侯夫人这时候也十分善解人意,故意说道:“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倒是我打扰了侯夫人,改日丁当再回请赔罪。”严夫人客套,可留下了“下一次”的话头,侯夫人连连点头,“这自当是好的,改日在与严夫人相见了。” 二人心知肚明这话乃是何意,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开。 严夫人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回到严府,直奔严景松的破烂小院儿。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赶回来,她甚至都来不及想会不会被侯夫人看出什么端倪。 刚刚踏进小院儿门口,严夫人气势汹汹的就要去找严景松,但是迎面就看到了两个身影。 正是严景松和丫鬟紫惜。 严夫人的目光一下就变得冰冷,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站在门口,冰冷彻骨的视线刮过严景松和紫惜。 直到紫惜身上不自觉一激灵,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才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震惊地颤了颤,愣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 她的双手还扶着严景松,动作渐渐变得僵硬,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已经到了初春,气温回升,严景松的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衣,隔着衣服能明显感受到紫惜的双手变得冰凉。 他觉得纳闷,下意识抬头看向紫惜。见对方的神情很不对劲,眼神也发直,更加纳闷不解,“怎么了?” 紫惜声音发抖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夫人……” 严景松转过身顺着紫惜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严夫人那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心中着实叹了又叹。 这个女人,似乎很少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笑容,永远都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怨怼,让人如何能笑得出来? 看严景松那副格外不待见的德性,严夫人心里更气,面色更冷,恨不得立刻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愣着干嘛?天气暖了,我也出来透透风。”严景松转身之余,右脚正卡在了石砖缝隙,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老爷!”紫惜大惊,急忙扶稳严景松,“老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唉哟,没事儿……”严景松站好,却也觉得有些疲惫不舒服,“走吧,回屋里去,这就是老天爷受不得我过得太舒坦啊。” “是,您慢着点儿。” 紫惜扶着严景松慢慢踱步回屋内,严夫人看着紫惜那副呵护备至的模样,更加怒不可遏。 这个小贱人,跟在老爷身边体贴入微,一辈子就配做个伺候人的下贱货! 第1356章 利用 严景松回到屋内,躺在床上,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哼哼唧唧个不停,好像身上无一处不难受。 紫惜为严景松伺候妥当,又到门口来迎严夫人,“夫人,外面凉。” 严夫人从外进门,根本没有理睬仔细,而是一步步走进严景松的床边,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盯出两个窟窿来。 紫惜紧紧咬着下唇,垂首站在一边,头皮发麻地僵立着。 严景松双眼微眯,故意不用正眼看严夫人,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也暴露了他这会儿的情绪。 严夫人只装作看不见,静静地盯着严景松,直把严景松看得浑身好像蚂蚁爬过似的难受。 三人就这么共处一室,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其中最明显的自然是严景松的喘气声。 气氛越来越尴尬,严景松也并不喜欢这种僵硬尴尬的气氛,这乃是自己的家,为何总是过成这个样子? “今日出去又是见何人?弘文的事情你不要随意插手,这个时候,严家并不适宜太高调,你总是不听。”严景松还是说了几句,可他知道,每次这都乃是自己的废话,因为严夫人根本不会听。 严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嗤笑,故意没有接严景松的话,眼神中闪烁着憎恨的光芒。 严景松一声长叹! 严夫人气火攻心,终究没能忍住,好似想要将心底的压抑不满全部发泄出来:“叹气叹气,天天就知道叹气,还嫌府里不够倒霉吗?有点运气都被你衰没了!” 严景松立刻闭嘴,原本都到了嘴边的叹息也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现在严府上下早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年轻时做下的孽,让他整日不得安睡,时时刻刻担惊受怕,万一皇上秋后算账,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他索性在家装的病入膏肓,能拖一天是一天。 严景松逃避现实是快活多了,窝在这小破院儿中乐得轻松自在,还有紫惜贴身伺候着。 和严景松比,严夫人自诩糟透了! 严府上下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就全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她既要担心在西北赈灾杳无音信的儿子,还要应付严景松惹出来的各种麻烦。 而这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严景松惹出来的。 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件事,严府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侯夫人的一席话此时又一次出现在严夫人的脑海里。 只要眼前这人不死,弘文就一辈子都得不到皇上的重用,严家也再难在京都立足,迟早会被皇上随便找了理由拔除。 严夫人不敢往下想。若是真的如她所想,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她对严景松已经没有半点夫妻之情,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恨意。 严景松被严夫人的视线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自觉吞了口口水,隐约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几丝疯狂。 来不及等他细细观察,严夫人就这么这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小院儿顿时又只剩下严景松和紫惜两人。 过了半晌,严景松才敢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句:“她走了吗?” 一旁的紫惜回过神来,壮着胆子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飞快地看了一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夫人已经回去了,放心吧老爷。” 严景松僵直的身体这才脱力般的放松下来。 “她这突然抽什么疯?莫名其妙的。”严景松除了声音有几分疲累之外,看不出一点病入膏肓的迹象,“莫不是若瑾出了事?”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徐若瑾,面上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 也不能怪严景松多想,毕竟严夫人上次来这处小院儿时,说的都是关于徐若瑾的事,把严景松吓得够呛。 紫惜整日在这小院儿照顾严景松的饮食起居,对外面的消息自然知道的不多,闻言也只能轻轻地摇头,“奴婢也不知。” “唉……”严景松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作孽啊!” ******** 皇家官驿。 小太监从外间小步交替,很快就到了夜微澜的书房外。 “王爷。” 夜微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嗯。”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小太监垂首恭敬道。 夜微澜没再回应,小太监在外间一动不动地静立着。 没过一会儿,夜微澜就推开门出来了。 小太监头也没抬,鞠了一躬就低着头紧紧跟在夜微澜的身后出了门。 门外是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和平日里豪华的座驾不同,这次的马车十分普通,夜微澜大步跨上车之后,车夫震了一下缰绳,马车就出发了。 一路上车夫按照夜微澜的吩咐在京都城内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处远路。 浪费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夜微澜的马车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山脚下了。 这处地方,夜微澜已经不知来过多少次了,早就轻车熟路,轻快的步伐没怎么费力就来到了半山腰处的凉亭内。 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夜微澜的视野中。 正是这些日子频繁见面的左相。 左相快走几步迎上来,“王爷,臣有些家事耽误了,还请见谅。” “不妨事,本王也是刚到。”夜微澜摆摆手笑道。 自从左相那次上山祭祖之后,这处凉亭俨然已经成了他和夜微澜会面的秘密之地。 一般他们简单地在这里碰头聊几句之后,就会分头离开。 夜微澜会继续上山,到庙中吃一顿斋饭再走。而左相则会按照夜微澜的吩咐,静静地离开凉亭回府。 最近这段日子,夜微澜行事十分低调,他多少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他自知处于明面,自然会更加谨慎,不轻易做会让人拿住把柄的事,就连计划的推进也慢了下来。 左相也成了夜微澜了解宫中事最好的渠道。 夜微澜不得不这么小心提防,毕竟王老太监的死和徐子麟的失踪都给他敲响了警钟。 王老太监是被夜微澜派去解决徐子麟的,结果两人均是下落不明。 就目前的情况看,王老太监的死已成定局,但徐子麟是死是活,夜微澜却并不知道。 这种脱离掌控的滋味并不好受,夜微澜只能尽量将这些事放在一边,免得干扰他的判断,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1357章 安排 “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夜微澜背对左相而立,音调清冷。 “回王爷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左相不敢怠慢,恭敬道:“楚震翔回归朝堂之后,和右相联合试探了皇上几次。” “试探?试探么?”夜微澜似乎来了兴趣。 左相应声回道:“他们找了几个由头,借此来试探皇上对梁家和瑜郡主的态度。” 夜微澜没有回应,他对结果已经心里有数。 “但皇上似乎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就连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左相对此也甚是没有把握。 夜微言对梁霄和徐若瑾有出乎意料的忍耐力,这一点有时就连夜微澜都觉得纳闷。 沉默片刻,夜微澜啧啧感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种事交给右相和楚震翔去做即可,我们只需看着。” 左相点头应下:“老臣与王爷所想不谋而合,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 夜微澜嘴角带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楚震翔有意要找梁霄的茬,那我们也可以帮他一把。” 左相眼珠微动,马上就明白了夜微澜的用意,“楚震翔和梁霄早有梁子,只要略微挑拨一下就能成。” 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左相也跟着微笑点头。 夜微澜笑了笑,“没错。楚震翔那边到这时候都没有动作,显然他不确定楚嫣儿的死到底是与澶州王府有关,还是梁霄下得手,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点儿文章。” “这么一来,不需要我们花多少力气,楚震翔就能帮我们解决麻烦,只要提起严家,那必定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对待梁霄,恐怕也会心有隔阂。”左相附和道。 不用耗费自己的力量,利用一个楚震翔,至少也能给梁霄添堵,那么夜微澜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王爷好计谋,老臣这就去安排。”左相把这个任务应下来。 夜微澜却没有立刻让他离开,而是抿了抿嘴,又说道:“不急,有件事比这个更重要。” 左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爷是想说……严弘文?” “没错。”夜微澜双目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西北那边至今没有他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左相皱眉,猜测道:“西北环境恶劣,死了人找不到尸体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这话说的没错,西北灾情严重,易子而食的情况时有发生,严弘文就算死了,说不定尸体也被分食干净了。 就算不是人干的,西北那些野兽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左相觉得夜微澜的担心纯粹是多余了,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可能在西北那样严酷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总之左相是完全可以确定,严弘文彻底死透了,严家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但夜微澜却不这么认为,简单地提了一句:“难道你忘了徐子麟吗?” 左相恍然。徐子麟死而复生的例子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别人或许没这个可能,但他却可以做到。”夜微澜的神情更加阴冷,“这个人,不得不防。” 左相闻言也不敢再表现出随意的模样,垂首没有出声。 “当务之急,必须彻底查出严弘文是否还活着。”夜微澜一顿,语调森冷地开口道:“如果对我们来说是坏消息……” “那就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救了他,还有他的下落。尤其,严弘文是不是就在京都内。” 夜微澜幽幽说道。面色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左相感受到夜微澜身上的那股强大的气场,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心里的惊讶远远大于惧怕。 “您说,严弘文他……有可能就在京都之内?”左相五官拧在一处,显然不能相信。 一个死定了的人,怎么可能? 夜微澜却好像没有看到左相的错愕,神色恢复了漫不经心,淡淡地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意料之外的事太多,绝不可掉以轻心。” 左相收敛脸上震惊的表情,看起来淡定多了,“这件事,老臣也记下了。” “严家呢?”夜微澜又问道。 左相沉思片刻,回道:“没有特别的动静。严夫人偶尔出门,但严景松却是见不到了,说是得了重病卧床不起。” “哼。”夜微澜嗤笑一声,“他当然巴不得自己病入膏肓。” 左相顺着夜微澜的话说道:“那王爷您看,我们要不要在严景松身上做文章?” 夜微澜眉头微挑,计上心头,但仍旧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左相神情一动,将刚才想到的办法细细道来:“在朝堂之上放出话风,就说严景松的身体已经痊愈,随时都会出仕。” 夜微澜听到这,眼波流转,笑容惑人。 但这笑容下是成倍的危险,旁人不知,左相却明白得很,所以他轻易不会与夜微澜对视。 “是个好主意。”夜微澜颔首。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轻快,显然对左相的这个主意十分满意。 夜微澜虽然对严弘文没什么兴趣,但该知道的都一清二楚。特别是他对严景松十分孝顺。 这么一来,要是严景松那边出了什么事,严弘文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沉不住气跳出来。 到那时,夜微澜根本不用花什么力气就能知道严弘文的下落。 退一步说,就算严弘文铁了心不出现,这件事对他们也没有一点坏处。严景松的身份足够特殊,他的消息一定会牵动夜微言的精力。 这才是夜微澜的真正目的。 “近日我们就先不要见面了,这处庙宇本王暂时不会再来。”夜微澜又沉声吩咐道。 左相先是点头,又随口说道:“那老臣也暂时不来了。” “不,你要来。”夜微澜否定了左相的提议。 左相不解,疑惑地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不疾不徐地说道:“恐怕皇上已经开始注意本王了,演戏,还是要演到底,就算是为了做做样子,你也需继续来这处上香,尽量低调一些。”夜微澜说着又补充道:“这处寺庙的香火钱不一直都是你在照拂吗?” “遵王爷之命。” 左相心里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这是夜微澜的主意,他也只有遵命的份儿。 他现在和夜微澜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夜微澜得手,左相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所以无论夜微澜说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就按照夜微澜之前的吩咐分头走了。 夜微澜果真上山用了一顿斋饭,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下山,马车还在原处静静地等待着。 上了马车便朝官驿返回,夜微澜对今日商议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用一个严景松就能轻松转移夜微言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精力,绝对划算。 第1358章 吓坏 几日后的皇宫。 早朝刚刚结束,田公公跟着夜微言回到御书房。 田公公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夜微言的脸色,试探着想要开口,但又摸不准皇上的想法。 夜微言没有着急坐下,而是在御书房内来回踱起步来。 田公公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夜微言身后,小步伐地挪动着。 夜微言的神情若有所思,他还在想方才朝堂上听到的消息。 沉思片刻,夜微言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皇家官驿那边今日有消息吗?” 田公公忙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暂时没有。” 夜微言本也没想多问,不过田公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涪陵王最近似乎喜欢寺庙游走。”田公公语带疑惑地说道:“前些时日经常会去庙宇逗留,大概一顿饭的工夫,就会离开。” “哦?是吗?”夜微言神情也有些意味深长,“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田公公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夜微言派去官驿的人带回来的消息,田公公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的而已。 夜微言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中。 这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夜微言怎么想了。 夜微澜的此种做法,既像是欲盖弥彰,又像是谨慎而为。 在夜微言心里,他更倾向于第一种。他不相信夜微澜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等人发现。 但是也有可能是夜微澜猜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监视着,就故意做的隐秘,为的就是引有心人上钩。 “有发现他在山上与何人相会吗?”夜微言问道。 田公公摇头,“没有。奴才也派人去庙宇里打探过了,和尚们也说有人在那里吃一顿斋饭就走。奴才问了一下样貌,应该就是涪陵王没错,而且就他自己,没有外人。” 夜微言心下了然,眉头却没有舒展,“本来朕还有些不确定,不过现在……呵。” 田公公不解,奇怪地看向夜微言。 “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各个坏节都一定会考虑在内,面面俱到。”夜微言娓娓道来,“所以庙宇和斋饭这等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去那里一定是另有图谋。” 田公公也如此认同,更能听出夜微言的语气有几分冷意。 只是皇上看起来格外不悦,他则不便多话,只站在一旁听候吩咐就是。 夜微言本就有意要寻个理由将夜微澜赶回西北去,但是这些日子夜微澜也不知是不是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居然极少出现在夜微言的视野内。 就连平日里的消息也很少有关于夜微澜的。 乍一看,夜微澜好像确实老实了很多,行动也十分低调,官驿整日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传回。 无极反常必为妖,夜微言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夜微澜这么沉得住气,对夜微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今日朝堂上的传言,最早是由谁传出来的?查到了么?”夜微言暂时将夜微澜的事放在一边,提起了另一件让他十分在意的事。 田公公一开始担心的就是这个,但夜微言没开口,他憋了半天也不好直说。 “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似乎是左相大人……”田公公如实回禀道。 夜微言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又是左相,他还真是不肯安心呢。” 田公公沉默着没有出声。 “依你看,这消息是真是假?”夜微言突然把话题丢给了田公公。 田公公一愣,随后模棱两可地摇摇头,“老奴也不知……” “消息传的确实是有鼻子有眼,但越是如此,朕越不会在意,恐怕严大人也没这么傻。”夜微言淡淡地说道。 田公公跟着点头,“老奴也这么觉得,而且消息毫无来由,听起来有些刻意了。不过这只是老奴的一点小想法而已。” 夜微言摇了摇头,“不,你说的没错。在这个时候放出严景松的消息,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说完,夜微言没再解释下去,神情也变得有几分严峻。 有人想用严景松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甚至把事情扯到严弘文身上,夜微言自然不会如他的愿。 看来有必要再和梁霄碰一次面了。 夜微言的心中如是想道。 严景松病愈,随时可以出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就连消息相对闭塞的严府都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严夫人听到下人带回消息的一刹那,差点吓得晕过去。 这可是关乎到严府生死存亡的大事,怎么、怎么突然就传出这样的消息?难道严景松是疯了吗? 深藏在严府院内的严景松从紫惜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惊愕的半晌都没缓回神。 作为当事人的严景松,却根本不知道这种子虚乌有的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这不是故意想害死他吗?他何时有过要出仕任职的打算? “老爷,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禀报夫人给您请大夫来看看?” 紫惜见严景松脸色瞬变,惨白得厉害,忍不住担心地问了一句。 “这件事必须要想个办法解决,否则一定会出大麻烦的,这是有人要在背后捅刀啊!” 严景松不是开玩笑,他显然是怕极,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紫惜看着严景松的剧烈反应,心中满是不解,但也只能皱着眉头应下来,不再过问。 严景松正准备起身出门,便听到院外一阵犀利的叫嚷声传进: “严景松!你要出仕为官?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下?你这是要害死弘文吗?你疯了?!” 严景松喃喃自语:“我疯了,我的确是疯了……” *** 熙云公主此时也得到了严景松出仕的消息。 她当下就觉得不对劲儿,原本想马上把消息告知驸马,可又怕这个消息说出来,严弘文会受到太大的刺激,便立刻派人反复去确认消息是否可靠。 无论派出去多少人,回来都是众口一词,严景松的身体已经痊愈,而且近日就会出仕,只是皇上那边似乎还没有动静。 熙云公主倒吸一口凉气,这事儿,恐怕要闹大了! 第1359章 担心 “你们的消息都是从何处打探来的?可靠吗?” 熙云公主仔细的问,“若是真的,为何严家没有一点动静?” “听下面人说,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想必十分可靠。”冯嬷嬷顿了一下,“而且严夫人自从被您斥责之后,哪还有脸面来公主府?这件事八成也是他们自作主张,摆明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她越说越生气,恨不得立刻去严府问个清楚。 但是熙云公主还算冷静,示意冯嬷嬷稍安勿躁,“这件事还没有查清,现在还不好下结论。” 冯嬷嬷只好暂时收起自己的情绪,听熙云公主的吩咐。 熙云公主细想了一下,“还是应当先将此事告知驸马,毕竟是严府的事,不论是真是假,他也好早做准备。” 冯嬷嬷点头,“都听公主殿下的。” 熙云公主决定之后,片刻没有耽搁,一个人去了严弘文的书房。 严弘文回到公主府之后就一直吃住在书房。 原本熙云公主是想在公主府找一处隐秘僻静的院落,但被严弘文否定了。 他觉得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就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书房。 对熙云公主来说倒是没有多大差别。原本严弘文出发去西北之后,她就会时不时在严弘文的书房小坐片刻。 这是整个公主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大家都道是熙云公主和驸马感情深厚,前者为了寄托思念时常去书房坐坐,也无可厚非。 现在除了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之外,还有几个熙云公主的亲信知道严弘文已经回府的消息,剩下的人一概不知。 严弘文也没有刻意掩饰,就待在自己的书房内琢磨怎么才能万无一失地扳倒夜微澜。 熙云公主到的时候,严弘文正在书房内活动着腿脚。 他身上的伤虽然已无大碍,但是毕竟曾经受过重伤,想要彻底痊愈还要耗费一段时日。 严弘文按照沐阮的交代,每日都勤快地做康复练习。 听到门响,严弘文见是熙云公主,脸上露出温暖笑意,“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这次严弘文回府之后,和熙云公主之间的关系明显拉近了不少,原来碍于身份的差别,他们之间更多是恭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熙云公主也能感觉到,他们比从前更像是一对夫妻了。 熙云公主看着严弘文的笑容,原本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下来,深吸一口气,关好门,走近严弘文才说道:“今日早朝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公公身体已经痊愈,不日就能出仕。” 严弘文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眉头皱起,惊讶地反问,“父亲?” 熙云公主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查探过多次了,消息的真假尚且不知,但已经传遍整个皇宫和京都了。” 严弘文双眉越发皱紧,一脸费解,很快就摇头否认,“不可能的,父亲不会这么冲动,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暂时还没有查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要不要我派人去严府问问看?”熙云公主试探着征求严弘文的意见。 严弘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原地转了几圈,面露难色,仔细思考着其中细节。 熙云公主也不急,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严弘文,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没过一会儿,严弘文的五官还是有些纠结,但语气依旧坚定,“不论是谁,放出这种消息一定是拿严府当刀子,目的很有可能是我。” 熙云公主一听,立刻担忧起来,“那我们更不应该冲动了,不然就中了他们的计谋!” 她是真的担心严弘文会为了救严景松然后做出对他自己不利的事。 严弘文一时有些为难。 熙云公主猜的没错,严弘文确实想到了亲自出面,把面见圣上的时间提前,由他亲自去和皇上解释。 反正这些散播谣言的人目的就是逼他出现而已,严弘文还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愿,然后借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弹劾涪陵王。 但是熙云公主的话提醒了严弘文。 严弘文的神情微顿,他确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就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甚至不辨真假的谣言,慌张进宫面圣,极有可能正中对方下怀。 如此一来,说不定连皇上的面还见到,就为自己和公主府招来杀身之祸了。 严弘文现在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了,他必须要担心熙云公主,还有蒋明霜,和未出世的孩子。 “你放心,我不会再冲动,我有分寸。”严弘文想通之后先安慰了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见严弘文神情不似作假,才稍微放心。 严弘文继续说道:“既然皇上还没有任命的圣旨下来,就说明一切都是谣言,不必理会。” 熙云公主连连点头,“嗯,驸马说得对。” 严弘文的眉头微微舒展,思量片刻,又说道:“不过事关重大,我也不能就这么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总要想点办法应对才是。” 熙云公主也十分赞同,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严弘文抿嘴沉思片刻,“有劳公主,给郡主府带个信,就说我有要事要与梁霄私谈。” 熙云公主没有多问,点头应下来,也不多言,带着严弘文的吩咐就离开了书房。 熙云公主没有浪费时间,让人把马车准备妥当之后就出发了。 虽说走得匆忙,但熙云公主还没忘吩咐冯嬷嬷准备了几样简单的礼品,装在箱子内一并抬到了郡主府。 郡主府外看热闹的百姓,都只当是熙云公主和瑜郡主的关系好,礼尚往来再正常不过了,谁都不会多想。 徐若瑾得知熙云公主突然到府上,甚是惊讶,两个人也是熟了,见了面她也懒得寒暄说辞,直接问道: “你怎来得这样着急?就没空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去迎你。” 熙云公主反而觉得这才更有亲近的感觉,“我来找你是有急事,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一听这话,徐若瑾有心想要调侃两句也都收了回去,神情也跟着正经了起来。 第1360章 来访 意识到事关重大,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熙云公主先别急着说,然后主动将她从二门引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内院之中,身边都是徐若瑾信得过的人,她才关切地问熙云公主道:“说吧,什么急事让你亲自跑一趟。” 徐若瑾一边问,一边亲自给熙云公主倒了杯茶。 熙云公主来不及喝就说道:“梁霄可在府内?” 徐若瑾纳闷,“怎么连你也来找他?” 熙云公主一惊,误会了徐若瑾的意思,急急道:“除了我之外已经有人来找过梁霄了?” 看熙云公主的反应不太对劲,徐若瑾忙解释了一句:“不是最近,是之前。” “那就好……”熙云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但徐若瑾看熙云公主这般表现,心里反而更加疑惑了。 “你来得不巧,他刚出府没多久。你要是不急的话就在这儿等一等,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徐若瑾说明情况之后还是有些好奇,但心里更多的还是费解,“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熙云公主的表现让徐若瑾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她没有必要这么着急。 但她可以确定,事情至少是和严弘文有关系,否则她也不可能急不可耐,反正与明霜无关就好……但这话,也是徐若瑾自己心中腹诽,事情紧急,她也不会不分时机的刻意调侃。 熙云公主本就没打算瞒着徐若瑾,“是今日早朝传来的消息,说是公公的身体基本痊愈,不日就会出仕了。” 徐若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熙云公主说的“公公”就是严景松。 她心底微微一颤,没想到熙云公主所提之事是与他有关……其实这三个字,她根本就不愿提起,那会让她又想起自己这复杂而又麻烦的身份。 那个中年的身影即便只见过两次,可她却记忆犹新,根本无法忘怀。 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血缘这个东西,真的实在奇妙…… 抛开心中的杂念,徐若瑾仔细思忖起这件事,但她却无法把“出仕”和严景松联系在一起。 毕竟有那件所谓的皇室丑闻在,严景松恨不得这辈子都躲起来,又怎么会重新出仕呢? “消息可信吗?”徐若瑾皱眉问道。 熙云公主摇了摇头,“皇兄没有下旨,但这消息已经传遍了。” 徐若瑾垂眸沉思,肯定地说道:“这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 “驸马也是这么说。”熙云公主跟着点头,然后说出今日来郡主府的目的:“驸马让我来找梁霄,应该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对策。” 徐若瑾点头。就算熙云公主不说,她也猜到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的驸马爷在公主府内很安全。”徐若瑾不忘安慰熙云公主。 她看得出来,熙云公主在为严弘文担心。无论严景松出仕与否,对严弘文都没有多大好处。 熙云公主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里等到梁霄回来,才能彻底放心。” 徐若瑾没有阻拦,“那就继续喝茶吧。” 为了转移熙云公主的注意力,徐若瑾又问起蒋明霜的事,顺便也问了几句严弘文的身体状况。 从私心来讲,徐若瑾对严弘文并没有强烈的恨意。 同父异母的哥哥,即便他曾做过些许让人容不得的恶事,可在得知严弘文濒临死亡之时,她还是救了。 更何况,严弘文毕竟是熙云公主的驸马,又是蒋明霜的男人,他若出了事,自己的好姐妹也会受牵连,所以这件事上,徐若瑾还是希望他能化险为夷的。 就在熙云公主等候梁霄的同时,严夫人也回到了院中,仔细思忖起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坐立不安、愁眉不展,而且越想越是后怕,担心也越来越重。 即便严景松说要让此事不动声色地沉下去,可严夫人却对此没有那么好的预感。 她越发想到侯夫人那句话的正确。 严景松如若不死,这祸端之事说不准何时就烧一回,一次两次可以,十次八次,弘文哪里躲得过?早晚都要出事! 正在想着,下人的通报声传来,打断了严夫人的思绪。 严夫人被吓了一跳,回神之后脸色苍白,心有余悸,不管青红皂白先劈头盖脸把下人骂了一顿,“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如此慌忙,吓死谁不成?!” 下人也懵了,跪在地上挨了一顿骂。 严夫人把在严景松那里受的气一股脑都撒在了下人身上。 “你来是干什么的?还不说,是哑巴了吗?” 严夫人口气依旧不好,连正眼都懒得看这些下人。 “夫、夫人……礼部尚书的夫人,还有吏部侍郎夫人来、来了……正、正在前厅等您……”下人战战兢兢,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夫人霉头,却连说话都哆哆嗦嗦,连连结巴。 严夫人皱眉,一脸厌烦,“她们来这时候来干什么?等着看我严府的笑话吗?” “奴才也、也不知……”下人声音发颤。 严夫人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这种事你不早说?存心想让我出丑是不是?” “不是的夫人!奴才哪有这个胆子!夫人!”下人忙着否认,头都快磕破了,急的差点咬到舌头。 严夫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旁的婆子立刻反应过来怒斥道:“还不快滚!别让夫人再看见你!” 下人如蒙大赦,急忙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朝堂刚传出那样的消息,她们人就到了。”严夫人鄙夷道。 明明自从严府落魄之后,这些官夫人就鲜少和严夫人来往了,严夫人也不好自讨没趣,也就这么放着了。 但是现如今,这些官夫人听到严景松要出仕的消息,一个个又蠢蠢欲动起来。 “夫人,这怎么办?”婆子在一旁问起,也觉得这件事情颇有些棘手难办。 严夫人狠狠的咬了几下嘴唇,站在镜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能怎么办?见!” 第1361章 名分 婆子也跟在严夫人身后一起去了前厅。 两位官夫人已经满脸堆笑地等在那里,见严夫人出现马上主动凑上前去。 “严夫人,别来无恙吧?许久没见,看着您气色可着实不错,比之前瞧着好了太多!” 礼部员外郎夫人说话也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她这说瞎话的本事,让一旁的吏部主事夫人叹为观止,惊讶不已。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严夫人的气色并不好,眼眶下发青,显然没怎么休息好。 说的更明显点,严夫人这几日就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疲态。 “可不是吗?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严夫人也不例外呢!” 吏部主事夫人在心里诽谤员外郎夫人的话,但嘴上却一个劲儿的附和着。 两位官夫人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又齐齐看向严夫人。 严夫人故意撑着一口气,挺直腰背,气色虽然一般,但好在气势上也没输阵。心中冷笑一声,但面上仍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问道:“这……突然来访就让我惊诧惊喜了,可怎么好似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就别绕弯子了!” 员外郎夫人和主事夫人见严夫人不接话,还以为是她是故意摆谱,心里虽有不爽,但还是厚着脸皮笑眯眯的。 “哟,难不成严夫人还不知道吗?如今这整个京都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好消息了吧?” 员外郎夫人抬高声音大惊小怪地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面色不愉,但嘴角的笑容不减。心里早已将对面两位官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们的用意,还不就是得了严景松出仕的消息,所以就急忙跑来严府探她的口风。 这事若是真的,她们也好趁这个机会和严府打好关系。无论之前多久没有往来过,任何一件有利可图的小事都能让这些人趋之若鹜。 严景松一旦出仕,谁也说不准严府会不会恢复到从前,总之有备无患。 两位官夫人都是这么想的,自然不甘于人后地直奔严府而来了。 严夫人的气不顺,此时看见面前这两个势利眼更觉得恶心。 “还要劳烦二位夫人明示,我这整日待在府内,很多事都不怎么清楚了。”严夫人就是铁了心不接话。 她心里虽然厌恶至极,但有些话却不能明说。 而且尚书夫人和侍郎夫人说的越多,严夫人心中的忐忑不安就越加严重。 主事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又说道:“还不就是严大人即将出仕的事吗?” “我们这是来给严夫人道喜来了。”员外郎夫人也紧跟了一句。 严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只要听到严景松的名字,心也跟着高高悬起,更加惊恐难安。 两位官夫人都没有注意严夫人的神情,仍旧在一旁自说自话。把严府上下,尤其是严景松夸了一遍。 最后甚至还说道了严弘文。 “严夫人真是好福气,严大人原本就乃朝堂栋梁,如今病愈出仕,定是皇上重用之臣,严少爷也在西北替皇上效力,一家上下都是人才啊!” 严夫人的心猛然咯噔一下,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形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晕倒。 幸好她死死咬着牙坚持着,不然就要让人看了笑话去。 两人的话语彻底触到了严夫人的底线。她本就担心严景松出仕的消息会连累儿子。 这下可好,两位官夫人不以为意地反复提及严景松和严弘文,严夫人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也嗡嗡作响。 胆战心惊的严夫人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满脑子都是儿子,不断地自己吓自己。 严弘文去了西北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什么人故意故意说严景松出仕,这就是专门针对严家的阴谋! 严夫人脸色难看,双目微微发红,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起来也有几分恐怖。 察觉到不对劲的两位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严夫人突然这是怎么了。 她们本就是来探探口风,但是现在看严夫人这模样,也都有些后悔。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恐怕另有隐情,这一次的臭脚算是捧错了! “哟,瞧我这记性,我突然想起,今儿还聚了府上的管事们来报三月三出游的事,我这反倒是听了喜讯就迫不及待的来恭喜了,也不多呆,这便回了,改日再来叨扰严夫人!” 员外郎夫人干笑了两声,急匆匆地找了离开的理由。 主事夫人见员外郎夫人要走,紧接着附和道:“那我也便不多留,改日特意下帖子请夫人您喝茶看戏,到时候您可别驳了我的面子,严夫人您先忙着。” 说着,两位官夫人就脚步不停地离开了严府。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大厅,一下就变得冷清了。 严夫人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懒得说,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严景松和严弘文。 两位官夫人的话,还有侯夫人前些日子给她的提醒,无一不盘旋在严夫人的脑海里,让她一刻都不得安宁。 只要想到严景松出仕的消息会给严弘文,乃至整个严家带来的巨大麻烦,严夫人就恨不得严景松立刻从这个世上消失! “夫人……”婆子在一边看的也是心惊肉跳,就怕严夫人一个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 严夫人回神,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坐下,整个过程一个字都没说。 婆子吞了吞口水,忐忑地站在严夫人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眼看气氛变得越发凝固,严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冷冰冰地开口了。 “叫紫惜过来。” 婆子一愣,立马点头,“是夫人!”话音未落就去后院找人了。 严夫人现在看起来非常冷静,除了发红的眼眶有些碍事之外,其余都还算是正常。 很快,婆子就带着紫惜回来了。 紫惜正在院子里伺候严景松喝药睡下,今日这事情一出,老爷也心神不宁,似乎对什么都没了兴趣,只呆呆的不说话。 没过一会儿,严夫人身边的婆子就出现在小院儿里。 什么话也没说,就让紫惜跟着她走去见夫人。紫惜甚至来不及多问就被婆子厉声呵斥着离开了小院儿。 第1362章 名分(二) “夫人,紫惜带到了。”婆子硬邦邦地回禀,然后自觉站在严夫人身后。 不明就里的紫惜下意识多长了一个心眼,恭敬地问好:“夫人,不知您找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一个时辰前,紫惜才刚刚见识了严夫人歇斯底里的模样,到现在还有点不太适应,连抬头和严夫人对视都不敢。 严夫人斜了紫惜一眼,居高临下地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紫惜眉目低垂,但也多少能察觉到严夫人的动作,她心里没底,身体也不自觉变得有些僵硬。 “也没别的事,叫你来就是问问你,老爷的身体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一点好转都没有?” 严夫人一字一顿地说着,平稳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一点关心的意味。 紫惜一愣,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明白夫人为什么好端端问起老爷的病情? 平日里严夫人根本不管这些的,就连偶尔却一次后院也都会闹得不欢而散。好一点的时候就是指责老爷的各种不是。 再要不就是今日那种情况,凶神恶煞的与老爷大吵一架。 紫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确切的说,是她不知道夫人想要什么答案。 见紫惜不说话,严夫人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怎么?如今我问你句话,都这么难回答了么?紫惜,之前你跟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紫惜心底一震,连连道:“夫人息怒,奴婢也是脑子愚钝,正在想着老爷这些日子的情况,原本是好转了些,就是今儿……刚刚服药睡下了,奴婢不敢说是好是坏,若不然,还是请大夫来给探探?” 严夫人看了看紫惜:“老爷的身体本就不好,还用请大夫来探?谁不知道他已经病入膏肓?你哪来的胆子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 紫惜眼眸微瞠,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爷刚刚还能与夫人争吵几句呢,怎么突然又说病入膏肓?这…… “奴婢不敢,奴婢愚钝,奴婢只知道伺候老爷,老爷的身体到底如何,还要看大夫的诊断,奴婢也是盼着老爷早日康复,还望夫人恕罪。” 紫惜磕磕巴巴说出这话,严夫人不为所动,婆子冷哼一声,朝着紫惜的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恕罪是说说就算了的?还不磕头认错?” 紫惜吓了一跳,虽有不愿,却也跪在地上,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下去。 严夫人也不过是想先给紫惜个下马威而已。 她磕了两下,便抬手叫起:“行了,你这是做什么?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下人。” 严夫人语气听不出任何一丝关心,反而带着嫌恶和不悦。 紫惜顶着额头的青紫站起身,“多谢夫人!” “我看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伺候老爷的时日也不短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严夫人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让人听了一阵胆寒。 紫惜不敢抬头,但心里早已经被疑惑填满,她只觉得夫人今日让人摸不着头尾。 但是严夫人这一句话,让紫惜心里也难免打了一个哆嗦。她大概能猜到夫人想说什么,但她却更加害怕了。 要把她赏给什么人呢?是她娘家兄侄做个妾?还是府上的马夫?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她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严夫人看着紫惜绝望的神情,冷笑一声:“以为我会有多么狠,要把你随随便便赏个人渣子?你放心,我虽不喜你,但你伺候老爷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做出那么丧良心的事情,我会让老爷给你个名分,你这几日好好准备一下出嫁的事吧。” 这下不仅是紫惜,就连严夫人身后的婆子也是一脸震惊。 婆子还以为严夫人是不是昏头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居然要抬了紫惜的位分? 这种事谁都有可能做出来,但就是严夫人不可能。 婆子跟了严夫人多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 紫惜下意识就要回绝,她满头都是冷汗,以为这是严夫人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旦她得意忘形地应下来了,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还没等她说话,严夫人就又开口了:“你也暂时不用伺候老爷了。老爷那边我会找一个新的小丫鬟代替你,你安心准备自己的喜事儿就行了,紫姨娘。” 紫惜呆愣的站在原地,这会儿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严夫人说的一本正经,紫惜虽然想不通,但也知道夫人这次十有八九是认真的了。 退一万步想,就算不知道严夫人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对紫惜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她任劳任怨伺候了严景松这么长时间,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整个严府都在严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就算给紫惜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起歪心思。 若是真像严夫人说的,能得一个名分,紫惜也就知足了。不管怎么说,都比她现在强了百倍不止。 “还想什么呢?不磕头谢恩么?”严夫人居高临下的审视,紫惜提了一口气,立即跪在地上道:“奴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婆子看得眼红,嫌弃地看着紫惜。 她当然不甘心了,紫惜一个小小的丫鬟,要是给老爷当了妾,不就成了主子吗? 婆子咽不下这口气,隐约还有几分后怕,万一紫惜和她秋后算账,更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她不禁有些后悔刚才那一巴掌下手太狠了。 严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紫惜退下。 紫惜早就盼着这一刻了,一点也没耽误地就起身离开了。 厅内只剩下严夫人和婆子两人,婆子疑惑不解,谨慎地问了一句,“夫人,您为何要……” 严夫人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狠狠瞪了她一眼。 婆子立刻噤声,紧紧闭上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去找一个新来的丫鬟,年纪不要太大,最好手脚也不算太利索的。”严夫人细细地吩咐着,“然后让她去后院儿给老爷熬药。” “是,夫人。”婆子虽不明白严夫人这么做的用意,但是答应下来总不会有错。 第1363章 值了 此时此刻,熙云公主还在瑜郡主的院子里等梁霄回府。 两人一直断断续续地聊着,所以时间过得也挺快。 徐若瑾看出熙云公主有些急切,就故意多说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的情绪也能得到放松。 “说起来,要是严大人出仕的消息是真的,就太奇怪了吧?” 徐若瑾现在提起严景松,心情还是有些复杂,毕竟他是她的生父,但这件事情仔细思忖,却怎么想都不对劲儿,所以刚刚为了稳定情绪她也没提,现在略微冷静些,还是能安下心来分析一二的。 熙云公主并不知道徐若瑾和严景松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徐若瑾神情中的怅然若失。 她此时最担心的当然还是严弘文。 严景松出仕的消息无疑会给严弘文带来不小的麻烦,她要做的就是尽量将麻烦减到最小。 “所以这事的确不可能是公公放出来的消息,这也怪我,没时常派个人去请个安,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那边的讯息。”熙云公主在不断自责,可一想到严夫人,她是真没什么应酬的心思。 “你也无需这么心急,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徐若瑾安慰熙云公主,“虽然看起来陷入了被动,但迟早就会转化为主动。” 熙云公主一点就通,赞同地点头。 “驸马知道消息之后,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他就让我来郡主府了。” 熙云公主不经意地笑着提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不过明霜还不知道这事,怕她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 徐若瑾应了一声,“嗯,明霜的月数大了,身子又比较弱,确实不宜受刺激。” 她故意没有接熙云公主前半段话。 听熙云公主提起严弘文,徐若瑾下意识抿了抿嘴,她也担心自己随口说的话会被熙云公主发现破绽。 徐若瑾和严弘文的兄妹关系,如果可以的话,徐若瑾一辈子都不打算对熙云公主挑明。 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但熙云公主聪慧过人,心思也细腻,难免不会察觉到一丁点儿的不寻常。 不过这就不是徐若瑾能管的了,她只管约束自己,在熙云公主面前不会乱说话。 至于别人,就不在徐若瑾关心的范围内了。 熙云公主没有多想,又说道:“驸马也是想问问梁霄的意思,估计这会儿也会派人去严府问个一二,还是希望他别冲动。” 她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还有几分欣慰。 因为从西北回来的严弘文变了很多,以前身上那股不羁戾气磨平了不少,偶尔也有几分真情流露,没了虚伪的面具遮掩。 若是放在从前,严弘文很难拉的下脸来让熙云公主来找梁霄,他肯定会独断专行,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去做所有事。 熙云公主就算是有心想要劝他两句,也会因为两人之间恭敬疏离的气氛而作罢。 就在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事情前因后果的手,梁霄回来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里来,身边跟着的梁三和梁四走到院门就不再进来,恭敬地守在门口。 梁霄大喇喇地在徐若瑾身边一屁股坐下,拿起徐若瑾面前的茶杯“咕咚”喝了一大口。 徐若瑾嗔怪的瞪着他,“慢点儿,喝个水也这么急,将来让悠悠瞧见她爹这般大刺刺的喝水都漏嘴,还不笑话你!” 数落着,还拿帕子为他擦个干净。 熙云公主以手掩嘴,语气带着几分羡慕,“你们夫妻感情还是这么好。” “你哪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 徐若瑾和梁霄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梁霄浑然不觉,专注在喝茶上,脸不红气不喘。 反倒是徐若瑾快要被梁霄给气笑了,又看到对面熙云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颊一红,瞪了梁霄一眼。 “公主都等你好半天了,你怎么才回来?” 徐若瑾提起正事儿,熙云公主想摆手说没关系,梁霄却直接接过话茬,“严景松的事?” 公主一愣,忙点了点头。 徐若瑾已经见怪不怪了,消息熙云公主都知道了,梁霄也没有不知的道理。 “这件事该如何决断,严弘文不该来问我。”梁霄不紧不慢地说道。 熙云公主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他让我来找你,我便必须得来,你说什么,我就传回去什么,不然还能怎样?” 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的神情,忍不住轻轻用手肘暗戳戳地兑了梁霄一下。 梁霄的身体纹丝不动,但心里却被徐若瑾撩的痒痒的。 他干咳了一声,淡定道;“归根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他不是也知道,没有皇上的圣旨,消息再真也不过是传言。” 熙云公主跟着点头,心绪豁然开朗,“真真假假,还要看皇兄的!” “皇上一日不发话,其余的人,即便想破了脑袋也无济于事,即便有心做什么,也都是白费力气,莫不如再这里静观小丑们演戏,慌什么?” 梁霄的态度充满了鄙夷和嘲笑,“他严弘文重伤一次,不是也摔坏脑子吧?这事儿还用来问我?” “好好说话。”徐若瑾瞪他一眼,当着面就骂人家男人,这事儿换谁能高兴? 梁霄不以为然,若不借机讽刺几句严弘文,他也就不是他了! “这话虽不中听,但却是大实话,我这就回去说与驸马听。”熙云公主想透之后就坐不住了,只想快些回公主府去,毕竟驸马还等她的消息。 “嗯,你路上慢一点,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放心,待有了空闲的时间再来看你,我没空,你就去看我和明霜……” 熙云公主心急火燎,撂下话便吩咐车夫启程。 徐若瑾看着马车奔走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之中,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不通严弘文到底哪来的魅力,能让熙云公主如此死心塌地? 还有明霜也算其中之一。 两个好女人为了他忙前忙后,情根深种,严弘文这辈子算是值了…… 第1364章 犹豫 田公公正帮夜微言研墨,御书房安静的不像话,只有夜微言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夜微言写写就会停下来仔细看看刚写好的字,然后再重新蘸墨。 他刚把比放进墨盘,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定睛一看,原来是田公公那边出了问题。 田公公研墨的手虽然没停过,但动作却大打折扣了,磨出来墨一点都不细腻。 夜微言淡淡地扫了田公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心里有事,才会这般无法集中。 田公公显然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夜微言的视线。 看着田公公一副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模样,夜微言主动将毛笔放下。 “怎么了?” 夜微言随意地开口问道。 田公公猛地回神,看看夜微言,又看看纸和笔,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奴才知错了,请皇上恕罪!”田公公说着就跪在地上,“奴才走神了,奴才该死!” 夜微言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犯不上这样,起来说话。” “是,皇上。”田公公出了一背的冷汗,闻言略一松气,慢慢站起身来,恭敬地垂着头。 “说吧,怎么回事?” 夜微言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田公公面露难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回皇上,前些日子的早朝传出来的消息,如今越演越烈,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夜微言细想了一下,“你是说严景松出仕的消息?” “正是。”田公公应声。 夜微言眉头微皱,“朕记得这只不过是左相放出来的消息罢了,朕从来没有表过态,更没有下过旨。” 田公公忙点头,“没错。奴才也以为这件事没凭没据很快就会过去了,结果谁知道……” “那严景松呢?有递过折子吗?”夜微言也有些疑惑,向田公公确认道。 田公公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奴才也不记得见过严大人的折子,最近在书房里仔细查了下,也并不是丢了折子,所以才觉得奇怪啊。” “那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夜微言说着又重新拿起笔。田公公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研墨,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走神了。 “严景松没有出仕的想法,却被传言所累,这才是该怀疑的地方。”夜微言不紧不慢地说道,“背后的这个人,交给夜志宇去查怎么样?” 田公公神情有些纠结,“这……奴才也说不准,全凭皇上吩咐。” 夜微言却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连你都知道,就算交给夜志宇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田公公的心思被猜中,头低得更低,嘴上也没有否认。 “你说朕该怎么办才好呢?” 夜微言看似在征求田公公的意见,但语气轻松,看也没看田公公,好像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纸笔上。 田公公也不会真得给皇上出主意,他苦笑着摇头,“皇上,您这不是难为老奴吗?” 夜微言也没再抓着田公公不放,沉默着写了几个字,再开口时就换了话题。 “原本朕还想让严弘文露面,慢慢回归朝堂。”夜微言徐徐说道,然后有些无奈,“但现在看是不好办了。” 夜微言知道严弘文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重新回到朝廷帮他办事了。 尤其是在夜微言决定要将夜微澜赶回西北之后,严弘文作为从西北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的唯一知情人,就是夜微言手里重要的棋子。 只要严弘文这颗棋用得好,夜微澜就能轻而易举被夜微言赶出京都。 这一刻夜微言已经沉着等了很久,好不容易眼看就要派上用场,却在这个关键的档口出了这档子事。 夜微言不傻,这摆明就是故意给他出的难题,说难听点就是来搅局的。 换句话说,严景松、严弘文,甚至严家都不是这人的目的,他真正的想法就是给夜微言找麻烦。 让夜微言不得不先处理好严家的麻烦事,才能再腾出空来管别的,这么细细一想,背后的主使已经昭然若揭。 但夜微言想通了,却不代表他会立刻揭穿对方。 而对方也恰恰看穿了这一点。别的事夜微言统统可以不管不问,但偏偏严家不行。 皇室祭堂后的禁地之中,隐藏着上一代的丑闻和恩怨。夜微言虽一直有意没有处理,但迟早都会演变成不小的麻烦爆发。 这一次严景松被拿出来当靶子,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田公公在一旁看着夜微言若有所思的模样,只管好好研墨,轻易不敢扰乱他的思绪。 “近日熙云公主一切都还安好?” 夜微言冷不丁一句话说出口,差点问住田公公。 田公公脑筋一转,如实答道:“回皇上,公主府还如往常一般。”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又说道:“说起来,公主也有些日子没来给朕请安了。” 田公公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日子是不短了。” “当妹妹的不来看朕,那朕这个当哥哥的,就派人去看看她吧。”夜微言轻轻松松地就下了命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老奴遵旨。”田公公恭敬地应下来。 夜微言沉思片刻,又吩咐道:“该问的都要问清楚,回来一五一十禀报给朕听。” 田公公自然不敢怠慢,拱手道:“老奴遵命。” 难得夜微言这么事无巨细地交代任务,田公公也提起精神来。 交代完之后,田公公就悄悄地出了宫,为了避人耳目,他特意便装出行,避人耳目,不想招惹过多麻烦。 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公主府,遵循皇上的吩咐,问清严弘文的情况就速速回宫,不能有片刻耽搁。 而这时的严府,大门紧闭,府内也是一片萧瑟,丝毫没有初春生机勃勃之感。 偶尔有几个匆匆走过的下人,谁都不敢高声说话,低头走过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后院之内,严景松一个人仰面躺在破旧不堪的木板床上,双目睁大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眼睛干涩难受,却不舍得闭上。 他嘴唇干裂却好像一无所觉,哆哆嗦嗦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第1365章 喜事 严夫人大闹了一场之后,严景松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身体好像脱力似的瘫着在床上,双眼无神。 已经是初春,天气回暖,但盖着棉被的严景松仍旧停不下来地发抖。 他呆愣地望着天花板,半天都没有反应,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要不是被子下的身体还有起伏,看在旁人眼里就像是死不瞑目。 严景松口渴得难受,嗓子干哑,试着开口,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年久失修的老风箱。 “水……水……” 严景松的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哼,正在门外熬药的小丫鬟愣头愣脑,什么都没听见。 这丫鬟被婆子挑来伺候严景松,心里也是一万个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只能撇着嘴认命。 她才刚到严府不长时间,规矩都没怎么学会,更别说伺候人了,每日就知道完成婆子交给她的任务——熬药。 就像这会儿,她只顾着熬药,也不管伺候严景松喝水和换药。 只有严景松偶尔吩咐两句,小丫鬟听到了,才会不情不愿地去忙活一会儿。 原本这些活都是紫惜来干的,但是她变成待嫁的姨娘之后,严景松的身边就没了伺候的人。 新来的小丫鬟只管严景松吃和喝,抽空闲还要熬药,别的就一概不管了。 在房间里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严景松重重地叹了口气,挣扎着翻身,更觉得浑身酸痛无比。 严景松也想不明白,身边一直伺候着的紫惜,为什么换成了新的丫鬟,自从知道外界传言自己即将出仕的消息之后,严景松的精神一下子崩溃得懈怠无比,仿若一夜之间便病入膏肓,什么心情都没了。 原本以为事情过去许久,他那担忧的心也能喘上几口气来,可是天降霹雷,他不过是舒坦了几日而已,就传来这样的消息? 这好似一把冰冷的钢刀横在了热火朝天的脖颈之上。 让他一个激灵之后,彻底的倒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临死亡时的恐惧。 严景松此时就处在这个阶段,即便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可他只觉得自己这条命随时都被夺走。 他怕死,他不想死。 丫鬟熬好了药,端着药碗走进屋内。她一抬头就看到严景松手扒着床帏,气喘吁吁的模样。 急忙把药碗放在桌上,小丫鬟走近严景松,“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水……”严景松有气无力地说道。 虚惊一场,丫鬟放松下来,折回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端到严景松面前。 严景松颤颤巍巍地接过去,一口灌进嘴里,干涸的嗓子才算有了点滋润。 略微恢复一点精神的严景松,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小又陌生的丫鬟,“你是谁带过来的?紫惜呢?” 小丫鬟扁了扁嘴,刚张开嘴要回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冷冰冰女声急急打断了。 “是我让她来的。” 伴随着声音,严夫人一步步走进屋内。 严景松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不得劲,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口水。 小丫鬟的身体也不自觉抖了抖,垂下头后退两步,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夫人……” 严夫人斜了她一眼,视线扫过桌上的药碗,停顿片刻之后又把视线移到严景松身上。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严夫人连看都不看地对一旁站着的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紧张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下来,好像劫后余生似的,急忙点头,“是,夫人!” 然后就头也不回连跑带颠地离开了。 要是严夫人身边的婆子看到了,少不了又要骂几句没规矩。 但严夫人今日来的目的不是教训下人,她一只手紧握成拳,隐约能看到纸包的一角。 严夫人似乎有一点紧张,她的手指无意识紧了又紧,好像怕被人发现似的垂在身侧。 看到严夫人在一旁半句话都不说,严景松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习惯性地叹了口气,“唉……” 严夫人的面色更冷,严景松的一声叹气就能将她的火逼出来,她反复按捺半晌才没有立刻爆发。 她无比后悔为什么之前没有亲手掐死严景松这个祸害!他一个人将严家上下搅和的不得安宁,还在这里不停的叹气?! 严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心已经彻底凉了,来之前做的决定也越发坚定了。 她不着痕迹地转身走到桌边,背对着严景松,面前就是那碗丫鬟刚刚熬好的药。 严夫人沉着开口,“你是不是想问紫惜去哪儿了?” 严景松心头一震,看了看严夫人的背影,也懒得解释自己这些时日的心不在焉,“家中之事都乃夫人做主,有你安排就好。” 严夫人默默嗤笑一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纸包拿出来,小心地打开,将白色药粉全部倒入黑汤浑浊的药碗中。 “老爷何必不承认惦记着她?不用担心,紫惜还在府里。”严夫人淡定地用汤匙在药碗中搅动着,“我看她伺候老爷还算得体,就许了她的名分,让她以后伺候老爷也更名正言顺,这回你满意了?” 严景松一听,满脸震惊地看着严夫人的背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怎么都没想到严夫人居然会做出这种决定。他本来心里已经隐隐做好了准备,紫惜已经被赶出了严府。 严景松不是不知道夫人的手段,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严夫人居然会许了紫惜名分?即便是多年的夫妻,严景松也不敢相信,这是严夫人做下的事情。 想当年,但凡是府上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她几乎全都不容,向来的心狠手辣,严景松已经领教太多了。 原本严景松对下人的生死也不在意,都由严夫人一手处置,可年纪大了,也希望有个能说话的人在身边,扪心自问,紫惜跟在身边这么久,严景松还是希望她有个好结果的。 “怎么这般看着我?难道不信?”严夫人见严景松瞠目结舌的发呆,又转过了身子,“好歹也跟了你我那么多年,对紫惜,我也是疼的。” 第1366章 下毒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严景松忍不住确认道。 严夫人头也不回,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何必要拿这种事来寻开心呢?” 严景松才略微放下心来,身体也没之前那么僵硬了,靠在床帏,轻轻叹了口气。 他心中的惊讶和疑惑并没有完全消除,到这会儿也不明白严夫人是怎么突然想通的,所以他会觉得严夫人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实在有些费解。 夫妻关系,常年都是僵持不宁,严景松也早已经习惯了严夫人的霸道,只是她突然给自己选了紫惜,让严景松心中一时缓不过来。 这时严夫人也转过身来,手里多了一碗药。 严景松的目光扫过药碗,神情柔和地看着严夫人,忍不住感慨道:“这些日子,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辛苦你了。” 严夫人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颤,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原本僵硬冰冷的面容也出现了片刻的呆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她直直地盯着严景松,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严景松被严夫人的眼神吓到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以为是脸上的笑容太明显,急忙干咳了几声掩饰过去。 “我是真觉得你辛苦,并没有别的想法,夫人不要多思,这些年,我对不住你,真的是……有愧于你啊。”严景松回想着过往的日子,几十年的场景好似一时就能回忆得清晰无比。 人到将死之时,才能想明白过往的一切都是浮云,名利、贪欲、争权夺势的勾心斗角又有何用?那时兴致勃勃,可此时只当做过往云烟,觉得做出的事情都乃笑话而已。 哪来那么多逼不得已? 不过是借口罢了…… 严夫人转过身来,手指却不受控制地轻微发颤。她死死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多想,但刚才严景松说的那句“辛苦有愧”却反复蹦出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严景松的一句话而产生动摇。 黑色的汤汁还冒着热气,严夫人端着药碗却好似没了知觉,一点都不觉得烫,就这么站在原地。 纸包早已被她收好,白色的粉末也已经溶解在药碗中,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汤药。 严景松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有些尴尬地朝严夫人伸出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严夫人下意识把握着药碗的手往回缩了缩。 严景松不明就里,仍旧伸着手等夫人把药递过来。 但下一刻,严夫人端着药转身出门了。 严景松不解,撑着身体探头朝门外看去。他也不知道严夫人今日是怎么了,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严夫人踏出门,一眼就看到正在打扫院子的小丫鬟。 她快步走到对方身边,将手中的药碗交出去,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急匆匆地走了。 小丫鬟也吓了一跳,还没等她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里就多了一个药碗。 “好烫!”丫鬟愣愣地端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差点把药碗摔到地上,“啊……好险……” 这可是她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熬好的,打碎了就麻烦了。 她急急忙忙重新走进屋内,一直走到严景松身边,“老爷,喝药吧。” 严景松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接过药碗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急匆匆地走了,可能是有急事吧。” 小丫鬟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老爷快喝吧,一会儿药该凉了。” “去拿块蜜饯来。”严景松看着没有眼力的丫鬟,无奈地吩咐道。 兴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越发吃不了苦药了。以往紫惜伺候着的时候,早早就把蜜饯和药碗一起准备好了。 丫鬟反应片刻,才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出去找蜜饯了。 严景松只好暂时将药碗放在一旁,等丫鬟取了蜜饯来再喝也不迟。 严夫人跌跌撞撞地离开严景松的小院儿,回到大厅双腿无力地坐下,眼神空洞没有聚焦。 婆子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小心地凑上来问了一句,“夫人,您是不是累着了?老奴让厨房给您炖点补品吧?” 严夫人两眼灰暗看不到神采,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心跳得很快,手指不自觉蜷缩着,神情中的忧虑也越发明显,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婆子看出严夫人不对劲,但既然对方都说没事了,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有看到。 郡主府。 “郡主!” 红杏发出一声惊呼。 徐若瑾回神,急忙放下手里的茶壶。 但是已经晚了,桌上已经淌满了茶水。 徐若瑾抱歉地抬头看向红杏,“抱歉,我走神了……” 红杏二话不说赶忙过来拿起徐若瑾的手仔细检查起来,“郡主有没有烫到手?这茶是奴婢刚泡好的,可热得很!” 徐若瑾的愧疚因为红杏的担忧冲淡了几分,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这桌子上……” 说着,徐若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已经浸透茶水的桌布。 红杏反复检查之后,确定徐若瑾没有被烫伤,才松了口气,“一块桌布而已,奴婢拿去洗洗就是了,只要郡主没事就好。” 徐若瑾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稳了稳心神。 红杏一边收拾着,一边絮絮叨叨的唠叨着:“您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倒个茶水都能走神,您就算是心里有什么事儿,也不能伤着自己啊?这若是让四爷瞧见,还不定心疼呢。” “昨儿要不是四爷看着您,您差点就踩空台阶了!” 红杏这会儿说起来还有些后怕,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 她刚才只是想给自己倒杯茶喝,却眼睁睁看着茶杯倒满,茶水顺着茶杯流到了桌上。 红杏说的没错,她刚才确实走神了,不知为何,她刚刚突然想到了严景松。 自从熙云公主离开之后,徐若瑾接连两日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怎的,好似脑子里少了一根筋,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危险…… 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1367章 恍惚 昨日她走台阶的时候和刚才一样,也是脑子里在想别的事,一不小心脚下就踏空了。 连徐若瑾自己都觉得完蛋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瞬间变成了慢动作,她害怕地闭上眼,只希望自己不要扭到脚就好。 结果下一秒她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就像红杏说的那样,梁霄及时出现,抱住了徐若瑾的身体,才让她避免了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当时方妈妈和红杏都在,也都吓得不轻。尤其是红杏,也顾不得形象大吼大叫地跑上来检查徐若瑾有没有受伤。 结果才过了一天,徐若瑾又差点因为走神伤到自己。 红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了,准备好好和徐若瑾唠叨几句。 徐若瑾连忙安抚着道:“何必大惊小怪的,看我这不是没事儿?” 红杏刚要开口回驳,就看到梁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四爷。”红杏有几分得意,自己的话,郡主不在意,四爷总不会不在意了吧? 徐若瑾一愣,下意识顺着声音回头看去,果然看到面无表情的梁霄正站在门口。 她不自觉抿了抿嘴,感觉有点糟糕了。 红杏的视线在梁霄和徐若瑾身边来回扫了几下,就识相地告退了。 徐若瑾拼命给红杏使眼色让她不要走,全都被红杏故意忽略了,“郡主,奴婢告退。” 语毕,红杏拿上桌布就走了。 房间内就只剩下徐若瑾和门口的梁霄两人了。 徐若瑾苦涩不得,只怪红杏实在太没义气,她微微低着头,不敢和门口的梁霄对视。 不用想,梁霄这次来一定没有好事,八成是来敲打她的。 自己这两日魂不守舍,梁霄那么细心一定看出来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想到这里,徐若瑾就忍不住撇了撇嘴,低着头一副别扭的模样。 “怎么?”梁霄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也会不好意思?” 徐若瑾撅着小嘴,鼓着腮说道:“哎呀,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还不行吗?至于都来数落我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梁霄看着徐若瑾这副耍赖的模样,只觉得无可奈何,伸出手指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 肉肉的,滑滑的,很有手感。 这一上手,梁霄就舍不得拿下来了。 徐若瑾的面颊被梁霄捏来捏去,自然不那么舒服,说话都不利索了,“晃—开—我!” 梁霄忍俊不禁地轻轻晃了晃徐若瑾的脸颊。 徐若瑾狠狠瞪了梁霄一眼。 梁霄却一脸无辜地回看她,“是你让我‘晃’的。” 理直气壮的口气让徐若瑾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只好自己晃晃脑袋,把脸颊从梁霄的手里解放出来。 让梁霄这么一闹,徐若瑾的心情倒是明朗了不少。 “好啦,你不用逗我了。我没事。” 徐若瑾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让梁霄不用为自己担心。 梁霄却不买账,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徐若瑾看,好像要在她脸上看出花来似的。 徐若瑾只觉得被这般盯着不太舒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着就要抬手去擦。 手抬到一半,就被梁霄拦住了。 徐若瑾的手被梁霄宽大的手掌包裹着,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梁霄身上火热的温度通过手掌传给了徐若瑾,她也觉得身上和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徐若瑾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也变得有几分落寞,顺势靠在梁霄的胸口,小声地喃喃道。 梁霄有力的心跳声就在徐若瑾的耳边,她听着这沉稳的声音,心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 徐若瑾本不想在梁霄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想靠自己调节过去,但是两日过去,效果似乎不太好。 “我也不愿去想这些事,但是怎么也停不住,脑子好像也不听使唤了。” 徐若瑾打开了话匣子,一点点慢慢说着,一句接一句。像是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 梁霄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坐在这里就是徐若瑾最坚实的依靠。 在梁霄面前,徐若瑾再也不用故作坚强,更不用掩饰什么,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 “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徐若瑾说到这儿,心情也变得有些怅然,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心悸,又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她这两天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脑子就像不转了似的,不管做什么都慢半拍。 梁霄自然早早就发现了,虽然徐若瑾没有注意,但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边,就怕她出什么意外。 不然昨日也不会那么巧就在徐若瑾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这次的事不是三言两语的安慰就能解决的,而是关系到徐若瑾的家人。 徐若瑾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向把亲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严景松对她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徐若瑾对他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但归根到底,就像她自己说的,他毕竟是她的父亲。 知道严景松那边可能遇到了麻烦,徐若瑾不可避免的也会担心。 梁霄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徐若瑾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只要做好一个倾听者就足够了。 等徐若瑾把心里憋着的话都说出来,情绪发泄了,就能好很多。 徐若瑾平时看起来泼辣一根筋,但其实心思比任何人都细腻。这点有好有坏,感情丰富的人自然而然承受的也要多一些。 “最近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去玩玩?” 梁霄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还靠着梁霄胸口感慨的徐若瑾,愣了一下之后猛地抬头看向梁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梁霄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去春游。” 徐若瑾瞪大眼睛看着梁霄,想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点端倪,但是失败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春游?” 徐若瑾也知道她惦记自己,可突然要走?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事儿? 梁霄自知她都想了些什么,可他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轻浮了她鬓角的发丝,说出自己的安排: “听我的,说走就走,你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第1368章 春游 梁霄一向说到做到,徐若瑾也不浪费口舌。 她的心中也明白,梁霄这完全是为了自己心情能安稳些,在宅邸里闷着也的确无趣,她索性也听他的,出去玩玩也是好的。 只是哪有说春游马上就走的?这事儿也就梁霄做得出来。 心中腹诽,徐若瑾嘴上也立即喊来了黄芪和杨桃,让她们收拢东西,即将准备出门,否则再耽搁下去,出城便是晚上了。 “方妈妈,您去把悠悠带过来,给她准备一下吃的用的。” “黄芪,你把大人的吃穿用都收拾妥当。” “杨桃,你去找梁拾准备马车,越快越好,我们随时可能出发。” 徐若瑾干脆利落地给每个人安排任务,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表现反而让几个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杨桃只管听命,徐若瑾刚说完,她就腿脚麻利地去找车夫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方妈妈和红杏了,两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担心。 徐若瑾说的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红杏心里藏不住事,一脸担忧地看着徐若瑾,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徐若瑾好奇地看着她,没等问,红杏就深吸一口气脱口而出,“郡主,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吗?我们要离开京都?” “噗!”徐若瑾来不及下咽的茶水就这么被她喷出来了。 红杏一脸不解地看着徐若瑾的反应,神情更加急切。 “咳咳……”徐若瑾干咳了两声,“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红杏纳闷,“那您让我们收拾府里的家当,还让杨桃去招梁拾安排马车干什么?” “哎哟哎哟,怎么跟了姜必武几日,你这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想什么呢,哪有什么大事儿!” 徐若瑾被红杏逗的笑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徐若瑾这般表现,红杏才算是把心放到肚子里,眉头也跟着舒展开了。 “奴婢才不是跟着胡思乱想,再说,这姜少爷也没怎么奴婢,奴婢怎么就……” 一提到姜必武,红杏利落的嘴皮子就开始拌蒜,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了。 方妈妈忍不住埋怨的看她一眼,“孽缘害人啊!” “妈妈……” 红杏扭扭捏捏,满脸通红,在屋里转悠了半晌,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小主子离不了您身边儿,奴婢这就去看着奶娘收拾衣裳和物件,可别落下什么东西……” 说着话,她便立即快速的离开,可刚走出没多远,她便又折身回来,“郡主,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啊?” 徐若瑾无奈的叹了口气,“要怪就怪四爷,心血来潮,偏要出京都去玩玩,可去就去吧,却还马上就要走,我只能快点安排了。” “出游!去哪里?”红杏立刻就兴奋起来了,满眼放光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一脸嫌弃地看着红杏,然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了这么一句就让我准备,我也没来得及问。” 红杏眼神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接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几分期待又有点忐忑地问道:“那……郡主,是府里的人都跟着去吗?” 她说着也不敢抬头看徐若瑾,怕让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但徐若瑾哪是这么好糊弄的?看红杏的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徐若瑾心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也不知道,人多了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了,郡主府总要留几个人看着吧?” 红杏的神情一下就落寞了,刚才的兴奋劲儿也消失了大半,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到红杏这番表现,徐若瑾反而心头没来由一股气,真想好好提溜一下红杏。 平时她也没少因为姜必武的事说红杏,气急的时候语气也会重一些,但也只是管几天的事,用不了多久就被红杏抛到脑后去了。 时间一长,徐若瑾也就懒得管了。明知有可能是火坑,但还是卯足了劲儿往里跳,徐若瑾能拦一次两次,却做不到每一次。 “四爷都发了话,咱们这就出去准备吧。”方妈妈准备出门办事,临走时拽了拽红杏的衣袖。 红杏回过神来,愣愣地跟在方妈妈的身后出门去了。 徐若瑾看着红杏的背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她就是想不明白,平时那么泼辣有主意的一个人,怎么偏偏一到了这种时候就犯糊涂呢? 徐若瑾坐了一会儿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无奈地念叨了一句,“真是欠你们这些男人的。” 方妈妈和红杏刚出门,杨桃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郡主,马车已经都准备好了,就停在门外。” 徐若瑾应了一声,“你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吧,一会儿一块出发。” 杨桃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奴婢也能去?四爷真是太好了!”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蹦蹦跳跳地收拾行李了。 徐若瑾看着大家一个个兴奋的模样,不禁有点纳闷,她自觉平时对他们也不错,怎么梁霄一个出游就把他们都收买了似的。 想到这,徐若瑾扁了扁嘴,有点不服气,这事得和梁霄好好算一算。 徐若瑾闲下来走到院子里,感受着和煦的春光,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这种惬意徐若瑾已经许久没有注意到了,她不禁伸了一个懒腰,顿时觉得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第1369章 麻烦 很快所有人就都准备好了。 徐若瑾从方妈妈手里接过悠悠,逗弄了一会儿。 小家伙很明显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吵醒了,不情愿地翻着身子,乌黑的大眼珠里还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徐若瑾看着女儿这么丰富的内心戏,嘴角不自觉上扬起一个弧度,轻轻刮了刮悠悠的小鼻子。 “你啊,要是知道出去玩,肯定比谁都兴奋!”徐若瑾笑眯眯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悠悠就好像听懂了似的,大眼睛眨呀眨,十分有兴趣的模样。 方妈妈、红杏还有杨桃都跟在徐若瑾身后。 走到郡主府门口,徐若瑾不禁微微睁大了双眼。 门口派了一长溜的马车,足足有四五辆那么多,至于马匹就更不用说了,两列整整齐齐。 这么大的排场? 徐若瑾一愣神,下意识搜寻起梁霄的身影来。 梁霄此刻就站在第一辆豪华马车边,见徐若瑾看过来,还对她招了招手。 徐若瑾正好也有事问他,就抱着悠悠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咱们一家三口出游,至于吗?” 徐若瑾看着排成队的马车,还有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不禁有几分担心。 他们这么隆重的出行,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难得出去散心,人多也热闹一点儿。”梁霄显然没当回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没关系,谁想看都行,爷还怕他们盯着?” 后一句话梁霄是为了给徐若瑾吃一颗定心丸,他既然敢带着这么多人出去,就不怕有人找麻烦。 徐若瑾也没什么好说的,车都准备好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再让他们回去。 “算了,就依你吧。” 徐若瑾说完就抱着悠悠在梁霄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梁霄也紧随其后上了马车。 方妈妈和红杏等人也就识相地去了后面的马车。 加上侍卫小厮,还有丫鬟下人,浩浩荡荡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坐在马车里,徐若瑾哄着怀里的小悠悠,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后知后觉道:“糟糕,把沐阮给忘了!” 一旁的梁霄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和徐若瑾,闻言没有半点反应,接着话说道:“我已经告诉他了。” “那就好。”徐若瑾放心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诶?那我怎么没看见他?” 按理说不可能,沐阮知道要出来玩,肯定不会闲着,忙前忙后地刷存在感,徐若瑾不可能注意不到他。 “你当然看不见他,因为我没让他跟来。” 梁霄不以为意地说道。 “啊?” 徐若瑾惊讶道。 “他来了,谁照顾后院的人?”梁霄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若瑾一顿,这才明白过来,但还是忍不住可惜道:“那你还故意去通知他?他肯定要发脾气的。” 一想到沐阮因为春游的事和自己斗嘴,徐若瑾就一个头两个大。 梁霄又说了一句,“没关系,这是他自己选的。” 徐若瑾瞪大眼睛,眨了眨,“你说什么?他自己选的?这事儿不应该啊,他都念叨许久整日闷在府中照看病人很无趣了,一直都想出府去采药巡游的。” 梁霄抿了抿嘴,“他的确是没跟来啊” “我还是不相信沐阮会心甘情愿,一点怨言都没有地接受。”徐若瑾边说边摇头,“你拿什么做交换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最了解,梁霄若没给点儿好处,沐阮不可能一句抱怨都没有。 梁霄勾了勾嘴角,也感慨自己女人太过聪明,“我给了他另一个选项,答应把梁五借给他。” 徐若瑾恍然大悟,随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嘛,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就解释得通了,梁霄用梁五做交换,沐阮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春游虽然有意思,但一定比不上研究梁五的血有意思。 沐阮从到了郡主府就没断下要拿梁五做研究,但梁五神出鬼没,见到沐阮都绕着走,沐阮的心愿就一直搁着没法完成。 这次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沐阮更不会放过了。 徐若瑾“啧啧”地上下打量梁霄,“你就这么把梁五卖了,啧啧啧。” 梁霄却面色不改,“我只是答应借人给他,却没说让梁五一定要配合。” “……” 梁霄的套路太深,沐阮还是太年轻。 徐若瑾不禁默默在心里对留在郡主府的沐阮悼念了一把。 沐阮虽然没来,不过待在他身边的甜芽和沐靖却也都跟着出来了,难得有出府去玩的机会,两个小家伙也是兴奋的不得了,不停把脑袋探出车外,看什么都十分新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至京都城门处。 很快,整个郡主府一同出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城。 徐若瑾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果然心情也畅快了不少。她偷瞄着梁霄的侧脸,唇角弯起,露出满足的笑容。 马车速度减慢,已经在排队等候出城,出了城速度就能加快不少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梁三的声音,“四爷,陆凌枫骑马在城门处等着。” 梁霄脸色一沉,“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徐若瑾的反应更明显,“陆凌枫?他来做什么?你也叫他一起了?” 梁霄摇头,“不请自来。” 徐若瑾皱眉,“这陆凌枫不会真要跟我们同行吧?” 梁霄没有回答,但沉默就代表了答案。 徐若瑾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本来是郡主府自己人的出游,加上一个陆凌枫倒也没什么,可是看到他就能想到皇后,心里着实憋的慌。 更何况,不请自来,一定目的很深,对陆凌枫这个人,徐若瑾可不认为他就是那么清闲自在的国舅爷。 心思深得让人猜不透! 陆凌枫看到郡主府的车队,脸上带着笑容,紧了紧手里的缰绳,驱马走到最豪华的头车边。 “出游这么好的事情,不介意我来沾个光吧?” 陆凌枫语带笑意,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但梁霄却不买账,连车帘都懒得掀开,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介意。” 陆凌枫却不以为意,他早就料到梁霄会是这个反应,脸上笑意更浓,“别这么见外嘛,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第1370章 不快 郡主府的车队缓慢向前移动着,陆凌枫就骑着马紧紧跟在一旁,还没有放弃,打算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梁霄。 “你看我都在这儿等你们半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一句话都不肯搭理?”陆凌枫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马车里的徐若瑾听到这番话顿觉无语,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理由。 但她又一想,这种话也就只能从陆凌枫这样厚脸皮的人口中说出来了。 车外的陆凌枫却好像浑然不觉似的,见马车内的人没有反应,就再接再厉道:“要我说,这春游啊,人越多才越热闹!出去玩不就是寻个开心吗?冷冷清清的几个人有什么意思?” “所以啊,我这是特意放下佳鼎楼的生意,来陪你们出游。” 陆凌枫有点惋惜地说了一句,随后又恢复了厚脸皮:“大家都是朋友,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道谢的话就不必了。” 徐若瑾差点被陆凌枫的一番话气笑,转头看向梁霄,用手指在自己的脑袋转了几个圈。 “能如此恬不知耻,除了他也没别人了。”徐若瑾一本正经的小声嘀咕, 梁霄嘴角微微上扬,“这话我同意。” 徐若瑾笑着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正经的,别闹了。” 梁霄对此则看得十分简单,“你说了算。不想让他跟着,让人把他赶走就是。” 徐若瑾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出游?你是临时起意,安排的时间又这样紧,他的消息倒是够快。” 梁霄没有说话,徐若瑾瞅了他一眼,“都怪你,大张旗鼓,弄得大街小巷无人不知。” 面对徐若瑾的埋怨,梁霄只能保持沉默。他本来就是故意为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在这里沉默,可不代表梁霄会默许陆凌枫的行为。 马车外的陆凌枫还在滔滔不绝地自我推荐着。 直把自己说成了居家旅行之必备,好像梁霄和徐若瑾的这次春游,要是没了他,就会失去大半乐趣。 徐若瑾见过厚脸皮的,却没见过像陆凌枫这么厚的。 就连徐若瑾怀里的悠悠都觉得不对劲,睁大乌溜溜的黑眼珠,听到陆凌枫的声音很有意思,“咯咯”地笑起来。 徐若瑾低头看着女儿开心的小模样,心也跟着软了,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翘起。 “他会不会是另有目的?” 徐若瑾一边逗着女儿,一边猜测着陆凌枫的来意。 虽然这么半天陆凌枫连一句正经的都没说,但徐若瑾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不知道,没兴趣。”梁霄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和小悠悠,根本不在意窗外叨叨个不停的人。 徐若瑾都不禁有点同情陆凌枫了,一个人在外面说那么多,结果车里的人没有一个认真听的。 “还要赶他走吗?”徐若瑾说着掀开另一面的车帘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出了城门,离开京都了。 另一边陆凌枫还在滔滔不绝。 梁霄略一停顿,“他想跟就跟吧,正好伙房缺人,他可以打下手。”短短几句话,梁霄就把陆凌枫的任务安排好了。 徐若瑾奇怪,“他?大少爷一个,根本不会干活吧。” 怎么说陆凌枫也是老相爷的儿子,养尊处优那是一定的。 “反正他是佳鼎楼的老板,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梁霄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语气理所当然。 “……”徐若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又一次领教了梁霄的“强盗逻辑”。 陆凌枫在马车外说的口干舌燥,车内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就知道那些话八成也随风散了。 不过他也不恼,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边。 反正不管马车里的人说什么,陆凌枫都已经跟着出城了,这时候再想要赶他回去是不太好办了。 “不回答?那就是默许了?多谢郡主。” 陆凌枫骑着马也不耽误他拱手道谢。 马车内还是一样,根本没人搭理他。 但陆凌枫还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呼吸着郊外的气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梁霄和徐若瑾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更不会有意见了,都充耳不闻,当做没看见陆凌枫。 徐若瑾安心坐了一会儿,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看到了让她十分憋闷的一幕。 红杏和方妈妈就坐在第二辆马车中,紧跟在徐若瑾的马车后面,方便随时随地伺候着。 不过这会儿徐若瑾要是想让红杏过来,估计还要另找更合适的时机了。 因为红杏正忙着和姜必武眉来眼去,注意力早就飞走了,更无暇顾及徐若瑾了。 徐若瑾越看越别扭,心里很是不痛快。 尤其是看到红杏手扶着车帘,脸露在马车外,就是为了和骑马的姜必武多说几句话。 平时和红杏说过的话,果然不出所料,全都喂了狗。 一看到姜必武这冤家,红杏连一点矜持都顾不上了,那一双眼就恨不得长在姜必武身上。 徐若瑾试图用自己恶狠狠地视线把红杏给瞪醒,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说,反而她的双眼干涩难受了好一会儿。 还是姜必武先发现了徐若瑾“不善”的视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把视线移到一边,连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起。 红杏觉得不对劲儿,好奇地四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徐若瑾怨念的目光。 她身上一抖,羞了个大红脸,急急忙忙拉下车帘,钻回马车里半天都没了动静。 徐若瑾这才稍微满意,临末了还没忘给姜必武一个警告的眼神。 姜必武讪讪而笑,凑过去和陆凌枫并列行走,离红杏的马车远了一些。 见姜必武老实了,徐若瑾才收回视线,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感慨自己真是管闲事到心力交瘁。 梁霄看徐若瑾的表现只觉得可爱得紧,但嘴上还是故意拆穿她:“心软让他跟着,怎么?后悔了?” 徐若瑾闻言瞪了梁霄一眼,撇撇嘴,“你又要替你的好兄弟说话?男人,没有好东西!” 第1371章 自觉 梁霄但笑不语,握着徐若瑾的小手揉捏着,就像对待爱不释手的玩物。 徐若瑾没空搭理梁霄,手也顾不上抽回,她的心思都在红杏和姜必武身上。 虽然梁霄的话直白了些,但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自找的。知道姜必武也要跟随出游,她并没有阻拦。 因为她不想看到红杏因为一个男人整日愁眉不展,患得患失。尤其是难得的出游,她只想看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可真看到姜必武骑马出现,并与红杏眉来眼去的,徐若瑾心气儿也不怎么顺。 思来想去,徐若瑾还是不放心,偷偷把车帘掀开一道小缝,只露出半只眼,艰难地偷瞄着后面马车的情况。 原本在她怀里老老实实的小悠悠,这会儿也好像发现了有意思的事,看着徐若瑾略显滑稽的动作,“咯咯”地笑个不停,小手兴奋地比比划划。 “乖,不要闹。” 大概是小悠悠折腾地太过,徐若瑾不得不先收回目光,轻轻地拍了拍女儿。 梁霄看着徐若瑾和小悠悠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模样,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徐若瑾却没有察觉,小声和小悠悠说着什么,就好像在和一个大人对话似的,一言一语,一本正经,一点都没把悠悠当个只足半岁的小娃娃。 小悠悠也是一样的认真,一张小脸皱在一起,似懂非懂,听着徐若瑾的教诲。 “记住了?拉个勾就算你答应娘了。” 说着徐若瑾把微微弯起的小手指伸到女儿面前,小悠悠也非常配合,居然真的伸出手来和徐若瑾的碰在一起。 这下连徐若瑾都有点惊讶了,惊喜地看着悠悠,“你能听懂娘说话?” 还不等悠悠有反应,徐若瑾下一瞬就转脸对梁霄兴奋地说道:“女儿能听懂我说话!” 梁霄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徐若瑾一眼,一副“我梁霄的女儿,这种程度算得了什么”的表情。 和梁霄的淡定相比,徐若瑾倒显得大惊小怪了。 徐若瑾在心里翻了梁霄一个白眼,还是很兴奋,“我的女儿这么聪明,以后要找不到婆家了!” 她说着轻轻用手指磨蹭着小悠悠的面颊,这张可爱的小脸,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梁霄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心里也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了。 因为有小悠悠分散注意力,徐若瑾没再关心红杏和姜必武,他们也难得松了口气。 和红杏同坐一车的方妈妈清楚事情的原委,更是把红杏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这会儿见红杏有几分失落,抿着嘴似乎陷入了纠结中。 方妈妈微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红杏说道:“郡主也是为你好,不想你以后的日子没有指望。” 红杏点头,“奴婢都知道,奴婢没有怪郡主的意思,只是怪自己总是不听郡主的话,也控制不住自己……” 方妈妈理解地拍了拍红杏的手,这个泼辣的丫头,也一样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奴婢知道郡主嘴硬心软,不然姜公子也不会跟着一起来了。”红杏什么都知道。 虽然她也知道不该在郡主面前表现的那么明显,但是看到姜必武的那一刻,她还是高兴坏了。 方妈妈没有说话,她和徐若瑾一样,对红杏和姜必武的将来并不看好。 他们两个的身份有别,想要走到一起,难关又岂是一只手数得清的? 徐若瑾的态度偶尔表现强硬些,也是为了能让红杏看清现实,在越陷越深之前趁早抽身出来。 不过红杏也是个主意正的主儿,徐若瑾再硬来也没什么用处了,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说什么都无用,郡主也不是狠心的人,不可能硬许给你个婚事,但是……你只要做好承受压力和非议的准备,就可以了。” 方妈妈意味深长,该说的、该做的,徐若瑾没有任何遗漏地反复提醒过了,剩下的就只能靠红杏自己了。 毕竟姜必武乃是有家室的人,真想跟他在一起,顶多做个妾。 妾是什么?红杏心中丁当清楚。 红杏眼圈微微发红,“奴婢知道的。谢谢方妈妈提点。” 方妈妈微笑着安慰红杏,“今日大好的天气出去玩,就不要哭哭啼啼的了,让郡主看到了又要担心。” 红杏“嗯”了一声,拿出绢帕仔细擦着眼睛,再抬头的时候也恢复了之前大大咧咧的笑容。 方妈妈和红杏在马车内聊天谈心,自然就忽略了马车外的姜必武。 姜必武与陆凌枫骑着马慢悠悠地跟着马车前行,天南海北的聊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般大张旗鼓的跟着个出游,就不怕朝中有人盯上你么?”陆凌枫扯了几句闲的,话锋一转,提起朝中正事。 姜必武脸色微变,随后淡笑几声,“既然敢出来,还怕别人盯?再说,我自来与梁霄关系不错,若是一同出游还要窝窝囊囊、思前想后,那也不配与他成为朋友。” “姜兄不必误会,只是姜家如今可不是一条心,所以我才会说这一番话。”陆凌枫婉转的提起了姜中方,“朝中那些毒舌的功力可不浅,姜兄是一真性情人,恐怕敌不过那些张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若是连这都怕,我也不配姓这个‘姜’字。”姜必武看了陆凌枫一眼,“国舅爷还是别拐弯抹角,梁霄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不让我做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冒然动一点儿心思,这乃是老太爷临死之前,亲口吩咐的。” “其实兄弟相交,该给建议的时候,你也不能光听他一个人的,梁霄何处都好,就是……愚忠。”陆凌枫故意拖长声音,说完最后二字,看向了姜必武,“难道,你不觉得?” 姜必武看了半晌陆凌枫,“我不觉得,我倒是觉得国舅爷杞人忧天了,还是想想稍后怎么应对郡主的挖苦和白眼吧,这恐怕比任何事情都迫在眉睫,国舅爷,多保重啊!” 第1372章 作对 提到徐若瑾,陆凌枫不由得哑巴了半晌,随后苦笑连连,却还回驳不上半句。 因为这个女人的确很难缠。 甚至有时比梁霄还要更加难缠…… 他本是想从姜必武这里套点儿话出来,却没想到自己却被噎得苦笑连连,姜必武这个点切不进去,他也不再白费力气,找了个由头,换了其他话题,只是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不疼不痒的无奈。 姜必武心中乐开了花。 没想到徐若瑾的名号如此管用,能让陆凌枫都乖乖闭嘴! 想当初在中林县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不过还是个小主簿家的私生女,与现在的身份地位可谓天壤之别。 唯独没变的就是她的性格,仍旧泼辣果断,毫不遮掩。 亦或许,这就是她与梁霄能走到一起、幸福美满的真正原因吧? 只是陆凌枫的意思,姜必武十分明白,但对梁霄是否有什么动作,姜必武才不会管,更不会催,他会试着改变自己,尽量去适应梁霄。 陆凌枫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疑团,要说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跟着郡主府出去游玩,姜必武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 他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豪华马车,梁霄那边都没动静,他就不用跟着干着急了。 *** 梁霄带着徐若瑾离开京都出城游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 “什么?梁霄和徐若瑾,带着一整个郡主府的人出城了?你确定?真的?” 夜微言听了这个消息当即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田公公的胳膊非让他再说一遍不可。 田公公跟着一哆嗦,脸苦的好似蔫了的苦瓜似的,“这等事,老奴哪敢有所欺瞒?此事千真万确,不少京都城的百姓都看到了……听说,姜家少爷也一同跟随……” 怕夜微言震怒,田公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夜微言愣愣地看着田公公,知道这消息不可能有假,后退了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倒。 身形一晃,夜微言伸手扶着身后的御案才没有丢脸地跌坐在地上。 听到声响,田公公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暗道不好,急忙跪着向前几步,提醒夜微言,“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夜微言稳住身体,长叹一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碍事,朕只是不小心没站稳而已。” 田公公担忧地看着夜微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个梁霄,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带着郡主府的人出城,”夜微言越说越气,一掌拍在旁边的御案上,“朕看他就是存心和朕作对!” 听着那一声闷响,田公公的都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疼,“皇上……” 夜微言的手掌震得发麻,他也顾不上太多,而是又和田公公确认道;“郡主府一个人都不剩了?沐阮呢?沐阮也跟着去了吗?” “这……”田公公为难地皱眉,“老奴也不知,传信回来的人说,郡主府门口光是马车就停了五驾,还有数不过来的马匹。” “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坐在头车中,剩下的丫鬟婆子就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至于小厮和其他下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光是队伍就有好几十米长了。” 田公公一五一十地回禀着。 夜微言越听,脸色越难看,心里也越来越不爽。 “够了。”夜微言抬手打断田公公的话。 田公公立刻噤声,以为夜微言这次终于忍不住要大发雷霆了。 但出乎田公公的预料,夜微言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梁霄定是故意做给朕看,让朕看看自己有多么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只能依靠他和徐若瑾。” 田公公一下反应过来,夜微言这是想起了云贵人。 “可是梁霄偏偏就有这样的本事,他不仅能护住徐若瑾,还能若无其事地离开郡主府。” 夜微言的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故意说反话,“就算他不在,郡主府也照样固若金汤。” 田公公不敢打扰夜微言,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却找不到机会开口。 “梁霄,这就是你的目的吧?借这次出游羞辱朕。” 夜微言说着自嘲地一笑,神情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田公公连声安慰道:“皇上您不要想太多,兴许就是一次普通的散心游玩而已呢?” 这话田公公自己说出来都有点嘴软,想让皇上信服安心,根本不可能嘛!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宫里宫外到处都是烂摊子等着朕收拾,朕要梁霄表态,他连人都找不到。” 夜微言咬牙切齿地细数着梁霄的“罪状”。 这些日子,西北,七离,夜微澜,严家……数不清的麻烦让夜微言烦坏了。 所有的麻烦事,随便拿出一件,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程度,夜微言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谨慎。 但即便如此,在外人眼里看来,麻烦还是一样存在,半点没有解决。 这也把夜微言愁的够呛,但他是一国之君,总不能甩手不干,忙的连出宫去郡主府看云贵人都没有时间。 好不容易夜微言看着天气不错,准备抽出一天偷偷去郡主府一趟,结果就传来了人家全府出游的消息。 夜微言心里极度不悦,但也没有办法。 “就只有郡主府的人吗?” 夜微言急于知道更多细节,好来判断云贵人留在郡主府是不是安全。 田公公回想了一下,“还有国舅爷。” “陆凌枫?”夜微言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反问了一句,“他怎么也跟去了?” “老奴也不知。只是听说国舅爷似乎是得到消息之后就去城门等着了。” 田公公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也是有些时日没有听到陆凌枫的消息了。 这也不能怪夜微言,太阴县主刚去世的时候,贤妃和皇后恨不得一天在他耳边叨叨八百遍陆凌枫的名字。 夜微言听的耳朵都要长茧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两人,陆凌枫的名字也就自然跟着抛在了脑后。 第1373章 请安 夜微言也没想到陆凌枫的名字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被重新提起。 无可避免的,夜微言想到了自己一直头疼的两个女人,皇后和贤妃。 一个千方百计让夜微言给陆凌枫个官做; 另一个呢,就非要让自己治陆凌枫的罪。 夜微言两边都随意敷衍过去了,不表态也不再提,陆凌枫的事就暂时放着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夜微言这边刚提到陆凌枫,门外的小太监就有事来禀报了。 夜微言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然后从容地做到御案后。 田公公等夜微言一切收拾妥当,才板起脸来对御书房门外说道:“什么事?进来回话。” 小太监得了命令,跪地回道:“回公公的话,贤妃娘娘派奴才来问问皇上此时可否有时间?大学士夫人到宫中探望娘娘、想给皇上请安。” 这事可大可小,田公公自然不能做主,而是转头看向了夜微言。 夜微言也是一愣。 这大学士夫人乃是贤妃的母亲,更是云贵人的生母,进宫请安,如若不见恐怕不妥,毕竟对大学士,夜微言也是很看重的。 只是夜微言对见贤妃和大学士夫人也很有惧意,毕竟云贵人的死,一直是贤妃心中的坎儿,他已经听怕了,甚至听烦了。 如今再来一个大学士夫人……想想都觉得头疼啊! 见夜微言迟迟下不了决定,田公公忍不住开口道:“皇上,不如老奴去回了请安,就说您还有奏折批阅,更有大臣等候回禀,暂时走不开?” 夜微言“啧”了一声,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之前贤妃亲自御书房求见,朕已经拒绝她一次了。” 夜微言也有些为难,“这次大学士的夫人也来了,朕要是再拒绝她,未免让她下不来台。” 后宫都是女人,各种谣言传得飞快。 夜微言这会儿若是再拒了贤妃的请安,传到后宫就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了。 好歹贤妃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夜微言也不能太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思来想去,夜微言决定了,“不用她们过来请安了,还是朕亲自去一趟吧。” 田公公略有些惊讶,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垂首恭敬应下来,“是,皇上。” 吩咐小太监回了话,田公公就跟着夜微言去了贤妃的宫中。 贤妃和母亲正在宫里等着皇上的传召。 “娘娘,你这派人去禀报一声合适吗?是不是应该直接去请安就好了?” 大学士夫人有些担心,这一会儿已经看了门外四五遍了。 贤妃淡定地喝了口茶,早就察觉到了母亲的动作。 “母亲不用着急,小太监很快就会带着皇上的回话来了。”贤妃慢条斯理地说着,“皇上没准这会儿正忙,我们不请自来,反而会给皇上添麻烦。” 学士夫人看了看贤妃,忙点头道:“唉,也是我太心急了。” 贤妃摇了摇头,“没事的母亲,您也不要太紧张,皇上平易近人,不会为难您的。” 大学士夫人的心思被女儿看穿,稍微放松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我听说皇上已经有段日子没来过你这里了?” 贤妃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仍旧沉着应对,“女儿不知是谁在母亲那里嚼舌根,不过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 “真的?有什么委屈就与母亲说,母亲帮你想办法。”大学士夫人疑惑,心想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的消息有了疏漏。 贤妃淡定接道:“母亲,女儿刚才已经说过了,近日皇上日理万机,忙都忙不过来,有时夜晚就直接宿在御书房了。” 大学士夫人眉毛一挑,“娘娘的意思是,就连皇后也……” 贤妃及时打断母亲的话,点了点头,“整个后宫都是如此。” 看贤妃的表情不似说谎,大学士夫人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进肚子里,“那我就放心了。” 看着母亲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模样,贤妃心里不由得一紧,鼻子也微微发酸。 大学士夫人却没有注意贤妃的神情,而是叹了口气,自说自话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自从你妹妹走了之后……” “宫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连个做伴儿的都没有。后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不然你妹妹也不会……” “你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是真的心疼你,你别怪他脾气不好。” 才说了几句话,大学士夫人就几度哽咽,情绪激动地说不下去。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底涌上来悲伤强行压了下去。 大学士夫人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可怜你还要为了楚家待在这里,你要是过得好,娘也能放心了。” “你妹妹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她福薄,总是受苦,要是当初没有被退婚,说不定……” 夫人越说越激动,又想起了几年前的伤心事。 贤妃知道那件事是他们楚家上下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如果不彻底拔除的话,恐怕全家人都不会安宁。 “母亲,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去见皇上,你再这般哭哭啼啼难免失了身份,让人看笑话。” 贤妃收敛神情中的悲伤和愤慨,正色道。 大学士夫人反应过来,赶忙拭去泪水,紧张地整理着仪容,“是我失态了。” 其实贤妃是为了让母亲不再伤心而故意抬出皇上来的。 她心里也没底皇上到底会不会准许她去请安。毕竟她端着补品去御书房找皇上被拒,仿佛还是昨儿个的事。 算起来,从那次之后,皇上就再没来过自己的寝宫了。 不过皇后那边,皇上也很少去就是了。 贤妃不想让母亲担心,就随便找了话头搪塞过去了。从她决定和陆凌枫对着干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将恩宠放在一边了。 几次因为陆凌枫的事顶撞皇上,还没有被打入冷宫,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万幸了。 但贤妃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弃,等到她和皇上的关系稍有缓和,她还是会坚持不懈地恳求皇上治罪陆凌枫。 这也算是自己能对妹妹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就这么死不瞑目,害她的人都得到报应,贤妃才能彻底放下! 第1374章 无心 大学士夫人这边还在念叨着“皇上怎么还没有消息”,焦急地看着门外。 贤妃有些心烦,反正结果她已经猜到了。 但看母亲心焦的模样,贤妃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几句,想要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贤妃也不禁有点担心,一会儿要是皇上拒了请安的消息传回来,母亲该有多失落,十有八九又要哭哭啼啼的了。 想到这,贤妃不禁头疼地叹了口气。 “您还没说这次进宫是所为何事?”贤妃问道。 大学士夫人回神,“是你父亲,让我进宫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云秀没了之后,他也老了不少。” 说着夫人的眼眶又微微有些发红。 贤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好像不管她说什么,最后的话题都能聊到云秀身上。 无奈地摇摇头,贤妃咬了咬唇:“您和父亲年纪都大了,女儿在宫里很好,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就可以了。” 大学士夫人欣慰地拍了拍贤妃的手,“不用担心我们,只有你过得好,学士府才能安稳。” 这都是实话,可贤妃听在耳朵里还是会不自觉有几分心酸。 “放心吧母亲,女儿心里有数。”贤妃如今也只能给母亲这样模棱两可的承诺。 还好学士夫人并没有多想,而是心疼地帮贤妃理了理鬓发。 贤妃难得享受到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时光,此时也倍加珍惜。连日来的郁闷和苦楚,差一点儿就在这一刻爆发。 但是喷涌而上的情绪硬是被贤妃给生生压了下去,她不能在母亲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不然母亲会为她担心和难过。 “父亲呢?一切还好吗?” 贤妃立刻转移话题,排斥着鼻子里的酸涩。 大学士夫人不疑有他,回道:“他呀,还是老样子,整日忙着他的事,家里什么也顾不上。” 说起老爷,大学士夫人的神情明显柔和了不少,贤妃也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这些日子登门造访的人倒是多了一些。”大学士夫人想起一件新鲜事,忍不住和女儿提了一句。 贤妃也没有多想,闻言随意跟了一句,“谁?” “我也不太记得了。”大学士夫人回忆了一下,又说道:“似乎有涪陵王,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贤妃开口打断了,“母亲,你说的是涪陵王?夜微澜?” 夜微澜怎么会到大学士府找父亲? 贤妃眉头皱紧,满心疑惑。 大学士夫人没想到贤妃会对这个感兴趣,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你父亲和涪陵王在书房密谈的。” 就在贤妃准备仔仔细细问个清楚的时候,被她派去传话的小太监回来了。 “启禀娘娘,皇上说您与学士夫人不必过去请安,忙完手中的事情,便来宫里,这会儿应该马上就到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兴奋。 他也是贤妃宫里的人,贤妃受宠,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跟着沾光,所以这时候甚至比贤妃还要高兴。 贤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没听懂小太监的话似的,脸上的惊讶清晰可见。 大学士夫人更是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但嘴上还是客气了几句:“这可怎么好,应该是我们去给皇上请安才对,皇上怎么能亲自过来呢!” 说完,一旁的贤妃还是没有动静,大学士夫人有些纳闷地转头去看,就看到贤妃还在发愣。 “娘娘!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准备接驾?” 贤妃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地点着头,立即安排宫女太监准备接驾,连带着学士夫人也又一番整理仪表装扮,生怕有一丝不妥。 皇上居然亲自过来了? 贤妃偷偷地狠掐了一把自己手腕上的皮,痛的她差点叫出声来。 这不是做梦!皇上真的要来她的寝宫了! 虽然贤妃已经做好了寝宫变冷宫的准备,但是她骗不了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 没过一会儿,夜微言就到了。 贤妃和大学士夫人也早早起身迎接。 “皇上吉祥。” “臣妇为皇上请安,皇上金福圣安……” 夜微言微笑着伸手虚扶了大学士夫人,“都是自家人,学士夫人不必多礼。” “谢皇上。”大学士夫人顺势直起身子。 夜微言坐在上座,对田公公一摆手。 田公公略一点头,立刻就叫人安排好座椅,让贤妃和大学士夫人坐下说话。 夜微言看了看贤妃,与学士夫人道:“朕今日来,就是聊聊家常,那些虚礼能免就免,夫人也无需太过拘束。” 大学士夫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皇上,臣妇惶恐,能得皇上亲自来见,这若是让老爷知道,定又斥个不知规礼……得见皇上万事安妥,这也乃是臣妇的荣幸了。” 贤妃在一边看着夜微言,眼神中也充满了感动。 皇上能来是再好不过的了,不然大学士夫人少不了又要担心,贤妃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慰母亲,皇上就帮她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但是看到夜微言,贤妃的脑海里就不断浮现出妹妹的脸。 她的神情中的兴奋和激动渐渐褪去,反而有些心事重重。她拼命忍着不想在这时候惹得皇上不开心。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有贤妃不想就这么放过去。 今日她可以不提陆凌枫的名字,但云秀的事却不能不提。 表面和善的气氛下,似乎暗潮涌动,但夜微言却没有察觉。 “朕让人准备了点东西赏给学士府,一会儿还要有劳夫人带回去,大学士对朝中贡献极大,朕过年之时也没能单独见他聊上一聊,这也乃是朕的遗憾啊。” “谢皇上美意,臣妇感激不尽。”大学士夫人受宠若惊,当即就要跪地磕头谢恩,夜微言抬手阻拦,“朕刚刚已经说过,今日不讲虚礼,学士夫人不要过谦拘谨,朕的确是拿你们当自家人的。” 见皇上如此平易近人,亲善和蔼,大学士夫人也放心多了,至少皇上对贤妃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给学士府赏赐。 谣言不攻自破,显然皇上今日能来见自己,也是为贤妃考虑。 放心了,也是真的放心了! “多谢皇上如此厚待臣妾。”贤妃应下来,随后不着痕迹地提起,“云贵人若是还在,一定比臣妾还要开心,她是姐妹中最孝顺的一个。”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仿佛就是不经意地提起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贤妃话音刚落,夜微言和大学士夫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第1375章 敷衍 夜微言神情有几分尴尬,故意没有接贤妃的话茬。 因为云贵人的事,夜微言总算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有苦难言。 但夜微言心里其实也稍微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贤妃会在这里旧事重提,再次提到陆凌枫的名字,否则这个场合岂不是很尴尬? 贤妃自当也不傻,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她早已摸透皇上的脾气,知道这会儿提起陆凌枫,夜微言很有可能会甩手走人。 到时候贤妃还要安抚受惊的母亲恐怕不太好办,所以她连提都不提。 但贤妃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拐着弯地提到了云贵人。 夜微言这边脸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正斟酌着要怎么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那边大学士夫人却有了反应。 大概是“云贵人”三个字触到了大学士夫人脆弱的神经,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顺着面颊流下,“云秀……” 自觉此时场景不对,学士夫人连忙转过身去,口中念叨着:“失态了,失礼了,皇上恕罪……” 夜微言看着悲伤流泪的大学士夫人,心里更加郁闷。 如今的场面似乎都朝着夜微言一个人来了,好像在责怪他连后宫的女人都照顾不好,害她们在此处得不到善终。 不仅无法为皇室传宗接代,甚至连性命都没了保障。 夜微言不是那等没心没肺之人,他也会觉得心中有愧,所以才会千方百计保住云贵人的命。 不然也不会迄今为止都不露风声,妥善安置在郡主府了。 可是这件事是绝密,知道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知道的人越多,云贵人面临的危险就会成倍增加。既是为了云贵人的安全,也为了大魏皇室的未来,夜微言都不能掉以轻心。 田公公在一旁神情紧张地看着夜微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心里不住地埋怨贤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梁霄毫无预兆地带着一大家子人出游,就让皇上担心不已,怕云贵人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贤妃偏偏在这时候提起云贵人,这不是给皇上心里添堵吗? 田公公心里急得团团转,但又不能说一个字,只能看夜微言的眼色行事。 “母亲,莫要在皇上面前失了身份。” 贤妃皱眉,小声提醒一边哭得伤心的母亲。 大学士夫人知道自己失了礼,可有时眼泪这个东西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急忙擦泪就要跪下给夜微言请罪。 夜微言一摆手,“不必了。夫人思念女儿至深,朕可以理解。朕有时也会想起她。” 贤妃一愣,看向夜微言,不敢相信这种柔软的情话会是从皇上的嘴里说出来的。 一时间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心情也十分复杂。 若是云秀还在,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开心地羞红脸。 得了皇上这样的挂念,云秀就算是在天之灵,也一定可以安息了。 贤妃这么想着,原本还带着几分戾气的面孔,渐渐变得平和下来,就连气势也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大学士夫人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臣妇替云秀谢过皇上。她知道皇上您还惦记着她,也会心满意足了……” 夜微言抿着嘴,强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云贵人是他的女人,更何况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能不惦记吗? 皇宫里到处是看不见的危险,就算他是皇上,也查不出一点端倪。为了保护云贵人,只能委屈她假死离宫,留在郡主府保命。 夜微言在宫中的担心却不会减少分毫,照样会因为郡主府的一点消息而担惊受怕。 “云贵人最是懂事和善解人意,”夜微言安慰着大学士夫人,“朕相信她也一定不想看到有人因为她这般伤心难过。” 大学士夫人没有多想,听皇上这么说,心里一暖,眼泪反而更加汹涌。 贤妃拿出绢帕提给母亲,并且在她身边轻声安慰了几句,大学士夫人点点头,情绪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夜微言也跟着松了口气。 只是这寝宫的气氛着实压抑了些。要是云贵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倒也罢了,只是这弄了半天,她人还好好的待在郡主府。 看着大学士夫人悲痛欲绝的模样,夜微言也心有不忍,思量着是不是把云贵人尚在人间的事透露给她的至亲。 似是感觉到皇上的欲言又止,田公公连忙在一旁使着眼色,摇了摇头。 夜微言知道自己思忖的过于鲁莽和不理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掩饰,就连神情也变得平淡了几分。 田公公也知自己在此时劝诫颇有逾越,可云贵人的事没有那么简单,牵扯得太多。 皇上若将秘密告诉了贤妃和大学士夫人,难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旦开了这个口,话会传到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对云贵人没有一点好处不说,甚至还会连累郡主府。 夜微言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已经欠了梁霄的人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添麻烦的事至少现在是不能做的。 “……既然来了,不如多住几日,也好陪陪贤妃。”夜微言有意转移了话题,提了一个建议。 对于皇上的提议,大学士夫人自然求之不得。 但她做不了主,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女儿。 贤妃也有些讶异,“臣妾谢皇上恩典。只是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至少在之前没有这样的惯例,贤妃不想皇上因为给自己特权,而被大臣们上奏。 不仅是皇上,说不定连学士府都要跟着有麻烦。 夜微言看贤妃一脸为难,自然猜到了她的想法,“贤妃不必担忧,朕既然已经允了,旁人还能说什么?大学士夫人在这里陪你几日,算不得什么大事。” 田公公得了命令,对着贤妃恭敬地点点头。 皇上都这么说了,贤妃也只好作罢,和母亲一起谢了恩。 夜微言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考虑。 起码这话一出,恩典在身,贤妃就不好意思在当着夜微言的面提起陆凌枫了。 夜微言也能得个清闲。毕竟现在比起其他任何事,他更担心郡主府的云贵人。一直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查探一番。 但他转念一想,又怕这么做会打草惊蛇。 毕竟这会儿郡主府理应是人去楼空,根本没有探查的必要,反而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第1376章 起草 夜微言随后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就离开了贤妃的寝宫。 贤妃识趣,没有拿陆凌枫和云贵人的事过分为难夜微言。 见皇上走了,就只有大学士夫人略显激动的感慨个不停,但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几句。 “看到皇上对你如此看重,回去也能和老爷交代了,否则他整日整夜的睡不安稳,最惦记的就是你了。” “咱们府上也不求别的,就求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皇上对云秀也是挂怀的,你也不要太过固执,该放下就放下吧。” “其实今儿不该提云秀的,我也是不争气……” 这些话贤妃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但是难得见到母亲这么开心,她也就由着去了,只是神情却不似母亲那般放松。 夜微言走出贤妃的寝宫也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回御书房的路上,夜微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贤妃这边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回想起在贤妃宫里尴尬的场面,夜微言还心有余悸,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就要说出真相,现在想想,真是虚惊一场。 “皇上对贤妃和大学士府都恩宠有加,相信贤妃娘娘一定会承了这份情的。”田公公恭敬地回话道。 夜微言颔首,“希望如此吧。” 田公公回完话就静静跟在一旁。他也有些想不通贤妃为何一直抓着陆凌枫不放。 若说是为了太阴县主的死,倒是说得过去,但又难免让人多想,毕竟贤妃和老县主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密。 可就算是拿此时与皇后斗个你死我活,这把利剑并不凶猛啊! 田公公正埋头深思的时候,被夜微言突然开口打断了。 “朕让你派去公主府的人,有回信儿了吗?” 田公公回过神来,当即回道:“回皇上的话,府外的人没有见过严弘文,想必他还未曾回府。” “嗯。”夜微言略一点头,示意田公公继续说下去。 “至于熙云公主那边,只说与驸马已有段时日未曾见过。对驸马的心思也不甚了解。” 田公公一五一十地禀报道。 夜微言听着,神情若有所思,猜测道:“这么说,严弘文是没和公主说西北的事了?” 田公公不敢随意揣测,只是顺着夜微言的话说道:“想来是有这个可能。” “公主去郡主府找严弘文,本就要避人耳目,严弘文为了她的安危不会全都说明,这倒是有可能。” 夜微言推测着严弘文的想法。 “那严弘文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田公公答道:“公主只说是比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好多了,但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也不好说。” “嗯?”夜微言纳闷。 “回皇上的话,驸马一直是由沐神医诊治,只有他才知道驸马的状况。加上公主也有些时日未见,自然不知恢复到何种地步。” 田公公面露难色地回道,然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据说,熙云公主敲上去气色还不错。” 夜微言自然明白田公公的意思。若是严弘文有个三长两短,熙云公主茶不思、饭不想,气色也不会好。 “朕知道了。”夜微言应声。 这大概也算是个好消息。这么下去,严弘文迟早可以回归朝堂,那么他就会是自己清理夜微澜的助力。 “皇上,那公主府那边……”田公公抬眼看向夜微言,征求他的命令。 夜微言斟酌片刻,“继续派人盯着公主府,严弘文有消息就立刻回报。” 田公公躬身应道:“是,皇上。” ********** 公主府。 严弘文正在书房起草奏折,这是面见圣上时要承上去的,自然怠慢不得。 尤其严弘文还准备靠这份奏折彻底弹劾夜微澜,自然要写得事无巨细,将他在西北的所见所闻,全都如数写在奏折之上。 严弘文也没指望皇上看到这份奏折之后会和他一样气愤,只要皇上能感受到西北人民此时正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就足够了。 这就是严弘文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虽然弹劾夜微澜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比起西北的人民,他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想要让西北人民过上好日子,夜微澜就不得不除。 涪陵王在西北盘踞多年,早已形成自己的势力,想要拔除,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严弘文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仅在奏折上历数了夜微澜的罪状,还有西北的灾情,更有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这份奏折,可以说是倾注了严弘文的心血。 甚至有好几次,严弘文在书写奏折的时候都因为气愤难平,不得不暂停休息。 他到如今还是会时不时想起西北人民的惨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易子而食…… 如此这般,不一而足。 严弘文专心在书房起草奏折时,只有熙云公主时常会来看他。 后来见他专注,就不像一开始那么频繁出现了。 只是严弘文从回到公主府之后,基本就一个人待在这书房之中,几乎没有出过院子。 就连蒋明霜也只是在严弘文刚回来的时候去看过一次,后来只是派人去问候,她并没有亲自再去。 严弘文为了奏折,只能暂时把旁事放在一边。 时日一久,蒋明霜难免会有些孤单。之前严弘文在郡主府,加上她身体不便,对严弘文的思念再深也只能放在心底。 只有当熙云公主从郡主府回来的时候,会与蒋明霜细细说上几个时辰的话。几乎每句话都是围着严弘文转。 但现在不一样了,严弘文回府了,蒋明霜发自心底的高兴,因为这样她就能天天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 只是蒋明霜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严弘文回府之后好像更忙了,忙的抽不出时间来看她。 蒋明霜不是会耍小脾气的人,她知道严弘文有重要的事忙,就听话地把思念藏在心里。还是像之前一样,熙云公主每日都会来院里和她说说话。 但是看不到严弘文,蒋明霜的心里始终还是空落落的。 所以今儿一早起身,她觉得身体还不错,休息得好也有力气,思量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挺着肚子去看看严弘文。 哪怕只是看一眼,说一句话,知道严弘文一切都好,蒋明霜也就能放心了。 伺候蒋明霜的婆子见说什么都不管用,也只能随她去了,但片刻不敢放松地跟着,顺便还招呼丫鬟去通知公主一声。 第1377章 担忧 丫鬟腿快,得了吩咐之后连跑带颠地就去找公主了。 蒋明霜大着肚子,走起路就麻烦一些,走几步还要歇一歇,速度也慢得很。 婆子不敢放松,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 没等蒋明霜走到严弘文的书房,半路就被赶来的熙云公主堵了个正着。 “你怎这般冒失?就这样出来可怎么行?” 熙云公主语气急切,担忧地看着蒋明霜,因为着急连语气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责备。 蒋明霜没想到会在这里被熙云公主遇上,站在原地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面颊,好像做了错事似的。 看着蒋明霜大着肚子,熙云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瞪了一旁的婆子一眼,“怎么伺候人的?她这月数最是危险,要是出点岔子,怎么办?” 婆子脸都吓白了,立刻跪下认错,“老奴知错了,公主恕罪!” 蒋明霜忙给婆子求情,“公主您不要责罚她了,是我非要出门,和她们都没有关系。” 熙云公主看着蒋明霜有些着急,也着实无奈的探口气,“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有什么事儿也不提前和我说?怎么要当娘的人了,还越来越小孩子脾气?”熙云公主走到蒋明霜身边,自然地扶着她的胳膊,搀着她一点点走。 蒋明霜略有惊讶,她本以为被发现就只能原路返回了。 “公主,我……”蒋明霜越发不好意思。 熙云公主轻轻“啧”了一声打断蒋明霜的话,“好了,我都知道。今日要是不让你见到人,你肯定不会放心。” 说着熙云公主对着蒋明霜调皮地一眨眼。 蒋明霜心里一喜,看到公主的神情就什么都明白了,脸颊微红,心情也轻松多了。 熙云公主就这么扶着蒋明霜一直走到严弘文的书房。 “驸马这些日子忙着西北的事,基本都不怎么出书房,我也只是偶尔来看看他,安排一下吃穿而已。” 熙云公主主动给蒋明霜解释道。 蒋明霜点头,细想了一下,“那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这么费劲,来都来了,哪里有连人都不见就走的道理?” 熙云公主说着特意看了一眼蒋明霜的肚子,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更何况,驸马一定也很想看到你们。” 听到这话,蒋明霜面色更红,嘴角不自觉翘起,手也轻轻抚上肚皮,应了一声,“嗯。” 严弘文在书房内奋笔疾书,连敲门声都没有注意。后来还是伺候着的小厮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快去请公主进来。” 严弘文以为是熙云公主来了,就先把奏折收起放在一边,让小厮快去开门。 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两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不仅慢而且沉。 严弘文还有点纳闷,就看到熙云公主扶着蒋明霜一同走了进来。 他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蒋明霜,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熙云公主微笑着站在一旁,看到严弘文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驸马,看够了吗?妹妹一路走来也累了,让她坐下休息一下吧。” 严弘文恍然,忙走到蒋明霜另一侧轻轻扶着她的胳膊,退后几步走到椅边,“快坐快坐!” 蒋明霜见严弘文着急的模样,不禁掩嘴轻笑,然后乖乖地坐下来。 “你好端端的怎么过来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严弘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眼神关切地盯着蒋明霜,还有她大的过分的肚子。 严弘文瞧着这个肚皮,光是想想就觉得累。更何况蒋明霜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怀孕对她来说真是一件苦差事。 熙云公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严弘文和蒋明霜。 从她们进来,严弘文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蒋明霜,眼里的关切更是做不了假。 熙云公主替蒋明霜高兴,但是她眼里那一丝艳羡却骗不了自己。 驸马待她不薄,尤其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他们彼此之间的芥蒂和隔阂也少了很多。 只是在这种时候,熙云公主也会不自觉地想,无论谁看,可能都是蒋明霜和严弘文更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熙云公主很羡慕那样简单的情感,但却不会嫉妒,她可以细致入微地照顾蒋明霜,因为这是严弘文对她的嘱托。 蒋明霜被严弘文炽热的视线盯着有点不好意思,而且问题太多,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还好熙云公主及时解围,语气略带几分嗔怪地对严弘文说道:“驸马说慢一点,你这样让妹妹怎么答?” 严弘文抱歉地挠头,“是我太心急了。明霜你身体可还好?” 蒋明霜脸颊微红,认真地点头,“明霜很好。” 严弘文却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我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问你,你都是这样回答。” 蒋明霜听严弘文的口气变得有些严厉,心急地抬头看去,想要解释几句。 熙云公主眼珠一动,调侃严弘文道:“驸马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明霜一向都是这样的性子,怕你担心,总是为你考虑。” 严弘文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许多,眼神温柔地看着蒋明霜,“明霜,我是你的夫君,有什么都可以说与我听,不必在意那么多。” 蒋明霜心里一股暖流划过,抿着嘴点了点头。 看着蒋明霜和严弘文的模样,熙云公主也为他们高兴,只是心里多少还是几分失落。 “驸马也不用太担心,太医说明霜的身体调养的不错。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总算没有大碍。” 熙云公主将这些日子太医来检查之后的结果细细地说给严弘文听。 严弘文也同样听的十分仔细,时不时还会插两句问一问。 在这样的氛围下,蒋明霜渐渐话匣子也打开了,也会主动说起自己现在的感受,甚至还说了点儿肚子里小宝贝的趣事。 严弘文听得津津有味,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期待更多。 熙云公主在一旁小心观察着蒋明霜,看她神情略显疲态,就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提醒严弘文。 第1378章 不妥 “出来这么久,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要任性。” 严弘文的轻声劝告,更带了一点家长式得训诫,蒋明霜神情露出几分不舍,但她没有任性,而是垂着头应了一声,“嗯。” 熙云公主也知道蒋明霜的心思,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肯定想多和驸马说说话。 但她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她这么操劳,尤其到了这种时候,最是关键,稍有一点差池都不行。 熙云公主十分担心蒋明霜的身体,处处都小心提防着,唯恐出一点岔子。 就算是这样,熙云公主也做不到片刻不离地跟在蒋明霜身边,所以只能尽量做到最好。 就像今日,要不是丫鬟跑去通知熙云公主,她也不会知道蒋明霜这么冒失就离开了小院儿。 蒋明霜恋恋不舍地起身要走,熙云公主立刻快步走到她身边,要扶她回去。 严弘文开口叫住了熙云公主,“公主,等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熙云公主脚步一顿,神情有些为难。 蒋明霜急忙接过话来,“公主您留下吧,她们扶婢妾回去就行了。” 熙云公主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那好吧。你回去的时候慢一些,千万注意脚下。” 蒋明霜一笑,“婢妾知道了!公主您都说过好多次了。” 听着蒋明霜好像撒娇的语气,熙云公主也跟着弯起嘴角,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旁的丫鬟和婆子几句。 送走蒋明霜之后,熙云公主重新回到书房,“驸马,什么事?” 严弘文走到桌边,拿起自己起草的奏折递给熙云公主。 “我准备明日就进宫面圣。”严弘文收起脸上的轻松神情,语气坚定地说道:“这份奏折,我一定会亲自交到皇上手里。” 熙云公主还没来得及打开奏折,只是听到严弘文这番话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她抬眼看着踌躇满志的严弘文,按捺下想说的话,默默打开了奏折,快速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严弘文走到一边,“明日早朝之上,我就会将西北赈灾之事原原本本奏禀皇上,这件事我等不及,也不准备再等了。” 看着严弘文下定决心的模样,熙云公主的担忧更甚。 她虽然粗略地扫了一遍奏折上的内容,但也足够触目惊心。 严弘文言辞恳切,熙云公主更是为之动容。她甚至不敢想象严弘文到底在西北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急切要改变。 熙云公主能感受到西北人民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但这却不能动摇她的原则。 做任何事之前,熙云公主都会先从严弘文的角度出发思考。这么做对严弘文有没有好处,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付出和回报又是否值得他去冒险。 这些都是熙云公主放在第一位的。 不仅是熙云公主,就算蒋明霜知道这些,也一定会做出和熙云公主一样的反应。 仔细思忖衡量一番,熙云公主试探着提醒严弘文,轻声道:“驸马,我认为这事可以再多考虑一下,现在的时机未必已经成熟。”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严弘文几乎是立刻就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不行。我不能再忍下去了!” 感受到严弘文压抑的怒火,熙云公主也意识到西北灾情给严弘文内心造成的触动有多深。 “一份奏折,上面都是驸马的片面之词,当初随你去西北的人也只剩下你自己,即便上面所呈现的都是实情,却无法让人信服啊。” 熙云公主的话简单狠厉,却也是严弘文不得不在意的问题。 严弘文急于进宫告诉皇上夜微澜的所作所为,却忽略了他一个小小的驸马的话又能有多少分量。 就算皇上信他,最后也难免不了了之,甚至不会给夜微澜造成哪怕一丝一毫影响。 而且夜微澜不会轻易放过严弘文。他或许不会真的对驸马动手,去会拿公主府开刀,到那时,严家、公主府便成为了众臣的靶子。 朝政两个字看起来简单,但却是比战场上还要狠厉的刀。 这一点,熙云公主再懂不过了,因为她自幼懂事,就看惯了勾心斗角。 “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明吗?我这一身伤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严弘文戳到自己的痛处,“而且,当初皇上已经派田公公亲问过一遍了!” “那你是否考虑过,为何田公公回禀之后,皇兄为何迄今为止都没有动作?”熙云公主的反问,让严弘文愣住,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我还是认为此事不妥。”熙云公主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若是驸马不肯信服我,不妨去找梁霄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如何?” 说完,熙云公主就紧张地看着严弘文,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怕严弘文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否决这个提议。 严弘文在郡主府养伤的这段日子,应该是和梁霄接触最长的时间了。不说别的,单凭救命恩人这一点,严弘文的决定就会动摇。 果然不出熙云公主所料,严弘文听到“梁霄”的名字,神情有了几分犹豫。 熙云公主刚才说的话,梁霄之前就对严弘文说过。 梁霄当然比熙云公主说的更加直白,他简单直接地告诉严弘文不是夜微澜的对手。 但是严弘文不信邪,硬是闷在书房几日将奏折写了出来。 可是他下了决心之后又被熙云公主劝住了。 趁着严弘文动摇思考的时候,熙云公主又说道:“几日前,驸马从郡主府回来没过久,皇上派人来问过了。” “问什么?” 严弘文惊讶又好奇。“公主怎么没和我提起?” “皇上问起你的身体,我只说恢复得还不错,并没有提及你已经回到府内的事。” 熙云公主如实回答。 “为什么?”严弘文不解地看着公主。 “我无法断定皇兄想要你做什么,让你如何做,可我却觉得这事儿可以沉一沉。” 熙云公主十分认真的看向严弘文:“但你是驸马,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形势尚不明朗,暗处不知有多少人伺机而动。” 严弘文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静静地看着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语气中满满的担心,“鲁莽不得啊,明霜和她腹中的孩子,可还等着见您呢!” 第1379章 噩耗 严弘文陷入沉思。 熙云公主的话不无道理。他本就是夜微澜的眼中钉,更是京都各势力的肉中刺。 他的出现势必会挡了夜微澜的路,到时公主府和严家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严弘文自己是无所谓,但他既是儿子又是丈夫,不久的将来还会成为一个父亲,他不能置亲人不顾。 看严弘文愿意放慢进度认真考虑,熙云公主就很满足了,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寸步不离地守在书房,只觉得拿在手中的奏折十分棘手刺目,可她又不想放下,好似放下,驸马便会做出鲁莽之事。 就在严弘文思考的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都吓了一跳,齐齐看向门外。 “什么事?” 熙云公主语气沉稳地问道。 门外传来小厮急切的声音,“回禀公主,严府来人了,说是府里出了大事,让您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 熙云公主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严弘文。 严弘文面色一沉,心里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严府来的人呢?”严弘文也顾不上太多,急急地问道。 小厮忙答:“还在院子里。” “带我过去!”严弘文命令道。 熙云公主也来不及说什么,紧紧跟在严弘文的身后,一起朝大厅走去。 不知为什么,严弘文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不亲自来问个清楚,他一定悔后悔。 到了大厅,严弘文一眼就认出跪在大厅中间的那人。 正是一直跟在严夫人身边的婆子! 此时这婆子正身体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停地看着门口方向,满脸急切还有恐惧。 严弘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步走进厅内,站在婆子面前。 “说!怎么回事?” 婆子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她转头和来人对上视线,顿时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突然变成了哑巴。 严弘文不耐烦地踹了婆子一脚,“快说!” 这一脚不算用力,婆子的身体一歪,才回过神来,不敢看严弘文,说话结结巴巴不利索,“少、少爷?不,驸马,驸马您回来了?!” “还是快说严府到底出了什么事?”熙云公主见婆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急切地开口问道。 “老奴说!老爷、老爷他!”婆子说着说着突然嚎起来:“他没了!” 严弘文的脾气上来了,婆子再不说,估计就要被打死在这儿了。 “老奴说!老爷、老爷他!”婆子说着说着突然嚎起来:“他没了!” “你说什么?!” 严弘文大惊,目眦欲裂地瞪着婆子,目光仿佛能吃人一般,“你再给我说一遍!” 婆子吓得身体巨震,抖如筛糠,牙齿打架,好几次都差点咬到舌头,哆哆嗦嗦又重复了一遍:“老、老爷他……没了……” 熙云公主呆滞原地,震惊无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严景松死了? 严弘文呆滞片刻,随后暴怒摇头:“不可能的!我爹他怎么可能?!”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熙云公主强打着精神,追问婆子。 婆子头磕在地上,满脑子浆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丫鬟说、说老爷不行了,夫人去看,老爷已、已经……” “你闭嘴!” 严弘文强硬打断了婆子的话。 婆子吓坏了,不停地磕头饶命。 她看到严弘文的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公主府的人,居然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 严夫人整日念叨着严弘文在西北不知过得如何,要是知道少爷早就回了京都,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严弘文登时变得六神无主,眼神空洞毫无聚焦。 一边的熙云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驸马!保重身体,我先去严府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我消息。”熙云公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需要站出来表明态度。 严弘文没有接话,呆愣了片刻,才说道:“不,我要亲自回去!” “但是!”熙云公主下意识就要反对。 严弘文摆手打断熙云公主的话,“不管被人怎么想,我都必须回去,那是我的父亲,如果这个时候还不露面,我严弘文还配做个人?!、” 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严弘文,熙云公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牙齿轻咬下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和你一起!” 话音一落,熙云公主立刻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并特意告诉不许散播给其他人知道,“都管好自己的嘴,绝对不能让明霜知道,听见了吗?” 丫鬟婆子们见公主这么义正言辞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闭紧嘴使劲点头。 严弘文心急如焚,身上忽冷忽热,就连早已恢复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让自己尽量不去多想。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可能只是误传,又或者只是母亲逼自己现身的法子…… 短短一会儿时间,严弘文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无数种可能。 他给自己找了多个借口,死活都不去想婆子说的话,心底里本能的排斥着。 下人很快回话一切都整理妥当,不用熙云公主催促,严弘文抬脚就走,连伪装都懒得弄,就出了公主府踏上马车,直奔严府而去。 熙云公主此时也不去管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势力,只关心严弘文一个人。 万一婆子说的是真的,熙云公主不敢想象严弘文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严景松前两日还说要重新出仕,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传出死讯呢? 熙云公主的脑子也是一团乱,想不通,索性甩在一边不再去想。当务之急是要去严府弄个明白! 严府大门紧闭,安静的不像话,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仿佛筑起一道屏障,充斥着死一般的沉寂。 为了谨慎起见,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都没有走大门,而是默契地让车夫去了角门。 吓到发抖的婆子下了马车之后颤颤巍巍地去敲角门,里面很快就把门打开了。 应门的丫鬟看到婆子身后的严弘文和熙云公主时,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第1380章 打死 严弘文根本不给角门丫鬟开口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开,大步走进严府。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机械地迈着步子,双眼视若无物,凭着感觉脚步沉重地走到正堂。 熙云公主紧紧跟在严弘文身后,看着他的神情心里都是担忧。如果严景松真的是……严弘文一定会备受打击。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一路走来,下人们都面带惊恐,行色匆匆,窃窃私语。 很明显这些下人都已经被威胁过不能把事情传出去,所以府外半点消息也无。 熙云公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正堂却空无一人。 严弘文皱眉站在空荡荡的正堂里,偶尔有下人从他身边小跑着经过,看到他的瞬间都吓一大跳。 他们的反应和婆子还有角门丫鬟都差不多,谁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严府看到驸马。 一个个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不敢动,府里刚出了人命,都不想沾上一身腥。 “人都哪去了?” 严弘文强压着怒火咬牙问道。 “回、回驸马……都在后院……夫、夫人也在……” 不等回话的小厮说完,严弘文就快步朝后院走去,熙云公主紧紧跟上。 婆子怕出岔子,也急急忙忙跟上,她还等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和夫人解释,不跟着去她心里没底。 被晾在原地的下人们也都跟着松了口气,小声议论起严弘文突然回来? 驸马不是还在西北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京都?这回事情恐怕就热闹了…… 严弘文还没有走进后院,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严府内偏僻的小院儿中正传出阵阵打骂声,还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哭泣。 严弘文的脑袋嗡嗡作响,直直地走过去伸手重重一推,原本紧闭着的院门被他一把推得四敞大开。 小院儿里的人听到巨响齐齐看向门口。 打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嚎哭的声音。 严夫人的手停在半空,神情怒不可遏,恨不得今日就要在严府里把人打死。 听到门响,她正在气头上,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还未等张口,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严夫人就惊呆了! “弘、弘文……”严夫人口中喃喃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连手都忘了收回,直勾勾地盯着严弘文,视线也扫到了他身后的熙云公主。 “弘文!” 严夫人眼眶内瞬间盈满泪水,似乎有数不清的话要对儿子说,压力和委屈统统都饱含在这两个字中了。 严弘文疾步走到严夫人面前,“母亲!是我,儿子不孝……” 严夫人心中那口气一泄,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就要瘫在地上。 严弘文立刻扶住母亲下落的身体,“母亲!你怎么样?太医!太医!快去叫太医来!” 熙云公主立刻吩咐在一旁已经看傻了眼的下人去叫太医。 “不许去!”严夫人听到这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厉声拒绝了,“不能去,我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熙云公主知道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摆摆手让下人退到一边。 严弘文急切地看着严夫人,“母亲,为什么不让太医来诊治?” “娘是只是看到你平安无事太高兴了,没事的……”严夫人说着上下仔细打量着严弘文,“弘文,你没受伤吧?” 严弘文摇头,“母亲不要担心,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你怎会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严夫人松了口气,但泪水还是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下。 严弘文想要说什么,一旁传来丫鬟压抑不住的哭泣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还有更麻烦的事没有解决。 “母亲!父亲他人呢?”严弘文急切地看着严夫人问道。 严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眉毛一挑,语气冰冷,“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跟在熙云公主身后的婆子浑身一激灵,从头凉到脚,只能一遍遍在心里乞求夫人不要怪罪自己。 “母亲!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有用吗?您告诉我,父亲到底怎么了!” 严弘文说着就要往屋里冲,“您不说我就自己进去看!” 严夫人一惊,忙扯住严弘文的衣衫,“不许你去,你父亲他、他已经殁了!” “他已经殁了”这几个字犹如雷劈一般打在严弘文身上,他呆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严夫人。 “为什么?父亲好端端的怎么会……” 严弘文不相信,不停地摇头,“母亲您告诉我,为什么?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如若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府内不会出现这样消极的状态。 丫鬟婆子不会看到自己便惊慌失措; 母亲也不会支支吾吾阻拦自己不许去见; 更不会还未等见到人,就听到对丫鬟的打骂嘶吼。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严景松因何而死的真正答案! 严夫人似是极度悲伤,闭上眼随后缓缓睁开,眼里都是恨意,伸出手指指向一边跪着的小丫鬟。 “就是这个死丫头!老爷喝了她熬的药之后,就、就走了!”严夫人嗓音沙哑,尖利的咆哮让人起鸡皮疙瘩。 严弘文顺着严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正在瑟瑟发抖。 她身上都是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脸上也早已红肿不堪,头发凌乱,仍在不停地抽泣着。 见严弘文和严夫人都看着自己,小丫鬟立刻哭嚎着猛磕头。 “少爷!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死的!” “你闭嘴!” 严夫人头痛欲裂,“老爷一直都好好的,偏偏喝了你的药之后死了!还敢说和你没关系!” 小丫鬟头磕地更加使劲,连血都磕出来了还是没停,“夫人!奴婢真的没有给老爷下毒啊夫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往死里打!今日要是不打死你,我看你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严夫人一声令下,两边的小厮都举起木板往丫鬟身上招呼。 小丫鬟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声比一声凄惨,让人不忍直视。 熙云公主站在院门口,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时她听到一阵极小声的哭泣,她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另一个人正在掩面痛哭,似乎悲伤欲绝…… 第1381章 怀疑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就是紫惜。 她默默站在一边,如果不是因为抽泣声太大,熙云公主根本不会发现她。 见熙云公主看过,紫惜连忙转过身去,不希望心底的情绪外露,熙云公主转回目光,看着小丫鬟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眼看出气多进气少,就快不中用了。 熙云公主心有不忍,但这毕竟是严府的家事,她的身份不便参与太多,只能别开脸尽量不去看。 严夫人是真的下了狠心要把这丫鬟打死不可,但严弘文却觉得这么做不妥。 “母亲别再打了,再打人就死了!” 严弘文无意为丫鬟求情,更何况她还是最有可能杀死他父亲的人。 “你要为这种人求情吗?她杀了老爷!死不足惜!”严夫人大喊大叫。 严弘文头更疼了,“您把她就这么打死了,还怎么问出幕后主使?”他绝不相信这么大的事一个小丫鬟就能做得出来,背后一定还隐藏着真相。 “我要去看看父亲,有什么话等我看了父亲之后再说。” 严弘文尽量压制着悲恸和怒气,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从听到这个噩耗之后,他还没有亲眼确认过,严弘文的心里甚至还存了一丝侥幸,说不定一切都是个梦。 只有亲眼看到了,严弘文才能说服自己。 严弘文起身往屋内走去,他的话却引起了严夫人的巨大反应,几乎是想也没想便立即拒绝,“不行!必须尽快准备你父亲的后事!” 严弘文懵了,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严夫人,“母亲?” 严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似乎太过强硬,神色略有缓和地解释了一句,“这件事听我的,弘文你就不用管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那是父亲!我必须查清楚!” 严弘文厉声拒绝,说罢起身就走,但他的衣衫仍旧被严夫人死死拽在手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还想查什么?你父亲被这个死丫头给毒死了!你还想让你父亲走得不安宁吗!” 严夫人的话就像是巨石重重砸在严弘文的心上,他根本无法理解母亲的做法! 严弘文愣愣地看着严夫人,“难道,您不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父亲吗?” 严夫人神情有几分冷漠,眼神闪烁,“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吗?闹到人尽皆知,到时严府还有什么脸面?” 严弘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在乎脸面不成?” “总之,尽快料理老爷的后事,其他的都暂且放在一边!” 严夫人索性不与严弘文多说,冷冷地下了结论。 严弘文还想再说什么,但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片段,已经到了嘴边的质问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他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严夫人转身离去的背影,这一切仿佛都和那天的情景重叠在一起。 “何时你的父亲闭了眼睛,一切就都乃过眼云烟了……” 这句话反复回荡在严弘文的脑海里。严夫人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严弘文怎么也想不到,这句话居然有一天真的会应验。 他从未想过父亲会真的……难道母亲那时候说了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而是真的有了这个打算? 他不愿相信,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如何不多想? 严弘文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被自己的想法击败了,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神色发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严夫人吩咐下人搭灵棚,准备严景松的灵柩。 察觉到严弘文的情绪不对劲,熙云公主走到他身边,“驸马?” 严弘文好似耳聋一般,已然听不到任何动静,只能隐约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熙云公主急了,拽着严弘文的手指轻轻晃了晃,“驸马?你别吓我……” “我没事……” 严弘文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熙云公主稍有放松,小声征求严弘文的意见,“那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鼓了鼓气,严弘文神色坚定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在这里等我。”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严弘文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内。 原本乱成一团、鸡飞狗跳的小院儿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丫鬟被打得晕了过去,几个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这么办。 只有紫惜还在痛苦不已。 微微叹了口气,熙云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婆子。 婆子没想到公主会突然注意自己,脸色惨白,头恨不得埋到地下。 “那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熙云公主对这婆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更想知道紫惜的身份。 “回、回公主的话,那是丫鬟紫惜,原本是她一直跟在老爷身边伺候的……”婆子战战兢兢地回着,声音压得太低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熙云公主点头,又看了一眼紫惜的方向,“那个小丫鬟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府里没几天就被夫人调来照顾老爷了。” 婆子在公主面前不敢说假话。 熙云公主微微蹙眉,“为什么突然换人?” 不能怪她怀疑,事情发生的过于巧合,很难不与严景松的死联系在一处。 婆子没有多想,一五一十地回禀道:“因为紫惜被夫人抬了身份,所以就暂时不伺候老爷了。” 嗫喏着说完,婆子就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这毕竟算是严府的私事,就这么说出去,要是被夫人知道,少不了又是挨一通臭骂。 熙云公主愕然,“抬身份?许给谁?”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也被这个答案吓到了,她再三确认着。 婆子一抖,以为是自己说错话,声音更小了,哆哆嗦嗦道:“给、给老爷……做姨娘……” 熙云公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婆子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有说谎,但这更加说不通了。 虽说熙云公主和严夫人接触不多,却也对严夫人的个性了解一二,依着她跋扈犀利的性子,是绝无可能给严老爷纳妾的,这事儿说出大天去,她都不能相信。 更何况,早不纳晚不纳,为何偏偏选在这种时候? 第1382章 丧事 严夫人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几乎是雷厉风行般的收拾好了屋内的一切。 严景松的尸体也被搬入棺材之中,盖上了白布。 严弘文只觉得格外刺目。 他不敢相信父亲最后竟落了个如此下场,那白布下的身体没有一点起伏,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变成了僵硬冰冷的尸体? 人的生死即便简单,却也没有如此仓促了事的时刻,这哪里还是一介户部高官的结局?这简直让他无法相信! 严弘文双眼酸涩,喉咙像被火燎过一般,满腔悲痛却无处宣泄。 看着严夫人忙前忙后的身影,严弘文心情格外复杂。 他怕自己的猜测成真,却又不想冒然去问。 对严弘文的纠结,严夫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严景松的身上。 她心里没底,甚至有些后怕,必须尽快将严景松的尸体处理干净,她的心才能放进肚子里。 严夫人进出房间好几次,每次都能看到地上的汤药和摔碎的药碗。 她的视线刻意回避着这一切,但却不能控制大脑也不去想。 这碗药是她亲手下的毒,就连碗上的花样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在下毒的时候严景松说的那几句话仍旧萦绕在她的耳边。 严夫人紧紧咬着下唇,看着渐渐变干的汤药痕迹,心里像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越发难受。 因为她给严景松下的药可不是立竿见影毙命的! 而是让他逐渐陷入沉睡,是慢慢呆傻、毫无知觉的慢慢死去! 可严景松却突然死了? 这着实让严夫人从骨子里透着恐惧! 虽然最后这碗药不是自己亲手端给严景松的,但他却还是因为这碗药死了! 严夫人不敢说这件事与她无关,可她却也对严景松突然的死去充满了惊恐和疑惑。 但不管怎样,人已经没了,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想尽快了结这一切。 她不想夜长梦多,她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只有严景松死了,严家才能保住,严弘文的仕途才会顺利。 严景松就算知道真相,也一定不会责怪她的。 严夫人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熙云公主已经彻底弄明白紫惜和严老爷还有严夫人之间的关系了,她震惊之余也怀疑过紫惜。 但她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严景松的死对紫惜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总不会放弃到手的好日子不过,而要当一个没过门的寡妇。 而且紫惜的悲痛之情也不似作假,熙云公主基本可以确定严老爷的死和她没有关系。 至于被打个半死的小丫鬟?如果真是她做的,也只有可能是受人指使或者被人利用了。 往死里打都不说实话,熙云公主不太相信是因为这丫头嘴硬,更倾向于是这姑娘觉得冤枉,而且根本不知情,所以辩解的话才如此苍白无力。 分析来分析去,熙云公主能想到的所有矛盾和疑点,都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其实有一个人的反应也同样怪异,但熙云公主却本能地把她排除在外了。 这个人就是严夫人。 严夫人的表现让熙云公主不得不多注意,但碍于身份,她并没有多问的想法、也没有继续深思追究。 看着严弘文失魂一般的背影,熙云公主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严弘文一定都会是最受伤的人。 就在这时,严弘文突然没有预兆地转身,四下打量了一遍,就朝熙云公主这边走来了。 熙云公主忙调整神情,关切地看着严弘文。 严弘文却不是来找她的,他站在婆子面前,冷面冷语,口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威胁,“说!谁先发现人没了的?” 婆子扑通跪在地上,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是小丫鬟,她来找夫人,说老爷不行了。夫人不信就立刻赶来看,结果老爷已经咽气多时了!” “老奴说的句句属实,少爷饶命啊!” 婆子越嚎声音越大,严弘文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幽幽说道:“不想死的话就把嘴闭上,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半句就给爷滚!” 婆子惊的差儿点把舌头咬断,死死闭着嘴疯狂点头。 “那丫鬟招了吗?” 严弘文看着已经晕死的丫鬟,地上星星两两都是血迹,不耐烦地问道。 婆子不敢胡乱开口,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熙云公主叹了口气,生怕婆子被吓坏,什么都问不出来,“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只要说实话,驸马不会为难你。” 婆子还算是个机灵的,会意之后立刻说道:“丫鬟喊冤,但夫人根本不听,就让人把她打了个半死。” 越说声音越小,这婆子说着还不忘看着严夫人的身影。 熙云公主对此事能查出结果并不十分乐观,这件事疑点太多,要想查清楚就必须从丫鬟身上下手。 只是这丫鬟能不能活过今日都是未知数,更不用说从她嘴里套话了。 严弘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他比熙云公主更加纠结,因为他不确定问出的答案会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纠结片刻,严弘文咬了咬牙,吩咐道:“去找大夫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这条命!” 婆子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对上严弘文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时,她立马磕起头来,“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去!” 严弘文在院子里的动作,严夫人并没有察觉,她还在安排下人去准备后事。 她的时间太紧张了,必须尽快把严景松的尸体处理干净,她才能安心。 严弘文重新回到屋内,一步步走到严夫人身边。 “母亲,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我有些话要问那丫鬟。”严弘文声音不大,但语气却不容商量。 严夫人讶异地看着儿子,满脸不可思议,平静了半晌,她提口气道:“当务之急是给你父亲办好丧……” “丧事!”严弘文疾声打断,“母亲您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严夫人愣住了,看着突然爆发的儿子,心底那股惧怕又一次涌上,“那你想怎样?” “丧事要办,但事情的原委更要查!”严弘文语气不容置喙。 严夫人被他的突然惊吼吓到,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至于怎么查,母亲就不用管了,这事交给我去办。”严弘文硬邦邦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儿子一定会把父亲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第1383章 郊外 严夫人像是没听懂似的,“你说什么?” “儿子会负责好父亲的丧事。”严弘文又重复了一遍。 严夫人立刻反对,“不行!你才刚回来,万一让人发现怎么办?” 严弘文却不甚在意,“其实我早已经回到京都了,如今就在公主府休养。” 听到这话,严夫人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忧心忡忡,“我忘记问你,你不是在西北赈灾吗?为、为何会突然回来?是受伤了吗?你没事儿吧?” 因严景松的死,严夫人甚至连儿子突然出现都抛掷脑后。 她是真的乱了阵脚,真的乱了! 严夫人的担心写在脸上,严弘文只能先略微软化口气,安慰了几句,“个中缘由,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说跟您听。” “那你……”严夫人眼中还有化不开的担忧。 “我本意明日也要进宫面圣,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人已在京都内。”严弘文看穿母亲的心思,“既然没想瞒,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前都是一样的。正好趁着给父亲料理后事,提前告诉所有人,我回来了。” 严夫人又问道:“那皇上那边怎么办?” “无碍,大不了拖后几日。我回到京都也有一段时日了,那都能等,更何况是这几天。” 严弘文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半点急切之意。 “等不得啊,丁忧三年,你、你可怎么办!”严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做事实在太过鲁莽。 而她之所以下药让严景松慢慢死去,也是怕守孝三年,对严弘文的仕途有太大的影响。 可偏偏,严景松却突然死了! 比起旁的,严夫人更关心严弘文的安危和未来的仕途。她想抓着严弘文把西北的事问个清楚明白,但严弘文话都说了,她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严夫人虽有怨言,但不得已还是只能听儿子的话。 熙云公主默默站在他们母子俩身后不远处,静静听着情况发展,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到这种时候,熙云公主也没了底,想找个人商量商量。 沉思片刻,她的心中只只剩下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了。 徐若瑾。 可是熙云公主一早就得了消息,徐若瑾和梁霄带着一整个郡主府的人去城外春游了。 事情偏偏这么凑巧,都赶到一块去了! 严家出了大事,不论从哪方面考虑,熙云公主都想让徐若瑾知道这个消息。 万一是有人暗中策划,知道得越早也能做好万全准备。 来不及想太多,熙云公主转身对跟自己来的公主府的下人小声耳语了几句。 下人得令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郡主府的队伍此时也已经来到了郊外。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徐若瑾哄着怀里的悠悠睡觉,随口问了一句,“到了?” 正好,马车外传来梁三的声音,“四爷,郡主,到了。” 徐若瑾听着回禀,当即掀起车帘朝外看去,看到眼前的美景,山光湖色,徐若瑾忍不住感慨地赞了一声“好美”。 她大概是太久没有出门了,就连路边微微发苞的枝芽,和路边朝气蓬勃的嫩草,都会觉得可爱无比。 徐若瑾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明媚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深呼吸着,感受着空气中植物的芬芳。 “真的有春天的气息!你闻到了吗?” 徐若瑾像个孩子似的拉着梁霄的胳膊,非要让他和自己一起深呼吸。 梁霄眼神宠溺地看着徐若瑾兴奋的小样,轻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下马车。 刚一下车,方妈妈就从后面走过来,笑着自然地从徐若瑾手里接过悠悠,“郡主您好好玩,小主子交给老奴吧。” 徐若瑾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抱着悠悠时间久,确实有些手臂发酸了,“辛苦方妈妈了!” 方妈妈笑着摇头走到相对安静的另一边去哄小悠悠了。 后面马车的人也都从车上下来,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梁三带人把马车和马匹都拴好,才回来和梁霄复命。 梁霄略一点头,他们就四散到各处,明里暗里地保护着。 虽然已经初春,暖风阵阵,但这里是山泉之地,要比别处,尤其是城里要凉上几分。 徐若瑾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这风吹到脸上格外舒服,更别说,风中还夹杂着草木的清香了。 阳光正好,春归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仿佛就在耳边,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郡主府的几个小家伙们也都像是撒了欢似的,在山野间跑来跑去,看什么都觉得好玩。 老爷们儿们都商量着去打野味,骑上马就往山林深处去了。 徐若瑾羡慕得很,也想跟着去,但她随即又撇了撇嘴。 有梁霄在,他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这种“非分要求”的。 梁霄自然也注意到了徐若瑾的神情,但他装作没看见,故意把视线移开,就是不与徐若瑾相对。 不过徐若瑾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她看着刚刚发出嫩芽的小草,喜爱得紧。 府里的女眷多数都结伴在欣赏花花草草,摘朵不知名的小花插在发间,更添几分妩媚。 郊外的环境好似能够让人下意识便抛弃身份和规矩的矜持,徐若瑾也来了兴趣,走近她们也弯下腰观察起来。 红杏脸色红扑扑的,见徐若瑾看着满地小花,就主动来帮忙,“郡主,您想要什么样的?奴婢帮您找!” “嘘!”徐若瑾轻轻发出一声,仍旧聚精会神地盯着某处。 红杏不解,但也配合地噤了声。 又等了一会儿,徐若瑾微微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有了!” 话音未落,还不等红杏反应过来,徐若瑾就手成斗状,略一用力扣在地上。 红杏吓了一跳,“郡主您这是?” 徐若瑾的手掌蜷起,感受了一下,嘴角翘起,惊喜道:“成了!” 一头雾水的红杏看着徐若瑾的拳头,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郡主,您不会是……” 徐若瑾狡黠一笑,神秘兮兮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刚逮了一只蚂蚱!” 第1384章 苦力 “啊——” 红杏的一声尖叫,引的大家纷纷侧目。 惊得树上鸟儿都纷纷起飞,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紧张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我的耳朵差点聋了!” 徐若瑾揉着耳朵,埋怨着红杏。 红杏捂着嘴,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过于失态,可想到郡主刚刚的疯癫,仍旧忍不住抱怨两句:“奴婢不是故意喊的,只是看到那蚂、蚂蚱,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徐若瑾不解地看着红杏,“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蚂蚱这么小一只,长得也怪可爱的。” “……”红杏很是无语,“郡主您还是快把它放了吧,那有什么好玩的?” “谁说我要玩它了?”徐若瑾奇怪地看着红杏。 红杏的五官都快拧到一块去了,连看都不敢看徐若瑾手里的玩意儿,硬着头皮问,“那您逮它是……” 徐若瑾就用两根手指轻轻抓着通体碧绿的蚂蚱,语气理所当然,“自然是抓来吃的啊!” “啊?!吃?!”红杏被徐若瑾的答案惊的花容失色,要不是及时捂住了嘴,恐怕又要尖叫出声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和你说,这蚂蚱可不是普通的虫子……” 徐若瑾来了兴致,见红杏好像对蚂蚱有什么误解,就义务普及起了知识。 但是红杏光是听到“虫子”两字,就浑身不得劲了。 徐若瑾这边还在滔滔不绝,“蚂蚱也是一味中药,能治不少病呢!还能解毒,平咳,滋补……” “女人吃了更是能排毒养颜,好处多多。” …… 徐若瑾如数家珍地说着蚂蚱对人身体的益处。 “不过和你说了也是白说。要是沐阮也跟着来的话,这会儿早就扑上来了!” 徐若瑾大概是想到沐阮的反应,忍不住笑起来。 但红杏都没怎么听进去,她只能隐约看到徐若瑾手中的蚂蚱动来动去,“郡主!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嘛!” 红杏再也忍不住了,她只觉得浑身都难受发痒,恨不得立刻回到马车上去。 “哎这你就孤陋寡闻了!” 徐若瑾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开始像模像样地给红杏普及菜谱。 红杏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都怪她多嘴,结果让徐若瑾越说越多。 “蚂蚱的吃法多了去了,不过要我说啊,还是炸着吃最美味!” “炸的酥酥脆脆,再撒上一层细盐……” “别的什么调料都是多余,只要有盐就足够了。那味道啊!啧啧啧……别提了!” 徐若瑾自己说着都忍不住流了口水,手心的小蚂蚱似乎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在装死。 但不管徐若瑾把油炸蚂蚱的味道说的是多么“天上有地下无”,都无法引起红杏的共鸣。 红杏还是觉得渗人,更不敢多看蚂蚱一眼,连带着看徐若瑾的眼神都变得有点怪怪的。 旁边围着的看热闹的女眷们,也都面露难色,纷纷摇头。 徐若瑾越想越馋,但就她手里这一只怎么够炸?她立刻开始动员,“怎么样?你们吃不吃?吃的话和我一起抓!” 但是不管徐若瑾喊几遍,都没有人响应。 她每说一遍,就拿着蚂蚱展示给她们看,但所有人都跟着倒退几步,光是看着蚂蚱的模样就够了。 徐若瑾顿时觉得心累无比,语气怨念又可惜,“你们真的不想尝尝吗?这种美味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但周围人还是纷纷摇头,一副消化不了的神情。 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徐若瑾背后传来,“我吃。” 徐若瑾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是听到声音就让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 不过她故意扁着嘴,转身看着梁霄,“就你一个人怎么够?” “谁说我要抓了?”梁霄挑眉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撅嘴皱眉以为梁霄是故意耍自己玩,刚要发难,梁霄就又说道:“让他们去抓,我和你等着吃。” 说着梁霄的视线朝不远处瞥了两眼。 徐若瑾纳闷地顺着梁霄的视线看去,正好和陆凌枫还有姜必武讶异的目光对个正着。 她一下就反应过来,边笑边满意地点头,“好主意!就这么办!” 可怜陆凌枫和姜必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梁霄打包给卖了。 “做这事儿有些丢人吧?” “嫌丢人?你回城里啊。” “不抓不行?” “不行。” 陆凌枫敌不过梁霄的蛮不讲理,一袭白衣翩翩贵公子,却也只能认命地在田野中上蹿下跳,逮灵活蹦跶的蚂蚱。 这要是传出去,他堂堂大魏国的国舅爷居然在林间抓蚂蚱?真是心酸又丢脸! 姜必武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无奈地和陆凌枫一起逮起蚂蚱来。 红杏在一旁看着姜必武拼命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但是她只要一看到那些绿油油的蚂蚱就难受,只能放弃陪着姜必武的想法去湖边了。 有了陆凌枫和姜必武两个大男人的帮忙,捉蚂蚱的速度明显提上来了。 徐若瑾咽了咽口水,一想到一会儿就能有蚂蚱大餐吃,心里就美滋滋的。 有人代劳,徐若瑾也乐得轻松,一点压力都没有。沿着路走到湖边,温暖的阳光照射到湖面上,冰块融化,湖水也流动起来。 徐若瑾凑近细看,湖水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湖底,各种水草和卵石,更重要的是,里面有不少游来游去的鱼! 就这一会儿工夫,徐若瑾已经看到了大小不一的鱼儿三两条。 二话不说,徐若瑾就四下寻找起来,找了好几根树枝,不是太软就是太短,都被她摇摇头给扔了。 就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梁霄又一次出现在她身边。这次他手里还多了一根软硬恰到好处的树枝,就连粗细也十分合适。 徐若瑾惊喜地接过树枝,就看到最前面已经接好了鱼线。 她这下是彻底惊到了,转头睁大眼睛看着梁霄,“这是从哪来的?” 一边问,徐若瑾一边仔细研究着手里的鱼竿,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用它钓上个十条八条的鱼来。 第1385章 钓鱼 “来了之后现做的。” 梁霄头都不抬地回道。他静静地看着湖边,神情若有所思。 徐若瑾听到这话更加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你抓蚂蚱的时候。”梁霄漫不经心地随口一答。 徐若瑾一脸惊喜,看着手里完成度很高的鱼竿,又是羡慕又是感慨,“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的手这么巧?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把鱼竿做出来了!” 虽说这鱼竿说白了就是一根树枝,但实际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不然徐若瑾也不会自己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一根合适的树枝了。 徐若瑾的夸奖显然让梁霄十分受用,他嘴角微微上翘起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梁霄看着徐若瑾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莞尔,“去试试吧。” 徐若瑾兴奋地点头,“嗯!” 她从来没有钓过鱼,但是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这一点都不影响她钓鱼的好心情。 徐若瑾有模有样地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刚想要潇洒地甩线,猛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鱼饵呢?” 梁霄看了懊恼的徐若瑾一眼,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眼神分明在说“我的夫人这么傻可怎么办”。 徐若瑾嘴一撇就要立刻反驳。 但还没等她说话,就被梁霄的动作吸引了注意。 梁霄收回目光之后,也不接话,微微蹲下身,在湖边湿润的泥土中,找了一截树枝挖了几下。 不一会儿,就让梁霄翻出一条一指左右长短的蚯蚓。 这蚯蚓活泼得很,被树枝戳着都不老实,不停地蠕动着。 梁霄面无表情地将蚯蚓挂在徐若瑾的鱼钩上。 “好了。” 极度精简的两个字,梁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帮徐若瑾做好了所有事,她只需要开开心心地钓鱼就行了。 徐若瑾心里欢喜,钓鱼不过是她心血来潮的想法,但梁霄却能做到这么细致,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收不住。 梁霄在徐若瑾对着鱼竿感慨的时候,就已经在默默观察着蚯蚓的位置了。 徐若瑾看着被钩住仍旧奋力挣扎的蚯蚓,怕它跑了就立刻把鱼线甩了出去。 轻轻的“扑通”一声,鱼钩抛入了水。 徐若瑾放轻呼吸,安静地坐在石头上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平静的湖面看。 眼见郡主如此认真,所有人都变得蹑手蹑脚,原本说笑的人也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或者走的稍远一些。 瑜郡主钓鱼,四爷在一旁守着,那里成为了一片禁地,没人想去破坏那份静谧甜蜜的和谐,但偏偏陆凌枫不信邪,他抓了半天的蚂蚱,腰都差点累断了。 好不容易看着成果显著,他才能稍微松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四下看了一眼,就看到梁霄和徐若瑾一脸惬意地在钓鱼。 陆凌枫的脸色黑如锅底,低头看看自己为了抓蚂蚱弄得一身狼狈,结果人家夫妻俩却悠闲得很。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目光在梁霄身上停留片刻,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一边还在于蚂蚱战斗的姜必武,察觉到不对劲,抬头就看到了陆凌枫若有所思的侧脸。 姜必武不用细看也猜的到陆凌枫在想什么,收回视线,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弯腰抓蚂蚱。 不过好在有红杏在一边陪着。 红杏花了好半晌功夫,才慢慢克服对蚂蚱的恐惧,拿着一个竹编的带盖小筐守着,姜必武抓住一只,她就壮着胆子打开盖子,连看都不敢看地让姜必武把蚂蚱丢进去,然后再迅速地盖好。 也只有姜必武能让红杏做到这般地步了,刚刚那会儿,她还因为徐若瑾说要油炸蚂蚱而尖叫不已。 陆凌枫看看梁霄和徐若瑾,又看了看姜必武和红杏,默默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梁霄和徐若瑾。 徐若瑾的运气还不错,陆凌枫看的这一会儿,她就钓上来两条鱼了。 鱼不算太大,但也足够徐若瑾兴奋半天了。 每条鱼钓上来,徐若瑾都能对着梁霄显摆好一会儿。 梁霄也不说话,就温柔地看着徐若瑾,嘴角还带着浅笑,眼神都快滴出水来了。 陆凌枫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早就知道这对夫妻如此甜腻,但是果然近距离看更有冲击力。 梁霄把早就准备好的鱼饵重新挂到鱼钩上,徐若瑾只管静静地等鱼儿上钩就行了。 这会儿的梁霄是陆凌枫极少见到的,如此有耐心,而且一个大老爷们儿愿意捉蚯蚓哄着媳妇儿玩,真是闻所未闻。 陆凌枫站在梁霄和徐若瑾身后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一边在心里“啧啧”个不停,边看着梁霄摇头。 梁霄早就察觉到陆凌枫来了,只是故意无视他罢了,毕竟他的事情,一定没有自己媳妇儿钓鱼重要。 徐若瑾全神贯注地钓鱼,仿佛连眉毛都在用力,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湖面。 鱼线只要稍有一点震动,湖面荡起涟漪,徐若瑾就跟着全身紧张,肩膀都不自觉地耸起。 徐若瑾脚边的鱼篓里已经装了好几条鱼了,都是她亲手钓上来的。 虽然她要做的就只是把鱼线从湖里提出来而已…… 第1386章 义气 陆凌枫有话要对梁霄说,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梁霄和徐若瑾之间的气氛让外人根本插不进去,陆凌枫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了半天的秀恩爱。 陆凌枫本想等徐若瑾这一竿上钩之后再抽空插一句嘴。 但偏偏湖里的鱼好像故意和陆凌枫作对似的,好一会儿都没有半点动静,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这下不仅是陆凌枫,连徐若瑾都有点着急了。 “怎么还没有上钩的?难不成这边的鱼已经被我钓光了?” 徐若瑾小声嘀咕着,抻着脖子瞪大眼睛看向清澈的湖底。急切的小模样恨不得亲自下水去抓。 梁霄在一边任劳任怨地准备着蚯蚓,一会儿工夫就抓了不少。 徐若瑾这时突然起身,气鼓鼓地收起鱼竿,对梁霄伸出手。 陆凌枫纳闷地看着徐若瑾,还没搞明白她要干什么,梁霄就把装蚯蚓的小竹篓放在了徐若瑾手里。 徐若瑾也不害怕,拿着小竹楼转身就走,一直走了十几米之后重新找到一处地方坐下。 她手脚麻利地做好鱼饵,潇洒地一甩鱼线,就又开始钓鱼了。 “她这是?” 陆凌枫一脸不解地远远看着徐若瑾。 梁霄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答道:“这边没鱼了,换个地方再钓。” 陆凌枫哭笑不得,这种法子大概也就只有瑜郡主这么鬼灵精怪才能想到了。 好不容易徐若瑾换了地方,趁着梁霄还没跟过去,陆凌枫回神向前跨了一步,正好半挡在梁霄身前。 梁霄的神情连点儿波动都没有,懒得看陆凌枫,抬脚就要绕过他走。 “你等等,”陆凌枫及时出声,“我都等了这么半天了,不会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吧?” 梁霄抬了抬眼皮,扫了陆凌枫一眼,抱胸站在原地。 哪怕只是这么站着,陆凌枫都能感受到梁霄身上传来的威压。 陆凌枫也跟着正经了几分,“我只是想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说着,陆凌枫似是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周围。 好山好水,让人心情舒畅。但却不是时候,现在内忧外患,绝对不是享乐的时候。 想到这,陆凌枫看向梁霄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意义不明的情绪。 梁霄却好像根本不在意陆凌枫话中的深意,闻言随口答道:“赚钱过日子。” 听到这个答案,陆凌枫蓦地睁大双眼,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以为梁霄有话没说完,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下文,陆凌枫才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梁霄斜了陆凌枫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陆凌枫还是不信,疑惑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梁霄,想从他身上和神情里看出点端倪。 但不管他怎么看,梁霄始终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陆凌枫也有点着急了,佯怒道;“梁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为什么从你这里听一句实话这么难呢?” 陆凌枫还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我说的就是实话,信不信随你。”梁霄却还是淡定如初,问一句答一句。 陆凌枫被噎了一下,颇有怨念地说道:“实话?你对我从不肯知无不言,这就叫兄弟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对陆凌枫的“控诉”,梁霄有了点反应,冷冷地看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不傻,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着急了。 梁霄却道:“你倒是不瞒着自己的野心。” “我……”陆凌枫想解释,又被梁霄不紧不慢地打断了。 “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不过……”梁霄收回视线,拍拍手上的泥土,“义气这两个字,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好。” 被梁霄的话出其不意地噎了一下,陆凌枫半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完这番话,梁霄也不给陆凌枫反驳的机会,绕过他就朝徐若瑾走去了。 整个过程,梁霄也都没再看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没再厚脸皮地抓着梁霄不放。 刚才梁霄说的几句话还在陆凌枫的脑子挥之不去。 如果说梁霄的话有一半是在糊弄陆凌枫,那最后一句就绝对是意有所指了。 陆凌枫要是连这都听不出来,也不用再考虑什么野心不野心的了。 “义气……” 陆凌枫喃喃地在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 身处如此美景之中,陆凌枫却没有心思欣赏,他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周身也弥漫着一股冷意。 站在湖边的陆凌枫仿佛与周围热闹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大家都在各玩各的,也没有人注意陆凌枫。 梁霄走到徐若瑾身后,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自然地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有所察觉,回头一看果然是梁霄,眉眼都笑的弯了起来。 和徐若瑾这边兴高采烈的气氛完全相反,严府此时仍陷在一片死寂之中。 偶尔从严府门前经过的百姓都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了。 先不说青天白日的,严府却将大门紧闭,而且院内好似没有人气似的,光是站在门口就觉得脚底生寒。 百姓们都是随口议论两句,比划两下就赶紧离开了。 熙云公主的马车因为停在严府角门处,所以一时片刻还没有被人发觉。 严府内。 严弘文总算是暂时稳住了严夫人的情绪。 母子两人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像刚才那么剑拔弩张过,严弘文更是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如此义正言辞地和母亲说话。 但要是不这么做的话,严弘文也不可能让严夫人松口,将严景松的丧事交给他来办。 既然如此,在严景松下葬之前,严弘文一定要先找仵作来查个清楚。 “母亲,我一定会尽快把父亲的后事料理好。但就算如此,我也不准备一切从简。” 严弘文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语气却十分坚定。 严夫人诧异地看着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是严府的老爷,更是前任的吏部员外郎,乃是官身,绝对不能不声不响地下葬,否则父亲死不瞑目!”严弘文声色俱厉道。 第1387章 猜想 严夫人微微皱眉,她心里虽然想立刻反驳,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 严弘文在这之前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严夫人也无法拒绝,更不可能按照她自己的主意草率了事。 相比严景松,严夫人还是更担心儿子的安危。 大肆操办严景松的丧事,就意味着严弘文要暴露在人前。 严夫人一想到可能引来的麻烦就愁眉不展,但是她的担忧都只能默默憋在肚子里。 严弘文是最像严夫人的,独断专行而又心狠手辣。 渐渐的,严府的事就已经变成严弘文在主导了。 严夫人看着忙进忙出的下人们,心却一直都放不下,惴惴不安地看着被白布盖着的严景松尸体。 难以想象,她来送药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结果…… 严夫人越看越觉得喘不过气,吩咐下人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直到严夫人满意才结束。 严弘文和严夫人说话的时候,熙云公主就远远站着,不主动接近也不插话。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严府的家事,熙云公主即使身份尊贵,也同样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识趣。 她正考虑要不要一个人先回公主府的时候,严弘文却突然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熙云公主纳闷,眼神询问地看回去。 严弘文就直接走了过来。 “看来面圣的时间只能拖后了,父亲的丧事也好,查明真实死因也罢,我要暂时留在严府,待事情妥定之后才能回去,还望公主谅解。” 听着严弘文略有紧张的声音,熙云公主面色一紧,郑重地点头应道:“这是应该的,我会安顿好家中事,驸马但请放心吧。” 熙云公主的心里也隐隐松了口气。 虽然严景松的意外去世还尚不知会有多少连锁反应,但至少目前来看,严弘文暂时不会进宫了。 这也算是和熙云公主的想法一致,既然时机不成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缠身,也比强硬的阻拦要好上百倍。 只是家中突然奔丧,驸马的心里到底要承受多大的悲痛,熙云公主很是担忧。 正准备带着下人离开,可还未等走出两步,就被严弘文叫住了。 “等一下。” 熙云公主疑惑地回头,严弘文大步跟上来,“我同你一起回去,拿奏折。” 奏折算不上什么好理由,随便派一个下人都能拿回来。 熙云公主愣了一下,也并未细想,只当是严弘文为了谨慎起见,所以才执意亲自回去拿。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公主府之后,严弘文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回到书房拿上起草好的奏折就走。 只是这次熙云公主就没再跟去,嘱咐了小厮和车夫几句之后,严弘文就重新上路了。 看着逐渐远去看不清的马车,熙云公主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会往何处发展让人难以预测。 严弘文再次回到严府的时候,特意让车夫把马车停到了严府正门口。 马车上是华丽丽的公主府标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公主府上的豪华马车。 下车的时候,严弘文还特意在马车前多站了一会儿。 这么一段时间,足够来往经过的老百姓将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严弘文还没等进严家大门,周遭围观的百姓就已经讶异地议论起来了。 这都是严弘文故意为之了,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宣布他严弘文回来了,而且要让这个消息迅速流传开。 闲着在外溜达找乐子的老百姓,不免在严府附近驻足议论,虽然已是春暖花开,可西北的雪灾仍旧在人们心中颇有心悸,看到严弘文回来,不免让人又惦记起来。 “不是我眼花吧?刚才那个是驸马爷吗?” “我也看见了!就是严弘文,绝对没错!” 马上有人纠正:“什么严弘文?小心你的脑袋!那是驸马爷!” “驸马爷不是被皇上派去西北赈灾了吗?也没听说回来,怎么人就在严府门口了?” “会不会早就回来了?” “谁知道啊?我就好奇他为什么这时候回来了?你们说会不会是严府出了啥大事了?”这人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驸马是严家人,回来看看怎么了?” “哎呀老哥,你是不知道!这两天啊,严府不正常得很,大门一天到晚都关着,看着怪吓人的!” 说话的人也不安生,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不只说话的这俩,周围其他听着的人身上也跟着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都对这人的话有了共鸣,因为这些日子严府确实不太对劲。 就在一片议论声中,严弘文朝着严府大门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余光就看到两人正脚步匆匆地走来。 严弘文定睛一看,其中一个穿着素净,肩上还背了一个不算小的木箱。另一个则是严府的小厮。 看着一身打扮,严弘文就明白了,神情也跟着变得严肃。 小厮一抬头也看到了严弘文,急急加快脚步来到近前小心地介绍道,“爷,您让请的师傅到了。” 严弘文看了一眼旁边的师傅,略一点头。 “驸马爷,小的是衙门当差的仵作,小的姓刘。” 刘仵作的态度也十分恭敬。 “嗯,带师傅去后院儿。”严弘文对一边的小厮下了命令,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严府。 严弘文进去之后,紧接着大门又一次重新闭好。 刘仵作和小厮也都快步跟上。 这下围观的百姓更加炸了锅。 “我看刚才那人的打扮怎么那么像……”说话这人一时想不起来,五官都快要拧到一处去了。 接着就有人想起来提醒他;“仵作!” “哎对对!没错就是仵作!之前在衙门看断案的时候,就见过这家伙了!” 这刘仵作虽说做的工作让人有些膈应,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在衙门干活,那地位比普通老百姓还是高一些的。 众人知道了仵作的身份之后,就纷纷猜测起他来严府的目的了。 “好端端的,仵作来严府作甚?” 猜什么的都有,但议论最多的还是府里发生了命案。 “严府肯定死人了!” 第1388章 猝死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胆小的立刻压低声音提醒。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怕祸从口出,立即改口道:“我就是随便一说!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他一个劲儿帮自己辩解,一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这事儿也是鲁莽,怎么想到什么也不过脑子就说出来?幸好没有严府的人听见,否则自己这脖子可就悬了! 说到了禁忌的话,这些老百姓也不敢多在严府门外逗留了,一个个互相看了几眼,就都尴尬地离开了。 虽然怕惹上麻烦,但是这些人心里都免不了跟着犯嘀咕。 这严府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传十,十传百。 严弘文从西北回到京都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了,连带严府出了大事的消息也跟着不胫而走。 熙云公主送走严弘文之后,就一个人留在公主府,也有些坐立难安。 她算了算时辰,觉得也差不多了,但派去郊外为徐若瑾和梁霄传讯的人还是没有回信儿,这让她更加心焦了。 越是着急,越想不出比等待更好的办法。 只能说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无事时全都无事,一有麻烦,便做什么都不顺利,徐若瑾和梁霄去了郊外,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熙云公主也六神无主了。 她也不知道严弘文的决定是不是最好的,但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严府,仵作跟在严弘文的身后进了大门,直奔后院儿而去。 严夫人早已急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下人们也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严夫人迁怒到自己身上。 他们可是都亲眼看见小丫鬟被打的只剩一口气的惨状。 严景松的尸体虽摆在棺木之中,但来回的下人全都绕着走,连带着这个小院儿都让人觉得不吉利。 严夫人也有点魔怔了,一会走一会停,总是眉头皱紧,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严弘文带人进来的时候,严夫人就是这种状态。 他皱眉看着魂不守舍的母亲,对小厮使了一个眼神。 小厮机灵,忙招呼着刘仵作就去了屋里。 院子里就只剩下严弘文和严夫人两人了。 “母亲,人我已经带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严弘文走到严夫人身后,声音很轻。 严夫人被儿子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抖了一下,神情有些慌张,但她故意没有回头,所以严弘文也没有注意到。 “嗯,我就不过去了,你去盯着点儿。” 严夫人尽量沉着的声音说话,也努力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 “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现在说,还来得及。”严弘文了解严夫人,就好似严夫人了解他一样。 母亲的惊慌失措,他全都看在眼里,但这件事,他必须一意孤行。 严夫人下意识的摇摇头,回答的更是简单,“没有。” 严弘文应声转身便走,严夫人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才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周围有任何一点响动和不对劲的地方,都会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思量了半天,严夫人还是放心不下。 她此时的心情很矛盾,即想知道老爷死的真正原因,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药? 举足难安,严夫人终究还是一咬牙,轻声轻脚的躲在门后,悄悄地盯着屋内看。 严弘文的注意力都在仵作的手上。 白布掀开的一刹那,严弘文看到严景松安详的面容,瞬间鼻子一酸,只能赶快移开视线。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回来一步,不然也不至于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父亲,愿你在天之灵原谅儿子的不孝。也保佑儿子查清真相,把害你的人找出来!” 严弘文恨恨地说着每一个字,眼眸似要迸发火焰,无比的坚定。 严夫人在门外听的心惊胆战,严弘文说的话就像是一刀刀剜在她的心上。 她顿觉天旋地转,身体一歪差点就晕过去。 刘仵作也是一头冷汗,莫名其妙就被严府的小厮叫了来,事情都没弄清就开始给验尸。 他本以为就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尸体,十有八九又是主子打死下人的戏码。 本想来随便查验一番交了差就回去,万万没想到白布下面居然是严老爷的尸体! 刘仵作顿时察觉到事情过于严重,但他多年的处事经验,让他立刻掩饰了脸上的惊讶,充耳不闻,只顾验尸。 严府是什么人物?绝对是他一个小小的仵作惹不起的。 他要是敢多说一句话,或者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倒霉的肯定还是他自己。 想到这,仵作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手下的动作更加谨慎。 门外的严夫人看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她的头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走到一边把自己完全遮挡下来,静静听着屋内的声音。 查检的过程很细致,从天明至繁星坠于星空,刘仵作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放好工具,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 一旁的严弘文也跟着集中了许久的注意力,眼睛里的红血丝也越发明显了。 “有结果了吗?” 见刘仵作手里动作一停,严弘文就立刻问了一句。 “回驸马爷的话,经过小人仔细查验,严老爷乃是猝死。”刘仵作拱手恭敬道。 严弘文听到这个答案,眉头皱起,“你确定?” “小人十分确定。” 刘仵作仍旧低着头答道。 严弘文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再次确认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 刘仵作身体微微一抖,似乎是被严弘文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到了。 “小人不敢欺骗驸马爷,严老爷身上的确无致命外伤,也非中毒。小人查验结果,严老爷不是被谋杀,而是猝死……” 刘仵作急着为自己辩解,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 “你胡说!” 屋内人俱是吓了一跳,尤其刘仵作忙循声看去,就看到一脸怒意的严夫人,此时正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刘仵作的鼻子。 刘仵作脸色一白,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严弘文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不自觉皱起眉,手下一掀就将白布重新盖在了严景松的尸体身上。 “母亲!”严弘文轻唤出声,严夫人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走。 第1389章 凶手 严弘文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随即起身追上。 严夫人却浑然不觉,她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全是刘仵作刚才说的那番话。 严景松不是中毒死的,而是猝死! 这怎么可能? 她即便下的不是即刻毙命的毒,可那也是慢性毒药,怎么可能只是猝死,什么都检查不到? 严夫人即便相信严景松不是被自己毒死的,也不会相信他是猝死。 她走到院中,一眼就看到了还站在那里的紫惜。 严夫人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快步走过去,二话不说扬手就给了紫惜响亮的一耳光。 紧随其后的严弘文皱眉看着严夫人的动作,只觉得莫名其妙。 紫惜也被这突然的一巴掌打懵了,错愕地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啐了一口,“呸!你个贱蹄子!别再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老爷就是你害死的!” 紫惜瞬间瞪大双眼,摇头否认,“夫人冤枉!奴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你闭嘴!”严夫人却不听紫惜解释,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啪!” 紫惜的脸被打的高高肿起,耳朵嗡嗡作响,好像连严夫人说话都听不清了。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跪在地上抱着严夫人的腿,“奴婢连小院儿都没进来过,又怎么能对老爷下手呢,您可随意斥骂奴婢,但不能如此冤枉奴婢!” 严夫人却不管这么多,“谁知道你这贱人是怎么下的手?枉我看你可怜,将你抬了身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和老爷的吗!” “不是的夫人!夫人您误会奴婢了!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老爷了!” 紫惜急急地解释着,她拼了命地说,甚至顾不上哭,她怕自己一停下就会被愤怒的严夫人打个半死。 严夫人非常不耐烦地一脚踹开紫惜,对躲在一边的下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往死里打!” 紫惜心里一凉,跪下磕头,“夫人饶命啊!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严家的事!更没有害老爷,是老爷!” 婆子们上前,对着紫惜抡起了嘴巴。 严弘文一言不发,看着严夫人撒泼似的,将所有的怨怼发泄在一个丫鬟的身上,他不在乎这些下人的死活,他只在意严夫人的莫名其妙和歇斯底里。 “我记得她是伺候父亲的丫鬟,那之前那个小丫鬟呢?”严弘文突然问起,严夫人心脏仿佛漏跳一拍,仍强自镇定,“一个丫鬟而已,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好奇怪的?” “您先让他们停手,我要问问她。”严弘文面无表情地说道。 严夫人的呼吸一滞,一股气冲到脑门,眼前一黑就要晕倒。 严弘文眼疾手快伸手捞住她,“母亲!” 严夫人昏昏沉沉地半眯着眼,突然就开始嚎啕大哭。 “你父亲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他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猝死?” “你最清楚了!老爷根本没病!” …… 一句接一句,严夫人嗷嚎不停,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仵作已经查验过了,严景松的死和那碗毒药没有半点关系,但严夫人却不能在这时候当着严弘文的面说出真相。 她曾有心要杀死严景松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严弘文被严夫人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母亲你怎么了?太医!快去叫太医!” 他急急吩咐下人,但又被严夫人摆手阻止了。 严夫人哭得没有多余力气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老、老爷的死,不可能、是、猝死……没、没这么简单……” 仅仅只是一句话,却好似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脸色苍白地瘫在严弘文身上。 严弘文皱眉看着严夫人,知道现在这种情况,问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他也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只好叫来下人把夫人带回房间休息。 严夫人显然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严弘文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了几句,“先回去,我心中有数。” 严夫人直直的看向严弘文,对自己的儿子,她始终没有反驳的底气和勇气,身心疲惫,她也已经力不从心,很需要缓缓心神,让她能安稳住内心的慌乱,接受这已有的现实。 严夫人走后,严弘文瞬间恢复了冰冷的面容,把所有下人也都赶走了,只剩下被打的半死的紫惜还在院中。 “你现在可以慢慢的给我讲一遍,父亲从生病开始直至你离开他、到此时此刻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要你能想得起,我都要听,越细越好。” 严弘文看着紫惜,“我相信你。” 紫惜刚刚被婆子们抽打嘴巴已经满脸伤痕,她望向严弘文,正看到一派认真无比的目光。 翕了下唇,紫惜咽了口唾沫,缓缓的开了口:“老爷之前的确是病倒,但很快便痊愈了……” 第1390章 该死 严弘文出现在严府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刘仵作离开之后没多久,严府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 府门外站的不远不近,等着看热闹的老百姓们都吓了一跳,都想知道严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大门一开,十几个小厮鱼贯而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神情都有些肃穆,手下的动作更是麻利得很。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老百姓们,就愣愣地看着小厮们踩着梯子把严府大门装饰上白布和白花。 小厮们配合默契,很快就将严府大门布置好了。 这时已经有人看明白了,恍然道:“严府真的死人了!” 这话一出口,人群就像炸了锅,众人也都齐齐附和,指指点点,惊愕议论。 “这就是要办白事啊!一看就知道死的人身份还不低呢!” “谁说不是呢,刚才看驸马的脸色就不怎么好……” 路过的也都停下来,加入七嘴八舌地讨论中。 小厮们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最快速度布置好之后,就一溜烟儿地回了严府之内,大门又重新闭合起来。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严景松去世的消息就传开了。 只是提起源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可能是回到衙门的刘仵作嘴不严实,也有可能是严府的小厮说闲话,总之严家给严老爷办丧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都各个角落。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的反应也是不尽相同。 而此事,也很快就传到了皇宫夜微言的耳朵里。 田公公带着消息回到御书房,走到正在练字的夜微言身侧,小声恭敬道:“皇上,严景松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手里的笔微微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毛笔划过宣纸,平滑,流畅,没有丝毫停滞。 田公公悄悄地抬起眼皮,正好能看到夜微言灵活的手腕,显然,在皇上的心目当中,严景松的死算不上什么大事。 亦或者,皇上会觉得严景松早就该死了…… 夜微言的语气十分平淡,“严弘文呢?” “听说是在严府操办严景松的丧事。” 见皇上又突然问起,田公公把下面传来的消息详细地回禀。 夜微言眉毛一挑,“哦?他终于肯露面了?” “是。。”田公公想了想又细说道:“没有任何预兆,驸马就出现在了严府,而且大张旗鼓地操办丧事,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 夜微言对严弘文的事更感兴趣,他放下手里的笔,“既然如此,他也是时候进宫见朕了。” 田公公低眉顺目地应下来,转身就去安排了。 夜微言则拿起宣纸,看着上面的墨字,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严景松去世的消息对夜微言来说是个不错的由头,至少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严弘文召进宫来。 就算是用安抚的手段,也能轻而易举说到正题上去。 夜微言已经开始在犀利盘算如何能将严弘文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毕竟他掌握着西北的情况。 只有对西北足够了解,夜微言才能以此为基础动摇涪陵王的根基。 另一边,皇家官驿也差不多同时得到了严景松已死的消息。 小太监脚步匆匆地到了夜微澜的书房,一五一十将严府的情况都如实禀报了一遍。 “严景松死了?”夜微澜显然十分惊讶,又确认了一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奴才已经派人反复探查过了,死的人的确是严景松没错。”小太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现在整个严府内外都在张罗着准备葬礼。” 夜微澜双眼微微一眯,靠坐在椅背上,神情若有所思。 小太监都这么说了,夜微澜也没有理由再怀疑了。 只是这严景松死的却不是时候。 夜微澜思量片刻,又问道:“严景松的葬礼谁来主持严府大局?” 小太监回道:“驸马爷今日一早出现在严府,出入自如,指挥各处。” 夜微澜一听,也只是略微睁大了双眼,神色中却没有多少震惊。 “他果然早就回到京都,一直藏着不肯露面!”夜微澜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小太监及时跟上一句道:“驸马的行迹隐秘,有人在事发之前见过公主府的马车。” 夜微澜神情轻佻,似乎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笑道:“无所谓,只要他敢出现,一切就好办了。” “那王爷,要不要奴才去……” 小太监话说一半,静静等候夜微澜的吩咐。 夜微澜却没有立刻答复,脸上的笑容却已消失不见,冷冷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小太监垂首恭敬地点头,“是,王爷、” “比起严弘文,本王更想知道严景松是怎么死的。”夜微澜的神色一派轻松,但说话的语气却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太监跟随在夜微澜身边已经适应了些,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之处,闻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 未等夜微澜再开口,小太监又继续说道:“只是这些日子严府都十分安静,偏偏今日就传出了严景松已死的消息。” “严弘文找了仵作去验尸,很快消息就传开了……” 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皱眉的夜微澜一摆手打断了。 “验尸?”夜微澜有些奇怪,“难道严景松是被人杀死的?” 小太监摇头,“奴才无能,严景松的死因还未查清。” 夜微澜却没有闲工夫在这个时候责罚他,陷入了沉思。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严景松病入膏肓的传闻。说他是怕被当年的皇室丑闻牵连,所以躲起来做缩头乌龟还差不多。 既然是装病,又何来病死一说? 严景松这人和皇室牵扯太深,就算没有别人动手,夜微澜迟早也会除掉他。 但这却不意味夜微澜会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动手。 “严景松死了也好,省的本王亲自动手了。”夜微澜幽幽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太监恭敬地垂首,身体一动不动。他跟着夜微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能听出这话里的深意。 果然下一句夜微澜的语气陡然一变,连声音都带着冷意,“但是他打乱本王的计划,严家必须要再死一个,才能抚平本王的愤怒了。” 第1391章 入宫 因为严景松的丧事,严弘文只得延后进宫的日子,但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既然决定露面,他便一定会把奏折完好无损地交到皇上手里。 也许很快就要面临数不清的危机,但为了揭穿夜微澜的恶行,严弘文也是豁出去了。 严府在严弘文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丧事,不多时,宫里就来了人。 小厮急急来找严弘文,“少爷!来了一位、一位公公!” 严弘文反应片刻,“人呢?” “在大厅等。”小厮忙道。 严弘文也不再耽误时间,抬脚就朝大厅走去。 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皇上这时候派人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西北的事。 果然不出严弘文所料,等在厅内的公公见他来了,就尖声尖气地传达了夜微言的旨意:“驸马爷,还请您即刻与咱家进宫面圣。” 说完就站在一旁等着,不再多说一个字。 厅内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随处都是可见的一片白色,看起来多少有些阴凉和不适。 严弘文略有思忖,看向这位公公,想多了解些情况:“请问这位公公,皇上可还有别的话托您带到吗?” 公公一愣,随即摇头,“咱家也是得了田公公的口信儿才来跑个腿儿的,具体皇上是否还说了什么其他的,咱家也不知道啊!” “公公别急,我只是随口一问,本想知道皇上因何突然召见,生怕面圣的时候出了错,那就太失礼了。” 严弘文态度谦恭,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严景松的死还有不少疑点,严弘文实在笑不出来,但又不想节外生枝,只好硬在脸上挤出几丝笑容。 公公仔细思忖了下,“咱家真不敢轻易说,但是……应该是有什么消息传入了宫中,否则皇上怎会突然召见?这也乃是咱家随意乱猜,驸马爷您随意听听就好。” 严弘文点头应下来,“有劳公公了。” 皇上派来叫他入宫的公公刚开始并未提到严景松的丧事,那一瞬间连严弘文都有点怀疑,会不会是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严弘文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严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城都已经传遍了,更何况是宫里。 退一步讲,若皇上并不知情,又怎会挑这个时候让人传唤他进宫? 幸好多问了两句,公公说是有讯息传入宫内,那很可能就是父亲的死讯已经传了出去。 先是亲自送走了公公,严弘文变迅速收拾好情绪,把私事放在一边,准备进宫面圣。 原本以为面圣的时间会拖后,却没想到,皇上突然召见,反而是与他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 或许这便是天意,老天爷忍不下去夜微澜继续作恶多端…… 将手揣进怀里,严弘文摸到奏折时略松了口气,及时老天爷如此安排,那他也不必再有什么顾虑,今日,一定要将西北之事禀明清楚! 找来管家,严弘文将后续之事稍作安排,随后便坐上马车,立即进了宫。 严弘文进宫之后,很快便被领到了御书房。 “微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严弘文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大礼,今日,他的确有几分情绪激动。 看着跪在下面的严弘文,夜微言亲自走下龙案,走到他身边,关心道:“驸马快请起,朕听说了严家的事,还望你能节哀顺变。” 严弘文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在听到皇上这句话时,差点没忍住就要失态。 他立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急忙谢恩,“多谢皇上关心,臣无大碍。” 碍于严景松的尴尬身份,夜微言和严弘文说话也十分有默契,句句点到为止。 “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夜微言转了话题,又关心起严弘文的身体。 他的言辞恳切,神情中更是带着明显的关心,严弘文心下一暖,垂首道:“多谢皇上,臣已休息多时,只想尽快将西北赈灾事宜回禀给皇上。” 夜微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严弘文这点令他十分满意,不用他多做提醒,严弘文就主动提起了西北。 夜微言自然还是要客气几句,“这些不用着急,休养身体也一样重要。” 严弘文一怔,立即拱手认真地道,“皇上,臣的身体不算什么,西北人民的生计才是重中之重。” 夜微言的神情却没有多少变化,闻言也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嗯,那驸马你便说说吧。” 严弘文也没有时间细细琢磨夜微言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只当是皇上的无心之言。 他也顾不上许多,隐忍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机会能将西北之事详细奏禀,还管什么鲁莽与否? “回皇上,这是臣这些日子在府内起草的奏折,还请您过目。” 说着严弘文将奏折从怀内掏出,双手呈上。 田公公得了夜微言的眼色,将奏折接过来。 夜微言打开奏折,一页一页地看着,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 趁皇上看奏折的空档,严弘文也继续禀报西北的灾情。 有些话光是写在纸上并不能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尤其是亲身经历过一切的严弘文,他更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亲口告诉夜微言。 “皇上,西北人民在涪陵王的压榨下,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有些人家连窝棚藏身都没有地方,西北的雪灾,更是让破屋乱瓦彻底的坍塌,即便如此,臣带了救灾的物资想要为民解难,却仍遭到了很多障碍……但是那里的老百姓实在太惨了,基本的生存条件都难以保障。” 严弘文越说越激动,声音都不自觉有些颤抖。 夜微言没有接话,仍旧看着手上的奏折。 严弘文说的方方面面,奏折上都写的十分详尽。详尽到仿佛西北的惨景就出现在夜微言的眼前。 他瞬间感觉有些头疼,合上奏折捏了捏鼻梁。 “皇上,西北灾情严重,民不聊生,全都是拜涪陵王所赐!” 严弘文说着说着神情激愤,猛然意识到这里是御书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道:“涪陵王在西北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还望皇上明察!” 第1392章 同党 夜微言听出严弘文言辞激烈,也知道西北灾情在他心中的分量。所以夜微言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继续看手中的奏折。 严弘文眼前都是西北灾民穷苦艰难的生活,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带上了个人情绪。 “皇上,臣在西北赈灾时,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严弘文每每回忆起在西北的点滴,嗓音都会变得干涸沙哑,好像他刚从西北被救回来那时一样。 “当地官员互相勾结,官官相护,赈灾寸步难行。” 严弘文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咽了口唾沫,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才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 他话中的深意不言自喻,夜微言当然不会听不出来。 “你是说涪陵王派人故意在你赈灾时阻拦你?” 严弘文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臣可以肯定,就是涪陵王从中作梗,才会使西北的灾情一直得不到缓解!” 他说这话时字字铿锵有力,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不断向皇上控诉着夜微澜的罪行。 夜微言微微皱了皱眉,但却并没有当场气愤不已,对夜微澜予以痛斥怒骂。 “皇上,”严弘文言辞恳切,“赈灾的进度迟迟无法推进,但凡是稍有起色就必定会遇到阻碍。” “臣在西北待的时日越长,发现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为了不让臣继续深入查到更多,他就派人来暗算微臣。” 严弘文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话语也没有太多逻辑。他说到后来也没有多少顾忌,几乎是从咬牙切齿地说着最后几个字。 “那你还记得都是些什么人吗?”夜微言显然更想知道夜微澜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力量。 严弘文眼眸微微一闪,随即答道:“都是些地痞和打手,根本不值一提。” 他故意没有说出徐子麟的名字,此事若是牵扯上徐家,恐怕只会招来更多麻烦。 严弘文虽然对徐子麟深恶痛绝,可他这条命却是梁霄和徐若瑾救回来的。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会恩将仇报的小人。 而且,他和徐子麟的私人恩怨更不宜在皇上面前多说。 好在夜微言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示意严弘文自己知道了。 严弘文紧接着又将话题转回来,他的情绪已经稍有平复,但言辞依旧激烈,“涪陵王在西北无法无天,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称王称霸!” 这话却让夜微言有些不悦,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一旁的田公公一直在察言观色,意识到不妥,立刻尖声利嗓地一甩拂尘打断严弘文,“驸马也不要太过夸张,只需说明事情的情况便好,是罪是罚,皇上自有判断啊!” 严弘文自知失言,随即跪地叩首,“臣知罪!臣并无不敬之意,实在是气愤难平,望皇上恕罪!” 夜微言紧绷的神情略有缓和,“朕知道了,驸马不必过分自责。” “谢皇上!”严弘文也微微松了口气。 “驸马说的这些朕已心中有数,奏折朕也粗略看过一遍。”夜微言板起面孔,语调渐冷,“涪陵王好大的胆子!欺上瞒下,罪不可恕!” 严弘文心头一喜,顺势说道:“臣恳请皇上治罪涪陵王,救西北百姓于水火!” 他本以为这次十拿九稳,连皇上都开口了,一定能彻底扳倒夜微澜! 但严弘文没想到,夜微言说却在此时话锋一转,神情淡定地否决了严弘文的提议。 “涪陵王难逃罪责,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严弘文呼吸一滞,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微言,连想都没想地追问道:“皇上,这是为何?” 话一出口,严弘文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忙改口道:“皇上恕罪,臣的意思是,如今西北情况紧急,更是片刻耽误不得。” “更不用说西北的百姓,他们的日子才是生不如死!” 严弘文越说心中越发愤恨夜微澜的所作所为。他努力控制着语气,言辞恳切,甚至还带着几分乞求。 但夜微言却不买账,眉宇之间甚至露出了几分不耐。 “驸马不必多言,朕自会看着办。”夜微言将奏折随手放在一边,又说道:“如今已经入春,灾情自然有所缓解。” 严弘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为皇上会立即派人拿涪陵王问罪,却没想到是要拖延? 夜微言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话语多有不妥,“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大魏整体的国情考虑,难道朕要为了西北而不顾整个国家吗?” 这话听在严弘文耳朵里更像是质问,他无话可说,因为夜微言强行把西北和大魏放在一起让严弘文选择。 答案呼之欲出。 严弘文眉头紧锁,哑口无言,想不通为何要这样相比,西北难道就不是大魏国的一部分吗? 但他能想到的所有反驳之语都十分苍白无力。 “皇上!” 严弘文想要说什么但却被夜微言直接打断了。 “好了,不必再说了。” 严弘文垂首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憋闷。 夜微言却起身走到一旁,颇有几分语重心长,“驸马爷应该多为国家考虑,从大局出发,而不是仅仅将眼光局限于一处。” 面对夜微言的若有似无的指责,严弘文无言以对,只能不自觉把头垂得更低。 “试想一下,就算朕这次急着用西北的事治罪涪陵王,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甚至无法动摇他盘综复杂的根基。” 严弘文低头不语,没有接话。 因为严弘文不知此时能说些什么,又该说什么。他听了夜微言的话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是这般反应。 夜微言见严弘文不说话,语气也稍有缓和,“所以在朕看来,只有找到时机将涪陵王的势力连根拔起,才能一劳永逸。” 严弘文沉默不语。 “就容他再猖狂些时日,因为朕要看看,到底还有哪些人是他的同党!” 夜微言双眼微微眯起,露出几丝危险,拳头不自觉握紧。 第1393章 诬陷 见夜微言心意已决,严弘文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但是严弘文心中执念在不停翻滚,他真的很想问皇上一句,“西北的百姓怎么办?我们等得起,但是他们却等不起!” 但这些话几次都到了嘴边,严弘文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严紧紧咬着下唇,他勉强不让自己吐出哪怕一个字。他太用力,嘴里尝到一股微甜的铁腥味,竟是连嘴唇都咬破了。 这次进宫面圣,严弘文没有从夜微言那里听到哪怕一句对西北灾情的担忧。 夜微言对西北百姓的冷漠让严弘文心寒,那种表现在面上的冷漠,看不到丝毫同情,更别说缓解灾情的措施,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是严弘文在来之前没有料到的,他只觉得心神俱疲,好像之前所有说过的话都只是在浪费口舌而已。 严弘文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夜微言的态度,兴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但他的目光先扫到了御案。 花费他好几个通宵才起草完成的奏折,此时就被随意的丢在角落,很可能在他走之后,就不会再被人翻开看了。 严弘文的神色有几分自嘲,眼神也暗淡下来,脸上看不出一点神采。 大概是感受到严弘文的的失落和不满,夜微言斟酌片刻,又开口感慨道:“朕是一国之君,凡事都要从大魏出发,还望驸马能够以大局为重才是。” 严弘文身形一震,根本无法反驳,只能拱手点头,恭敬地应道:“微臣明白,臣谨遵旨意。” 夜微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严弘文咬着牙,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夜微言的身份是皇上,不然也不会拼上这条命也要进宫面圣。 因为整个大魏国只有夜微言才能出面治夜微澜的罪; 也只有夜微言的一声令下,才能解救西北百姓。 但正因为夜微言是皇上,所以他才要从大局出发,才会做出此番决定。 可是严弘文却无法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如果皇上说的“大局”是以牺牲百姓利益甚至生命为代价,那在严弘文看来就是本末倒置,只会让人愈发寒心,万人之上的皇帝竟是如此冷漠无情! 严弘文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御书房的,心不在焉地告退之后,他就浑浑噩噩地出了宫门。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也已经坐上了马车。 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夜微言在御书房说过的话,每一句都被严弘文牢牢记在了心里,一字不差。 严弘文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他没有进宫去见皇上,没有将奏折和西北之事和盘托出,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意志消沉。 自然而然的,严弘文想起了梁霄对他说过的话。 想到这,严弘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果然什么都被梁霄猜到了,就连这个结果,他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但严弘文自己偏偏不信邪,他被自己心中那股所谓的“正义之火”烧昏了头脑,满脑子想的都是以一己之力弹劾夜微澜。 结果,给了严弘文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本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但夜微言的表现却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严弘文没想到自己也会后悔,后悔没有听梁霄的话,还有熙云公主的劝说,哪怕再等等,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郁闷了。 西北之事,还有夜微澜,都已经被皇上下了结论,严弘文也不可能不识相地硬凑上去。 正好,他也能趁着空档好好操办严景松的丧事。 而此时,夜微澜却安心待在官驿内。 他知道严景松已死的消息之后,还没有离开过书房。 他靠坐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点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小太监垂首默立在一旁,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既然梁霄都去了郊外,这么好的机会,本王要是不好好把握,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夜微澜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下命令,只是小太监还是没有多余的反应。 夜微澜一边的嘴角扬起弧度,“传令下去,把严景松的死推到梁霄身上,就说此事是他所为。” “是。”小太监恭敬应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一点惊讶。 夜微澜继续说道,“光说这些也不行,本王得费心润色一下,让这件事看起来更加合情合理。” 他语气轻松,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神情更是漫不经心,却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安排。 小太监就在一旁默默听着,把夜微澜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 夜微澜说过的话,都是小太监一会儿出去之后要吩咐下去的。 安排妥当之后,夜微澜的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手指一顿,“行了,按本王的吩咐去做吧。” 小太监得令,快步离开了书房。 既然严弘文早已从西北回到京都,那么不用说,梁霄定然与这事脱不开干系。 梁霄出手帮了严弘文,就是与夜微澜作对,加上旧账一起算,夜微澜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也算是给梁霄提个醒。 严弘文和梁霄走得太近,这对夜微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夜微澜暂时还不想除掉严弘文,他还有点用处,说不定能用来对付梁霄。 不管怎样,夜微澜都要让梁霄和严弘文的关系出现裂缝,最好是互相怀疑。这么一来,不用夜微澜动手,他便能够坐享能渔翁之利。 夜微澜细细想着计划,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小太监离开之后就迅速吩咐下去,将夜微澜的安排一五一十传达好,让他们立刻行动,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散步到京都各个角落。 流言这个东西,一旦传播起来就异常迅猛,根本不需要花太多力气,一传十十传百的力量不容小觑。 而且很快就不需要他们奔波在市井之中,因为老百姓就自觉代替他们完成剩下的任务。 一时间,关于梁霄与严景松的名字,又被传得沸沸扬扬。 第1394章 传言 严府的小厮得了严弘文的吩咐上街采买。 虽然时间有些紧张,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葬礼,要置办的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是不少。 基本上严家的小厮都出动了,留在府内的人也一样没闲着,都在各忙各的。 就连之前被吓得不轻的婆子也被重新派到严夫人身边伺候了。 上街的小厮,很快就听到了周围路过百姓的议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严府老爷没了!”一人一脸神秘地说着。 旁边几人立刻来了精神,连声附和道:“怎么不知道?这消息早就传遍京都城了好不好?”言下之意,是嫌弃这人把旧闻当新闻。 正忙活挑东西的严府小厮,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这边来,他竖着耳朵想要听听这些人说什么。 “我要说的不是这事!”头一个开腔的人还有点急了,“你们肯定不知道严老爷是怎么死的!” 其他几个人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小厮听到这都睁大了双眼。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说着玩的小事,小厮短暂的惊讶之后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些老百姓就会以讹传讹,谁知道又要瞎说什么原因了。 作为严府的小厮,他自觉知道的还是不少,至少也比这些人知道的多。他自然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过小厮也知道严弘文的脾气,要是他在外面乱嚼舌头被发现,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小厮硬是忍着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决定听听这群老百姓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难不成你知道?” “知道就快点说,别卖关子!弄得我这心里怪痒痒的!”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着,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严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说之前还特意四下瞅了一眼,好像要说出了不得的秘密来似的。 小厮隐秘在一旁,偷偷摸摸地躲避着他人的视线。 “我听说啊,”那人故意压低声音,“严老爷是被人杀死的,杀死严老爷的人你们猜是谁?” “知道是谁还用问你吗?快说!” “梁左都督,梁霄!” 说出这个名字,他感觉自己差点就折寿十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怕地仔细检查着周围。 这下不仅是周围几个老百姓,就连小厮都吓了一跳。 老爷的死怎么会和郡主府扯上关系了?而且还是梁左都督那样的人物! 小厮满腹狐疑,当下凑得更近,要听个明白。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反正瞎说也不上税,就在这蒙人吧你!” “我看也是!梁左都督和严府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犯得着杀了严老爷吗?简直是无稽之谈!” …… 众人议论来议论去,观点都差不多,谁也不信梁霄和这件事有关系。 也不怪他们多想,好好的说着严府的事,莫名其妙把郡主府和梁霄牵扯进来,动动脑子的,都会认为这两家人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偏偏那人还不依不挠,见没人相信自己,反而更来劲了,“你们还别不信,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梁霄这会儿也不在郡主府,八成是逃了。” “我看你算了吧!梁大人那是带着郡主府的人去郊外游玩了,根本不是你说的逃走!”立刻就有人反驳。 梁霄和徐若瑾带着整个郡主府的下人去春游,上午热热闹闹地出发,全京都城的老百姓都知道。 “就因为人不在,就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他头上?你胆子够大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几个人也都摆摆手不想搭理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人。 那人却有几分不屑,又说道:“你们等我说完,你们肯定就不这么想了。梁霄就是故意出城,然后好撇清关系。你们这些人都被他骗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开口问道:“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说是梁霄干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严家和梁大将军一直都不对付,这么多年积怨也是越来越深。” “而且梁霄当初和严景松闹得更僵,俩人一见面就掐,恨不得你死我活。” 这人唾沫星子满天飞地说着,头头是道,好像他当时就在现场似的。 周围的人都是将信将疑,但那家伙说的多少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没人急着反驳他。 “梁霄更不用说了,当时还亲口质问国严老爷,还威胁说随时都能让他死!” 说完最后这句,他才松了口气,“就是这么回事,你们仔细想想,还说我是胡说八道吗?” 剩余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有些说不准了。 “你这是从哪来的消息?”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人对答如流,“这还用说?当然是从严府里传出来的!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这些都是严少爷亲口承认的!” 马上有人问道:“你是说驸马爷?” “废话。不是他还能有谁?”那人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所以啊,严老爷这次出事说来说去,最大嫌疑的还是梁霄!” 说到这,其他几人都没再说话。 反而是一直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小厮最激动,他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耸人听闻的消息。 他已经等不及要回严府去了,尽快把这些听来的传言都告诉给驸马爷才是正经。 不管是真是假,要是放任流言这么传下去的话,肯定会给严府带来不小的麻烦。 比起旁的事,这小厮更好奇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到底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而且还说的信誓旦旦,让人不得不信上几分。 连他这个严府正经的小厮都不知道,这些人却能说出是从严少爷那听来的这种鬼话? 要不是因为事态紧急,时间又紧迫,小厮非要在这和这群人好好理论一番不可。 匆匆忙忙把银子给了店铺老板之后,小厮拿上东西就狂奔回了严府。 在回府的路上,小厮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他刚刚听到的事。 而且流言越传越有鼻子有眼,不少人已然都认定梁霄就是杀死严老爷的凶手。 第1395章 哭闹 小厮连跑带颠地冲进了严府大门,直奔大厅而去。 严弘文此时正带着人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余光瞥见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眉头一皱不悦地看过去。 他从宫里回来之后就默不作声地投入到丧礼准备中,甚至连严夫人那都没去。 严弘文看起来面无表情,他的情绪也非常低落,基本很少说话,周身散发着阵阵冷气。 下人们也都知道察言观色,这种时候谁都不会主动去招惹严弘文,不然很容易被迁怒。 严府刚没了老爷,所有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一点张扬。 但偏偏出府采买的小厮打破了这种平衡。 小厮进了府便四处问驸马爷在何处,冲进小院待看到严弘文时,直奔严弘文身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出、出事了!” 严弘文不耐,但没有立刻发作,语调冷硬,“何事这么着急?” “回少爷,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议论、议论……” 小厮吱吱呜呜不敢说实话。 严弘文眼睛一眯,“议论什么?” “议论、议论……老爷的死因!” 小厮豁出去了,一股脑说出了口。但他仍旧身体紧绷,肩膀一耸一耸,眼神中布满了惊恐的神色。 严弘文的语气越发冰冷,“他们都说什么了?” 声音冰冷,每一个字说出口都让人不寒而栗,小厮不自觉打了几个哆嗦,一边抖一边磕磕绊绊地的把在外面听来的传言都说了出来。 所有对话,他都一句一句说给严弘文听了。 这个过程耽误了点时间,因为小厮边说还要变擦冷汗,加上他也十分惧怕严弘文,不知不觉就说了很久。 “小人回来的时候,路上的老百姓们都在说,梁左都督和老爷的死……一定有关系……” “并不是一个人传,而是都在这么说了!” 小厮把听来的传言都说完时,终于重重松了口气。 他壮着胆子,微微抬起眼皮去看严弘文,严弘文的脸上却没有多少不一样的表情,就连情绪也没有太多波动。 一开始听到小厮说出这个传言的时候,严弘文的心里也不免咯噔了一下,甚至冒出几丝怀疑。 但那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几乎下一个呼吸的时候,严弘文听听就过了,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这事儿传的有鼻子有眼,对严府更是了如指掌,无法不引起严弘文的怀疑。 而且从小厮的话中,严弘文冷静下来之后就很轻易地发现,这传言明摆着是要将梁霄拖下水。 在梁霄和严景松之间强行扯关系,而且又是在这个档口,一切配合得太好,严弘文只是细想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严弘文一样理智。 没过多大一会儿,严夫人就在婆子的搀扶下,一路从房间走到了大厅,上气不接下气,看来是累坏了。 严弘文听到粗重的喘气声,忙快步迎上去,“母亲您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说让您好好休息吗?” 他的语气不自觉有些重,严景松已经走了,剩下严夫人一个,严弘文自然会加倍上心。 严夫人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连气都没喘匀,就急急抓着严弘文的胳膊,双眼瞪大,“你跟我说实话,是梁霄和徐若瑾把老爷害死了,是不是?!” 面对严夫人的质问,严弘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狠狠看向一边的婆子。 婆子被吓得一抖,连忙否认,“少爷饶命!这和老奴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不是老奴说给夫人听的!” 眼看婆子哭天抢地,一副被人冤枉的癫狂模样,严弘文心中的疑虑渐渐打消。 但是他这么一问,周围的下人也都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刚才小厮在回禀的时候,他们可都在场。这传言能像长腿似的传到严夫人耳中,这些下人也没少出力。 不过严弘文这次确实误会婆子了,她一直在严夫人身边伺候着,想要嚼舌头也没有机会。 严夫人却也管不了这么多,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就再也坐不住了,非要起身去找严弘文。 婆子没有办法,只能搀着人来了。 “弘文!你别管娘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你要怎么做!”严夫人抓着严弘文胳膊的手指用力,逼他回答。 严弘文顾不上手臂钻心的疼,尽量板起脸来说道:“母亲您想太多了,这事和梁霄没关系。” “不可能!” 严夫人仍旧不依不挠,俨然已经认定梁霄和徐若瑾就是凶手,“一定是他们做的!不然怎么会传遍整个京都城?” 如果说梁霄是凶手,严弘文还能理解,但是莫名多出来的徐若瑾,他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但是这也不难想,毕竟严夫人和徐若瑾的恩怨由来已久。 其实梁霄和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有关联,严弘文也只是在心里怀疑了一刹那而已,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可是严夫人却不一样,她把传言当真,听到了心里去,现在更是一口咬定,严景松的死和郡主府脱不开干系。 “母亲您安心休息,不要想太多,父亲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严弘文耐着性子安慰严夫人。 但严夫人却不肯轻易点头,“不行!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楚,你父亲不能冤死啊,今儿来的仵作是不是也与他们有关系?弘文,娘没有别的指望,只有你了!” 严夫人大概是着急了,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 严弘文眉头一皱,抬头扫了一圈周围的下人。 下人们俱是一抖,随即都十分识相一阵风似的离开此地。 “母亲,您太累了,我让人送您回房休息。” 严弘文一边说着,一边对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但严弘文的话却引起了严夫人剧烈的反弹,“不行!我不回去!你现在跟我一起去郡主府找徐若瑾!我要讨个说法!” “母亲!您别再无理取闹了!”严弘文最后一点耐心终于也被消磨殆尽。 他身上的大山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严府面临如此大的危机,在皇上那里他又连连碰壁,没想到严夫人此时也跟着添乱。 严夫人没想到严弘文会对吼自己,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神情憔悴的儿子。 但是没等严弘文松一口气安抚几句,严夫人就崩溃了,撒泼一样又哭又闹。 第1396章 两面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老爷你才刚走,儿子就嫌弃我这个当娘的了啊!” “母亲,您别想这么多,身体要紧!” “你拿我当废人,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这严府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老爷啊!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也不想活了啊!” 严弘文提着一口气,可无论他怎么劝都没有丁点用处,严夫人还是继续哭嚎着,根本不听严弘文的解释。 “够了!” 严弘文一声厉喝。 严夫人的哭叫声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母亲您累了,回去休息。”严弘文语调无波无澜地说道,就连神色都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 严夫人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儿子,从小到大他都非常听自己的话,从来没有与她大声说过话,更没有这般对她大声呵斥过。 但严夫人却没有就这么离开,她的眼里噙满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不断流下。 只不过是一日时间,严夫人却好像老了十几岁,脸上也更加沧桑。 严弘文看着这样的母亲,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但他要是不硬起来,严夫人还不知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偏偏进了你严家的门?”严夫人好似一个怨妇,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边说眼泪边扑簌簌地掉。 严弘文没有接话,他是姓严的,不论严夫人说什么他都必须受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一个辅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下嫁到严家,只想做好本分,门庭兴旺就知足了。” “但是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老天爷就一定要看着我家破人亡吗?” 严夫人越说心中越苦,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住。 严弘文听着严夫人的一字一句,就像是钉在他的心上,愤懑难平,却又无处发泄。 “我们严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严夫人一遍又一遍反复地问着,“老爷为皇室做了那么多,却还是落了个不得善终……” 严弘文敏锐地察觉到严夫人的话有些不对劲,他略一皱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严夫人和严景松的关系可以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尤其是因为当年发生过的事,严夫人一直没有原谅他。 但是严弘文从刚才的那句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严夫人却狠狠地咬了咬牙,“没错,老爷若不是为了保全严家,也不会……他都是被逼的!” 严弘文一脸震惊地看着严夫人,他不敢相信严夫人说的和他所想的一样,他正要问个清楚,严夫人却又偏偏哭泣起来。 “我这辈子怎么这么苦?今后我可怎么活啊?” 严夫人的哀嚎声不断,显然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但严弘文却不会轻易放过,他握住严夫人的手,“母亲!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父亲也是被逼的?” 他接连追问,严夫人的精神却已经有点恍惚,眼神更是半天都无法聚焦。 看着严夫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极度不稳定,严弘文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暂时放弃。 偏巧在这时,小厮敲了敲门,禀报道:“少爷,大理寺卿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严弘文一惊。 夜志宇?他怎么来了? 仅仅是一瞬间,严弘文脑海里闪过多种可能,但他还是不能确定对方的来意。不过闭门不见,绝不是什么好主意,夜志宇是个多疑的人,他必须得见。 “请进来。”严弘文吩咐道。 小厮得令就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严弘文立刻让婆子把有些失魂落魄的严夫人带回房休息,“母亲已经精神疲惫了,或许会胡乱说些什么,你们听入耳中也就罢了,但若谁敢乱传,都小心着自己的舌头!” 婆子可知道驸马爷的狠厉,当即连连称是,带着迷迷顿顿的严夫人便立即离开。 严弘文到正厅门口前去迎接,而夜志宇则大跨步的进了院子,一边走还一边打量着四周,分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失礼之处。 严弘文看着夜志宇毫不忌讳的动作,心中不愉,但面上仍旧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夜大人突然驾到,不知有何贵干?”严弘文率先开口,夜志宇只是淡淡一笑。 他听出严弘文言辞中的故意揶揄,也不放在心上,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索性连寒暄的话都懒得说,直截了当地问道:“严老爷的死,是不是梁霄动的手?” 他的问题单刀直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严弘文本就心情不顺,还未从严夫人留下的悬念中摆脱出来,就要接受夜志宇的质问。 严弘文这下也不掩饰脸上的嫌恶,“这些是严某的家事,就不劳夜大人费心了。” 他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夜志宇的嘴角微微一抽,但却没有真的就这么放弃。 “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当你承认了?你也在怀疑梁霄。”夜志宇语气缓慢,但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严弘文。 严弘文微微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看着夜志宇,也不再绕圈子,“那真是要扫夜统领的兴了,家父的死,和梁霄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夜志宇的神情明显顿了一下。他没有料到严弘文居然会这么维护梁霄。 看来是自己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夜志宇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驸马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大理寺一定会好好地彻查,尽快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严弘文看着自说自话的夜志宇,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件事交给外人去办。 “不必了。若是如此,传出去的话难免遭人非议,还以为我严家无人了。” 严弘文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多少变化,但一字一句却透着坚持。 夜志宇却不管这些,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只当没听到。 “驸马爷无需过于伤心,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夜志宇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严弘文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志宇却没打算解释,接下去说道:“要我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严老爷的死也不例外。” 第1397章 相似 严弘文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被夜志宇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 他烦恼的看着对面不以为意的人,目光好似能吃人一般。 “你到底想说什么?”严弘文紧咬着牙,还存着几分理智,不然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夜志宇。 夜志宇却不为所动,面对严弘文的“威胁”,他的神情中没有一点畏惧,“驸马爷聪颖过人,这是众人公认之事,何必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呢?” 他现在是大理寺卿兼御林统领,掌管整个大理寺事物,更是出了名的孤臣。落到他手里的犯人,还没等定罪就已经被他折磨个半死了。 夜志宇在被皇上重用之前,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六王爷之子。软弱而又怯懦,根本上不得台面。 但自从六王爷出事之后,夜志宇就好似变了个人,彻底换上了一副冷漠刻薄的新面孔。 夜志宇的变化太大,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但知道内情的人就明白原委,六王爷的死对夜志宇的打击实在太大,加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就促成了夜志宇的改变。 当初严弘文也是看中了夜志宇这点,才会利用他来除掉徐子麟。 只是没想到原本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却好似滚雪球一般惹出了越来越多的麻烦,最后竟无法收场。 严弘文也深受其累,不然也不至于会落到这步田地。 如今严景松已死,严府就靠严弘文一人撑着,之后会如何变化,就连他也说不准。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夜志宇出现了,严弘文不得不怀疑他的来意。 只是还未等严弘文试探一二,夜志宇就像故意挑衅似的,话里有话,另有所指。 严弘文一身麻烦,根本没空与夜志宇纠缠。 “家中白事,难免思路混沌不清,夜大人若没有其他的事,那就恕严某招待不周,请回吧!” 严弘文不等夜志宇说话,开口就撵人,抬手就要让下人送客。 夜志宇也不急不恼,完全不将严弘文的耍狠当回事,仍旧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驸马爷还是心思太重,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您要是不爱听,我就没办法了。” 夜志宇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还有些无奈,大概是在埋怨严弘文不上道。 严弘文气愤难当,脸色难看,身体紧绷起来,定定地看着夜志宇。 夜志宇并不在意,颇有闲心地在大厅踱了几步,“驸马不妨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严老爷一死,你往后的仕途可就畅通无阻了。” 志宇却也不多做解释,“我在此也要提前恭喜驸马爷了。” 这话严弘文听起来格外刺耳,“家父尸骨未寒,还望大统领放尊重一点!” 却没想到夜志宇也只是在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想想你父亲的身份,再来反驳我也不迟。” “你!”严弘文压制着气愤,怒目圆睁。 但严弘文的内心却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几分动摇。 夜志宇的话点到为止,并没有挑明。但严弘文又岂会不明白? 当年皇室的丑闻,牵扯的实在太多,严景松也深知其中利害,才会躲在严府内闭门不出。 夜志宇的话没错,只要严景松还活着,就会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严弘文作为严景松的儿子,也永远不会得到重用。 驸马的位置,就是严弘文这辈子的顶点了。 严弘文又怎么会甘心?他一腔抱负还未能实现,却被家人拖累。 这些道理严弘文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但他有心改变却也无能为力。 得到西北赈灾的任务,严弘文本以为可以大展宏图,让皇上对他刮目相看。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这么多阻力。 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逃回京都,却无法说服皇上…… 夜志宇看严弘文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你扪心自问,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好事一桩?”夜志宇说着又凑近严弘文在他耳边道:“说不定……皇上就是在等你立功以证驸马之位!” 严弘文心底一惊,头皮发麻,额头冒出些微冷汗。 不仅是因为夜志宇精准地点出严弘文心中所想,更是因为严弘文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就是六王爷。 严弘文皱眉看向夜志宇,神情有些复杂。 他现在的情况和夜志宇那时何其相似。 而触及到皇室底线的六王爷死了,夜志宇立刻就得到了重用,官至大理寺卿,又兼御林大统领,前途不可限量。 但夜志宇从那之后也变成了如今的孤臣,这些都是皇上一手操纵的。 想通其中关节,就不难猜到夜志宇这次来严府的目的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严弘文如今的处境和夜志宇十分相似。如若真得像夜志宇所说,严弘文抓住了这次机会,那是否会成为第二个夜志宇? 想想六王爷,再看夜志宇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一切不言而喻。 严弘文陷入了沉思,他的脸色也有些纠结。他一面心知肚明,另一面却又不愿让死去的父亲寒心。 他把自己逼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旁的夜志宇似乎看穿了严弘文的心思,心里不免有几分不屑。 因为他很清楚,无论严弘文现在如何纠结,一旦事情起了变化,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而且就凭夜志宇对严弘文的了解,同样是心狠手辣之人,机会摆在眼前时,他根本不会有片刻犹豫。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不过夜志宇也没打算让严弘文琢磨太长时间,没过一会儿,他就开口打破了安静。 “我今儿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夜志宇起了话头,接着说道:“徐子麟还没死。” 夜志宇的脸上还是难找到多余的表情,语气也不甚在乎,好像没把徐子麟放在眼里。 严弘文神情微微一僵,“他在哪里?” “我也不希望他活着。”夜志宇答非所问。 严弘文察觉到夜志宇的心思,却只是沉默,没有再说话。 夜志宇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不用严弘文送客,他自己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严府。 第1398章 选择 夜志宇走了之后,严弘文神色纠结地陷入了沉思。 严景松的死还没有查明,严夫人也不消停,如今又加上一个夜志宇来搅局,严弘文更觉得焦头烂额。 夜志宇刚才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在严弘文的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 严弘文即便不愿细想,也是身不由己。 六王爷和夜志宇,如此浅显易懂的例子摆在眼前,一向精明的严弘文却也固执地不愿深思。 夜志宇走出严府大门就骑上马回了大理寺。 他连口水都没喝,就问起站在一边的属下,“查到徐子麟的下落了吗?” 属下身体一僵,单膝跪在地上,干脆道:“属下失职,暂时尚未查到徐子麟的详细下落。” 夜志宇眼眶一缩,一脚把人踹飞出去,“废物!连一个残废都找不到!就在大理寺的牢狱中把人丢了,你们是彻底的不要这张脸了!” 被踹翻的属下连吭都不吭一声,立刻跪好,“属下知罪。” 夜志宇坐下喝了杯茶,怒气稍平。 徐子麟消失那晚,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显然是经过一番激战。 具体的情况已经不得而知,但夜志宇可以确定来人武功不低,轻而易举就将大理寺的看守无声无息解决了。 只是后来莫名多出来的打斗痕迹让夜志宇有点迷糊。 明显是闯入的刺客遇到了对手,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夜志宇也难以得知一二。 不过夜志宇的心中也有了猜测,能有这个本事到大理寺来劫走徐子麟,还能悄无声息地消失,这等身手和本事,夜志宇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梁霄。 虽然没有证据,但夜志宇基本已经将徐子麟的事扣在了梁霄的头上。 就凭徐子麟和徐若瑾的关系,梁霄会从大理寺把人带走,一点也不令人奇怪。 “梁霄,你也别得意太早,我早晚会去郡主府搜查,到时候可别怪我。” 夜志宇恨恨地说着,徒手捏碎了茶杯,迸溅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但夜志宇手上却没有半点伤痕。 跪在一旁的属下,斟酌着开口,“大人,郡主府的人都去郊外春游,属下觉得现在就是好机会。” 夜志宇听了之后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属下虽然没有抬头,却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寒冷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他身体微微一抖,不敢动弹。 “那里是郡主府,不是大理寺后院,更不是官员的府邸。嘴上说说就能随便进出了?你真当梁霄吃素的不成?” 夜志宇淡淡地说道,语调听不出起伏,却让人格外胆颤。 属下立刻叩罪,“大统领思虑周全,是小人唐突了!” 夜志宇懒得听这些没用的,幽幽拿起一个新的茶杯,倒满热茶,随即一饮而尽,神情没有一点变化。 “那是郡主府,没有皇上的命令,你有多少胆子都不够。”夜志宇的心里有数得很,“梁霄和徐若瑾,大理寺暂时还惹不起。” 夜志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没有聚焦,直直地好像走神了。 而此时,梁霄和徐若瑾仍在京郊之地放松地游山玩水。 徐若瑾和眼前这一片湖水卯上了,大有一种不钓光里面所有的鱼就不罢休的架势。 梁霄也乐得在一旁陪她胡闹,只要徐若瑾还没有腻,他就不厌其烦地帮她找鱼食。 徐若瑾的成果也是显著的,光是身边的鱼篓就已经有三四个了。 陆凌枫在梁霄那讨了没趣,就安静了一段时间,一个人在山中转了转。 到处都是郡主府的人,陆凌枫在这里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就连姜必武都有红杏相陪。 大概是在山中转了几圈也无甚意思,陆凌枫又一次厚着脸皮回来了,这次他学聪明了,直接绕过梁霄,去找徐若瑾了。 看到徐若瑾身边好几个鱼篓,陆凌枫也不禁有些惊讶,“这些都是你钓上来的?” 徐若瑾一脸骄傲,故意不屑地说道:“废话,不是我难不成是你?” 陆凌枫被噎了一下,却也不恼,仍旧赞叹道:“真没想到瑜郡主还有这手本事。” 别人怎么想的徐若瑾不知道,但陆凌枫在想什么她一猜一个准。 徐若瑾怎么把鱼钓上来的,陆凌枫可是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的,自然也最清楚徐若瑾做的还不如梁霄多。 但徐若瑾仍旧厚脸皮地笑着应下来,“多谢陆老板夸奖。” 陆凌枫本意是想调侃徐若瑾两句,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当回事。 听到徐若瑾对自己的称呼,陆凌枫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他见徐若瑾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上下打量着,好像有了什么主意。 陆凌枫不自觉吞了口唾沫,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立刻就要脚底抹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瑜郡主的好兴致了!” 说完陆凌枫不等徐若瑾回答就是一个利落地转身,但横在身前的臂膀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陆凌枫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梁霄。他心中暗道一声“倒霉”,但面上仍旧带着笑意。 “看到你笑,怎么让人浑身发冷。”陆凌枫心里服软,嘴皮子是不可能服的。 梁霄连看都不看他,手里还拿着刚收拾干净的蚯蚓,直接就举到了陆凌枫面前。 陆凌枫看着那黑乎乎的软体家伙动弹不停,早上吃进去的饭都差点翻出来。 他别扭地移开视线,笑容也有些僵硬,“别开玩笑了,快些把……这玩意儿给郡主吧。” 陆凌枫尽量淡定地说完,却还是差点咬到舌头。 他已经尽量不去看梁霄手里的蚯蚓,但无奈余光却还是能一直瞥到。 这下陆凌枫绝对相信梁霄是故意为之了! 梁霄好像故意逗弄陆凌枫似的,也不放在他眼前,而是偏偏在他不想看又忽视不了的位置。 很快陆凌枫就败下阵来,“你到底想怎样?直说就好,蚯蚓就算了。” 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徐若瑾,早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疼了! 尤其是看到陆凌枫此时被折腾的狼狈模样,心里更是高兴得不行。 梁霄连看都没看陆凌枫,他的视线一直都放在徐若瑾身上。见她笑的开心,梁霄的嘴角也跟上微微上扬。 “做鱼,要么做蚯蚓。” 梁霄言简意赅地给陆凌枫提了两个选择。 第1399章 责备 “鱼鱼鱼!” 陆凌枫想也没想就连声应道。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的话,陆凌枫是脑抽了才会跟着郡主府的人来到这郊外春游。 一开始那点乐趣都被梁霄折腾的消磨殆尽了。 陆凌枫一面在心里感慨自己为什么这么命苦,另一边还要在脸上装作没事人,潇洒地点头答应梁霄的要求。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佳鼎楼老板亲自下厨,我都要流口水了!” 徐若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在一边“添油加醋”。 陆凌枫只能苦笑着胡乱点了点头。只能怪自己不是这夫妻俩的对手,本是同行,结果三言两语之后就变成了大厨。 陆凌枫是佳鼎楼的老板不错,但这手艺可就真是一言难尽了…… 梁霄说到做到,紧接着就把蚯蚓拿开挂在了徐若瑾的鱼钩上。 陆凌枫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徐若瑾看梁霄用一只蚯蚓就换了一个厨子回来,心里美滋滋的,钓起鱼来也格外有劲头。 虽然徐若瑾也没对陆凌枫的手艺抱多少期望,但是能看到他吃瘪,就好似街上捡了金元宝,着实难能可贵啊! 陆凌枫见蚯蚓也没了,就清了清嗓子,想要和梁霄再打个商量。 要是下厨这事儿真交给他的话,估计他们今日到天黑可能都还吃不上饭。 但还没等陆凌枫开口,梁霄就故意走到了一旁。 陆凌枫话到嘴边,哪有不说的道理?他以为梁霄这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躲着自己,就继续不屈不挠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湖的另一边,零星有几个郡主府的下人在这里嬉闹,看到梁霄和陆凌枫也就恭敬地退远了。 陆凌枫瞅准时机,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我……” 第二个字还未等说出口,就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 陆凌枫抿着嘴,看向来人。 郡主府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突然快步走到梁霄身边,从怀里掏出信封交到了梁霄手里。 陆凌枫纳闷,暂时忘了自己跟着梁霄过来的目的。 他上前一步,密切注视着梁霄的反应。 梁霄撕开信封,淡定地看着信上的内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页信纸,梁霄很快就看完了。 陆凌枫本想在梁霄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好判断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梁霄看完之后就直接将信扔给了陆凌枫。 陆凌枫愣了一下,反手把信封捞到手心之中。 早知道梁霄会直接把信给自己,刚刚也就不用那么费力了。陆凌枫也顾不上细想,打开信纸就看起来。 看着信上的内容,陆凌枫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眉头也越皱越紧,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容。 梁霄就抱臂站在一旁,似乎对信上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 陆凌枫看了几行,自言自语似的出声道:“严景松死了?” 梁霄没有回答,但也代表了默认,毕竟信上已经写得一清二楚了。 陆凌枫也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往下看,他的神色一点点变化着,但旁人看来也不算太明显。 “京都内已经都是这种传言,你准备怎么办?” 陆凌枫说着对梁霄甩了甩手里的信。 信上把京都此时传播的谣言也一五一十地写上了,不外乎就是严景松的死和梁霄有关系。 这么说还是含蓄了,十有八九流言已经越传越凶,梁霄就是杀人凶手。 “随它去,我没有时间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梁霄却不怎么在意,表现的就像一个局外人。 陆凌枫却不这么认为,“你倒是在这里轻松快活,就没想过回京都之后的事吗?” “没有。”梁霄十分耿直地摇头。 陆凌枫被梁霄这番理直气壮的反应弄的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梁霄这次却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猜到严景松死了?又如何能猜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传言?你这是侮辱我。” 陆凌枫却不会轻易相信梁霄说的话,任何不合理的解释放在梁霄身上都会变得自然而然。 比起陆凌枫看完这封信之后的反应,梁霄显然更在意陆凌枫的真实想法。 陆凌枫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梁霄的视线,他看完信之后神情有几分沉重,把信重新收好,不期然和梁霄略带玩味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怎么了?” 陆凌枫不解地看着梁霄。 梁霄则是定定地看了陆凌枫片刻,随口淡淡地问道:“你下的手?” 陆凌枫面不改色,好像没把梁霄的话当回事,但他的回答也同样耐人寻味。 “你猜呢?” 梁霄和陆凌枫就像两个棋手过招,谁都没有点名,却又彼此心照不宣。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结论,梁霄和陆凌枫也十分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去给你家的瑜郡主烤鱼了,不然看她一会儿再追过来。” 陆凌枫似乎十分无奈,言语间对徐若瑾还有几分怵头。 梁霄却不以为意,听陆凌枫提起徐若瑾,他仿佛也想到了她脸上得意的神情,不自觉勾起嘴角。 陆凌枫看了梁霄一眼就无可奈何地摇头走了。 就冲着徐若瑾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臭脾气,陆凌枫只觉得女人麻烦,而且有梁霄在一旁撑腰,徐若瑾简直霸道的要上天了。 陆凌枫想到这里就越发觉得自己可怜又无辜,白白被人当厨子用不说,还不能说一个“不”字,不然除了蚯蚓和蚂蚱,谁知道还会有别的什么玩意儿。 认命的陆凌枫乖乖回到湖边,提起满满两篓鱼就走到一边去了。 徐若瑾满意地看着陆凌枫的动作,仿佛她刚钓上来不久的新鲜鱼已经变成了一道道美味的佳肴。 梁霄慢悠悠地回到湖边,看着徐若瑾小脸上兴奋的模样,也跟着露出浅笑。 “饿了吗?” 梁霄说着帮徐若瑾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 徐若瑾光顾着钓鱼,玩的开心了,哪还顾得上自己贵为郡主的仪容?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任由梁霄给自己打理,还不忘使劲儿点头,“饿死了!” 梁霄的手顺着徐若瑾的发丝在她的面颊轻轻掐了一下,语带责备,“怎么不早说?就知道玩。” 第1400章 亲昵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红了面颊。 梁霄看着徐若瑾粉嫩的小舌头,不禁心神有些荡漾,手下不自觉就加大了一点力气。 徐若瑾脸颊气鼓鼓的,扁嘴看着梁霄。 梁霄莞尔,松开手又轻轻揉捏了几下才算完。 “这么使劲干什么?我的脸都要被你捏歪了。”徐若瑾埋怨道。 梁霄却不甚在意,看着徐若瑾这副模样也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来人打断了。 原来是红杏拿着竹篓来了。 徐若瑾余光看到红杏,眼睛都发光了,撇下梁霄就去迎红杏了。 “郡主!您要的蚂蚱!” 红杏满头大汗,身体都被竹篓压得歪向一边,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神情。 徐若瑾一喜,主动接过竹篓,“怎么是你亲自送过来了?” 红杏摇头,“奴婢看装的差不多了,就拿来给您看看,不够的话好再去抓。” “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徐若瑾心里高兴得很,还拿水给红杏喝。 红杏赶忙摆手,“奴婢自己来,哪能……” 徐若瑾却不管这么多,按着红杏的肩膀让她好好坐下喝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竹篓上的盖子。 “我来看看……” 小声嘟囔着的徐若瑾好像怕吓着竹篓的蚂蚱似的。 盖子轻轻打开,徐若瑾的嘴角咧开,笑的合不拢嘴,“太好了!这么多能大吃一顿了!” 看着竹篓里活蹦乱跳的蚂蚱,徐若瑾不住地感叹。 “这么多蚂蚱,你不害怕了?” 徐若瑾还有点纳闷,红杏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挎着装满竹篓的蚂蚱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红杏耸了耸肩膀,神情还是有些不适,“奴婢可能是看得多了,也觉得没有一开始那么吓人了。” 说完红杏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奴婢还是不敢真的下手去抓,顶多就是拿着竹篓给帮帮忙。” 红杏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像是怕徐若瑾多想似的越说越多,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 徐若瑾阴阳怪气地拖长音,“这么说,你的胆子是大了?还是有人陪着,所以才不怕了?” 红杏哪能听不出来,低着头红着脸不接话。 “我知道这蚂蚱不好抓,能攒到这么多也很不错了。”徐若瑾调侃地差不多了,就给了红杏台阶下。 红杏听徐若瑾这么说也松了口气,适时地插了一句嘴:“郡主,你别看这些蚂蚱多,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攒出来的。” “嗯,我知道抓蚂蚱的人辛苦,行了吧?” 徐若瑾故意看着红杏似笑非笑地说道。 红杏顿时脸颊绯红,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郡主您说什么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说……” “行了,我就是逗你两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徐若瑾揶揄了红杏两句,看着她脸颊红透才放过她,“你去告诉他,蚂蚱够了,不用抓了。” “多谢郡主,我这就去告诉他!” 红杏听到徐若瑾的话高兴地什么也顾不上,转头就要走。 徐若瑾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难得看到红杏这么开心,她也不想这时候跳出来当绊脚石。 “回来,你先把这些都拿去给陆凌枫,按我之前说的法子做,然后再去找姜必武。” 徐若瑾的肚子还饿着,光是想象那股酥脆的味道就要流口水了,红杏转回身拎起篓子,便先去找陆凌枫忙活了。 徐若瑾想到陆凌枫见到蚂蚱时候跳脚的模样,笑眯眯地说道,“陆凌枫这会儿应该忙着做鱼,我给他送点蚂蚱过去,他得好好谢谢我才行。” 梁霄在一旁点头附和,“等他都做好,我们就开饭。” “嗯!”徐若瑾兴奋地点头。 她盼着这顿饭可不是一会儿半会儿了。今日要吃的都是在郡主府里吃不到的。 虽说鱼常见,但哪里有徐若瑾亲手从湖里钓上来的肥美呢? 蚂蚱就更不用说了,郡主府从来没有吃过这玩意儿。在徐若瑾眼里,这都能算得上是野味了。 “一会儿尝尝陆凌枫的手艺,要是味道还可以,就拿回去一点给沐阮解解馋。” 徐若瑾小声嘀咕着,思考着安排。 沐阮没跟来,要是知道徐若瑾空手回去,一定又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墨迹了。 没想到梁霄也跟着点头,“不仅带熟的,连活的也给他带回去一些。” “稍后再让姜必武抓。”徐若瑾一想到他把红杏勾的五迷三道就心中不爽,这会儿不用他用谁? 蚂蚱是不错的中药,要是沐阮看到一定会高兴的,虽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但就沐阮那个身手,想逮蚂蚱还真是不太容易。 红杏走了之后,梁霄就把剩下留着伺候下人也打发走了。 下人们恭敬地退到别处,梁霄伸出手轻轻拉着徐若瑾的,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到她身上。 徐若瑾的手掌被梁霄包的紧紧地,身上也划过一股暖流,就像是被东升的旭日照耀着,十分温暖。 她抿嘴笑着,任由梁霄拉着,一步步跟在对方身边走着。 跟着身边这个人,就算走到地老天荒,徐若瑾都不会觉得累,更不会烦。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嫁给梁霄时间也不短,更是连孩子都已经生了,但只要是和梁霄单独在一起,哪怕只是牵着手,她都还是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徐若瑾的心里还是会被幸福包围。 徐若瑾的脸颊上也配合地飘起了红晕,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人。 梁霄就是她最坚实的依靠,永远会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大概是感觉到身边人有几分不对劲,梁霄低头看向徐若瑾,却正好对上她羞涩的眼神。 梁霄的眼神温柔万分,却只对着徐若瑾一人才会显露。 此时此刻,任何话都是多余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这样,梁霄和徐若瑾静静地围着湖边散步,周围的下人也都被梁霄遣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霄的手指在徐若瑾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徐若瑾手心一痒,情不自禁地挣了两下。 第1401章 想哭 梁霄撩拨徐若瑾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这样亲昵着。 只要两个人单独的腻歪着,便是不可多得的时光。 亲密地在湖边走了半晌,徐若瑾轻轻摇晃着梁霄的手臂。 “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徐若瑾突然开口:“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在一起生活得太久,即便遮掩的再深,也能感觉到彼此心情上的异样,所以梁霄把人都打发走的时候,徐若瑾大约就猜到了。 他一定有事。 而且这件事情或许与自己有关。 只是梁霄迟迟没有提起,徐若瑾也就没有开口问,但是时间拖得越长,她也跟着担心起来。 梁霄酝酿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徐若瑾难免会多想。 到底是什么事?会不会对郡主府和梁家造成麻烦? 这些都是徐若瑾担忧的,得不到答案她自然会胡思乱想。 站定脚步,她仰头看着梁霄,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严景松死了。” 梁霄说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不放过她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 徐若瑾愣在原地,原本生动的神情也停滞僵硬,呆呆地看着梁霄,眼珠却黑不见底。 梁霄伸出手轻轻放在徐若瑾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像是安慰,更充满着担忧。 徐若瑾眼眸低垂,眼睫毛打下一片阴影,神情暗淡,好似一瞬间,整个人便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梁六派人送来的信,估计严景松很快就会出殡了。” 徐若瑾耳边传来梁霄说话时轻微的震动,传到耳中让她渐渐安定下来。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梁霄就默默地继续说着,声音缱绻,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前一刻还活蹦乱跳兴致勃勃的人,却轻易就被这样的消息击溃了。 看着怀中没精打采的人,梁霄眉头微皱,有些后悔提起这件事。 但严景松的死梁霄却不能隐瞒徐若瑾。 徐若瑾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梁霄的意料之中。他能做的就是给怀中人力量,让她能尽快走出来。 “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听你的。” 梁霄的浅声低语就在徐若瑾耳边。 徐若瑾听到他深情款款的声音,心底却一阵发酸,眼泪充盈在眼眶之中,模糊了视线。 严景松的死让徐若瑾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刚听到时确实被吓到了,直到现在心都控制不住力度地跳着,像是要从胸腔蹦出来。 即便严景松没有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可血脉这个东西就是如此奇妙,听到消息后,她似乎不能自已,心情着实的糟糕。 她伤心、难过、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那滋味难以形容,五味杂陈地堆在她心里,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在,身边有他…… 梁霄搂着她的手臂圈得更紧,他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啜泣声透过身体清晰地传来。 深深藏在心底的五味繁杂就像是泉涌一般,徐若瑾发现自己从来都无法撇清自己与严家的关系。 任何人,甚至不只是严家人,只要顺着这层关系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抓住。 徐若瑾厌恶这种感觉,连带对严家也没有一点好感,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在违背自己的原则。 她将严弘文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并且让他留在郡主府养伤。至于严景松,虽然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但亲情的纽带就是这么玄而又玄。 徐若瑾可以约束自己不和严景松有什么联系,甚至对他漠不关心,也从不过问严家的任何事。 但她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缩了一下。 就连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她就是想哭! 要是放声大哭能让自己憋闷的情绪释放出来,她真的很想尝试一下。 可她在默默留着眼泪,任由泪水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然后顺着脸颊流下。 徐若瑾的泪水打在梁霄的前襟,梁霄却仍旧坚定地站在徐若瑾身前,给她最坚实的依靠。 梁霄的胸膛和臂膀,对徐若瑾就是可以依靠的那堵墙。 她不知道若是今日得了这消息时,梁霄没在身边,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她的心里还有几分庆幸。 徐若瑾告诉自己,只要记住一件事,在他的怀中,自己很安全,这就足够了! 她轻轻用力,想要挣开梁霄的怀抱。 梁霄感受到怀里人的动作,没有阻拦地松开手,视线却始终黏在她的身上。 徐若瑾仍旧低垂着头,眼眶和鼻尖微微发红,没有和梁霄对视就静静地走到湖边,蹲下身来。 她双臂抱着膝盖,呆滞地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就这般呆呆的看着。 她看了许久,梁霄便陪了许久。 他正考虑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徐若瑾突然长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抹了一把脸,抽了抽鼻子,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声。 “解脱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梁霄却听得一清二楚。 徐若瑾说完就站起身来,但瞬间就觉得天旋地转,两腿发麻,站都站不住,身体不可控地朝一边歪去…… 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她便又稳稳地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1402章 夸赞 徐若瑾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之后,梁霄就和她一起往回走。 他们虽说是在城郊一处风景宜人之地,但也不需要风餐露宿,这里也有客栈,只是略微简陋了一些,但梁三之前已经来到此地将客栈全部包下,没有外人干扰,全部都乃郡主府的人。 徐若瑾和梁霄回到客栈,隔着很远就闻到了一股烤鱼的香气。 梁霄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来了精神,他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脚步也下意识地加快了。 徐若瑾闻着香气,决定化悲痛为食量,好好慰劳自己,越是难过越是要用吃来填满自己的肚子,然后才有精力去思考后续的事该怎么办。 走进客栈大门,就看到陆凌枫撸起袖子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着。 他一手拿着扇子不断在炭火炉旁扇风,调整着火候,身上比之前更加狼狈了,脸上还有好几块黑印,一点翩翩公子的模样都找不到了。 陆凌枫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炉子上,他使唤着郡主府的小厮和丫鬟,不少人都在帮他打下手,忙碌之间,他也没注意到门口的梁霄和徐若瑾。 要是只有徐若瑾的鱼和蚂蚱的话,也不至于会忙成这样。这两样是徐若瑾的成果,还算不上什么。 真正的麻烦是梁三他们骑马带人去山里打回来的野味。 山鸡和野鸭,这些寻常种类多的数不清,稀奇一点的还有兔子和鹿,天上的就更不用说了,不管飞的速度多快,只要是出现过的基本都被打回来了。 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野味时,陆凌枫也吃了一惊。难以想象这些东西是他们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打回来的。 不仅是陆凌枫,姜必武也十分惊讶,更多的是羡慕和不好意思。 别人都在一展英姿去林中打猎,可他却只能在湖边抓蚂蚱,而且还累得满头大汗,想起来就觉得惭愧。 陆凌枫本以为只要处理好鱼和蚂蚱就行了,无外乎烤一烤,炸一炸。 但是当他看到这么多野味的时候,眉头都要拧出花来了。 他怎么说也是大魏国的国舅爷,在这里被当大厨使唤就算了,还有这么麻烦等着自己? 没办法,陆凌枫要是这时候撂挑子不干,还不知道会被梁霄和徐若瑾怼成什么样。 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陆凌枫只能咬紧牙硬着头上了。 他让客栈老板在院子里架起了巨大的烤架,点上炭火,让下人把鱼收拾干净,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放在火上烤。 这都是严格按照徐若瑾的吩咐来的。 陆凌枫虽说是佳鼎楼的老板,但也只有吃的本事,却没有多少做菜的经验。 但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陆凌枫光是看佳鼎楼的师傅做菜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动起手来自觉也不会差太多。 剩下的人也都各忙各的,收拾其他打来的野味,也算是有条不紊了。 陆凌枫的白袍早就沾上了泥土,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趁着梁霄和徐若瑾都没来的时候,陆凌枫就让客栈的小二把所有野味都拿去后厨加工了。 虽然这种山野小馆不一定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来,但总比陆凌枫这个二把刀要强不少。 烤鱼和烤蚂蚱,陆凌枫大约还能糊弄一下,但要是牵扯到正经的硬菜,他就不够看了。 徐若瑾踏进客栈门的时候看的就是这样红红火火的场面,她好像一下就被感染了,捧着肚子便哈哈大笑,笑到下人们看到二人归来,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恭敬地问好。 陆凌枫的注意力这才被稍微分散一点,“你们还知道回来啊?我都快要累死了,你们再晚回来一步,我就要把这些都吃了!” 陆凌枫隔着烟雾埋怨道,只是这话听起来没有多少震慑力就是了。 烟雾缭绕中,陆凌枫的脸若隐若现,而且呛得人直咳嗽。 徐若瑾没想到以陆凌枫的身份居然真的会这么下力,她眼睛微微睁大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却没有看徐若瑾,而是吩咐一边的丫鬟,“这鱼差不多了,端过去吧。” 得了命令的丫鬟把烤好的鱼,还有厨房做的各色野味,尤其是徐若瑾点名要的炸蚂蚱,都端到了桌上。 徐若瑾看到吃的,视线就挪不开了,她走到桌边坐下,认真地看着每一道菜。 摆出来的模样比徐若瑾想象中的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就连陆凌枫亲自动手烤的烤鱼都像模像样,外焦里嫩,除了偶尔几处有点糊之外,其他都很好。 徐若瑾还在端详的时候,陆凌枫也把烤鱼的任务交给了店小二,专程过来看徐若瑾的反应。 梁霄坐在徐若瑾身旁,陆凌枫也大喇喇地坐在他俩对面。 “怎么样?好不好吃?” 陆凌枫眼神期待地看着徐若瑾。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能不能吃”,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徐若瑾也不说话,故意不看陆凌枫,也不和他对视。 她毕竟前一会儿刚哭过,脸上说不准还能看出痕迹,她不想让陆凌枫看出来。 陆凌枫见徐若瑾不说话只是盯着菜看,还有点纳闷,疑惑地看向一边的梁霄。 梁霄神情依旧淡淡地,“只有这个烤鱼是你做的吧?” 陆凌枫被拆穿也不脸红,反而大方地承认,“烤鱼才是今日的重头戏,也是难度最大的一道菜,看起来简单,但想要做好还是非常不容易的。” 梁霄没有接话,陆凌枫已经习惯了,厚脸皮地继续说道:“我要全心全意地完成这一道菜,又怕你们等的着急,所以就把其他好做的菜交给客栈的厨子了。” 听完陆凌枫找的理由,梁霄只是抱臂看着他。 陆凌枫很快就在梁霄的眼神攻势下败阵了。 “好了我们就别说这些了,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烤的!” “我这烤鱼,一定要一点点细细地品尝,才能尝到肉质的鲜嫩,还有鱼皮的酥脆,加上……” 陆凌枫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简直要把这道普通的烤鱼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第1403章 怕字 在徐若瑾来之前,陆凌枫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烤的鱼说不定会被徐若瑾喷的一无是处,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把这烤鱼捧上天,要是谁再想说不好吃就要先掂量掂量了。 陆凌枫不仅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招对梁霄没什么作用,还是要从徐若瑾这边开始攻克。 转过身来,陆凌枫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徐若瑾那架势,只能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陆凌枫瞠目结舌地看着徐若瑾干净利落的动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出生以来还没有见过哪个大家闺秀是这么吃饭的。 徐若瑾两只手都用上了,拿起一条烤鱼,另一只手抻着鱼尾,上牙就啃,直接吃烤鱼最鲜嫩的部位。 虽然徐若瑾的动作看起来是粗鲁了些,但她就好像有了经验似的,一点都没有浪费,更别说会吃到身上去了。 陆凌枫被吓到了,呆呆地看着徐若瑾的动作出神。他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不仅没有大家闺秀这么干,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会这么放肆。 就算是再饿,也不会如此不顾及形象吧? 一条小小的烤鱼,让陆凌枫对徐若瑾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新认识。 徐若瑾却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就在陆凌枫“关切”的注视下把一整条烤鱼都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孤零零的鱼骨一根横在盘子里。 吃完一条,徐若瑾还有些意犹未尽,就紧接着拿起了第二条烤鱼。 这下陆凌枫也看不下去了,使劲给一旁的梁霄使眼色。 结果梁霄连看都不看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无奈地“啧”了几声,想不通梁霄怎么这时候装傻了。要知道这鱼可不算小,徐若瑾那么一点小小的人,要是都吃上的话非得撑坏了不可。 “喂,你也不管管?敢情撑坏了不是你心疼?” 陆凌枫见梁霄没反应,索性直接小声提醒他。 梁霄还是无动于衷,“关你何事?”梁霄对陆凌枫的话毫不在意,但视线一直都放在徐若瑾身上,片刻都没有离开过。 陆凌枫这下是彻底搞不懂了,这夫妻两个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徐若瑾已经把第二条烤鱼吃了半截,陆凌枫实在忍不住了,轻轻敲了敲桌子,吸引徐若瑾的注意力。 “我说瑜郡主,我这鱼就算烤得再好吃,也架不住您这么个吃法啊!” 陆凌枫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徐若瑾手里的烤鱼。 徐若瑾仍旧没有停下嘴,继续一边吃着一边道:“烤成这样还敢说好吃?国舅爷的脸皮堪比京都城门了。” “不好吃你还吃?”陆凌枫翻了个白眼,他是真搞不懂这个女人了。 徐若瑾抿了下嘴,“我只是觉得,连这么难吃的鱼都能咽下去,再苦再难熬的事,也都不算什么了。” “噗!”陆凌枫一口水险些呛死,连一旁的丫鬟和梁三等人也忍不住笑个不停。 这可不是她们不顾国舅爷的体面,实在是郡主这句话太经典了! 梁霄轻轻抚了抚徐若瑾的长发,“慢点儿吃,不着急。” 徐若瑾扬起嘴角笑了笑,撒开怀大吃特吃一顿之后,心情确实舒畅了不少。 刚才还憋在心里的郁闷这会儿也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原本哭了一场之后就已经缓解了不少,什么都不想地猛吃也一样管用。 陆凌枫看时机差不多了,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徐若瑾没给他这个机会。 徐若瑾的头一转,对梁霄说道:“我们回去。” 她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把决定说给梁霄听。 梁霄自然没有二话,徐若瑾想回府,那他要做的就是下命令这么简单。 他起身就要去扶徐若瑾,但对面的陆凌枫却急了。 “你们不能走。” 徐若瑾纳闷地看向陆凌枫。 梁霄握住徐若瑾的手,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陆凌枫一眼。 “我是说你们现在回去的话不是时候。” 陆凌枫刚才的口气有些着急了,于是缓和了一些解释道:“不说现在天色已晚,京都内现在到处都传言严景松是梁霄派人杀的,你们现在回去没有一点好处。” 徐若瑾身形一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她只知道严景松死了,却不知道他的死,居然把梁霄也搅在其中。 陆凌枫见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就又补充道:“严景松死的蹊跷,若真是被人所害,梁霄回去就会陷入是非之间。” “就连皇上那边,都会不好交代。万一引起皇上的不满,岂不是更加麻烦了?” 陆凌枫觉得自己都有些苦口婆心了,虽然不关自己的事,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 徐若瑾沉默了。 她得承认,陆凌枫的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看着徐若瑾纠结的小脸,梁霄对她的想法当然一清二楚,他斜眼瞥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瞬间就从头凉到脚,身体都下意识挺直了。 “不关你的事,就不劳国舅爷费心了。” 梁霄硬邦邦地回绝了陆凌枫的好意,徐若瑾想要劝说什么,也被梁霄打断了。 她的手被梁霄紧紧握着,感受到对方传递来的力量,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再睁开眼,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多了。 见梁霄拉着徐若瑾转身就走,陆凌枫急急伸手拦道:“梁霄,你就不怕严景松的死真的怪到你头上吗?” 梁霄带着徐若瑾的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话。 “怕这个字,爷从来就不会写。” 陆凌枫顿时哑口无言,呆愣地看着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城内。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陆凌枫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 他已经预感到京都城将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浪,这次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牵连了。 陆凌枫感慨片刻,神情也褪去之前的轻浮,沉稳地模样好似变了一个人。 而此时,严弘文也回到了公主府。 他从西北回到京都的事已经暴露,现在京都上下大概没有人不知道严府的事了。 所以严弘文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索性大大方方地从严府离开了。 他交代好严府的琐事,各种麻烦事让他的头疼得要命,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回公主府清清脑子。 或许远离严府这个是非之地,思路能变得清晰也说不定。 严弘文已经着手查开严景松真正的死因了,但是却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到了公主府,熙云公主已经早早得了消息在门内等着了。 严弘文看到熙云公主,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只不过这一丝笑容更像是苦笑,让熙云公主看在眼里也是一阵心疼。 “驸马,累坏了吧?我让人给你炖了汤,先喝一口吧。” 熙云公主快步迎上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严弘文,确定他除了脸色有点差之外没有别的问题,才稍微松了口气。 “多谢公主。” 严弘文本想拒绝,但是对上熙云公主的目光,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了,只好应道:“那就端到我的书房去吧。” 熙云公主面上一喜,忙吩咐下人照办。 第1404章 怕字 熙云公主看着严弘文皱起的眉头之间有化不开的愁绪,不免也跟着担心起来。 她跟在严弘文身后也进了书房,猜测他或许需要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严弘文也确实没有和熙云公主客套,他们如今的关系更像是普通的夫妻,而不是之前相敬如宾的陌生人。 发生了太多事,严弘文的脑子被填得满满的,急需一个人来帮自己理清思路。 严弘文坐下之后就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身上已经紧绷了一天,回到公主府之后才能放松一些。 看着驸马疲乏的模样,熙云公主更加心疼,想要关心两句却又觉得没有多少作用。 “驸马,这汤有解乏的功效,你不妨喝一些。”熙云公主提醒道。 严弘文揉了揉额头,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大概是因为汤中加了药材,所以喝起来有股清新的药香,还有汤本身的鲜美,却不会让人难以下咽。 一口下肚,严弘文确实觉得精神了不少,索性一仰头,把剩下的汤也一饮而尽了。 这汤还微微有些烫嘴,不过对严弘文来说也不算什么了,他的心和头脑也需要来点刺激了。 看着严弘文认真把汤喝完,熙云公主放下心来,浅笑看着对方。只是看到严弘文憔悴的面容,还是一阵揪心。 斟酌片刻,熙云公主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了一句,“严夫人身体好一些没有?太医怎么说?” 严弘文叹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受的打击太多,太累了,太医说要她好好休息。” 熙云公主点头,没再多问。 设身处地地想,一日之间,整个严府翻天覆地,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淡定,更何况是严夫人。 她刻薄强横了一辈子,却在这两年屡屡遭受打击,而且每一次都与徐若瑾有关,想到这,熙云公主也默默在心底感慨了一番。 “那公公的事……” 熙云公主小心翼翼地提起严景松,更留心观察着严弘文的反应。严景松的死因必须要查,而且要查个彻底。 只是这件事是否会触碰到驸马心底的底限?所以熙云公主小心翼翼,生怕严弘文会因此而情绪过激。 不过熙云公主的担心是多余的。严弘文之前不愿与她提及家事是因为身份有别,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严弘文没有犹豫,简单说起自己的安排,“严府差不多布置好了,七日后出殡,时间有些紧张。” 熙云公主开始还有点纳闷,但很快反应过来,严弘文是想利用出殡前的这几日将严景松的死因查明。 这么一想,的确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到的事。 “还是应当先从严府的人查起。”严弘文道。。 熙云公主跟着点头,“只是严夫人已经审过两个最有嫌疑的丫鬟了,还差点屈打成招。” 她一想起在严府看到那两个被打的半死的丫鬟,就有些不忍。 “嗯。我找了大夫,两人的性命都保住了,那个年纪小的伤严重些,能捡回条命已是不易。” 严弘文也满心惆怅,“年纪大些的伤的不重,休养几日也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熙云公主点头,“待她们清醒问个明白就好。” 严弘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熙云公主的意思。要想知道真相,那两个丫鬟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熙云公主又问道。 严弘文眉头皱得更紧,有些无奈地摇头,“无论派多少人、怎么查,都找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严弘文似乎十分懊恼,手垂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熙云公主眼神里都是担忧,从严弘文进门到现在已经不知叹了多少次气了,她也跟着心焦。 严弘文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派人去查了,但是反馈回来的都是让他失望的消息。 “现在外面都在传梁霄和父亲的死有关系。” 严弘文提起这么一句。他自己找不到任何线索,却还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给他把“真凶”送上门。 熙云公主一听,神色不免紧张起来,兴许是想到了徐若瑾,下意识就辩解道:“不可能,梁霄不会做这种事。” 严弘文也跟着点头,“我知道,我相信这件事和他没关系。谣言这么会找时机,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 熙云公主没有接话,却已经不自觉开始想,会是谁想要挑拨严府和郡主府之间的关系。 又或者造谣者的真正目的是严、梁两家。 她细细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和严弘文一样,她的脑海中也出现了几个人影。 “驸马也不要太着急,慢慢来,事情总会有进展的。” 熙云公主看着严弘文发愁的模样,还不忘安慰他。 严弘文略一点头,“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时间这么紧,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那驸马可有怀疑的人?” 熙云公主顺着严弘文的话,想了想之后问道。 严弘文神情微微一顿,“夜微澜。” 熙云公主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严弘文提的这个人也是她所想到的。 但是他们这也仅仅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 “猜到也没有用,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要是不露出马脚,恐怕……” 严弘文蹙眉深思着。 严府的下人中找不出结果,严夫人又浑浑噩噩,一口咬定梁霄和徐若瑾就是凶手,严弘文的话也不管用。 眼不见为净,严弘文急着回公主府也有这方面原因。 熙云公主听到严弘文的话,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她的皇兄夜微言。 斟酌下,她才壮了胆子开口问道:“皇兄那边可有反馈?” 她想得十分简单,严弘文也正好要因为西北的事弹劾夜微澜,索性说服皇上查个清楚也好。 虽然熙云公主本意并不想让严弘文这么着急就去面圣,但严弘文心意已决的话,她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他的决定,更是盼着他能平安无事,事事顺利才好。 只是,熙云公主还不知道严弘文已经进宫见过皇上的事…… 第1405章 宽慰 熙云公主的话音刚落,弘文的动作微微一滞,似是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不通。” “为什么?”熙云公主没想到严弘文会是这种答案,而且他看起来也有些消沉,更加让她不解。 严弘文也没想隐瞒熙云公主,“我今日已经入宫见过皇上了。” “见过了?皇兄如何说?”熙云公主惊讶道。 严弘文点头,“本来严家出了事,我也想把进宫的事暂且拖后两日。却没想到皇上派人来召我入宫。进宫之后,皇上也提起了父亲的事。但更多还是关于西北的局势。” 严弘文回想着御书房的情形,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熙云公主察言观色,意识到在御书房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凭她对严弘文的了解,十有八九是意见相左。 果然不出熙云公主所料,严弘文接下来又说道:“奏折我也交上去了,西北老百姓的惨状也已经告知皇上,但皇上也有他的考量和顾忌吧。” 再说起这些,严弘文心里还是不自觉涌上一股失望的情绪。 熙云公主略微睁大眼,显然对严弘文的话有些讶异。不只是严弘文,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皇上说要先把西北的事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拔除夜微澜在京都的全部势力。” 他心中埋怨,但并未把怨怼全部出口。 他已经将所见所闻详实地写在了奏折上,甚至连言辞都不自觉变得有几分激烈。 可是这些用处都不大,因为皇上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熙云公主多少算个局外人,看的自然要比严弘文透彻得多。但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劝严弘文接受现实。 夜微言是一国之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巩固自己的皇权,坐稳皇帝的位置。 任何有可能动摇他皇位基础的人或事,都是他必须除掉的绊脚石。 “我也猜不透皇上的想法了。”严弘文想起夜志宇在严府对他说的那番话,神情也变得有几分严峻。 要是真的被夜志宇言中,那这其中的水恐怕就更深了。 “既然皇上已经对夜微澜动了心思,那驸马不妨耐心地等一等。”熙云公主谨慎地提议道。 西北之事算是严弘文的底线,熙云公主轻易不想提及。但有些话她却不能不说,她更怕严弘文会钻牛角尖。 “我明白的。”严弘文深吸一口气,又说道:“你毋需为我担心,我心中有数。皇上金口已开,我也不会不识相地追着不放。” 熙云公主得到了严弘文的承诺,总算彻底放心了。 “驸马你能这么想就好。” 严弘文知道公主在为他担心,眉头舒展,脸上也恢复了几分神采,还有几分后悔,“要是我之前听你的话,没有这么冲动,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熙云公主听到这话心里一暖,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她嘴角却仍旧带着笑意,“这不能怪你。你可以控制自己不进宫,却不能拒绝皇上的之意。” 她宽慰着严弘文。 严弘文也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的道理,但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容易把所有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 “驸马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熙云公主真情流露。 严弘文心底划过一股暖流,握住熙云公主的手,认真地道:“好,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熙云公主差点掉下泪来,她这是高兴的泪水。她连做梦都期盼着能和严弘文如一般夫妻似的亲密。 从严弘文口中听到这种话,对熙云公主来说就像是天大的赏赐。 “对了,明霜的身体一直都不错,今日发生的事我已经吩咐过所有人不能议论任何一个字了。” 熙云公主怕再说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就转移了话题。 严弘文眼神温柔地点头,“多谢公主,我亏欠你太多了。” 熙云公主脸颊微红地道:“驸马快别这么说,我是你的妻,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明霜又有身孕,我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 他们夫妻二人许久没有这样的温情时刻,彼此的心也靠得更近。 门外传来敲门声。 熙云公主回神,双颊绯红地移开视线。 严弘文回神,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咳了一声,“什么事?” “回驸马,门外来了个丫鬟,她说自己的严府的丫鬟。” 门外的小厮回道。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俱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想到,严府的丫鬟怎么这会儿来公主府了? “她叫什么?”严弘文又问道。 小厮寻思片刻,说道:“她说自己叫紫惜,有话要和驸马还有公主说。奴才不管怎么撵她都不走。” “紫惜?” 熙云公主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严老爷死的时候,这个叫紫惜的丫鬟一直在院子里哭哭啼啼。 更何况她的身份也不是丫鬟那么简单。而且她专门从严府到公主府来,说不定会说出些什么。 熙云公主抬头看向严弘文,这归根结底还是严家的事,她不想干涉太多。 严弘文显然也想起了这个名字,只是他有点纳闷,这丫鬟受的伤不轻,这会儿多半还没有恢复,来这里干什么? 他暂且把疑惑放在一边,吩咐人把紫惜带进来。 第1406章 开门 得了命令的小厮立马去门外把人给带进来了。 紫惜走进书房就直接跪下了,结结巴巴的行礼请安道:“奴婢紫惜给……公、公主殿下。驸马请、请安。” 严弘文没时间多废话,直截了当的问起道:“你来干什么?” 紫惜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奴婢谢、谢驸马救命之恩……” 严弘文却不领情,“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紫惜的身体太虚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也是分成好几段才说完的。 从紫惜踏进门槛的第一步,熙云公主的视线就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她看的出来,紫惜吃了不少苦,不然也不会面色苍白,连走路都跌得撞撞。 进来到现在紫惜直说了一句话,胸口却剧烈地起伏着,气喘吁吁,让人忍不住皱眉。 熙云公主有意想找大夫来为紫惜诊治,但她看严弘文的态度,此时插嘴并不合适,索性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对身边的冯嬷嬷使了个眼色。 冯嬷嬷跟在公主身边这儿多年,只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她点点头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紫惜,随后就快步离开了书房。 紫惜感激地接过茶水,诚惶诚恐地瞄了熙云公主一眼,见对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这才打消了恐惧,几大口就把茶喝了干净。 严弘文也注意到紫惜的情况不怎么好。这也难怪,毕竟严夫人让婆子们下了死手,要不是严弘文出言阻止,紫惜也不会有命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的?” 一码归一码,严弘文该问的还是要问,而且语气十分冷漠。 紫惜咬着下唇,强忍着身上伤处的痛苦,“奴婢是从严府逃出来的……大夫走了之后,奴婢就找机会从后门走了。” 喝过水之后,紫惜的嗓子润了不少,说话也顺利多了。 紫惜的话和严弘文知道的也都能对的起来。 他在严府的时候给两个丫鬟都叫了大夫。算算时辰,大夫诊治结束离开,紫惜就没了踪影。 紫惜是严府的丫鬟,自然对严府的路径再熟悉不过了。强撑着身体从严府走到公主府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听下人说,你有话要告诉我?” 严弘文的话打断了熙云公主的思绪。 紫惜连连点头,“奴婢想把您不在的这些日子,严府发生的事都说给您听。” 严弘文双眼微微一眯,审视的目光扫过紫惜,语气却没有多少耐心,“你到底要说什么?” 紫惜身上一抖,一口气不顺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咳出血来,“驸马明察!奴婢只是想证明自己与老爷过世无关,更想查出杀害老爷的真凶!” 说着,紫惜就不顾身上的伤,不停地磕着头。 严弘文却没有立刻阻止她,而是在心里盘算紫惜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熙云公主看着紫惜心有不忍,更加好奇她想说什么。 严弘文顿了半晌,冷冷地开口,“但要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怪我。” 紫惜好像没有察觉到严弘文话中的威胁,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一般叩首感谢。 “您不在的这些日子,老爷一直都住在那个独立的小院儿里。” 紫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颤抖着开口,“平日里都是奴婢贴身伺候老爷的饮食起居。” 这些严弘文以前从来不会介意,家里那么多丫鬟小厮,他自然不可能一一注意,哪怕这人是在父亲身边伺候的。 严弘文没有接话,紫惜就继续说下去。 “老爷的身体还算硬朗,大夫说他是思虑过重,心有郁结,才会整日没什么精神。奴婢的任务就是每日帮老爷熬药,看他服下。” “虽然如此,但老爷的身体还算硬朗。大夫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别的问题。” 紫惜说着说着竟是红了眼眶,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 严弘文冷漠地看着紫惜,心里没来由有几分急躁。 “但是老爷和夫人的关系却越来越差。夫人常常十天半个月也不来后院儿看老爷一眼,连吩咐下人来问候一句的工夫都没有。” 紫惜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番话,但却无可抑制地咬住了下唇,眼里的泪水顺着面颊不停地滴落。 严弘文看着紫惜的模样就烦,但还是难得耐着性子地听着。 熙云公主在一旁也默默看着严弘文的反应。 紫惜低着头没有察觉,仍旧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而且夫人只要一来,就会和老爷大吵一架,老爷每次都被气得不行……” “你想说一切都是母亲的错?” 严弘文厉声打断了紫惜的话,语气冰冷,更不容她如此污蔑自己的母亲。 但紫惜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硬是顶住了压力,急急地说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作假,愿受天打雷劈!” 紫惜发这么狠的毒誓,连熙云公主都被吓了一跳,但严弘文却只是冷哼一声,仍旧无动于衷。 “老爷一直挂念着瑜郡主,夫人最是不喜,两人因此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夫人就很少再去看老爷了。” 紫惜说着又一次哽咽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看到紫惜这样,熙云公主都不禁觉得她有几分可怜。但却不能忽视她话里的“瑜郡主”三个字。 严弘文也不例外,事情牵扯到徐若瑾,他反而平静了许多,只是目光依旧墨染,冷冷地问道:“瑜郡主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紫惜后背一凉,连忙不停地摇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听老爷和夫人提起过,但是奴婢从来没有问过……” 严弘文的目光如炬,紫惜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说谎是不可能的。 “前几日夫人突然把奴婢叫去,说是给奴婢抬了身份,不用再去伺候老爷,只要等着出嫁就行了。” 那天发生的事,包括严夫人说的每一句话,紫惜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夫人脸上的细微表情都历历在目。 这件事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都已经知道,此时听紫惜提起,心思却也各不相同。 第1407章 真相 “奴婢就被夫人换走,让一个新进府没多久的小丫鬟伺候老爷。” 紫惜想起来也十分后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长个心眼儿,被严夫人一句话就哄得高兴,连想都没想。 这个小丫鬟就是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回府的时候正在被下人打的那一个。 “结果没几日,老爷就出事了……” 说着紫惜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但声音却异常坚定,“所以奴婢即便是冒死也要说出来,老爷的死……或许就是夫人可以安排的!” 她拼上了毕生的勇气说出这句话,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会没命的觉悟。 熙云公主眼神惊讶地看着紫惜,紧接着就移开视线去看严弘文的反应。 严弘文紧咬着牙关,看紫惜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恨恨地看着紫惜。 但紫惜却没有丝毫收敛,继续流泪控诉着:“奴婢只是想为老爷讨一个公道,不想看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胡说八道!” 严弘文大声斥骂紫惜,手掌重重排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熙云公主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检查严弘文的手掌。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严弘文的手掌肯定又红又肿。 但严弘文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怒视紫惜,心底叫嚣着杀了她,但最后要张嘴的一刻还是忍住了。 “驸马,奴婢绝对不会说谎!老爷死了,奴婢也不想活了!”紫惜也不管不顾了,开口就是要死要活,哭得脸都花了。 熙云公主看着歇斯底里的紫惜不禁皱起眉头。她的神情不似作伪,或许这件事真的和严夫人有关。 其实在紫惜说出这番话之前,熙云公主就已经有所怀疑了。莫名其妙的抬身份,还有换来没有经验的小丫鬟。 种种迹象都把矛头对准了严夫人。 熙云公主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严弘文,她能想到的,他也绝对想的到。 严景松的死要真的是严夫人下的手,那么严弘文又该如何自处? 一想到严弘文可能因此陷入的泥潭和深渊,熙云公主就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要是没有让紫惜进来,是不是就不会牵扯出这些麻烦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熙云公主能做的也只有站在严弘文身边。 看着信誓旦旦地紫惜,严弘文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叫人来把紫惜拖出去灭口。 如若是之前,严弘文绝对连想都不想,会亲手了结紫惜。怎么会容忍她在此处啰嗦这么多? 但这次却不一样了。他想动手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紫惜的话。 因为紫惜的每一句话都说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严弘文的心里也在怀疑,父亲的死实在太多疑点,而且都和母亲的歇斯底里和疯疯癫癫脱不开干系。 就算严弘文不想承认,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猜测和联想。 严弘文犹豫再三,重重地一甩手,对紫惜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给我滚,不许你再回严府,也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也不等紫惜说话,就把下人叫进来,连拖带拽地就把紫惜拉走了。 “奴婢只求少爷能让老爷瞑目,奴婢死不足惜……” “快带走!” 严弘文一声怒吼,大门关上,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书房,瞬间就安静下来。 书房里也只剩下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二人。 熙云公主在心中斟酌着语句,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才好。但她思虑再三,还是保持了沉默。 严弘文一言不发地靠坐在椅背上,神情疲累,紧闭着双眼,像是在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熙云公主没有把握可以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严弘文,只好选择在一旁默默照看。 她看得出来,严弘文刚才那番话虽然说得狠辣,但其实是给紫惜留了一条活路。 只是不知道悲愤交加的紫惜能否明白严弘文的用意。 严弘文一言不发,熙云公主就也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后,连呼吸都尽量放到最轻。 毫无预兆地,严弘文十分疲乏的声音传来,“我要回严府了。” “嗯,好。”熙云公主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了一声。 严弘文说完就又恢复了沉默。 熙云公主虽然一肚子疑惑,但硬是按捺下去。严弘文不主动提起,她就不会多嘴去问。 严弘文又歇息了片刻,就带着人走了。 熙云公主送他出门,眼看着公主府大门重新闭合,她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走回来。 身边有冯嬷嬷跟着,熙云公主就漫无目的地在府内走着。 “公主,您让老奴办的事,老奴都办妥了。”冯嬷嬷适时地小声提道。 熙云公主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她人怎么样?” “大夫说还可以。只是她一直哭,似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冯嬷嬷如实禀报着。 紫惜被严弘文下令拖出去之后,就被随意找了一处胡同丢下了,冯嬷嬷带着大夫在那找到了哭个不停的紫惜。 按熙云公主的吩咐,冯嬷嬷给紫惜安排好了住处,还让大夫给她诊治,确定没有更严重的问题之后,冯嬷嬷留下了一些碎银就离开了。 紫惜和严府不再有任何瓜葛,和严家也就没有关系了。 熙云公主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以后的路,还是要靠紫惜自己。 一边听着冯嬷嬷的禀报,熙云公主不紧不慢地走着。 不知不觉,一旁的冯嬷嬷脚步一顿,“诶?” 熙云公主回神,也跟着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冯嬷嬷。 冯嬷嬷的视线直直地看着前面,“公主,老奴一时不察,走到这儿来了。” 熙云公主顺着冯嬷嬷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恍然地笑了笑。 “是啊,随便走走,就转到明霜这里来了。” “那……公主,您要不要?” 冯嬷嬷用眼神询问熙云公主的意见,是不是要转头离开。 熙云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这些日子麻烦太多,总得给明霜吃颗定心丸,免得她多想。” “公主,您对她太好了。” 冯嬷嬷忍不住心疼公主,“老奴只怕您的好心,不见得能领得到好意,若是她能心怀感恩,倒也不枉费您一片善意。” 熙云公主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冯嬷嬷,“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尤其是在驸马面前。” 冯嬷嬷虽然心里替公主不值,但那个眼神却吓到她了,忙点头应下来。 第1408章 圣旨 严弘文回到严府之后,立刻就让手下开始调查府内所有人。 从丫鬟婆子,到车夫门房,一个不落,统统都仔细审查一遍。只要发现任何一点可疑之处,就先把人扣押下来。 不仅如此,严弘文还派出一部分人去查这些下人的亲戚。 说不定严府的消息就是这么走漏出去的,而且任何人都有可能利用和严府千丝万缕的关系达到目的。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还是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的话,严弘文难保自己会不会也变得神经兮兮。 这命令是他单独布置给手下的,至于严府面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和有条不紊之象。 明面上严景松的葬礼还在准备。出殡之日就定在七日后。 这个消息严弘文也早早地告知众人,无论是关系好还是普通往来的官员,多多少少都会在那一日支起灵棚,予以告慰逝者。 关于严景松的死,京都城传的也是沸沸扬扬,基本都和梁霄脱不开干系。 但严弘文却没有怀疑过他,他也很想快些和梁霄见一面,最好是密谈一番。 只是梁霄和郡主府都处于风口浪尖,严弘文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他们联系。 说到底,虽然严弘文和这次的谣言没有半点关系,但这是严府的事,他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严景松的死因要查,只是严弘文和没有信心能在七日内得到结果。 严景松出殡的消息放出去没有多久,就传到了宫里。 田公公头晚得到了消息并没有马上禀告,而是在第二日白天寻觅机会,琢磨该怎么提起这事,却没料到,是夜微言先开口了。 夜微言正在御花园看着池中畅游的锦鲤,突然就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似的,没有任何预兆地问了一句。 “严景松何时出殡?” 田公公被吓到了,怔愣在原地,没有立刻回答。 夜微言没得到回应,就又“嗯?”了一声。 田公公这才急忙反应过来,“回皇上的话,就在七日之后。”同时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夜微言点了点头,视线仍落在锦鲤上。 田公公也默不作声地站在夜微言身后。 整个御花园都安静得很,耳边只能听到锦鲤在池中欢腾的水声,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夜微言此时的心并不平静,他眼中看到的都是各色锦鲤,但神情却意味深长。 田公公跟着夜微言这么多年,自然对他了如指掌。哪怕夜微言只是在思考事情,田公公都能猜到他的心思。 夜微言沉默良久,田公公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想着该怎么下命令才好。 果然,夜微言幽幽说道:“七日之后,你去一趟严府。” 田公公恭敬地应下来,“老奴遵旨。” 去严府,绝对不会是出席严景松的葬礼这么简单。夜微言有旨意需要田公公带到严府。 更确切地说,是带给严弘文。 “告慰驸马是其一;其二,赐他户部侍郎一职。朕体谅他丧父之苦,但朕狠心夺情,他便不要再守孝三年了,葬礼之后半月期限,重回朝堂为朕效力。” 夜微言井井有条地吩咐着,显然已经酝酿多时。 田公公越听越心惊,却也没忘要牢牢记下每一个字。 这是皇上的口谕,而且还是夺情严弘文的圣旨。 原本严弘文要守孝三年不可出仕,但就连田公公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看重严弘文! 而且留给严弘文的时间实在不够富裕,七日之后严景松出殡,紧接着就是新户部侍郎的走马上任。 光是想到在葬礼上宣布这样的圣旨,就让田公公觉得头疼。 这对严弘文来说,当然是升官的好消息,但严府还在办着白事,田公公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夜微言说完神情也轻松了不少,还有闲心去拿鱼食逗弄池中的锦鲤。 难题都堆在了田公公身上,换成他愁眉不展了。 严景松出殡的消息既然传到了宫里,自然就不会只有夜微言一人知道。 司徒男甚至比夜微言知道的还要早,只是他进宫一次并不方便,而且皇宫也不是他家后院,可以随意进出。 要是换做别的事,司徒男只需要派人将消息送进宫里去就行了。 但这次不一样,严景松的身份特殊,他的死讯必须由司徒男亲自进宫一趟不可。 惯例,司徒男到了佛堂禁地,先和守在门口的尼姑通禀一声,还不一定能不能见到朝霞公主的面。 这几次朝霞公主的命令,司徒男都完成的不怎么样,也一直没脸进宫来。 不仅如此,就算司徒男有心想要进宫和朝霞公主商量一二,也因为根本见不到对方而泡汤。 老尼姑进佛堂之后,司徒男就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坐立难安地来回转圈。想着若是朝霞公主还是不肯见自己该怎么办。 不大一会儿,老尼姑就走出佛堂来到司徒男身前,双手合十道:“居士有请。” 司徒男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原本僵硬紧张的肩膀也得到了片刻放松。 “有劳师父。” 司徒男说着大踏步走进佛堂。 朝霞公主此时正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掐着佛珠,闭着双眼,虔诚地对着菩萨诵经。 司徒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等在一旁。 不知又过了多久,司徒男的头上都冒汗了,朝霞公主诵经的声音才停止。 司徒男急忙站直身体,低头迅速检查了一些自己有没有不妥之处。 朝霞公主却连看都没看司徒男一眼,不紧不慢地走到石桌边坐下。 司徒男眼疾手快,凑上前主动给朝霞公主倒了杯茶。 他一直谨慎地观察着朝霞公主的神情,却很快就败下阵来,因为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自己仿若一个跳梁小丑,在朝霞公主面前,似蝼蚁般透彻清明。 朝霞公主也不说话,司徒男只好顶着压力主动开口,“居士,严景松,死了。” 司徒男就说这么一句话,却停顿了好几次。 朝霞公主手里的茶杯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凛冽,但很快就被似笑非笑的神情取代了。 司徒男只能从朝霞公主脸上看到嘲讽。 第1409章 该死 朝霞公主置若罔闻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随后轻轻地放在石桌上。 司徒男则站在一旁十分紧张地小心偷瞥朝霞公主的反应。 朝霞公主的反应太过平静,让司徒男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小,所以她压根儿就没听清楚。 就在司徒男纠结要不要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朝霞公主的嘴角却扬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与这个沉重的禁地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就连司徒男都差点被朝霞公主的笑容晃神了。 司徒男很快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不禁有些后怕,心中对朝霞公主的畏惧更深。 但司徒男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深处偷偷腹诽,如今的朝霞公主一颦一笑还是能依稀看出当年美艳动人的影子。 也难怪当年一个公主就能在皇室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司徒男依旧心有余悸,不敢再抬头和朝霞公主视线相对。 这时,朝霞公主的声音却在司徒男的耳边响起。 “二十年前,他就该死了。” 司徒男猛然听到这句话,心里剧烈一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连冷汗都流下来了。 反应片刻,司徒男才意识到朝霞公主这句话是在说严景松。 司徒男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朝霞公主却没想这么简单就放司徒男回去。 司徒男立刻恭敬答道:“召了严弘文进宫,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严府乱了,严弘文主持大局,皇上会笼络他也是自然,至少他也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朝霞公主漫不经心地边轻转茶杯边说道。 司徒男恭敬地垂着头,接道:“严弘文已经开始筹备严景松的葬礼了,七日之后就出殡。” 朝霞公主却不以为然,而是意有所指地说道:“盯着严府,出殡那日一定会是一场好戏。” 司徒男一愣,随即拱手应道:“是。” 虽然不知道朝霞公主为何如此信誓旦旦,不过司徒男却不会怀疑她的判断。 “坊间传闻呢?” 朝霞公主又问道。 司徒男这次是这次震惊了,如果不是确定司徒家族是朝霞公主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他都要怀疑朝霞公主是不是另有眼线了! 朝霞公主的每一个问题看似漫不经心,但所有指向都精准无比,一问一个准。 这种惊人的预见力,让司徒男惊叹之余更觉得可怕。 司徒男甚至相信,就算没有司徒家族掺在其中,朝霞公主也一定可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任何事都逃不过她的掌控。 这实在是太令人胆寒了,司徒男从头凉到脚,只觉得面前坐着的不是什么居士,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司徒男不敢细想,停顿片刻就急忙回道;“回居士的话,坊间都在传严景松是梁霄派人杀的。” “呵。” 朝霞公主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 司徒男紧抿着嘴,不敢随意发出声音。 “郡主府呢?”朝霞公主又问道。 司徒男能明显感觉到朝霞公主提起郡主府的时候,语气柔和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瑜郡主是朝霞公主的女儿,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总不会有假。 司徒男也难得跟着轻松了一下,“梁霄和瑜郡主已经结束春游回到郡主府了。” 朝霞公主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她玩的还开心吗?” “这……” 司徒男没想到朝霞公主会问的这样细,苦笑道:“实在不曾得知,因为回到郡主府便再未出过门了。” 朝霞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司徒男深吸一口气,心跳得厉害。每次来见朝霞公主都像是上刑一样难熬。 “严景松死了,她也少了一个顾忌,我们母女以后的路也会越来越顺。”朝霞公主冷不丁开口道。 只是司徒男听不出朝霞公主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想让他说点什么。 纠结半天,司徒男还是决定闭上嘴。 之后朝霞公主也没再说话,司徒男足足在一旁等她又喝完了一杯茶才焦急地张了张嘴。 “居士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我就告退了。”司徒男眼珠一转,恭敬道。 朝霞公主也没有难为他,双手合十道:“有劳司徒族长多费心了。” 司徒男连忙摆手,“居士言重了。” 还未等他再客套两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尼姑走到司徒男身边,一抬手就引他离开此地。 司徒男早就熟悉了这套路,一路恭敬地退出,直到走出去足够远才敢重新挺直脊背。 每一次来到此地见朝霞公主,司徒男对她的认知总是会发生或多或少的改变。 朝霞公主的神秘和可怕远不是司徒男可以想象的。 走出祭堂的瞬间,司徒男的手下就立刻凑了上来。 一个手下凑到司徒男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司徒男的双眼瞬间睁大,“你说得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小人不敢欺骗族长。” 司徒男脸上的震惊还没有褪去,随即低头沉思,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皇上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时间?看来这是有什么想法了。”司徒男自言自语道,紧接着又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一个时辰。”手下答道。 “消息可靠?”司徒男不得不求证一下。 手下立答:“编修被昭进御书房,亲拟此旨。” 司徒男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不会有假了,“这件事恐怕也不必禀告了……” 因为朝霞公主或许已经猜到了。 他面上虽然已经恢复平静,但心里却更加震撼。 因为他几乎等于又一次验证了朝霞公主的算无遗漏。 他才不过刚从祭堂出来而已,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要知道在禁地之内,朝霞公主才刚说过,七日后的严府葬礼上一定会有“一场好戏”。 原本司徒男还没太放在心上,但是这回连皇上那边都有了动静儿,这葬礼不热闹是不可能的了。 第1410章 气足 日子转瞬即逝,七日之期很快就要到了,马上就是严景松出殡的日子了。 严弘文自几日前从宫中回到严府之后就没了踪影。 可能是在严府,也可能是在公主府。 但是谁都不能确定,就连百姓们都没怎么见过这位驸马爷露面,就连他是否还在京都都不能确定。 这些日子也发生了不少事。 经过几日的发酵,梁霄派人杀严景松的传言渐渐平息。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梁霄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应过哪怕一句,更没有辩白。 本来就是坊间传闻,传来传去也就没了新鲜感。老百姓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鸡毛蒜皮事,也就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但谁能想到,近两日这传言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 照样是老生常谈,只是这次传言更加有鼻子有眼,仿佛是有人亲眼所见,梁霄是杀人凶手已经不再是传言,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老百姓们的兴趣又一次被调动起来,所谓“三人成虎”,几日前变淡地传闻如今再被提起,却摇身一变成了事实。 郡主府也一并被顶上了风口浪尖,这两日凡是有老百姓经过郡主府大门,都少不了要指指点点,挤眉弄眼好像知道什么内幕,但又不肯轻易告诉他人。 严弘文这些天一直待在严府内。 他花了好几日的时间去查严景松真正的死因,但进展甚少,就连称得上线索的消息都没有多少。 眼看葬礼越来越近,严弘文也不免有些急躁。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想回公主府好好休息一下。偌大的京都城,也只有公主府才能让他松一口气了。 但严弘文很快就抛开了这种想法。他怕公主府安逸的生活会让他迷失,让他忘了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至少现在公主府能给他力量,支撑他继续不放弃地调查下去。 而且,严弘文这会儿回公主府的话,也是给熙云公主添乱。 严景松出殡的消息传开之后,不少官夫人都去公主府拜访熙云公主,她整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严弘文不在这时候回去,就算是帮熙云公主的大忙了。 所以思前想后,严弘文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待在严府内。 这样也能顺便看着严夫人。 自从上次严夫人和严弘文大吵一架之后精神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太医也来看过不只一次,但就是查不出问题。 太医只说严夫人是受了太大刺激,一时钻了牛角尖,才会出现精神恍惚的情况。 光是用药也不行,还要时时开导她,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也许哪一天严夫人想通了,自然就会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了。 但就连太医也不敢保证,这种情况是会发生在明日,还是明年。 而严弘文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和耐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严弘文算是彻底切身感受了这句话的深意。 同时这么多大山压在严弘文的身上,他居然硬是扛到了现在,也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他细想。 第二日就是严景松出殡的日子,严弘文也不可能一直将自己关在严府对外界不闻不问。 他派人去公主府打听消息,想在父亲出殡前回去一趟,这一来一回,严弘文出现的消息就又传开了。 这些严弘文都不在意,也没有刻意让人去打听。 严弘文露出踪影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家馆驿,夜微澜的耳中。 “王爷,严弘文现身了,还派人去了公主府。”小太监细致地回禀着。 夜微澜面色冰冷无比,脸色晦暗不明,眼神更是没有一点温度,语调更是没有任何起伏,“他还不知道任命的事?” 小太监停顿了一下,摇摇头,“依奴才看,尚且不知。” “哼!”夜微澜冷哼一声,似是不信。 小太监闭上嘴没有接话。 夜微澜却越想越气,一边嘴角扬起,露出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就凭他也能当上户部侍郎?简直就是笑话!” 小太监好像木头似的站在原地,无论夜微澜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夜微澜自说自话似的轻轻转动着脖子,“夜微言啊夜微言,难不成你是想用一个小小的严弘文来威胁我?可笑,真是可笑!” 说罢,夜微澜好像自觉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哈哈”地笑出声来。 夜微澜的笑声在空荡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小太监再怎么淡定也抑制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夜微澜格外愤怒,他已经猜到夜微言此举的心思,但还是被气得不轻。户部侍郎,这可不是二品大员那么简单。 户部,掌握着大魏的财政,甚至可以说是国库都尽在掌握。 严弘文没有任何基础,只不过是一个驸马,夜微言却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夜微澜心中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严弘文侥幸从西北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和夜微澜不共戴天。 夜微澜甚至不会有任何怀疑,严弘文一旦坐上户部侍郎之位,一定会百般与自己作对。 光是想想,夜微澜就隐隐感觉到一阵头痛。 “王爷,明日就是严景松出殡之日了。” 小太监的话打断了夜微澜的思绪。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日可不是什么随意就过去的小日子,夜微澜一定会有所动作。 没错,夜微澜早就想好了,他一定不会让严弘文就这么顺利无碍地接旨。 想到这,夜微澜微微一笑,这熟悉的笑容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女人般的妩媚…… 十三王府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十三王爷自从知道严景松死了之后,就整日在府上喝酒庆祝,通体舒畅,心情好的不得了。 喝着美酒,十三王爷还不忘问一旁的管家,“瑜郡主送来的酒还有多少?” 管家寻思了一下,苦哈哈地说道:“回王爷。还剩下两小盅。” “什么?!两!小!盅!”十三王爷惊的差点从榻上滚下来。这一点都不夸张,毕竟他的腿脚不利索。管家苦着脸点头。 十三王爷的反应他早就料到了,但也只能实话实说,不然被拆穿的时候就倒霉了! 第1411章 见宝 “谁偷喝老子的酒了?!揪出来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十三王爷怒不可遏地斥骂道。 管家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回道:“这酒……都是王爷您、您一个人……” “放屁!” 十三王爷怒极打断,“老子根本没舍得喝!怎么可能满满两坛酒就只剩下两小盅了?!” 管家的耳朵被十三王爷的怒号声震的难受,但又不敢当着十三王爷的面捂耳朵,除非他不想活了。 十三王爷的脾气自从摔断腿之后也越来越暴躁,虽说比一开始强多了,可一旦发作起来还是让人难以招架。 管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实话实说吧,肯定要被十三王爷骂个狗血淋头。 但要是顺着十三王爷的话说,王府肯定又要被搅和的鸡犬不宁了。 而且让管家昧着良心选第二个,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酒确实是十三王爷一个人喝的,管家就怕出这种麻烦,还特意命人做了记录。 十三王爷每日喝酒的量,详细着呢! 但管家更是知道,他要是敢把这账本呈给十三王爷,就一定会被暴怒的王爷撕成碎片。这边正纠结着,十三王爷也依旧不依不挠,大声咆哮着非要把偷酒的小贼抓出来。 “谁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老子非得让他知道点厉害不可!” 巧的很,突然门口响起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正好接在十三王爷的骂声之后。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恢复的不错。我看也不用多此一举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还未等十三王爷和管家反应过来,另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接着说道:“可以。” 如果说第一个声音十三王爷还有点怀疑的话,第二个声音一出,他的脸色就黑成了锅底。 管家也听出来了,见十三王爷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他也来不及多想,急急就出声拦住了那两人,“梁左都督!沐神医!二位请留步!” 十三王爷没有拦,管家索性朝门口走去。 管家本以为梁霄和沐阮都是说着玩的,结果他都追出门了,才看到那两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沐阮大步走着连头都不回,就装作没听到。 还是梁霄伸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他才停下脚步。 但沐阮想不停也不行,别看梁霄手掌只是轻轻落在他的肩膀,可就像有千钧重量压在身上似的,沐阮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沐阮却不会这么轻易认怂,脸上逞强似的一派淡定,其实连转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成。 管家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二、二位……请、请留步!” 梁霄转身看着管家,神色平静。沐阮也学着他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王爷有请。”管家赔着笑脸主动给梁霄和沐阮引路。 管家此时一头冷汗地站在一旁,感受着屋内有些诡异的氛围。 梁霄和沐阮被迎进门之后,一言未发,十三王爷也同样紧绷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霄和沐阮看。 十三王爷看梁霄的时候眼神故意做出几分不屑,看向沐阮的时候就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眼中放光,就像是看到了宝似的…… 第1412章 诊治 毕竟这是有着神医称号之人,十三王爷即便知道自己的腿伤愈的可能性很小,可有沐阮在,说不定就能康复如初? 十三王爷如今心头最难捱的便是这一条瘸腿,每次一瘸一拐的走路,他连门都不愿出,整日借酒消愁,似乎对生活没多少兴致。 本是大发雷霆,却听到梁霄与沐阮来此,他故意做出冷漠对待的模样,其实内心早已翻腾无比,热火朝天。 但梁霄和沐阮好像商量好了,自顾自地坐在桌前,一点都不生分,连看都不看十三王爷一眼。 沐阮只顾自己喝茶,一双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十三王爷的房间。 梁霄也不是矫情的人,更用不着别人来伺候,他自己斟了杯茶,细细品起来。 两边就好像故意卯着劲儿对上了,就看谁先撑不住。 管家在一边紧张地身上发痒,但是在这种气氛下,他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还能滴溜溜地转。 他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有心想要打破僵局,给十三王爷一个台阶下。但无奈梁霄的气势太强,管家好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十三王爷这边,心中不断摇头,不管他怎么看,自家主子都没有一点胜算。 试着开口好几次无果之后,管家就彻底放弃了,微眯着眼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又过了一会儿,和管家料想的一样,十三王爷最先沉不住气了。 他先是看着梁霄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哼,当本王这王府是走城门吗?说进就进,连声通传都没有?太放肆了!” 十三王爷口气埋怨,摆明就是没话找话说,要是梁霄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能占据上风了,何乐而不为呢? 但梁霄却没打算继续保持沉默,也不会给十三王爷找茬的机会。 见梁霄没回应,十三王爷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尴尬,他抬高音量,“没听见是不是?本王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霄连手里的茶杯都没放,淡淡地回道:“从大门走进来的。” “……”十三王爷被噎了一下,卡壳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瞪着梁霄。 面对十三王爷视线的谴责,梁霄根本不当回事,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一边的沐阮倒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压根儿就没听十三王爷和梁霄说话。他的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仔细闻着房间里的味道。 沐阮的鼻子好使得很,一进屋就问道了酒香,而且一闻就知道是灵阁酿造的好酒。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赖在房内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喝酒,沐阮就算不爱多管闲事也觉得不爽。 连带着沐阮对十三王爷也没有多少好印象。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沐阮虽然目不斜视,却压低声音对一边的梁霄抱怨道:“我说不来,你非拽我来,费力不讨好吧?” 今日要不是梁霄非要拽着他来王府,沐阮才不会出郡主府的大门。 “郡主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我哪有空出诊?你们夫妻两人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沐阮一开腔就停不下来,撇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严弘文和姜必武好了之后,沐阮减轻了不少负担,不过后院还有一个云贵人,那可是要小心照顾的主儿。 加上徐若瑾三天两头就会冒出一个酿酒的新主意,不管不顾拿着药方就来和沐阮“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拌嘴和互怼。 徐若瑾和沐阮两人极少有一上来就能达成共识的时候,总是大吵一架之后有一方妥协。 一般都是由沐阮来充当妥协的一方。 没有办法,不论沐阮怎么反对,只要是徐若瑾认准的事,她都要用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试一试。 次数一多,连沐阮都对徐若瑾有些怵头了。 不过徐若瑾的行为在沐阮看来虽然激进了些,不够平稳,但至少结果都是好的。 最起码目前来看,徐若瑾的主意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你今日来就是来给本王添堵了?” 十三王爷怒气冲冲地看着梁霄,气不顺地质问道。 梁霄却抬眼看向十三王爷,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我不过是带人来给王爷瞧病而已,王爷却诸多刁难,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王爷讶异于梁霄的表现,想要反驳,但梁霄却不给开口的机会。 “看来王府是不欢迎我们,那我还是带人走吧。” 梁霄话音未落就起身往门外走。 沐阮也不含糊,毫不留恋地跟上。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埋怨几句,他出来一趟不给人诊治,那不就是白来了? 不过沐阮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念上几句,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只在梁霄看不见的时候挤眉弄眼一番。 梁霄和沐阮才刚走两步,连房间门都没出,就被十三王爷急急地叫住了。 “不许走!给老子站住!” 但梁霄依旧充耳不闻,脚步不停。 十三王爷这回是彻底急了,“行了行了!有话好好说还不成吗?来都来了,总要给本王看看吧!” 最后这句话,带上了几分低声下气的请求意味。 一边的管家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王爷为了这沐神医都让到这地步了?这在之前可是完全不敢想的啊! 只是梁霄性情不定,软硬不吃,做事也全凭喜好,不一定会理十三王爷这一套。 十三王爷是真着急了,为了这张老脸把沐神医赶走太不划算了,他还指望沐阮能帮他的腿恢复正常! 梁霄听着身后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就知道十三王爷已经急坏了。 十三王爷一着急差点从榻上摔下来,幸亏管家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王爷!您保重身体,可吓死奴才了啊!” 管家故意对着门口的方向喊。 十三王爷也配合地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好像真的伤到哪儿了。 梁霄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动声色地折回来,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1413章 让步 沐阮有点不耐烦地暗戳戳瞪了梁霄一眼。 他们这些人演戏都跟闹着玩似的,沐阮跟进跟出无聊得很。 “到底看不看?不看我可就回去了。”沐阮硬气一回,别扭地说道。 梁霄点头,“看,怎么不看?” 沐阮撇嘴,没再说话。跟在梁霄身后又回了屋内。 他默默在心里发誓,要是这种事再发生一次的话,他说什么也要回郡主府去了。 跟着折腾一早上,沐阮感觉比诊治看病还要累。 见梁霄带着沐阮又回来了,十三王爷心里才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只是这面子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拉下来。 沐阮也不废话,径直走到十三王爷身边,终于可以安心给他诊治了。 他在府里就听徐若瑾提起过,十三王爷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这腿伤比较麻烦,伤的太重,基本没希望复原了。 连徐若瑾都这么说了,沐阮也就心里有数了。 他仔细把十三王爷的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在沐阮给自己检查的时候,十三王爷连大气都不喘地盯着沐阮的动作,就怕错过他任何一点神情的变化。 十三王爷的心情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忐忑过,好像在等沐阮给他量刑一样难熬。 这会儿沐阮要是稍稍皱一下眉头,估计十三王爷都会吓得心脏停跳。 沐阮却丝毫不在意十三王爷的视线还有焦躁的心情,仍旧按部就班地检查着。 梁霄也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坐下,似乎对这边一点也不关心。 沐阮看了一遍也没花多少时间,拍了拍手,活动了一下脖颈,说道:“恢复的不好,伤得比较严重,好好休养的话能站起来,自如行走不可能了。” 分开每一个字十三王爷都能听得懂,但是合到一块他却接受不了了。 “沐神医,你再好好看一看,这腿怎么就不能自如走了?” 十三王爷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仍旧努力辩驳着,咬着牙迈开腿就要站起来。 但根本不用沐阮多说,十三王爷就算是靠着自己手臂的力量都站不起来,更别说离开他人的帮助了。 管家看在眼里急得不行,立刻就伸手要去扶十三王爷。 “滚!” 十三王爷怒斥一声。 管家立刻抽回手。 十三王爷没了支撑,腿又用不上力,加上他刚刚才喝了酒,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站不起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才起来一半,然后就重重跌回了榻上。 气喘吁吁的十三王爷恨恨地看着自己的腿,发狠捶打起来。 管家也不敢开口劝他,只能求救似的看向沐阮和梁霄。 沐阮随意瞥了一眼十三王爷的动作,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也算是按摩了,不过力度太大,除非你嫌瘸的不够干脆,不然就老实一点。” 十三王爷的拳头抬到一半,挣扎了半天,无奈地放下了。 他其实自己也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他刚才捶打了那么多下,腿都没觉得有多疼,不是他气昏了头,就是这条腿真的不中用了。 “话都说明白了,想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毕竟这是你的腿。” 涉及到病症之事,沐阮一点也不客气,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十三王爷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气势,语调也有气无力,“本王知道了。沐神医你怎么说,本王就怎么做。” 沐阮见十三王爷还算虚心,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好脾气地嘱咐他需要注意的事。 十三王爷也不反驳,沐阮讽刺他喝酒自残,他也闷声不语,嘿嘿一笑,只觉得羞愧不已。 管家惊讶地看着十三王爷前后判若两人的惊人变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也就是因为对面是沐神医,要是换成另外的人,哪怕是最好的太医来,也照样压不住十三王爷,更别说给他提要求了。 沐阮说的话之前不是没有太医和十三王爷说过,但都被十三王爷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而且依旧我行我素,酒也照喝不误。 “本王不会再喝酒了,都听沐神医的!” 十三王爷点头如捣蒜。 沐阮叮嘱完之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道:“我说的这些,瑜郡主之前想必也都说过了。”沐阮说着故意深深地看了十三王爷一眼。 十三王爷自知理亏,也没有脸面去接沐阮的话,只能生生应下来。 他的腿不仅没有恢复还比在灵阁时候更严重,也都是十三王爷自己的问题,他不信徐若瑾,落到如此地步只能说是活该。 十三王爷十分后悔,要是在灵阁的时候好好听徐若瑾的话,说不定这会儿都恢复大半了。 沐阮见十三王爷瞬间变得没精打采,也有几分不忍,又主动说道:“我写下药方,按照药方抓药。” 十三王爷一听要喝药,反而来了精神。 他本以为自己的腿八成是废了,但沐阮还给他开药,是不是就说明,只要他坚持喝药,这腿还是能恢复一些的? 十三王爷没有多问,而是自己摸摸思量着。 沐阮其实是故意这么说,这也算是治疗方法的一种,只有心情舒畅,才能事半功倍。 沐阮开的药方就是普通的清热降噪的方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对十三王爷的腿伤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功效。 但十三王爷却不这么认为,只要沐阮给他开药就说明他的腿还有恢复的机会。 沐阮写完药方之后看向梁霄。 梁霄略一点头,沐阮明白,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药房吗?” 管家灵机一动,赶忙应声道:“有有有,沐神医您跟小的来。” 沐阮跟在管家的身后一起离开了房间,房内就只剩下梁霄和十三王爷两人了。 “人都被你支走了,”十三王爷盯着自己的腿,话却是对梁霄说的,“想问什么就问吧。” 梁霄放下手中茶杯,轻轻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十三王爷虽然平日看起来冲动易怒,而且脾气也十分暴躁,动不动就肆意开骂,但涉及正事,他却清晰无比,京都内不管发生什么大事,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不然梁霄也不会亲自带着沐阮来王府拜访十三王爷了。 第1414章 承认 见梁霄没说话,十三王爷嘴角露出一丝嗤笑,明显是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不屑地说道:“老子摔坏的是腿,又不是脑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梁霄不置可否,“王爷可听人提起外面的传言?” 十三王爷依旧不屑,故意说道:“如果你说的传言,是指你派人杀了严景松这件事的话,那本王还算是有所耳闻。” 他这是明知故问,想要明里暗里给梁霄找不自在,最好是能在梁霄这里赚点便宜。 但十三王爷这些小动作,却无法让梁霄脸色有一星半点儿的变化。 “和这件事有点关系。王爷看起来不务正业,还是很关心国家大事的。” 十三王爷被梁霄揶揄一把,冷哼一声,“就为了这点小事,兴师动众,梁左都督会不会太闲了?” “怎么会?” 梁霄眉头一挑,“我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带沐阮给王爷瞧病,怎么能说是小事呢?” 他不动声色地把话又还给了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抿了抿嘴,“我看你被那个丫头传染的不轻,说话何时也变得这般不知所谓!” 他知道自己说不过梁霄,就忿忿不平地酸了一句。 梁霄清楚十三王爷的个性,也就没往心里去,反而笑道;“多谢王爷夸奖。” 这下十三王爷是被彻底憋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瞪圆眼睛看着梁霄,心想这人真是没救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对方半晌,终究还是梁霄先开了口:“严景松的死……” “就是本王干的!”十三王爷浑不在意地承认了。 梁霄静静地看着十三王爷,没有说话。 十三王爷好像怕梁霄不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再说一次,严景松就是老子派人杀的,有什么事都冲老子来,爱咋咋地!老子才不怕!” 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白眼乱翻,下巴高抬,用鼻孔看人,完全不把严景松的死当回事。 梁霄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可能是你做的。” 十三王爷眼睛微眯,打量着梁霄,“这有什么不可能?老子派人杀个严景松,有什么难的?” “不难。”梁霄顺着十三王爷的话说道:“但你不屑动手。” 严景松是皇室的污点,但十三王爷想要动手也不会等到现在。 而且其中的牵扯太深,不是简单地杀掉严景松就能解决的。 皇宫深处的那一位,才是主角。 严景松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就连他的死也很难掀起多大的风浪。 当然被有心人利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用一个严景松,就能拖你和郡主府下水,这笔买卖不亏。”十三王爷眼珠一转,悠悠说道。 梁霄没有接话,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而是问道:“那王爷觉得这笔买卖会是谁做的?” 换句话说,梁霄就是直白地问十三王爷,最有可能杀死严景松的人是谁? 梁霄的神情变得有几分严肃,沉着地与十三王爷对视。 十三王爷大概也意识到什么,之前脸上挂着的吊儿郎当之气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神色微微一变,沉思了片刻。 屋内平静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梁霄也不急,认真等着十三王爷的回应。 十三王爷斟酌了一下,垂眸说道:“应该是宫里的人干的。” 梁霄听到这句,脑海里冒出几个人的身影。 未等他开口问,十三王爷又接下去说道:“但不见得是皇上。” 十三王爷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希望做这件事的人是夜微言。 优柔寡断才会促使他被澶州王压制那么多年。 但凡夜微言有先帝一星半点儿的霸道,他莫说是瘸了腿,就是剜了这颗心都心甘情愿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梁霄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起身出去找沐阮,带着他立即离开了王府。 十三王爷见梁霄说走就走,心里反而更加憋闷,好歹也不反驳两句?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却不知道梁霄对这件事情到底怎么看? 这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沐阮叮嘱好管家如何为十三王爷熬药以及服药的时辰,便跟随梁霄离去。 十三王爷的管家就在一边小心陪着,张嘴闭嘴都是“沐神医”,沐阮这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心情也十分愉悦。 这种待遇沐阮在郡主府可是享受不了。但只要出了郡主府,他就是人人称羡、众星捧月一般的神医。 沐阮享受着被吹捧,梁霄大步流星,速度极快,根本不等沐阮片刻,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便落了沐阮一大截。 沐阮也顾不上面子了,死命追着梁霄,上了郡主府的马车。 进了马车之后沐阮才彻底放心,趴在车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后背剧烈起伏着,差点没了半条命。 梁霄也不管沐阮,就随便他在马车里扑腾。 沐阮好像不容易顺过气来,白眼翻得快上了天,可惜梁霄却并不在意,直接吩咐车夫启程。 “这次的事我就不和你算了。”沐阮是个眼里不留沙子的人,想起之前的那笔账,他的心跳加快一倍,“但之前的账就不能不算了!” 梁霄连头都不抬,随便沐阮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 沐阮气愤难平,壮着胆子后撤了一点,把自己和梁霄之间的距离拉开,才又说道:“春、春游!” 梁霄闻言淡淡地扫了沐阮一眼。 “你走的时候答应我什么来着?梁大人不会是忘了吧?” 沐阮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义正言辞,而且还是难得的严肃。但在梁霄这里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表现也足够幼稚。 梁霄没有太多反应,沐阮反而渐渐放松下来,说话也故意带上了几分酸气,“你们可倒好,带着一府的人出去玩,偏偏留下我一个人看家!” 听出沐阮话里的委屈,梁霄却没打算说句软话,而是不紧不慢地说了七个字:“得了便宜卖乖。” 沐阮气的火冒三丈,差点控制不住音量。 “谁得便宜了?谁又卖乖了?”沐阮大有一种不说明白就不罢休的架势。 梁霄也不示弱,惜字如金似的吐出两个字提醒沐阮,“梁五。” 沐阮略一停顿,反应过来之后更是气的说话都没逻辑了。 “你不提他我还不生气!你明明说把他借我研究,是不是?” 梁霄点头应声,“是。” 沐阮现在就像一只炸毛的猫,逮谁挠谁。 梁霄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徐若瑾总喜欢逗着沐阮玩了,尤其是看他越生气,她就越来劲…… 第1415章 添火 也许是想到徐若瑾,所以梁霄的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但看在沐阮眼里就不是一回事了,他还以为自己遭到了嘲讽,“你说把人借我研究,我就问你,人呢?我把郡主府都快翻个底儿掉了,愣是连梁五的影子都没看到!” 梁霄听着却觉得十分满意。梁五的身份特殊,要是轻易就被沐阮找到的话,还怎是大魏前三的杀手之一? 沐阮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霄,就等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梁霄却一脸无辜地看向沐阮,“怪我吗?” 沐阮没想到自己浪费这么多唾沫,居然换来这么一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不怪你,难道要怪我?” 梁霄这次回答地积极,“当然了。我只是答应把梁五借给你,找不到他的人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沐阮立刻就要反驳,但是张嘴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梁霄就是强词夺理,可沐阮却对他的强盗逻辑无可奈何。 沐阮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好办法,一下就蔫儿了,一点气势都没了。 梁霄余光默默观察着沐阮,看到他这会儿斗败公鸡似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他“好心”的没有继续在沐阮的“伤口”上撒盐。 沐阮那边却陷入了新的纠结。 他早就该看穿的,就他这个段位对上梁霄一点胜算都没有,只有被对方耍的团团转的份儿。 沐阮连徐若瑾都说不过,更加不是梁霄的对手。 莫名其妙的,沐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想到要从梁霄这里讨个说法? 总之,沐阮现在是万分后悔。憋了一肚子气不说,新账旧账一个都没解决。 这种时候,沐阮也想到了徐若瑾。和梁霄相比,他反而更希望今日和自己一起出来的人是她了。 马车内的两个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若瑾。 只不过这两人想的内容南辕北辙,一点关系都没有…… 佳鼎楼。 陆凌枫一早就来了。 自打陆凌枫跟着梁霄和徐若瑾春游回来之后,他就迷上了烤鱼。几乎每日都要让后厨给自己做一条吃。 按理说佳鼎楼的大师傅做出来的烤鱼,那味道自然不必多说,比陆凌枫这种门外汉更是不知道强了多少。 但不管大师傅们烤出多少条鱼来,陆凌枫始终觉得不如他烤出来的味道。 陆凌枫对烹饪手艺了解不多,更不怎么清楚火候的掌握。 但偏偏那日春游,他烤出来的鱼,哪怕只是在上面撒了点咸盐,都觉得美味无比。 总不能再去一趟湖边,再自己亲自烤一条鱼,陆凌枫只能吩咐佳鼎楼的大师傅们,一遍又一遍地烤,直到他满意为止。 这日陆凌枫又早早来试烤鱼了,等着的工夫,他就在窗边自斟自饮。 徐子麟还在这里,整日没什么事干,倒也乐得轻松。 见陆凌枫来了,徐子麟就主动凑了过去。 这几日徐子麟也觉得奇怪,陆凌枫来佳鼎楼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吃烤鱼? 徐子麟再聪明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一开始他以为陆凌枫这么做可能是另有深意。 但是连续几日都是如此,徐子麟也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陆凌枫就只是单纯好这一口而已? 徐子麟知道陆凌枫和郡主府的人一起去郊外春游了,却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徐子麟的好奇心再重也不会直接去问陆凌枫。 陆凌枫喝着灵阁的酒,脸上一派轻松惬意,似乎只担心自己的烤鱼,没有半点其他烦恼。 徐子麟也不是在佳鼎楼白吃白喝的,他还没有这么厚脸皮。 他也会帮陆凌枫办事,只要陆凌枫有吩咐,他就会发挥自己的优势去办。 徐子麟自从离开了中林县,就基本一直在别人手下听人吩咐办事。所以时日一长,他也习惯了。 这几日他看起来悠闲,其实陆凌枫给了他一个不算难、也不简单的任务。 就是让他留心街上的传言。特别是关于梁霄和郡主府的。 徐子麟没有多问,就默不作声地做好自己该做的。 “陆老板,您来了。” 只要是在佳鼎楼,徐子麟已经不再称呼陆凌枫为国舅爷了,而是直接叫他陆老板。 陆凌枫也不在意,仍旧喝着酒,轻“嗯”了一声,视线仍旧落在窗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人声喧闹,街边都是卖果子点心的商贩小棚,徐子麟是不知道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有什么好看的,但陆凌枫就是看的津津有味。 “您吩咐的事,我已经都办妥了。”徐子麟恭敬地禀报道。 “嗯。”陆凌枫又应了一声,仍旧没有多说一句。 徐子麟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沉思片刻,试探着问道:“只是,我始终有一事不明白。” 陆凌枫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饮着酒。 徐子麟拱手站着,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后背都湿透了。 他怕自己这问题会触到陆凌枫的逆鳞,万一对方不悦,徐子麟就别想再在这佳鼎楼待下去了。 没有佳鼎楼和陆凌枫的庇护,徐子麟走出去就是一个活靶子。 等着追杀徐子麟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徐子麟也是铤而走险,他若是不弄明白前因后果,糊糊涂涂这么过迟早被坑的人就会是自己。 陆凌枫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你说。” “前几日关于梁霄的谣言已经淡了些,为何近日您又要我去加把火?” 这件事徐子麟怎么想都想不通,已经困扰他好几日了。 困扰归困扰,徐子麟还是按照陆凌枫的吩咐,把谣言又说的更真,好像亲眼看到梁霄杀了严景松似的。 经过徐子麟的推波助澜,谣言愈演愈烈,又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次不仅是普通百姓,就连官员府邸里也都流传着这样的传言。 这些基本都是徐子麟的功劳。 陆凌枫也是看中了徐子麟这点本事,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徐子麟做这种事轻车熟路,也正是把事情办妥,他才敢试探着问问陆凌枫缘由。 陆凌枫的反应却有些出乎徐子麟的意料,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说了一句在徐子麟听来莫名其妙的话。 “因为梁霄喜欢,所以谣言越凶越好。” 徐子麟眉毛突突地跳了两下,神情纠结,百思不得其解。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问,这不是闹呢么?梁霄喜欢?他有病吗? 徐子麟对梁霄了解不深,却也多少清楚他的个性。正因为如此,徐子麟才不轻易相信陆凌枫的话。 但徐子麟转念一想,陆凌枫似乎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故意说假话骗他。 一时谁都没再说话,陆凌枫突然吸了吸鼻子,“我的鱼好了。” 徐子麟一整,便见前方伙计正把刚烤好的鱼端了进来。 陆凌枫仔细看了看,味道比之前几次有了进步,但是否能比得上京郊那一次的口味,只能吃过之后才知道。 第1416章 热络 陆凌枫静静地端详了烤鱼好半天,原本闻到味道就食指大动,但是在看到之后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徐子麟也察觉到陆凌枫神情的变化。他已经彻底昏头了,完全猜不透陆凌枫的心思。 不仅是梁霄的事,就连烤鱼都看不懂了。 徐子麟无奈地扶额,看着陆凌枫皱眉就忍不住问了一句,“陆老板,这烤鱼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凌枫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失望,“还是不对,烤的不够焦……” 徐子麟轻挑眉头,只觉得不解和新奇。他没想到佳鼎楼的老板,堂堂国舅爷会因为一条烤鱼这么纠结?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故事,是他不清楚的? 陆凌枫却不在意徐子麟怎么想,他的注意力都在烤鱼上。顺便还一直在脑海里回忆春游那天,他到底是怎么烤的鱼。 徐子麟看陆凌枫一脸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意思打扰,走也不是,留也不适,只能默默站在房间内。 他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就看到大街上穿过几辆马车。 这些马车虽算不上豪华,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和官邸夫人常坐的。 徐子麟新生疑惑,不自觉靠近窗边几步,探出头去看个清楚。 察觉到徐子麟的动作,陆凌枫的余光也瞥到了大街上。 徐子麟看清那些马车的来历,有些惊讶,随即疑惑道:“这些官夫人的马车要去哪儿?” 他是自言自语,并未指望陆凌枫会回答他。 “严府。” 陆凌枫边用筷子戳着烤鱼,边不经意地答道。 徐子麟一愣,才反应过来陆凌枫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他回过神来仍旧看着马车前行的方向,又细想了一下严府的位置。 “原来如此。”徐子麟点头,偷瞥了陆凌枫一眼,发现对方连头都没回,仍旧专心致志地“对付”烤鱼。 但徐子麟却不会以为陆凌枫真的只是被烤鱼吸引了注意力。 他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方向,没再说话。 这个时候,各家官夫人去严府的目的,自然和严府的丧事有关。 只是徐子麟想不通,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官夫人们,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这么积极想要去吊唁? 严景松出仕的传言传出还没有多久,人就死了。严府没了主心骨,衰败也是迟早的事。 这些官夫人看的最是清楚,但她们表现的如此积极,徐子麟也不得不怀疑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严景松虽然死了,但严府还有一个严弘文。 虽然皇上那边还没有动静,但严弘文是从西北赈灾回来的,以后的仕途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不过无论如何,严弘文身上都有驸马的头衔顶着,有熙云公主这座靠山,严府一时半刻是不会衰落太快的。 一旁的陆凌枫则对这些丝毫都不关心,吃了一筷子鱼肉,鲜嫩美味,齿间留香。 但陆凌枫还是摇了摇头,“调料太多,败笔。” 说完,陆凌枫就失望地放下了筷子。 徐子麟已经习惯了,只是不免在心中有几分同情佳鼎楼的大师傅。 就因为陆凌枫的心血来潮,他们就连续做了多日的烤鱼。看陆凌枫这架势,明日恐怕还是要继续。 徐子麟看到的那些马车,就像陆凌枫说的那样,到了严府门口齐齐地停下了。 前后两架马车,走下来两位官夫人,分别是吏部左侍郎和工部左使的夫人。 左侍郎夫人先一步下了马车,一下车就看到严府大门外已经停了几辆级别不低的马车。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这些人倒是挺积极的,居然来的比我都早!” 工部左使的夫人下了马车之后,扫了一眼周围,又看到左侍郎夫人的背影,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但面上仍旧挂上笑容,主动迎上去。 “左侍郎夫人有礼了。”工部左使夫人满脸堆笑地福了福身。 左侍郎夫人听到声音就一脸厌恶,但转身的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原来是左使夫人,真是巧了,您今儿这么有空?” 其实左侍郎夫人心里一直在咒骂对方。 笑的龅牙都遮不住了,都跟着我的马车一路了,还以为我不知道? 不仅是左侍郎夫人,左使夫人也是一样,面上笑容可掬,肚子里却都是诽谤。埋怨自己怎么不早一刻出门,就不用跟在侍郎夫人身后了。 “是啊,您也是来看望严夫人的吗?”左使夫人明知故问。 左侍郎夫人仍旧笑眯着眼,“自是当然,都是多年的好姐妹,此时怎能不搭一把手?难道你……不是?” “咯咯……”左使夫人笑起来,“早知如此,我就早些约着您一起来了,我这不也是惦记着,唉!” 一声长叹,却是在笑后奏响,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道。 左使夫人装聋作哑,主动走在左侍郎夫人身侧,“侍郎夫人先行吧?” 左侍郎夫人点头率先迈出一步,理所当然地走在前面。左使夫人跟在后面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走进严府大门,入眼都是一片白。 左侍郎和左使夫人都不约而同皱紧眉头,一脸嫌弃,好像走进了多么晦气的地方似的。 严府里已经有不少官夫人在了,明日才是严景松出殡的日子,她们没到时候就来心思昭然若揭。 左侍郎夫人一想到这么多人都和她想法一样,甚至比她来的还积极,就说不出来的别扭。 两位夫人一前一后走进严府,只有小厮来招呼和通禀。 她们还没等看到严府管事的人,就先和另外几位早到的夫人打了照面。 两人都瞬间换上热络寒暄的面孔。 礼部尚书的夫人也在,左侍郎夫人看到她眼前瞬间一亮,刚才高高在上的态度瞬间荡然无存。 她快步走到尚书夫人身边,语气也发生了大转变:“尚书夫人您来了!” 这会儿左侍郎夫人的表现就像刚才在门外左使夫人一样。 左使夫人看着左侍郎夫人麻利的动作,趁人不注意啐了一口,一点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左使夫人也不示弱,快步走到尚书夫人身边点头哈腰地福身,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第1417章 应酬 熙云公主这几日可以说是忙的焦头烂额。 自打严景松出殡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几日严府都没有消停过。 尤其是严府的门槛儿,都快要被上门来问候的人给踩坏了。 为了能让严弘文回公主府躲个清静,熙云公主就主动提出去严府帮忙应酬。有熙云公主就在严府坐镇,严弘文也能得了清闲回公主府了。 无论是谁去严府找,都见不到严弘文的人影。 这日一大早,熙云公主早早就给下人安排好任务。 冯嬷嬷就一直跟在熙云公主身边,见公主这般忙碌,于心不忍,“公主,您这几日为了严府的事可累坏了吧?老奴看您都憔悴了不少。” 熙云公主的气色一般,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地说道:“要应酬迎来送往的各家夫人们,确实是疲惫了些。” 冯嬷嬷心疼地看着公主,“那要不要老奴去叫太医来给您看看?” 熙云公主摆手,“不必了,这种事叫太医作甚?我还没有那么娇气。” “那老奴就去和驸马知会一声……”冯嬷嬷又提议道。 “千万不要去找驸马。”熙云公主立刻就否决了冯嬷嬷的话,“驸马如若知道了,少不了又要自责,而且肯定会过来让我回公主府休息。” 冯嬷嬷一听,心说这不是正好吗?但她看熙云公主坚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劝说的话说了也是白说。 “可是公主……”冯嬷嬷还不死心。 “好了,我知道您是惦记我的身子骨,心疼我,还是快些让他们去准备吧,一会儿又该有人来了。”熙云公主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冯嬷嬷的话,冯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奴明白了,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多派几个人去大院儿那边看着。” 熙云公主想了想,似乎还是觉得不保险,“门外也是一样,多找几个人过去。” 冯嬷嬷神情也严峻了几分,点头应下,“老奴省得了。” “对了,昨日太医看过之后说什么了?”熙云公主又问道。 她这几日都在忙着应酬,后院的事暂时没有时间过问。这会儿和冯嬷嬷说起来,就顺便问起严夫人来。 冯嬷嬷见公主问起严夫人,不由得叹气撇嘴:“太医还是那几句,说夫人思虑过重,而且压力太大,主要还是精神不太好。” 熙云公主面色沉静,边听边点头,“太医开方子了吗?” 冯嬷嬷应声,“开了。老奴也吩咐给下人了,每日都会熬好,按时给夫人送去。” 熙云公主仔细地吩咐着,“那今日还是照旧。如果没有其他症状的话,就先不用叫太医来了。” 冯嬷嬷点头应下来,然后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公主,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熙云公主双眉一挑,“您都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直说无妨。” 冯嬷嬷得了公主首肯,说话也大胆起来,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严夫人这些日子以来,总是疯疯癫癫,说些不中听的……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熙云公主似乎也猜到冯嬷嬷要说什么,所以听到这话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略有些无奈,“所以我才让你派些人把她的院子看住。” 熙云公主说着自己的担忧,微微叹了口气,“今日不知又有多少官夫人要来,她要是出来难免要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到时候,又要连累严府和驸马啊。” 冯嬷嬷也深有同感,“老奴就是担心严夫人给您惹麻烦。” 严景松死了以后,严夫人的情绪大起大落,第二日就变得不太正常了。 “老奴听下人说,严夫人也不怎么正经吃饭,送过去的饭食基本都被她打翻了。伺候的下人也都怕了她了,因为严夫人动不动就对他们又打又骂。” “这还是轻的。老奴还听说,严夫人时常在院子里对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破口大骂。” 听到这,熙云公主突地皱眉,声音略冷,“骂徐若瑾和梁霄?这是怎么回事?” 冯嬷嬷也知道瑜郡主和自家公主的关系好,这会儿听到严夫人发疯还骂人,熙云公主自然不会当没听见。 “老奴也是听看守的下人说的,严夫人不知为何就一口咬定害死严老爷的人就是那二位。” 熙云公主深吸一口气,“都是外界谣言罢了。她是严府的女主人,居然也这么是非不分。” 冯嬷嬷犹豫的试探着问道:“那您看,严夫人那边……” “这事先不要告诉驸马,等严老爷出殡再看情况。” 熙云公主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先考虑严弘文,无时无刻将他放在第一位。 任何有可能对严弘文不利的因素,哪怕是严夫人,熙云公主都不会手下留情。 安排完这些,熙云公主更觉身心疲惫。但这才是刚刚开始,官夫人到了之后又是一场硬仗。 冯嬷嬷得了吩咐就恭敬地退下去了。 熙云公主站在偌大的严府院中,心头突然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一阵心悸。 每当她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住或者不行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严弘文,然后就又能再坚持下去。 严弘文,还有整个公主府,甚至加上徐若瑾,都是熙云公主的倚靠。 想到这儿,熙云公主原本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嘴角也难得挂上了几分浅淡的笑容。 无论麻烦有多少,至少熙云公主知道自己不会是一个人。起码现在,自己如若有难,徐若瑾定会伸手帮上一把,这一点熙云公主还是能够肯定的。 因为徐若瑾那个人,总是能够让人放心依靠,这或许就是她最大的魅力所在。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果然有丫鬟来报,礼部侍郎夫人已经到了门口。 熙云公主深吸一口气,“嗯,让人进来。” 丫鬟应声就下去了。 熙云公主这边应酬着侍郎夫人,其他官夫人也就陆续都到了。 她一面安排下人伺候周到,一面用端庄温雅笑容和她们周旋,这是一场长期的仗,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第1418章 正好 其他官夫人陆续到了严府之后,还没看到熙云公主,就已经先寒暄起来,说说各家的闲话,自然也会提到徐若瑾和梁霄。 外人宣熙云公主到,众位夫人立即闭上了嘴,露出一副熟络的模样上前相迎。 “公主殿下,臣妇给您请安。” 侍郎夫人是在场所有官夫人中来头最大的,所以其他官夫人看到她都十分恭敬。 不过就算再怎么恭敬,侍郎夫人到了熙云公主面前态度也一样大。 “公主殿下,您节哀。”侍郎夫人领头,礼仪得体地问候。 熙云公主略一点头,“多谢侍郎夫人您能来,这份心意定是领了的,多谢了。” “我听府内的下人说,这些日子都是您在严府忙着,”侍郎夫人担忧道:“您也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其他几个夫人也都跟着点头附和,但其实心里想的都差不多。 “没错,公主殿下您千万要注意身体。” “公主殿下,正好府上亲戚送来了百头灵芝当补品,臣妇不舍得用,就让下人特意提到这儿来了。” 左使夫人瞅准机会,语带担心地关怀几句,紧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其他几个夫人虽然人就不动声色,但都在心里紧张和埋怨起来。 这百头灵芝可是灵芝中的圣品,价值自不必说。百两黄金说不定才能买到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点。 但看左使夫人这架势,似乎是要将整株百头灵芝都献给熙云公主。 想到这些,官夫人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左使官职最小,但却这么爱出风头。让她们的礼如何拿得出手?这岂不是故意要压她们一头? 左使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这次为了讨熙云公主欢心可是下了血本,神情中的得意就快压不住了,就算她马上就掩饰,但还是没有逃过熙云公主的眼睛。 “不必了。既然如此珍贵,左使夫人更要好好留着了。”熙云公主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根本没有把百头灵芝看在眼里。 左使夫人一愣,没想到公主居然会不要她带来的百头灵芝。 但熙云公主就是没有接茬,连看都没看左使夫人一眼,“我只是来帮驸马的忙,与严府无关的事,就不要多提了,我的身子自当会多注意,左使夫人的好意心领了。” 熙云公主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也不在意左使夫人会不会下不来台。 左使夫人羞了个大红脸,本来想出风头,结果适得其反,让其他夫人看了笑话。 她无声地退到了后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个官夫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但礼部左侍郎夫人却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她也带了厚礼想要当着所有的面送给熙云公主。 她现在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庆幸不已。 幸亏左使夫人沉不住气,想要在所有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左侍郎夫人本来还因为左使夫人抢在自己前面而气愤,这会儿则连提都不敢提了。 见熙云公主不悦,侍郎夫人立刻转移话题。 “公主真是大魏贤良淑德的典范,为严府劳心劳力,驸马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官夫人也都跟着符合,“侍郎夫人说的在理。” “驸马也从西北回来了,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可惜驸马恐怕要守孝三年,但皇上用人之际,想必会夺情任用……瞧我这张嘴,说这事儿干什么,公主殿下不要介意。” 几人一边看着熙云公主脸色,一边谨慎地拍着马屁和试探。 熙云公主也知道摆臭脸对严府没有好处,于是神色就稍微缓和了一些,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却并没给任何引人猜度的话语。 “辛苦几位夫人特意来严府悼念,我已命人准备茶水点心,不急的话可以在此稍作休息。” 这些官夫人哪有不从的道理?立刻都点头应下来,跟着引路的丫鬟离开了。 严府大院马上清静了不少,熙云公主也暗暗松了口气。 老实说,她不怎么善于应酬这些官夫人。这些人在她眼中除了看人脸色行动之外,没有一点用处。她们向来都是墙头草一般的存在,顺风倒。 这时出言试探,貌似生怕得罪了自己,可背后不知都揣着什么鬼主意。 熙云公主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一会儿,一个小丫鬟从大门处慌忙跑到熙云公主身前,“公主殿下,府里来信儿,说让您赶快回去一趟。” 小丫鬟年纪不大,神情紧张,好像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熙云公主反而越加镇定,皱眉冷静问道:“慢慢说,怎么回事?” 丫鬟急忙顺了口气,“奴婢也不知道,公主府来人还在门口等着。” 熙云公主沉默片刻,立刻吩咐道:“叫冯嬷嬷来。”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领命就快步跑走了。 熙云公主心跳不自觉加快,这么急,能是什么事儿? 她尽量淡定地走到门口,等在那里的公主府小厮急急地就凑上来,“公主殿下,是少夫人的肚子突然疼起来,奴才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来找您……” “明霜?” 熙云公主惊讶,马上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请太医了吗?” 小厮被吓到直发抖,“府里没有主子,奴才也做不了主啊……” 熙云公主更加不解,“驸马不是在府内吗?” “驸马出去办事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少夫人就突然不舒服了。” 小厮也是急坏了,问一句说一句。 熙云公主也顾不上去问严弘文的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现在去请太医,我随后就到。” 小厮得令连跑带颠地就没影了。 这时冯嬷嬷正巧进了屋子,熙云公主此时因为着急脸色也有点苍白,冯嬷嬷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熙云公主也没有时间解释,直接吩咐道:“嬷嬷,您快去一趟郡主府,请徐若瑾去公主府,就说明霜身体不舒服。” 冯嬷嬷一听也当即心惊,但看公主一脸着急也不再多问,当即应了下来出了门。 看着冯嬷嬷离开,熙云公主在走之前还必须安排好严府的事,严夫人也要好好照看才是。 正在熙云公主着急的时候,严弘文却出现了。 “公主?” 严弘文从门外走到近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熙云公主一愣,脑子瞬间清明了一半,“驸马你来的正好,我要回公主府一趟,麻烦你在这里照看一下。” 严弘文不疑有他,只当熙云公主是这些日子累坏了,点头答应,“好,这里交给我吧。” 第1419章 紧张 熙云公主也不再废话,和严弘文告别之后就坐上了马车回公主府。 她还不知道蒋明霜的情况,也不好贸然就告诉严弘文,结果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而且严府如今也不能没有人照应,严弘文在这里,熙云公主也能放心一些,所以她决定先瞒着严弘文先回去看看再说。 在回府的路上,熙云公主几乎将所有的可能都预想过了。 她还在心里不住盘算徐若瑾什么时候能到,万一蒋明霜的情况危急,她谁都不相信,只相信徐若瑾一个。 越想心中越没底,熙云公主的手也越来越凉,心情越发忐忑,这时候她也算体会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寻常觉得便利迅速就到了公主府,今日却好似慢了太多。 到了公主府门口,马车直接进了二门内,门外等着迎接的下人们吓了一大跳,慌乱之中急忙跟随而进。 熙云公主直奔后院而去,一边走一边问着丫鬟:“太医来了吗?” 小丫鬟忙摇头,“还没。” 熙云公主眉头紧皱,没再说话。她吩咐去请太医的小厮还没回来,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 “明霜怎么样了?” 徐若瑾也还没来,无论如何,熙云公主都要先去看看蒋明霜。 丫鬟小心翼翼地回着话,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惹恼了公主殿下:“少夫人只说是肚子疼,人也没多少力气,喝下的稀粥也都吐了。” 公主府的下人都知道熙云公主对蒋明霜有多好,万一公主怪罪下来,他们都要跟着遭殃。 果然熙云公主面色一沉,“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丫鬟一凛,忙道:“公主息怒,奴婢也不知道。昨晚人都好好的,胃口也不错,但今日一早起来就说头晕不舒服……”解释越多越乱,丫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用说了。” 熙云公主厉声打断之后又加快了脚步。 丫鬟簇步跟随,不敢再有一丁点儿的漫不经心,她真的被吓到了,因为她还从没见过熙云公主这么生气的样子。 一走进蒋明霜的寝房,熙云公主就看到蒋明霜斜靠在床边,一手放在肚子上,脸色苍白,汗水顺着面颊不断流下。 熙云公主一惊,快步走到蒋明霜身边,握住她的手。蒋明霜的手心滚烫,都是湿淋淋的汗,熙云公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被紧紧握住了。 “明霜?哪里不舒服?”熙云公主轻声在蒋明霜耳边唤道。 蒋明霜原本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一道缝,视线有些模糊,停顿片刻看清来人之后,艰难地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公、公主……” 熙云公主笑着点头,打断蒋明霜,“是我,你留着些力气,我已经派人去郡主府了,若瑾很快就会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嗯……”蒋明霜轻轻地一点头。 熙云公主知道此时也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让明霜好好休息,留下力气等徐若瑾。 听到“徐若瑾”的名字,蒋明霜的脸色也好转很多,有她来,那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蒋明霜早在心中把徐若瑾当成了亲人一般,甚是更胜于自己的娘家人。 蒋明霜虽撂下了焦急的心,可熙云公主的担心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蒋明霜,尤其是明霜的肚子。 蒋明霜的身孕算起来也有六七个月了,月数越大越是凶险,熙云公主平日也十分谨慎小心,更是时时刻刻叮嘱下人要好生伺候。 但是蒋明霜的身体本就虚弱,熙云公主整日也是提心吊胆的。毕竟这是严弘文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熙云公主会自责一辈子。 “打一盆热水,拿布子来。” “是,公主。” 丫鬟马上去取来热水放在一边,把干净的布子递到公主手里。 熙云公主亲自把布子放入盆里泡了热水,然后轻轻擦拭着蒋明霜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 丫鬟一惊,要立即上前替下熙云公主,“公主殿下您怎么能沾手,让奴婢来……” “不用,你让开。”熙云公主声音不容置疑,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的动作已经放到最轻,擦完之后还没忘记蒋明霜的手心。 擦过汗之后的蒋明霜看起来轻松了一点,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也渐渐放缓了。 看到蒋明霜的变化,熙云公主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马不停蹄地从严府赶回来,因为担心蒋明霜的安危连片刻休息都没有,心中这股气一泄,熙云公主眼前一黑,差点坐不住就要歪向一边。 她自己扶住床帏才没有坐在地上,轻轻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公主,太医来了。”小丫鬟急急地进来禀报。 熙云公主定了定神,“快请进来。” 小丫鬟看熙云公主嘴唇发白,精神还有点恍惚,就问了一句,“公主殿下,奴婢看还是让太医也给您看看吧。” 熙云公主摇头,“先去看明霜。” 丫鬟没有办法,张了张嘴只好听命。 太医进屋行了礼就放好药箱给蒋明霜把脉,熙云公主怕自己在会影响太医诊治,就自觉退出门去。 “冯嬷嬷还没回来吗?”冯嬷嬷去见徐若瑾,却不知徐若瑾此时到底是不是在府上,她只期盼冯嬷嬷别扑个空。 丫鬟摇头,“公主您先歇息,冯嬷嬷回来奴婢就马上来告诉您。” 熙云公主只能无奈的点头,因为即使是太医来了,熙云公主还是不能完全把心放在肚子里。 何时徐若瑾已经成了自家的主心骨了?熙云公主想到此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厌烦。 遇上麻烦能想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是种幸福吧? 徐若瑾此时正在往熙云公主府快速赶来。 冯嬷嬷到了郡主府就见到了徐若瑾,她开口说到蒋明霜身子出了问题,徐若瑾二话没说就立即吩咐梁拾备车。 在路上,徐若瑾在马车里也有些坐立难安,“叫太医了吗?” “郡主放心,这会儿太医肯定已经到府上了。”冯嬷嬷恭敬答道。 徐若瑾却压不住心中焦急,吩咐梁拾道:“再快一些,要最快!” 第1420章 下车 梁拾自知郡主与严少夫人的关系有多么亲,但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奔驰在京都的大街之上。 只是出了郡主府便是热闹繁华之地,尤其是在到达公主府之前还要经过几道市井聚集的街道,这个时间街市上满满的都是老百姓,吆喝声还有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即便想快也快不了,马车的速度也就慢下来了。 徐若瑾坐在马车内,但心却早已飞到了公主府,一旁的冯嬷嬷更加着急,时不时掀开一点车帘看看外面。 “怎么这么半天才到这儿?” “这些人挤起来没完没了,可什么时候才能到公主府啊……” 冯嬷嬷絮絮叨叨不停,小声嘀咕着。 徐若瑾没有说话,她也同样心急。 梁拾更加着急,但是事与愿违,即便喊着“事急”、“避让”,马车前进还是一样艰难,半天才往前磨蹭一点。 徐若瑾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轻声问着梁拾道:“预估还有多久能到?” “走出这条街,过个路口,还有一条短街就到了。”梁拾无奈无比:“但今日情况特殊,这条街今日有定期的集市,时辰也是正好,做买卖的正红火。” 徐若瑾心凉了半截,“只是这一条街有吗?” 梁拾立即点头应道:“对,只有这一条街。” “那还不简单?我们下车。” 徐若瑾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吩咐跟随的杨桃等人拿好东西准备步行奔去。 冯嬷嬷目瞪口呆,哑然地看着徐若瑾,以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 “郡主,您说什么?”冯嬷嬷硬是又问了一遍。 这次徐若瑾什么都没说,直接用行动给了冯嬷嬷答复。 “梁拾,停车,我下去。” 梁拾轻应一声,却又觉得不太保险,毕竟郡主的安全他也要负责啊! “郡主,这里人杂,不太合适,若不然再等一下?” “等不得了,我必须马上见到明霜!”徐若瑾的态度坚定,梁拾也没有再纠结此事,将马车赶去路边停了下来。 冯嬷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瑜郡主!您这是干什么?”走着去公主府?这不是胡闹吗?好歹也是郡主,就这么徒步走在大街上,这……这莫说是郡主,就是连她都没有如此放肆过。 但徐若瑾的心中似乎从没有“规矩”这两个字,她也不容冯嬷嬷再磨叽什么,瞥了冯嬷嬷一眼,“我要走着去公主府,您跟着马车慢慢过去,我急。” 说着话,徐若瑾便立即下了马车,带着杨桃便快步离开,根本不给冯嬷嬷再说话的机会。 “郡主!这怎么能行!您快回来啊,这、这胡闹嘛不是!”冯嬷嬷犹犹豫豫,却终究没有下了马车。 她向来不喜公主殿下与瑜郡主走得太近,就是因为瑜郡主做事实在太无章法。 但徐若瑾哪还听得到? 就算能听见,徐若瑾也绝对不会再回来坐马车了。 徐若瑾在人群中也不算是如鱼得水,不过也比马车快了不少,在人来人往中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前进着。 徐若瑾并不担心自己会否遇到什么危险,即便她知道,周围一定有很多各个府邸的眼线在盯着自己。梁五想必就跟随在自己左右,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危,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这一次回去,梁拾和梁五恐怕要给自己告状了,但徐若瑾已经顾不得梁霄会怎么埋怨自己的鲁莽,她的心中只有蒋明霜。 六七个月最是麻烦和难熬,蒋明霜身子本来就弱,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徐若瑾都要跟着神经紧张。 第1421章 流言 徐若瑾虽只带着丫鬟们很低调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却也被有心人认了出来。 这并非完全因豪门贵妇鲜少在街上徒步出现,而是徐若瑾实在太引人注目,从郡主府的马车停在街边,就已经有人在旁围观,更何况是徐若瑾带着丫鬟下了马车步行溜达? 越来越多的人投目望来,徐若瑾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她的心中只记挂着蒋明霜,其余之事都可以放置一旁,不必理会。 只是这一路,不免有人声的议论传进她的耳中,离得远,更不是熟识之人,自然口中话语褒贬各异,因为如今郡主府可还在风口浪尖之上。 “这人就是瑜郡主?” “那还用看?看她身上穿的就知道了!那一身料子咱们不吃不喝十年才能买一条袖子!” “我可听说瑜郡主的美貌在大魏艳丽无双,就算是不施粉黛那也是倾国倾城之貌!” 马上就有见过徐若瑾的百姓接话,“这个我可以作证!而且刚才那个就是瑜郡主没错!” “别说瞎话了!瑜郡主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有人不屑地反驳。 有人又不同意了,“那有什么?瑜郡主不是向来行为奇特么,连酒都能卖,还不能在街上逛逛了?” 没有人搭理他,此人撇撇嘴,闷在一旁不吭声了。 …… 猜来猜去,还真就坐实了徐若瑾的身份。 徐若瑾听着耳边老百姓们的议论,继续若无其事地走着。 梁拾驾着马车跟随在后,马车内的冯嬷嬷自当也听到街边人们的议论,听着老百姓七嘴八舌的话,她恨不得堵上他们的嘴。 只后悔刚才没有拦住瑜郡主,稍后可怎么与公主殿下交代? 但是老百姓却不会满足于这些,他们接下来说的话让冯嬷嬷都浑身一抖。 “郡主府出了那么大的事,这瑜郡主怎么还敢出门?” 一个老百姓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突然提了一句。 许多原本还在感叹瑜郡主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种市井之地的人,都被这句话提醒了。 “对啊!之前不是传闻,梁四爷是杀了严大人的凶手么?”有个人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他杀人和郡主府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怪到徐若瑾的身上吧?” 但立刻就有人不以为意地说道:“瑜郡主说不定就是帮凶呢!” 这话说的坚定,好像他知道所有内情似的。 一时间,本来还在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跟着动摇了,他们互相看了几眼,都觉得有道理。 “梁大人和瑜郡主夫妻情深,谁不知道?” “所以啊,这不就是摆明的吗?梁霄杀人这事啊,瑜郡主肯定也参与了!” …… 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越说越歪,最后俨然已经把徐若瑾当成了杀人凶手。 冯嬷嬷越听越心惊,连她都有点动摇了,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周围人的话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冯嬷嬷不信。 严景松的死要是真和郡主府有关系,那瑜郡主和熙云公主岂不是…… 冯嬷嬷不敢往下细想,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了,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冯嬷嬷也不知道。但现在情况一边倒,甚至已经有不少百姓开始对着徐若瑾的背影指指点点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越来越多,冯嬷嬷与徐若瑾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她禁不住起了下车去追徐若瑾的心思,与梁拾话道:“停了车,先去追郡主回来,这乌七八糟的传言如若入了耳,可、可成何体统!” 梁拾却毫不在意,“几句街边散妇的闲言碎语,郡主不会在意的,您还是好生在车内坐着吧。” 被梁拾挤兑一句,冯嬷嬷也不知该怎么样回驳。除却心中焦急之外,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把身子伸出车窗外,远远的看着徐若瑾的背影。 徐若瑾仍旧淡定地走在大街人群中,身形没有丝毫迟疑,步伐坚定,连头都没歪一下。 她好像根本不在意旁边的人说什么,也不在乎他们的指指点点,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徐若瑾的表现越是淡定,原本就是无聊的百姓找不到由头只好放弃。 第1422章 失望 百姓们的想象力总是无穷的,徐若瑾边走边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好笑。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传闻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却说得好像亲身经历似的。 一个个都自以为是正义的卫道士,随意将他人编排其中,把他人的沉默当做默认,还一本正经地批判。人云亦云,任何一点秘辛对他们平淡的生活都是调剂。 这些普通百姓的舆论却也是最好控制和议论的。甚至不用花任何成本。 造谣就是这么简单。同样的,徐若瑾想要让老百姓转变口风也十分容易,就用一样的办法。 不过徐若瑾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无论外界谣传是什么,与她和梁霄没有半点儿关系。郡主府也不会受丁点儿影响,一切都还是照旧,就连府内的下人都不会在意,更不会解释或者非要让人承认什么。 既然如此,徐若瑾就更不会往心里去了。 走过短街之后,远远地便能看到公主府在前方。 一辆马车驶过,徐若瑾正纳闷马车内的是谁,孰料马车停在她的身旁。 车帘子撩开,原来是严弘文。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街上看到徒步行走的徐若瑾,严弘文神情有些惊讶。 车内车外,严弘文和徐若瑾对视着,气氛不免有几分尴尬。 他跳下马车,与徐若瑾道:“这是去何处?” 徐若瑾回答的很是简单,“公主府。” 严弘文愣了一下,可见徐若瑾的面色流露几分焦虑,再看她徒步行走,便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丢弃婉转寒暄的废话,他则直接撩起马车帘子,“上车。” 徐若瑾深吸口气,看看严弘文娇弱的身子,似乎也学会了梁霄的交流方式,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你身体扛得住?”她上了马车,严弘文自当不会同乘。 严弘文点了点头,“我乘暖轿即可。”后方有跟随的下人暖轿,他委屈一些也无妨。 如今的严弘文不再是几年前的严弘文,西北一趟,让他的字典中少了“吃苦”二字。 徐若瑾也不是客气的人,立即上了马车便吩咐严府的车夫快一些。严弘文乘了后面跟随的小轿,吩咐着道:“一定要跟上,家中或许有急事!” “遵命。” 公主府早已经有人在等候徐若瑾的到来,可看到瑜郡主居然是乘着自家驸马的马车到府中,先是一愣,随后派人马上通禀熙云公主,“驸马也回来了!” 马车进了公主府,在二门处停下,熙云公主守在蒋明霜的屋中未赶过来,而此时严弘文也已经下了暖轿。 再一次四目相对,严弘文的尴尬之色少了些。 “葬礼,你会来吗?” 忍了几次,严弘文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他脑子有点乱,想了很多开场白,最后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都抛在一边,直接把最想问的丢给徐若瑾。 严弘文的声音尽量放轻,心中隐隐有几分期待,但更多的还是忐忑。 他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这辈子还会有这样的表现。 徐若瑾自当知道他问的乃是严景松的葬礼,略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去。” 严弘文看徐若瑾摇头的时候心就凉了大半,从她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 徐若瑾的回答在严弘文看来太干脆了,他有点不甘心。 只是还没等严弘文再问,熙云公主已经赶到二门处,看到两个人都望向自己,她也只能快速的收敛脸上的焦虑,顾不得与严弘文再说什么,走到徐若瑾身边道:“你可来了!” 徐若瑾未等开口,却是小厮匆匆赶来,“公主殿下,太医已经诊脉完毕,正等着向您回话了!” 听到小厮的声音,严弘文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熙云公主没想到徐若瑾会和严弘文一起出现在这里。尤其是严弘文,他这会儿应该在严府才对。 不过现在还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熙云公主也看出来徐若瑾脸上的急切了。 只是在熙云公主之前,严弘文先开口了。 “太医怎么在这儿?公主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严弘文话说一半,没有接续猜下去。 “太医是我请来给明霜诊治的。”熙云公主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 “明霜怎么了?” 严弘文表现的比徐若瑾还要着急几分。 “身体不舒服,所以……”熙云公主也不知该如何说,徐若瑾立即道:“还是先去探望明霜吧,见了就知道了!” 三个人也未在纠结废话,立即赶去了蒋明霜的小院。 太医本就在等着向熙云公主回话,可此时看到驸马和瑜郡主同时到来,不由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这几位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啊! “明霜怎么样?”徐若瑾二话不说,直接问出正题。 太医立即道:“公主殿下、驸马,瑜郡主都请放心,少夫人无碍,只是身体虚弱,妊娠反应强烈,所以出现头晕的状况,还要多多保养得当,药物不便多用,饮食必须要有保障。” 听了太医的话,熙云公主最先松了一口气,严弘文并不知道蒋明霜生病之事,此时听到,也是虚惊一场,准备先去看看蒋明霜,可徐若瑾还在这里,他也不便立即离开。 徐若瑾看出严弘文的为难,直接道:“我与太医仔细聊聊调养的事,驸马请便。” “好!”严弘文也没再纠缠,直奔蒋明霜的屋中而去,熙云公主则陪着徐若瑾一同与太医说着蒋明霜的身体,正巧冯嬷嬷赶到公主府内,索性连她一起叫过来,记下调养的事宜。 徐若瑾的医术水平,太医院众人皆知,故而太医说话之间也不敢有半分隐瞒,规规矩矩把蒋明霜身体的利弊说了清楚,徐若瑾则揣测该如何下药。 二人商议许久,商议出个大概的结果,太医开完方子之后,熙云公主便派人送他离开。 严弘文还在陪着蒋明霜,徐若瑾这会儿也有功夫与熙云公主说几句闲话,也是为了缓解她心中的酸涩,毕竟严弘文也是她的男人…… 第1423章 拥抱 “多亏了你及时赶来,不然我和明霜心中都没了底。” 熙云公主感慨万千,也有心说几句心里话。 其实她宁可在这里被徐若瑾埋怨,也懒得去应对那些趋势逢迎的官夫人们。 “下人前来通禀,我就赶快让冯嬷嬷去找你,原本害怕你又跟着梁霄出去游玩不在府中,还好明霜是有福气的。” “这时候还能去何处玩?出了门才知道,原来我和梁霄的传闻那么多。” 徐若瑾提起这事儿,熙云公主身后的冯嬷嬷不禁满脸复杂。 她这会儿还满心的焦急担忧,生生差点儿被瑜郡主给吓到! 可这会儿徐若瑾在,她也不能向公主殿下告状…… 熙云公主脑子里想的都是蒋明霜,倒是没注意徐若瑾的话中另有深意,满脸自责的道:“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明霜,我应该早一些发现的……” 徐若瑾轻轻拍了熙云公主一下,佯怒道:“我不许你这么说!” 熙云公主一愣,疑惑地看着徐若瑾。 “我知道你对明霜有多好,所有人也都看的到。你有什么可自责的?能做到如今的地步,你已经尽力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真的,真的知足了。”熙云公主没想到徐若瑾会如此理解自己,心中的酸涩涌起,更带着一股暖意。 徐若瑾认真地说道:“你是我非常信任的人,把明霜交给你我很放心。明霜能有你照顾她,是她的幸运。” 熙云公主连忙摆手,“快别这么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熙云公主的心里却还是控制不住涌上一股暖流,鼻子一段差点就掉下泪来。 她这些日子压力也有些大,整日都忙的不可开交,不仅是公主府,还有严府的事,也都堆在她的肩上。 蒋明霜更是熙云公主心里的重中之重,要是她有什么意外,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大约是猜到熙云公主的想法,徐若瑾又说道:“你想太多了,不仅是我,明霜也很感谢你。” 熙云公主抽了抽鼻子,咧嘴一笑,似乎有些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不委屈,我只是……” 她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话,徐若瑾却了然地点点头,“我懂。” 徐若瑾什么都没再说,而是对着熙云公主温暖一笑,伸开双手轻轻地环抱对方。 熙云公主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给自己一个拥抱,她脸上的错愕都没来得及褪去。 在熙云公主眼里,这个拥抱太大胆了,而且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 但是徐若瑾做出来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对,是完全合理的。 徐若瑾一言未发,熙云公主渐渐感受到这个怀抱的温暖,这些日子憋着的一股气终于释放出来了。 她轻轻靠在徐若瑾的肩膀,闻到对方身上似乎还有淡淡的香,让人不自觉就安定下来。 徐若瑾的身形看起来也是柔柔弱弱,但不知道为什么熙云公主却觉得她格外可靠。 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却给了熙云公主力量。 熙云公主心里暖暖的,好像积攒的压力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能困扰她了。 二人没再多说,便来到蒋明霜的小院儿,而此时严弘文也找了借口离开,否则三个女人在这里,他也自觉很多余,不妨趁机溜了,反正也已经看过明霜无事,没什么再多担忧的。 太医已经为蒋明霜施过针,所以蒋明霜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绝对比熙云公主刚赶回来的时候要好得多。 蒋明霜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两人,难掩兴奋之前,身上用力就想起来去迎她们。 察觉到蒋明霜的意图,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十分紧张,几乎同时快步走到窗前,一左一右扶住蒋明霜。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要吓死我啊?”徐若瑾嗔怒道,但手上的动作却尽量放到最轻。 熙云公主大约是受徐若瑾感染,也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看了蒋明霜一眼。 蒋明霜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是我不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你啊!” 徐若瑾说着一把拉过蒋明霜的手,自然地把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蒋明霜也自觉地抿着唇,不再说话。 熙云公主也在一旁小心地看着徐若瑾的动作,还不忘趁这个机会再好好检查一下蒋明霜。 “嗯。没有大问题。” 徐若瑾确认了太医刚刚回禀之事没有差错,便把蒋明霜的手重新放好,然后站起身从一边拿起一块薄毯轻轻地盖在蒋明霜身上。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细节都要多注意,你的身子骨弱,更不能随便。” 徐若瑾都不记得这些话自己说过多少次了,她自己都觉得啰嗦。 但蒋明霜却听不腻,每次都是微笑看着徐若瑾,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再重复这样的过程。 徐若瑾都有些无奈了,“你就是对明霜太好了,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 她转头去提醒熙云公主,不能手下留情。 熙云公主没想到会说到自己这儿来,闻言和蒋明霜笑着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点头。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蒋明霜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徐若瑾,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着,心情更是一片明媚。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不成?” 徐若瑾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笑地看着蒋明霜。 蒋明霜轻轻摇头,“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虽然是再质朴不过的话语,但却能说到人的心坎里。 徐若瑾的心里也暖洋洋的,“你好好照顾自己,听话,我就开心了。” 蒋明霜抿了抿嘴,手也下意识抚摸着肚子。 “我看了你的脉象,太医施针也起了作用,脉象平稳多了。不过还是有虚浮之象。” 徐若瑾神情略微有些严肃,让屋内另外两人不自觉就跟着紧张起来。 “归根结底,都是前些日子落下的病根。忧心劳神,加上你太冲动,所有的事凑到一起,就一块表现出来了。” 蒋明霜自责地垂下头,轻轻地点着头。 徐若瑾不用仔细说,她们也都知道,说的是她之前为了隐瞒严弘文的行踪,一时冲动就撞了柱,要不是她命大,早就奔西去了…… 第1424章 闺蜜 当时那件事把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吓坏了,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明霜了。 蒋明霜恢复之后自然无比自责,再加上在公主府休养这段时间,她也时刻在担忧着严弘文的情况。 严弘文受了那么重的伤,蒋明霜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出来。可整日担忧焦虑,负面的情绪始终积压心底,情绪高度紧张,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之前月份还小,可能看不出什么来。 但现在不同了,月份越来越大,也到了越发凶险的时候,有点儿什么小波动,哪怕只是情绪上的,都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特别是蒋明霜,她这一胎怀的过程太惊险刺激,也太不容易。 可能是看到蒋明霜的神情有些凝重,徐若瑾缓和了语气,“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让你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蒋明霜没想到徐若瑾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重重地点头应声,更是充满感激:“有你在,我放心。” 熙云公主在一边看着蒋明霜的情绪好转,才算是放下心来。 徐若瑾和严弘文都算是蒋明霜的精神良药,只要他们能好好的出现在面前,蒋明霜就会很开心了。 熙云公主向来很羡慕徐若瑾和蒋明霜之间的情谊。她虽贵为公主,却根本得不到如此珍贵的情谊…… “若瑾,一直都是你问我,我还没有问你。”蒋明霜好容易接过话茬来,看着徐若瑾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 徐若瑾指了指自己,好奇道:“我有什么好问的?” “你好不好?过得可还舒心?” 蒋明霜一脸关切地看着徐若瑾。虽然这些问题听起来有些客套,但她们都知道这就是蒋明霜的真心实意。 蒋明霜整日在自己的小院儿里,外面发生什么事都要熙云公主来转达给她,但她也清楚公主的用心良苦,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看着蒋明霜真切的眼神,“我很好,不用担心”这样的话徐若瑾却轻易说不出口了。 因为这些话听起来太像是敷衍和安慰,蒋明霜想要的肯定不是这样的答案。 徐若瑾斟酌着,如何回答才能让蒋明霜真正的放心。 旁边的熙云公主听到蒋明霜的话微微吓了一跳,还好另外两人都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变化。 冷静下来的熙云公主,也选择了沉默。其实她心里也和蒋明霜有同样的疑问。 她没想到蒋明霜整日待在这小院儿中休养,竟然也能这么敏锐。 熙云公主因为不得不在外应酬,自然就对坊间传闻比较了解。就算她不想听,这些传言还是会不断发酵,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 她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些谣言传进公主府,更不能传到蒋明霜这里来。 所有负责伺候蒋明霜的下人,都是熙云公主精挑细选的,嘴巴绝对严实,忠心并且不会嚼舌根。 所以关于严景松之死的谣言过了这么久,蒋明霜这边都没有半点消息。 就因为如此,熙云公主才会觉得讶异。 她乍一听到蒋明霜的问题还以为是她对谣言有所察觉,就故意去问徐若瑾。 但熙云公主细想了一下,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蒋明霜的问题更像是无意间的关心。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想到一起去了。 听到蒋明霜的问题,徐若瑾的第一反应也是担心。 她虽然不把谣言当回事,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但却管不住别人的嘴不去散步和传播。 至于听到谣言的人信或者不信,徐若瑾也不在意。 但这个人如果是她的朋友,徐若瑾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蒋明霜耐心等着徐若瑾的回答。 徐若瑾只是略微顿了一下,就一脸笑意地看着蒋明霜,“其实过得还挺舒心的,前些日子刚去郊外玩了一趟。” 蒋明霜看着徐若瑾一如既往的可爱笑容,也松了口气,顺着对方的话说道:“郊外?这个天气去那里是不是很美?” 看着蒋明霜眼中的几分羡慕,徐若瑾笑着点头,“当然了!春天你也知道的,雪都融化了,草长莺飞,到处都是鲜嫩的红花绿草,湖里还能钓钓鱼。”提到钓鱼,不得不想到陆凌枫的窘状。 徐若瑾抛开人情世故,把自己在郊外游山玩水的事说得格外详细,就好像是故意勾引蒋明霜似的。 蒋明霜也毫不掩饰脸上的艳羡,“真好啊,只是听你说就觉得有意思得很了。” “等你生完,身体恢复之后我们一起去!” 徐若瑾见蒋明霜上钩,就笑眯眯地说道:“我算过了,等你做完月子就是夏天了,那时候的天气更好,能看的东西就更多了!” 蒋明霜和熙云公主也都对徐若瑾说的这些充满了期待。 不过要是让她们知道徐若瑾对蚂蚱的特殊爱好,估计心里也会打鼓。 “那我就等着了。”蒋明霜也充满了期盼。 徐若瑾拉着蒋明霜的手,“那我们就说定了,那时还能带着孩子一起去,说不定连悠悠都能带着弟弟妹妹玩了。” 想到悠悠那点古灵精怪的小模样,徐若瑾嘴角不住地上扬。她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尤其是想到歪歪扭扭的小悠悠,去照顾比自己更小的弟弟妹妹,就忍俊不禁了。 徐若瑾来这一会儿工夫,蒋明霜都不知道自己都笑了多少次了,咧开的嘴就没有合上过。 熙云公主也是一样。她余光看着蒋明霜微笑的侧脸,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 还是徐若瑾点子多,只字未提外面的谣言,就不着痕迹地就把话题转移了。 “所以啊,你一定要调理好身体,不要以为生完孩子就万事大吉了,知道吗?” 徐若瑾故意板着脸“教训”蒋明霜。 蒋明霜抿嘴忍着笑,认真地点头,“知道了!” 熙云公主在一边看着耍宝的徐若瑾,也跟着笑起来。徐若瑾看似没心没肺,笑容也时刻都开朗明媚,但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细心,也一直都把朋友放在心上。 她心中何尝没有委屈和苦痛?只不过不说而已。 因为她也是个人,更是个女人。 徐若瑾知道自己再在这屋里待下去,蒋明霜说不定就要伤感地掉眼泪了。孕妇的情绪最是起伏不定了,一点小事都会放大看,无论是麻烦还是感动。 “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下次再来看你,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徐若瑾一边安慰蒋明霜,一边还不忘叮嘱她。 蒋明霜眼里都是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松了手,“我知道,你也要多多注意身体。” 徐若瑾笑着点头,故意摆出一副得意的模样,“放心吧!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大夫呢!” 蒋明霜被徐若瑾的动作逗笑,心里那一点阴霾也都一扫而空。 第1425章 意外 熙云公主起身跟随徐若瑾一块离开了小院儿。 二人刚刚一出院门,就看到严弘文等在门口。 严弘文看到徐若瑾还略微有些尴尬,明日严景松的葬礼,徐若瑾说了不会去就是一定不去。 他有心想要再提起这件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严弘文略有些纠结的神情,一旁的熙云公主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熙云公主看着严弘文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徐若瑾。 徐若瑾的神情看起来就自在多了,看起来也没打算接严弘文的话茬。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 熙云公主虽然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站出来解了围。 “还没来得及问你。”熙云公主微笑看着严弘文,“你怎么回来了?” 严弘文回神,收回视线看向熙云公主,解释道:“你走得太匆忙,我放心不下,就回来看看。”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这番话,让熙云公主先是一惊,紧接着就是一股暖流划过心里。 “那严府怎么办?” 她还挂念着那些滔滔不绝的官夫人们,当然还有严夫人,这些都是熙云公主所担心的。 严弘文点头安抚道:“我都安排好了。那些官夫人见你不在就都告辞了,严府也正好闭门谢客。” 熙云公主了然地点头。她不在严府应酬,严夫人也不能出来,严弘文自然是懒得应付那些聒噪的官夫人们的。 严弘文没有告诉熙云公主,其实那些官夫人都是被他打发走的。 虽然严弘文没有直说,但他冷冰冰的面孔,还有生人勿近的气场,官夫人也不会自讨没趣地继续在严府待着。 官夫人们离开之后,严弘文也没有浪费时间,坐上马车就直奔公主府而来,正好和徐若瑾在路上遇见。 只是严弘文当初没想到徐若瑾步行赶到郡主府是因为蒋明霜。 这么多年过去你每次看到徐若瑾都能够想到当初在中林县时的她,无论身份地位和经历有多么大的变化,她似乎仍然是她…… 这一点,严弘文自诩完全做不到。 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严弘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一点负面情绪转瞬即逝,却被熙云公主看在了眼里。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神色淡淡地站在一边。 “我这便回了,公主与驸马忙吧,告辞。” 徐若瑾说了告别的话,熙云公主立即道:“我送你。”她余光看了严弘文一眼,自知此时严弘文去送不太妥当,只能她出面才最合适。 严弘文轻轻的长舒口气,侧身让开,徐若瑾便上了暖轿直奔二门,梁拾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公主府的二门处。 徐若瑾顿住脚步,转头看着熙云公主,嘴角带着浅笑,“就送到这吧,我先回去了。辛苦你照顾明霜。” 熙云公主摇头,“都是我该做的,反而是你……” 她颇有几分担心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聪明,自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她撇撇嘴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你还不知道吗?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听听就过去了,郡主府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徐若瑾信心满满的模样,熙云公主也露出笑容。只是还有一件事困扰她,去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徐若瑾也有些奇怪,“你今日是怎么了?有话直说就是,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故意开玩笑逗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眼神带着几分嗔怪,但嘴角的笑容却略微收敛了一下,神情也正经了些。 徐若瑾似乎意识到问题不小,就也跟着正色了几分。 “我看驸马有点不对劲,”熙云公主在心里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谨慎地开口了。 “怎么了?” 徐若瑾不疑有他,跟着追问了一句。她以为是严弘文安分了没几天就又打回原形了。 熙云公主定定地看着徐若瑾,抿着嘴,试了几次才开口,“他看你……” 她本想说严弘文看徐若瑾的目光有些不对劲,总是像有话要说。而且徐若瑾的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冷冰冰的全无回应。 熙云公主想起之前徐若瑾和严弘文二人之间的种种,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她的记忆中,徐若瑾好像莫名其妙就对严弘文没什么好脸色,甚至是敌意。 但徐若瑾从来没有当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面说过严弘文的一句坏话。 就像刚才,熙云公主只不过模棱两可地提起严弘文而已,徐若瑾几乎是本能就有些抵触严弘文。 熙云公主不知道徐若瑾这算不算是对严弘文的偏见。她更想弄明白徐若瑾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所以思虑再三,熙云公主还是决定把这段时间困扰她的难题明明白白地问出来。 但是熙云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徐若瑾显然也听到了,她扭头朝大门方向看去。熙云公主也暂时先将话咽下,注意力被吸引到了门口。 拍门声急促,而且还伴随着吵嚷声。 熙云公主皱眉,徐若瑾也嘀咕了一句,“谁在外面?” 眼看外面拍门的声音还没有停的意思,熙云公主正要派人去看看,就见一个神色略带慌张的小厮跑过来禀报。 “公主,是严府的严夫人来了!”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恍然大悟,随即又都有些奇怪。 “她来干什么?”熙云公主问小厮。 小厮五官都要拧到一处去了,“小人也不知,严夫人二话没说就来砸门,小人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来问您。” 看着哭丧着脸的小厮,熙云公主有些惊讶,不禁皱起眉头,“具体什么事情没有说。” 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严府的院子里吗?而且熙云公主已经明令下人看护好严夫人,严夫人是怎么出来的? 熙云公主一头雾水,更不知道严夫人来这儿要干什么。但是她的预感告诉自己,不会是什么好事。 徐若瑾也沉思片刻,听着恼人的拍门声,沉着地对熙云公主说道:“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把门打开就是。” 熙云公主原本还有些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到徐若瑾这么说,便吩咐下人把门打开。 小厮得令,小跑着去迎请。 严夫人的暖轿很快便到,撩起轿帘子,那张略有些狼狈和狰狞的脸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第1426章 撒泼 严夫人一眼就看见了徐若瑾,死死盯着她,好似只停顿片刻就朝着徐若瑾冲了过来,“居然是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敢出现在公主府,都是你害的,我有今天,全都是你害的!” 熙云公主惊愕呆住,没想到严夫人会突然发了狂,还根本来不及反应,严夫人就已经冲到了近前,她见势不好慌忙吩咐丫鬟小厮,“挡住她!” 周围几个小厮也都愣住了,听到熙云公主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急急上去就要扯严夫人的胳膊。 他们一开始还有点下不去手,毕竟严夫人的身份摆在那。 而且严夫人这副模样看起来就不怎么正常,好像发癫似的让人打怵,他们哪见过这种阵势?等他们回过神上去阻拦时,严夫人已经张牙舞爪地到了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仍旧十分淡定地站在原地,连躲都不躲,冷冷地看着严夫人,一脸漠然。 “若瑾,你快点儿躲开!” 熙云公主的惊呼,徐若瑾就好像没听见似的,反而是严夫人尖利而又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徐若瑾,你不得好死,我掐死你,我要杀了你!” 小厮婆子们上前,将严夫人紧紧的拽住,严夫人动弹不得,两只胳膊抡圆了要抓徐若瑾的脸,但是一点都碰不到。 徐若瑾还是一样站在原地,就像看跳梁小丑似的看着严夫人。 熙云公主回神,急忙快步过去拉着徐若瑾的手退后几步,和严夫人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徐若瑾也不反抗,随着熙云公主的动作退开站定。 “你没事吧?” 熙云公主忙着检查徐若瑾的脸还有身上。 徐若瑾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没有外伤,也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我也没法和梁霄交代了。” 徐若瑾微微一笑,神色和缓了片刻。 熙云公主对徐若瑾说话时候的关心和笑意,在看向严夫人的时候就瞬间变得冰冷。 几个小厮也都冲上去拉着严夫人,婆子一个人也支撑不了多久。 婆子气喘吁吁地拉着严夫人,嘴上不断地劝着,“夫人!您冷静一点啊夫人!这儿是公主府!”多余的话她也不敢再往下说,只希望这两句提醒能让严夫人清醒过来。 但严夫人显然被怒火冲昏了头,根本听不见周围人说的任何话。她的眼里只有徐若瑾一个人,张嘴闭嘴都恨不得徐若瑾去死。 “你这个贱人!坏种!你丧尽天良!” 严夫人的叫骂不断,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说出来的都是污言秽语。 熙云公主皱眉看着严夫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注意你的言行,堂堂严府夫人,不要失了体面。” 严夫人虽然已经疯疯癫癫,但听到熙云公主的话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公主不要被她骗了,她心里是绝对不会对你真心实意的好,她就是揣着一肚子阴谋诡计,等着看严家的热闹,让严家彻底的倒台,那才是她最终的目的啊!” “你不要再胡说,这里乃是公主府,与严家无关!”熙云公主当即站出来把关系澄清,她不希望严夫人的疯癫,影响自己与徐若瑾刚刚缓和的关系。 严夫人却面色一变,嘶吼似的哭嚎着,“公主!您信我,您一定要信我啊,老爷就是这个贱女人害死的!” 她奋力斥骂着徐若瑾,身体不断挣扎,但却动弹不了分毫。 “你们放开我!让我掐死这个贱人!” 严夫人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熙云公主担忧地看向徐若瑾。 她也担心徐若瑾会被严夫人这些话影响,毕竟被一个泼妇这么泼脏水,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徐若瑾察觉到熙云公主的视线,平静地摇了摇头,“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儿。” 她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也没有必要和严夫人澄清,对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根本无所谓。 难不成咬了狗一口还要咬回去不成?那不是她徐若瑾的作风。 熙云公主看出徐若瑾的“无事”并不是敷衍,心也慢慢定下来。 徐若瑾都不把严夫人的话往心里去,熙云公主也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 但纠缠不休的严夫人却没有停止谩骂。 熙云公主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就是严府的夫人,而且还是辅国公府的嫡系千金。 但是现在,严府人的一言一行甚至还不如市井村妇。 严夫人看熙云公主有心偏帮徐若瑾,气急败坏地对着公主吼道:“公主你绝对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她迟早要把所有严家人都害死!” “住嘴!请你自重。”熙云公主厉声打断严夫人的话,“记住你的身份,若瑾对我如何,我心知肚明,更有分辨是非的眼力,何况若瑾是大魏郡主,是我皇兄的义妹,那便是我的干姐姐,你知道你刚才的一番辱骂和诽谤已经犯了死罪,你知道吗?!” 听到“死”字,严夫人呆愣了片刻,但很快就梗着脖子继续嘴硬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就算是皇上来我也不怕。” 严夫人声音越说越大,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熙云公主见严夫人怎么说都不停,但她的身份让她说不出太狠的话,但盯着对方的眼睛却像冒火似的。 “公主如若不信,那我便以死明志,她已经害死了老爷,早晚也会害死弘文的,她一定会害死弘文的!” 严夫人仍旧不依不挠,徐若瑾不说话她就得寸进尺。 熙云公主本来就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但是听到严夫人故意提起严弘文,就再也不能忍了。 严弘文从西北回来险些丢了性命,如若不是徐若瑾,恐怕自己和蒋明霜都成了孀居的寡妇! 可此时严夫人还在口口声声说徐若瑾会害死驸马?这让熙云公主怎么忍? “此事与驸马无关,我劝你最好谨言慎行。不然的话,驸马的前途迟早会毁在你的手上!” 熙云公主却毫不嘴软,冷眼看着严夫人。 如果说之前因为顾及严弘文所以给严夫人留着面子,但这点面子也被严夫人自己消磨殆尽了。 第1427章 直说 “公主,要是有一日严府被她给祸害没了,”严夫人食指直直地指向徐若瑾,恶狠狠地说道:“那公主府就会是下一个!” 严夫人的尖利叫声格外刺耳,熙云公主更觉得难以忍受。 她以前也知道严夫人刻薄不讲道理,但却没想到会是一个这么歇斯底里、胡搅蛮缠的人。 熙云公主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想要开口反驳却被一边的徐若瑾拦住了。 徐若瑾伸手挡在熙云公主身前,熙云公主不解地看着她,徐若瑾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严夫人也看到了徐若瑾的动作,心中更气,恶毒地说道:“贱人生的种还是贱人!和你那蛇蝎娘一个德行!忘恩负义!没有人性!” 徐若瑾微眯双眼看着严夫人,“说别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严夫人似乎是没有料到徐若瑾会突然还嘴,一时有些错愕。 徐若瑾不屑地瞥了严夫人一眼,下巴微抬,居高临下地说道:“管好严府的事再来说别人吧,也不怕让人看笑话?无论严府还是严弘文,脸都被你丢尽了!” “丢脸的不是我!是你!”严夫人言语苍白地辩驳着。 徐若瑾的气势完全不落下风,也没有像严夫人似的大喊大叫嘶吼不停。 “严景松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你最清楚。” 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么一句,眼神锐利地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心里一沉,心脏仿佛骤停一般。就只是被徐若瑾看着,她都感觉好像喘不上气来。 “你什么意思?你别在这里颠倒是非!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老爷就是梁霄派人杀的!” 之前严夫人说了半天都是在说郡主府和徐若瑾的不是,但这次已经点名道姓说到了梁霄头上。 徐若瑾自然不会继续忍下去,“有证据吗?还是说严夫人有第三只眼看到了?没有的话,就请闭嘴。” 徐若瑾一本正经地说着会让严夫人听了吐血的话。 严夫人被徐若瑾说的一愣一愣的,张口就来,“我才不管那么多!整个京都……” “那你就去找人来,带到这里来,我倒是要亲自问问,说的是不是真的!”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打断严夫人的话。 严夫人被徐若瑾一顿抢白,脑子还有点懵,“我凭什么找人?我是受害者!要找也是你们去找!” 徐若瑾见严夫人没脸没皮的死赖到底,嘴角带着嘲讽,“那我要是找来证明严景松是你害死的人证怎么办?一切后果你来承担?你若点头,我这就去找。” “你!”严夫人没想到徐若瑾居然会顺着自己的话说,而且徐若瑾突然提到严景松是自己害死,让严夫人心底涌起一股恐惧! 因为她的确是给严景松下了药,可惜却不是毒死他的药,但他却真的死了! 这是严夫人心里始终不能解开的心结,甚至已经成了魔,如今被徐若瑾揭开这层伤疤,她怎能忍? 徐若瑾仍旧不慌不忙,鄙夷地看着严夫人,像是在嘲笑对方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严夫人嘴唇哆嗦几下,指着徐若瑾,似自言自语,声音如同蚊吟,“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为什么没有掐死你!” 熙云公主本想找人把严夫人强行的拖下去,可还未等开口吩咐,就被严夫人的话镇住了。 当年?掐死徐若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听错了?还是…… 她脑子里来来回回转的都是严夫人的那句话,越发糊涂了。 “母亲!你在这儿干什么!” 众人身后传来略带惊讶的颤抖男声。 严夫人的话被人打断,满脸怒容地看去,却正好看到严弘文不可思议的眼神。 她似有满腹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弘文啊!你可来了!娘要被人欺负死了啊!她不想让娘活,也要害死你!严家都要被她祸害了!” 严夫人声泪俱下地对严弘文哭诉着,严弘文快步走到严夫人身边,脸色很难看。 “我不是让您在严府好好待着吗?您为什么要到公主府来闹事?”严弘文厉声质问严夫人。 他原本在蒋明霜的小院儿陪着她说话,一切都十分顺利。他看着蒋明霜日渐半大的肚子也十分满足。 就快要做爹的喜悦让严弘文心中那点失望也得到了抚慰。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觉得这样简单的生活也十分美好。 尤其是严弘文将手轻轻放在蒋明霜肚子上,感受着那偶尔的轻微震动,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温暖,蒋明霜的脸上也一直挂着浅淡的幸福笑意。 但小厮却突然敲门打破了这份宁静。 下人们都记得熙云公主的吩咐,所以没有人当着蒋明霜的面说,而是特意把严弘文叫出院子。 严弘文听说是严夫人来公主府大闹,一个头更是两个大,他尽量淡定地和蒋明霜交代了几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 特别是听到严夫人的口无遮拦,严弘文太阳穴突突地跳,恨不得立刻让严夫人闭嘴。 严夫人本以为看到儿子就是看到救星,但没想到严弘文劈头上来的口气就让她彻底懵了。 “你、你说什么?” 严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严弘文声色俱厉,不容置疑地对严夫人说道:“母亲,父亲过世,您伤心过度,儿子体谅您,您也累了,我让下人送您回去休息,您还是好好修养,不要再胡乱说辞,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 严弘文咬死了“误会”二字,更把严夫人所说归吝为她伤心过度。 严夫人依旧不依不挠,使劲扭动着身体就要挣脱周围人的钳制,“不!我不累!我根本就没有胡说,我要把当年的事都说出来!我们严家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凭什么落得这个下场?!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严弘文恼羞成怒,狠狠抓着严夫人的手腕,“不许再说,回!去!” 最后这几个字严弘文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因为他意识到母亲真的是疯狂了! 第1428章 疯子 “弘文,你不要被她骗了,你知道她的娘是谁吗?这个死丫头的娘就是……” 严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腕一阵剧痛,她的身体弓成煮熟的虾子,犀利地叫出声来。 她满脸难以置信,强撑着身体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严弘文。 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这还是她一直疼爱宠溺的弘文吗? 这一瞬间,严夫人似乎也感觉不到手腕上的疼了,她的心彻底凉透了。 “你居然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娘,你的亲娘,你居然帮着外人” 严夫人嘴唇哆哆嗦嗦地说着,她满脸都写着不敢相信。 “母亲,我说过让你不要再说了!”严弘文凑在严夫人耳旁,将声音压得极低,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威胁。 他没想到母亲会如此歇斯底里,居然要说出徐若瑾生母的身份! 若是那个名字一出现,莫说是自己,连带着严家的所有人、包括自己与熙云公主、与梁霄和徐若瑾之间都会出现不可想象的麻烦,这哪里是一时之气可以平复的? 那简直比天打雷劈还要难捱,母亲这是怎么了?! 严夫人看着儿子赤红的双目,失望甚至多于惧怕。 “我是你的娘,你居然这么对我,你……居然这么对我!”严夫人满脸都是泪水,狼狈不堪地质问着严弘文。 严弘文听着严夫人说出的每一个字,眉毛乱跳,死死咬着牙,全身都在用力克制着,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追悔莫及。 严夫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拽着她的婆子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彼此,不知接下来该怎么才好。 熙云公主此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虽然之前就隐隐有了预感,却没有想到…… 她下意识看向一边的徐若瑾。 但徐若瑾的神情依旧如常而且淡定,似乎完全不在乎严夫人的话,她和严夫人口口声声提到的人没有一点关系。 熙云公主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也有些六神无主,甚至不知道该在脸上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严弘文的余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他反而比之前还要沉着和冷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从来没有见过严弘文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她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严弘文却依旧冷着一张脸,转头看着院子里所有的人,无比平静地道: “今日太医来看过了,母亲因为受的打击太大,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你们由着她跑来公主府,这笔账我们稍后再算。” 严弘文淡淡地找寻了理由,没有一点犹豫,声音也听不出一点喜怒,更透着无奈的伤悲:“所以我母亲说的话,各位都不需要放在心上,她已经疯了,说的话也都是疯话,都记住了?” 这番话说完,严弘文连看都没看严夫人一眼。 严夫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严弘文,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严弘文,她的亲生儿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疯了?! 严夫人就像失声了一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嗓子眼里如火烧一般难受,连呼吸都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严弘文却充耳不闻,眼神依旧冷漠,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夫人先带下去,稍后我亲自送她回严府。” 旁边的婆子好像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一番,谁都没有答应,也没有人动作。 “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严弘文冷冷地扫了一眼,婆子们俱是浑身一凛,重重打了几个哆嗦,也不敢耽误就手下使劲儿,把严夫人生拉硬拽地拖下去了。 严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拖走很远,待她回过神来谩骂严弘文时,无论听见还是没听见,所有人都装作充耳不闻,仿若真当严夫人是疯了。 因为下令的是主子,再看瑜郡主和熙云公主的脸色,显然此事不是她们能够关心好奇的,那是真容易丢了脑袋和小命啊! 感叹几声,人们只当此事从未发生,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府上还有很多事要忙的…… 熙云公主站在一边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愕然地看着严弘文如何冷面无情地下命令,又是如何将严夫人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另一面。 她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陌生,她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徐若瑾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严弘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严弘文会做出这种事,徐若瑾一点都不意外,严夫人很快就被拖走,原本还闹哄哄,吵得不可开交的院子,瞬间就变得安静无比。 气氛也变得有几分诡异。 熙云公主控制不了脸上的失望,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严弘文,只想当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不自觉轻轻挪动了几步,离徐若瑾更近了一些。 严弘文没有察觉到熙云公主的动作,反而松了口气,把严夫人这个大麻烦暂时解决了。 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快些想办法把严夫人安置好。严弘文长舒了一口气,面部线条也缓和了不少,重新恢复成之前的模样,主动走向熙云公主。 但熙云公主察觉到严弘文的意图之后,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轻轻靠在徐若瑾身后, 严弘文看到熙云公主的动作,脚步一顿,神情也僵住了。 徐若瑾斜了一眼身边人,身体微微向前,半挡在熙云公主身前。 严弘文的视线自然地落在徐若瑾身上,对上她冷冰冰的视线。 熙云公主不敢和严弘文对视,她怕从对方脸上再看到那份陌生。 刚才那一幕闹剧,让熙云公主想明白了很多事。但所有事凑在一起,她的脑袋里还是一团乱。 她想把所有事都搞明白,但又怕知道了真相的自己会承受不住。 在这种时候,熙云公主本能地躲在了徐若瑾的身后,她只能相信徐若瑾一个人了。 严弘文想要解释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刚才那一幕无论谁看都不会站在他这边。 毕竟他刚刚把自己的亲生母亲说成是疯子,还不让她在众人面前说出真相…… 可若不这般做,他还能如何? 紧紧地攥着双拳,严弘文除却心中苦涩之外,再看看阴云密布的天,他分毫感觉不到春季的焕然优美,反而是冷冷的春风刺骨,让他第一次觉得日子是这样的难…… 第1429章 来人 一场闹剧结束,徐若瑾也不想在公主府久留。她没有话和严弘文说,严夫人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她以后也不想和严府有任何瓜葛。 不管严弘文是如何想的,徐若瑾是不伺候了。 而且徐若瑾看出熙云公主的神情多少有些矛盾彷徨,剩下的时间还是应该交给公主自己去想,她不会过多解释一句。 而且,这件事突然爆出来,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之间也有不少事情需要解决。 既然如此,徐若瑾就更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徐若瑾轻声和熙云公主说了一句,转身就走,至于院内的其他人,徐若瑾连理都没理。 严弘文看着徐若瑾离开的背影,却没有说话。他还有烂摊子没有收拾,让严夫人胡搅蛮缠一顿,他是没有脸面再叫徐若瑾留下了。 熙云公主也十分疲累,有心想要和徐若瑾说几句话,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总要等这次的风波平静下来。 徐若瑾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哪怕是看了一出热闹的荒诞剧,无论是严夫人或是严弘文,都和她没有关系。 但严夫人却触碰了徐若瑾的底线。 徐若瑾在乎的人,就不会允许任何人胡说八道。 严夫人把严府遇到的所有麻烦和不测都归结到徐若瑾头上,这些徐若瑾都不在意,反正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如果她事事都要管,都要生气,岂不是要累死自己? 但是不作回应却不是她好欺负,严夫人得寸进尺说个不停,徐若瑾都能当她的话是耳旁风,可是牵扯到朝霞公主,徐若瑾就不会再好脾气的忍耐下去了。 无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生母。 严夫人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贱人”个,更口无遮拦的说着自己的生母? 所以对顶那几句,徐若瑾没有丝毫后悔,如若不是严弘文出现把事情强硬的制止住,徐若瑾也不敢猜测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起码,不会这么痛快的离开,她今日本就为蒋明霜而来,明霜没事,她早就该回去了。 徐若瑾走着,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院子下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不过徐若瑾早就习惯了,她来的路上也是这么被“瞻仰”过来的。 郡主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梁拾似乎已经知道公主府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早已备好马凳,只等徐若瑾上了马车便能立即离开。 徐若瑾上了马车,梁拾驾车准备驶出公主府,孰料公主府的大门正由外向内推开了。 “贤妃娘娘到——”一声尖锐的唱名,让梁拾不得不回头请示,是否要停下车。 徐若瑾朝其点了点头,梁拾将马车停在一旁,徐若瑾下车迎候贤妃娘娘的到来。 贤妃的车辇从外款款驶进公主府。 徐若瑾淡淡地望过去,未等为贤妃行礼,就看到跟在贤妃之后的姜婷玉。 队伍挺长,在贤妃车辇和姜婷玉轿辇之后,还有几位贵妇打扮的夫人。 其中几个官夫人徐若瑾还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太阴县主的葬礼上都打过照面。 不过徐若瑾对这些人向来都没什么兴趣,更无心理睬。只是心中腹诽今儿是怎么了?怎么麻烦总是层出不穷呢? 徐若瑾心中不喜,面上却是一副平和。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今日心情不佳,可没心思应对太多的纠缠。 贤妃像是没想到会在公主府见到徐若瑾,神情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笑容取代。 “这么巧,瑜郡主也在。” 贤妃笑得疏离,语气客套。 徐若瑾却能从贤妃的话语中听出几分冷意,还有对方脸上的笑容,只是勾了勾嘴角那么简单,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贤妃娘娘有礼了。”徐若瑾彬彬有礼地请安,让人找不出一点不妥。 贤妃当然猜不到徐若瑾在想什么,但自从陆凌枫的事之后,二人就渐行渐远了。 她从上到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徐若瑾,见对方气色红润,显然是养尊处优,过得不错。 贤妃的心里却像是被一口气堵着似的,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唯一能说句贴己话的云秀也去了,她为了云秀和陆凌枫对上,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但其他人却在悠哉快活!贤妃面色一凛,越发气愤难平。 察言观色,徐若瑾不是不会,看贤妃那一副怨气积郁的样子,她便知道自己恐怕没那么轻松能走成。 贤妃娘娘看着徐若瑾,对方除了开始问了一句好之外,就没再开过口。 这种疏离感,让贤妃很是不喜。 “今儿瑜郡主倒是有空闲的时间到公主府,难得一见,就别急着走了吧?” 徐若瑾回答的格外利落,好似早已准备好这一番说辞,“家中还有急事,今日便不陪伴贤妃娘娘身板叨扰了,改日再进宫为您请安。” “若是本宫就希望你在身边儿呢?”贤妃有些刻意的要求,徐若瑾眉头一皱,并没有再回答。 一时间气氛就难免变得有点僵了。 “徐若瑾,贤妃娘娘问你话呢?难道你没听见?”姜婷玉此时已经从后面的轿辇上走了下来,阴阳怪气地挤兑着徐若瑾。 她从最初就看不惯徐若瑾,直至今日,她更看不惯徐若瑾。 其实她和徐若瑾之间倒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可她就是见不得徐若瑾过得好,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不行,家中事急。” 徐若瑾的拒绝干脆果断,让贤妃却提了一口气喘不上来。 怎么说自己今日也是得了皇上的口谕前来探望熙云公主,如若在公主府和徐若瑾计较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恐怕也会惹皇上不喜…… 贤妃虽然一心惦念着为楚云秀抱不平,却不代表她不揣摩皇上的喜怒。 姜婷玉一直跟在贤妃身后,特意站得最近,小心地观察着贤妃神色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她跟着贤妃来之前,可是被姜陈氏好好嘱咐了一番,一定要小心伺候着贤妃。 姜婷玉也十分听话,跟着贤妃基本上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用做。 这会儿看出贤妃心情不愉,姜婷玉心里一喜,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1430章 撑腰 “徐若瑾,你现在的架子好大啊,连贤妃娘娘的请邀都说拒就拒?” 姜婷玉瞪眼看着徐若瑾,一脸轻蔑。她是不怕得罪了徐若瑾,因为如今她是澶州王府的人,更何况,自己父亲的腿被梁霄踹断,与梁霄之间的恩怨是解不开了。 这时再装什么宽厚大度没有任何必要了…… 姜婷玉这次又有贤妃在前面撑腰,更不会怕徐若瑾了,这可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怎么和瑜郡主说话呢?本宫和瑜郡主相识已久,瑜郡主的性子本宫是知道的,向来视规矩于无物,你训斥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说辞。” 贤妃表面训斥姜婷玉,但句句都是在挤兑徐若瑾。 徐若瑾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贤妃,似乎已经猜到对方的说词,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手段低劣的小丑,虽无明显的鄙夷,可眼神中的淡漠却让人更不能忍。 徐若瑾一路走过来,贤妃这种程度的诋毁,她甚至连眉头都不会再皱一下。 在她眼里,撒泼这事儿,贤妃还真没法与严夫人相比。 严夫人不顾及形象地嘶吼乱叫,不但让自己觉得心绪烦躁,也能引起周围人的人注意。但贤妃就不一样了,几句淡而无味地讽刺,不疼不痒,在徐若瑾的心里撩不起半丝波澜。 姜婷玉听了贤妃的话,神情更加得意,贤妃摆明是在给她撑腰。 这下,姜婷玉更加肆无忌惮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臣妇给瑜郡主道个歉,都怪臣妇不好,一时忘了瑜郡主也是没规矩惯了。” 姜婷玉说完,还回头看着身后的官夫人们,官夫人们也都随声附和。 “呵呵,贤妃说的是这么个礼,出身就在豪门府邸长大,好歹是忘不了规矩这两个字,已经渗到骨子里了,也做不出抛头露面的那些事儿,不过这事儿可不是说几句就行的。” “要不说啊,还是贤妃娘娘通情达理识大体,有点小毛病也就不去计较了。” “那也要看对象是谁,有的人能教透,有些人啊,呵呵,这话当我没说过。” …… 几位官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针对徐若瑾。 虽然谁都没有明确提过徐若瑾的名字,但她们说话时候的视线都明明白白地扫过徐若瑾,唯恐徐若瑾不知道她们在说她似的。 原本还想说得更加直白,但多少都顾及这里是公主府,就算有贤妃在场也不敢太嚣张。 姜婷玉听着身后官夫人的话,洋洋得意地笑弯嘴角。这些人寻常就是捧着太阴县主的,如今来投靠姜婷玉和姜陈氏,自然会帮着姜婷玉添油加醋,毫不吝啬的为徐若瑾添堵。 这次天赐良机,姜婷玉只不过是跟着贤妃来一趟公主府,居然会碰上徐若瑾。 姜婷玉憋在心里那股气,正好可以好好发泄一番了。 她身边又是贤妃,又是各府的官夫人,姜婷玉的腰板儿挺得格外直,非要找徐若瑾的晦气不可。 看着耀武扬威的姜婷玉,徐若瑾心里倒是有几分纳闷,她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说什么徐若瑾都不会往心里去。嘴长在她们身上,爱说什么是她们的自由,徐若瑾听不听也是她的自由。 只是姜婷玉前后的变化,让徐若瑾不禁有些怀疑。 上次见到姜婷玉还是在老县主葬礼,那时候的姜婷玉还是一个没什么胆量,只敢跟在姜陈氏身后,有些懦弱的世子妃。 但是这次看,姜婷玉不仅成了贤妃的人,而且看起来和官夫人的关系也不错。 不仅如此,徐若瑾仔细看了看,那些官夫人虽然主要是拍贤妃的马屁,但是也会附和姜婷玉的话。 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不说别的,姜婷玉的身份甚至连官夫人们的圈子都进不去,更别说和她们打成一片了。 但由不得徐若瑾不信,姜婷玉显然在官夫人中如鱼得水,早已经今非昔比。 所以徐若瑾才会更加好奇,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她又错过了什么。 麻烦太多,徐若瑾都处理不完,这才意识到好像这些日子京都一直都在发生着什么,她都没怎么在意过。 但是现在,徐若瑾只想回郡主府,她想念自己柔软的床榻了。 也没办法,徐若瑾实在是有点无聊。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人,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 她们要是有点新意的话,徐若瑾说不定还能提起兴趣来,和她们斗上几句嘴,可现在,真是没什么心情。 只是贤妃和姜婷玉带来的官夫人们把大门堵得结结实实,徐若瑾要是想走就必须在她们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来。 光是想想,徐若瑾就觉得麻烦异常。 熙云公主此时得到下人的回禀也甚是惊诧,她没想到贤妃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按说前来悼念安抚,也应该去严府而不是来公主府,这倒是让人匪夷所思了。 熙云公主通知了严弘文,二人立即赶到大门处迎候娘娘驾临,虽然想不通贤妃来此的目的,但这件事也是必须做的。 远远看到徐若瑾的马车与贤妃的车辇正对在一起,熙云公主不由得倒吸口凉气,特别是看到了姜婷玉,她便可以确定没什么好事儿发生。 她虽不知道贤妃和徐若瑾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毫无疑问,自己一定是站在徐若瑾这一边。 原因很简单,她已经把徐若瑾当成了自己的闺中密友。 定了定神,熙云公主朝着徐若瑾走了过去。 徐若瑾余光看到熙云公主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她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这笑容含义颇深,有对冤家路窄的无奈,也有对熙云公主紧张担忧的宽慰。 但她的意思,熙云公主看懂了。 加快了脚步,熙云公主今日也不想再让公主府出现任何纠缠的乱子。 刚刚严夫人已经闹了一场,但因那是严弘文的娘,她不能说什么,可贤妃和姜婷玉这里,她的态度很是坚决。 若要闹,那便滚。 就这么简单。 第1431章 变化 熙云公主走了过来,与贤妃行礼请了安。 贤妃对待徐若瑾冷若冰霜,但对熙云公主还甚是暖意盎然,特别是今日,她就是奉皇帝的旨意来探望公主的。 “没想到今日贤妃娘娘到来,提前也不知道个信儿,若是怠慢了,还望不要见怪。” “还是皇上担心你,特意遣本宫过来探望一番,哪里说得上怠慢不怠慢?只要你安然无恙,本宫也便放心了,回去向皇上回禀,也能让皇上安心了。” 贤妃提起夜微言,熙云公主还是很在意的。 那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惦念自己,熙云公主还是很感动的。 只是贤妃带着人来闹这么一出,熙云公主很是不喜。 “还是皇兄更为体恤我,待事情彻底的了了,我自会进宫亲自向皇兄谢恩,也多谢贤妃娘娘劳苦一趟,只是驸马家遇了白事儿,也不是喜事儿,犯不上有这么多人来……” 熙云公主纵使很直白,却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 贤妃微微一笑,明白熙云公主是在怪罪自己拦住了徐若瑾,“这倒是本宫思忖欠妥了,没考虑周全。” 熙云公主看向徐若瑾,“天儿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吧,免得梁霄惦记。” 徐若瑾点了点头,本欲上车要走,孰料姜婷玉这会儿却不依不饶起来: “徐若瑾,贤妃娘娘都不和你计较了,你还不快谢谢娘娘?难道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要走?” 姜婷玉怪声怪气,贤妃也不说话,就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贤妃,笑容不变,“不好意思,你们刚才说什么我走神了没听到。不介意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 “你!” 姜婷玉气地咬牙,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又挤出几个字,“我在这儿说了这么多,你连听都不听,也太没规矩了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和我讲规矩?”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浅笑着把话还给姜婷玉。 姜婷玉错愕地盯着徐若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徐若瑾,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别这么嚣张!” “我就是这么嚣张,你奈我何?” 徐若瑾的轻描淡写,让姜婷玉忍住心底的怒气,强行的把火气压制下去。 这也多亏姜婷玉在姜陈氏的手里也多少有点长进。 但姜婷玉其实心里早已经气炸了肺,她只能紧紧咬着牙,怕自己一张嘴就会破口大骂。 姜婷玉恨透了徐若瑾这一副淡定的模样,无论她怎么激怒对方都不为所动,反而使姜婷玉更加憋闷。 “何必藏着掖着?归根到底都是怪我刚刚说了实话,既然您不想听实话,本世子妃不说就是了。”姜婷玉起了恶毒心思,故意对官夫人说道:“只是这么多人都在,总不能都当做没听到对吧?” 官夫人们得了姜婷玉的暗示,也都顺着她的话说。 “世子妃说的没错,这人啊要是没了规矩,那还是个人了吗?” “而且知错能改才是最好,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嚣张,这可不算什么本事。” “嗯,有理。世子妃和贤妃娘娘的看法都一样,这就是规矩。啧啧啧……” 这些官夫人说话的时候,贤妃仍旧一言不发,就像是个看热闹的人似的。 徐若瑾压根儿也没指望贤妃会站出来帮她说话,熙云公主要上前说话,徐若瑾回头递了个眼神,没有允她上前。 对付姜婷玉这种角色,她暂时还不需要什么帮手。 熙云公主犹豫了下,还是把心气忍住,目光扫向那些跟随而来的官夫人,倒想看看,这些人捧臭脚能捧到什么地步。 姜婷玉回头给其中一位官夫人递了眼色,那位官夫人立即开了口,貌似是在与身边人说话,其实声音所有人都能听到。 “对了,我可听说,现在外面的传谣闹得可凶呢!” “什么传言?” “你没听说?” “你说的是……”那人脸色一变,立即看向了徐若瑾。 所有人心中皆是明了,话题又转向了梁霄杀死严景松的谣传。 熙云公主对此事十分敏感,公主府刚被严夫人大闹了一场,都不用这位官夫人细说,就瞬间就明白了。 熙云公主听了这话,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话的官夫人。 而站在不远处并未路面的严弘文视线也瞬间变得冰冷,直直地盯着门口的那些人。 徐若瑾的神情依旧悠哉,但是在心里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些人果然不出她所料,没有任何创意不说,就只会拿着严景松的死说事儿。 贤妃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就算是官夫人提到完全不利于徐若瑾的传言,她也是如常在一旁等着看笑话。 场面尴尬无比,可这事儿少了接话的人怎么能热闹? “可别这么说,瑜郡主好好地在公主府,怎么能说传言是真的呢?” 另一官夫人看到姜婷玉的眼色,不妨接了一句,直接点名道姓。 姜婷玉满意地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看着徐若瑾,想看她还有什么办法。 “这倒也是。不过无风不起浪,这传言怎么就偏偏是这么说呢?还真是让人不能不多想。” …… 听着这些官夫人磨磨唧唧地说个不停,她们不烦,徐若瑾都烦了。 “既然知道是谣言,就不要以讹传讹,若是真被当了真,反而容易引起更大的误会,至于是什么误会,会不会让你们各府老爷丢了官帽子,那可就不好说了。” 徐若瑾表面淡定,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威胁,“刚刚你们也说了,我是个没规矩的,更是个嚣张的,会不会做出点儿骇人听闻的事情,那可都凭心情。” “而且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心情并不好,就是这样。” 这些人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那还不如如了她们的愿,更何况,徐若瑾也并非是故意吓唬人。 这事儿,她不见得做不出来。 只是这招果然管用,不少官夫人的神情都是一变,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一时之间气氛也有些僵硬,谁都没有再接话了…… 第1432章 赶走 听着徐若瑾的威胁,姜婷玉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徐若瑾只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罢了,也就说说而已,这些事她才不会做,自己不会轻易上当,更不会被徐若瑾的三言两语就吓到。 更何况姜婷玉的身后就是官夫人,她要是这个时候露了怯,以后能不能在圈子里混下去还不一定。 为了巩固好不容易得来的人脉,姜婷玉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继续和徐若瑾对着干下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人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就只能听你一个人的?这可不仅仅是嚣张了,简直就是狂妄。” 姜婷玉一本正经地和徐若瑾讨说法。 看着姜婷玉,徐若瑾很想说一句,这种戏码真的不适合她,看起来不伦不类。 不过徐若瑾也没有这么无聊,也不打断姜婷玉的话,信不信由她们,反正自己说到做到。 不想再多理睬,徐若瑾转身与熙云公主告辞便要走,姜婷玉却不依不饶起来,也是想临分别时再浇一勺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呵,认识的时间不短,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这么可笑,连说几句谣传都碍着你瑜郡主了,真是越来越能摆谱。” “依着我看,你现在是连贤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姜婷玉故意把贤妃牵扯上。 贤妃原本在一旁看好戏,姜婷玉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把她推出去,贤妃理所当然地不高兴了。 “贤妃娘娘我自当不放在眼里,而是放在心中,阿谀奉承的腌臜活计我不会。”徐若瑾摊手无策,她可是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么欠揍,就是特意恶心姜婷玉。 姜婷玉的神情就像是吞了癞蛤蟆一样难看。其他几个官夫人也好不到哪去,都是一副噎住的表情。 贤妃更不用说,黑着一张脸,狠狠瞪了姜婷玉一眼,然后才看向徐若瑾。 姜婷玉自知办了蠢事,还想再开口找补两句,却被贤妃瞪了一眼不再开口。 贤妃和徐若瑾对视,目光有些复杂,却又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么多人围攻徐若瑾,她的心情也并无畅快,反而越发觉得身边的人太过蠢笨,让她心情更加不虞了。 “她们不过是提起两句传言而已。瑜郡主也不必大动肝火,与众人伤了和气,如若是谣传,大家自当也知道了,或许……外人提及,还会帮你解释一二。”贤妃露出后宫妃子的大度笑容,“这何乐而不为?” “动火?生气?解释?”徐若瑾冷笑两声,“她们也配?” 贤妃面上一僵,没想到徐若瑾与姜婷玉没有彻底撕破脸,却与自己硬扛起来,“本宫不知郡主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本宫也不配?” “贤妃娘娘出身大学士府,自幼饱读诗书、大魏国典,不至于连句话都听不懂吧?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徐若瑾随口答道。 贤妃横眉立目,心里的怨火也勃然而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本宫还真是愚钝,没有听懂,但几句传言,便能让瑜郡主动了怒,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对,她就是在强词夺理?看来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姜婷玉在旁边登时插嘴补上一句,心里乐开了花。 原本还以为自己不敌徐若瑾,这回贤妃出了面,她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贤妃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气。所有人都听的出来,徐若瑾要是再说下去,贤妃说不定要失态。 “够了!” 一声厉喝,让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看向身边一直都未开口的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直勾勾地看着贤妃,刚才的话就是对她说的。 贤妃面色一哂,却只能被动和熙云公主对视。 “你还有完没完?这里是公主府,不是街边路摊买菜的流离之地,更不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熙云公主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更是扫了一眼跟着贤妃来的所有人,“不是宫中贵人就是各府的夫人,怎么一个个荒唐得如同泼妇?口口声声规矩,却不想想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包括姜婷玉还有官夫人们,每一个人和公主的视线相对都慌忙低下了头。 她们可以针对徐若瑾,却惹不起皇上唯一的亲妹妹。 更何况,若不是熙云公主开口,她们还真忘记今儿是因为严景松的死,来安抚熙云公主和驸马的…… 徐若瑾在一旁看看热闹,即便熙云公主最终忍不住出了面,她也并没有幸灾乐祸的表现。 因为她也知道自己刚刚动了情绪,也是因为今日这一趟公主府,实在不够顺利。 从出门就遇上大集挡路,随后又遇上严夫人撒泼,再就是看到姜婷玉这一堆嗡嗡如同苍蝇般的人。 如若换在以前,她或许早就发火了。 可今时今日,她却没了发火的心……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严景松的死,她心里并非毫不在意。 熙云公主就站在徐若瑾身边,摆明是给对方撑腰,“今日也见过娘娘,知晓皇兄还惦念着我,心中感恩,有劳贤妃把这些人都带走,府上诸事繁多,没有空闲招待各位,下一次娘娘再来探望,还是不要带这些闲杂人,我没心情,更不想见。” 熙云公主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贤妃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一旁的姜婷玉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会被熙云公主定义为“闲杂人”? 刚才是他们太得意忘形了,都忘了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的关系貌似不错,但即便知道不错,也没想到熙云公主会驳了贤妃的颜面,站出来为徐若瑾说话。 “公、公主……请您明察,这事不能怪贤妃娘娘,都是……”姜婷玉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压低声音嘟囔了几句。 “我让你说话了吗?” 熙云公主声音不大,但却让人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姜婷玉哪有本事和公主对着干,“臣妇不敢了!公主饶命!” “话我已经说了。你们要是还不走,就别逼我到皇上那里去告御状。” 熙云公主就是要让贤妃明白,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缠住皇上告状。 贤妃忿恨地咬着下唇,硬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就不耽误公主了,回宫。” 第1433章 戳穿 贤妃撂下了帘子,太监唱名“起驾”,车辇辕动,贤妃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晕,心情比被碾压崩碎的石子儿还要糟糕。 她没想到今日会遇到徐若瑾,原本是纵着姜婷玉与徐若瑾斗上几句嘴看看热闹罢了,却是熙云公主翻了脸,让她连公主府的正厅都没到,就在门口被人赶走了。 几个官夫人也心思各异,觉得羞愤难忍,出门之后匆匆坐上各府马车,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个就如鸟兽般散去。 郡主府的马车也等在前方,徐若瑾想要步上回家的路,就必须经过贤妃。 其余几个官夫人早早就上了马车,顾不上和贤妃打声招呼就仓皇离开了,每个人的心中无不后悔今日来公主府的决定。 归根到底都是姜婷玉的错。官夫人们俱在心里狠狠地埋怨了一通,却又无可奈何。按说这事儿贤妃娘娘也有责任,可是却没有人敢怪罪她,只能姜婷玉一个人把黑锅背上。 贤妃面子薄,更何况熙云公主的话都说到她的脸上了,她更不可能继续待在公主府了。 徐若瑾也没有停留,而是和熙云公主点头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出了公主府大门,却不料贤妃的驾辇就横在路的中央。 显然是在等着她…… 华丽的马车前,就只有贤妃和徐若瑾二人。 一时间,贤妃和徐若瑾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隔着几米远地对视着。 贤妃有意从徐若瑾的神情中看出点端倪,但是无论她怎么看,对方的神情都和在公主府时没有任何差别。 徐若瑾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和贤妃对视也丝毫不落下风。 贤妃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却在这一刻渐渐平静下来。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小声提醒了一句,“娘娘……” 贤妃却没理,仍旧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徐若瑾来。 徐若瑾看出贤妃的意图,也不扭捏,吩咐马车前行,径直朝对方走去。 一边的小太监更是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刚才在公主府发生的事,小太监可是都看在眼里。 平日在宫中连皇后都不畏惧的贤妃娘娘,却被徐若瑾压的无话可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会儿徐若瑾走过来,小太监自然也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但贤妃都没发话,小太监也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偷偷用余光瞥徐若瑾。 随着徐若瑾越走越近,小太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可是公主府门口,偶尔也会有普通老百姓经过。要是贤妃和郡主在这里闹起来,可就不好收拾了。 万一再传到公主和皇上哪儿去…… 小太监不敢往下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预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微微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郡主府的马车让开了贤妃娘娘车辇,徐若瑾目不斜视地从贤妃身边经过。 小太监正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贤妃在徐若瑾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人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更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贤妃声音平淡却隐约透着几分无奈。 小太监一震,更多的是疑惑,完全想不通为何贤妃会在这会儿说些意义不明的话。 徐若瑾吩咐马车停下,却没有转头看贤妃,“以为自己的做法是对别人好,其实只是为自己找理由罢了。” 贤妃身形一僵,眼神晦暗不明。 “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不是善良,而是贪念,认不清自己的人,真的很可怜。” 徐若瑾不动声色地说完,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贤妃坐在车辇之中一动不动,仔细咀嚼着徐若瑾的话,呼吸也越发的加重起来。 可等她再想说两句,却只能看到徐若瑾马车的背影…… 徐若瑾和贤妃的对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像打哑谜一样,小太监听的也是云里雾里。 小太监轻轻歪头看了一眼,徐若瑾的马车已经渐渐走远,转回头来再看,贤妃却依然没什么反应,他不禁有些担心地凑上前,“娘娘,回宫吧?” 贤妃猛然回神,脑海里仍是徐若瑾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在徘徊,仿若魔咒。 她的内心巨震,甚至产生了动摇。 徐若瑾三言两语就将贤妃的真实内心点出来。而贤妃作为一个局内人,却一直刻意回避着。 倘若说一开始贤妃是为了云秀在讨公道,那么进行到现在,其实这件事的本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就算贤妃不愿想,更不愿承认,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渐渐变得不甘心,不想就这么草草在宫中结束自己的一生。为何出身比她低的人都能过的比她好? 贤妃原本在宫中也是一人之下,但是…… 她想到楚云秀,想到陆凌枫,最后又想到徐若瑾方才冰冷不带有一丝情感的话语。 浑浑噩噩地贤妃挪了挪身子,心中感慨万千。 “回宫,走吧。” 贤妃下了令,小太监立即唱名“回宫”,一边伺候的宫女也有些纳闷,也不敢多问。她临上马车的时候还被小太监特意拽到一边嘱咐了几句。 大意就是千万长个眼神儿,打起精神来伺候着,看贤妃娘娘有什么不对劲都要及时禀报。 马车内,小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被贤妃迁怒。 不过还好,贤妃似乎精神有些恍惚,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小宫女刚想放松一下,就察觉到贤妃投过来的视线。她的手微微一抖,忙低下头。 “姜婷玉呢?”贤妃冷不丁开口问道。 小宫女紧绷着一根弦,“回娘娘,奴婢没看见世子妃从公主府出来。” 贤妃冷笑,“果然是个有心思的。也罢,留在那也是丢人现眼。” 小宫女听着贤妃的语气不对劲,就急忙顺着对方的话附和了几句,“娘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贤妃却不以为意,自嘲一笑,“气不气又能怎样?反正也不会有人关心本宫是否安好。” 小宫女大惊,忙叩首,“娘娘恕罪!奴婢是真心的,绝无半句虚言!” 贤妃却没有看宫女,视线依旧落在马车外。 第1434章 丢脸 徐若瑾和贤妃都走了,就连官夫人们也都识相地离开了,却还有一个厚脸皮的不肯走。 姜婷玉眼珠滴溜溜一转,心里想着美事儿。 若是趁着今日和熙云公主拉近关系,日后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澶州王府都是不小的助力。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如今的姜婷玉,已经不是任人欺侮,无力还击的姜家女儿了,而是澶州王府的世子妃,绝对的掌权人。 她的眼界自然也比之前高了不知多少倍,自认只有熙云公主这样的身份才值得搞好关系。 姜婷玉不只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做的。 因为姜陈氏的关系,姜婷玉自然而然就和贤妃走到一处,用贤妃当跳板来接近熙云公主。 姜婷玉自觉凭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才对。 只是没想到她和贤妃到了公主府,却在这里看到最不想见的人。 好不容易把徐若瑾打发走,姜婷玉把之前发生的那点不愉快全都抛在了脑后。依旧满脸堆笑地留在公主府。 见到严弘文此时走来,她则立即行礼,“许久不见驸马,可是还好?家中白事您也节哀顺变……” 熙云公主看都没看姜婷玉一眼,而是转回身对严弘文说道:“驸马,你还是去看看夫人吧,我派人去请太医。” 严弘文神情有几分讪讪,大概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必了,我自己去处理就好。” 既然如此,熙云公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说来说去,这毕竟是严府的家事。而且熙云公主也不想再被牵扯进去,尤其是经历了刚才那出闹剧之后。 严弘文点了点头就急匆匆地走了。 严夫人此时还被人严密看管着,严弘文总要去看看才肯放心。 熙云公主见严弘文离开,才在心底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熙云公主有些紧张,她暂时不想纠结这些,只能选择把这些想法都暂时放在一边,说不定能轻松一些。 偏偏这时,身后响起了姜婷玉略带谄媚的声音。 “熙云公主也是操劳得很,其实今日我来是……” “你怎么还在这?”熙云公主看到姜婷玉的脸,皱眉不耐烦地问道。 姜婷玉没想到熙云公主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当下也有点发懵,没有立刻回话。 熙云公主马上摆手,“来人,送客!” “是!” 下人听到命令,四个婆子同时走到姜婷玉身边。 他们之前拖严夫人的时候,就是吃了人少的亏,这次他们也长记性了,不论是谁,先上一堆人再说。 姜婷玉被四个婆子团团围住,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要是换做平时,她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下开始撒泼了。 但这毕竟是在公主府,她想耍混也得看看环境。 姜婷玉仍旧赔着笑脸,看着熙云公主道:“公主,刚刚其实也是一时鲁莽,出现了不少误会,我也并非是有意的,而是真心前来哀悼……” “不必了,世子妃的安还是留给别人吧。最好也不要再踏入我公主府半步,公主府不想与澶州王府有更亲密的往来。” 熙云公主将话说的明明白白,一字一句说的姜婷玉无地自容,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公主,我不知做错了什么,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姜婷玉一副比所有人都冤的模样。 熙云公主却更加厌烦,光是听到姜婷玉的声音都让她不耐。 “好了,不要再说了。” 熙云公主看着姜婷玉身边的四个婆子,“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婆子都不敢怠慢,忙连声应下来,然后手上用力将姜婷玉拖出了公主府。 眼看府门重新闭合,熙云公主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姜婷玉挣扎着,但也没什么用,还是被人高马壮的四个婆子给推出了公主府。 “我是世子妃!你们敢这么对我!”姜婷玉还不依不挠,喋喋不休地甩出自己澶州王世子妃的身份。 但是根本没有人理她,婆子们把人推出去就回了府内,还把府门重重关上。 姜婷玉刚站稳就要砸门,但是澶州王府的丫鬟婆子见她出来就立刻凑上来。 “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婆子上来扶着姜婷玉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姜婷玉没好气地白了下人一眼,贤妃还是被熙云公主客气地“请”走的,但她是被公主府的下人架出府的。 若不因为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姜婷玉早就闹起来了。 姜婷玉怕惹出麻烦急匆匆地坐上了自家马车,渐渐远离公主府之后,姜婷玉还是恨得咬牙切齿,“徐若瑾,你这个贱女人,每次都来坏我的好事!你为什么还不死!” “世子妃您也别动气了,和那种人不值当!” 婆子跟在姜婷玉身边时日长了,专挑她爱听的话说。 姜婷玉却依旧不依不挠,“我怎么可能不动气?徐若瑾都欺负到我这儿来了!难不成还要由着她这么欺辱我吗?” 婆子心下也十分鄙夷,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顺着对方的话说。 “就是,这瑜郡主也太不识抬举,简直不把澶州王府放在眼里!” 姜婷玉越想越起,把马车里看的到的东西全都砸了,不少直接甩到了马车外。 路边的行人吓得立即逃窜,而后发现被扔出来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便立即上前去捡。 只是物件砸碎在地上总不可能完好无损,看着能值自家过一辈子的宝贝就这么被摔成破烂碎片,人们不由得心疼肝疼,更讶异这马车内的到底是什么人。 待发现这乃是澶州王府的马车,便各自都不稀奇了。 因为澶州王府自来做事都十分奇葩,从澶州王到之前的世子妃楚嫣儿、再看如今的姜婷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澶州王府……不会是被下了咒,被妖精占了吧? 百姓们的想法,姜婷玉自当不知道,婆子却被姜婷玉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倒不是怕砸到什么人,而是这事儿……丢人啊! 但偏偏姜婷玉又是一个劝不住的主,婆子也只能牢牢闭上嘴。 “说到底,都怪徐若瑾!不然熙云公主也不可能这么对我!” 姜婷玉摔东西摔累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咒骂道。 第1435章 得意 “世子妃您消消气,这京都谁人不知,熙云公主和瑜郡主关系要好,这公主府和郡主府也是一个鼻孔出气。”婆子在一边添油加醋。 姜婷玉一听更加生气,“我就想不明白了!凭什么徐若瑾能攀上熙云公主这根高枝?她什么出身?” 婆子立刻连声附和,“世子妃您说的太对了!老奴也想不明白,这瑜郡主到底给熙云公主灌了多少迷魂汤!” 姜婷玉面颊憋得通红,显然气得不轻。 “就冲熙云公主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那股劲儿,迷魂汤就少不了!”姜婷玉嘴里不住地谩骂着。 婆子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世子妃,现在外面关于郡主府的传言可不是一点半点,熙云公主不可能没听说吧?” 姜婷玉冷哼一声,“废话!京都有几个人不知道?” “那熙云公主为什么还和瑜郡主走这么近?也不怕惹一身麻烦吗?”婆子不解。 姜婷玉闻言眼中也有几分疑惑闪过,“难不成她二人已经要好到这种程度?” 说完之后,姜婷玉又自己否认了,“不可能!八成是公主有什么把柄掌握在徐若瑾手里,所以才会处处帮她说话。” “对!一定是这么回事!不愧是世子妃,这么快就猜透了!”婆子紧跟着就拍起马屁来。 姜婷玉被哄得神色转好,不屑道:“这还用说?这徐若瑾也够有手段了,这都能让她全身而退。看来下一次还要找更好的机会!” “没错,敢和您作对,就是看不起澶州王府,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瞧瞧。”婆子一直都附和着姜婷玉的话。 姜婷玉神情可怖,语气恶毒地说道:“这事还是的回去和母亲说一声,看看母亲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好是能让徐若瑾立刻就倒霉!” 婆子也不自觉抖了抖,连连点头没再出声。 “先别回王府,去姜府。” 姜婷玉吩咐下去,车夫得了令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前进。 没过多久,贤妃带着人去公主府灰溜溜离开的消息在京都城内不胫而走。 在百姓中传开的速度甚至不如传到宫里快。 很快,整个后宫的妃嫔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了。此时贤妃也不过才刚刚回到宫内而已。 皇宫,御花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右相夫人早就来给皇后请安,两人借着赏花吃茶的名头,在御花园待了许久。 皇后挥退了奴才,只留下一个老嬷嬷贴身伺候着。 二人也寒暄客套了不少,右相夫人见时机成熟,就主动说起今日进宫来的真正目的。 “不知皇后娘娘可知道严府最近在忙些什么?” 皇后品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回道:“当然知道。严景松的事早就传开了。”她显然对严家的事不怎么关心。 右相夫人忙点头,“没错。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又是否知道外界关于严景松之死的传闻呢?” 右相夫人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神情,明明周围没人,还要把声音压得很低,连皇后听起来都有些费劲。 皇后娘娘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屑地回道:“这还用说?本宫比你们任何人知道的都早。” “皇后娘娘说的是。是臣妇托大了。” 右相夫人意识到皇后挑自己话中的刺,就立刻掩饰过去。 皇后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手抚着肚子,换了个姿势。 月份渐大,皇后的身体也是乏得很,挺着个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久坐也十分不舒服。 所以她和右相夫人在此处赏花,还特意命奴才准备好了软塌。 皇后懒懒地斜卧在软塌上,边欣赏着御花园的美景,边和右相夫人聊着最近宫中和外面发生的大事。 右相夫人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娘娘,听说贤妃娘娘今日去了公主府。” “她去那干什么?” 皇后娘娘一听“贤妃”两个字,脸色变得难看,心情也十分不爽。 右相夫人答道:“臣妇不知,不过臣妇猜测说不定与严府的白事有关。” 皇后没有抓着不放,而是又问道:“就她一人?” “不。还有澶州王世子妃,和礼部工部的夫人们一同前去。”右相夫人把自己从下人那听来的消息又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目光一变,脸色也有些难看,阴阳怪气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啊?” 右相夫人哪能听不出皇后话里深意?点头又补充一句,“谁说不是呢?这么多人跟着贤妃娘娘,结果还不是被熙云公主给赶出来了。” “什么?” 皇后一惊,也顾不上生气,“被赶出来?怎么回事?” 右相夫人把贤妃在公主府受了气的事娓娓道来。 “听说是贤妃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带着人去了公主府。结果差点在那吵起来。” “和谁?公主吗?贤妃怎可能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这是谣传吧?”皇后并不认为贤妃会如此没脑子,但如果能看到贤妃倒霉,她的心情自然就愉悦了。 右相夫人却摇了摇头,“不是公主。是贤妃娘娘和瑜郡主。” 皇后一愣,不自觉重复道:“徐若瑾?她也在公主府?” “是的。”右相夫人点头。 皇后一脸不屑,撇了撇嘴道:“又是徐若瑾。怎么哪里都有她?” 右相夫人没有接话。 “那便是贤妃自找的了,她也知道徐若瑾是什么脾气,与她那种人对着干,能讨得什么好?” 皇后虽不喜徐若瑾,却更不喜贤妃。 她和贤妃之前的账一直攒着没算,一切都等她安稳诞下龙子,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女人。 右相夫人自然是顺着皇后的话说,“贤妃可能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和熙云公主拉好关系。” “呵,就凭她?” 皇后满脸不屑,完全瞧不起贤妃。 “本宫对她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识好歹不说,还得寸进尺!风头太盛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没了数!” 皇后不遗余力地说着贤妃的不是,说的是通体舒畅。 右相夫人早知道皇后和贤妃不和,只在一旁附和点头。 “话说回来,徐若瑾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皇后愤愤道。 第1436章 肺腑 右相夫人听皇后如此说,心中自当也会她如何看待徐若瑾有了度量。 “皇后娘娘说的是,瑜郡主向来跋扈惯了,没有规矩也是自然,会和贤妃娘娘对上也不意外。” 皇后点头,“你说的没错。徐若瑾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能和贤妃吵起来,不是没规矩是什么?” 右相夫人不停点头,“也是她不知进取,否则皇后娘娘还能不抬举她?” 皇后虽然不屑教习徐若瑾,但这话听得顺耳,让她也不自觉勾起嘴角。 “亏本宫之前还觉得贤妃和徐若瑾一个鼻孔出气,现在看也不过如此,让他们闹去,本宫如今可没心思管她们的闲事。” 皇后说的是前几次宫中设宴,几乎每一次当她稍微要为难徐若瑾的时候,贤妃都会跳出来帮徐若瑾解围,和她对着干。 每次皇后都被气得恨不得把贤妃大卸八块,但是每次都要忍下来。 还以为她是在帮着徐若瑾,如今看,贤妃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这一次贤妃娘娘惹得乃是熙云公主,跑去熙云公主府,却还不顾忌公主殿下的体面,硬生生的带了澶州王世子妃在身边,那个小丫头……”右相夫人提起姜婷玉更是满脸的鄙夷,“不提也罢,可怜了太阴县主那么多年的操心劳神了。” “这次是贤妃自己找麻烦,怪不得别人!这事要是传到皇上那去,本宫看她怎么和皇上交代!” 皇后不会理睬姜婷玉。 之前看在太阴县主的面子上,她都对姜婷玉横眉冷对,如今太阴县主过世,她更不需要给任何颜面。 更何况是澶州王府,想到这几个字,皇后都自觉恶心难忍。 右相夫人仍惦记绊倒贤妃,“这事儿已经传开了,皇上那边儿若知道了,也会给公主殿下说几句公道话的。” “皇上要是还不知道,就让人去传两句,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皇上呢?” 皇后故意做出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转头就对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 太监得了皇后的吩咐,恭敬地退下了。 右相夫人抿了一口茶,看着太监离开的背影,没有出声。 “贤妃人呢?”皇后心情不错,居然还久违地关心起贤妃的行踪来。 身后伺候着的老嬷嬷立刻凑上来,“回皇后娘娘的话,贤妃娘娘已经回宫了。” “哼,她的动作倒是快。” 皇后满脸轻蔑,随即笑道:“只怕她也没想到,她在公主府丢人的事儿会传的这么快!” 她越想越觉得身心舒畅,好久没有这么好的消息了,她当然要好好开心一回。 前些日子因为陆凌枫的事,皇后和贤妃闹得十分不愉快,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各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在皇上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但最后的结果是两人谁都没有赚到多少好处,甚至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皇上有几日没来过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收起,问身边的嬷嬷。 嬷嬷心里一凛,不敢直接回答,踌躇了片刻,最后凑到皇后耳边小声说了一个数字。 皇后听了这个数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娘娘您要小心凤体,皇上之前说过了,您现在的月份越来越大,正是关键的时候,太医也说不要……” 老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不耐烦地打断了。 “别说了,本宫不想听这些废话!” 皇后要不是顾及还有右相夫人在场,这会儿早就勃然大怒,见什么砸什么了。 老嬷嬷忙低头不语,心里也像打鼓似的七上八下。 皇后情绪略有些平静之后,又问道:“那皇上这些日子都在何处过夜?” 这次老嬷嬷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皇后这不是摆明为难人吗?既然不在这里,自然就是在别的妃子宫中。 “据老奴所知,皇上一次也没有去贤妃那里。” 老嬷嬷斟酌了半天,就在皇后快要爆发的时候,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 皇后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哼,她也配?” 话是这么说,但皇后心里还是有几分庆幸。 皇后没有继续追问,老嬷嬷也跟着松了口气。 皇后和贤妃这段时日闹得不可开交,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占便宜的还是后宫的其他嫔妃。 皇上每晚还是照样宿在后宫之中,就算没有皇后和贤妃,皇上照样还是有不少选择。 皇后和贤妃的对掐让皇上觉得头疼,自然不愿意再来听她们絮叨。 老嬷嬷跟着皇后多年,心里也有些心疼这位主子。 贤妃日益失宠,皇上对她也没有多少关心。要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大学士夫人来拜访,恐怕皇上连贤妃的宫门都不会跨进一步。 这也给后宫不少妃嫔提了个醒,要是像贤妃这样恃宠成娇,迟早要被厌倦。 现在贤妃就和在冷宫没有多少区别了。 恐怕也就只有皇后还在担心贤妃会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不止是地位,还有陆家的前途。 老嬷嬷和皇后说话简略而且声音也不大,但右相夫人随意听几个词也能大约猜到内容。 她只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注意力都集中在周边争奇斗艳的花朵之上。 皇后旁若无人地说着贤妃的坏话。 老嬷嬷觉得不妥,对皇后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右相夫人。 皇后刚才有些得意忘形,这会儿略微反应过来,干咳了两声做掩饰,“本宫有些乏了。” 右相夫人识相地告罪道:“臣妇大意了,欣赏起这御花园美景来就忘记了时辰,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没再说话,做出一副“疲乏异常”的模样,无力地摆了摆手。 老嬷嬷心中有数,走到右相夫人身边,“夫人,请。” 右相夫人没有耽搁,起身福了福就告辞了。 送走右相夫人之后的老嬷嬷又回到了御花园。 皇后和刚才也是判若两人,完全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疲累的迹象。 老嬷嬷轻轻走到皇后身边,沉思片刻试探着问道:“娘娘,老奴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皇后不疑有他,干脆道。 老嬷嬷却还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纠结该怎么说皇后才不会有过于剧烈的反弹。 第1437章 拒见 “嗯?怎么回事?” 皇后见老嬷嬷迟迟不说话,不免有点起疑。 老嬷嬷无法再拖下去,索性直说道:“老奴想说,娘娘为何不趁这个时候与瑜郡主把关系缓和起来呢?” 皇后一听眉头立即皱在一处,连想都不想就拉下脸来。 但这老嬷嬷一直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皇后也不会立刻斥骂她,而是多了几分耐性。 “这话是何意?” “若如右相夫人所说,贤妃与瑜郡主交恶,可不就真是娘娘您的好机会?” 嬷嬷说完,皇后没有接话。 “娘娘您也清楚,皇上对梁左都督和瑜郡主都十分友善。” 老嬷嬷见皇后没有当即反对,便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就拿这次的传言来说吧,皇上那边不可能没听到一点风声,但皇上却没有任何表态,这说明什么?” 皇后神情变得有几分严峻,“皇上并不想理会这些传言。” “没错。皇上有可能是信任梁左都督不会做出杀死严大人的事,但老奴以为,皇上并不想因为一个死去的人与梁左都督闹得不愉快,所以外界闹得那么凶,皇上却纹丝不理,让大臣们都不敢开口。” 老嬷嬷说完就静静地看着皇后的反应。 皇后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她也不得不承认,老嬷嬷说得很有道理。 “接着说。” 皇后对此也上了心,毕竟她乃母仪天下的皇后,很多事不能凭一时喜恶去判断,而前一阵就是例子,她已经因为贤妃把皇上得罪了。 如若再无收敛,恐怕……皇上也不会待见自己的,何况,她还有心为国舅求一差事,辅佐皇上、护住自己要生下的孩子。 “去把刚刚派出去传话的人喊回来。”皇后当机立断,彻底的收手。 老嬷嬷安抚着皇后道:“娘娘放心,人已经让老奴拦住了。”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但是想想徐若瑾,她还是觉得与其结交不够放心:“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本宫好歹是皇后,母仪天下,何必要看徐若瑾的脸色?她处处与本宫过不去,还要本宫上赶着讨好她不成?” 皇后已经动摇了,但这点理由却不够充分。 让她因为皇上的关系和徐若瑾交好,她打心底里不愿意。 老嬷嬷将皇后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紧接着又说道:“娘娘,您要想清楚,如今皇上看重梁左都督,熙云公主与瑜郡主的关系也异常亲密,何况,您次次见到国舅爷提起他与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走得太近,国舅爷何时听了?” “难不成这事儿本宫还就得纵容了?”皇后心中明了,却不服心中这口气。 嬷嬷不再说话,而提到陆凌枫,皇后不禁有些头疼。 因为陆凌枫总是不如她的意,她为此也是操碎了心,也记不清为了陆凌枫的前途在皇上那里碰了多少次壁了。 但每次皇后和陆凌枫提起出仕的事,都会被对方用各种理由挡回来。 皇后说的次数越多,陆凌枫为了躲清静连宫都极少进了。 就算皇后直接派人去请,得到的也一定是否定的答复。 时日一久,皇后也就不再逼他逼得这么紧了。但皇后却没有一刻放弃过,而是一直寻找机会。 至于老嬷口中所说的梁霄和陆凌枫,皇后也沉默了。 陆凌枫确实和梁霄走得很近,这点从佳鼎楼和灵阁的合作也能看出一二。更别说陆凌枫在老县主死的时候站出来帮徐若瑾说话的事了。 “唉,暂时也只能如此了。”皇后叹了口气,不得不妥协。 “既然娘娘都认同,就更不应该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不然的话反而要坏事,说不准对国舅爷也有影响。” 老嬷嬷说起来也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就是想让皇后深思熟虑一番,最好不要动不动就大发雷霆。 皇后就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而且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大动肝火。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皇后身后只有陆凌枫一个人,陆家衰败,皇后在宫中孤军作战,连个可以倚靠的人都没有。 老嬷嬷跟着皇后这些年,这点道理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后显然也动心了,她神情有几分犹豫,但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此事本宫还要再考虑考虑,不能急于一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老嬷嬷看皇后的反应,也知道凡事适可而止,她今日所说的这些话,皇后也都听进去了,只不过是一时片刻还难以接受罢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给皇后一个小小的助力,她自然就会觉得老嬷嬷的话都十分有道理。 这件事还必须和陆凌枫有关。 毕竟皇后现在唯一担心的就只有她这个兄长,陆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皇后想了这些事又耗费了不少精力,这次是真的有些疲累了。 “娘娘,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去歇了吧?”老嬷嬷看出皇后精力不足,主动提议。 皇后点了点头。老嬷嬷就将宫女和太监都唤到近前。 这时,皇后眯着眼提起一个人,“之前听右相夫人提起,跟着贤妃一起去公主府的是谁来着?” “回皇后娘娘的话,澶州王世子妃姜婷玉,其父是姜中方,其母是太阴县主之女姜陈氏。”老嬷嬷恭敬答道。 “对对对,如今这记性是真不好了,之前还曾想着的。算了,贤妃闲得慌,就让她继续猖狂下去,什么时候惹着不该惹的人,她自会有麻烦上身,本宫何必理睬?还是去歇着了。”皇后今儿心情倒是不错,而此时,姜陈氏却正在宫外等候着。 她刚让人把名牌递进宫去。 之前得知姜婷玉跟随贤妃身边丢了体面,她便心知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不妥当,定要再与其他妃嫔有交情,于是就想到了容贵妃。 容贵妃此时看着公公递上来的名牌,眉头一皱,面露不喜。 “她人呢?” 太监恭敬回道:“正在宫外等候。” “去回了她,告诉她以后无事就不必来了,本宫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接待这些杂七杂八的人。” 第1438章 示好 太监得了容贵妃的令,就出门去打发人了。 姜陈氏还在宫门外整理衣装发饰,反复寻思着一会儿见到容贵妃之后的措辞。 “一会儿见到容贵妃,都给我长点眼神儿,听见了吗?” 姜陈氏狠厉的叮嘱身边跟来的下人,虽说他们很可能不被允跟随进宫,可万一进了宫没点儿眉眼高低丢了人,那是姜陈氏绝对容不下的。 丫鬟和婆子对视了一眼,十分忐忑地应了声。姜陈氏脾气暴躁,斤斤计较,有一点都不如意都要大发脾气。 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平日里也是苦不堪言。 尤其是姜中方出征七离,姜婷玉在澶州王府站稳脚跟之后,姜陈氏的气焰也越发嚣张,恨不得在京都城内横着走。 就连进宫去见容贵妃,姜陈氏也带着不少下人,排场绝对够大。 这么多人等在宫门外,姜陈氏渐渐也有些不耐烦了,只能拿身边的下人出气。 “名牌到底递进去了没有?” 姜陈氏不耐地在宫门外来回踱步,说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又大到所有人都能听的到。 丫鬟马上接话,“递进去了夫人,要奴婢再去催催吗?” 姜陈氏白了丫鬟一眼,“废话!还不赶紧去?!” 丫鬟身体一抖,“是!”小跑着去找宫门的守卫了。 “按理说我这名牌也该递到宫里去了才对,这么半天都没回应呢?” 姜陈氏皱眉想不通。 她如今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了,老爷是大将军,女儿又是澶州王世子妃,多少官夫人看到她都要赔着笑脸。 寻常的官夫人,姜陈氏也不放在眼里了,这些日子她进出皇宫的次数明显频繁了不少。 不过每一次进宫都是去贤妃宫中,极少和别的妃嫔有什么往来。 原因也很简单,姜陈氏根本看不上一般的妃嫔,尤其是在皇上面前没有多少分量的妃子,她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正因为如此,贤妃才能入得了姜陈氏的眼。 她不光自己和贤妃拉好关系,还让女儿也照做,在官夫人中站稳脚跟不够,还必须在宫里有说得上话的人才行。 姜陈氏想的长远,她之所以能和贤妃走得近,也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敌人——徐若瑾。可单单傍上贤妃这一条人脉,姜陈氏并不满足,左思右想,她突然觉得光靠贤妃并不对,她忘记了之前一直得宠的容贵妃! 所以姜陈氏立即来见,她并未想到容贵妃会不见自己,更没去考虑若被贤妃知道了,会不会怨怼自己…… “夫人,您说会不会是容贵妃故意端着架子,所以……” 婆子试探的开了口,姜陈氏脸色十分难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婆子身体一僵,急忙告饶。 姜陈氏不耐烦地白了婆子一眼,她的心事被人戳中,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原本没想到见不着,可时间一久,婆子还添油加醋,姜陈氏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夫人!公公来了!” 婆子猛然看见小侧门露面的公公惊喜地叫出声。 姜陈氏听到声音急急抬头看去,确实是之前递名牌的公公,能与容贵妃宫里说得上话的。 姜陈氏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去,“真是劳烦公公了!我让人给您准备了一点薄礼,还希望公公收下。” 姜陈氏说着就看了一眼旁边的婆子。 婆子会意,转身就要递上装了银两的荷包…… “慢着。” 公公拖着尖利的嗓音叫住了婆子,又对姜陈氏说道:“姜夫人的东西咱家可不能收,那岂不是坏了宫里的规矩?若被娘娘们知道,咱家可迟不了兜着走。” 看着公公平静无波的神情,姜陈氏心中不悦,但面上仍旧带着笑容。 “公公,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次进宫都要麻烦您,我这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 姜陈氏笑眯眯地说道:“更何况,以后还得您多多帮忙,一点薄礼算不上什么……” 公公却并不领情,直接将名牌还给姜陈氏,“咱家也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来的,您以后没什么事儿的话就不要来了。” 公公的话还没说话,姜陈氏的神情瞬间就僵住了。 “您、您说什么?”姜陈氏只觉得自己耳朵聋了。 “贵妃娘娘在宫中也有不少事要忙,没什么闲工夫,您请自便。咱家还要回去给贵妃娘娘复命。” 说完,公公一甩手里的拂尘,利落地转身抬脚就走。 姜陈氏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只剩下公公远去的背影了。 婆子也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姜府的人站在宫门这也不是回事,“夫人……” 姜陈氏的身体气的发抖,她没想到自己的面子就被这么轻易的撅了?这容贵妃也实在太自傲了?将来…… 姜陈氏只觉得头脑眩晕,不愿仔细去想,咬牙切齿地蹦出了几个字:“我们走!” 说完,姜陈氏又狠狠瞪了一眼公公离开的方向才不甘心地走了。 婆子也不敢多言,紧紧的伺候着姜陈氏上了马车。 公公回到宫内就去和容贵妃禀报了。 “娘娘,人已经被奴才赶走了。” 容贵妃连头都没抬,“嗯,办的不错。” “娘娘,奴才有些想不明白,您为何要拒绝姜陈氏的求见呢?如今姜陈氏的风头可是很盛的。” 这个太监曾跟过容贵妃,虽不是贴身的大太监,但也是敢说几句话的。 容贵妃没有回答,却是多了一句吩咐,“日后,只要是姜陈氏母女的名牌,一律不收。” “奴才明白。”太监应声,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容贵妃这么做是要彻底和姜陈氏母女撇清关系,这不仅是不给姜府面子,更是做给别人看的。 就算容贵妃没有明说,公公跟在容贵妃身边时间也不短了,略一沉思,就有了答案。 容贵妃这么做分明是在向瑜郡主示好。 姜陈氏母女对徐若瑾的恨意有多深,容贵妃也早已有所耳闻。老县主的葬礼上,姜陈氏和姜婷玉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徐若瑾一通指责。 容贵妃虽身在宫中,既然知道了这事,就不可能当成一场简单的闹剧来看。 可以说姜陈氏母女和徐若瑾是完全对立的。容贵妃要是和姜陈氏走得太近,很快就会有传言。 要是这些传言传到郡主府,容贵妃也会觉得十分头疼。 容贵妃可不想因为区区一个姜府而得罪徐若瑾。 瑜郡主如今的分量,无人胆敢轻慢啊! 第1439章 发火 姜陈氏强压着心中怒火,等到坐上姜府的马车之后才开始大发脾气,旁边伺候的婆子和丫鬟跟着提心吊胆,连带着被挨骂了一路。 好不容易熬回了姜府,丫鬟和婆子才长舒一口气,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下了马车,姜陈氏怒气冲冲地回到姜府。她多少还顾忌一下姜府的面子,没有在府门外就爆发。 所有下人也都沉闷着不敢出声,紧紧跟在姜陈氏身后走进了姜府。 刚一踏进姜府的大门,姜陈氏就等不及破口大骂。 “都是干什么吃的?!姜府养着你们不是你们来给我添堵的!” 姜陈氏莫名其妙大动肝火,府内的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此时都噤声不语。 几个简单的眼神交换,大家就明白了。 姜陈氏这是又在外面受了气,憋回府里对着下人们泄愤。除了感叹自己命不好,众人只能小心谨慎地退到一边,免得被姜陈氏抓住不是,杀鸡儆猴。 这种事之前发生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姜府的下人们也都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姜府整日也阴阴沉沉,不少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姜陈氏却丝毫不觉,一边咒骂一边往姜府内走,还未等走到大厅,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地迎了上来。 姜陈氏脚步一顿,神情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姜婷玉显然心情也不怎么好,脸色难看,似乎也刚发完脾气。 “你不是应该跟在贤妃身旁的吗?” 姜陈氏看出女儿的情绪不对劲,但她更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计划外的麻烦。 她疑惑地追问着姜婷玉,“快说!出什么事了!” 姜婷玉本想趁这个机会先和姜陈氏好好抱怨一番,但她也是会看脸色的,姜陈氏脸色这么难看,姜婷玉只好把牢骚暂时憋回肚子里。 “您可别提了!我都要被气死了!” 姜婷玉忿恨地一跺脚,“今日我在各府夫人面前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姜陈氏一听,心下一惊,立刻警惕道:“出什么岔子了?” “还不是因为贤妃娘娘?” 姜婷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与几位夫人跟着她一起去了公主府,本意是为了明日严府出殡的事。” 姜陈氏略一点头,这些事她都知道,因为正是她和姜婷玉说好的。 “我知道,这些事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姜陈氏自认这计划没有一点问题,更加觉得姜婷玉办事不靠谱,这么简单的小事都会搞砸。 姜婷玉看出母亲眼中的责备,马上高声反驳道:“这真不是女儿的错!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但是谁能想到会在公主府碰到徐若瑾那个贱人!” 姜陈氏听到“徐若瑾”这三个字,眉头就恨不得拧出花来,脸也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那个死丫头和熙云公主关系好,会在公主府也不奇怪。” “但是母亲您忘了现在外面的传言了吗?” 姜婷玉咬牙切齿地说道:“严家可是熙云公主的婆家,她就这么招待杀死严景松的人家?即便可能动手的是梁霄,可她们二人也不应该如此交好啊!” 姜陈氏沉默,没有说话。 “杀父仇人的女人进了府,驸马还能和没事儿人似的,啧啧啧。” 姜婷玉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姜陈氏却不以为意,“谁知道传闻真假?” 姜婷玉张嘴想要反驳,却又被姜陈氏打断了。 “再说了,严府的势力怎么能和郡主府相比?只要严弘文稍微权衡一下利弊,就知道梁霄和徐若瑾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梁霄和徐若瑾是什么身份,而严弘文呢?不过是一个依附于公主府的驸马罢了。” 说着,姜陈氏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之色,“你的脑子进了水吧?继续说,然后呢?” 姜婷玉恍然大悟,随后又气愤难平地说道:“徐若瑾也太猖狂了,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不过就是顺着贤妃娘娘的话讽刺了她几句,就被她臭骂了一顿!” 姜陈氏听说姜婷玉吃了亏,面色冰冷。 “徐若瑾仗着有公主撑腰说了我不少坏话,我也不敢反驳……”姜婷玉说起来还颇有些委屈。 “贤妃娘娘呢?” 姜陈氏更关切贤妃娘娘的态度,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次知道贤妃被皇上派去安抚熙云公主,姜陈氏挖门盗洞的让姜婷玉跟随身边,就是希望姜家能够攀附上公主府这一条人脉。 贵人相交不怕多,如若这些人都肯站在姜家的背后,纵使皇上对梁霄再如何看重也无济于事。 可似乎事情并非如她所想般进展,总是会出些岔子,这简直…… “您就别提了!贤妃娘娘根本一点就用处都没有。去的时候就摆出架子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是我来说。” 现在想起来,姜婷玉还心有不平。 “那她人呢?还在公主府?”姜陈氏又问道。 姜婷玉摇头,“贤妃是第一个被熙云公主赶走的,公主一点面子都没给就把人给撵走了。” 姜陈氏一听,脸色一沉,寂静半晌才又问道:“居然被公主赶走?那你呢?”这件事的确让姜陈氏心惊。 居然因为区区的徐若瑾,熙云公主对贤妃都撕下了脸? 这是在让姜陈氏太惊讶了,这简直、简直是做梦吧? 姜婷玉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女儿起初没跟着走。因为母亲您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就留在了公主府,想要和公主打好关系。” 姜陈氏面色稍有缓和,紧接着又硬邦邦地问道:“继续说。” “贤妃娘娘前脚刚走,徐若瑾也跟着离开了。” 姜婷玉回忆了一下之后说道:“徐若瑾走了之后,我就去找熙云公主。” 后面的事姜婷玉不用说多,姜陈氏纵使再笨,也能够想到事情的结果,熙云公主连贤妃都能撵走,更何况是姜婷玉? 更何况,如果真的搭上了熙云公主府,姜婷玉也不会是现在这一副表情了…… 第1440章 传言 姜婷玉并未注意到姜陈氏的表情,仍旧在发泄着心底的抑郁和焦躁: “我那么上赶着去巴结熙云公主,可公主不仅不买账,还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当着公主府所有下人的面儿,让澶州王府再也别和公主府有来往。” “什么?这是熙云公主说的?” 姜陈氏惊了! 即便她已经想到熙云公主不待见姜婷玉,但却没想到熙云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 按说以熙云公主的身份,不会轻易说出这么重的话才对,王府和公主府,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可以轻松应对的,即便澶州王府如今的势头没有之前那么强硬,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随意人人拿捏的。 熙云公主这是摆明要和澶州王府划开界限,这对澶州王府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姜陈氏心里没底,这才有些慌神。 姜婷玉却不会看脸色,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熙云公主的不是,“母亲,恐怕公主连姜府也不当回事,连父亲也没有放在眼里……” “闭嘴!” 姜陈氏强硬地打断姜婷玉的话,“非议熙云公主,小心你的脑袋!” 姜婷玉被吓到了,似是没有想到姜陈氏会突然发脾气,随即噤若寒蝉道:“母亲您别生气,女儿这也是为了姜府担心。” 姜陈氏这才略微消了消气,看着女儿一脸委屈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 姜婷玉也在偷偷观察着姜陈氏的反应,见对方斥责一句之后没再有下文,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徐若瑾,你真是欺人太甚!”姜陈氏想起徐若瑾那张娇俏的面孔就牙根儿发痒。在姜陈氏看来,熙云公主会如此对待贤妃和姜婷玉,必定有徐若瑾的挑拨在,否则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姜婷玉立刻随声附和道:“母亲您说得没错!这个徐若瑾几次三番档我们的路,坏我们的好事,真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姜陈氏虽心中气恼,却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静静的思索。 姜婷玉看姜陈氏没反应,就又问了一句,“母亲,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徐若瑾这么逍遥快活下去吧!” 不管姜陈氏是怎么想的,姜婷玉都要给她添把火才行。 “怎么可能?”姜陈氏半晌才轻笑两声:“我现在就让他们好看!来人!” 姜府的下人立刻凑上前,“是!夫人!” “现在外面对梁霄杀死严景松的传言到什么地步了?” “还有人在传,但是不如前段时间那么凶了。”一个机灵点的小厮恭敬回道。 姜陈氏眼神轻蔑,“呵,那我就帮帮他们。” 姜婷玉的眼前一亮,“母亲您的意思是?” 姜陈氏未答,而是十分得意地交代下去,“……按我说的去散步消息。” “是!”下人们齐齐应声。 “严景松的死不是淡了吗?再加把力彻底坐实才好。”姜陈氏下巴微抬,面上依旧不屑。 “可是母亲,” 姜婷玉心中不解,忍不住问出口,“梁霄和徐若瑾根本不曾理会这些坊间传言,就算再加把火,会不会也没有多大用处……” 她谨慎地注意着措辞,还时刻注意着姜陈氏的神情。 没想到,姜陈氏却完全不当回事,“不理会更好,只要随便说就行了。反正老百姓也不会在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姜婷玉沉思片刻,觉得十分有道理。 姜陈氏又开口了:“但是光传这些还不够。” “那还要传什么?”姜婷玉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你忘了吗?” 姜陈氏面露不喜,“老县主和楚嫣儿的死,都能拿来让我们大做文章!” “对啊!”姜婷玉豁然反应过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母亲果然聪明!” 姜陈氏也有几分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 姜陈氏吩咐下人的时候就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不仅要传严景松的死和郡主府有关,而且连郡主府都和公主府交恶、梁家和严家水火不相容的事情都要说得有模有样。总之,传得越凶越好!” 姜陈氏事无巨细地布置着任务。她语气平淡地说着,表情和内容完全不相合。 “徐若瑾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贱人,任何阻碍都会被她不留痕迹地清除干净。哪怕对方的身份是县主和世子妃也一样,就连澶州王府和姜府也一直被她威胁,终日心神不定。” 姜婷玉在一边直点头,急急地对下人们说道:“夫人说的话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了!”下人们异口同声道。 “那还不快去!愣在这里干什么?”姜婷玉咆哮着吩咐。 “是!” 应声之后,下人们转身就要走。 却被姜陈氏的一声叫住了。 “等一下!” 姜婷玉不解地转头看向姜陈氏,“怎么了母亲?” 姜陈氏细想了一下,没有看姜婷玉,而是对下人说道:“你们在散步消息的时候,记住不能扯上国舅爷。” “这是为何?” 姜婷玉不解,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姜陈氏说出这话之前显然经过了一番思考,“我们暂时还不能得罪皇后。” 为了区区一个严家,扯出陆凌枫和郡主府交好,就不值当了。 容贵妃已经如此对待,姜陈氏也格外谨慎,皇后那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得罪了! 姜婷玉却还是有些顾忌,“可是我们已经和贤妃娘娘走这么近,皇后那边……” “那又如何?” 姜陈氏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一个人一张嘴,谁知道是我说的?就算是贤妃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贤妃和皇后不合,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现在我们表面接近贤妃,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是迟早要放弃贤妃,选择皇后的。” 姜陈氏把心中的谋算接连说出,姜婷玉了然地点了点头。 “贤妃得罪的是皇上,谁知道还能快活多久?皇后却不一样,只要诞下皇子,地位就会更加稳固。” 姜婷玉重重点头,“没错。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一定会视若珍宝。到时连皇后也变成了大魏国的功臣。” 姜陈氏但笑不语。 “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姜婷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姜陈氏眼睛一眯,恶狠狠道:“我就不信了!双管齐下还弄不臭徐若瑾!” 姜婷玉也在一边跟着得意,“放心吧母亲!这次绝对没问题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徐若瑾狼狈的窘样,和郡主府的衰败惨景。 姜陈氏的嘴角也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徐若瑾,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之前的传言,严景松死的当天下午就传遍大街小巷了。这次肯定只快不慢!”姜婷玉笑眯眯地说道。 第1441章 货郎 姜府的下人得了命令之后就在坊市把消息传开了,他们反复确定过百姓们议论的都是姜陈氏吩咐的内容之后,才放心地回姜府复命。 姜府内,姜婷玉正焦急地等着消息。 而姜陈氏却不以为然,仿佛早已胸有成竹,一脸得意地品着茶,看着急躁的女儿面露几分不愉。 “沉不住气,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你紧张半天?”姜陈氏不喜地瞥了姜婷玉一眼,心中却感慨万千。 她只后悔这辈子没生个儿子,唯独这个女儿,其实也并不争气。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肉,她也只能慢慢的教。虽说澶州王府的小世子不怎么样,但好歹女儿是得了个世子妃之名,否则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算是因祸得福? 姜婷玉自当不知姜陈氏心中所想,身形一顿,心中虽急,却不敢再贸然的表现出来,没过一会儿,姜陈氏派出去的下人就回来了。 “夫人,事情都办妥了!” 姜陈氏满意地一点头,“哼,暂时不用管了,待明日再去打探情况。” “是!” 下人得了命令,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姜婷玉这下也彻底放心了,手中的茶喝起来也是有滋有味。明明是同一杯茶,下人进门之前还是味同嚼蜡。 一想到明日一早坊间关于郡主府的传闻,姜婷玉的嘴角就快要咧到天上去了。一旦这些消息传开了,郡主府和梁家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就算他们有再大的本事,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姜家这母女二人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期待明日快些到来。她们已经等不及要看徐若瑾和梁霄倒霉的模样了。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姜陈氏一早起来就派人出去打听,而姜婷玉也早早的来到姜家,等候消息到了什么进展。 “母亲!传得怎么样了?” 姜婷玉刚一进门,连请安都没来得及,就先问起昨日的安排。 姜陈氏还是如昨日一般不怎么在乎似的,“着什么急?用过饭了吗?” 姜婷玉摇了摇头,随意的一坐,“只是简单用了几口遍赶来了,心里头挂记着事儿,也没什么心思做别的。” “你啊!” 姜陈氏略带责备地看了姜婷玉一眼,“如今老爷不在京中,你的一言一行更应该符合身份才是,好歹也乃澶州王府的世子妃,也要为小世子着想一二。” 姜陈氏摆出一副主母的典范模样,一本正经地教育起姜婷玉来。 姜婷玉面上恭谦,但实则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因为姜陈氏当初带着姜婷玉就常住在太阴县主府,什么时候记挂过姜中方? 有其母必有其女,姜婷玉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就在这姜家母女说着闲话的时候,却不知道外面的传言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一大早,街上的老百姓就都出来赶早市了。 店铺开门的虽然不多,但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们却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这些卖货郎在京都的大街小巷转来转去,对任何一个隐秘的胡同可以说都是了若指掌。 他们每日最大的任务就是把担子里的货物都卖出去。顺便,因为他们的走街串巷,也是把传言带到各处去的主力军。 西市有一个卖豆腐的货郎,走街串巷到了东市,就把自己在西市听来的消息说给了买豆腐的老百姓。 而老百姓们也不会光听着,还会把自己从别处听来的传言作为交换说给货郎。 “哟,这不是王家二嫂子吗?今儿个买多少豆腐啊?” 一个穿着朴素,嗓门不小,大大咧咧的妇女笑道:“我家老太太想吃豆腐了,我这不就出来了嘛。给我来二斤,家里人多,吃的也多。” “好嘞!” 这可是笔大买卖,而且是开张第一笔,货郎高兴得很,这边熟练地切着豆腐,那边嘴上也没闲着。 “哎我说二嫂子,你听没听说公主府的事?” 货郎一边说,一边调整着杆秤上的秤砣。 这王家二嫂子也没当回事,眼神集中在秤杆上。以为货郎说的是前段时间严府死人的事,就随意应了一句,“知道啊,不过严府的事和公主府也没多大关系吧?” 谁知这一句说完,货郎就立刻摆手,豆腐放在一边都忘了称,“听这意思,二嫂子你还不知道呢?” “到底是啥事儿啊?” 二嫂子这下也有点懵了,都顾不上看斤两了。 货郎四下看了一眼,“我这也是从东市那边听来的,二嫂子你听听就行,咱们就不往外传了。” “哎哟你还信不过我?快说!” 二嫂子都有点等不及了,连声催促道。 货郎当然不会憋着不说,“二嫂子你别着急啊。是这么回事,前日澶州王府的世子妃跟着贤妃去公主府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二嫂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这事儿不是挺平常的吗?” 熙云公主,贤妃,世子妃,这些人对二嫂子这种普通百姓来说,都是上等人。她们之间互相串门子,根本不值得说。 货郎摇头,“二嫂子你听我把话说完,这可不仅仅是串门这么简单,贤妃和世子妃在公主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呢!” 二嫂子顿时来了兴趣。 “听说啊,贤妃被熙云公主赶出门了,世子妃也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而且还被熙云公主勒令不许再出现在公主府。” “什么!还有这种事?”二嫂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货郎。 “二嫂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货郎故作高深地回道:“都是姜府的人从中作梗,所以消息才没有传开。” “姜府?”二嫂子疑惑。 货郎点头,“没错,就是姜府的姜陈氏还有澶州王世子妃,姜婷玉!” 二嫂子这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疑惑,“哎哟,这不是娘娘就是贵人的,听得都晕了,你说的时候还是仔细点儿,若不然就别说,听得人稀里糊涂,闹心!” “哦对,看我这脑子,忘了和二嫂子你说了,这姜陈氏也把容贵妃得罪了!”货郎笑眯眯地补充着道。 二嫂子更讶异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把容贵妃娘娘给扯上了?” 第1442章 怒心 “这姜陈氏去宫里求见容贵妃,被容贵妃给赶走了!连宫门都没进去!” 货郎貌似偷偷摸摸,还有些小得意。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二嫂子有点怀疑。 货郎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瞒你说二嫂子,其实你别看我这样,我有个亲戚可是在宫里当差的。” 二嫂子一脸羡慕,“哎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有出息的亲戚呢!” “没有没有,就是一个小小的守门侍卫而已。” “那也了不得啊!祖上积德才能有这等好事!” “二嫂子,这事儿我可就跟你一人提起来,你就别外传了,免得惹上麻烦。” 二嫂子立刻点头如捣蒜,“你放心吧!我你还信不过?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货郎笑眯眯道:“来来来,二嫂子你这豆腐拿好。”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豆腐这一茬了!”二嫂子也笑着接过豆腐,转身就走了。 “卖豆腐喽!” 货郎见人越来越多,也就更加卖力地吆喝起来。 不一会儿就在他的豆腐摊前聚集了不少人。 大家都是来买豆腐的,这货郎也不闲着,得空就故作高深地挑起话头,“哎我说,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传言?” …… 后面基本和刚才那王家的二嫂子一个套路。 明明是这货郎千叮咛万嘱咐让听过的人都别外传,但他自己却不遗余力地散步着消息。 当然了,就算他不再说,王家二嫂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买完豆腐之后又经过了几个菜摊,就把货郎和她说的话又重复了多少遍。 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整个西市的老百姓就都知道姜府的传言了。 之前郡主府的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早都传烂了。不管是谁重新提起,都不如姜府的传言有意思。 传言从东市传到西市,又从西市添油加醋传回东市。没过多久,偌大的京都城,没有不知道这个传言的人了。 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姜府的下人都被姜陈氏派出来打探消息了。 所有下人得到的消息都如出一撤,所有的大街上,老百姓的嘴里都没有和一个人在说关于徐若瑾和梁霄的坏话,反而全是关于姜府和澶州王府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下人们不敢怠慢,立刻回了姜府。 姜陈氏这边还在和姜婷玉等着好消息,悠悠地品着茶,舒服的不得了。 “夫人!不好了!” 下人踉跄着跑回姜府,一进门就冲到大厅跪在姜陈氏面前。 姜陈氏和姜婷玉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姜婷玉,手里的茶杯差点被她扔出去。 “要死了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姜婷玉气急败坏,扬手就要给下人一耳光。 姜陈氏也吓的心里一咯噔,但还是强压着怒火,“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整日就会叫‘不好了’,好运气都被你们叫嚷没了,呸!” 下人吞了口唾沫,“夫人饶命!是、是外面!” 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也不知道是被外面的传言吓的,还是被姜陈氏和姜婷玉的威胁吓到了。 “快说!外面怎么了!”姜陈氏冷冷地看着下人咬着牙问道。 “外面都在传府里的事!说姜府气数已尽,夫人您求见容贵妃被赶走,世子妃也被熙云公主斥骂,就连在七离的大将军也无力回天!” “什么?!”姜陈氏大骇,目眦欲裂地瞪着下人。 第1443章 气晕 “这!这是怎么回事!” 姜婷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声反复质问着回禀的下人,“你再说一遍!” 下人被吓得哆哆嗦嗦,声音格外小,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是……这都是奴才从外面听来的……” “我呸!” 姜陈氏这会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你们到底是怎么传的?我昨日不是都说得明明白白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陈氏无法相信自己预谋给徐若瑾的身上泼一盆污水,却反而是她成为了谣言的主角? 而且,这并非是谣言,而是事实!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在让她发蒙了! “这可怎么办啊母亲?怎么连你我被赶走的事情都传了出去?这往后、往后怎么见人啊!” 姜婷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时已经六神无主,脸上都是担忧和惧怕。 姜陈氏本就心烦意乱,姜婷玉还跟着添乱,她更是烦心,狠狠地瞪了姜婷玉一眼,“你给我闭嘴,别在这里添乱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跟着受这份牵连吗?!” 姜婷玉身上一凛,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不敢再出声。 她并认为这件事是自己牵连了母亲,虽说自己跟随贤妃被熙云公主厌弃,可母亲不也是被贤妃撵了出来?怎么能单单的就怪自己? 她很想上前去论个对错,可姜婷玉也不傻,她知道这会儿不是时候,她只想知道为何事情的发展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姜婷玉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姜陈氏也没好到哪去,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 “难道……” 姜陈氏心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姜婷玉显然和母亲想到一处去了。 “是徐若瑾从中作梗!”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俱是火冒三丈。 “徐若瑾!又是你!” 姜陈氏咬牙切齿,仿佛嘴里嚼的就是徐若瑾的骨头。 “母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姜婷玉的心里也恨的不行,但是她更担心外面的传言。要是真像下人回禀的这样,她就没脸回澶州王府了。 “什么怎么办?你不会动动脑子吗?整日就知道和叫魂儿似的叫我!” 姜陈氏的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被姜婷玉尖利的声音吵的不行。 “可、可总是要想办法啊!”姜婷玉心中气恼,也顾不得姜陈氏焦躁不安,她先火了起来,看着下人,怒火中烧,“还愣着干什么?趁现在传言的势头还不明显,快去想办法制止!任何人要是敢说姜府和澶州王府的不是,就让他好看!” 下人一愣,看向了姜陈氏,姜陈氏一挥手斥骂道:“还不快去?做不好此事就都别回来了!” 外面的传言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姜陈氏心里也没数,只能反复在心里祈祷,知道的人还不多,局势还在控制内。 “是!夫人!” 下人刚刚离开,门外又传来一个急急的通禀声。 “夫人,出事了!”又一个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姜陈氏心中巨震,又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等她再开口骂,小厮已经把事禀了出来: “……您早前让奴才们送到各府的礼品都被退回来了!全都摞放在前门,而且各府小厮还替官夫人们留了话……” 下人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更低,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姜婷玉一怔,下意识看向一边的姜陈氏,似乎没明白下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见姜陈氏没有一点反应,姜婷玉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下人连头都不敢抬,怯怯地回道:“说是让夫人您……自重……以后不要再和他们来往,而且……” “而且什么?!” 姜婷玉的肺都要气炸了,没想到下人还没说完。 下人抖如筛糠,“而、而且,奴才听来人说,退了咱们的礼,便去郡主府,这都是在刻意的跟咱们府上脱开干系,这太、太欺负人了!” “这些墙头草!” 姜婷玉气得牙痒痒,“母亲您说这可怎么办?母亲!母亲!” 她叫了几声姜陈氏都没有反应,立刻转身去看。 姜陈氏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石化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样子就知道受了不小的刺激。 姜婷玉脸上挂满担心,这种时候姜陈氏可不能出问题,她一个人根本撑不住。 “母亲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姜婷玉还在姜陈氏耳边大呼小叫,不断用手在她眼前划拉。 但姜陈氏仍旧半点反应也无,口中喃喃着刚才下人的话,“姜府完了……” 念叨了几次之后,就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姜陈氏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就直直地晕倒了。 “啊!”姜婷玉大惊,尖叫着看着姜陈氏的身体倒地。 围在一边的下人也都被吓傻了,听到姜婷玉的尖叫才反应过来,凑上前去围成圈。 姜婷玉脑子一片空白,声嘶力竭地命令着,“母亲你怎么样了?快去叫太医!” “是、是!” 下人得令,手忙脚乱地去找太医了。 姜婷玉看着脸色苍白的姜陈氏,只觉得胆战心惊。她轻轻将手指放在姜陈氏的鼻孔处试探了几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得到最坏的结果。 隐约能感觉到几分淡淡的呼吸,姜婷玉才松了口气。 好歹姜陈氏只是因为害怕和担心被吓昏了过去,而不是真的就这么死了。要是母亲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姜婷玉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怎么办……姜府真的要完了吗?那澶州王府岂不是也……” “不会的,不会的……父亲的身份还在,姜府不会有事,澶州王府也是我说了算,小世子根本没有什么主意,不会有问题的……” 姜婷玉瘫坐在地上,心里没底,也没有人给自己出主意。偌大的大厅,只有她和昏迷不醒的姜陈氏。 姜婷玉双目发红,咬着牙,满心不甘:“徐若瑾,你这个毒女人,我算你狠!” 第1444章 逗乐 佳鼎楼。 陆凌枫惬意地站在自己雅间的窗边,看着窗外街上的人来人往,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徐子麟就在一旁静静候着,不言不语,只是偶尔抬眼打量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的行为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连徐子麟这种善于揣摩人心思的人,大多数时候都看不穿陆凌枫的想法。 这会儿也是一样,陆凌枫已经默默无语地在窗边站了有一会儿了。 无论徐子麟怎么观察,都看不出陆凌枫在想什么。 但是徐子麟也不相信陆凌枫只是站在那消遣。 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有什么好看的? 徐子麟疑惑不解。 就在他斟酌着要旁敲侧击地问一问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老板,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徐子麟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佳鼎楼的伙计。 陆凌枫收回视线,看起来兴致不错,“嗯。装到马车上,立刻出发!” “是!” 伙计应声,恭敬地小跑着离开了。 徐子麟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愣神的工夫,陆凌枫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了。 他也不好追上去,就往窗边凑了凑。 略等片刻,果然看到陆凌枫从佳鼎楼的正大门走出,踏上早就在门口待命的马车,马车就一刻不停地出发了。 “这个方向……”徐子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只是徐子麟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陆凌枫为什么又想起去那里了。 而且刚才伙计来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徐子麟的脑子里都是好奇。 最近陆凌枫的行动看起来没头没脑,但又好像是早已计划妥当。 这种感觉对徐子麟来说可不怎么爽快。他既然不得不依附在陆凌枫身边,自然就要极尽所能地谨言慎行。 当然若是能猜到陆凌枫的心思,就再好不过了。他也能在这佳鼎楼待的舒心一些,至少也是心里有底。 如今徐子麟和陆凌枫的关系是完全不对等的,陆凌枫想做什么,如果他不亲口说出来,徐子麟根本猜不到。 而且陆凌枫心思深沉,徐子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以前那一套,在陆凌枫这里是彻底行不通了。 这次也不例外,陆凌枫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徐子麟,就这么离开了佳鼎楼。 就连最近坊间的传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子麟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新的传言和陆凌枫有关。但是除了陆凌枫之外,徐子麟也想不到更有可能的人了。 之前陆凌枫已经做过类似的事。 说是传言,虚无缥缈,但是谁也不能忽略这些传言带来的影响。 正所谓“人言可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要是任由传言发展下去的话,迟早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这次的传言来势汹汹,显然是要把姜家推到传言的风口浪尖处,大大地挫挫他们的锐气。 对付这家人,这一招确实够了。 只是陆凌枫做这么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徐子麟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哪怕一点皮毛。 而此时,徐若瑾则抱着悠悠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特别舒服,晒得人懒洋洋的,从内到外无一处不舒坦。 悠悠在徐若瑾的怀里咿咿呀呀个不停,看起来格外有精神。 “晒个太阳,你也这么激动!” 徐若瑾笑着戳了戳悠悠的小鼻尖。 悠悠似乎听懂了徐若瑾的话,脸颊微微泛红,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撅了噘嘴,但是鼓鼓的小肉脸仍旧带着笑意,可爱得紧。 徐若瑾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更是喜爱,凑到悠悠泛着淡淡甜香味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悠悠也“咯咯”得笑起来,伸出小肉手蹭了蹭粉嫩的小脸,痒痒的,还很舒服。 这时红杏回来,笑着福了福身,“郡主,人都到齐了。” 话音刚落,跟在红杏身后的沐靖和甜芽就齐齐给徐若瑾行了礼。 “给郡主请安了。” “嗯,今儿天气好,我就让红杏把你们叫来热闹热闹。”徐若瑾笑着对两个孩子说道。 沐靖和甜芽对看了一眼,立即露出憨憨地笑。 两个小家伙儿终归年纪很小,尤其是沐靖,从蹒跚行走到现在也不过是个能把话说明白的孩子,只是跟在沐阮身边老气横秋,离开他的话,立即变成可爱的小娃娃。 徐若瑾看着两个小家伙儿调皮的样子,发了话道:“好了,还站在这干什么?别学你们师父那么死板板的,去玩儿吧。” 甜芽得了允许,高高兴兴地去找白芍了。 小沐靖却还站在原地,用眼睛偷偷地看向徐若瑾,欲盖弥彰地搓着手指头,好像有话要说。 徐若瑾看穿沐靖的心思,她有点纳闷,“怎么了沐靖?” 沐靖扭捏了一下,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说。 徐若瑾也不恼,反而微笑着对沐靖伸出手,“来。” 沐靖眼里顿时放出光芒,整个人的心情都瞬间明媚了,扬起小脸使劲地点头,小跑着来到徐若瑾近前。 徐若瑾还以为沐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沐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小悠悠的身上。 她一下就明白了,看着沐靖跃跃欲试却又努力克制的小表情,她差一点就被逗笑了。 “想和妹妹玩?” 徐若瑾主动问小沐靖。 “可以吗?”沐靖连想都没想,就激动地问道。 徐若瑾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我想抱抱她……”沐靖眼里都是对小悠悠的喜爱和好奇,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时一边的红杏想说点什么制止沐靖,但被徐若瑾一个眼神打断了。 红杏随即点点头,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这个也可以。不过你现在还太小,抱不动妹妹。等你再长大一点好不好?” 徐若瑾和小沐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小沐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兴奋地不住点头,“好!我一定要快点长大!” 徐若瑾和周围的丫鬟都被小沐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有这些小孩子在,院子里也格外热闹。孩童的笑声就是最好的良药,能扫除一切阴郁的气氛,丫鬟们也都跟着心里畅快,一如往日的欢愉。 第1445章 套话 徐若瑾趁着小沐靖和悠悠玩着就主动问了起来,“沐阮干什么呢?” 小沐靖这会儿情绪放松,徐若瑾问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 “师父还在摆弄那些药材。” 徐若瑾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还是觉得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 她眼珠微微一转,嘴角露出笑意,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之前我派人给他送了点好玩的小东西,你知道吗?” 徐若瑾故意没有说是什么东西,反而有几分期待地看着小沐靖。 小沐靖的动作微微一顿,皱眉沉思起来,灵光一闪,奶声奶气地道:“郡主您说的是那些蚂蚱吗?” “没错!”徐若瑾莞尔一笑,脸上还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但小沐靖看起来却依然淡定,“我当然知道啦!那些蚂蚱刚被送去的时候,我看见还吓了一跳呢!” 小沐靖虽然是男孩,但毕竟是个不大的孩子,对蚂蚱有好奇心,但是冷不丁看到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不过徐若瑾的目的显然不是吓吓小沐靖这么简单,这样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那沐阮呢?” 徐若瑾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她就是为了看沐阮的反应,才把剩下的那些活蚂蚱都送到了他的院子里。 结果徐若瑾这些天被麻烦事缠身,就一直没来得及问,更别说看到沐阮受惊跳脚的模样了。 她可是从春游的时候就无比期待这一刻的。 没亲眼看到,徐若瑾心里可没少后悔。 小沐靖仔细回想了一下,“师父刚看到那些黑乎乎的蚂蚱时,也吓了一大跳,真的是一大跳。” 他一本正经地展开双臂,给徐若瑾比划着“一大跳”的距离。 “哈哈……”徐若瑾光是听小沐靖说,就能想象的八九不离十了。 沐阮那家伙一定没想到自己会给他带回这么奇葩的玩意儿。八成以为是什么少见的药草之类。 沐阮打开竹篓的时候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蚂蚱,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徐若瑾便心中欢畅。 仅仅是“吓了一大跳”可满足不了徐若瑾。 徐若瑾料定沐阮会对蚂蚱无比感兴趣,但却不代表他真的看到这些活物时还能保持淡定。 说不定沐阮还会像红杏第一眼见到蚂蚱似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缓了好半天才壮着胆子提起竹篓给姜必武帮忙。 但是徐若瑾笑眯眯地等了好一会儿,小沐靖都没有下文了,她有点纳闷。“完了?” 小沐靖不明所以,迷茫地点头,“对啊。” “那蚂蚱呢?” “都被师父研磨成药粉了,说是留着备用。正好有一味药缺了药引,蚂蚱就给补上了。” 小沐靖一五一十地把在沐阮那看到的说给徐若瑾听。 发展和徐若瑾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睁大双眼,神情中有明显的不可思议和几分失望。 “沐阮就一点都没害怕?吓了一跳就结束了?他是不是背着你们偷偷地尖叫,只是你没听到?” 徐若瑾不死心地问小沐靖,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但她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沐靖也是一个小孩,听徐若瑾这么问,他还真的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 但是不论他怎么想,结果还是一样,摇头道:“没有……师父本来还有点不开心,但是看到那些蚂蚱之后就笑了。” 徐若瑾五官纠结,感觉自己精心布置的好戏,却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难免有点不甘心。 “那师父就没留下几个给你们吃?” 小沐靖惊讶地摇头,“蚂蚱还能吃?”他以为只能用来做药。 徐若瑾点头,“当然了。尤其是炸过之后的,特别好吃。” 小沐靖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但是看到徐若瑾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惜你师父是个一根筋,我早就猜到他会把所有蚂蚱都做药。没关系,等过几日我再让人去抓,给你尝尝。”徐若瑾不以为意地说道。 小沐靖的眼前一亮,重重点头,“谢谢郡主!” “郡主你不知道,师父在抓蚂蚱的时候,可费劲了!”小沐靖的话匣子打开,想到那天的事就对徐若瑾说起来。 徐若瑾兴致勃勃地拉着小沐靖,非要听他说个仔细明白。 于是小沐靖就把那日沐阮看到蚂蚱之后的行为动作都说了一遍,有时候表达起来困难,他干脆比划上了。 徐若瑾被小沐靖逗得直乐,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小沐靖看徐若瑾是这种反应,疑惑还有点无奈,“郡主您还笑,我和甜芽姐姐没少被师父逼着收拾那些蚂蚱。” 说着小沐靖似乎还有些委屈地扁起嘴。 徐若瑾咳嗽了两声,收起笑容,略有正色道:“沐阮对蚂蚱的兴趣不小,为了入药亲手去抓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胆小,还让你和甜芽跟着忙活。” 小沐靖跟着点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要在徐若瑾面前好好说一说。 徐若瑾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问。 至于沐阮见到这些蚂蚱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就不在徐若瑾的思考范围内了。 徐若瑾大概能想到沐阮狼狈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感慨幸亏自己没有亲眼目睹。 不然的话,沐阮肯定又要下不来台,面上强装镇定,少不了要和徐若瑾拌上几句嘴才算完。 不过这会儿去看看倒也不错?反正也是闲着。 正打算带着沐靖去看看沐阮,孰料院外进来一个人,却是梁三。 徐若瑾将到了嘴边的吩咐咽下去,收起脸上的惊讶,问道:“什么事?” 梁三恭敬地在院内禀报,“郡主,国舅爷在门外等,说要见您。” 徐若瑾纳闷,“陆凌枫?他来干什么?” 梁三摇头,“国舅爷只字未提,只说是给您送好东西来的。” 徐若瑾皱眉,“好东西?这家伙说的话我才不信。” 她对陆凌枫一点兴趣都没有,连见都不想见,就直接对梁三说道:“我还有事,让他有事去找梁霄。” 撂下这句话之后,徐若瑾转身就要走。 但梁三还未来得及应声,就被陆凌枫的声音打断了。 “瑜郡主,我是专门来给你送好东西的,你不见我也至少看一眼再决定吧?” 第1446章 上门 陆凌枫人还没到院子,声音已经传到了院内。 梁三皱了皱眉,说道:“郡主,属下这就把人赶走。” 徐若瑾的脚步一顿,对陆凌枫口口声声说的“东西”也多少起了一点好奇心。 她重新转回身,一边的红杏机灵地上前一步,主动从徐若瑾手中接过小悠悠来。 “那就让他进来,放下东西再走也不迟。” 徐若瑾料定陆凌枫不会这么无聊,随便用什么玩意来搪塞她。 就算徐若瑾不想见这人,但她不得不承认,陆凌枫还真不是个随意找借口的人,拿给自己的物件,不会那么无聊的。 陆凌枫带着小厮正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面上带着一贯的笑容,走到院子正中,看着徐若瑾,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好歹也结识了这么久,防我好似防贼,这么做可是很伤人心的啊。” 徐若瑾懒得和陆凌枫插科打诨,他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她照样会不留情面地把人赶出去,“有事儿说事儿,原本心情正好着,多句话都不愿说。” 看着徐若瑾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陆凌枫也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意,嘴角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对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上小心提着的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食盒刚一放稳,徐若瑾就不禁秀眉微蹙,因为她闻到了一股香味。 徐若瑾的鼻子灵敏得很,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这股不寻常的香味,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 周围人都十分好奇地盯着食盒看,不知道陆凌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凌枫笑容得意,静静地看着徐若瑾。 “这是我在佳鼎楼研究多日,让大厨反复试做多次才成功的。” 陆凌枫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不刚一做好,我就马不停蹄地带来郡主府了。结果你还想闭门不见。” 说到最后,陆凌枫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不过陆凌枫这一套,别人或许会信以为真,但徐若瑾却连看都懒得看,她只关心这桌上的食盒。 因为刚才她就觉得这股味道似曾相识,好像不久之前才刚吃过。 “从佳鼎楼到郡主府,大老远就为了送一条烤鱼来?”徐若瑾毫不留情地拆穿陆凌枫。 陆凌枫也不恼,反而故作惊讶地看着徐若瑾,“怎么?瑜郡主还看不起我这烤鱼了?这可是我……佳鼎楼的大厨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徐若瑾颇有耐心地盯着陆凌枫,让陆凌枫根本不好意思夸张了。 “看得起。”徐若瑾接着说道:“说起来,这条鱼的味道和我在城郊吃的那条差不多。” 陆凌枫面上一喜,“没错!就是一样的味道!” 徐若瑾没想到陆凌枫的反应这么大,好像他就在等自己这句话似的。 两条鱼而已,值得这么兴奋吗? 徐若瑾不太理解陆凌枫,本以为他是另有目的,但是他不说,徐若瑾也不好猜。 陆凌枫略一摆手,身后的小厮就手脚麻利地把食盒的盖子打开,整齐地摆放好,做完这些之后,才又重新站回到陆凌枫身后。 “哎?这不是春游时候吃的烤鱼吗?” 红杏离得近,很快就看出来了,不自觉就小声念叨了一句。 她怀里的小悠悠也闻到了扑鼻的香气,挥动着小胳膊想要凑得更近。 徐若瑾虽然面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神情,但心中已经不怎么淡定了。 这烤鱼色香俱佳,味道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香气勾的她食指大动,也不想和陆凌枫多说废话,只想坐下来细细品尝一番。 徐若瑾看了看陆凌枫,“你确定今日单纯送鱼给我?” “就是如此!”陆凌枫举起手指,“我已自己的人品向郡主保证。” “人品保证?这我却不敢相信了……”徐若瑾撇了撇嘴,嘟囔着讽刺。 第1447章 挑事儿 别的丫鬟小厮不记得,但红杏却记得清楚。这烤鱼分明就是徐若瑾在城郊春游吃过的那种。 时间过去不算长,烤鱼的香味红杏还记着。 方妈妈此时已经将筷子递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主动就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尝了尝,管他来找自己有什么目的,一切都等吃完再说! 陆凌枫也一副满意的模样,这一切似乎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了。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和那次一样?” 陆凌枫这话听起来是疑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徐若瑾也不含糊,点头应声,“嗯,一模一样。是你烤的?” 她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更别说看陆凌枫一眼了。 陆凌枫立刻否认,“当然不是,君子远庖厨,好歹也是大魏的国舅爷,下厨这种事怎么能我亲自来呢?” 陆凌枫理直气壮地又补了一句,“不过这鱼虽说不是我亲手做的,但也是我严格把关的,所以才能味道还原到这种地步。” 看着陆凌枫一脸得意洋洋,徐若瑾嘴角微微上扬,她可没想不识相地顶陆凌枫几句。 随便陆凌枫怎么说,他还真就吹嘘了好一会儿。 从选鱼,到烤鱼的火候和过程,陆凌枫事无巨细地说了一个遍。 这些看起来琐碎的小事确实难不倒陆凌枫,毕竟他从城郊回来之后就没干别的。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么回事没错。 表面来看,陆凌枫还真是对此事用了心,徐若瑾看着他口若悬河的说着做此鱼的过程,直接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不说就拉倒。” 吃人嘴短,这件事也要讲究公平。 徐若瑾对此甚是认同。 但陆凌枫的面色却丝毫不改,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这是什么话?我不就是来给你送烤鱼尝尝吗?”陆凌枫笑眯眯地回道。 徐若瑾微眯着眼看着陆凌枫,“不说就算了。那我问你,外面关于姜府的传言,是你所为?” 她单刀直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前后连铺垫都没有。 主子们话题敏感,院子里的下人都自觉退散出去,红杏也抱着悠悠进了屋内交给奶娘。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院子,这会儿也安静下来了。 陆凌枫面带浅笑地看着徐若瑾,徐若瑾的注意力则都集中在面前的烤鱼上,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无意中提到而已。 不过陆凌枫显然也没打算隐瞒,十分痛快地就承认了,“没错,是我做的。” “为何?”徐若瑾又问道,“你还有工夫管这等闲事儿?不是你的作风啊!” 在她想来,陆凌枫和姜府没有多少厉害关系,散播这些传言没有多少利处。 但姜府和郡主府的恩怨就多的数不清了。这么看,就算是报复,也该是自己动手才对,不应该是他陆凌枫。 现在整个京都城,估计已经没有人再去谈论梁家和严家的恩怨了,姜府的麻烦却闹得满城风雨。 徐若瑾其实到现在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姜府的传言是怎么起来的。 不过她听梁七回了此事之后,脑海中就闪过了几个人。 这次的事情也不难猜,徐若瑾也没费什么工夫,就把视线放在了陆凌枫的身上。 还没等徐若瑾得到更多消息,怀疑对象就主动登门来了。 徐若瑾也不想拐弯抹角,陆凌枫平静地认下来之后,她也省了不少工夫。 “姜陈氏想要把之前梁、严两家的传言再扯出来。”陆凌枫语气平淡地说道。 徐若瑾随即接了一句,“这还用说?可与你何干?” 陆凌枫仍旧慢条斯理,云淡风轻:“如果姜家只是要传梁霄杀了严景松的事也就罢了。”陆凌枫一笑,“但是姜陈氏却要借这次的机会,把太阴县主的死也一并扯出来,这就与我有干系了。” “你觉得,我能容得下这种事发生吗?” 陆凌枫微笑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也没有回应陆凌枫的视线,淡淡说道:“借口。” “随你怎么想,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你嘴上都是不信的,心中信不信,我便不知了。” 陆凌枫微笑着移开视线,漫步到一边,欣赏起徐若瑾院中的春花来。 徐若瑾不理会陆凌枫,细细品起茶来。 两人就像是故意对上了似的,都憋着一股劲,似乎要看看谁先憋不出说第一句话。 徐若瑾想问的已经问完了,自然轻松惬意得很,就当陆凌枫不存在。 果不其然,陆凌枫沉默片刻还是败下阵来。 他耸了耸肩膀,撇下盎然的春花,貌似随意地提了一句:“郡主难道不觉得最近有些人太低调了吗?” 徐若瑾依旧不接陆凌枫的话茬:“不知道,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知道那么多。” 其实徐若瑾的心里和明镜似的,陆凌枫想说什么她早就看穿,但她却不打算轻易说破。 反正陆凌枫也在打哑谜,徐若瑾索性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和陆凌枫继续打起太极来。 陆凌枫这次学聪明了,没再浪费时间,而是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 “夜微澜。” 徐若瑾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斜了陆凌枫一眼,“不挑事儿你能死吗?” 她这话说得更加直接,换做旁人,肯定要愣神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陆凌枫就不一样了,他嘴角的笑容更甚,毫不客气地点头,“能。” 徐若瑾也不示弱,白了陆凌枫一眼,抬高声音道:“送客!” 这时梁三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凌枫身侧,“国舅爷,请。” 徐若瑾赶人的心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陆凌枫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但他依旧半点也不着急,嘴角还带着浅笑,眼神微微一变,定定地看着徐若瑾道:“其实我此来还有一事要说给瑜郡主听。” 徐若瑾不理,略有几分不耐烦地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要是再不走,徐若瑾就准备让梁三“请”他出去了。 陆凌枫却丝毫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瑜郡主可还记得一个人?名为徐耀辉。” 第1448章 没死 陆凌枫慢悠悠地说出这个名字,便静静地看着徐若瑾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徐耀辉”三个字刚一出口,徐若瑾就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凌枫,连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似乎只是一瞬间,徐若瑾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就连陆凌枫都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压迫。 “你为何突然提起他?”徐若瑾声音很低。 陆凌枫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但语气仍旧平稳,直直的看着徐若瑾道:“他还活着。” 能让陆凌枫感受到这样的气势是非常不容易的。 如果对面站的是梁霄,他还比较好接受一些。 但这会儿和徐若瑾对视,陆凌枫居然也会有寒意袭身的感觉。虽然和梁霄的气势不能比,却也足够陆凌枫惊讶了。 徐若瑾无暇顾及陆凌枫的反应,她满脑子都回荡着陆凌枫刚才说过的话。 徐耀辉没死? 徐若瑾还是无法接受,纵使她对徐耀辉没有多少父女之情,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不可控制地怔愣了。 她呆呆的看向了陆凌枫,确认这到底是个玩笑还是真的,可是她知道,这种事情陆凌枫是不会肆意胡说的。 徐耀辉,真的没死。 徐若瑾的脑袋很乱,如果是真的,那么很快就会有接连不断的事情出现,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活着”或“死了”能掩盖过去的。 陆凌枫也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地站在一旁,给徐若瑾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就算把话说开,陆凌枫也必须承认,他是早有计划的,他也猜到徐若瑾会是这种反应。 明知道抛出徐耀辉三个字,徐若瑾就会动摇,陆凌枫更会好好利用这一点,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 现在看,显然陆凌枫的目的也达到了,至少是没有损失的。 “这件事,你从何得知?又怎么能确定?你见到真人了?” 徐若瑾短暂的震惊之后,冷着一张脸,要把事情问得清清楚楚。 迎着徐若瑾的视线,陆凌枫也没有半点退缩,“郡主以为,严景松是为何猝死?” 徐若瑾眼睛一眯,看着话中另有深意的陆凌枫,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诡异,空气也仿佛凝滞了一般。 陆凌枫也终于收起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而是换上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正经,“严景松就是知道了徐耀辉还活着的消息,才会被活活吓死的。” 听着陆凌枫一字一句清晰说出口的“真相”,徐若瑾反而不那么惊讶了。 大概是因为徐若瑾的震惊都停留在了听到徐耀辉名字的那一刻。 徐若瑾没有接话,陆凌枫也没有出声。 院内很快又变得静谧起来,只有偶尔几声鸟叫传来。 徐若瑾陷入了沉默,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几分不信任。 她不是不相信陆凌枫的话,而是在怀疑这件事本身的真实性。 徐耀辉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严景松因为这件事猝死的可能性又有大多? 徐若瑾细细想来,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就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徐若瑾天马行空的想了很多。大多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想法。 她自己也很清楚,她需要这些想法把自己的脑子填满,这样她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了。 若真如陆凌枫所说,严景松是被徐耀辉的出现吓死的,不知严弘文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脸上会露出什么精彩的表情? “严景松如何得知他还活着?” 徐若瑾虽然脑子里一团乱,但逻辑却十分清晰,开口就说到了要害。 而且她毫不留情面的就把矛头对准了陆凌枫。 徐若瑾这话再明显不过了,她摆明了就是怀疑陆凌枫。 陆凌枫这么聪明,又怎能不知? 迎着徐若瑾冰冷探究的视线,陆凌枫没有不知死活地继续嬉皮笑脸,而是维持着略显严肃的面孔。 “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我绝对没有插手。” 陆凌枫说出这话颇有几分义正言辞的意思。 但徐若瑾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却不代表她会亲口说出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陆凌枫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陆凌枫不会再浪费时间纠结,索性打开了话匣子。 “如果硬要算起来,严景松也是被徐耀辉害死的。” 陆凌枫没有任何忌讳地提起这两个名字,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在说着家常。 “徐耀辉当年去了西北,为何到西北,不用我说想必你也能猜到,在西北,他侥幸保住一条命,用了不少手段才逃回京都。”陆凌枫继续说道。 这一段算是比较关键,但陆凌枫却一句带过,细节更是连提都没提。 徐若瑾很想知道徐耀辉的具体情况,譬如他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从西北逃出来的?而且还长途跋涉地回到了京都。 如果说没有人暗中相助,徐若瑾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的。 “随后徐耀辉就主动找上了严景松,不过不是登门拜访这么张扬,而是送了一封信去严府。” 陆凌枫似乎也不在意徐若瑾的表现,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这封信的作用,无非就是告诉严景松,他还活着。” 徐若瑾收回目光,静静的思考着。 这件事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搪塞过去的。 无论徐耀辉,还是严景松,都是事关重大。 陆凌枫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维持着淡然的神色,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但徐若瑾从心底萌发一股直觉,这件事情不可能与陆凌枫毫无关系……若要问为什么,只能怪他人品不怎么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你觉得我会相信,只是因为知道他还活着,严景松就会被活活吓死吗?” 徐若瑾一直都没有提起“徐耀辉”的名字,她还无法毫无顾虑地从自己口中轻易说出这三个字。 陆凌枫也不介意,闻言只是解释了一句,“或许徐耀辉在信中提了一些当年的事。” “而且这些隐秘事恐怕只有徐、严二人知晓……”陆凌枫说着还点了点头,“这就说得过去了。” 徐若瑾没有应声,她的心里仍旧存在疑惑。 当年的隐秘事,会是关于自己的吗? 第1449章 不信 徐若瑾的心中在不断猜想事情的可能性。 她不知道徐耀辉还掌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或者说掌握了他人的把柄更合适。 否则他为何要藏来藏去?甚至要逃? 可见,这些事情无一例外可能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会牵扯出多少条人命…… 严景松也已经死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而徐耀辉又能否保全他的那一条命?这些都是未知数。 别人徐若瑾不知道,也不想管,她只关心自己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人现在在何处?”徐若瑾直截了当地问陆凌枫。 陆凌枫也没有要隐瞒不说的意思,就算徐若瑾不问,他也会明明白白地告知对方。 “大理寺监牢。” 陆凌枫说出这五个字,就平静地等着徐若瑾的回复。 徐若瑾略有些愣神,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不知道徐耀辉已经被抓起来了。 大理寺监牢。 徐若瑾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夜志宇的名字。 夜志宇是御林统领兼大理寺卿,整个大理寺都是他说了算。徐耀辉既然在大理寺监牢,也就是说这件事和夜志宇也有关系。 想到这,徐若瑾的脑筋飞快地转起来。 之前夜志宇已经因为徐子麟的事找上门来了,这次偏偏又是他和徐耀辉的事有关。 徐若瑾就算再迟钝,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夜志宇是在故意针对徐家。 她想不通夜志宇为什么要这么做,徐家已经支离破碎,与夜志宇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夜志宇这么卖力地针对徐家,徐若瑾心中当然要打几个问号。 她现在脑子有点乱,思维自然也比平日略慢一些。 陆凌枫那边也陷入了沉默,大概是想要留给徐若瑾足够的思考时间。 徐若瑾也不含糊,很快就顺藤摸瓜地想到了夜志宇背后的那人。 只是这个人徐若瑾却不能轻易说出口,她心中有数,心思反而沉静了不少。 陆凌枫在一旁等候片刻,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徐若瑾。 但徐若瑾似乎也学精了,面上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就算是陆凌枫凌厉的眼神,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见徐若瑾一直都不说话,陆凌枫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与其继续这么干等下去,还不如主动出击。 “从大理寺捞个人出来确实难麻烦了些。不过,要是由我出马的话,也不是办不到。”陆凌枫幽幽说道,脸上又恢复了不久前似笑非笑的神情。 说完这句话,陆凌枫就静静地看着徐若瑾,半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若是瑜郡主肯求我,我立即就冲去那大理寺,把徐耀辉救出来,然后完好无损地送到你的府上。” 陆凌枫本以为自己的话都说到了这种程度,就算徐若瑾再想端着架子,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才对。 徐若瑾的心思,却是又一次被陆凌枫猜到了。 她的确对大理寺监牢动了心思,不论别的,徐若瑾也不能让徐耀辉留在大理寺那种地方。 更何况夜志宇是出了名的刻薄冷血,徐耀辉在他手里还不知道会受多少折磨,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是问题。 所以徐若瑾真的想要救徐耀辉的话,就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陆凌枫显然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徐若瑾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陆凌枫还是低估了徐若瑾。 徐若瑾没有像陆凌枫预料之中的那样,马上就点头同意他的提议。 她定定地看着陆凌枫,“你想要什么?” 陆凌枫又一次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地看着徐若瑾,好像被她冤枉了似的,“郡主你这么说就让我有些寒心了,原本只是为你着想考虑,怕徐耀辉落到其他人手中更麻烦罢了,为何总要认定我心怀不轨、有所求呢?” 陆凌枫这话说的倒有几分诚恳的意味,让人无法轻易怀疑他的动机。 徐若瑾却不是会简简单单就被迷惑的人,她的眼神始终平静无波,就这么淡淡地看着陆凌枫,似乎对他说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国舅爷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救他,就不必了。” 徐若瑾一如既往,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陆凌枫的“好意”。 陆凌枫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在牢中受苦?” “关你何事?”徐若瑾向来是不喜回答别人的逼问,笑容全无,看起来也有几分冷酷无情。 “的确不关我事,但郡主会因此有多大麻烦,我可就无法估量了。” 陆凌枫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威胁,徐若瑾不是听不出来。 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陆凌枫说的的确没错,如果徐若瑾不救徐耀辉的话,极有可能让自己沾染一身的麻烦,甚至会连累到梁霄,还有在书院读书的子墨。 大理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夜志宇这一手太狠了,而徐耀辉的身子骨到底有多硬,徐若瑾也心知肚明。 救徐耀辉,陆凌枫的确是不错的选择,而且徐若瑾也不用担心,他一定会做到。 只是面前这个人却比夜志宇更加麻烦…… 所以徐若瑾是不可能答应陆凌枫的提议的。 眼见徐若瑾不说话,陆凌枫在一旁貌似毫不在意的添油加醋,“相信不用我多说,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郡主也清楚得很。” “徐耀辉在那里多待一日,就增加了几分危险。到时候就算你再求我,我也不会应了。” 陆凌枫这番话似乎都是站在徐若瑾的角度,为她着想,但他的心思却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别费这个劲了,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陆凌枫把所有话都说完,徐若瑾才冷冷地看着他,无波无澜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给个理由。”陆凌枫挑眉看她,不愿在这件事上认输。 依照他对徐若瑾的了解,她是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 徐若瑾的回答很简单,“因为我信不过你。” 陆凌枫神色一变,脸色十分难看。 他连嘴角虚伪的笑容都懒得维持,只是静静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没有半分退缩地和陆凌枫对视,这五个字,就是她一直想说的。 第1450章 顾及 打从陆凌枫走进院门,徐若瑾就没有真的信过他。 陆凌枫话中的真真假假,徐若瑾自己会判断。 总之,不可能全是真话,也不会全是假话。只有真真假假,陆凌枫的话才能让人相信。 徐若瑾心里一直有同样的念头,所以才不会轻易上了陆凌枫的当。 陆凌枫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徐若瑾却还是对他有十足的防备之心。 陆凌枫也意识到了,想要从徐若瑾这里入手,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这一点陆凌枫其实早有察觉,但是他却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还想再试一把。 试过之后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两个。 徐若瑾点头,陆凌枫的目的达到,对他有利无害。 反之,陆凌枫只是白白在郡主府浪费了时间,却也没有多少损失。 只不过浪费的这些时间和口水,却让陆凌枫心有不甘。 陆凌枫的眼神一黯,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依旧看着徐若瑾没有移开视线。 他不是会就这么放弃的人,就算会被人看成是死缠烂打也没关系。 徐若瑾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回看陆凌枫,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就这么站在院中,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微妙,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眼看徐若瑾和陆凌枫两人陷入了僵持,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梁三的声音此时突兀地响起。 “四爷。” 就两个字,却立刻就把陆凌枫和徐若瑾的视线吸引过去。 他们两个齐刷刷地看向院门,就看到了梁霄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 梁霄的视线也看过来,连看都没看陆凌枫一眼,而是牢牢地粘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只是看了梁霄一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梁霄的双眉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皱,抬脚就朝这边走来。 短短几步远的距离,梁霄的视线就在陆凌枫和徐若瑾之间徘徊了好几个回合,神情带着几分了然。 梁霄似乎已经知道陆凌枫做了什么。 不然徐若瑾看见他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梁霄的心情很不爽,看陆凌枫的眼神也冷了几分,像是要把人冻住一般。 陆凌枫察觉到梁霄神情不对劲,就知道自己如果继续留在这儿,一定会被梁霄找麻烦。 对上梁霄,陆凌枫就没有多少把握了。 陆凌枫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是冷漠无情,下一秒就恢复了平时无懈可击的笑容。 他赔着笑脸,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在梁霄开口之前就脚底抹油,“我来了还没去看看小家伙呢!” 说完,陆凌枫也不管徐若瑾是什么反应,转身就敲了敲身后的屋门。 这会儿工夫,陆凌枫还不忘回头对徐若瑾眨了眨眼。 徐若瑾却没有心情理会陆凌枫,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凌枫转头的瞬间余光瞥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他甚至不敢多停留就装作没看到。 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梁霄。 陆凌枫暂时还不能和梁霄发生正面冲突,毕竟他做的不少事都是为了梁霄。 哪怕是一再搞出事端,陆凌枫都没有叫停。因为陆凌枫十分清楚梁霄的底线在哪。 但是这次陆凌枫都有点没底了。硬要说的话,毕竟他已经把心思动到徐若瑾身上了。 这就是梁霄的死穴,任何人都不能用任何原因挑战这件事。 偏偏陆凌枫就就是这么“不知死活”,不仅在徐若瑾面前说起徐家的事,言语之中甚至还带上了威胁。 他已经不想在像之前那样,没有任何盼头地等下去, 尤其是陆凌枫在察觉到梁霄没有多少野心之后,陆凌枫就爆发了。 他开始采用各种以前不会用的激进手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梁霄动手。 他们二人若是联合…… 陆凌枫已经想过无数次,无论想法还是计划都已经很成熟了。 但是让陆凌枫气结的是,梁霄一直都不给他任何回应,甚至是不予理睬。 不管陆凌枫说什么,梁霄都能做到充耳不闻。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陆凌枫就只能从别处下手,至少也能有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陆凌枫的“辛苦”也不算白费。 想到这里,陆凌枫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大大方方地去找悠悠和小沐靖去玩了。 梁霄瞥了陆凌枫一眼,哪能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不过梁霄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还无暇顾及陆凌枫。 至于这笔账,梁霄迟早会和陆凌枫算。 梁霄走到徐若瑾身侧,收敛起周身所有锋芒,语气也变得分外柔和,和刚才看陆凌枫时判若两人。 但是未等梁霄开口,徐若瑾就垂眸喃喃了一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第1451章 淡然 察觉到徐若瑾的语气,梁霄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没有否认,而是认真的点头应了一声。 听到梁霄坚定的声音,徐若瑾的心反而安定了几分。 “陆凌枫说,他人在大理寺中。” 徐若瑾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梁霄听出徐若瑾话语中的期待,不忍心泼她冷水,但又无可奈何。 “他已经不在大理寺中了。” 梁霄说着,细细地观察着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身形一顿,连呼吸都忘了,惊讶地抬头看着梁霄的眼睛,反复确认着消息的真假。 陆凌枫才刚说了徐耀辉在大理寺中,却没想到人这么快就被送走了。 徐若瑾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徐耀辉能离开大理寺,可能的去向,根本不作他想。 如果说人在大理寺的话,还能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硬闯。 那么,进了宫,就真的一点辙都没有了。 徐若瑾想不通,更加不能理解,“他为何要从西北千里迢迢回到京都来?” 既然徐耀辉有命,而且有本事离开西北那个地方。 为什么不干脆找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躲起来?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岂不是更好? 但偏偏徐耀辉回到了京都,就在天子脚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各方势力的监视之下。 徐耀辉只要在京都一露面,就一定会被人抓起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梁霄却没有直说,而是提到了徐家的另一个人。 “徐子麟离开夜微澜不再为他做事,被夜志宇关在大理寺,是陆凌枫救他出来,从那之后就一直待在佳鼎楼里。” 徐若瑾对徐子麟的消息没有任何兴趣,面上也没有一点波澜,却还是说了一句,“这对子墨,或许是个好消息。” 虽说徐子麟做了不少缺德事,但他毕竟是徐家人,徐子墨对他的感情也十分复杂,至少内心深处还是把他当做大哥的。 大概是想到了徐子墨那个傻乎乎的模样,徐若瑾的情绪反而平稳一些了。 “那又如何?” 徐若瑾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她也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不要冲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徐耀辉看透这些,知道自己将来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想变被动为主动,为自己保一条命。” 梁霄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徐若瑾略有些惊讶。 这么说徐耀辉看似“送死”的举动,实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徐若瑾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有心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她不得不承认,梁霄比她更了解徐耀辉。 即便那曾经是自己的“父亲”…… 徐若瑾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细细想起整件事中的关节,很快就明白过来,梁霄说得没错。 梁耀辉就是因为看穿他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才要最后再搏一次。 但有一个疑问马上就跃入徐若瑾的脑海中。 “那他为何要去找严景松?” 梁霄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徐若瑾,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柔。 徐若瑾在梁霄温暖视线的注视下,心渐渐平静,也就顺理成章地想通了很多事。 她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得出的结论却让她忍不住心惊。 “恐怕他早已落入皇上手里了吧?” 徐若瑾这话虽是疑问,但却透着肯定的语气。 梁霄依旧没有回答,可是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徐耀辉在大理寺不会有好下场,但入宫又如何会有善终? 更何况还是夜微言的手中。 徐耀辉的特殊身份,注定他不可能活得长久。只有他死了,当年的秘密才能确保没有人再提起。 严景松已经不可能再说出任何一个字,那么剩下的就是当年徐家的人。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徐耀辉。 夜微言想把过去的事彻底抹平,那就只有让严景松这一系人全部灭口才行…… 不只是严家,当年参与其中,纠葛数年的徐家,自然不能幸免。 无论如何,夜微言都不会留着徐耀辉的这条命就是了。 徐若瑾的心思越来越乱,她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也想不通自己在干什么,又到底想如何。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情绪不对劲,随即伸手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顺势带入自己的怀中。 “不要多想,那些事与你无关,莫要自责。” 梁霄低沉安定的嗓音就在徐若瑾耳边响起,她靠在对方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也让原本心浮气躁的她渐渐变得平和。 “可是徐家已经支离破碎,家破人亡,皇上还想怎么样?难不成真的要将所有徐家人都赶尽杀绝才可以吗?” 徐若瑾怅然自问,靠在梁霄胸膛,声音也是闷闷的。 但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梁霄的耳中。 “夜微言只是想堵住他们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变成死人。” 梁霄双臂紧了紧怀中的人,“但他却不会动你和禁地的那位。” 徐若瑾也很明白,梁霄说得对。毕竟夜微言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 一旦所有可能出现的岔子都被清除,夜微言也就不用再担心徐若瑾尴尬的身份会再次被人提及,也不用担心先帝的遗照与他和梁霄之间的君臣关系出现更大的分歧。 徐若瑾想到这儿,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笼络你而已。” “我怎么做,却不会受他左右。” 梁霄的话就像是承诺,也是对徐若瑾的保证。 徐若瑾心中划过一丝悸动,她和梁霄之间的默契不必言说,他们都能轻易看透夜微言。 “你也不必太伤心,他还有些用处,夜微言还不会这么快就要了他的命。” 梁霄似是安慰徐若瑾,可这话听在心里虽感动,心情却很是复杂。 说一千道一万,徐耀辉都是她的亲人,这是不能否认的。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但是叫了那么久的“父亲”,不可能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哪怕是想起徐家当年的点点滴滴,徐若瑾却不会只记得他们对自己的刻薄,似乎一切的恩怨,早已在心中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第1452章 久跪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 御书房内正中,跪着一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经跪了多久,双腿已经酸麻没有知觉,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动作也不敢有丝毫偏差。 汗水顺着他的花白的发丝流下,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他就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甚至没有抬手擦汗的意识。 御书房内静谧非常,落针可闻,无形中形成一股压力重重地堆在他的身上,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动了什么人似的。 他的脊背挺得僵直,显然十分紧张和忐忑。 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说不定他的小命到此就要终结了。 略显佝偻的背影,让人难免猜测这大概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人正是假传死讯的徐耀辉。 明里暗里有不少人都在调查他的踪迹,若是被那些人先一步找到他的下落,徐耀辉大概也没有命出现在这儿了。 但是徐耀辉心里清楚,他这是到了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除了皇帝会让自己死之外,其他的人几乎都不能再找他的麻烦……想到这里,徐耀辉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狂跳不止的心脏才稍微平稳了几分。 徐耀辉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他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多年前的中林县主簿,好歹也乃一地的三把手,风光一时,如今却成了这副落魄模样?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一点四旬中年的样子?无论谁看,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耄耋老人。 徐耀辉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但是他的体力却有些支撑不住了,偶尔才会稍微动一下麻木的双腿。 但他的动作又是极小心的,轻微到几乎看不出来,即便偌大的御书房内,就只有他一个人跪在这里。 时间慢慢流逝,就在徐耀辉视线模糊,眼看就要晕倒的时候,御书房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徐耀辉身上立刻一个激灵,吓得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襟,凉到了他的脖颈之处。一阵后怕之后,徐耀辉头也垂得更低,几乎贴近了地面。 他的耳朵此时也格外灵敏,听到身后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徐耀辉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他连呼吸都要忘了,神经紧紧崩成一根弦。 但是出乎徐耀辉的意料,脚步声并没有走到他的身边,而是径直走到了另一边。 御书房的大门很快就在徐耀辉的身后重新闭合。 那一刻,徐耀辉的脑海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夜微言走进御书房,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徐耀辉跪在地上的背影,随后就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跪在下面的徐耀辉,半晌一言未发。 田公公按夜微言的吩咐留在门外把守,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御书房,更不能打扰夜微言。 夜微言有很多话要问徐耀辉。 但是他也有几分意外,他和徐耀辉会是在这个时间和情况下见到对方。 看着跪在地上的徐耀辉,夜微言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个人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而已,却因为和当年的事扯上关系,而被卷入麻烦的旋涡。 但事已至此,身在局中,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完全清白和无辜的。 就算徐耀辉当年只是一时冲动,但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心态早就发生了变化。既然有了野心和私欲,那就没有可以置身事外的理由了。 而且夜微言已经开始动手,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当年之事有牵扯的人。严家只是一个开始,徐家更没有逃脱的侥幸。 夜微言迟迟没有开口,徐耀辉心中更是忐忑的无以复加。 他甚至想要伸手摸摸脖子,是不是脑袋和身体还是连接在一处的。心慌,胆颤,徐耀辉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明明外面已经是晴朗明媚春天。 但是在这封闭的御书房内,徐耀辉却丝毫感受不到窗外的温暖。阳光投射到御书房的大门上就被禁止再进入哪怕一寸。 世间万物,就连阳光都掌握在夜微言手中。 徐耀辉此时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在夜微言面前,他根本无所遁形。心里深处隐藏的心思,早已不见了踪影。徐耀辉现在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在夜微言面前动什么歪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在徐耀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夜微言终于开口了。 “知道朕为何让你来这儿吗?” 徐耀辉身形一抖,牙齿不自觉打颤。 夜微言一开口就带着皇室的威严。他又是大魏国最有权力的人,一举一动,甚至一言一行都让人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徐耀辉的双腿早已跪的麻木异常,他怕自己动作稍大就会向一边栽倒,于是急急忙忙地回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小人……不、不敢揣测上意……” 支支吾吾了半天,徐耀辉心惊胆战地说了一句废话。 夜微言的神情丝毫未变,依旧淡漠地看着徐耀辉,半点没有让对方起身的意思。 徐耀辉自然也不会奢望那么多,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若是皇上真的动起怒来,不仅是他自己,整个徐家被诛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徐耀辉转念一想,心思却稍稍安定下来。 因为他想到了徐若瑾。 这个丫头的身份虽然不能公开,但却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再说了,徐若瑾是皇上亲口认下的义妹,如今更是贵为大魏国的郡主。 虽说徐若瑾和徐家没有多少关系,但真要论起来话不是随随便便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了。 一旦徐家有什么不测,哪怕是诛九族,怎么算都能把徐若瑾牵扯其中。 所以,皇上就算真的想要动徐家,也要好好想清楚。 看起来是荒诞的理由,但是徐耀辉却轻易就被自己说服了。他大约是觉得安全一些了,连呼吸都平稳顺畅了不少。 第1453章 往事 徐耀辉如今也只能暗暗在心中感慨。若是他能早知道徐若瑾会是如今这等际遇和身份,他说什么也会把她当成祖宗一般供起来,而不会任过世发妻那般苛待而不闻不问。 若是那般,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但是徐耀辉除了唉声叹气没有别的办法,木已成舟,当年一时鬼迷心窍铸成的大错,报应也该来了。 看着徐耀辉若有所思的模样,夜微言并没有生气或是立刻打断。 夜微言略一深思,大概就猜到了徐耀辉的心思。 依他看,徐耀辉此时一定百般后悔,只恨当年为何没有痛快地拒绝严景松的请求。 徐若瑾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但徐耀辉为了那些看得见的利益,轻而易举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几年的纠缠不清。 原本,这个秘密还有可能一直深埋在地下,谁都不会知道。甚至连徐耀辉自己都没有完全清楚徐若瑾的身世。 但是命运弄人,徐若瑾的身份注定她这一生都不会平凡。更不会在中林县那样的小地方凄惨平淡地度过一生。 也可以说是造化弄人,徐若瑾回到了她应当拥有的位置。 但是徐家却因此支离破碎,遭受了灭顶之灾。这其中的因缘际会,又岂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夜微言看着徐耀辉,心中没有半点涟漪。这都是他自找的,夜微言自然不会有任何同情心。 徐耀辉不敢抬头,也就看不到夜微言神情的变化,更不能揣测圣上的心思,除非他这条小命不想要了。 夜微言的话语虽然没有任何起伏,甚至听不出喜怒,但却带着一股没来由的压迫,就像是千钧重担一下压在徐耀辉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徐耀辉无法忽视这股压力,额头不停冒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身体不自觉打着哆嗦。 看出徐耀辉惊惧的表现,夜微言不愿再多耽搁,直接道: “朕来问,你来回答。” 徐耀辉连忙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丁当知无不言,若有半句虚言,丁当五雷轰顶!” 他此时的状态奇差无比,“形容枯槁”四个字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换做旁人来看,兴许还会有些心酸。 但御书房中的这位却不会有丝毫这方面的想法。夜微言淡定如初,任何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不对等的身份,似乎已经隐约奠定了这次谈话的基调。 “说说徐若瑾吧。”夜微言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耀辉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抖了一下。 不出徐耀辉所料,皇上最想知道的还是关于她的事。 徐耀辉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和语气如常表现,但看在旁人眼力还是有明显的不自然。 夜微言把徐耀辉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如明镜,却没有言明,更不会拆穿对方。 就算夜微言不问,徐耀辉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个人跪在御书房内时就已经想了很多。 只是夜微言不开口的话,徐耀辉也找不到机会主动说这些“陈年旧事”。他虽要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拼尽全力,但夜微言不给他这个机会的话,说什么都是白费工夫。 “看起来,朕不问,你也有话想说吧?” 夜微言看着徐耀辉,又补充了一句。 徐耀辉不敢否认,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后颤巍巍地开了腔:“当年小人从严大人手中抱回若……瑜郡主的时候,实在没有想太多。” 话说到一半,徐耀辉的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差点说错话,又怕皇上怪罪,只好立刻改口。 还好,夜微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徐耀辉接着说下去,“小人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心有不忍,又是受人所托,只想给她一方庇护罢了……” 他自认为说得足够情真意切,但却被夜微言冷冷地打断了。 “庇护?” 夜微言毫不留情地戳穿徐耀辉,“朕怎么听说她从小在徐家就过得十分艰难?” 徐耀辉耳边回荡着皇上的质问,脸色苍白,急急叩头,实实在在地磕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皇上明察!小人该死!那时小人当着一点小官儿,对家中之事多有疏忽怠慢。” 徐耀辉紧接着又说道:“小人没有管教好贱内,令郡主受苦了!” 夜微言这时却不耐烦地一摆手,让徐耀辉闭嘴,“行了,这些废话不用再说,朕心中有数。” 徐耀辉的脑筋快速运转着,搜刮着肠子想解释的话,但随着夜微言的这一句话,他的肩膀瞬间就耷拉下来。 喃喃了片刻,徐耀辉解释的话却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张了张嘴,琢磨了一下还是把嘴又闭上了。 夜微言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眼神中透着冷漠和厌恶,连看都懒得多看徐耀辉一眼,自然也就没有让对方起身的意思。 徐耀辉话里话外想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顺便把当年的事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所谓的“贱内”早已入土,还不是随便徐耀辉怎么说。 大难临头之时才会露出的小人嘴脸,夜微言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此时徐耀辉的表现就是如此,夜微言也丝毫不吝啬自己鄙夷的神情。 “朕有些好奇,难道你就对那个孩子的身份没有一点疑问?” 要是继续任由徐耀辉说下去,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夜微言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徐耀辉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还想有所隐瞒,一定会人头落地,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短暂的停顿,徐耀辉就急急地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 “当年严大人亲手把尚在襁褓中的瑜郡主交到小人的手上。” 徐耀辉垂首恭敬地回想,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小人当时追问了一句,那孩子的身世,但严大人唉声叹气只说是他的……私生女……” 最后三个字,徐耀辉说的十分艰难,而且声如蚊蚋,几乎听不到。 第1454章 激动 徐若瑾的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徐耀辉当然也要有所避讳。 “私生女”三个字不是什么好话,徐耀辉光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就已经恨不得要咬断舌头了。 所幸,夜微言并没有在这里为难徐耀辉,徐耀辉等了半晌,见夜微言并没有发火,咽了口唾沫便继续道: “听严大人如此说辞,小人也就没再多问下去,心里想着毕竟是严大人的家事,不是小人可以插手的。” 夜微言对徐耀辉的这番话没怎么怀疑,那时严景松的地位也摆在那,徐耀辉怕他也是自然。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心思,徐耀辉接下这个麻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小人只当是严大人背着严夫人在外与别的女人珠胎暗结。” 听到这里,夜微言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显然“珠胎暗结”四个字刺激到了他,因为那怀有徐若瑾的女人乃是他的皇姑母朝霞公主,这乃是皇族大逆不道之事,哪容得徐耀辉信口胡说?但是夜微言忍耐下去没有急着发作,而是任徐耀辉把话说完。 徐耀辉却丝毫没有察觉,即便他已经斟字酌句的小心翼翼,却因在偏僻之地厮混惯了,外加心中惧怕,根本不知这四个字压根儿就不该出口,更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千方百计想要保住的性命差点就丢了。 他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严夫人善妒,严大人反复告诫过小人,这事要是传到他夫人耳中,那孩子恐怕就没命了……” 从徐耀辉的话中,夜微言可以轻易听出,徐耀辉在竭力撇清自己和当年之事的关系。 夜微言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耀辉,“那这么说,朕还应当代瑜郡主好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 徐耀辉不聋,怎么可能听不出夜微言话里的揶揄和威胁。 “小人不敢,皇上恕罪,皇上饶命,饶命啊!” 徐耀辉大惊,自知失言,有话触怒了皇上,忙叩头认错。 “咚咚”沉闷的声音传来,夜微言却没有任何心软,神色冰冷地移开视线,并不去看徐耀辉的窘态。 夜微言听到徐耀辉发出的声响就觉得厌烦,直截了当地把话甩到对方的脸上。 “说吧,严景松给了你什么好处。” 徐耀辉的动作一顿,手指卷曲发白,脸色也变得惨白。 事已至此,徐耀辉也知道不可能再继续隐瞒下去。 其实皇上什么都知道,而且事无巨细都一清二楚,之所以多问几句只是在给徐耀辉机会,顺便从他口中证实想知道的事情而已。 如果徐耀辉还是继续这么不识抬举,夜微言也懒得与他多做纠缠,反正最后的下场都不会有多少改变。 这可不是徐耀辉想要的结果,他出现在京都,甚至是这皇宫之中,不是为了白白送上自己这条小命。 就算非死不可,他也要挣扎一番。 徐耀辉紧绷的身体变得瘫软,虽说主意已定,但是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皇上恕罪!小人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走了歪路。这些年小人谨小慎微,丝毫不敢有逾矩之举。” 徐耀辉一有机会就先为想着撇清自己。 夜微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徐耀辉立刻噤声了。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徐耀辉后悔不已,但也没有办法,说出去的话也没法收回。 徐耀辉只能硬着头皮把话又兜回来,“严大人答应小人会在仕途上行个方便……” “所以你才痛痛快快地收下了那个孩子。”夜微言接着徐耀辉的话说道。 徐耀辉立即点头:“小人不敢欺瞒皇上!” 紧接着,夜微言双眼微微一眯,意有所指地故意问徐耀辉,“你没有问过郡主的生母是谁?” 徐耀辉摇头,“严大人的家事小人怎么好过问?小人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说到这里,徐耀辉的神情和话语中都是后悔。 原本就是严、徐两家的一场交易,只是徐耀辉没有料到这件事居然会在多年之后重见天日。 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就因为徐耀辉当年的一点贪念,却连徐家都被牵扯其中。 到这一步,徐耀辉再想要独善其身已是不可能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徐耀辉一定不会答应严景松的任何要求,更别说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女娃交给自己去养育。 但是世间哪有后悔药一说?更何况即便重来一次,难保徐耀辉不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看着徐耀辉怅然若失、失魂落魄的模样,夜微言料定徐耀辉没有那个胆子,敢在他面前说假话。 但这不代表夜微言能心平气和地听进去徐耀辉的话。 “你以为不露面,一直东躲西藏就能高枕无忧了?”夜微言凛声斥问徐耀辉。 徐耀辉抖如筛糠,哪怕夜微言的语气只是略微严厉几分,他的心理防线就被彻底击溃了。 “小人……小人也是没有办法了,请皇上明鉴,小人这么做都是因为、因为……” 徐耀辉断断续续地说不利落,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小人不想让严家人得逞!” 说到这,徐耀辉更是咬牙切齿,似与严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咬碎他们的骨头。 徐耀辉的眼眶发红,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看起来还有几分骇人。 夜微言听出徐耀辉话中深意,眯起眼问道:“你就那么恨严家人么?” “是。” 徐耀辉鼓足勇气,也是豁出去了,“严家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严大人让小人帮他们养大女儿,小人照做了,到头来他们不仅没有丝毫感恩,甚至还恩将仇报,想要小人的命!” “他们居然想要杀人灭口,小人从来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想过要把当年的事当做把柄。” 徐耀辉就像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在御书房内跪着哭个不停。 “小人只不过想好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他们连这点都要剥夺,小人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徐耀辉说着又一次叩起头来,“还请皇上做主,小人一切都听皇上的!” 第1455章 生死 徐耀辉说完这句,便狼狈不堪的不再抬头。 但过了好一会儿,夜微言都没有动静。 徐耀辉心中纳闷,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从地跪趴在地上,趁机歇歇自己早已麻痹的双腿。 他的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越发忐忑不安,想要抬头却没有那个胆子。 就在徐耀辉胡乱猜测的时候,夜微言的声音幽幽传来。 “当年,你从接过她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死了。” 徐耀辉周身巨震,脑袋就像是被人重重击打着,一片空白,呆若木鸡地僵立在原地。 唯有一点和之前一样,徐耀辉依旧不敢抬头看夜微言一眼。 夜微言甩下这一句话就不再开口,甚至连看都不看徐耀辉。 徐耀辉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静默了片刻,随即叩头不止,很快额头就出现了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 “皇上饶命啊!” 徐耀辉磕着头,嘴上不住地求饶,“小人自知该死!但小人已经家破人亡,还望皇上能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小人当牛做马,当猪做狗都心甘情愿!” 夜微言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徐耀辉害怕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到了这一刻,徐耀辉的神智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晰了。 他这种时候求饶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皇上心生厌烦。 或许皇上心中还没有打定主意要除掉自己,但是聒噪的求饶声不停,难保皇上不会恼怒。 徐耀辉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触到了皇上的逆鳞。 他后悔不迭,但已经无法弥补,只能全神贯注把精力都放在接下来要说的话上。 夜微言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提醒,徐耀辉恨自己居然这么晚才察觉。 “皇上!小人如今已经无牵无挂,只剩下这一条老命,愿意献给皇上!” 徐耀辉细细斟酌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之后脱口而出。 听到这句话,夜微言的神情微微一动,就连动作也有了些许变化。 徐耀辉仍旧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夜微言的回答。 他这次也压上了自己的全部,如果还是无疾而终,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也不会再垂死挣扎了。 就在徐耀辉的信心一点点被浇灭之时,夜微言却冷不丁地开口了。 “来人。” 徐耀辉的心差点停跳,身上一抖,吞了口唾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夜微言的话音刚落,御书房的门就被重新推开了。 田公公恭敬地走进御书房,垂首应道:“老奴在。” “把人带下去吧。”夜微言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是,皇上。”田公公应声之后,小步走到徐耀辉身边,冷漠的视线扫过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对方。 徐耀辉被田公公看得打了个冷颤,他猜不透皇上的心思,除却叩首也不知该做什么,“皇、皇上,谢皇上!” 尽管不知前路是死是活,徐耀辉还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 徐耀辉就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这个过程差点就要了徐耀辉的命,他刚想要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连续试了三四次之多,徐耀辉都没有成功站起来。总是起到一半就跌坐在地上。 田公公在一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徐耀辉听个清楚。 徐耀辉心中更加着急,满头大汗,双腿麻木又疼又痒,就像是被千万蚂蚁啃咬一般难以忍受,好不容易双腿稍微恢复了一点知觉,就跌跌撞撞地勉强站直,躬身再次谢过皇上。 一旁的田公公也怕耽误时间太多会让夜微言怪罪,就翻着白眼十分不耐烦地靠近徐耀辉。 徐耀辉有了借力点,双腿不用支撑整个身体,走起来也就轻松一些了。 二人离开之后,夜微言才不经意地抬起眼皮看了看,紧接着又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御书房的门再次被叩响。 “进来。” 夜微言应声。 随后,田公公推开门走了进来,“皇上,此人是杀、还是留?” 夜微言提了一口气,却并没有马上给与答复…… 第1456章 提议 夜微言思忖半晌,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朕一时也还未想好让他做什么。” 田公公略一抿嘴,眼珠微微一转,主动提议道:“皇上,老奴……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正好让朕也阔阔思路。”夜微言也有了点兴趣,看向田公公。 “不如就让徐耀辉去见一见瑜郡主,皇上您看是否使得?”田公公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想法,随后就等着夜微言的回答。 夜微言神情一滞,但却没有立刻拒绝,思忖片刻之后,夜微言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他不能见。” 田公公也没想夜微言会立刻同意,只是他想不通个中缘由,还是追问了一句,“这是为何?皇上,若是这般安排,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也免得梁左都督和瑜郡主与您之间有了嫌隙,这倒不是老奴妄想梁左都督心胸狭隘,而是为这等人,犯不上啊!” 夜微言这次却没有让田公公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摆手否定。 “你不了解梁霄,如果真的按照你说的做了,恐怕梁霄会因此而恨朕,朕和他之间的隔阂也会加深。” 夜微言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他和梁霄的关系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他数次想要示好都被对方挡了回来。 如今这个档口,无论自己所为何意,牵扯到徐若瑾身上,梁霄的底线被触及,那么自己和梁霄的关系就无论如何都无法修复了。 想到这种可能,夜微言就打起了退堂鼓。 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方法搪塞梁霄,自然就不会轻易用这样的法子。 但夜微言的内心也不想随便放弃这个主意。 一时间,夜微言也陷入了纠结。 田公公跟在夜微言身边伺候这么久,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知其深意,更何况是现在。 看出夜微言的无奈,田公公索性直接又补充了一句道:“恐怕梁左都督已经知道徐耀辉人在您这儿了。” 田公公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夜微言。 夜微言面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都被田公公看在眼里。 田公公的想法很简单,要是夜微言表现出一点不喜,他就会立刻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目前来看,至少是暂时,田公公还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夜微言显然把田公公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田公公识趣地静立在一旁,不再出声,给夜微言留出足够的时间。 片刻之后,夜微言突地长叹一声。 田公公立刻躬身凑到夜微言身边。 夜微言微微侧头在田公公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田公公边听边点头,“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办。” 夜微言说完就示意田公公可以退下,田公公恭敬地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偌大的御书房,又只剩下夜微言一个人了。 夜微言的脑子有点乱,需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地理顺一下。 一个徐若瑾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更别说还要加上梁霄。 “唉。” 夜微言轻叹一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放松一些。 这些事暂时都可以放在一边,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解决眼下的麻烦。 夜微澜那边已经有段时日没什么大动静了。 这对夜微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说不定夜微澜正在暗地里搞什么大动作,要是不提早警惕的话,迟早会吃大亏。 不过夜微言也不会是完全被动,他既然决定动夜微澜,就不会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么想着,夜微言的嘴角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 他在澶州王的压迫之下都能隐忍复起,一个夜微澜,算得了什么? 得了命令的田公公脚步匆匆地离开御书房,直奔刚才去过的一处隐秘院落中。 此处正是夜微言安排徐耀辉暂住的地方。 徐耀辉侥幸捡回一条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今日还没有完全过去,甚至连太阳都没有下山,徐耀辉还不敢有丝毫庆幸的情绪。 今夜也极有可能会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不论是不是,徐耀辉都可以确定,这将会是最长的一个夜晚。 皇上的心思徐耀辉琢磨不出,有心想要问问田公公。但对方把自己送到这儿来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徐耀辉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个人留在了屋内不允出去。 还未等回过神来的徐耀辉好好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就听到大门传来一阵“吱呀”的响声。 徐耀辉立刻如临大敌一般正襟危坐,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看。 田公公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徐耀辉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瞬,他的这口气就又提了起来。 他惊觉自己并不知道田公公此来是好是坏。会不会是来带自己去悄无声息地处死…… 除此之外,徐耀辉想不到其他可能。 “公、公公……” 徐耀辉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面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公公忍不住“啧”了一声,嫌弃道:“咱家还没死呢,别顶着一张哭丧脸鬼叫,咱家受不起!” 说完田公公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给了徐耀辉一个白眼。 徐耀辉很快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来道歉,“公公您瞧我这张嘴!您大人大量,别和小人一般见识!” 田公公“哼”了一声,不看徐耀辉。 徐耀辉赔着笑脸看着田公公,努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丝不合适的表情,但他一肚子憋闷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他硬是把嘴角扯起来,笑的比哭还难看。 田公公嫌弃地瞪了徐耀辉一眼,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没那个心情。 但田公公是带着夜微言的命令来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咱家来这儿,是因为皇上有话要咱家说给你听。” 徐耀辉登时一惊,立即跪在地上朝着夜微言所在之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响到他耳鸣心震,高声喊着道:“小人谨遵皇上教诲,小人提命全听皇上吩咐啊!” 第1457章 用意 坊间传闻五花八门,梁、严两家的恩怨风波渐渐被压下去,姜府的传闻却尘嚣直上。 渐渐的,谈论前者的老百姓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对姜陈氏母女二人的洋相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连带着姜府和澶州王府都被编排其中,各种传言都是沸沸扬扬。 偌大的京都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姜陈氏母女闹出的笑话了。 但是皇家官驿,却是其中一个例外。 这些日子,夜微澜表现得格外低调。连他手下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代替王老太监跟在夜微澜身边伺候的郭姓小太监,自然感触最深。 要是换作平常,夜微澜在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一定会有所动作。就算不是亲自给梁家制造麻烦,也会推波助澜地添一把火。 可让郭公公疑惑的就是,这次夜微澜一点反应都没有。 先不说放过挑拨梁、严两家关系的机会,姜陈氏母女多少也算是夜微澜这边的人,他从头到尾也都是不闻不问。 郭公公想不通也是自然,但他却不会随意开口问,夜微澜喜怒无常的脾气他早已摸清,谨言慎行才是他该做的。 这一日和平时一无二致,郭公公仍旧小心伺候着夜微澜,他把沏好的茶轻轻放在夜微澜面前,“王爷。” 他本以为今日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度过,却没想到夜微澜突然开口了。 “嗯。” 夜微澜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端倪,紧接着就是不经意的一句,“外面什么情况了?” 要是别人伺候,少不了要被夜微澜没头没尾的提问弄懵。但郭公公不一样,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语气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态度更加恭敬。 “回王爷的话,传言已经彻底转了风头。” “哦?”夜微澜发出一声疑问,但和他的表现却一点也不相称,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疑惑的神色,反而分外气定神闲,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郭公公声音依旧平稳,“奴才以为,定是有人暗中动作,才将传言的矛头对准了姜家。” “姜陈氏和姜婷玉?”夜微澜提到这两人。 郭公公点头,“正是。” 夜微澜轻蔑一笑,“都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姜中方一个德行。” 提到姜陈氏和姜婷玉二人,夜微澜毫不掩饰他的鄙视,只是说到这两人就让他厌烦。 郭公公自然猜到夜微澜的心思。这次确实是姜陈氏和姜婷玉逾矩了,不知道姜家的斤两,就想要和郡主府对着干,会有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幸亏这二人没有给夜微澜造成太多困扰,不然的话,她们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地活到今日。 当然也有可能是夜微澜懒得动手。 这就又回到了原点,郭公公心中的疑惑一直没有解开。 王爷这段时日的确太低调了。 不仅是极少在外露面,就连下面的人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他都难得地没有立刻处置了他们。 郭公公想不通,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和恐惧。 就凭他对夜微澜的了解,夜微澜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安静地吓人了。 夜微澜一定是想什么大动作,而且很有可能会是个大麻烦。所以在他眼里,姜家的事反而不算什么了。 郭公公低垂着头,心思百转,但面上丝毫不显,还是那张面瘫一般的脸。 夜微澜抿了一口茶,脑海中短暂地略过一个身影,楚嫣儿。 她这一死,恐怕整个京都城内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和徐若瑾作对的人来了。 这对夜微澜来说,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这与身份高低没有多少关系,就算是贤妃,在徐若瑾面前也照样掀不起半分波澜。 楚嫣儿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依附在夜微澜身边,为他办事,但随时都有可能反过来咬夜微澜一口。 这样的后患夜微澜自然不会一直留在身边,就算她不死,他迟早也会除掉她。 只是在这种时候,夜微澜偶尔还是会想起楚嫣儿的好处来。 至少有她在,夜微澜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王爷,需不需要奴才去敲打一下那母女二人?”郭公公斟酌片刻,谨慎提议道。 夜微澜没有急着点头,而是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不必理会她们。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的东西,也省的本王亲自动手了。” “是,奴才明白。” 郭公公也不再多言,恭敬地应下来。 姜家的人最近有些嚣张了,特别是姜陈氏母女,她们仗着姜中方出征七离,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在京都之中恨不能横着走。 正所谓树大招风,更何况姜家还没有站稳脚跟,姜中方那边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她们就敢这么上赶着作死。 郭公公也是怕她们会误了夜微澜的好事,所以才有此一问,不过看起来夜微澜也早有打算。 夜微澜神情自得,不气反笑,“她们如此做法,其实正合本王之意,若要闹就由着她们闹,闹得越凶越好,咱们连问都不必多问,只需继续盯着她们就是。” “奴才遵命。”郭公公心下了然。 “梁霄那边又如何了?” 比起姜家的琐事,夜微澜还是更在意梁霄。 “回王爷,关于梁、严两家的传闻仍在,但显然已进入尾声,谈论的人也越来越少。”郭公公仔细地回禀着。 “还有呢?” 夜微澜轻轻揉搓着手指,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郭公公立刻打起精神,“梁霄杀死严景松的消息仍在谣传,可惜梁家和严弘文都没有任何表态,老百姓也是疑问重重。” “百姓们都很好奇,严弘文和梁霄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对杀父仇人不闻不问。” 郭公公把这些日子在东、西两市的大街上得到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夜微澜。 事情回禀完毕,郭公公把视线转移到夜微澜的身上,也不再胡思乱想,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这种时候,夜微澜需要的是绝对安静的环境,而不是唠叨和聒噪。既然王爷有了主意,郭公公只要听对方接下来的吩咐就可以了。 不出郭公公意料,很快夜微澜就有了动静。 “去把王妃……” 郭公公正要洗耳恭听,但是夜微澜的话说到一半却自己顿住了。 正纳闷着,郭公公心想要不要抬头看一眼是什么情况,可夜微澜却又发出一声轻笑。 “应该是本王过去才对。走吧,也是时候去王妃那转转了。” 第1458章 叹气 郭公公没想到夜微澜会突然提起去王妃那,他只得应下来。 推门离开的瞬间,郭公公的余光扫到了夜微澜。对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笑容却未达眼底,看起来格外冷漠。 郭公公默不作声,轻手轻脚地将门重新关好。 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可以随便插手和议论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若是还想保住一条命的话,就要学会在王爷手下小心做事。 而此时梁芳茹的院子里,则异常安静,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多时日了。 自从梁芳茹从徐若瑾那里回来之后,就整日没有什么精神。 “王妃您还是觉得身上没有力气吗?”一旁伺候着的小丫鬟担忧的问了一句。 梁芳茹恹恹地摇了摇头,“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您身体没有大碍,就是有些乏力。这不是入春了吗?春困秋乏,说是正常的呢!” 小丫鬟一边给梁芳茹添茶,一边把太医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梁芳茹。 梁芳茹微微叹了口气,“每次说的都一样,以后也不用再请太医了,还麻烦。” 小丫鬟听着梁芳茹好像赌气一般的话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王妃您别这么说。太医说了,让您有空闲的话不妨多出去走走。” 梁芳茹还是不买账,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唉声又叹气,“整日待在这里,身子也疲乏得很,何况总是这些景儿,还有什么好看的?根本没心思出去走。” 一时之间,小丫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梁芳茹最近确实是懒了不少,就连从房门走到院子这几步,她都懒得动弹。 要不是太医提都没提过,小丫鬟都要怀疑王妃是不是有了。 可似乎王爷与王妃同寝的时候也少,怀孕也没那么大可能……但是这种事不能乱说,小丫鬟更是绝口不提。 梁芳茹不知小丫鬟的想法,她半靠在榻上,有些头疼。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待在官驿内,甚至连自己的院门都没怎么离开过。 也就是每日例行的请安,梁芳茹才会见到夜微澜一面。平时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时间一长,梁芳茹也就习惯了,她知道夜微澜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和她一起用膳也是正常。 每次梁芳茹都会默默在心里为夜微澜找好理由,她也不知道夜微澜在忙什么。 若是梁芳茹知道夜微澜这些日子来闲得很,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心中又会作何感受。 因着身体疲累,整个人都慵懒的不行,梁芳茹也就没有闲情应付那些官夫人们了。 只要有官夫人来递帖子和拜访,梁芳茹一律以身体抱恙,不便待客为由回绝了。 梁芳茹也不是不想应酬,但是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官夫人们,她还是觉得应付不来。 光是要融入她们,梁芳茹就已经觉得烦躁了。 梁芳茹回绝的次数一多,官夫人们也就心里有数了,最近也就不像之前那么积极了。 第1459章 倒霉 其实梁芳茹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想应酬,而是每一次自己应酬这些官夫人,都乃是夜微澜的命令。 该见谁、不该见谁?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这都是夜微澜提早就告诉她的……有很多她不想见的人,却不得不见,也有她想见的……却见不得。 梁芳茹一时之间想到了梁霄和徐若瑾,连带着花氏和梁鸿都想念起来,可这些人,她却是见不得的,尽管她从未向夜微澜开口,告诉王爷自己想念娘家了。 梁芳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小丫鬟心神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若不然,再请太医来看看?” 自从亲眼目睹了王爷把怀有身孕的绿萝打死之后,小丫鬟就吓得够呛,再伺候梁芳茹的时候也处处小心起来。 她原本还有点大大咧咧,但是自从那晚的事之后,这个小丫鬟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绿萝的死给所有下人都敲响了警钟,时刻提醒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命都不值钱,稍有差池就会死于非命。 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小丫鬟就算再蠢,也不得不长个心眼儿了。 从那之后,梁芳茹只要有个头疼脑热,小丫鬟都如临大敌一般,胆战心惊地就怕被连累。 每次都是她第一时间跑去告诉夜微澜,得到王爷的同意,就立即派人找太医来给梁芳茹诊治,就怕梁芳茹有个好歹。 梁芳茹性子懦弱,这是所有下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梁芳茹都不会动怒,也不会到夜微澜那里去告状。 但是怕就怕夜微澜若是哪天心情不好,突然想要拿他们这些下人撒气,十有八九会从梁芳茹这里找理由。 身边的下人在想什么,迟钝的梁芳茹却没有察觉。更何况绿萝的事情过去那么久,她已经渐渐淡忘了。 喝了一口热茶,梁芳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她最近嘴里总是没味,喝着茶水也觉得格外苦起来。 “奴婢去给您打开窗户和门通风,太医也说了这么做对您的身体好。” 小丫鬟说着就去开门开窗。 随着她的动作,外面的阳光也都洒进屋内,温暖却不刺眼。 看着外面的春光明媚,梁芳茹也有点坐不住了。 她刚一起身,小丫鬟就立马过来扶着她的胳膊,“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想出去走走,这么好的天气,大好时光辜负了就太可惜了。”梁芳茹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门外的院子里。 小丫鬟舒了一口气,梁芳茹愿意出门总归是好事,她自然求之不得。 梁芳茹来到院中,周身被阳光包围,每一次深呼吸都觉得精神恢复了几分。 “这么好的天气,要是能出去踏青就好了。” 梁芳茹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感慨。 不过梁芳茹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夜微澜那么忙肯定没有时间陪她做这种事, “王妃您要去春游吗?”小丫鬟也心生向往,却是并没有看到梁芳茹脸上的苦涩。 梁芳茹轻轻摇头,这种事连提都不用提,夜微澜一定不会同意。 到时候就她自己一个人出去踏青,又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让人看笑话。 所以梁芳茹感慨之后,还是一样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有兴致的话就起身在院子里走走,也算是欣赏春光了。 “就在这院中转转就好。”梁芳茹吩咐道。 小丫鬟点头,继续扶着梁芳茹的胳膊走着。 “王妃您看,这官驿中的花儿也都开了,真好看!” 小丫鬟天真烂漫的性子渐渐显露出来,看着周围的春景连连感叹。 梁芳茹也被感染,被一片姹紫嫣红包围其中,只觉得百花争艳,五彩缤纷,甚是好看。 “倒是美的。”梁芳茹微笑着点头,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郁闷了。 在亭廊中走了一会儿,梁芳茹突然听到一阵小声的议论。她的脚步立刻一顿,下意识地屏息认真听起来。 小丫鬟暗道一声不好,不用猜也知道八成又是嘴碎的下人在这里议论王妃了。 这些不要命的家伙! 小丫鬟急得团团转,想要提醒他们几句,但她刚要张嘴,梁芳茹恰好回头。 她吓得脸色一白,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梁芳茹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保持安静,不要说话。 小丫鬟紧紧抿着嘴,使劲点着头,只好认命地在心里祈祷,那几个家伙恐怕要倒霉了…… 第1460章 闲话 “你们怎么都在这?” 先是一个小厮的声音传来。 一个丫鬟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王妃?” 几个声音梁芳茹都有点陌生,大约能听出来是伺候自己的下人。 梁芳茹听到这,也是一头雾水,她做了什么让这些下人对她避之如蛇蝎?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静静地听下去。 “王妃并未在屋中歇着,说是到院子里去欣赏春光了!”这回开口的是一个略有些年纪的声音。 “啧啧啧……” 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不满的声音。 不仅是梁芳茹,小丫鬟也听出来,这个有些年纪的声音是伺候梁芳茹的婆子发出来的。 梁芳茹不解,自己只是在院子里走走,哪里不合适了? “王妃这要是有个磕着碰着,王爷又要怪在我们头上,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小厮嫌弃又烦闷。 丫鬟马上接话:“没错!我可不想被王爷活活打死,就像那个谁似的!” “哎哟你可小点声吧!敢在这儿提起那个倒霉丫鬟的名字,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婆子惊讶地小声提醒着丫鬟。 “我什么时候说了?”丫鬟也被吓到了,立刻否认。 几个人大概是又想到绿萝惨死的情景,后背都冒出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梁芳茹身边的小丫鬟刚要松口气,以为他们不会再继续说下去了。 只说到这儿的话,梁芳茹应该也不会追究,但事与愿违,婆子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唉,你说我们是倒了什么霉?偏偏在这里当下人。” 小丫鬟心里一惊,急忙去看梁芳茹的脸色。 果然,梁芳茹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变得有些冷。 “谁说不是呢?你们听说了吗?瑜郡主前些日子带着郡主府上下去城郊春游了。” 很快传来丫鬟的声音,“当然知道了。这件事早就传遍整个京都城了,你去问问,有哪家的下人听了不羡慕的?” “嗯,不得不说,瑜郡主对待下人是极好的。” “前些日子郡主府的传言听说了吗?”老婆子突然提起,小厮立刻抖了抖,正经地问道:“您说的是严家的事儿吧?” 老婆子白了他一眼,仿佛对方问了一句废话,“不然呢?” “那你们说,严老爷到底是不是被梁左都督杀的啊?”丫鬟战战兢兢地问道,说到梁霄的时候,声音刻意放得很轻。 其他两人都没有立刻接话,但沉默就说明了一切。 梁芳茹听到这,身体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只不过才几日没有出门,外面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梁霄怎么会和严景松的死扯上关系? 梁芳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的疑惑太多,却来不及找人问个清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梁芳茹依旧站在原地,看那三个下人还会说出什么来。 “眼看着严老爷就要出殡了,这严家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不打算深查了。” 小厮又补充了一句。 老婆子也跟着点头,“嗯,驸马爷一直都没表态,不少人都在猜他和梁家是不是另有交易……” 丫鬟显然是被吓到了,连忙说道:“说不定严老爷真的是自己死的,和别人没有关系,对吧?” “别再帮他说话了,如果真的和他没关系,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那么多人不陷害,偏偏让他背锅?”小厮有不同的意见。 “梁家和严家积怨颇深,谁能保证这件事和梁家没有一点关系?可别忘了,咱们的主子也是梁家人……” 听到这句,另外两人都没再出声。 偷听他们说话的小丫鬟却有些站不住了,差点就喊出声来,忍不住想要大声斥责那三人。 一开始说些春游踏青的事也就算了,就连瑜郡主也被拿来比较,这些都无所谓。 敢在私下诽谤起王妃的娘家来,这根本就是找死! 今日谁都救不了这三人了,只要梁芳茹去夜微澜面前提上一句,这三个人就会永远消失,下场甚至不如绿萝。 但是又一次,小丫鬟刚要开口就被突然转身的梁芳茹打断了。 大约是看穿了小丫鬟的想法,梁芳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小丫鬟不要出声。 小丫鬟没办法,只好听梁芳茹的话闭上嘴,随后就用眼神征求梁芳茹的意见,她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梁芳茹一言未发,默默地抬起脚步就走,没有片刻停留。 离开的时候,梁芳茹还没忘记放轻手脚,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梁芳茹这么做,小丫鬟只能想到一个理由,她不想让那三个嚼舌根的下人难堪。 若是梁芳茹在这个时候戳穿他们,不用想,那三人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虽说那三人说的话也是小丫鬟心里暗戳戳想过的,但她却没有胆子议论。此时听别人说出来,也觉得有些羞愧难当。 毕竟她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想法。 梁芳茹在前面快步走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小丫鬟忐忑不安地跟在梁芳茹身后,不知道梁芳茹接下来会怎么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把这件事简简单单地略过才对。 就这么惴惴不安地,小丫鬟跟着梁芳茹重新回到了屋内。 小丫鬟的脚步刚刚站定,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梁芳茹问自己。 “刚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小丫鬟一惊,听不出梁芳茹是不是另有深意,她不敢真的回答,而是立刻跪在地上,“王妃息怒!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那几个奴才该死,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梁芳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看着小丫鬟,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我不会怪罪你。” 小丫鬟还是有颇多忌讳,但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严老爷的死,到底和梁家有没有关系?” 梁芳茹也是昏了头了,这种事问一个丫鬟又有什么用呢? 小丫鬟哆哆嗦嗦说不出个所以然,“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都是听街上的人说的,谁也不知道真假……” “不会的!四弟不是那种人,他没有理由随便杀人,何况对方还是驸马爷的爹……” 梁芳茹毫无预兆地抬高音量,极力否认着。只是不知她这番表现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接话。 “就算……就算……那也一定和徐若瑾有关……” 梁芳茹喃喃自语道。 第1461章 藏好 听到这句,小丫鬟伊莲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壮着胆子跟上一句,“听说瑜郡主似乎也被牵扯其中了。因为也有不少人在说梁左都督是为了给瑜郡主出气……” 伊莲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梁芳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原本坚决的语气似乎也没那么肯定,显然是动摇了。 良久,梁芳茹才发出了一声喟叹,“四弟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了……” 伴随这一声叹气,梁芳茹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心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伊莲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梁芳茹的一举一动,这会儿渐渐松了口气。 可是没等她缓过来,梁芳茹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她身上。 伊莲身上一个激灵,立刻站直身体,不知道梁芳茹这次又要用什么问题来难为自己了。 “传言闹得很大吗?”梁芳茹压低声音问道。 伊莲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梁芳茹不解,“这是何意?” “回王妃,前些日子关于严家的传闻是不少,而且都和……有关。” 伊莲故意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了。 梁芳茹也没有追究,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是近几日谈论的人就少了很多。” 伊莲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主动说起姜府的传言。 梁芳茹一听,似乎也松了口气,脸色也稍微和缓了一些。 “也不知道中林县有没有得到消息……要是那边也受到牵连……”梁芳茹喃喃自语,不敢往下细想。 伊莲见梁芳茹好像是在自问自答,就配合地没有搭话,装作没有听见。 梁芳茹沉默半晌没有说话,伊莲站了许久,心里始终没底。 “不行,”梁芳茹突地开腔,“我还是不放心,得做点什么才好。” 伊莲抬头不解地看向梁芳茹,猜不到王妃又冒出了什么主意。 梁芳茹也没有任何吩咐,就径直走到桌前,铺好信纸,提笔就写。 伊莲不敢随意凑近,只能远远站着静静地等待着。 这次她没有等很长时间,梁芳茹那边就写完把笔放到了一边。 梁芳茹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信纸上刚刚写完的内容,怕墨迹不干,她还等了一会儿。 然后将信纸仔仔细细地叠好装进信封中。 全都完成之后,梁芳茹才放下心来。 她拿着信封转身就要交给伊莲,边吩咐,“你把这封信送到……”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通传声。 “王爷驾到!” 梁芳茹一惊,“他怎么来了?!” 话也来不及说完,梁芳茹手忙脚乱地把信封就要藏到身后,但立刻就觉得不安全,转身就要放在桌上。 可是明晃晃地放在桌上,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摆明了要让夜微澜发现。 梁芳茹急得不行,抬眼已经隐约能看到夜微澜走进院中的身影,她一咬牙就把信封塞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完成这些动作之后,梁芳茹长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一些,又对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伊莲立刻会意,微微侧着身体挡着梁芳茹的视线,其实也是在帮她挡住夜微澜的目光。 看梁芳茹把信藏好之后,伊莲才急急忙忙走到梁芳茹身后,低下头重新站好。 梁芳茹此时的神情也已经恢复正常,还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第1462章 夫妻 夜微澜此时正好从门外进来,一边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主动迎上梁芳茹,话中带着几分温柔和关心。 “王妃身体欠佳好好休息才是,近日公事繁忙,难免疏忽了王妃,倒是应该向王妃致歉了,还望王妃不要怪我才好。” 梁芳茹虽然手忙脚乱,但听到夜微澜的话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暖,忙摇头道:“妾身明白,王爷您毋需在意,忙碌辛劳,也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梁芳茹是真的担忧夜微澜的身体,虽然担心,她却更在意藏于袖中的信。 其实信中虽说没写什么特别在意的内容,但她本能地觉得不应该让王爷知道她写了这封信。 梁芳茹动作谨慎,缓慢地调整着袖中信封的位置。 大概是梁芳茹的心理作用,宽大的衣袖明明可以很好的掩饰信封,但她却总觉得不对劲儿。 就连站在梁芳茹身后的伊莲伊莲看着梁芳茹的动作都有点不对了,她有心提醒却没有那个胆子,毕竟是在夜微澜的眼皮子底下。 夜微澜留给全府下人的阴影太深,伊莲连直视都做不到,更别说在这种时候动什么心思了。 不久前王爷走进屋内的时候,伊莲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去。 夜微澜的脸上带着笑意,甚至用笑靥如花来形容都不为过,因为他本来就带着几分女性阴柔的气质。 但伊莲每次看到夜微澜都没来由的一阵胆寒,她细细琢磨过,大概就是绿萝惨死的后遗症吧。 梁芳茹的细微的小动作自然也落入了夜微澜的眼中,但他却没有急着拆穿,而是接着梁芳茹的话问道:“王妃最近在忙什么?本王除了偶尔看你请个安之外,并未好生关心你啊。”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又像是随口一问。 但梁芳茹本就心虚,差点儿因为夜微澜的这句话把衣袖中的信封掉出来。幸亏她还算镇定,很快恢复正常,“没什么,就是随意走走,练练字而已。” 夜微澜一笑,顺着梁芳茹的话看向一旁桌上的笔墨纸砚,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梁芳茹的行为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夜微澜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却没有追究。 因为夜微澜很清楚,只要他继续追问下去,不出两句话梁芳茹就一定会露馅儿。 不过夜微澜量梁芳茹也做不出什么花样,也懒得理睬她的那些小心思。 对夜微澜的这些心思,梁芳茹却丝毫没有察觉。 此时她还以为夜微澜细致入微的关心而感到心里一股暖意流过,脸上也是美滋滋的。 梁芳茹趁着夜微澜不注意,又细细调整了一下信封的位置。 整个过程,她的双眼都没有离开过夜微澜。 梁芳茹的心思很简单,她现在脑中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夜微澜看到这封信。 非要说原因的话,就是梁芳茹不想让梁家的事给夜微澜惹麻烦,更不想让夜微澜心烦。 而且她并不认同杀人的乃是梁霄,所以害怕夜微澜知道这件事,指责自己对梁霄的包庇。之前梁霄带兵前来皇家馆驿险些伤了夜微澜,这件事情梁芳茹始终记挂在心。 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男人,她又能如何? 梁芳茹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夜微澜的脸上,想看出点端倪,是否夜微澜已经知晓了关于梁家的传言。 夜微澜脸上的笑容不减,而且眼神也更加温柔,“王妃?” 梁芳茹这才注意到自己盯夜微澜太久,不自觉脸颊一红,娇羞地低下头。 夜微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和厌恶,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仍旧温柔笑着,静静地看着梁芳茹,就像一个体贴入微的夫君。 梁芳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纠结半天,才吐出一句,“不知王爷今日来有何吩咐?” 她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说词,只好先顾左右而言他。 “哦?难道本王就不能是想念王妃,所以特意来陪陪你,偏要有事才行么?” 夜微澜话说得真诚,嘴角带笑,让人不自觉就掉入他的甜蜜陷阱中。 耳边是这样诚恳的情话,梁芳茹显然十分受用,更是被夜微澜吃得死死的,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她迷惑得双颊泛红,“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谢王爷的体恤照顾。” 梁芳茹下意识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鬓发,露出白皙的脖颈。 夜微澜唇角带着几分嗤笑,收回轻蔑的视线,就当没有看到。 不过这短暂的一瞥,却让夜微澜的心情变的不太好。因为他看到了梁芳茹腕上的玉镯。 这是他亲手送给梁芳茹的镯子。 移开视线之后,夜微澜的神情才渐渐恢复正常。 “对了,本王突然想起件事,明日是严景松出殡的日子,本王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去悼念一番,不妨王妃帮本王拿个主意?”夜微澜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件事,实际则是在试探梁芳茹。 梁芳茹并不会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略作惊讶,“妾身都听王爷的吩咐,王爷如若有心要去悼念,妾身这边吩咐下人们准备。” 夜微澜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闻言故意轻叹了一声,言语之中似乎有些发愁,“王妃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本王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怕你担心。” 梁芳茹的心微微一颤,没有接话,但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夜微澜要说什么。 只是梁芳茹也不知道夜微澜的态度究竟如何,只是忐忑不安地看着夜微澜,脑海里都是胡思乱想。 梁霄会不会真的和这件事有关? 若是真的……那会不会连累王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梁芳茹有心想要替梁霄辩白几句,可又不知该如何说辞……因为夜微澜还没说出下文,她怎能开口就为四弟辩解? 更何况,在梁芳茹眼里,梁霄已经和原先那个四弟相去甚远,再也不是之前可任她依靠的四弟,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1463章 哄劝 夜微澜看梁芳茹面色喜怒忧愁的复杂变幻,并没有耐心等着她先开口,而是直接道: “外界最近都传,梁霄是杀了严景松的凶手。” 夜微澜话音落下,梁芳茹当即浑身一抖,未等做出反应,便听夜微澜继续道:“但本王认为,这等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凭借梁霄的为人,他不可能这么做。” 梁芳茹满面震惊地看向夜微澜,心里一暖,随即眼眶发红,眼角还有些湿润。 夜微澜似乎十分担心,立刻伸手去扶梁芳茹的手臂,“王妃,你怎么了?” “王爷,妾身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梁芳茹急忙摇头,顺势抹去眼角的泪花,言语中都是满满的感激。 她本以为夜微澜提及此事会痛骂梁霄,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替梁霄说话?想到每一次见梁霄,他对夜微澜的成见那么深,甚至到了深恶痛绝,可王爷却如此体恤四弟,这让梁芳茹从心里觉得是梁霄对不住王爷…… 夜微澜自当看得出梁芳茹的内心,微微点头,“无事那就好。” 随后他就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继续感慨着道:“你们本就是一家人,本王娶了你,自然也和梁霄是一家人,这点最起码的信任也是应该的。” 梁芳茹重重地点头,心里被感动填得满满的。 “只不过……” 这时,夜微澜的话锋却突地一转。 梁芳茹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皱眉接着说道:“不知道郡主府会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传言受到影响和牵连?王妃应该去看看才好。” 梁芳茹听到“郡主府”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微微一变,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徐若瑾。 她们二人之间的尴尬还未化解,此刻梁芳茹会有所顾忌也是正常。 如果不是夜微澜提起,梁芳茹也快要淡忘了徐若瑾。 说起来,她们也许久未曾见过彼此了。 看出梁芳茹难为的神色,夜微澜却并未理会,仍旧自说自话地说着,“其实,这等时候,本应由本王亲自去郡主府与梁霄谈谈的,但无奈近期事情实在繁忙,着实抽不开身,只好劳烦王妃代我去问候一声。” 听完夜微澜的要求,梁芳茹一愣,表情真实地表露出来,全是毫不掩饰的抵触。 想也不想,梁芳茹下意识就开口拒绝了。 “王爷,妾身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去郡主府恐怕不太合适,您看要不派人去……” 夜微澜面露不喜,就连虚伪的笑意都懒得维持,蹙眉道:“此去不仅是为了问候瑜郡主,更是为了梁霄,那是你的四弟,王妃可要想清楚,即便之前你与梁霄有些嫌隙,那也是因为本王,本王不希望因为自己,惹得你们姐弟二人不合。” 梁芳茹身上一凛,瞬间有种被胁迫的感觉,但当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的时候,夜微澜却神色如常。 她纳闷地垂下头,觉得大概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夜微澜的变脸功夫不俗,转瞬就换上了轻松的口气,还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 “本王能娶到王妃,或许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所以本王不希望因为自己,让王妃受到一星半点儿的委屈……若不然,待本王空闲之时亲自陪着王妃去?但那就错过这一次好机会了。” 梁芳茹又一次被夜微澜的甜言蜜语迷惑,“还是王爷想得通透,是妾身的不是,也是最近身子乏……” 夜微澜听得此话当即大怒,看向一旁伺候的下人道:“王妃身子不舒服,为何还愣在这不去找太医来?你们整日向本王回禀王妃安康无事,难道都是糊弄本王的?找死!” 伊莲根本来不及反应,立刻就双膝跪地,求饶起来,“王爷恕罪!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梁芳茹心有不忍,忙替下人说话,“王爷别生气,不关他们的事。太医来过,说是已经恢复得尚可,没有大碍了,所以妾身未允她们大惊小怪。” 夜微澜听了这话似乎才消了气,随后又叮嘱了梁芳茹几句,无非就是多多注意身体之类的。 自觉逃过一劫的伊莲提心吊胆的,大气都不敢出。 “那郡主府的事就有劳王妃了。” 话已经说的差不多,夜微澜便打算离去。 梁芳茹虽然心中百般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应下,“妾身恭送王爷。”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夜微澜便转身出门,离开了梁芳茹的院子。 “王爷……” 梁芳茹有心想要和夜微澜说几句话,再一抬头就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梁芳茹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王爷也是为了自己好。跟在夜微澜身边这么多时日,梁芳茹已经能非常熟练地在心里给夜微澜找理由了。 而且她也反复地告诫自己,要知道感恩,更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像那些只会争宠和闹脾气的女人一样,因为那样只会惹得夜微澜厌烦。 渐渐的,在梁芳茹未有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最低的末位,只当自己是夜微澜一件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更让人心惊的是,梁芳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眼见夜微澜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梁芳茹身后的伊莲立刻就瘫软了身体,跌在地上,半晌都缓不过来。 伊莲只觉得自己运气太好,简直是劫后余生,刚才对上夜微澜的视线,她差点就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日了。 梁芳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伊莲有什么不对劲,仍是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情,唉声叹气个不停。 伊莲渐渐回神,想起刚才夜微澜说过的话,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壮着胆子小声提醒了梁芳茹一句。 “王妃……您是不是要出门?奴婢去给您备车。” 梁芳茹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微微叹了口气,点头吩咐道:“去吧。” 伊莲这才放心地出门去准备了。 夜微澜的命令,梁芳茹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直到现在,对夜微澜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梁芳茹知道,这种又爱又怕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但也无可奈何。 很快一切都准备妥当,梁芳茹也无法再拖时间,只好硬着头皮坐上马车,直奔郡主府而去…… 第1464章 开心 而此时的郡主府内,梁霄安抚过徐若瑾之后,两人难得有时间在一处甜腻了片刻。 陆凌枫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煞风景,而是在屋内和小沐靖还有悠悠玩得开心。 尤其是小沐靖,虎头虎脑,又聪明听话,陆凌枫也十分乐意逗他玩。 陆凌枫从门缝儿向外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徐若瑾正靠在梁霄的怀里,梁霄则在徐若瑾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郎才女貌,赏心悦目,陆凌枫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但陆凌枫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复杂,徐若瑾会有这番触动也是因为他说起徐耀辉的事。 说起来的话,陆凌枫就是“罪魁祸首”。 一股凌厉的视线扫过来,陆凌枫笑容不改,淡定地迎上视线的主人。 果然,看过来的人是梁霄。 陆凌枫浅浅一笑,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还是小沐靖和小悠悠可爱,陆凌枫宁愿多花点时间看看这两个孩子,也不想看那张冰冷无温度的脸。 悠悠被红杏抱进屋内之后就放在了小木床里,此时小家伙安静地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凌枫看,乌溜溜的大眼珠里都是好奇。 小沐靖则站在小木床边,寸步不离小悠悠的身旁。 陆凌枫笑眯眯地看着小沐靖,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不错。 小沐靖还是个不大的孩子,看到生人难免畏惧拘谨,但也没忘了站在妹妹的身边保护她。 看着小沐靖虎头虎脑又聪明伶俐的模样,陆凌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沐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陆凌枫,他年纪还小,自然也读不懂陆凌枫神情中的深意,只能看到对方的笑容。 大约是觉得陆凌枫的笑容没有恶意,小沐靖也跟着腼腆地笑了笑。 陆凌枫凑近悠悠的小木床,随意逗弄了她几下。 出乎陆凌枫的意料,小悠悠一点也不怕生,更是不哭也不闹,只是好奇地盯着他而已。 小悠悠目不转睛的模样让人难免忍俊不禁,加上被如此纯净的视线看着,陆凌枫心底某处柔软似乎也被触动了。 陆凌枫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悠悠的手指。 他有心想要摸摸小娃娃的脸颊,但是周围人太多,总归是不太好,就退而求其次地摆弄了一下手指。 悠悠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注意力完全被陆凌枫吸引了。 这下陆凌枫也有些好奇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家伙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小悠悠仍旧瞪大眼睛看着陆凌枫,好像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似的。 陆凌枫自恋一笑,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小家伙很有看男人的眼光嘛!” 这时,一旁的小沐靖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陆凌枫道:“国舅爷,她在看你发冠上的那一颗小珠子。” 面对小沐靖一本正经地“纠正”,陆凌枫就算脸皮再厚也难免有些尴尬。 “耿直”的小沐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凌枫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 陆凌枫笑完之后为了验证小沐靖的话,就伸手在发冠上摸了摸。他一直都没有注意自己的发冠,更别说上面有什么了。 很快,陆凌枫就在发冠不起眼的位置摸到一颗装饰用的小珍珠。 “原来是这个啊……” 陆凌枫刚发出一声感慨,就听到小悠悠那边也“咯咯”地笑起来。 他略有些惊讶,随后就了然了。小沐靖说的没错,悠悠果然没有看陆凌枫的脸,而是在看他发冠上的这点小玩意儿。 莫名心中有点空落落的,不过陆凌枫很快就被悠悠可爱的小模样吸引了注意力。 小悠悠随着陆凌枫的动作也跟着手舞足蹈,兴奋的不得了。 陆凌枫把这颗小珍珠从发冠上拿下来了,然后没有半点犹豫地递到小悠悠的面前。 小悠悠高兴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凌枫手中的小珍珠。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送给你吧。”陆凌枫笑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沐靖却觉得不太妥当,不知道该该怎么说才好。 大约是看出小沐靖的担忧,陆凌枫对他笑了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你看她笑的多可爱,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陆凌枫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小沐靖的小脑瓜里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 “不过这珍珠太小,她拿着玩不安全。”陆凌枫有几分担心,沉默片刻就展眉一笑,把小珍珠放到小沐靖的手里。 “还是交给你来保管吧,这样就能放心了。” 硬着陆凌枫笑眯眯的视线,小沐靖的手中莫名其妙就多了一颗珍珠。 小悠悠的视线也瞬间就被吸引到小沐靖的手中,“咿咿呀呀”来了精神。 小沐靖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应下来。 陆凌枫又和小悠悠玩闹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梁霄。 陆凌枫的脸上重新换上另一副笑脸,透着几分疏离。 目睹整个过程的小沐靖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说不出来,但就觉得国舅的笑容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还不走?” 梁霄一进来就毫不客气地赶人。 陆凌枫也识趣,不与梁霄斗嘴,微微一笑,“你闺女可比你可爱多了。” 梁霄丝毫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也不好再自讨没趣,撇撇嘴转头对小沐靖眨了眨眼,随后就离开了屋子。 到院子里经过徐若瑾的身边时,陆凌枫也没忘点了点头,但也仅仅是点头打了个招呼,没多说一句话就走了。 徐若瑾此时没心思理睬他,压根儿就没盼着他来,每一次陆凌枫的出现,都会让自己心烦意乱…… 陆凌枫走了之后,小沐靖把手掌展开,露出里面的晶莹剔透的小珍珠,举到梁霄面前。 “四爷,国舅爷从发冠上拿下来给悠悠的。” 即便拿出去有些不舍得,但小沐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梁霄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吩咐道:“你来保管吧,等悠悠大一些再给她玩。” 小沐靖欣喜一笑,更是重重地点头应下来。 他答应过要保护小妹妹的,那就一定要做到! 第1465章 登门 陆凌枫离开,梁霄也未停留,离开了院子。 徐若瑾的小院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小插曲,还有几分不真实。 好似陆凌枫从未出现过,又好似徐耀辉这个名字,仍然是失踪之人。 可徐若瑾知道,这不过是她自欺欺人,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望一望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的初春,她让红杏重新把孩子抱出来,这么美好的时光,闷在屋里就太浪费了。 小沐靖也收好珍珠跟着一起出来了。 和之前一样,小沐靖又把陆凌枫的话还有珍珠的来历仔细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听后,反应和梁霄大同小异,就连主意也都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红杏匆匆从外面进来,“郡主,涪陵王妃来了。” 涪陵王妃?徐若瑾缓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梁芳茹,纳闷的嘀咕了下,“她怎么来了?” 之前她们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了,徐若瑾还以为梁芳茹的性子不会再登她郡主府的门了。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对梁芳茹尤其适用。 梁芳茹来找她,肯定不会是来问候两声这么简单。 “郡主,要不要找个由头,把事情拒了?” 红杏主动提议。若是之前,她自当不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可自从四爷与涪陵王闹掰之后,这位姑奶奶每次来都要把郡主弄得不开心,给人添堵不说,发脾气吵架也是常有的事。 红杏自然看不惯这些,更何况,今日国舅爷来找郡主,显然也是说了些什么,郡主即便没对外人说,可四爷你刚刚哄了那么久,已经能说明事情不小,这时候姑奶奶再来?能是好事儿才怪! 所以听说梁芳茹到了郡主府门口,红杏本能就一阵反感,顾不上很多就来通禀了。 徐若瑾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人都来了,还是请进来吧。”她虽也知道梁芳茹来了不见得是好事儿,但怕事也无用,何况,她徐若瑾就是不怕事儿的人。 红杏心里还有点不情愿,但是徐若瑾都这么说了,她只好扁着嘴答应下来。 梁芳茹很快便进了们,身后跟着的伊莲,徐若瑾没有见过,想来就是代替绿萝和曹嬷嬷的人了。 伊莲亦步亦趋地跟在梁芳茹身后,她还是第一次来郡主府,这一路上眼睛都不够用了,东瞅瞅西看看。 梁芳茹心里记挂着大麻烦,就没有心情管伊莲了。 伊莲时不时地在心里感慨着,郡主府就是不一样,比他们住的官驿好太多了。就连花的品种都多了不知道多少,有好多伊莲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知道花名了。 走在前面的梁芳茹已经决定了,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提起过往的一个字。 之前她和徐若瑾闹得不轻,她也说了不少狠话,毕竟当初也没打算会再和徐若瑾来往。 梁芳茹对徐若瑾满心都是失望,自从到了京都,二人就渐行渐远,无论梁芳茹说什么,徐若瑾都无法理解她。 只是梁芳茹没想到,最后还是她亲自登门,而不是徐若瑾先找自己道歉,所以绝口不提之前的事,也就没有谁先道歉这一说。 她今日是带着夜微澜的命令来的,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梁芳茹又开始给自己催眠,她来不是为了徐若瑾,而是为了四弟。若是传言真的和梁家有关,她也好尽早想主意。 正想着的工夫,带路的红杏脚步一顿,神情淡淡地提醒梁芳茹,“姑奶奶,到了。” 红杏说完不等梁芳茹回应,就径自走到徐若瑾身后站定。 小沐靖也乖乖地站在徐若瑾身旁,微微侧身用手里的小珍珠逗她怀里的小悠悠。 两人甫一见面,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徐若瑾的脸上根本没有多少表情变化,淡淡地看着梁芳茹。 梁芳茹一时没有开口,徐若瑾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看着对方,丝毫没有先说点什么的意思。 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梁芳茹只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口干舌燥,“真是许久未见了,没想到,悠悠都这么大了。” 徐若瑾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也许久未见三姐姐了,说起来还真不记得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若不是亲眼见到三姐姐出现在我面前,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说不上话了。” 梁芳茹只觉得气氛更加尴尬,只能干笑两声来掩饰。 若不是因为有夜微澜的吩咐,梁芳茹恐怕早就转身走了。 “冬天总算过去了,不过这几日难免还要倒春寒,四弟妹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三姐姐也是,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可瞧着你好似比之前瘦了不少。” 梁芳茹一时间也有点恍惚,即便二人仍旧“弟妹”、“三姐”般互相称呼,可却体会不到最初的那股亲昵,而是冷冰冰的疏离。 猛然意识到自己和徐若瑾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之前,梁芳茹的心里难免有几分苦涩。 看出梁芳茹神情中的惆怅,徐若瑾却移开了视线,“还是进屋中说话吧,即便是春日,也有几分凉了。” 梁芳茹跟随着徐若瑾进了屋门,随意提到:“我听人说你前些日子带着下人去城郊踏青了。” 郡主府出去春游的事京都无人不知,梁芳茹知道也不奇怪。 “嗯,天气好,就出去走走。” 徐若瑾的回答也十分僵硬,这也并非她心中所愿,而是看到梁芳茹满怀心事的模样,实在撩不下提防的心。 也不知何时,梁芳茹在她心中是这等位置了…… 梁芳茹看着情形,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另外再找话题。 “最近天气变化快,我让下人准备了点补药给你带来,都是王爷吩咐人从西北带回来的。” 梁芳茹特意强调了一下,“我最近身子总会有些疲乏,按太医的吩咐吃上一些就能恢复地快一些。你不妨也试试。” 梁芳茹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 徐若瑾也不插话,就静静地听着。 “去把东西抬进来。”梁芳茹吩咐道。 伊莲急忙回神,应声下来就小跑着出门了。 很快,几个小厮就在伊莲的指挥下把两个大箱子抬进了院子。 徐若瑾也没想到梁芳茹会拿这么多东西来,眉目之间有几分惊讶。 身后的红杏表现更加明显,眉毛都快要挑到天上去了…… 第1466章 看望 扬手不打笑脸人,梁芳茹派人送了礼,徐若瑾也不能推了不收。 无论这礼自家是否用得上、亦或是否敢用,徐若瑾都要为此道一声谢,这也是冲着梁霄的面子。 好歹,这是梁霄的三姐。 好歹,她们曾经也有过一段欢乐的时光。 “劳烦三姐姐惦记了。”徐若瑾礼仪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梁芳茹为了和徐若瑾和好,这次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但满满两大箱值钱的好东西,却连个水花都没有,只有这么一声谢而已?梁芳茹心里难免有些憋闷,却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气氛又降到了冰点,梁芳茹又没话可说了,瞥到徐若瑾怀里的悠悠,她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悠悠也越发可爱了,大大的眼睛好似会说话,随了你。” “这倒是像了我。”徐若瑾微笑着应下来,说起女儿,难得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性格更像她爹。” 看出徐若瑾对悠悠是真的疼爱,梁芳茹也跟着松了口气,因为这算是徐若瑾对她主动回应的第一句话。 梁芳茹又趁这个机会嘘寒问暖了半晌,但徐若瑾却惜字如金,没有多少回应。 尝试了几次之后,梁芳茹也不好放弃,只能干巴巴地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徐若瑾早就看出梁芳茹是有话想说,每一次欲言又止之后,说出的话都不是她真正想说的。 看着梁芳茹日益憔悴的脸,徐若瑾心中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三姐,您有事就直说吧。” 徐若瑾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梁芳茹的话。 梁芳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愣地看着徐若瑾,张了张嘴,又重新抿在一块。 “唉……” 梁芳茹叹了口气,“中林县那边,还好吗?我……也是想家了。” 徐若瑾没料到梁芳茹会突然提起中林县的事,怔愣一下,点了点头,“应该还好,但自从姜老太爷过世,老爷子更少出现了。” 她定时就会派人送信回去,加上中林县还有她灵阁的分店在,消息向来是最灵通的。 只是徐若瑾不解梁芳茹为何好端端会突然说到中林县。 因为有可能牵扯到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徐若瑾这次也不敢怠慢,说起话来也小心翼翼,模棱两可,而且并未细说两位老人的近况。 梁芳茹脸色讪讪,“我今日刚给中林县送信去。” 徐若瑾探究的视线看着梁芳茹,虽然没有问出口,但脸上明确写着“不信”二字。 梁芳茹被徐若瑾盯的有点难堪,马上开口解释道:“我好歹也是梁家人,寄封信回去问问二老的身体也是应该的。” 徐若瑾收回视线,“三姐姐还惦念二老,也是有心了,想必四爷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梁芳茹脸颊微微发红,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尽量心平气和道:“而且王爷也说了,要和我一同回中林县去看望一下二老。” 徐若瑾抬眼看了看梁芳茹,“回去?你确定?” 这个时候,夜微澜提起回中林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梁芳茹咬了咬唇,点点头,“也是我无意中说起思念二老,王爷才有心陪同的。” 也是为了不在徐若瑾面前跌面子,梁芳茹为此婉转的找了个理由。 其实回中林县的事,梁芳茹也觉得并不妥当,所以一拖再拖,夜微澜已经提起很久了,今日临出门时,他特意让自己征询下梁霄和徐若瑾的意见,并问他们是否有时间同去…… 梁芳茹犹豫半晌,仍旧开了口。 她不愿回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若是被父亲和梁夫人得知她与梁霄姐弟感情不合,一定会被梁夫人训斥得五体投地。 特别是之前梁霄曾误会夜微澜杀死的姜老太爷,即便王爷不是凶手,但父亲是不会听王爷辩解的,夜微澜难免会为此尴尬得很,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可夜微澜让她问,她又能不问。 徐若瑾看着梁芳茹不知该如何评价她的做法,如若把心底的话说出来,恐怕又不欢而散,可如若不说,她真的与夜微澜回中林县? 这岂不是又把梁家推上了风头浪尖? 在这个时候回中林县,明摆着是夜微澜想与梁霄绑在一条绳子上。 可梁芳茹却还在为夜微澜说话…… “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他们吗?” 梁芳茹见徐若瑾不吭声,继续问着。 徐若瑾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如若我和你一同回去,你确定涪陵王真心愿意么?”梁芳茹被噎了一下,翕了翕嘴,却说不出答案来。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两个人静默的坐着,原本渐渐热络的交谈又因为此话而瞬间冷了场面。 周围的丫鬟静静的看着,除了小悠悠偶尔晃悠下小手,几乎没什么人发出声响。 该说的也都说了,梁芳茹本还想再问几句关于严家的事儿,可看到徐若瑾脸色冷淡,她也突然开不了口。 终归她也相信四弟与严景松的死没有关系,不问也便不问了。 随意的借着小悠悠说了几句闲话,梁芳茹便提出身体乏累,告辞了。 徐若瑾出门送客,两个人有规有矩的客情反而让梁芳茹想到当初在中林县,她们一起说说笑笑的欢愉,可那都乃过往,再也回不去了。 脚步离开的更快,梁芳茹连头都没有回…… 梁芳茹走了之后,徐若瑾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本以为梁霄离开了家,谁知道他正在禽房给鹰隼喂食。 原本该是凶猛无比的家伙,在梁霄的手里却格外听话,而且十分有灵性,一举一动都和梁霄十分亲昵。 这只鹰隼是梁霄亲自训练出来的,只认他一个,其余之人,哪怕是梁五都不能让它心甘情愿的服气。 办事干脆利索,飞行速度极快,几乎眨眼便不见踪影,梁霄很喜爱它。 鹰隼和梁霄一般敏锐,甚至比梁霄还要还要早察觉到徐若瑾的到来。 它圆溜溜地眼珠看向徐若瑾,小脑袋一歪,还有几分呆萌。 第1467章 得意 看到徐若瑾来,梁霄轻轻地拍了拍鹰隼的翅膀。 训练有素的鹰隼,动作有几分恋恋不舍,不过还是听话地展开翅膀,扑棱了几下就飞走了。 梁霄放下手中的生肉,仔细擦干净手才走到徐若瑾面前。 “几日不见,它倒是长大了不少。” 徐若瑾看着鹰隼飞走的方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梁霄“嗯”了一声,“飞得也越来越远了。” 听到这句,徐若瑾瞥了梁霄一眼,她听出梁霄话语中的深意,叹气道:“话就不能正经的说出来,偏要让我猜?我累了,不愿意动脑子。” 梁霄也不否认,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你这么聪明,不需要猜。” 徐若瑾撇撇嘴,只当不懂梁霄所指乃是人心。 天高任鸟飞,更何况是权势在手之人?他应该知道梁芳茹来过并说了什么,夜微澜的那些心思,他已不屑一顾。 徐若瑾撂下这些烦心事,抬头四处望了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找猎鹰?” 梁霄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 “好久没见了,想来应该更大了吧。上次见到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徐若瑾回忆起当时看到猎鹰的情景,心里既有后怕也有震撼,因为那只猎鹰突然蹦到自己面前,狠呆呆的盯了一刻钟。 与猎鹰四目对视,真的让她终身难忘…… 梁霄显然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禁莞尔,“它很喜欢你。” 不过这句话却对徐若瑾没有多少说服力,她面露难色,“还是算了吧,这么一比,鹰隼可爱多了。” 梁霄本来他有心想要叫猎鹰现身,就当是调节气氛了。 但现在看,要是梁霄真这么做了,估计徐若瑾要被吓得花容失色。 “你已经知道三姐来过了吧?” 徐若瑾说起正事,语气也正经起来,只是神情变得有些淡漠,“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已经走了。” “哦。”梁霄不甚关心地应了一声。 徐若瑾早已猜到梁霄会是这种反应,“她临走的时候说要回中林县去看看,这是夜微澜的提议。” 说到这,徐若瑾询问的目光投向梁霄,“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徐若瑾说完,梁霄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随意。” “随意?” 徐若瑾仔细想了想,随后又觉得是自己瞎操心了,“你说得也对,恐怕老爷子是不会让他们回的,夜微澜这个时候想与梁家捆在一起,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起夜微澜,徐若瑾不留一点情面,对这个人她一点好印象都没有,更不会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他的真实想法。 梁霄没有接话,此刻也顺着徐若瑾的视线看着蓝天白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若瑾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和梁霄都心中格外清楚,便不需要再多让“夜微澜”这个名字出现。 因为他的那一张脸,真的比不上初春的蓝天。 “三姐活得太累。” 徐若瑾自说自话似的补了一句。 现在再说起梁芳茹,徐若瑾的心情已经比较平淡了,也不会像之前似的波动那么大。 对梁芳茹,徐若瑾只觉得可惜可叹,却不会干涉太多。 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梁芳茹想要这样的生活,徐若瑾也没有权力过问。 原本还想说什么,徐若瑾察觉到梁霄的表情微有不对,他只是眼眸一闪,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徐若瑾立即识趣地站起身,“你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无妨,只是梁五。”梁霄做事向来不避开徐若瑾,徐若瑾却懒得理睬他的事情,“我还是回去看看悠悠,免得一会儿那猎鹰再出来,我可不想被它吓着。” 梁霄没能留住徐若瑾,一直看着她离开院子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徐若瑾走后,魅影一般的梁五悄声无息地出现在梁霄身后。 “有消息了?” 梁霄不必回头,继续准备着稍后喂鹰隼的生肉。 梁五点头,然后伸出手掌呈给梁霄,“二爷的传讯。” “好!” 梁霄应声,转身接过纸条迅速看了一眼。 前后大约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梁霄的手指微微用力,原本完好无损的纸条就在他手中变成了碎屑。 纸条是梁鸿传回来的,上面说他已经安全到达了七离边境之地,让梁霄无须担心。 “宫里有什么动静?”梁霄问道。 梁五如实回禀,“暂无,徐耀辉还活着,皇上留着他的命似乎另有用处。” 这些梁霄似乎早就猜到了,此刻听到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徐耀辉,他的这条命,能不能留得下啊……” …… 徐若瑾回到自己的院子,也有些累了。 倒不是身子疲惫,而是心累。 应对梁芳茹,不是那么轻巧的事,仿若给心中添了一块巨石,压的她一丝好心情都涌不起来。 红杏看到徐若瑾这副模样,不由心疼地问道:“郡主,怎么瞧着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找沐神医看看?” 沐阮在郡主府就是有这个方便,但凡是府里任何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不用专门去找太医或者请大夫了,通通交给沐阮就行了。 沐阮又是个嘴硬心软的主,虽然嘴上不停抱怨徐若瑾给他惹麻烦,但是唠叨过后,调养身体的方子也就开出来了。 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是累了而已。我现在可没有多少力气和沐阮斗嘴。” 红杏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同意,不再提。 “云贵人怎么样了?沐阮每日都会去看她吗?” 提起沐阮,徐若瑾立刻就想到了还在郡主府中安胎的云贵人。 “算起来,云贵人的月数也不小了吧?大约入夏之后就差不多了。” 徐若瑾自问自答地算着日子。 “皇后和云贵人的月数差不多,宫中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忙开了。不像咱们这,就靠沐阮一个人。” 红杏对沐阮还是十分崇拜的,“要是奴婢来看,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都没有一个大夫能比得上沐公子,那都是些什么草野郎中?连沐公子一半儿都比不上。” 第1468章 影响 “您是云贵人的大恩人,没有您和沐公子的话,云贵人的孩子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因为是私房话,所以红杏也特意压低了音量。 “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徐若瑾虽知红杏是真心实意,但这些话容易走路风声遭了忌讳,徐若瑾对此还是格外注意的。 红杏也自知失言,点头应下来,“奴婢知道了。” 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徐若瑾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保下来的。 说是为了大魏留下一点血脉,徐若瑾自问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她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成为宫廷争斗的牺牲品。 说她是多管闲事也好,以卵击石也罢,她非要试一试,一定要保住云贵人和她的孩子。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也更加坚定起来。 红杏不知道徐若瑾在想什么,但却能感受到身边的人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郡主,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红杏见徐若瑾不想惊动沐阮,主动提议道。 徐若瑾点点头应下来,散步似的往回走。 说起生孩子,徐若瑾又想到另一个人,“提醒沐阮,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就去公主府看看。” 红杏带着几分埋怨地道:“您总是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奴婢都要求求您了,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您自己。” 徐若瑾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红杏认真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红杏脸一红,“奴婢只是担心郡主,郡主您还取笑奴婢!” 说着,红杏跺跺脚脸颊通红地低下头。 徐若瑾更觉得有意思,原本心中的阴郁也驱散了不少,忙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我向你道歉还不行?” 红杏嘟了嘟嘴,撒娇的道:“您记得奴婢的好就行。” “知道知道,你心里头不只有那个姜必武,也有我,行了吧?”徐若瑾笑眯眯地看着红杏。 红杏被调侃的脸似紫茄子,可对郡主又无可奈何。 徐若瑾大多数时候都不像个“主子”,因为她没有架子,又是真心待人,所以大家都与她格外亲密。 “您放心好啦,奴婢听说前几日沐神医刚从公主府回来,说是一切正常。” 因为蒋明霜和徐若瑾的特殊关系,所以沐阮一直都把蒋明霜的事放在心上,徐若瑾只不过提过一次,沐阮就记下来,隔段时间就会去公主府一趟。 有了沐阮的诊治,熙云公主也格外放心,蒋明霜的身体虽然虚弱,却也没有大碍。 徐若瑾点头,“那就好。” 正准备进屋歇歇的功夫,方妈妈正好迎了上来。 “是二奶奶来了。”方妈妈说道:“这会儿已经到了大门口。” “二嫂?她来做什么?”徐若瑾觉得奇怪。 前些日子花氏来找她打听梁霄的下落,其实是想问梁鸿去哪了。 不过徐若瑾哪知道这些?她那时候连梁霄在哪都不知道。 花氏从那次离开之后就没再来过郡主府。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缘由。 “去迎一迎吧,二嫂可真是许久没露面了。”徐若瑾转身去了二门处,方妈妈和红杏都跟在身后同去。 花氏是带着两个孩子一同来的,见了徐若瑾自当是嘘寒问暖,倒是透着一股子热络劲儿。 跟随徐若瑾回了院子,小梅兰和子睿自当要屋子里去看小悠悠。 花氏生怕两个孩子闯祸,“悠悠太小,更是个小县主,你们谁都不许抱,更不许碰,只看看就好,听到没有?” 原本兴致勃勃,却被泼了一盆冷水,小梅兰和子睿站在一旁犹犹豫豫,不敢进去了似的。 徐若瑾微微摇头,“都是孩子,哪有那么金贵?” “这不是怕他们没深没浅的?”花氏解释了一句,徐若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看着两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孩儿,被花氏教得连天真的活泼劲儿都快看不到了,心情不由有几分复杂…… 第1469章 霸道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却因为父母的关系被灌输了他们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但是这些都没法怪孩子,归根到底,还是家长的问题。 特别是花氏这一天絮絮叨叨的,两个孩子到现在没被完全洗脑的像她一样,已经难能可贵了! 徐若瑾蹲下身,摸了摸小梅兰和子睿的脑袋,温柔一笑,“你们两个吃饭了没?” 两个孩子看到徐若瑾的笑,心中的芥蒂都放下了不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吃过了,婶娘我们能去看小妹妹了吗?” 刚刚花氏训过,子睿问起这话,还有些小心翼翼。 “我让黄芪给你们准备点心,你去屋子里等着吃,顺便帮婶娘哄哄小妹妹。”徐若瑾笑着说道:“你们好久没见,她也怪想你们的。” 小梅兰高兴地嘴角上扬,笑起来的时候露着还没长齐的牙缝。 不过子睿似是很发愁的模样,欲言又止地搓着手指头。 “子睿想说什么?”徐若瑾察觉子睿的不对劲,就主动问道。 子睿抿了抿嘴,小声道:“可是母亲说,妹妹的身份和我们不一样……” 小男孩认真地重复着妈妈告诉他和妹妹的话,神情中也是充满了纠结。 徐若瑾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子睿的话,“没有什么身份的不同,悠悠是你们的妹妹,更是你们的亲人。” 她双手搭在子睿的肩膀上,认真地说道:“子睿,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子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子睿知道了。” 徐若瑾笑着捏了捏子睿肉呼呼的脸颊。 子睿倒是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羞涩地挠了挠头,带着小梅兰便跑进了屋子。 徐若瑾给红杏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跟着去照看三个孩子。 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徐若瑾走回到花氏身边。 花氏正瞎琢磨的时候,冷不丁徐若瑾的视线看过来,她忙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徐若瑾只当没看到,走过去坐在花氏对面。 “二嫂今日来有何事?” 刚才的事徐若瑾连提都没提,就直接问了花氏的来意。 花氏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刚刚徐若瑾是怎么与子睿和梅兰说的,“是三姑奶奶刚来找我,约我一同回中林县去看看。” 花氏提到此事也认真了些,徐若瑾蹙了下眉,“你答应她了?”没想到梁芳茹动作这么快,离开自己这里就与花氏联系了? 花氏一愣,抿了抿嘴,听出徐若瑾的语气有点不对劲,“还没,她是派人给我传了信儿,我还没给她回信。想着先过来问问你,二爷也不在家,去不去的,我也做不了主啊!” “二嫂何必这么说?你是有主意了才来找我的吧?”徐若瑾看出花氏的心不在焉,她若是真心找自己问问,也就不用这么气软了。 花氏不免有些尴尬,只好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是寻思二爷也不在京都,就想带着子睿和小梅兰一块回去,正好他们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祖父祖母了。” 徐若瑾直截了当地否决了花氏的提议,“不行。” 花氏惊讶地看向徐若瑾,想不通这有什么好拒绝的? “为什么?回去探望下老人还不行了?”花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来找徐若瑾说一下,也算是她顾念着亲情关系了,怎么来了反而被如此犀利的拒绝?这是哪门子事儿? 难不成自己的言行,还要得她点头不点头的了? “此事自当有原因,但二爷没个消息,我就要为你和孩子们负责,总之你们母子三人不能离开京都。” 徐若瑾也不多解释,可这霸气的话语也透着对梁芳茹的不满。 夜微澜利用她一个人也就算了,她还想把二房给拖累进去?到底有没有脑子?到底有多傻? 徐若瑾此时已经怀疑梁芳茹是真不懂夜微澜的野心,还是故意装傻的助纣为虐! 花氏被徐若瑾的霸道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也知道刚刚自己过于霸道,吧对梁芳茹的怨气撒在了花氏身上,她略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总之你不能回中林县,也不能带着孩子回去。” “更是不能和三姐一同回去。” 徐若瑾今儿也算不讲理到极点,花氏瞠目结舌,却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尽管一肚子怨气,可她却撒不出来……即便痛恨自己在徐若瑾面前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她好歹是梁家的二奶奶啊?! 花氏想不通徐若瑾突然这是怎么了,更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反对她回中林县。 而且花氏也听出几分端倪,徐若瑾似乎十分反对花氏和梁芳茹一起回中林县。 之前梁芳茹层有意与自己亲近,她也有心靠着涪陵王,帮着娘家探点儿人脉,再为两个孩子多多着想一二。 可二爷突然没了踪影,更告诉花氏不许与外人多多往来,有事找四弟,花氏这才闷声不语了许久。 所以梁芳茹提起回中林县,花氏才动了心思,与其在这里等二爷,还不如回中林县,那里吃吃喝喝又不用自己多掏银子,岂不是更好…… 却没想到,这事儿刚提一句,就遭到了徐若瑾如此强硬的反对! “二嫂,你听我一句,二哥还没回来,还是不要招惹是非得好。”徐若瑾意有所指,直勾勾的看着花氏,把花氏看的心里发毛。 尽管一头雾水,但是事情牵扯到梁鸿,花氏原本忿忿不平的心却也平静了几分。 “惹不起你,这若是真带着孩子回去,还不得把我捆回来?”花氏最后还是服了软,“不回了,你满意了吧?!” 徐若瑾点头,“辛苦二嫂了。” 花氏硬是勾起嘴角,不情愿地笑了笑。 看出花氏的小心思,徐若瑾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花氏不知道其中细节,会埋怨自己也是正常,徐若瑾能够理解她的那点儿小心思。 但就算得罪了花氏,徐若瑾也坚决不能让花氏、还有两个孩子有任何接触到夜微澜的机会,而且还是一同去中林县! 那会很危险! 十分危险! 第1470章 拒绝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花氏干笑了两声,随意找了话题念念叨叨地说起来了。 “说起我家二爷,这一走也没个信儿,你说他能去哪儿?连四爷都回来了,他怎么还没点动静?” 徐若瑾没有接话,梁鸿的事她也不清楚。 不过她不知道,但梁霄肯定清楚。 可这不代表徐若瑾就一定会告诉花氏,“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二嫂你照顾好家里,就是对二爷最大的帮助了。” 听了徐若瑾的话,花氏也只能探口气。原本还有一肚子怨言不吐不快,每日都要说上几遍才罢休。但她这还没开始,就被徐若瑾一句话噎回来了。 “算了,男人们的事儿,我们女人也插不上手。”花氏起身,四下看着徐若瑾的院子,尤其是各色艳丽花朵,心中的羡慕自不必说。 “这院子布置得还真是好看,我那边虽然也大,可空落落的,什么植被都没有,也是下人少,忙不过来,只能靠着枯草野花点缀点缀……” 花氏絮絮叨叨地又开始了。 “春天看似是暖和了一点,也是各种不妥当。唉,每日一睁眼就是数不清的麻烦,不像郡主你这里,冬暖夏凉,舒服得很。” 又是这些话。 徐若瑾听的耳朵里都要长茧子了。 她真是佩服花氏,每次来都会把这些话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说,也不嫌腻歪。 不过虽说花氏整日这么怨天尤人,但看起来活的也不错。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个人一个活法。 徐若瑾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但看花氏貌似兴致勃勃。 “要是我那能有你这的一半就好了,我也不用整日发愁,梅兰和子睿又还小,唉,麻烦的日子还在后头。” 说完徐若瑾的院子,花氏又转回来继续说梁鸿和梁霄。 无非还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年心底对徐若瑾那点嫉妒,到现在都没消去。 不过花氏还算是有脑子,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不能说出口的。 打从徐若瑾进了梁家的门,花氏就嫉妒得很。一面看不起徐若瑾的出身,另一面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比自己年轻,还比自己漂亮有本事。 后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 徐若瑾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还是皇上亲口认下来的义妹。 无论是郡主府还是灵阁,徐若瑾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花氏看着眼馋,心里不忿,却也还不得不服气。 不过徐若瑾耳边嗡嗡着花氏的唠叨,心里却在想着她一个人久了,这话如若憋的发泄不出来,会不会影响孩子? 整日在家闲着也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小梅兰和子睿还跟在她身边,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让孩子多出来走走才是。 思前想后,徐若瑾也下了决心,说道:“二嫂,你要是在府里闲着没事的话,可以把梅兰和子睿送过来,你去灵阁帮春草忙碌忙碌,如今那边要应酬的官夫人也不少。” 徐若瑾特意加上了最后一句提醒花氏。 花氏眼睛一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嘴上还是要客套一番,“这、这不太好吧……” 徐若瑾也不接话,“就算是你帮我了,春草一个人忙碌不开。”有春草管着账目,只让花氏去应对官夫人,这一点徐若瑾是不必操心的。 花氏最喜欢的便是迎来送往,这也是她的拿手好戏,不用白不用,也算是给她找点儿活计,免得她无事生事。 就算花氏想借此弄点儿银子,徐若瑾也不在意。 都是自家人,灵阁最不差的就是钱,只要她能安安分分…… 花氏觉得有些尴尬,就干笑着说道:“行,那我就托个大,接了这个活计了!” “子睿,梅兰,快出来谢谢你们四婶娘!” 小梅兰和子睿原本和小悠悠玩得正开心,听到母亲的呼唤,就齐齐地恢复了之前拘谨的模样,老老实实回到花氏身边。 两个孩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按花氏的吩咐给徐若瑾行了礼。 徐若瑾脸上带着笑容,心里不由在心里感慨道:若是能把花氏这怨妇的嘴巴治好,自己是不是也算积了德? …… 花氏回到自己的府里之后,让下人带着小梅兰和子睿去玩,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琢磨给梁芳茹的回信。 “唉,一桩好事,怎么变得这样麻烦?” 花氏自说自话,不停叹气,但好在徐若瑾答应让她去灵阁帮忙,花氏还是很开心的,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恐怕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来。 这时也顾不得回信会不会得罪了梁芳茹,即便她是涪陵王妃,可比徐若瑾不还是差着点儿么? 更何况,二爷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遇事要问老四和徐若瑾,她可以唠唠叨叨,可以占小便宜,但对梁鸿的话不敢不听。 想到这儿,花氏提起笔,三言两语把信写好,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回绝了梁芳茹一同回中林县的邀请。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花氏急忙命下人去把信送到了皇家官驿给梁芳茹。 梁芳茹从郡主府离开回到官驿之后,就亲自去找了夜微澜。 把事情大概的说了说,梁芳茹也提起了回中林县的事情,“……四弟妹说了,不想回去。” 夜微澜点了点头,梁芳茹又继续道:“我派人给了二嫂消息,她暂时还未回复,待有了消息,妾身再来告诉王爷。” “折腾了一整日,王妃也辛苦了,还是好生休歇一下。”夜微澜对此并没有意外,徐若瑾如若答应同去,那才是出了奇。 更何况,夜微澜也根本没有做去中林县的准备,这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已,只有梁芳茹会把此事真的当真。 夜微澜的话透着撵人之意,梁芳茹自当听得懂,“即是如此,妾身便不打扰王爷了,王爷先忙。” “本王晚一些回去陪你。” 这话也不过是夜微澜的敷衍,梁芳茹脸色欣喜,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刚刚离开夜微澜的书房,门外进来一个下人,手中还递了一封信,“王妃,梁家二奶奶派人送来的信。” 梁芳茹停下手里的动作,“这么快就回了信儿?应该是来信定时间和要带的东西吧。” 她一边猜测着,一边打开信封取出信。 但是梁芳茹越看神情反而越严肃,原本嘴角的那点笑容也都消失不见了…… 第1471章 捕获 伊莲站在一旁,注意到梁芳茹的神色不太对劲,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这位二奶奶在信里写了什么,惹王妃不高兴了? 梁芳茹看完就把信胡乱一折扔在了一边。 伊莲挣扎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王妃?” 梁芳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着嘴走到一旁坐下。 伊莲也不敢出声,就默默站在旁边。 “二嫂说她府里事情太多走不开,不能和我同去中林县了。”梁芳茹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还是去给王爷回一声吧。” 伊莲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梁芳茹已经折回夜微澜的院子。 将花氏的拒绝忐忑的说了,梁芳茹小心翼翼的看着夜微澜的神色,“若不然,我们也不回了吧?” “倒是让王妃失望了。” 夜微澜神情带着几分关切。 梁芳茹立即摇头,“没有没有,妾身是怕耽搁了王爷的正事。” “王妃便是本王的正事。” 夜微澜哄逗几句,但却心不在焉。 因为花氏这一封回绝的信,可不仅仅表示她不想回中林县,更是透露给夜微澜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梁鸿,并不在京都内。 将梁芳茹几句话哄了回去,梁芳茹也并没有再过多纠缠,因为她看出夜微澜脸色不虞,生怕再多说下去,惹得夜微澜不高兴。 带着伊莲离开,梁芳茹却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不回中林县也好,以免自己见到父亲母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梁芳茹离开之后,郭公公就轻轻敲开了夜微澜的房门。 “她今日都做了什么?”夜微澜所问之人乃是梁芳茹。 如若梁芳茹知道,她去郡主府的一举一动完全会被回禀给夜微澜的话,不知又是什么想法。 郭公公则事无巨细的开始回禀道: “王妃按您的吩咐去了郡主府。大约是被拒绝了,所以王妃离开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随后王妃派人送信去给梁家二奶奶,信上的内容是邀请花氏同去中林县,王妃便回到了官驿向您说着去郡主府的事。” “梁家二奶奶收到信之后去了郡主府,回府之后也给王妃回了信,回绝了王妃的邀请。” …… 郭公公禀报完就站在一旁,等夜微澜的吩咐。 “花氏从郡主府回来之后就改变了主意?”夜微澜突然问道。 郭公公点头,“没错。之前王妃还和下人说,要帮花氏收拾一份礼出来,因为花氏家底薄,还要面子。” 夜微澜微微一笑,“花氏近来往郡主府跑得很勤吗?” 郭公公不知夜微澜深意,如实答道:“并不,只是在前段日子去过一回。今日算是第二回。” 夜微澜面上的笑容不减,“花氏去郡主府多半是和徐若瑾打听梁鸿的消息。” 郭公公没有接话。 “大概花氏以为,只有梁霄才知道梁鸿到底在哪里吧。”夜微澜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 郭公公一惊,但却没有多问。 梁鸿人不在京都? 郭公公细细一想,原本还有些吃惊的神情却渐渐变得平静。他极少将注意力放在梁家其他人身上,这会儿听夜微澜提起梁鸿才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似乎也有段时日没有见过这位梁家的二爷了。 隐约的,郭公公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他微微抬起眼皮瞥了夜微澜一眼,正好看到对方脸上鄙夷的神色。 郭公公忙垂下眼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夜微澜从走进书房就在提起笔写着什么,听郭公公说话也没有抬过头。 “梁霄在何处?”夜微澜边写边问。 郭公公停顿一下,回道:“尚在郡主府内。” 夜微澜一边的嘴角上扬,“他们兄弟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放下手中的笔,夜微澜将写好的信封好,“拿去,送到七离。” “是。”郭公公应声恭敬接过。 没有多问一句,郭公公转身就出了书房。 夜微澜一个人在书房也盘算起来,梁鸿如果不在京都内,这事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不过他人在京都,至多也就是提醒姜中方一句而已。至于姜中方那个木头脑袋,能不能有所作为,就看他自己的了。 “区区一个梁鸿而已,姜中方就是再蠢,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夜微澜忽地嗤笑一声,在空荡的书房中倒是显得有几分诡异。 郭公公拿着信走到早已准备好的鹰隼边,将信放好,就趁着夜色将鹰隼放飞了。 鹰隼厉声一叫,挥舞着翅膀就上了天,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郭公公一直站在原地抬头望天,直到完全看不见鹰隼的影子才不慌不忙地回转身。 鹰隼在天上飞着,速度奇快,与夜色合为一体,寻常人根本难以发现。 一阵劲风袭来,未等它做出反应,就被一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巨大猎鹰撞了。 猎鹰的利爪重重地踩在鹰隼的背上,鹰隼随即痛呼一声,羽毛乱飞,身体也急速下坠。 一旁展翅的猎鹰丝毫没有犹豫就用利爪将鹰隼牢牢抓住,振翅飞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处巨大的院落中,猎鹰将鹰隼随意丢在院内,就飞回到树上,悠闲地啄了啄羽毛,偶尔歪头看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鹰隼。 它的身形虽然不小,但是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多少动静。再加上漆黑的深夜,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到京都的上空有这样凶猛的禽类。 不大一会儿,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径直朝地上的鹰隼走去,轻车熟路地将鹰隼身上的信取走,然后就又消失了。 “四爷,官驿的鹰隼被猎鹰捕捉,这是在鹰隼身上找到的。” 梁八出现在梁霄的院子中,而梁霄似早已听到他的脚步声响,已经在门口等候。 梁八将信封完好无损地呈给对方。 梁霄轻轻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急着看上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只随意的塞在袖袋之中,便转身回了屋内。 梁八朝着猎鹰鸣哨一声,猎鹰叼起伤重的鹰隼飞离而去,这么好的盘中餐,它怎能放过? 第1472章 温暖 梁霄不紧不慢地打开那卷成细枝似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就将纸条点着,在灰烬落在地上之前,投入了一旁准备好的油灯之中。 这时候里间传来徐若瑾翻身的动静。 梁霄淡定地将夹着纸条的木管儿也投到油灯之内,火苗突然涌起,随后瞬间变小,只有零星的红光闪烁,被烧成灰烬的木屑好似一吹就散。 “什么味道?” 徐若瑾伸了一个懒腰,皱了皱鼻子,披上衣服下了床,到外间看到了梁霄,“烧了什么?别呛到女儿。” 她才不管梁霄烧什么,关键是不能损害到宝贝闺女的小鼻子。 梁霄着实无奈,这么一点儿灰烬的味道她都能闻到?貌似生了孩子之后,徐若瑾的观感格外灵敏。有一星半点儿让女儿不舒服的,她都能及时发现。 看徐若瑾穿的单薄,梁霄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了徐若瑾身上,“回去吧,小心着凉。” 徐若瑾打了个哈欠,没有多想点点头就跟着梁霄一同回到了里间。 重新钻进被窝的徐若瑾忍不住舒服地感慨道:“好暖和啊……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你分开!”她说的是被子。 这话传到梁霄耳朵里,让他忍俊不禁,唇角上扬,看着徐若瑾的脸庞出神,只觉得可爱无比。 莫名其妙的,梁霄觉得这被窝都有点碍眼了。在他的印象里,好像都没有听徐若瑾对他说过这种话。 对于这个结论,梁霄可不会轻易接受。 他掀开被子靠在徐若瑾身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把徐若瑾带进自己的怀抱。 徐若瑾鼻子边原本是被窝的温暖气息,结果瞬间就被一股火热的气息包围。 梁霄的怀抱太紧,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嗯?干什么?”徐若瑾瓮声瓮气地问道。 梁霄也不解释,怀抱缩得更紧,好像要把徐若瑾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徐若瑾也不知道梁霄突然这是怎么了,但她也习惯了,索性不管了,蠕动着身体选择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耳边是梁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徐若瑾脸颊微红,嘴角带着浅笑,舒服得不得了。 梁霄感受着怀中的温软,下巴抵着徐若瑾的发顶,熟悉的淡香包围着他,让人安定。 大约是睡到一半被打断的缘故,徐若瑾这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尤其是还守着一个火炉般的怀抱。 徐若瑾的脸颊通红,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太热。索性也不睡了,与梁霄说起今日之事: “皇上身边的田公公今日去灵阁了。我这一整日都在府内待着,没得空去灵阁。” “田公公似乎是赶着回宫复命,就没来得及到郡主府来,只是派人过来递了消息。” “多半是帮夜微言传话吧。”梁霄说着,伸出手指卷着徐若瑾的发丝,似乎对这个兴趣更大。 徐若瑾也不在意,点点头,“皇上要灵阁送酒入宫。每次灵阁有了新酒,田公公就要来的。”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我酿出来的酒,自己都没尝个够,就要送进宫中。” 徐若瑾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可惜。 这也就是夫妻二人说说私房话,若是叫旁人听去,就是大逆不道了。 但徐若瑾也不怎么在乎,只是心疼她好不容易酿好的各种新酒,“我怎么觉得皇上关心酒比国家大事还多?” 梁霄莞尔,给徐若瑾出主意,“你多跟他要银子不就好了?” 徐若瑾心思一动,但还是微微离开梁霄的怀抱,抬头对着梁霄翻了一个白眼,“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是不是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梁霄微笑不语,一把又拽回了徐若瑾,“那就不送酒进宫了?” “不行!” 徐若瑾想都不想就否定了,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么多银子,怎么能说扔就扔了?该赚的钱还是要赚,我可没那么多弯弯绕子觉得丢体面,关键是还特意说了,要让你和我一同送酒进宫,所以我才觉得没那么简单。” 梁霄早就知道徐若瑾会是这个反应。别的可以商量,但是在银子上,徐若瑾有时候表现的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财迷。 他也不知道徐若瑾对银子的这股执着劲儿是哪儿来的,倒是让她更增添了几分简单的可爱。 “你说田公公让我和你一同进宫?” 徐若瑾当即点头,“我还特意问了春草两遍,春草说是田公公特意嘱咐的,送酒这么简单的事,为何要我们亲自进宫一趟?”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梁霄,等候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梁霄抱着徐若瑾的胳膊又紧了紧,让对方的侧脸靠着自己,淡淡地开口说道:“明日是严景松出殡的日子。” 徐若瑾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 难怪皇上会在这个时间让田公公来找他们进宫。 灵阁的酒,只是一个幌子。 “也好。” 沉默良久,徐若瑾吐出两个字。 她原本就没打算去严景松的葬礼,如此一来也好。 梁霄怀抱着徐若瑾,“睡吧。” 徐若瑾应声闭上双眼,但意识却十分清醒。 夜微言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无论徐若瑾和梁霄在这之前是不是有意要去葬礼,他这一句话都彻底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也算给了徐若瑾一个不去参加葬礼的合理理由。就算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那边还要说什么,她都可以一句话就把对方噎回去了。 生前都不见,人已离世,又何必藕断丝连去悼念? 对自己这一位毫无亲情的父亲,徐若瑾发现自己居然连怨怼都没有,这种感觉并没有让她觉得畅快。 不去,正好! 想着想着,徐若瑾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就这么在梁霄的怀里睡着了…… 搂着怀中的人儿,梁霄满脸皆是疼惜怜爱。 其实在梁霄的心中也觉得不去正好,因为皇上提早做出这样一份安排,恐怕明日严景松的葬礼也没有那么简简单单。 但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力之事?却不是他能猜测预料到的了…… 第1473章 惊讶 翌日一早,徐若瑾一个转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她伸手摸了摸,还有点温暖,显然梁霄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正好红杏轻轻敲了敲门,“郡主,您醒了吗?” 徐若瑾打了一个哈欠,边伸懒腰边应道:“嗯,进来吧。” 红杏得了允许,端着水盆就进来了。 徐若瑾伸头看了窗外一眼,问红杏,“他人呢?” “四爷起得早,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活动手脚呢。”红杏抿了抿嘴,眼带笑意地说道。 原来没走……徐若瑾长舒口气。 似是昨晚睡得太沉做了什么梦,醒来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不在身边,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格外不舒服。 好在,只是梦。 大概是因为被徐若瑾念叨的,正在热身的梁霄鼻子有点痒。 但他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更麻烦,只能靠活动手脚来疏散。 昨晚,梁霄本想和徐若瑾“活动一下”再睡觉,但他也知道徐若瑾昨日疲乏得很,就硬是忍下来什么都没做。 憋了一晚的后果就是,梁霄一大早就起来去院子里练功了。 红杏伺候徐若瑾起床,徐若瑾边更衣边吩咐道。 “悠悠呢?带上她一起去宫里。” 红杏点头,“郡主您放心,方妈妈一早就都安顿好了。小主子好像也知道今日要出门,早早就醒了,精神得很。” 徐若瑾一听,有点惊讶地笑了,然后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差不多该叫人去灵阁把酒送过来了。” 红杏脸上笑容更深,“顺哥儿怕耽误您出门,一早就把酒都送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府门外清点着呢,您就放心吧!” “还真是不用我多操心,倒是辛苦方妈妈了。”徐若瑾对顺哥儿没什么可心疼的,他能这么一早来,恐怕也是听了春草的催促。 徐若瑾觉得自己最幸运的便是有身边这几个得利之人的帮衬。 莫说什么主子下人的,这才是一同过日子的人。 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方妈妈带着奶娘坐了后面的马车,徐若瑾由梁霄陪着,坐在了前面的首辆马车。 今儿要进宫,徐若瑾便特意带了方妈妈和奶娘,单纯她一个人又顾忌孩子,又要应对宫里的人来人往,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辆马车后面装的,乃是送入宫的酒。 每一样都是徐若瑾亲自精挑细选之后的。 因为是要进宫献给皇上的酒,自然马虎不得。 不过徐若瑾也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她研制出来的新酒并没有都带进宫里去,拿的都是反响不错,还有适合夜微言的酒。 徐若瑾特意拿上了前些日子刚酿制成功的葡萄果酒。 她本已经在灵阁摆出来试卖了,但可能是因为这种酒实在太新奇了,所以一时还没有遇到第一个敢于尝试的人。 灵阁里的伙计也都被徐若瑾提前支会过了,不允许大肆宣传这酒。就摆在灵阁里显眼的位置。 若是有顾客问起来,就说是葡萄酿的,其他多一个字都不必说。 这么一来,没有人敢尝试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 自从这葡萄酒出现在灵阁,每日都有不少好奇的客人询问,但也仅仅只是问而已。 很多人都不相信葡萄也能酿酒,加上灵阁不让试饮,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这酒味道肯定不怎么样。 而且店里的伙计也不多解释,客人们也就光看没有尝试的了。 不过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徐若瑾就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把葡萄酒带进皇宫,让皇上做第一个品尝的人。 只要皇上尝过之后觉得好,那就等于是给葡萄酒做了最好的宣传。徐若瑾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太棒,一点成本都不需要,就能让皇上给自己当帮手。 徐若瑾只要想起来心里就美滋滋的,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全大魏国有谁能有这种待遇? 看出徐若瑾的心情不错,梁霄也轻松了不少。 今日是严景松出殡的日子,梁霄原本也有些担心徐若瑾的状态,不过现在看,他的担心也有点多余了。 梁拾紧了紧马绳,轻喝一声,郡主府的马车队伍出发了。 他们此行虽说是要进宫,但路上碰到许多其他府邸的马车,郡主府的马车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 徐若瑾有点纳闷,一手哄着悠悠,一手掀开车帘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帘子一掀开,正好对上几双匆匆回避的视线,而且还是聚在一起的官夫人们,这却是难得的尴尬。 徐若瑾愣了下,才想到入宫的路是要经过严府的,难道已经快到严府了? 心下了然,徐若瑾淡定地把车帘合上。 “看到了?” 梁霄见徐若瑾收回视线,就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嗯。”徐若瑾点点头,“一个个看到我好像见到鬼似的,一脸惊讶。” 说完,徐若瑾似乎又想起几个官夫人精彩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霄也跟着勾起唇角。 “也难怪。他们肯定都以为我是去严府参加葬礼。”徐若瑾又说道,“不过他们要失望了。” 梁霄伸手揽过她,“不必理睬,还是说说稍后进宫,准备向皇上讨多少酒钱。” 徐若瑾知道他这是让自己放松情绪,“之前还真没想黑一笔银子,可现在……我反悔了!” 郡主府的马车也还是平稳地前进着。但是郡主府前前后后其他府邸的马车里,此时都要炸开锅了。 “我不是眼花了吧?刚才那不是瑜郡主吗?” “郡主府的马车,还能有假?” “她也要去严府的葬礼?” “不是说严老爷就是梁家下的手吗?这时候居然还露面?也实在太胆大了吧?无论事情是否与他们有关,好歹这时候也要避嫌啊!” “她徐若瑾什么时候懂得避嫌?” “就是。你忘了之前老县主死的时候,瑜郡主不是也把葬礼搅的一团乱吗?” 官夫人们议论纷纷,顿时都来了兴趣,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原本严景松的白事已经没有人去感叹悼念,反而徐若瑾是否参加他的葬礼,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第1474章 失态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官夫人们还在说闲话的时候,郡主府出行的事就传到了皇家官驿。 听完郭公公的回禀,夜微澜惊讶地皱眉,“徐若瑾和梁霄去严府了?” “已经在路上了,还没到。” 郭公公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即便如此,夜微澜依旧不肯相信,“你可看仔细了?” “奴才看得一清二楚,马车上坐的的确是梁霄和徐若瑾没错,去的也乃是严府的方向。。” 郭公公头垂得更低,“不仅是奴才,其他府邸的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消息已经传开了。” “不可能。”夜微澜一口咬定。 先不说传言,就凭徐若瑾和严家的关系,她也没理由去参加严景松的葬礼。而且评价夜微澜了解的徐若瑾,她也不可能亲自去参加严景松的葬礼。 传言是真是假,夜微澜最清楚了。因为梁、严两家的恩怨可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而且严家和梁霄之间的谣言,难道徐若瑾和梁霄毫不避讳?还要去参加葬礼?倒是让夜微澜有些猜不透原因了。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想到这里,夜微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最讨厌的感觉又出现了,他不能允许有任何事脱离他的掌控。 “继续盯着,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夜微澜咬着牙命令道。 “奴才省得了!” 郭公公立刻应声,片刻都没有多待就离开了夜微澜的书房。 夜微澜神色冰冷,眼中没有一点温度,手掌紧握成拳,重重敲在桌上。 不仅是夜微澜,严弘文那边也同样得到了消息。但他的表现却和夜微澜截然相反。 严弘文一早就已经仔细检查过严府的布置,反复叮嘱下人,“看好母亲,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更不能让人出来。” “驸马请放心,不会离守片刻。” 看守严夫人的都是严弘文的手下,他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放心地回到前厅。 熙云公主一直在那里帮忙做最后的准备。 严弘文看到熙云公主的身影,心情也跟着安定下来了。他走到公主身边,“累吗?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 熙云公主见是他,笑着摇摇头,“我才刚来没一会儿。反而是驸马,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一会儿葬礼还要多多辛苦。” 严弘文闻言也不再勉强,“这是我的父亲,原本就是理所应当,多谢公主辛劳,我心中铭记。” “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这么生分了。更何况,这都是我该做的。”熙云公主含羞浅笑,毕竟这乃白事,让旁人看到她露出笑容并不合适。 可严弘文对自己的关心,的确让熙云公主心中很甜,一切的委屈,都值得了…… 严弘文刚想再说点儿什么,余光里一个下人快步跑到近前。 “公主殿下,驸马爷,郡主府的马车朝咱们这边儿来了!”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一听,面色都是一惊。 徐若瑾?是她来了,还是她派人来了? “此话当真?” 严弘文不由怀疑,追问着下人道。 “奴才哪敢拿这事儿糊弄您啊,给两个胆子都想不出的事儿,郡主府的马车的确是朝着咱们这边来了,还有其他官邸的马车同行。” 下人显然是得了消息之后就跑着回来汇报了,此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严弘文面上一喜,“好!太好了!” 熙云公主也替严弘文开心,毕竟能和徐若瑾与梁霄处好关系,是她一直期望的。只是她更加冷静,惊讶之后更多的是疑惑。 来参加葬礼,为何事先没有知会一声?熙云公主本以为他们今日不会来了。 包括严弘文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恐怕和熙云公主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然他不会表现的如此惊讶。 这就让熙云公主更加纳闷了,而且她也知道严弘文曾问过徐若瑾葬礼的事,徐若瑾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绝了。 熙云公主也来不及细想,就被严弘文拉着一同去了严府门口。 严弘文却没有想那么多,既然徐若瑾改变注意了,他就该高兴,父亲九泉之下应该也会感到欣慰了。 果然,徐若瑾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然嘴上说了不会来,但真到了眼前,还是会出现。 这大概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唯一能让严弘文心情转好的消息了。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在严府门口站定,各府的马车也都在陆续靠近。 他对这些都不甚关心,他远远地眺望着郡主府的方向,望眼欲穿地搜寻着郡主府的马车。 一边的熙云公主看着严弘文焦急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不畅,隐隐感觉结果可能会让严弘文失望。 熙云公主也不知道这股莫须有的感觉是从哪来的,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陆续有早到的别府马车,从车上下来官员和夫人,都是满脸堆笑地走上来给熙云公主请安。 熙云公主也换上得体的笑容,帮着应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严弘文的精力明显没有放在这边,但一举一动也还算周到,只是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别处。 没过一会儿,严弘文的眼前一亮,身体也跟着站直了几分。 熙云公主知道,郡主府的马车终于出现了。 果不其然,她顺着严弘文的视线看去,确实是郡主府的马车没错。 熙云公主又把视线移到一旁的严弘文身上,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 她心里那股感觉更加强烈了,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站在严弘文身后,就算发生什么,她也能做他的后盾。 郡主府的马车不断靠近,随着马车流来到了严府的门前。 严弘文的脸上刚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一只脚甚至踏出了半步,却一下僵立在原地。 一旁的熙云公主也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郡主府的马车到了严府门口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离开了,就像是路过一般,没有半点留恋。 熙云公主很快回神,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反应过来,徐若瑾和梁霄这是要进宫,不是来严府参加葬礼。 是严弘文想多了。 严弘文似乎还没有从这戏剧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渐渐变小的马车影子。 这时其他官邸的马车也都纷纷到了门口,有各部侍郎和主事,都走近严府门口。 他们中的不少人也都注意到了郡主府的马车,小声议论着什么,一时没有注意到严弘文的失态…… 第1475章 入宫 “驸马……” 熙云公主小声提醒严弘文。 这里还有不少官员需要应付,严弘文的情绪外露太明显,若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又是一桩麻烦。 严弘文眼神变得晦暗,愣神片刻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热络。 各部官员和夫人也和严弘文还有熙云公主问好,然后淡定地走进严府,悼念严景松,严弘文便规规矩矩寒暄谢礼,平常的让人觉得更为奇异! 熙云公主有些担心严弘文的状况,小声问了一句,“驸马,没事儿吗?” 严弘文却笑着摇摇头,“原本就得到了答复,是我自作多情妄想了而已,无事,我本就该无事的。” 熙云公主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好皱眉点点头,不再说话。 趁严弘文不注意,熙云公主扫了一眼郡主府马车离开的方向,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 毫无疑问,徐若瑾和梁霄进宫了。 皇上在这时候叫他们进宫又会是所为何事呢? 熙云公主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只好暂时把其他的麻烦放在一边了。 各府邸的马车渐渐到齐,官员和夫人走进严府之后,又凑在一处寒暄。 官夫人们在一块自然也有说不完的话题。 “郡主怎么还没来?我刚才看她可是在我们马车前面的。” 马上就有人笑着说道:“原来你刚才没看到啊?郡主府的马车只是经过严府,并不是来参加葬礼的,这会儿恐怕都要到皇宫了。” “啊?闹半天,原来瑜郡主不是来严府参的啊?” “当然不是了。传言闹得那么大,多少还是得避避嫌吧。” “我看不一定。瑜郡主摆明了是故意做给这些人看的。一边是皇上,一边是严府,你说你选谁?”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更是避嫌。” “若是避嫌,都不该出现。” “可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不是那么高调的性子,难道是……宫召?” “别瞎说了,小心着点儿。” 提到宫召?那必然是皇上,否则谁能请动他们二人? 众人立即好似没听见刚刚这一句似的,七嘴八舌,扯东扯西,基本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 官夫人们关心的从来都是这些传言,官老爷们聚在一处议论最多的自然是严府的前途。 如今严景松殁了,严府上下就靠着严弘文来支撑了。 只是皇上对严府的态度有些暧昧,搞得这些官老爷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要不是提前知道熙云公主会出现在严府,他们估计今日连来都不会来,至多送点礼过来就算了。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这边还在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客人。那边徐若瑾和梁霄也已经到了宫内。 田公公早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瑜郡主,梁左都督,老奴可在此等候多时了。” 田公公满面笑容地鞠躬问好。 “有劳公公了,这是我命人专门给您带的,对身体多有益处,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徐若瑾说着一摆手,梁三就从后一辆马车上取下一小坛酒回来了。 看到酒坛,田公公乐得两眼眯成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瑜郡主真是太客气了,老奴谢过郡主,谢过梁左都督。” 徐若瑾抱着悠悠跟在田公公身后,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轿子。梁霄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跟随在徐若瑾的轿旁行走。 虽然徐若瑾是个路痴,但是很快也发现这不是去御书房的路。 “公公,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徐若瑾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一点也不扭捏。 田公公一拍脑门,“您看老奴这记性!都是老奴不好,忘了跟您说了,皇上这会儿正在皇后宫里呢,吩咐老奴直接把您接到那去。” “原来如此。” 徐若瑾微微点头,却心中撇嘴。 这时才说皇上在皇后宫中,恐怕是故意的吧?原本她与皇后关系不愉,就是众人皆知的,这会儿让自己去,一是为了缓和,二来,怕也是要让自己断断皇后的身孕了。 徐若瑾与梁霄一路无话,轿子稳又快,不大一会儿就到了皇后宫内。 徐若瑾一只脚刚迈出轿门,那边田公公的通传声就响起来了。 “瑜郡主到——” “梁左都督到——” 唱名之声刺耳,徐若瑾看看怀里的悠悠,一路从郡主府颠簸到皇后宫里,小家伙愣是没哭也没闹,而且精神得很,连觉都没睡,此时更是兴奋。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小声凑到悠悠的耳边,“进了宫,可要争气点儿,听见没?” 小悠悠好像真能听懂徐若瑾的话似的,咿咿呀呀地比划了一阵。 “嘘。” 徐若瑾轻声道。 小家伙立刻聪明地抿着嘴,不出声了。 徐若瑾被女儿这股聪明伶俐劲儿逗笑了,帮她掖了掖衣襟走进门内。 迈进门槛,徐若瑾就看到夜微言和皇后坐在一处。 夜微言满面笑容,看到徐若瑾还主动站起身来迎接。 一旁的皇后挺着大肚子,因为身体不便没有起身。 徐若瑾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臣妇给皇上,皇后请安。” “不必多礼。” 夜微言摆摆手,与梁霄也是微微点头,算是免了礼,眉宇之间都是笑意。 一旁的皇后看着皇上的表现,神色有些复杂。 她根本不想在自己的宫里看到徐若瑾,但回想起徐若瑾来之前,夜微言敲打她的那番话,她只能把那股气咽下去。 好歹她才是大魏的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凭什么要让着面前的女人?更让皇后觉得可气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围着瑜郡主府转,包括她的亲哥哥陆凌枫。 这实在是让她咽不下心底的堵心。 皇后别扭的举动都被徐若瑾看在了眼里,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反正皇后做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不过皇后的肚子还是让徐若瑾不得不在意。 算起来,皇后的月数和云贵人相差无几,看起来至多入夏,也要生产了。 只是皇后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住,徐若瑾也说不准。毕竟在这皇宫中,有人见不得皇上传宗接代,定会用尽办法阻挠。 第1476章 闲聊 徐若瑾从走进宫门就一直是一副笑脸,配上她俊俏的脸蛋,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今日就要笑着进门,即便是有几分伪装。 因为夜微言已经明摆着让她远离严景松的葬礼,她也要予以表示,告诉这位大魏的九五之尊,严景松的死活她毫不在意。 可是否在意? 徐若瑾只想隐藏在自己心底。 夜微言看着徐若瑾,脸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不知是因心虚还是实意,“每次朕见到瑜郡主,都是一张笑脸,让人心情也跟随愉悦得很。” 徐若瑾微一皱眉,脑子里有点恍惚,因为这话似曾相识。 下一句夜微言就自己揭晓了答案。 “难怪母后在世的时候也常说,就喜欢看你这张笑脸,看得多了,身上的病也会没了,还能长命百岁。” 夜微言说着说着,大概是因为想起了太后的音容笑貌,所以神情不可避免有了几分落寞。 徐若瑾也回想起太后与她说这些话时的情景,仿佛就是在昨日似的。 只是那时候徐若瑾还不明白太后话中的深意。 “人这这辈子活着,多一日,不过是多吃几碗饭,多听一听乐子事罢了。” “哀家不是善良,而是最自私的人。” …… 那时徐若瑾肚子里还怀着悠悠,现在悠悠都已经咿呀学语,她的感触自然也比那时候深刻得多。 太后已去,但她生前的种种依旧在影响活着的人。 徐若瑾虽不解夜微言为何会在这时候提起太后,却也不愿意去费那个脑子。 宫中人说话麻烦,向来是一句话九个意思,听的人句句都要揣度,因为出错的话就与性命利益相关。 太累,徐若瑾才不要掺和。 夜微言正要再嘘寒问暖地多说几句,余光就看到田公公又走了回来。 “何事?”夜微言问道。 田公公恭敬回道:“启禀皇上,是容贵妃送了帖子来。听说瑜郡主进宫,想来叙叙旧。” 夜微言微皱了下眉头,没有看徐若瑾就摆了摆手,“回了吧。和她说不必这么麻烦。朕与郡主随意聊聊,一会儿要是得了空,再宣贵妃也不迟。” 田公公了然,转身就要去给容贵妃宫里的小太监传话。 刚走两步,就被夜微言叫住了。 “时辰差不多了,朕交给你的事别忘了。” 田公公忙转身低下头,“皇上放心,老奴一直想着呢!回了贵妃的话就出发。” “嗯。下去吧。”夜微言点头。 主仆二人的对话并没有特意避讳徐若瑾和梁霄。 梁霄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连夜微言余光偷睹,都视而不见,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妻子和女儿的身上。 更让夜微言不能理解的便是:他居然发现梁霄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并未似之前那般冰冷如霜。 但仅限于看身旁那母女二人,当看向他时,那一副古板面孔又瞬间涌出,让夜微言以为自己刚刚是眼花了。 不过徐若瑾听在耳朵里也没有过多关心,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她只是有点奇怪,皇上这么轻易就拒了容贵妃的帖子。 难不成还有别的安排? 这种感觉打从徐若瑾被皇上传唤到皇后宫中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强烈了。 徐若瑾的心中隐约也有了猜测,不过这会儿更加肯定了。 但既然夜微言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口,徐若瑾也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得了田公公消息的小太监,立刻就回去回禀了。 容贵妃听得小太监前来回禀皇上拒了她求见,脸色却依旧如常,没有一点恼怒或者其他多余的情绪。 她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就算是派人去提帖子,她仍旧是一副未施粉黛的模样。 她这么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去个帖子至少能让皇上知道,她知道瑜郡主进宫,并且心里有这件事,特意去慰问一句,也多少能在皇上那讨个好。 “皇上是怎么话说的?” 容贵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道,手上的绣针不停。 “启禀贵妃娘娘,奴才没见到皇上的面,是田公公传的话。说皇上要和瑜郡主与梁左都督好好聊聊,等得了空再宣您,让娘娘您在宫中先歇息着。” “都有谁在?” 容贵妃没有回应,而是又问道。 小太监回忆了一下,说道:“皇上,皇后,还有梁左都督夫妇,没有其他娘娘们陪同。” 容贵妃心中有了计较。 “嗯。本宫知道了,你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容贵妃应了一声,让人下去了。 小太监呼出一口气,高高兴兴地走了。 今日不一定能见到瑜郡主,但这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毕竟徐若瑾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进宫。 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在同一阵营的人,容贵妃有心想与徐若瑾多亲近一些,也有诸多顾忌。 这次也不例外,容贵妃在心里琢磨着是否该让徐若瑾来一趟自己这里。 只是这么一来,牵扯颇多。如果不是必须的话,容贵妃十有八九还是不会和瑜郡主见到面。 皇后斜靠在软塌上,自然也听到了田公公的通禀声,还有皇上和徐若瑾之间的谈话。 她心中一阵嫉恨,但就连不喜都不能表现在脸上,否则被夜微言察觉,又要觉得她是无理取闹。 从徐若瑾进宫,皇后就是一阵憋闷和厌烦。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夜微言不留情面地拒了容贵妃的帖子。 可是夜微言显然更重视徐若瑾,光是嘘寒问暖就说了这么半天。 皇后咬着下唇,手抚在肚子上,眼底的疯狂情绪快要掩盖不住了。 在这种时候,皇后难免又想到了陆凌枫。 陆凌枫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皇后的宫内了,无论皇后怎么派人去请,陆凌枫都用同样的借口推脱了。 无外乎就是那句,皇后月数渐大,他的身份不便频繁进宫。 皇后不死心又试了几次,但也是拿陆凌枫没有办法,因为他是铁了心不再出仕,可却偶尔又与皇上私谈至翌日黎明,这着实让皇后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但为了陆家,皇后却不会轻易放弃。 绝对不会! 第1477章 纠结 将注意力收回,夜微言把注意力放在了悠悠的身上:“朕看啊,还是小娃娃可爱。” “这才多久不见,悠悠都长大了不少。” “这个时候的孩子长得正是快的时候,过一阵不见,说不定都会走了。” 徐若瑾说起悠悠一点都客气,话里话外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炫耀。 “是吗?” 夜微言有些惊奇,“朕还没有参与过孩子的成长,孤陋寡闻了。” 徐若瑾被夜微言的话触动,看着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不着痕迹地宽慰了几句,“倒也不用着急,至多入夏,皇上您的孩子就会出世了。” 夜微言唇角一勾,依旧逗弄着悠悠,话却是对徐若瑾说的,“还是要辛苦你和梁霄了。” 梁霄不以为意的从徐若瑾怀中接过悠悠,更是嘘寒问暖的体贴着,“你也累了,我来抱会儿。” 徐若瑾并未拒绝,而是由着他显摆一番。 小悠悠似很喜欢梁霄宽阔的手臂为依靠,枕在他的怀中不哭不闹,甚是乖巧。 徐若瑾看着夜微言满脸艳羡的模样,自然知道夜微言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云贵人还在郡主府,这就是夜微言最关心的。 “她,还好吗?” 夜微言终于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只有徐若瑾与梁霄能够听到。 徐若瑾下意识瞥了一眼皇后的软塌一角,言简意赅地答道:“很好。” “唉,你也不肯多和朕说几句,朕不能见她,心中也是思念得紧。”夜微言叹了口气,语气颇有几分委屈。 思念的是云贵人,还是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 徐若瑾却丝毫不为所动,但也没有不识趣地拆穿夜微言。 见徐若瑾不再回答,夜微言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机,也就不再提起了。 “朕能否抱抱她?” 夜微言见悠悠活泼可爱,一时来了兴趣,就问了一句。 徐若瑾看向梁霄,“这会儿是她爹说得算。” 梁霄翕了下嘴,颇有些不舍,“如若哭了,也得忍忍。” “这好歹也是朕的义侄女。”夜微言翻了个白眼。 “还是不放心。”梁霄拒绝了夜微言的请邀,“皇上您还是等着抱皇子更好,臣的女儿,就不沾这一份尊贵了,以免被大臣们知道了,又要斥臣与郡主不守君臣尊卑,再扣上个罪名!” 不等夜微言多说,梁霄继续道:“倒不是怕他们,而是觉得烦。” 梁霄给出了十分恰当的理由,夜微言还真是无法拒绝,“那朕就只能看看这乖巧的小家伙儿了,这俊俏的小人,将来一定福报无穷,朕要重赏才行。” “臣妇代女谢皇上恩赐。” 徐若瑾知道夜微言赏的那肯定都是好东西。 说是赏赐给悠悠,但这么一点小娃娃知道什么?他就是用悠悠当个最好的借口,算是给徐若瑾和梁霄的回报。 徐若瑾心知肚明,痛痛快快地就应下来了。 皇后在软榻上,听着皇上的赏赐,还有逗弄悠悠的笑声,心里不由一阵酸涩,脸色发白地一下下摸着肚子。 “你这女儿可爱得紧,还有几分男孩子性格,真是梁霄的福气。” 夜微言说着,看了徐若瑾一眼,道:“你就没想过再给梁家添个一儿半女?” 徐若瑾听出夜微言话里的重点,有了女儿,自然还想要儿子。 “不急,顺其自然。” 徐若瑾四两拨千斤似的把夜微言的话挡了回去。 夜微言知道徐若瑾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就不再与她争辩,而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徐若瑾在夜微言逗悠悠开心的时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但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本以为今日进宫,夜微言会和她提起严家的事。 甚至,是徐耀辉。 想到这个名字,徐若瑾收回了视线。 虽然她知道徐耀辉在夜微言这里,却不能问出任何一个字。 这大概是她和徐耀辉这么长时间以来相隔最近的一次。 但也仅止于此了。 至于严景松的丧礼,大概只能算是一个开始。夜微言并不会轻易放过参与当年那件事的人,会严惩谁、会放过谁,旁人根本无从猜测。 但眼前的夜微言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帝君,没有一点冷血无情的模样。 徐若瑾很清楚,这都是假象。自古帝王,宽厚仁德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 “在想什么?” “在想着请皇上品酒。” 徐若瑾顺理成章的把话题转走:“不过,这一道酒还没有任何人尝过,哪怕是四爷,都未沾过一星半点儿。” “不知道皇上是否愿意做这‘第一人’呢?” 徐若瑾说着用带着浓浓期待的目光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面上先是露出几分疑惑,随后又变成了为难。 徐若瑾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本来就是随便问了一句,结果莫名有种给自己找了麻烦的感觉。 夜微言此时就是这种想法。 他看着梁霄,“真未品过?这事儿朕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臣的确从未品过,特意献给皇上的酒,臣怎能随意品鉴?绝无虚言。”梁霄一本正经,却更让夜微言心底发毛。 因为这明摆着不像梁霄做出来的事儿啊! “酒呢?” 徐若瑾一喜,“臣妇来的时候就交给公公了。” 毕竟是要给皇上喝的酒,不能随随便便带进来就行了,得交给公公带去仔细检查之后才能重新呈上来。 这些流程徐若瑾也都清楚。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夜微言点头愿意尝一口就好。 “那估计还要再等一会儿。”夜微言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本来是好事,灵阁的酒一向都有保障,反正夜微言喝过不少也都十分满意, 只是这次夜微言隐约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那朕答应帮你品酒,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答应朕一件事?” 夜微言一开口,徐若瑾便知道是什么,她转头看了一眼皇后的方向,认真点头道:“既然已经来了,又怎能不为皇后娘娘诊脉,向皇上报个平安呢?” 夜微言长舒口气,没想到徐若瑾答应的这般痛快? 原本还以为要浪费些许口舌…… 第1478章 答案 只是夜微言的气还未等喘匀,便听到徐若瑾补着话语道: “皇上也要答应臣妇,稍后臣妇为皇后诊脉的时候,无论里面发出什么声音,您都不能管。” 夜微言挑眉,疑惑地看着徐若瑾。 梁霄完全没有掺杂此事的心,将小悠悠放回方妈妈的怀中,“臣先去看看准备的酒。”说着话,他便拱手暂先告辞。 因为徐若瑾为皇后诊脉,他插不上手,也有意避嫌。 更何况,来此地露一面也就罢了,皇上召他一同进宫,是绝对不会为了看看孩子,说说笑笑,恐怕也会提一句徐耀辉之事。 梁霄这般一走,其实也是到御书房率先等候。 夜微言看着梁霄离去,果断答应了徐若瑾的请求,“好,朕和你保证,皇后这边全都交付给你,朕绝不多言一句。” 徐若瑾福身谢礼,随后便让嬷嬷们准备了探病的物件,她则转身去了内间的软塌旁。 皇后余光看到徐若瑾走向自己,摆出一副正在小寐的架势。 这么半天,她才得众人的注意力,原本心情不愉,可见徐若瑾如此痛快的答应为自己诊脉,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徐若瑾也不在意皇后摆出什么架势,上去请安之后直接说明来意,“皇后娘娘,臣妇来为您把脉,近期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说一说。” 一边说着,徐若瑾在一旁的小杌上坐下来,把手指轻轻搭在皇后的白皙的手腕上。 稍微移动了一下手指,大概是换了另一条脉,徐若瑾轻轻地按了按,如此反复了大概两三次,才把手指移开。 随后换了另外一只手…… 皇后也还算配合,说着近期身体敏感之处,偶有遗漏了,旁边的嬷嬷也会跟随着补充一二。 徐若瑾偶尔问上两句,偶尔沉默不语,专心为皇后探脉。 皇后微眯着眼,时不时抬起眼皮偷偷瞥徐若瑾一眼。 终于,徐若瑾收回自己的手,如皇后所愿地问道:“皇后娘娘,最近您胃肠可有不舒服之处?” “反正是身上各处都不得劲,没什么胃口,也说不准是不是胃肠不适,好似摸着何处都疼痛难忍。” 皇后抚着肚子,皱起眉头,说着一番话更似没说似的,完全都是废话。 徐若瑾看了看她,颇有几分做戏的模样,而且时不时还要往外殿瞄上两眼,似是在等着皇上听到她疼痛的声音,进来安抚两句? 徐若瑾不由得心里摸一把汗。 连这个时候都不忘争一下宠?宫里的女人过得也是在太战战兢兢了吧?即便是皇上进来安抚两句又能如何? 能多长块肉?还是能得旁人的艳羡? 这还是后宫之主,大魏的皇后…… 亦或许他们苦就苦在,一辈子都要在别人的注视下生活,所以才会过得如此没有自我,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的疯狂吧? 徐若瑾正想着,探病的手不由得重了一下,皇后“哎哟”一声,声音更大,但可惜无论她怎么叫,都没有传来皇上的脚步声。 “你到底是怎么诊脉的?本宫怎么越发的疼了?” 皇后有心试探下皇上是否还在,不由得埋怨了徐若瑾一句。 徐若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皇后娘娘如若身体康健,也便不用臣妇前来为您诊脉了。” “这话让你说的,难不成本宫还乐意疼不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问了半晌却不说出一二,莫不如,换……”皇后不等把“沐神医”三个字说出口,徐若瑾便直接按住她的双腿:“皇后娘娘别急,臣妇这就给您好好检查检查,然后便告诉您结果!” 皇后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装出十分疼,惊愕的问着道:“你干什么?!” 周围几个伺候的宫女也都吓了一跳。 老嬷嬷被皇上叫走,公公也都在门外候着,皇后这边只有几个年轻的宫女伺候着。 她们何曾见过这种事,一个个都被吓到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若瑾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淡定对一惊一乍的皇后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妇只是想要看看您的足底。” 皇后愣住了,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足底?诊脉为何要看足底?” 徐若瑾神情带着疑惑,反问道:“不是皇后娘娘说身上各处都不得劲吗?臣妇给您检查过足底之后,就知道毛病出在哪了。” “一派胡言!” 皇后想也不想就否认道。 她还从来没有听说用足底来看病,徐若瑾这就是故意的捉弄她吧? 徐若瑾对此并不奇怪,如若皇后肯信自己,那才是见了鬼,“皇后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找太医来问个清楚。” 见徐若瑾如此淡定,皇后也难免有几分动摇,但还是嘴硬反驳。 “胡说八道,你若是看不明白就叫太医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本宫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能担待得起罪责吗?” 徐若瑾看着皇后,仍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您不是刚刚还说全身虚弱无力吗?浑身疼痛难忍么?怎么这会儿瞧着没那般虚弱,连说话都格外有底气的呢?” “依着臣妇来看,安心安胎等候生育便罢,腹中胎儿更是完好无损。” 徐若瑾撂下话便准备出去,皇后当即把她喊了回来,“本宫这是护子心切,谁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万一伤着皇子怎么办?” 说完,皇后又伸手扶额,“本宫这会儿又有些头晕了。” 皇后眯着眼重新瘫靠在软塌上,又恢复了之前虚弱不堪的模样。 “装出这副模样,何必呢?”徐若瑾忍不住嘲讽,因身边也没什么外人,“皇上恐怕已经离开,您叫嚷的再厉害,他也听不见了。” “你……” 皇后被徐若瑾挖苦,当即满脸通红,可想想皇上白日的嘱托,她十分认真的看向徐若瑾,“本宫只想知道,腹中的胎儿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如若你给本宫一个答案,本宫保证再不挑剔你的言行举止,更不再阻拦国舅与你和梁霄相交。” 皇后撇出一个交易,等候着徐若瑾的答案…… 第1479章 不知 夜微言此时的确是离开了皇后宫中,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守门太监见到夜微言齐齐行礼。 夜微言略一点头就走了进去。和他预料中一样,梁霄果然在这里等着他。 “等很久了吧?朕可是趁徐若瑾给皇后诊脉的工夫赶过来的。” 夜微言开口就说道,语气好像在和梁霄抱怨似的。 梁霄却不接茬。 夜微言自讨没趣,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而意味深长地问道:“知道朕今日为何叫你们进宫来吗?” “臣愚钝,不知。”梁霄嘴上虽这般说,但却分毫没有惊讶的表情,仍旧是那一派冷淡如冰,任何人猜测,都知道他这一句是敷衍。 夜微言似乎习惯了,直接道::“徐耀辉在朕这里。” 乍一听,两句话没有半点联系,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但未等梁霄开口,夜微言突然笑着说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是朕多此一举了。” 说着,夜微言自嘲一笑,随后又正色道:“不过,他人此时不在宫中。知道他去哪了吗?” 梁霄似乎也终于来了点兴趣,略一沉思,回道:“严府?” 夜微言听到梁霄的猜测之后大笑,“朕做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却无法从语气中听出情绪。 梁霄面容沉着地看着夜微言,整个御书房内只有夜微言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朕让徐耀辉跟随田公公去了严府。毕竟是严景松的葬礼,朕也该有点表示,你说对不对?” 夜微言像是正经地征求梁霄的意见。 只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寒光。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梁霄尽收眼底。 徐耀辉此去严府绝对是带着夜微言给他的任务。 恐怕严府又要出事了。 “皇上做此事自有皇上的理由,臣知道他还活着便好,能得皇上器重,也是他的造化。” 梁霄貌似敷衍,其实他话中含义,夜微言听得明明白白。 “你放心,朕不会杀了他,朕打算好好利用徐耀辉,所以暂时留着他的命。” 夜微言的这番解释听起来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你看如何?” 梁霄沉着和夜微言对视,一本正经地反问道:“皇上真觉得他靠得住?” “你……” 夜微言无奈地“啧”了一声,“算了不说了,朕就不该问你。”夜微言难得吐了一句真言,“朕也只能告诉你,他们两家的这笔账,朕必须要算。” 梁霄也难得看到夜微言坚定一回,眼神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不过夜微言说出这句话,梁霄也没打算接,因为那算是皇上的“家事”,他没有插手的理由和必要。 这时,夜微言突然提起另一人,“涪陵王,最近倒是安分得很。” 夜微言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梁霄,想要看他的反应。 但梁霄还是让夜微言失望了,他淡定地摇头,“是吗?臣不知。” “你难道不打算对他动手?”夜微言故意追问道。 梁霄依旧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未说出口的后一句不言而喻,就连夜微言也停顿了片刻,想要从梁霄脸上看出一点别的情绪,但还是失败了。 “那你就要放任他做大?” 夜微言仍旧不依不挠,似乎不从梁霄口中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就不罢休。 即使面对夜微言略带质问的口气,梁霄仍未点头,“皇族王者,臣貌似没有侵犯的资格,一切都依皇上之意。” 夜微言定定地看了梁霄一会儿,突地发出一声叹息,“算了,其实你还在怨恨朕攻打七离。” 梁霄否定的格外果断,“臣未曾有过这种想法,皇上您多虑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硬,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御书房中。 这时门外小太监的禀报声打破了平静。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宫里来人,请您过去看看。”小太监声音急切道。 这个通禀来得及时,夜微言趁机干咳了两声,无奈地看着梁霄,“又是你夫人做的好事,还得朕去收拾烂摊子。” 这会儿的夜微言和之前冰冷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梁霄嘴角笑容带着宠溺,不甘示弱地回道:“皇上这就是过河拆桥了,是皇上请若瑾为皇后娘娘诊脉的。” 他出门时就在掐算着时间,若瑾会多长之间就与皇后闹出不愉快…… 面对梁霄淡定地追问,夜微言却无话可说。 因为他的心思完全被梁霄说中了。 “朕不与你争辩,你夫人还等着朕去解围。”夜微言故意说给梁霄听。 没想到梁霄却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夜微言吃了瘪,重重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御书房。 皇后宫中。 皇后呼唤了半天皇上都没有反应,她也累了,也知道皇上不在。 就歇了口气吩咐小太监去御书房找皇上来。 布置好一切之后,皇后也放松身体呼出一口浊气,留着力气等皇上快来的时候再喊也不迟。 “本宫只是想要你一句话,就这么难?”皇后信誓旦旦地补了一句,“本宫知道你能看得出来。” 徐若瑾淡定和皇后对视,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期待,她半晌没有回答。 从皇后问起这件事,她便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更是面色如常,毫无喜悲,这才惹恼了皇后,派人去请了皇上。 徐若瑾摇摇头,“臣妇不知。” “你如何会不知?以你的医术会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别以为本宫不懂!”皇后气急败坏,若不是怕惊扰到腹中龙子出了麻烦,她真想歇斯底里的发一通脾气。 徐若瑾也不多做辩解,只是解释了一句,“臣妇的确不知,不知就是不知,难不成还让臣妇信口胡说么?” 太医要是知道的话,本宫还用得着你?! 皇后气得牙根痒痒,但硬是忍着没有说出这句话。 她是大魏的皇后,她只有生下儿子,就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她的位置才能坐得更稳。 但这一切都有可能变成泡影,一旦,她生下的是女儿…… 第1480章 品酒 “只要你告诉本宫,本宫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皇后臆想自己生下公主会有多么悲惨的下场,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切地抓着徐若瑾的胳膊,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已经是她能付出的最大的底线! 徐若瑾把手臂从对方的手中挣开,“皇后娘娘,臣妇只想劝您不要太多执念,否则对您、对腹中的孩子,都没有好处,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乃大魏的福气!” “你的意思,本宫腹中胎儿乃是公主,对不对?” 皇后捕捉到徐若瑾口气中的冷淡,若是皇子,她徐若瑾还不巴结上来,会这般冷待自己? 不可能!所以她很可能怀的就是公主! “臣妇并未如此说,皇后娘娘不要误会,臣妇的确不知!” 徐若瑾强硬的拒绝,却发现自己恨不起皇后,反而觉得她格外可怜。 堂堂的大魏后宫之主,却过得如此惊慌恐惧,这到底是什么造成的? 皇后瞳孔微缩,盯着徐若瑾,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身体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着。 “皇上驾到!” 门口一声唱名,让皇后从气恼疯狂中缓回神,“皇上,臣妾恐怕是不行了……” 夜微言似早已料到皇后会如此说辞,头疼地眉头紧蹙,大步走进,厉声道:“怎么回事?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周围伺候的宫女都大气不敢出,谁都看明白了,皇上这是站在瑜郡主那边了。 皇后也意识到了,她撇撇嘴,“皇上……” “好了。” 夜微言摆手打断皇后的话,“瑜郡主是朕叫来给你诊脉的,你就不要耍脾气了,让她给你好好检查一番。” “臣妾并未没有故意不让瑜郡主检查,而是瑜郡主什么都不肯说,刚刚所探之处,又让臣妾疼痛难忍,所以才……” 皇后找了理由,也是把罪责全部推到了徐若瑾的身上。 夜微言刚刚训斥一句便罢,也是要为皇后留几分体面,他并未理睬皇后的怨怼,转头看向徐若瑾,“皇后的身子怎么样?” 徐若瑾如实回道:“脉象稳定,腹中孩子一切正常。” “不是的皇上!” 皇后找到机会打断徐若瑾的话,看向夜微言道:“臣妾时常感觉全身无力,疲乏得厉害……” 徐若瑾淡定接道:“皇后娘娘会有这些感受也是正常,毕竟是怀孕生子,不是寻常风寒可比的。” “那可有何好办法?” 夜微言没有理睬皇后,而是问徐若瑾。 “如今月份也不短了,时常可以出门走动走动,不要整日圈居于殿内,春暖花开了,对心情、对身体都有好处。”徐若瑾的回答颇带含沙射影,夜微言不傻,自当听得明白。 夜微言心中了然,看向皇后,语气略带责备道:“这些话朕都听太医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你有哪一次听了?” “皇上,臣妾……” 皇后想要解释却被夜微言摆手打断了。 “行了,话都已经和你说过了,至于你要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朕还有事,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夜微言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皇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微言离去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徐若瑾也没有继续留下,对皇后福了福身,说了句“臣妇告退”之后也在夜微言之后离去。 皇后在殿内如何发脾气泻火,徐若瑾是管不着的,跟随着夜微言出了皇后宫中的大门,夜微言停了下来。 “你的酒,朕还记得。” 夜微言主动给徐若瑾吃了一颗定心丸,“朕答应的事情自当不会忘记,刚刚已经让梁霄去御花园等候了。” “是。” 徐若瑾听到这个令人安心的名字,终于露出了几丝笑容。 跟随皇上到了御花园,徐若瑾比夜微言更早看到梁霄,还有他怀里的悠悠。 不等夜微言开口,徐若瑾便径直走到他们身边,从梁霄手里接过悠悠,亲昵了好一会儿才作罢。 “这一家团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不让你们相见似的。” 夜微言语气有点酸,故意揶揄地看着梁霄。 梁霄不接夜微言的话茬,而是指了指桌上的酒盅和酒杯。 “啧。” 夜微言不满地看了梁霄一眼,抱怨道:“朕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灵阁的试验品了?” 梁霄一点也不客气,干脆利落地回道:“现在。” “……” 夜微言这次是真的哑口无言了。这只能怪他自己,谁让他答应了徐若瑾的要求呢? 无声地叹了口气,夜微言拿起酒杯,这才注意到这酒的不寻常。 “这酒为何是这种颜色?”夜微言疑惑地看向徐若瑾,顺便又把酒杯拿到鼻子边闻了闻,神情诧异,“果味如此之浓,确实是葡萄无误。” 徐若瑾狡黠一笑,“的确是葡萄,没有任何其他的添加,臣妇特做此酒献给皇上,还望皇上赏脸品评。” 夜微言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但眉头仍旧皱着,“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朕还是被你们算计了,说是让朕品评,可好坏却不知,你们还真不怕把朕惹恼了!” “鸟语花香,这么美的景色品尝美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臣妇倒是不介意旁人为皇上试毒,检验臣妇是否有心害您,可那般的话,您可就不是品尝第一人了,这个名号,皇上可舍得弃之不要?” 徐若瑾的歪理邪说,让夜微言听着还倒是那么回事,“朕讲不过你。”他摆了摆手,让一旁准备试毒的小太监退下,“别人朕信不过,你二人,朕是信得过的。” 徐若瑾笑眯眯地说着,但紧接着就扁了扁嘴,“可惜,有一处美中不足。” “怎么?”夜微言纳闷道。 徐若瑾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就是这杯子。” 夜微言忍着笑,低头看着手中的翡翠玉杯,不解道:“这是上好的玲珑翡翠雕刻而成的杯盏,世上独此一份,配你这酒还不够?” 若是徐若瑾再摇头,夜微言真要好好问问她,这酒喝了到底是能成仙还是能长生,连杯子都要讲究…… 第1481章 规矩 徐若瑾并没有再多说喝葡萄酒的规矩,因为一切都要看是否合夜微言的口味。 喝入口中美味无比,那再把规矩定上了天,夜微言也会觉得应当应分,本应如此。 若是这不合他口味,说出大天来也没有用,所以徐若瑾只笑得神神秘秘,催促道:“皇上不妨先尝尝看?” 夜微言蹙眉,也不再废话,拿起酒杯放到嘴边尝了一口。 顿时一股奇异的味道充满了口腔,浓香久而不散。 “果真是葡萄酿制。”夜微言忍不住感叹道。 他本以为徐若瑾只是说笑,却没想到水果却也能酿酒?这还真是稀奇了。 “你是哪来的想法?” 夜微言惊喜地看着徐若瑾,又喝了一口杯中酒,“和寻常烈酒不同,初入口甜,却又不腻。虽有果香,却掩盖不住那股酒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甚至上瘾。” 这评价只高不低,比徐若瑾想象中还要好。 她心里一阵激动,既然皇上都说好了,那她这酒就不愁没销路了。 而且夜微言的金口一开,这酒的身价更要蹭蹭上涨,徐若瑾眼前仿佛出现了数不清的银子,让她不自觉笑弯了嘴角。 这说明她的尝试是对的,无论是之前的以花酿酒,还是现在的果酒,都让灵阁彻底站在了巅峰。 以后有了果酒的独家秘制,灵阁酒的销路又能扩大一倍。 “只不过这酒也就能用来怡情吧。” 夜微言委婉地给徐若瑾泼冷水。 徐若瑾知道夜微言想说什么,这酒不够烈,不适合老爷们喝,喝起来没有气势,也不顶用。 但徐若瑾不仅没有气馁,反而笑了,因为她早就想到了。 “臣妇本就没打算把此酒卖给男人喝。”徐若瑾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夜微言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梁霄,似乎想找个同盟,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梁霄看着徐若瑾面带温柔笑意,根本连看都不看夜微言,更不理会他的视线。 夜微言无奈地转回视线,“那你这酒是给谁喝的?” “自然是给女人们喝的。这酒是纯葡萄酿制而成,对身体的好处多多,而且不烈,少饮也不会有影响。” “再说了,所有的酒基本都是给男人们喝的,未免有些不公平了。” 徐若瑾又补充了一句。 夜微言眼珠微转,“所以你就想了这个主意?” “嗯。”徐若瑾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也不完全是,人各有喜好,若是不喜烈酒的,也可以品尝一二,总之是一举几得,喜好则买,不喜另择它物,皆大欢喜。” 夜微言看着眼前的葡萄酒,良久点了点头。 “不错。不过朕很好奇,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怪点子?” 面对夜微言好奇的视线,徐若瑾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夜微言也不追问,“你这酿酒的本事,恐怕整个大魏都没有能与你相比的了。” “皇上谬赞了。” 徐若瑾心里美滋滋的,厚着脸皮应承下来。 夜微言不知不觉就把一杯酒都喝下了肚,只觉得意犹未尽。 “这酒还有吗?就给朕带了这一小盅不成?”夜微言问道。 徐若瑾撇了撇嘴,“皇上,这酒虽说不烈,但喝多了还是会醉。皇上若是还想喝的话,臣妇回去之后就命人把酒送进宫来。” “好。就这么定了。” 夜微言拍板,“记得多搬一些,朕也送给宫中的妃嫔们好生尝尝,嗯,味道的确不错。” 夜微言这也算是卖给徐若瑾个人情,但徐若瑾怎能善罢甘休? 趁热打铁这四个字,她还是学得十分通透的! “皇上,说起这果酒,可不是只有葡萄能酿制,很多其他的水果也可以……” 说到自己在行的事,徐若瑾好像就有了说不完的话,喋喋不休的把所有准备好的果酒方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一是为了借夜微言的名义,再让灵阁红火一把,二来,也是说起了兴趣之事,让她一时忘情,停不下来。 夜微言没有办法,转头看看梁霄,见梁霄认认真真、满脸宠溺的看着徐若瑾,他也只能做个好听众。 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严家的葬礼,应该开始了。 第1482章 打听 严弘文在得知徐若瑾和梁霄的确是进了宫的消息之后,嘴角露出了几分苦涩的笑容。 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所以严弘文的神情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怀疑。 在父亲的葬礼上,面对这么多前来悼念的宾客,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强颜欢笑也是自然。 但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严弘文的不对劲,就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担心严弘文,所以就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 严弘文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在她的眼里。还有他有些不自然的举动,也都逃不过熙云公主的视线。 而且更让熙云公主想不通的是,严弘文所有这些变化都是在他早上看到郡主府的马车之后。 要说严弘文变成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和徐若瑾没有一点关系,熙云公主是不信的。 她之前就隐约意识到了,严弘文和徐若瑾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 熙云公主也能看得出来,严弘文其实非常想让徐若瑾来参加严景松的葬礼。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她不愿去想,更不愿去猜! 因为那个结果太可怕了! 可怕到……如若成真,整个严家,恐怕都会受到波及,包括她自己。 即便熙云公主不相信夜微言能够做出那般狠毒的事情,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想到她的父亲、想到曾从母亲口中听得的只言片语,熙云公主便能够想到事情的可怕。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不会为求一证去多嘴追问,只能在一旁看着严弘文困扰的模样,除了帮他分担琐事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 严府门口的小厮还在不断通禀着,到严府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这是连熙云公主都没想到的架势,略有些意外。但严弘文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葬礼上,看起来也有几分落寞。 “忠勇侯府侯夫人到!” 小厮话音刚落,众人都是微微一惊,没想到忠勇侯府的人都来了。 虽说楚震翔未到,但侯夫人能来已经是十分给面子的事了。 一时间,众人的心思都悄然发生着变化。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一同走到门口,侯夫人也微笑着迎了上来。 “公主,驸马,节哀顺变。” 严弘文拱手道:“侯夫人有礼了,您里面请。” 侯夫人笑着点头,随后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四下看了一眼,有点惊讶,“怎么不见严夫人?她可还好?” 严弘文笑容一滞,但转瞬即逝,淡定答道:“家母身体抱恙,太医说不宜见客,更要避免情绪大起大落。为了母亲的健康考虑,今日就没有出来招待客人。” 他的解释找不到任何破绽,侯夫人有心想要追问,但严弘文都把话地说到这份上了,她脸皮再厚也只能应声,“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待她好一些,我再来探望。” 严弘文笑笑没有接话。 侯夫人走进严府大院,心里琢磨着,今日恐怕是见不到严夫人了。 那她来严府就没有一点用处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 想到这,侯夫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不过还好,她已经走进人群中和其他官夫人寒暄起来,没有人特意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侯夫人来时心里多少有几分忐忑。毕竟在她和严夫人说了那番话之后不久,严景松就死了。 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严夫人是不是听了她的话,就把严景松除掉了,故意做成急病猝死的表象。 侯夫人今日前来就是想要找严夫人问个清楚。 结果没想到连严夫人都病了,但侯夫人却不会轻易相信。她心中已经认定,严夫人一定和严景松的死脱不了干系。为了不惹人怀疑,索性装病躲着不出来见客。 侯夫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她只希望这件事永远都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有一天事情败落,严夫人说出真相,她也咬牙不会承认。 心事重重的侯夫人和官夫人们貌似热络地聊了起来。 “侯夫人,您来了?快到这边坐。” 瞧见了侯夫人,马上就有官夫人起身给侯夫人让地方。 忠勇侯楚震翔如今正是受宠的时候,这些人也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主,此时不巴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侯夫人也不客气,微微一笑就坐了下来。 其余几位官夫人虽然心里不爽,但面上都带着笑容,有说有笑,话题也都是以侯夫人为中心。 这些人说的话侯夫人都没什么兴趣,不过她想知道的事,说不定有人会知道。 “今日怎么没见严夫人?” 侯夫人故意不着痕迹地提起,边说边淡定地观察着周围每个人脸上的神色。 马上就有人接茬,“侯夫人您不知道吗?听说是身体抱恙休养,不方便出来了。” 和严弘文说的一样,侯夫人兴致缺缺,不怎么想听了。 但是立刻就有人反驳,“我看啊,未必。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可听说严夫人,这里出毛病了。” 这人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其余人都十分惊讶,包括侯夫人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不可能吧,不是说生病了吗?”有人提出异议。 那人摇头,否认道:“没那么简单。我听说严夫人已经被关起来了,就是怕她今日出来乱说话!” “真的假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那人白了一眼,但还是嘴有点软,“这也是我听来的,不知是真是假,严大人出殡这么大的事,严夫人连面都不露,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倒是也没见国公府的人。” “这……” 其余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拧着眉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端端的一个人,而且还是严夫人这样的身份,被关起来?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没可能。 这恐怕真是谣传,诸人听听也就罢了,毕竟今日在严家,多说无益。 但侯夫人却真真的听了心里去。 严夫人被禁了府内,这个可能性,很大…… 第1483章 圣旨 侯夫人听着几个官夫人七嘴八舌地说话,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如果这些官夫人们闲言碎语说的是真的,那么严夫人被关,十有八九就是严弘文的意思。 侯夫人若有所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面上的不自然。 严弘文莫不是知道了什么?严夫人呢?是真疯还是假疯? 侯夫人的心有些乱,她在忠勇侯府得知严景松的死讯时吓了一大跳,为了撇清关系,侯夫人就没有离开过忠勇侯府半步,时常会派人去打听严府的消息。 侯夫人壮着胆子来严府吊唁,本以为可以趁这个机会找严夫人问个明白,却没成想会是这个结果。 官夫人们说着严府的闲话,前来悼念的官员们也没闲着。 他们来的时候对严弘文少不了要嘘寒问暖一番,但走到府内之后就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这些人都不是白白来吊唁的,尤其是像严景松这样早已不上朝的“废人”,他们都是不屑于结交的。 按理说,严景松死不死,和他们的关系都不大。 严府今时不同往日,严景松的影响更是远远不如当年,严府势微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 这种时候,谁要是还和严府走的亲近,纯粹是脑子不好。 但这些官大人都来了,原因无他,就是来观望。 一方面,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夫妻感情似乎不错,这点从这些日子,公主与驸马的形影不离就可见一二。 有了熙云公主这样的靠山,严弘文身为驸马,至少说明严府一时片刻还能支撑下去。 只是皇上那边还没表态,这些官大人们也有些疑惑了。 不知道该不该去严府,到了严府之后和严弘文保持怎样的关系,又是一门学问了。 这就像是押宝,押对了还好,若是押错了,和皇上的意思相违背,那就没有好果子吃了,直接会影响日后的仕途。 这只是大部分人的想法,还有一小部分人是故意挑这一日来看严府的热闹和笑话的。 他们当着严弘文和熙云公主的面,却不会表现出一分一毫,私下即便没有似女人那般议论开来,但心中却已经把严弘文划为势弱的一系,更是感慨今日是白来了。 这倒是有几点理由。 其一,皇上都没有派人来?这就看出皇上对驸马的态度了吧? 其二,严景松一死,严弘文要守孝三年,这三年他不可能再操持朝事,也就是顶着个驸马的名号而已,能有什么大作为? 恐怕这三年过后,如今的他还不如当初的严景松。 只是人们心中虽这般想,脸上却要表现出惋惜人才的痛彻心扉: “驸马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 “丧父之痛,口中难言,单看驸马的脸色,便已知他是个孝子,好在好友熙云公主陪伴一旁啊!” “皇上并未派人来?” “听说是私下派人安抚过公主殿下……” 众人面面相观,并未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几乎无人不懂。 驸马,失宠了…… “我可看见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今日一早就进宫了,到现在都没有出宫的消息传来。” 冷不丁有人暗戳戳地说了一句。 一是转移话题,二来也是询问,这二人进了宫,皇上今日不太可能派人来了。 因为之前,谣传严景松是被梁霄害死的……皇上在今日召见这位众人指责的“杀人凶手”,不明摆着是给严家看的? 这一份堵心到底有多难受,恐怕只有严弘文自己心里清楚。 众人纷纷猜测,更是把严弘文猜到了毫无结识的价值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通禀声。 这次和以往都不相同,仅仅三个字,就让严府众人如遭雷劈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圣旨到——” 伴随这尖利的一声,田公公迈进了严府的大门。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略有几分佝偻的随从,低着头紧紧跟着田公公。 还是熙云公主最先反应过来,用手肘碰了严弘文几下。 严弘文没想到田公公会突然到访,震惊之余脑子也快速转起来,猜测着对方来此的目的。 他笑着主动大步迎上前,熙云公主也紧跟着跪在严弘文身侧。 看到这架势,严府的大小官员先是一片哗然,随后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哗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谁都没有注意到田公公身后的随从,除了严弘文。 严弘文在跪下之前就看出这个随从有些不对劲,他来不及细想,跪下之后脑子里都是那人的身影,怎么都挥之不去。 第1484章 夺情 严府内跪了一地的官员们,此时心里也是想法多多。 皇上的人来了,而且还是贴身伺候的大太监田公公,可见皇上对这次严府葬礼的重视程度。 之前还寻思严家要就此落败,看来皇上也并不是丝毫不重视严家? 亦或许,是看在熙云公主的面子上? 偌大的严府内,静谧的没有一点声音,他们都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琢磨,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议论。 严弘文莫名有些心慌,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更是不踏实。 按说田公公带来的随从,严弘文自认为不可能认识,更不应该有这种熟悉的感觉才对。 他努力集中心神,但那随从的身影却总是出现在脑海中。 佝偻的身体,花白的头发,偶然瞥见的侧脸……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把严弘文朝一个方向指引。 田公公的声音打断了严弘文和众人的思绪。 “……封驸马严弘文户部左侍郎一职,虽家遇白事,但国事为重,人才欠缺,夺情,特命严弘文十日后上朝任职,钦此!” 田公公念完将圣旨一合,递给跪在地上的严弘文。 严弘文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久久没有动静。 刚刚田公公的封赏在耳边嗡嗡作响,可那个久久不能抹去的身影更是让他肩膀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 跟在田公公身后的随从,是徐耀辉! 绝对是徐耀辉! 虽然徐耀辉的外形有了不小的变化,但严弘文可以肯定,那绝对就是他,自己不会认错! 徐耀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为何会变成田公公的随从?难道是皇上…… 严弘文胡思乱想着,连接旨都忘了,手指紧紧握拳,指节都已经泛白。 见严弘文没有动静,不少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不敢抬头去看。 田公公干咳了两声,算是给严弘文提个醒。 他也知道严弘文应当是认出了徐耀辉,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皇上的一棍一甜枣也着实够狠,驸马也是见过世面的,若是换上一位心智不坚、胆子太小的,恐怕看到徐耀辉都会被吓死或者吓昏过去。 熙云公主察觉到不对劲,伸手拽了拽严弘文衣袖,小声提醒道:“驸马,接旨……” 公主反复叫了他两次,才让严弘文回神。 “臣领旨,谢主隆恩!” 严弘文缓回神来,忐忑地伸出双手接过圣旨,叩首谢恩。 他不敢抬头,怕对上田公公的视线,更害怕看到徐耀辉的目光。他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皇上让徐耀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深意。 严弘文心底明白,这是皇上给他的一个警告。 原本众人以为严家就此失宠,那嘲讽的目光和试探的目光,严弘文不是看不出来他们的虚伪。可圣旨突传,给了他官职,并且夺情任用,而且还是一重臣之位,听起来风光,其实这也表明了皇上的态度。 严弘文再清楚,皇上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时刻都在用当年那件事提醒他。 徐耀辉在皇上手中,严弘文也不会指望他说一句好话,十有八九添油加醋把严家对徐家做过的事都说了出来。 严弘文是如何对除了徐若瑾之外的徐家人赶尽杀绝,又用了多少法子将徐耀辉和徐子麟铲除…… 徐子麟没有死,反而险些在西北害死自己。 如今徐耀辉也没有死,反而成了皇上警告自己的一个把柄。 严弘文不禁有些怀疑,父亲的死,是否与皇上有关?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严弘文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不敢深思,怕知道的越多,越接近答案,因为有些事情太了解真相,着实心寒不已,都没有继续苟活的勇气。 严弘文领旨之后,周围人也都跟着叩头,心中巨震不亚于严弘文。 原本还以为驸马失宠,却没想到皇上不仅夺情,甚至还封了这么重要的官职!这哪里是失宠?当初是谁第一个提起严家失势的?简直是胡言乱语,鼠目寸光,幸好今日来了,否则,严弘文是个心思狭小的,那可就铸成大错了啊!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严弘文还有刚刚的圣旨上,除了严弘文之外,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田公公身后的小小随从。 “节哀顺变,严大人。” 田公公到了嘴边的“恭喜”转了个弯就变成了一声叹息和“节哀顺变”。 对严弘文的称呼也从“驸马”瞬间变成了“严大人”。 严弘文听着田公公略带恭敬的声音,心里却感慨万千,加上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处,和田公公说话的时候,余光一直都在注意田公公身后的随从。 徐耀辉一直都是这副打扮,低着头不说话,连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连严弘文都猜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公公客气了,有劳您到府上传旨。来人,带田公公去上座。”严弘文心中已经想了明白,便规规矩矩办事,立即吩咐一旁的下人。 “严大人不必客气,这是咱家应该做的,几十年的老相识,理应去上一炷香。”田公公客套,严弘文则又行一礼。 二人寒暄几句,田公公便准备跟着引路的严家下人离开,一时之间,严府内的气氛热络不少,之前的低沉阴晦,都随着一道圣旨烟消云散。 徐耀辉的出现除了严弘文之外没有引起任何风波,因为他到京都任职没多久就失踪了,许多人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事情过去这么久,加上徐耀辉的容貌也有了不小变化,不被人认出来也是正常。 众人只当他是田公公带来的一个普通随从罢了。就算外形看起来有些别扭,和普通的随从不太一样。 但是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些细节了。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圣旨上。 户部左侍郎?夺情?十日后就要上朝? 严弘文有心想要安顿好田公公之后,找徐耀辉说上几句,却没想到围上来的官员,让他根本离不开半步。 这个时候如若不再寒暄几句,那才是没长脑子,于是一时之间,不仅仅是田公公,连严弘文都被围得挪不动半步…… 第1485章 宫卫 严弘文好不容易推辞了诸位官员的纠缠,正找寻徐耀辉的身影,却见田公公也一脸无奈的擦拭了几下额头,“严大人何处去?不妨与咱家一同去为严老爷上柱香,咱家也有几句话与您说。” 严弘文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愿陪公公同去,这也是应该的。” 田公公和严弘文一边寒暄着,一边在严弘文的指引下往前走。 严弘文虽然和田公公说这话,但余光却一直若有似无地扫着田公公身后,确保徐耀辉的身影仍在自己的视线中。 到了严景松的灵堂前,田公公祭拜,严弘文自觉站在一边,这才脱身。 严弘文顾不上其他,立刻看向田公公身后。 但哪里还有什么随从?徐耀辉早已不见了人影。 严弘文大惊,四下张望,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一旁的熙云公主早已察觉到驸马的不对,此时察觉到严弘文的急切,立即上前问道:“驸马,怎么了?” 严弘文顾不上回答熙云公主的问题,遍寻了整个院内都没有找到徐耀辉的身影,他心中更加着急,甚至坐立难安。 熙云公主正纳闷,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被严弘文刻意压低声音的话打断了:“公主,稍后帮我拖住田公公,我有要事!” “好。” 熙云公主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应下来,“你自己要小……” 那个“心”字还没有说出口,田公公就祭拜完毕朝他们这边走来。 严弘文只得暂时留在原地,面上露出略显艰涩的笑容,和田公公寒暄着。 此时的严弘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起身去寻徐耀辉。 但他越着急,事情就越麻烦。 原本只有一个田公公和他寒暄,很快就能搞定才对,但又有刚刚进府祭拜的官员们也都挤了过来。 “田公公,多日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 “许久未见,您身体康健得很,这也是大魏的幸事。” “刚刚得知驸马被夺情任命,这虽是驳了驸马的孝子之心,但也是皇上对驸马能力的重视,此时说恭喜不易,但也愿驸马能早日脱离丧父之痛,重回朝堂,带领我等为大魏献力啊!” “是啊是啊,节哀顺变啊!” 官员们的场面话说起来滔滔不绝,要是放任他们说下去,就算是说到明天也看不到头。 但严弘文却无法脱身,只能硬着头皮与这些人应酬。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可他脑子很乱,理不清头绪,更猜不出徐耀辉到底去了何处! 熙云公主也被挤到一边,有心想要帮严弘文脱身,但她很快就被官夫人们簇拥着拽到了招待女眷的院子里。 来来回回都是寒暄和阿谀奉承,如今转了风向,严弘文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这些人当然闲不住,立刻就扑上来巴结了。 熙云公主早已看透他们的嘴脸,却不能发作。 远离喧闹的严府大院,在安静的后院中,偶尔只有几个严府下人经过,比起闹哄哄的前院,这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一个随从打扮的人穿行在严府后院的走廊中。 严府并不算小,若是第一次来,没有人引导十有八九会迷路。 这人也不例外,每到一处岔路口,他都停下脚步细想一下,然后才选择一条路继续走。 他行色匆匆,和后院其他悠闲的下人有明显不同。 但大部分下人都在前面伺候着,此时后院极少有人经过。 这名脚步匆忙的随从正是严弘文要找的徐耀辉。 他一路找找停停,凭着之前来严府的记忆,在繁复的走廊中穿行着。 他先是去了招待女眷的院子,在门外耐着性子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徐耀辉面露疑惑,此时也有些着急了,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原地转了几圈,突然有了主意。 他没有片刻停留,马不停蹄地走了另一个方向。 徐耀辉在严府东转西转,躲开了好几个下人之后,终于到了一处院子门前。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是严夫人的院子。 这也是他来严府的最终目的。 这院子和他当年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如今里面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过于安静,安静到连徐耀辉都不确定人还在不在里面。 他的时间不多,田公公还在前院等他。他必须尽快把事情解决然后赶回去。 此时后院所有下人都去前面帮忙了,原本留在这里看守严夫人的人也只剩了一名婆子。 这也是严弘文的吩咐,因为严夫人的屋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确保她不会从里面出来,所以就只留了一名婆子看守。 徐耀辉站在空荡荡的院门前,心跳如擂鼓,但他依旧双拳紧握,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 此时的他,复仇的心远远大于内心的恐惧。 他大步跨进院子,走的每一步都越发沉着,神情也更加淡定。 院子里正熬药的婆子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是个陌生人,心中警铃大作,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婆子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这里是夫人的院子,你随便进来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徐耀辉瞥了一眼屋门上的锁,又装作不经意地一低头,就看到了婆子腰上挂着的钥匙。 他心里有了计较,态度强硬道:“大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跟随田公公前来传旨的侍卫,奉命前来给严夫人传口讯,你敢拦我?!” 婆子一愣,被徐耀辉一番怒吼吓了好大一跳。 上下打量着徐耀辉,这才发现对方果然是一身宫卫打扮。 但婆子心里就算还有几分疑惑,但架不住徐耀辉咄咄逼人,而且步步逼近,居高临下似乎能把她活吃了似的。 婆子哪见过这种架势?而且她刚刚也听见了府门前传旨唱名的热络声。 “是老奴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老奴一定照办!” 看到婆子服软,徐耀辉也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一直提着一口气,就怕被婆子识破,要是对方闹起来的话,他的麻烦就大了。 徐耀辉定了定神,吩咐道:“把门打开,我要见严夫人。” 第1486章 掐死 徐耀辉一边恐吓婆子,一边趁其不注意仔细观察起院子里的布局来。 抬眼的工夫,徐耀辉就在哆哆嗦嗦的婆子身后看到了一口水井。他的眼睛微微一眯,似是想到了什么主意,神情也变得有几分狰狞。 婆子面对徐耀辉,低着头控制不住地发抖,就怕得罪了徐耀辉真的没命,嘴上不停地求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行了!要想保命就快把门打开!” 徐耀辉见婆子对自己深信不疑,也越发大胆起来,呵斥的话也是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是!是!是!您这边请……” 婆子点头哈腰地给徐耀辉引路,手忙脚乱地摸着腰上别着的钥匙。 兴许是太紧张了,婆子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几次都差点掉在地上。 “哎哟!” 婆子光顾着讨好徐耀辉,连一天走上百次的院子都忘了,被台阶绊了一下,踉跄的差点儿磕破脑袋。 怕徐耀辉怪罪,婆子急急忙忙站起身,脑袋摔的疼也顾不上,仍旧满脸堆笑,褶子都挤出来了。 徐耀辉厌恶地看了婆子一眼,理都不理。 婆子慌张地把门打开,就要跟在徐耀辉身后一块进去。 徐耀辉察觉到婆子的举动之后就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婆子立即止步,徐耀辉吩咐着:“在门外等候,如若偷听,哼……” “是是是!”婆子连连点头应答,徐耀辉将门关好,脚步放轻,每一步都走的有几分小心。 此时屋内的严夫人正坐在桌边,头发凌乱,神情呆滞,口中念念叨叨不停。 徐耀辉听到严夫人的声音,顿住脚步,躲在屏风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徐若瑾,你不得好死,都是你害的……” “徐家没一个好东西,给了你们那么多好处,却反咬一口,没良心的东西!” …… 听到这些,徐耀辉紧紧咬着牙,双拳用力,脑袋也嗡嗡地响。 “朝……,你害我家破……,都是你造的孽……你就、就是狐狸精,你们母女两个都不得好死!” 严夫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说话也断断续续,好像念经似的。 徐耀辉察觉到不对劲,但无论他怎么听,都听不清楚严夫人在小声嘀咕什么。 直觉告诉徐耀辉,严夫人说的那些就包括当年的秘密。 徐耀辉知道自己没有再多的时间,绕开屏风,直接出现在了严夫人的面前。 严夫人的余光中冷不丁出现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猛地一转头看去。 她原本呆滞的眼神中出现了几分迷茫,紧接着就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惊恐地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是你!为何你!” 严夫人如遭雷劈一般定定地站在原地,指着徐耀辉,惊愕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徐耀辉也不退缩,反而步步紧逼,渐渐靠近严夫人。 严夫人下意识后退,双腿碰到床帏退无可退,惊慌无比也忘了尖叫,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徐耀辉,惊恐地好像见了鬼。 “你到底是人是鬼!” 严夫人内心惊慌无比,但仍旧壮着胆子大喝了一声。 徐耀辉皱眉,显然很不满意严夫人的表现,他颇有顾虑地看了一眼门口方向,没有动静才稍微安心下来。 看来严夫人疯了也不是一日半日,大吼大叫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即便是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外面都没有一点反应。 徐耀辉松了口气,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 “我现在就来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人是鬼!” 徐耀辉话音未落,也不给严夫人出声呼救的机会,大步冲到对方身前,两手一把就掐住了严夫人的脖子。 严夫人拼命地挣扎,双脚乱蹬,两只手紧紧掰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掌。 她不停地大吼,但所有声音都被牢牢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老妪般有气无力的音节。 徐耀辉咬住牙,手上的力气更大,他也是下了死手,因为他必须把严夫人掐死! 严夫人眼球突出,脸憋得通红,手指在徐耀辉手背上留下了无数道血痕。 但徐耀辉此刻也顾不上疼了,手上青筋暴起,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力气,眼看着严夫人不再挣扎,翻了白眼。 严夫人两腿一蹬,手也忽地垂下,脑袋一歪就咽了气。 只是那一双眼睛仍充满惊骇的瞪着他,因为,她死不瞑目…… 徐耀辉双手颤抖,又狠狠掐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严夫人就像一个破布娃娃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徐耀辉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大口喘着粗气,等自己略微镇定一下之后,还有些后怕,重重地踢了严夫人一脚。 严夫人的身体被踢得一震,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耀辉蹲下身,颤抖着把手指放在严夫人鼻下。 确定严夫人没有一点呼吸,徐耀辉提着的那股气瞬间就泄了,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徐耀辉还有些后怕,但人已经死了,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严夫人的屋子,神情有几分急切,时间越来越急,他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徐耀辉从怀里掏出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白绫,站直身体之后还有些晕头转向,扶着一边的桌子才堪堪站稳。 他不敢浪费时间,摆好圆凳将白绫挂在房梁上。 做完这些之后,徐耀辉就使出浑身解数把严夫人从地上抱起来,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把严夫人的头套进白绫里。 被掐死的严夫人身体格外沉,徐耀辉满头大汗,后背都湿透了才把人吊起来。 整个过程,严夫人都没有半点动静,显然已经死透了。 徐耀辉不敢看严夫人的脸,因为她的死相太恐怖,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严夫人的身体吊在屋内正中的房梁上,阴森可怖,让人无法直视。 徐耀辉利用仅有的时间在屋内简单布置了一下,装作是严夫人自己想不开自缢而死。 做完这一切之后,徐耀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严夫人的尸体,神情中的冷漠渐渐取代了惧怕……因为下一个死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第1487章 生机 把严夫人屋内所有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徐耀辉又站在屏风处仔细检查了一遍。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徐耀辉淡定推开房门,紧接着将门在自己身后重新关好。 此时已经在院子内等候多时的婆子,望眼欲穿地盯着严夫人门口,徐耀辉刚一走出来,她就两眼放光地追了上去。 “大人!您出来了!” 婆子点头哈腰地凑在徐耀辉身边,低三下四地讨好道:“老奴一直在这儿等着您呢!” 看着婆子让人厌恶的嘴脸,徐耀辉面上只有不屑,他没有接婆子的话,而是问了一句,“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 徐耀辉说着眯起眼瞥了婆子一眼。 婆子的身体一抖,眼神闪烁,根本不敢和徐耀辉对视,“没、没有啊……” 看到婆子这副表现,徐耀辉心里就有数了,故意说道:“是吗?那就好。” 婆子唯恐徐耀辉不相信自己似的,点头如捣蒜。 紧接着,婆子偷偷看了徐耀辉一眼,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老奴都懂的,夫人的精神不好,时常会大喊大叫,老奴都见怪不怪了!” 徐耀辉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能听懂婆子话中深意,表面听是讨好,其实还带着几分威胁。 “你倒是清楚。” 徐耀辉装作听不懂,顺着婆子的话接着说道。 他边说边往井边走,婆子不疑有他,紧紧跟在他身后走到井边。 婆子嘴上还说个不停,“大人,您知道严夫人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吗?” 徐耀辉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看向井内,里面黑手不见五指,深不见底,十分恐怖。 严夫人是如何变得这般疯癫,徐耀辉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她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徐耀辉手里还拿着之前婆子给他的钥匙,装作不经意地在手上转着。 婆子只当徐耀辉对严府的院子来了好奇,毫无察觉地跟在他身后,依旧在喋喋不休着。 一边和徐耀辉说着严夫人疯的蹊跷,一边打听着,不断讨好,“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老奴这就去办?” 这时候,徐耀辉两手撑在井边,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井中有水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婆子觉得奇怪,但也没当回事,只是有点纳闷徐耀辉的莫名其妙,点头道,“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浅呢!” “嗯。” 徐耀辉略一点头,紧接着就将手中的要是扔进了井内,做出一副不小心的模样,“哟,钥匙掉下去了,你还有备用的吗?” 婆子大惊,“哎呀!怎么回事!这可如何是好!” 她边大声叫着“不好”,边跑到井边,探头往下看,急得直跺脚。 这可是开严夫人房门的唯一一把钥匙,要是弄丢了,她肯定会被严弘文责罚,少不了又是一顿板子。 婆子后悔坏了,埋怨自己刚刚没有把钥匙拿回来。 她仍旧看着井内,定睛看着黑乎乎的井水,好像钥匙能飘上来似的。 这时,婆子身上打了个激灵,她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因为井内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人狰狞的面容。 她下意识就要抬头去看个清楚,但徐耀辉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早已做好准备的徐耀辉,眼中凶光一闪,利索地弯腰一把抓住婆子的双腿,紧接着使劲一抬,就把失去平衡的婆子掀进了水井中。 婆子来不及反应就被投了井。 “扑通!”一声传来,婆子的尖叫声也跟着传来,还有呛水的声音。 “救、救命!” 婆子溺水的呼救声还在不断传来,但也越来越微弱。 徐耀辉转身从一边找到一块石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板搬到井口堵上,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井里渐渐没了声音,徐耀辉也长舒了一口气,整了整身上宫卫的装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出了严夫人的院子,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前院。 他站在前院门口,这里还是和他走的时候一样,看着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到处找寻着田公公的身影。 因为田公公是全场的焦点之一,所以徐耀辉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 他抬起脚步刚迈出去一步,就突地定在了原地。 现在不是逃走的最好的机会吗? 徐耀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额头冒汗,后背也瞬间湿透了,风一吹就是彻骨的冷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到田公公那,不然等着他的下场就是一个“死”。 看着还在寒暄不停的众人,连严弘文也被拦在当中脱不开身。 徐耀辉咬了咬牙,把迈步的脚步收了回来。 杀死严夫人,是他的任务,这件事情做完了,他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毕竟是知道当年隐秘之事的人,自己这条命,皇上还会留着吗? 徐耀辉知道自己最大的可能是死路一条,既然左右都是死,那莫不如逃……亦或许,还能有得一丝生机,找到儿子,远走他乡。 心中的念头如同熊熊烈火,促使着徐耀辉硬生生拐了个弯,顺着墙边的角落就溜走了。 他专挑隐秘没人的地方走,眼睛四下瞟着,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 就算偶尔有经过的严府下人,看到徐耀辉的一身打扮就立刻恭敬地行礼了,连对方的面容都来不及细看。 很快,徐耀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严府中。 田公公给严景松祭拜过之后,就被众官员团团围在其中。 严弘文有心要去找徐耀辉的下落,但无奈也被人拉着。 “恭喜严大人。” 不少人都满脸堆笑地对严弘文拱手道。 这么热络的气氛,一时之间都让人忘了严府是在办丧事了。 “严大人,皇上对您真是器重无比,往后还要严大人多多提点了!” 官职稍微小一点的毫无顾忌地吹捧着严弘文。 严弘文深谙“变脸”的道理,虽然心中焦急不耐,但面上却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妥。 他张弛有度地和这些人寒暄着,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多少实意,不过是虚伪的应酬罢了。 另外官职高的官员们,也都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就算严弘文现在只是一个户部左侍郎,但谁知道日后会如何? 皇上特意挑这个日子下圣旨,其中深意难免不让人多想…… 第1488章 没影 “严府这就算是翻身了吧?” “嗯,这要是不算,什么算?皇上都亲自下旨夺情了,这得是多大的面子?严大人根本日后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了!” 所有人都还未从皇上的圣旨中缓过神来,特别是女眷们得知了消息,原本忐忑疑窦的心思立即换了一张脸,根本不寻思之前是如何议论严家失势的可能性,齐齐的去恭喜熙云公主,说上几句奉承的好话。 可惜熙云公主对这道圣旨却并没有欢欣鼓舞,仍旧是那副淡定祥和的模样。 尽管她在心底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却并未在颜面上有一丝一毫的表露。 因为此地实在不知有多少盯着自己的眼睛,更何况,这是严景松的葬礼,而不是喜庆之日,今日的主题不能乱,这也是她向来最看重的规矩。 但熙云公主其实并未完全的松下心来,因为她还在挂念着严弘文的不对劲儿。 从今儿一早,他得知梁霄和徐若瑾进宫之后就有些反常,刚刚田公公传了旨意,她却并没有从严弘文的脸上看出半分喜意,反而是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是严弘文被田公公拉着去祭拜严景松,她也没法子细细追问。 熙云公主料定其中一定另有内情,只是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和其他官夫人相比,熙云公主也同样充满疑问。她也没想到皇上的圣旨会这时候来。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听皇上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哪怕是半句都没有。 今日事情的发展也大大出乎了熙云公主的意料。 她只觉得脑袋被疑问填满了,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今日还远远没有结束。她能做的就是在心中默念,严府顺畅地度过这一日就好了。 此时田公公祭拜完严景松准备回宫向皇上复命,眼见田公公要走,众人也就不再挽留,严弘文心下也松了口气,主动走在田公公身侧。 “严大人,咱家也不多叨扰,这就告辞了。”田公公说着一甩手中的拂尘。 严弘文拱手恭敬道:“今日事情繁杂,人也太多,便不再留公公了,改日再亲自答谢公公。” 说话的工夫,严弘文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扫过田公公身后。 都到了这种时候,徐耀辉总该出现了吧? 但事情又一次出乎严弘文的意料,田公公的身后只有其他几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和宫卫,连徐耀辉的影子都没有。 严弘文意识到不对劲,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脑子快速转起来,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徐耀辉的出现和失踪,心也越跳越快,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只是严弘文,田公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趁着众人拱手的时候,细细观察过整个大院,都没有找到徐耀辉。 徐耀辉这个家伙,果然靠不住! 田公公暗暗在心中咒骂几句,也顾不上多说几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他得尽快将这些事入宫回禀皇上。 严弘文一直在意徐耀辉的下落,视线基本就没有离开过田公公左右。但他也不能直接开口问田公公徐耀辉的下落,只能硬挺着。 但直到田公公坐上马车从严府离开,严弘文都没有再看到徐耀辉…… 第1489章 搜查 此时,严弘文心中的不安也达到了顶峰。 他的眼神和神情也都发生了变化,周身甚至散发出阵阵寒意。 严弘文怎么也想不到,徐耀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了,最后却又悄无声息地失踪。 从头到尾都是被动地让人牵着鼻子走。就像是一直被人压着打,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不说,严弘文根本连对手都找不到。 严弘文原本以为徐耀辉的出现只是皇上对他的警告。 但是现在严弘文心里却要犯嘀咕了。 事情绝对不仅仅是警告这么简单,不然徐耀辉只要一直待在田公公身边就足够了,这就是最好的“警告”,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人了。 徐耀辉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哪了,又做了什么? 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皇上的意思? 严弘文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为此头疼不已。 看到田公公告辞走了,其他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再在严府待下去了,该吊唁的都做了,也就不再拖延,就纷纷来和严弘文告辞。 其实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们也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严弘文身上的气势有点不对劲了,散发着一种“此地不宜久留”的危险气息。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官员们今日来严府的目的本就不是吊唁严景松这么简单。 更何况他们也要回去多商量商量对策,今日皇上的这一道圣旨,可是杀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严大人,我们也就此告辞不再叨扰,还请节哀顺变。” “严大人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开口,某一定鼎力相助!” “严某记下了,有劳诸位。”严弘文拱手谢道。 虽然严弘文的声音有些冷,但无论语气还是态度,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严大人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僚,不用分得这么清楚的!” 这人说着哈哈一笑,好像和严大人十分亲昵似的。 严弘文又一次见识了官场上这些人变脸的本事。 不过严弘文也得承认,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在这样的环境中摸爬滚打,内里早已经麻木了,不知不觉便带上虚伪的面具。 连他自己都不自知…… “公主殿下。” 严弘文听到几个官员对着自己身后恭敬地行礼,他略有几分诧异,也跟着回头看去。 熙云公主嘴角带着浅笑,走到严弘文身侧,笑容扩大几分,点了点头之后才把视线放在对面的官员身上。 “劳烦各位大人辛苦的跑一趟,便不再多留了。”熙云公主的出现十分及时,帮严弘文减轻了压力。 她已经开口送人,也便没有再寒暄没完的人,接二连三离去,连带着女眷们也没再多待,告辞之后,各自坐上府内的马车离开了严府。 眼看着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熙云公主心里也有了计较。好不容易严府只剩下她和严弘文,她正好可以把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和他好好说一说。 严弘文往回走,熙云公主迎上去,“驸马……” 但严弘文却似乎没有听到熙云公主的声音,他板着脸,对着自己的手下下令,“立刻,彻底搜查严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熙云公主一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任何有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严弘文咬着牙说道。 “是!”手下齐声应道。 熙云公主根本来不及说出自己下面的话,就眼睁睁看着严弘文急匆匆走过自己面前。 她只能感受到严弘文带起的一阵风,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有浅淡的吸气声。 她自觉退后了两步,离严弘文更远。 严弘文如今身上散发的气息,让熙云公主觉得陌生,却又似曾相识。他们两人还没有心意相通的时候,严弘文就时常让她有这种感觉。 熙云公主很想走到严弘文身边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严府出了问题。 但严弘文周身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熙云公主也不禁打了退堂鼓。 默默站在原地,熙云公主静静地看着严弘文的手下在严府内进进出出,像是要把严府翻个底朝天。 冯嬷嬷一直跟在熙云公主身后,此时心里也有几分忐忑,忍不住凑到公主耳边,“公主,驸马这是……”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冯嬷嬷立刻会意,自知失言地低头站在一边。 整个严府顿时笼罩在一股紧张的气氛中。府内的白布随风吹动,原本的肃穆变得有几分阴森。 下人们也都胆战心惊,不知道严府又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谁知道?吊唁的人都走了,爷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严府进贼了?” “有可能。我刚才听到爷说,有任何可疑人都要抓起来呢!” “我也听见了!那十有八九就是进贼了。谁这么大的胆子,今日可是老爷出殡的日子,这么多官老爷都在,还敢来偷!” “今儿可是白事的日子,会不会有鬼?” “呸呸呸!乌鸦嘴!” 几个下人闲着没事,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闲话。 严弘文的手下仔细检查着严府内的每一个院落,就连柴房和猪圈都不放过。 只是来来回回,他们把到处都搜遍了,没有任何陌生的面孔。 “少爷,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手下来回禀道,“都是府上的下人,没有陌生的脸孔。” “你们确定都搜查过了?”严弘文皱眉,徐耀辉难道已经走了? 下人顿了一下,立即道:“还剩下夫人的院子没有去,爷,还要去吗?” 严弘文脸色瞬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大吼道:“还不快去!等什么呢!” 手下被吓得身体一抖,“是!” 下人们立即奔跑而去,看到驸马露出这么凶悍的面色也是少有,若真是夫人的院子出事儿,那还真是见了鬼了! 严弘文也也有点站不住了,心跳也不自觉加快,着急地在原地踱了几步,他很想追过去看看,可又在等候其他人前来回禀消息。 徐耀辉!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或者……是皇上让你做什么? 第1490章 耳光 听到“严夫人的院子”时,熙云公主也是微微一惊. 会是婆婆那里出了事儿? 在葬礼开始之前,严弘文就已经几次三番地特意吩咐过了。今日严府的任何人都不许提起严夫人。 尤其是上次在公主府闹出那么大的事之后,严夫人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就连熙云公主也没再见过她一面。 熙云公主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今日是严景松的葬礼,熙云公主不便多说,一切都以严弘文的意见为准。 严夫人现在的状态确实对严府没有任何好处,一旦她出来接待客人,谁知道她会说出些什么,给严府惹出什么麻烦。 到时候留下一个烂摊子,只能严弘文来收拾。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严夫人就被严弘文下令看守住了。 但刚刚严弘文吩咐下人去搜查,却全都忘记了严夫人所在之处,若真的是那边出了事儿,那恐怕就…… 熙云公主的念头未等落地,一个下人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少爷,少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夫人、夫人她自缢了,夫人殁了!” “什么?你别胡说!” 严弘文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可见下人哆哆嗦嗦的模样不似玩笑,慌乱之中,他立即嚷道:“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他二话不说就朝严夫人的院中冲了过去,熙云公主和冯嬷嬷也都愣住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冯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余光注意到熙云公主的身形微微一晃,忙伸手拖住对方的身体,急切道:“公主!您怎么了!” 熙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体,扶着冯嬷嬷的手臂,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平稳些,“别、别管我,我们快跟上去,这可怎么是好,这下子乱子大了!” 冯嬷嬷牢牢扶着公主手臂,不敢掉以轻心,就怕主子有个闪失。 其实冯嬷嬷自己都还惊魂未定,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发生这种事,真是太不吉利了! 熙云公主的心稍定,深呼吸几次之后渐渐平复心情,因为她知道这时候再着急也没用。 其实她并未对严夫人的死活有多少顾忌,她担忧的只是严弘文! 父亲葬礼的同时,却是母亲自缢?这对驸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这怎么能扛得住啊! 她二人赶到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转过屏风,就先看到了严弘文苍白无力的背影。 虽然熙云公主和冯嬷嬷二人都没有看到严弘文的神情,但单单从他被震撼在原地的身影,心也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熙云公主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忙要走过去看个真切,但还没有靠近严弘文,就被眼前一幕吓呆了。 “啊!”她不自觉倒退一步,发出了一声惊呼! 冯嬷嬷意识到不对劲,也紧跟着熙云公主的脚步,看了一眼之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晕过去了。 严夫人的死相有些恐怖,也难怪熙云公主和冯嬷嬷会是这副反应。冯嬷嬷反应过来就立刻拽着熙云公主的手臂往后退,还试图伸手捂住公主的双眼,“公主,您别看!” 熙云公主紧紧咬着下唇,看了一眼旁边严弘文的侧脸,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冯嬷嬷自己没事。 “太医怎么还没来?”熙云公主问道。 严弘文的手下似乎有些为难:“这……” 熙云公主不解,刚要皱眉质问,就被严弘文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打断了,“不必了……来不及了……” 说完,严弘文就继续呆呆地看着已经被放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严夫人。 房梁上悬着一条刺目的白绫,在所有人的余光中,挥之不去。 严弘文的身体也僵直着,不敢动,甚至不敢靠近严夫人一步。 他无法相信眼前这具身体扭曲挣扎的尸体就是自己的母亲! 严夫人早已死去多时,此时再叫太医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依旧回天乏术。 屋内的气氛死一般沉寂。 熙云公主强自镇定下来,她飞快地看了一眼严夫人的尸体,又看着严弘文僵硬的侧脸。 严弘文眼里布满红血丝,脸色却是惨白如雪,坚挺的身板好似重之万斤的摇摇欲坠,让人看着便心中绞痛。 她想安慰严弘文,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试探着靠近对方。 但熙云公主的双脚只不过是微微一动,严弘文就突然爆发了。 “啪!” 严弘文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我的错!” “啪!” 又是一个耳光,严弘文的脸被自己扇地歪向一边,“是我害死母亲!” “啪!” 第三个耳光,严弘文的耳朵里嗡嗡的,嘴角也有了血迹,“儿子不孝!我不得好死!” 熙云公主被“啪啪”的耳光声吓到了,开始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第三个巴掌才想起来去拦严弘文的手。 但严弘文的力气太大,随手一甩就把熙云公主推了一个趔趄。 冯嬷嬷忙扶住公主,开口就要埋怨严弘文,但被公主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严弘文似乎魔怔了,根本不知道拦自己的人是谁! 冯嬷嬷没有办法,只能听熙云公主的命令,但她视线片刻不离严弘文,生怕驸马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比起这些,熙云公主更担心严弘文的状况。 她看着严弘文红肿不堪的脸颊,一阵心疼,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不知抽打了多久,严弘文才停下了手。 他的脸上被抽打的渗出纹丝血迹,整个人冷漠异常,“来人。” “在!”马上有手下应声。 “去,准备夫人的后事!” 手下俱是一愣,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作。 “聋了?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严弘文的语气冰冷,让人不寒而栗,冷冽的视线扫过众人,手下瞬间噤若寒蝉,立刻否认道:“属下不敢,属下马上去办!” 众人离开,屋内就只剩下严弘文,熙云公主和冯嬷嬷三人。 冯嬷嬷只觉得身上都是鸡皮疙瘩,很不得劲,只能控制自己尽量不去看严夫人的尸体。 熙云公主已经渐渐适应,比起死去的严夫人,她更担心严弘文。 严弘文面无表情地蹲在严夫人的尸体旁,直直地看着她脖子上的青紫的伤痕。 这些伤痕都是指痕,不是白绫的勒痕。 这已经很明显,就是人为造成的…… 第1491章 人命 严夫人不是自缢而死,而是被人杀死的。 有人潜入严夫人的房间,把人掐死之后,又用白绫伪装成上吊自缢的假象。 严弘文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类事情,只是没想到,会有一日发生在自己家,更是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 他的胸膛因恼怒剧烈起伏着,但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此时压抑着多大的愤怒,身后的熙云公主十分清楚。 严弘文不动声色地起身,找了一块布盖在严夫人的身上,吩咐下人为母亲洗身准备更衣,他便一言未发地转身就走。 转身的瞬间,他身后的熙云公主和冯嬷嬷都是一愣,下意识往旁边一退。 严弘文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从她们二人身前经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更没有说一句话。 冯嬷嬷欲言又止地看着严弘文的背影,心里还有些发怵,“公主,要不先出去吧?这里怪吓人的,瘆得慌……” “好吧,我们先出去。” 熙云公主没有反对,在冯嬷嬷的搀扶下也离开了严夫人的屋子。 她心中清楚的很,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她本想仔细问问严弘文,可看着严弘文那副冰冷如霜的样子,她几次提气都开不了口,那种感觉,憋闷难忍,让她心里憋得难受。 “公主,您看驸马,他干什么呢?” 冯嬷嬷看到严弘文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熙云公主抬头望去,沉沉一叹。 “咱们要过去吗?”冯嬷嬷看到刚刚二人之间的冷漠,心知这也不好,毕竟是夫妻二人,如今感情刚刚有些回暖,却不应该因为严家的事,伤了情分。 熙云公主轻轻摇头,“咱们先别过去,看一看。” 冯嬷嬷应声,跟着熙云公主走到一旁并不算太显眼的角落。 严弘文显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人的动作,仍旧一个人在院子内走来走去。 他很块就转回到门口,伸手碰了一下门上的锁栓。 锁上没有任何问题,一点被撬开的痕迹都没有,明显是被人用钥匙光明正大打开的。 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严弘文没有多想,突然回头四下打量起严夫人的院子。 熙云公主和冯嬷嬷在严弘文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都多少有点心虚。就像是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似的。 但严弘文对她们两人却没有兴趣,他在找别人。 很快,严弘文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略一沉吟,立刻抬起脚朝井边走去。 这口井,严弘文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上面盖着的石板并不正,甚至是碍眼。 既然是井,又为什么要把井口盖起来呢? 严弘文想也不想地走到井边,仔细观察了一下井口四周。 “来人啊,这里一直都有石板吗?” 严弘文声音还是一样冷淡地问道。 严夫人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这几日都被调到前院去帮忙了,毕竟葬礼还是有不少需要准备的。 所以等了片刻,也没有人来回答严弘文。 他的手下不清楚这些,下人们此刻也不敢进入这院子一步。 得不到回应,严弘文沉默片刻,又冷冷地开口道:“看守夫人的婆子呢?” 众人面面相观,却给不出答案。 “一个大活人失踪了,没人知道?” 严弘文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情绪,但就因为如此才更骇人。 “都是废物!” 严弘文说完,又一字一句地下令道:“把这块石板移开。” “快着,挪开!”下人们这次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地两个人上去合力把石板搬开了。 井口重新被露出来,两人往下一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出来,隐约能看到反光的井水。 两人齐齐回头看向严弘文,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敢随便乱动。 严弘文走近瞥了一眼井下,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紧接着他又在井边看了看,一把钥匙引入眼帘。 他捡起地上的钥匙仔细看了看,认出这就是严夫人门上锁的那把。 为何这把钥匙会掉在这?拿着钥匙的婆子又去哪了? 严弘文的脸色一沉,“下去捞!” “是!” 一边应声,几个人迅速分散去找用得着的东西回来。 将麻绳紧紧缠绕在身上之后,几个人配合着就下了井。 严弘文站在井边看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井口。 熙云公主和冯嬷嬷的视线也集中在井上。 冯嬷嬷不解,猜不透严弘文要干什么,好奇问一旁的熙云公主,“公主,驸马这是干什么呢?井里有东西?” 井里能有什么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地下去捞? “人。” 熙云公主双唇一开一合,只说了一个字。 就是这一个字,差点把冯嬷嬷吓破胆,“人?!”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这若是再看不出驸马要干什么,熙云公主都会鄙视自己,“恐怕,跟着严夫人的那个婆子……就在这里。” 冯嬷嬷震惊不已,结结巴巴地小声嘀咕着,“原来是她……” 壮着胆子,冯嬷嬷把一切重新联系起来,冷汗直流,头皮发麻,说话都哆哆嗦嗦,“她……她怎么会……” 那婆子冯嬷嬷也见过几次,是个泼辣巴结的主,总是仗着背后是严夫人在府里作威作福,下人都挺怕她。 但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可能做出投井这种事,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惜命。 会不会是别人? 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冯嬷嬷正猜测着,井下突然传来惊呼声,“找到了!” 冯嬷嬷忙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熙云公主,心跳加快。 熙云公主超前迈了一步,紧紧的看着井边的事态! 随着刚才那一声疾呼,井上的麻绳被猛然拽紧,在井边一点点摩擦着上移。 井下的东西被地面的手下合力艰难上提,这力度和之前下去的时候显然不一样。 一群人费劲巴力,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拽上来。 当然还有这个手下捞上来的“东西”。 全都放在地上之后,这时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捞上来的“东西”,果然是一个人! 第1492章 背罪 此人已经看不出死去多久,全身湿透,在井水里泡的肿胀的尸体,姿势扭曲,还保持着一副挣扎求生的姿势,双臂上举,身体惨白的异常。 “少爷,是伺候夫人的婆子。” 手下把人认出来,禀报给严弘文。 严弘文皱了皱眉,他其实早就猜到是这个人了。 冯嬷嬷看着婆子的死状,联想到她死时的无助和痛苦,只是一眼就别开视线,但差一点就呕出来了。 熙云公主也同样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声音都透着颤抖,“什么人,居然、居然这么残忍。” “也不怕下阿鼻地狱,太残忍了,把人赶尽杀绝,唉……”冯嬷嬷跑去一旁接连口中念着“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来平复内心的恐惧。 院子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严弘文的脸色很难看,所有人的话都要憋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能说。 院子里婆子的尸体,屋内严夫人的尸体。 一日之内,严府又死了两人。 而且偏偏还是在严老爷出殡的日子里! 这不由得让人们内心惊悚,到底是院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老爷带走了夫人? 鬼怪的说法向来在人们心中深重,特别是这个时候,难免往歪处去想。 可严弘文却知道,严夫人是被谋杀的。 严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不赶快找到凶手的话,任由它发酵对严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更何况,严弘文是刚刚才接了圣旨,正要升官发财,多么大吉大利的事,谁都没想到会突遭巨变。 今日的事传出去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冯嬷嬷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也开始为严弘文担心了。毕竟他是熙云公主的驸马,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惹出来麻烦,公主也要跟着麻烦。 “公主……这可……” 冯嬷嬷担心熙云公主的安危,刚要说点什么,却被公主摆摆手打断了。 “都听驸马的。” 熙云公主就只有这一句话,冯嬷嬷一愣,随后就闭上嘴不再开口了。 严府一下又死了两人,严景松的死还不明不白,如今严夫人也死了,再加一个婆子,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无论怎么担心都没用,严弘文刚才就已经下过命令了,要立刻操办严夫人的丧事。 这件事传开也是迟早的了。 说不定现在街上就已经沸沸扬扬了,百姓们只可能添油加醋,把严府的丧事全都有鼻子有眼地串在一起。 冯嬷嬷心急如焚,就怕自家公主也被牵扯其中。 这事闹大了,也不是不可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万一再来个新的圣旨,严弘文可就…… 这边正发愁,那边田公公从严府离开之后,没有立刻回宫里,而是先顺路去了大理寺。 因为那里是夜志宇的地盘…… 田公公的马车到了之后,就看到夜志宇已经早早等在门口。 即便如此,田公公也没什么好脸色,黑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下了车走到夜志宇面前。 “大统领真是好清闲,恐怕连人不见了都不知道吧?” 田公公故意问道。话里话外都是冷嘲热讽。 夜志宇大概已经猜到田公公会是这个反应,听完对方的话也依旧面色不改,但也毫不示弱,冷冷答道:“不敢与公公相比。” 今日严府的葬礼,夜志宇虽说也露面了,但他的身份摆在那,没有和人多应酬就很快就离开了。 整个过程中,夜志宇也就和严弘文说了几句话。所以有不少去吊唁的宾客都没有见到夜志宇的影子。 田公公不可能听不出夜志宇话中深意,他也没想就这么白白放过对方,冷笑一声,“哼,咱家不与你多费唇舌。如今徐耀辉逃跑,你要如何对皇上交代?” 夜志宇看了一眼用鼻孔出气的田公公,神情中闪过一丝不屑,故作不解道:“敢问公公,皇上何时下令命我看紧徐耀辉了?” “你!”田公公气急,被噎了一下,嘴都要气歪了。 “徐耀辉是我大理寺提出去的犯人,在这之前我定然会看好他,根本不会让他有机会逃脱,除非是尸体。” 夜志宇阴森地补上一句。 田公公被夜志宇幽暗的气息吓到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故意反问夜志宇。 “你是什么意思?” 夜志宇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一丝笑意,“田公公带徐耀辉出宫,那就是公公您的大功劳,皇上对您的嘱托,要是我横插一脚,岂不是违抗皇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第1493章 寒心 田公公气极反笑,“那大统领的言下之意是,徐耀辉不在大理寺,您就要撇清干系了?” “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我的罪名,难道还要认下不成?” 夜志宇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田公公冷眼看着夜志宇,“徐耀辉虽然离开了大理寺,但你作为御林统领,就有看管的义务。” 夜志宇也不着急,耍起无赖的话,他也乐得奉陪。 “田公公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为皇上效力,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田公公没好气地白了夜志宇一眼,“那大统领到底是查还是不查?” 夜志宇心知肚明,田公公这是想把自己摘出去,把徐耀辉失踪的罪名扣在自己头上。 他不傻,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吃下这个大亏? 让夜志宇去找回徐耀辉,没问题。因为把人找回来对夜志宇没有任何坏处。 但不代表夜志宇会背下这个罪名,看管不利,这可是大大的罪名。 “自然要查,虽说没有接到命令,不过为皇上办事,在下向来是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的。” 夜志宇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不让田公公钻空子。 田公公心里生气,脸色也不好看,但却只是咬咬牙没再说别的。 “先把人抓回来才是正经。” 夜志宇又补充了一句。 “那大统领还等什么?恐怕再拖下去,皇上怪罪下来……”田公公故意挑着眉说道。 没想到夜志宇却微微一笑,“田公公不用着急,我早已派人去严府。徐耀辉极有可能还在府内,就算是离开也不可能走远。” 言下之意,把徐耀辉抓回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田公公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告诫自己不用和夜志宇一般见识。 就算他再怎么气不过,也只好如此。毕竟找人这种事还是要交给大理寺的人去办。 田公公也有更重要的事。 “既然如此,就辛苦大统领了,咱家还要赶回宫里,把今日之事禀报给皇上。” 说完,田公公一甩拂尘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他也知道继续在这里和夜志宇吵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把人抓回来复命才是正经。 夜志宇也不介意,连句话都懒得说。 倒是他身边的下属,看着田公公如此嚣张的模样,都有些气不过了。 待田公公走后,有按捺不住的下属就忍不住低声说了几句,“大人,这公公欺人太甚,妄想把罪名推到咱们身上!” 夜志宇眼睛眯起一道危险的弧度,“不必理会。徐耀辉的下落呢?” 下属立刻低下头,恭敬应道:“已经派人去查,还需要一点时间。” “嗯。” 夜志宇虽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但却是给所有下属敲响了警钟。 要是不尽快把徐耀辉抓回来的话,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徐耀辉在大理寺也没少受折磨,虽然保住一条命,但身体也一定大不如前。 所以他就算是侥幸离开了严府,也一定跑不远,说不定就在府外不远处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了。 就等着这波势头过去,他再躲过所有人视线离开这里。 徐耀辉这算盘打得好,但夜志宇却不会就让他这么从自己的手心里溜走。 这可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好机会。之前几次夜微言交给夜志宇的任务,夜志宇都没有完成。 自从夜志宇当上御林军大统领之后,表现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近些时日,夜微言也极少召夜志宇入宫,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若是还不做出点表现,他的位置也要岌岌可危了。 夜志宇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的高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舍弃。 此时想要找到徐耀辉下落的又岂是夜志宇一人? 严弘文也在暗中派人在府内大肆搜查,府外也不例外。这一切自然都是悄悄进行的。 夜志宇的人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深入到严府周围。 严府内。 手下小跑着进府,跪在严弘文面前听候吩咐。 “穿宫卫服的男人,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都要不引起任何骚动地给我带回府里来!” 严弘文厉声道。 “是!” 手下恭声道,但却没有起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果然,严弘文又继续说道:“不仅是这些人,他很有可能已经换了伪装,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不论男女,听见了吗!” “是!” 手下因为紧张肩膀僵硬,大声地应下来。 “等什么?还不滚?” 严弘文冷冷道。 手下不敢多作停留,立刻起身飞快地离开了。 “徐耀辉!” 严弘文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要把人的骨头嚼碎。 徐耀辉要是落入他的手里,他绝对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害他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严弘文不能不报。 但事到如今,严弘文却不得不压抑自己心底的狂怒。 徐耀辉出现在严府,就是皇上的意思。 可徐耀辉在严府的所作所为,又是否是皇上的意思? 严弘文头疼欲裂,不愿、更不敢细想。 如果一切真的都是皇上授意,徐耀辉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工具,那母亲的死,就是要铲除严家所有知晓当年事的人?这也是在洗刷皇族的污垢吗? 可他! 他严弘文也知道,自己没有死,恐怕更多是因为驸马的身份! 严弘文苦涩的牵了下嘴角,脑中突然蹦出了徐若瑾的容貌……自己这个妹妹,才是父母之死的起因,可她又是因父亲的一时之错,才来到这个世上。 因果报应,就是如此吗? 他为何对徐若瑾纹丝都恨不起来,却只恨自己的无能呢? 严弘文长叹一口气,身上顿时被一股无力感席卷,瘫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身后像是多了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皇上的心思,严弘文猜不透。 他甚至冒出了疑问,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徐耀辉的下落还有必要继续查下去吗? 如果徐耀辉此时人就在皇宫之中,严弘文能做什么?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杀害自己母亲的人继续逍遥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徐耀辉身后站着的,是严弘文今后要为之效力的君主。 想到这,严弘文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恐怕,徐耀辉这人,他是动不得了。 这种感觉,真特么的窝心! 窝心啊! 第1494章 换装 徐耀辉顺着严府角落从后门逃出,在严府后门没有多停留,四下看了一眼,随便找了一处胡同就闪身跑了进去。 他身上的宫服这次又成了他的拖累。原本靠这身衣裳能在严府内畅通无阻,但现在不行了,街上来来回回都是老百姓,他穿成这样未免太张扬。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靶子,一旦走在街上,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徐耀辉紧张地心跳加快,久久无法平静。就算是已经离开严府,他仍旧怕的手心出汗。 毕竟徐耀辉才杀了两个人,到现在他的双手都是抖个不停,额头上都急出汗来了,都顾不上擦,逃命要紧。 徐耀辉顺着胡同跑到尽头,七拐八拐,专挑没人又窄的地方。 京都如此之大,却没有他的落脚之地,甚至没有藏身之处。 想当初,徐耀辉也是削尖了脑袋要挤进京都里来。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一步,却还没等高兴,就差点连命都丢了。 徐耀辉很清楚,严府的人很快就会发现死了人,而且严弘文一定会立刻派人来追查。 如果只是严弘文一个人大肆搜查的话,或许徐耀辉就不会这么惊慌失措了。 他怕的并不是严弘文,而是田公公。 田公公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夜志宇很有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个吃人的恶魔,徐耀辉想一想当初落在大理寺牢狱的日子,都浑身发抖! 不是徐耀辉这种人能惹得起的。 “咳咳咳……” 徐耀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他已经跑不动了,拖着身体走到一处无人的脏乱小巷,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就一屁股坐下了。 刚一坐下,徐耀辉就大口喘着气,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眼睛一直盯着小巷的入口。 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会立刻转身就逃。 这是一处小巷深处,旁边有一条仅有一人通过的小道。平日里应该没人会从这里走,因为入口堆满了垃圾。 这条小巷是某个酒楼的后门,所以随处可见泔水和油污,偶尔还有不怕人的老鼠飞快闪过。 这里的油水好,连耗子都格外肥壮。 徐耀辉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现在更怕的是人,耗子反而没那么恐怖了。 他的鼻子边都是阵阵馊臭味,如此肮脏不堪的小巷,但对徐耀辉来说却是能让他安心的容身之所。 至少,暂时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更不会知道他就躲在这处。 不过为了安全,徐耀辉自然不会在这里多待。 但是在走之前,他必须先把身上这身衣服解决。 就在徐耀辉绞尽脑汁地想主意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徐耀辉大惊,用最快的速度扶着墙站起来,姿势都已经摆好了,下一个瞬间就要转身逃了。 结果他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乞丐,脚上的鞋还缺了一只,身上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周身都散发着阵阵臭味。 这种人要是在以前,只要稍微一靠近,徐耀辉都会皱眉翻白眼,早就让下人打发走了。 但现在却不同了,徐耀辉也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比起老乞丐来也好不到哪去。 而且,徐耀辉强忍着不适和剧烈的咳嗽,上下打量着乞丐,突地眼前一亮,心里也有了计较。 老乞丐却不知道徐耀辉在打什么算盘,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徐耀辉盯着老乞丐的那身衣裳,老乞丐则看着徐耀辉的脚下。 “喂!你是哪来的?不知道这是我陈老三的地盘吗?” 原来这老家伙叫陈老三。 徐耀辉暗暗在心中记下,忍不住咳了两声,仍旧站直看着老乞丐,气势和这条脏乱的小巷格格不入。 陈老三不自觉有几分胆怯,他也是见过上等人的,浑浊的老眼定睛一看,就知道面前这人不简单。 陈老三也壮着胆子,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这碗饭可就泡汤了。 眼看就快要到酒楼倒泔水的时候了。陈老三可不能耽误时间了,万一这人和自己抢饭吃就麻烦了。 陈老三在心里琢磨着,自然而然地上下打量着徐耀辉,很快就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似乎价值不菲。 注意到陈老三在盯着自己看,徐耀辉也不再浪费时间,向前一步,板着面孔,用命令的语气对陈老三说道:“我是皇上身边的宫卫,正在办事,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把衣服脱下来!” “啊!”老乞丐被唬了一下,有点愣神,腿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 老乞丐也是见过上等人的,也能分辨出徐耀辉这身衣裳极有可能真的出自宫内。 但这却不代表老乞丐会轻易相信徐耀辉的话。 乞丐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狐疑地看着徐耀辉,反问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老乞丐不屑地说道:“我看你是吹牛不打草稿!” 徐耀辉只是静静地看着几步距离之外的老乞丐,余光却一直在看着周围。 很快徐耀辉趁着陈老三松懈,身体稍微往右边靠了靠。 他的视线始终集中在陈老三身上,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放松对方的警惕。 对面的陈老三对此却一无所知,仍旧在喋喋不休。 “你果然是来抢我陈老三地盘的!” “识相的话赶紧滚!” 徐耀辉攥了攥拳,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力气,有点犹豫,他不能确保现在的自己还能搞得定。 “你别后悔。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按我说的做!” 徐耀辉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威胁。 “滚,少特么在这里糊弄老子,再不走,打烂你的肚肠子!哼!” 陈老三认准徐耀辉是个骗子,已经准备收拾了地盘儿,开始拾捡地上的破破烂烂。 徐耀辉一阵烦躁,这老头确实不怎么好骗,他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伸出右手抓住什么东西,然后步步朝陈老三逼近。 “还不滚?老子揍你个龟……” 陈老三的话音未等落下,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挡,却晚了一步。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脑袋一阵,下一刻就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第1495章 寻找 “血!” 陈老三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后退几步,又惊又怕,手紧紧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 徐耀辉手里拿着一块灰色的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老三。 “你!你别过来!救命啊!救命啊!” 陈老三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徐耀辉眉头一皱,快走几步狠狠将手中的转头朝陈老三头上砸去。 “啊!” 陈老三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徐耀辉一砖头下来,他立刻就没了动静。 到死,陈老三都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又惊恐地看着徐耀辉的脸。 徐耀辉似乎怕陈老三没死透,又砸了好几砖头才算收了手。 他承认自己已经杀人杀得疯狂,却又找不到不杀死眼前人的理由。 命才是最重要的,此时为了这一条命,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何况是别人的命? “呼——” 徐耀辉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陈老三,重重松了口气,浑身脱力般靠在墙上。 他不敢在这处多待,谁知道陈老三刚才的声音有没有被人听去。 徐耀辉匆匆扶着墙站起来,身上都是抖的,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总算让自己的力气恢复一些。 他立刻将陈老三衣裳扒下来,又迅速脱了自己的宫服和鞋给陈老三穿上。 徐耀辉将陈老三的破烂衣衫穿上,此地不宜久留,他转身就进了旁边的狭窄的小道。 临走的时候,徐耀辉还没忘找了两个竹筐把陈老三的尸体罩住。 至少陈老三的尸体也能帮徐耀辉多顶一段时间。 等他们找到陈老三的时候,说不定徐耀辉已经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徐耀辉在胡同巷尾转来转去,比老鼠还不如。 他咬牙坚持着,因为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生的机会了。 皇上一旦知道他逃走,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就算徐耀辉为了保住一条命对皇上卑躬屈膝地求饶,还是换不来哪怕一点保障。 徐耀辉很清楚,自己的命留不住了。 皇上让他乔装打扮之后跟着田公公去严府,一旦完成了杀死严夫人的任务,他的命也就到头了。 严景松和严夫人都死了,当年那件事的参与者都不再世上,皇上才能放心。 所以下一个一定会是徐耀辉自己。 徐耀辉不想死,罪魁祸首都是严家的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喽啰而已,却也要搭上自己全家的性命。 凭什么?! 在去严府的路上,徐耀辉的脑子就没停下过。 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不能就这么死了,这不等于是给严家陪了葬?难不成下了地狱还要跟严景松碰上不成? 于是徐耀辉就想到了逃跑。 大概是因为皇上确定他没有这个胆子动什么歪心思,所以徐耀辉在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看着他。 这是最好的机会! 徐耀辉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实施了。 其实徐耀辉想得很简单,只要这次能逃脱,他就要去找大儿子,他们父子二人一起走,离开京都这一汪污水。 但是徐耀辉根本不知道徐子麟在哪,漫漫京都,徐耀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他只知道徐子麟一定还在京都。他们父子俩都是命大的人,徐子麟也一定还活着。 徐耀辉走着走着,找了一处破烂没人居住的房子,找了一处角落坐下休息。 他细细地回想着徐子麟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想来想去,徐耀辉还是毫无头绪。 为了不浪费时间,徐耀辉还是决定先去夜微澜那里打探一番。 至少在徐耀辉失踪之前,徐子麟还是在夜微澜手下,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但无论是不是,徐耀辉都要试一试。 他顾不上身体恶化,边咳边走,十分费力。 至于徐子麟,此时则在严府周围四处找寻着父亲的下落。 他着急又忐忑,就怕被人先一步找到父亲。 徐子麟也不敢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尽量隐秘地找,不敢大张旗鼓,这对徐子麟来说真是不小的困难。 徐子麟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自然是陆凌枫的命令。 陆凌枫在严景松出殡这日派徐子麟去严府盯着。 徐子麟也没有多想,也想不到会在严府看到父亲。 他按照陆凌枫的吩咐,在严府外观察这严家人的一举一动。 徐子麟得了陆凌枫的吩咐,一大早就带人去严府附近暗访,看有多少人会来给严景松吊唁。 结果也出乎徐子麟的意料,按他的想法,严景松一死,严家就算是彻底完了,指望一个小小的驸马严弘文,可以说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但严府的门槛还是差点被踏烂,前来吊唁的官员还是络绎不绝。 徐子麟虽然想不通,但心里隐隐也动了心思。这些人可能是嗅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这么积极。 却没想到不但看到了夜志宇,而且还看到了严弘文。 这两个都是他最痛恨的人,之前若不是有梁霄,或许他已经成了地狱的鬼,而不能站在这里。 就在徐子麟心中愤懑之时,宫里也来人了。 徐子麟在看到马车上走下来的田公公时,却是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他没想到皇上居然还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严府。无论是什么消息,都意味着严家有可能时来运转了。 就在他寻思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田公公身后跟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卫。 说是“其貌不扬”也不对,因为徐子麟看不清对方的脸,因为那人一直低着头,而且一举一动都不像是普通的宫卫。 过于佝偻的身材,一下就引起了徐子麟的注意。 徐子麟的心里一慌,开始只是眼熟,但紧接着就认出那人是徐耀辉。 父亲的小动作,徐子麟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完全可以确定,那名宫卫就是自己的父亲没错!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徐子麟呆住了,脑子里的疑问也是一个接一个。 父亲为何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和田公公一同出现?难道是被皇上…… 徐子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父亲如何回的京都,来严府做什么? 但是徐子麟却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他本想继续再多观察一些,然后再想办法。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徐耀辉人就不见了。 田公公离开严府的时候,身后哪里还有徐耀辉的影子? 第1496章 惊讶 凭徐子麟对父亲的了解,无论对方在严府做了什么,只要有机会逃走的话就一定不会再在严府多停留。 顾不上派人去通禀陆凌枫一声,徐子麟就带着人在严府周围找寻起来。 根据他对父亲的了结,徐子麟认为父亲一定不会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之上,便派人顺着胡同和巷子去找,而且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能引起任何动静。 各方势力汇聚在严府,若是被人察觉到徐子麟的动作,对徐耀辉没有一点好处。 徐子麟安排好一切之后,才得了点空仔细分析一番。 徐耀辉失踪是不是田公公故意安排的?徐子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派出去的人只知道田公公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去了大理寺。 恐怕父亲的失踪并不在田公公的计划内。 那便是父亲擅自离去,徐子麟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他必须要在旁人发现徐耀辉之前先找到他,否则会出现多大的麻烦,他连想都不敢想! 徐子麟这边还在找人,陆凌枫派来跟着的手下已经悄悄地回佳鼎楼了。 “主子,徐耀辉出现了。” 陆凌枫略一点头,对这个消息没有多少惊讶,“嗯。” “但是人不见了。”手下又道。 陆凌枫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见了?” “是。只有田公公一人离开了严府,徐耀辉并未跟随。”手下解释道。 陆凌枫神情若有所思,嘴角带着浅笑,“还挺有意思。” 手下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等着陆凌枫的吩咐。 陆凌枫不慌不忙地说道:“不用在意。徐子麟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徐耀辉胆子这么大,说不定真的能找到藏身之处。” 他其实对徐耀辉的举动还是有点惊讶的,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有胆子逃走?看来他也不是个怂货。 这么一来,徐耀辉就只有逃命一条路,他的下场已经决定了,一旦被抓住就是一个死。 皇上也不会放过他,要是落入别人手里,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上一些时日。 但陆凌枫对徐耀辉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他是徐子麟的父亲,徐子麟想要保住自己的老爹,就随他去,当是看戏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田公公离开之后,严府的严夫人自缢。”这才是手下回禀的重点。 听到这个消息,陆凌枫难得皱了皱眉。 严夫人的死并不在陆凌枫的意料之外,反而要说,他早就知道夜微言会对剩下的严家人动手。 但他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还是这样的法子。 事情的经过陆凌枫略一推测,就猜的差不多了。 徐耀辉显然是被夜微言利用,成了对付严家的工具。 严家人只剩下一个严弘文,威胁也大大减少。当年的事想要彻底掀过去,这只是一个开始。 “田公公带着皇上的圣旨去的,严弘文被夺情任命为户部左侍郎,十日后就会上朝了。” 手下把所有从严府得来的消息都禀报给陆凌枫,紧接着又说道:“属下在严府周围搜查的时候,发现了严府的人,大理寺的人,还有涪陵王的人。” 关于圣旨的事,陆凌枫早已知道,甚至不比梁霄知道的晚。 夜微言专挑今日让田公公带着圣旨去严府,用意也十分明显了。 不过比起这个,陆凌枫更关心后面那句。 “夜微澜也有动静了。”陆凌枫语气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但面上的笑意却是一凛,“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第1497章 偷听 皇家官驿。 夜微澜也早就知道徐耀辉回都京都的讯息。 徐耀辉从大理寺夜志宇到,又到了夜微言手里。这些夜微澜都很清楚。 只是夜微澜没想到夜微言居然还留着徐耀辉的一条命,不仅如此,还让他出现在严府内。 其中用意,夜微澜略一沉思就明白了。 今日是严景松出殡的日子,夜微澜早就料到这一日不会随随便便就过去,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只是夜微澜没有想到的是,夜微言居然这么快就把徐耀辉亮出来了。 严府今日注定不会太平。 夜微澜在官驿内耐心等待着,不一会儿,郭公公就轻轻敲门走了进来。 “王爷,严夫人自缢了。严弘文已经下令尽快操办丧事。” 郭公公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似乎就像是呼吸这么简单的一点小事而已。 “呵,严弘文运气真是不好。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又要给严夫人办丧事。” 夜微澜面上也没有明显变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此一点关心都没有,但话语中仍旧带着嘲讽。 郭公公没有接话。 “徐耀辉呢?”夜微澜更关心这个。 郭公公顿了一下,回道:“王爷恕罪,暂时还未找到。” 夜微澜斜了郭公公一眼,“别人不必理会,必须把徐耀辉找出来。而且是比别人更快!” “是!”郭公公立刻应声,“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说道:“时刻注意着宫里的动静,不仅是御书房,懂了吗?” 郭公公略一迟疑,随即点头,“奴才明白。” “嗯,你下去吧。” 夜微澜摆摆手让郭公公退下。 郭公公躬身后退着离开了夜微澜的书房。 还未等郭公公走出夜微澜的院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惊慌失措地走在前面。 郭公公神色微微一变,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没有细想就快步追了上去。 “奴才给王妃请安。” 梁芳茹听到郭公公的声音,脚步一顿,身体也有些僵硬,长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才缓缓转身。 郭公公面无表情地看着梁芳茹,自然也注意到对方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 梁芳茹的一举一动落在郭公公的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他自然不会轻易就让她这么离开。 “原来是郭公公。” 梁芳茹笑道,只是这话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味了。 郭公公也不急着拆穿梁芳茹,而是问道:“王妃怎会在此处?莫不是来找王爷?需要奴才为您通传么?” 他故意提到王爷,果然梁芳茹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我看王爷整日忙着正事,时常忘了吃饭,就叫人专门准备了膳食,觉得时辰差不离便过来请王爷,可突然想到,忘记吩咐厨房盯住熬好的汤……” 梁芳茹说着好像怕郭公公不相信似的,又补了一句道:“所以还是再去看一下更好,免得那些人手忙脚乱的,再把汤耽误了,那可是王爷最喜欢的汤。” 她说的是实话没错,她确实已经叫人准备好了一桌膳食,就等王爷去享用,只是现在来看,十有八九是没戏了。 梁芳茹本来看时辰差不多,就特意来夜微澜的书房请人。 没想到原本书房门口看守的人今日都被夜微澜派出去执行任务了,所以纳闷的梁芳茹就这么走进了夜微澜的院子。 伊莲被梁芳茹留在门口,她一个人走进夜微澜的院子。 最近夜微澜又有一段时日未和梁芳茹一同用膳了,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梁芳茹终日待在自己那个院子里,也是无聊得很,身边只有丫鬟和婆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尤其是这些下人也和她不是一条心,有空就会在背后议论她,做事也马马虎虎,梁芳茹整日也是唉声叹气。 于是梁芳茹就鼓起勇气想要叫夜微澜来好好一起吃顿饭,既能加深感情,也能让下人们都收收心。 只是,梁芳茹的算盘打得好,但还没等见到夜微澜就遇到了麻烦。 梁芳茹走到夜微澜的书房门外,正要敲门时,不经意听到了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她不是有意要偷听的,但夜微澜和郭公公说话的声音就那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梁芳茹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她的好奇心也被提起来了,一时就忘了离开。 直到梁芳茹听到郭公公告退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不敢想万一被夜微澜发现如何解释,只希望不会被人发现。 但是梁芳茹的脚步又如何能快的过郭公公? 她才走出十几米远,就被郭公公叫住了。 面对郭公公的“质问”,梁芳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事到临头,只能咬紧牙不承认了,相比郭公公也不会为难和纠缠自己。 但梁芳茹的算盘显然又打错了,郭公公是夜微澜的人,王妃在他眼里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更不会有特殊对待。 “王妃您可是早来一会儿了?”郭公公语气淡淡,虽是恭恭敬敬,却带着一股审度的态度,让梁芳茹十分不喜。 她是堂堂涪陵王妃,只是想要见王爷一面而已,就要被一个太监审问犯人似的对待。 梁芳茹想到这,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郭公公善于察言观色,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本妃来多久,还需要仔细向郭公公回禀么?你去帮忙通传一声,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梁芳茹咬着牙,硬装作微有不喜。 其实她的心里也七上八下,她害怕闹到夜微澜那里,被逼问出自己到底都听到了什么! “是奴才的错,王妃莫怪,只是王爷这会儿正忙,不想任何人打扰,还望娘娘见谅,奴才稍后会替王妃传话的。” 郭公公硬邦邦的声音传到梁芳茹耳朵里,格外刺耳。 梁芳茹却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想见到夜微澜,对郭公公却更有着极度的不喜。 到底谁才是主?谁才是奴? 为何她一个堂堂的涪陵王妃,却过得这般窝囊呢? 第1498章 解气 梁芳茹即便心中有着极度的不爽和委屈,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什么火。 刚刚对顶郭公公那一句,已经是她鼓足勇气了。 郭公公是夜微澜身边的人,梁芳茹就算拿出王妃的身份来,也只有被吃瘪的份儿。 再这么纠缠下去,梁芳茹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那本妃就不耽误王爷的时间,先回了。”说完这句,梁芳茹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郭公公闻言点了点头,淡淡地看着梁芳茹离开才收回视线。 *** 梁芳茹走到院外,等候的伊莲立刻迎上来,“王妃。” 换来的却是梁芳茹的一声叹气,伊莲就猜到了,王妃一定又在王爷那里碰壁了,不然也不会是这副神情了。 伊莲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就被浇灭了,也不敢随便说话。 她偷偷观察着梁芳茹的神情,从王爷的院子出来就没精打采的,眼神空洞,一看就是受了打击。 看着梁芳茹失魂落魄的样子,伊莲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王妃……” 伊莲试探着开口。 梁芳茹还是没什么反应,仿若没听到伊莲的呼唤。 就在伊莲发愁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梁芳茹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严夫人死了……难不成又和梁霄有关?” 虽然梁芳茹自言自语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伊莲听到了。 伊莲一惊,更是竖起耳朵来要听个仔细。 “不会的,不会的……梁霄……”梁芳茹边想边摇头,“只可能是郡主府……” 伊莲听到几个关键字,已经浑身都在冒冷汗了。 但梁芳茹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听了好一会儿,伊莲也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但依着她听到的那几句,似乎严府发生了不小的变故,而且极有可能和郡主府有关系。 梁芳茹似乎也忘了伊莲还跟在身边,一直念念有词,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另一边,郭公公也按夜微澜的吩咐去打听消息了。 尤其是严府那边还有宫内。 田公公正在回宫的路上,有人却比他更快。 宫内佛堂的禁地之内。 司徒男急匆匆地赶来,通禀了一声就焦急在外等着。 这次看守的尼姑没有难为他,很快就让他进去了 司徒男走进佛堂,不出意料,朝霞公主仍旧跪坐在蒲团上,神态十分虔诚,双手合十,手心里还握着串珠,口中也念着经文。 看到这情况,司徒男只好硬着头皮打断道:“居士,出了点急事,还需要您来定夺。” 司徒男不断拿眼去瞥朝霞公主,只要对方脸上稍微出现一点不对劲的神情,司徒男就会闭嘴。 这次司徒男的确走运,因为连朝霞公主都没有难为他,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问道:“什么事儿,如此匆忙?” 司徒男看着朝霞公主云淡风轻的模样,略微放轻松了一点,一五一十地禀报道:“今日严景松出殡,皇上让徐耀辉跟着田公公一同去了严府。” 朝霞公主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看来说这些应该没问题。 司徒男一直是提心吊胆的,毕竟牵扯到严徐两家,他们都和当年那件事脱不开干系。 换句话说,朝霞公主一直以来都在让司徒男做的事,就是把这两家人都赶尽杀绝。 只是司徒男要考虑的方面太多,总不能朝霞公主说杀就杀,因为因此受牵连的人也着实不少。 严景松和严夫人这一死,司徒男也能跟着松口气。 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但至少也算是间接完成了朝霞公主给他的任务。 “严府内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严夫人上吊自缢,已经死了。”司徒男又说道。 他本以为朝霞公主听到这话会多少露出几分笑意,但他不管看几次,朝霞公主的脸上都一样平静。 朝霞公主起身,走到石桌边坐下,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才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司徒男不解地看了看朝霞公主,余光看到佛祖像,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朝霞公主大约也知道忌讳,所以才不会在佛祖面前表现出自己阴暗的一面。 司徒男也只当看不见,低着头等朝霞公主的吩咐。 “阿弥陀佛,人死为大,死得如此痛快,也算她积德了。”朝霞公主半晌吐出一句。 司徒男从话中感受到了冷漠无情,甚至隐隐还有几分可惜。 这也很好理解,朝霞公主对严夫人的恨仅次于严景松。 严景松死了,严夫人自然就是第二个。 朝霞公主再开口语气就突地变得狠厉起来,“但徐耀辉这人,一定得死!” 司徒男微微一愣,不敢多问。 徐耀辉和严景松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如果硬要说的话,如果没有徐耀辉,世上可能就不会有徐若瑾这人了。 虽然徐耀辉和徐若瑾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也把人养育到这么大? 至少,朝霞公主还能见到徐若瑾,其中不得不说也有徐耀辉的功劳。 但朝霞公主现在说出这话,显然是没打算可怜徐耀辉哪怕一点半点儿。 大约是看出司徒男的疑惑,朝霞公主又多补了一句,“他这十几年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若瑾,这种奴才还留着干什么?让他死个痛快,已经是便宜他了!” 司徒男立刻明白过来,暗暗吞了口唾沫,忙点头,“知道了居士,我这就去办。” “你要记得,不只是他。”朝霞公主留下这一句,便继续拾起木鱼,捻着手中的菩提静静的诵经,根本不再理睬司徒男。 司徒男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这一句“不只是他”,显然是要将徐家两个儿子也一并灭口。 其实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在找徐耀辉,而且那些人也根本不会留下徐耀辉的命。那又何必自己去动手?岂不是多此一举了?反正也是要这几个人死。 可如若自己提出这个意见,朝霞公主会否采纳?还是会引起她的怒火? 似乎一直以来,司徒家族从来都只有听命从命的份儿,从自己的父亲开始…… 第1499章 照办 “居士,如今不少人都在找徐耀辉,我们何不顺水推舟,来个渔翁得利?”司徒男思前想后,仍旧是壮着胆子提了这么一句。 说过之后便小心翼翼的看着朝霞公主,连心跳都加快了速度,提到了嗓子眼儿。 朝霞公主并没有立刻否定,也没有答应。 原本司徒男以为公主殿下会毫无反应,却没料到,朝霞公主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司徒男心虚,对视一眼,便立即低下了头。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 但奈何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想收回已是来不及。 朝霞公主虽然还未明说,但神情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司徒男紧紧闭着嘴,正寻思是否立即离开,以免惹得朝霞公主暴怒。 朝霞公主淡淡开口,“他们找到徐耀辉,都会留着他,因为他还有用。但我,必须让他死!” 司徒男身体一抖,“在下明白了,是在下愚钝。” “所以还要劳烦司徒族长了。” 朝霞公主柔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突又响起。 司徒男听入耳中连忙道:“不敢不敢,这都是在下该做的。”他的脊背瞬间凉透了。 朝霞公主手中的佛珠一顿,收回放在司徒男身上的视线,“只是希望司徒族长这次可以多上心,莫要再像之前那样了。” 朝霞公主点到为止,并没有明说。 “是是是!居士您请放心。是在下思虑不周,一定立刻派人去安排。” 司徒男连声应下,羞愤难堪,却又无法反驳朝霞公主的话。 之前刺杀十三王爷,大好的机会都被司徒男浪费了。十三王爷如今还是活蹦乱跳。这件事虽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但也难保哪天又重新被翻出来。 司徒男心中苦笑,他这辈子恐怕都难以从朝霞公主的控制中摆脱了。 朝霞公主就算是被圈禁在宫里,却又什么都知道,加上她聪明绝顶,往往在司徒男来之前,她就已经如同未卜先知般猜到了来意。 司徒男在朝霞公主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他至今都没有一点头绪,到底朝霞公主为何会对外界的讯息如此了如指掌? 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什么人给朝霞公主提供消息? 好在司徒男对于这种场景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习惯了,完全不会在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老实地应下来。 朝霞公主转头望向了禁地外的天空,她的语气也像那天上漂浮的几朵白云般悠闲。 “若瑾不在宫内也好,可以远离这些阴暗的争斗,省的她为此劳心。” 司徒男立即道:“瑜郡主一早被皇上召进宫来,现在应当还在御书房,外面的消息暂时不知。” “嗯,也只是暂时。”朝霞公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司徒男一呆,看朝霞公主的模样,和一个为女儿担心的普通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瞬间,连司徒男都有些迷茫了。 但朝霞公主没有给司徒男更多思考时间,没有开口撵他,而是径自的起身,离开了此地。 一旁自有小尼姑出来送客,司徒男回去的路上反复咀嚼着朝霞公主话中的深意。 本以为想着想着说不定脑子也能清明一些,但事与愿违,他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 朝霞公主的举动似乎充满了矛盾,但具体哪里矛盾,司徒男却又说不上来。 表面看起来朝霞公主似乎处处都在维护徐若瑾,事事都会从她的角度出发。 但司徒男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朝霞公主肯定另有用意,只不过她没打算告诉司徒男而已。 司徒男也庆幸得很,知道的多了,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司徒男也有要紧事得立刻去做。 徐耀辉,朝霞公主非要这个人的命不可了。 “唉……” 司徒男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有多少势力都在盯着徐耀辉,司徒男想要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把人杀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想到这,司徒男就唉声叹气个不停。 司徒男从宫中悄悄离开的时候,田公公人也已经站在御书房内了。 田公公离开大理寺之后就立刻进了宫。 夜微言此时正在御书房内与徐若瑾和梁霄谈天。 从葡萄酒的酿造说到前些日子的春游。 总之是什么都会聊,夜微言也没有架子,轻松的氛围一点都不像是君臣之间的相处。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夜微言和徐若瑾在说,梁霄只是在一旁看着,极少插话。 再细致些,应该是夜微言在说,徐若瑾多数时候都是负责听。 夜微言好像很有兴致,滔滔不绝地说了不少。 但徐若瑾不傻,早就看出来夜微言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只是她没有必要拆穿对方,索性就继续装糊涂。 梁霄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比徐若瑾更“绝”,连应付的话都懒得说,只顾着一个人品酒,偶尔会看徐若瑾笑一笑。 至于夜微言,就彻底被梁霄忽视了。 除非夜微言对梁霄说话,那也要多说几遍,对方才会回他一两个字。 次数一多,夜微言就不再去碰梁霄这颗软钉子了。 夜微言也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估算着还有多久田公公可以回来。他把徐若瑾和梁霄留在这里,也是这个原因。 他计划得很好,只要田公公带着人回来,他就顺势给徐若瑾一个惊喜。 为了等这个惊喜,徐若瑾自然要留在宫内。 夜微言大概能想到徐若瑾看到惊喜的表情,说不定还会十分感谢自己。 这就是夜微言要达到的目的。 而且又是在梁霄的眼皮子底下,这怎么说也算是一个人情,之前他和梁霄之间因为七离之战已经伤了不少的和气,在这一点上,夜微言始终想要弥补,却找不到恰当的方式。 徐若瑾在梁霄的心目当中有多重的地位,夜微言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才选了徐耀辉这个角色,来拉拢一番君臣关系。 其实在夜微言的心中,虽然用了姜中方为七离主将,可他的内心当中,梁霄才是最重要的人,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 第1500章 惊喜 田公公走进御书房之后,看到三人都在,先是行了礼,随后又看向夜微言。 “皇上……” 夜微言看出田公公神情不对劲,心里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田公公顾忌徐若瑾和梁霄还在,所以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看着夜微言欲言又止。 夜微言对着田公公点了点头,田公公得令立刻凑到夜微言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夜微言先是一惊,随后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徐若瑾忍不住朝着梁霄望了一眼,而梁霄也正巧望向了她。 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他们两人都猜到了彼此在想什么。 因为他们又想到一处去了。 徐若瑾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询问,她不知道田公公带回什么消息,所以想从梁霄那里得到一点提示。 但梁霄却故意无视了徐若瑾的视线似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定,好像对徐若瑾充满信心。 徐若瑾读懂梁霄的眼神,却有些哭笑不得。 但同时徐若瑾也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夜微言说什么,她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了。 其实,就算夜微言不说,徐若瑾也能大概猜到,他要说的事情多半是与徐耀辉有关。 果然,耳语完毕之后,田公公重新站好,夜微言咽了下唾沫,看着他们道:“其实……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朕刚刚才得知,这个‘惊喜’不见了。” 这话夜微言是对徐若瑾说的。 徐若瑾不懂夜微言的“惊喜”是何意,故而疑惑地回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也在细致地观察着徐若瑾的神情,缓缓说道:“徐耀辉……在朕这里。” 徐若瑾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却舒展了几分。 但夜微言仍旧无法从徐若瑾脸上看到多余的表情,只能看到疑惑,甚至连触动都没有。 夜微言压下心头的迷惑,猜测徐若瑾大约是真的完全不知情,而且不知道他话中深意。 想到这里,夜微言看了身旁的田公公一眼。 田公公会意,清了清嗓子说道:“徐耀辉刚刚跟随老奴去严府吊唁,但老奴监管不力,让他趁机逃走了,老奴对不住瑜郡主。” 说完,田公公又看向夜微言,跪地请罪道:“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此时倒是平静多了,闻言只是摆摆手,“责罚过后再提,先处理要紧的事。” 田公公从地上爬了起来,缩了缩身体站在一旁,又补充道:“老奴已经告诉大统领去追查了。” “还算处理及时,等候消息便是。” 夜微言随口应了一声,仍旧觉得十分棘手。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徐若瑾无奈的道:“京都城内,有多少人等着要徐耀辉的命,不用朕说,你也知道。” 徐若瑾还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臣妇知道。” 简单四个字,夜微言找不出茬来,但还是有一种被噎住了的感觉。 “他现在可能是还留着一条烂命,也有可能已经变成了死人。那些人,不论是骸骨还是人命,都会想尽办法争夺。” 夜微言还是要说的更通透些,让徐若瑾能彻底想清楚,“结果会如何,朕也无法给你保证。” 徐若瑾早知如此,但“谢皇上”这三个字她无论如何还是说不出口。 惊喜办砸了,夜微言看徐若瑾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但他还是感觉到御书房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僵硬了。 就在夜微言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梁霄突地开口了。 “皇上让徐耀辉跟去严府是何用意?” 面对梁霄冷不丁地提问,夜微言愣了一下,看梁霄的神情哪里有半点疑惑?分明是明知故问。 夜微言有些窘迫,对梁霄道:“你都猜到了,还问朕作甚?” 梁霄却不买账,一脸无辜地摊手,“臣愚钝,就是不知何因,才会向皇上请教。” 夜微言白楞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他有必须要解决的麻烦,朕不过是给他提供一个便利罢了。” 梁霄故意拖长音道:“原来如此。” 夜微言知道梁霄是再故意为难自己,但又不能不答,恨自己脸皮太薄。 “那不知这所谓的麻烦,解决了吗?” 梁霄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夜微言,又开口问道。 “朕,朕如何知道?” 夜微言揣着明白装糊涂,和梁霄打马虎眼。 但梁霄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也不和夜微言多说,转而看向田公公,直截了当地问道:“严府发生了何事?” 迎着梁霄的灼灼视线,田公公不敢不说实话。但没有夜微言的命令,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 田公公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他在回宫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严夫人已死,定然是徐耀辉所为。 可是这话该不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还是夜微言绷不住,磨不过梁霄说道:“行了,朕告诉你就是了。严夫人自缢了。” 夜微言的语气有几分不耐烦,还隐约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梁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夜微言对着梁霄生气就像是对棉花挥拳,没有一点作用。 “朕也知道严府连遭重创,是个不小的难关。” 梁霄却在这时候开口打断夜微言的话,“那严弘文呢?” “啧……” 夜微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 偏偏梁霄每句话都能问到点子上,夜微言不回答就好像心虚似的。 “朕因着严景松的死,已经下了圣旨,给了他户部左侍郎的位子。他是个人才,朕日后自会重用。” “皇上圣明,驸马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在西北之地,他也是功劳极大的。”梁霄有些咄咄逼人,特意强调了“驸马”二字,也是在指夜微言之所以留下严弘文的命,完全是因为熙云公主。 夜微言虽然对严家下了手,可熙云公主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让熙云公主做了寡妇,这事儿恐怕夜微言还办不出来。 夜微言被噎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双眼微眯看着梁霄,没有否认对方的话,“知人善用,这是先帝一直教导朕的,驸马年轻有为,虽然封他为侍郎,很多大臣不满,但谁能为大魏着想,朕就封赏谁、重赏谁,这是朕的原则!” 听着夜微言理直气壮的话,梁霄没有回答,更没有揭短儿,毕竟夜微言乃是皇上,也需留几分体面,免得他真的恼羞成怒。 徐若瑾在一旁,却听不进去夜微言和梁霄的话。 她只听见夜微言说严夫人死了。 她心里明白,严夫人的死定是徐耀辉下的手。 第1501章 毒誓 徐若瑾没有什么想说的,梁霄和夜微言也陷入了沉默。 御书房的气氛一下就降到了冰点。 田公公偷偷摸摸地抬起眼皮悄悄看了一眼夜微言的神情。 还好,夜微言虽然面上有点僵,但还不至于多么生气。 田公公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起梁霄来。 若不是梁霄刚才那番过于咄咄逼人的追问,夜微言也不会露出不悦的表情来了。 就在田公公思索该怎么办的时候,还是夜微言先开口缓解了气氛。 “朕还未问了,皇后的身体如何了?”夜微言看向徐若瑾,转移了话题。 只是这借口实在是不怎么样,连田公公都偷偷地捏一把汗。 关于皇后的身体状况,徐若瑾在给她切完脉之后就原原本本全都告诉夜微言了。 夜微言这会儿又提起来,御书房内的几人自然都心照不宣。 徐若瑾的神情没有丝毫异样,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也知道夜微言就是没话找话。 虽然她此时身心俱疲,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夜微言。 “皇后身体没有大碍,平日要多走动,这样生产的时候才能轻松一些。” 徐若瑾现在说的和她之前在皇后寝宫说的一样。 在皇后那里没说的,她自然也不会说给夜微言听。 “辛苦瑜郡主了。” 夜微言嘴上应着,但看神情就知道他并没有仔细听。 梁霄脸色一凛,直接说道:“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如若未有,臣便带着妻女先回了。” 事情把夜微言的节奏彻底打乱,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当下就准了,“孩子年幼,想必也困累疲乏,这便先回吧,一旦有了消息,朕便派人去通知你们。” 梁霄这次没有拒绝,“谢皇上。” 夜微言点头,梁霄就护着徐若瑾离开了御书房。 二人走后,田公公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夜微言身侧,大气都不敢出。 御书房重新恢复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哪怕夜微言只是轻咳一声,田公公都要吓得身体一抖,不敢抬头看身侧。 人都走了,也是时候算账了。 果然,夜微言面色一暗,幽幽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夜微言身前,“皇上饶命,都是老奴看管不利,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朕想听的不是这些。” 田公公叩首,紧接着解释道:“启禀皇上,老奴到了严府之后,徐耀辉就按吩咐去找严夫人了。” “之后,老奴就被严府的宾客缠住脱不开身。而且老奴以为……” 田公公说到一半没敢继续说下去。 “以为何事?” 夜微言皱眉追问道。 田公公一个激灵,忙说道:“老奴以为大统领已经派人紧紧盯着徐耀辉了。” 夜微言没有说话。 “但是没想到还是让人给跑了。老奴离开严府之前还看到徐耀辉,但一眨眼,真的是一眨眼!就这一点空档,人就不见了!” 田公公不止声音发抖,连身体也在抖。头也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夜微言听了田公公的话,双眼微微一眯,冷冷问道:“当时夜志宇人又在何处?” “老、老奴也不知……” 田公公眼神闪烁,抓住机会,连忙应道:“老奴当时并未看到大统领,是老奴事后专程去大理寺找的人……” 田公公越说声音越小,好像另有隐情似的。 他眼珠转动,时刻留意着夜微言的每一个细微的举动,他也好趁这会儿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田公公跟在夜微言身边这么久也不是白伺候的,对夜微言的性格已经完全摸透了。 夜微言哪怕只是眉毛动一动,田公公都能猜到他的心思。 田公公的话说完,御书房内静默了片刻。 夜微言似乎压抑着怒气,沉声道:“去把夜志宇给朕叫来!” “是!” 田公公忙不迭地退出御书房,心中的巨石可算是落了地。 夜微言虽说还没有消气,但是田公公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至于夜志宇,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罪名必须有人来背,田公公理所当然地认为该让夜志宇来承担。 他不过是一个太监总管,按皇上的吩咐把人带到,看管此人的责任自然是落在夜志宇头上。 这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夜志宇就该担了这份责。 想到这些,田公公也顺了口气,更加觉得理直气壮,挺胸抬头地让人去大理寺叫人来了。 夜志宇得了命令之后,很快就从大理寺赶到宫内。 到御书房后,夜志宇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尤其皇上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夜志宇心下有了计较,恭敬地对皇上行了礼。 “臣夜志宇给皇上请安。” 紧接着他又抬头看向一旁的田公公,眼神不善。 田公公此时却在装聋作哑,站在夜微言身后连看都不看夜志宇一眼。 夜志宇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皇上这会儿叫自己进宫,八成是姓田的老阉货在背后说了什么。 夜微言不耐烦地质问夜志宇,“徐耀辉人呢?” 面对夜微言的质问,夜志宇心里不忿,但仍是马上谢罪,“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毕竟他不知道田公公到底都和皇上说了些什么。他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添油加醋了不少,只是回答皇上的话也该格外小心。 “啧。” 夜微言神情不悦地看着夜志宇,“你就只有这一句话要说吗?” 夜志宇沉默片刻,斩钉截铁地起誓,“皇上请放心,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会找到徐耀辉!并且把人完好无损地给您带回来!” 夜微言听到这话,略一挑眉看向夜志宇,停顿了片刻。 见夜微言不说话,夜志宇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算是表明自己的决心。 夜微言略一沉思,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稍有缓和,“朕不过是让你找个人而已,何况徐耀辉在朕的心中,自然是比不得你重要,不必动不动就发毒誓。” 话是这么说,但夜微言的心情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第1502章 横祸 夜志宇自当明白夜微言话中的含义,虽然说自己的位置高于徐耀辉,却不代表他满意自己的行为做派,甚至已经到了难忍的地步。 若是自己这个孤臣还想继续做下去,这件事情必须办妥…… “多谢皇上,臣一定会尽快把人找出来。”夜志宇也算是赌上一回,徐耀辉的逃窜的确让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耻辱。 这件事情,必须要找回体面来! 夜微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老实说,夜微言对夜志宇没有多少信心。要不是对方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恐怕夜微言也不会点头。 毕竟之前夜微言也交给夜志宇几次任务,哪一次的结果都让夜微言不是很满意。 包括前些日子十三王爷遇刺,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一方面是十三王爷也无意追查下去,另一方面夜志宇那边也没什么进展。 加上层出不穷的新麻烦,自然就把这些放到一边去了。 这些事夜微言都不愿意再提了。这次不太一样,夜志宇要去找的是一个普通人。 夜微言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给夜志宇一次机会。 “那就交给你去办,下去吧。” 夜微言说着摆了摆手。 夜志宇得了命令,压下心底的不甘心,“臣告退。” 见夜志宇最后还是把所有事都背下来,田公公也跟着松了口气。 徐耀辉捅出来的篓子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交给夜志宇了,和田公公没有多少关系了。 要是被别人先找到徐耀辉,夜微言怪罪下来,那也是夜志宇的罪过。 …… 梁霄和徐若瑾离开皇宫之后,就看到了一直等在宫门外的郡主府马车。 梁三也在马车旁等着,见人出来就快步迎了上去。 “四爷,郡主。” 梁霄点点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不紧不慢地抓着徐若瑾的手,扶她上了马车。 徐若瑾也看到了梁三,但似乎兴致缺缺,一句话都没说。 梁三看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将脊背挺得更直。 “等我一会儿。” 梁霄没有留在马车上,而是拍着徐若瑾的手温柔说道。 徐若瑾点头,似乎有些疲乏,靠着马车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下了马车,梁霄走到梁三面前。 “人呢?有下落了吗?” 梁三自责地摇头,“还未查到。” 梁霄看起来也不甚着急,听到这话只是点点头,又吩咐道:“继续查。” 说着,梁霄的余光扫过一旁的马车,又说道:“街头巷尾,窄小的后巷,无人居住的废屋,多查这些地方。” “属下明白。”梁三默默记下来。 “必要的时候,也可问问百姓,他们终日生活的地方,突然多出的可疑人物,一定比我们更清楚。” 梁霄沉思片刻说道。 梁三深觉有理,不住地点头。 “还有,他必然已经换了新的伪装,找的时候要多留心。”梁霄说道。 “属下知道。” 听到这,梁三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神情有些疑惑。 因为四爷这次说的未免太详细了些,而且梁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连四爷的声音好像都越来越大了。 而且后面说的几句,字字句句都十分清晰。 梁三感觉四爷似是不仅把话说给他听,还有别人。 本来他还有点不明白,但注意到四爷的站姿还有说话的神情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梁三心里有数,低头听着吩咐。 梁霄的视线扫过马车帘,话就是说给马车里的徐若瑾听的。 只是马车里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徐若瑾也是一言未发。 梁三有点好奇,会不会是郡主没有听到四爷的话? 就在梁三寻思着的时候,车帘突然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了徐若瑾的半张面孔。 “派人去盯着徐子麟。他一定会去找自己的儿子。” 还未等梁三应声,徐若瑾又接着说道:“去学院把子墨接回府里来。难保他不会去找子墨的麻烦。” “是!郡主。” 梁三得令,骑上马就飞快地消失了。 徐若瑾重新放下车帘,靠在车内软枕上继续闭目养神。 梁霄也紧接着上了马车,看到徐若瑾一副疲累的模样,心里难免心疼。 他坐到徐若瑾身边,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托起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比之前更舒服些,徐若瑾十分熟练地找了一个姿势趴好,整个人有了难得的放松。 梁霄伸手拂开徐若瑾的发丝,低声安抚她,“不必担心,人一定会找到的。” 徐若瑾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隐隐有几分担心,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徐子墨,只希望自己的命令不算太晚。 梁拾扬鞭,马车朝着郡主府驶去。 “阿嚏!” 徐子墨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捏了捏鼻子,纳闷是不是有人在念叨自己。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今日学院的课刚一结束,徐子墨就一个人悄悄地转到了学院的后山来了。 后山这里乱石嶙峋,还有不少奇松秀木。 看在徐子墨眼里,这些可都是上好的材料。 不仅如此,这林间的珍奇鸟类就更不用说了,光是叫声就能让徐子墨听上一天都不烦。 总之对徐子墨来说,这里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有数不清的花鸟虫鱼。 这可都是徐子墨喜欢的玩意儿,他早就盯上这里了。终于这日有机会,他安排好一切,就一个人偷偷来了后山。 “这块木头不错,给二姐做个方几放在屋中正合适!” 徐子墨边走边找边自言自语。 他已经比前段时间瘦了不少,原本肥胖的身躯也没那么碍事了,虽然还是和“轻盈”挨不上边。 就这么走着走着,到了一个水池边,徐子墨正要坐下来休息,却被水面的倒影晃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想要看个仔细,就看到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倒映出一个陌生的人脸。 “妈呀!” 徐子墨吓得大喊一声,身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三抖。 他连想都不想就蜷身往旁边一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好容易停下之后,徐子墨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水塘边。 那里站着两个陌生人,手里都拿着刀。 其中一个就是徐子墨刚才在水面倒影中看到的,他手里的刀堪堪砍在徐子墨刚才站的位置。 第1503章 重伤 “你们是谁!” “你们要干什么!” 徐子墨顺了口气,壮着胆子大声质问对面的两个陌生人。 他躲过一劫的庆幸还没有完全褪去,内心惊惧不已,就连面上的肥肉都跟着扭曲了。 他边说着,边小心地向后挪动身体。 徐子墨满脑子里都是两个字——逃跑。 但很快徐子墨就暗道一声“不好”,这里到处都是石块和大树,道路十分狭窄。 而且他背后就是一块巨石,已经退无可退。 这两人分明是来者不善,还都带着刀,徐子墨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两人只是想和自己问路。 那两个陌生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提刀就朝徐子墨砍来。 “妈呀!救命!” 徐子墨彻底后悔了,若不是为了什么石块木头他也不会倒霉地遇到这种事。 这下可好,连命都要搭上了! 徐子墨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跑,但他毕竟还是个四体不勤的胖子,哪有那两个练家子的本事。 他才刚跑出去两步,就感觉到耳边一股劲风传来。 徐子墨在灵阁的时候,跟顺哥儿学过几招,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最基本的条件反射,几乎是下意识就把身体扭到了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别看徐子墨胖,但他的动作却十分灵活。连顺哥儿都夸奖过他这一点。 但是他的身体大部分是躲过去了,但胳膊却还是挨了一刀。 “嗷!” 徐子墨毫不客气地哭嚎出来,瞥了胳膊一眼,足足有三寸长的刀口,此时正在往外汩汩地冒着血。 一股剧痛传来,徐子墨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血!” 他也顾不上疼,咬牙坚持着,尽量不去看血呼呼的胳膊,嘴里边嚎边抖,“你们是谁,为何要杀我!” 但是那两人根本不会回答徐子墨的问题,因为他们懒得搭理一个马上就要变成尸体的人。 好在徐子墨对学院这片后山的地形早已熟稔于胸,毕竟平日也没少钻。 没想到这会儿却救了他的命,他在前面左右穿行,好几次都是险些避开了那两人的杀招。 再加上徐子墨体质也有了不少长进,就连身上的肥肉都结实了不少。 不然的话,徐子墨的身体状况,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即便如此,徐子墨的本事和练家子比还是不够看。 很快,他喘气也越来越粗,身体也越来越沉,疲惫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因为徐子墨的体力已经渐渐见底了。 徐子墨也不知道是不是胳膊失血过多,他的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头晕脑胀,眼前也一片模糊。 他略一松懈,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就泄了,身体一软,就脱力般跪倒在地上。因为双腿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全。 没等徐子墨顺一口气,眼前刀光一闪,对面二人的刀劈面而来。 徐子墨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二姐!” 随即死死地闭上了双眼,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 但是徐子墨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而是一阵叮叮哐哐地刀剑碰撞声。 他心里纳闷,鼓足勇气把闭紧的双眼打开了一溜小缝。 “是你们!” 徐子墨惊喜,忍不住大叫出声,顿时又来了力气。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两人,与原先追杀徐子墨那两人战在一处!那四人的动作太快,徐子墨都来不及看清,只能隐约看出是姐夫梁霄的手下。 来的二人正是梁六和梁八。他们是奉了梁霄的命令来带徐子墨回郡主府。 没想到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要是再晚一点就要酿成大错。 “三少爷!躲好!” 交战正酣,梁六还不忘分神提醒徐子墨。 徐子墨惊魂未定,猛然听到这个声音连忙回神,忙不迭地点头,“哦!” 话音未落,徐子墨就连滚带爬地藏到了一旁的假山后。 经历了刚刚惊险刺激的一幕,徐子墨心跳如擂鼓,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姐,二姐……” 徐子墨念叨着徐若瑾,“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哗哗地流。 他是真的吓坏了,浑身发抖,一阵冷一阵热,衣衫早就被汗水打湿了,胳膊也不停地流血。 徐子墨害怕自己会流血而死,惊慌失措之下又不知该怎么办,好像魔怔了似的不断用另一只手去擦伤口。 但是每次他擦过之后,都会有新的血从刀口流出来。 刀口很深,虽然不到看见骨头的地步,但是流血的时候也一样狰狞。 徐子墨迷迷糊糊,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晕,擦了半天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外面梁六和梁八与另外两人过招,很快那两人就力有不逮。虽然他们也是练家子,但比起梁六二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眼看那两人一个重伤,一个负伤,梁六和梁八完全占了上风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偷袭。 梁六先一步发现,暗道一声“不好”。眼看又跳出来的一人直直就朝着梁八袭去。 “闪开!” 梁六想去挡已经来不及,只能飞身一扑挡在梁八身后。 对方一掌下来,梁六立时吐出一口鲜血,“噗!” 梁八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拉着梁六几个利落的点地就跳出了包围圈。 梁六剧烈咳嗽着,半跪在地上,吐干净嘴里的血。 “你怎么样?” 梁八边问,边警惕地看着那多出来的三人。 局势一下就颠倒了,梁六和梁八两人要对付对面的五人。 还好他们已经将之前那两人重创,但这新来的三人,仅靠梁八一人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就算有梁六帮忙,等着他们二人的也将是一场苦战,更别说梁六现在还是这种情况。 “我没事。” 梁六看出梁八的担忧,狠狠啐了一口血沫子,“呸!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输给这群偷袭的狗杂种!” 说这话的时候梁六死死盯着对面五人,尤其是刚才给了他一掌那人。 五人中只有三人还站得笔直,另外两人一个重伤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也十分不乐观。 梁六和梁八几乎没有一点胜算。 第1504章 担心 梁八比梁六镇定,他冷静地分析着现在的形势,硬上的话他和梁六恐怕都要折损在这里。 如果仅有他们二人的话,想要躲过对面五人并不难。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还有一个不小的“拖油瓶”,就是徐子墨。 徐子墨此时躲在假山后,一旦梁六和梁八遁走,他就危险了。这些人不知道会带徐子墨去哪。 这个念头也只是猛然在梁八脑海里一闪而已,他和梁六就算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徐子墨落入对方手中。 两边的人一时间陷入了对峙。 但明显对方更加游刃有余。 整个过程,双方都是在用眼神交流,没有多说一个字。 先发制人,梁六和梁八早已默契十足,同时暴起,朝对方扑去。 双方瞬时胶着在一起,刀光剑影,拳脚相加。 梁六和梁八硬是靠着好底子和爆发力,全力以赴地击杀了一人。 但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梁八也负了伤,梁六的伤更重了,只能半跪在地上,连站起来都没了力气。 两人身上或深或浅的刀伤更是数不清。 对面仅存的两人显然已经恼羞成怒,五对二居然还被压制成这样,传出去的话,恐怕一点脸面都没了! 徐子墨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可他片刻不敢移开视线,胆战心惊地盯着假山外的情况。 眼看着梁六和梁八都挂了彩,渐渐落了下风,这么下去,他肯定要死在这里了。 徐子墨这么想,眼泪更止不住了,尤其是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二姐,就恨不得放声大哭。 他太害怕了,好像那些人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下一秒就会头身分离。 吓破胆的徐子墨脑子更加迷糊,晕晕乎乎摸着脖子就要歪倒。 就在这时,梁三突然出现,杀了对面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梁六和梁八看到梁三时都重重松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惊喜的神情。 三人来不及寒暄,梁三已经以一敌二和对方对上了。 梁六和梁八也不再耽搁,深吸一口气加入其中。 局势瞬间又被逆转,梁三帮梁六和梁八分担了不少压力,剩下的两人很快就被解决了。 看着对面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梁六也松口气瘫在了地上。 梁八也体力不支盘腿坐在地上,调整呼吸和内力。 梁三是三人中情况最好的,没有受伤,也不需要调息。 确定梁六和梁八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梁三立刻起身去找徐子墨。 “三少爷呢?” 梁三问梁六,语气有些急切。 他是带着瑜郡主的命令来的,徐子墨要是有什么损伤,他可不好交代。 梁六对假山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梁三会意,马上冲到假山后,果然看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徐子墨。 看着满身是血的徐子墨,梁三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他凑上前去仔细检查起来。 经过再三确认,徐子墨只有胳膊上一处刀伤,梁三也松了口气,立刻用简单的法子先给他止血和包扎。 徐子墨一直在喃喃自语,也察觉不到胳膊的疼了,身上滚烫,显然是发了高烧。 梁三心中并没放松下来,得立即把徐子墨带回郡主府才行。 “你们两个能否挺得住?” 梁三回头问梁六和梁八。 梁八无声地点点头,梁六则停顿了片刻,对梁三竖起大拇指。 梁三了解,只要这二人没问题就好,这样他们三人也能一起回郡主府复命了。 “三哥,你怎么来了?” 梁六重伤,但一点也不耽误他说话。 梁三瞥了他的伤口一眼,回道:“郡主让我来的。” “多亏郡主,不然我们兄弟俩估计要凶多吉少。” 梁六说着这种话,脸上却带着笑意,似乎没怎么当回事。 梁八也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学院没有三少爷的影子,我就找到这儿来了。”梁三又说道。 梁六感叹道:“这一手追踪的本事,自然没的说。” 梁三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时梁八睁开眼说道:“我们来时,他们已经纠缠了三少爷,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要绑架三少爷这么简单。” 梁六点头,他也看出来不对劲了,“没错。招招都下了死手。” “这些等回去之后禀报给四爷,咱们先离开这里,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派人来。”梁三主动提议道。 梁六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只管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梁三和梁八都没有反驳梁六。 别看梁六现在这副模样有些狼狈,要是真有人来挑衅,他就算拼上性命也会说到做到。 三人就这样带着徐子墨,一路上避人耳目,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地回到了郡主府。 徐若瑾早就在郡主府内焦急地等候着了。 梁霄安抚她:“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等着。人回来我就让他直接去你那。” “不,”徐若瑾想也不想地就摇头拒绝了,“我要在这等子墨回来。” 梁霄见徐若瑾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和徐若瑾一同在院子里等。 “什么时辰了?按说应该回来了才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徐若瑾越等越着急,来回踱步,视线一直盯着大门方向。 梁霄看徐若瑾开始胡乱猜测,就主动走过去握住对方的手,“听我说,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又想起什么,“只有梁三会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梁霄握紧了。 “我已经派梁六和梁八先去了,他们两个加上梁三,一定能把徐子墨平安带回来。” 梁霄的话莫名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徐若瑾听到这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有他们三个在,徐若瑾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徐子墨是她唯一的弟弟,她当然会当心,而且她从皇宫出来之后就一直感到莫名的心慌。 没有看到徐子墨安全到郡主府,徐若瑾悬着的心就一刻不能彻底放下。 还好,徐若瑾身边还有梁霄。 有梁霄的陪伴,徐若瑾有了依靠,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只是徐若瑾控制不住自己脑子的胡思乱想。 第1505章 折腾 郡主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那沉重的声音让徐若瑾立即站得笔直,迅速地向门口看去。 梁三他们回来特意走的郡主府正门,这也是梁霄吩咐的。 原本他们为了不引人注目,一定会选择走角门,但梁霄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走角门反而更引人注意。 于是梁三他们就带着徐子墨大摇大摆地从郡主府正门走了进来。 梁三搀着徐子墨,梁八身体稍好一些就扶着梁六。 四人进来时,院内的人除了梁霄之外都是一愣。 除了梁三之外,另外三人实在太狼狈了。尤其是他们身上还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 徐若瑾马上回神,一脸担忧地快步迎上去,看着梁三怀里昏昏沉沉的徐子墨,唤了一声:“子墨!子墨?” 徐子墨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 徐若瑾眉毛拧在一处,揪心地看着徐子墨身上的血迹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立刻吩咐道:“快,叫沐阮来!” “郡主您不必担心,属下检查过了,三少爷身上只有一处刀伤,在胳膊上,并没有其余致命重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了。”梁三见徐若瑾忧心忡忡,立即主动回禀。 徐若瑾没有马上松气,而是伸手撩起徐子墨的衣衫,仔细看过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和梁三说的一样,徐子墨只是胳膊上有一处不浅的刀伤。 “那他身上这血……”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的衣裳无奈地说道。 梁三答道:“可能是三少爷太害怕,就把伤口的血抹到了别处。” 徐若瑾拍拍胸口,也算放下了心,她刚刚差点儿就让徐子墨吓坏了。 也不能怪徐若瑾,徐子墨身上血淋淋的,满身是血,看起来好似已经魂归西去,根本救不回来了似的。 可即便这样,徐若瑾也仍旧担心,杨桃已经去找沐阮,她则看起了梁六和梁八的伤。 庆幸有梁三赶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梁六伤的比徐子墨重得多,单看伤势,就知道这二人为了救徐子墨甚至拼上了性命。 “快扶他进去,沐阮来了先给他治疗。”徐若瑾不容置喙地吩咐道。 梁六本想推辞,但对上徐若瑾的视线,一个心狠手辣的硬汉居然也败下阵来,“多谢郡主。” 梁八也不多说,点头就应下来,扶着梁六往里走。 徐若瑾神色一缓,转而对梁三道:“辛苦你先把人扶到我院子里。” 梁三忙摇头,“都是属下该做的。” 没想到梁三还没走出两步去,就身上一轻,原本徐子墨的力量全都消失了。 “把人交给我,你也需要清理下。” 一道声音响起,正是一直没开口的梁霄。 梁三本想说自己无事,可抬头对上梁霄的目光,却硬生生的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不再多想,梁三则去帮梁六和梁八的忙。 梁霄和徐若瑾朝内院而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沐阮脚步匆匆地迎面走来。 隔着好远,沐阮便小跑着过来,边跑边喊道:“怎么回事?这么急着叫我来?谁伤了?” 人还看不清脸,声音已经在耳边了。 徐若瑾也不多说,指了指身后,对气喘吁吁的沐阮说道:“梁六伤得很重,你先去那边看看。” “得,我就知道!” 沐阮无奈地摊手,见徐若瑾神情不对劲儿,就知道这回是个麻烦事,也不和她斗嘴了,抬脚就要走。 就是这一抬腿的工夫就看到了梁霄抬着昏迷的徐子墨。 “这不是徐子墨吗?哎哟!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沐阮才看见徐子墨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还等什么?把人放下我给他看看!” 徐若瑾拦住沐阮,催促道:“你听我的,先去看梁六,子墨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先去我那重新包扎,你看过梁六和梁八之后再过来。” 说完,她也不给沐阮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和梁霄带着徐子墨走了。 “哎!” 沐阮一头雾水,还没等多问两句呢,人就走了? 对徐若瑾,沐阮着实的无可奈何,只好照她的吩咐小跑着去找梁六。 梁霄帮徐若瑾把徐子墨扶到屋内,又帮他把身上的脏衣裳脱下来。 徐若瑾趁这工夫把止血的药准备好。 徐子墨手臂上的刀伤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刀口处也并没有感染黑紫的现象,至少对方的刀上没有淬毒,不然就要麻烦了。 徐若瑾仔细检查过后也松了口气。 红杏在一旁伺候着,一盆接一盆的温水换来,随时帮徐若瑾洗着血布。 都是徐子墨伤口的血,清洗的差不多之后,徐若瑾把磨成药粉的止血药铺在伤口上。 徐子墨疼的直皱眉,但还是没有睁眼的意思。 徐若瑾看着三弟这副模样,一阵心疼。她的动作尽量轻柔地把伤口重新包扎一遍。 她把手轻轻放在徐子墨的额头,忍不住“啧”了一声。 紧接着,她又把手指搭在徐子墨的手腕上,片刻之后收回又把徐子墨的手放回被子里。 “还好,就是发热,烧退了人就会醒了。” 徐若瑾松一口气,对一旁的梁霄说道。 忙乎了一阵子,徐若瑾也筋疲力尽,腿脚发软,梁霄来到她的身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声音温柔但又急切:“怎么了?” 徐若瑾摇头,嘴角扯起一丝笑容,“放心我没事,子墨没事就好。” 梁霄却不肯轻易罢休,不由分说就把徐若瑾打横抱了起来。 徐若瑾被梁霄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干嘛?快放我下来。” “你需要的是休息。” 梁霄说着,语气中略带几分责备。 “子墨这边还需要药,梁六和梁八那边我还没去看过呢。”徐若瑾喋喋不休的抗议,梁霄看都不看她,“有沐阮在,用不着你。” 徐若瑾哭笑不得,可想想有沐阮在,她也的确能够放下心,就由着梁霄去了。 梁霄说的没错,现在最需要休息的人其实是自己。 她已经折腾了一整日,情绪大起大落多次,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1506章 吃瘪 梁霄把徐若瑾抱到另一个房间内。红杏早已把被褥都收拾妥当,就等徐若瑾舒舒服服地躺下。 重新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徐若瑾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从上到下无一处不舒坦。 果然被窝才是治愈人的最佳良药。 徐若瑾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皮沉得很,恍恍惚惚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但徐若瑾的疲乏如排山倒海之势而来,根本抵挡不住。 梁霄看徐若瑾连眼睛都睁不开,眉目之间还有化不开的担心,嘴上也小声念叨和叮嘱着什么。 真是一个操心命。 梁霄心疼地看着徐若瑾,宠溺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徐若瑾耳边安慰着。 有了梁霄的安抚,徐若瑾渐渐踏实下来,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见徐若瑾睡熟,梁霄才有些不舍地走出房间,一步三回头,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放轻了。 梁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面对徐若瑾的事时,他也能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推开门,梁霄抬眼就看到守在门口的梁三。 梁三见人出来,躬身轻声道:“四爷。” 梁霄点头,看了一眼房内徐若瑾恬静的睡颜,才放心地收回视线,轻手轻脚把门关好。 梁三看着梁霄小心翼翼的动作,怎么看都觉得违和,但看得多了就习惯了。 梁霄所有的原则到徐若瑾这里都变成了空话,他全部耐心都给了徐若瑾一个人。 梁三跟在梁霄身后,走的离屋子稍远,确定不会打扰到屋内的徐若瑾休息,梁霄才停下脚步。 “你去晚了?” 梁霄直接进入正题。 梁三神情自责,点头,“请四爷责罚,属下办事不力。” 梁霄却没有接话,而是又问道:“人数?” “五人。” 梁三回答之后,又补充道:“对方原本是两人,老六和老八都能应付。但后来又有三人偷袭,老六为了救老八就中了一掌。” 这些都是他们在回来的路上,梁八说给梁三听的。 “属下赶到后,三人一齐才压制住对方。”梁三最后又说道。 “嗯。”梁霄点头,“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梁三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是练家子,身手不俗,显然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三少爷。但属下看不出他们的武功路数,应该是有意隐藏过了。” 听到这些,梁霄的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其实就算梁三不说,他也猜得差不多。 “都死了?” “是的。属下重伤他们之后,几人就速速咬碎口中的毒药,毒发身亡了。” “这招式倒是熟悉。”梁霄不屑地讥讽道。 梁三低着头,想起梁六对自己说的话,“四爷,老六说那几人都是奔着三少爷的命去的,不是绑架那么简单。” 梁霄沉默片刻,“对方早有准备,而且知道徐子墨身边有人保护,不然对付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子,也不用动用这么多人手。” 梁三深以为然,“若不是郡主让属下去书院找三少爷,恐怕三少爷还有老六、老八都是凶多吉少。” 多亏了徐若瑾的一句话,梁三这会儿心底还隐隐有几分后怕。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梁三要是晚到片刻,结果就不可挽回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霄一点头吩咐道。 “是,四爷。”梁三恭敬地退下。 梁三走后,院子里就剩下梁霄一个人,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院子里静默的站着,下人们也都识相地离得远远,恐怕这是四爷要在院子里等候郡主醒来,谁敢大声说两句话? 一道眼神就能被杀死! 过了一会儿,梁霄微微皱起眉,“啧”了一声。 片刻之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原来是沐阮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他给梁六和梁八看过伤势之后,就立刻来了徐若瑾的院子。他得确认徐子墨和徐若瑾无事才能放心。 沐阮进院子之后就直奔屋内,连坐在院中的梁霄都没看见。 见沐阮先去了徐若瑾的正房,梁霄就快步上去拦住了他。 沐阮撞的脑门疼,不满地抬头正对上梁霄淡然的视线。 “你撞我干什么?” 沐阮对着梁霄吹胡子瞪眼,似乎是被气到了。 梁霄一脸无辜地看着沐阮。 沐阮顿时一口老血到了嗓子眼,按捺着脾气说道:“别拦我,我去给你媳妇瞧病,刚刚看她脸色可不太对劲儿。” 他本以为说出这句就没问题了,但没想到梁霄还是不让路。 “她睡着了,你去看徐子墨。”梁霄命令的语气对沐阮说道。 沐阮憋闷,然后才恍然大悟,“哦对!我忘了她三弟了!” 沐阮也放松了不少,松一口气,整了整衣衫,看起来也不如刚才那么着急了。 “她是不是小日子了?” 沐阮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边说边掐指一算,皱眉道:“时间不对啊,那是怎么回事?” 说着看向梁霄,神情和语气都再自然不过了。 梁霄却是一头黑线,很不爽地看着沐阮,冷冷道:“你连她的小日子都知道。” 沐阮一脸理所当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对啊。怎么了?我是大夫。” 他声音不小,挺着胸毫不示弱地看着梁霄。 看着理直气壮的沐阮,梁霄也没法和他生气,但还是闷声道:“这个就不用你记了。” 沐阮这次难得没有抬杠,也没有追问为什么,而是破天荒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随后又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能不能忘记就不一定了。” 他做大夫的记性,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尤其是那成千上万种药材,每一种的样子和功效他都烂熟于心,更何况是徐若瑾的小日子了。 只要是沐阮想记的就没有记不住的。 “我先去看她三弟。” 沐阮乖乖地听话,去另一边找徐子墨切脉去了。 他才刚迈出去两步,又被梁霄叫住了。 “梁六如何了?” 沐阮脚步一顿,略有些不耐烦地回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有我在有什么治不好的?” “他底子不错,外伤不少,又受了一掌,不过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沐阮又补充了一句,好让梁霄放心。 梁霄耸耸肩膀,也算把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梁六等人可不仅仅是他的属下,也是他的兄弟…… 第1507章 低落 严府里白幡白帐,没有人有胆子去收拾,府内上下都是清一色的白色。 比起今日刚结束的严景松葬礼,这会儿严府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给人一种冷森森的感觉。 严府的下人更不用说,全都是一副畏惧又惶恐的表情,既不敢高声说话,也不敢随意在院中走动。 府门紧闭,严夫人自缢的消息暂时还未传到府外。 外面是什么情况,严府内的下人都不得而知。 他们现在也无暇顾及别人,因为他们更担心自己。严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严弘文会怎么做谁也猜不到。 既然不能随意在外走动,倒是给了下人们凑在一起互通消息的机会。 无论是丫鬟还是婆子,甚至还有小厮们,都在一块说着闲话。 都到了这种时候,再不多说几句,大家都要憋坏了。 “你们说府上是不是被人诅咒了?最近也太倒霉了,老爷出殡这日,夫人又……真是太不吉利了!” 几个胆子小的丫鬟听到身上都莫名一寒。 还是见多识广的老婆子镇定一些,“老爷死的不明不白,夫人又自缢,这下都要变凶宅了。” 说得每个人都觉得格外阴森恐怖。 “夫人她真的是自缢吗……”小厮战战兢兢地问道。 其他人都看了他一眼,但没有人附和。 “我看悬,连看守的婆子都投井了,哪有那么巧?八成是被人给……” “哎呀哎呀!可别说了!太吓人了!” 马上就有人害怕地摆手打断,担心道:“难道真的是诅咒?那我们会不会也没有好下场?” “那怎么办?!”有人立刻担心起来。 “没见另外几位爷都没了音讯……” 婆子看了看众人,咳了一声道:“能不能想点儿好事儿?没看见公主殿下还在这儿吗?再说宣读圣旨的时候你们又不是不在。” 说着她还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再教训这些年轻人不懂事。 听到这话,其他人才稍微安下心来。 “对啊,驸马爷要当大官了,严府就不会倒了。” “没错。再说了,严府无论发生什么事,少爷至少还是大魏国的驸马,就冲这个,严府也不会倒。” 不少下人都跟着附和。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虽说严老爷和严夫人相继去世了,对严府来说绝对不是好兆头,动摇也是自然。 但今后严府就要落在严弘文一个人的身上了,只有严弘文的前途光明,严府才有存在下来的可能。 说一千道一万,严府今后还是要看严弘文。 要不是有皇上的圣旨,估计此时不少下人都开始暗地里琢磨写乱七八糟的了。 现在也多少有些人心不稳,因为严弘文下了办严夫人丧事的命令之后,就没再有新的吩咐。 下人们会胡乱猜测也是自然。 甚至有不少人都不知道严弘文此时身在何处,还有熙云公主也一直没有露面。 严夫人的院子,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放入棺柩之中…… 严弘文呆呆地坐在院子里,背影看起来可怜、无助又孤独。 他独自坐了很久,身体连动都不动,目光也有些呆滞,脸色非常难看。 严弘文不敢想象,这里在前一日还是另一番景象。 在严景松出殡前,也就是昨日,严弘文还特意来院子里看过母亲。 没想到,那一面之后居然就是永别。 昨日母亲还是一样精神有些恍惚,但严弘文知道,母亲只是受不了父亲去世的打击,但没有疯。 严弘文昨日还静下心来和严夫人说,只要忙过去这一阵,就会敞开严夫人的屋门,她想什么时候出去都行。 但是唯独严景松出殡的这一日不行。 昨日安抚严夫人的每一句话,严弘文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时就环绕在他耳边。 严弘文心中充满悔恨,他不住地埋怨自己。 若是他能早点发现不对劲儿的话,或许母亲就不会死了。 严弘文自责地双手抱头,巨大的悲恸让他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的确是忍不住了…… 熙云公主把严夫人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打发走了,包括她身边的冯嬷嬷也不例外。 偌大的院子内,只有她一个人陪着严弘文。 她从之前就一直非常担心严弘文,因为他的表现太反常了,就像是压抑着不爆发。 这不是好兆头,熙云公主怕承受不住压力的严弘文一旦崩溃,就会给他自己带来成倍的伤害。 这才是熙云公主不愿意看到的。 严弘文强撑着安排好严夫人的后事之后,就无声无息地坐在这里,一眨眼就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熙云公主不敢轻易靠近严弘文,只好先默默在一旁小心地观察。 严弘文的眼眶发红,眼里布满红血丝,因为极度悲伤整个人都恍惚了。 熙云公主看到顺着严弘文指缝流下的泪水,心里一阵钻心的疼。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坐在了严弘文旁边的石凳上。 整个过程,严弘文连头都没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 看着愣愣的没有一点反应的严弘文,熙云公主心里多少有几分失落。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斟酌了一会儿想要安慰严弘文几句。 可对严弘文来说,不是一句简单的“节哀”就足够了。 熙云公主轻咬着下唇,神情纠结地思索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我没有照顾好母亲,如果我……母亲也不会……” 没想到,却是严弘文先开口了。 熙云公主一愣,微微惊讶地扭头看向严弘文。 严弘文仍旧抱着头,痛苦、懊悔、愧疚的神情在他脸上杂糅。 熙云公主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就坚定地反驳了严弘文的话,“不是这样的,驸马你做了能做到的一切。” 严弘文的手一顿,却没有回应。 注意到严弘文的动作,熙云公主心里略微松了口气,然后用更温柔的声音说道:“驸马不需要一个人扛,我想夫人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你还有我,有明霜,有即将诞生的孩子……” 严弘文的眼中泪光闪烁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就垂下眼眸,把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了。 第1508章 急召 在熙云公主的抚慰下,严弘文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虽然失去了父母,可他还有自己需要撑起的家,这也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熙云公主看他恢复了几分精气神,一字一顿的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杀害夫人的凶手。” 严弘文赤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双手紧紧握拳,“我一定会让这人付出代价!” 就算严弘文不说,熙云公主也知道,严夫人的死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被人杀害,然后伪装成上吊自缢。 要说此事没有预谋,熙云公主无论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严弘文镇定地开口,语气平缓没有起伏,“母亲的脖子有指痕,不是白绫的勒痕。” 和熙云公主的推测一致,但她听到这些还是难免心中一惊。 “既然如此,驸马就更不应该消沉,而是去找凶手。”熙云公主看着严弘文,目光坚定地说道:“无论多少难关,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严弘文内心一角被熙云公主的话触动,眼里渐渐恢复了神采。 “公主……” 但下一瞬,严弘文眼中的光芒就暗淡下来,无奈地自嘲道:“但是那人背后的势力,却不是我能轻易撼动的……” 熙云公主跟着皱起眉头,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性。 背后的势力?驸马都无法撼动? 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自己的猜测也吓到了! 能让严弘文有这样的想法,那凶手的背后只会有那一种可能…… 熙云公主控制住自己没有深想,但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万一真如她所想,那严弘文岂不是…… 严弘文再次开口打断了熙云公主的思绪,“我知道,这条路会很艰难,我不会连累任何人。” “哪怕是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做到!” 严弘文眼中的火焰让人无法忽视,熙云公主的视线更是无法离开。 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奢望熙云公主会理解。 严弘文知道,这条路是孤独的,他一旦选择了,就是做好了一个人走下去的准备。 但出乎严弘文的意料,熙云公主浅浅一笑,定定地看着严弘文,“如若你有什么事,我也不会苟活在世。” 严弘文瞳孔巨震,呆呆的看向熙云公主,仿若刚刚听到她的话只是错觉。 “我说,如若你有什么事,我也不会苟活。”熙云公主又重复了一遍。 严弘文心中被震颤了一下,他万万想不到,熙云公主会给他这样的回应。 看着熙云公主恬淡的笑容,严弘文的精神一瞬间有些恍惚,视线也变得有几分模糊。 他从没想过让熙云公主做什么,更不会奢望公主能给他什么承诺,又或者是说出同他站在一起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严弘文的脑子里就算是冒出哪怕一丁点这方面的想法,都会被他自己迅速掐灭。 但这话,却被熙云公主一字不差地说出来了。 严弘文瞬间感动的无以复加,他甚至忘了言语,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说什么。 熙云公主自始至终都是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严弘文,神情坚定,话语不容置疑。 有那么一瞬间,严弘文觉得是熙云公主在给予自己力量。 他的情绪奇迹般地被熙云公主一句话稳住。 严弘文后知后觉,没想到自己缺的居然是熙云公主的一句鼓励。 见严弘文低落的情绪得到好转,熙云公主总算也松了口气。 回想起刚才自己情不自禁冒出的那句承诺,熙云公主不禁羞红了面颊。 “驸、驸马,府内府外非议太多,我先去处理这些琐事。”熙云公主被他这般盯着,也有几分羞涩,更何况,刚刚的话对她来说,已经是胆大包天,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就冒出这么一句。 但那的确是她的心里话,不容置疑。 不等严弘文回应,熙云公主便红着脸起身匆匆离开了。 严弘文转身看着熙云公主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地把话咽了下去。 难得的,严弘文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淡到看不清的笑容。 父母先后离世,对严弘文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但他同时又是幸运的,因为熙云公主还在他身边,安慰和鼓励他,让他明白未来的路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就算接下来要面对惊涛骇浪,严弘文也有觉悟和信心了。 熙云公主匆匆走到院外,等候多时的冯嬷嬷立刻迎了上来。 “公主,可担心死老奴了,您还好吗?”冯嬷嬷仔细打量着熙云公主,嘴上也满是担忧。 熙云公主摇了摇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道:“我让您去办的事?” 冯嬷嬷点头,“公主放心,老奴已经按您的吩咐派人回去安排了。” “嗯。明霜那边一定要多注意,她肚子大了,情绪起伏太大容易动了胎气。”熙云公主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换成了浓浓的担忧。 冯嬷嬷给熙云公主吃了一颗定心丸,“公主您无需担忧,少夫人被保护得很好,一点消息都不会知道的。”“但愿如此。” 熙云公主点点头,微叹了口气,又说道:“冯嬷嬷,还有事要麻烦你。” “公主您请吩咐。”冯嬷嬷洗耳恭听。 “传我的命令下去,就说夫人和老爷夫妻情深。严夫人是思夫心忧,不愿独活,于是殉葬而死。” 熙云公主神情肃穆,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 她这番语气说出来,任何人听到都不会有丝毫怀疑,哪怕之前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都会收敛起来。 冯嬷嬷听的一愣,停顿片刻才急忙反应过来,“是!老奴这就去传令!” 熙云公主点头之后,冯嬷嬷就快步退下了。 这番说词是熙云公主早就想好的,就等严弘文同意之后就吩咐下去。 熙云公主猜到府内外一定会有人对严夫人的死议论纷纷,传言多了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为了不让这些非议成为严弘文的负担,熙云公主必须把它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冯嬷嬷刚走不久,严弘文就从院子里出来走到熙云公主身边。 “谢谢你。” 严弘文低声在熙云公主耳边喃喃道。 熙云公主会心一笑,刚要说什么,余光就看到一个下人脚步匆忙地跑了过来。 严弘文也发现了,和熙云公主齐齐地看过去。 “少爷,皇上派人来召您入宫!” 第1509章 验尸 皇上突然召自己入宫? 严弘文眉头皱起,“怎么回事?详细说。” “是。宫里来的公公还在前厅等着,说是很急,让您立刻进宫一趟。奴才就立刻来找您了!” 下人一五一十地说,一个字都不敢漏下。 熙云公主也是一脸疑惑,随即看向一旁的严弘文,“驸马,这……” 严弘文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熙云公主也是一样,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急召严弘文入宫? 但既然是皇上的命令,严弘文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公主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严弘文看出熙云公主的担心,主动握住她的双手,认真地保证道。 熙云公主眉目之间那丝担忧,因为严弘文的这句话化解了大半,她本有心跟随,可又怕严府无主子震着,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忍不住叮嘱了几句,“那驸马一定要多多留意。” “我记下了。” 严弘文点头,然后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而看向下人,语气也变冷了几分,“走。” 下人急忙站起身,跟在严弘文身后也走了。 看着严弘文离开的背影,熙云公主的心不禁越跳越快,她伸手捂住胸口,长呼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这么敏感的日子里,皇上却召严弘文入宫了。 熙云公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严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怕熙云公主是一个局外人,都看出事情不简单。 严府还有皇室,甚至加上郡主府,这三角之间似乎存在这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想到这,熙云公主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讳莫如深了。 郡主府,一间黑暗不透光的屋子。 虽说外面还是白天,但这屋内却还需要点蜡烛才能看清。 而且不知是不是背阳的缘故,这屋子格外阴冷,光是从外面靠近都会不自觉感觉到一股阴风吹来。 更别说屋内了,门窗紧闭,没有梁霄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此时这间神秘的屋内,梁霄正站在屋内中央。 他的周围陈列着几具尸体,就是想要杀死徐子墨的刺客的尸体。 书院那边,梁三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这些尸体是按梁霄的吩咐带回来的。 梁霄已经细致看过了。 这五具尸体,有两人是受重伤而死,另外三人则是咬破舌底的毒药而死。 这些梁霄早就猜到了,他要从这些人的身上找到他们的身份,或者说刺客的来路。 经过梁霄的初步查验,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任何标志和可疑的痕迹。 换句话说,这些人的伪装也做到家了。 梁霄略一皱眉,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内淡淡说了一句,“你来看看。” 下一刻,空气微微一震,梁霄的身后就多了一个人半跪着。 “四爷。” 梁五干脆的声音响起。 “验尸,查来路。” 梁霄利落地吩咐完,就淡定地坐到一边去了。 “是。” 神出鬼没的梁五应声,手脚麻利地走到尸体边,轻车熟路地开始检查。 梁霄也不着急,就耐心地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梁五的动作并不打扰,完全放心地交给他去办。 梁五心无旁骛地检查着,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梁五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如何?”梁霄问道。 “属下只能判定他们不是宫中的人。”梁五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疑惑。 梁霄却不觉得惊讶,沉思之后又问道:“陆凌枫的人?” 梁五又摇头否认,“不是。” “那我有数了。” 梁霄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梁五自然不会多问。 梁霄也没再问别的,但眼神却有了些不一样。 片刻之后,梁霄吩咐梁三道:“把这些处理干净,别让郡主知道。” “是,属下明白。”梁三的应答很是干脆,等候四爷离去之后,便处理尸体。 但梁霄还未等离开,似乎看出了点不对劲儿。 他看了梁五一眼,不着痕迹地问道:“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梁五的表情在外人看来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但却瞒不过梁霄,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梁五那木桩脸到底有什么异常。 但事实证明,梁霄看的一点都没错。 梁五确实有话要说。 他抿了抿嘴,索性直来直去地说道:“四爷,这些尸体可否交给属下处置?” 梁霄听到这话,抬了抬眼皮,看了梁五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 梁五被梁霄的视线扫过,哪怕只有一瞬,他也觉得自己那点想法完全被对方看穿了。 然而梁霄并没有说什么,停顿片刻就点了头,“可以。” 梁五先是默默在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又主动解释道:“属下是要把这些尸体扔给沐阮。” 梁霄并未抬头,闻言只是“嗯”了一声道:“是个不错的好主意,至少可以让他少缠着你。” 梁五脑中浮现沐阮的纠缠,难得的露出几分无奈的样子。 梁霄好说话地答应,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和沐阮的关系倒是不错。”说着,梁霄还似笑非笑地看了梁五一眼。 梁五依然没有回应,不过也没否认。 只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门外响起了声音:“人呢?” 沐阮又是人未到,声先至。 只不过眨眼的工夫,梁五就消失了。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 梁霄也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出院子就看到沐阮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原来你在这,可让我好找!” 沐阮看到梁霄,也顾不上别的,先扶着膝盖弯腰大口喘了一会儿气。 梁霄一听这话,无语地看着沐阮,无情地拆穿他。 “从这一直往东过两个园子不就是若瑾的院子吗?” 梁霄费解地看着沐阮,言下之意:这样也能迷路? 沐阮听出梁霄话里的惊讶和揶揄,理直气壮地摸了摸鼻子,“郡主府这么大,路那么多,这里这么隐蔽,找不到能怪我吗?” 梁霄第一次看到路痴还这么有理的人,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第1510章 留下 沐阮的絮絮叨叨,不止是梁五无奈,梁霄也领教了不止一天。 为了让耳根子清静一点,他则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徐子墨的伤看的如何了?”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事。” 沐阮说到正事,也没那么孩子气了,“人没有大碍,高热已经退了,按时服药、换药就行了。” “就这么点儿事?” 梁霄看沐阮一惊一乍的,还以为是什么急事。 沐阮一听,又来了脾气,扁着嘴说道:“还不是你们非要我给仔细检查?就算是有个头疼脑热我也得好好看着。你还嫌麻烦,我都没说话呢!” 梁霄看沐阮的反应只觉得好玩和想笑,他主动示好似的走过去拍拍沐阮的肩膀,“走吧,去看看若瑾醒了吗?” 沐阮摇摇头,把手里拿着的药方塞给梁霄,“我都被她使唤的脚不沾地了,你还让我去找她?” 话刚说完,他立即想起,“得,今儿还没去看看后院的那位。唉,我看整个郡主府最辛苦的就是我了……” 沐阮也没打招呼,唉声叹气地离开,直奔云贵人的院子去了。 梁霄早就习惯了沐阮的性子,嘴角一勾,把药方交给下人就回了徐若瑾的院子。 徐若瑾沉沉地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自然醒过来,身上没有一处不妥帖。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人也精神多了。 听见内间有了动静儿,红杏立即探了脑袋瞅瞅,“郡主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来。” 红杏笑着把早已准备好的水盆端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没急着洗脸,而是先问红杏,“子墨怎么样了?” “沐公子给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人已经退烧了,这会儿睡的正香呢!”红杏笑眯眯地说道。 她也一直很担心徐子墨的安危,因为她知道主子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一定是问起舅少爷。 从沐阮来了之后,红杏就跟在他身边,仔细听着吩咐。 见徐子墨好转,红杏比谁都高兴,也长舒了一口气。 徐若瑾听完红杏的话,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 “那就好,动作快些,我好去看看子墨。”徐若瑾催促道。 红杏哭笑不得地看着着急的徐若瑾,“好好好,奴婢遵命。”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也没有之前那么心急了。 沐阮已经看过子墨的伤势,他说是没有问题就一定没事了,除了梁霄之外,徐若瑾最信任的人便是沐阮了。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徐若瑾马不停蹄地去了厢房。 因为怕徐子墨还在睡觉,徐若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垫着脚走到床前。 和红杏说的一样,徐子墨这会儿正睡得香甜。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轻松的睡相,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 她又细细地检查了徐子墨胳膊上的伤,已经被沐阮重新包扎过了,而且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徐若瑾正看着徐子墨出神,肩膀上突地多了一份温暖的力量。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你才刚起身就过来,小心感染风寒。” 梁霄略带责备的声音在徐若瑾的身后响起。 徐若瑾微笑着转过头去,嗔怒道:“我哪是那么容易生病的人?太小看我了。” 看到徐若瑾这副娇笑的模样,梁霄的心像是被羽毛来回撩着似的,痒痒的。 但他面上仍旧正色地看着徐若瑾,“披上件衣裳。”他递来件披风。 徐若瑾拗不过梁霄,只好撇撇嘴乖乖听话,“好了,我真的没事儿了。” 看她的模样,梁霄也知道她已经缓和不少,奖赏似的轻轻拍了拍徐若瑾的头,满眼充满了无限的宠溺。 徐若瑾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梁霄养的宠物,梁霄宠溺的眼神都快要把她溺毙了。 “咳咳。”徐若瑾干咳两声移开视线,再这么对视下去,她的脸就要熟透了。 看出徐若瑾的局促,梁霄也不再故意逗她,而是主动转移了话题。 “他的伤如何了?” 没什么价值的问题,而且梁霄在来之前已经问过沐阮了。 徐若瑾顺着梁霄的话点头,说道:“没事了,烧也退了,睡醒之后应该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嗯。胳膊上的伤口深一些,可能会留疤。”梁霄说着看了一眼徐子墨的胳膊。 梁霄不提,徐若瑾倒是忘了这茬。 不过梁霄紧接着又说道:“沐阮研制出来的小玩意儿多,子墨的伤好了,说不定连疤都留不下。” 徐子墨点头,“有道理。”但马上又想起什么来似的,笑着摇头道:“只是子墨不一定会同意沐阮把疤痕去掉就是了。” 梁霄挑眉,“为何?” “子墨十有八九会觉得大男人有道疤是很有面子的事,也算是他英勇搏斗的印记,巴不得以后有个可以显摆的事儿。” 说到这,徐若瑾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几分,她太了解自己这个三弟了。 梁霄听后细想了一下,也觉得很有道理,莞尔笑道:“还是你了解他。” 此时睡熟的徐子墨似乎也知道有人在说自己“坏话”,挤了挤鼻子,还翻了个身。 徐若瑾下意识收起笑容,屏住呼吸。她还以为是自己和梁霄的声音太大,把徐子墨给吵醒了。 等了片刻,见徐子墨没有要醒的意思,徐若瑾才放心。 “我想把子墨留在府内休养,暂时不让他回书院了。” 徐若瑾说着把视线从徐子墨身上移到梁霄那,征求对方的意见。 梁霄没有任何异议,“我也正有此意。” “那就好。” 徐若瑾点头,“徐耀辉一回来,子墨就遇到了杀身之祸。这次幸亏梁六他们舍命相救,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徐若瑾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梁霄揽住徐若瑾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手掌的温暖传递到对方的身上。 徐若瑾微微摇头,“我能保护他一次,却不能保证下一次。只有把他留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梁霄理解徐若瑾的想法,“徐耀辉的出现对子墨来说不是好事,他给不了子墨该有的安稳,反而都是避无可避的危险,以后,也要看他自己的了。” 刚刚的好心情,似乎被那个名字击得烟消云散。 为何不远走他乡,何必出现? 可现在,他又到底去了哪儿呢? 第1511章 无果 没有人知道徐耀辉去哪了,因为几伙人四处找寻,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这也包括徐子麟在内,他现在急得团团转,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必须在其他人发现徐耀辉之前找到他,并且暂时把他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否则父亲肯定会有杀身之祸。 但现在别说安置了,连人都找不到。 徐子麟本以为凭着自己对父亲的了解很快就能有所收获,可是他找着找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不仅是他,还有不少“熟人”也在找徐耀辉的下落。 这对徐子麟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徐子麟不光要找到父亲,还必须保证自己不被人盯上。 大张旗鼓一定出错,找寻的功夫还要躲躲藏藏,一时之间,徐子麟的嘴上就鼓了几个生硬生疼的火疖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下去! 这会儿京都城内可谓是“热闹非凡”。 能数得着的势力几乎都行动起来了,而且不约而同都采取了最隐秘的手段。 所以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还是一切如常,没有人发现有任何的不对劲儿。 这本就是要隐秘行事的,就看谁的运气好,先把人找到。 要是牵扯太多,容易在老百姓中造成恐慌,议论纷纷更加不利于找人。 所有这些势力之中,反而是严府的人相对弱一些。 严府刚遭遇变故,严弘文的精神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缓和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加上他紧接着又被皇上急召入宫,找徐耀辉的任务就只能交给手下了。 他的手下对徐耀辉并不怎么熟悉,找起来自然也要费劲很多。 和严弘文相比,其他人明显力度更大一些。 梁霄自不必说,派出的人是最少的,但得到的线索也是最多,甚至和徐子麟不相上下。 徐子麟是徐耀辉的亲生儿子,当然可以知道一些他们父子之间才能懂的暗号。 徐耀辉不是蒙头只顾逃命的人,越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就越需要有一个清晰的头脑。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儿子可以看到的话,他们父子也能早一些团聚。 不仅是梁霄,司徒家族的人也扎堆想来分一杯羹。 他们都是奉了族长司徒男的命令,务必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杀死徐耀辉。 司徒男没有亲自出马,而是端坐在京都城内司徒家族某一处据点内,淡定地等待着。 之前的据点都被郡主府收拾干净了,这次司徒男特意找了一个更不起眼的地方。 这次朝霞公主给他的任务,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这次杀的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其中牵扯到的关系盘根错杂,司徒男只有不停地喝茶才能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一些。 “唉……” 司徒男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长吁短叹,脑子里也净是悲观的想法。 万一没杀掉徐耀辉,他要怎么和朝霞公主交代? 一想到这,司徒男就愁的五官都要拧到一块去了。 徐子麟在搜寻的过程中,也看到了几个“老熟人”。 这些人都是他在夜微澜手下办事时认识的。 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几人,他们的行动十分隐秘,显然与徐子麟的目的一致。 这下徐子麟也意识到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他不仅要查徐耀辉的下落,还要躲避其他人的搜查。 若是让夜微澜的手下知道他的存在,徐子麟绝对会被重新抓回去。 这还是往好了打算,若是悲观一点儿,徐子麟丝毫不怀疑,夜微澜的手下会立刻把自己的小命解决,也不用带回官驿那么麻烦了。 这趟浑水恐怕是要越搅越浑了。 徐子麟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惊险躲过夜微澜手下的搜捕之后,他一阵后怕,冷汗直流。 接下来要格外小心了,万一人没找到,再把自己也搭进去。 徐子麟只要想到夜微澜可能会用在他身上的那些手段,就头皮发紧。 这一次他也是孤注一掷,把能调动的陆凌枫的手下都派出去找人了。 徐子麟的心思自然瞒不过陆凌枫,他自己也十分清楚。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已经有了详细的打算,只要一发现徐耀辉的踪迹,他们父子二人就会一同逃跑。 徐子麟在陆凌枫的手下做事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迟早也要摆脱对方。 徐耀辉的出现就是一个契机。 徐子麟也没指望陆凌枫能够收留他们父子二人。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一旦徐子麟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陆凌枫毫不留情地舍弃。 而且陆凌枫在打什么算盘,徐子麟多少也能猜到。 所以徐子麟就更不可能把父亲送到陆凌枫手上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为今之计,他们父子二人一起逃离才是最好的办法。 差不多同一时间,京都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司徒男正在来回踱步转圈。 这时门上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这是司徒男和手下的暗号。 “进来!” 司徒男有些心急,忙叫人把门打开。 看到门外只有自己的手下,司徒男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 “人呢?” 手下不敢抬头,摇摇头说道:“还未找到。” “都是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司徒男勃然大怒,把手下臭骂了一顿。 手下一句话都不敢说,就直直地站着挨骂。 找不到徐耀辉,司徒男比任何人都着急,不然没法向宫里那位交代了。 被骂的狗血淋头之后,一个手下灵光一闪,突然来了主意。 “族长,我们在找人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人。”手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谁?” 司徒男不悦地翻了手下一个白眼,显然余怒未平,不耐烦地问道。 手下打了个寒颤,立刻说道:“徐子麟。” 司徒男一挑眉,思索片刻才把这个名字和脑子里的人对上号,一脸若有所思,“是他?” 手下不住地点头。 “他从大理寺逃走之后,居然一直留在京都?” 司徒男神情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徐子麟未免胆子太大,有命从大理寺活着逃出来,还在京都逗留,这不是找死吗? 第1512章 青楼 手下见司徒男的注意力转移,顿时松了口气。 “族长,这徐子麟该如何处置?” 等了片刻,司徒男还没有下一步指示,手下就试探着问道。 司徒男思索了一下,咬咬牙道:“抓回来!” 抓不到爹,把儿子抓起来总没有坏处。而且这样也能和宫里那位交差了。 “抓到徐子麟,我就不信徐耀辉还能躲多久!”司徒男恶狠狠地说道。 手下抱拳问道:“徐子麟要杀吗?” “先不杀,抓回来再说!别被人捷足先登!”司徒男急切催促。 “是!”手下得令,立刻行动起来。 司徒男立即加派人手,抓不到徐耀辉也要抓住徐子麟,不然的话,司徒男光是想到朝霞公主冰冷骇人的视线,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徐子麟对夜微澜手下的办事路数还是很了解的,毕竟他跟在夜微澜身边的时间也不短。 他在躲藏的时候虽然有些吃力,但至少可以确定夜微澜的手下不会发现自己。 但未等徐子麟松口气,他就被司徒男派来的人盯上了。 徐子麟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就在巷子里左躲右闪,想把人甩开。 待他看清是司徒男的手下,心中警铃大作,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了司徒家族的人。 徐子麟啐了一口,念叨着:“就凭你们也来挡老子的路?” 他躲在巷子的拐角处,身形完全掩藏起来。他偷偷往外探了一眼,就看到几个人跟丢他之后正在到处瞭望。 徐子麟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脑子也快速地转起来,琢磨怎么才能把这些人都甩开。 他眼珠子转动着,因为着急脚下也不停,焦躁不安地到处看着。 这时,徐子麟的视线突然定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间生意极好的青楼。 徐子麟看着人来人往,客人络绎不绝的青楼,猛然间计上心头。 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青楼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徐子麟想要混入其中不是难事。 他的如意算盘又打起来了。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徐子麟在“逃命”这么危急的时刻还有闲情去逛青楼。 所以对现在的徐子麟来说,青楼就是不二的容身之所。而且青楼这地方有点特殊,谁也不会想到搜查这里。 打定主意之后,徐子麟越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何没有早点发现这块“风水宝地”。 寻找徐耀辉的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徐子麟总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能盼望父子团聚。 趁人不注意,他边躲边跑,眨眼就闪身到了青楼门外。 徐子麟刚一站定,就有好几个花姑娘主动围了上来,调笑着把他往请楼内引。 这正和徐子麟的意,他顺水推舟地走进青楼,心下稍定,也跟着松了口气。 紧接着满脸堆笑的老鸨也摇着扇子来到徐子麟面前: “哎呀公子!您快里边儿请!” 老鸨“呵呵”地笑着,一双眼笑成了两道缝,但还是透着一丝精光。 “公子您有相熟的姑娘没有?” 老鸨笑眯眯地问道,态度好的不得了。 能来这青楼消遣的那自然就是老鸨的爷了,她态度不好,哪有这么多客人? 徐子麟本来还有些戒备,但被温柔乡的甜腻气息包围之后,加上老鸨的劝诱,他渐渐就放松了警惕。 这就是一间普通的青楼,徐子麟就准备在此躲到不再有人碍事为止。 “给爷找几个水灵点地伺候着!” 老鸨脸上笑容更深,“好嘞!我这就去,这下边儿啊忒乱,您先上楼稍等,奴家这就吩咐人给您泡茶!” “嗯,这还差不多。” 徐子麟满意地点点头,跟在引路的龟公后面上了二楼。 他边走边瞥着青楼门外,正好看到司徒男的一个手下在门口顿住脚步。 徐子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但面上依旧淡定如初。 还好,和徐子麟的猜测一样,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徐子麟重重地松了口气,暗道保住了一条命。 他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寻思坐下喝口花酒,然后再找个借口开溜也不迟。 但他这一只脚刚踏上二楼,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徐子麟脚步猛然顿住,他几乎是连想都不想,本能地转身就要跑。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第1513章 中计 还未等徐子麟转身,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汉钳制住了。 这些人根本没有手下留情,虽说只是抓着他的胳膊一甩,但下一个瞬间徐子麟就差点痛得挤出泪来。 “咔吧咔吧”两声,徐子麟的两条胳膊都脱了臼,好似垂下的两条烂肉,根本动弹不得……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徐子麟就被彻底的制住。 他咬着牙没有痛呼出声,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作用,楼下乱成一锅粥,根本不会有人听到楼上的声音。 徐子麟身上吃痛,但脑子还算清醒。 身边有几个彪形大汉守着,徐子麟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对自己下了手? 他千算万算,以为这里是最保险之地,怎么刚刚进门就被摁住?这是在让徐子麟想不通! 徐子麟一个劲儿在心里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没想到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反而遭了埋伏。 “怎么能如此对待贵客?接上。” 就在徐子麟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 话音刚落,刚刚才把徐子麟胳膊卸下来的两人,动作麻利地把胳膊又给原样接回去了。 但徐子麟此时已经震惊地做不出任何表情! 这个声音的主人徐子麟再熟悉不过了,他曾经就差一点儿死在这个人手里! 他跟前的几人听到声音自动分成两排,让出徐子麟眼前的通路。 徐子麟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九丈深渊…… 夜志宇正不紧不慢地喝着酒,不经意地看向徐子麟的方向,似笑非笑道:“徐公子,别来无恙啊。” 徐子麟身体巨震,仿佛被人兜头泼了冷水,被夜志宇的视线扫一眼,他就好像万虫叮咬般难以忍受。 他原本心中的那一丝侥幸,在看到夜志宇时完全破碎了。 夜志宇悠闲地喝着酒,似乎没注意到徐子麟的反应,徐子麟的全身都僵硬起来了。 第一次是夜志宇故意找茬,徐子麟运气不好撞上了,也过落了个被活埋的下场。 要不是梁霄及时出手,他也没命活到现在。 知道徐子麟没有死成之后,夜志宇更是气的牙痒痒,一直都在找机会要好好教训这个家伙。 但是后来夜志宇抓到徐子麟又被他堂而皇之从大理寺逃脱了,为此夜志宇没少被夜微言责备。 所以夜志宇和徐子麟的梁子可以说是彻底结下了。 夜志宇恨不得扒下徐子麟一层皮。 这其中的道道,徐子麟也已经看穿了,他对上的可是皇族,更是大理寺和御林统领,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恐怕不会再有奇迹发生。 徐子麟不是个骨头硬气的人,尤其是在这儿多人手底下混过之后,他早就知道这张面皮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所以徐子麟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跪在地上给夜志宇连磕了几个头。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统领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这死不足惜的奴才一般见识!还请您高抬贵手,想打想骂都随您开心!” 徐子麟磕的额头都冒血了还不停,好像压根儿就感觉不到疼似的。 夜志宇对徐子麟可谓是恨之入骨,见他还是这副烂泥糊不上墙的虚伪模样,更是恨不得活剐了他。 更何况,夜志宇本就没想让徐子麟活过今日。 但是他现在看到徐子麟,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个家伙在死之前或许还能有点儿别的用处也说不定。 夜志宇若有所思地看了夜志宇一眼,没有说话。 徐子麟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要不是此时进退两难,他绝对脚底抹油撒腿就跑了。 但此时周围全是夜志宇的手下,他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哪怕是拼死从二楼窗户跳下去,也会被像破布一样拖回来。 徐子麟心都发抖,却只能强装镇定。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没想到躲过了司徒男和夜微澜的人,却落在了最残忍的夜志宇手中。 难道这是老天爷不想留下自己的命吗? 老鸨和小二也不知道什么都溜走了,二楼只有夜志宇的手下和徐子麟在。 楼上楼下就是两重天,一面是人间天堂,另一面却是地狱。 就在徐子麟胡思乱想的时候,夜志宇突然有开口了。 “徐公子,你可让我好找,想不到你这么有闲情逸致,还有闲心到青楼来喝花酒?我倒是小瞧了你。” 夜志宇的讥讽听在徐子麟的耳朵里格外刺耳。 徐子麟赔着笑脸,“嘿嘿”一笑道:“大人您过奖了,小人也觉得与大人十分有缘。” 说起违心的话来,徐子麟连个磕巴都不打,如果忽略他因为惧怕而颤抖的语调的话。 夜志宇在青楼这堵到徐子麟,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派手下去找徐耀辉的下落,这青楼也算是夜志宇安排的一个据点。 这座青楼虽不是京都内最大最繁华的,但这里人,从老鸨到姑娘,还有小二,都是夜志宇的人。 这里是夜志宇收集消息的来源地。 青楼是个好地方,夜志宇想要动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与这里有过关系,这倒是也给夜志宇省了不少事。 这次夜志宇也一如既往在青楼的二层俯瞰着京都城最繁华的一条主街。 所有他想看到的,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包括突然大摇大摆出现在青楼门口的徐子麟。 夜志宇也有几分惊讶,但接着就嗤笑了一声。 老鸨得了吩咐就立刻派人去安排了,紧接着就把在门口的徐子麟迎进了青楼里。 可以说打从徐子麟出现在街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全都暴露在了夜志宇的眼皮子底下。 徐子麟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夜志宇若是就这么放过他,岂不是太对不起老天爷安排的这次巧合了? “来都来了,何不坐下喝一杯?你我好歹许久未见,我们可以慢慢的叙叙旧。” 夜志宇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徐子麟却差点被吓尿了裤子。 第1514章 游街 “小人就不打扰大统领大人的雅兴了,小人这就告退。” 徐子麟说着后退了两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就要走。 但他也就只走了这两步而已,因为下一刻,他就被夜志宇的手下伸手拦住了去路。 徐子麟脸上的笑容一僵,正要抬头和夜志宇求情,但没想到他刚回头就迎面飞来一物。 他下意识闭紧双眼,根本来不及躲闪。 徐子麟的脑门就被重重地击中了,伴着清脆的陶瓷破碎声,一股温热的血腥液体,顺着徐子麟的脸侧流了下来。 徐子麟愣愣地低下头看,地上是一滴滴的黑红的血,旁边就是碎裂的酒杯。 “敬酒不吃吃罚酒,请你喝酒你都不赏脸?你们父子给我惹出这么多麻烦,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夜志宇阴森的声音响起。 徐子麟顿时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停抽自己嘴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啪啪”的耳光声格外响亮,徐子麟的嘴角也打出了血。 夜志宇没发话,徐子麟根本不敢停。 徐子麟的两颊肿的像馒头一样高,整个人都成了猪头,狼狈的连点人样都没了。 大约是觉得羞辱的差不多了,夜志宇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不慌不忙地踱步走到徐子麟面前。 徐子麟的心随着夜志宇的步伐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连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下了。 他不敢抬头看夜志宇,只能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他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够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徐子麟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夜志宇的靴子,他紧张地冷汗直冒,身上一阵阵寒意,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夜志宇的脚步却没有停下,他径直踩上了徐子麟的手。 “啊——” 徐子麟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尖叫出声。 但夜志宇却依旧重重地踩在徐子麟的手上,还反复碾了多次。 徐子麟仿佛听到自己的手指关节传来了断裂声,十指连心,那是钻心的疼痛,几乎是一瞬间,徐子麟的浑身冒起了层层冷汗,惨叫声连连。 从里到外都是伤,他的脑门的血还在不停***神越发恍惚,似乎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 夜志宇不屑地看着已经歪倒一边的徐子麟,这才移开脚。 徐子麟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被夜志宇活埋那次。 他心里那股求生的欲望却没有就此熄灭,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找到父亲,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徐子麟稍稍恢复了一点神志,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仍旧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夜志宇好像也没有察觉,他走到一旁,很快又返了回来。 徐子麟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他不敢猜测夜志宇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只有配合,才能多活一会儿。 夜志宇一伸手,旁边的手下就自觉恭敬地将早已准备好的铁链递到他手中。 掂量着沉甸甸的铁链,夜志宇毫不犹豫地把铁链拷在了徐子麟的脖子上。 徐子麟的手本就动弹不得,加上这铁链,他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他的视线被血糊住了半截,费了半天劲儿才稍稍看清一点。 面对令人心惊胆寒的铁链,徐子麟也不知道夜志宇要做什么,他的心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夜志宇看着徐子麟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模样,心情舒畅得很。 他因为徐家的事接二连三被皇上斥责,早已经对徐家人恨之入骨了,恨不得把徐耀辉和徐子麟父子二人剝皮拆骨。 “徐公子,你可喜欢这副铁链?既然你这么喜欢到处走动,我就成全你,让你带着它们在这街上走个够?” 夜志宇对着徐子麟咬牙切齿道。 徐子麟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接着,夜志宇直起身子,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带他游街示众。” “是!” 他的手下立刻应声。 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徐子麟拉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着铁链下了楼。 徐子麟的脖子被猛然一勒,差点就断了气,他猛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青楼里的客人都是一惊,纷纷侧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青楼里的姑娘们都淡定得很,安抚着老爷们继续喝酒。 夜志宇也漫不经心地走下楼,老鸨立刻满面春光地迎上去,换来夜志宇不耐烦的一声“啧”。 老鸨立刻老实了,退到一边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夜志宇从容地走出青楼,徐子麟脖子上的铁链已经被牢牢拴在了夜志宇的高头大马上。 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在围观和议论。 夜志宇淡定地翻身上马,双脚夹了夹马肚子,就走起来了。 一边的徐子麟被拖得踉跄趔趄,脚步不稳地跟着前进。 脖子上的铁链坠的他随身都有可能栽倒在地上,但徐子麟很清楚,他若是在此处倒下,之前的羞辱就都白受了。 夜志宇这么折磨自己,他一定会不得好死! 徐子麟不知在心里诅咒了夜志宇多少遍,用的全都是最恶毒的语言。 他脚步踉跄,时不时跌倒被拖行很远,全身上下被磨得没了一处好地方。 但夜志宇却不以为意,只用余光偶尔扫过徐子麟,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他。 徐子麟的心的跌宕谷底,尽管心中想到了徐若瑾喝梁霄,可他却并没有十足的盼望。 他不信自己还有那么好命能够得救。 说不定这一次,真的要结束了。 示众游街,这本就是引人好奇之事,之前此类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都是夜志宇拴着贪腐的官员,被百姓们烂菜垃圾撇了个满身污秽。 所以又一次上演这等戏码,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是谁啊?” 马上有人不屑地嘲讽道:“这你都不认识?堂堂大理寺卿夜志宇!” 那人很是无奈,“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旁边像狗一样被牵着的,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这脸都被揍成这样了,又是血又是泥的,谁能认出来?” “既然都游街了,肯定是大理寺的重刑犯!” “就是就是,大理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进去的人就别指望活着出来了!” 其他人也都深有同感,觉得十分害怕。 第1515章 该死 “连命都没了,游个街又算得了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夜志宇可是大理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有多少犯人是他屈打成招的?” “你的意思是这人也一样?”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再说了谁知道这人犯了什么事?”这人极力撇清着关系。 “嗯,可是这人的面容也看不清,而且我刚才仔细看过,这人和朝廷里的大官也都对不上脸!” “呵,说的好像你所有官员都见过似的,你当你是皇上那?” …… 围观的老百姓猜测多多,但也都没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徐子麟真实身份。 徐子麟却心灰意冷,如若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去告诉徐若瑾和梁霄也罢,可却没人认得出……他的惧怕却仍在增加,他不知道游街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夜志宇牵着徐子麟走过京都这条最繁华的大街,街两边是林立的商铺。 数不清的酒楼和茶庄,应有尽有。 不少店铺的老板和伙计都出来看热闹了。 原本就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这回更是堵得水泄不通了。 夜志宇也不着急,人多他就走的慢一些,人少就走的快些。 最受折磨的还是徐子麟。 这时街边一家高档的茶楼二层,有两个举止儒雅贵气的中年男人,边品着茶边居高临下都看了一眼街上的热闹。 这二人正是楚震翔和右相。 “能让大理寺卿夜志宇亲自动手,此人定然不是普通人,本相不识,不知侯爷可知晓他的身份?”右相收回视线,抿了一口茶,回味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 楚震翔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此人是徐子麟,徐耀辉的儿子,瑜郡主的哥哥。” “哦?”右相不禁来了兴趣,他没想到此人的身份居然如此复杂,更好奇忠勇侯居然连这个人的身份都如此清楚,可见他可不仅仅是对梁家了若指掌…… “那夜志宇就不怕得罪了梁霄和徐若瑾?”右相对这几人皆不屑,“皆是武夫之辈,只懂得手段。” 看着夜志宇牵着徐子麟渐渐走远,右相又重新开口道:“我听说这徐耀辉在京都城内现身了?” “嗯。还是跟着田公公一同去严府祭拜了严景松。”楚震翔还是一样淡定,好似说着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似的。 大概是受楚震翔影响,右相也不好轻易表现出惊讶的神情了。 沉思片刻,右相皱眉道:“那这徐耀辉……” 他故意没有说完,楚震翔也不介意,顺着右相的话接着说道:“他在严府捅了篓子,然后就失踪了。” 右相一惊,眼角的皱纹似乎瞬间多了好几条,“侯爷是说,严夫人的死是徐耀辉所为?” 楚震翔闻言没有否认,而是喝了一口茶,“这明前龙井果然味美,回甘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甜,不错,好茶!” 右相回神,立刻收敛神情,为了压下心中的惊讶也跟着抿了一口茶。 但上好的龙井在他嘴中也有些索然无味。 “徐耀辉不可能躲得太久,迟早会被人抓住。”楚震翔放下茶杯,又说道:“就看徐耀辉最后会栽到谁的手里了。” 右相沉思片刻,“所以夜志宇是为了引徐耀辉出来才把徐子麟抓住游街?” 楚震翔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么说也不错。夜志宇肯定有这方面的考虑。” 右相刚要点头,楚震翔就目露精光,又说道:“但我更相信夜志宇只是为了报一己私仇。” 随后就把夜志宇和徐子麟的过节说给右相听。 右相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紧接着楚震翔话锋一转,厉声道:“不过这些人早就该死了,徐子麟也不例外。” “夜志宇看徐子麟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暂且留着他的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十之八九会将徐子麟带进宫去。” 右相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又点头,“侯爷所言有理,夜志宇乃是皇上的心腹,会这么做也不让人意外。” “右相高估他了。” 楚震翔微微一笑说道。 “侯爷是想说,夜志宇从被任命到现在为止,没做成过几件事,皇上已经对他失去信心了?” 未等楚震翔说,右相就自己将后面的话说完了。 “正是。”楚震翔点头,“这是夜志宇最后的机会,他要是再不拿出点成绩来,这大理寺卿的宝座可就要交给别人去坐了。” 右相深以为然。 “不过徐家父子迟早要死,他们的命已经走到头了。” 楚震翔语气变得冷了几分,几条人命在他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就是两片嘴唇碰一碰的程度。 右相对此格外认同,“不错,他们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死了。” “可惜,皇上的手段太软,才会让这件事拖了这么久,牵扯越深,处理起来更加麻烦。” 楚震翔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右相也跟着附和,“加上宫中那一位,皇上要做的还有很多,这才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楚震翔这次却有不同的意见。 “长远看这是好事。至少皇上已经开始行动了。” 右相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你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能说是任重而道远了。” 楚震翔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右相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凛,看着楚震翔道:“侯爷以为,会不会有人替皇上动手?” 楚震翔像是被右相的话惊了一下,他抬眼和右相对视,许久二人都未说一字。 茶楼的气氛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安静的只能听到屋内的煮水声。 夜志宇牵着徐子麟就像是牵着一条狗,甚至徐子麟的身份还不如狗。 就这样在人挤人的大街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街头走到街尾。 徐子麟肺里一点气都没有了,好几次都差点眼前一黑,但还是被他咬牙撑下来了。 因为徐子麟知道他若是倒下,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夜志宇对他不会有半点同情,只会在繁华的大街上拖着他前进,哪怕是拖成一具尸体也无甚所谓。 徐子麟不想就这么死掉,之前的几次濒死他都熬过来了,他祈祷着奇迹会再次发生…… 第1516章 斗胆 夜志宇带着徐子麟游街之后就把人带回了大理寺。 “大人,如何处置这人?”属下恭敬地拱手问道。 夜志宇略一沉思就说道:“带进宫里。” “是!” 属下应声。 徐子麟脖子上还拴着铁链,没有一点尊严可言,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牢内,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着。 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徐子麟心中更多惧怕。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以前的心态,满脑子都是自己凄惨的下场。 他和夜志宇的深仇大恨足够对方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他听到夜志宇和属下说话的声音,更是吓的身上一抖。 徐子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这辈子有机会见到皇上,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皇宫极有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到宫里之后的表现了。 夜志宇和属下说话丝毫不避讳一旁的徐子麟。可以说夜志宇的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徐子麟战战兢兢,面朝着墙角不敢移动分毫,就怕引起夜志宇的注意,少不了又是一番折磨。 “大人,可是现在就送?”属下又问。 夜志宇点了点头,“越快越好,尽量避人耳目。” 夜志宇不是傻子,刚刚游街也是一时泄愤,按说这事儿做的有些鲁莽,因为毕竟徐子麟是徐若瑾的哥哥,此时若有人通报过去,难保那夫妻二人不来大理寺要人。 若不是怕耽搁了事情,他一定会专门拿出一整日的时间来好好羞辱徐子麟。 手下得了吩咐之后,就出去按夜志宇的吩咐做准备。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难事,只不过就是稍微有些麻烦罢了。 夜志宇也有自己的考虑,若是继续折磨徐子麟下去,他极有可能撑不到皇宫就会咽气了。 所以为了让皇上亲自审问一番,夜志宇有必要暂时保住徐子麟这条贱命。 “徐耀辉有消息了吗?” 夜志宇走出监牢,刻意压低声音问一旁的属下。 属下神情有些尴尬,“回禀大人,尚未得到那贼人的消息。” “啧。”夜志宇面色不愉地看了他一眼。 虽说皇上要的是徐耀辉,但夜志宇找不到人,只好暂时拿徐子麟充数了。 而且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夜志宇的手上有徐子麟这张底牌,多少也能在皇上那边交差。 不然夜志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找不到徐耀辉,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此时,宫中,御书房。 徐若瑾和梁霄离开之后不久,夜微言就派人去严府急召严弘文入宫来了。 “皇上您无需着急,严大人很快就会到了。” 田公公看夜微言的神色略有几分不耐,就主动安抚道。 夜微言从善如流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你知道朕在意的并不是严弘文的事。” “老奴明白。” 田公公恭敬地应声。 夜微言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徐耀辉是他派去严府的,严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对严弘文的安抚自然也是必要的。 而且夜微言也想从严弘文的表现和言行中,判断他的心思。 徐耀辉和徐子麟一直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必须拔除。 先是徐家,皇上要下狠手把他们清理干净,那么下一个就极有可能是严家。 这些都是田公公的推测,他老神在在地站在皇上身后,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是这徐耀辉的消息,想必严大人也不一定知道。”田公公想了想还是小声提醒了夜微言一句。 但夜微言却摇了摇头,“你想错了。朕叫严弘文来是为了涪陵王的事。” 涪陵王? 田公公恍然大悟。 看来最近杂七杂八的麻烦事太多,田公公居然把这么关键的人物给忘了。 “是老奴糊涂了。”田公公忙道。 夜微言摇摇头,“他最近确实低调了不少,也难怪你会忘了他。” 田公公老脸一红,没再说话。 “他大约是想低调一些,好混淆视听,这么一来朕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夜微言猜测着夜微澜的心思。 “不过朕就算琐事再多,也会把他放在前面。他以为搞出这么多幺蛾子,就能让朕慌了手脚?真是可笑。” 夜微言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田公公刚才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才稍微缓和一些。 “至于徐耀辉的事,就交给夜志宇去办。严弘文,朕另有安排。”夜微言说道。 田公公没有任何异议,“皇上英明。” 这时,守门小太监尖利的通传声传来。 “户部左侍郎严弘文求见。” 田公公听到之后下意识看向一旁。 夜微言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略一点头。 田公公会意,随即道:“宣!” 严弘文应声而入,从严弘文略有些邋遢的外表,能看得出来他是接到命令之后就立刻进宫来了。 行色匆匆的严弘文,面容憔悴,人也是强打着精神,除却满身的疲惫之外,更是沧桑了些许。 颇有些几日不见,如隔几年的架势。 “臣严弘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弘文恭敬地跪拜道。 夜微言面色和缓,语气带着关心,“爱卿平身。” “谢皇上。”严弘文谢恩后重新站起身。 “朕听闻严夫人随后也去了,驸马要节哀顺变。”夜微言开口就提到了严夫人,让严弘文心里一凛。 他面色苍白了几分,但还是咬着牙点头道,“臣叩谢皇上关心,若父母在天有灵,也定叩谢圣恩。” 这话严弘文说的战战兢兢。 因为他心底也知晓,父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微言摆摆手,“不必多礼,驸马你接下来的几日好好调节,离上任还有十日时间,不要忘了。” 严弘文一愣,嘴张了张,斟酌了片刻,还是问道:“臣斗胆,有疑惑想让皇上解答。” “但说无妨。”夜微言干脆道。 “皇上为何要选微臣担任此要职之位?臣……惶恐!”严弘文灼灼的目光看着御案后的夜微言,他必须要弄明白这个疑问,因为夜微言的这个回答,能让他明白往后的日子,到底是死、还是活。 可夜微言却没有立刻回答严弘文的问题…… 第1517章 篓子 无论是夜微言还是田公公,都没有想到严弘文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田公公清清嗓子就准备斥责严弘文几句“不识抬举”,但田公公还没等开口,就被看穿他意图的夜微言一个眼神打断了。 田公公缩了缩肩膀,把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夜微言看向严弘文,顿了下便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朕要的是能为大魏做贡献的人才,原因就这么简单。” 说这话的时候,夜微言的视线一直落在严弘文的身上。 严弘文微微有些动容,但还是咬着牙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并非没有信心就任户部左侍郎一职,但皇上选的这个时间确实太巧了。 不仅如此,圣旨也来的太仓促,这不得不让严弘文觉得事情太过蹊跷,杀死自己的父母,许给自己一个官职,为了让自己闭嘴吗? 严弘文无法将皇上和整件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分隔开。 徐耀辉是跟着田公公同去的严府,严弘文早已有了猜测,他不能提起徐耀辉,却只能换一种询问的方式。 严弘文低着头,所以夜微言没有看到对方暗淡的神情。 见严弘文不说话,夜微言叹了口气,语气却格外坚定的道,“驸马不必没有自信,朕相信你可以做到,日后的朝堂,必将会有你的一席之地,这是毫无疑问的。” 严弘文心中一震,却在心底自嘲的撇了撇嘴角。 这番话若是对以前的严弘文,无疑有巨大的吸引力。 原本严弘文就是一腔热血要为大魏国鞠躬尽瘁的,不然他也不会差点在西北丢了性命。 哪怕是侥幸捡回一条命,严弘文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帮西北的老百姓说话。 只是他的想法都被夜微言轻描淡写地忽略了。 在皇上的眼里,西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就是他动摇涪陵王根基的好法子。 严弘文一瞬间陷入了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到底是对是错。 他是不是应该跟着皇上的指示走,严家又能存在多久。 统统都是皇上的一句话。 短短时间内,严弘文就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景,他有时也会想不通到底为何要留着自己。 所以严弘文刚才才会有脱口而出那个问题。 只是夜微言的回答,并不是严弘文想要的,那一番话说出,他也并没有从心底萌生“鞠躬尽瘁”的想法。 这是何等的讽刺? 夜微言仍旧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严弘文。 但严弘文就像走神似的,一个字都没说。 御书房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几分诡异。 这时门外又一次响起了小太监的声音。 “大理寺卿求见——” 夜微言听到后眉头微微一皱,神情变得有几分不耐,“夜志宇?他来做什么?” 田公公对夜志宇一点好感都没有,见皇上这副模样就主动说道:“老奴这就去看看。” “嗯。”夜微言允了。 田公公小跑着推开房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田公公就回来了,神情比起之前稍稍有了些变化,还有几分纳闷。 “启禀皇上,大理寺卿带了一个人来。”田公公面露难色地说道。 夜微言见田公公的表现有些古怪,皱眉问道:“什么人?” 田公公顿了一下如实说道:“徐子麟。” 听到这个名字,夜微言只是略微有些惊讶。 但严弘文却是一愣,紧接着抬头看向田公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夜微言注意到严弘文的表现,若无其事地吩咐道:“让他进来。” 这个“他”自然是指夜志宇。 田公公躬身,“是。” 随后就宣人进了殿内。 夜志宇钳制着徐子麟,二人一同跨进了御书房的门槛。 “臣夜志宇拜见皇上。” 夜志宇话音刚落,就狠狠踹了徐子麟的腿弯处。 徐子麟吃痛,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疼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微言看着夜志宇和徐子麟这样一个新奇的“组合”,随后把视线定在夜志宇身上。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徐耀辉怎么变成了徐子麟? 严弘文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徐子麟。他一时间都无法掩饰脸上的惊讶,久久地看着徐子麟不能移开视线。 这视线中不只是惊讶,更有越发浓烈的恨意,他双拳紧握,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把徐子麟杀了! 夜志宇跨进门的瞬间就看出了严弘文的背影。 他的脚步有一丝迟疑,因为他不知道皇上把严弘文叫到这来有什么目的。 但夜志宇很清楚严弘文和徐子麟之间的恩怨,有严弘文插手,事情会不会有变?这倒是让夜志宇微微有些后悔,之前忘记派人打探一下,到底何人在宫中便好了。 只是别人还未等做出反应,跪在地上的徐子麟却好像突然来了力气。 狼狈不堪,浑身污垢,连本来面目都快要看不出来的徐子麟,在察觉到严弘文充满恨意的视线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 徐子麟几乎是连想都没想,指着严弘文的鼻子大声嚷道:“皇上!您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您一定要杀了严弘文!” “严弘文将小人迫害至此!要对我徐家赶尽杀绝!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严景松是徐若瑾的亲生父亲!严弘文要灭我的口,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 “即便是小人死了,他也绝对不能活!” 徐子麟的嗓子就像积年累月的破风箱,声音沙哑难听,但他此时却底气十足,甚至顾不上换气,就想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 或许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即便自己死,他也一定要拽上一个才行! 听着徐子麟的大吼大叫,严弘文的额头却冒出了几滴冷汗,他神情有几分紧张地看向夜志宇,夜志宇眼睛瞪的硕大无比,完全没想到徐子麟会突然抽这股疯! 他难道不想活了? 就在严弘文和夜志宇心惊之时,田公公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严弘文还来不及看清楚田公公的动作,徐子麟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深深的红线。 红线越来越大,汹涌鲜血喷出,徐子麟仍是愣愣的跪在地上,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便直直的瘫倒在地,死了。 第1518章 告捷 御书房的青石砖地被鲜血染红,严弘文呆呆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徐子麟,机械地转头去看闪身在一旁的田公公。 田公公不紧不慢地擦干净利刃上的血迹,再轻轻的将其收起,随后又恢复成一幅悠哉的太监总管模样。 整个过程,夜微言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看都没看徐子麟一眼。 夜志宇也没有抬头,垂下的眼眸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情绪。 田公公也懒得搭理他们二人,尖着嗓子道:“来人!” 门应声推开,进来几个小太监,把徐子麟的尸体拖出了御书房,另外几人则手脚麻利地把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地面比之前更有几分明亮的感觉。 御书房恢复如初,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只有御书房的气氛还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严弘文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徐子麟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之前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杀不死徐子麟,后来甚至连他的行踪都难以知晓,可是徐子麟方才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严弘文内心的震撼还没有完全消除,御案后的夜微言就开口了,但话却是对夜志宇说的: “朕交给你的任务,不是还未完成吗?你还呆在这里作甚?” 夜志宇身体微微一僵,立马道:“臣知罪,臣先行告退。” 夜微言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后,夜志宇立即转身就出了御书房。 田公公自然也明白了皇上的深意,识趣地躬身道:“皇上,老奴去外面守着。” 夜微言摆摆手没有多说。 片刻工夫,御书房内就只剩下夜微言和严弘文两人了。 严弘文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也有意跟着告辞离去,“皇上,微臣……” “不急。”夜微言开口打断夜志宇的话,“朕有事与驸马商议。” 严弘文的神情一顿,“臣遵旨。” 夜微言神情缓和了不少,又道:“西北之事,也该有个法子解决了,驸马可有什么想法?” 严弘文暗暗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皇上还会提起徐家,还会提起朝霞公主,更会提起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 因为这事就是一层窗户纸,所有人都可以装傻,却被一个徐子麟捅破! 捅破就要有捅破的觉悟,严弘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出乎意料,夜微言却连提都没提徐家的事,仿若刚刚的事从未发生过似的。 严弘文先是微微愣神,紧接着就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就在夜微言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严弘文垂首静静地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涪陵王在京都呆的时间已经很久,该回西北了。” 严弘文十分清楚这也是夜微言想要听到的答案。 夜微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被御书房外的求见声打断了。 “皇上!军中来报!” 夜微言抿着嘴,神情一顿,“说。” “启禀皇上,姜中方将军已到达七离边境,首战告捷!” 第1519章 奖赏 听到这个消息,夜微言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大喜。 “此事当真?” 夜微言又亲自确认了一遍。 来人不敢怠慢,叩首道:“小人句句属实。姜大将军首战告捷,就命人传讯回来报喜了,这是喜报!”侍卫跪地递上一封大红的折子。 “拿来!” 夜微言喜上眉梢,田公公转手将折子递给他,未等打开来看,他便急迫问道:“何时的事?” “就在昨日。”来人对答如流道。 “好!” 夜微言显然十分高兴,快速打开看过一遍之后,便略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姜中方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他暂时把严弘文晾在了一边。 严弘文也很识相,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自觉地靠边站了站,不打扰夜微言的好兴致。 姜中方出征七离首战告捷,严弘文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十分惊讶,不过还好夜微言也无暇顾及他,不然严弘文的表现就不怎么妥当了。 严弘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传回这样的消息,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似乎会引发新的矛盾。 但严弘文转念一想,这会儿下结论似乎还为时过早。 总之,他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严弘文已经渐渐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他就是夜微言手中一颗可以利用的旗子。 至少目前来看,他会被夜微言用来对付夜微澜。 严弘文正胡思乱想的工夫,夜微言趁着兴头,金口一开,“这是大大的好事!朕定要好好奖赏姜中方一番才是!” 不仅是姜中方,夜微言有意论功行赏,只要是表现突出的将士统统有赏。 夜微言将田公公传唤了进来,田公公此时也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进门之后就恭敬等待着夜微言的吩咐。 “传朕的旨意,姜中方首战大捷,赐宅封赏,一样都不能少。其余将士也论功行赏,一视同仁,不许有遗漏!”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 田公公应下来,躬身就要退出御书房,但还未等迈出脚步就被夜微言打断了。 “还有,吩咐下去,朝中所有二品以上官员都必须进宫,朕要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更是要好好庆贺一番!”夜微言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他也没想到姜中方这么快就带回了好消息。原本对他的不信任也打消了不少,或许姜中方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用。 夜微言心中细细地琢磨着,是不是还应该做点什么,首战告捷可是个好兆头,接下来才是关键。 这么想着,夜微言似乎看到了战胜七离的曙光。 哪怕是没有梁霄…… 但是这个想法在夜微言的脑中也只是转瞬即逝,来不及捕捉痕迹,他很快就放在了一边没有继续深想。 田公公得了命令,就要按夜微言的意思下去吩咐,但这次他还是没走成。 倒不是因为夜微言又想起什么吩咐,而是门外又来了小太监有事禀报。 夜微言心情大好,也没有多想直接问道:“何事?” “启禀皇上,涪陵王和左相率一众官员到了大殿。” 夜微言闻言面上一僵,脸色也不太好看,冷冷道:“他们来做什么?” 听到“涪陵王”这三个字,夜微言原本的好心情就被浇灭了一半。 小太监如实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是因为姜大将军首战大捷,所以各位大人才进宫来想要给皇上您道贺。” 夜微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前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面上也变得冷若冰霜。 不只是夜微言,严弘文和田公公的视线也齐齐集中在小太监身上。 打从这个小太监进门,严弘文就十分好奇他的来意。果然自己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没等他和皇上商量出赶夜微澜回西北的对策,当事人就主动出现了。而且还是特意来恭贺姜大将军首战告捷的…… 田公公也有些紧张地看向夜微言。 夜微澜这么做,摆明是要和夜微言作对,让夜微言下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田公公侍奉皇上多年,夜微言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了如指掌,这次更不例外。 夜微言的表现再明显不过了,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双眼微微一眯,原本的兴致就像是被冰水泼了一般,也没有之前那般欢愉了。 站在一边的严弘文才是最尴尬的人。 他的视线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和田公公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地低下头,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严弘文回想起夜微言之前的旨意,也不好意思再问是不是还作数。 夜微澜的这种做法,明摆着就是挑衅夜微言,让他陷入被动。 姜中方首战告捷,得知消息的居然不是夜微言,而是其他人?的确是让皇上颜面无存,刚刚对姜中方涌起的信任,也被夜微澜这一举动彻底的打消。 夜微澜到底是以什么渠道得知这个消息? 他与姜中方之间,又是以什么方式联系? 撵回西北,是否会不如把他囚禁在京都更为安稳? 一时之间,夜微言也好,严弘文也罢,包括田公公,心里想的都差不多。 看来,把夜微澜赶回西北的事恐怕又要耽搁下来了。 想到这,严弘文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向夜微言,细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但夜微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仍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汇报的小太监有些纳闷,因为半天得不到皇上的回应。 严弘文也不知道夜微言下一步会怎么做。 “带他们过去,朕一会儿就到。” 夜微言的声音幽幽响起,打断了严弘文的思绪。 小太监得了令,应声之后就退了出去。 严弘文见小太监出去了,紧接着也和夜微言告辞。 “皇上,如若皇上未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夜微言瞥了严弘文一眼,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摆了摆手,点头道:“嗯,你先回去处理你府上的杂事,朕在朝堂等着你。” 说完,夜微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书房。 严弘文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夜微言嘴角的那一丝自嘲的笑容…… 第1520章 不爽 严弘文也没有在宫中多做停留,夜微言离开,他便立即离开此地。 短短十日之内,严府先后两起白事,无论对谁都是不小的打击,尤其是严弘文。 但所有这些都被夜微言用简简单单的一句“杂事”就一笔带过了,严弘文的心态难免会有些别扭。 带着一肚子的心事,严弘文离开皇宫朝着严府而去。 夜微言则去了大殿内。 他镇定地走到龙椅前坐下,一句话都未说,而是先仔仔细细地把殿内所有人的脸都打量了一遍。 为首的自然是夜微澜,站在他身后侧的就是左相。 再往后,就是文武百官了。 除了夜微澜和左相之外,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好像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似的。 和他们一比,夜微言显得有些平静。 就连夜微澜的嘴角都带着些微笑意,看到夜微言走进大殿,淡定地行礼,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夜微言淡淡的撇了下嘴角,并未理睬,而是看向了左相。 左相的脸上则鲜少有什么表情变化,优哉游哉的模样,眼神却一如既往地犀利。 严弘文在这件事情上猜对了,夜微澜如此开口,皇上他不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夜微澜赶回西北,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姜中方首战告捷的消息才刚刚传来不久,夜微澜就带着人进宫,表面上道贺,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堵住夜微言这张嘴。 这一招足够阴险,但夜微言却没有办法,因为他心底不安,所以只能把最初的打算咽回肚子里。 “臣恭贺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文武百官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别有一番震撼的效果。 “众卿家平身。 夜微言从善如流地应道。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夜微澜的脸,眼神中闪过几分不屑。 “不知诸位卿家这个时候进宫,所谓何事?” 夜微言明知故问。 立刻有大臣回答道:“皇上,姜大将军首战告捷,臣等得知消息特来恭喜皇上!” 其他大臣也都跟着附和。 “没错,回禀皇上,臣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迫不及待进宫来了。” 夜微言面上还是没有多少表情。 “微臣赶来的还算及时,希望皇上不要怪罪。”户部员外郎也跟着说道。 夜微言还能说什么?他此时的确非常生气,而且是强压着心中那股憋闷和怒火。 他堂堂大魏国的掌权人,大将军大捷的消息却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而且还被夜微澜抢险一步带着文武百官来宫里“道贺”。 谁知道这“贺”字的背后又有多少阴谋诡计? 夜微言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显然殿内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夜微澜身上。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涪陵王啊!”礼部侍郎对着皇上拱手说道,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围着夜微澜,“当初是涪陵王的举荐,姜大将军才能有今日之喜!” 礼部侍郎说完,马上有人跟着笑眯眯地附和。 “言之有理,要不是涪陵王推荐姜大将军为出征人选,这大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微臣也深以为然,多亏涪陵王举荐了姜大将军,不然的话延误了时机,对我大魏还不知要造成多少损失,好在皇上当初没有采纳梁霄的意见,否则今日之喜,何来?” “说得没错,梁霄在这件事上胆小怕事,却还不说明白,比之他父祖之辈,要差得远了!” “唉,可惜了……” 渐渐,每个人说话都带着深意,摆明就是踩一捧一。 他们在抬高夜微澜的同时,也没忘记给梁霄补上一脚。 梁霄之前在大殿上三番两次拒绝夜微言的命令,说破大天去都不肯出征。 万般无奈之下,夜微言只好启用夜微澜推荐的姜中方。 当时朝中所有人,包括这会儿吹捧着的大臣,没有一个人看好夜微言的这一决定。 姜中方和梁霄根本没有可比性,而且又是个瘸子,平定边境之乱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这样的人。 但最终夜微言还是不顾反对,任命姜中方为大将军出征七离。 结果现在首战大捷的消息传回来,不少人都见风使舵地推翻了自己前不久的看法,转而投向夜微澜。 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在皇上面前夸赞涪陵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既可以把吹嘘了皇上的决定,还能在涪陵王那赚个好。 这就是他们今日来此的目的。 大臣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无非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要不是夜微澜及时举荐了姜中方来救场,那就不会有这次的首战大捷。 夜微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把夜微澜赶回西北的事,夜微言说不出口。 在这个档口,要是夜微言稍微表现出一点这方面的意图,一定会引起满朝大臣的猜测。 夜微言也能轻易地猜到,大臣们十有八九会觉得是他这个做君主的没有容人之量。 他一个大魏国的皇上,会因为举荐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涪陵王赶走,传出去恐怕人人都要说他是个小气的帝王了。 夜微言心情并不是太好,就连脸上仅有的笑容也都消失不见,看着夜微澜的视线也带着几分寒意。 举荐姜中方的人确实是夜微澜,这点夜微言也非常清楚,所以他并不在理,想要动手就只能继续等待机会。 大臣吹捧的时候,夜微澜一直没有接话,这个空当,他则站出来道:“多谢各位大人关心,为大魏鞠躬尽瘁,这是本王分内之事,为皇上效力,更是本王此生所愿,只要大魏能夺得荣耀,四海升平,哪怕是搭上本王这条命,本王也在所不惜了……” “另外,臣恳请皇上封赏姜大将军,还望皇上采纳臣意!” 夜微澜开了口,大臣们则接二连三的站出来: “封赏可行,大将军在前线也能更加安心。” “臣也正有此意,这是鼓舞士气的好机会,皇上不妨可以考虑。” “论功行赏,这也乃皇上历来遵行的规矩,臣附议!” “臣也附议!” 第1521章 试探 诸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夜微言要是一直不打断的话,估计他们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田公公见皇上的情绪越发不喜,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才让下面的人安静下来。 夜微澜也微笑着抬头看向夜微言,不再说话。 夜微言也冷静下来,之前脸上的不悦也都收了起来,让人琢磨不出他此时的想法。 下面此起彼伏让他赏赐姜中方的声音,夜微言只觉得心中厌烦。 这些大臣至少让夜微言重新意识到一个问题,姜中方的表现再怎么亮眼,也都改变不了他是夜微澜举荐来的事实。 换句话说,姜中方是夜微澜的人。 夜微言若是继续重用姜中方,只会助夜微澜在京都之中站稳脚跟,扎根也越来越深。 这是夜微言万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夜微言也有了决定。 大殿之内的众人都在等着夜微言的回应,都想看看皇上会给姜中方什么封赏,夜微言突地开口了。 “首战大捷固然值得高兴,但更难得的是把这股势头保持下去。” 夜微言金口一开,大殿内鸦雀无声,全都低着头,心思各异。 “姜中方立的功,朕自会一件不差地帮他记着。至于奖赏,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一番话说完,夜微言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了。 大臣们的心中也跟着犯起了嘀咕。 夜微言这是不打算打赏姜中方了? 他们怕是自己理解错了,还不忘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短暂的交流之后,都在猜测皇上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突然发现,居然都有些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殿内的气氛顿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而且安静地有些诡异。 夜微言继续说道:“现在论功行赏容易让人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与其如此,还不如等他大胜回朝,再为其举行盛大的庆功仪式。”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夜微言为何要这么说。 文武百官没有想到皇上居然真的没有赏赐姜中方,反而只是说了这么一番不痛不痒的话? 这到底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大臣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但这一切,却都在夜微澜的算计之内。 而且他也十分满意夜微言的这个决定。 整个殿内的人,只有夜微澜的嘴角仍旧带着些微笑意。 夜微言之所以推迟了对姜中方的赏赐,完全是对自己的防备和忌惮。 这一次的集体请愿,其实也是夜微澜刻意而为,他就是为了让夜微言心底对姜中方产生不信任。 姜中方的算盘,夜微澜心知肚明,他当初利用自己造势,夺得大帅之名统军出征,如若他一心一意投靠夜微言,夜微言是不会拒绝的。 但如此一来,夜微澜便成了靶子,被撇在一旁等着被收拾? 姜中方不仁,他自当也没什么义气可讲,所以在今日,夜微澜带着大臣们一同来为姜中方请赏,依照他对夜微言的了解,夜微言是会对姜中方存有很大疑虑的。 夜微言存疑,不封赏姜中方,姜中方便只有与他捆在一条绳上才有活路,所以夜微澜也等于彻底断了姜中方的后路,将他的小算盘彻底击碎。 连首战大捷这么大的喜事,夜微言都表现的如此平静,甚至没有立刻论功行赏,一定会让人多想。 夜微言的决定很快就会传到七离姜中方的耳朵里,姜中方只要还有点脑子,就会老实一些。 夜微澜身边没有可以利用的武将,更没有可以媲美梁霄的人来辅佐自己。 所以哪怕姜中方再麻烦,夜微澜也暂时不会动他…… 第1522章 失手 今日也是夜微澜一次微不足道的试探。 他在试夜微言的底线。 夜微澜这一招也算是铤而走险了,不过最后的结果证明,他还是赌对了。 *** 夜微言的旨意已经说完,田公公领命之后,便去派人下令。 殿内的文武百官仍旧为从皇上的冷漠中缓过神来,但见皇上对此没有丝毫的喜庆之意,他们也知晓没有留下的必要。 因为皇上的沉默已经是在撵人了…… 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神情,齐刷刷的告退之后,便离开了大殿。 夜微澜和左相也没有停留的理由,跟随众人恭敬地告退了。 来到殿外,大臣们三两成群,都在议论方才夜微言有些反常的表现。 “皇上这是怎么了?” “刚才我瞥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这事儿恐怕是我们贸然唐突了。” 说到这儿,几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虽未挑明,但他们也意识到皇上是否因为忌惮涪陵王的势头,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反常。 “总之,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才行。” 有人咳嗽了一声之后随口说了一句。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皆是各怀心事的离开了皇宫。 夜微澜和左相自然是走在最后的。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都是目不斜视。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两人的嘴唇都在轻微动着,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王爷,老臣有句话要提醒您。” 左相说着顿了一下,接下去又说道:“要动手的话可要趁早,时间已经不多了。” 左相面无表情,只有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才能听出几分端倪。 但夜微澜却仍然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 “一切都待天定。” 左相不解,微微皱眉却没有打断。 夜微澜紧接着又道:“就看姜中方何时失手了。” 左相眉头一挑,下意识扭头看了一旁的夜微澜一眼,不解道:“王爷为何认定姜中方定会失手?” 夜微澜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左相道:“难道左相认为姜中方是带兵打仗的材料吗?” 左相被噎了一下,没有说话。 在这个问题上,他确实说不出肯定的话。 姜中方是什么能耐,左相完全心知肚明,从姜中方被派到七离开始,他就没有抱过任何期望。 只是出乎左相的意料,姜中方居然也带回了首战大捷这样的好消息。 大概是因为这个好消息,让左相一时忘了姜中方那点能耐。 不过夜微澜的话及时把左相点醒了。 看到左相的反应,夜微澜就知道他的回答了。 夜微澜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左相和本王的想法一样,本王想必也不用多做解释了。” 左相略一细想,还是难免有几分担心。 “不过七离的情况也不好说,万一真的让姜中方捡了漏子……” 但左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澜打断了。 “不会。” 夜微言如此肯定的两个字,左相也有些纳闷,不知道夜微澜哪里来的自信,紧跟着接了一句,“为何?王爷对他就完全不报任何期望吗?” 夜微澜也没打算卖关子,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七离边境是梁霄的天下。” 左相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很快调整好神情默默走着。 他们触及到的话题,已经不适合再在宫中多说下去了。 左相同时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朝廷屹立这么多年,坐上如今的高位,深知跟对了主子有多重要,而涪陵王的确要比当初的澶州王聪明太多,也狠辣太多。 他既然决定要辅佐夜微澜,就会事事小心,这也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考虑。 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日后打基础。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能看到一点前路的曙光,左相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无限接近成功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破绽被人逆转的时候。 就这样,怀着深沉的心思,左相在宫门外和夜微澜道别,就地分开了。 夜微澜回到皇家官驿中,郭公公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期间一句话都没说。 就算是到了官驿内,郭公公仍旧是低眉顺目地小步跟着。 直到夜微澜回到他自己的书房,郭公公在反复检查过之后,才跟着进了房间。 自从发生上次梁芳茹在外偷听、被郭公公亲眼撞见的事之后,郭公公就在夜微澜的院子内外加了人手。 顺便也把之前看守的人都打死扔了出去。 连院子的门都守不好,就等于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价值。这样没用的废物,郭公公自然不会留着他们的性命去碍王爷的眼。 看守的人换过之后,郭公公也确实没再在院子里见过任何可疑人物的身影,除非是夜微澜亲口下的命令,否则的话,哪怕是涪陵王妃也是一视同仁。 但梁芳茹最近的确十分安静,一次都没有主动来夜微澜的院子找过他,之前梁芳茹还会用各种借口来一解相思之苦,但这些日子明显少了。 郭公公确定房门已经关严之后,小声禀报道:“王爷,徐子麟已经死了。” 夜微澜原本悠闲的姿态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定地坐下之后看着郭公公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日,在宫中。” 郭公公把得来的消息如实禀报,但他并不知道,徐子麟的死是田公公动的手,但这已经不重要,徐子麟死在宫中,这一定是皇上的意思,否则单凭徐子麟是徐若瑾名义上的兄长,便不是随意之人就能要了他的性命的。 夜微澜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手指,片刻之后冷冷说道:“那么个杂碎的人,死了就死了罢,也没什么可惜的,但是另一个还是要继续找,徐家的人,一个都不能落下。” 夜微澜是不会放过徐耀辉的,无论从情感出发,还是事端手段,徐耀辉都是死路一条,这是绝对不会留下的一条命。 “奴才明白。”郭公公应声,额头淌下一滴汗水。 第1523章 私谈 就在夜微言去见文武百官的时候,严弘文在这个时候出了宫。 他和夜微澜及左相率领的大臣们并没有碰面,而是恰好分开,走了两路。 严弘文是有意避开他们,他现在这个模样和状态碰上夜微澜,并没有什么好结果,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无论是恩怨,还是家仇,一切都待他把手中的事情处理清楚之后,再行另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纠缠不清。 坐上马车的严弘文,仍旧一言不发。 车夫等了片刻,都没听到车里的人说话,只好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少爷,回严府吗?” “不。”严弘文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去郡主府。” 车夫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声下来,“是,驸马爷。” 听着车夫左一声“驸马爷”,右一声“驸马爷”,严弘文的心中难免也有了几分感慨。 如今严府的老爷已经没了,就连女主人也紧随而去,偌大的严府到了严弘文的手里。 从今以后,他都不再是严府的“爷”了。 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严弘文的心绪不免又有了波动,但他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把那股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车夫扬鞭,调转马头,催促着马儿朝郡主府驶去。 严弘文知道自己若是这个时候直接回严府,少不了要让熙云公主为自己担心。 再加上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他的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索性去郡主府。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梁霄和徐若瑾夫妻二人,能让他放下心防商议一二,不至于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累赘。 马车稳稳停在了郡主府的大门口。 梁霄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特意吩咐过守门的下人,所以严弘文没费任何力气就进了郡主府的大门。 梁七直接将严弘文引进了府内,他迈步进去,正看到梁霄独自坐在郡主府的花园内。 他的面前摆了一杯酒,另一杯则一直没动。 严弘文远远看到梁霄的身影,不知为何,心莫名就安定下来,他挺了挺身子,随后自然地走到梁霄的面前坐下。 梁霄也没有看他,对严弘文的不请自来没有任何意外。 严弘文坐下之后,没有立刻说出他在马车上反复斟酌过的话,而是静下心来拿起酒盅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梁霄也不多言,偶尔给自己添一杯酒。 两人的表现既像是多年的老友,又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这样不停地喝着酒,但却没有说一句话。 大概是受这样的环境影响,严弘文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这也不仅是心理作用,还要得益于徐若瑾特意准备的药酒。 这药酒在酿制的过程中加入了安定的药材,所以喝过之后自然会让人变得心平气和。 这杯酒对现在的严弘文来说,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完全就是对症下药。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梁霄淡淡地扫了严弘文一眼。 恰在此时,严弘文不经意地开了口。 “徐子麟终于死了。” 梁霄没有多少反应,闻言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严弘文也没有抬头看梁霄,只是余光大约能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皇上召我入宫,让我节哀,只说了这一句,就让我继续当扳倒夜微澜的棋子。” 说到这,严弘文自嘲地一笑。 “你明明都和我说过,可我还是不死心,还一定要去找皇上问个清楚,甚至还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定皇上另有苦衷。” “皇上说要为大魏考虑,让我不要只顾着小家和私情。” “但是我真的很想问问皇上,难道西北的老百姓就不是大魏的子民了吗?” 严弘文不断地说着,像是自问也像是在问别人。 这些话梁霄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就像严弘文自己说的那样,无论哪一次严弘文有这样的想法,梁霄都会反对和拒绝。 但严弘文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 不过看起来,严弘文这次是真的绝望了…… 严弘文长叹了一口气,把眼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擦了擦手。 “还是不说这些了。我来也是想告诉你徐子麟之死,不过你大概早已经知道了。” 严弘文说着抬眼看向梁霄。 “姜中方首战大捷,是边境传来的消息。夜微澜还带着文武百官进宫去见皇上了。” “这是必然之事。”梁霄点头应了一声,又说道:“夜微澜心思深沉,皇上无论踏不踏进这个陷阱,结果都不会有多大差异。” 严弘文本来还有点不明白,但是细想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的。得知涪陵王和左相进宫,皇上的脸色很不好,也没再提西北的事,估计今日之后,这件事又要重新放置了。” 就算严弘文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语气中的落寞。 梁霄自然明白严弘文的心思,但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劝慰的话。 说完这些之后,严弘文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转动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酒盅,却没有再添一杯酒的打算。 看着严弘文的神情,梁霄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严弘文实在没有什么脸面开口和梁霄提要求,就只能坐在石凳上,但屁股上就好像有钉子似的,怎么坐着都不得劲儿。 他其实很想见徐若瑾,把徐子麟的死亲口告诉她,亦或者哪怕不说,就淡淡的看她一眼也行。 这种冲动在严弘文的心底压抑许久,更知道这并不理智。 可有些时候,人就是会抽疯一般的做出不理智之事,哪怕没有想到是什么后果,纵情放肆一回,又如何? 可他不敢,他也不知为什么…… 就在严弘文换了不知道第几个姿势之后,一边的梁霄终于开口了。 “她就在另一个院子里,配药酒的方子。” 说完这一句之后,梁霄就闭上嘴没再说话。 严弘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微瞪大双眼看着梁霄,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怕对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但这个花园里,除了严弘文和梁霄之外,他没再看到第三个人。 梁霄说完之后就继续自顾自地喝酒,连看都不看严弘文一眼,也难怪严弘文会又惊讶又怀疑。 第1524章 动手 “多谢。” 严弘文想说的话很多,但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最后也只是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语气十分认真,没有半点含糊。 梁霄淡淡地点了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梁三就自动出现,为严弘文带路了。 严弘文镇定地跟在梁三身后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门口,抬头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徐若瑾专注的身影。 他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了许多,深吸一口气,淡定地走进了院子,严弘文还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正在专心配制药方的徐若瑾大概是遇到了瓶颈,蹙眉思考的工夫余光突地瞥到门口出现的人影。 她下意识看过去,和严弘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严弘文显然有几分尴尬,定定地看着徐若瑾,像是在征求对方的同意。 徐若瑾放下手里的方子和药材,坐到一边去,算是给严弘文的答案。 严弘文得到允许之后,松了一口气,快速走到徐若瑾身边坐下。 “我听说了严夫人的事,严府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多保重。” 出乎严弘文的意料,徐若瑾居然先开口了,而且还是在安慰他。 严弘文本来从未指望会从徐若瑾口中听到这番话,毕竟徐若瑾之前的苦痛生活都和严家脱不开干系。 他此时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在脸上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严弘文这边还在纠结的时候,徐若瑾已经转移了话题。 “你来找我有何事?” 徐若瑾直截了当的提问,倒是让严弘文有点措手不及。 虽然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反复斟酌过多次,该如何把话说给徐若瑾听才好,结果他设想过的那些情况统统都没有派上用场。 严弘文怕徐若瑾等的不耐烦,索性也直接说道:“徐子麟死了。” 说完,严弘文就抬眼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严弘文也不好多问,但已经开了头,就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白。 “……他是被田公公杀死的。” “因为他在皇上面前喊出了不该喊的话。” 说到这儿,严弘文意味深长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没有回应严弘文的视线,但她却十分清楚严弘文话中的深意。 到底是什么“不该喊出”的话,徐若瑾不用猜也知道。 “夜志宇把他带进宫的时候,我也在场,也是看到我,他才会有那般不寻常的反应吧。”严弘文言简意赅地说着当时的情况,也把自己的责任承担清楚。 严家和徐家,说不上孰对孰错,只能由徐若瑾来判断。 徐若瑾其实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徐子麟的冲动性格,她实在太了解了。 好不容易有了能面见圣上的机会,即便保不住自己的小命,他也会拖严弘文下水,其实徐子麟的心里或许还保存着一丝生存的期望。 只是他或许并不知道,皇上,才是最期望他死去的人…… 徐若瑾早就知道徐子麟和徐耀辉父子两人的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只是不知道他们最终会死在谁的手里。。 如今徐子麟已经死了,但徐耀辉却仍是下落不明。 静默许久的徐若瑾没有只言片语,就只是静静地坐着。 严弘文猜不透徐若瑾的心思,也只能默默坐在一旁,时刻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 徐若瑾对徐子麟的死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关心,但她一直都不说话,才是严弘文最担心的事。 徐家对徐若瑾的意义重大,严弘文不可能在一时之间就把徐家的影响完全消除。 他本以为徐若瑾会歇斯底里的骂自己一顿?或者是情绪夸张的撵自己滚蛋? 但严弘文失望了,徐若瑾只抬头看着他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说罢此话,徐若瑾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继续去琢磨着她的药方子和酒。 严弘文抬了抬手,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暗暗在心中叹气,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严弘文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院子。 深情有几分落寞地回到园子里,严弘文看到梁霄依旧坐在石桌前,像是特意在等他似的。 “我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说这话的时候,严弘文还是一脸的苦恼,似乎在后悔自己的这个做法。 “就算你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梁霄状似无意地接了一句。 严弘文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到徐若瑾那样的神情,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 不管怎么说,徐若瑾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如今严景松和严夫人都不在了,严弘文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他渐渐变得依靠徐若瑾了,心里莫名有种渴望,期待与徐若瑾的关系变得更加亲近。 但这不过是严弘文的一厢情愿而已,他也有自知之明,徐若瑾对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一时间,严弘文和梁霄都没有说话,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严弘文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再开口就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夜微澜的身上。 “夜微澜这次带文武百官去宫里给皇上道贺,可不只是挑衅这么简单吧?”说到夜微澜的目的,就算是严弘文也有点猜不透了。 “夜微澜这么做可以暂时不必担心皇上让他回西北的事了,但姜中方那边……” “他在等我出手。” 梁霄不紧不慢地说道。 严弘文对此却没有多少惊讶,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么解释才是合情合理。 “那你会动手吗?” 梁霄的态度才是严弘文最关心的事。 若是在这个时候动手,受苦的难免又是普通百姓。 夜微澜对百姓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不然也不会置西北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面对严弘文的追问,梁霄只是摇了摇头,道:“即便动手,那个人也不是我。” 严弘文重重松了口气,连原本僵硬的肩膀都变得放松了。 梁霄的回答与他所想一无二致,严弘文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夜微澜是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心狠手辣的程度更是常人难以想象。 一旦大魏落入他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西北百姓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梁霄不一样,严弘文愿意冒这个风险。 “我信你。” 严弘文坚定地对梁霄说道。 第1525章 偷看 严弘文坐上马车,只说了一句“出发”就没再开口。 他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车夫也不便多问,就驾着马车往严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到了严府之后,车夫小心翼翼地停好车才敢提醒车内的人一句。 “少爷,已经到严府了。” 严弘文拉开车帘走了下来,在严府门前站定,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牌匾,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走进了严府的大门。 严府的大门口已经早早站好了几个下人,像是得到消息之后特意守在门口迎接似的。 以往这种事都是在熙云公主的授意或者带领下才会出现。 但是让人纳闷的是,严弘文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熙云公主的身影。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当公主还在府内忙着应酬什么人。 他走到府门口,第一件事就是问迎上来的小厮。 “公主去哪了?” 小厮不敢怠慢,立刻回道:“公主已经回府去了,特意命小的们在此等候您回来。” 严弘文一听,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但很快就收起来了。 “公主府上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严弘文对此并不放心,其实,那里才是他的家。 小厮的脸上都露出为难的神色,磕磕巴巴地回道:“这……奴才也不知……”严弘文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小厮如蒙大赦地退到一边儿,严府接连出了两桩白事,严弘文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这种时候,下人们也都是夹起尾巴来做人,生怕被严弘文迁怒到自己身上。 严弘文猜测熙云公主大概是见他被皇上急召入宫,就回公主府去了,毕竟她的身份是大魏国的公主,一直待在严府内也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说来说去,严夫人的丧事还是要严弘文来操持才好。 熙云公主大概也想先回公主府去等消息,顺便也要安抚蒋明霜的情绪。 严弘文抬头看着严府内白幡白帐,心中的惆怅和郁闷渐多,差点就要喘不上气,对公主和蒋明霜不放心,他准备先回去看看才行。 严弘文没有继续往严府内走,而是转身安排人去准备马车。 “去公主府。” 说着,严弘文就往外走。 他刚一踏出府门,视线不经意的一扫,似乎看到了一个可疑的黑影。 严弘文几乎是下意识就朝同一个方向看去,但什么发现都没有。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感慨自己这几日或许是太敏感了,人也变得有些一惊一乍。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严弘文提醒自己要快些调整过来,不然总是疑神疑鬼,迟早要坏事。 严弘文没有多想,就坐上了马车。 车夫已经得了命令,驾着马车就朝公主府的方向驶去。 渐渐远去的马车中,谁都没有在意街角不远处的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他就是刚刚严弘文视线一扫而过时候发现的那个人。 这人一身破烂,头发也都是油污,脸上也都是泥垢,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脚上的草鞋也少了一只,靠在墙边,眼神怨毒地盯着严府远去的马车看。 这个面目难以辨认的老乞丐,正是徐耀辉。 他从严府逃出之后,就在京都城内四处躲藏着,没想到他运气好,到现在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而且他的胆子大得很,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回到了严府附近。 刚才差点儿被严弘文发现,徐耀辉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还没有找到两个儿子,大仇也没报,要是在这里被严弘文发现,就意味着死路一条了。 还好,徐耀辉及时隐匿身形,才没有引起严弘文的怀疑。 “咳咳……” 徐耀辉动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死死捂着嘴巴,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佝偻着脊背,拖着身体,转身没有任何停留就走,专挑又脏又窄的胡同走。 从后面看,徐耀辉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老乞丐。任何人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甚至还要厌恶地翻一个白眼。 这就是徐耀辉想要的结果,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多活一阵子,至少也要见到两个儿子之后再死。 他迟迟没有离开京都也是这个原因。 徐子麟和徐子墨,徐耀辉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奢侈了。他不仅想和他们父子团圆,更想带着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但是一想到这里,徐耀辉咳嗽的就更加厉害了。 徐子麟被夜志宇抓住游街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大儿子在游街的时候,徐耀辉这个当爹的就是街旁的胡同内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徐子麟被夜志宇像狗一样的牵着走,徐耀辉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样难受。 徐子麟受到的所有屈辱,都深深刺痛了徐耀辉的心。 他辛苦养大的儿子,却被人这般对待。他恨恨地盯着夜志宇,恨不得把他剥皮去骨,生啖其血。 但此时的徐耀辉根本没有这等本事,他只能藏在墙角不敢露面,甚至连一个照面都不能和儿子对上。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险些就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挣扎着,两手紧紧抠着墙面,指甲里都要渗出血来,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眼看着游街的队伍渐渐走远,再也看不清,徐耀辉才自欺欺人地收回视线,形影落寞地一个人离开。 徐耀辉的心里很清楚,徐子麟落到夜志宇的手中,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夜志宇此举只不过是为了用徐子麟引他上钩而已,徐耀辉既然已经看穿对方的心思就更不会上当了。 但徐耀辉却被不会就这么放弃,在找徐子麟的时候,也顺便打听了徐子墨的下落。 得知徐子墨在京都一直受徐若瑾的照顾,他便放弃了带走徐子墨的想法。 徐子墨和徐若瑾的关系好,徐耀辉不是不知道,而且徐若瑾也不会给自己接近徐子墨的机会。 徐子麟已经落入夜志宇的手中,徐耀辉想要见他一面更是比登天还难。他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从田公公的手里逃脱,想要的绝对不是这样的结果。 见不到大儿子,小儿子那边也去不成。 徐耀辉却仍然没有灰心,因为他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那就是他的孙子,徐子麟的儿子,徐少卿。 第1526章 惊喜 徐耀辉一直记挂着徐家的这点血脉,哪怕不能带着两个儿子一起离开京都,他也要把孙子带走。 这么一来,也算是圆了他的心愿。 他知道吕晨君嫁给徐子麟之后,就一直带着徐少卿生活。只是自从徐子麟消失之后,吕晨君去了何处,徐耀辉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稍微想了一下,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可能。 一个女人只身带着一个孩子,在这样的世道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所以吕晨君十有八九会带着孩子找人投奔。 想来想去,徐耀辉越发相信,自己的大孙子一定被吕晨君带到了郡主府。 徐耀辉只要去郡主府打听一下,一定会有结果。 在去郡主府的路上,势必就要经过严府。 徐耀辉大胆包天,故意没有走小巷子绕远,而是堂而皇之地走了另一条路。 就因为这样,才差点和严弘文打了照面。 徐家变成如今的落魄都要拜严府所赐。当初是严景松求到徐耀辉的头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仕途做出的决定,却在多年之后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而且严弘文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而是对徐家人赶尽杀绝。 徐耀辉看到严弘文的时候,心中那股复仇的火焰差点压制不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和严弘文同归于尽。 但最后关头他还是克制住了,因为没有什么比他找到自己的孙子还要重要。 夜志宇牵着徐子麟游街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自然也传到了夜微澜的耳朵里。 郭公公恭敬地站在书房内,把他刚刚得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禀报给夜微澜。 夜微澜细细听着,手指有节奏地点在桌上。待对方说完之后,沉默片刻,才吩咐道:“既然如此,吕晨君也能派上点用场了。” “吕晨君”的名字大概是太久没有被提及,郭公公乍一听都是微微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您是说徐子麟的填房?” 夜微澜点头,“她不是还在灵阁?” “是的。” 郭公公恭敬应道,“按您的吩咐,她一直留在灵阁内。” “也是时候去一趟灵阁了。”夜微澜不咸不淡地说道。 郭公公当然不会以为夜微澜说要去灵阁只是买酒那么简单,“王爷吩咐。” 夜微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微微上扬,透出一股志在必得的狠厉,低声在郭公公耳边说了几句。 郭公公听完夜微澜的吩咐,额头不禁冒出几滴冷汗,但面上仍旧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 郭公公说着就要退下。 “慢着。” 郭公公立在原地,头也不抬,静静地等待着夜微澜的吩咐。 “说起来,本王似乎也有些日子没有去看过王妃了。” 等待半晌,夜微澜却没头没尾地冒出了这么一句,郭公公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但他识相地没有多问。 夜微澜的嘴角噙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夜微澜就说出了缘由。 “你自己去难免惹人怀疑,让王妃与你同去,剩下的交给你自己去办。” 夜微澜随口安排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梁芳茹就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一件物品而已。 “是,奴才这就去办。” 郭公公接下命令,夜微澜起了身,带着郭公公一同离开了书房。 夜微澜走在前,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梁芳茹的院子里。 梁芳茹早早得了消息,带着人在院门外迎接。 原本梁芳茹还一直都没什么精神,整日蔫儿了吧唧,足不出户,就憋在自己的院子里,连大门都很少出。 夜微澜突然前来探望自己,让梁芳茹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半晌。王爷怎么会突然来?那一日,她去找,却还被小郭公公给拦住了…… 想起听到的某些话,梁芳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伊莲却兴高采烈,催促着她快些的梳洗更衣,迎接王爷的到来。 主仆二人一通忙碌,院子里的婆子们也被折腾了够呛,一行人收拾妥当,急匆匆去院门口迎接,正看到夜微澜走来的身影…… 第1527章 任务 看到夜微澜,梁芳茹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容,哪怕只是看到那人的身影,就能让她忘却这些日子熬过的苦闷。 时间太紧,夜微澜来之前没有任何预兆,梁芳茹甚至来不及细想王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夜微澜渐渐走近,脸上的笑容在梁芳茹看来分外温暖,还充满了丝丝柔情,她承认自己心里夜微澜已经是最重要的人,哪怕,她也觉出王爷对自己或许有些隐瞒,可这不正是她的男人? 目光再超前望去,梁芳茹就看到了跟在夜微澜身后的郭公公。 她的神情微微一僵,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对劲儿,立刻移开了视线。 大概是因为之前发生过的事,梁芳茹对郭公公莫名有些畏惧。 郭公公却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跟在夜微澜的身后。 “王妃?怎么了?” 梁芳茹不自觉就有点出神,连夜微澜已经走到自己面前都没有察觉。 夜微澜的声音在梁芳茹耳边响起,他也是耐着性子柔声问了一句。 梁芳茹瞬间回神,脸颊微红,随后又摇了摇头。 “妾身没事。” 梁芳茹先是否认,然后又问道:“不知王爷到来,妾身来不及准备,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怎么会呢?” 夜微澜语带诧异,又道:“本王匆匆来往,没有给王妃造成困扰吧?” “没有没有。” 梁芳茹急忙否认,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急切,微红着脸颊道:“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是困扰呢……” 看着梁芳茹低下头一脸娇羞的模样,夜微澜却勾起一边嘴角,“本王也是想念王妃了,所以才来探望。” “王爷挂念,是妾身的福气。”梁芳茹羞红着脸,朝着身旁的伊莲使了眼色,伊莲立刻会意,悄悄地退到后面,转身就小跑着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了。 “早间闲来无事,与伊莲一同采集了晨露,滋味香甜可口,王爷可要妾身煮杯茶喝?” 梁芳茹说着身子微微一侧,暗示再明显不过了,她希望夜微澜能够留下。 夜微澜摇了摇头,“真是不巧,恐怕要王妃失望了,本王也想尝尝你的手艺,但今日时间实在是不允许,只能等候下一次了。” 他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在梁芳茹的身上。 梁芳茹心里那点期望也跟着熄灭了,整个人身上的那点精气神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妾身明白……” “本王今日主要是想来看看王妃。毕竟你我也有段时日没有见面了,本王看到你总算解了相思之苦。” 夜微澜的话张口就来,听在旁人耳里都是虚无缥缈的漂亮话,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 但梁芳茹却依旧十分受用,她把每一句话都听到了心里,并且深信不疑,“王爷外事繁忙,妾身都晓得,帮不上王爷的忙是妾身愚笨,怎能还未王爷添乱?” “王妃能理解就好,本王也算放心了。” 夜微澜的几句好话,就能让梁芳茹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 梁芳茹的精神瞬间就恢复了大半,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眼角都是笑意。 “不过王妃却不是愚笨之人,今日本王就想请你帮一个小忙,不知王妃是否肯伸援手呢?”夜微澜轻声问道。 梁芳茹已经被夜微澜的柔情迷惑的找不到方向了,连思考的能力都没了,下意识就点了头,“能帮得上王爷的忙,妾身喜在心头,不知是何事?” 夜微澜轻笑一声,“本王近日有些馋灵阁的酒了,但本王也不好直接去。至于原因,王妃你也知道的。” 梁芳茹听到“灵阁”二字的时候才略有回神,视线也有了聚焦,不解地看着夜微澜。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去灵阁带些酒回来?” 夜微澜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不错。这件事只有交给王妃,本王才能放心。” 梁芳茹面上露出几分难色,灵阁是徐若瑾的地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话,梁芳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踏进郡主府一步,当然也包括灵阁。 但是她没想到夜微澜会让自己去做这件事? 看起来容易,其实极其不易,可夜微澜的要求,梁芳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也不会拒绝。 “妾身知道了,王爷想什么时候要?”梁芳茹轻声问询,即便声音透着几许不悦,却也没有表现的格外明显。 夜微澜见梁芳茹已经答应,当即点了点头,“当然越快越好,本王会让郭公公陪着王妃,否则本王也不放心。” “妾身一个人可以的……”提到郭公公,梁芳茹发自内心的抗拒,但夜微澜却并不会妥协,拍拍她的手道:“听话,难道你舍得本王担心?” 梁芳茹提了口气,拒绝的话却再难出口,听着夜微澜嘘寒问暖了半晌,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心底五味繁杂。 梁芳茹不想承认,夜微澜只是想喝灵阁的酒才来找自己。 亦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吗? 就在梁芳茹恍惚的时候,伊莲兴高采烈地回来了,“王妃!都已经吩咐好了,您和王爷……” 话没说完,伊莲愣住,院中哪里还有王爷的影子? 伊莲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扶我进去吧,院子里也有些凉了。”梁芳茹平复了半天心神,才找了一个理由给自己。 伊莲立即点头,但她们主仆二人才刚刚迈出脚步,就被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打断了。 “王妃请留步,王爷的命令耽误不得,还请您随奴才去一趟灵阁,归来之后再休息也不迟。”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梁芳茹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脚步顿住,慢慢地回转身,果然和郭公公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郭公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她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夜微澜一个人身上,连郭公公有没有跟着一起离开都没看到。 郭公公被夜微澜特意留在这里,他身上还有王爷吩咐的其他差事,自然要在此等候王妃一同去灵阁…… 第1528章 灵阁 梁芳茹看着郭公公就头皮发麻,但这是夜微澜的意思,她也只能咬牙忍下不喜。 “请公公多等一会儿,我更衣换装。” “奴才在此敬等王妃。” 梁芳茹也没有再理睬郭公公,便带着伊莲一同进了屋中。 她强撑着回到自己的屋内,瞬间就泄了气,脸色惨白地靠坐在榻上。 “王妃?您怎么了?” 伊莲见她脸色不对,立即凑过去看了看。 梁芳茹手抚着胸口顺了半天,才稍稍缓和一些。 “我没事……” 伊莲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您的脸色可不太好,真的不休息一下吗?” 梁芳茹苦笑摇了摇头:“回来再说吧,给我梳洗一下,别让郭公公等急了。” 伊莲没有办法,只能嗫喏着点点头,转身便去准备洗漱的水,更吩咐了婆子们准备陪同王妃出行。 梁芳茹仍旧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茫然一片。 本以为能与王爷多叙半晌,却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 想到这儿,梁芳茹自嘲地一笑。 或许是自己要求的太多了?男人总该有自己忙的事情,只是王爷吩咐自己去灵阁拿酒,是真的想喝酒,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梁芳茹知道自己或许是被利用了,可谁让……那是自己的男人呢? 洗漱、更衣,一切收整妥当之后,梁芳茹出了屋门。 郭公公仍旧在院中等候,看到梁芳茹出来,立即上前道:“王妃,您请吧。” 梁芳茹从善如流地微笑点头,“郭公公久等了。”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有劳公公了。” 上了马车之后,梁芳茹不免开始想象去了灵阁之后的场景会是如何。 毕竟灵阁是徐若瑾的地方,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在那里遇到对方,遇到她,又该说些什么呢? 梁芳茹反复开解自己,不会运气那么“好”。 一路思考一路行,梁芳茹也许久没有离开过皇家官驿,出来之后反而被熙熙攘攘的声音吸引,只是她并没有撩开帘子朝外探看,因为她不想看到熟悉的面孔,还要停下马车寒暄应酬。 这个时候,她真的是什么心情都没有。 皇家官驿离灵阁的距离并不是太远,路程很快便到,在梁芳茹的记忆里,无论她哪一次来,灵阁的客人都是络绎不绝的。 而且隔着很远,梁芳茹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而且那股味道并不会让人反感。 她的马车停在灵阁门口,却没有伙计主动来迎接。 这就是灵阁的规矩了,无论来人是谁,都和普通百姓没有多大差别。 梁芳茹心里略有几分不喜,毕竟她自认为身份和旁人不太一样,但这会儿梁芳茹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了,只想快些把王爷想要的酒带回去。 梁芳茹的马车出现在灵阁门口,顺哥儿几乎是下一秒便看到,微微皱了下眉,他把手头的活计交给其他人,快步迎了上去。 “不知道王妃今日到访,着实是奴才慢待了,今日可是来拿酒的?”顺哥儿满面笑容,态度更是没话说。 平日里无论是什么客人,一般很少用得着顺哥儿亲自出马。 但梁芳茹的身份毕竟不一般,保险起见,顺哥儿还是得自己亲自上前。 梁芳茹对酒没有半点儿兴趣,她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若有似无地问道:“梁霄不在吗?”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徐若瑾。 顺哥儿人够机灵,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回道:“太不巧了,今儿个四爷不在,郡主也不在,您要是有什么话,奴才可以帮您带个话?” 梁芳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即摇了摇头,“算了,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来不过是买点酒,不需要惊动他们二人。” 顺哥儿笑容不改,“您来还要说什么买字?这不是寒碜奴才呢么,让郡主和四爷知道了,一定骂奴才不识抬举,您想拿什么尽管拿,这是郡主最早特意吩咐过的。” 顺哥儿一边说着,一边扫着梁芳茹的身后。 刚刚跟来的郭公公不见了…… 顺哥儿面子上没有任何不同,继续笑着把梁芳茹引到一旁,说道:“王妃您在这稍等,奴才这就让人去把酒拿来给您品品。” “好。” 梁芳茹兴致缺缺,也不知道夜微澜到底想要什么酒,这些事都要问郭公公,但她和顺哥儿说几句话的工夫,郭公公就不知道去哪了。 郭公公不在,梁芳茹反而更加自在,只是没想到徐若瑾还曾吩咐过不许自己提“买”字,酒可以随便拿…… 其实徐若瑾也没那么坏,或许只是一时蒙在了鼓里,误会了王爷。 但想到前些时日听到王爷和郭公公的私谈,梁芳茹不知怎的,涌起一股心虚的感觉。 顺哥儿离开梁芳茹,便立即和手下的伙计吩咐,“快去找跟着王妃一同来的那个太监!” 伙计们听到之后立刻四散前去寻找。 灵阁可不是随意行走之地,这个太监,一定有什么鬼! 顺哥儿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变得有些严肃,只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酿成大错。 但是很快被他派走的伙计赶了回来,脸上满是疑惑地问道:“爷,您要找的人不是就在王妃的身后吗?” “嗯?” 顺哥儿大惊,走到屋门口的角落朝里面看去。 果然! 那个小太监可不就是在梁芳茹的身后? 为何刚刚看他不在,这时候又突然出现了? 他有那么利落的身手? 顺哥儿仔细打量着郭公公,他的打扮实在太不起眼,加上一直低着头,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就算是特意看了一眼,顺哥儿对这人的长相和特征还是模糊的。 顺哥儿刚刚略有疏忽,所以此时绝对不会大意,他虽然自傲,却相信这世上有太多的人能快过自己的眼睛。 “不用找了。你们去各忙各的吧。” 顺哥儿的视线依旧落在那个太监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灵阁的伙计们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吩咐去忙了。 顺哥儿知道自己暂时走不开,唤来了沐川,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快去告诉四爷,这人一定有鬼。” 第1529章 怀疑 “爷,酒都准备好了。” 伙计端着各色酒盅走到顺哥儿身边。 “端过去给王妃品尝。” 顺哥儿检查了一边吩咐道,“后院也没什么事吧?” 伙计摇了摇头,“刚才弟兄们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人和孩子都在。” 顺哥儿点点头,“那就好,告诉外面,今儿不接外客,不许其他人进来。” “是。” 吩咐过后,顺哥儿则端着酒进了屋中,规规矩矩地把酒摆放好,然后静静地退了一步站在一旁。 梁芳茹的脸上一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她本就对这次灵阁之行没有多少兴趣。 顺哥儿看出梁芳茹的心不在焉,既然梁芳茹不是真心想要来灵阁挑酒,那这件事情恐怕就值得深思一番,其实也不必过多细想,若是王妃没有兴趣,那便是听了夜微澜的吩咐。 那位涪陵王的心机,还用多说? 顺哥儿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那个可疑的太监。 但郭公公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对劲,一直恭敬地站在梁芳茹身后,身体很少有多余的动作,就连头都不怎么抬。 只有偶尔在梁芳茹拿不定主意看过去的时候,郭公公才会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几句。 顺哥儿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郭公公,但也没有更多发现。 “好了,就这些吧,劳烦送到官驿去。” 梁芳茹粗略地品尝了几样酒之后,随意挑选了几样就要起身离开。 顺哥儿随即拱手恭敬道:“奴才马上安排人给您送去。” 梁芳茹点点头,又不经意地四下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梁霄和徐若瑾任何一人的身影。 看来,今日自己来的太巧,那二人都不在灵阁。 这样也好,省的见面还要尴尬。 梁芳茹的心里微微有几分不是滋味,走出灵阁之后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还是在郭公公的跟随下直接回了官驿。 送走梁芳茹之后,顺哥儿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沐川走了多久了?”顺哥儿询问身边的人。 “也走了有时辰了。” 顺哥儿犹豫了下,“我们还是过去看看。” 到了后院,顺哥儿目的明确地直奔某处。 左拐右拐,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此时正蹲坐在草丛边,自己一个人玩得正高兴。 在小男孩的附近,有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手中正在绣着一个帕子,根本没有注意到顺哥儿的到来。 这女人正是吕晨君,至于那小男孩,自然就是徐子麟的儿子徐少卿了。 看到他们,顺哥儿也没有多想,吩咐人把他们看好,就去别处了。 吕晨君一直低着头,但她手心却在不停地冒着汗,心跳的快要蹦出了嗓子眼儿。 要不是顺哥儿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她说不定就要露出马脚了。 顺哥儿前脚刚走,后脚吕晨君就大口喘着气,急急忙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徐少卿身边。 也不管徐少卿是否情愿,急急忙忙把他拽回了屋子之中。 屋中藏了一柄尖刀,刀鞘之中,有一个细细的纸条。 看着纸条上的命令,吕晨君只觉得末日来了…… *** 梁芳茹有意在回到官驿之后,先去夜微澜的院子回一声。 毕竟她这也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但郭公公却没有给梁芳茹这个机会。 “王妃,今日也不早了。” 郭公公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接着说道:“奴才还要去王爷那回话,就不送您回去了。” 说完弯腰鞠了一躬之后就退下了。 梁芳茹张了张嘴,还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就被噎回去了。 看着郭公公离去的身影,梁芳茹不自觉咬住了下唇,再多的不甘心却也无法说出口。 “王妃……” 伊莲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人都走了,王妃一个人站在这处也不是办法。 梁芳茹回过神来,神情颇有几分落寞地点点头,“我们也回去吧。” “是。” 伊莲机灵地扶着梁芳茹的胳膊,主仆二人就这样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郭公公到了夜微澜的书房,立刻事无巨细地把今日在灵阁发生的事都汇报给对方。 “王爷,奴才已经把命令传给吕晨君了。” 夜微澜连头都没抬,“告诉她尽快了没有?” “王爷放心,她若是想活命,就一定会按照您说的去做。” 郭公公的头垂得更低,态度也更加恭敬。 “那就好。”夜微澜语气无波无澜地说道。 郭公公见夜微澜没再开口,准备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但他还只是动了动心思,夜微澜那边就突然开口了。 “徐子麟真的死了?” 郭公公一愣,想不通夜微澜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但细想了一下还是回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但夜微澜却不这么认为,他没有点头,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能小看夜微言,这或许是他精心布的一个局。” 郭公公更加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无论他是死是活,只要试一试便知。” “王爷,您的意思是?” 郭公公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还不能确定。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坊间有了徐子麟已死的传闻,多半会给夜微言带去不小的困扰,这样就足够了。” 说到这,夜微澜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 郭公公不明所以,略有犹豫,“徐子麟就是个小喽啰,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就算是传出消息去,会不会很快就……” “不不不,他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杂碎,但你不要把这个人的身份想的太简单。”夜微澜很坚定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忘了,他可是姓那个‘徐’字,徐若瑾的那个徐字。” 郭公公眼睛一瞪,好似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夜微澜继续道: “无论徐子麟是真死还是假死,他的存在就是最值得利用的。”夜微澜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郭公公道:“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会是夜微言和徐若瑾之间的一根刺。” “这一回,你懂了吗?” 第1530章 传话 “是奴才愚笨了,谢王爷教诲!” 郭公公恍然大悟,立即向夜微澜请罪。 夜微澜也是有心栽培,不吝多说几句:“如果徐子麟是真的死了,郡主府不会毫无动作。反过来说,若人是假死,夜微言总会让徐子麟在风口浪尖上露一面。” 郭公公深以为然,“王爷所言甚是。” “但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无论徐子麟是真死假死,这件事一出,夜微言与徐若瑾、梁霄之间的关系就一定会崩裂。” 夜微澜幽幽说出自己真实的目的:“现在已经没人不知道夜志宇带徐子麟游街的事了,他一定会把人带进宫,至于夜微言如何处置,就没那么重要了。” “要的就是皇上自乱阵脚,对王爷自然百利而无一害,果然是妙计,奴才佩服!”郭公公由衷地感叹道。 “还不能掉以轻心。消息传出去之后也要继续盯着。”夜微澜继续吩咐道:“吕晨君那边也是一样,徐少卿必须死,如若她不下手,便将她二人一并除掉。” “奴才明白!王爷请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 郭公公恭敬道。 夜微澜点头,摆手让人下去。 书房又只剩下夜微澜一人,他此时的心情格外轻松,好像胜利已经在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前段时间的被动已经荡然无存,这种运筹帷幄的快感又回来了。 夜微澜的脸上浮现舒心而又阴狠的笑容。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徐若瑾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了。 夜微澜就是要逼徐若瑾和夜微言翻脸,这样的话,梁霄又会怎么做呢? 只要想到这里,夜微澜就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 吕晨君此时此刻还在不停地发抖。 她和徐少卿一起待在灵阁的小院子里。 这是徐若瑾单独给她和孩子辟出的一间房,虽然说不上有多么豪华,但也比露宿街头强太多了。 在这里,吕晨君吃喝不愁,每天在灵阁帮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日子过得简单而且充实。 时间一长,她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直到那一柄刀的出现,她才从美梦中苏醒过来。 她是涪陵王的人,被派到徐子麟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用处。 这一天终于来了。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杀了他”,可这短短的三个字却好似万斤磐石,压得吕晨君快昏死过去! 吕晨君看向一旁的徐少卿,小孩子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一直在旁边独自玩耍,吕晨君心情格外复杂。 郭公公让她把徐少卿杀掉,但哪是这么容易的? 他们现在身处灵阁之内,每走一步都是徐若瑾和梁霄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若是徐少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吕晨君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甚至查都不用查,徐少卿死了,吕晨君也绝对活不成。 她一定不能在灵阁内动手! 吕晨君的心差一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大口喘着气,拿出帕子不断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 这还只是想一想,就已经让她吓成这样了,要是真的动手,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这件事一定不能操之过急,想动手,就必须找一个更好的机会,但她又怕王爷那边等不及,一时间也是头痛不已。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静静等待机会了…… 年幼的徐少卿却不知道会有什么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仍旧开心地玩着。 徐少卿从出生后不久,徐家就遭遇了这样的动荡,他懂事起就跟着吕晨君,渐渐性子也变得有些嗫喏,话也很少,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打发时间,安静地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但灵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好,徐若瑾给徐少卿提供了一个完全可以安全成长的环境。 而且在灵阁这里,没有人会对他们母子不利。 徐少卿也不会受到任何人欺负,着实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失去了吗? 此时此刻,外面的传言也悄然起了变化。 “我才知道,被大理寺卿牵着游街那人也是姓徐的。” “嗯,听说是叫什么徐子麟,还是徐什么的。” “就是徐子麟,我听得可清楚!” “哎那你们说,这个徐子麟会不会和瑜郡主有什么关系?要知道,瑜郡主可是也姓徐的!” 第1531章 谣言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诽谤郡主,要掉脑袋的!” 有人不服气,但也把声音丫的更低,“我这也是听来的。不然的话,你说随随便便一个姓徐的,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那倒也是,还要大理寺卿亲自出马,可见这个徐子麟有多不简单。” “我听说这人已经死了?” 立刻就有人回应,“嗯,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人已经死了,至于是不是死在大理寺卿的手里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还真不是那个黑面阎王干的!” “那还能是谁?” “听说是进宫之后才死的……” 立即众人鸦雀无声,进宫之后才死?那可就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够胡乱猜测的了…… 众人说着闲话,渐渐就散开了。 但徐子麟已死的消息却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少人都不知道徐子麟是谁,但消息还是传遍得很快,传着传着就有了各种猜测。 没过多久,徐子麟身死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宫和郡主府。 田公公知道传言之后,眉头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这可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事。 徐子麟是死在宫里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田公公也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就去禀报给了夜微言。 “皇上,出了点麻烦。” 田公公尽量保持着淡定,视线片刻不敢离开夜微言。 夜微言抬起眼皮看了田公公一眼,“何事?” 田公公斟酌了一下语句,硬着头皮回道:“徐子麟的死已经传出去了,现在民间都在谣传。” “嗯?”夜微言一惊,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不可能。” 田公公苦着一张脸,“皇上,老奴所言句句属实,都是从坊间听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夜微言疑惑不解,“民间为何会有这等传言?” 他原本想说“谣言”,但转念一想,这传言就是事实,但这么一来,就意味着徐若瑾和梁霄迟早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梁霄还好,若是被徐若瑾知道了…… 夜微言只要想到此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了?” 田公公压低声音说道:“老奴暂时不知,但坊间的传言却是不少,恐怕传到郡主府也是迟早的事了……” 夜微言皱眉,似乎有些发愁,一时没有说话。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田公公咬咬牙,紧接着说道:“皇上,徐子麟是老奴杀死的,要是瑜郡主怪罪起来,老奴定会认下来。” 夜微言依旧没有说话。 田公公没有办法,只好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夜微言重重叹了口气,双目微闭,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多大用处。”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罪魁祸首!”夜微言愤懑地说道:“查查,到底是何人把消息传出去的!” “遵旨,老奴这边去办!”田公公得了命令,立即退出了御书房,偌大的御书房,再次只剩下夜微言一个人。 没有了外界的干扰,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袭来,这样思考起来也能事半功倍。 徐子麟已死的消息才过去时间不长,夜微言还没有想好怎么利用这件事。 毕竟徐耀辉还没有下落,至少目前来看,徐子麟的死对夜微言没有多少好处。 不仅如此,夜微言也要顾及徐子麟的身份。 虽然徐子麟本身入不了夜微言的眼,但他毕竟是徐家人,也算是徐若瑾的大哥。 徐若瑾要是突然得知徐子麟的死,难免会有什么想法,夜微言猜不透,所以心里才会没底。 知道徐子麟已死之事的人根本屈指可数,夜微言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连想都不用想,这人一定是夜微澜。 可夜微澜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想到自己封不住消息的诺大宫殿,夜微言第一次感觉到发自内心的不安全感。 忿恨的握了握拳,夜微言只能暂时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但是田公公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传言已经传到了郡主府内。 严弘文离开之后,徐若瑾却还是自己一个人留在屋内,半天都没有出来过。 红杏站在院子里不知来回走了多少圈,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视线时不时扫过徐若瑾房间的窗户,望眼欲穿地看着。 她是真的担心坏了,郡主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之内,不会憋出什么毛病来吧? 就在红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梁霄出现在了院子内。 “四爷……” 红杏急急地想要说些什么,担忧地看着徐若瑾的房间。 梁霄顺着红杏的视线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这里交给我。” 听到这句话,红杏很快就安心下来,重重地点头,“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喊叫奴婢。” 梁霄点点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正看到徐若瑾正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 就连梁霄靠近,徐若瑾都没有意识到。 梁霄也看了一眼窗外,发了春芽的树枝末端,鸟巢里的雏鸟叽叽喳喳,等待着父母的投食。 徐若瑾已经静静地看着鸟儿一家很久了,脑子里很空,心情也是难得的平静。 梁霄陪徐若瑾默默地站着看了一会儿,貌似不经意地开了口,“徐子麟的死已经传开了。” 徐若瑾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也有了些微变化,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许久,她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吗?” 梁霄点头,“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多少也牵扯到了郡主府。” 徐若瑾没有回应,但也收回了视线。 “有不少人都在等着看郡主府的反应。”梁霄貌似不经意地随口说道。 他特意来说与徐若瑾听,就是想知道她的态度和做法。 这毕竟是她和徐家的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徐若瑾也是时候该和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徐家。 徐若瑾听了梁霄说的外界谣言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梁霄给徐若瑾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他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半晌之后,徐若瑾淡淡地开口,“我要给徐子麟办葬礼。” 第1532章 葬礼 “我要给徐子麟办葬礼,而且是一份极其盛大的葬礼。” 徐若瑾的语气没有一点商量,就是陈述自己的决定。 梁霄没有任何犹豫和反对就应了下来,“好。” 徐若瑾的语气没有多少起伏,却压抑着一股挑衅之感,“既然这么多人都等着看我郡主府的反应,那就顺了他们的意思又如何……” “都按你说的办。” 梁霄仍旧没有半点异议,而且还主动帮徐若瑾把其他人叫进屋里来,听候她的吩咐。 既然是要筹备葬礼,那么就要趁早安排才是。 之前沐川前来回禀的话,梁霄早已得知,这件事情必定是有夜微澜暗中的手段,否则梁芳茹怎会突然去灵阁? 王老太监死过之后,夜微澜身边的那个小郭公公的确没有引起关注,看来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否则夜微澜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 红杏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这会儿得了传唤就立刻进了屋。 筹备葬礼,徐若瑾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操持主事还是要交给方妈妈,她才能够安心。 梁三也被叫来听候吩咐。至于红杏,就被安排了一些琐碎事情,比如白幡白帐这些,都得交给她们这些女眷来完成。 安排妥当之后,徐若瑾又把黄芪叫来。 “你去趟灵阁,让顺哥儿和春草把徐少卿带到府里来。” 黄芪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徐若瑾的院子。 到了灵阁之后,黄芪就把徐若瑾的吩咐告诉了顺哥儿和春草。 顺哥儿和春草边听边点头,但春草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黄芪道:“郡主没说怎么处置吕晨君吗?” 黄芪摇头,“没有。郡主只说让你们把孩子带到府里去。” “只是把孩子带过去,吕晨君不一定会老老实实听话。”春草有些担忧。 黄芪也有些为难,“那怎么办?” 春草想了想,叹口气道:“这样吧,我先和你回郡主府一趟,问问郡主怎么办。” 黄芪也当即点头道:“都听春草姐姐的。” 春草叮嘱顺哥儿一番之后,便于黄芪二人一同回了郡主府。 郡主府上下此时已经是一副忙碌的模样了,像是在操办什么大事。 就算是徐子麟的葬礼,徐若瑾显然没有要随便糊弄的意思,她还要正经地操办起来。 二人找到徐若瑾的时候,她正和红杏交代着什么。 徐若瑾的余光看到春草,原本还有几分严肃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说起来,这主仆二人也有段时日没有见到了。 春草和顺哥儿一直在打理灵阁,徐若瑾最近也是麻烦事缠身,鲜少有机会去灵阁,事务也都交给他们二人处理了。 主仆二人见面,少不了要寒暄几句,尤其春草又是个心思细腻的,说不上几句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寒暄几句之后,徐若瑾问起春草,“你怎么过来了?” 春草回神,差点忘了正事,赶忙说道:“奴婢听黄芪说您要小少爷过来,但是没提大奶奶的事,所以奴婢就特意来问问您。” 原来是这么回事…… 徐若瑾点了点头,说道:“只带孩子过来,吕晨君就一直禁在灵阁,不用她来。” “那要如何单独的安置她?还留在灵阁之内合适吗?”春草对此颇为不解。 春草在灵阁,整日听到的消息也不少,她已经知道徐子麟死了的消息。也是担心舅少爷过世,郡主是否会伤心难过,所以亲自过来探望一下,也能安安心。 好在见了郡主之后,见她的气色还算不错,春草便识趣的没再多说安抚的废话。 “先试试她,看她什么心气儿。”徐若瑾一时也没有想好如何处理吕晨君,毕竟她是夜微澜送给徐子麟的人,不能不防,可她名义上也是徐子麟的填房,这便有些棘手了。 “奴婢省得了,您好好照顾自己,奴婢这就回去带小少爷来。”春草想说的话很多,但最后还是通通咽了回去。 回到灵阁之后,春草就直奔后院去了。 吕晨君正坐在石凳上,手撑着下巴发呆。 不远处就是徐少卿小小的背影。 春草看着这幅景象,脚步一顿,随后快步走到徐少卿身前,脸上露出笑意,柔声道:“小少爷,跟奴婢走吧?奴婢带您去郡主府玩好不好?” 徐少卿的小脑瓜转悠了半天,默默点了点头,伸出小手牵起春草的衣襟,满眼好奇的准备出去。 吕晨君打从春草进来就全身戒备起来了,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春草的动作看。 特别是春草撇下自己独自去和徐少卿说话的时候,吕晨君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春草和徐少卿在说什么,但是无奈隔得距离太远,她连一个字都没听到。 下一刻,春草就拉着徐少卿的手走到了吕晨君的面前。 “郡主要见小少爷,我带他过去。” 春草也没打算瞒着吕晨君偷偷摸摸把孩子带走,所以特意知会了她一声。 但吕晨君却没那么好打发。 徐少卿就这么离开自己的身边,那王爷的任务岂不是更要遥遥无期了? 吕晨君略一思索,就立刻出声拦住了春草。 “不行!” 话音刚落,吕晨君还没等春草反应过来,一把就把徐少卿重新拽回了自己身边。 徐少卿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小小的身体都开始轻微颤抖了,躲在吕晨君身后低着头不出声。 春草被吕晨君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心疼地看了一眼孩子,才看向吕晨君质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吕晨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太冲动,眼睛一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好歹是孩子的母亲,继母也是娘,你总要告诉我他去郡主府干什么才对吧?” 听到吕晨君的解释,春草微微皱眉打量着对方,却并未看出吕晨君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吕晨君死死的拽着徐少卿,因为这小家伙儿一旦被领走,她的命恐怕也就保不住了,哪怕是拼了死,她也绝对要与徐少卿在一起! 第1533章 跪求 春草未看出吕晨君的异常,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耐着性子给吕晨君解释。 “小少爷不是不回来了……” 但春草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吕晨君又一次打断了。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是什么事再说!” 吕晨君也是豁出去了,要是真让徐少卿跟着春草走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人,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她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春草原本没打算告诉吕晨君真相,但对方这么不依不饶,她总不能让顺哥儿过来强行把孩子带走吧? 春草心善,不到万不得已,做不出那么强横的事情,为了不多添麻烦,只能把实情说了出来,“舅少爷殁了,郡主要为他办葬礼,所以小少爷必须去。” 春草定定地看着吕晨君,神情郑重。 吕晨君如遭雷劈一般呆立在原地,口中喃喃道:“你、你说什么……他、他死了?” 春草看吕晨君的表情不似作假,又点点头,语气有几分宽慰,“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 但吕晨君却听不进去,她太惊讶了,甚至都忘了此时该伤心了才对。 “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可能死了?”吕晨君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 春草只当吕晨君是受刺激过度,才会有这种反应,心里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吕晨君听到徐子麟死去的消息,是真的发蒙了! 她本就是因为夜微澜的命令才会接近徐子麟,嫁入徐家,所以对徐子麟没有半点感情。 但朝夕相处了一段日子,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吕晨君的心里要说没有动荡是不可能的。 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便震惊无比,一下子明白了所有事。 为何郭公公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并且带来了王爷的命令。 而这个命令居然就是让自己把徐子麟的骨肉徐少卿给杀死。 吕晨君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神,春草却等不了太久,“葬礼结束之后,我就会把人带回来了,你不要太着急。” 春草安抚着吕晨君,但吕晨君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脑子嗡嗡作响,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用最快的速度从徐子麟的死中反应过来。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徐少卿送去陪他。 想到这儿,吕晨君的眼神流露出几分阴毒。 她苦苦找寻的机会终于来了。 徐少卿要离开灵阁,那么就是自己下手的最好机会。 只要他是在外面被人杀死,就算徐若瑾想要怀疑到自己的头上,也不一定能找到证据。 吕晨君越想越觉得靠谱,只要这么做就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她抓着徐少卿的手也越发使劲,孩子也有些吃痛,但仍旧低着头不哭也不闹。 春草见吕晨君没反应,正要再说几句的时候,却被吕晨君吓了一跳。 吕晨君突然跪在春草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 “求求你!让我见郡主一面!一面就好!” 春草连忙后退一步,“你见郡主做什么?” 吕晨君泪水止不住流,带着哭腔道:“我保证不会给郡主添麻烦,我只是想看爷最后一眼,好歹我也是嫁了他的人,是徐家的媳妇儿,总不能临死都不让我看一眼?我也是徐家的人啊!” “这……” 这下换春草为难了。 她没想到吕晨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原本斩钉截铁拒绝的话语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吕晨君看到春草的神情,就知道有戏,哭得也更加卖力。 “我是徐家人,这难道有错吗?而且我更是这孩子的继母,这场葬礼,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他一面!” 吕晨君说着一把抱过身边的徐少卿就痛哭起来。 徐少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木讷地站在原地,任由吕晨君靠在他身上哭个不停,小孩子忍不住,也跟着撇撇嘴,一副要哭的架势。 看着手足无措的徐少卿,春草也是一阵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刚一出生就没了娘,如今又没了爹,跟着吕晨君之后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徐家就变成这样了。 唉…… 春草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是可怜归可怜,春草却不能轻易答应吕晨君的要求。 郡主那边已经说了,只让春草把孩子带到郡主府去,至于吕晨君…… 大概是察觉到春草的不情愿,吕晨君接着说道:“我真的只要看他一眼就好,看完之后再把我带回来,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我都行。” 话都说到这一步,吕晨君也豁出去了,一个劲儿给春草磕头,“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的额头很快就出现了红印,青紫一片,更流出了丝丝血迹。 春草哪能受得了这个?赶忙伸手拦住吕晨君的动作,一着急就脱口而出,“好好好,我给你问问郡主。但是郡主同不同意,我也不能保证。” “谢谢!谢谢!谢谢!” 吕晨君喜出望外,又给春草磕了三个响头…… 第1534章 花样 虽然答应了吕晨君,可春草自己也拿不定注意。 春草从院子里出来,顺哥儿就立刻凑过来。 “怎么样?都和她说好了吧?孩子呢?” 顺哥儿低头没看到春草把徐少卿带出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春草本就被吕晨君哭闹的声音弄得有些郁闷,这会儿听到顺哥儿的问题更是头疼的不行,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废话,要是能带走,我还用费这力气?” 顺哥儿见春草气不顺,立即服个软,话语柔和了些,“是我太着急了,你别生气,到底怎么回事?” 春草这才稍微顺顺气,无奈地说道:“吕晨君也想去葬礼,和孩子一起。” 顺哥儿皱眉,“可郡主那边不是说……” “我知道。”春草点头,又为难地说道:“但她在里面又是哭又是磕头的,我见她可怜就答应帮她再去和郡主求求情。” “你确定要帮她去求情?”顺哥儿又重复了一遍。 春草咬了咬牙,“好歹也是徐家的人,看看郡主怎么决定吧,唉……” 顺哥儿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却不怎么赞同春草的做法。 但春草已经决定,他也没有强行阻拦。 春草也不再与顺哥儿多说什么,她还要赶快去一趟郡主府。 另一边,郡主府要办葬礼的事也迅速传到了皇家官驿。 夜微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气之下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郭公公的身体一僵,垂首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他的脚边就是茶杯的碎片,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他就像是被定住一般,连手都不敢移动分毫。 “徐若瑾,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你了。”夜微澜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郭公公嘴巴动了动,还是说道:“事出突然,不少人都还不明就里,只知道郡主府的葬礼,却不知道是给谁办的。” “那又如何?” 夜微澜斜了郭公公一眼,冷冷说道:“这场葬礼本就是办给本王看的。” 原本夜微澜还不能确定徐子麟是真死还是假死,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九成肯定,徐子麟绝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而且这个消息徐若瑾恐怕早已知晓,所以才会在听说传言之后做出这种反应。 说来说去,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夜微澜,又一次被反将一军,落了被动。 只要想到这些,夜微澜就气得咬牙切齿。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郭公公又问道。 夜微澜却没有立刻回答,眼神越发深不见底。 片刻之后,夜微澜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容,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不管怎么说,徐子麟也给本王做过一段日子的手下,他的葬礼,本王也该去露个面才是。” 郭公公没料到夜微澜话锋一转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但他也只能点头应下来,“是,奴才这便去安排。” “嗯,正好我们也看看徐若瑾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微澜说出的话和他的神情完全是两码事,笑容别有一分魅惑之感。 郭公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夜微澜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这还是他极少见到的情况,只是他却不知道王爷到时会给郡主府送去怎样一份“大礼”。 春草又一次回到郡主府找徐若瑾。 徐若瑾见春草一个人来,也有几分惊讶。 “怎就你一人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麻烦?” 徐若瑾心里隐约猜到几分,但还是没忘先关心春草。 春草心里一暖,原本的顾虑也稍微打消了几分。 “郡主,奴婢是来替吕晨君求情的。”春草在徐若瑾面前不需要有任何隐瞒。 徐若瑾显然已经猜到吕晨君会这么做,所以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她如何跟你说的?” “她说自己好歹也是大少爷的填房,葬礼不能不来,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春草把吕晨君的话细细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听得仔细,但也没有多少反应,“所以她就求你来找我?” “嗯。”春草点头,“她一个劲儿给奴婢磕头,也流了不少的血,看那副模样不像作假,奴婢受不住,就答应先来跟您求求情。” 徐若瑾知道春草的性子软,碰上吕晨君这样的磕头痛哭的招数多半就没辙了。 若是徐若瑾不答应,恐怕春草回去少不了还要被吕晨君骚扰。 不过徐若瑾倒也不怎么担心,灵阁那么多人,总不会怕一个被禁起来的女人。 但徐若瑾细想了一下,却没有拒绝春草的求情。 “好,你回去告诉吕晨君。我可以让她和孩子一起来参加葬礼。” 徐若瑾的话说到一半,连春草都有些惊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春草本以为这次肯定会白跑一趟,因为徐若瑾做的决定轻易不会改变。 但出人意料的是,徐若瑾居然答应了。 春草不敢怠慢,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等着对方接下来的吩咐。 “但是,”徐若瑾的话一转,又道:“葬礼结束之后,她必须离开京都,而且越远越好。” “我会给她一笔银子在别处安顿下来,让她隐姓埋名,足够她过一辈子,至于怎么做,就看她的了!” 徐若瑾一字一句地吩咐着,春草心中不免一暖,她就知道郡主是良善的性格,能做出这一番让步也着实不易,就看吕晨君她到底识不识抬举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回灵阁去,一字不差地把您的吩咐传给吕晨君。” “行了,你先回吧,为这等事还亲自跑了两趟,瞧你那小脸儿,好好补补身子,否则顺哥儿还不心疼的要死,来找我拼命?” 徐若瑾看到春草脸上放松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两句。 春草羞赧的脸一红,朝旁边呸了下,“他敢!” 二人又说了几句,徐若瑾便催促着春草先回,春草也知道事情繁忙,很快就回了灵阁。 红杏向来是没有春草这么心善的,仔细想想吕晨君,她很不放心,“郡主,这吕晨君太不安分,您让她来会不会给惹麻烦?” 徐若瑾却不当回事,淡定道:“我既然让她来,就想看看她能作出什么花样,我也给了她一条更好的路,就看她如何选了……” 第1535章 听话 春草带着徐若瑾的命令回到灵阁,没有任何耽搁就去了后院。 吕晨君一直等在那里,就连位置都没有多大变动。 她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春草回来,她的心情忐忑不安,心里反复猜测着,徐若瑾到底会给她怎样的答复。 吕晨君的心里没底,毕竟她和徐若瑾的关系很不好,不然也不会被禁在这灵阁内了。 就算心里有再多期待,吕晨君也只是期望能发生奇迹,徐若瑾可以念在她和徐子麟的情分上让她同去。 但吕晨君也知道,这个希望十分渺茫。 吕晨君等的时间越长,就越加心灰意冷。 若是错过了这个绝佳的好机会,王爷还会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答案不言而喻,吕晨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敢想失败的后果,只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突然出现动荡,的确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就在这时,春草的身影出现在吕晨君的视线里。 吕晨君看到春草,猛然站起身,直直的盯着她,根本不敢开口问。 春草在吕晨君面前站定,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少卿,之后才对吕晨君说道:“郡主答应了,让你和小少爷同去。” 吕晨君一瞬间愣住了,好像没想到春草会这么说,悬着的一颗心就放到了肚子里,拉住春草不断地道谢,“谢谢春草姑娘,谢谢你!” 春草微微皱眉,把自己的手从吕晨君的手里拽回来。 “你不用谢我,还是谢郡主吧。”春草淡淡地说道。 吕晨君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有机会见到郡主,我一定会当面好好谢谢她!” 春草见吕晨君这么卖力,也不好拒绝她,接着又把徐若瑾的吩咐带到,“郡主的命令,让你参加完葬礼之后就离开京都,郡主会赏你一份银子,足够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春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吕晨君,“你听明白了吗?” 吕晨君脸上的笑容一僵,差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这次的葬礼,就留在灵阁哪儿也不能去。”春草把话和吕晨君说得明明白白,如若是她的话,一定会立即答应,“郡主也算仁至义尽了,怎么选,就看你的了。” 吕晨君脑子像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答应下来,离开京都?可她离得开吗? 若是不答应,她就会错失机会,王爷同样也不会饶了她。 即便徐若瑾给出的条件让吕晨君无法拒绝,可是老天似乎也不再给她选择的机会…… 纠结片刻,吕晨君为了保命还是点了头。 “我知道了,我会按郡主的吩咐去做。”吕晨君紧咬着唇,规规矩矩的答应下来。 春草叹了口气,又说道:“那你好好准备一下,出发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 吕晨君点头,没再说话。 春草走了之后,吕晨君原地狠狠地跺着脚,心气儿才稍微顺了些。 徐少卿好像知道吕晨君不开心,下意识躲得远远的,不愿意靠近对方。 吕晨君也顾不上徐少卿,该做的还是要做好,不然让徐若瑾怀疑,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徐子麟的葬礼,吕晨君自然不可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她把徐少卿唤到自己的身边来,厉地叮嘱道:“到了郡主府,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有一点不合规矩的地方,更不许离开我的身边,否则郡主是会打你的,听懂了吗?” 原本就有些胆小的徐少卿,听了吕晨君这番话更加瑟缩,肩膀紧绷绷地,但还是点了点头。 吕晨君这才满意地放开徐少卿,目光围着这个小院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抬头看看初春的傍晚,她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却无人看得到她笑容中的凄凉和苦涩。 灵阁人来人往,客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距离灵阁不远的街角处,一身老乞丐打扮的徐耀辉已经在这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顺着严府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灵阁附近。 他的精神比起之前似乎更差了,身形也更加佝偻,双目浑浊,看起来又老了十岁不止。 这几日他就在街上游荡,自然听说了传言,所有人都在说他的大儿子已经死了。 徐耀辉不想相信这些传言,但他也亲眼看到徐子麟被夜志宇抓去游街,想要活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街头巷尾的传言就像是压死徐耀辉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痛苦万分,心如刀割,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浑浑噩噩地在京都小巷内穿行,老百姓看到他也都绕路走。 大概是天意,徐耀辉居然就这么走到了灵阁。 他悄悄掩藏身形,躲在墙后看着灵阁内客人进进出出,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这是徐若瑾的店铺,她现在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再看徐家,却已支离破碎。 徐耀辉的心中要说没有一点恨意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因为当年他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严景松的要求,把徐若瑾留在徐家,或许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如今只能怪徐家时运不济,有此劫难。 徐耀辉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更不会简简单单就了结此生。 他一定要为徐家留下一点血脉,那就是徐少卿。 徐耀辉一直在这里等,想找寻时机,却又不知道何时才能遇到。 一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望了过去,看到灵阁门口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人影。 徐耀辉浑浊的双眼立刻就瞪大了不止一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灵阁门口看,反复确认着。 “那不是……那不是……少卿?” 徐耀辉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 灵阁门口,春草正准备带着吕晨君和徐少卿去郡主府。 吕晨君紧紧拉着徐少卿的手,生怕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徐少卿在人多的时候格外胆小,所以也十分听话,安静地靠着吕晨君不哭也不闹,甚是乖巧…… 第1536章 潜入 春草奉徐若瑾的命令,要把吕晨君和徐少卿带到郡主府。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春草吩咐伙计们帮她们简单收拢下随身的物件,就备好马车让她们快些赶去。 吕晨君拉着徐少卿一步步走向马车,突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总好像被什么人盯着似的。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但是目之所及都是普通的百姓,连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瞧见。 吕晨君撇了撇嘴,收回视线,只当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拽着徐少卿就上了马车。 徐耀辉躲在墙壁后才没有被吕晨君发现。不过他现在这副模样,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在吕晨君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徐耀辉甚至连躲都没躲,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徐少卿看。 这是他朝思夜想的孙子,是他费尽心思也要带走的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徐耀辉原本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孩子,但没想到无心插柳,徐少卿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原本还愤恨不已的徐耀辉现在心情也平复了很多。 他此时更想知道徐少卿要跟着吕晨君去哪里。 他们两人为何会从灵阁出来,徐耀辉已经不想知道了,他瞪大双眼盯着吕晨君的神情还有一举一动。 很快徐耀辉就发现吕晨君似乎是受人控制,每一步都非常小心,而且神情中也有几分不情愿。 她拉着徐少卿的手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周围也有不少伙计跟着。 徐耀辉面色一沉,随后就发现了春草,他对这个伺候徐若瑾的丫鬟还有点印象。 徐耀辉的脑子里立刻有了主意,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去郡主府的! 就算徐耀辉猜错了,他大不了回灵阁来继续等,迟早会让他找到机会。 但现在,他必须去郡主府碰碰运气。 他走路一瘸一拐,自然比不上马车,所以他还未等到马车出发,便立即先行一步。 徐耀辉唯一的优势就是对京都的胡同巷子更熟悉,他在其中转来转去,抄近道能节省不少时间。 而灵阁这边,春草交代了车夫几句之后,才跟着进了马车内。 徐少卿靠在吕晨君身边坐着,一言不发,头也垂得很低,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一个好好的孩子,这么小就经历了这么多,春草也替他觉得心疼。 微微叹了口气,春草示意车夫出发。 马车动起来,驶向郡主府。 “今日前去是为了给葬礼做准备,葬礼还要几日之后。”正在路上,春草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吕晨君忙点头,“我知道的,我一定不给郡主添麻烦,让我干什么都行。” 春草这才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你自己的话就好。” 吕晨君不敢多言,揽住徐少卿的肩膀紧了紧。 她很想撩起马车帘子朝外看看,却只能听着马蹄的“踢踏”声响,把期望压抑心底,更想着到了郡主府之后可能遇上的情形。 不出徐耀辉所料,他果然比灵阁的马车更早到郡主府。 扶墙站稳之后,他狂咳了一阵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远远站着,不敢靠的太近,郡主府太危险,万一被人发现就功亏一篑。 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碗放在面前。他现在的表现和模样,和一个真正的老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有不少消息都是徐耀辉要饭的时候听来的,因为没有人会对一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有太多戒心。 这次也不例外,徐耀辉刚把碗摆上没多久,周围的老百姓来来往往,说话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刚从郡主府那边过来,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哎你才发现啊?郡主府要办白事了!不对劲儿就对了!” “啊?白事?谁死了?” 不少人一听,都是一样的反应,惊讶不已。 “最近的白事怎么这么多?严府的老爷才刚没了没多久吧?” “你把严夫人忘了,严府真是倒霉!”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郡主府这回的白事是给府外的人办的。” “府外?这是什么说头?” “你们忘了?之前不是说有个叫徐子麟的死了吗?都说他和瑜郡主有点关系,所以啊,这次葬礼八成也是给这人办的。” 这么一说,不少人也都想起来了,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百姓们一言一语地说着闲话,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也不耽误他们说个不停。 就是这样听起来没有一点根据的传言,有时候却是无限接近真相的。 徐耀辉听的双拳紧握,即便已经想到徐子麟可能没了性命,但真听到这个消息之时,他只觉得眼前眩晕,恨不能冲进郡主府去大闹一场。 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这股毫无理由的疯狂冲动,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命留到现在,做事更要小心再小心,不然的话一片辛苦就白费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见到孙子之后才能放心。 但徐耀辉不可能只是看一眼这么简单,他一定会把徐少卿带走。 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徐耀辉开始冷静下来,这一次葬礼也是最好的机会,他趁着葬礼时潜入郡主府,那时把少卿带走是最佳时机。 这时,徐耀辉抬头,正好看到灵阁的马车停在郡主府的门口。 皇宫内。 夜微言从田公公那里知道坊间传言之后,着实困扰了一阵子。 他虽然可以确定这事和夜微澜脱不了干系,但却没有证据。 “皇上,老奴觉得这件事太蹊跷,摆明就是有备而来。”田公公想了想,谨慎地开口说道。 夜微言点头,“朕也知道。但是比起这些,朕想的是如何能不让徐若瑾误会朕。” 夜微言对此心知肚明,就连这人是谁他都有了把握。 田公公突然鞠躬,认错道:“皇上,都怪老奴不好。” 夜微言看了田公公一眼,没有接话。 田公公紧接着又自责地说道:“若不是老奴把徐子麟杀了,也不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夜微言摆手,“不关你的事。这人想要利用徐子麟,就算他没死也一样会有这种谣言传出。无论如何,朕都会陷入被动。” 第1537章 蹊跷 “人死了,朕要承担后果。人不死,朕就必须让人露一面,好让人安心。” 夜微言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如今倒是省了第二条法子的麻烦。” “朕只想徐若瑾不要误会朕的用意。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徐子麟,就伤了朕和郡主府还有梁家的和气,那才是得不偿失。” “皇上英名!”田公公也意识到其中关键,不敢随意乱说了。 “这就是那人的真正目的,等着看朕的笑话。”夜微言说着此话,脸上闪过一丝危险。 田公公看出夜微言的苦恼,献计献策,“皇上,就让老奴去一趟郡主府吧。” 夜微言皱眉,“你去?你去作甚?” “老奴去和郡主承认,是老奴一时冲动杀了徐子麟,与皇上无关。”田公公如实说道。 田公公也是关心则乱,他忘了,若是没有夜微言的命令,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可能在皇上面前动手杀人。 梁霄不傻,徐若瑾更加不傻,他们就算相信了田公公的说法,也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和夜微言完全分开。 夜微言却没有斥责田公公,而是无奈地摆摆手,“不必,毋需多此一举。” 田公公只好闭嘴不再提。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御书房也静谧下来。 过了片刻工夫,夜微言语带埋怨地开口了,“退一步说,要是夜志宇没有带人游街,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混乱。” 说到这儿,夜微言语气中的怪罪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田公公立刻接话道:“皇上所言甚至。大统领大人思虑不周,多此一举,反而引出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夜微言没再说话,但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田公公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皇上有意召大统领入宫说说此事?” 夜微言略一思索,随即点头,“召他来吧,朕正好也有事要问问他。” “老奴这边去办。” 田公公得了旨意,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夜微言在田公公走了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他的初衷没有半分动摇,他一定要肃清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 无论有多大阻力,夜微言都不会停下脚步。 不仅如此,夜微言还必须借这个机会,彻底把夜微澜从京都城赶出去。 想起这件事,夜微言才想起来他和严弘文的对话被打断之后,就没有再提起过了。 西北的事不能再拖了,夜微澜在京都多待一日,难保他不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夜微澜绝对是前路上的巨大绊脚石,迟早要铲除,才能永绝后患。 此时的皇家官驿中。 夜微澜听郭公公汇报着灵阁的消息。 “吕晨君已经带着孩子去了郡主府。大约是去安排葬礼事宜。”郭公公说道。 夜微澜又提道:“嗯,吕晨君那边也要继续盯着。” “奴才明白。”郭公公立刻应声。 “王妃呢?” 夜微澜随口提了一句。 郭公公如实把梁芳茹随他去灵阁的事说给夜微澜,“取酒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在院子内,没有出门。” “我知道了。去吩咐下厨房,今日开始,每日傍晚都送一碗补品过去。”夜微澜细想一下,吩咐道。 郭公公应答下来,但却透着迷惑不解,不知夜微澜此举所为何意。 “徐子麟出殡的时候,本王既然要去,也要带着王妃才是。”夜微澜想到徐若瑾与梁霄那一日看到自己时的模样,便心中畅快。 “徐若瑾啊徐若瑾,摆了本王一道,本王怎能不去看看你的热闹?” *** 吕晨君到了郡主府之后,就牵着徐少卿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春草身后。 春草把人带到徐若瑾面前。 吕晨君站在徐若瑾跟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徐若瑾只是淡淡扫了吕晨君一眼,然后就看向徐少卿。 看起来这孩子似乎瘦了一些,和同龄人比起来好像也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这些看在徐若瑾眼里,也有几分心疼。 还未等徐若瑾开口,吕晨君就跪在地上叩谢道:“晨君多谢郡主开恩,郡主大恩大德,永生不能忘怀!” 徐若瑾微微皱眉,“不必谢我,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 吕晨君神情一顿,没再继续开口。 徐若瑾把吕晨君交给方妈妈去安排,至于徐少卿,她则交给红杏去带。 看到红杏把徐少卿带走,吕晨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就要开口阻拦。 但是对上徐若瑾的视线瞬间,吕晨君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已经看出徐若瑾对自己的不信任,那便不妨安稳两日,待出殡之时再动手…… 第1538章 场面 夜志宇得了皇上的传召之后就立刻进了宫。 他已经猜到夜微言会因为徐子麟的事怪罪下来,被叫进宫里也是迟早的事。 在进宫的路上,夜志宇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无论夜微言说什么,夜志宇都不会反驳就认下来,甚至是主动认错。 打定主意之后,夜志宇跨进御书房之后就立刻半跪在地上。 “皇上,臣知罪!” 夜微言被夜志宇一顿抢白,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板起脸来说道:“那你为何要带徐子麟游街?” 夜志宇说不出来,只是垂着头,“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唉,罢了。”夜志宇解释的话都不说,只跪地认错,夜微言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夜志宇仍旧一言不发地跪在下面。 “以后在做决定之前动动脑子。”夜微言看着夜志宇嘱咐道。 夜志宇也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恭敬道:“谢皇上,臣定当牢记在心。” 夜微言点点头,也算将此事彻底的揭过。 可他向揭过,夜志宇却并不打算放弃,因为皇上对他的失望,夜志宇心知肚明: “还请皇上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夜微言眉头一跳,不知道夜志宇要说什么,但他仍是点点头示意夜志宇继续说下去。 “徐子麟葬礼当日,臣想与田公公同去郡主府,也可祭拜一二。” 听了夜志宇的话,夜微言陷入了沉思。 其实夜志宇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徐若瑾面子。 不然的话,单纯只是为了徐子麟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夜志宇断然不会去祭拜。 更何况徐子麟的死,多少和夜志宇也有点关系。 既然徐若瑾要为徐子麟办葬礼,那夜志宇也就不能装作毫不知情,葬礼那一日是定然要去的。 “好,那就这么办。难得你有这份心。” 夜微言言语中带着几分赞许。 有夜志宇和田公公同去郡主府,夜微言也能稍微放心一些了。 夜微言可不希望徐子麟的死成为他和徐若瑾、梁霄之间的芥蒂。 这也快成了他的心病了…… 外界的好戏都在等着上台,郡主府相比起来却风平浪静一些。 徐子麟的葬礼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梁霄把这些事全部交给梁三去操办了。 梁三接手了这项工作之后,每日傍晚都会到梁霄那去汇报。 “……四爷,布置的已经差不多了,您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吗?”梁三征求梁霄的意见。 梁霄整日神出鬼没,基本也没怎么在院中出现过,大概也只有梁三等人才能找到他。 “还是不够盛大,尽量张扬,排场也是越大越好。” 出乎梁三的意料,梁霄还真的说出了不满意的地方。 梁三微微皱眉,“已经按您的吩咐尽量做大了,还要更大?” 也不怪梁三再三确认,因为前几日梁三汇报的时候,梁霄也是这么说的。 再做大是什么样?那可就要超出徐子麟平民身份的规制了啊! 梁霄看出梁三的为难,解释道:“不要拘泥在礼制之上,关键是要让整个京都城的百姓都知道,这是徐子麟的葬礼。” 梁三明白梁霄所指,当即点头答应道:“懂了,属下这就去办!”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徐少卿到了郡主府之后就和吕晨君分开了。 他年纪还小,又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原本就有些瑟缩的性格变得更加胆小。 徐若瑾看出这孩子性格有些缺失,就让人把徐子墨叫过来。 徐子墨自从在书院被人袭击之后,就一直待在郡主府,而且徐子麟的葬礼马上就要进行,他作为徐家人,也是很主要的角色,所以徐若瑾便将他置于眼皮子底下盯着,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 徐子墨也是个心够大的,上一次死里逃生之后,虽说心有余悸,但在郡主府呆上一阵子,也没有那么害怕,也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开口和徐若瑾说回书院比较合适。 否则整日窝在郡主府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就成了缩头乌龟了。 再说徐子墨在郡主府里行为也受限制,不能随随便便出去玩,更不能一个人乱走。 徐子墨发愁的时候,徐少卿就来了。 徐少卿也是他的侄子,加上徐子麟尸骨未寒,看到徐少卿时,徐子墨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这孩子就暂时交给你来带了。” 徐若瑾一句话就把徐少卿交给徐子墨了。 徐子墨来不及说一句话,瘦瘦小小的徐少卿就到了他身边。 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男孩,徐子墨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孩童该有的纯真和无忧无虑。 徐子墨也是一阵心疼,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无忧无虑,再联想到李秋萍当时生下他就过世的场景,这个孩子也实在命苦。 他蹲在徐少卿面前,尽量放柔声音问道:“你喜欢玩什么?” 徐少卿手指绞在一起,抿着嘴不敢回答。 徐子墨看着徐少卿这张和大哥有七分相似的小脸,心中感慨更深,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徐少卿听到徐子墨叹气,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头不禁垂得更低,肩膀紧巴巴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瑟瑟发抖。 徐子墨意识到徐少卿身体的变化,忙伸手按住孩子的胳膊,想传递给他一点坚定的力量。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管点用的。 最起码徐少卿发抖的身体已经渐渐镇定下来了。 “没关系,有三叔陪着你。”徐子墨有耐心地对徐少卿说道。 大约是被徐子墨欢快而又神秘的语气感染,徐少卿的脸上露出几分向往和好奇。 但徐少卿的这点表情也是一闪即逝,很快就被陌生的畏惧所替代。 在跟随吕晨君的日子里,他何尝懂得“陪”这个字的意思?有的只是孤单与被恐吓。 徐子墨如今也不再是傻小子,自然明白小侄子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微微一笑,索性直接牵着徐少卿的小手就走。 “三叔有很多宝贝,那些宝贝,一般人可看不着,都给你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第1539章 安心 接下来的几日,徐少卿都一直跟在徐子墨身边。 徐子墨对大哥的这个儿子也十分喜爱,小家伙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多半时候都是徐子墨在说个不停。 虽然徐少卿不怎么说话,但却十分懂事。而且经过这几日朝夕相处的磨合之后,叔侄俩的关系明显亲密了不少。 而且徐子墨能看的出来,徐少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只是之前一直在刻意压制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子墨心中也都是感慨。 把徐少卿交给子墨去带,徐若瑾也很放心。郡主府上下都在忙着准备葬礼,照顾孩子的事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子墨最合适。 事实证明,徐若瑾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明智的。 徐少卿跟在徐子墨身边,不仅掌握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知识,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徐子墨现在走到哪儿,屁股后面都跟着一个小家伙,已经成为府内一道特殊的风景了。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终于还是到了徐子麟葬礼的日子。 这日一早,徐少卿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期待着三叔今日会带自己去哪里玩。 徐子墨的神情却有几分沉重,欲言又止地走向徐少卿。 徐少卿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会察言观色了。 他看到徐子墨这副神情,心中自然就涌出几分惧怕和担忧。 可能是因为以前看过太多大人的面孔,徐少卿也变得越发敏感,他怕这一次好不容易得到的快乐又要从手指间溜走了。 徐子墨看着默默低下头的徐少卿,半蹲在对方面前。他没有察觉徐少卿有什么不同,只当他是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而难过。 “少卿,你跟三叔来,三叔要教给你一些东西。” 徐子墨的话让徐少卿难得抬起小脸。 “今日三叔只教你一件事,你可以做好的话,三叔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可以吗?” 徐子墨认真对徐少卿许诺道。 徐少卿闻言微微睁大双眼,紧接着就重重地点头,答应了徐子墨的要求,并主动牵住了徐子墨的手。 徐子墨见小家伙这么有精神,心里的担忧也化开了一半。 但他同时也有几分感慨,徐少卿的年纪太小,恐怕还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或许,他对徐子麟的死也没有多少感觉,徐子墨甚至怀疑徐少卿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场葬礼的意义。 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徐子墨今日只想把徐少卿该知道的礼仪都教会他。 徐子麟的葬礼,徐少卿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是一定要答谢宾客的。 徐少卿大约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亦步亦趋地跟在三叔身后,安静不多话的样子看起来懂事又惹人心疼。 今日是灵棚支上的第三天,徐子墨与他说着稍后答谢宾客应该做的事情,吕晨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牵起徐少卿的手,顺便对徐子墨福了福身。 徐子墨见是吕晨君,略微放了放心,但是“嫂子”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毕竟他和吕晨君也没什么交集,再说徐家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两人见面更多的是尴尬。 还是吕晨君先开了口,“三少爷这阵子带少卿也是辛苦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便带少卿去给宾客磕头。” 她乃徐子麟的继室,由她陪着少卿去磕头是应当应分,徐子墨只能在另外一侧,因为他是弟弟。 “好好,你们先去吧。”徐子墨尴尬的应答一声,吕晨君看似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牵着徐少卿的小手便离开。 倒是徐少卿,每走一步都要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徐子墨。 徐子墨就一直站在原地,在徐少卿看回来的时候主动伸手和对方打招呼,“别急,三叔就在你对面,一会儿我们就见到啦!” 徐少卿听到此话,认真点了点头,渐渐消失在徐子墨的视线内。 徐少卿被吕晨君拽到了他们的位置,在徐少卿跪下之前,吕晨君用最快的速度给他穿好了一身白色的孝服。 徐少卿的身材太矮小,孝服本就宽大,让瘦弱的小人看起来更加可怜。 吕晨君的手不由顿了一下,想到这个孩子即将会被自己杀死,她也没来由的心中一紧。 这几日她规规矩矩在郡主府大门不出,每日三餐吃着,甚至多余一句话都不说,就为了今日能找寻到一个恰当的时机…… 可这个时机来了,她却没有了丝毫的畏惧,更多便是悲悯。 徐少卿可怜,难道自己就不可怜? 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至于徐若瑾给出的那一条路,吕晨君很快就抛弃脑后,因为她知道夜微澜有多么狠,自己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全都整理完毕之后,徐少卿就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抬,脑子里想起前不久三叔刚刚教会自己的动作。 一旁的吕晨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看。 她刚才不经意路过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看得出来,今日到访的宾客应该不会少。 吕晨君心知肚明,这些宾客基本上没有几个是真的为了徐子麟来悼念的。 多半都是看在徐若瑾和梁霄的面子上才会来。 这些都无所谓,吕晨君神情中闪过几分不屑。 晃了晃脑袋,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再出现影响她,宾客陆陆续续已经进门,徐少卿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入目到处都是一片白色,而且灵堂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也很可怕。 不自觉的,徐少卿的身体就开始发抖,连跪坐的姿势都要保持不住了。 这时候,徐少卿的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少卿别怕,三叔在这里陪你。” 徐子墨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徐少卿的耳朵里。 徐少卿心里一喜,抬头便看到徐子墨微胖的身影就映入他的眼帘。 徐子墨身上的肉太多,跪坐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但他既然答应了二姐要好好照顾少卿,就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徐少卿见有三叔陪着自己,心里顿时没有那么害怕了,难得还在嘴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徐子墨使了个眼色,聪明的徐少卿马上会意地点头,老老实实调整好跪坐的姿势,不再乱动,似乎有面前这个人陪伴在此,小家伙儿的心也安稳下来。 只是余光就能看到一身白衣的吕晨君,他发自内心的不想理睬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她呢? 第1540章 不舍 徐若瑾和梁霄此时正相携一同迎接宾客。 每当有宾客进门,便有小厮前来通传。 虽然是徐子麟的葬礼,但因为梁霄特意让梁三扩大影响,所有人都知道死者乃是瑜郡主的哥哥,看在她和梁霄的面子上也会前来送上一份薄礼悼念一番。 所以今日车水马龙,格外热络,只是人们的脸上没有喜气洋洋,但也没有沉痛悲哀,因为根本不知徐子麟是什么人,对他哪来什么悼念感伤? 故而人们在这个场合相见,脸上多少也带着几许微笑,寒暄客套,反而成了聚集的盛会。 徐若瑾知道梁霄吩咐事情特意造出影响,所以这么多人前来悼念,她也客套相迎,让红杏记下了来人的身份,这乃是一份人情体面,将来总有还回去的一日。 只是正在与其他夫人们寒暄,门外却突然唱了名: “涪陵王,涪陵王妃到——” 听到这声音,郡主府内不少人都是微微一愣,没想到涪陵王和王妃也会来。 但徐若瑾料到夜微澜今日一定会现身,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早。 她仍是那般淡定,连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夜微澜和梁芳茹走进来。 再次看到梁芳茹,徐若瑾已经可以做到平静无波了,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再无更多交流。 反倒是梁芳茹,看到徐若瑾还有几分不自在,视线相对时更是尴尬不已。 夜微澜却是坦荡得很,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在看到徐若瑾的时候更加明显。 “瑜郡主,别来无恙。” 夜微澜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吊唁徐子麟,在徐若瑾和梁霄面前他更不用装模作样,所以连一句敷衍的“节哀顺变”都懒得说。 徐若瑾也懒得拆穿他,顺着对方的话回了一句,“彼此彼此,你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损…… 梁芳茹只看了徐若瑾一眼就把视线放在了梁霄的身上。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梁霄终归是自己的四弟,梁芳茹这样说服自己,也对梁霄露出一个笑容。 但梁霄却并不买账,只是态度疏离有礼地拱手问候了一句,“三姐有礼了。” 这几个简单的字听在梁芳茹耳中如针扎一般,她皱眉看着梁霄,心里一片黑暗。 她很清楚,梁霄这是在划清二人之间的界限。 梁芳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旁的夜微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却只是微微一笑。 “王妃今日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去一旁休息。” 夜微澜似乎是在帮梁芳茹解围,但徐若瑾和梁霄却不会被他轻易迷惑。 只有梁芳茹呆呆地对夜微澜投去感激的目光。 原来在中林县的那个梁家三姐,已经变得让人认不出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之后,徐若瑾也死心了。 徐若瑾和梁霄,夜微澜和梁芳茹,两边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却好像隔着银河,彼此都是陌生的。 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夜微澜就宠溺地扶着梁芳茹去祭拜徐子麟了。 徐若瑾看着夜微澜虚伪的面具眼底都是冷意,恨不得扒开对方的伪善好好看个清楚。 幸好她的身边还有梁霄陪着,才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夜微澜和梁芳茹走远,徐若瑾的神情越发冰冷。 梁霄虽然没有看她,却也知道身边的人此时的心情,他紧紧握住徐若瑾的手,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徐若瑾的心趋于平静。 接下来还有不少宾客,徐若瑾总要打起精神来才行。 在夜微澜之后,陆续有宾客登门。 门口小厮的通传也是一声接一声,没有停过。 官老爷和官夫人们同来,梁霄和徐若瑾就分开应付他们。 官夫人都凑到徐若瑾身边,嘘寒问暖,面上也都十分配合地露出愁容。 “瑜郡主,您要节哀顺变啊。” “没错,人死不能复生,瑜郡主也不要太伤心,身体为重。” “……特意带了点珍贵的野生灵芝来给您,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倒是能让人恢复元气,对身体好。” 其他的官夫人也不甘示弱,立刻攀比起来。 “巧了,臣妇前些日子从娘家拿回来的老参,听说郡主身体娇弱,就都拿来了,女人,还是要补好了自己才是正事儿,往后也能为梁左都督再育一子。” 这些官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有再提起今日的葬礼之事,都想要在徐若瑾面前赚个好。 “多谢各位夫人的好意,这份心意自然是领了的,今日照顾不周,还望不要介意才是。”徐若瑾的语气并不算强硬,但却不容置喙。 “哪会在这时候挑剔什么,郡主先忙,我等祭拜一番,便先行离去,不再添乱,改日再来叨扰郡主。” “多谢了……” 下人们引着夫人们去祭拜,徐若瑾便继续应酬下一波来客。 夜微澜此时已经和梁芳茹走到灵堂前,他淡定地上前给徐子麟上了香,神情有几分肃穆,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他把香插在香炉内,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扫。 徐少卿在吕晨君的指挥下,听话地给宾客磕头答谢,一句话也不多说。 夜微澜的视线淡淡扫过徐少卿之后,紧接着就划过了吕晨君。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吕晨君就吓得身上一抖。 她没想到今日会见到王爷,更是清楚,这是王爷给她的警告,让她快些动手杀死徐少卿。 原本吕晨君还有一丝侥幸,可今日夜微澜的出现却是压垮吕晨君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骨头都在跟随恐惧发颤,不能自已。 夜微澜脚步没有半点停留地就离开了,吕晨君却被刚才那个眼神深深地震撼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梁芳茹紧紧跟在夜微澜身边,心里只想着梁霄刚刚的冷漠,根本没有注意到夜微澜与吕晨君之间的目光。 宾客陆续的拜祭,上完香之后,徐少卿给她们磕头答谢,吕晨君却只能木讷地躬身,神情里都是纠结。 吕晨君的余光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孩子,双眉都要拧成一个“川”字。 徐少卿跟在她身边已经很久了,要说没有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吕晨君比任何人都清楚,如若她不下手,那么死的人就一定是她。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吕晨君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第1541章 斗嘴 梁芳茹的到来还是赢得许多官夫人的吹捧,不自觉的便能被拽到了夫人们的圈子里,让她想躲都躲不开。 夜微澜倒觉得正好,带着郭公公一同返回徐若瑾和梁霄所在之处,今日有这么多官员到来,看不见自己怎能行? 涪陵王与梁左都督的关系应该和睦温馨才对。 这个机会,他是不会放过。 夜微澜收敛脸上一贯的笑容,走到徐若瑾身边。 “瑜郡主还是不要太操劳的好,不然你这去世的大哥也不会安心的。” 夜微澜好像很了解徐子麟,就连对徐若瑾说话也是隐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徐若瑾却不买他的账,更是看都未看他一眼,“徐子麟死时是否安心,我不知道。不过他好歹也算是给你效过力,难道你不该负责么?” 夜微澜却没有丝毫紧张,只是视线微微有些发冷。 “他若不是离开我身边,也不会死,这事儿怎会轮到本王负责?” 徐若瑾直直地看着夜微澜,似乎想知道这人究竟是如何把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说的这么流利的? 但夜微澜却仍是一副坦荡荡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和徐若瑾对视。 “涪陵王,您太谦虚了,又不是初日相识,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好似我能信你似的?” 徐若瑾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夜微澜的面色却是一沉,他不可能听不出徐若瑾话中的嘲讽。 “难道说一句实话,都要遭到怀疑了?” 徐若瑾冷笑几声,低声道:“徐子麟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不过没有您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把话摊开了。 夜微澜本以为还要继续和徐若瑾打一会儿哑谜,结果对方就来了这么一招措手不及。 “我想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瑜郡主你把本王想的过于复杂了。” 夜微澜没有正面回应,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 徐若瑾当然不会搭理他,但她心中所想的那些话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今日是徐子麟的葬礼,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夜微澜看出徐若瑾的顾虑,眼珠微微一转反而来了精神,“瑜郡主对本王有什么误解,不如就趁今日这个机会说个明白。” 夜微澜的步步紧逼没有让徐若瑾退缩。 她不是轻易会受人挑拨和激怒的人,听到夜微澜的话也只是眯了眯双眼。 此时梁霄则在另外一边应酬着官老爷们,夜微澜就是看准了机会才借着安抚的名头来找徐若瑾。 就在二人气氛快要陷入僵持的时候,迎宾小厮的通传声传来。 “国舅爷到——” 府内不少人的视线都被这一声吸引过去。 就连夜微澜也不例外,他微微移开视线瞥了一眼门口方向,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连他都来了,徐子麟的面子也真够大的。”夜微澜笑眯眯地看向徐若瑾,“郡主你说是不是?” 徐若瑾连看都没看门口,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涪陵王只怕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夜微澜下巴微抬,看着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徐若瑾,陆凌枫笑着大步走了过来。 “什么风把涪陵王吹来了?劳烦你亲自过来,郡主府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陆凌枫在夜微澜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语气俨然要代表郡主府说话。 “如何?”夜微澜有闲情,满不在意地接了陆凌枫的话。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 “还能如何?当然是忍着了!” 陆凌枫用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夜微澜,好像对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我来郡主府都要卑躬屈膝的任瑜郡主呵斥,何况你了?” 陆凌枫还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徐若瑾一个白眼翻上了天,这个陆凌枫,何时对自己卑躬屈膝了?添什么乱啊! 徐若瑾自然明白陆凌枫是特意过来帮她给夜微澜添堵的。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管用。 原本还有点沉闷的徐若瑾,心情因为陆凌枫简单的几句话而转好不少。 夜微澜今日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陆凌枫几句话说得没了兴致,“本王可不像国舅爷,整日清闲得很,好似已经把郡主府当了陆家?” 陆凌枫也不介意,反而悠然自得,似乎觉得赖在这里很是自豪,“这自然是,我与梁霄乃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这等情分,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陆凌枫就这么厚脸皮地应下来了。 “国舅爷对梁霄情深义重,只怕他心中却并不这么想吧?”指了指前方与诸人寒暄的梁霄,“这不是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夜微澜讶异陆凌枫的“脸大”,更是继续挑拨,看看陆凌枫到底什么反应。 “自家人,何必那么虚?”陆凌枫看向了徐若瑾,“何况由我护着郡主,他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国舅爷还真是足够自信,有这等闲心,难道不再重复陆家的兴盛?”夜微澜挑衅的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耸耸肩膀,“只有我一人而已,我在何处,何处便是陆家,有什么不好?” “哦?那你在郡主府,难道郡主府也成了陆家?这话如若让梁霄听到,恐怕这府内就容不得你随意乱走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不过是来帮兄弟打杂的,涪陵王这份心思实在狭隘了……” “好歹我也是瑜郡主和梁霄的姐夫,沾了亲的,如何不能说上几句?” “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是兄弟了。” …… 徐若瑾本是在一边看好戏,可突然被陆凌枫和夜微澜扯上,只能继续翻了白眼。 要说夜微澜心思阴险,陆凌枫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那股子压抑的反意可不比夜微澜浅多少。 只不过,他与四爷的关系更好些罢了,仅此而已。 而此时此刻,一个身影悄悄的混入了郡主府内。 他更换了一身送葬伙人的衣装混入了郡主府,远远看到徐若瑾和梁霄等人的身影,刻意寻找人多的地方避让行走,直奔灵棚之地而去。 他也只有这个机会下手…… 第1542章 震惊 夜微澜与陆凌枫斗嘴一争高低的功夫,又一次被通传声打断了。 二人神情中现出几分不耐烦,但当小厮念完之后,他就瞬间换上了另一张面孔。 “田公公,大理寺卿夜大人到——” 原来是田公公和夜志宇一同来了。 他们二人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祭拜,府内凡是听到声音的都把视线集中过来了。 谁都没想到,田公公居然会和夜志宇一同出现。 一个徐子麟,还够不上资格让皇上亲自前来悼念,但能派田公公来此,也着实让人惊掉了下巴! 虽说这徐子麟是瑜郡主名义上的哥哥,可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阵仗吧?这里可有太多人连徐子麟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他们也都是冲着徐若瑾和梁霄的面子来的,却没想到连田公公都到了! 今儿这个葬礼,还真是邪了门了! 夜志宇的到来则更是让人无法理解。 前些日子他牵着徐子麟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游街的事,可还是历历在目,不少人都记忆犹新的。 不管怎么看,夜志宇来郡主府祭拜,都有点不对劲儿,更似是前来找茬的。 所以这两个人一同出现,人们则长大嘴巴,弄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 诸人目光奇怪,但夜志宇似乎并不介意,始终冷着一张脸,连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和田公公一前一后走进郡主府内。 此时梁霄也不再与诸位官员交谈,走到徐若瑾的身旁,看着田公公和夜志宇进了门。 田公公从进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二人,他也并没有急着上香,而是甩着拂尘走到徐若瑾和梁霄面前,先是与梁霄行了礼,随后与徐若瑾道: “瑜郡主,老奴受皇上之命来祭拜,还望您节哀顺变。” 无论怎么说,徐子麟的死都和田公公脱不开关系,若不是他一刀给徐子麟摸了脖子,这人也不会死。 所以田公公就算脸皮再厚,面对徐若瑾的时候还是难免有几分难堪。 “多谢皇上,有劳田公公了。” 徐若瑾也不废话,简单的两句话之后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他已经知道徐子麟是如何死的,所以田公公脸色的难堪她自当明白。 只是梁霄都没有再开口,她也没必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纠缠此事。 死者为大,今日只想安稳度过,至于死因,更多是徐子麟自找的,但与田公公这笔账,也不急于这个时候算。 “都是咱家应该做的,有些话,此时不便多说,咱家会找时机向瑜郡主说个明白的。” 田公公目的明确,此时不是好时机,他也要把话递上才行。 徐若瑾点了点头,“好,我等着。”她看向了梁霄,梁霄似与她意见相同,“既然来了,那便前去上柱香吧。”梁霄也是在给田公公一个机会。 田公公领会在心,当即点头道:“这自是应当,好歹也是有过面缘的……” “我也同去。”夜志宇站在一旁半晌没有开口,此时自当不想与梁霄和徐若瑾单独谈什么。 今日他是带着皇上的命令来的,不会再贸然行动,对于他来说,能够出现去上香,就已经是向梁霄和徐若瑾表明心意,像田公公一般说着客套寒暄的话,他做不出来。 索性什么都不说,免得又惹夜微言不悦。 梁霄吩咐来人引路,田公公昂要说个“谢”字,就被灵棚处传来的一阵骚乱尖叫之声打断! “救命啊,杀人啦,全都是血啊!”周围之人的尖叫,让门口的几人俱是一惊,虽神态各异,但都齐齐地朝灵棚处而去。 灵棚处一阵杯碗破碎,桌掀椅倒的糟乱声。 宾客显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纷纷站起身后撤,还有些胆子大的,反而凑近了一些,想要看个清楚。 被众人围绕的中心,却是吕晨君。 她低头看着自己两手上的鲜血,发出了惊天的怒嚎声。 “少卿丢了,有人抢了孩子,少卿,少卿被抢走了!!” 听到吕晨君的尖叫声,所有人都惊了! 徐若瑾震惊地瞪大双眼,第一反应就是冲在最前。 梁霄比她冷静,立即对身边的梁三下令,“去追!把孩子带回来!” “是!” 梁三接了命令,利落的闪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与此同时,郡主府内有十几道暗影跟随而动,皆是去寻找徐少卿的踪影! 徐若瑾到了最前,看到眼前一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吕晨君两掌心是狰狞的刀口,此时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刀口深可见骨,血迹已经染红了她的孝服,地上也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她来不及多想,马上在吕晨君的孝服上用力扯下了两块布条,拉过吕晨君的手就缠起来。 吕晨君此时脸色惨白,精神恍惚,好像根本意识不到双手的疼痛,眼神没有聚焦,嘴唇毫无血色而且在不停地颤抖着。 徐若瑾看吕晨君这副模样就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什么来。 而且当务之急是给吕晨君止血,不然的话,她迟早会因为血尽而死。 刀口太深,徐若瑾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当时情况有多么危急。 她刚才匆匆一瞥并没有看到匕首一类的凶器,很显然凶器还在歹徒身上。 吕晨君或许是为了保护自己,又或者是保护孩子,用双手死死抓住了匕首,所以她的掌心才会各留下一道刀口。 徐若瑾在给吕晨君包扎的时候,吕晨君始终一言不发,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嘴上仍旧不断念叨着,“孩子……孩子被抢了……怎么办……” 徐若瑾看着吕晨君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她来不及安抚,只好先集中精力给吕晨君包扎伤口。 吕晨君的手还在不断出血,徐若瑾缠好一圈就会被血洇透。 跟着徐若瑾跑过来的红杏已经不敢看吕晨君的手了,她差点就跟着尖叫出声,幸亏死死地捂住了嘴。 方妈妈就冷静得多,手脚麻利地去扶吕晨君。 “快,把人送到沐阮的院子里去,沐阮呢?快点儿找到他!”徐若瑾急急地命令道。 红杏愣了一下急忙应声,“奴婢这就去!” 几个下人手脚麻利地上来帮方妈妈把吕晨君从地上扶起,直接送去让沐阮敷药包扎! 吕晨君这会儿已经全身无力,瘫软地站都站不住了。 下人们走在前面,徐若瑾这才看到吕晨君刚才坐的位置后面还有一个被吓傻的徐子墨。 “子墨!子墨?你没事儿吧?” 徐若瑾顾不上那么多,急忙摇晃着徐子墨的肩膀,让他回神。 第1543章 不准 徐子墨却好像被吓坏了似的,不管徐若瑾怎么喊都没有半点反应。 徐若瑾是真急了,眼见徐子墨不肯吭声,情急之下狠狠掐了徐子墨的大腿一把。 “嗷!” 徐子墨痛呼出声,双眼这才恢复了一点神采。 他后知后觉地摸着大腿,愣愣地转头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徐子墨才回过神来。 “二姐……” 徐子墨喃喃出声。 徐若瑾这才松了口气,总算徐子墨没事。 “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吓到了?” 徐若瑾边问边皱眉看着徐子墨。要不是因为看到过程,徐子墨不可能害怕成这样,不会给他吓出毛病吧? 徐子墨一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脸错愕地抱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若瑾更加疑惑了,但徐子墨如今的状态,她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了子墨,已经过去了不用担心了,我让人带你回房休息一下,这边结束我就去看你。” 徐若瑾仔细地交代着。 徐子墨只能点点头,听徐若瑾的吩咐跟着下人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看着徐子墨的背影,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她必须先保证吕晨君没事才行。 想到这儿,徐若瑾想要立刻回自己的院子去,但被梁芳茹拖住了。 梁芳茹脸上的惊讶多余害怕,她走到徐若瑾身前,“这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没有时间和梁芳茹多做解释,仍旧耐着性子说道:“我暂时也不清楚,这里有些乱,请王妃去涪陵王身边,免得受了冲撞。” 梁芳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迹,似乎没有听到徐若瑾在说什么。 徐若瑾没有办法,只好伸手拉住梁芳茹的袖子,略微加快步伐把人带到了夜微澜的身边。 “看好三姐,别跟着添乱。” 听着徐若瑾略带埋怨的话,夜微澜却没有多少反应,而是问了一句,“这里交给梁霄就是了,郡主无需太过着急。” 徐若瑾却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只想快些去看看吕晨君的伤势,还有沐阮回到院子了没有。 看出徐若瑾着急,夜微澜心里有了计较,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郭公公。 一直紧紧跟在夜微澜身后的郭公公,从进门到这会儿都没说过一个字。 察觉到夜微澜的视线,郭公公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地从一旁离开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这时,陆凌枫也凑过来,直接和徐若瑾说道:“梁霄已经派人去追了,你倒是可以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若瑾听了陆凌枫的话,总算稍微冷静一点,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怎么想都没有任何结果,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能问吕晨君和徐子墨。 只是梁霄这会儿不在,徐若瑾一时也走不开,不然的话郡主府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徐子墨在被下人搀扶回去的路上,面上的震惊仍旧没有消散,他满脑子都在不断回想刚才的事。 他就在吕晨君和徐少卿的对面,从事情发生到结束,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被吓傻了! 徐子墨会这么惊讶,正是因为他看清了“偷孩子”的人。 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徐耀辉! 徐子墨在知道来人身份的那一瞬,彻底惊呆了,惊呆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傻傻地看着徐耀辉硬把徐少卿抱走,还狠狠地捅了吕晨君一刀。 徐子墨被徐耀辉干脆利索的动作吓坏了,他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无论从哪里看,那都是他的父亲不会有错。 徐子墨不可能连父亲的模样都认不出来,哪怕徐耀辉现在也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刚一看到徐耀辉的瞬间,连徐子墨都不敢轻易相信,因为父亲至今杳无音讯,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又是抢夺了少卿?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都是一家人,难道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吗? 更何况今日还是大哥的葬礼。 徐子墨越想越头疼,彻底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应该把这件事立刻告诉二姐才行! 徐子墨缓回了神,立即对身边的下人说道:“我不回去,我要去找二姐,我有话和她说!” 说着,徐子墨就要往回走。 但是下人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为难的神色。 “三少爷,您别让奴才们难做。郡主特意嘱咐过,让您回院子里等她来。”下人苦口婆心地劝徐子墨。 但徐子墨打定主意哪有这么好说服?他使劲摇头,“不行,我真有重要的事必须立刻告诉二姐才行,我必须要回去。” “这真的不行啊三少爷!” “谁敢拦我?我有急事!” 徐子墨也不顾众人阻拦,转过身就要往回走。 下人们都没了主意,伸手想要拦着徐子墨,但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加上徐子墨跟着顺哥儿练了一段时间,手上也不再是软绵绵的了,一时间,几个不敢动真格的下人还真拗不过徐子墨。 而就在争执的这一瞬间,梁霄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四爷!” 下人们瞬间松开拉着徐子墨的手,默默退到了一边。 徐子墨本来还在闷着头使劲,一听这话身上力气瞬间就泄了。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去,正好对上梁霄略显凌厉的视线。 徐子墨蔫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梗着脖子和梁霄对视道:“姐夫你来的正好!我要去找二姐,告诉她刚才那个偷孩子的……”他怕梁霄不肯听自己说话,就急急忙忙地一股脑全都吐出来。 梁霄还是摆摆手打断了他,还帮他接上了想要说的话,“徐耀辉。” 徐子墨狂点头,紧接着意识到不对劲,惊讶地看着梁霄,“姐夫,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不用管。” 梁霄却没打算告诉徐子墨原因,然后坚定地说道:“而且你自己知道就好,你先好好休息,我不准你去找你二姐。” 第1544章 震住 徐子墨的惊讶还没来得及褪去,愣在原地,不解地看着梁霄,下意识反问道:“为何?” 梁霄却没打算给徐子墨解释。 徐子墨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非要问个明白。 “姐夫!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二姐!那是父亲!我怎么能不说!” 徐子墨急得不行,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很用力,他努力瞪大双眼,使劲地盯着梁霄。 但无论徐子墨怎么喊,梁霄还是不点头,“不行,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她。” “哎呀!姐夫!这不是闹着玩的!二姐要是知道父亲来过,肯定会……” 徐子墨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脑子一团乱,也想象不到徐若瑾要是知道徐耀辉来过,会是什么反应。 梁霄看着徐子墨的神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你先想明白后果,再做决定也不迟。” 徐子墨望了他半晌,发现自己接不上后续的话,稍稍冷静下来。 姐夫说得对,他只想着尽快告诉二姐,却没有想过告诉二姐之后又该怎么办? 徐子墨一直故意忽略了一个问题。 为何徐耀辉会到郡主府来,而且用这种手段把少卿带走? 徐子墨害怕自己知道最后的真相会彻底失望。 但是无可避免,徐子墨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见徐子墨已经放弃了告诉徐若瑾的念头,梁霄也没再多言。 “是我太冲动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二姐。”徐子墨看向梁霄,“那我父亲他……” “已经派人去找了!”梁霄的回答,让徐子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此时也足够迷乱,实在想不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亦或他能够做什么。 “好,我、我去休息。” 徐子墨默默祈祷徐耀辉和小侄子平安无事,跟着下人们回了他的小院。 梁霄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立在原地,不经意地开口道:“你还没走?” 院子里明明只有梁霄一个人,他却好像对空气说话似的。 但他这语气明显不是对梁五下令,果然不一会儿就从门后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 原来是夜志宇。 夜志宇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从容地走到梁霄身侧。 “郡主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大理寺卿要是就这么走了,皇上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怪罪于我?” 夜志宇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理由糊弄别人还行,梁霄却不会买账。他闻言淡淡地斜了夜志宇一眼,“不必,郡主府的事,不用外人插手。” 夜志宇早料到梁霄会这么说,所以才会一开始就把皇上搬出来当靠山。 只是这么做也没起什么作用,梁霄自始至终都是一张淡定的面孔。 “你要顾忌的太多,还不如让我大理寺的人来。只要我下令,整个京都城都能翻过来。” 夜志宇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这话不是吹牛,他也真的有这个本事。 只不过之前几次都把京都城搅和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民众怨声载道。 梁霄却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夜志宇的提议。 “今日是徐子麟的葬礼,我不会允许你动手,你还是早早的回吧。” 夜志宇还想说什么,仍旧被梁霄打断了。 “若是你搅乱了葬礼,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可明白了?”梁霄警告地看着夜志宇,只是一瞬就移开了视线。 夜志宇的喉结却不知觉动了动,对方既然已经讲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夜志宇再不识相也不会随便行动,更不会和梁霄对着干。 梁霄说完转身就走,没再给夜志宇废话的机会。 夜志宇心里憋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跟上梁霄的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重新回到前院。 夜志宇刚踏进灵棚就注意到了田公公的视线。 他虽看不上这老阉货,但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在同一条船上。若是有什么差池,两人都脱不了干系。 田公公看着夜志宇的神情就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忙用眼神询问。 夜志宇只是匆匆地点了点头,动作小的几乎看不到,然后就装作没事人似的看向了别处。 田公公也是老油条了,一下就明白了夜志宇的意思。 他甩了甩手上的拂尘,二话不说就上前两步,从灵棚一旁拿起香,规规矩矩地为徐子麟上香。 这会儿主院里已经越来越混乱,灵棚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反而清静不少。 除了一片白色肃穆的灵棚之外,就是地上那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了。 祭拜过之后,田公公就自觉退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情。 他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却没想到会在郡主府碰上这样的事。 恐怕今日又要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田公公祭拜之后,夜志宇也干脆利落地跟着上了香。 徐子麟的死和夜志宇有直接关系,可以说要不是夜志宇,徐子麟说不定可以多苟延残喘一阵。 但无论如何,徐子麟也算是死在夜志宇的手里,他这炷香上的也有几分尴尬。 但夜志宇却浑然不觉,上完香之后就站在一旁。因为梁霄之前的警告,所以他不准备动用大理寺的任何一点力量,规规矩矩的在此地看戏,不似寻常那般疯狂。 灵棚内略有杂乱,但上香之处保存完好,徐子麟的尸体前几日已经被田公公悄无声息地从皇宫里运了出来,也算是给郡主府一个交代,让他们也能顺理成章的办成这次葬礼。 白绫沾染的血迹格外刺目,即便已有丫鬟小厮前来更换,可那股子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仍旧让人们无法忘怀。 走的走,留的留,原本热络的场面此时低沉的压抑,即便仍有人悄声议论,却没了之前的张扬喜乐。 因为所有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是孩子丢了,那个孩子有那么重要? 梁霄自然没有向所有人解释的自觉,一面派人去追徐耀辉,另一面已经在郡主府内做好了安排。 徐若瑾安顿好女眷一方,并让花氏帮忙安抚应酬,她则准备先去看看吕晨君的伤势,朝着沐阮的小院奔去。 第1545章 控制 方妈妈奉徐若瑾的命令带吕晨君去了沐阮的院子。 可沐阮并不在,红杏则亲自去找。 吕晨君手上的血渐渐染透了白布。因为有徐若瑾的包扎,所以血流的速度已经慢了不少。 不然的话,恐怕吕晨君这会儿早已没了意识。 吕晨君脸色苍白的难看,没有一点血色,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方妈妈也同样心急如焚,这个人的命郡主费了那么多工夫,肯定要留住,如果就这么死了,方妈妈也没法和徐若瑾交代了。 吕晨君的意识已然有些模糊,嘴里念念有词,额头上都是汗水。 方妈妈摸着吕晨君的手还有脸,都是冰凉的一片,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温度。 察觉到不对劲的方妈妈不禁身体一抖,再这么下去,吕晨君恐怕是要不行了! 吕晨君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就是双手掌心的刀伤,却足以要了她的命。 要是血还不能止住的话,吕晨君一定必死无疑。 “红杏呢?还没来吗?” 方妈妈焦急地问着等在外面的下人。 不出意料,得到的还是否定答案。 从把吕晨君扶进院子,方妈妈就不知道已经问过多少次同样的问题了。 但每一次都是失望。 “怎么去这么长时间?人就快不行了,这可如何是好?” 方妈妈难得露出这么紧张不安的神色,因为她知道吕晨君的命对徐若瑾十分重要。 至少事情的真相都在吕晨君的嘴里,只有她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方妈妈就更不能让吕晨君死了! “来了来了!” 门外终于传来了红杏的声音。 方妈妈如释重负地松了半口气,但心仍旧悬着不肯放松。 沐阮的动作比红杏更快,几乎是踩着红杏的声音就跑进了院子来。 “人呢?快让我看看!” 方妈妈忙迎上去,“在这儿呢!” 沐阮人未到,声先至,方妈妈在门口等了片刻,人才到。 沐阮一看就是急匆匆赶回来的,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 进门扫了一眼,没看见徐若瑾和梁霄的影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收敛神色,原本到了嘴边的调侃也咽了下去。 原本沐阮也没怎么当回事,今日是徐子麟的葬礼,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 红杏去找他的时候,沐阮正在后院给云贵人诊脉,开了一副安胎药的工夫,红杏就匆匆忙忙地在外面喊起来了。 听红杏说了说事情的大概,他也就不耽误时间,立即赶回自己的院子,没有片刻的耽搁。 沐阮将吕晨君的伤势接了手,红杏和方妈妈则到门外等候。 “方妈妈,人怎么样了?”红杏在门外顺了一口气之后仍担心地问道。 方妈妈皱眉摇了摇头,“不太好,神志不清,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红杏微微抽了一口气,但还是安慰方妈妈道:“沐公子来了,她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吧。”方妈妈看到沐阮的时候也稍微安心了些。 两人都十分紧张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着。 沐阮一进屋,一眼就看到了吕晨君被包扎起来的双手,但上面已经是大量红色的血迹。 他立刻取出止血药,快步走到吕晨君身边。 仔细地观察过吕晨君双手的出血量之后,沐阮稍稍松了口气。 换做别人,这个时候肯定要紧张坏了,但沐阮可是跟随梁霄去过七离战场的,遇到过比这棘手不知道多少倍的情况,照样都能救回来,更不用说吕晨君。 只不过吕晨君耽误的时间略有些多,沐阮要多费一点工夫才行了。 吕晨君面色惨白,虚弱不堪,见沐阮出现,也稍微安心了些。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留点力气吧,有什么话等我给你包扎好之后再说也不迟。” 沐阮一张嘴就打断了吕晨君的念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吕晨君听的恍恍惚惚,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 她确实没有力气再说话,她的两手已经没有知觉了,要不是沐阮来的及时,恐怕她就没命了。 沐阮把吕晨君手上的纱布打开。 他一看这包扎的手法就知道是徐若瑾亲自动的手。也多亏这些纱布,不然吕晨君不一定能撑到他来。 纱布打开之后,吕晨君的手继续涌出了血,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沐阮没有耽搁,立刻就用手掌握住吕晨君的手腕背面,使拇指和四指分别重压在她的手腕两侧。 他的每一根手指都按在正确的位置,效果更是显著,吕晨君掌心的流血速度果然变慢了。 沐阮没有松手,用另一只手把止血药细致地撒在了吕晨君的两个掌心上。 双管齐下,吕晨君的掌心的血也渐渐有止住的势头了。 看到这,沐阮才松了口气。 还好不算太晚。 沐阮迅速撒好药粉之后,就左右开弓,同时按压着吕晨君的两腕,吕晨君的伤势也算是控制住了,沐阮也终于有空擦擦额头的汗珠了。 沐阮的止血药很快也起了作用,他不急不忙地给吕晨君重新包扎双手,血迹这次也没有再度渗出来。 因为流血的速度得到了控制,吕晨君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吕晨君双手的血是差不多止住了,但是她之前耽误了太长时间,加上双手一直流着血,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脱离危险。 沐阮的眉头短暂展开之后紧接着又皱在一起。 他在帮吕晨君止血的时候也顺便诊了脉。吕晨君的身体底子算不上太好,所以一时半会儿恐怕调养不妥。 接下来吕晨君必须小心养伤,否则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还是未知数。 沐阮仔细看着吕晨君的双手,然后又轻轻翻开她的眼皮瞧了瞧,情况算不上多么乐观。 就连吕晨君面上短暂恢复的红晕看起来也虚弱得很。 情况略微有些严峻了。 徐若瑾把人交到沐阮手上,沐阮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着她的命,不然的话,徐若瑾那边他就无法交代了…… 第1546章 强撑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配药。” 沐阮现有配好的药都不足够医治吕晨君的伤势,迷迷糊糊的吕晨君这会儿却突然清醒了几分,咬牙抬起胳膊拦住了沐阮,不允他走。 “等、等一下……” 吕晨君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到沐阮的耳朵里,他的脚步突地一顿,疑惑地回头:“别多说话浪费力气了,好好呆着,会把你的命救回来。” 但吕晨君却不听,仍旧艰难地摇着头,“回、回来,有事。” 沐阮没办法,只好又折回来。 他觉得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就想加重语气再警告她一次。 “你随时都有可能咽气,你懂不懂?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 沐阮一本正经地说道。语气没有半点吓唬的意思。 吕晨君的身体下意识抖了抖,她虽然意识有些模糊,但沐阮的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沐阮本以为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吕晨君也能老实一点了。 但他低估了吕晨君的执着。 吕晨君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仍旧轻轻拉着沐阮的衣角,嘴里喃喃道:“帮、帮……我……” 沐阮皱眉看着吕晨君包扎成粽子一样的手,心里涌上一丝不忍。 “好了你说吧,尽量要快,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 沐阮把话和吕晨君说明白。 吕晨君见沐阮松口,也跟着重重松了口气,猛咳了两声。 沐阮皱眉看着吕晨君,判断着她的情况。 吕晨君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她深吸了一口气积攒了一些力量,对沐阮说道: “我、我有话要和郡主说……叫郡主……来、来……” 一句话,吕晨君说得断断续续,而且声音极小。 若不是沐阮特意凑到吕晨君嘴边,恐怕连完整的字都听不出来。 沐阮听到吕晨君要找的人是徐若瑾,眉头都快要拧成麻花了,“这会儿去叫她?” 对这件事沐阮略有犹豫,因为徐若瑾会让红杏和方妈妈直接来自己的院子,显然是她走不开,否则依着她的性格早就过来了。 而且,谁知道吕晨君要叫徐若瑾来说什么? 牵扯到徐若瑾的事,沐阮当然是小心再小心。 吕晨君大约是看出沐阮的不情愿,她手上继续用力,艰难地扯住沐阮,有气无力道:“求求、你,我有话……一定要、亲自、亲自告诉郡主!” 沐阮本来还想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给他听,然后他再转告给徐若瑾就是了。 但吕晨君这话一出,沐阮的这个提议还没出口就被否决了。 沐阮还是不想答应,万一这吕晨君是想要对徐若瑾不利怎么办? 不过他紧接着转念一想,吕晨君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也没有什么能耐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但是……” 沐阮还是有些犹豫。 吕晨君这时咬着牙,双目中充斥着红血丝,直直地瞪视着沐阮。 沐阮被吕晨君看的心里发毛,“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激动,我这就去!我去就是了!” 有了沐阮的承诺,吕晨君才颤抖着放松下来,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能感激地看了沐阮一眼。 她要留着一口气,就算死也要等到徐若瑾来再死,她必须要亲自告诉徐若瑾,那个人是徐耀辉……也要告诉徐若瑾,背后指使自己的人是夜微澜!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沐阮把吕晨君的双手平放在床榻边,又忍不住嘱咐了一句,“不要乱动,坚持住。” 吕晨君微闭着双眼,听到沐阮的话也只有力气轻轻动动手指,示意对方自己听到了。 沐阮摇头叹了口气,认命地出了门。 只是沐阮刚刚离开院子,就被被守在外面的方妈妈和红杏拦下来了。 “公子,她怎么样了?” 红杏惊讶地看着沐阮,等着沐阮给出的答案。 沐阮却没有回答红杏的问题,而是直接吩咐红杏道:“你在这正好,跟我一起去找郡主来,我们分头找人。” “啊?” 红杏疑惑地看着沐阮,没有要去的意思。 沐阮急了,“别等了,再不去的话,人就没命了!” 红杏一听,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追问,担忧地看了方妈妈一眼。 “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方妈妈清楚红杏的顾虑,忙说道。 “您也不能闲着,小杂房里有这么几样药您帮我拿出来,用不了太多时间,拿来之后碾成粉,我回来之后就用!” 沐阮把事情交代给方妈妈,方妈妈当即答应下来。 红杏跟着沐阮离开小院,各自去找徐若瑾在何处。 看着沐阮和红杏离开的背影,方妈妈不禁叹了口气,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这时整个大院里就只剩下方妈妈和吕晨君两人。 方妈妈去杂房拿沐阮吩咐的药,吕晨君则在屋内拼命地挣扎着。 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是命不久矣。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其实,是在她准备向徐少卿下手的时候,徐耀辉突然出现! 而那一个匕首,也是她早早预备好的…… 徐耀辉抢过自己手中的匕首向她刺来,她想也没想就用两手抓住那锋刃的凶器,双手掌心两道刀口,几乎要流干她身体内所有的血。 吕晨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要不是沐阮及时给她采取了措施,恐怕到现在她都难以恢复力气。 和沐阮猜测的一样,吕晨君自觉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但她却不能就这么死了,她必须在死前把话都说给徐若瑾听。 至少能说一句是一句。 这个时候,再提什么后悔的事情都已经晚了,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再听夜微澜的摆布,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拿着郡主给的钱远走高飞岂不是正好? 可她输就输在了畏惧之上,可此时濒临死亡的边缘,似乎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才明白一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因为老天爷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了。 如若趁着自己还有几口气,把事情告诉给瑜郡主,下了地狱,阎王爷是不是也能原谅自己几分?少些需承受的罪孽呢? 吕晨君在心里默念着,徐若瑾快些来…… 就在这时,吕晨君朦胧中听到一阵轻微的门响。 第1547章 咽气 吕晨君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她强撑着抬起眼皮,以为是徐若瑾来了。 但是等了片刻,都没有脚步声传来,她的心里一下没底了,急急地睁开眼一看。 可就是这一睁眼,吕晨君就吓的全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怎、怎么……是你!” 吕晨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并不是吕晨君没有听到脚步声,而是对方有功夫底子,故意放轻了脚步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跟着夜微澜同来的郭公公。 他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来到吕晨君床前,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 吕晨君的冷汗已经把衣衫湿透,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呆愣地看着郭公公。 “你……” 但郭公公却没有给吕晨君任何说话的机会,只是轻轻把手放在了吕晨君的手腕处。 吕晨君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紧接着掌心一股酸麻袭来,余光瞥到双手已经是赤红一片。 这人是来取自己性命的! 吕晨君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的她在郭公公面前和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对方只要一抬手就能轻易把她捏死。 郭公公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轻轻按住了吕晨君的手腕,她就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你今日的表现,王爷很不满意。” 郭公公冷冰冰的声音传到吕晨君的耳朵里。 她的精神越来越恍惚,连郭公公的长相都已看不清楚,嘴巴翕动,很想叫嚷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出气多,进气少。 只是片刻的功夫而已,吕晨君彻底没了气息…… 她想等来的人,也已经等不到了。 郭公公面无表情地看着吕晨君咽了气,反复确认人已经死透了才把手收回来。 看了看手指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迹,随手在吕晨君的衣衫上擦了擦,神情有几分嫌恶,在这一点上,他比王老太监还要更洁癖一点。 做完这一切之后,郭公公没有片刻停留,从容淡定地离开,整个过程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 一直守在院中的方妈妈更是不知道屋内的吕晨君已经死了。 红杏去了后院找寻徐若瑾,沐阮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前院,找了片刻才在人群中看到了徐若瑾的身影。 徐若瑾这会儿正是在准备着去沐阮的小院,看看吕晨君的情况。 沐阮看到她,倒是多一句废话都没有,“快跟我来!” 徐若瑾一惊,连忙急问道:“怎么了?她的伤势救不回来吗?” “吕晨君偏要见你,她还不算脱离危险,伤口虽然包扎,可她体质太弱了,很难扛得过去,却还不肯听我的,说有急事找你,必须马上见!”沐阮情绪很急,他是一个医者,最在意病人的安危。 无论这个人是好是歹,交给他来医治,他只有治愈这一个结果,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他去操心的。 徐若瑾知道这是吕晨君想要说出抢孩子的人的身份,她不多追问,当即点头应道:“我们走!” 沐阮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招呼走在大前面的徐若瑾,“你等等我!我快跑不动了!” 方妈妈拿好药之后便在屋门口碾药粉,一切准备就绪,她远远看到了徐若瑾的身影,她快步迎上去,“郡主。” 徐若瑾只来得及点了点头,推门便直接进去。 屋门打开,一道光线直射入屋内,最先映入徐若瑾眼帘的,便是吕晨君垂下的手臂,还有惨白的面色。 她心里“咯噔”一下。 徐若瑾身形一顿,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健步冲上前伸手握住了吕晨君的手腕。 没有一点跳动的痕迹,更没有一丝气息。 吕晨君,死了。 她还是来晚了。 她轻轻松开手,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沐阮此时也跟随进屋,他先是看到了徐若瑾的反应,紧接着又看到吕晨君的状态,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但沐阮却没有轻易放弃,仍旧走上前细致地检查了一番。 “不行了。” 沐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徐若瑾没有说话,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点了点头。 刚才还聒噪不停的沐阮,这会儿也安静下来了,静静地看着吕晨君的遗体,似有不忍,更有不肯放弃的心。 “我给她止了血,按说不该这么快才对……” 沐阮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了一句。 他边说着边仔细地检查起吕晨君的双手。 “咦?” 沐阮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若瑾的注意力被他吸引,“怎么?” “你看她的手,这里都是血。” 沐阮托起吕晨君的手给徐若瑾看。 徐若瑾顺着沐阮的动作看过去,果然和他说的一样,血已经完全浸透了吕晨君手上的白布。 “我已经止过血了,不可能这么一会儿都撑不住啊……” 沐阮还在碎碎念着,怎么都想不通。 徐若瑾也皱起眉头。她绝对相信沐阮的判断,他说不会死,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但现在吕晨君确实没气了。 如若说着其中出了差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徐若瑾和沐阮到来之前动了手脚。 徐若瑾不动声色,把吕晨君从头到脚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沐阮却没有意识到徐若瑾的不对劲,他还在纠结为什么吕晨君这么快就咽气了。 “现在怎么办?她还有话没和你说,结果就这么死了。”沐阮说着看向徐若瑾。 他也很好奇到底吕晨君要说什么,结果这已经变成永远的谜题了,这辈子都不得而至了。 徐若瑾无奈地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生,或许这就是命。” 沐阮没说话,显然还有几分自责,“也许是我疏忽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是有人不想让她活着。”徐若瑾幽幽说道。 沐阮一愣,“不想让她活?谁啊?” 徐若瑾看着那溢出鲜血的手腕,咬了咬唇,“恐怕,这就是她要和我说的事情……” “今日本想平和度过,可越是这般想,越不可能如愿。”徐若瑾脑中想到了徐子麟,“难道,这也是你的命吗?” 第1548章 阻拦 沐阮迷茫地看着徐若瑾,虽不能完全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但也识趣的没再多问。 方妈妈在一旁极其懊悔,“我也是,如果我要是一直在屋中,就不会……” “妈妈,这怪不得您,何况,我盼着您没在屋中,否则……连您都危险了!”徐若瑾这话说的是真情实意,吕晨君虽死,她深表遗憾,可方妈妈如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是丧亲之痛,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方妈妈知道这话不是虚伪的安慰,当即点了点头,“郡主您先忙其他的事,这里由老奴来处理。” 方妈妈揽了活计在身,也是想把这件事情有个善终。 前院还有没离开的夫人们,徐若瑾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这里交给您,我稍后再过来。”看向沐阮,徐若瑾道:“你再仔细检查一番?” 沐阮也正有此意,“放心,我正好也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那就交给你们了!”徐若瑾深吸几口气,快速的回到前院。 抬头看了一眼天,转眼间,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今日的葬礼一定要在太阳落山前办妥。 接下来,祭拜按照徐若瑾的吩咐有条不紊地继续推进着。 宾客们并不知道吕晨君的死,但之前发生了偷抢孩子的事件,已经让人心有余悸,老老实实地给徐子麟上了香,等候葬礼的结束。 期间没有任何人再起异议,一切都风平浪静的过去。 如果忽略之前发生的意外,今日的葬礼也算安稳顺利的结束,只是没人知道,又多了一条人命,而且徐子麟的血脉至今还下落不明。 徐少卿的下落,徐若瑾到现在都没有过问一句,因为她相信梁霄一定可以妥善解决。 祭拜结束之后,宾客也都陆续离开了郡主府。 和来时不同,官老爷还有官夫人们都变得格外沉默寡言起来,没有任何人议论,全都静悄悄地离开了。 至于他们离开郡主府之后会怎么说今日的事,徐若瑾就管不着了,她也不会在意。 徐若瑾也没闲着,她走到梁霄身边。 “差不多了,可以启程了。” 梁霄点头,一个简单的伸手,梁六就出现在他面前。 “四爷。” 梁霄吩咐道:“把灵枢送回中林县。” “是。” 梁六恭敬接下命令,转身就去安排了。 徐若瑾看着梁六忙碌的身影,总算也能稍微松口气了。 梁霄走到徐若瑾身侧,关心地打量着她道;“累坏了吧?” 徐若瑾摇头,“吕晨君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梁霄顿了一下,紧接着点了点头,“想要她命的人并不多。” 徐若瑾的也是这么想的,她估计自己的猜测和梁霄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又问道:“你让梁六回中林县,是不是让他给老爷子带了口讯?” 梁霄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徐若瑾却没有追问下去。 这时,梁霄又宽慰徐若瑾道:“你也无需太担心,我已经让姜必武去追人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徐若瑾刚要点头,余光就看到一个人影匆匆地朝他们两人跑过来。 正是姜必武。 姜必武身上的伤在沐阮的照料下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至少如今出门办事是没什么问题了。 梁霄看了姜必武一眼,姜必武立刻顿住脚步。 徐若瑾也已经发现了姜必武,她直接问道:“人呢?” 姜必武面露难色,看向梁霄。 梁霄没搭理他,而是看向别处。 姜必武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追丢了。” 徐若瑾太阳穴突突地跳,直直地看着姜必武。 姜必武也觉得怪冤枉,连忙解释道:“本来可以追上的,但是我被夜志宇的人拦住了。” 第1549章 漏嘴 “夜志宇?” 徐若瑾重复了一句,视线下意识在周围扫了一圈。 夜志宇和田公公仍旧站在一处,二人还未来得及离开,但神情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姜必武点头,也看向夜志宇的方向。 “他人一直在郡主府内,但手下却没闲着。” 姜必武回想了一下猜测道:“他应当是派人偷偷跟踪,好几次快要追上人的时候都被他的人给搅和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什么鬼!” 说到这,姜必武心有不甘地攥了攥拳。 他在追击徐耀辉的路上,总有人出现捣乱,而且多半都是在关键的时候。 那些人似乎也没有恋战的意思,简单地过招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一开始,姜必武甚至怀疑这些人是偷抢孩子的人请来的援手,但很快姜必武就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那些人和姜必武一样,也是以追捕徐耀辉为目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才会百般阻挠姜必武。 因为若是让姜必武先找到人的话,他们就没法交差了! 姜必武也不是第一次和大理寺的人打交道了,加上对方也没有刻意隐瞒身份,所以对方的身份彼此也心知肚明。 因为姜必武和梁霄的手下是分开行动的,所以他一个人对上大理寺的人并没有多少胜算。 正好对方也无意浪费时间,把姜必武逼退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多做纠缠。 无奈,姜必武只好放弃追捕,回到了郡主府。 徐若瑾听完姜必武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夜志宇问个明白。 因为这是在郡主府发生的事,被带走的又是徐家血脉,徐若瑾完全有理由去质问夜志宇。 三番两次干涉徐家的事,徐若瑾想知道夜志宇到底要干什么? 但徐若瑾才刚转身,就被猜到她心思的梁霄拦住了。 徐若瑾不解地抬头看向梁霄,“为何不让我去?” 梁霄拉着徐若瑾的手转过身,“他应当只是想卖个人情给你,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可是他如若先找到,这孩子不会……”徐若瑾说到这里,自己也想了明白。 年纪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夜志宇是拷问不出什么的,只能交给夜微言,可夜微言会留下少卿的命吗? 徐若瑾渐渐冷静下来,夜微言虽然很希望杀死所有当年知情的人,但不见得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更犯不上因为徐少卿,与自己再结什么怨。 而夜志宇这种人,为了向夜微言居功,什么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要抢徐少卿? 损人不利己,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听了梁霄的话,徐若瑾暂时按捺下要去找夜志宇“算账”的心。 “可如若他们都追不到怎么办?会不会落入别人手中?” 徐若瑾,比起在郡主府公然把孩子抱走的人,她更担心徐少卿的安危。 梁霄对此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因为姜必武失了手,后续的事情暂时都无法预估,“这件事交给我。。” “也只能如此了。”徐若瑾看了姜必武一眼,着实提不起埋怨的话。 因为他也是尽力了,谁能想到夜志宇会在这件事情上插手,而且是纯心捣乱呢? 宾客们陆续离开,梁六也已经将徐子麟的棺柩送往中林县,只是灵棚外,还有个吕晨君,想到这些,徐若瑾不禁有几分头疼。 梁霄在和徐若瑾说话的时候,淡淡的笑容一直挂在他的嘴边。 按照梁霄的行事风格,今日既然已经高调,那来挑事的人不妨身份越高越好。 他指的自然不是徐耀辉,而是背后动手脚想要阻拦他们追捕的人。 但这些人,却不一定都是夜志宇的手下。 恐怕这会儿,夜志宇也该得到消息了,他说不定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原本觉得唾手可得的人,到头来却又是一场空。 徐若瑾也已疲惫不堪,梁霄则哄着,让丫鬟们先陪她去休歇一番,徐若瑾也惦记着吕晨君的事还没处理完毕,她则先回了后院。 一旁的姜必武见徐若瑾离开,重重地松了口气,看着梁霄,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好险,我方才差一点就把徐耀辉的名字说出来了。” 他回想起徐若瑾凌厉的视线,还有几分后怕。他一个大男人一点都不想承认,他之前被徐若瑾的气势压制了。 梁霄看向姜必武的视线带着几分鄙夷,“我怀疑你摔的不是腿,而是脑子。” 姜必武被梁霄怼的哑口无言。 “除了知道是夜志宇的人,还有别的线索吗?”梁霄又问道。 姜必武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目前信息太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怀疑,是司徒男的人。” 梁霄眉头一蹙,“司徒家的人?” 姜必武点头,“一路上都是夜志宇的手下和我纠缠,但有几次我已经快要找到徐耀辉的踪迹了,却莫名其妙就断了线索。” 说着,姜必武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要说没有人在暗中发力,我是不信的,这个黑锅还是让夜志宇来背吧。”他刚刚说出夜志宇,也是想隐藏司徒家族插手。 徐若瑾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如若听到司徒家族,一定能联想出更多的事情……但梁霄暂时不想让徐家的事情再纠缠自己女人,所以只能找其他的借口了。 “想杀他的人还真是够多的。”梁霄的心中,一点儿都不反对徐耀辉丢了性命。 无论因公还是徇私,他都是一个该死的人。 姜必武收敛了心神,仔细分析此事:“司徒男他们对徐耀辉动心思,恐怕不会留下他的性命,但我预估,徐耀辉十有八九在他手上,因为夜志宇的人能缠住我,却不见得能敌得过司徒家族的人。” 梁霄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姜必武也没再说话,但他的视线却没闲着,总是若有似无地盯着徐若瑾离开的方向。 原因再简单不过了,红杏可是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徐若瑾进进出出。 大概是因为郡主府发生了这种事,红杏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跟在徐若瑾身后,看起来也有些魂不守舍。 姜必武难免担心起来,但他连问候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还有徐若瑾在,姜必武只能目不斜视,装作没看到红杏才行。 好歹也是照顾了自己那么久,若说姜必武不知道红杏的心思也是不可能的,可他知道徐若瑾对此事极其反对,也只能压抑心底对红杏的好感。 梁霄自然知道姜必武的花心泛滥又开始了,但却没闲情搭理他。 徐耀辉若是真的在司徒男的手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恐怕徐耀辉的命,终于也要走到头了。 第1550章 逃命 夜幕降临,距离京都城几里之外的城郊,山间偶有动物的叫声传来,显得格外荒凉。 若是仔细看的话,隐约能分辨出这处和之前郡主府春游的地方相差无几。 但这里白天和黑夜看起来却大有不同。 白日的温暖明媚全无,在夜间更显得诡异万分。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能看到密林深处有人影晃动。 一个老乞丐趁着月色匆忙赶路,在树林间穿行,但他明显体力不支,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扶着树剧烈地咳嗽一阵。 若是他一人走,可能也不会这么辛苦。但麻烦的是他怀里还拖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这小孩就是在郡主府给宾客磕头答谢的徐少卿。 抱着他的老乞丐自然就是徐耀辉。 徐少卿被带出郡主府,而且被迫跑了这么长时间,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而且徐少卿到现在都是懵的,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人带了出来,更不知道身边这个人要带自己去哪。 徐少卿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害怕,他再怎么安静听话,也只是一个小孩而已,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 徐耀辉正休息的时候,旁边的孙儿却突然哭出声来。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徐少卿的嘴。 徐少卿鼻子边闻到的都是一股恶臭味,反而哭得更凶,因为嘴巴被捂住了,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徐耀辉为了救出儿子和孙子,在京都城内苟延残喘了多日,一身乞丐打扮,身上自然也干净不到哪去。 徐少卿哭得越凶,徐耀辉也更加着急,他忙蹲下身急切地对徐少卿说道:“别哭,少卿,我是你爷爷,你的爷爷啊!” 但徐少卿却只顾着哭,根本没听到徐耀辉说什么,他对眼前这个人甚是陌生,哪还记得什么爷爷不爷爷的? 这可把徐耀辉急坏了,一面捂着徐少卿的嘴不松开,一面拉扯着他瘦弱的肩膀,逼他听话。 “不许哭!你如若再哭,我们都会死!” 大概是听到“死”字,徐少卿的哭声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 徐耀辉这才松了口气,他看到徐少卿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可能太严厉,就故意放缓了语调。 “少卿乖,爷爷不会害你的。” 但徐少卿却还是一副收到惊吓的表情,连看都不敢看徐耀辉一眼,更别说他还一口一个“爷爷”了。 徐少卿紧张的肩膀紧绷,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不论徐耀辉说什么都不抬头。 徐耀辉也有点着急了,“少卿,你看看是爷爷啊!爷爷要带你走,这里都是坏人!” 徐少卿却死命地摇头,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少卿你说话,你连爷爷都不认识了吗?” 徐耀辉又失望又着急,抓着徐少卿小小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量。 徐少卿吃痛,不自觉叫出了声,“疼!” 徐耀辉懊恼的叹了口气,没想到孙儿居然不认得自己! 他千辛万苦,费了多少力气才把徐少卿从郡主府里偷出来,可不是为了在这里浪费时间生气的。 “好了少卿,快和爷爷走吧!再耽搁下去就有麻烦了!”之前有多少人在追自己,徐耀辉心知肚明,可那些人却缠斗在一起,反而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徐耀辉在之前已经探好了逃离的路,所以带着徐少卿很快就离开了京都城,原本以为能顺利甩开后面,谁知道那些人跟了上来,他只能带着孩子钻进了山林之中。 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只能逃命为先,他也是拼了这条老命了! 徐耀辉去拉徐少卿的手,但徐少卿下意识后撤一步,本能地甩开了徐耀辉的手。 徐耀辉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少卿,“少卿,你怎么了?我是爷爷啊!你不跟爷爷走,要在这里等死吗!” 恼羞成怒的徐耀辉压抑着声音对徐少卿吼道。 徐少卿还是摇头,小声嘟囔着:“我不要爷爷,我要娘,我要三叔,要姑姑……” 他的声音太小,因为哭腔说话断断续续。 徐耀辉听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本想二话不说就硬带着人走,但是听到“三叔”两个字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一下。 “少卿你别怕,爷爷答应你,等我们安顿好了,就一定把你三叔找来陪你!”徐耀辉牢牢抓着徐少卿的肩膀承诺道。 他不是为了哄徐少卿故意说的,而是真的这么打算。 如今徐子麟已经死了,徐耀辉只好先把孙子抢到手,然后就是再想办法找徐子墨。 但这不是着急就能办成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事实证明,这招确实管用。徐少卿安静了不少,抽泣声也小了。 徐耀辉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安抚孙子两句,就被一阵似笑非笑的嘲笑声打断了。 “好一副爷孙和睦的景象。” 徐耀辉大惊失色,立刻把徐少卿拖到自己身后护着,四下打量着,找声音的来源。 但他的戒备太晚,而且是徒劳的。 下一瞬,徐耀辉的身后一空,孩子已经落入别人手里。 “把孙子还给我!”徐耀辉激动大喊。 但换来的却是嘲讽的笑声。 “想要孙子,就自己来抢。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郡主府那种地方都能去了。” 徐耀辉一听这话,身体不自觉地发抖着。 他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激怒对方。 到时,不仅是他自己的性命不保,就连徐少卿也是一样。 随着那一阵嘲讽的笑容,一个人影渐渐从密林中走出,在月光的掩映下,面上也越来越清晰。 “你是谁?” 徐耀辉看清来人之后发现根本不认识对方。 来人正是司徒男。 他看着徐耀辉一身乞丐打扮,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不屑地回道:“徐耀辉,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 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徐耀辉也是惊讶万分,但他仍强装镇定,“我和你无冤无仇,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还望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一命。” 徐耀辉见司徒男穿着不俗,就猜到对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但这样的人为何要来和自己过不去? 徐耀辉本以为来的会是梁霄,或者夜微澜,甚至是夜志宇,也有可能是皇上的人,但眼前这人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第1551章 杀死 “你不认识我,可我却对你熟悉得很。” 司徒男看着徐耀辉慢悠悠地说道。 徐耀辉听的是身上一凛,心里越发没底,他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心里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约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但徐耀辉仍旧不想这么放弃,苟延残喘了这么多日,他也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一直这么不好。 落入司徒男手下手中的徐少卿,又一次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他已经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除了哭就是哭,他真的害怕了,怕自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三叔,看不到姑姑,看不到她熟悉的人。 徐耀辉听到孙子的哭声,心也跟着被揪起来了。 司徒男反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的手下立刻会意,伸手捂住了徐少卿的嘴巴。 徐少卿的声音果然微弱了很多,虽说这里是郊外,但难保不会有人躲在暗处。 司徒男性格多疑,不得不妨,他可不想再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想到这,司徒男也懒得和徐耀辉多纠缠了。 他不耐烦地看着徐耀辉,徐耀辉心中警铃大作,他似乎猜到了司徒男这时候在想什么。 徐耀辉没有半点犹豫就跪下求饶,“大人您饶了小的吧!您有什么吩咐小人都照办,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他这求饶的姿态和徐子麟真是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生的父子俩。 但司徒男却不买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耀辉。 “其实,你也没有什么错,但你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话音刚落,司徒男就一脚狠狠踹在徐耀辉的肩膀上。 徐耀辉的身体后仰,重重摔在地上,肩膀更是疼痛难忍。 但徐耀辉不敢在地上躺太久,马上忍着痛重新跪好。他的脑袋里来来回回都是司徒男刚才的那句话。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大人饶命!小人贱命一条,别脏了大人您的手!” 司徒男厌恶地对徐耀辉翻了一个白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个痛快吧,免得黄泉路上留遗憾。” 徐耀辉震惊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徒男。 片刻之后,徐耀辉面如死灰,身上脱力一般趴伏在地上。 “为什么……小人与您无冤无仇……” 徐耀辉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司徒男的来历,还有他到底为何要自己的性命。 “呵呵,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知道。怪就怪你十几年前的决定,其实你也可荣华富贵,官运亨通,可谁让你不好好对待抱回家的小祖宗呢?死路是你自己找的,怪不了别人。” 司徒男冷冷地看着徐耀辉,仿佛在给他下死前的最后通牒。 徐耀辉的身体巨震,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万念俱灰,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早知有今日的他却没有那么怕死,他只担心自己的孙子。 若不是他从郡主府把徐少卿抱出来,也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了。 他害死自己还不算,还要连累孙子。下了地府,儿子是不会原谅他的。 徐耀辉本想再和司徒男求饶几句,但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司徒男抬手抽剑,只见寒光一闪,徐耀辉的脖子上瞬间就多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徐耀辉只觉得脖子上一股温热,他伸手摸上脖子,放在眼前一看全是赤红的血迹。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死死按住自己的脖子,想让喷涌而出的血流的慢一些。 他试着张开嘴却连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了。 徐耀辉跪倒在地,嗓子好像破风箱一般,咬牙说出了他这一辈子最后一句话。 “求大人放过孩子……” 说出这几个字,徐耀辉就彻底没了气息。 他的尸体还是半跪的姿势,血顺着衣衫汩汩流下,浸入草地中,没了踪迹。 只有青嫩草叶上的丝丝血迹还能看出一二。 司徒男的手下立刻凑上前检查了一番,然后恭敬道:“族长,人已经死了。” “嗯。”司徒男边应声边把剑重新插回剑鞘中。 徐耀辉死了,司徒男也完成了朝霞公主给他的任务。 “族长,如何处置尸首?”手下这时又问道。 司徒男随意看了一眼周围,然后不屑地回道:“捆上石块,扔进河里便是。” “是!” 手下应声之后立刻按司徒男的吩咐行动起来。 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来到徐耀辉身边,用绳子串起石块捆满他的全身,然后几人又合力把人抛进了不远处的河里。 司徒男就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亲眼确认徐耀辉死的不能再死了,他也就能放心了。 一切都结束之后,司徒男就带着已被吓昏的徐少卿一起离开。 徐少卿亲眼目睹徐耀辉的死状,差点吓破胆,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这也省了司徒男不少麻烦,他看着徐少卿,心里有了不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孩子。 毕竟朝霞公主给他的命令,只是让他除掉徐耀辉。 这多出来的孩子果然还是要先问过朝霞公主之后再说,不然的话,万一自己处理不当,朝霞公主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打定主意之后,司徒男便连夜进宫,将这件事情回禀之后,他才能安心的松一口气。 悄无声息地进宫之后,司徒男还是直奔佛堂的禁地而去。 和以往一样,司徒男在外等候,尼姑进去通传。 司徒男是一个人进宫来的,他本想带着徐少卿一同前来,但皇宫重地,他带着一个孩子实在是不方便,而且格外危险。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让手下把孩子带回娶,自己一个人就进宫了。 大约是因为带着好消息,司徒男的心情不错,也少了些往日来见朝霞公主的那股惧怕。 很快,通传的尼姑就出来恭敬地把司徒男请了进去。 司徒男微微收敛神情中的得意,拱了拱手就走。 进了佛堂的大门,司徒男不自觉又有几分小心谨慎。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朝霞公主没有诵经念佛,而是坐在桌边,手上轻轻转动着杯子,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第1552章 斥骂 司徒男不敢怠慢,马上恭敬地上前一步。 “居士,在下来的唐突,还望没有叨扰居士。” 朝霞公主却不以为意,微笑着摇了摇头,一道柔弱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有劳司徒族长亲自跑一趟,我才是该道谢的人。” 司徒男受宠若惊,但心中更多的是惶恐,急忙摆手道:“居士言重了,在下也是急事想要向您请示,打扰了您的功课,真是惭愧!”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虽说进门之前并未听到朝霞公主诵经的声音,但这么说总不会有错。 朝霞公主的态度颇有几分诡异,司徒男着实不太适应。 而且司徒男大概是之前被吓得不轻,总觉得朝霞公主是话里有话,毕竟他心里对这位的惧怕一直都在。 朝霞公主在他眼中就是深不可测的代表,哪怕带着笑意的话都有可能暗藏杀机。 司徒男这点段数连给朝霞公主提鞋都不配。 朝霞公主却似乎没有看到司徒男纠结的神情,闻言淡淡一笑,道:“出家人青灯侍佛,过去一切都不过是世间虚幻,过眼云烟罢了。” 司徒男的心思被猜到,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忙啄米般点头不止。 “是是是!居士您说得没错,对在下在等俗人真乃醍醐灌顶,让您见笑了。”司徒男急的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朝霞公主脸上笑意不减,又问道:“司徒族长想必一直都将你我的约定记在心上,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这事吧?” 司徒男的心思被猜中,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居士,在下正是为徐耀辉而来。” 朝霞公主但笑不语,静静等着司徒男的下文。 司徒男不敢耽搁,马上回禀道:“徐耀辉已死,尸首被投入河中。在下反复确认过,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朝霞公主满意地点头,眼神却十分冰冷,“他早就该死了。不仅是他,徐家的人都该死。” 司徒男低头不语,也不敢随便附和只好装聋作哑。 “他们虐待了若瑾十几年,就这么死了也是便宜他们了。” 朝霞公主满不在意地说道,声音还是一样温柔,但听到司徒男耳朵里只觉得不寒而栗,浑身惊悚。 佛门清静之地,司徒男也不知道朝霞公主说着这种话算不算是对佛祖不敬。 但就算给司徒男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表露出分毫。 此处虽是再简单不过的佛堂院落,但朝霞公主的气质说到底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哪怕她身上穿的是素衣淡裙,手中握着佛珠,仍然让人难以忽视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皇家气质。 司徒男只敢默默在心中腹诽,却听朝霞公主又说道: “若瑾今日可忙坏了吧?好好的郡主府也被几个徐家人折腾的鸡飞狗跳。” 朝霞公主显然对今日在郡主府发生的麻烦有些不满。 司徒男对朝霞公主不出宫却能知晓所有事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居士明察。徐耀辉闯进郡主府带走了徐子麟的儿子,还刺伤了徐子麟的填房吕晨君。” “徐若瑾稳住府内态势之后,梁霄一面派人找徐耀辉的下落,一面让手下把徐子麟的灵枢带回了中林县。” “徐耀辉带着徐少卿逃跑的路上,被我们的人甩下大理寺的人之后拦下来了。” …… 司徒男一五一十地详细回禀着朝霞公主,不敢有任何一点遗漏。 他也有自己的担心,他所说的这些事朝霞公主可能早已知晓,他若是有所隐瞒定会被拆穿。 所以无论如何,司徒男都不想在朝霞公主面前说半句假话。 不然的话,这位绝顶聪明的公主,定不会让他好过。 在司徒男说话的时候,朝霞公主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偶尔拿起杯子放到嘴边轻抿一口。 司徒男搜肠刮肚地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之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朝霞公主的吩咐。 良久,司徒男都有点走神了,朝霞公主才开口道:“有劳司徒族长费心,多谢了。” 司徒男身上一个激灵,“不敢不敢,居士言重了,都是在下该做的,该做的。” 朝霞公主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司徒男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害司徒男这般紧张的罪魁祸首却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司徒男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想起一件要事还未提及,忙恭敬地说道: “居士,徐耀辉的孙儿如今在我府上,请问您想如何处置他?” 这徐少卿年纪虽小,但谁让他投胎在徐家,又是徐耀辉的长孙,这条小命恐怕是留不得了。 司徒男在朝霞公主手下这么多年,听了不知多少次吩咐,早已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就算是徐少卿这样的孩童,她也不会有半分怜悯之心。 但没想到朝霞公主却没有直说,而是摆了摆手,略有一丝不耐地提起了另一个人。 “徐子墨还没死。” 朝霞公主这话像是提醒,但话里话外却带着警告。 司徒男身体一僵,心中叫苦不迭。 不是他不想提徐子墨,只是这人的身份和处境太特殊,司徒男要是提起肯定赚不了半分好处。 果不其然,朝霞公主一说,司徒男就头大如斗。 “居士,在下无能,这徐子墨的确是难办了些……瑜郡主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看待,他们二人更是姐弟情深……” 司徒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朝霞公主的斥骂打断: “放肆!他是什么身份?也敢和若瑾互称姐弟?” 司徒男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道歉:“居士息怒!是在下说错话!还请居士降罪!” 他连头都不敢抬,差点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 片刻之后,朝霞公主再次幽幽开了口: “司徒族长又在说什么胡话呢?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只不过一名小小的修佛人罢了,又何来的降罪之说?” 寥寥几句话却没有让司徒男有任何一丝放松,悬着的一颗心更加忐忑不安。 司徒男呆立在原地,心情复杂,走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没想到朝霞公主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时间不早,司徒族长请回吧!” 第1553章 纠结 司徒男神情中的呆滞还未完全散去,目送着朝霞公主离开的背影,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旁边自有小尼姑出来送客。 怎么办?徐少卿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司徒男一肚子憋屈,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朝霞公主最后也没说如何处置徐少卿,多半是要他再听吩咐。 司徒男一路上细细回想着朝霞公主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 徐少卿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但徐子墨的命,不能留。 司徒男反复琢磨着朝霞公主的话,越发觉得身上的压力巨大。这前脚才刚杀了徐耀辉,后脚就有其他徐家人等着了。 司徒男脸色变幻不定,忽然间“啪”的一声,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干这事了。但是没办法,他就是不长记性,总是犯蠢。 “我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麻烦一个接一个,我看你怎么解决!” 司徒男自言自语地后悔,不知这以后该怎么办。朝霞公主那边万万不能糊弄,但徐子墨哪是那么好杀的? “唉!” 重重地叹了口气,司徒男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佛堂禁地。 他能稳坐在族长之位上,不仅是因为他那位有本事的老爹,加上他也不是傻子,既是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便应按朝霞公主的吩咐去做才对。 但司徒男早已在梁霄面前认了怂,又怎么敢再找徐子墨的麻烦? 虽然朝霞公主把司徒男斥责了一顿,但司徒男还是不得不承认,徐若瑾和徐子墨的姐弟关系,绝对不是他轻易能破坏的。 不说别的,徐子墨稍有一点危险,徐若瑾就会把人接到郡主府,时时刻刻保护着。 更别说徐子墨在书院的时候,身边明里暗里有多少人跟着保护。 司徒男想要下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想要做到悄无声息了。 若是被徐若瑾和梁霄察觉,司徒男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些,司徒男只觉得头疼欲裂,两面都难以收拾。 为今之计,只有先回去再做打算! 司徒男这边无声无息地进宫又出宫,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此时的郡主府内。 徐子麟的灵枢已经被梁六护送离开,宾客们也都走光了,府内的下人在徐若瑾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整理着。 一整日的葬礼结束之后,郡主府内仍是灯火通明。 梁霄静静站在门前空地上,徐若瑾则去后院料理其他。 很快,梁三就带着人回来了。 “四爷。城东没有踪迹。”梁三恭敬地回禀道。 梁霄没有说话,摆摆手让他退下。 不一会儿,梁八也带人回来了。 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梁三,交换一个简单的眼色就知道对方的搜查没有结果。 但梁八也好不到哪去,“四爷,城西没有找到人。” 说完,梁八也自觉站到了梁三的身侧。 梁六在追踪方面的本事无人能及,但无奈他去护送灵枢回中林县,只能靠剩下的几个兄弟了。 梁三和梁八挺直身体站着,时刻准备“迎接”梁霄的责骂。 他们两人现在只希望一会儿回来的兄弟能带回点好消息来。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梁九也回来了。 他负责的是城北,顺着这一面追踪下去就会出京都城,到达郊外。 一旦要是追丢了,让人从这里离开的话,想要再把人找到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梁九拱手道:“四爷,属下无能,未能找到那二人下落。” 这二人自然是指徐耀辉和徐少卿祖孙俩。 梁霄的脸色一沉,却没有急着开口。 梁九立即补充道:“但属下在郊外发现了点东西,但天色渐晚,看的并不十分清楚。” “说。”梁霄淡定从容,并未因他们未寻找到人而动怒。 “郊外的草丛有些不太对劲的足迹,但具体情况还需要等天亮才能知道。”梁九对此也甚是惋惜,可他也已尽力。 梁霄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淡淡地扫了梁三、梁八和梁九一眼。 “徐耀辉已是凶多吉少,明日不必追寻活人踪迹,看看附近的山丘是否有新土痕迹,还有河水湖泊,沼泽洼地,仔细看看,能否寻到尸首。” “属下明白!” 梁三、梁八、梁九异口同声道。 “可有追踪到司徒男?”梁霄又问道。 梁九摇头,“尚未找寻到他去了何处。” “看来只有姜必武和夜志宇的人在城中见过司徒男的手下。”梁霄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宫里的那一位,是不会留下徐耀辉的命的,孩子还需要再找找。” 徐若瑾吩咐下人处理好吕晨君的尸首之后,就去了徐子墨的院子。 徐子墨受了不小的惊吓,徐若瑾还一直没有腾出时间去看他,也不知道他这会儿缓过来没有。 带着疑问,徐若瑾直奔徐子墨的院子。 徐子墨正在屋里来回踱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焦躁,时不时的四处乱看,看是否突然从哪儿冒出来徐耀辉的影子。 徐若瑾一推门,他被生生的吓了一大跳,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来人是徐若瑾,徐子墨重重松了口气,安抚的拍拍胸口,“二姐!你要吓死我啊!”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快步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徐子墨,“怎么样了?还惧怕么?” 徐若瑾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徐子墨的额头,又把他的胖手翻过来开始诊脉,对徐子墨,徐若瑾满心愧疚,更是心疼。 徐家即便对自己刻薄多年,但却因为自己的身份,让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徐若瑾心中也更多愧疚。 这些愧疚,都只能化作疼爱,全部作用到徐子墨的身上。 徐子墨看着二姐这么关心自己,心中更是战战兢兢,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徐若瑾。 他太了解自己了,若是和二姐对上视线,他一定会把所有事都一口气的说出来。 在徐若瑾面前,徐子墨根本瞒不住任何事,更不可能对疼自己的二姐说谎。 徐子墨这边还在天人交战,那边徐若瑾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头不热,脉搏也正常,没有发烧。你怎么看起来很紧张?” 第1554章 着急 徐若瑾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子墨。 徐子墨心中一个激灵,“我没、没有啊!谁说我紧张了?” 徐子墨一边高声否认,一边不自觉地伸手擦着额头的汗珠。 他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告诉徐若瑾实话。。 但他又没法解释为何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更害怕二姐问起自己抢孩子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就在吕晨君和徐少卿的对面,如若说他不知道,那明摆着是胡扯的话啊! 可自己怎么编,才能糊弄过二姐? 这事情他着实的心里没底。 “唉……” 想到这些,徐子墨就不禁叹了口气。 徐若瑾轻易就看穿了徐子墨的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这话一出口,就把徐子墨吓得一激灵,但已经打算好咬牙不承认,“我?没有啊,我没有事情要告诉你!” 但徐子墨的否认看在徐若瑾的眼里,就是欲盖弥彰。 徐若瑾就静静地看着徐子墨,也不说话。 徐子墨承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眼神闪烁,视线忽左忽右就是不敢和徐若瑾对视。 他的心里更是叫苦不迭,紧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出声。 不过徐子墨的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徐若瑾? 她看了徐子墨一会儿,主动移开了视线,让他能松口气,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问道: “那你和我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徐子墨一愣,“呃……太快了,我记不清了。”他随便说了两句想要搪塞过去。 但徐若瑾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又问道:“是吗?” “是啊,二姐你连我都不信?”徐子墨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反问道。 没想到徐若瑾连点犹豫都没有,面上毫无波动地“嗯”了一声。 徐子墨顿时哑口无言了。 就在徐子墨琢磨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徐若瑾叹了口气:“你其实知道,但就是不想说,是吗?” 徐子墨下意识就要摆手否认,但没等他说,徐若瑾一脸宠溺心疼的道:“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姐只希望这件事你能尽快的忘记,不要在心里留下太多的伤感就好,别的……姐也不要求了,只要你好。” 徐若瑾以为徐子墨是不愿再想到那血腥的场面,她之所以刚刚问起,是怕他闷在心里憋坏了,不如发泄出来。 可既然他不想说,那是不愿去想,这事情也没办法强求。 徐子墨被这一番话说的心中温暖,可又觉得愧疚不已。 他怎能忘记那个场景? 因为那是自己的父亲抢了侄儿,还用刀砍了嫂子的手…… 他其实很想全部告诉给徐若瑾,可姐夫交代了不能说,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事儿一定是会让二姐心中更加焦虑烦闷,他只能闭嘴不说。 可徐子墨知道,如若徐若瑾再问一句,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说出来! 恰在此时,梁霄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他正好听到了徐若瑾和徐子墨姐弟二人的最后几句话。 徐子墨低头不敢看徐若瑾,可余光看到门口有了动静儿,转头一看,正看到了梁霄,当即想也不想就大嚎出声,“姐夫!你总算来了,你可算来了!” 此时看到梁霄,好似见到了救星。 因为徐子墨的心里已经煎熬无比,实在扛不住徐若瑾的温暖了。 哪怕是徐若瑾声色俱厉的骂他逼问,他都没这么难受。 徐若瑾看向了门口。 梁霄看了一眼徐子墨,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女人身上。 “你累不累?” “不累。” “饿吗?” “不饿。” 梁霄想要示好,但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徐若瑾毫不留情地就把闲聊结束了。 徐若瑾心平气和地看着梁霄,一言不发,徐子墨不肯说,但梁霄一定已经查了清楚。 徐若瑾见他也没有开口,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偷走徐少卿的人是徐耀辉,是不是?” “啊?”徐子墨当即叫嚷一声,捂住了嘴! 原来二姐已经猜出来了? 梁霄微微露出惊讶,随后淡定如常,轻抚了她的发丝,宠溺的道:“你永远是这么聪明,没办法瞒住你。” “何必要瞒住我?”她看了一眼徐子墨,“你其实不需要让子墨瞒着我,我即便知道,也不会做出过激的反应,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 梁霄没有说话。 徐若瑾就算一开始还不确认,但现在看到梁霄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寂静。 过了半晌,梁霄才斟酌着说了一句,“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也是说给徐子墨听的。 徐子墨闷在一旁不吭声,徐若瑾的身体微微一僵,但还是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语调,“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是他,还是……少卿。” “你放心,我会一直派人找。”梁霄的允诺,徐若瑾微微点头。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梁霄怕徐若瑾多想,就试探着转移话题。 “吕晨君的后事交给他们去办吧。” 吕晨君虽然死得不明不白,但也不能像徐子麟似的大肆操办,而且她也不够那个身份。 徐若瑾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不代表她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吕晨君的死一定与夜微澜有关。” 徐若瑾坚定地说道,双眼微微一眯,显然动了气。 夜微澜无缘无故的来参加徐子麟的葬礼一定没那么简单…… 梁霄走近两步,自然地拉起徐若瑾的手,展开她的拳头,用自己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 “这笔账我一定会找他算。” 他的话是承诺,不仅是对徐若瑾,也是告知给徐子墨。 徐子墨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父亲是否真的丢了性命的伤感焦虑之中,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 徐若瑾格外笃定,“我们等,一定会有结果的那一天。” 而在此时,皇宫内。 田公公和夜志宇从郡主府离开之后就分道扬镳。 夜志宇要赶回大理寺,手下追踪徐耀辉多半也有了结果,他也好回去做下一步吩咐,这件事,他绝对不能再失手了! 第1555章 不祥 田公公赶回宫中,要尽快把今日葬礼上发生的骚乱回禀给皇上。 “老奴归来迟了,请皇上恕罪。”田公公踏进御书房的门就跪在地上。 外面夜色正浓,御书房却灯火通明。 夜微言一直在等田公公回来禀报,就在批阅奏章中度过了一日的时间。 但因为夜微言记挂着郡主府的事,到后来,连奏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朕不怪你,是不是郡主府出了麻烦才耽搁了?”夜微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不那么急。 田公公起身,肯定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的确是出了不小的乱子。” 夜微言眉头一皱,“说。” “……葬礼上有人突然闯入,刺伤了徐子麟的遗孀,还抢走了他的儿子徐少卿。” 田公公说完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夜微言的眉头皱得更紧,“居然抢人?何人如此大胆?” 田公公顿了一下,然后用猜测的语气试探着说道:“夜大人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徐耀辉。” “是他?”夜微言一惊,“他还活着?” 虽说这么多时日夜志宇那边都没有一点消息,但夜微言不信徐耀辉能在京都城内过得舒心。 既然连夜志宇都找不到人,夜微言更确信是人已经死了,不然怎么可能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现在看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田公公硬着头皮答道:“依老奴推断,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他把徐子麟的葬礼搅了个天翻地覆?”夜微言不确认的又问了一遍。 田公公还是点了点头。 夜微言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那郡主府的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梁左都督派人去追查了,至于瑜郡主,就留在府内善后。”田公公如实回禀道。 “查到消息了吗?”夜微言又问道。 田公公摇头,“老奴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任何进展。” 夜微言没有说话,田公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徐子麟的灵枢已经被梁左都督派人运回中林县了。瑜郡主留下主持大局。而且老奴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徐子麟的遗孀已经不治身亡了。” 夜微言皱紧的眉头没有片刻放松,面色也越发沉重。 “涪陵王也带着王妃去了,出事之后跟随宾客们一同离开。” 田公公察觉到夜微言的情绪不太对劲,就说起了旁人。 “还有国舅爷,也都送了白礼。” 夜微言对此不屑,“这些人也都是看郡主府的面子才去的吧。” 不然的话,一个小小的徐子麟,如何能担得起? 田公公点头,未有多言。 主仆二人沉默了半晌。 田公公在脑子里回想着今日在葬礼上发生过的事,看是否有遗漏,事无巨细都要禀报给皇上才行。 不过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更重要的事了。 这时,夜微言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田公公肩膀一抖,忙看向皇上。 夜微言却没有看田公公,而是感慨了一句,“最近京都是不是太丧气了些?” 田公公愣了一下,不知道皇上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何意,故而不敢随意乱接。 所幸,夜微言也不在意,而是接着解释了一句道:“这才多长时间,就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白事。” 原来皇上是这个意思。 田公公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正琢磨该怎么出言安慰才更妥当,可却发现安抚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夜微言的感慨也不是空穴来风。 太后丧葬以后,严府的白事一桩接一桩,风波还未完全过去,郡主府的白事就跟着来了。 而且无论是哪一家的白事,都没有妥妥当当办完的,都是横生枝节,牵扯众多,惹出更多麻烦。 而且表面看,严府和郡主府没有半点瓜葛。 但是细细数一下,两府的白事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少,徐家人一直贯穿其中。 不说别人,徐耀辉就是造成严府白事的罪魁祸首,紧接着他又搅和了郡主府。 想到徐耀辉,夜微言的神情越发冰冷,这人还真不可小观,当初不该留下他的命。 “皇上……” 田公公安抚的话还未能出口,就被门外传来的通禀声打断了。 夜微言的眼皮微微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556章 病重 “皇上,居士病重!” 小太监小跑着进门之后当即跪在地上急急禀报,这是佛堂禁地传来的消息,他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田公公的话都被这一句禀报给噎回去了,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太监,紧接着去看皇上的反应。 夜微言也是一愣,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居士?朝霞公主? 还是田公公先回过神来,问着小太监道:“哪里来的消息?” 小太监身子一抖,头叩在地上连抬都不敢抬,忙回道:“这是禁地守着居士的老尼姑传出来的。” 田公公闻言,额头的褶子又多了两道。 夜微言也听到了小太监和田公公的对话,他的疑惑却没有完全打消。 朝霞公主不是一直都在佛堂诵经念佛吗?最近都鲜少有消息传来,怎么就突然病重了呢? 夜微言本能不相信这是真的。 一旁的田公公只是看了一眼就猜到了夜微言的心思,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这可能就是一语成谶吧。 夜微言方才还在感慨最近的白事太多,没想到这么快就传来了朝霞公主病重的消息。 但现在实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小太监还等着皇上的吩咐。 又等了片刻,田公公只好小声提醒道:“皇上……” 夜微言缓过神来,急急吩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朝霞公主的身份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他的皇姑母,更是徐若瑾的生母,也是梁霄的岳母。 她如若在这个时间出了事儿,还真容易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小太监得了吩咐,忙不跌地应声,连滚带爬地跑出御书房。 御书房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田公公神情带着几分紧张,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 但夜微言的脸上没有再多表情,只是看着夜空中的弯月,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同一轮弯月,在皇家官驿内。 夜微澜和郭公公也已经踏着夜色回来了。 郭公公转身把门关好的时候,还不忘四下张望了一眼。 自从上次在门外意外看到偷听的梁芳茹之后,郭公公每次都会多留一个心眼。 夜微澜的院子十分安静,偶有两声昆虫鸣叫。 掩好门之后,郭公公恭敬地站在书房正中,等候着夜微澜的问话和吩咐。 “交给你的事办妥了吗?” 夜微澜不疾不徐地问道。 郭公公应声,“奴才亲手把吕晨君了结了。至于尸首,已经被瑜郡主发现并且处理了。” 夜微澜略一点头,似乎还算满意,接着不屑地说道:“她死的倒是痛快,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完成,便宜她了。” 郭公公不置可否,“徐少卿被人抢走,吕晨君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夜微澜嘴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这人也真是大胆,连郡主府都能闯进去,伤了人,还把孩子抱走。” 郭公公没有说话,因为他也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人的能耐。 “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这才是夜微澜最想知道的。 郭公公身上一凛,停顿片刻才摇头道;“还未有消息。应该是已经出城了。” 说完这话,郭公公的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了,这答案绝对不会是夜微澜想要的。 果然夜微澜面露不喜,阴晴难定的道:“那还要本王给他们多长时间才能把人抓回来?” 郭公公随即跪地,“奴才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夜微澜没接话,房内重新陷入了沉默。 郭公公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脸色发白,似乎十分紧张。 “为何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夜微澜显然不想轻易把这个问题放过去。 郭公公回禀道:“因为有人在暗中阻拦,不仅是郡主府,还有大理寺。” “哦?” 夜微澜眉头一挑,“夜志宇这狗腿倒是称职。” 郭公公还没敢说其他的势力,因为派出去的人连对方的来路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就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夜微澜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让人听了打冷颤。 “回王爷,多半又是徐耀辉。”郭公公说出猜测。 夜微澜的神情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就算郭公公不提,夜微澜也会猜到徐耀辉的身上。 毕竟说来说去,有这个动机去郡主府抢人的,十有八九会是徐家人。 但现在的徐家,分崩离析,死的也快差不多了,也就只剩下徐耀辉这么一个。 只是夜微澜有些纳闷,徐耀辉的本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郡主府,并且不被人发现? 掩藏在众人之中,趁乱将孩子抱走,并且带着人逃出郡主府之后,继续逃了那么久。 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想到这些,夜微澜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呵,要真是他,那可是有意思了。” 夜微澜笑眯眯地说道,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郭公公对夜微澜再了解不过了,对方只要一笑,他的心中就警铃大作。 “徐耀辉,你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话是这么说,但夜微澜对徐耀辉却没有半点欣赏之意,反而还有几分咬牙切齿。 郭公公也适时地开口说道:“王爷也无须担心,无论徐耀辉落到谁的手中,都是凶多吉少。” 夜微澜没有否认,他比郭公公更清楚。 就在这时,门外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声。 “谁!” 郭公公厉声斥道。 话音未落,大门已被打开,郭公公人也不在屋内了。 夜微澜漫不经心地搓着拇指上的扳指。 而门外,郭公公正站在一脸惊慌失措的梁芳茹身前。 梁芳茹后撤一步,差点被树枝绊倒。 她被迫和郭公公对视,脸上的惊讶和恐惧还未来得及散去。 和惊恐的梁芳茹相比,郭公公就淡定多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梁芳茹心跳如擂鼓,心脏更是差一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郭公公,嘴唇不自觉颤抖着。 她现在无比后悔,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做梦。 要是时间可以倒流,梁芳茹绝对不会踏进夜微澜的院子,哪怕是天大的事。 第1557章 逃窜 郭公公和梁芳茹面对面站着,两人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而且这一刻,梁芳茹和郭公公的身份仿佛发生了调转。梁芳茹被一个奴才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反而败下阵来。 梁芳茹在郭公公的直视下,心里越发没底,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她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不仅是来自面前这人,更是因为屋内那个到现在都没出声的人。 她本是担心郡主府发生的事情会牵连到夜微澜的身上,所以才特意前来问一问,可没想到院子里没有人把守,便又似上次一样,走到院中想看王爷是否出去了。 可听到屋中的谈论,她便迈不动步子。 那些话的确让她震撼无比,甚至充满了恐惧…… 原本想悄声无息的离开,却没想到被郭公公发现。 下一步该怎么办?她……她能怎么办? “是王妃吗?快进来。” 夜微澜通透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郭公公听到夜微澜的吩咐,立刻收回视线,躬身退到一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王妃请。” 梁芳茹面上还带着几分惊恐,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了郭公公一眼,脚步慌张地走进了屋内。 郭公公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在梁芳茹进屋之后默默把门关上,他则站在门外。 梁芳茹的两腿就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磨蹭着不愿往前。 这时,夜微澜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而且还是越来越近。 梁芳茹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夜微澜笑意盈盈的脸就出现在了屏风后面。 他快步走到梁芳茹身边,在看到梁芳茹时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关切地问道: “王妃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说着话,他就要伸手去摸梁芳茹的额头。 梁芳茹心中一紧,下意识就躲开,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梁芳茹才恍然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是的,王爷,我不是……” 梁芳茹急急地解释,还主动壮着胆子凑上了一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甚至不敢面对他。 但夜微澜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仍旧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梁芳茹。 “夜色这么凉,王妃怎么来了?在外面受了寒可怎么办?” 夜微澜说着主动拉住梁芳茹的手,“啧”了一声埋怨道:“如此冰冷,还是让本王为你暖一暖。” 梁芳茹被夜微澜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不知所措,几乎是立刻就沉迷在其中,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为何要害怕地躲开。 夜微澜看着梁芳茹的模样,反倒露出了几分笑容。 “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没,我、妾身什么都没听到!”梁芳茹下意识的否认,可这话虚的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王妃,无论你刚才在外面听到什么,你都要相信本王。” 夜微澜目光灼灼地看着梁芳茹,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这次没有说太多废话,而是单刀直入地看梁芳茹的反应。 听到夜微澜的话,原本还沉浸在温柔中的梁芳茹却如遭雷劈一般,立刻回了神。 她的脑子里都是刚才夜微澜和郭公公谈话的内容。 吕晨君是夜微澜的人,被他派去接近郡主府,伺机对梁霄和徐若瑾不利。 梁芳茹就算反应再慢,再没有脑子,也能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些。 但是梁芳茹不相信自己想的这些,也尽量避免自己去想。 看到梁芳茹的脸色变化,夜微澜细长的眉眼微微一挑,“王妃,本王对徐若瑾、对梁霄没有任何恶意,本王只是担心他们会被有心人利用。” “你也知道,郡主府到如今的位置,有多少人嫉妒和眼红。只有本王这样的身份,才能保住他们。” “即便他们不理解本王,可只要你肯相信,本王就心满意足了。” “王妃,如果连你都不能理解本王的话,本王就真的要寒心了。” 夜微澜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情真意切,定定地看着梁芳茹,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梁芳茹的心很乱,尤其是听到夜微澜的话之后。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夜微澜,似乎在此时此刻,她的心瞬间就动摇了,可方才郭公公和夜微澜的对话仍旧盘绕在她的脑海无法抽身出来。 “妾身都知道,妾身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梁芳茹吓得都有几分语无伦次了,“天色不早了,王爷您早点休息,妾身告退!” 说完,梁芳茹也不再看夜微澜一眼,匆匆地福了福身,转身好像逃窜一般离开了院子。 夜微澜握拳站在原地,看着梁芳茹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脸上的担忧瞬间褪去,重新换上了冰冷狠厉。 梁芳茹离开没有多久,郭公公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默默站在夜微澜身前,“王爷。” 郭公公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同样地事出现了第二次。 这次是他大意了,光顾着和夜微澜说徐耀辉,却忽略了隔墙有耳。 夜微澜连看都没看郭公公,冷冷地开口:“加派人手,继续给本王盯紧郡主府,有任何动静都要立刻回报!” “是!王爷!” 郭公公立即应下,沉默片刻,还是不免担心地问了一句道:“但王妃那边……” 夜微澜周身气势一凛,郭公公随即闭嘴不说话了。 郭公公垂首立于一旁,不知道夜微澜会怎么处置梁芳茹。 梁芳茹犯了这样的大错,但王爷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打算,难道…… 郭公公正在猜测的工夫,夜微澜这时说了一句:“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本王会处理。” 说完,夜微澜没有片刻停留,径自去了梁芳茹的院子。 梁芳茹匆匆回到院子里,吩咐着伊莲道:“把门都关好,灯也熄了!” 原本还灯火通明的院子,一下就变得黑漆漆的。 伊莲轻手轻脚地走到梁芳茹身边,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这是最后一点光亮了。 透着这点微弱的光芒,伊莲敏锐地发现梁芳茹靠在床榻上,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伊莲顿时吓了一跳,“王妃您怎么了?” 梁芳茹惊魂未定,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伊莲的问题。 “奴婢这就去给您叫太医来看看!”伊莲看清梁芳茹的反应更担心了! 第1558章 惊吓 “不!谁也不许叫!” 梁芳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声音似乎十分恐惧。 伊莲也被吓了一跳,心中越发没底,纠结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了,“那要不奴婢去找王爷来……” 但是她没想到这话一说出口,梁芳茹的反应更大了。 梁芳茹就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身体颤抖地更加剧烈,连声拒绝道:“不行!不准去!王爷不能来!” 伊莲这下已经不只是疑惑了,而是满面惊讶。 眼前这个一提到王爷就惊恐万分的人还是她日夜伺候的王妃吗? 要是以往,王妃这会儿早已经面上羞涩,笑意盈盈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 梁芳茹的这番表现,伊莲也猜不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太医不能找,王爷也不行,伊莲只能举着油灯一盏,默默站在梁芳茹身边。 梁芳茹无意识地摇着头,嘴上不断地念叨着:“不行,王爷不能来,他……” 伊莲努力地竖起耳朵,想要听个清楚。但是无奈每每到关键时刻,梁芳茹的声音就小的像蚊子哼哼。 “王妃您说什么?” 伊莲边凑近边小声询问道,“王爷怎么了?” 梁芳茹嘴唇没有血色,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下,她的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她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就连呼吸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心里还是颇有余悸。 回想起在夜微澜院子里的惊险一幕,梁芳茹的心仿佛也跟着漏跳了好几拍。 她当时只顾冲动和惧怕,现在想想,当时很可能就丢了性命,因为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 “水……” 梁芳茹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伊莲立即应下来,“是。” 她转身去桌边倒水,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到门外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啊!” 伊莲吓得扔掉了手中的茶杯,尖叫一声连油灯都顾不上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听到丫鬟的惊呼声,梁芳茹也跟着头皮发麻,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 她急忙对着桌子那边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伊莲抱着脑袋,哆哆嗦嗦地鼓起勇气回道:“门、门外、有个人!”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伊莲就吓得坐在地上,连看都不敢看门口一眼了。 梁芳茹也跟着紧张起来,脑子里闪过各种猜测。 她在床榻这边,门口还有一个屏风,所以她一点都看不到门口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就想到了夜微澜,梁芳茹壮着胆子扶着床帏站了起来,只是腿还有些发软。 梁芳茹想要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个时候,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有夜微澜温柔的呼唤声。 “王妃?你睡了吗?” 一听是王爷的声音,躲在桌子底下的伊莲重重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的身体瞬间就瘫软了。 刚才可把她吓坏了,还以为是冤魂来索命。 这也不能怪伊莲多想,毕竟这官驿里也有不少不得善终的人命案子。 还好还好,是王爷来了。 但对梁芳茹来说,知道门外是夜微澜比别的可能更恐惧,因为刚刚的场景让她越想越怕,已经怕到了骨子里…… “原来是王爷。” 伊莲如释重负地起身就要去开门。 “别去!” 伊莲刚走没有几步,梁芳茹就小声呵住了她。 一头问号的伊莲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的停下了。 夜微澜还站在门外,屋内梁芳茹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都不动。 伊莲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会儿看看门外,一会儿看看梁芳茹。 这时,门外的夜微澜又开口了,声音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还带着几分紧张。 “王妃?你还没睡,是不想见本王吗?本王担心你多想,怕你着凉,所以来看看你。” 夜微澜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任谁听了都不免动容。 伊莲就是其中之一,她面带殷羡地看向梁芳茹。 梁芳茹的神情也有些复杂,似乎在进行着艰难的抉择。 夜微澜这时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唉,算了。你要是不肯原谅本王的话,本王就不再来打扰你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伊莲看着门上的剪影,越发感觉到王爷的落寞,她的心里也是一阵不忍,下意识看向梁芳茹。 “王妃……王爷要走了!” 伊莲压低声音想要提醒梁芳茹。 梁芳茹紧紧咬着下唇,身体前倾了几下又站好,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后面就是顺理成章的了,梁芳茹快步跑到门口,两手将门打开,来不及看清就急急地唤了一声。 “王爷!” 已经走出几米的人听到这一声呼唤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温柔如初的笑意。 梁芳茹几乎是瞬间就溺毙在夜微澜这笑容中了。 她的身体虚靠着门框,脸颊微红,呼吸还有些不稳,略有几分羞涩地低下头。 “王爷,您说的那些话,妾身怎么敢当……” 夜微澜在梁芳茹低头的时候,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眼里更是没有任何笑意。 但夜微澜转身时候脸上却带着惊喜,在看到梁芳茹的时候又带上了几分责备。 “王妃,本王不想再说第三次了,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说着,夜微澜没有半点犹豫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梁芳茹的身上。 梁芳茹感受着身上的外衣,心里一暖,脸颊也更加红润。 就连夜微澜责备的话语听在她耳中也变了几分味道,变得格外悦耳。 夜微澜顺势揽着梁芳茹的肩膀,柔声在她耳边安慰道:“好了,本王给你赔礼道歉,我们快进去吧。” “嗯。” 梁芳茹点头应下来。 她知道夜微澜做过很多神秘的事,可刚刚的惧怕,都融化在夜微澜温柔的眼神之中。 或许是她多想了。 王爷根本就没有对自己灭口的想法。 梁芳茹承认她心底更爱夜微澜,这是自己的男人,是自己当初一见钟情的男人。 想到当初母亲对自己的叮嘱,让她无论何时都要向着娘家,可王爷并没有对四弟做出恶意的事,难道就要置他们的夫妻情意于不顾吗? 只要王爷疼爱自己就好,这也是她的家人,她的亲人啊…… 第1559章 该死 夜微澜这一晚留在了梁芳茹的屋中过夜。 亲昵的甜言蜜语,那一番柔情蜜意,梁芳茹早已忘记了所有的惧怕沉醉其中。她坚信所有一切都是误会,不管夜微澜做什么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皇宫内。 小太监得了夜微言的吩咐之后立刻去找太医进宫。 所有太医都连夜被叫进宫来为朝霞公主诊脉。 这一夜,皇宫内佛堂禁地格外热闹。 被皇令从梦中叫醒的众位太医,连细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马车拉进了宫,直奔佛堂而去。 意识到是宫里那一位之后,所有太医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距离六王爷勾结七离余孽的日子似乎还没有过去多久,宫里那一位就又出了岔子。 众人心里都没底,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情况。 但在到之前,大家听到的消息都是:病重,凶多吉少。 这一位的身份特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医们的立场也会十分尴尬,可这是皇上的要求,他们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与此同时,夜微言则在御书房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田公公也站在一旁,看着夜微言的神情也跟着着急,他有几次都想开口安慰几句,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夜微言情不自禁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似是有些紧张。 因为他实在不知若朝霞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要不要告知梁霄和徐若瑾?如若不说,就这么去了,她二人又会否误会是自己心胸狭隘,容纳不下?毕竟徐耀辉也好、徐子麟也罢,包括严景松,这些人的生生死死都与自己有关。 朝霞公主在这个时候病倒,时间上太不合适了! 田公公忍不住劝慰道:“皇上,您也别太担心了,朝霞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老奴相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夜微言微微呼出一口浊气,却没有因为田公公这句安慰化开皱紧的眉头。 “希望如此吧。” 田公公还想说什么,小太监又来通禀了。 “皇上,太医院医正求见。” 夜微言脚步一顿,“快让人进来!” 小太监应声之后,一个年已七旬的老人就走了进来。他颤巍巍得给夜微言磕头行礼。 这老太医是个顽固的保守派,别人不敢说的话,也就只有他这个资历才敢说几句。 也正是因为如此,夜微言才会在罗春过世之后,提他来做新一任医正。 听闻朝霞公主病重,这位老太医自然也在进宫的范围之内,他在得了消息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就进宫来了。 旁人无所谓,但是宫内有两个人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而且一定要小心对待的。 一个是皇后娘娘,还有一个就是轻易见不到一面的朝霞公主。 好不容易最近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不怎么闹腾,安分了不少。结果又换成朝霞公主了。 太医们匆匆赶到,就为朝霞公主诊脉和开药方。 但是这么关键的时候,医正却出现在了御书房,这不得不让夜微言的心提了提。 “情况如何了?”未等老太医松一口气,夜微言就急急地问道。 老太医神情严肃,摇了摇头,“皇上恕罪,老朽学艺不精,实在束手无措,公主殿下,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第1560章 纵容 “什么!” 夜微言震惊地看着老太医,似乎难以接受这个说法,“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何会突然病倒?” 老太医闻言仍旧是摇头,“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更何况到了公主殿下这个年纪,问题只会越来越多。”老太医不敢说禁地之内的环境差,否则皇上还不得吃了自己? 夜微言皱眉,“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拼尽全力抢救,但还是没有多少起色。一切都要等服药之后再看。” 老太医一字一顿地说道,“但皇上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意识到这次或许是真的麻烦了。 “皇上要是没有其他吩咐,老臣就再回去看看。”老太医说道。 夜微言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反而稍稍冷静下来了。 “好,有劳医正大人了。” 说完,夜微言就命人把老太医重新送回到小佛堂去。 但就像医正说的,这么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夜微言还不知道为何朝霞公主会突然病重,可他知道必须想别的办法。 如果说太医院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话,那夜微言只能想到一个人,就是沐阮。 还没有把沐阮叫到宫里来给朝霞公主把过脉,夜微言的心中始终还存着几丝希望。 但沐阮在郡主府,并不是夜微言一句简单的命令就能把人叫来的。 想到这,夜微言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郡主府,还有徐若瑾,沐阮如若知道,徐若瑾必然会知道。 难不成告诉她? 田公公在一旁看着踌躇的夜微言,心里也有点没底。 朝霞公主的事牵扯太多,如何平衡这些关系,可是皇上的难题。 这件事不可能瞒太久,郡主府的人迟早都会知道,若是将此事通知了郡主府,那么徐若瑾势必就要进宫,而且进宫之后就要直奔佛堂禁地。 可毕竟朝霞公主是被囚禁之人,那就需要皇上给出他最不想给出的那句承诺了! 但若皇上把此事隐瞒下来,只言片语都不透露出去?万一朝霞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仍旧会在君臣之间划下鸿沟。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隐患,迟早都会爆发。 夜微言的思虑和田公公不谋而合,但二人都没有说话,御书房也静的出奇。 斟酌一二,夜微言冷不丁得开口了:“田公公,你立刻去一趟郡主府,告诉梁霄和徐若瑾此事。” 田公公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此事?” 夜微言也不恼,而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没错。太医怎么说的,你就如实告诉他们即可。” 田公公当即应了下来,“老奴这就去。” 夜微言略一点头,田公公就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田公公走了之后,夜微言刚要松一口气,门外又响起了小太监尖利的通传声。 “右相大人到——” 夜微言未来得及舒展的眉毛再次皱紧,暗道: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但夜微言嘴上还是应了声,“进来吧。” 得了允许之后,右相就大步跨进了御书房。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微言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不必多礼。不知右相有何事这么急着找朕?”要是不着急的话,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宫内了。 右相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急着回答夜微言的话,而是颇有几分好奇地问道:“臣刚才在外面等的时候,看到了田公公行色匆匆地离开了,不知所谓何事?” 夜微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淡淡地看着右相。 他不信右相会无缘无故地进宫来,说不定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右相何出此言?”夜微言反问道。 虽然没有从皇上那得到答案,但一句简单的疑问,右相的心里也有数了。 “臣只是希望皇上在做决定之前能够三思。” 右相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夜微言的双眼不自觉眯了起来。 但右相绝对是忠诚的保皇派,夜微言无法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相反,夜微言也无法隐瞒朝霞公主的事。 “田公公是奉朕的命令去郡主府。”夜微言主动提起。 右相显然早已料到,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老臣冒昧,能否请皇上告知,是所为何事吗?” 其实右相早已知晓,只不过是明知故问。 他今日离开宫中议事处很晚,正要临走之时才看到了老医正,原本以为是皇后娘娘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便多嘴的问了几句,却没想到是朝霞公主! 所以右相便直奔了御书房。 “朝霞公主病重,朕想让瑜郡主进宫,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夜微言也知道可能消息走漏,因为太医院毕竟人多嘴杂。 而且夜微言也并没有隐瞒右相的意思,正好犹豫不决,倒不妨让右相也给点儿主意。 若说这时普通的母女之间,夜微言将他们见面没有任何问题。 但麻烦就在,徐若瑾和朝霞公主的关系,还有二人的身份,都让原本一件普通的小事变得极度复杂起来。 “这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夜微言这话是说给右相听的,大约是已经猜到右相会对此事的反应,所以才会把话说在前面。 但右相依旧不为所动,板着一张面孔,“皇上,老臣不同意您的做法。” 虽然已经料到右相很大可能会是此种态度,但夜微言还是蹙了下眉:“为何?” 右相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不是时候。故臣觉得皇上此举不当。” “那右相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难道要等朝霞公主去世才是?”夜微言的话语中带上了质问的意味。 右相神情一顿,没有说话。 “若是朝霞公主有什么不测,而朕又没有告诉徐若瑾,那么她一定会怪朕。”夜微言毫不客气地说道。 右相却对此不以为然,神情中露出几分失望,拱手对皇上说道: “臣认为皇上对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实在太过纵容,难道皇上都没有觉察吗?” 夜微言微微一愣。 第1561章 快活 “姜大将军出征七离首战告捷,但皇上却没有丝毫封赏,还说要等到大胜归来再庆贺一番。” “皇上此举恐怕只会让英勇卫国的臣子寒心啊!” “此时朝堂众臣心思刚刚稳定些许,您还有要对付的人没有动手,不要因小失大,梁霄只是一个人,可朝堂官员成百上千啊皇上!” 右相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夜微言的心里。 夜微言听了这些话,恍惚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右相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始终义正言辞地看着夜微言。 “梁霄终日在京都城中,挂着左都督的名号,却无所事事,他为朝廷出过什么力?就算是之前他统兵夺取七离国主首级,却也不能拿此事邀一辈子的功吧?!” 右相借此机会在夜微言面前痛斥梁霄的所作所为。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无所作为”。 “如今皇上您不仅不怪罪他们,反而放任他们夫妇二人为所欲为,这只会让兢兢业业为大魏的忠臣寒心!” 右相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说到后来也越发激动,直视着夜微言没有一点退缩。 夜微言被右相的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 右相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空穴来风,也都是夜微言亲口下的命令。 所以夜微言才觉得面上无光,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姜中方的事,夜微言承认是自己的做法欠妥当,但这件事却和郡主府没有半点关系。 硬要说的话,这都是夜微澜惹出的麻烦。 但右相的话也没错,梁霄不出征七离,整日在京都城中,和徐若瑾在郡主府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大魏的兴亡似乎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右相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夜微言也没法解释。 “臣恳请皇上三思!” 右相没有给夜微言满满思忖的机会。 夜微言骑虎难下,没有办法,只好妥协。 “来人!去找田公公回来。” 得了命令的小太监立刻就追了出去。 还好田公公走得不算太快,没过多久,小太监就把人追回来了。 见夜微言下了命令,右相原本铁青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皇上英明。” 夜微言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即便朝霞公主病重的消息暂时应该还传不到宫外去,可他仍旧心中忐忑,难道真的要在这件事上,与梁霄划清界限吗? 云贵人虽在他的府中,可他夫妻二人也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了。 看着右相离去的背影,夜微言沉默了。 田公公并不知道右相与皇上之间的对话,被召回之后,便向夜微言请示道:“皇上?” 夜微言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暂时先不要过去了。注意着太医那边,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禀给朕。” “是,老奴明白。”田公公按捺下心中疑惑,却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翌日清晨倒是个好天气,徐若瑾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早已等候多时的红杏,立刻就端着温水盆进了屋。 徐若瑾还懒懒地不愿起床,在床上伸了好几个懒腰,还没什么力气,好像一歪就能再次睡过去似的。 红杏见时间不早,郡主再不起就要吃不上早饭,就难得催促了几句。 “郡主,今日阳光可好,您不出去转转吗?” 红杏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还是用外面的美景吸引徐若瑾。 但徐若瑾却还是懒懒的,“没兴趣,我现在只想好好在被子里窝着。” 红杏笑着走到徐若瑾床边,伸手去拉她,“好了郡主,四爷早都起来了。” 徐若瑾听了这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好吧。”徐若瑾无可奈何地说道。 红杏笑眯眯地伺候徐若瑾洗漱和整理。 “这一整天什么都不想做,更不愿多想,若能一直懒着该多好。”徐若瑾擦了擦脸,不禁满心感慨。 红杏刚要说话,方妈妈从门口进来:“郡主,二奶奶来了,说要见您。” 徐若瑾嘴唇微微一抿,“二嫂?她来做什么?” 方妈妈摇头,“她只说有要紧事和您说,其他的没有多说。” 徐若瑾蹙了下眉头,花氏会有什么要紧事? “奴婢听春草提起过,花氏在灵阁帮忙,整日都乐乐呵呵的,没听说有什么麻烦啊。”红杏撇了撇嘴,“难不成又是来找您要什么的?” 徐若瑾也不多过耽搁,“算了,见一见就知道了,来了家门口,还能撵回去?” 红杏点头,为徐若瑾束发的动作也跟着加快了。 自从上回花氏因为回中林县的事来找徐若瑾,被徐若瑾拒绝不说,还勒令她也不准回去,花氏就没再来过郡主府。 徐若瑾为了让花氏能有点事做,免得闲在家里整日胡思乱想,到头来少不了还要给徐若瑾找麻烦。 所以徐若瑾就让顺哥儿和春草在灵阁给花氏找了份简单的活计做。 这么一来,花氏也有事做,也没有闲工夫多管闲事,一举两得,还是不错的。 而且不止红杏,徐若瑾也听春草提起过,花氏在灵阁的表现还算规矩,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只是花氏既然过得还不错,又为何这时候来郡主府找自己呢? 徐若瑾也猜不透。 到了前厅,坐立不安的花氏见徐若瑾来了立刻就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四弟妹,你可算是来了。” 花氏语气还有点激动和急切。 徐若瑾更加疑惑了,看着花氏问道:“到底什么事,你来的这样急?” 花氏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徐若瑾身后的方妈妈和红杏。 徐若瑾察觉到花氏的视线,却装作不明白花氏的意思,“说吧,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背着的。” 花氏讪笑了一下,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凑到徐若瑾身边,故意压低声音道: “你还不知道吧?禁地那一位病重了!” 这个消息再配上花氏一惊一乍的表情格外有冲击力。 徐若瑾面色一沉,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惊讶,“你说什么?禁地?” 花氏连连不停地点头道:“对啊!就是禁地那位,朝霞公主!” 她好像怕徐若瑾听不清楚似的,特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1562章 挑明 徐若瑾听着“朝霞公主”四个字,像是重锤,一下下锤在自己的心上。 怎么会突然病重? 怎么不想发生的事情却要接连而至的发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若瑾让自己冷静下来,按说她听得消息的渠道会比花氏更多,为何会是花氏来告诉自己? 花氏被徐若瑾身上的气势吓的抖了抖,肩膀稍微瑟缩了下,还是如实地回答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昨儿个去了刑部员外郎府上做客。” 花氏说着,挺了挺胸脯,好像很有面子似的,“我和员外郎夫人经常一起看戏,关系还算是不错。” 徐若瑾却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面上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花氏意识到徐若瑾面色不虞,立即转了正题:“员外郎夫人感染风寒几日还未好,我是过去探望,正遇上员外郎夫人说起请太医的事,派人去请太医,结果一个都请不到。” 徐若瑾微微蹙眉。 花氏继续道:“我也觉得奇怪,那么多太医怎么会连一个都请不来?然后我就问起员外郎夫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宫里有人病重,太医们都进宫去了,而且不许离开。” 徐若瑾的心在听到“病重”二字的时候也跟着提了起来。 “员外郎夫人还和我抱怨了好几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把所有太医都叫进宫,若是别人有个好歹就只能等着。” 花氏说着学起员外郎夫人说话时的神情。 徐若瑾却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她直接打断了花氏的话:“你怎么知道太医进宫是去禁地?而不是去看皇后?” 花氏一拍手,不停地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当时就说,想必应该是皇后,皇后有着身孕。” 徐若瑾看着花氏,花氏才收敛了一些,“结果夫人就很肯定地说,不是,而是禁地的那位。” “可员外郎夫人欲言又止,只说了皇后有专门的几位太医护着,怎可能用得到所有人?”花氏咬着嘴唇,“而后她便觉得是话多了,一句都不再说,我回去就琢磨着能是谁,早间醒来就想到禁地那位,连忙就来找你了!” 花氏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看着徐若瑾,细细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因为她突然发现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居然就这么把徐若瑾生母的身份挑明了! 虽然已经知道,徐若瑾的身世之谜,可这是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她一时情急就顺嘴给说了? 花氏此时还自欺欺人地想着,万一徐若瑾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不过这会儿看徐若瑾的神色,好像也没怎么在意。 花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断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长脑子,就这么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徐若瑾也真的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花氏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朝霞公主。 “方妈妈,我要立刻进宫,辛苦您去准备一下。”徐若瑾思忖了下就做出决定。 方妈妈没有追问原因,更没有阻拦,而是直接点头就出门去吩咐马车。 红杏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小声提醒徐若瑾,“郡主,这事要不要告诉四爷……” 徐若瑾听到红杏的话才想起梁霄来。她是真的着急了,因为她不知道所谓的“病重”是到了何种程度。 她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只想尽快进宫。她什么都不愿想,也不想顾及。 徐若瑾很清楚,一旦这件事告诉了梁霄,他说不定会让她先冷静下来,然后理智地分析一遍,让徐若瑾顿悟。 但徐若瑾就是不想这样,她只要亲眼看到那人,确定那人还好,就足够了。 这种时候,徐若瑾只希望她和朝霞公主是普通的母女,就这么见上一面,再简单不过的事,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 所以徐若瑾对红杏轻轻摇了摇头。 花氏在一旁愣了下,“四弟妹你要进宫?”花氏听到徐若瑾对方妈妈的吩咐,这可把花氏吓的不轻,就怕这麻烦牵连到自己。 要不是她跑来郡主府把朝霞公主病重的消息说给徐若瑾听,徐若瑾肯定也不会在这时候急着进宫。 越想越坏事的花氏,急的跺了跺脚,也顾不上那么多就走到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等方妈妈回来,她的思绪被花氏打断,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的心思。 但就是这一点头,花氏的心里就跟着“咯噔”了一下。 徐若瑾真要进宫?万一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不然再好好想想?这时候进宫合适吗?” 花氏语无伦次,支支吾吾拖延着时间,脑子也跟着转起来,“还是先找四弟商量商量?然后你再做个决定?” 徐若瑾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在府内,我会派人去和他说,时间不能耽搁,否则就来不及了。” “这……” 花氏心里一凉,一时语塞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如若说会出什么麻烦,花氏也一时想不到,可她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不跟家里男人商量一下就走,哪能行? 徐若瑾自当没有理睬花氏如何思忖,只是花氏也提醒了她,她则当即吩咐人去把梁三喊来。 梁三很快便到,“郡主有什么吩咐?” “给四爷带个话,说我进宫一趟。”徐若瑾没有多说细节,梁三也不多问,点头应下。 梁三走了没一会儿,红杏则来传了话,“梁拾已经备好了马车。” “好,马上出发。” 徐若瑾丝毫都不耽搁,出门便去上车,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活着,隐隐还透着几分紧张和沉重的气息。 花氏就算反应在迟钝,也察觉到这会儿气氛不太对劲。 会不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若不是她来郡主府把朝霞公主病重的消息告诉徐若瑾的话,这会儿郡主府肯定不会是这番景象。 但花氏也没法找人求证,包括徐若瑾,还有看得见的下人们都来去匆匆。 花氏更是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了。 第1563章 留下 徐若瑾的主意已定,花氏多说无益,心里越发忐忑不安,暂时也没了离开郡主府的打算。 花氏想在这多待些时间,最好是徐若瑾从宫里回来之后她再走也不迟。这事儿多少也和她有些关系,不得个消息也难以心稳。 徐若瑾转头看了花氏一眼,“二嫂你……”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花氏就赔着笑脸摆手道:“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徐若瑾极其干脆的撂下了车帘子,直接吩咐道:“启程。” 车辕滚滚,花氏一直目送徐若瑾出门,才折回来坐在椅子上顺了顺气。 小梅兰和子睿都在书院,花氏这会儿回去也没事做。再说有徐若瑾这事儿,她连灵阁都不想去了,更没兴趣和官夫人们去听戏了。 方妈妈陪同徐若瑾一齐进宫,将红杏留在府中等候梁霄归来。 在进宫的路上,方妈妈时不时会看一眼徐若瑾的神情,但对方脸上始终是淡淡的,让人琢磨不透。 也难怪徐若瑾会是这种反应,毕竟事关朝霞公主,她虽然还淡定地坐在马车中,但心思恐怕早已飞到禁地去了。 想到这,方妈妈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朝霞公主在这时候传来病重的消息,或许只是一个开始,说不定之后还有更大的风波在等着徐若瑾。 方妈妈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她这么多年也多少能看清一二。 但是她能做的却不多,更不能拿自己的人生阅历说事儿,也没有理由阻拦徐若瑾的任何决定。 比起这些,方妈妈更相信徐若瑾的能力,她有能力可以处理好这些。 只是此行进宫,是福是祸,方妈妈的心里也没个定数。 因为这件事很可能会扯出先帝的临终遗诏,绝不是一件小事…… 郡主府的马车向皇宫驶去,而此时梁霄则在佳鼎楼内。 梁霄坐在佳鼎楼二楼雅间的靠窗位置,这里一直是陆凌枫给自己留的地方。 而此时,陆凌枫就坐在梁霄的对面,神情和平时有些不同,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扫过梁霄。 二人面前的桌上摆着各色美味佳肴,当然也少不了美酒佳酿。 酒盅里的酒还是满的,两人都没有动手。 “徐子麟的灵枢已经下葬了?”陆凌枫忍不住先开口说道。 和梁霄比耐力,最后输的肯定是陆凌枫。 梁霄摇头,只说了三个字:“中林县。” 陆凌枫立刻就明白了,对这个答案也不惊讶,“嗯。那在葬礼上引起骚乱的人,有头绪吗?” 他故意这么问,就是想看看梁霄的反应。 梁霄却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连回答都懒得开口。 陆凌枫早已习惯,自说自话似的说道:“徐耀辉无疑。” 这次梁霄依旧没有否认。 “他胆子倒是不小,为了孙子在儿子的葬礼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凌枫说着还“啧啧”了几声。 梁霄还是没有说话。 陆凌枫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微微上扬,“从这点看他们父子倒是有些相似。” 梁霄这时拿起就被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紧接着就皱起眉头,不悦地看向陆凌枫。 “我难得来你这一趟,你就用这种酒招呼我?” 梁霄说完毫不客气地放下杯子,好像还颇有些嫌弃地不杯子退得更远一些,甚至是视线外。 看着梁霄的举动,陆凌枫只觉得对方小题大做,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我发现你这嘴已经被徐若瑾的灵阁给养刁了,我就纳闷了,没有灵阁之前,你是如何喝酒的?现在倒开始挑三拣四了。” 陆凌枫见梁霄这么不给面子,也顺势抱怨了几句。 梁霄听了这话却不以为然,反而十分骄傲,瞥了陆凌枫一眼好像在故意炫耀似的。 陆凌枫被梁霄气到肝疼,“我这就只有这种酒,爱喝不喝。” 陆凌枫脾气再好,这事也得念叨念叨,直接和梁霄说道:“灵阁的酒我买回来是给自己和客人喝的,要花钱的!” 看着理直气壮的陆凌枫,梁霄反而点了点头,“嗯,大魏的国舅爷做成你这副德性也的确很可怜。” 陆凌枫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梁霄是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 “但我还是不喝这酒,要是不换,我就回去喝了。” 梁霄好像没看到陆凌枫的反应,不紧不慢地说道。 眼看梁霄不是开玩笑,还作势要起来,陆凌枫只好妥协。 “行了行了!” 陆凌枫无奈只好唤道:“来人!” 马上有小二进来,“掌柜的。” “去拿好酒来!” 陆凌枫这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连小二都被吓到了,一时猜不透掌柜的到底什么意思。 “还不快去!” 陆凌枫见小二不动弹,就抬高音量瞪眼呵道。 “是!小的这就去!”小二忙不迭地跑了。 梁霄始终淡定地坐在另一边,什么表情都没有。 陆凌枫只能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忍忍,谁让自己犯贱非得认同他呢? 小二换来灵阁的好酒,梁霄只是闻闻味道,脸上就带上了几分笑意。 这转变连陆凌枫都自叹弗如。 眼不见为净,陆凌枫故意装作不去看梁霄和自己的酒。 “徐耀辉这人,你准备如何处置?”陆凌枫把话题又重新转回来。 “找。” 梁霄只回了这一个简洁的字。 陆凌枫挑眉,“人都死了,你怎么找?”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梁霄随口问道。 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在意徐耀辉的死活,陆凌枫默默在心中猜测着。 “这还用说?” 陆凌枫一副“明摆着”的表情,“到现在都一点消息没有,这么多势力都在找他一个人,他还带着一个孩子,能跑多远?”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徐耀辉本就已经奔波数日,体力大不如前,如今还有个孩子当拖累,多半会像陆凌枫说的那样,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人拦下来。 “你说会是谁做的?” 既然陆凌枫说徐耀辉已经死了,梁霄索性就追问了一句。 梁霄没有咄咄逼人的追问,好像只是不经意地谈起似的。 陆凌枫却不上当,又不着痕迹地把问题推回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梁霄对打太极没多大兴趣,但也没有直接回答陆凌枫的话,“你也注意到他们了?” 二人像是打哑谜似的,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轻易说出人名。 第1564章 相反 陆凌枫自觉有十成把握,徐耀辉绝对已经成了尸体,只是这凶手却不怎么好猜。 沉默半晌,陆凌枫还是先开口了。 “你不觉得这事和十三王爷有关?” 梁霄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绝对不可能是他。” 见梁霄说的如此斩钉截铁,陆凌枫也有些动摇了,但他想不明白,正要再问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陆凌枫应道:“什么人?” “国舅爷,在下梁三,有事来找四爷。”门外传来梁三不卑不亢的回答。 陆凌枫下意识看了梁霄一眼。 梁霄放下手中的酒盅,双眼微微眯起。 看来梁霄也不知道梁三来所为何事,陆凌枫心里想着,嘴上应了一声,“进来吧。” 梁三得令推开门走到梁霄身边。 “四爷,郡主进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凌枫比梁霄还要惊讶。 “因为何事?”梁霄神色微微一变,问了一句。 梁三如实答道:“二奶奶一早到了府里,说是有要事说给郡主听。郡主听完之后就命人准备进宫的事宜了。” 听完梁三的话,梁霄和陆凌枫都没有再说话。 花氏?进宫? 她能说出什么事情,让徐若瑾来不及与他商量就进宫去? “来人!” 梁霄还未说话,却是陆凌枫开了口。 小二马上推门进来。 “备马,两匹!”陆凌枫特意吩咐道。 小二当即道:“是!” 梁霄还未思考陆凌枫这么做的用意,陆凌枫就已经伸手来拽他的胳膊。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走吧!” 陆凌枫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梁霄往门外走,他似乎比梁霄还要着急,在知道徐若瑾进宫的消息之后。 陆凌枫和梁霄走出佳鼎楼的大门,两匹骏马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小二迎上来,“爷,马已经备好了。” “嗯。” 陆凌枫二话不说,松开梁霄的胳膊,一个利落的抬脚就跨上了马。 他转头看着还在原地的梁霄,催促道;“还不快上马?等什么呢?” 梁霄却不为所动,仍是淡淡地看着陆凌枫。 虽说梁霄站的位置需要阳微微仰头才能和陆凌枫对视,但他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你难道不问问是什么事,就这么去?”梁霄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凌枫问道。 陆凌枫却好像早就料到梁霄会这么问,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反而一脸“明知故问”的神情看着梁霄。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 陆凌枫好像很有心得似的,“否则以你们家那女人的性格,断然不会如此鲁莽。” 好像对徐若瑾十分了解,但偏偏又让人无法反驳。 梁霄斜了陆凌枫一眼,“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话音未落,梁霄就翻身上马,没有一丝犹豫。 梁霄也不给陆凌枫反应的机会,双腿一夹马肚子,毫无预兆地飞奔出去。 “哎!你等等我啊!” 陆凌枫被梁霄摆了一道,大喊一声,也甩开马绳,“驾!” 身下的马儿被陆凌枫催促,紧接着也狂奔起来,紧紧追赶着梁霄。 梁霄故意放慢了速度,不然陆凌枫恐怕这辈子都追不上。 陆凌枫也觉得纳闷,明明都是他佳鼎楼的马,也都是他悉心喂养的,为什么表现的差距这么大呢? 就算陆凌枫心里不舒服,也不得不承认,同样的马似乎在梁霄那里会跑的格外快。 这个落差让陆凌枫的心情自然有些不爽。 陆凌枫追赶上去,与梁霄并驾齐驱,就在陆凌枫要开口分析此事之时,突然远处飞来一只鸽子。 陆凌枫只是余光瞥到,神情一凛,看似不经意地一伸手,下一瞬那只鸽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鸽子在陆凌枫手里老实得很,小脑袋转来转去,看起来十分活泼好动。 陆凌枫边驾马,边从容不迫地从鸽子腿边把纸条取出。 就在同一时间,梁霄的耳中也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正是梁九的。 梁霄没有多看一旁的陆凌枫,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耳中。 陆凌枫看着手上的纸条,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迅速扫完一遍,陆凌枫就放飞了手中的鸽子,顺便把纸条在掌中揉搓了一下,纸条瞬间就成了粉末。 梁霄也已经听完梁九带回的讯息。 陆凌枫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呼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 “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刚刚得知了些了不得的消息?”陆凌枫故意问道。 出乎他的意料,梁霄这次不仅没有否认,反而点了点头。 陆凌枫的节奏被打乱,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梁霄,以为自己的余光出毛病了。 “朝霞公主病重?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梁霄仍旧点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右相已经上奏到皇上那去了,说你恃宠成娇,无所事事。” 陆凌枫语气渐渐变得有些急切。 但梁霄还是没有多少反应。 “右相还说皇上过于宠溺和纵容你,而忽略了姜中方这位大功臣。” 陆凌枫说着说着难免有点激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就不信梁霄还能无动于衷。 可是梁霄还就大大出乎了陆凌枫的意料,始终连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此时,梁霄还有空提醒陆凌枫,“看路。” 陆凌枫没想到梁霄一张嘴居然是说着两个字,差点没大头朝下栽到地上去。 他无视后背出的冷汗,按捺着性子,认真地看着梁霄,语气带着挑拨和怂恿。 “都这样了你还不造反?还忠心为上?”陆凌枫这一句问的可是大逆不道,他也是豁出去了,只想从梁霄的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但还是失败了。 梁霄猛然收紧马绳,上半身后倾,突地就把马停下了。 陆凌枫被诓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梁霄会有这一步动作,他手忙脚乱地跟着拽动缰绳。 他的马又多跑了几米这才停下。 陆凌枫和梁霄二人之间也拉开了一段距离。 未等陆凌枫转过身来说话,梁霄就调转马头,“驾!” 只留给陆凌枫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 陆凌枫神情复杂地留在原地,紧接着也转了个方向,继续按方才的路线呵马前进。 “搞什么鬼?!”陆凌枫斟酌下,并没有掉头去追梁霄,直奔皇宫而去。 那里,才是他觉得更有意思的地方…… 第1565章 候着 梁霄和陆凌枫分道扬镳之后,直奔郡主府而去。 不大一会儿,梁霄一拽马绳,稳稳地停在了郡主府门口。 梁霄到府门外,梁七就主动迎了出来。 “四爷!” “嗯。”梁霄应了一声就大步走在前面,“花氏呢?” “还在府内,说是要等郡主回来才肯走。” 梁七如实禀报道。 梁霄没有回应,直奔前厅而去。 果然如梁七所说,花氏就等在前厅内。 这会儿花氏正百无聊赖地捶腿揉肩。这些琐事可没有人代劳,都要她亲自动手。 说起来这些都是花氏自找的,若不是她非要留下来等徐若瑾回府,也不至于在这遭罪了。 自打徐若瑾走了之后,花氏就没少抱怨,其实也是心神不宁,生怕真的听到惹出麻烦的消息。 到时候梁霄还不得怪罪自己? 那可该怎么办? 花氏正在心里胡乱的琢磨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而且还是梁霄。 “二嫂。” 梁霄出口提醒花氏回神,随后直接问道:“你今日来和若瑾都说了些什么?” 花氏听到梁霄的声音,下意识抖了抖,猛地一转头,果然是梁霄。 她可能是太惊讶了,手还维持着捶腿的姿势,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梁霄。 还是梁霄身后的梁七咳了两声,花氏才反应过来。 “哎哟,四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我这都没……”花氏尴尬地笑着,慌忙站起身来。 梁霄却对这些寒暄没有半点兴趣,冷冷地打断了花氏的话,“二嫂,那些都不重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要劳烦你一字不落地再说一遍。” 花氏一愣,可看梁霄的脸色,她也只能连忙答应:“好,我这就说。” 在梁霄的面前,花氏也不敢有所隐瞒,默默咽了一口唾沫之后,把自己从员外郎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全部都说给梁霄听了。 她这次说的只会比说给徐若瑾听的时候更加详细。 虽说按辈分算,花氏是梁霄的二嫂,但她却打从心底里有点惧怕这个四弟。 花氏也说不上来是为何,但梁霄就算只是在她面前这样站着,都让她感到一股压迫。 “是刑部员外郎的夫人告诉我的,朝霞公主病重。” …… 花氏一开始还有点谨慎,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但是说了两句之后,花氏就原形毕露,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我在灵阁帮忙,整日和酒打交道,每次出去都要换身衣裳,不然一身酒味让人笑话。” “员外郎夫人平日里总与我结伴去听戏和喝茶,她这一病,我正好就去探望一下。” “谁知,这一探望可不得了,就得了这么大的消息。,就想着快些来告诉若瑾。” …… 梁霄耐着性子听花氏絮叨,只因为担心会不会被她漏掉什么关键的讯息。 花氏边说边看梁霄的脸色,找准时机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说道:“刚刚弟妹走的时候,我还特意提醒了她一句,让她和你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梁霄没有多大反应,花氏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但是,唉,她也是太着急了,你又不在府里,我也拦不住她,唉……” 花氏边说边叹气,好像很后悔似的。 梁霄没有打断花氏的话,花氏就像是得了允许,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个没完。 此时的皇宫城门外,徐若瑾已经等候多时,但夜微言那边还没有回应。 徐若瑾和方妈妈坐在马车内,梁拾在车外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反而是一向沉稳的方妈妈有点着急了。 “怎么通传了这么久,还没有回信儿?” 方妈妈说着掀开车帘朝宫门的方向看去,但门口守着的侍卫仍旧面无表情,大门敞开着,但郡主府的马车没有皇上的允许只能等在外面。 徐若瑾也有同样的疑问,因为换做之前,她早已经入了宫,即便不被引入御书房,也会在后宫某位娘娘的殿里等候皇上,难道说,从宫门处就开始为难她,前路充满了各种危险? 但即便如此,徐若瑾也不可能退缩。更何况,她已经站在这里了! 方妈妈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徐若瑾还是安慰了她一下,“可能皇上正在上早朝。” “他是皇上,日理万机,我突然来找他,他就算想见我也得腾出时间来不是?” 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这话可谓是自我安慰,方妈妈怎能听不出来? 只是感叹的继续等,不再多问一句,以免让人心中更烦。 只要不是皇上故意不让她们进宫,或者有意把二人晾在这处就好…… 又等了一会儿,她们没把皇上的命令等来,反而等来了另一个人。 听到马蹄的“哒哒”声,梁拾最先反应过来,小声对马车里的人说道:“郡主,国舅爷来了。” 徐若瑾眉毛一挑,“他怎么来了?”掀开了一点车帘,果然看到一个骑着马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陆凌枫到了近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马车前。 “国舅爷。” 梁拾语气恭敬,但却不卑不亢。 陆凌枫随即停下脚步,微微点头,随即看向马车的方向。 徐若瑾从马车走出来,在方妈妈的搀扶下车,走到陆凌枫身前。 陆凌枫说着看了一眼宫门的方向,“皇上还未让你进去?” 徐若瑾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啧。” 陆凌枫皱眉,似乎有些发愁,又说道:“这会儿刚下早朝,恐怕皇上被大臣们拖住了。” 这点徐若瑾也猜到了,不甚在意地说道:“皇上事务繁忙,我不请自来,等着也是应该的。” “你要一直在此处等?万一那些大臣是别有用心,故意拖住皇上,只为了不让他知道你来呢?” 陆凌枫说完就平静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迎着陆凌枫的视线,一言未发。 陆凌枫也算是有耐心的人,难得这一次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着急?”陆凌枫越发觉得这夫妻俩真是难伺候,一个比一个能忍。 陆凌枫已经不止一次想到那句话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但陆凌枫咬紧了牙,打死不会说出这句话来的。 第1566章 有劳 “你不会还不知道右相去找皇上上奏的事吧?” 未等徐若瑾回答,陆凌枫直接道:“你确实不知道,毕竟你从花氏那里得到消息就进宫了。” 听陆凌枫提到“花氏”,徐若瑾立即明白,他知道的事情或许比自己多。 陆凌枫又说道:“右相去找皇上说你们夫妇二人独占恩宠。” “是吗?”徐若瑾随口应了一声。 “不仅如此,他还说皇上对一个无所事事的左都督,比一个首战大捷的大魏功臣还要好。” 陆凌枫说完就盯着看徐若瑾的反应。 “那又怎样?”徐若瑾毫不在意那些大臣的污水和污蔑,一句反问,却让陆凌枫提了口气回答不上来。 “你还是要进宫去吗?”陆凌枫涌起一丝担忧,“你不知道那里面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说着,陆凌枫的视线看向宫门,但好像能穿透那厚厚的城墙看到深宫内苑的权争势斗。 徐若瑾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梁霄呢?你们刚刚在一起。” 陆凌枫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似是故意调侃,凑近徐若瑾道:“他在佳鼎楼得到消息,本要同我一齐进宫,我连马都借给他了,结果半路变卦,就留下我一个人回府去了。” 陆凌枫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你说这人是不是不靠谱?” 徐若瑾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陆凌枫,“他都不担心,我就更不用担心,倒是国舅爷真是心思细腻,还亲自来跑一趟,不过这个情儿我可不领。” 陆凌枫对此丝毫都不意外,“就知道好心得不到好报,那我这便走,告辞。”说着话,他转身就朝自己的马走去。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个人,“来都来了,你不去看看皇后娘娘再走吗?” 她给皇后诊过脉,很清楚皇后娘娘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腹中的孩子一定要是皇子外,皇后最在意的恐怕就是陆凌枫的仕途了。 陆凌枫的脚步一顿,却连头也没回,“不必了,麻烦。” 说完这句话,陆凌枫就翻身上马走了。 徐若瑾话已经说到,陆凌枫怎么决定就不归她管了。 只是国舅爷到宫门外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后宫皇后的耳朵里。 听了小太监的回报,皇后高兴地一下就从软塌上坐直了,“在哪儿?是进宫来了吗?” 这可把一边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吓了一跳! 寻常闷闷不乐,可听到国舅进宫就如此兴奋?这身子也不疼了,也不倦了,可毕竟也是即将要产子的期限,这么大动一下,可真容易出事儿啊! 皇后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语气中都是惊喜,“我之前那么请他都不来,结果悄悄地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虽说话语带着责怪,但皇后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期待起来,以为兄长终于想通了。 传回信来的小太监忙答道:“国舅爷还在宫门外候着呢。” “皇上不是已经下朝了吗?算了,传本宫的命令,请他进来。”皇后也没多问,陆凌枫来探望她,她着实心中欢喜,已经懒得去想那么多。 小太监正要应声的时候,又有人来通禀了。 “启禀皇后娘娘,国舅爷,他、他……” 皇后皱眉,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不耐烦地问道:“他怎么了?” “他已经离开了!” 小太监憋出这么一句,把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皇后的神情。 “走了?为何!他还没进宫来看看本宫,怎么会走!” 皇后不信,连声责问道。 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尖。 面对皇后的怒不可遏,小太监也抖如筛糠。 “娘娘息怒!奴才也不知为何!” 皇后还是不相信,“到底怎么回事,给本宫说清楚!” “奴才也是听守门的侍卫说的,那侍卫还说……”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着,说到一半好像意识到什么突然卡了壳。 皇后强忍着怒火,面容有些狰狞,“说什么?你要是敢有一个字隐瞒,本宫就摘了你的舌头!” “奴才不敢!” 小太监吓得舌头一紧,忙说道:“守卫说门外不仅有国舅爷,还有、还有……瑜郡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太监为了保命说出来最后三个字,就算不抬头,都能想象的到皇后震怒的反应。 皇后听到徐若瑾的名字,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震惊地重复道:“徐若瑾?她为何会在?” “奴才也不知,守卫说似乎是要进宫来,就在那候着了。”小太监想了想,鼓起勇气接着说道:“听说国舅爷和瑜郡主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走了。” 小太监的声音越来越小,明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让皇后暴跳如雷,但他却不能隐瞒。 “又是这个贱人!” 皇后气极,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宫内所有太监和宫女都跟着一抖,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约而同地祈祷着。 恐怕今日不闹得鸡飞狗跳是过不去了。 “贱人在哪?”皇后咬牙切齿地问道。 小太监不敢不答,“还、还在宫外候着……” “闭嘴!” 皇后声嘶力竭地怒斥道:“这个贱人每一次都要坏本宫的好事!和本宫作对!” 她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肚子也隐隐作痛,一手不自觉抚上肚子。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都意识到不对劲,“娘娘息怒!保重凤体!” 皇后重重地喘着粗气,桌椅都被她推翻了,小太监只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软塌上坐着。 闹了这么半天,皇后也没多少力气了。 她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气不顺。 “一定是徐若瑾这个贱人和国舅说了什么,不然的话,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走!他连本宫的面都还没见到!” 皇后越说越生气,恨意都要溢出来了。 她对徐若瑾一口一个“贱人”,听起来格外刺耳。 不过她宫内伺候的奴才也都习惯了,之前贤妃也被皇后一直用贱人称呼。 但他们也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暴怒的皇后了。 太监和宫女都跟着瑟瑟发抖,生怕暴躁易怒的皇后迁怒到他们身上。 宫内能砸的东西,只要是皇后伸手能碰到的,都被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徐若瑾,本宫迟早要和你算这笔账!” 第1567章 做主 夜微言早已下了早朝,但他此时却被楚震翔和右相等大臣拦在了御书房。 “各位大人,今日早朝已经结束多时,若是还有启奏请明日再来。”田公公得了夜微言的吩咐,恭敬地对还留在御书房内大臣们说道。 但是为首的右相和忠勇侯楚震翔并不买账,他们连看都不看田公公一眼,视线仍牢牢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他已经得了消息,徐若瑾此时就候在宫门外,等候的传召就可进宫。 但夜微言却被大臣们拖着无法下令,更无法亲自去看。 大约是看出夜微言心急,右相和楚震翔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也知道徐若瑾已到宫外,就等皇上一句话。 既然如此,楚震翔和右相就不能走了,他们还要继续拖延时间,能让徐若瑾知难而退是最好,否则早上右相那一番话岂不是白说了? 这时坚决不能让步。 整个御书房的人都能看出来,夜微言想走,而且还有几分着急。 但留下的大臣们此时都看右相和楚震翔的眼色行事。 右相见皇上坐立难安就猜透了他的心里,立即对礼部侍郎抬了抬下巴。 礼部侍郎略一点头,马上明白了右相的用意,向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有事起奏!” 夜微言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一凛,但只得应声,“嗯。” “皇上,近日微臣发现不少官员大臣府内在办葬礼时,忘了大魏赖以存在的礼仪。” 夜微言没想到这礼部侍郎一张嘴就是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 葬礼,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人是在说严府和郡主府的白事了。 “说个清楚,别动不动就好似天蹋了似的。”夜微言冷冷地问道。 礼部侍郎却没有丝毫退缩,仍旧一板一眼地回禀道:“礼仪不可废,葬礼也应当按照大魏先祖制定的来。无论规格还是制式都有详尽的规定。” …… 礼部侍郎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压缩一下其实没有多少有用的内容。 就连田公公都听得忍不住皱眉,他也听的出来,这礼部侍郎摆明是没事找事。 但无奈,他拿大魏出来说事,谁要是反驳就是和先祖制定的礼仪过不去。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就算是夜微言,也要斟酌一二。 礼部侍郎说这么多,话里话外针对意味明显。 夜微言只能当做没听懂,好不容易礼部侍郎说完,他就敷衍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礼部侍郎还想再说什么,下意识看了一眼右相的方向。 但右相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礼部侍郎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听礼部侍郎啰嗦完,夜微言以为终于可以退朝了,但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美了。 礼部侍郎才刚刚退到一边,工部侍郎就一脚迈出来凑热闹了。 “皇上,臣也有要事启奏!” 夜微言的话都到了嘴边,只好硬生生拐了个弯,收起不耐应道:“说。” 工部侍郎不紧不慢地说起西部的水利工程,这是去年夏季就开始的工程,但是冬季突逢大雪,工程就暂停了。 今年一开春,冰雪消融,于是这水利工程就要搬上台面。 但说实话,这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不需要在退朝之后还拉着皇上说个不停。 水利工程的计划早已在去年定好,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就好。实在没有必要特意拿出来讨论。 事关国家大事,夜微言也不好拒绝,只能听工部侍郎老生常谈似的再把利弊重新分析了一遍。 夜微言看工部侍郎絮絮叨叨的样子,就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 想到徐若瑾还在宫门外候着,夜微言也越发着急起来。 他轻咳了一声,田公公马上会意,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过去。 夜微言给田公公使了一个眼色,田公公颔首,紧接着就悄悄离开了御书房。 大臣们都在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把夜微言留在御书房,也就没有人注意到田公公的动作。 除了右相和楚震翔。 两人又一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 田公公奉命离开御书房,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宫门外,看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郡主府马车。 他脚步没有停歇,急忙过去给徐若瑾请安。 “瑜郡主,让您在此久候了!” 听到田公公的声音,徐若瑾从马车上下来,神色如初,只是略有几分憔悴。 田公公眼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默默在心里把大臣们埋怨一通,面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 “实在对不住了瑜郡主。皇上那边公事繁忙,特意派老奴来接您进宫。”田公公说道。 徐若瑾早已猜到,这会儿也不怎么介意,“无妨,有劳公公了。” 田公公稍微放下心来,“瑜郡主,您先和老奴来,老奴带您去宫内等候。皇上那边就快结束了。” 他也是奉命来和徐若瑾打个招呼,说明白原委。不然让徐若瑾在宫外再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田公公不是不知道徐若瑾为何进宫来,但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徐若瑾不主动提,他也就装傻不说。 但田公公的算盘却打错了,徐若瑾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人。 田公公主动走在前面引路,但徐若瑾却没有挪动脚步,“不急。” 田公公纳闷,转身去看徐若瑾。 “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见朝霞公主,听说她病重。” 听到这话,田公公的脸色一哂,没有说话。 “如果见不到人,在宫外和宫内候着,又有什么区别呢?”徐若瑾淡淡地看着田公公,等着对方的回答。 田公公似乎有些为难,“瑜郡主,您这不是给老奴出难题吗?这事,老奴也无法做主啊!” 看着一脸苦相的田公公,徐若瑾的神情却没有多少变化。 这也算是田公公的拿手好戏了,但徐若瑾却不为所动。 “好,那我就一直等着。” 田公公微微一愣,知道徐若瑾绝对不是在说笑。 这也不是夜微言想要看到的结果。 夜微言派田公公去,也是想委婉地告诉徐若瑾先回府。但没想到事情却发展到了这一步。 第1568章 达到 田公公见一时半会说服不了徐若瑾,只好暂时妥协下来。他也没有足够时间回去禀报皇上了。 “那郡主也得随老奴先进宫去,到宫内再等不迟。” 田公公试探着和徐若瑾商量道,“不然的话,要是让皇上知道您一直在宫外候着,肯定要责怪老奴办事不力,您就赏老奴个脸面?否则将来见了梁左都督,老奴这张脸也无处可放啊,可否?” 把夜微言和梁霄搬出来当借口是田公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徐若瑾没有犹豫就点了头,“好,都听田公公的。”就算要等,也不该在宫门外。 田公公长舒一口气,主动走在前,“郡主请跟老奴来。” 徐若瑾跟着田公公进了宫。但田公公并未把她引进御书房,而是暂时在御花园内等候。 “郡主您先在此处休息,有何吩咐尽管叫老奴就可。” 田公公把人安顿好,还不忘嘱咐两句。 为了不出什么新的幺蛾子,田公公暂时也不会回御书房了,而是安心留在徐若瑾身边等吩咐。 徐若瑾看出田公公的意图,想通其中关节便也由着他去了。这里是皇宫,徐若瑾的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 田公公一边小心伺候着徐若瑾,一边在心里惦记着皇上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 此时御书房内。 工部侍郎的话音才刚落下,户部都等不及了。 “皇上,臣也有要事启奏。” 说着不等夜微言回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士农工商,商人低贱,皇上不可太过纵容,应适当调整税赋,如今户部因七离大战花费甚高,西北灾民还未彻底安顿……” 事情越说越大,越来越难以解决,夜微言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这些大臣都是看右相和楚震翔的眼色行事,只要他们没喊停,这些人就会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下去。 右相和楚震翔二人这时却忽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前夜微言和田公公的交流都被右相看在眼中,他和楚震翔也早就知道徐若瑾就在宫外候着。 不然他们也没有必要把皇上留到现在。目的很简单,就是阻挠皇上去见徐若瑾。 他二人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田公公大约已经见到徐若瑾,并且把情况说明白了。 而且田公公到现在都没回来,一定是还留在徐若瑾身边。 这对右相和楚震翔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两人一个眼神,就彼此心知肚明了。 户部的官员的话还没说完,就得了右相的命令,一个字都不再说就退到一边去了。 右相对着夜微言抱拳道:“皇上,大臣们说的句句在理,俱是肺腑之言,还望皇上三思。” 夜微言现在听到右相的话就头疼,但又不能表现的过去明显,只好不间断揉着太阳穴。 “皇上,大臣们说的这些,偏偏这么巧,都能在郡主府里找到对应。”右相上来就直接挑明了。 夜微言当然也知道,但他没想到右相会这么着急。 “皇上若不打压郡主府的势力,徐若瑾一定会更加猖狂!” 右相话锋一转,就把徐若瑾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夜微言眉头突突地跳,只觉得头大。 “就像今日,瑜郡主未得传召,就私自进宫,她一介女眷,视规矩为无物啊。” 右相“实话实说”,至少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徐若瑾这次的行为确实难免惹人诟病。 夜微言没有说话,右相却仍旧咄咄逼人。 “皇上您不能再纵容他们了,他们不会念及皇上您的好,反而会把这些当成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他们”自然就是指郡主府,徐若瑾和梁霄。 右相不留情面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徐若瑾。 一边的楚震翔也没闲着,滴水不漏地在一旁添油加醋。 “皇上,右相所言甚是,臣也恳求您三思而后行。” 夜微言的视线落在右相和楚震翔身上,眼神看不出是何情绪。但若是田公公在这,肯定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皇上的不耐。 有楚震翔和大臣给自己撑腰,右相说起来没有停的意思,简直就要在此时弹劾起梁霄和徐若瑾来。 他就是针对郡主府,而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办郡主府和梁霄,也是给诸位与梁霄走得紧密的官员们一个警告。 右相声色俱厉的话语传到夜微言的耳中,让他忍不住想要捂耳,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因为他根本反驳不得。 无论夜微言这时候说什么,都难以站得住脚。 尽管心中不耐烦,但夜微言也发现,似乎他们的话也没有多少不对劲的地方。 梁霄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徐若瑾的灵阁……势力太大了。 楚震翔一直在旁附和,这会儿找准时机,先是帮右相打了圆场,说道:“右相为皇上担忧,才会说话这么急切,还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夜微言没有说话。 楚震翔也已经料到,接着又说道:“梁霄着实不把皇上放在眼中,这是大臣们都看在眼中的事实。” 大臣们纷纷点头。 “如今瑜郡主已经进宫,恐怕梁霄稍后就会来为郡主撑腰。” 楚震翔字字珠玑地看着夜微言说道:“这里是皇宫,任他想来就来,肆意妄为。无论皇上您这里有什么是非他不可的事情,他也只是一个臣子。” 夜微言的瞳孔微变,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楚震翔心里有底,看着夜微言,一字一句地说出后面的话,“只是不知君上可还是皇上?”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巨石敲击在夜微言的太阳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夜微言心底巨震,脑袋似乎也瞬间变得清明无比。 刚才大臣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右相和楚震翔的言词,都原原本本地出现在夜微言的脑海中。 梁霄,你确实太放肆了! 夜微言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楚震翔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一直盯着夜微言的反应。 终于,他在皇上的脸上看到了想要的反应。 楚震翔勾唇一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1569章 没空 徐若瑾到了御花园还是一直在等,和在宫门外没有一点变化。 等了半晌,夜微言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 就连田公公都有点站不住了。 他也不由地皱眉,本以为皇上让他先过来安抚瑜郡主,过不久就会亲自过来。 结果田公公在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皇上的影子,想必是被大臣们缠住了。 田公公能想到的寒暄话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气氛也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但夜微言那边一直没动静,田公公面对徐若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瑜郡主,您不要急,此时还没有退朝,想必皇上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徐若瑾看着田公公,连笑容都懒的维持,只是淡定地坐着。 说等,徐若瑾就真的一直在等。连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 但徐若瑾越是这样毫无情绪的波动,田公公越从心底感受莫大的压力。 要是徐若瑾说点什么,田公公说不定还不会这么没底,可现在他无法预测瑜郡主稍后见了皇上会出什么事儿啊! 田公公脑子飞快地转着,可是这后宫里也没有哪位娘娘能来帮他解个围。 要是太后娘娘还在的话,就好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 自从太后走了之后,他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怀念她老人家。 皇后?万万不可! 田公公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二人对上,田公公可不敢想。 思来想去,田公公只能想到熙云公主,但无奈公主殿下此时不在宫内,要想让人来就得先派人去公主府请。 这一来一回就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若是等熙云公主来,似乎也有些来不及了。 万一皇上马上就来,岂不就是多此一举了? 这么一想,田公公的脑子又乱成了一锅粥。 这可如何是好啊! 田公公的心里苦不堪言,五官都要拧到一处去了,但又不能让徐若瑾看出来,忍得也是格外痛苦。 就在这时候,田公公突然眼前一亮。 他眨了眨眼,盯着不远处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 容贵妃正带着小太监朝这边走来。 田公公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神情也跟着舒展开来,一下就来了精神,立马满面堆笑地主动迎了上去。 “贵妃娘娘有礼了!老奴给您请安。” 徐若瑾背对着容贵妃,听到田公公的声音才略微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转身看去。 果然是容贵妃来了…… 容贵妃面带得体的笑容,吩咐小太监停好了轿辇,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手上托着一盅,看起来应当是煲好的汤药之类。 容贵妃笑容得体,看着田公公道:“田公公无需多礼。” “贵妃娘娘您这是去哪儿啊?”田公公边说边看一旁小太监。 容贵妃从容答道:“本宫见皇上近日事务繁忙,就特意命人熬了补汤。这不正想着要去给皇上送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田公公笑的两眼眯成一道缝,“贵妃娘娘真是有心了。” “田公公谬赞了,都是本宫分内事而已。”容贵妃面颊微微一红,目光透过田公公,不经意地一扫,正看到了他身后的徐若瑾,顿时微微睁大了双眼,似乎十分惊喜。 “瑜郡主,你怎会在这儿?” 容贵妃说着对小太监们略一点头,吩咐着抬轿辇又往前行进半分。 田公公也跟着松了口气,小步跟在后面。 徐若瑾看到容贵妃,嘴角跟着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容贵妃笑着摆手,“你我之间不需这般虚礼。” 徐若瑾也没说话,只是微笑着。 “说起来本宫可有些日子没在这宫中见到你了,倒是怪想念的。” 容贵妃说着主动去拉徐若瑾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像十分亲昵。 “多谢娘娘挂念。臣妇平日都在郡主府,也没什么机会进宫。”徐若瑾的回答也没有任何问题,也算是实话了。 容贵妃点了点头,“嗯,本宫也知道灵阁生意很好,加上郡主府内外,也都要靠你一个人打理,你的确是辛苦了些,可无论多么忙碌也要注意身体,本宫可是惦记着你的。” 徐若瑾淡笑着,“多谢娘娘关心。” 容贵妃这么说也不算错。他们既然这样想,徐若瑾也不需费力解释。 “你这好不容易才进宫一次,可不能就这么回去。既然本宫碰上了,就没有不去本宫那坐坐的道理。” 容贵妃故意笑着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下意识就要拒绝,但站在一边的田公公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巧了!老奴和娘娘想到一块去了。” 说着,田公公又看向徐若瑾,“瑜郡主,机会难得,您就别犹豫了,去贵妃娘娘那叙叙旧,聊聊天。” 容贵妃的话明明是对徐若瑾说的,但田公公却好像比徐若瑾还要兴奋。 徐若瑾自当知道田公公的心思,可她还未等答话,田公公又转头催促容贵妃道:“娘娘您这补汤,就由老奴去送给皇上吧,皇上这会儿还未散朝,您即便亲自送去,这汤恐怕也是要等凉了,不妨先回去,与瑜郡主一块回去说说话?” 容贵妃对此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皇上日理万机,实在是辛劳得很,就劳烦田公公体贴伺候了,本宫也便不去添乱,瑜郡主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去本宫那一坐。” 田公公以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若瑾是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了,她只要去了容贵妃的宫中,稍后皇上散了朝再过去,也能有个圆场的机会。 总好过瑜郡主等候在此,毕竟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 结果再次出乎田公公的意料。 徐若瑾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了。 “实在抱歉,娘娘,臣妇今日恐怕没有时间,误了您的好意,还请娘娘恕罪。” 田公公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容贵妃不解地看着徐若瑾,“瑜郡主来宫中是为了何事?连坐一坐的空闲都没有了?” 田公公佯装咳嗽了几声,不停地给徐若瑾使眼色。 徐若瑾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给容贵妃赔礼,“辜负娘娘的一番好意,臣妇惭愧。” 第1570章 解围 田公公的如意算盘在徐若瑾这算是碰到钉子打不响了。 容贵妃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看徐若瑾,又看看田公公,反应再慢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田公公见容贵妃一副迷茫的样子,也是有苦难言。 这该从何时说起? 容贵妃却收敛笑容,略微正色道:“田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田公公支支吾吾不想开口,但容贵妃就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会轻易罢休。 徐若瑾见田公公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扫过自己,就知道他是在顾忌,她貌似随意地退到一边,给田公公和容贵妃留出叙话的空间。 容贵妃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徐若瑾,又把视线放回到田公公身上,“现在您能说了吧?” “唉。” 田公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与容贵妃说了实话。 “禁地那一位病重了,郡主得了消息就进宫来了。但皇上那边被大臣们缠着脱不开身,就先让老奴把郡主带进来候着。” 田公公压低声音,解释给容贵妃听。 容贵妃边听边点头。朝霞公主的事,她也听说了。 “瑜郡主也不走,非要在这等,老奴也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才来求贵妃娘娘。” 田公公一脸苦相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也有些为难,“可若是本宫去说,瑜郡主也不见得会听啊……” 田公公一看有戏,立刻摆手道:“这事儿老奴也是没了辙,可不把瑜郡主请到后宫去,皇上这边没法解围,贵妃娘娘为了皇上,您也再去与瑜郡主说合说合?老奴实在是没辙了!” 田公公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容贵妃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更何况是为皇上解围,这件事容贵妃自当是会答应下来,“原来如此,那本宫就去试试。” 田公公长舒一口气,“多谢贵妃娘娘。” 容贵妃略一点头,便下了轿辇,朝着徐若瑾走了过去。 徐若瑾听到脚步声,回头正好对上容贵妃的笑脸。 “娘娘若是来当说客的话,就不用白费力气了。” 还没等容贵妃开口,徐若瑾就率先开了口。 容贵妃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被郡主看出来了。” 徐若瑾没有说话。 容贵妃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本宫也是受人所托,郡主何不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去本宫那里小坐一会儿?” 徐若瑾仍是摇头,“多谢贵妃娘娘的好意。” 见徐若瑾仍旧坚持不肯离开,容贵妃就知道对方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更何况,容贵妃也不可能真的对徐若瑾来硬的。 她略一停顿,又走近几步,故意凑在徐若瑾耳边。 徐若瑾本能皱了皱眉,却没有躲开。 因为容贵妃小声在徐若瑾耳边说了一句话:“我有办法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说完这句,容贵妃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站回去,微笑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嘴唇一抿,看了看容贵妃。 二人都一言未发,片刻之后,徐若瑾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容贵妃脸上笑容扩大了几分,笑着说道:“多谢瑜郡主赏脸,那就跟随本宫来吧。” 徐若瑾也没再拒绝,直接跟在了容贵妃身侧。 田公公惊讶地看着徐若瑾前后的变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容贵妃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但他立马松了口气,心中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田公公感激地看向容贵妃,恭敬地拱了拱手。容贵妃微笑着颔首示意。 他一直目送徐若瑾和容贵妃的背影直到看不清为止,才吩咐一旁的太监小心接过容贵妃煲的汤。 “小心着点儿!这可是要给皇上送去的!有什么闪失你们掉脑袋也赔不起!”田公公小声呵斥道。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接过盅罐仔细看护着。 见徐若瑾已经去了容贵妃的宫中,田公公也终于能回去和夜微言复命了。 此时已经退了朝,田公公到御书房的时候,御书房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田公公小心翼翼的在外求见,得了应允之后推开门,只有夜微言一人,其内空空如也。 大臣们已经走了?那皇上为何没有去看瑜郡主? 田公公脑子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但他面上丝毫不显。 “皇上。”田公公轻声唤道。 夜微言似乎在看奏折,连田公公进来都没有抬头,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田公公一时也摸不准是怎么回事,就只能如实禀报道:“启禀皇上,瑜郡主随着容贵妃离去,正在容贵妃宫中候着您。” 夜微言听到这,抬起眼皮看了田公公一眼。 田公公忙把盅罐呈上去,“这是贵妃娘娘亲手给您炖的补汤,让您趁热喝。” 夜微言看了一眼,没说话。 “原本娘娘是要亲自来的,但是正好碰上瑜郡主,就帮奴才解了围。”田公公在夜微言面前说着容贵妃的好话,算是还了她的人情。 夜微言神色缓和了些,点点头道:“嗯,朕知道了。” 田公公偷瞄了一眼夜微言的表情,放下心来,也没再多说。 这种事也不适宜一次说太多,表现的太明显反而会引起皇上的反感。 夜微言放下手中的奏折,打开盅罐闻了闻,“嗯,很香。” 田公公笑着应道:“贵妃娘娘看来是真的下功夫了。” 夜微言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在心里记了容贵妃的好,识大体,知进退,确实不错。 “朕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去贵妃那了?”夜微言喝了一口汤,随口问道。 田公公先是一愣,然后回道:“是。” “嗯,你去安排一下吧。”夜微言吩咐道。 田公公拱手,“是,老奴记下了。” 夜微言低头喝汤,没有开口的意思。 刚刚大臣们接二连三的阻挠和痛斥,让夜微言一时缓不过劲儿。那些话语在脑中萦绕不散,仿佛已经成了魔咒,让夜微言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纵容,没了帝王之气。 他是个皇帝啊! 第1571章 苦笑 “田公公。” 夜微言突然唤了一声,打断了田公公的思绪,也打破的宁静。 田公公当即垂首恭敬道:“老奴在。”他以为夜微言有什么吩咐,回神之后就耐心等着。 但夜微言唤了这一声之后就没再开口。 田公公也觉得纳闷,悄悄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又迅速地收回视线。 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眼,但田公公还是看出夜微言似乎有心事,眉头微皱,神情也有些冷峻。 田公公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 他不禁有些后悔进御书房之前没有找小太监问个明白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御书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大臣们的话激怒了皇上? 但田公公这会儿是毫无头绪,只能小心谨慎,说每句话之前都要好好想想。 就在田公公瞎琢磨的时候,夜微言又开口了。 “人是会变的吧?” “啊?”田公公不自觉发出了一声疑问,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感慨又是何意? “皇上,老奴愚笨……” 因为不知道夜微言的用意,田公公不好妄加揣测,更不敢随意回答。 所幸,夜微言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也没有非要田公公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只是这一句莫名的感慨,却让田公公心中敲响了警钟。 人心,这东西本就不好琢磨。是什么让皇上有了这样的想法? “你说,朕是不是对梁霄太好了?”夜微言话锋一转,看着田公公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却让田公公出了一头冷汗,脑子也跟着飞速转了起来,揣摩着皇上的用意和想要的答案。 “这……皇上向来是恩宠梁左都督的,梁左都督心中也是明了的。”田公公不着痕迹地又把问题拨了回去。 夜微言却是淡淡一笑,收回视线又喝了一口汤,“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田公公斟酌了片刻,回道:“老奴以为,皇上对臣子宽厚仁德,实乃大魏之福,这并非是老奴恭维,而是事实。”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有多大作用,除了夸赞夜微言之外,似乎也没有回答什么。 但夜微言的面色还是稍稍缓和了一些,看向御书房的门口。 “希望朕的决定不会变成纵容。” 田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皇上这是在说梁霄。 一旦皇上对梁霄起了戒心,有了忌惮,这君臣之间的关系就不好维持了。 更何况皇上和郡主府,徐若瑾、梁霄二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些错综复杂,想想都觉得是一团乱麻。 田公公正纠结是不是该帮梁霄略说几句好话的时候,夜微言又一次开口了:“田公公,你去外面守着。若是梁霄来了……” 夜微言说到这里,话音突然停了。 田公公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抬头去看皇上。 夜微言才继续道:“你就速来禀报。” “是,老奴明白。”田公公立即应下,告退之后就出了御书房。 偌大的御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夜微言一人。 “梁霄,就让朕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来宫中为徐若瑾撑腰吧。” 夜微言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也没有多少感情。 但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冷意。选择权已经交到了梁霄的手上,就看他准备如何做了。 田公公得了命令之后就恭敬地到外面守着,他不是傻瓜,哪能听不出来皇上的意思? 恐怕,皇上根本不希望梁霄来。至少,今日是不行。 田公公也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想着万一梁霄真的进宫来了,自己又该如何与皇上通禀? 真是越想头越大。 田公公不禁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容贵妃那边情况又如何了,瑜郡主见不到朝霞公主恐怕是不回离宫了。 但现在看夜微言的表现,多半是不会让徐若瑾去禁地见朝霞公主,看来右相和忠勇侯的话的确起了作用。 这可如何是好?禁地那边也没再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太医们是不是有了好法子。 田公公甩了甩拂尘,决定不再想这些麻烦事。 说白了,一切还是要看天意。他再怎么发愁也是白操心。 另一边,徐若瑾随着容贵妃到了她的宫中。 宫女和嬷嬷立刻凑上来,“娘娘,郡主。” 容贵妃点头,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郡主有事要谈。” “是。” 宫女和嬷嬷恭敬地福身后退出门去,还不忘把门轻轻掩上。 “瑜郡主,这里只有你于本宫二人,可以不必那么拘束,随意坐吧。” 容贵妃转身招呼道,语气轻松,没有半点架子。 徐若瑾却不急着坐,而是看着容贵妃,直奔主题,“你如何能带我见她?” 若不是因为之前有田公公在一旁,徐若瑾也不会等到这里才把这句话问出口。 容贵妃却是笑着没有回答,主动帮徐若瑾添了茶。 “来,尝尝本宫这里的茶,是南边新采摘连夜送入京都的,得了皇上的赏,味道还是不错的。” 说着,容贵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徐若瑾不想和容贵妃打太极,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沉默片刻,就走到桌边,端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淡香,味甘,好茶。” 徐若瑾看着手中的茶水,说了几个字。 容贵妃嘴角上扬,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 “茶也喝了,娘娘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徐若瑾顺势放下茶杯,再次把问题抛过去。 容贵妃淡定一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不知郡主听说过吗?喝茶可以让人平心静气,甚至暂时忘记一些烦心事。” “有些事,不是喝茶就能逃避的。”徐若瑾没有顺着容贵妃的话说,“就算是烦心事,也该想办法解决才是。” 容贵妃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只是这笑容有一丝勉强,“还是郡主参的透。” 徐若瑾只当没看到容贵妃神情中的那一丝落寞,默默移开了视线。 容贵妃也没想和徐若瑾诉苦,偶尔的一句真情流露之后,就恢复了平时的微笑模样。 第1572章 往事 徐若瑾在御花园的时候就看出容贵妃有些不对劲了。 原本容贵妃的那股外放的劲儿收了不少,而且在人前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的人,却突然就变得这么好说话? 徐若瑾不知容贵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至少也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有些刻意的讨好。 这便有些不对劲儿了。 容贵妃出现在御花园,真的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吗? 无论徐若瑾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精心安排过的“巧合”。 但徐若瑾却不知道容贵妃这么做的目的,她真的可以带自己去见朝霞公主吗? 若这话是真的,又为何是由容贵妃来说?难道,容贵妃和朝霞公主之间,又存在着某种联系? 短短一会儿工夫,徐若瑾已经想到了多种可能。 但最终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还是要等容贵妃来揭晓。 一时间,徐若瑾和容贵妃都没有先开口。 “难道,你就不好奇?” 容贵妃突兀地开口,却没有看徐若瑾。 徐若瑾不动声色,“好奇什么?” “长公主殿下为何寸步不离禁地,却能知晓所有事?” 容贵妃貌似不经意地说着让人惊讶万分的话。 徐若瑾也是一惊,没想到容贵妃会突然说起这些。 可是徐若瑾却不能反驳,因为她心里确有这样的疑惑,而且是不止一次。 容贵妃好像没有注意到徐若瑾的反应,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知道又是谁在帮长公主殿下办的吗?” 徐若瑾这下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 “原来是你。”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容贵妃没有否认,爽快地点了点头,“其实从本宫入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听殿下的安排。” 徐若瑾一时还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她定定地看着容贵妃,“你是她的人?” 容贵妃闻言,却是自嘲的一笑,“谁知道呢?” 这个答案出乎徐若瑾的意料,让她不自觉皱起眉头。 也许是猜到徐若瑾会是这种反应,容贵妃从容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从小就是被这么告知的,要服从,你这么问本宫,那就当是吧。” 徐若瑾面色无动于衷,心底却惊涛骇浪,因为她从来没有把这所有事和容贵妃联系在一起过! 至少在今日之前,徐若瑾一直以为朝霞公主的内应是司徒家族。 司徒男把外界的消息传到宫内,所以朝霞公主才会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内应其实就在宫中,而且还是容贵妃! 徐若瑾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也能冷静看待这件事了。 在朝霞公主看来,容贵妃确实是不错的人选。她的身份,还有地位,都可以拿来利用。 不得不说,有了容贵妃,朝霞公主做任何事都便利了许多。 徐若瑾细想片刻,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朝霞公主这么多年营造的假象,就这么不攻自破了。 她在禁地待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失去对外界的把控。 容贵妃,司徒家族,这是徐若瑾知道的,不知道的说不定更多。 徐若瑾不由有些心惊,下意识呼了一口气。 “你为何会为她办事?” 容贵妃说过,打从她进宫起就在为朝霞公主办事,这让徐若瑾不得不怀疑,她是什么人,她为何要对禁地之中的那个人唯命是从。 似是猜到徐若瑾会这么问,容贵妃也没打算隐瞒。 “此事说来话长……在本宫还未进宫的时候,公主殿下就已经被软禁在禁地了,本宫自然无法与她相识。” 容贵妃娓娓道来,就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但本宫的父亲却是她的众多崇拜者之一。” 说到这,容贵妃的脸上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一点怨恨,更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我父亲太普通了,普通到入不了殿下的眼。” 只有这时,容贵妃淡定的神情才出现了几不可见的一点裂痕。 她似是在感慨,又带着无奈,就连笑容也变得耐人寻味。 徐若瑾不傻,自然知道容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霞公主的绝色盛世,到现在都不逊分毫,当年风光无限,身边也从来不缺追逐者。 她聪明绝顶,她风华绝代,可是却落得被囚禁的下场。 徐若瑾哪怕对当年的事不甚了解,也能从各人口中大约完整地拼凑出一个那时惊才绝艳的美人儿。 只是徐若瑾没想到,容贵妃的父亲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我父亲对公主殿下也算是付出了毕生心血,费尽心思只为能够追随在殿下左右。” 容贵妃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让人无法从她的神情中窥探一二。 徐若瑾识趣地没有插嘴,这种时候,她要做的只是认真听。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对母亲还有我们几个子女很是冷淡。小时候的我还不懂,以为父亲就是这样的性子。” 容贵妃说着自嘲地一笑。 “直到我亲眼看到公主殿下,还有好似变了一个人的父亲。那笑容和殷勤,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徐若瑾忍不住皱眉,容贵妃声音不大,轻声细语却让听的人跟着揪心,连称呼也已经有了改变。 “也是从那时起,我明白了很多。也知道了为何母亲会一直隐忍,家中为何冷冰冰的,毫无温暖的温度。” 说着容贵妃喝了口茶,随即笑道:“不自觉又说多了,郡主可能不爱听。” 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容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得知殿下被软禁,父亲好像疯了似的,还要把我送去修行,这样就能去佛堂禁地侍奉殿下左右了。” 徐若瑾听了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难以想象容贵妃居然这么淡定地说出了如此残忍的话。 为了一位不可能和自己有更多交集的殿下,连亲生女儿都要利用。 徐若瑾不敢想容贵妃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该有多么万念俱灰。 可她不应该是憎恨朝霞公主的吗? 为何会唯命是从?为何要听之任之?这的确让徐若瑾太奇怪了! 第1573章 涌出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容贵妃大概是看出气氛有些压抑,就主动找了个台阶。 徐若瑾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容贵妃。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就改变了注意。我也不用去修行,而是参加了选秀。” 容贵妃把后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没有半点不耐烦,听得十分认真。 “父亲培养了我很久,就是为了让我能被皇上看中。” 容贵妃说起往事,眼神中却难看到多少神采,“为了达到父亲的期望,我也放弃了很多。” 但是这些容贵妃却没打算多说,她不想让徐若瑾觉得她是在故意卖惨博取同情。 “都是旧事了。”容贵妃笑了笑,垂眸道:“入宫之后,我就侍奉在公主殿下的左右,代替我的父亲。” 最后几个字容贵妃说的格外艰难,徐若瑾也听出了心酸。 “你问我为什么?” 容贵妃顿了顿,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着,容贵妃又一次举起了手边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若不是因为亲口尝过,徐若瑾真的会以为容贵妃在喝酒。 虽然现在的容贵妃,可能就在以茶当酒。 徐若瑾甚至不怀疑,容贵妃再这么喝下去,恐怕会“醉”得更深。 但是这种时候容贵妃需要的已经不是安慰了,她守着这样一个秘密度过了这么多年,渐渐也有些麻痹了。 徐若瑾静静地看了容贵妃许久,突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搭在了容贵妃的手腕上。 容贵妃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苦涩地一笑,“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我根本怀不成孩子。” 她话是这样说,却没有把手抽回,而是任徐若瑾给自己诊脉。 徐若瑾面色一沉,手指微微动了动。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因为容贵妃说的都是真的,她的确无法为皇上开枝散叶。 “这都是她做的?” 徐若瑾声音发冷,似是真的动气了。 容贵妃却默默收回手,重新将手腕盖住,摇摇头道:“没关系,都是我自愿的。” 看着容贵妃不同以往的柔弱模样,徐若瑾恨不得抓着她的肩膀好好问个清楚。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没关系呢?难道你就不想当娘吗? 但是咬了咬牙,容贵妃还是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咽回肚子里去了。 容贵妃和朝霞公主之间的关系只能比徐若瑾想象中的更复杂,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斥责容贵妃。 每个人选择的路不同,徐若瑾无法对任何人品头论足。 容贵妃也是一个可怜人,但徐若瑾若是强行让她面对现实,对她未必是件好事。 就算心中的委屈再多,容贵妃也已经这样过了多年,她心中仅存的不满也无法支撑她反抗了。 她又是从懂事起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灌输着这样的思想,无论如何都要以朝霞公主为前提。 听容贵妃说了这么多,徐若瑾反而心情更加平静了。 原本朝霞公主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容贵妃的话只是帮徐若瑾更加看清这个人而已。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 徐若瑾又将最开始的问题拿出来抛给容贵妃。 容贵妃却仍旧没有直接回答徐若瑾的问题,反而说道:“你见到殿下,不就知道了?” 这会儿再看容贵妃,神情中已经没有半点之前的落寞,又变回了原先那个自信凌厉的贵妃娘娘。 徐若瑾也暂且收起刚才的同情,直截了当地对容贵妃说道: “我觉得这整件事根本就是个阴谋。她早知道我会来,所以才派你去御书房送汤。” 她每说一句话就会停顿片刻看容贵妃的反应。 “在御花园的偶遇也不是巧合,一切都是她给你的任务。” 徐若瑾对容贵妃之前的行为盖棺定论。 容贵妃没有半点惊慌,闻言只是淡淡地看着徐若瑾,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瑜郡主,你是个好人。可有些事情,并不是非白即黑,非明即暗的。” 容贵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思。 徐若瑾并非没有听出容贵妃话中的劝谏,但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徐若瑾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什么白与黑,明与暗,徐若瑾自认还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的。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给任何人或事下定论,只要不牵扯到她看重的一切就好。 但是很明显,有人在触碰徐若瑾的底线。 容贵妃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朝霞公主恐怕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真的“病重”,目的大概也是想要见到徐若瑾吧。 既然如此,徐若瑾进宫的目的就消失了。 徐若瑾想通之后,连皇宫这个地方都不愿多待。甚至是这里的空气,她都觉得有些让人窒息。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容贵妃看出徐若瑾的意图,立刻起身快走两步拦在她面前。 “郡主请留步!” 徐若瑾脚步一顿,抬了抬眼皮,却和容贵妃没什么好说的。 容贵妃也有几分尴尬,因为就这样用强硬的手段把人留下,实在是下下之策。 “长公主殿下很想念你,也很担心你的身体和安危。” 容贵妃语气软下来,想要打感情牌,眼里流露出几分恳求。 但徐若瑾并不买账,只是静静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仍旧说着,“我说的都是真的。公主殿下不能离开禁地,但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 她正想要继续说下去,就被徐若瑾突兀地打断。 徐若瑾只是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就这么张嘴说出来了:“你告诉我,这些日子,徐家接连出事儿。还有严家严景松和严夫人的死,是不是都与她有关?” 她看着容贵妃,眼神中充满了期盼,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期盼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但今天她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她离开皇宫,足够让她忏悔之前的鲁莽和冲动。 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 第1574章 作对 容贵妃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问起这些事情,身上不自觉抖了抖,打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哆嗦。 “本宫无法回答你,因为本宫也不知道。” 虽说这些人都和容贵妃没什么关系,但毕竟也是好几条人命,还和朝霞公主有关,她也无法轻易淡定下来。 徐若瑾将容贵妃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可她也不准备说破。 “谢贵妃娘娘的茶,现在,臣妇可以走了吗?”徐若瑾恭恭敬敬请辞,摆明了要离开,不想再多停留半分。 容贵妃没有办法,耐着性子劝道:“你这会儿离开恐怕不太合适。” 看着容贵妃皱眉,徐若瑾也有几分疑惑,“为何?臣妇不解。” “看来你还不知道。早上你和国舅爷一齐等在宫门外的事,已经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了。” 容贵妃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徐若瑾却不以为然,甚至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那又如何?” “皇后因为这件事在宫里大发脾气,说了不少气话,还说要和你好好算账。”容贵妃微微摇头,“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徐若瑾一笑置之,神情中有几分不屑。 “她想如何,关我何事?” 容贵妃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也莫要小看皇后,毕竟她还怀着龙子,想要兴风作浪也不是不可以。” 徐若瑾却不打算放在心上,“我对她,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既然她要找事,我奉陪就是了。” “你也不要意气用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容贵妃忙安抚徐若瑾,又猜测道:“我猜可能又是国舅爷没有进来探望一二。从前是贤妃和她作对,现在贤妃不成气候,也威胁不了她了。” 所以皇后就来找自己的麻烦? 徐若瑾并不能理解这个逻辑,但她同时也觉得十分好笑。 “她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就是,我人就在这里,不会躲更不会怕。” 说完这一句,徐若瑾抬脚就要往外走。 容贵妃眼看这次是真的拦不住人了,急的汗都要流下来了。 这是朝霞公主交给她的任务,要是有什么闪失,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但任凭容贵妃把话说尽,徐若瑾还是没有留下的意思。 眼看徐若瑾就要推门离开,容贵妃脑子也乱成一锅粥,情急之下连一个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嬷嬷的通禀声。 “娘娘,涪陵王妃求见。” 容贵妃先是重重松了口气,随后才有些疑惑。 “梁芳茹?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徐若瑾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脚步也下意识地顿在原地,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了容贵妃,见容贵妃脸上也甚是诧异,想必她也对此不解。 但她们二人同时又十分清楚,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梁芳茹更加不是一个无事会进宫来的人。 徐若瑾没有多想就看向了一边的容贵妃。 那这下可有意思了,就连涪陵王都被牵扯进来了。 徐若瑾这么想着,一边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轻蔑的笑意。 “这下可真要乱套了……”容贵妃不自觉嘀咕了一句。 徐若瑾的身子一转,原本还往外走瞬间就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大大方方地坐下。 容贵妃呆呆地看着徐若瑾的动作。 徐若瑾也不看容贵妃,而是略带嘲讽地说道:“臣妇不走了。” 容贵妃还没来得及松气,徐若瑾就眼睛一眯,接着说道:“臣妇也想看看,到底怎么个乱法!” 容贵妃细细观察着徐若瑾的反应,但无奈看不出多少端倪,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让人进来吧。”容贵妃对门外的嬷嬷吩咐着,脸上也没什么好看的颜色,事情已经够乱了,怎么还有添乱的,这个梁芳茹,来干什么? 而此时,皇后的寝宫内。 大发雷霆的皇后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看着满地狼藉越发委屈起来。 小太监还有宫女嬷嬷们,也都像是木头似的在宫内站了许久,一个个也都腰酸腿麻。但是谁都不敢说话,连喘气都不能太大声。 “人呢?为何还没回来!” 皇后突然的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跪在地上。 “娘娘息怒!人已经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着。 皇后仍旧怒斥道:“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今日国舅爷要是不进宫来,你们就都给我滚!” 所有人都是一激灵,这个“滚”可不是立刻寝宫那么简单,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滚”回“老家”,“滚”了阎王殿里去。 奴才们都提心吊胆,把希望寄托在去叫陆凌枫进宫来的太监身上。 “徐若瑾呢?难不成还等在宫门外?” 皇后怎么可能忘了徐若瑾?她要是看不到对方倒霉,这身上就没有一处舒坦。 小太监身体一僵,支支吾吾地不想说实话。 但皇后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她面色铁青,神情更加让人害怕,“怎么?她已经滚回郡主府去了?” 小太监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不停,连话都不会说,舌头打结地厉害,“是、是、是田公公把人带、带进宫来了!” 说完,小太监就死死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预料之中的茶杯和斥骂却没有出现,他虽心中惧怕却也有些纳闷。 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皇后冷笑了一声,“她进了宫?那正好,既然皇上没空,那就让本宫好好教教她规矩,把她带到本宫这里来!” 小太监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闭紧了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娘娘,恐怕这会儿瑜郡主来不成。” “为什么?”皇后斥道。 “因为瑜郡主此时正在容贵妃娘娘宫中!” 皇后想去找徐若瑾的麻烦,但没想到她居然去了容贵妃的宫中? “她为何会在那?” 皇后冷冷地问小太监。 小太监不敢隐瞒,把打听来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后。 “瑜郡主原本被田公公请到御花园等候,偶遇容贵妃,就去了贵妃宫中作客。” 皇后却不信这一套,满是怀疑,“会有这么巧?” 第1575章 意外 此时的陆凌枫已经到了佳鼎楼,还是照旧直奔二楼雅间去了。 他连衣衫都未换,就坐下了,看样子似乎只打算休息片刻。 伙计把马牵好,就上楼来问陆凌枫吩咐了。 “爷,您喝口茶还是来杯酒?后厨给您来四样菜?” 陆凌枫却是摇了摇头,“不用忙了,我一会儿还要出门。” 伙计不解,刚回来就要走?“那您好歹喝杯水润润嗓子?” 陆凌枫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的大街,“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你们看着招呼。” 伙计虽然不懂,但还是点头应下来。 话音刚落的功夫,找他的人便已经到了,正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太监。 这太监坐着马车来追人,自然不如陆凌枫的马快。他也算机灵,索性直接去了佳鼎楼。 到了之后,果然陆凌枫已经在佳鼎楼了。 陆凌枫在二楼看到太监,也不怎么意外,他没进宫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了,她会这么做也在陆凌枫的意料之中。 太监下了马车就马不停蹄在伙计的指引下见到了陆凌枫,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国舅爷!娘娘请您尽快进宫。” 这太监也算是佳鼎楼的熟客了,毕竟也来了不止一次了,连伙计都对他十分熟悉。 毕竟每次皇后闹怏怏,都是让这太监来佳鼎楼找人。 只不过十次得有八次完不成任务罢了。 这一次,这太监也做好了准备,只要国舅爷摇头,他就准备跪在地上不起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陆凌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好。”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字。 太监的眼珠子差点脱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做梦听错了,国舅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甚至,陆凌枫连何时出发都没有多问,一个利落的转身就率先走出门去了。 机灵的伙计已经重新把马牵出来准备好了。 陆凌枫翻身上马,做完所有动作之后才对浑浑噩噩跟出来的太监说了一句,“走啊?” 这太监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上了来时的马车,“是!” 这一路上,陆凌枫就不紧不慢地驾着马,一点都不着急,好似闲庭信步似的。 倒是一边坐在马车里的太监急得不得了,一直没停下擦汗。时不时还要看看有多久才能到皇宫。 这位爷今儿怎么如此好说话?本想着还要浪费一番口舌,可孰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自己准备了一路的话全都憋回了肚子里,这闷的可是真难受啊! 可太监这才稍微松一口气,国舅爷这次是真的进宫了,他也能和皇后娘娘交代了。 进宫门必须下马,小太监就在前面小心地引路,陆凌枫跟在后面,边走边四处打量,就像第一次来似的。 不过这太监就当没看见,只要人进宫了,管他做什么都没关系了。 但小太监很快就意识到个问题,因为陆凌枫走去的方向,可不是后宫啊! 太监急了,急忙上去就要拉陆凌枫,“国舅爷错了!不是那边!是这边!这边!” 陆凌枫却充耳不闻,还是走着另一边。 太监急得直跺脚,“国舅爷!咱们要去后宫的,那边是御书房啊!御书房!” 陆凌枫却在这个时候转头对太监微微一笑,淡定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随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太监还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陆凌枫轻快离去的背影,哑口无言。 他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追,就像被雷劈似的戳在原地。 寻思了片刻,他撒腿就朝皇后的寝宫跑去。 这事必须立刻回禀给娘娘! 而此时的御书房外,右相和楚震翔却去而复返,突然出现在这里。 田公公奉命守在门外,但没想到却把这两人给迎来了。 “二位大人,这是……”田公公疑惑地看着二人。 “本侯还有事情要通禀皇上,麻烦田公公通传一声。” 楚震翔下巴微抬,但态度还算恭敬。 第1576章 奇怪 田公公看楚震翔的神情,也知道自己不便多问,只得应声下来。 “二位大人稍等片刻,咱家这就去通传。” 右相和楚震翔就略一点头,站在原地没再说什么。 夜微言本在御书房内心不在焉地批阅着奏折。 奏折上的字密密麻麻,夜微言看在眼里,却不往脑子里走。看了这么半天,也没翻几页。 夜微言的心思根本不在奏折和国事上,至少现在,他只希望自己想到的那个人,最好不要出现在这里。 他用这会儿的时间想了很多,也设想了各种可能。 若是梁霄真的出现,夜微言可以想象的到自己会有多失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田公公的通禀声。 “皇上。” 夜微言一惊,心也跟着瞬间沉到底。 果然不出他所料,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尽管夜微言在心里设想过多次,假如真的听到田公公的通传,他该如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但真的到了这个档口,夜微言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他也没空顾及自己的神情了。 梁霄来了,他要说什么,会不会真的如楚震翔所说的那般,视皇宫和规矩如无物? “怎么?” 夜微言强自镇定地问道。 田公公恭敬垂首,“右相和忠勇侯大人求见。” 听到是这二人,夜微言原本微微握紧的拳头瞬间就松开了,他僵硬的肩膀也松懈下来。 有些紧张的面孔紧接着就被一丝失望和不耐取代了。 他二人怎么又回来了? 夜微言的疑问却没有说出口,而是应了一声道:“让他们进来。” “是。” 田公公点头后不一会儿,右相和楚震翔就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说起来,他们两人随着大臣们一块离开也确实没有多长时间。 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补汤的味道,右相和楚震翔对视一眼,都当鼻子失灵了。 这两人也知道去而复返,给皇上加了不少麻烦,但他们要说的事可得趁热打铁,不然就没有多少价值了。 “右相,侯爷。” 夜微言各看了他们一眼,“还有何事?” 楚震翔眼尖得很,不可能看不出夜微言的不耐烦。他对一边的右相使了个眼色,右相会意略一颔首。 他们二人去而复返就是来说梁霄的不是,无论夜微言如何表现,他们都要好好说说上一通。 之前虽说大臣们都在,你一言我一语也算是给皇上旁敲侧击了。 但显然,皇上的表现却不令他们满意。 夜微言不仅没有立刻治罪梁霄,反而随便找了个由头把他们都遣走了。 右相和楚震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且这么好的机会也不能轻易错过,于是他们就真的厚着脸皮又回来求见了。 看着夜微言神情中的不满,楚震翔装聋作哑,非要在今日彻底让皇上和梁霄之间出现嫌隙不可。 其实根本不用右相和楚震翔在皇上耳边多说什么,只要梁霄今日不管不顾地进宫,就能触到皇上的底线和霉头了。 与其回到各自府中去等消息,还不如亲眼在宫中见证梁霄从云端跌落。 “皇上,微臣有事起奏。” 右相第一个开口。 夜微言刚要说话,就听到御书房外传来田公公的通传声。 “皇上,国舅爷求见。” 屋内三人俱是一愣,只不过表现各有不同。 夜微言心中隐隐松了口气,这陆凌枫来的正是时候。 右相和楚震翔也对视一眼,陆凌枫来做什么? 两人几个眼神交换之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看看陆凌枫的来意再说。 “他怎么来了?让他进来吧。”夜微言吩咐道。 田公公前去通传,陆凌枫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御书房,脸上带着笑意,恭敬地拱手。 “皇上。” “嗯,什么风把你吹到朕这来了?” 夜微言对着陆凌枫,明显轻松了一些,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陆凌枫一笑,“回皇上的话,多日未得见皇上及皇后娘娘,心中惦念,便前来请个安。” 夜微言的神情看不出是什么态度。不过陆凌枫这话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陆凌枫进宫多半都是因为皇后,要不就是宫中有什么庆典宴会,像这次直接到御书房来,还真是不多见。 对这件事,似乎右相和楚震翔的反应比夜微言还要大一些。 夜微言听了陆凌枫的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你进宫也是难得,就留下多呆一会儿,朕稍后还有话与你说。” 右相和楚震翔不解地对看一眼,觉得皇上和陆凌枫之间的气氛有点莫名其妙。 “草民听候皇上吩咐。”陆凌枫应答下来,就站在御书房内,和右相还有楚震翔对上视线,就微笑着点头示意。 见陆凌枫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右相不禁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一边的楚震翔。 楚震翔猜不到陆凌枫的意图,但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陆凌枫完全是他们计划外的人物,谁都没有想到这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让他们毫无头绪。 右相对楚震翔投去一个“怎么办”的眼神,楚震翔微眯着眼和陆凌枫对视。 陆凌枫没有丝毫退缩,就大大方方地任由楚震翔看着,嘴角也带着几分笑意,笑的人畜无害。 楚震翔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对着右相轻轻点了点头。 右相明白,向前一步,对着御案后的皇上说道:“皇上,微臣恳请您给郡主府的人一个警告。” 他在说话的时候,楚震翔也没闲着,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另一边陆凌枫的反应。 楚震翔十分清楚,陆凌枫和梁霄走得很近,说不定二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这都是很有可能的事,万一陆凌枫是受梁霄所托来宫内打探虚实,那右相和楚震翔就要好好计划一下了。 楚震翔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楚震翔看向陆凌枫的视线也带上了几分探究。 与他相比,陆凌枫却要淡定得多。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可就是这个笑容,越发让右相和楚震翔摸不着头脑了…… 第1577章 尴尬 “皇上,刚刚大臣们对梁左都督的指责,皇上慎重考虑。” 右相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之前他屡次目无国法,众臣也是不敢多言啊。” 夜微言略感头痛地看了右相一眼,“是吗?” “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右相言辞恳切道。 一边的楚震翔这时也站出来帮腔,“皇上,右相说的不无道理,您对梁大人的好意,却未必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如若太过分,引起众怒便不好了。” 楚震翔说完之后,第一时间用余光去观察陆凌枫的反应。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陆凌枫就好像没听见似的,脸上仍旧没有多余的神情。 甚至嘴角的那一丝淡淡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楚震翔和右相更加迷惑,搞不清楚陆凌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按说此时也不必再上纲上线的在皇上面前继续痛斥梁霄,可他们就是为了勾起国舅爷的反驳,做实他是被梁霄派来说合的人。 可陆凌枫却一句不发? 这反而有些尴尬了,难道是他们想错了? 这个念头也不过是在楚震翔的脑子里随意过了下,便立即抛开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更大的猫腻,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御书房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起来,三方势力都在暗地里角逐着。 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简单的试探之后,谁也猜不透他人的下一步行动,只能这么僵持着。 夜微言此时反而轻松多了,他居高临下,乐得看楚震翔和右相为了陆凌枫的来意而伤脑筋。 他甚至不想再听到“梁霄”二字了。 夜微言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为了这个人这般伤神。 他略一垂眼,就看到了一边容贵妃送来的补汤,心中难得有了几分宁静。 容贵妃宫中的情况也并没有多好。 梁芳茹求见,容贵妃不得不见,但她也没想到梁芳茹会选在今日这个时候进宫来,偏偏徐若瑾也在这里。 只是徐若瑾好像并不在意,容贵妃观察了一会儿,没从徐若瑾脸上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梁芳茹进门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徐若瑾,脸上那一瞬间的惊讶是骗不了人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芳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说完几个字之后,梁芳茹才后知后觉地闭上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徐若瑾为何不能在?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我也没想到三姐姐今日也会来容贵妃的宫中,倒真是缘分。”徐若瑾笑容平淡,更是仔细的盯着梁芳茹看,反而把她看得不太自在。 气氛颇有几分尴尬,容贵妃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圆场。 “你要来可以提前说一声,本宫也好提前派人去官驿接你,突然便来,岂不是怠慢了?许久不见,近些时日可还好?” 容贵妃虽然在笑,可开口的话不免多几分指责,因为梁芳茹前来并未递什么帖子,甚是突然。 梁芳茹回神,硬挤出几分笑容,“今日突然前来打扰娘娘,已是心中有愧,哪敢当得起娘娘亲自派人去接?只是突然惦念着娘娘的身体,所以前来探望一二。” 梁芳茹的表现并不自在,说着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心虚和不安。 徐若瑾转过目光,望向梁芳茹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看起来年岁不大,一直低着头,胆子好像不大的样子。 徐若瑾的视线不禁在这个小太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个小太监面生得很,至少徐若瑾之前从没在梁芳茹身边见过。 徐若瑾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放到了别处。 不止梁芳茹看到徐若瑾尴尬,就连容贵妃看到梁芳茹和徐若瑾共处一室,也觉得甚是难堪。 梁霄和涪陵王闹得有多么僵化,她不是不知,可此时这二人她又谁都不能得罪。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你也别站着了,快到这边来坐。” 容贵妃这话是对梁芳茹说的。 梁芳茹有些局促,但基本的礼数还是知道的,从善如流地坐到一边,“多谢贵妃娘娘。” “不必这么客气,你这会儿过来,吃午膳了没有?”容贵妃又问道。 梁芳茹点点头,“贵妃娘娘不用麻烦了。” “这谈何麻烦?正巧今日瑜郡主也在,本宫便吩咐小厨房去作协吃食。”容贵妃笑意盈盈,貌似要召唤人,却又抬手便停下,“还是本宫亲自去,之前南边还送来了上好的点心果子,也正巧让你们尝一尝,免得说本宫小气。” “那能让贵妃娘娘亲自去?”梁芳茹说着便要跟随,“还是臣妇跟随伺候您才理所应当。” “坐下,今儿谁都不用。”容贵妃一把将梁芳茹摁住,“好好的等着,本宫也正好去更换身便装,跟你们,本宫就不见外了。” 容贵妃说着,便带着随身的宫嬷离去,徐若瑾这会儿在她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落寞。 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才是容贵妃的面具,哪一面又是她的真面目。 容贵妃走后,宫内就只剩下徐若瑾、梁芳茹和伺候的奴才。 气氛中的尴尬还没有散去,反而还越发的浓郁。 徐若瑾神色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倒是梁芳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二人的视线到现在都没有交汇过第二次,除了刚来时的短暂惊讶之外。 梁芳茹到现在都是满心疑惑,一个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梁芳茹连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都要忘了,她余光看到徐若瑾悠闲自在的模样。相比下来,她反而有些紧张过度。 梁芳茹立刻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态,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但脑中思忖了半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开口比较好。 梁芳茹也知道,她们两人这一阵子话不投机,说不定又是说着说着就呛起来了。 “郡主府的白事可是料理清楚了?那日我们走的匆忙,后续的事情并不得知。” 梁芳茹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第1578章 出格 “没什么,都是小事。” “那就好,那就好。” “四弟妹最近过的如何?” “还不错,多谢王妃关心。” “四弟呢?” “也不错。” 梁芳茹问什么,徐若瑾就回答什么,从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问过一句话。 梁芳茹想要尝试打开话匣子,但无奈对面的人似乎没有配合她的意思。 眼看气氛又要陷入僵局,梁芳茹的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徐若瑾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喝茶。 “你今日怎会到此处来?”梁芳茹依旧问出了最想问的事情,如若得知徐若瑾在,她或许不回来,亦或换个时辰来。 徐若瑾虽然不怎么积极,但也算是回答了她:“我进宫来等皇上传召,偏巧遇到贵妃相邀,就来小坐片刻。” 把梁芳茹的问题不着痕迹地挡回去,徐若瑾也没有要深入聊的意思。 梁芳茹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徐若瑾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疑问还是不少。 这次不用辛苦梁芳茹找话题了,因为徐若瑾主动开口了。 “三姐姐近来可好?” 徐若瑾态度疏离,梁芳茹心思敏感,自然不会听不出来。 但梁芳茹也只是面色微微一变,“我?还不错吧。”这话她也说得模棱两可。 “三姐姐又怎么会来见容贵妃?还真不知你与容贵妃娘娘关系如此亲近。” 寒暄了几句废话之后,徐若瑾终于问到了正题上。 “我、我在官驿内闲着无事,王爷就让我多出来转转。” 梁芳茹倒不是说假话,因为每一次入宫,几乎都是听从夜微澜的吩咐,并非她心中所愿。 不知何时,她已经完全对夜微澜听之任之,哪怕每日的吃食,似乎都要夜微澜说得算。 徐若瑾听到“夜微澜”三个字,脸色不怎么好看。 那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会如此轻闲?让梁芳茹来见容贵妃? 就这样,二人聊了一会儿,就又沉默了。 徐若瑾抿了一口茶,感觉到梁芳茹总是在偷偷的看自己,显然是有话要说,抿着嘴,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徐若瑾也不能当做没看到,看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先下去吧。” 方妈妈最先离去,离开时还看了一眼梁芳茹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见有人瞄向自己,躬了躬身子,带头第一个走出了寝宫。 剩下的奴才们也都没有二话,恭敬地跟在小太监身后也退了出去。 徐若瑾看着那个小太监的背影,有点不对劲,但却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梁芳茹却不觉有他,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现在王妃可以说了。”徐若瑾提醒梁芳茹。 梁芳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犹犹豫豫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若瑾看梁芳茹的表现,就知道她又打退堂鼓了。 但梁芳茹一对上徐若瑾的视线,整个人的身体都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事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一直以来都说不出口,我也不知道该说与谁听。” 说到这些,梁芳茹又是愁容满面,似乎真的很为难。 梁芳茹的话不假,自从曹嬷嬷死后,绿萝被打死,她身边就连一个贴心人都没有了。 徐若瑾或许不是最好的倾诉人选,但梁芳茹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徐若瑾一人。 虽说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基本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的结局。但梁芳茹再憋真下去真要憋出毛病来了。 “我之前偶然间听王爷说起来,吕晨君的事……” 梁芳茹停顿片刻,留心看着徐若瑾的反应。 她故意把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就是怕徐若瑾抓住某一处细节追问。 徐若瑾一向十分敏锐,梁芳茹在她面前都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但梁芳茹不想再一个人承受一个巨大的秘密了,她急需另一个人来帮帮她。 这个人就是徐若瑾。 徐若瑾没想到梁芳茹会主动说起吕晨君的事。 “什么事?” 梁芳茹再度沉默,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她是王爷的人。” 徐若瑾对此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她早已经猜到了。 梁芳茹本以为徐若瑾会震惊万分,但出乎她的意料,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徐若瑾,“你早就知道?” “她是王爷的大丫鬟,你觉得能不是?” 徐若瑾实话实说,她的反问让梁芳茹无所遁形,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天真:“难道你不觉得被骗了吗?她也算是你的半个嫂子吧?” 梁芳茹不自觉抬高音调,质问似的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却不生气,摇了摇头,“那又如何?” “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继续留着她?”梁芳茹皱眉,显然很不能理解徐若瑾的想法。 徐若瑾一听,又看了看梁芳茹的神情不似说谎,她顿了顿,对梁芳茹说道,“她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梁芳茹满脸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见梁芳茹似真不清楚,也无意隐瞒,就直说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死了?!” 梁芳茹震惊地看着徐若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就在徐子麟的葬礼上,被人杀死的。”徐若瑾不等梁芳茹问,直接说个明白。 梁芳茹还没有反应过来,神情依旧是惊讶,沉默了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梁芳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尽量让声音没那么抖,才敢开口问道:“是谁干的?” 徐若瑾只是静静地看着梁芳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准备怎么办?” 梁芳茹问得有些心虚。 这应该算不上是小事,死的吕晨君是徐子麟的填房,一旦徐若瑾要是追究起来,这件事恐怕越查麻烦也就越多。 “三姐姐的意思是,追查下去吗?”徐若瑾反问梁芳茹。 迎着徐若瑾灼灼的视线,梁芳茹立即低下了头,“这……是否追查,还是得看你和四弟的主意,我毕竟是一个外人……” 梁芳茹自然地就退缩了。 她的反应都在徐若瑾的预料之中,所以徐若瑾一点也不意外。 第1579章 挣扎 梁芳茹不自觉有些担心起夜微澜来。 她想起那晚在门外偷听到的对话。 夜微澜和郭公公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留在梁芳茹的脑海里。 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但这件事从来没有真正从梁芳茹的心里清除。 每当想起时,梁芳茹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丝不能忽略的恐惧。 夜微澜和她缠绵了几日,梁芳茹的理智也渐渐被放在一边。 但这会儿,大约是徐若瑾某句话触动了梁芳茹的心弦,她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些事。 “三姐姐问起这件事,可是听到什么、见到什么吓到你了?涪陵王是不是只要一笑,你就听之任之,已经懒得明辨是非了?”徐若瑾突然问起,让梁芳茹一愣。 梁芳茹咬了咬唇,并没有回答徐若瑾的问题,“为何我就这般不受人喜欢?” 她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何徐若瑾不喜欢自己。 明明在中林县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徐若瑾,处处都会维护自己,而且很向着自己,更是她可以依靠的知心人。 但是自从她嫁给夜微澜之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她和徐若瑾的关系,也渐渐变得疏远,甚至形同陌路。 这是梁芳茹不愿意看到的,但却没有一点办法。 好不容易,梁芳茹这次鼓足勇气,打算把所有事都说开,当着徐若瑾的面问问清楚。 梁芳茹定定地看着徐若瑾,就等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徐若瑾也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拐弯抹角。 “因为你不明是非,被自己的愚蠢蒙蔽了双眼,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你哄的晕头转向,夜微澜也就这么点儿本事。” 这话已经足够直白,就像是耳光一样打在梁芳茹的脸颊上! 梁芳茹的脸火辣辣的,羞愤又难堪,“我不许你这样说王爷!” 看到梁芳茹如此斩钉截铁的辩白,徐若瑾只想笑。 梁芳茹稍稍冷静一些,“我嫁给王爷,做了涪陵王妃,我向着他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她仿佛又一次被冲昏了头脑,容不得别人说夜微澜一句坏话。 但梁芳茹也矛盾了,她不想让人说,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梁芳茹真得很担心,万一哪一天连她自己都会不自觉相信这些,该怎么办? 她要相信王爷,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和王府好。 就算有时候他的做法看起来有些偏激,甚至不被人理解,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夜微澜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梁芳茹想要试着这般催眠自己,但是尝试了多次之后,她还是失败了。 她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不能轻易欺骗自己了…… 徐若瑾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梁芳茹面前,看着她神情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感受她内心的挣扎。 “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何必还来问我?”徐若瑾淡淡地看着梁芳茹。 说到底,这些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去想,无论梁芳茹最后做出何种决定,徐若瑾都不会再干涉了。 梁芳茹微垂着头,似乎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你们根本都不理解我,都不肯理解我!”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还带着哭腔。 徐若瑾看着梁芳茹,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呼出,双眼微合,最后的那点期望也破灭了。 面对梁芳茹,徐若瑾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我与你无话可说。” 梁芳茹身体一震,瞪大眼睛看向徐若瑾,神情渺茫,似乎不明白徐若瑾这话是何意。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看着彼此,仿佛对方的眼里就有她们想要的答案。 退出门去的奴才们,大部分都在门外守着,除了跟着梁芳茹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离开前殿之后,顺着小路七拐八拐地没了影子,他已经轻车熟路,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穿行到一处宽敞的花园,那里已经有一位身穿华服的人在等了。 他片刻不敢耽搁,快步走过去,恭敬道:“贵妃娘娘。”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嗯”了一声。 正是方才说要去准备点心果子的容贵妃。 她这会儿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严肃地判若两人。 小太监低着头,没有废话,“娘娘,王爷让奴才来问公主殿下的安排……” 容贵妃略有几分不耐烦地打断小太监的话,“回去告诉你主子,殿下身体无碍,一切都按计划来。” 小太监头垂得更低,“是,奴才知道了。” 容贵妃瞥了这太监一眼,再开口时语气也冷了几分,“让你主子别做多余的事,不然殿下那边可不好交代。” 小太监惊出一头汗,忙点头,“娘娘您放心!奴才一定如实禀报王爷。” “快滚。”容贵妃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摆摆手就把人打发了。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立刻就躬身退走了,按原路返回。 这时原本只有两人的小花园,却在小太监离开之后,又从一边的假山后走出一个。 原来是一直跟在容贵妃身边伺候的桂嬷嬷。 桂嬷嬷的视线落在小太监离开的地方,眉头皱在一起,皱纹也增了几条,似乎有些发愁。 “娘娘,这次又没有多少消息吧?” 容贵妃没回答也算是默认了。 桂嬷嬷闻言叹了口气,“只怕这涪陵王是有了二心……” 容贵妃一听,瞪了桂嬷嬷一眼。 桂嬷嬷立刻低下头,“是老奴多嘴了。” 但容贵妃却没有打算治桂嬷嬷的罪,对方从小把她看到大,在宫中是对她对好的人,她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桂嬷嬷这么说,也是为了容贵妃好,更是从她的角度出发,怕她被禁地的那一位责怪。 “本宫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容贵妃不容置喙地说道。 “是,老奴知道了。” 桂嬷嬷说完抿了抿嘴。 主仆二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这花园静立了片刻。 “桂嬷嬷,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为何涪陵王会和殿下有联系?” 桂嬷嬷没有说话,猜不透容贵妃突然提起此事的用意。 没等桂嬷嬷说话,容贵妃的嘴角露出一丝嗤笑,随后故作轻松地说道:“说起来,涪陵王的情况与本宫相差不大。” 桂嬷嬷一听,惊讶地看向容贵妃。 她是一直伺候容贵妃长大的,所以在容贵妃还未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府内了。 府内的情况,桂嬷嬷自然也是清楚得很。 容贵妃的父亲是如何看重朝霞公主,又是如何对待容贵妃的,桂嬷嬷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一阵心酸。 但容贵妃方才的话又是何意? “老涪陵王是公主殿下最看重的弟弟,从很久以前,夜微澜就与公主殿下联手了。” 容贵妃娓娓道来,桂嬷嬷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地点头。 容贵妃重新正色,“但是夜微澜的花花肠子太多,殿下那边说不定已经有了警觉。” 桂嬷嬷皱眉,“那怎么办?娘娘您要……” “无碍。”容贵妃轻轻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心知肚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桂嬷嬷细想了一下,跟着点头。 “我们只要做好该做的就可以了。”容贵妃下了结论。 “那瑜郡主那边……” 桂嬷嬷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提醒容贵妃。 容贵妃呼出一口气,“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第1580章 担心 容贵妃与桂嬷嬷回到正殿之内,正看到徐若瑾与梁芳茹的目光投来。 梁芳茹强压着情绪,脸颊微微发红,连眼眶也有些红,但不是很明显。 再看徐若瑾就淡定得多,同容贵妃离开时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从二人的神情中,容贵妃也隐隐猜到之前发生过何事,她们姑嫂之间的事情,容贵妃一清二楚,显然刚才又没谈合。 “抱歉,本宫来晚了。” 容贵妃笑着打破了殿中尴尬的宁静,紧随容贵妃身后,奴才们鱼贯而入,把各色糕点放在桌上,又恭敬地退出去。 琳琅满目的吃食,都是桂嬷嬷吩咐下人准备的。 容贵妃满面笑意地对徐若瑾和梁芳茹说道:“快尝尝本宫这儿的点心和果子,之前还怕被你们两个贪吃的占了,她们偷偷把本宫最喜欢的桃杏儿藏了起来,幸亏是本宫去了,否则被你们知道,还不得到处排揎本宫是个小气的?” 梁芳茹微垂着头,躲避着容贵妃的视线,怕让人看出她方才激动的情绪,闻言只能随意地点了点头。 “多谢贵妃娘娘。” 徐若瑾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点心,礼仪周到,但并未动手。 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容贵妃也十分清楚。 同样,容贵妃也有些心急。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徐若瑾不愿和自己一起去看朝霞公主,她也没法向朝霞公主交待。 可是徐若瑾就在此处,原本要走,可得知梁芳茹前来,她又不走了,连容贵妃都猜不透徐若瑾到底是什么心思。 徐若瑾的注意力却不在容贵妃身上,而是不经意地落在了梁芳茹的身后。 容贵妃回来之后,徐若瑾在外面的一众奴才中,费了一点工夫才看到梁芳茹身边的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站在原地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 可她就是觉得这个小太监不对劲儿…… “若瑾,怎么了?”容贵妃唤了她的名字,透着亲近。 徐若瑾看着她道:“劳烦贵妃娘娘,可否派人去看看御书房那边的情况?” 容贵妃微微一愣,但马上就点头,“没问题,本宫这就去安排。” 话音刚落,容贵妃就对一边的桂嬷嬷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得令就出门去了。 距离早朝结束也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但皇上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徐若瑾就算再有耐心,也有些等不及了。 梁芳茹坐在一边,想不通徐若瑾为何要去见皇上,她又看向容贵妃,但对方的脸上却看不出端倪。 很快,被派出去的小太监就回来了。 “贵妃娘娘,皇上和国舅爷一同去了皇后宫中。” 小太监言简意赅地说完,就自觉退下了。 容贵妃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挑了挑眉,徐若瑾也有些奇怪。 陆凌枫?他怎么去而复返了?而且还是和皇上一同走了? “即是皇上去了皇后宫中,臣妇也便不打扰贵妃娘娘了,谢谢贵妃娘娘的茶,改日臣妇再来赔罪。” 徐若瑾说了请辞的话,转身就要走,容贵妃愣了下,即刻把她喊住,“等一等。” 她有话要私说,也知道留不住徐若瑾,带着她走到门口之处,让身边的人全都退下,“你就这么走了?” “皇上已经下朝了,我必须尽快过去!”徐若瑾的语气不容置喙。 容贵妃皱眉,“你不是不想见公主殿下吗?此时去见皇上,还有何必要?” 徐若瑾一本正经地看着容贵妃,镇定答道:“即便要见,也绝对不是由贵妃娘娘您来引荐。” 容贵妃身体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徐若瑾。 “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肮脏透顶!” 徐若瑾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说完此话,徐若瑾也不再开口,转身离去,容贵妃怔忡地站在原地,看着徐若瑾渐渐远去的背影,紧紧地抿着唇。 这时候桂嬷嬷也跑到容贵妃身边。 “娘娘……”她也看到徐若瑾的背影。 容贵妃沉默不语。 “殿下那边……”桂嬷嬷又小声问道。 “不急,先把涪陵王的消息递过去再说。”容贵妃不得不停了飞散的思绪,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妥当。 她并不怨恨徐若瑾,即便徐若瑾对她横眉冷对,可“肮脏透顶”这四个字又好似重锤,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 她隐忍这么久,委屈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仅仅因为父亲的命令吗? 桂嬷嬷得了容贵妃的吩咐之后,立刻派人去了禁地传消息。 容贵妃的人想要见朝霞公主,比司徒男要简单多了。 传话的人见不到朝霞公主的面,到了禁地,佛堂内自然就有小尼姑出来接应。 小尼姑得了消息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回到佛堂内,轻手轻脚地走到塌边。 “居士,涪陵王来人询问您接下来该怎么办。” 朝霞公主没有回话,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仰面连理都没理。 见朝霞公主是这个反应,小尼姑就明白了,也没再多提一句关于涪陵王的话。 “瑜郡主去皇后宫里了,皇上和国舅爷一同去了。” “下去吧。” 小尼姑得了话,闪身退出禁地,朝霞公主的双眼看着房梁,看似没有聚焦,但她的脸上却透着一股自信。 嘴角微微扬了下,她坚信,徐若瑾一定会来看她,只不过是时间长短。 此时夜微言和陆凌枫一同走进皇后的宫中。 皇后早早就得了消息,她原本正在宫内斥骂奴才,又是摔又是砸的。 在这个档口上,突然就有奴才来报,说皇上和国舅爷一起朝这边来了。 皇后短暂的震惊之后,也顾不上训斥奴才了,连忙让人把宫内都收拾干净。 所有太监、宫女和嬷嬷都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总算在人到之前把宫内收拾得差不多了。 皇后也挺着大肚子靠坐在软塌上,故意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手一下下抚着肚子,看起来颇有些疲累。 伺候的太监也在皇后身边忙活着,盖好被子,添好暖饮,随后就默立在一旁。 一切刚刚忙完,门外就传来了通传声。 “皇上,国舅爷驾到——” 皇后面上一喜,紧接着貌似虚弱,轻咳一声压下笑容…… 第1581章 坚信 陆凌枫有多久没来过后宫,自然不用说,皇后就算是三番几次派人去请,都是无功而返。 夜微言也差不多,主动来皇后宫里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甚至他来的还没有太医频繁。 但今日这是吹了什么风,陆凌枫居然和皇上一起来了? 皇后直到亲耳听到都不敢相信。 伴着通传声,夜微言和陆凌枫一同走进了皇后的宫中。 “皇上恕罪,臣妾不能起身恭迎圣驾……” 皇后故意虚弱着声音说道,边说还边挣扎着想要起来。 夜微言伸手制止皇后的动作,“免礼。皇后身体要紧,这些虚礼都可以免了。” 皇后十分感激,“多谢皇上。” 下一刻皇后就低头对着肚子柔声说道:“皇上对你多好,你出来以后可要好好孝敬皇上。” 皇后说着时不时用余光瞥向夜微言的方向,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她本想更直白地说出“儿子”,但又怕皇上觉得她太有野心,只好暂时按捺下去。 夜微言听到皇后的话却没有什么表现,而是问了一句,“皇后近来身体可还妥帖?” 皇后微微点头,撒娇邀宠的慢慢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切都好。就是偶尔累得厉害,倒也不碍事。” 她这么说也是想让皇上多多安慰她几句,最好是能多点时间来这里看看自己,那她也就满足了。 但夜微言也不知是不是明白皇后的深意,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顺着皇后的话说,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也不要忍着。有时间就多出去逛逛,天暖和了,御花园的花都开了。” 皇后轻咬下唇,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点头,“臣妾知道了,多谢皇上关心。” 陆凌枫在夜微言和皇后说话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把自己当做空气。 夜微言说完后就对陆凌枫使了一个眼色。 陆凌枫会意,自然地向前一步,打断了夜微言和皇后之间的对话。 “娘娘如今月份大了,也该多休养,对身体总归是有好处的。” 陆凌枫不咸不淡的一句关心,换来了皇后的一个白眼。 皇后忍不住埋怨陆凌枫。 要么就是不来,来了就是不咸不淡的安慰,不疼不痒,她都能背下来了,怎么这些男人,就一点儿不懂她的心思? 这时候应该向皇上多说几句自己的不易才对…… “皇上,臣妾知道您日理万机,日夜操劳,特意让人给您炖了补品,皇上不妨品尝品尝?也在臣妾这里歇歇脚,说说话。” 皇后说着对一边的宫女抬了抬下巴。 宫女转身就去取早已准备好的补品,夜微言看了陆凌枫一眼,不知如何开口拒绝。 皇后从宫女手中,接过补品,亲手端到皇上面前。 皇后就是故意为之,她知道容贵妃刚给皇上送了补汤,她就偏偏也要照着来。 她就是想让容贵妃好好看看,自己才是正宫的皇后,她永远也争不过自己! 第1582章 不准 “皇上,您尝一尝。” 皇后挺着肚子亲自把补品端到面前,夜微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陆凌枫在,他也不好不接过来。 但夜微言这会儿真是一口汤都喝不下去了,就算接过来也是一样要放在一边,那好似有些没了皇后的颜面,依着皇后的性子,一定不依不饶。 田公公见状,立即上前从容地接了过来,“娘娘还是小心歇着,这等杂事交给老奴就好,您如今的身子可是金贵的很啊。” 田公公满脸堆笑的捧着,皇后面露不愉,但也只能笑着照做,她挺起肚子,眼巴巴地看着夜微言,“皇上,这是臣妾的一点心意,您就趁热喝一口吧。” 皇后不想在这上面输给容贵妃,她的性子上来了,非要看到皇上亲口喝过才算完。 夜微言微微皱眉,脸色也有点沉,但没有说话。 一边的陆凌枫看出事情不太对劲,就主动上前一步,笑着打破气氛,“皇上这才刚用过午膳没有多久,娘娘不用这么着急,还是估计好自己的身体为重。” “臣妾也是担心皇上的身体。”皇后不依不饶,夜微言看了陆凌枫一眼,有了主意,“不如国舅代朕尝尝?” 听到这话,陆凌枫和皇后都是一愣。 陆凌枫也有些无辜了,但是皇命难违,陆凌枫只好应声下来。 “多谢皇上赏赐,那草民就不客气了。” 陆凌枫说着从田公公的手里接过补品,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好汤。” 皇后微有尴尬,却也笑着把这个场圆了过去。 今日皇上和国舅都在,她也甚是高兴,皇后寻思着是否借这个机会提一提陆家,提一提为陆凌枫封官,可孰料外面突然有了响动。 皇后脸色当即很不好看,“外面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皇上在这儿吗?” 小太监慌忙地跑进来,“启禀皇上、娘娘、国舅爷,瑜郡主在外求见。” “她来做什么?” 皇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夜微言略微有些苦涩的淡淡一笑,陆凌枫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知道徐若瑾是不会安分地等下去的。 只是就这么单枪匹马地闯进来,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引出大麻烦。 趁着没有人回话,皇后就想一口回绝,把徐若瑾赶走。 但夜微言这时说道:“让她进来。” “皇上?” 皇后不解,疑惑地看向夜微言,夜微言充耳不闻,“算了,你们在此等候,朕出去一下。” 皇后张了张口,想要叫住皇上,但被陆凌枫伸手拦住了。 她诧异地看向陆凌枫,“哥,你拦着我做什么?” 陆凌枫一本正经地看着皇后,对她的气愤无动于衷,笑容也都收敛起来了。 “别做多余的事。” 说完这一句,陆凌枫就移开了视线,不再看皇后。 皇后微微一愣,似乎没明白陆凌枫的意思,但她也没再喋喋不休,反而是安静了下来。 夜微言往外走了几步,就迎上了脚步匆匆的徐若瑾。 “臣妇给皇上请安。”徐若瑾恭敬地行礼。 夜微言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 不出夜微言所料,徐若瑾赶来,没说一句废话,就直奔主题。 “皇上,您为何不让臣妇去见朝霞公主?” 虽然早已猜到徐若瑾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人,但夜微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徐若瑾却没打算退缩,仍旧不眨眼地看着夜微言,等对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夜微言被徐若瑾这么盯着看,难免有几分心虚。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干咳了两声。 “没有为何,就是时机不合适。” 徐若瑾等了片刻,就等到夜微言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罢休,“为何不合适?” 徐若瑾向前一步,追问道。 夜微言面色一沉,大概是被徐若瑾逼得太紧,冷硬地说道:“能让步的事情,朕已经让得足够多了。瑜郡主也可以问问自己,先不要忙着来质问朕。” 徐若瑾看夜微言的反应,就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 但她却不会轻易放弃,她今日进宫来就只有一个目的,见到朝霞公主,可听了容贵妃的话之后,她就要夜微言对待此事的态度。 徐若瑾一时没有回答,但夜微言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神情。 夜微言也有点不爽快了,他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他的决定根本不用向任何人解释。 “臣妇不懂,还请皇上明示。”徐若瑾不肯后退,她必须要夜微言给个明白的说法。 夜微言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几分,“朝霞公主之事乃是先帝遗诏,若是朕违背了遗诏,就是大逆不道!” 皇上的话义正言辞,更是毋庸置疑。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都担当不起,徐若瑾也不例外。 她定定地看着夜微言,半晌之后才开口一字一顿地问道:“若是她真的快要死了呢?” 哪怕如此都不能网开一面? 徐若瑾等待着夜微言的回答,只是她的心里隐隐已经有了预感。 “皇姑母若是死了,朕就会给她办最宏大的葬礼,一切都按照皇室最高规格来。朕也会亲自去给皇姑母磕头,让她走得风风光光。”夜微言对徐若瑾承诺道。 徐若瑾不怀疑夜微言的话,可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朝霞公主未必会在乎这些。”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足够清晰。 夜微言不悦地看着徐若瑾,脸上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那你又待如何?” 夜微言看着徐若瑾,“你今日是非要见到皇姑母不可了?” 徐若瑾没有回答,但仅是沉默就已经让夜微言有些反感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徐若瑾执拗地站在原地,大有一种夜微言不同意她就不走了的架势。 夜微言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又不能真的出言呵斥徐若瑾。 其实夜微言的心情此时也有些复杂。 他的心被楚震翔所说的话动摇,虽说到现在梁霄都没有出现,夜微言的心已经放下一半,但毕竟还悬着一半。 而且徐若瑾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谁知道梁霄会不会很快就出现。 第1583章 扰乱 刚刚在御书房,夜微言嫌弃右相和楚震翔废话多又乱,就找了个借口把他们两人打发走,和陆凌枫一同到皇后宫中。 夜微言明知徐若瑾在等,却还是故意绕路,其中自然也有逃避的心思在。 却没想到徐若瑾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着。 思及此,夜微言的脸也是红一阵青一阵,又是紧张又是纠结。 夜微言想到了很多事,都和梁霄还有徐若瑾有关。如果不是他们夫妇二人三番两次帮忙,自己的麻烦肯定比现在要多得多。 一想到这些,夜微言就不免一阵心虚。 可楚震翔和右相所说,又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他也的确十分介意。 徐若瑾还没有说话,夜微言就义正言辞地开口了:“你不要因为云贵人在你府中,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朕提非分的要求,朕的忍让,也是有限度的。” 直到夜微言说出这句话之前,徐若瑾都只字未提云贵人的事。 此时听到夜微言这番说法,徐若瑾只是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眼里有几分失望。 徐若瑾从来没有觉得眼前这人如此陌生过。 知道这么说是“大逆不道”,但徐若瑾对夜微言却非常失望。 夜微言作为一个国君,或许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无论做什么,都必须符合他的身份。 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只会让徐若瑾觉得冷酷无情。 可是来自一国之君的控诉却远远没有结束。 “朕想问问,你们郡主府和梁家,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呢?” 夜微言这话说得太重,但他的语气却又压制着,“朕是大魏国君,可以容忍你们一次两次,但不是无限制无底线的,让你们再三坏了规矩,朕天天收到弹劾梁霄、弹劾你的折子,你知道朕已经有多么烦了吗?” 楚震翔的话仿佛还在夜微言的耳边,他也不再多加忍耐,索性把话都说开了。 徐若瑾看着夜微言,听着对方的话,“皇上还有何指责,不妨一并说出来。” 而且对着徐若瑾淡然的视线,夜微言提了口气,甩了下袖子,背过手去道: “这件事,朕不能退让,否则便是违背了先帝的遗诏,这个后果,莫说你们承担不起,朕也承担不起。”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了,夜微言缓和了一下语气,似乎是在说自己也有苦衷。 徐若瑾低头不语。 夜微言看了徐若瑾一眼,但是因为她低着头,所以夜微言只能看到一片阴影,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夜微言也不可能收回来。 “君臣君臣,君为先,臣为后,朕很想与你们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可你们……也要清楚,何为君、何为臣。” 夜微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他把心中所想都说的差不多了,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比之前也爽快了许多。 但夜微言也十分在意徐若瑾的反应,他说了这么多,对方是不是真的能明白。 他本想等着徐若瑾表态,但是等了半天,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夜微言就算再迟钝,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这个时候夜微言才意识到,是不是自己方才说的话有点太心急了。 听夜微言说了这么多,徐若瑾已经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反驳也毫无意义。 站在她对面的人,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和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君臣”二字,简简单单就被夜微言说出口,还扣在了梁霄和自己的头上。 徐若瑾却真得很想问问夜微言,这“君臣”就是黑锅她们来背?亏她们来吃?爽快的事儿都由皇上自己其乐融融? 可是她一旦问出口,很可能就彻底的撕破了脸,甚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徐若瑾说不出口,因为她站在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底气,之前那一股子心劲儿已经让容贵妃的坦白击垮、击碎,毕竟她的那位生母,真的做出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想到这些,徐若瑾就觉得心中莫名一紧,神情也有几分痛苦。 夜微言一直看着徐若瑾,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不免有几分担心。 他正要开口抚慰两句,就看徐若瑾福了福身,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看着徐若瑾快步离开的背影,夜微言只能哀叹一声。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夜微言也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猜不透以后会是怎样的发展。 田公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夜微言身后。 “皇上。” 夜微言仍旧看着徐若瑾离开的位置,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田公公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站着。 过了片刻,还是夜微言先开了口,“皇姑母的病情如何了?” 田公公略一顿,“回禀皇上,太医们还在尽力救治。” 夜微言显然不想听到这个答案,他面露愠色,眼神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去替朕传个话,一定要给朕救活皇姑母,如若救不回来,朕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田公公身形微微一僵,立刻点头应下来,“是!皇上息怒,老奴这就把您的命令带过去。” 夜微言没有说话,好不容易平稳的心绪又一次被扰乱了。 夜微言和徐若瑾在谈话的时候,皇后和陆凌枫就留在寝宫内。 因为寝宫太大,皇后根本听不到只言片语。 但皇后也对此充满了好奇,她想知道皇上到底和徐若瑾有什么话好说。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要跟上去。 “皇后娘娘是准备去哪儿?” 皇后才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陆凌枫冷冰冰的声音叫住了。 她吓了一跳,见是陆凌枫,忍不住埋怨道:“本宫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怎么了?” 看着皇后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陆凌枫无奈地摇了摇头。 “娘娘三思,有些话还是不听为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儿。” 陆凌枫不是故意危言耸听,他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有些冷淡。 皇后的肩膀微微一颤,手也不自觉在肚子上来回抚摸着,为自己辩解道:“本宫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第1584章 跟随 陆凌枫耸了耸肩膀,“好奇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到底什么时候肯入仕为官?你给个准信儿。”皇后开始挑剔起陆凌枫,“你就知道偏向徐若瑾和梁霄,本宫就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那个小贱……” 话没等出口,皇后便看到陆凌枫如刀的眼神投射过来。 她吓了一个激灵,未等解释,便听陆凌枫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更是大魏后宫之主,说话言辞还是要多多注意更好。” “本宫……”皇后提了口气,也有几分心虚,在陆凌枫的面前,她没有丝毫底气,这毕竟是从小带大她的哥哥,“算了,本宫不说了,一句都不说。” 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未感进门,皇后余光瞧见了他,直接道:“怎么样?还在谈着?皇上呢?” 陆凌枫看着皇后的模样,只能暗自摇了摇头。 “启禀皇后娘娘,瑜郡主已经离开了……” 小太监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陆凌枫突然打断了。 “走了?” 小太监一愣,没想到是国舅爷先开口,但还是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是,刚走一会儿。” “啧。”陆凌枫皱眉,然后又追问道:“看到她的神情了吗?” “这……” 小太监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看向皇后。 皇后此时也被陆凌枫的反应弄得有点懵,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快说!”陆凌枫催促道。 小太监不敢怠慢,忙答道:“郡主和皇上似乎是不欢而散,郡主扭头就走了……” 听到这两句话,皇后和陆凌枫的反应截然不同。 “什么?真是反了她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敢给皇上脸色看!”皇后气的不打一处来,转头就去看陆凌枫。 但陆凌枫却没有帮腔,而是皱紧了眉头,因为他知道徐若瑾今日有些不对劲。 徐若瑾不知和皇上说了什么,但有一点陆凌枫可以肯定,徐若瑾此时的情绪一定十分不好,不然也不会扭头就走。 皇后看出陆凌枫心不在焉,“这、皇上呢?”皇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小太监。 可陆凌枫抬脚就走,多余一个字都没有说。 “哎,你要去哪儿?怎么你也要走?”皇后一看急了,忙喊住陆凌枫。 但陆凌枫急着去追徐若瑾,头也没回,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皇后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他、他居然走了?” 皇后似乎还不能相信,她气得眼前犯晕,连站都站不稳了。 一旁的宫女立刻上来扶,“皇后娘娘!” 皇后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就打在了宫女白嫩的面颊上。 这宫女的脸上瞬间就多了一个通红的五指印,她忙捂着脸退下到一边去,再疼也不敢哭出声来。 皇后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颤颤巍巍地坐在软榻上,嘴上念念叨叨:“陆凌枫,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国舅爷?你居然去关心一个徐若瑾,连看都不愿多看本宫一眼,我说什么都是不理不睬,你对得起本宫吗!” 说着,皇后抬起胳膊就把一旁的花瓶砸在了地上,顿时碎成无数片,溅到了各处。 周围的奴才也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被皇后迁怒。 “徐!若!瑾!” 皇后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徐若瑾的骨头嚼碎,“你简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 徐若瑾离开的再快也不如陆凌枫追赶的,他们很快就重新遇到了。 陆凌枫走在徐若瑾身侧,细致地观察着对方,但却没有说话。 徐若瑾也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不用看也知道是陆凌枫。但她有些累了,累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陆凌枫就静静地跟在徐若瑾身侧,一反往常略有些聒噪的性子,一直陪徐若瑾走出宫门。 到了宫门外,徐若瑾也没有同陆凌枫说过一句话,而是自顾自地上了郡主府的马车。 陆凌枫也不介意,径直走到一旁,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上了马。 第1585章 何意 陆凌枫上了马也没急着走,而是等在原地。 一会儿郡主府的马车动了,陆凌枫也催着马跟上。 郡主府的马车不算快,陆凌枫也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一边。 马车内,方妈妈听着车外传来的有节奏的马蹄声,略有些疑惑。 “这国舅爷是要和您一同回去郡主府吗?” 徐若瑾正盯着另一边的车帘出神,听到方妈妈的声音又反应了一会儿。 “他还没走吗?” 徐若瑾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方妈妈摇头,伸手小心将车帘卷起一个小角,示意徐若瑾来看。 徐若瑾略一侧身,就透过这一点小孔看到了外面陆凌枫的身影。 陆凌枫就像个护卫似的,也不说话,就默默跟在马车边。 “郡主,怎么办?”方妈妈询问徐若瑾的意思。 陆凌枫在外面也不说话,就这么跟着,谁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等等看吧。” 徐若瑾也想不通,但她这会儿也没什么闲心去管,她的脑子里都是夜微言说过的话。 方妈妈点头,放好车帘,不再提外面的人。 陆凌枫难得这么耐得住寂寞,骑着马悠闲地跟在外面。 至少在外人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没错。 眼看走了半路,还有一会儿就到郡主府了,徐若瑾想起来就问了一句,“他还在外面?” 方妈妈细细听了听,点头,“是,郡主。” 徐若瑾皱眉,“已经过了佳鼎楼了吧?” 方妈妈想了想,又点头,“国舅爷要是回佳鼎楼的话,方才那个岔路口就该拐了。” 徐若瑾突地让车夫停了马车。 “停一下!” 车夫马上拉紧了马绳,方妈妈忙随着徐若瑾走出马车。 马车一停,梁拾就自觉站到了徐若瑾的身后,默默注视着对面陆凌枫的一举一动。 陆凌枫见徐若瑾下了马车,就也跟着从马上下来。 “跟着我的马车做什么?”徐若瑾直接问道,“难不成堂堂国舅爷还要我郡主府的人保护才肯回去?” 无论从哪看,都像是陆凌枫在护着郡主府的马车。 但是从徐若瑾的嘴里说出来,就颠倒过来了。 她是故意这么说给陆凌枫听的。 陆凌枫听后也不恼,反而笑了笑,没有否认。 “瑜郡主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在徐若瑾说话的时候,陆凌枫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和表现。 徐若瑾就像是猜到陆凌枫的心思似的,她的脸上始终是淡然的。 “你今日为何会回来?” 见陆凌枫不想解释,徐若瑾也没有再抓着不放,而是问出了她真正想知道的事。 之前在宫门口,陆凌枫急匆匆来和徐若瑾“通风报信”,说完连宫门都没进就走了。 徐若瑾在皇后的寝宫看到陆凌枫的时候也有些诧异。 但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朝霞公主的事,所以连句话都没机会和陆凌枫说。 后来徐若瑾在夜微言那碰了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已经把陆凌枫抛在脑后了。 要不是陆凌枫追上来,徐若瑾真的忘记这个人了。 不过这一路徐若瑾都没有搭理陆凌枫,没想到对方就像一块膏药似的跟着马车走。 陆凌枫也不废话,直接淡定回道:“担心你。” 大概是被陆凌枫一本正经的语气惊讶到了,徐若瑾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平静,一句话就拆穿了陆凌枫。 “其实你是想看热闹。”徐若瑾沉着地和陆凌枫对视。 陆凌枫也没坚持多久就破功了,脸上换上之前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徐若瑾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去揣度,她只想尽快回府。 “你看起来确实不太好。”陆凌枫摊手,一脸无辜道。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徐若瑾自然地否认。 陆凌枫却不买账,“算了吧,你说这话是不是当我没脑子?” 徐若瑾没有回答。 “我有眼睛,自己能看。你和皇上的谈话不欢而散了。” 陆凌枫陈述事实。 徐若瑾依旧没有否认,她和夜微言说话的时候,周围虽然没有奴才,但肯定会被人看到。 “嗯,你说得没错。”徐若瑾没有遮掩,索性承认。 陆凌枫知道徐若瑾会这么回答,毕竟她一直都是这么直爽。 “皇上不让你去见朝霞公主?”陆凌枫又问道。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如果能见的话,徐若瑾也不用在宫内等了一天最后还是形单影只地回郡主府了。 徐若瑾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也皮实了,被徐若瑾这么看着也没有半点退缩,“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再等等看。” 徐若瑾略有些疑惑,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并未开口。 与陆凌枫交谈,多一个字,她都不愿意说。 “自古帝王的心思最是难以捉摸。” 陆凌枫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看了看徐若瑾,继续:“皇上说的话让你无奈、不解和心寒。” 徐若瑾一怔,看向陆凌枫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她不信陆凌枫能听到她和皇上的谈话,但他的猜测却出乎意料的准。 这次未等陆凌枫开口,徐若瑾就在他前面问了一句。 看似普普通通,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人无法轻易作答。 “在你看来,‘忠’是何意?” 看徐若瑾的神情,陆凌枫的心中就有数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难得正经到底一回,“这大概是个会让人伤心欲绝的字吧。忠,没有那么简单。” 陆凌枫的话,既像是回答了徐若瑾的问题,又像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有徐若瑾自己明白陆凌枫的意思,她看着对方,神情比之前更加坚定。 “你想说什么?” 徐若瑾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 陆凌枫却并不示弱,也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他的神情却正好和徐若瑾相反,反而一改正经,嘴角也带着笑意,故意说道: “这可能要问你们家那一位了。” 徐若瑾也猜到陆凌枫会说梁霄,不甚在意地回道:“无论皇上如何,四爷都会做好自己。” 陆凌枫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不屑。 “哪怕皇上说了那么多让你寒心的话,你也要忍下去吗?” 第1586章 安静 陆凌枫的质问,徐若瑾没有当即反驳,但神情却没有丝毫犹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四爷不会反。” 梁霄曾提过陆凌枫的野心,徐若瑾如此直白的拒绝,无疑是对陆凌枫泼一盆冷水。 他想干什么是他的事。 她并不喜陆凌枫的纠缠。 “那郡主可否告诉在下,梁二爷去哪了?”陆凌枫说完,便直直的看向徐若瑾,徐若瑾一下就被惊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陆凌枫。 她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回答不上来。 陆凌枫也不着急,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徐若瑾,似乎在等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徐若瑾毕竟也不是那么好糊弄,她很快就淡定下来,把陆凌枫的问题又挡了回去。 “不要逼着我们反,没有用的。” 徐若瑾认定陆凌枫在这个时候提起梁鸿,只是为了诈她而已。 只要徐若瑾的心里动摇了,陆凌枫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不是我逼你们,而是皇上根本信不得你们。”陆凌枫不紧不慢地说道,又问徐若瑾,“我说的可有错?” 徐若瑾抿嘴不答,因为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思随意回答。 看着徐若瑾的反应,陆凌枫的神情带着“果然如此”的意味,但他却没有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陆凌枫语气缓和,也知道不能把对方逼得太紧。 而且有些话,只要点到为止,并不用说的太详尽,更何况是徐若瑾这样的聪明人。 只是,看着徐若瑾纠结的神情,陆凌枫还是忍不住给她提了个醒,“我同你交个底,今日梁霄本要与我一同进宫。” 不出陆凌枫意料,他说完这句话,徐若瑾就眉毛一挑,诧异地看向他。 “但是你也看到了,宫门外只有我一个人。” 陆凌枫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梁霄半路离开了。我又没什么好在意的。” 原来是这样,徐若瑾到这会儿才明白为何会在宫门外见到陆凌枫。 “现在想来,大约皇上的心思又被他猜到了。” 陆凌枫小声嘀咕道,像是自言自语,“后面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若是梁霄真的为了寻你进了宫,那么皇上对你二人的忌惮就会加重。” 陆凌枫意味深长地说道:“总有一天,是你们二人的死期。” 这话听起来像是危言耸听,但却让任何一个听的人都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徐若瑾咬紧下唇,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陆凌枫的话就像是警钟不断在她耳边敲响。 但她既回答不了陆凌枫的问题,也无法说服自己。 徐若瑾越发纠结,一切都乱了套,变了模样。 是从何时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徐若瑾的疑问太多,但又不知道该去问谁。 或许唯一那个能给她答案的人,此时已经在郡主府等待着。 话已至此,陆凌枫也算是把该说的和想说的都一股脑说完了,他也没闲着,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徐若瑾的反应。 但陆凌枫却不免有几丝失望,因为他在徐若瑾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徐若瑾被动摇了,陆凌枫可以肯定。 可是陆凌枫也看的出来,徐若瑾的动摇还不够。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陆凌枫不会任由它轻易从自己指间溜走。 另一边,皇宫禁地,佛堂内院。 朝霞公主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身边还是之前那个小尼姑。 刚刚从外面得了消息的小尼姑,没有片刻停歇就来禀报了。 “居士,瑜郡主已经离开皇宫,回郡主府去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小尼姑心里一阵忐忑,连头都不敢抬。这消息对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尼姑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没看到朝霞公主镇静的面容。 “为何?” 朝霞公主嘴唇微动,开口问道。 小尼姑的心理素质自然比不得经验丰富的老尼姑们。 她心里微微一颤,语气还算镇定地回道:“是被皇上阻止了。” 朝霞公主听完,仍未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似乎对此事并不在乎,又像是早有预料。 “为何?” 还是一模一样的问题,但两次的内涵却是完全不同。 “司徒家的人来说,是因为右相和忠勇侯。” 小尼姑也没有多说,只是提到了这两人。 随即朝霞公主冷笑了一声。 小尼姑的鸡皮疙瘩也跟着起来了,头皮发麻,身上也不舒服。 但朝霞公主没了下文,小尼姑就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等吩咐。 片刻之后,一个平静不带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响起:“去告诉容贵妃,忠勇侯府最近太安静了。” 小尼姑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点头应下来,“是。” 说完朝霞公主就不再说话了,小尼姑也就恭敬地退出去了。 朝霞公主仰面躺在床上,双眼微闭,似是有些乏累。 而此时的容贵妃还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和梁芳茹有一句无一句地说着闲话。 徐若瑾话也不说就走了,只留下梁芳茹一人,容贵妃虽是惊讶又好奇,却也只能暂时留在宫内。 虽说梁芳茹本就是进宫来找容贵妃,意外看到徐若瑾也在。但徐若瑾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梁芳茹也觉得摸不着头脑。 容贵妃回来时,梁芳茹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已经回到原位置了,她不经意的视线扫过去,小太监始终低着头,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毕竟是夜微澜亲自选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 梁芳茹也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都在离开的徐若瑾身上。她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回官驿,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在容贵妃这里,梁芳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静静地等着。 不只是梁芳茹,就连容贵妃也是一样,她需要惦记的事只会更多。 梁芳茹和容贵妃闲聊了几句,也觉得兴致缺缺。原本的好心情也都被徐若瑾搅和了,她心思有些乱,怕继续坐下去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就不好了。 “贵妃娘娘,今日就不打扰了,王爷还等着臣妇回去。”梁芳茹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容贵妃掩嘴轻笑,善解人意地点头,“那本宫今日便不多留你了,改日再来小叙。” “多谢贵妃娘娘。” 两人又寒暄几句,梁芳茹才带着下人走了。 看着梁芳茹还有她身后的太监,容贵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587章 转弯 桂嬷嬷从外面进来了,脚步还有些着急,走到容贵妃身边就停住了。 “是不是殿下那边有吩咐了?”容贵妃没等桂嬷嬷站定就问道。 桂嬷嬷点头,“殿下说,忠勇侯府太安静了!” 一字不差地复述完任务之后,桂嬷嬷就自觉后撤了一步,等着容贵妃的吩咐。 容贵妃得了消息之后,震惊地合不上嘴,转头看着桂嬷嬷,“此话当真?” 桂嬷嬷脸上也有几分苦相,闻言也只能点头,“老奴亲耳听小尼姑说的,句句属实。” 容贵妃自然相信桂嬷嬷的话,但正因为如此,麻烦就变得更大了。 朝霞公主提到了忠勇侯府,显然是对楚震翔动了杀机。 “去看看今日皇上早朝,还有之后都有谁在皇上身边。”容贵妃思忖一二,还是决定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娘娘。”桂嬷嬷应声。 …… 陆凌枫此时不依不饶,但徐若瑾的脑子很乱,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回家的欲望也越发强烈。 见陆凌枫开口还要说什么,徐若瑾直接打断了他的念想,直接转身对车夫吩咐道:“回府。” 话音未落,徐若瑾就直直地往回走,上了马车,陆凌枫看着徐若瑾利落的动作,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到梁拾开始催动马车的时候,陆凌枫才后知后觉地上前一步,用身体拦在了马车前方。 梁拾吓了一跳,忙收紧手中的马绳。 “国舅爷!您这是做什么?” 听到外面的动静,马车内的徐若瑾和方妈妈都轻轻掀开一点车帘看着。 徐若瑾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国舅爷还有何贵干?” 其实徐若瑾真正想说的是“好狗不挡道”,但是现在的气氛不合适。 陆凌枫仍旧站在马前,一步都懒得挪动。他看了一眼梁拾,直接对马车内的人回道:“方向错了。” “没错啊国舅爷,这条路就是去郡主府的。”梁拾保持了警惕,如若郡主发话,他二花不说就会把陆凌枫踢开。 他的脑中,可没什么国舅爷…… 陆凌枫摇头,“我什么时候说郡主府了?我是说去佳鼎楼。” 梁拾转过身去看马车里,“郡主,这……”他只等着郡主发话了。 徐若瑾的声音这时从马车内传出来,“为何要去佳鼎楼?” 陆凌枫见徐若瑾没有直接拒绝,嘴角微微上扬,也没有解释就一步跨到了马车上。 “国舅爷,您这是……” 陆凌枫对梁拾一笑,“走吧,佳鼎楼,去了你就知道,不会后悔的。” 梁拾看了看徐若瑾,徐若瑾没有拒绝,他则甩了下绳子,驱动马车,奔向佳鼎楼而去。 陆凌枫把马车停在了佳鼎楼门口,马上就有伙计迎了出来,“国舅爷。” 陆凌枫应了一声,手轻轻一撑就从马车上下来了,转头去看车门。 “瑜郡主,到了。” 徐若瑾很快就在方妈妈的搀扶下走出了马车,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佳鼎楼金光闪闪的招牌。 她收回视线,什么话也没说就下了车。 徐若瑾站在佳鼎楼门口,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平静地看向一旁的陆凌枫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第1588章 追问 “进去不就知道了?” 陆凌枫对徐若瑾笑了笑,闭上嘴不再多说。 没办法,徐若瑾也不知道陆凌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反正也到了佳鼎楼门口,徐若瑾没道理在这里停下不进去。 随着陆凌枫走到佳鼎楼二楼,徐若瑾一眼就看到了梁霄。 梁霄原本在雅间内,从楼上看到郡主府的马车,又看到徐若瑾进来,就起身去迎了。 让徐若瑾惊讶的不仅是梁霄,还有站在他旁边的花氏。 梁霄和花氏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花氏好像还挺惧怕梁霄的,站得远远的不说,动作也十分拘束。 花氏看到徐若瑾的刹那,瞬间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般惊喜,略一犹豫就快步走到徐若瑾身侧。 “哎哟我的四弟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徐若瑾到现在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聚到了佳鼎楼来。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梁霄,但看梁霄的样子,似乎已经再次等候多时了。 至于热情的花氏,徐若瑾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她。 徐若瑾现在就需要一个人给她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就现在看,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容贵妃的寝宫内。 桂嬷嬷从派出去的人那里得了消息,立刻就去回禀了。 于是容贵妃很快就知道今日右相和楚震翔如何联合在一起,拖住了皇上,耽误了朝霞公主的计划。 “这么说,都是右相和楚震翔的主意了?”容贵妃神色一凛问道。 桂嬷嬷点头,“应该是的。” “难怪长公主殿下会说起忠勇侯,原来是这么回事。” 容贵妃明白了其中关节。 既然是要找忠勇侯府的不自在,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容贵妃沉思片刻,冷不防开口对一旁的桂嬷嬷说道:“说起来,本宫也有些日子没去探望过德妃和宸妃了吧?” 桂嬷嬷不知容贵妃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两人,但还是附和道:“是,不过她们倒是时常会来请安。” 容贵妃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 她也要好生想一想,该怎么办…… 花氏见到徐若瑾可不就像见到亲人似的,说白了更像是救命稻草。 看到徐若瑾的瞬间,花氏才呼出一口气来。 她原本好好地待在郡主府,想等徐若瑾回去,她也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因为她说的那些也都是外人的传言,具体事情,她可不知道。 再说朝霞公主病重的消息也是自己传给徐若瑾听的,徐若瑾二话不说就进宫去了,若是出点什么事,花氏也怕担责任。 总之,想了多种理由之后,花氏就决定留下。 谁知道没把徐若瑾等回去,反而把梁霄等来了。 梁霄冷冰冰地和花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了个明明白白。 花氏本以为梁霄问完话就会让她走了,结果事实证明花氏想得太美,还没等花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就被梁霄带到佳鼎楼来了。 整个过程梁霄都一言未发,更是连看都没看花氏一眼。 花氏感觉自己旁边就像是多了一个人形冰块,时刻都散发着寒气,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因为在郡主府就被梁霄逼问,所以花氏也觉得自己是不是何处做错了。 她跟着提心吊胆,又是害怕又是担心,还有疑惑。 正因为如此,花氏才会看到徐若瑾那么激动。 “你才从宫里回来?怎么去了这样久?是不是宫内有人为难你了?” 花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听起来都是对徐若瑾的关心,但她脸上更多是好奇和探究多过担忧。 “二嫂问的这么清楚做什么?”徐若瑾直接把问题丢回去。 花氏神情略有几分难堪,但还是扯着笑脸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你要是不想说的话,我不问就是了……” 说着,花氏就退到一边,脸上还挂着讪笑。 徐若瑾也没再看花氏,而是径直朝梁霄走了过去。 花氏的余光看到徐若瑾的动作,撇了撇嘴,只敢在心里抱怨。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若瑾认真起来,尤其冷着面孔的时候,和梁霄也是不分上下。 想到这,花氏越发后悔起来。 要不是她急着把宫内的消息传到郡主府去,也不至于在这里外不是人了。 “唉……” 花氏暗暗叹了口气,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在此处待着。 毕竟到现在,花氏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被带到这里来。 徐若瑾在梁霄身前站定,两人对视了半晌,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达到这种地步,即便没有一句话,他们也都明白各自遇上的事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句话就像是专门来形容这个时候的徐若瑾和梁霄的。 徐若瑾在进佳鼎楼之前,还有一肚子话想要说,脑子里也是乱的。 但是莫名其妙的,她对上梁霄的视线后,所有都发生了变化。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二楼静的落针可闻。 陆凌枫也识相的没有打断徐若瑾和梁霄。 这种情况下,反而是一边的花氏有些沉不住气了。 花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她必须和徐若瑾解释清楚才行。 万一徐若瑾和梁霄误会了什么就不好了。 “四弟妹,你要相信我,我是真没有坏心思,完全是出于好意才来告诉你朝……禁地那一位的事。” 花氏差点就脱口而出,,看了一眼徐若瑾的脸色,又试探着开口道:“你进宫是不是遇到什么委屈了?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帮忙?” “多谢二嫂关心,我没事,宫里也没有问题。” 徐若瑾接着语气疏离地对花氏说道:“二嫂,你也跟着忙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她话说的还算委婉,但只要是有点心思的人也听明白了,顺着台阶下就行了。 但花氏就是个例外,她不是听不出徐若瑾的意思,可就是舍不得走。 被稀里糊涂带到佳鼎楼,如若不弄个一清二楚,她还怎能睡得着觉啊! 第1589章 贪心 徐若瑾看着喋喋不休的花氏,不禁皱了皱眉。 她也有些乏了,实在拿不出精力来应付花氏。 梁霄也看出徐若瑾的不耐,刚要开口,就被另一边的陆凌枫抢了先。 “二嫂虽然不是第一次尝佳鼎楼的菜,但好似不是常来,不如我带着你四处看看?有什么想给孩子带回去的,尽管吩咐大厨们做,稍后我派马车送您,一并带回去。” 花氏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想起了子睿和小梅兰,“对!我怎么把他俩给忘了!” “那二嫂这边跟我去?”陆凌枫又一次提起,花氏眉眼都是笑意,“国舅爷的一片好心,我怎么好意思呢?” 陆凌枫嘴角笑容更甚,“都是自家人,我这个做叔父的,自当要关照一二。” “国舅真是太客气了。”花氏看向徐若瑾和梁霄,“那我先去看看?” 梁霄点了下头,陆凌枫就对一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忙熟络地带着花氏出去。 陆凌枫始终笑眯眯的,摆出一副亲切的模样。 支走了花氏,陆凌枫就转回身,一脸邀功地看向梁霄。 但梁霄却仍是面无表情,察觉到陆凌枫的视线,就对他抬了抬下巴,“你也出去。” 陆凌枫脸上的笑容因为梁霄的这一个动作凝固了。 他想装作没看见,但是梁霄那边的威压太足。 “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就欠你的?!”陆凌枫满脸的怨怼,却也离开了雅间。 雅间只剩下梁霄和徐若瑾两个人。 梁霄对着徐若瑾,脸色瞬间就变了,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眼里也只有徐若瑾一个。 他语气颇有几分心疼地说道:“累坏了吧?” 徐若瑾下意识摇了摇头,但是紧接着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就又点了点头。 “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进宫面对。” 梁霄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想到徐若瑾在宫内可能会遇到的刁难。 兴许是猜到梁霄的心思,徐若瑾在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摇摇头安慰梁霄。 “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没有见到朝霞公主的不甘,从徐若瑾嘴里说出来就减轻了不少,只用“遗憾”两个字就代替了。 但对方不是被人,是朝夕与她相处的梁霄。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梁霄却不能再明白,“等了多久?” 徐若瑾垂眸粗算了一下,“三四个时辰吧。” 这做不得假,她一早出门就进宫,这会儿才回来,梁霄算算也能一清二楚。 “一直等着?” 梁霄说到此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了,周身都散发着阵阵冷意。 徐若瑾察觉到不对劲,忙解释道:“不是在宫门外,在容贵妃和皇后那里都待了会儿。” “夜微言呢?” 梁霄也没有那么多顾忌,直呼了皇上的名字。 在他这里,天大地大都不如媳妇儿重要,就连一国之君也是一样。 徐若瑾听梁霄提起夜微言,大约是联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皇上见我了,但是不允许我去见她。” 这个“她”是谁,不用徐若瑾多说,梁霄也知道。因为“她”就是徐若瑾进宫的唯一目的。 这个结果在梁霄的意料之中,他的神情稍有缓和,但也没有急着说话。 徐若瑾接着说道:“见不到人,我也没必要再在那里待了。” 梁霄跟着点头。 这时,徐若瑾又想起陆凌枫在回来的路上对她说的话。 她不禁有些担忧,就连两道秀眉都微蹙到一处。 “怎么了?”梁霄眼尖得很。 徐若瑾斟酌了一下语句,抬头看向梁霄,愁眉不展道:“皇上似乎在等着你去。” 她话刚说完,还沉浸在郁闷的情绪中,就猛地被人轻轻捏了一下脸颊。 徐若瑾一愣,惊讶地看向“罪魁祸首”梁霄。 梁霄正小心揉捏着徐若瑾的面颊,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手上的滑腻让梁霄忍不住又多捏了两下,直到徐若瑾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梁霄才干咳两声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徐若瑾揉了揉面颊,“你捏我做什么?” “那副郁闷的样子和你的脸一点也不配。”梁霄就说了这么一句。 徐若瑾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都被你捏松了,你赔!” 看徐若瑾的情绪稍有恢复,梁霄也跟着嘴角上扬。 “你说的事,我都知道。” 闹归闹,梁霄还记得给徐若瑾吃一颗定心丸,这样她才能安心。 “今日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幕戏罢了。” 梁霄直接点明,连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徐若瑾没有反应,但梁霄的话她每一句都听到心里去了。 “皇上或许是被动的,但因为是她想见你,所以自然而然的……” 梁霄话没有说完,剩下的就交给徐若瑾自己去考虑。 事关朝霞公主,她不管怎么说都是徐若瑾的生母,梁霄不愿给徐若瑾太多暗示和影响。 其实就算梁霄不说,徐若瑾也早已经明白。 朝霞公主,皇上,郡主府……所有的一切,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徐若瑾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懒得去想。 知道的越多,徐若瑾怕自己看起来会更加冷血。 徐若瑾也不能理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为何这个时代,人人都要演戏,人人都戴着面具?” “为何大家都不能拿出一点真心?” “为何没有人愿意活出一个真正的自己?” 徐若瑾的每一个问题都让人振聋发聩,更是让无数人自惭形秽。 梁霄看着越发激动的徐若瑾,忙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想要传递给她温暖和安心的力量。 这一招确实管用,徐若瑾原本还有些急促的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 “你知道原因的。”梁霄轻轻在徐若瑾耳边坚定地说道:“因为他们贪,无比的贪心。” “若不是因为他们太贪心,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梁霄没再继续说下去,但也足够徐若瑾去静心的思忖。 当年的事远没有结束,因为已经波及到了这一代。严家和徐家已经倒了大霉,更是家破人亡…… 第1590章 自责 徐若瑾作为半个徐家人,活到现在,多半也是和宫里那位有分不开的关系。 但是那一位却不会就这么罢休,她总有一天会把愧对徐若瑾的所有人都除掉,无论徐若瑾希不希望那些人死,她都不会手下留情。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朝霞公主的掌控之中,无论宫内宫外,概无例外。 听完梁霄的话,徐若瑾想了很多。 她根本无法反驳梁霄的话。 但梁霄的理由却让徐若瑾更不能理解,忍不住直勾勾地看着梁霄,“为何她现在想见我?” 迎着徐若瑾的视线,梁霄并没有说出理由。 徐若瑾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收回了视线,但却说了一句,“你知道是为什么。” 肯定句,没有一点疑惑。 梁霄没有否认,而是点了头,“她手里已经有了筹码,足够让你动摇的筹码。” 徐若瑾不解,不明白梁霄指的是什么。 梁霄没有卖关子,提了一口气,说道:“徐耀辉已经死了,而徐少卿还下落不明。” 前半句让徐若瑾的身形一晃,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梁霄说出这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可是还未等徐若瑾喘一口气,就听到了后半句。 她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骇然地看着梁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少卿是落入了她的手中?” 没等梁霄回答,徐若瑾就摇头自己否认道:“不会的,她要这个孩子能做什么?” 梁霄没有说话,看到徐若瑾这副模样,只觉得更加心疼,不禁用自己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徐若瑾的发顶。 徐若瑾低垂着头,小声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 梁霄摸着徐若瑾的头,顺势将她揽到自己的怀中。 徐若瑾靠在梁霄的胸膛,瓮声瓮气地说这话,也想说服自己。 “就算徐家人曾经伤害过我,但他们都是一条条生命啊!”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戳在梁霄的心上,他咬着牙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少卿还那么小,她怎么下得去手?利用一个孩子……” 徐若瑾不敢相信,但她却无法控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只庆幸自己靠在梁霄的怀里,对方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徐若瑾说话的哭腔却是怎么都隐瞒不住的。 “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严景松,严夫人,徐子麟,徐耀辉……哪一个都与她脱不了干系,我早该知道的!” 要不是容贵妃今日与她和盘托出,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难道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是不是所有人在她那里只有该死和利用两种区分?” 徐若瑾的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朝霞公主,甚至有点后悔听到花氏的话,就不管不顾地冲到皇宫去。 看出徐若瑾的纠结,梁霄忙安慰她。 “她要如何是她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后悔也没关系,至少我们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说着,梁霄低头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现在也只能听得进去梁霄的话了,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徐若瑾一个字都不会说,所有心事都憋在心里。 她已经憋了一日,终于还是在梁霄的温柔攻势下爆发了。 听着梁霄低沉的安慰,徐若瑾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两滴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滑到嘴角,渗入,微咸。 徐若瑾鼻子越来越酸,紧紧靠着梁霄,片刻都不愿意分开。 此时的她就像是故意逃避的鸵鸟,仿佛只要低着头,一切就会过去。 “我有些怕……” 徐若瑾不是在说笑,她的声音真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不会就这么罢休,我不知道她还要葬送多少人才肯收手,我该怎么办?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想用少卿来威胁我?可我又能做什么?这简直是胡闹!” 徐若瑾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问梁霄,她想要不仅仅是答案。 梁霄的胳膊紧了紧,心疼地在徐若瑾的耳边说道:“不要用常人的思维去想她。在那样一个地方被囚禁了近二十年,她早已不是常人。” 梁霄的话就像重锤敲击在徐若瑾的心坎上,她的心脏就像是被擢紧了,重压让她喘不动气。 徐若瑾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会让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艳贵人,变成如今这样一个机关算尽,心狠手辣的妇人。 “不要听,不要看,更不要想。一切麻烦都交给我,我来替你扛,给你解决。”梁霄的低声细语就在徐若瑾的耳边,对她是最好的镇定剂。 只是简单的几句承诺,在徐若瑾心中却比山还众。 渐渐的,徐若瑾的心情就平复多了。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与你一起,你有任何事都不要自己担,答应我。” 梁霄微微放开徐若瑾的肩膀,强迫她和自己四目相对。 徐若瑾抬起头,双眼还微微发红,脸颊也有泪痕,下意识就想躲开梁霄的视线。 但梁霄坚定的目光却没有改变分毫,在看到徐若瑾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时,恨不得把所有让她受委屈的人都亲手了结。 徐若瑾不知道梁霄是怎么想的,她被他刚才的那番话真切地感动了。 “看着我。” 梁霄声音低沉却不容置喙。 徐若瑾不自觉就按照对方说的做了。 她慢慢抬起头,和梁霄坚毅的眼神对上,瞬间就被牢牢吸引住了,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对方灿若星辰的黑眸深不见底,徐若瑾快要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梁霄的每一句话都准确无比的说进徐若瑾的心中,让她从身到心都无法反驳。 “她要怎么做,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也没有必要自责,这些都与你无关,你没有理由去承担那些压力,否则你就中了她设下的圈套,知道了吗?”梁霄看着徐若瑾问道。 徐若瑾沉默片刻,轻咬着下唇,终于还是点了头。 看到徐若瑾点头,梁霄也终于放下心来…… 第1591章 香囊 一早,容贵妃宫中。 桂嬷嬷正伺候容贵妃用早膳。 “娘娘,您今日可有安排?” 容贵妃边坐边说道:“昨日去的德妃那边?” 桂嬷嬷点头,“是。” “那今日就去宸妃那吧。”容贵妃随口就决定下来。 桂嬷嬷正要应声,容贵妃手上的动作一顿,又吩咐道:“我记得前些日子去宸妃那里时,她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不知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桂嬷嬷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容贵妃也不介意,接下去说道:“她无意间提起了一句,香囊的事。” 桂嬷嬷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老奴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句。” 原来那日桂嬷嬷随容贵妃去宸妃的宫里,偏巧德妃也在,三位娘娘就谈天叙旧,打发了不少时间。 桂嬷嬷就站在容贵妃身后不远处,自然也能听到三位娘娘的话语。 这香囊,是宸妃无意间提起的。 “还记得宸妃是怎么说的吗?” 容贵妃点点头,又问道。 桂嬷嬷应声后说道:“那个香囊宸妃十分喜欢,随身带着也有些日子了,但还是舍不得丢。” “嗯。”容贵妃也记得,“我看了看,那花纹确实出自大家之手,不是普通的香囊。” 桂嬷嬷跟着点头,接着说道:“老奴还听说,宸妃不愿将香囊换掉,是因为又一次皇上看到随口夸赞过一句。” “哦?是吗?” 容贵妃一挑眉,有些好奇。 “老奴也是偶然听宸妃宫里的奴才说起来的。”桂嬷嬷躬身解释道。 容贵妃略一沉思,“这倒是说得通,宸妃留着这个香囊多半不是她说的念旧那么简单。” 桂嬷嬷这次没有说话。她微微抬头看了主子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 容贵妃虽然也没说话,但显然是有了主意。 从徐若瑾离开皇宫之后的这几日,桂嬷嬷跟着容贵妃在宫内走动。 但容贵妃去的地方基本只有两处,就是德妃和宸妃的宫中。 这都是容贵妃有意为之,她刻意与德妃还有宸妃走得很近,也是为了完成禁地那一位交给她的任务。 这些桂嬷嬷都心知肚明,她一面为主子的操劳心疼,另一面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多少也好减轻些主子的负担。 跟在容贵妃身边这么多年,桂嬷嬷当然知道主子要做什么,无非就是要和德妃、宸妃二人走近一些。 香囊就是容贵妃找到的最合适的由头。 “桂嬷嬷,你还记得宸妃的香囊上是什么花纹吗?” 容贵妃突然提起,桂嬷嬷的思绪被打断,她立即回想了下,答道:“老奴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一株牡丹。” “嗯。”容贵妃点头,“我看那香囊的针法倒是没什么,就是牡丹绣的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想来皇上兴许也是被这香囊上的牡丹吸引了注意。”桂嬷嬷推测着。 容贵妃却不以为意,“这些都不重要。那个香囊皇上就提过一次,宸妃还一直惦记着,不是死心眼是什么?” 桂嬷嬷没有说话,但她也承认容贵妃的话没错。 “那娘娘,您是想……” 桂嬷嬷很快就猜到容贵妃的心思。 容贵妃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转移了话题,“我这不是有块不错的料子吗?” 桂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母亲给我留着做手焐子的内搭。”容贵妃提醒道。 桂嬷嬷这才想起来,“您说的是那块料子啊!老奴知道了。” 容贵妃点头。这块料子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布料那么简单,是她母亲专程找人做的。 但是桂嬷嬷皱眉疑惑地看向容贵妃,“娘娘,那块料子是双面刺绣,还是夫人花了大价钱找京都刺绣名门的第一绣工绣出来的。” 言外之意,这么贵重的料子,肯定要留下来的。 “我知道,那料子上是不是还有一对鸳鸯来着?” 容贵妃装作没有听懂桂嬷嬷的意思,又问起细节来。 桂嬷嬷无奈地说道:“是,鸳鸯是双面绣,一正一反,活灵活现,绣功了得。” “我还记得,母亲拿来的时候也一直啧啧称奇。”容贵妃也想起来了。 桂嬷嬷试探着问道:“娘娘,您不会是想要把这块上等的料子给宸妃娘娘做香囊吧?” 容贵妃也没打算隐瞒,随意地点着头,“没错。” “这……” 大概是没想到容贵妃会这么坦诚,桂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这么定了。这块料子不俗,寓意也好,宸妃应该会喜欢。” 容贵妃一句话就决定了。 桂嬷嬷也知道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娘娘,这料子是夫人特意托人给您做的。再说又这么漂亮,就是想给您做点什么,做了香囊岂不是可惜?您这给了宸妃,让皇上高看她一眼,这又是何必呢?” 桂嬷嬷也是心疼容贵妃,才会多说几句。 容贵妃也知道桂嬷嬷的心思,但她也只是苦笑了一下,“皇上对我再好也没有多大用处。你要记得,我是公主殿下的人,一切都要听殿下的吩咐。” 桂嬷嬷听到这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只要能完成殿下的任务,别说是一块小小的绣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要尽力才行。”容贵妃平淡地说道。 桂嬷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宸妃得了好处,对我们总归是有利的。” 为了让桂嬷嬷安心,容贵妃又补充了一句。 桂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娘娘,老奴都明白,老奴只是心疼您。” “都是命,多说无益。” 容贵妃说完这一句就不再开口了,安心坐下来用早膳。 桂嬷嬷自觉退到一边,不再过多的劝慰一句。 容贵妃为何如此做,桂嬷嬷心知肚明。和德妃还有宸妃走得近,自然也要给她们些好处才行。 不然的话,容贵妃的计划就无法进展顺利了。 可自己主子忍下的委屈,她是真心觉得不值,可每一次想要提起是否能不听朝霞公主的吩咐?还没等开口就被容贵妃打断。 那是主、她是奴,可她这个奴是真心不能理解主子的心。 到底图个什么呢? 第1592章 心意 用过早膳之后,容贵妃起身准备出门。 桂嬷嬷也已经把那块布料找出来装在了精致的金丝盒内。 容贵妃用手摸了摸料子,柔软又舒服,上面的绣线更是起伏分明,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简单的物件。 不舍,却必须舍。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我们走吧。” 桂嬷嬷应声,盖好盒子跟在容贵妃的身后。 二人朝宸妃的寝宫走去。 容贵妃到了宸妃的宫中,果然德妃也在,二人正在吃茶叙话。 小太监早已通传,德妃和宸妃也早早去了门口迎接。 看到容贵妃进门,宸妃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她们三人倒是亲密了许多。德妃和宸妃也都十分欢迎容贵妃到她们的宫中叙话谈天。 这宫中,尤其是后宫,这么多妃嫔排着队等皇上临幸,平日里都闲得发慌,总要自己找点事情做。 德妃和宸妃合得来,就整日凑在一处。 容贵妃平时快人快语,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也会得罪人,但她的地位摆在那里,不会有人故意找不自在。 “姐姐,你可来了,我和德妃姐姐都在这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宸妃边说边主动走到容贵妃面前。 容贵妃也是一脸和善得体的笑容,没有丝毫生分。 “我也是在宫中忙着找东西,这才来晚了,还望妹妹们不要介意。” 容贵妃一点架子也没有,笑着给宸妃和德妃道歉。 宸妃忙诚惶诚恐地摆手,“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妹妹不过是说笑罢了,哪敢真的怪姐姐呀?” 德妃也要凑上去帮宸妃解释。 “呵呵。” 容贵妃这时却突然一笑,对宸妃和德妃眨了眨眼,“你看把妹妹紧张的,姐姐这是在逗你开心呢!” 宸妃纳闷地看向容贵妃,见对方脸上都是笑容,心也跟着放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姐姐,你可把妹妹吓到了!”德妃也在一旁掩嘴轻笑。 “好了好了,都是姐姐不好,姐姐给你赔罪。” 容贵妃唇角上扬,话音刚落,身后的桂嬷嬷就主动走上前,恭敬地把手中的金丝盒举到宸妃面前。 宸妃看了一眼盒子,又抬头看向容贵妃,不解道:“姐姐,这是……” 德妃也有些好奇,这盒子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比起这盒子里的东西,德妃更想知道容贵妃的用意。 德妃可不是三岁孩童,一句道歉就用这么贵重的金丝盒奉上,而且还是早有准备。 宸妃却好像没想这么多,看着面前的金丝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容贵妃嫣然一笑,“妹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宸妃略有些为难,但对上容贵妃鼓励的视线,也按捺不住心底强烈的好奇,就点了点头。 她双手打开盒子,在看清里面的时候不自觉睁大了双眼。 “姐姐,这是……” 宸妃惊讶地看向容贵妃,“这也太贵重了,妹妹不能收!” 德妃看宸妃的反应有些奇怪,也凑近看了一眼,也被惊到了。 她对刺绣还是有些研究的,这块布料她打眼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尤其是上面绣的那两只鸳鸯,更是上上之品。 但这么一来,德妃就更加摸不清容贵妃的用意了。 宸妃也十分喜欢这块布料,看一眼就爱不释手,费了番功夫才把视线移开。 容贵妃把宸妃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她眼底的笑意更浓,“妹妹莫说这种话,这块料子就是姐姐专门带来送给妹妹的。” “啊?” 宸妃太惊讶不自觉就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忙捂着嘴,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送给我?” 容贵妃笑着点头。 “可是为何……”宸妃心里暗喜,但神情还是有些纠结。 不仅是宸妃,就连一边的德妃也想不通。 “妹妹不要多想。其实这份礼姐姐早就想好了,因为妹妹你的生辰不是快要到了吗?” 容贵妃笑眯眯地说道,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一切都顺理成章。 宸妃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宸妃的眉头还是没有完全化开,说是生辰快要到了,但其实要等到下个月才是。 就算是生辰礼,现在就送未免也有些早了。 德妃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禁看向容贵妃。 容贵妃没有半点迟疑,反而露出几分可惜的神情,对宸妃解释道:“虽说离妹妹的生辰还有月余,但这块料子姐姐一眼就相中了,和妹妹太相配,索性也都不是外人,没得偏要等什么正日子,早早拿来,你也能用上,生辰之日摆在面前,也是一件喜事儿,所以就早早的拿来了。” 这么说,宸妃就明白了。 德妃也跟着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料子,也跟着说道:“这确实是块难得的好料子,更别说上面的刺绣了,连毛茸茸的外形都一并绣出来了呢!” 她边说边用手指引着宸妃看。 宸妃边看边跟着点头,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显然是喜欢得紧。 “德妃娘娘这是识货之人,这是娘娘专门找第一绣坊的绣工绣的,还是双面绣呢!”桂嬷嬷及时插了一句道。 德妃和宸妃听了也都连连点头,“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容贵妃看宸妃的神情就知道这份礼送对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宸妃腰间挂的香囊。 “妹妹,相信不用姐姐说,你也知道这双面绣有多难得,更别说还是这样一对鸳鸯了。” 容贵妃似乎有话要说。 宸妃一愣,看向容贵妃,“姐姐有话请讲。” “妹妹不必紧张,姐姐只是想说,这块布料实在太小,姐姐有些难为情。” 容贵妃说着好像真的不好意思似的垂下视线。 宸妃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立刻摆手,“怎么会呢?姐姐您多虑了!” 德妃也跟着在一旁帮腔。 “就是啊贵妃娘娘,您的好意宸妃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宸妃也不住地点头。 “真的?” 容贵妃似乎恢复了些,问宸妃。 宸妃想了想料子,直接说道:“嗯,妹妹看用这块料子做个香囊就满合适。” 第1593章 发愁 宸妃的话正中容贵妃下怀,她嘴角笑意更浓,但还是为难地问道:“妹妹说的可是这个香囊?” 容贵妃说着伸手一指宸妃腰间系着的香囊,上面还有一朵刺绣牡丹。 宸妃顺着容贵妃手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嗯,就是这个。” 德妃也看了一眼,“这个香囊确实旧了些,趁这个机会换个新的也没什么不好。”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怕妹妹对这个香囊喜欢得紧……”容贵妃故意说道。 她们都知道这个牡丹香囊对宸妃的意义重大,自然不好直接就说换了。 宸妃的神情也有几分纠结,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姐姐别这么说。”宸妃感激地看着容贵妃,“姐姐能想到妹妹,妹妹就已经很知足了。”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宸妃把牡丹香囊摘下来交给身后的宫女。 “那就多谢你的一番好意,我一定会好好佩戴的。”容贵妃笑着点头。 这三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 这就是容贵妃想要的结果。 她们三人一同坐下,热络地聊起来。 宸妃刚得了一块上好的布料,心情正好,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笑意。 容贵妃这块布料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宸妃也想把自己用了许久的香囊换掉了。 但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花纹,也一直没有动手。 这么巧,容贵妃就把料子带来了。 德妃想起方才的刺绣,也有几分艳羡,“妹妹你换上新的香囊,好运就会回来了。” 宸妃先是羞涩一笑,紧接着就落寞地摇了摇头。 德妃是知道宸妃那个牡丹香囊背后故事的,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是意有所指。 宸妃就是听出了德妃的深意,才会露出这样寂寞的神情。 容贵妃只当自己不知情,一脸迷茫地看了看宸妃,又看看德妃,“两位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姐姐听不明白了。” 德妃瞅了宸妃一眼,闭上嘴没有说话。毕竟是宸妃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的。 宸妃咬咬牙,狠狠心把香囊的缘由和容贵妃说了。 容贵妃一早已经从桂嬷嬷那里听说了,但这会儿也像是第一次知道似的。 等宸妃说完,容贵妃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宸妃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那倒是姐姐唐突了,这个牡丹香囊对妹妹来说意义重大,姐姐不该……”容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宸妃的摇头打断了。 “不是的,不关姐姐的事。” 宸妃否认了,又撇撇嘴像是抱怨似的说道:“用再好的料子又有什么用?妹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系着这样好的鸳鸯香囊恐怕也是浪费了……” 说完,宸妃的神情也跟着暗淡下来。 德妃在一边也微微叹了口气。 容贵妃眸光一闪,语气丝毫未变,“妹妹不要多想,皇上近来只是太忙。” 宸妃笑了笑,“姐姐你不要安慰我了。” “姐姐没有安慰你,皇上也鲜少来我宫中,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容贵妃没有避讳,反而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宸妃和德妃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三人的关系却在无形中又近了一步。 容贵妃看时机差不多了,就继续说道,“如今皇后怀有龙种,皇上对她多加照顾也是自然。” 她看似不经意地话题引到皇后身上,但其实一切都是早已计算好的,按部就班的来。 果然,略有些单纯的宸妃扁扁嘴,似乎有些不服气。 “姐姐,话可不是这样说。皇后娘娘是运气好,妹妹也承认,但别的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德妃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伺候的下人就都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容贵妃身后的桂嬷嬷也不例外,因为主子也给她使了眼色。 “这话怎么说?”容贵妃故作不知地问宸妃。 “姐姐看来还不知道,忠勇侯夫人近些时日时常进宫来。” 宸妃神神秘秘地说起来。 “忠勇侯夫人?”容贵妃装作想不起来。 “就是忠勇侯楚震翔的夫人,也就是澶州王府的前世子妃楚嫣儿的娘亲。”德妃也在一旁跟着解释道。 容贵妃这才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原来是侯夫人啊。” “嗯,她都是和右相夫人一同进宫来,哪也不去,就唯独去给皇后请安。” 宸妃说着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容贵妃听出宸妃话里的酸味,但仍装作不知,“还有这种事?” 德妃也跟着附和,“姐姐你是不知道而已,妹妹也看到过不止一次了。” “这可真是……一个是忠勇侯夫人,一个是右相夫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容贵妃边说边看宸妃和德妃二人的反应。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二人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脸色不怎么好看。 容贵妃的暗示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连忠勇侯和右相都去巴结皇后,若是真由着皇后生下龙子,那这后宫内就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这个念头几乎是同时在宸妃和德妃的脑子冒出来,两人都是一惊,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 见宸妃和德妃都没说话,容贵妃又别有深意地开口添了把火,“人家是巴结着皇后的,根本不会理睬我们。” 宸妃和德妃脸色越发难看。 “唉,这么下去,恐怕连后宫都要翻天了。” 容贵妃不自觉感慨了一句,然后发现自己似乎说太多,就忙说道:“两位妹妹不要多想,我也是情不自禁就……” “姐姐无碍的,妹妹们都懂。” 宸妃说着又看向德妃。 德妃跟着郑重地点头,“以后到底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这么早就下结论,要是有什么变故就要闹笑话了。” “谁说不是呢?” 宸妃也站在德妃一边,等着看皇后的笑话。 “那两位妹妹,你们说应该怎么办才好?” 容贵妃像是被宸妃和德妃感染,也恢复了些信心似的。 宸妃和德妃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波动。 “皇后娘家势微,只有一个国舅爷,还整日不问世事,根本不足为惧。”宸妃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第1594章 选秀 “其实……这件事的确要早早的想好,一旦皇后诞下龙子,后宫难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德妃说起来也是一脸严峻,“不是言辞夸张,而是……而是皇后那个脾气……” 容贵妃没有说话,低头作沉思状,好像也在思考着什么。 宸妃和德妃都没有怀疑容贵妃今日来的目的,她们已经把她当成一条船上的人。 毕竟皇后一旦得宠下去,迟早会拿后宫做文章。到时候,无论是容贵妃,还是她们这两个品阶低一层的妃子,恐怕都不一定能得善终。 宸妃和德妃就是深谙这个道理,才会整日凑在一处商量对策。 “那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容贵妃看时机成熟,就故意问了一句。 宸妃和德妃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都下了决心。 “说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德妃幽幽说道。 容贵妃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却乐得在这种时候装糊涂,一言不发只是点头。 宸妃也深以为然,“只要皇上注意到我们,所有事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容贵妃也早就看出来了,这宸妃和德妃二人是冒出了争宠的心思。 她收起心底的不屑,佯装参与其中。 想要在后宫站稳,光靠争宠是不够的。 但是这个道理容贵妃就没有必要和她们两人明说,她只需要完成自己该做的,剩下的就不关她事。 虽说德妃和宸妃的用处不大,但容贵妃也从她们二人这里得到了不少讯息。 而且有她们在,后宫也不会轻易安宁下来的。 再加上皇后和贤妃,后宫只会越来越热闹。这么一来,朝霞公主殿下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边还在说着的工夫,那边忠勇侯夫人和右相夫人进宫了。她们两人果然如宸妃之前所说,进宫之后就直奔皇后的宫中而去,根本没想过给她们也请个安,说几句吉祥话。 在进宫的路上,两人就已经商量了一路。 她们今日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进宫,就是选秀。 今日进宫找皇后也不为别的,就是想要说服皇后为皇上选新人入宫。 “说起来容易,这可不是动动嘴就能成功的事。”右相夫人走在侯夫人身侧,小声埋怨道,“太后刚刚过世,皇后又有着身孕,她能答应吗?” 侯夫人也没否认,“要是不难,也不会让右相夫人您亲自出马了。” “试试吧。”右相夫人神色稍缓,没再说什么。 她们两人会一同出现在宫内,也是因为右相和楚震翔。这主意自然也是他们二人合计之后的结果。 右相夫人和侯夫人就负责按照老爷们的吩咐,进宫来和皇后商议。 她们近几日也时常进宫来和皇后联络,皇后不傻,自然知道右相和楚震翔的用意。 侯夫人看得出来,皇后对这个发展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她家道中落,没有可用之人。 平白无故,右相和楚震翔愿意助她,她自然不会反对。 “皇后善妒,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要求。”右相夫人不免有几分担忧。 侯夫人顿了顿,说道:“她会答应的。” 听到侯夫人如此肯定的答案,右相夫人不禁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但对方始终是一副表情,很难看出变化,只好作罢。 她们二人轻车熟路地到了皇后寝宫。 皇后已经得了消息在等,她月数渐大,身体从早到晚都十分疲累。 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她都是待在寝宫里昏睡一整日。 “娘娘,右相夫人和忠勇侯府人就快到了。” 小太监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皇后点了点头,也不怎么在意。 过了一会儿,皇后睁开眼,没好气地说道:“前些日子徐若瑾在本宫这里大闹了一场,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吗?” 皇后的语气不忿,周围的奴才都跟着提起心来。 这要是说错一句话,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回娘娘,暂时还没有。”小太监硬着头皮回道。 “这个妖女,最好不要落入本宫的手里,不然一定要她好看!”皇后恶狠狠地说道。 如今让皇后保重凤体这种话已经没人敢说了。因为无论说多少次,皇后都不会听,相反还会更加生气。 “本宫可不能就这么等着,她躲起来装缩头乌龟就以为本宫拿她没办法了?” 皇后还在念念叨叨不停。 小太监也不敢随意接话,一句话说不对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只好在一旁装聋作哑。 就在这时,右相夫人和侯夫人终于到了,宫内的奴才们也都松了口气。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右相夫人和侯夫人异口同声道。 皇后收敛心神,没什么力气地摆摆手,“不必多礼了。两位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在本宫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 右相夫人看了看旁边的侯夫人,便听皇后继续感叹道:“你们来了,本宫也能说说心底话,也是本宫也没拿你们当外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娘家人。” 皇后睁开眼,视线扫过右相夫人和侯夫人。 这话说的就有些分量了,一般人是绝对担待不起的。 而且在这之前,皇后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类似的话。 皇后不傻,知道如何做,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陆凌枫那边连点动作都没有,皇后也不可能真的在一棵树上吊死。她必须为自己,为肚子里的龙子,争取到一席之地。 右相和楚震翔就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两位大人的夫人今日登门,皇后也猜不到她们的来意。 侯夫人略一沉思,直接说道:“臣妇谢娘娘恩典,娘娘能如此高看臣妇,臣妇感激不尽,乐意五体投地的侍奉娘娘左右。既然娘娘如此开口,臣妇也自是有一说一,为了娘娘的未来尽心尽力。” 皇后微微皱眉,被侯夫人的话说的有些糊涂了,“侯夫人今日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她不傻,看侯夫人这一派说辞,就听出了几分铺垫,神情也正经起来。 侯夫人看了右相夫人一眼,右相夫人得到侯夫人的暗示,随即斟酌着语句说道:“娘娘,为了大局,还请您去向皇上提选秀之事。” “选秀?你说什么?你说选秀?” “选秀”这两个字触到了皇后的逆鳞,她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冷冷地看着右相夫人。 第1595章 说服 察觉到皇后狠厉的视线,侯夫人紧接着跟上一句,“娘娘冷静,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臣妇二人会为您详细的分析此事利大于弊,对娘娘来说,绝对是好事……” 皇后虽然心中极度不喜,但还是压下心中那股火气,决定先听听看再说。 “好,你们说吧,本宫倒是要听听,到底是怎样一个好主意。” 皇后的语气不善,就等着右相夫人和侯夫人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她倒并不认为太后过世,此时选秀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她只是觉得信任了右相夫人和忠勇侯夫人,他们却给自己出了这么个损招,除了选秀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如今这后宫一个个都收拾不过来了,再选秀不就是给自己添堵吗? 皇后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这话毕竟是右相夫人和侯夫人说出来的。 无论如何,皇后这个面子都要给。大不了听她们把话说完再拒绝也不迟。 打定主意之后,皇后就耐着性子听下去。 见皇后的面容有所缓和,侯夫人也抓住机会,想要说服皇后。 “娘娘,如今选秀正是时候,新人入宫,后宫就不再是那几个妃嫔能把控得住了。” 皇后一听,似乎还有点道理,就没有反驳,而是让侯夫人继续说下去。 侯夫人心里一松,“娘娘您要这么想,只有后宫来了新人,才能显出您的大度宽容,不计较个人得失,为皇族子嗣着想。” 右相夫人也在一旁附和,“此言甚是,娘娘不妨静下心来细细琢磨一下。” 有两位夫人在耳边苦口婆心的劝,皇后就算再不情愿,也耐着性子听下去了。 “可选秀,就有用了?本宫此时有了身孕,她们都不依不饶,整日想着去巴结皇上,再来了新人,本宫哪有那么多心神去对付她们?” 皇后担忧,右相夫人找了说辞,“新人,自当也是要有依靠的,您如今贵为大魏皇后,母仪天下,更是有着身孕,为皇上生儿育女,除了您之外,她们能依靠谁?” “这也是以免另外四妃和容贵妃先有次提议,那您就被动了……”忠勇侯夫人补了这一句,皇后不免接连感叹,想了想她们的提议,确实有几分道理。 后宫这些年就是皇后,之下是容贵妃,贤妃,德妃,宸妃,至于其他人连上位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这四个人都和她不怎么对付。 尤其是贤妃,处处和她作对不说,还把苗头对准了陆凌枫。前些日子可把皇后烦透了。 至于容贵妃,当初自己没有身孕之时,她是最得皇上恩宠的人,自当势不两立。 德妃和宸妃,就没有多少存在感了,皇后也基本不把她们二人放在眼里。 不过就算是这四个人,也足够让皇后头疼的了。 另一方面,皇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小气善妒的名声肯定已经传开了。 她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任何公开的场合从来都是压抑着心底真实的情绪。 但是这样也远远不够。 只要后宫多年没有进新人,就会有人觉得是皇后做的不好。 侯夫人的话恰好都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 但仅凭这一点,皇后还是不愿就这么妥协。 大约是看出了皇后的纠结,右相夫人和侯夫人对视了一眼,才与皇后言道:“臣妇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娘娘恕罪,娘娘您势单力薄,早作打算总是好的。不然的话,被人捷足先登,就会后患无穷。” 说完这番话,右相夫人就自觉退到一边,但视线还落在皇后身上,注视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侯夫人也连连点头,“右相夫人的话没错,娘娘,臣妇都是真心为您考虑。如若不是这般,日后仅凭娘娘一个人,即便有着皇子,如何与贵妃她们斗?那才更不安全。” 她这话已经说的十分直白,目的再明显不过,“娘娘恕罪,臣妇不是有意这么说的,只是为了娘娘您担忧和心急,这主意虽然不是最好,但也是应急之事,还望娘娘三思。”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侯夫人摆手,“不碍事,本宫知道两位夫人是为本宫好。” 侯夫人重重呼了一声,感动道:“娘娘言重了。” 但皇后也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不是说靠几个后宫的新人就能稳固皇后和陆家的地位。说白了,还是要靠陆凌枫。 但是一想到陆凌枫,皇后就一阵头疼。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何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大哥?无论她怎么在皇上面前说好话,陆凌枫一直都不肯理睬,不肯入仕,更不肯复起陆家。 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总是给自己添乱,前些日子,更是头也不回就去追徐若瑾了。 皇后越想脸越黑,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紧迫压抑。 右相夫人善于察言观色,看出皇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却不知道她是因为何事突然这么生气。 她下意识看向侯夫人,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侯夫人用嘴型提示了右相夫人一句,两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娘娘最看重的自然还是国舅爷。” 皇后的心思又一次被猜中,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看重有什么用?他从来不按本宫说的做。” 侯夫人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思索了片刻说道:“臣妇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她边说边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向皇后。 皇后看了她一眼,“侯夫人不必多想,有什么就说什么。” 侯夫人点点头,“臣妇以为,国舅爷之所以和梁大人还有瑜郡主走得近,就是因为陆家根基不够牢靠。” 她的话说得明明白白,直接把皇后心里最忌惮的部分说出来。 这么做有些铤而走险,万一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只顾着发怒,那侯夫人这么做就是费力不讨好。 而且前面说那么多,做的努力也都有可能白费。 不过还好,皇后经过之前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的层层铺垫之后,只是稍微抿了抿嘴,但没有呵斥侯夫人。 “既然是想要陆家在京都再起,选择千千万,又何必非要与那夫妻二人为伍呢?”侯夫人说完就定定地看着皇后。 听了侯夫人的一番话,皇后也深觉有理,不由细细思索起来。 陆凌枫确实和郡主府走得太近了…… 第1596章 正好 “本宫知道了,那侯夫人可有什么法子?” 皇后深思之后,询问侯夫人的意思。 侯夫人看皇后一眼就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的话给说服,她随即言辞恳切地说道:“娘娘,您要是信得过臣妇,就按方才臣妇说的做。” 皇后皱眉,略有些艰难地接道:“你是说,为皇上选秀?” 侯夫人点头,“正是。” 皇后咬了咬牙,“好,本宫知道了。” 一听皇后答应了,侯夫人和右相夫人心中俱是一喜。 “那本宫接下来该如何做?”皇后又问道。 “这个娘娘您不用担心,臣妇会同右相夫人将一切都安排好,到时您只需要在皇上面前稍稍提点两句。” 侯夫人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词拿了出来。 皇后这才略微放心,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侯夫人和右相夫人了。” “臣妇定当不负所托。”侯夫人和右相夫人同时恭敬回道。 趁着皇后不注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总算是把今日进宫的任务完成了。其余的,就看右相和忠勇侯会如何操纵此事了。 三人没有寒暄多少,侯夫人和右相夫人就以不耽误皇后休息为由退下了。 二人走后,皇后回想起她们方才的话,越发觉得有理。 虽然想到选秀,心里还是有着不小的别扭,可是为了陆家的崛起,还有自己地位巩固,皇后只能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人都离开之后,皇后还不忘提醒她宫里的奴才。 “今日之事,都给本宫把嘴管好了,一个字都不许走漏,不然的话……”皇后没有说完,而是用狠厉的视线扫了一遍。 所有奴才都跪在地上,叩首不断,“奴才不敢,奴才们一定听命!” 皇后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下憋闷的心绪,想着稍后该如何与皇上提起此事,这件事要好好的谋划一下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容贵妃几乎下一刻就知道了此事。 她掌握着宫内所有消息,为的就是能够第一时间通知朝霞公主。 容贵妃不仅知道是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甚至连她们三人之间的对话都一清二楚。 听着桂嬷嬷打听回来的消息,容贵妃始终一言未发。 待桂嬷嬷说完,容贵妃也只是冷笑了几声,眼神中都是不屑和讥讽。 “娘娘,皇后那边……” 桂嬷嬷主动问起容贵妃的吩咐。 容贵妃却摇了摇头,“不必管她。” “是。”桂嬷嬷虽说有些纳闷,但主子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自己不需要多问。 容贵妃却在这时提起了皇上,“上次炖的汤,皇上似乎很喜欢。” 桂嬷嬷点头,“是。田公公也和老奴提起过,说是要好好谢谢娘娘您,因为您的汤,皇上心情好了不少。” 容贵妃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甜蜜事,桂嬷嬷也想起来,送汤的那晚,夜微言翻了容贵妃的牌子。 “既然如此,咱们就再去给皇上送次汤。”容贵妃吩咐道。 桂嬷嬷立刻应下来,转身就去交代了。 容贵妃脸上的那一丝幸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她知道同样的事不能发生第二次。 若是被公主殿下知道,就有麻烦了。 容贵妃时刻提醒自己,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件工具,无论皇上还是其他,都只有利用价值。 想得太多,容贵妃也觉得头沉,她捏了捏眉心这才稍好一些,桂嬷嬷折返归来,她思忖下又吩咐道:“桂嬷嬷,贤妃怎么样了?” 桂嬷嬷没有二话,“暂时没什么消息,老奴再去确定一二。” 容贵妃点点头,“日子过的,越发无趣了……” 贤妃此时则一个人待在自己宫中,极少与外界来往。 自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皇上就很少到她这里来了。 她这里虽说不是冷宫,但也差不了多少。 到处都是死气沉沉,没有多少生机。 就连伺候的奴才也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这是贤妃自己要求的,只留了几个用得顺手的宫女。 可她这种做法,却遭到很多人的非议,明明曾经是最受宠的妃子,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而且这些下人都怀疑贤妃是不是受了打击,所以人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桂嬷嬷刚到贤妃宫门外就觉得浑身不得劲了。 这里根本一点寝宫该有的热闹样子都没有,到处都是一片萧条,没有一丝生机。 而且更让桂嬷嬷觉得渗人的是,贤妃似乎对此毫无所察,甚至是甘之如饴。 她素衣素服地在住在寝宫内,要是晚上猛然看到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女鬼出行。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白天看到都要忍不住打个寒颤了。 这样的地方,饶是桂嬷嬷这种见惯了世面的老嬷嬷也不敢久留,原本还想替代容贵妃说几句好话,攀谈一二,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桂嬷嬷回到容贵妃宫中,还有些惊魂未定,“娘娘,贤妃娘娘恐怕都有些不正常了。” 听了这话,容贵妃不禁皱眉,“怎么?” 之后,桂嬷嬷就把自己在贤妃宫中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容贵妃。 容贵妃边听,眉头反而渐渐舒展开了。 最后等桂嬷嬷说完的时候,容贵妃甚至笑了出来。 桂嬷嬷这下可是一头雾水了,不解地看着主子,“娘娘,您怎么笑了?” 她左思右想都不知道哪里能让容贵妃笑出来。 “贤妃越是这样越好,对我们就越有利。”容贵妃说道。 桂嬷嬷想不通,“老奴还是不明白。” 容贵妃也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说道:“皇后那边才刚有消息,我们也不用着急,再等她两日,选秀的消息,最好让贤妃也知道。” “老奴知道了。”桂嬷嬷点头应下,只等稍后去办。 “这汤,我们也两日后再送。” 容贵妃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显然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到时候也好和皇上说说贤妃有多可怜。” “嗯?”桂嬷嬷一愣,看向容贵妃,随后低下头,“是。” 第1597章 上钩 这一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无云,是难得的好天气。 桂嬷嬷按容贵妃的吩咐早早就叮嘱了膳房,今儿是去给皇上送汤的日子。 “娘娘,汤膳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桂嬷嬷边伺候容贵妃更衣,边说道。 容贵妃随口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门外,“一年里,就属这时候最是舒服。” 桂嬷嬷也跟着点头附和,“不冷不热,应当多出去走走,天气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变天。”容贵妃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就像是一句简单的感慨。 桂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去看主子,但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来了。 容贵妃的话可能另有深意,但就算是桂嬷嬷,此时也只能装糊涂。 “好了,娘娘。”桂嬷嬷整理好后就退到一边。 容贵妃站在镜前左右侧了侧身,满意地一笑,“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桂嬷嬷点点头,便恭敬地跟在容贵妃身边,一旁的小太监也端着汤迅速跟上。 到了御书房,隔得远远的,田公公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贵妃娘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田公公拱手要请安,容贵妃在他之前伸手,笑道:“田公公不必多礼。” 田公公面上笑容更深,重新站直身体。 “本宫听说,皇上最近忙于政事,就命人炖了补汤,特意来送给皇上补补身子,皇上日理万机,太过忙碌,可一国之君身体也着实要紧,不能忽视。” 容贵妃说着,身后机灵的小太监就主动上前一步,好让田公公能看个清楚。 田公公边笑边点头,“贵妃娘娘真是有心了,皇上要是看到您也一定会高兴的。” 容贵妃听后羞涩一笑,“田公公说笑了。” 田公公却摆手,“贵妃娘娘可误会老奴了,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上次您送来的汤,皇上可是喝了不少呢!” “那还要多谢田公公在皇上面前帮本宫美言。” 容贵妃也是识抬举的,尤其是在田公公这样的人精面前,更要面面俱到。 她说着对身后的桂嬷嬷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布袋。 “田公公,还请您笑纳。” 这一个小小的布袋送到自己面前,田公公只要打眼一扫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 虽然田公公根本就不缺银子,可这乃是容贵妃的抬举,他们也不在意多少,只在意这一个动作…… 田公公眉眼之间的笑容更加明显,“贵妃娘娘您太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说着淡定地从桂嬷嬷手里接过钱袋,无比自然地放入了自己的袖口内。 上一次容贵妃帮了田公公的大忙,妥善安置了徐若瑾。田公公为了报答在皇上面前帮容贵妃说了几句好话。 田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的话无疑是最有用的。和他搞好关系,容贵妃的计划也能更顺利些。 “皇上如今可在忙碌?本宫可否有机会,能去看看皇上?”容贵妃又问道,没有一点架子。 田公公神情略有些为难,不过很快就被笑容取代,“贵妃娘娘在此稍后,容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容贵妃面上一喜,“那就有劳田公公了。” 田公公忙摆手,“不敢不敢,贵妃娘娘这可就是折煞老奴了。” 容贵妃脸上的笑容不变,始终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和气。 看着田公公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见,桂嬷嬷才小声在容贵妃耳边说道:“这老太监心眼儿多得很。” 容贵妃却不怎么在意,“不必在意,井水不犯河水,他对哪一方都不偏不向,这就够了。” “是,娘娘。” 桂嬷嬷也只是抱怨一句,其中的道理她还是很明白的。 等了片刻,田公公就笑着回来了。 “贵妃娘娘,您这边请。” 容贵妃笑着点头,桂嬷嬷和小太监在这等候,补汤也到了田公公的手里。 到了御书房,田公公自然地把汤放在夜微言面前,小声提醒道:“皇上,贵妃娘娘到了。” 夜微言抬头,正对上容贵妃温柔的视线,他原本冷硬的面容也跟着缓和下来。 “皇上,这是贵妃娘娘亲手给您熬的补汤。您不是才和老奴说最近有些疲乏?娘娘这汤还真是送的及时呢!” 田公公面不改色地在皇上面前说着这样的话,说完还不忘给容贵妃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容贵妃自然不会露馅儿,配合地露出羞涩神情,不动声色地对田公公点了点头,“臣妾给皇上请安了,皇上这些时日过于操劳,面容消瘦,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是吗?” 夜微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容贵妃,“辛苦爱妃了。” 容贵妃面颊更红,“……都是臣妾该做的。” 田公公在一边看着,嘴角笑容更深,又提醒夜微言,“皇上,这是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您趁热喝吧。” “嗯。”夜微言放下手里的奏折,打开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香,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容贵妃脸颊带着红晕,却没有沾沾自喜,“皇上喜欢就好,臣妾谢皇上夸赞。” 夜微言喝了一口也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些日子脑子里有些杂乱,总也理不清,想得太多也越来越复杂。 容贵妃的汤来得及时,和上次一样,让夜微言纷繁的心绪得到了暂时的平静。 虽说是暂时的,但夜微言能放松会儿就满足了。 田公公见事情都上了正轨,自觉退到皇上身后,垂首等候吩咐。 夜微言边喝汤,一边和容贵妃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来。 看出皇上的心情不错,容贵妃也有意把话题往后宫上带。 “皇上,后宫的望春花开得正艳,一眼望去,各色锦簇,十分赏心悦目。” 夜微言眉毛一挑,显然很有兴趣,“是吗?” 容贵妃嘴角上扬,“不仅如此,这望春花似乎比往年开的都要好。” “那朕真想去看看了。” 夜微言说着感慨了一句,“说起来,朕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去后宫转转了。” 见夜微言上钩,容贵妃眼波流转,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和可惜的神情,虽然她看起来已经极力掩饰过了,但还是被夜微言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1598章 冷落 “怎么了爱妃?朕看你似乎有难言之隐。”夜微言关切地问道。 容贵妃神情有几分落寞,还是没忍住说道:“臣妾是想起来,往年这望春花开的最艳最好的,都是贤妃的园子,她也是姐妹几人中最喜欢侍弄花草的,也是很久没得过她的消息了,不知道怎样,这倒是臣妾忽略了,还望皇上恕罪。” “这不能怪你。”夜微言安抚一句,不禁低声重复道:“贤妃……朕也的确是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容贵妃站在一旁不说话,可田公公却面露惊讶,他看向容贵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种绝好的机会,容贵妃突然提起贤妃来做什么? 田公公不认为容贵妃是一个不分场合的人,更不会是一个嘴上没数的人。 但是田公公这么一想,就越发不明白容贵妃是故意、还是不经意提起贤妃来了。 他静静地观察着御书房的两人,尤其是皇上的神色,若是皇上有半分不喜,田公公就要立刻转移话题救场了。 “朕也的确是没有去见贤妃了,今日天气也不错,不妨就去探望一二,贵妃如若有兴趣,不妨陪朕同去?” 夜微言突然这般说,田公公立即看向了容贵妃,容贵妃并无任何异议,立即福了福身,“臣妾愿侍奉皇上左右。” 容贵妃如此大度的答应,夜微言却并没有急着走,看了看她,询问道:“你今日突然提起贤妃,是不是有什么事?这可不像你的做派,与朕说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夜微言一语突袭,田公公心提了嗓子眼儿,容贵妃抿了抿嘴,低声道:“没想到被皇上看出来了,其实……是臣妾听说贤妃那里有些冷清,连太监宫女都被遣走不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其实……还能是什么事儿?想必是许久没有得皇上的音讯,那些奴才们也开始见风使舵,不尽心的伺候了。” 夜微言刚要开口,容贵妃立即继续道:“皇上莫嫌臣妾大惊小怪,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宫里的人也以皇上为天下,哪怕是您的一个眼神,都能牵动所有人的心,逢高踩低、趋势逢迎,这种事,皇上只不过没空闲去理睬,可不用臣妾多说,您比臣妾明白万倍。” 容贵妃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臣妾只求皇上不要冷落了贤妃,免得她被那些奴才们欺负。”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容贵妃,久久没有说话。 田公公的心因为容贵妃的这一番话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万万没想到容贵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是争宠,而是为贤妃抱不平? 这不太符合她寻常的脾气啊,可这一番话,的确让皇上动容了! 夜微言凝视她很久,终究沉沉了叹一口气。容贵妃的神情依旧温柔带水,让人很难真的生气。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容贵妃的话没有任何错误,这种宽阔的胸襟,才是夜微言真正看重的。 夜微言定定地看了容贵妃一会儿,把人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容贵妃面颊绯红,低下头请皇上恕罪:“皇上,是臣妾逾矩了,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却摆了摆手,“爱妃说得对,朕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容贵妃一听,面露惊喜,“多谢皇上体恤,臣妾感激不尽。” 夜微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就依爱妃的,朕正好也想出去走走。就去贤妃的园子看看吧。” 夜微言也没有多想,起身走到容贵妃身边,柔声道:“爱妃,你同朕一起过去。” “是,臣妾遵命。”容贵妃福身道。 她再抬头看向夜微言的时候,满脸都是感动和爱慕,柔情蜜意也快要溢出来了。 但这股甜蜜却没有到她眼底。 容贵妃看着对自己温柔以待的夜微言,心情十分复杂,又是苦涩又是孤独。 无论眼前这人对自己多好,容贵妃都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沉迷其中,更不能因此动摇半分。 …… 贤妃这里此时还未得到通传,仍旧在自己的宫中如寻常一样。 就像桂嬷嬷之前来按过的一样,贤妃宫里伺候的奴才确实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 不过都是贤妃自己不要的,并不是外界传言被削减或被欺负。 自从皇上开始冷落她之后,贤妃的宫门前就门可罗雀了,常常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一个来拜访的。 贤妃倒是很看得开,这样也好,她就不用和人敷衍应酬。 安静,她也已经习惯了安静。 “娘娘,您看今儿天真好!”小宫女边帮贤妃准备午膳,边抬头望天,惊喜地说道。 贤妃娘娘闻言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嘴角上扬,“嗯,那本宫今日就在园子里吃吧。” “好!奴婢这就给您准备!”小宫女应声,把膳食都端到了院子里。 只是她放下碟碗之后,看了一眼冷清的园子,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后悔的神情。 贤妃这时走过来,看小宫女站在原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宫女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贤妃看小宫女欲言又止的神色,又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里就有数了。 但她却像是不在意似的,还是淡定地坐下来。 “不过就是在这儿吃个饭,不用在意那么多。”贤妃淡淡地对小宫女说道。 但小宫女却不这么认为,张嘴就想为贤妃抱不平。 “娘娘!您可不能这么想!您就是这般与世无争,才会让人骑到咱们的头上来。” 小宫女越说越生气。 尤其是想到她在其他奴才那里得到的指指点点和白眼,就更气了。 贤妃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又重新放下,问小宫女道:“又有人说闲话了?” 小宫女撇撇嘴,“还不是那些狗奴才,狗眼看人低。” 贤妃听过就算了,“这种人多了,你每一个都要去生气,这不是折磨自己吗?爱说什么说什么,本宫不在意。” “可是!”小宫女觉得贤妃的话有道理,但又不肯轻易咽下这口气。 第1599章 震怒 “娘娘,这儿太冷清了,狗奴才们都说这里像……” 小宫女不好意思说出口。 “冷宫。”贤妃帮小宫女把话说完,“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小宫女自知失言,慌忙认错,“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了,本宫也没说要怪你。”贤妃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小宫女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扁了扁嘴。 “娘娘,奴婢就是替您不值,您的身份尊贵,哪是那些狗奴才能随便议论的。” 说着小宫女忿恨地咬牙,“奴婢要是再听到这种瞎话,就打烂他们的嘴巴子,看他们还敢胡说八道!” 贤妃却是淡定一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秀不在了,本宫也懒得去搭理这些琐事。” 说起云贵人,贤妃总是会忍不住神伤。小宫女也知道这是娘娘的痛处,就老实地闭了嘴。 贤妃变得太多了,又或者说是变回从前的样子。 原本贤妃就是这般无欲无求,和妹妹一同在宫中,二人也有照应,姐妹俩的关系也是非常人可比。 但是一切都在云贵人突遭变故之后,彻底的改变了。 贤妃为了给云贵人讨个公道,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一次次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 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贤妃不仅得罪了皇后,也让皇上厌烦了她。 小宫女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宫里就没怎么有人来了。 她原本也无法近身伺候贤妃,但是奴才们少了一些之后,她就被提到贤妃的身边。。 具体发生了什么,小宫女也不怎么清楚。 她只知道贤妃变化很大,连一向最重视的园子都懒得侍弄,日常饮食起居也没那么在意。 再这么下去,这里恐怕真的要变冷宫了。 可贤妃却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仍旧甘之如饴,整日生活在这里,平平淡淡,倒也安心。 小宫女都有些看不懂了,如今的贤妃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前后转变这般大,每天穿的都是素服,寡淡得很,脸上也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一点都不像后宫的妃嫔。 就连小宫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想什么呢?”贤妃的话打断了小宫女的思绪。 小宫女忙回神,“没什么没什么,奴婢这就伺候娘娘用膳。” 贤妃略一点头,没有再多言。 说是午膳,其实就是几样清粥小菜,简单地不能再简单了。任谁看都不像是宫里该有的模样。 “娘娘,您这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就像是修行的菩萨似的。”小宫女嘟嘟囔囔地说道。 贤妃却不以为意,“你懂什么?锦衣玉食都是给别人看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小宫女原本想从贤妃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不满,但无论她怎么看都失败了。 看小宫女还有些愤愤不平,贤妃这才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娘娘您的意思是?”小宫女疑惑道。 贤妃却没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是有心事的人。 小宫女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说了这么多也不好再问,就安心地伺候贤妃。 这饭才刚吃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是伺候贤妃的小太监。 看着小太监慌张的模样,小宫女翻了个白眼,“做什么这么冒失?没看到娘娘这正用膳吗?” 小太监磕头,“娘娘恕罪,是皇、皇上来了!” 小宫女一惊,“什么!皇上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她立即转身,看着贤妃道:“娘、娘娘,皇上来了?这要不要收了?”话音未落,小宫女就急的在原地打转起来,手忙脚乱不知该从哪收拾起才好。 “紧张什么?皇上来了,出门去迎便是。” 还是贤妃一句话管用,瞬间小宫女和小太监都安静下来了。 “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互相看了一眼,站到了一边。 贤妃整了整衣衫,伸手抚了抚鬓发,确定没有问题就款款走向门口方向。 “皇上驾到——” 她刚到门口没一会儿,田公公的通传声就传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贤妃看清夜微言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贵妃,就自然地接上,“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夜微言伸手虚扶了一下,贤妃顺势站起,“多谢皇上。” 贤妃站在夜微言面前,也好让对方看个清楚。 容贵妃在夜微言身侧,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贤妃,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紧接着就垂眸不再看。 夜微言看着眼前的贤妃,险些要认不出来了。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贤妃,惊讶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会是如此装扮?” 刚刚进了宫门口,夜微言就心情不佳,想要看到的美颜花草分毫全无,甚至进了宫中半晌,才看到一两个伺候的小太监。 这哪里像是一位娘娘的宫殿? 见了贤妃,更是让夜微言吃惊万分,一身素衣,略有些暗淡的面庞,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要摔倒。 夜微言看的心里一紧,立刻看向一边的奴才,语气带着责问,“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皇上饶命!” 小宫女和小太监立时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贤妃忙站在他们二人前面,面对夜微言道:“皇上莫要怪罪他们,是臣妾自己想要这样做的。” 夜微言皱眉,不解地看着贤妃,“你为何要这么做?” 贤妃如今的打扮和以往大相径庭,也难怪夜微言会这么惊讶,还以为贤妃是不是想不开。 “贤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朕让太医来给你诊治一番。” 夜微言说着就和身边的田公公下令。 贤妃摇头制止,“皇上不必费心了,臣妾身体无恙。” “那你这又是为何?” 夜微言追问道。他说着视线越过贤妃看向她身后的石桌上。 待看清桌上清汤寡水的饭食时,夜微言的神色也更加严峻。 贤妃似乎也注意到夜微言的视线,她还特意挪动身体想要挡住身后的石桌。 但夜微言还是都看到了。 “还不肯说吗?” 夜微言不是看不出来贤妃有难言之隐,但却不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第1600章 吃惊 面对夜微言的关心,贤妃也难免真情流露,神色越发暗淡,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轻抿着嘴唇,似乎不想多说。 夜微言却仍旧没有移开视线,双眼直直地看着贤妃,等她的合理解释。 没有办法,贤妃在夜微言的威压之下,只好说了出来。 “臣妾素衣素食,只等着被打入冷宫,早点适应免得到那时更痛苦。”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容贵妃立即道:“妹妹,你不许瞎说,怎么什么都能说出口……” “岂有此理!这话是谁说的?”夜微言当即大怒,鲜少有这么怒吼的时候。 他身后的听着夜微言的咆哮声,田公公连忙跪下,“皇上息怒!”田公公怎么都没想到贤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虽然知道容贵妃来此颇有目的,却没有想到贤妃居然是这样的状态,这简直、简直疯了吧? 容贵妃也吓的不轻,脸都白了几分,福身大气都不敢喘。 贤妃面容平淡,立刻就要跪下,但腿才刚弯起,就被夜微言拖住了胳膊。 “你没错,为何要跪?”夜微言声色俱厉道。 贤妃没有办法,只好重新站好,低着头等夜微言的吩咐。 “臣妾……” 贤妃只说了两个字就哽咽了,泪珠顺着脸颊流下,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夜微言一看,更加生气了,怒不可遏地问道:“你告诉朕,是否有人欺负了你!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说着冰冷的视线扫过贤妃身后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二人。 这两人虽是头叩在地上根本看不到夜微言,但还是被对方的视线刮的全身难受,如芒在背。 他们都被吓坏了,身体抖个不停。 贤妃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看起来想挣扎却又无可奈何。 看的夜微言越发心疼起她来,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语气道:“贤妃,有朕给你做主,你还有何可担心的?若不是容贵妃提醒朕来瞧瞧你,你还要瞒朕到什么时候?” “皇上……” 贤妃心里一阵暖流流过,感激地抬头看向夜微言,眼里甚至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也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容贵妃,但视线很快就移开,让人捉摸不透。 夜微言的心也瞬间软了下来,“贤妃你有什么话尽管告诉朕,朕会为你做主!” “多谢皇上,但臣妾真的没什么说的。”贤妃还是没有说出口。 夜微言面上一紧,“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好,朕让别人说。” 话毕,夜微言就转头看向容贵妃,“贵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容贵妃似是没想到夜微言会突然转头来看自己,愣了一下才低下头,“臣妾也……” “好了,朕就想听一句实话。贵妃,连你都不敢说吗?” 夜微言有点生气,看着容贵妃又道:“还是说,那个人权势太大,你们连朕都信不过了?” “臣妾不敢!”容贵妃和贤妃齐声否认道。 “那就快说,别让朕再多问一句。” 夜微言冷着面孔说最后一遍。 没有办法,容贵妃和贤妃对视了一眼,像是达成了共识,贤妃站出来率先道:“皇上也不必为难贵妃姐姐,臣妾这里无人前来,自然会变得如此冷清,终归那些夫人们都去皇后娘娘那里嘘寒问暖,臣妾也省了招待她们的太监宫女,自当用不着那么多人。” “皇后?”夜微言皱眉重复道。 贤妃清淡一笑,“皇上不来,姐妹们不来,官夫人们不来,臣妾简衣素食,不用梳妆打扮,反倒是省了很多事儿、省了很多心。” 夜微言冷着一张面孔,一言不发。 容贵妃抬眼看了看夜微言的神情,接着装作不经意地随口提了一句:“贤妃娘娘,万事都要想开,皇上不来,你也要定期去为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何必拘谨在宫内一个人?哪怕……哪怕是去找我说说话呢!” “宫内马上就有新人要进,谁还顾得上我?那些多余的奴才,就等着伺候新进宫的贵人们,在臣妾这里也没什么用,何必浪费呢。” 贤妃阴阳怪气,容贵妃立即低下了头,脸色也十分难堪,貌似是隐藏着无法言语的委屈。 但就是这样一句话,却再次点燃了夜微言。 夜微言气的眉毛倒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一次被拱起来了,“大胆!是谁在胡言乱语?太后过世还不足一年,哪有什么新人入宫?这是谁胡乱说的?” 田公公更是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小声在嗓子眼里嘀咕,“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这选秀可不是什么小事,而且还牵扯到了太后。 太后的三年丧期还未到,就有人如此心急想要在后宫插人了。皇上不生气才怪。 皇上在太后生前最是孝顺,母子两人关系深厚。太后去世的时候,皇上将近一个月才渐渐走出阴霾。 如今有人居然在这件事上触皇上的霉头,简直是不想活了! 田公公的脑子飞快转着,努力思索着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贤妃侧过身去,什么都不愿再多说。 夜微言眉间拧成一个“川”字,一腔怒气没地方发泄。他努力控制着又问容贵妃: “贵妃,你告诉朕,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人说的?是谁?” 话音未落,容贵妃先是一怔,随后咬了咬唇,为难的道:“皇上,这……这是何人的意思,还用臣妾说吗?” 夜微言双眼一眯,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定定地看着容贵妃,“你说什么?” 容贵妃低头不语,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见容贵妃如此紧张,夜微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而且真相似乎远比他想得更复杂。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朕,一丝一毫也不许隐瞒!” 容贵妃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最后一咬牙,直说了,“是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给皇后提议的……” 话音刚落,容贵妃就跪地请罪,“都是臣妾不好,请皇上降罪!” 夜微言皱眉听着容贵妃的话,脑子里都是刚刚的那一句…… 第1601章 狭隘 “臣妾不该去皇后宫内打探消息的。” 容贵妃似乎十分后悔,但又忍不住说道:“但臣妾是真得害怕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她们怎么做得出来呢?太后过世……这才多久啊!” 说着容贵妃既委屈又生气,眼泪也跟着在眼眶内打转。 看到容贵妃泪流满面的委屈模样,夜微言任何苛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且他更气的是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简直可恶至极! 夜微言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刻将这二人叫进宫里来兴师问罪。 他同时也对皇后失望了。没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皇后犯下这样的错事,夜微言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更让夜微言生气的是,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指点,不然仅凭这两个女人,根本无法在后宫兴风作浪。 寻常这些官夫人们即便心思不合,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只高捧皇后,无视其他妃嫔,可这二人一个是右相夫人,一个是侯夫人,她们开了这个先河,其他官员夫人怎会不效仿? 贤妃也好、容贵妃也罢,怪的是谁?只能怪他这个皇上偏心,才有如此结果! 田公公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微言的一举一动,皇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这下恐怕要有人倒大霉了。 这个人还极有可能就是皇后。 不过现在看,皇后也很有可能是被利用的。背后的人说不定就是…… 田公公的心里冒出两个人来,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夜微言。 显然,夜微言也有了答案。 “忠勇侯,右相。” 夜微言冷冰冰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田公公的耳朵里。 田公公身体巨震,不敢出声。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把手伸到后宫来了!” 夜微言声色俱厉地自说自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怒气。 这也不能怪夜微言生气,因为楚震翔和右相的做法着实触到了他的逆鳞,他不可能忍耐得了。 “皇上息怒,龙体为重啊!” 田公公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道。 但此时的夜微言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徐若瑾进宫想要见朝霞公主。 而夜微言却因为楚震翔的几句话,就对梁霄和徐若瑾产生了怀疑。 如今想起来,夜微言恨不得好好问问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被猪油蒙了心! 只不过是楚震翔的几句猜测,毫无理由就断定梁霄一定会出现,还说什么给徐若瑾撑腰。 可结果呢?梁霄根本没有入宫,更别说不知好歹,无视宫中规矩了。 全部都是莫须有的罪名,而且就因为这些,夜微言对梁霄产生了怀疑,更是驳了徐若瑾的请求。 夜微言现在只要一想到当时徐若瑾就脸上那失望的神色,就心如刀绞,悔不当初。 “皇上……” 田公公试探着开口,“您息怒,一切都可从长计议,您别急坏了身子。” 这边田公公苦口婆心地劝着,容贵妃此时看了贤妃一眼,二人立即也软了下来,安抚着道: “皇上,田公公说得对,您先别生气了,有什么话坐下喝口茶再说也不迟。” “也是臣妾任性,本以为是皇上……看来是臣妾误会皇上了,臣妾向皇上请罪。”贤妃此时也软了下来,朝着夜微言福了福身。 即便她之前没有与容贵妃有过商议,可今日之事绝不是随意而起,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巧合出现,既然容贵妃有心,她又为何不配合呢? 夜微言看着容贵妃和贤妃,只觉得愧对她们。 “是朕没有及时察觉,让你们受苦了。” 容贵妃和贤妃一听,都诚惶诚恐地摇头道:“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敢当。” “唉……” 夜微言叹了口气,似乎没有听到容贵妃和贤妃的话。 “朕也同样辜负了他们。是朕太狭隘了,朕不应该怀疑他的,更不应该全信忠勇侯!” 夜微言说起来就一阵后悔,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时光倒转,他不会再轻易信忠勇侯和右相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在场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但田公公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 皇上这回说的“他们”不是容贵妃和贤妃,而是徐若瑾和梁霄。 容贵妃和贤妃都微垂着头,没有接话,更没有多少反应。 但容贵妃此时却和田公公一样心知肚明。夜微言后悔了,甚至觉得愧对徐若瑾。 这就是容贵妃想要的结果,她的嘴角趁人不注意微微挑起,但几乎是马上就恢复了委屈的神色。 添上最后一把火,容贵妃的任务才能算是完成得差不多。 这件事似乎已经和贤妃没什么关系,她只是静静地跪坐在一边。 她这一身素衣素服没有白穿,相信用不了多久,她这里就要大变样了。 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只要皇后倒霉就足够了。 因为只有皇后倒霉,陆凌枫那边才有可能露出马脚,贤妃就有机会为妹妹云秀报仇! 这个机会,她等的太久太久了…… 夜微言又悔又气,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坐下的。 “皇上请用茶。” 回过神来的时候,容贵妃已经把茶水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夜微言的面前。 夜微言强压着怒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皇上,还请您原谅臣妾的冒失举动。” 一上来容贵妃还是认错。 这招确实奏效,夜微言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冲她发了。 “爱妃多虑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的心思朕明白,是朕太忽视后宫了,才会让你和贤妃这般没有安全感。” 话外之意,夜微言已经相信了之前容贵妃的解释之词。 容贵妃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会派人去查皇后的主意,也就不会知道选秀这么大的事。 “说起来,朕还应当谢谢你。不然的话,到现在朕还被蒙在鼓里。”夜微言的语气不自觉又冰冷了几分。 第1602章 后悔 “此事不能怪皇上,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也是因为太后过世还不满一年,不然皇上也的确应该重选新人,也是为了皇族的血脉。” 容贵妃苦涩的低着头,“臣妾没这个福分为皇上生儿育女,只是此时太不是时候……” “还不是忠勇侯出的主意?他可真够着急的。”贤妃在一旁补了一句,这话听在夜微言的耳朵里,只觉得格外讽刺。 想到忠勇侯曾经与自己说起梁霄的那些话,统统都可以用到他自己的身上。 就连夜微言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楚震翔是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容贵妃看着夜微言的反应,咬了咬嘴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如若说得不对,还望皇上恕罪,可这真的是臣妾内心所言。” 夜微言眉头一皱,“你快起来,有什么话不能说?难不成有人威胁贵妃不成?”夜微言抬手轻扶,贤妃也走过来搀扶着她,“还有什么不能说?今儿在皇上面前不妨都摊开了吧!” “说!朕恕你无罪!”夜微言如此开口,容贵妃像是得了信心似的,深吸一口气说道:“臣妾只是想说,这忠勇侯说起来也段时日没有出仕了。” “嗯。” 夜微言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没错。 “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忠勇侯是在楚嫣儿过世之后才出来辅佐皇上的。”容贵妃说着求证似的看向皇上。 夜微言点头。“楚嫣儿”这个名字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想到还会被人提起。 容贵妃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楚嫣儿嫁入澶州王府之后,王府就灾祸不断。到后来,整个王府都变得乌烟瘴气,不成样子,只能由一个小庶子来继承,不伦不类的。” 说到这里,容贵妃又感叹了一声,“臣妾只是不明白,侯爷为何突然管起朝政之事,之前他可是不闻不问了许久的!” 夜微言若有所思,并未立即给容贵妃答案。 贤妃也没想到今日容贵妃会说出这件事,按说朝争党派,是皇上最忌讳的,她们后宫的嫔妃的确不应该提,可今日容贵妃就这么大胆的提了! 她在一旁默不作声,容贵妃却并没有停,“臣妾听说,后来不少事都证明其实就是楚嫣儿在其中兴风作浪,澶州王府上下都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 “楚嫣儿此女,为了自己的野心,在澶州王府做下了太多恶毒之事,还让澶州王也跟着身败名裂。” “培养出这样的女儿,让人不禁怀疑忠勇侯作为一个父亲,又是怎样的秉性。” 容贵妃面上露出疑惑,但眼底却依旧清明。 “臣妾大胆猜测,会不会忠勇侯出仕其实也是另有目的呢?听说楚嫣儿因为梁大人和瑜郡主的关系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她说到这就足够了,只要这些就足够让夜微言去联想。 夜微言也的确按照容贵妃暗示的方向越想越多。 楚震翔,他的真正动机到底是什么? 想要用这些虚无缥缈的话让夜微言疏远梁霄和徐若瑾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夜微言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夜微言真的被楚震翔的话动摇了,因为他的几句话,自己便为此得罪了徐若瑾。 到底是谁在迷惑自己呢? 第1603章 生机 夜微言的脑海里都是徐若瑾失望的神情,每每想到这些,他对楚震翔的怀疑就多了一分,对梁霄的愧疚也更多。 他不断埋怨自己,更是后悔没有让徐若瑾见到朝霞公主。 思及此,夜微言突然起身。 一边的田公公被皇上的动作吓到了,忙问道:“皇上?” “把太医都叫到御书房,朕要亲自问!”夜微言语气坚定道。 田公公立刻点头应下来,“是,老奴这就去办。” 说完,田公公就手脚麻利地去催促太医。 这些太医如今多半不在宫中,想要召齐也要费些工夫。 但是这些理由田公公可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口,不然就是没事找事。 容贵妃听着夜微言的吩咐,心里有了底,用绢帕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痕,只是人看起来还有些憔悴。 贤妃自然不必说,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瘦弱些,不过精神倒是强了许多。 夜微言看着容贵妃和贤妃,尽量平和地说道:“是朕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容贵妃眼眶内瞬间盈满泪水,却笑着摇头道:“皇上您别这么说,只要您不追究臣妾的莽撞,臣妾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贤妃在一旁也跟着点头,“臣妾有错,还望皇上原谅。” 夜微言听到这些,越发觉得容贵妃和贤妃的贤良淑德,反之,皇后的做法却让他倍感寒心。 “贤妃,朕会派人来重新修葺这里,好好补偿你。”夜微言金口一开,对贤妃承诺道,“朕还想来你这儿看看望春花开。” 贤妃似是感动至极,“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贵妃。”夜微言紧接着又看向容贵妃。 “臣妾在。”容贵妃微微一愣,原本正欣慰地看着贤妃,听到皇上的轻唤就赶忙回神。 夜微言的神情和语气都柔和了几分,“朕今日还要多谢你。” 容贵妃受宠若惊道:“臣妾惶恐,臣妾不敢担皇上一个谢字,臣妾……” 夜微言拍拍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担得起。” “你们二人在此叙话,朕要先回去了。”夜微言撩了话,容贵妃和贤妃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夜微言点了点头,带着田公公转身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容贵妃脸上那一点感动和惊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容贵妃神情中的那一丝得意却掩饰不了。 “此回,要多谢娘娘了。”贤妃的声音却突然吸引了容贵妃的注意。 贤妃福身给容贵妃道谢,话不用说得太直白,容贵妃也心知肚明。 她们二人方才可是在皇上面前配合着演了一出好戏。 容贵妃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微微一笑,“客气了。你这儿的冷清模样,就算我不与皇上说起,皇上也迟早会看到。你说是不是?” 贤妃听出容贵妃似乎是话里有话,却也只是笑笑,“原本真想清闲度日,只把这里当了冷宫,可今日来看,仍不甘心。” “病急也不能乱投医,起码姜家母女那等拿不上台面的人,你往后还是少接触为好,那可不是助力,而是拖后腿。”贤妃没了刚刚在夜微言面前的娇弱,说起话来,格外犀利。 贤妃撇了撇嘴,“只要能让欺辱云秀的人有了报应,管他是不是拖后腿?” “你也不要满身长刺,针对国舅无妨,可瑜郡主那边,你好似也开始针锋相对了?何苦呢?”容贵妃也不隐瞒自己对贤妃有过打探,心知肚明,则没必要隐藏起来。 “贵妃娘娘如今倒是很庇护起瑜郡主了?”贤妃并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反问。 容贵妃心底一怔,似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多,但仍未警告她,“树敌太多,并不是好事儿,何况,你也知道皇上对梁左都督的与瑜郡主的重视,何苦呢?我这也是好心劝你几句,听不听在你。” 点到为止,容贵妃也没有多说,“我就不打扰了。” “恭送贵妃姐姐。”贤妃行了礼,容贵妃带着下人离开,回她的宫中而去。 许久都没有这般“热闹”过的地方,突然又恢复了平静,贤妃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都有些不适应了。 他们二人愣了半天神,又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这不是在做梦吧?” 小宫女喃喃道。 小太监提议,“你快掐大腿一下,看看是不是做梦!” 小宫女也不含糊,狠狠一把掐在了小太监的腿上。小太监疼的“嗷”一声叫出来,连眼泪都挤下来了。 “你掐我做什么!怎么不掐你自己!” 小太监疼也没忘了控诉。 但小宫女根本不理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疼?看来真的不是做梦啊……” “废话!当然不是做梦!没看到我都疼成什么样了?完了完了,肯定青了!”小太监颇有几分委屈地埋怨道。 “你!”小宫女烦躁,见对方还说个没完就想吵两句。 “好了!” 贤妃的声音传来,小宫女和小太监立刻就收声,垂首乖乖听话。 “我看你们是兴奋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贤妃一语中的。 小宫女和小太监可不就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劲,加上皇上亲口说了那些话,他们不高兴才怪。 小宫女和小太监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嘿嘿嘿”地笑出来。 “娘娘,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奴婢看以后还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小宫女挺胸抬头一脸得意地说道。 小太监也在一边附和,“就是就是,用不了多久,拜访的人又要把宫里的门槛踏破了。” 两个人都回想起前不久的日子,顿时都有点美滋滋的。 但贤妃却没有因为他们的话露出一丝笑意。 看出贤妃的神情不太对劲,小宫女用手肘推了小太监一下,提醒他去看贤妃。 “娘娘,这不是好事吗?您为何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呢?”最后还是小宫女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贤妃顺势坐下,疲乏得厉害,摇了摇头。 “锦衣玉食又有何用?云秀也回不来了,陆凌枫仍旧安心做他的国舅爷。” 容贵妃所言不差,自己并没有必要因为陆凌枫与徐若瑾树敌,而且皇上对瑜郡主的袒护,很可能还会冷落自己……可那又何妨? 她只要云秀能死得瞑目。 小宫女和小太监都识相地闭上了嘴。这些都是贤妃的心事,他们不好说太多。 两人也不再耍宝,老老实实地去收拾东西了,把偌大的清静院子留给贤妃一个人。 贤妃看着院子角落处的望春花,心里某一处柔软被触及,心绪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这望春花,是云贵人最喜欢的。 花也是有灵性的,少了云贵人这样一位爱花之人,它们绽放起来也没了生机。 无论贤妃如何花力气照看,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1604章 病症 夜微言回到御书房之后不久,小太监便前来禀告,田公公得了消息,凑到夜微言身边道: “皇上,太医们都到齐了,正在殿外等候。” 田公公说此话时,特意注视着皇上的深情。 今日容贵妃演这一出戏,田公公不是看不出来,但是他却不能点破,因为皇上已经领了两位娘娘的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开口的。 而且,于心所愿,田公公个人还是偏颇于徐若瑾和梁霄的。 因为朝霞公主这一根刺如若不得到妥善的解决,早晚都是个隐患,但这只能让皇上自己去面对,他一个做奴才的,是半句废话都说不得的。 太医们似乎也早有预感,随时都准备着被叫进宫。 毕竟朝霞公主的病也一直没个定论,他们整日也是过得提心吊胆,就怕皇上心血来潮再给他们什么新命令。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皇上的传召这么快就到了。 这一群太医也顾不上别的,都用最快的速度进宫来面圣。 “让他们进来。” 夜微言板起一张脸来说道。 田公公立即应声前去宣人,太医们如数到齐,站在御书房内,十分忐忑地等候吩咐。 太医院的医正自然站在最前。 夜微言没好气地扫了众人一眼,按捺着怒气问道:“皇姑母的病,如何了?” 听到夜微言的话,太医们面面相觑,都闭上了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出声。 夜微言脸色一沉,冷冷开口:“怎么?这么大的太医院,还没有一个人能给朕答案吗?” 所有太医齐齐跪在地上,齐声道:“皇上息怒!” “朕只想知道结果,并无怒气,说!”夜微言摆手不耐烦道。 太医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最前的医正,老医正是他们之中唯一不怕得罪人的。 “皇上,朝霞公主的病,前些日子已经过了危险期。”老医正说道。 夜微言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立刻追问道:“哦?那也就是说,朝霞公主的病已经好了?” “这……” 医正却支支吾吾地无法给出定论,看起来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可就是这一犹豫,夜微言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什么?难不成还有问题?”夜微言疾言厉色地追问道。 太医们俱是一抖,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朕想听的不是这些!”夜微言怒拍御案。 老医正一看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朝霞公主的病时好时坏,老臣已经尽力了。” 其他太医也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夜微言双眼微眯,脸色黑如锅底。 “朕等了这么久,想要的不是这种答案!” 老医正骨头最硬,一把年纪也是豁出去了,“皇上,老臣句句属实,所有办法都用尽了,但朝霞公主的病还是没有丝毫起色。” “那为何不在皇姑母身边守着?”夜微言却不买账。 医正也有些无奈,“不是老臣不想,而是就算这么做也是无用功,太医院的人也不是整日无所事事。” “你!这是在责怪朕了?”夜微言盯着老医正,眼中闪过几丝危险的气息。 老医正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老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御书房的太医都被吓到了,他们哆哆嗦嗦地在心里埋怨起医正来,一旦彻底触怒了皇上,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连田公公也跟着提心吊胆,夜微言本就气不顺,这老医正还是块硬骨头,真是麻烦! “好一个实话实说!” 夜微言气极反而愈发平静,“那你告诉朕,她的病到底是何情况?” “臣已无能无力,一切但凭天意。” 老医正说完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跪在原地任凭夜微言处置。 夜微言忍了又忍,握紧的拳头也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控制住体内那股暴怒的火气。 “朕把你们召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既然太医院这么没用,朕还留着你们作甚?”“皇上饶命!” “皇上开恩!” 太医们一听这可不得了,小命要保不住了,纷纷叩头求饶。 这其中只有老医正还梗着脖子,像头犟驴,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 夜微言看着求饶的太医还有就是不肯低头的医正,只觉得头疼欲裂。 “都给朕闭嘴!” 话一出口,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夜微言发了半天火,但他心里也清楚,太医们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朝霞公主的病十有八九是回天乏术了。 “皇姑母为何会突发急症?”这是夜微言一直想不通的。 老医正颤着声音禀报道:“这急症来的猛烈,难寻踪迹,病因也无法确定。”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无从得知朝霞公主是为何好端端会患病,更无法对症下药。 听到这些,夜微言的火气又上来了。 但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冲动,才堪堪把怒火压下去。 他走近老医正的身边,压低声音,用他二人才能听到的低声问道:“朕,只想听句实话。” 老医正深吸口气,斟酌下才低声回道:“二十年生活在冰冷之地,体质极弱,只依靠心里那股精气神熬日子了……” 夜微言深吸口气,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却还无处发******气神?能有什么精气神? 想必也只有徐若瑾才是她唯独或者的最后一株惦念的稻草,若是朝霞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徐若瑾定然不会原谅他了 “走吧,都走吧。” 夜微言撵了诸人离开,太医们都如蒙大赦一般,医正恭敬地鞠过躬之后,才淡定地退出御书房。 “皇上您消消气,保重龙体,太医们的本事也是有限的……”田公公边说边端上参茶。 夜微言摇了摇头,“朕担心的不是这个,这是老天爷在威胁朕了,可朕却还无能为力,有些事,逃不掉了。” 田公公眼珠一转,就猜了八九分。 “皇上是在想瑜郡主?” 第1605章 不解 夜微言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说道:“朕想让她来宫内探望皇姑母。” “这……”田公公为难地皱眉。 之前皇上为了阻拦瑜郡主,可是什么重话都说过了。不然瑜郡主也不会失望离开。 但是现在皇上又说要让人回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夜微言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朕虽突然转变心意,她恐怕也不会来了。” 他没有直说,若是派人去郡主府,实在有些突兀,而且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实在是有些下不来台。 如今夜微言只要一想起之前的强硬拒绝,就略有后悔。 田公公心思一转,计上心头,主动给皇上提议道:“那不如把梁左都督找来探望一番?” 夜微言眉头一挑,却没有立刻否决。 “您看这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是一家子,要是直接找郡主不合适的话,就只有梁左都督这一条路了。” 田公公给夜微言出主意,边说边看皇上的反应,要是皇上有一点不喜,他就会立刻改口。 不过等了片刻,夜微言都没有说什么,看神情似乎也十分满意田公公的这个提议。 思索半天,夜微言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叹了口气说道:“唉,为今之计,也只能找梁霄了。” 田公公也跟着松了口气,随后说道:“那皇上,要不要老奴去请?” 夜微言这次没有反对,而是直接点了头。 梁霄只能由田公公亲自去请,夜微言还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毕竟他理亏在先。 “嗯,你去吧。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 话说到一半,夜微言就自己顿住了。 “怎么了皇上?”田公公好奇问道。 夜微言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把人找来再说吧。” “是。老奴这就去办。”田公公也没有多问,立刻应下来就退出去了。 转眼的工夫,御书房就只剩下夜微言一个人。 太医们被他赶走,田公公也被他派去郡主府找梁霄。 难得有机会松一口气,夜微言回想起白天的种种只觉得心力交瘁,加上那日徐若瑾失望离开,都让他的心揪在一起。 但麻烦却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夜微言才刚要理顺一下思绪,就听到门外又传来通禀声。 夜微言皱眉,“何事?” 门外一个小太监得令进门跪下恭敬道:“回皇上,是皇后宫里的小太监来请皇上。” 一听是皇后宫中的人,夜微言的面色就冷了几分,没好气地问道:“她来做什么?” 小太监也听出皇上的语气不善,心里纳闷,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道:“奴才也不知,听说是皇后身体欠安。” “欠安?整日欠安,这个理由朕都听烦了。”夜微言显然不怎么相信。 小太监不敢说话,心里不住地琢磨着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何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她身体不妥又怎样?是让朕去瞧瞧吗?”夜微言又问道。 小太监身上一个激灵,“奴才也、也不知道……” 夜微言站起身来,“走吧,朕这就去探望一下劳苦功高的皇后。” 话是好话,但听起来就是格外别扭。 夜微言发泄了几句,仔细想想,却还是去探望一二,虽然右相夫人和忠勇侯夫人可能与皇后商议了选秀之事,但皇后暂时并未向自己提起,想必也是觉得此时不妥,没敢开口。 她虽然脾气不好,但禀性不坏,向来是最重规矩的人……想到这里,夜微言的心神也安稳了些。 听说皇上要来,皇后早早就命人出去迎接,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皇上。 “本宫这身打扮如何?会不会太素?” 皇后换好衣衫,高高隆起的肚子略微有些碍事,她低头检查了多遍,还反复问身边的嬷嬷。 嬷嬷的嘴上自然是无数个好。 “娘娘放心就好,这件是专门为您缝制,华丽贵气,只有您的气质才能配得上如此绚丽的金凤,旁人啊,比不得。” 听到这话,皇后也稍微放心,“那就好。” 她今日就是要给皇上留一个好印象,不再像之前似的就只知道哭哭啼啼。 每次皇上来,都要看自己埋怨这个埋怨那个,要不就是身上到处都不舒服。 日子一长,皇上自然会厌烦。 这也是侯夫人和右相夫人教皇后的。只有打扮起来,才能让皇上赏心悦目。 这么一来,皇后就算有什么要求,皇上答应起来也能格外爽快。 皇后听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立刻就命人拿出了她平日舍不得穿的一套华服。 “嬷嬷你快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皇上快要到了。”皇后催促道。 嬷嬷连忙点头,仔细检查起来。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通传声。 “皇上驾到——” 皇后急忙挺起肚子站好,面上也换好了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温婉又端庄。 若是换作平时,皇后的这般做法一定会让夜微言高看一眼。 但皇后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今日夜微言的心情并不好…… “皇上吉祥,臣妾……为皇上请……” 她请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无情地打断了。 “不用说了。” 皇后被噎了一下,呆立在原地,不知皇上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夜微言上下打量了皇后一眼,略有几分不耐地移开视线,“不是说身体欠安么?打扮的如此隆重,朕却没有看出你何处不舒服?” 皇后一愣,下意识看了身上一眼,心里埋怨着小太监不会换个由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刚刚臣妾的确是有些头晕,嬷嬷拿了御膳房做好的糕点吃用了几口,精气神才缓和了些,想必是肚子里这小家伙儿饿了,所以才折腾着臣妾。” 皇后羞赧的抚了抚隆起的肚子,“让皇上百忙之中担忧了,真是臣妾的罪过。” “你也知罪?” 夜微言突然回了如此一句,皇后瞠目结舌的看着,好似不敢相信这话是皇上说出口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怒气冲冲?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皇后余光看向一旁的嬷嬷,嬷嬷也满脸惊愕,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今儿真是见鬼了! 第1606章 慌张 “娘娘!” 嬷嬷见皇后愣在原地,立刻压低声音提醒道。 皇后回过神,连忙又向夜微言请罪。 她以为是因小太监说自己身体欠安,皇上看到自己精心打扮,反而闹出了不喜…… “臣妾知罪,其实臣妾也是有事想和皇上商议,才会派人去请皇上来的。”皇后委委屈屈,抚着肚子仍为夜微言请罪的福了福身。 “是吗?” 夜微言似是没有看到皇后可怜兮兮的神情,面无表情地问道。 皇后一愣,仍旧咬着牙点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夜微言没再追问,而是换了话题。 “那好。你说有话要同朕讲,朕已经来了,你说吧。” 夜微言静静地看着皇后,其实心中已经笃定,她所说之事有九成可能是忠勇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的事。 但夜微言心底却盼着皇后说的并不是此事,即便是,也盼着皇后怒斥二人违规…… 皇后心里一惊,怀疑皇上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不然为何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但此时的皇后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今日可是有重要的事要与皇上说。 无论如何,就算皇上不同意,皇后也必须把侯夫人和右相夫人的提议说给皇上听。 选秀这么大的事,自己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必须得让皇上点头才行。 “皇上,其实今日臣妾找您来,是为了一件事,也是关乎皇家血脉的大事。皇后开了一个头,夜微言眉头微蹙,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日夜为国家大事操劳,后宫的事交给臣妾,臣妾也该好好打理,才不辜负皇上所托。” 皇后一点点切入正题,“皇上,说起来,这后宫也有挺长日子没有添过新人了。” 夜微言下巴微抬,不动声色地斜了皇后一眼。 “皇后的意思是,选秀?” “正是。”皇后面上一喜,趁热打铁道:“虽然臣妾有着身孕,能为皇上诞下龙子,可这毕竟只是一支血脉,他也需要兄弟帮扶,皇家血脉也要绵延庞大才行,如今的状况实在不佳,所以臣妾也不得不动了这个心思,向皇上提议此事,还望皇上能够恩准。” 皇后说完就满眼期待地看着皇上。 只要皇上点头,这件事十拿九稳就是她说了算。 她是后宫之主,选秀这种事还能做不了主? 但夜微言却在这时发出了一声冷笑,“朕看你是糊涂了!” 皇后大惊,看夜微言生气的神情不似作假,心里一紧,“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夜微言毫不留情地驳斥道,“母后仙逝还不如一年,你却要选秀?你说你不是昏了头是什么?” 夜微言格外的失望,那股神情毫不遮掩的流露,让皇后震惊失色。 因为皇上从来没有这般冷漠的看待自己,甚至带着嘲讽和不屑! 皇后顿悟,连连后退,慌忙跪下就要请罪,“臣妾这也是为了皇族血脉,太后她老人家在天上也应乐得看到这一幕,皇上,臣妾真不是忤逆规矩,而是为大魏的社稷着想……” 皇后的大肚子实在太碍事了,她跪了好几次才将将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本以为皇上会怜悯的扶她起身,可惜夜微言就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皇后这次是彻底吓到了,因为她真的办了大错事,彻彻底底的错事。 不用思忖其他,单单是皇上这个眼神,就让她肠子都悔青了! “皇上恕罪!是臣妾说错话,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皇后不敢为自己辩解一个字,只能不断地和皇上请罪,乞求原谅。 “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把后宫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儿兴风作浪,为所欲为的!” 夜微言声音虽轻,可此话却意义深重,“你乃大魏的皇后,却被人蒙蔽利用,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糊弄朕?真当朕还是多年前的幼子么?” 皇后的心已经颤抖不宁,“皇上明鉴!臣妾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啊,臣妾、臣妾并非不明是非,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或许也合皇上心意,所以才……” “所以什么?”夜微言气极难耐,想到贤妃和容贵妃的样子,他是第一次与皇后发了这么大的火,“如果有一天,那什么忠勇侯夫人和右相夫人说朕也不合适在这个宫里,你是不是要连朕也撵走?嗯?” 此话问出,皇后就是再傻,也明白皇上为何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了!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绝对没有那么肮脏的心思,臣妾只想辅佐皇上……请您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再也不敢了!” 夜微言闻言只是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你好自为之!”说罢此话,他转身拂袖而去。 “皇上!皇上!” 整个宫内,只回荡着皇后声嘶力竭地呼唤声。 皇后绝望地看着皇上离去的方向,浑身无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皇后喃喃道,双眼无神让人害怕。 嬷嬷心急如焚,“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吓老奴啊!” “查!给本宫查!”皇后倒在地上许久许久,才缓回神来,“到底是谁把选秀的消息透露出去,又是谁,让本宫被皇上误会,这件事,本宫不死不休!” “娘娘,您如今凤体欠安,还是别寻思查谁了,还能是谁?宫中可还有容贵妃和另外四妃……”嬷嬷担心皇后的身体,生怕出什么意外,“而且,也是右相夫人她们太大意了,一切都等您养好身子再说也不迟?” 皇后连喘几口粗气,“不查出是谁,本宫如何能甘心?太后在世,皇上便对其唯命是从,没想到已经死了,却还为了她与本宫咆哮不宁……” 皇后也格外伤心,“本宫哪里是造孽?本宫也是真心为他着想啊!” “娘娘……” 嬷嬷试探着开口,“那侯夫人和右相夫人那边怎么办?” “说到底,要不是她们非要说什么选秀的事,皇上也不会对本宫发这么大的火!以后再来见,一概都不理!” 第1607章 无果 夜微言余怒未消地回到御书房,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凌人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重新站在御书房,夜微言的震怒才渐渐平息下来。 在贤妃那里心气难平,又听闻皇后在张罗选秀女的事,他当即发火也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但他这会儿想了想,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皇后。 皇后在后宫,又怀着身孕,情绪起伏难免大一些,更是容易受人蛊惑的时候。 真正在背后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应该是给皇后出主意的,侯夫人和右相夫人才对。 如若没有这两人,皇后也不会冒出选秀女的想法来。 凭夜微言对皇后的了解,她不是一个轻易会在后宫做变化的人。 再说了,皇后还怀有身孕,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在这些。 虽然是侯夫人和右相夫人在皇后耳边吹风,但说到底,这里面要说没有忠勇侯和右相的事,夜微言是一百个不信。 那两个给皇后吹风的夫人只不过是办事的,真正谋事的,另有其人。 夜微言很清楚这一点,也因为这些而更加恶心忠勇侯。 而且,很快夜微言就意识到一件事。 忠勇侯出仕之后,就莫名和右相走得越来越近。 两人在朝堂上也是一唱一和,下了朝更是一同拦住夜微言。 这些如果只是巧合,夜微言就更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连观点都一样。 基本上右相的提议,楚震翔就从来没有反对过。 之前的种种都在夜微言脑海中浮现。 尤其是说到关于梁霄的问题时,右相就会变得格外激进,反观楚震翔,则是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偶尔补充两句。 但就是这几句话,就是动摇夜微言的真凶。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屡次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右相和楚震翔似乎也不怕被夜微言怀疑似的,两人走的越来越近的事,夜微言不信没有人看出来。 他不得不揣摩起这两人的心思来。 他们在自己面前百般诋毁徐若瑾和梁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让自己疏远他们。 目的是不是因为容贵妃说的楚嫣儿,夜微言无法证实,可他意识到一件事,那便是右相与忠勇侯已经形成了一派党羽。 而且那么多朝中大臣都依着他们二人的意见而动,这才是最可怕的。 澶州王被打倒,如今夜微澜还未回西北,他们口口声声说梁家的势力过大,夺了梁霄的军权,可现在呢? 文官之中,就以右相和忠勇侯为主,到底谁是皇上谁是臣? 这件事值得好生思忖了…… 田公公之前奉了夜微言的命令,去郡主府找梁霄来议事。 可他这马不停蹄地去了,却只得到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郡主府的人又一次出去游玩了。 田公公没有办法,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回来,守门的下人又一问三不知,万般无奈,田公公又怕皇上等不及,只好先回宫和皇上禀报。 田公公寻思了一路,该怎么和皇上汇报才好,想着想着,想了一路都没有个好办法,田公公就这么硬着头皮进了宫。 “如何?人呢?” 夜微言看是田公公,立刻问道。 听着皇上的语气有些期待和兴奋,田公公更觉得话说不出口了。 “皇上……” “怎么?他不肯见朕?”夜微言面色一沉,眼里都是失望。 田公公慌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皇上您别急,老奴去得不巧,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人都不在府内。” 田公公把得到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上。 “……老奴听下人说,瑜郡主似乎是心情不好,所以梁左都督就带她出去游玩散心了。” 夜微言每听一句,心就跟着沉了几分。 徐若瑾心情不好,夜微言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夜微言不想为自己辩驳任何一句,他只是担心徐若瑾和梁霄。 “他们去哪了?” 夜微言追问道,若是知道去哪,多少也能安心一点。 但田公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他们没有告诉下人,老奴办事不力,没有问出来。” 夜微言面上有些失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说道:“不关你的事,梁霄的性子朕明白,他不想让人知道自然有的是法子。” 田公公没再说话,只是恭敬地低着头,听后夜微言的吩咐。 夜微言却也沉默了,轻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疲累。 片刻后,田公公打破了平静。 “皇上,您看要不要老奴去……” 夜微言知道田公公要说什么,就摆手道:“不必了。这次是朕做错了,他们想要散心,就给他们点清静,不要打扰他们了。” “是。” 田公公眼珠转了转,恭顺地应下来。 夜微言如今只希望梁霄的散心法子能管用,这样徐若瑾回来之后也能消消气。 梁霄和徐若瑾出门散心,自然没有带太多人,毕竟图的就是个清静,加上他们要去的地方也不适宜人太多。 徐若瑾从宫里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兴致也不高,做什么好像都提不起力气。 幸亏有梁霄在,他的肩膀和怀抱给了徐若瑾支撑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看徐若瑾的精神恢复了些,梁霄就适时地提议出去走走。 徐若瑾虽然答应了,可是兴致也不高,沐阮这些时日每天都会找个由头来瞧一瞧,因为徐若瑾郁结的样子,沐阮充满了担心,也提议梁霄带着她离开是非之地,或许徐若瑾的情绪能有所好转。 于是梁霄便带她出行,更是特意的叫上了徐子墨。 只是没有带上沐阮,让沐阮暴跳如雷,心气难平,只怨怼自己好心没好报! 晕头转向的徐子墨被勒令收拾物件跟随离开,得知是自己那位姐夫的命令,徐子墨一句废话、甚至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立即收拾妥当,只等着踏上马车,再好生休闲补觉。 可惜梁霄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此次出行,徐子墨必须骑马,若不骑马,就只能跟随梁霄和徐若瑾挤在一辆马车之内。 这着实让他很难选择了…… 第1608章 出行 对于骑马这件事情,徐子墨是不喜欢的。 而且还是那么矮小的一匹马,让徐子墨不得不选择坐在马车之上。 可徐子墨坐在马车内的角落中,对面就是徐若瑾和梁霄,他不禁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原本宽敞的马车,也让徐子墨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徐子墨正襟危坐着,目不斜视,身体紧绷,留意着一旁徐若瑾的动作。 从徐子麟的葬礼之后,徐子墨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谁都不见。葬礼上发生的事,徐子墨现在有时候闭上眼睛还会想起来。 加上之后为了和梁霄的约定,徐子墨还骗了徐若瑾,差点就露馅儿。 徐子墨也是没什么脸面再看到二姐,说到底都是他不好,眼睁睁看着少卿在自己面前被带走,而且还想要说谎话骗徐若瑾。 种种事情加起来,让徐子墨无论如何都没法顶着一张脸往徐若瑾身边凑。 没想到,几日来两人的再次见面居然是出门散心。 徐子墨心底深处,隐隐对这次散心抱有几分期待,可又充满了畏惧和怯懦,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边的徐若瑾也在静静地观察他。 这几日,徐若瑾是故意晾着徐子墨的。 徐子墨联合梁霄一起隐瞒自己的事,她可一直都还记着。 徐若瑾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三弟说什么都是为了她好,是真心为她担忧。 她从侧面看到徐子墨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无奈地一笑,忍不住想要宽慰他两句。 还未等徐若瑾开口,徐子墨却毫无预兆地开口了。 “二姐,小侄子怎么样了?还是没有消息吗?” 徐子墨压抑着担心,因为今日是为了散心才出门,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徐若瑾微微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笑,“你放心,二姐向你保证,少卿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嗯嗯,二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了徐若瑾这句话,徐子墨悬着的心瞬间就放回肚子里了。 徐若瑾的话比什么都管用,虽然平平淡淡的一句,却有特殊的力量,让人无比信任。 “二姐对不起。” 徐子墨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让徐若瑾有点纳闷,疑惑地看向徐子墨。 “我不该骗你的。” 徐子墨想起来就是一万个后悔。 听到这话,徐若瑾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梁霄。 整个过程,梁霄都没说话,像个局外人一般,感受到徐若瑾的视线,梁霄才一脸无辜地和她对视。 若是没有调皮的挤眼,梁霄的不明所以看起来能更真实一些,可即便世人皆无所知,这个男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转头又去看徐子墨。 “二姐没有怪你,只是以后……” 徐子墨立刻坐得笔直,“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有什么话都马上告诉二姐,绝对不会再有任何隐瞒,我对天发誓!” 听着徐子墨一本正经地保证,徐若瑾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如今徐子麟死了,吕晨君也不治身亡,徐少卿又成了无依无靠的人。 徐子墨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孩子太可怜,他好歹还有个疼他的二姐,但少卿那么小就失去了全部。 所以徐子墨比任何人都想要快些找到徐少卿,他作为叔父,也有责任照顾他。 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徐子墨,从徐若瑾那得到保证,也就有了信心。 想到徐少卿,徐子墨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父亲的身影。 若不是父亲的莽撞行动,徐少卿也不会至今都下落不明。 但徐子墨心里却没有多少怨恨,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一家人,或许父亲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徐子墨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在心中对父亲的失望才能稍稍减轻一些。 虽然徐若瑾没说,但徐子墨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之前没有机会提起,这会儿大家都在,徐子墨壮了壮胆子,斟酌着语句。 徐若瑾的余光注意到徐子墨欲言又止的谨慎模样,就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 她没有主动,而是平静地等待着。 很快,徐子墨试探着问道:“二姐,父亲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徐若瑾听到这话先是一惊,然后直直地看着徐子墨,观察着他的神色。 徐子墨仍旧微垂着头,似乎有些难过,但却很坚强。 徐若瑾本来还有些发愁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徐子墨,毕竟她也不可能隐瞒一辈子,迟早都要告诉他。 出乎徐若瑾的意料,徐子墨居然就这么轻易地问出来了。 徐若瑾没有急着回答,却默默坐得离徐子墨更近了一些。 马车内,一时静谧地没有一丝声音。 徐子墨不傻,心里已经明白了徐若瑾的意思,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边点头边喃喃道: “是吗……我知道的,我早知道的……他惹出这么多麻烦,怎么可能还……” 徐子墨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徐若瑾适时伸出手揽住徐子墨的肩膀。 此时无声的安慰远比不停的聒噪更有效。 徐若瑾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宽慰的话,只是轻轻拍着徐子墨的肩膀。 梁霄把时间留给这姐弟两人,他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徐子墨没有哭,只是眼圈红得厉害。 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闷。 尽管没有见到徐耀辉的尸首,但徐若瑾很清楚,他肯定已经不在了。 梁霄已经命人四处去找徐耀辉的尸首,徐若瑾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徐耀辉做了那么多糊涂事,会有如今的下场也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徐若瑾的身上虽然没有流着徐家的血,但徐耀辉对她的养育之恩,却是说什么都不能磨灭的。 当徐家人一个一个离去的时候,徐若瑾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徐子墨。 但是躲在暗处的势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通的,他们中可能有不少人都对徐子墨虎视眈眈。 徐若瑾也知道是时候和这些人面对面了。 沉默了一会儿,马车也走了些时候,徐子墨回神看了一眼马车外。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出了城,来到了郊外,而且越走越远。 徐子墨四下看了看,没有一处熟悉的地方。 “二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第1609章 祭拜 “到了你就知道了。” 徐若瑾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 徐子墨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 不是徐若瑾不想告诉徐子墨,而是因为她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梁霄已经卖了一路的关子,到这会儿都没有要说个明白的意思,徐若瑾也不好再问,索性随他去了。 马车又颠簸了一会儿,因为到了郊外,自然没有城内那么好走。 没有任何预兆,马车突兀地停下。 徐子墨好奇地撩起了马车帘子朝外看去,简陋的土路两边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地上是茂密的各式青草,有的足足有半人高。 他正纳闷为何要到这里来的时候,梁霄已经下了马车。 梁霄第一个下了马车,紧接着就转身伸手去接徐若瑾。 徐若瑾也不含糊,拉住梁霄的手就灵巧地跳下马车。 徐子墨一看人都下去了,就也跟着下了。他身上肉呼呼的,但是动作却很灵活。 三人站在地上,四处打量了一下,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尽相同。 梁霄早知道会到这里,所以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徐若瑾则是心中有了猜测,不自觉也变得沉默了些。 而徐子墨则是完全摸不到头脑,愣愣地看看梁霄,又看看徐若瑾,好像只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但徐子墨也没有多问,他总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不自觉就提着呼吸,连脚步都下意识放轻。 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散心那么简单。 梁霄小心扶着徐若瑾走在前面,徐子墨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在后面。 他跟着顺哥儿学了一段,结果近些日子疏于练习,基本功也不怎么扎实,走起来就有些吃力。 走了一会儿,原本看不到尽头的密林被一条河流隔开。 梁霄带着徐若瑾来到河边,顿住脚步。 徐若瑾顺着自己走来的路,一直看到流淌的河水。 “就是这里吗?” 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梁霄却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片刻心情,不自觉闭上双眼,没再说话。 二人话音刚落,走得慢一些的徐子墨也到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在这里看到河水,伸了一个懒腰之后才发现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四处看了看,就见梁六和梁八也都闷不做声,他有心想问却忍着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徐若瑾回头唤了一声,“子墨!” “哎!” 徐子墨忙应声,动作麻利地快步走到徐若瑾身边,“二姐你叫我?” 徐若瑾点头。 “就是这里,你整理一下,同我一起祭拜吧。” 话说到这,徐子墨就什么都明白了。 “二姐你是说,这里就是父亲的……” 徐子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却怎么都想不到父亲会是这样凄惨的下场。 既然是在这里,就说明父亲很有可能连尸骨都难以找到。 一想到这些,徐子墨就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徐若瑾的手握住徐子墨的,想要给他力量。 那一瞬间,徐子墨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仿佛在徐若瑾这里,他就能肆无忌惮地做个孩子,哪怕是哭鼻子都没关系。 他低垂着头,不想让徐若瑾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徐若瑾知道徐子墨的心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 姐弟两人就这么站在河边,一动不动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徐子墨的情绪才渐渐恢复。 尽管之前无数次在心里告诉自己,父亲已经不在人间,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徐子墨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 徐若瑾像是猜到徐子墨的心里所想,淡淡地开口道:“来,给父亲磕头,让他知道你来了。” 徐子墨乱七八糟的心绪被打断,徐若瑾的声音就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更是他的希望。 只是一瞬间,原本黑如潭水的双眸渐渐恢复清明。 徐子墨回过神来的时候都有些恍惚,还以为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 但无论是徐若瑾还是他,都仍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挪动。 “我明白了二姐。”徐子墨郑重地应声。 徐若瑾如释重负,她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她从始至终都非常担心徐子墨。 徐耀辉的死对徐子墨造成多大的痛苦,徐若瑾不是不知道,想让他在这么短短时间内接受,确实很不容易。 徐若瑾也不想强人所难,只要徐子墨有任何一点不对劲,她都会立刻叫停。 但徐子墨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终于还是挺过来了。 其实徐子墨早有心理准备,接受起来自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梁霄看时机成熟,就对身后的梁六使了个眼色,梁六会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祭拜品。 因为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祭拜,所以梁六按梁霄的吩咐,一切从简。 徐子墨跟着徐若瑾,虔诚地叩首祭拜。 徐若瑾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徐耀辉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她更不需要多说什么。 至于徐子墨,也恭恭敬敬地磕满三个头。而且每磕一次都会听下来认真小声地说几句话。 “父亲,您放心,我过得很好,二姐对我也很好。” “我一定努力活下去,好好读书,不辜负您的期望。儿子知道您一直想让徐家出个正经的读书人。” “儿子读书虽然没有多少天分,但是一定会给徐家光宗耀祖。父亲,您在天之灵,要保佑二姐和姐夫平平安安。” …… 徐子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不用问,徐若瑾也知道徐子墨这些话都是说给徐耀辉听的。她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对方。 见徐子墨磕完头,徐若瑾又给他递过去一杯酒。 “还有徐子麟,也一并敬一杯吧,你是不可能再回中林县的,只能跟在我身边。” 徐若瑾这话也透着试探,她虽然不想强迫徐子墨留在自己身边,但如若徐子墨说出反驳的意见,她也会尊重他的决定。 有些事情,该挑明了。 徐子墨手一顿,随即点了点头,从徐若瑾的手里接过酒杯,深深鞠了一躬。 第1610章 惊讶 恭敬地祭拜过之后,徐子墨的身上也不剩多少力气了。今日特别累,可能是因为方才精神激动透支了不少体力的缘故。 徐子墨揉揉硌得生疼的膝盖,颤巍巍地站起身,脑袋晕晕沉沉,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 还好梁六和梁八眼疾手快,伸手就牢牢捞住了徐子墨。 “谢、谢……” 徐子墨刚刚站稳,连人都没看清,就忙着道谢。 梁六和梁八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没有减少半分,仍旧稳稳地托住徐子墨。 直到徐子墨的脑子完全恢复清明,这二人才适时地松开手,默默地重新退回到一边。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徐子墨这么辛苦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但是这个坎儿还是要靠徐子墨自己,只有他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能真正地成长。 徐若瑾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干扰徐子墨。 徐子墨方才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好几句都让徐若瑾感动地眼眶湿润。 她的心里更多的是骄傲。 能有一个这样知道心疼她的弟弟,徐若瑾就算拼上一切,也一定要好好守护徐子墨。 徐子墨沉浸在悲伤之中,并不知道徐若瑾的心思。 他举目四望,有山有水,但却有一种萧瑟之感。只是不知道是坏境使然,还是他的心境。 徐耀辉的尸首虽然下落不明,但徐子麟的灵柩已经回到中林县安葬了。 这是梁霄交给梁六的任务,既然梁六人都已经回来了,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办妥。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神伤憔悴的模样,越发觉得心疼,她默默走近,把早就在心里想好的决定告诉徐子墨。 “我答应你,一定把父亲的尸首找到,把他带回中林县,在徐家祖宅好好安葬。” 听到这话,徐子墨惊讶地抬头看向徐若瑾,“二姐……” 这听起来不是什么难事,但徐子墨很清楚做起来有多难。 而且徐若瑾之于徐家的身份,无论怎么说都有些微妙。 但徐若瑾却好似丝毫不介意,坦荡荡地看着徐子墨,只给他一个人的承诺。 徐子墨瞬间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圆圆的鼻头又酸又红,眼眶里也是一阵湿热。 “二姐,我代父亲谢谢你!” 徐子墨激动地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徐若瑾微笑着轻弹了徐子墨的脑门一下,“我和你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嗯!” 徐子墨猛点头,然后灵光一闪,神情又变得黯淡几分,微垂的双眼投下一片阴影,语气中充满担忧: “二姐,少卿怎么办?” 看着徐子墨发愁的样子,徐若瑾也是心疼,“你放心,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徐子墨很想点头,但徐少卿还是一个孩童,他可能遇到的危险是常人不能想象的。 这么一想,徐子墨的担心也是必然的。 徐少卿是徐子麟唯一的血脉,更是徐耀辉拼了命也要带走的徐家孙儿。 徐子墨作为孩子的三叔,更是他唯一的亲人,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他。 但仅凭徐子墨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做到的,因为他如今连孩子在哪都不知道,只能靠徐若瑾和梁霄。 有了徐若瑾的一句话,比任何人和事都要管用百倍,徐子墨高兴地连话都要不会说了。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姐弟二人的梁霄,走到徐若瑾身后,轻声安慰了几句。 虽然在徐子墨面前,徐若瑾表现的异常坚强,但梁霄能一眼就看出,她坚持了多久,心里又有多难受。 这个地方是梁霄斟酌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 梁三他们早在几日前就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这里。他可以肯定,那日从葬礼上逃脱的徐耀辉,十有八九就是在此处遇害。 梁霄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隐瞒太久,迟早要告诉徐若瑾。而她会怎么做,就是她的自由,梁霄绝对不会干涉。 所以没有任何预兆的,梁霄就把人带到这来了。 哪怕徐若瑾心里早有预感,仍旧难免触景伤情,整个人的心绪都有些动荡。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耳边只有欢快的鸟叫声,还有河水不停流淌的哗哗声。 深吸了一口气,徐若瑾走到徐子墨面前。 所有的事,她都准备在这时告诉给徐子墨。 有些窗户纸即便是薄薄一层,可若不捅破,就好似心中的疙瘩, “二姐,你有话要对我说是不是?”没想到开口的人居然是徐子墨,“二姐,你信我吗?” 徐若瑾略有怔愣地看着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的徐子墨,点了点头,“信你,二姐当然信你,但是我也有很多事要与你说清楚,说完之后,无论你怎么想,二姐都依着你,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这一点,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 徐子墨硬是在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想让徐若瑾安心。 “二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我也应该长大了。”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都知道的。” “那些事我不想多想,更不想让它影响我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徐子墨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在祭拜徐耀辉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说的。 徐若瑾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三弟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你确定?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徐子墨却是一副坦荡潇洒的模样,“我只知道一件事,你是我姐,一辈子都是我姐,除非你不要我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徐子墨好像有些害怕也有些忐忑似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和方才那个自信的他判若两人。 徐若瑾从没想过自己会从徐子墨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么一来,狭隘的反而是自己。 是她单方面的以为徐子墨会多想,却没想到徐子墨在这件事比她要成熟不知道多少倍。 看着徐子墨小心翼翼,害怕失去却又不敢随意开口的样子,徐若瑾更加心疼。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话,都不足以表达出徐若瑾心情的万分之一。 她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徐子墨。 徐子墨突然落入一个瘦小却坚毅的怀抱,那一瞬间也愣住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徐若瑾满心都是感动,她抱着徐子墨,才切实地感受到这个胖乎乎的三弟真的长大成人了…… 第1611章 释怀 原本还要低头去看的小胖墩,现在已经要让她抬头去看。 虽然身上还是一样肉呼呼的,但却像个男人了。 徐若瑾欣慰地红了眼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徐子墨敞开心扉过。 他们姐弟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但直到刚才徐若瑾都是有顾虑的。 如今却不一样了,徐若瑾不会再有任何顾虑,因为面前这人就是她的亲弟弟,谁也夺不走,更没有人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徐子墨也反应过来,展开双臂回抱着徐若瑾。 刚刚祭拜时擦开的眼泪这会儿又像断了线似的流个不停,徐子墨的嘴角却是上扬的。 他高兴,特别高兴,高兴地说不出话来,高兴地眼泪鼻涕一起来。 徐若瑾的身形也就只有徐子墨的一半,但徐子墨就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徐若瑾不撒手。 梁霄在一旁看着这姐弟二人的拥抱,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但是没过一会儿,梁霄的脸色就渐渐沉了下来。 因为徐若瑾和徐子墨抱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虽然梁霄知道徐若瑾和徐子墨就是姐弟两人,加上彼此刚敞开心扉,这会儿情绪激动也是应该的。 但徐子墨的肉爪子抱着徐若瑾不撒手,让梁霄怎么看怎么别扭。 无奈,梁霄只好干咳了一声,转过身去移开视线,强行把注意力分散到周围的风景上。 这么一来,梁霄还稍微能多坚持一会儿。 梁霄没有急着打断这姐弟两人。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拥抱有多重要。 抱着抱着,徐子墨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开了。 徐若瑾此时却只想笑,她也一样开心,眼里的泪光流转,她顶着发红的眼眶笑出声来。 徐子墨听到徐若瑾的笑声,也不知为何,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看着放肆大哭的徐子墨,梁霄忍不住皱起眉来。 就连故意躲到一边去的梁六和梁八都探头看了一眼,见到徐子墨哭得像个花脸,都是忍俊不禁。 “二、二姐,你、你别管我,我没、没事!” 徐子墨抽抽噎噎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分好几次才能说完。 徐若瑾只想用自己的拥抱告诉徐子墨,自己永远都不会不要他,他也永远都是她徐若瑾的弟弟。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得这么凶,要被人笑话了。”徐若瑾故意调侃徐子墨。 徐子墨紧紧闭着嘴,但身体还是控制不住抽搭着,“我、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呜呜呜……” 感受到徐子墨努力压抑,徐若瑾心里一股暖流划过,轻轻拍着徐子墨的后背帮他顺气,就像是平时对悠悠做的那样。 做出这个动作,连徐若瑾自己都有些想笑了。 前脚才刚觉得徐子墨长大了,是个有承担的男人。结果这会儿又哭个没完。 最后还是要梁霄来打断。 “抱够了没有?” 梁霄略有些冷的声音在徐子墨头顶响起。 徐子墨顿时身上一个激灵,连抽噎声都吓回去了。他的双手下意识一松,紧接着怀里一空,温暖就不见了。 他的手臂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几米远之外。 徐若瑾此时已经被梁霄抱在了怀里。 徐子墨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姐、姐夫,对不起啊,我就是、太高兴了,嗯,高兴。” 识时务者为俊杰,徐子墨缓和过来之后忙给姐夫道歉。 徐子墨道歉连视线都不敢和梁霄对上。 梁霄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怀里的人就伸出拳头捶了他的胸膛一下。 徐若瑾本想绷住脸,却压不住喜悦的心思,笑着轻斥一声,“讨厌!” 第1612章 深意 梁霄笑笑不说话,一把就抓住了徐若瑾小拳头紧紧握在手里。 徐若瑾瞬间就红了面颊,羞涩地低下头靠着梁霄的胸膛没有说话。 梁霄的胸膛起伏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在徐若瑾的耳边。 徐若瑾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现在一看,反而徐子墨更像是多余的人。 徐子墨早就习惯了,这会儿看到二姐和姐夫靠在一块腻歪也是歪着头傻笑。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抬头一看,果然是姐夫。 徐子墨忙收起嘴角的笑容,非常明显地故意把视线转到一边,嘻嘻哈哈的朝着梁六和梁八走去,“那边是不是有兔子,这河里有没有鱼啊……” 梁六和梁八顺着他一同离开,不在这里做尴尬遭狠的角色, 徐若瑾窝在梁霄的怀中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她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过往的包袱一旦卸下,仿若肩膀都轻松不少。 她只想沉浸在幸福之中,哪怕再多一秒也好…… 只是,和这边截然相反,此时的楚震翔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今早发生的事太过蹊跷,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实在不能不让楚震翔多想。 大约是看出楚震翔的烦心,侯夫人把伺候的下人都支开,端着参茶放到楚震翔手边。 “老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侯夫人随口问道。 自从侯夫人和右相夫人找过皇后回来之后,宫内就没再有动静传出来了。 她也很想知道选秀的事进行的如何了,但皇后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侯夫人也只能在侯府内干着急。 不过侯夫人细细想过,这计划按说是天衣无缝的才对。只要皇后按照她们的建议去和皇上提几句,这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确实有点不对劲。 侯夫人琢磨着要不要去和右相夫人商量一下,两人找个时间再一同进宫一趟。 一来,可以问问皇后进展如何了。二来,就算有什么麻烦也好及时应对。 这么干巴巴地等下去可不是办法。 谁知侯夫人正要吩咐下人准备出门,就看出楚震翔今日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她只好先把进宫的事放一放,问明白楚震翔才是正经。 放好参茶,侯夫人就在一旁坐下,留心看着楚震翔的神情。 但此时她除了烦闷和疑惑看不出别的来。 楚震翔现在可没有喝参茶的工夫,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和右相夫人见面是什么时候?” 楚震翔没有回答侯夫人的问题,而是突然问起右相夫人。 侯夫人也有些纳闷,不过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然后答道:“从皇后宫里回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面。” 楚震翔一听,神色严峻了几分,没有说话。 侯夫人更是不解,“老爷怎么了?为何问起她?” 她们从皇后那回来之后为了避嫌,确实有几日没有一同出去听戏和喝茶了。 楚震翔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又停顿片刻,才说起今日烦心的原因。 “我今日一早递了折子求见皇上,本想着一会儿就会被宣召入宫。” 楚震翔说起今日发生的事,语气听起来没有多少变化,但却不能忽略他有些紧绷的神色。 侯夫人隐约猜到了楚震翔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楚震翔说的就是侯夫人所想,“你也看到了,原本应该在御书房的我已经回到了侯府。” 楚震翔的神情有几分不快,然后又道:“这也没什么,但怪就怪在我同右相一同在外候着,却只有他一个人被召进了御书房。” 虽然猜到可能会是这种结果,但是亲耳听到楚震翔说出来,侯夫人还是难以掩饰面上的震惊。 “这是为何?老爷你就这么回来了?没能见到皇上?”侯夫人忙问道。 皇上不见楚震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连侯夫人都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 楚震翔没好气地说道:“难不成我还要在御书房门外站到现在吗?那是自取其辱!” 说到这里,楚震翔似乎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老脸一红,那点面子都给丢光了。 楚震翔现在只庆幸当时御书房外没有文武百官,只有一群奴才。 奴才们说什么,楚震翔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皇上身边就只有一个田公公才最得宠。 但楚震翔同时也有自己的担心。万一皇上从这些奴才的嘴里听说了什么,那就有些麻烦了。 侯夫人也跟着转动眼珠,思索起来。 “老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派人去和右相夫人约个时间,我去问个清楚。” 侯夫人主动给楚震翔出主意。 没想到楚震翔只是白了她一眼,“不要打草惊蛇,况且什么消息都没有,你去和右相夫人说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楚震翔把侯夫人说了一顿,侯夫人心有不满,却也只能点头应下来。 “皇上此举到底是何意图?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 楚震翔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不自觉喃喃出声。 “老爷,会不会是你想多了。”侯夫人试探着说道。见楚震翔没有生气的意思,才又接下去说道:“说不定就是巧合,皇上有事要安排右相,所以把人叫进宫去了。” 楚震翔立刻跟上一句:“那为何我的折子却没有一点回应?” 侯夫人一想,说着猜测,“兴许是皇上没看到呢?皇上整日那么多事,说不定就是忘了。” 这个听起来十分合理的解释却没有让楚震翔紧锁的眉头舒展。 沉默片刻,楚震翔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皇上不是这种毫无意识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目的的。” 楚震翔的话等于是给今早的事盖棺定论了,皇上这么做定是另有深意。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的确是让人心烦的。 楚震翔长叹一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自己这段日子,是不是过于急功近利了? 看来,梁霄对皇上的影响,仍旧很大…… 第1613章 错估 楚震翔没再搭理侯夫人,而是仔细思索起对策来。 由于见不到皇上,楚震翔也不好判断皇上如今的心思,这么一来他也不好对症下药。 而且选秀的事也是楚震翔的猜测,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只能等右相回府之后再行商议。 但是想到这里,楚震翔就又有新的担忧。 右相今日单独面圣之后,难免不会横生枝节。楚震翔的心里也跟着打鼓。 不过无论如何,和右相会面是迫在眉睫的事。 不为别的,哪怕是探探皇上的口风也好。 侯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楚震翔已经完全明白。是他低估了皇上的底线,也可以说是错估了皇上的耐性。 这段时日的顺风顺水,让他有些飘飘然,急功近利,过于着急,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现在楚震翔无比后悔,要是能重来一次的话,他绝对不会怂恿侯夫人和右相夫人进宫去找皇后说什么选秀女的事。 其实这与太后去世刚刚一年,选秀不合规矩并无太大的关系,关键在于,皇上不再是当初委屈自己、笼络大臣的小皇帝,他已经开始要求王者的威权霸气。 教训也是惨痛的,皇上极有可能因为这次的事就对自己产生嫌隙。 这才是楚震翔最担心的。 楚震翔耐心是足够的,不然也不会时隔这么久,直到女儿身死才出仕。 他相信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举动,十之八九是有人在皇上那里煽风点火了。 思及此,楚震翔不禁双眼微眯,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身影。 但楚震翔一时还无法判断是何人所为。 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和梁霄脱不开干系。 “梁霄,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楚震翔紧紧抿着嘴,心里想道。 他本以为皇上已经对梁霄没了耐心,以往坚不可摧的信任也出现了裂痕。 只是现在看,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徐若瑾和梁霄带着徐子墨游玩了痛快才回到郡主府。 与离开的时候不同,回府时每个人的神情都轻松了很多。尤其是徐若瑾和徐子墨这姐弟俩,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他们这回来的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姐弟俩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从前都没有现在这样亲密。 没有隔阂,血缘也变得不重要,徐若瑾和徐子墨都知道,他们就是彼此在这个世上的亲人,这点谁都不能改变。 今日出门散心,徐若瑾的心格外充实。她没有想到此行会有这么多收获。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梁霄。 这个男人好似总能探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郁结,想方设法的帮她解开,也庆幸这是自己的丈夫,如若两个人有朝一日翻了脸,她还真拿梁霄毫无办法。 徐若瑾正寻思的工夫,马车已经停在郡主府,他们三人下了马车,刚步入府门,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似乎有一道埋怨的视线正盯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仅是徐若瑾,徐子墨都察觉到了,更不用说梁霄。 徐若瑾纳闷地顺着视线看去,就和气鼓鼓的沐阮对了个正着。 “啊……” 看到沐阮,还有他这气愤的小模样,加上周身的低气压,徐若瑾很快就反应过来,恍然低呼了一声。 之前说好了只去一天就回,结果多玩了几日,把沐阮自己晾在家中,也难怪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沐阮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上下打量着。 徐若瑾笑眯眯的道:“下一次一定按时回,这不是也一时兴起嘛,何必这么看着我。” “你是不是发了高热?” 沐阮二话不说,伸手去搭徐若瑾的腕脉,片刻后疑惑道:“没事啊,就是累了点,心绪不太稳定。” 徐若瑾也没想到沐阮上来就为自己探脉,连连抽回手,“没事儿,的确是有些疲累了,休息几日就好了。” “好什么好?明明就是纸糊的身子骨,还真以为生了悠悠之后就精力充沛了?更差了,你若是不好好的补养调理,怎么再生第二胎啊!” 沐阮这话一出口,徐若瑾立即一张通红大脸,“我什么时候说再生一个了……” “沐阮说得对,的确应该好生调理调理。”梁霄在一旁搭话,“我们这便进屋去,你好生为她看看,该怎么补都听你的。” “早就该如此!”沐阮未有得意,徐若瑾却对二人的一唱一和甚是不满,“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别以为能左右我。” “这事儿你说的可不算。”沐阮对此事看得格外重,“回院子休息一刻钟,我就探脉开方子,你若不喝,我就离开郡主府!” 沐阮说着话,一撇脑袋先行离开,徐若瑾眼巴巴的看着,“还威胁我?”她转头看着梁霄,“居然威胁我?” 梁霄簇拥着她的肩膀,“走吧走吧,难不成你还真让他离开?给他点儿面子,毕竟也是为你好,乖……” “怎么觉得是你们二人串通好的?”徐若瑾被他簇拥着不得不走,一想到那苦到骨子里的药就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徐子墨在一旁捡笑,徐若瑾扫他一眼,则立即一本正经起来。 “你也别跑,那么胖,让沐阮调理调理!”徐若瑾心气不顺,自然要拽上一个陪着的。 徐子墨顿时脸色大苦,“别啊,二姐,我还想回书院上课的……” “没门!”徐若瑾淡淡的两个字,打破了徐子墨潜逃的小心思,跟随在徐若瑾的身后一同回院,他的好心情也没了,“这叫什么事儿呢!” 沐阮的确未说虚言,为徐若瑾仔细的诊脉过后,特意开了方子,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红杏熬药的注意事项,随后便拎着徐子墨出去外面晒太阳,开始调理徐子墨的问题。 原本好好的,被沐阮折腾了一通,徐若瑾也着实哭笑不得。 喝过了苦涩的药,杨桃和红杏全都退了出去,屋中则只剩下徐若瑾和梁霄二人。 看着在一旁忍笑的他,徐若瑾白愣一眼,随后温情的道:“谢谢,真的谢谢你……” 第1614章 笃定 徐若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梁霄带了几分埋怨。 胡乱了她的头发,梁霄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徐若瑾知道自己的心事很好猜,就顺着梁霄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决定了,我要再进宫一次。” 看着徐若瑾坚定的模样,梁霄没有说话。 “我要把徐家的事情彻底的同皇上说清楚。”徐若瑾又补充了一句。 梁霄看着徐若瑾,心情也渐渐趋于平静,淡淡地问道:“想好说什么了吗?” 他会这么问也是因为担心徐若瑾,有些话是该和夜微言说个清楚,但却不一定要徐若瑾去。 可是徐若瑾心意已决,“徐耀辉和徐子麟都死了,徐家只剩下子墨和少卿。少卿如今在禁地那人手里,还算安全。但子墨的小命却时刻被人盯着。” 徐若瑾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徐子麟和徐耀辉先后死的不明不白,都是各方势力倾轧的结果。 他们都做了牺牲品。 她不想看到徐子墨重蹈覆辙,她是他的二姐,自然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 “子墨的一条小命不难取,但只要我在,就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徐若瑾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去找皇上,也是希望他手下留情,不要对子墨下杀手,这不单单是要给徐家留后人,也是因为子墨是我的弟弟。” 因为对方是梁霄,所以徐若瑾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所有想法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梁霄。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梁霄都会站在她身边,保护她,帮助她。 梁霄就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徐若瑾深知这一点。 “好,你既然决定了,我便答应你。”梁霄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发丝,“只要你能解开心结,只要你决定好了,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徐若瑾如释重负,重重松一口气,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迷人的笑意。 看着徐若瑾的笑容,梁霄也觉得心里痒痒的。 “那我什么出发比较好?今日太晚了,我看就明日一早吧,你说呢?” 徐若瑾得了梁霄的支持,整个人都有了力气,忙着安排起来。 梁霄压下心里那股躁动,柔声对徐若瑾说道:“不用这么着急。” 徐若瑾不解,“这是为何?” “因为不用你去,或许皇上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梁霄随口说道,语气平淡得不像话。 听到梁霄这么确定,徐若瑾反而更加纳闷了。 “你为何如此笃定?” 梁霄却也不说话,只是笑。 这一笑,徐若瑾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直直地看着梁霄,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二。 梁霄在徐若瑾的视线攻势下,又说道:“不信?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见梁霄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徐若瑾又纳闷又想笑,但也没有急着拒绝,而是问道:“赌什么?” 梁霄狡黠一笑,故意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若是我赢了,你就给我生个儿子。” 徐若瑾一愣,被梁霄的话说得哭笑不得,“那要是我赢了呢?” 梁霄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那就只好我帮你生个儿子了。” 第1615章 不急 踹了梁霄一脚,徐若瑾凑他耳边叫嚷: “什么时辰了还睡!” 梁霄却没有反应,仍旧睡得香。 徐若瑾眼珠一转,神情更加得意,正要加大力道再给梁霄点颜色看看。 突然她的灵活的脚丫就被抱住了。 徐若瑾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回抽。但那股力量特别大,结结实实地抓住了她的脚。 这时,梁霄才不急不缓地睁开眼,嘴角噙笑看着快要急出汗来的徐若瑾。 “一大早就这么精神,看来是我昨晚还不够努力。” 被梁霄这么一本正经地调侃,徐若瑾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居然是装睡。”她伸出手去捶打梁霄,娇斥道:“你最讨厌了!” 梁霄面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一把就将徐若瑾揽在怀里,盖上被子准备继续昨晚的事。 他也很理直气壮,是徐若瑾主动撩拨他的。要知道,男人早上可不能随便招惹。 徐若瑾反抗的力度也越来越小,嘤咛声从被内传出。 下人都识相地没有打扰他们,红杏早已准备好的热水又要换新的了。 但红杏一点也不觉得麻烦,而是笑眯眯的。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红杏忙去开院门,原来是梁三。 “四爷呢?”梁三说着探头一看。 红杏白了他一眼,“还没起呢!没有急事就先散了吧,” 听出红杏这是在赶人,梁三也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没动。 “真有急事。” 红杏皱眉,看着梁三无奈的神情就知道不是寻常事。 “那行,你在这等会儿。” 梁三见红杏应声,忙答了谢。 红杏正愁着该怎么叫醒屋内的两人,就听到一阵开门的动静。 她惊讶的抬头看去,果然是梁霄出来了。 原来在房内的徐若瑾和梁霄都听到了敲门声,梁霄本想不理梁三,继续做该做的事。 但徐若瑾却不同意,硬是挣脱了梁霄的怀抱,把人赶起来去穿衣服了。 二人挣扎推搡,梁霄也没什么兴致,只能黑着一张脸照办。 徐若瑾看着梁霄的神情,就忍俊不禁,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让你就知道欺负我,哼!” 徐若瑾小声嘀咕着,把自己埋在暖暖的被窝里,周身都是梁霄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 梁霄出门去看,红杏自觉端着打好的热水进了屋。 梁三也不废话,因为他看出四爷这会儿心情可算不上多好。 “四爷,已经追到司徒男的踪迹了。但是没有发现徐少卿的影子。” 禀报完后,梁三就垂首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梁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原本那点亲昵的兴致也彻底没了。神情一变,人也跟着严肃起来。 “让梁六他们继续跟着司徒男,有任何异动都要回禀。”梁霄沉思片刻命令道。 梁三立刻应声,“是,四爷!” 话音刚落,梁三就腿脚麻利地离开了院子。 屋内徐若瑾才在红杏的伺候下刚起床换好衣服。 红杏转身出门的工夫,正巧梁霄刚进门,“起来了?” “起来了,说是不想动弹,身上犯懒,让奴婢去拿吃的来。” “嗯,去吧。” 梁霄没有拦红杏,让人走后就进了屋。 徐若瑾正懒懒地坐在桌前,听到脚步声才开口道:“红杏这么快就回来了?来放到桌上吧。” 梁霄微笑着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徐若瑾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撑起酸沉的眼皮看了一眼。 “你怎么回来了?” 说了一句,徐若瑾就懒懒地收回视线。 梁霄看着好像猫儿一般的徐若瑾,只觉得像是被羽毛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撩拨着。 未等梁霄答话,徐若瑾又说道:“梁三来找你有何事?” 如此事急,她猜测不是与宫内有关,就是与徐少卿有关,而且她更盼望着后者。 梁霄刚要回答,就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 他仍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徐若瑾,抬高声音问道:“何事?” 徐若瑾被梁霄盯得耳朵发热,装作没看到把注意力集中到门外。 红杏的声音响起,“回四爷,是宫里的田公公来了。” 徐若瑾略有惊讶,下意识看向梁霄。 梁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来2。” 徐若瑾狐疑地打量梁霄,觉得对方这话不可信。若是不知道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吧? 似乎是猜到徐若瑾心中所想,梁霄故意一本正经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愿赌服输。” 徐若瑾顿时羞得不行,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了。 昨晚梁霄才和徐若瑾说夜微言很快会找上门,结果一觉醒来,田公公就来了。 徐若瑾不怀疑才怪,她就觉得梁霄早就知道这事,故意引她上钩。 想到这些,徐若瑾的面色更是一片潮红。 “走吧?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梁霄说着主动去牵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撇撇嘴,本想赌气不去。但梁霄的话都说中了她的心思。 不情愿的,徐若瑾就被梁霄拉着出了门。 “饿不饿,先去吃饭再去见人也不迟。”梁霄认真地提议。 徐若瑾无语地看了梁霄一眼,“别让田公公等着急了,快走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吃饭? 徐若瑾虽是这么想,但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咕咕”叫出声来了。 她想装作没事,但是一旁的梁霄却低笑了几声。 “笑什么笑?先吃就先吃,我还真的饿了!”徐若瑾在这件事上也有几分赌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里可不是皇宫而是郡主府,田公公找来,凭什么不能等一会儿自己? 之前她在宫门口等了多久都无法计算。 那就让田公公替他受点儿苦吧! 田公公在门厅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徐若瑾和梁霄的影子,难免要多想。 毕竟他今日来的目的,主要是帮皇上来给瑜郡主道歉。 这么大的事可马虎不得,田公公也是战战兢兢。今日的事要是办不好,回宫田公公这张老脸可就没有地方搁了。 带着皇上的命令,田公公本以为见到徐若瑾应该不是难事。谁知道这坐了这么半天,都没有人影。 他坐着坐着也有些耐不住了,茶水也喝了一杯又一杯,仍旧是除了下人没有别人。 第1616章 讨好 又等了一会儿,田公公终于忍不住问一边的梁三。 “刚才去通传的那个下人是不是还没回来?” 田公公故意问道。 他可不好在郡主府明目张胆地问瑜郡主为何还不露面,这府内的两位主子可都是不好招惹的人物。 梁三当然知道田公公是何意,但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口回了一句“回来了”就不再开口。 田公公看着梁三推一推转一转的模样,也只能暗暗在心里叹一口气。 谁让这次是皇上理亏在先呢?受点磨难才能见到人就算不错了。 至少还有个盼头不是?若是瑜郡主还在气头上,直接闭门不见,那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 想到这些,田公公的心气似乎顺了一些,也没有方才那般急躁,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深吸一口气静静等着梁霄和徐若瑾。 大约是一顿饭的工夫,田公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郡主府的两位主子盼来了。 看到徐若瑾的那一刻,田公公差点激动地立即凑上前请安。 “瑜郡主,梁大人,老奴给您二位请安了。” 田公公一甩拂尘,笑眯眯地问候道。 徐若瑾这会儿已经吃饱,精神转好,气色看起来也恢复了不少。 “田公公久等了。”徐若瑾也福了福身。 田公公忙满脸堆笑地摆手,“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奴也不过刚来不久,再说奴才等主子那也是应该的。” 徐若瑾看着田公公的态度,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梁霄则更不给面子,连看都没看田公公就径直在另一边坐下了,似乎要给田公公和徐若瑾留出足够的地方和时间。 田公公神情中闪过一丝尴尬,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儿,这点眼色要是看不出来就不用跟在皇上身边了。 “不知田公公今日来是所为何事?” 徐若瑾自然地坐下,没有一点要和田公公谦让的意思。 田公公的头上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因为他实在摸不透徐若瑾的意思。 但见惯了场面的田公公仍旧满面笑意,直接抬手吩咐随从把东西搬进来。 “瑜郡主,这是皇上特意赏赐给郡主府的弥勒果。乃是外邦进贡而来。” 田公公说着,随从就小心翼翼地把果子端了进来。 这些果子都是外邦进贡,金贵得很,可容不得一点闪失,正因为是进贡来的,所以这弥勒果长途跋涉保存下来也十分不易,颜色白里透着淡淡的紫色,圆圆胖胖,倒真有几分神似弥勒。 就算是徐若瑾,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果子,倒是有点像人参果。 不过这东西吃起来味道怎么样她就不好说了,毕竟现在这时代,很多东西的味道都不能用惯有的思维去考虑。 这让她有些惊讶了,这果子有多来之不易她是知道的。加上外邦进贡的果子有限,皇宫内都不一定人人能分到。 像这样的东西想可能只有贵妃以上的级别才能吃到,一个两个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 郡主府却得了一箱,徐若瑾理所当然地惊讶了。 看得出来,夜微言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派田公公来赔礼,看来是觉出他在上次的事情上理亏了? “多谢皇上赏赐。” 徐若瑾恭敬地收下。既然是夜微言白给她的,她就没理由不收,赏给郡主府的大家尝尝鲜也不错。 田公公见人收下了果子,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一半。 至少说明那日的事情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老实说,田公公在来之前也有些忐忑,总觉得这次多半要无功而返。 毕竟皇上做的绝情了些,事后再弥补,若是其他的臣子也便好说,可对方乃是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这本身就有点难办。 何况云贵人还在人家的府上藏着? “郡主您喜欢就好,这都是皇上的一片心意。看到这果子,皇上都没来得及分给后宫,就让老奴先给您送来尝尝。” 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田公公当然要好好帮皇上挽回些颜面。 这不仅突出了皇上对徐若瑾的重视,更是委婉地对那日发生的事道歉。 徐若瑾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明白田公公的用意。 但徐若瑾的反应却和田公公预想的不太一样。 按理说田公公说了这么多,徐若瑾早该顺着台阶下,谢恩然后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 可徐若瑾只是笑笑,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田公公心突地一跳,还不死心,只得继续说道:“瑜郡主,其实老奴昨日就来过了,但听说您出门游玩,就只能抱憾而返。” 徐若瑾仍旧没有接话,田公公就像自言自语似的。 “皇上一直都惦记着您,不然也不会处处都想着您。老奴跟了皇上这么久,都没见皇上这么重视过谁。” 田公公笑眯眯地说着,“也就您和梁大人独得这一份恩宠,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说完之后,田公公就眯着眼睛去看徐若瑾和梁霄的反应。 但他又一次失望了,因为徐若瑾这次干脆撇了撇嘴,似乎没当回事。 田公公也有些尴尬,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徐若瑾软硬不吃,要是不说点实在的,恐怕很难引起对方的注意。 就更别说完成皇上的吩咐回去禀报了。 他装作无意地引导着话题。只要简单几句话就能说到他真正想要提起的事。 “瑜郡主,除了这弥勒果,皇上还让老奴给您送来了些其他灵巧的小物件,都是皇上猜您会喜欢的。” 田公公又恢复了满脸堆笑的模样。 徐若瑾仍旧是兴致缺缺,但还是微笑着应下,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臣妇多谢皇上好意,也有劳田公公了。” 田公公可是老油条,怎么可能听不出徐若瑾话里撵人的意思? 他要是识相就该告退,但皇上的命令还没完成,哪能说走就走? “瑜郡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皇上的意思,老奴不过是跑个腿罢了。” 田公公紧接着就切入了正题,“这些小玩意本来进贡的时候是献给后宫各位娘娘的,不过皇上最近因为后宫的事有些心烦,唉……” 他边说边叹气,还不忘偷偷摸摸去看徐若瑾听了这话之后的反应。 不过田公公这次还是失望了,因为徐若瑾压根对后宫的事没有多少兴趣…… 第1617章 淡定 田公公也是放平了心态,只要瑜郡主不开口,他这张嘴就不会停。 “皇上这些日子也是操心太多,难免会忽略了瑜郡主和梁左都督……” “家事国事天下事,可皇上也是个人,最近身体格外不好,经常失眠睡不着、” “还好有容贵妃娘娘贴心照顾着,皇上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田公公自顾自地说着。 听到“容贵妃”三个字,徐若瑾的神情微微一动。 自从知道了容贵妃的真实身份之后,她无论做什么徐若瑾都觉得是另有目的,都是那个人在背后的指使…… 见徐若瑾没什么反应,田公公也没放弃,继续说道:“这几日后宫也不安稳,让皇上操了不少心。” 说完田公公顿了一下,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这次给足了面子,配合地问了一句,“是吗?” 有了台阶,田公公自然顺着就下,“老奴说的句句属实。皇上还因为这大发雷霆,把老奴可吓坏了。” 田公公说着好像还心有余悸似的。 徐若瑾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但听田公公这么一说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田公公叹了口气,貌似无意地说道:“皇上去探望皇后娘娘,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娘娘不知怎的提起了选秀女入宫的事。” 徐若瑾皱了下眉头,知道夜微言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了。 在这种时候,皇后的这个提议无疑大大犯了夜微言的忌讳。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难不成皇后还没生呢,就开始泛起了糊涂? 太后过世才不到一年的工夫,皇后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往后宫加人,不引起皇上的反感才怪。 “就因为这件事,皇上发了一顿脾气,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战战兢兢。”田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徐若瑾撂下了心思,随意的安抚着道:“田公公您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没人比您更了解皇上,有您在身边劝着,皇上也能宽慰不少。” 徐若瑾捧了田公公两句,却对选秀的事只字未提。 田公公心里愉悦,面上却只是笑了笑,“瑜郡主您说笑了,伺候主子是我们做奴才的本分。” 说罢,田公公的视线扫了一眼周围,小心凑近两步,压低声音对徐若瑾说道:“瑜郡主,皇上让老奴告诉您,朝霞公主已经稳妥无事了,让您不要担心。” 说完,田公公就站回了原位置,仍旧笑眯眯的,好像方才什么话都没说似的。 徐若瑾看着田公公,对方脸上却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好像今日专门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看来夜微言还对那日自己进宫求见不得的事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特意派田公公来郡主府探探口风。 更让徐若瑾惊讶的是,梁霄早就猜到夜微言会这么做?所以才会让她稍安勿躁,只管在府内候着,自然会有人找上门。 果不其然,话说完一个晚上的工夫,田公公就登门了。 朝霞公主才是田公公此行的目的。 “既然皇上让您传话,那也麻烦您回禀皇上。” 徐若瑾的神色始终淡淡的,“徐子麟的死,臣妇不会怪任何人,更不会怪田公公您,有些事也是他自己太作,自己找死。但若是有人敢动子墨,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1618章 送酒 这话虽是从徐若瑾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的,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就连见多识广的田公公都一时哑口无言,只是呆愣地看着徐若瑾。 他很清楚,徐若瑾这话绝对不是威胁这么简单。 她是真的会这么做。 田公公头皮发麻,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当初杀徐子麟,是田公公亲自动的手,要说不是夜微言默许的,谁都不会相信。 田公公很快回神,赔着笑脸道:“瑜郡主您放心,这句话,老奴一定为您带到,只是有些事,皇上也很难办,好在瑜郡主您通情达理,这一点想必皇上会格外欣慰的。” 他笑的满脸褶子,但眼底深处却无半点笑意,看着徐若瑾的视线也没有躲闪。 徐若瑾依旧冷着面孔和田公公对视,两人之间就如电光火石一般,在暗地里较劲。 徐若瑾话已经说出口,田公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主动做小伏低地认错,这对一个皇上跟前伺候的大太监已是难得一见。 徐若瑾却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心思,她移开视线连多一眼都不看田公公。 虽然徐子麟罪有应得,但眼前这人毕竟是杀人凶手。 田公公也是知道徐若瑾不是徐家人,更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徐子麟和他撕破脸,才能镇定至此。 虽然有过警告,但关系也没必要这般僵化下去。 徐若瑾淡淡地开口,结束了僵局。 “只要田公公记得今日所说的话就好。” 田公公也识相地笑道:“瑜郡主大可不必担心。子墨少爷已经是在书院就读的学生,大学士亲自授课,不就说明皇上已经认可了他的身份吗?” 他边说边微笑着提醒徐若瑾。 徐若瑾意味深长地看了田公公一眼。 这事她早就心知肚明,徐子墨能留在京都书院就读,若是没有夜微言的许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对徐子墨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能代表日后的安稳。 万一夜微言早有把徐家斩草除根的想法,徐子墨就算是在书院也逃不了。 徐若瑾要的就是夜微言的一句话。 如今这句话从田公公的嘴里说出来,徐若瑾也可稍稍安心。 今日田公公登门,说白了就是替夜微言求和来了。徐若瑾识趣,明白得很。 但若是就这样感恩戴德地应下,那不是徐若瑾的作风。 徐若瑾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她对着田公公点了点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田公公的心也跟着落地,神情略微轻松了些。 “红杏。” 徐若瑾唤了一声。 红杏从角落快步走到徐若瑾身后,“郡主。” “去地窖里拿我之前酿好的果酒,装在瓶中封好拿过来。”徐若瑾吩咐道。 红杏点头,“奴婢知道。” 话音刚落人就转身出去了。 听徐若瑾提起果酒,田公公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来了。他猜这就八成是徐若瑾要让他带进宫去的。 这果酒的味道有多好,田公公可是知道的。 他之前喝的时候就觉得印象深刻,而且那时的酒酿造时间短,味道不比如今醇厚,却也是让人难以忘怀。 田公公羡慕的神情都落在了徐若瑾的眼中,她嘴角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 很快,红杏就带着下人回来。 田公公的视线就落在那些果酒上移不开。 那些果酒都被分别装在瓷瓶内,零零总总少说也有十几瓶。 虽说这些果酒都封好口了,但田公公还是能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酒香。 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果香。 真是名副其实的果酒,这么厉害的本事估计整个大魏国除了徐若瑾就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不仅如此,就连装果酒的酒瓶都十分赏心悦目,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谁要是能分到这样一瓶酒,那是相当有面子。 这酒田公公还从来没见过,再加上是徐若瑾从郡主府的地窖内取出来的,就说明灵阁也还没有。 如此珍贵的酒,味道更不必说。 田公公也有眼力,看得出来这些酒是徐若瑾特意拿出来要让他带进宫的。 “这些果酒还要麻烦田公公带进宫,分给各位娘娘。”徐若瑾说着,红杏上前把酒端到田公公面前。 “这一瓶是特意留给田公公您的。” 徐若瑾看着田公公眼馋的模样,微笑着从中拿出一瓶酒。 田公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这怎么好意思呢?瑜郡主您太客气了。” 话是这么说,但田公公话里话外都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徐若瑾把酒递到田公公手中,“这是我一点心意,还望田公公不要嫌弃。” “瑜郡主能想到老奴,老奴就知足了。”田公公连忙摆手道。 徐若瑾笑了笑,“这瓶是专门为您拿的,更加滋润和养生一些。娘娘们的那些就更加注重美容和养颜。” 她细致地把果酒不同之处说给田公公听,田公公也被徐若瑾的细心折服。他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奴才,能被瑜郡主这么重视对待,心情自然不一样。 他恭敬地接过果酒,“老奴多谢瑜郡主。瑜郡主放心,老奴一定按您的吩咐做,保证每一位娘娘的手里都有。” 徐若瑾点了点头。 田公公仔细打量着自己手里的酒,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立刻倒一杯尝尝。但缓过神来的田公公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酒没有皇上的份。 他不禁皱起眉头,还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看起来徐若瑾也不像是忘了,就是故意没有皇上的份儿……这可怎么办才好? 实在不行,就只能把自己这瓶果酒贡献出去,谁让那是皇上,自己惹不起呢? “田公公,您怎么了?” 徐若瑾见田公公神情纠结,像是在想什么事,就开口问了一句。 田公公立刻否认,“没事没事。” 徐若瑾也不再多问。 “那既然如此,老奴就告退了。皇上还等着老奴回去回禀,老奴也好把郡主您的酒带去后宫。”田公公笑眯眯地说道。 “有劳公公,慢走不送。” 徐若瑾不卑不亢地说道,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多说。 “郡主请回,老奴有时间定然还会来拜访。” 田公公边说边走出院门,后面一句话刚说出口,他就迈开步子带着随从出了郡主府门。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徐若瑾下意识看向身后不远处好整以暇坐着的梁霄。 第1619章 大怒 梁霄始终一言未发,把自己当成空气似的,从头到尾只有徐若瑾和田公公两人在对话。 送走田公公,徐若瑾应付他也有点累,走到梁霄身边坐下,伸了个懒腰。 梁霄自觉伸手帮徐若瑾按肩,把她舒服地直哼哼。 “一大早可把我累坏了。” 徐若瑾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梁霄早就习惯了,这会儿只是看着徐若瑾宠溺的笑。 红杏也在一旁捂嘴笑,这样的郡主才是她熟悉的样子。 “唉……” 徐若瑾好好的突然叹了口气。 红杏纳闷,不解地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没等徐若瑾回答,梁霄就接了一句道:“她是心疼那些果酒。” 红杏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能不心疼吗?那都是我辛苦酿造的,本来是要留着自己喝,结果就让田公公这么端进宫去了。” 徐若瑾边痛惜地说着,边伸出双手做了一个端着的动作。 这副滑稽的模样,看的红杏更想笑了。 梁霄的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意。 “那我这就去把酒要回来,行了吧?” 徐若瑾一下坐直身体,看向梁霄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这不是丢我的脸吗?” 梁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了一声。 徐若瑾一看就知道梁霄是在故意逗她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后悔。 “我的果酒,还有那十几个酒瓶,全都是我的心血。红杏,酒瓶还有没有?” 徐若瑾突然想起这茬,一下来了精神,忙问红杏。 红杏连连点头,“郡主您放心,地窖里还有很多,奴婢特意留下了特别好看的,给田公公拿的都是比较普通的花样。” “那我就放心了。” 一听这话,徐若瑾的心总算舒坦一些了,“还是红杏你最懂我了。” 红杏笑的眉眼弯弯,被徐若瑾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红杏很快就想到她早就想问却没来得及问出口的事。 “郡主,您这酒里是不是没有给皇上的呀?” 徐若瑾毫不避讳地点头,“对啊。” 红杏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不想给,难不成只派田公公来说上两句好话就算完了?我就那么好脾气么?” 徐若瑾理直气壮,说得头头是道。 红杏听的迷迷糊糊,但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她只是怕只给田公公和娘娘们酒,会不会让皇上找到由头问罪。 既然徐若瑾都这么说,红杏就放心了。 与郡主府其乐融融的气氛不同,此时的七离边境,则是另一番情景。 姜中方手里拿着士兵刚从大魏带回来的家信。 说是家书,其实和姜陈氏还有姜婷玉没有半点关系,是他在府内的眼线收集的京都各种消息。 这封信姜中方已经盼了许久。自从他首战大捷之后,就一直期待着皇上知道消息之后的反应。 好不容易信来了,姜中方迫不及待地展开读起来。 但是越看,姜中方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变得僵硬,神色也变得铁青。 抓着信纸的手也越来越近,似乎愤怒至极地攥起拳头。 “岂有此理!” 姜中方突地怒吼一声,狠狠将手中的信纸撕了个粉碎。 周围的下人都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一旁的师爷眼珠一转,把所有下人都赶出去。然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纸,问姜中方道: “老爷,什么事发这么大脾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这师爷边说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一肚子心眼儿。 这次姜中方出征,他也跟着一同来了。姜中方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为了随时出主意。 只是没想到这师爷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姜中方听了师爷的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火冒三丈。 他一句话都没说,手一抡就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外面的人已经被师爷吩咐过了,这会儿都装聋作哑,权当没听到,没有人会不识相地冲进来。 师爷知道定然是京都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姜中方不会这么生气。 姜中方的气显然还没有发泄完,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看到什么砸什么。 “气死老子了!老子为你平定七离,出生入死,你这么对老子?!狗皇帝!” 姜中方越骂越起劲,似乎不说出来就浑身不痛快。 师爷被姜中方的口不择言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门外去看。 所幸,把守的士兵都去巡逻了,这会儿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师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他赶忙退回来冒着生命危险提醒姜中方,“老爷!注意您的言辞,小心隔墙有耳!” 但姜中方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屑于此,“我呸!老子就是说了他能奈我何?有本事来砍老子的头啊?老子看还有谁能给他带兵打仗!” 姜中方说着重重地啐了一口。 看这架势,师爷也知道姜中方是受了大气,心中疑惑更深。 “老爷您快消消气,和小的说说是怎么回事,信上都写什么了?” 姜中方嘴硬不肯低头,但其实师爷的几句话他都听进去了,这会儿也有点后怕。 他看着一地狼藉,心中越发烦闷。 “信中说,皇上没有任何封赏,说要等到凯旋时再说。”姜中方气愤地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 看着姜中方眼中像是要喷火一般,师爷也不禁眯了眯眼。 “老爷,皇上这么做肯定另有深意,说不定是在故意试探什么。” 姜中方稍稍冷静下来,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是什么?还不就是忌惮老子的能耐?” 师爷却不敢苟同,“老爷,皇上这么做说白了还是不信任您。不然他大可以放开手好好赏赐一番。” 这才是首战大捷该有的待遇,像现在一点表示都没有,将士们也多少会犯嘀咕。 但明知如此,皇上还是这么做了。 姜中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难得的沉默了片刻。 “皇上是想要通过打压我,好给夜微澜警告?” 这虽然是一句疑问,但答案姜中方已经心中有数。 师爷点了点头,“恐怕正是如此。” 姜中方的脸色十分难看,没有说话。 第1620章 宰了 姜中方知道皇上对自己不信任,若不是因为梁霄百般拒绝,这出征七离的差事也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但姜中方自问没有地方做的不好,首战大捷这样的殊荣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姜中方就是有这般说的底气,就算是梁霄来了,他也不会怕! 可皇上的眼里就只看得到梁霄一个人,无论自己做什么,皇上始终对他提防万分。 “老爷,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不要就借此机会……” 师爷的话打断了姜中方的思绪,但是他却没有把话说完。 姜中方下意识瞪了师爷一眼,似乎是在指责他乱说话。 师爷低下头,但心中十分不屑。也不知道方才是谁“狗皇帝”叫个不停。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真与夜微澜捆在一条绳子上,那就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姜中方压低声音的嘀咕,也不知是说给师爷听,还是说给他自己。 师爷却对此不以为意,他小声提醒姜中方,“老爷,这也不一定。” 姜中方双眼微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涪陵王取而代之,您就是独一无二的开国大将军!”师爷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的声音就是魔音绕耳在姜中方的脑子里砸下一记重锤。 说完,师爷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中方的反应。 姜中方显然是被师爷的话吓到了,他脸色刷白,神色紧张,额头冒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爷,同时眼睛不住地往门口瞟。 “老爷放心,方才小的看过了,外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姜中方这才稍稍放心,但还是不安心地亲自去门口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才回来。 “这种话以后不能乱说。” 面对姜中方一本正经地埋怨,师爷心中不满,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是低声下气地应了下来。 姜中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师爷几乎是轻而易举就看出了他眼底的不甘心。 开国大将军这个称号对姜中方的诱惑力不小,但还不足以让他跟着夜微澜铤而走险。 如今他已经是大魏国的将军,只要平定七离,大将军的称号迟早都是他的。 皇上对他的重视也一定会与日俱增。 只要夜微澜不再挡路,这一切都是可以实现的。 所以姜中方不甘心,不愿意早早就和涪陵王捆在一起,他也要为自己考虑。 夜微澜为人心狠手辣,难免不会过河拆桥。 这点姜中方心知肚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一旦要是夜微澜得了势,局势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姜中方更是忐忑不安。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夜微澜不是做不出来。 每每想到这些,姜中方就觉得脊背发凉。 师爷看姜中方的神情,就知道关于涪陵王的事不能再多说了,不然八成要引起姜中方的怀疑。 他主动岔开了话题,而且还是有意提起了姜府。 “老爷,信上就没说府里的事吗?” 这一句话就像是导火索,姜中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噌的一下又窜起来了。 “给老子闭嘴!别在老子面前提那两个贱人!” 姜中方暴跳如雷,看架势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 这两个“贱人”说的自然就是姜陈氏和姜婷玉母女。 师爷目瞪口呆地看着姜中方,“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气死老子了!老子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那个死婆娘别给老子找事!结果!还是惹出一屁股的麻烦!”姜中方暴怒道。 师爷心中暗喜,但还是露出担忧的神色,“老爷会不会是搞错了?夫人整日待在姜府,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才对。” “放屁!” 姜中方怒斥道,“那个死婆娘能老实待着?除非她脑子坏了!她整日到处显摆,姜府都盛不下她了!” 师爷一脸惊讶,“老爷您消消气,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还能有什么误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们母女两个到处给老子惹是生非,把皇后和贤妃都给得罪了!” 姜中方气得直跺脚,偏偏他腿脚还不利索,晃了两下差点跌倒,“若有一日老子回了京都,一定一刀宰了那母女二人!” 姜中方吼完就咬牙切齿,仿佛嚼的是姜陈氏和姜婷玉二人的骨头。 师爷也吓了一跳,他早知道姜中方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但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妻女也能下此毒手。 虽然那母女俩确实没干什么好事,还总是拖姜中方的后腿,但姜中方这么做也的确太没人性。 看来自己往后也要更低调一些,绝对不能暴露出受了涪陵王的收买…… 第1621章 法子 司徒男最近也十分烦闷,麻烦事缠身不说,还总有点疑神疑鬼。 无论他做什么都好像被人盯着似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司徒男也想找到到底什么人在背后玩阴的。但他又总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再这么下去,司徒男的疑心病要越来越严重了。 他如今出门绝不单独行动,身边明里暗里都要跟着不少司徒家的家仆。 这些人都是保护他安全的。 哪怕只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司徒男提心吊胆上好几日。 可是几日下来,家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都觉得是司徒男多心。 但家仆的话却不能轻易打消司徒男的怀疑。 司徒男不傻,他也知道,只要徐少卿一日跟在他身边,这种被监视的情况就不会消失。 想到徐少卿,司徒男就忍不住叹气。 他奉命把人抓回来,结果朝霞公主那边连句如何处置的话都没有,司徒男又不敢真要了这孩子的命,万般无奈之下,司徒男只好把人暂时安顿在司徒家族内部。 若是跟踪他的人现身的话,司徒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孩子不在自己手上。 因为这是实在到不能再实在的大实话,却不知这也算是自欺欺人。 “父亲那边有什么吩咐吗?”司徒男突地开口问身边之人。 那人恭敬地答道:“回族长,暂时还没有。” 司徒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没有吩咐就是好消息,“那孩子呢?” 家仆依旧面不改色,“还在老族长那里。” 司徒男只觉得头疼无比,虽然孩子在父亲身边,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朝霞公主那边要是再没有吩咐的话,徐少卿也不能在司徒家一直待下去。 莫看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却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越想越愁的司徒男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喘晕,便听手下前来禀道:“族长,宫内来信让您进宫一趟。” 司徒男一听面上露出明显的嫌恶,但还是硬着头皮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朝霞公主八成又是让他进宫去汇报这些日子的情况。 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是朝霞公主想知道的,司徒男就算是拼了命也必须打探出一二。 司徒男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疲累,连双腿都像是灌了铅似的,不想挪动分毫。 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但司徒男却没有那个反抗的胆子。 他还是用最短的时间安排好一切,找寻借口进宫去了。 进宫之后,司徒男悄无声息地去了禁地。 看到床榻上的朝霞公主,司徒男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他自从朝霞公主“病重”以来,第一次进宫。 老实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司徒男是一百个不相信,猜测肯定是朝霞公主的计谋。 但没想到一向重视形象的朝霞公主居然真的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病容满面。 司徒男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但就算朝霞公主闭着眼躺在榻上,那股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司徒男仍旧不敢轻易放松,挺直脊背站在榻前,一副随时等候吩咐的模样。 “居士……”司徒男小声请安道。 朝霞公主的双眼仍旧合着,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司徒男吓了一跳,他本以为朝霞公主正在休息,没想到还是听到了。 而且司徒男听声音也听不出太多信息,还是不能确定朝霞公主如今的状态如何。 司徒男毕恭毕敬地站在床榻边,开始回禀这几日外面的情况。 “梁霄和瑜郡主早日出门散心,还带上了徐子墨。” 他说话的时候时刻注意着朝霞公主的动静,若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也好立刻打住。 朝霞公主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司徒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汇报。 “在下打探的消息,他们去的是偏僻的城郊。”说着司徒男似乎有些为难,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也就是徐耀辉死的地方。” 司徒男也自觉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他不敢随便改口,更不敢有所隐瞒。 说完之后,他便低下头静静等待朝霞公主的吩咐。 佛堂内室陷入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司徒男觉得双腿发麻的时候,朝霞公主终于开口了:“祭拜。” 司徒男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朝霞公主在说什么。 他这下更加惊讶了,但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顺着对方的话点头,“居士这是何意?” 司徒男并不知道梁霄和徐若瑾去那里做什么。也不能完全确定梁霄是否已经追查到徐耀辉最后就是死在那里。 但是这些又不太可能是巧合,司徒男最初知道的时候也是一头冷汗。 他可不想和郡主府作对,无论是徐若瑾还是梁霄,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但是无奈,朝霞公主的命令多半都和郡主府扯得上关系。司徒男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照办。 不管梁霄和徐若瑾查到了什么地步,司徒男短期内都不打算有太大的行动,不然的话很有可能栽跟头。 司徒男突然惊觉,这些日子跟踪和监视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梁霄派来的。 这么一想,好像所有事也都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些,司徒男不禁背后发凉,额头也不停地冒冷汗。 梁霄和徐若瑾给他的震撼和阴影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要是有可能的话,司徒男宁愿一辈子都不和他们夫妻俩对上。 司徒男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朝霞公主又多说了几句。 “他们是去给徐耀辉祭拜。” 司徒男一愣,“可是,他们就能确定徐耀辉死在城郊么?” 他的人无法跟梁霄太近,只能远远看着他们去城郊,但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司徒男神情略有几分惊恐地看着床榻上的朝霞公主。 对方的神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 但就是这样才让司徒男觉得心里没底,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朝霞公主这次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 猜的? 第1622章 担心 司徒男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答案,他是知道朝霞公主手段的。 只有她不想知道,没有她无法知道的事。 司徒男身体一凛,站得更直,“居士所言甚是,是在下想的不够周全。” “司徒族长言重了,我身体不适,还要多谢你肯进宫来。” 朝霞公主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起伏。 司徒男一惊,连忙摆手,“居士您言重了,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 朝霞公主没有表态,而是问道:“不知司徒族长可曾打听到忠勇侯府的消息?” 司徒男故作镇定地呼出一口气,忙把自己这几日查到的消息告诉朝霞公主。 “忠勇侯暂时还没有动静,楚震翔这几日也老实得很,进宫也是很快就回府了。” 司徒男把自己查到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朝霞公主。 “嗯,有劳司徒族长。”朝霞公主又道。 “不敢当,居士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司徒男的手心也都是汗。 随后朝霞公主又问了其他几个府的情况,司徒男也都谨慎地对答,至少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朝霞公主的问题加起来也没有几个,但所有的问题问完,司徒男却像是受了一番大刑似的苦不堪言。 他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了,风一吹就是透心的凉意。 朝霞公主并没有再开口,司徒男只觉得这地方太过压抑,想要快快离去,可他更担忧徐少卿到底该如何处置,思前想后,仍旧问上一句:“居士,不知那徐少卿……” 轻轻说出“徐少卿”三个字,司徒男便看到朝霞公主的眉头一蹙,立即停了口,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如若居士无事,那在下就不叨扰居士,先行告退。” “替我向司徒老族长代好。”留下这一句,朝霞公主便不在理睬司徒男,司徒男只觉得心中一凛,恭敬地行礼之后,离开了禁地。 司徒男浑浑噩噩地出宫,默默在心里祈祷,以后进宫的次数越少越好。 再这么下去,非得折寿不可。 出宫之后,家仆立刻凑上来。 “族长,回府?” 司徒男想了想,却没有立刻点头,停顿片刻说道:“去老族长那里。” “是!” 家仆应声,将马牵了过来, 司徒男骑在马上,心中那股不甘越发放大,都快要憋得他喘不过气,凭什么自己堂堂一个司徒家族族长,要如此低声下气地侍奉一个人? 而且还是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脖子上一凉。 到那时,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就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呢? 他想不通,怎么都不明白。所以他要去找老族长,也是他的父亲问个清楚,他不希望像父亲一样,做小伏低一辈子。 他受够了! 司徒男胡思乱想了一路,待到达父亲府邸门口时,他十分急迫的跨入府内,巴不得立刻见到父亲。 只是他刚刚跨进正厅的门槛,便看到已经等在此处的父亲。 老族长就好像猜到司徒男会去似的,一个人坐在正厅品茶,周围只有寥寥几个伺候的下人。 司徒男不禁皱了皱眉,这种心事被人完全看穿的感觉并不好。 这么一来,他又要陷入被动了。 “爹。” 司徒男动了动嘴唇,还是恭敬地行了礼。 老族长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第1623章 无趣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但有些话司徒男却不得不说,他在来时已经琢磨了一路,要是再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鼓起勇气。 结果还没等司徒男开口,反倒是老族长先打破了僵局。 “你不在朝霞公主身边听吩咐,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老族长的话就像是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司徒男顿觉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 老族长却好像根本不在意司徒男似的,仍旧自顾自地喝着茶,等着司徒男说出缘由。 司徒男卡住了,原本想要好好和老族长说,但这会儿心底那股火却怎么也压不住。 “还有,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又是司徒家的族长,也不用什么事都我来提醒,免得落人口舌。”老族长慢条斯理地说道。 老族长淡淡地瞥了司徒男一眼,“还有那个娃娃,你准备在我这放到何时?” 这句话就带着明显的质问和不满,让司徒男的肩膀不禁一抖。 “公主殿下还没有吩咐,儿子不敢随意处置。”司徒男斟酌片刻,硬着头皮说道。 这句话却换来了老族长的不屑和白眼。 “这点小事也要等着公主吩咐吗?你就不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主动帮公主分忧?” 老族长说着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司徒男咬着牙,“是,儿子知错。” “优柔寡断,也不知是随了谁。”老族长恨铁不成钢,“有些时候要动动脑子,不要什么都只有找上门,你才去听令行事,而且我听说,你最近做的许多事都砸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男顿时红了脸,面上无光的他连头不敢抬,更不敢和老族长对视。 就算心里再不服气,司徒男也不会失了分寸,“是我行事鲁莽,也是对手太强。” “莫要再浪费时间了。”老族长下了逐客令,“该干什么干什么,司徒家族的没落,不要从你这里开始,难不成,将来你儿子也要继续去守皇陵墓地?若是那般,总有一日司徒家族会沦落到任人驱使,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奴才地步!” “爹,儿子就不明白,更是从来没有问过您,为何司徒家族要受朝霞公主的差遣?而且儿子堂堂族长,为何要侍奉在公主左右?” 司徒男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不满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奴才?难道他现在就不是?每次在朝霞公主的面前,他都觉得自己充满了耻辱! “放肆!” 老族长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嘴上怒斥道。 司徒男被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父亲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甚至有点被吓呆。 “爹……” “闭嘴!” 老族长毫不客气地斥责司徒男,“我最后告诉你一遍,司徒家族如今存在意义就是侍奉朝霞公主,你给我永远记住这一点!” 老族长狠厉地指着司徒男道。 司徒男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能听到心中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他怔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多年的坚持在这一刻都被推翻。 真相却是前所未有的残酷。 老族长却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他冷冷地看着司徒男,一字一顿道:“方才你的话我就当没听到,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有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司徒族长的位置就换人来坐!” 司徒男如遭雷击,瞠目结舌地看着父亲,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人这么陌生过。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会发这么大脾气,而且只是因为自己表现出几分对朝霞公主的不满。 司徒男不敢想象,若是他没来找父亲,而是直接自己行动,那后果…… 发了一顿脾气,怒斥过司徒男之后,司徒老族长也略微平静了一些。 他扫了司徒男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要给我牢牢地记在心里,片刻都不能忘,听到了没有?” 司徒男回神,慌忙点头,“儿子知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父亲您放心。” 老族长见司徒男的认错态度还不错,“没什么事的话,别总是回来,就知道添乱。” 司徒男木讷地点头,也不知老族长的话听进去多少。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把心中的不满说给父亲听。 结果和司徒男料想中的大相径庭。 他根本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是这么大的反应,方才的那股架势,司徒男一点也不怀疑,父亲真的动了要换人的心思。 那句话一出,司徒男就老老实实,连动都不敢动。 他从未曾想这族长之位有一天居然会坐不稳,甚至从他屁股底下溜走。 但是父亲的话就是天,司徒男万万没有不听的道理。 事到如今,司徒男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与之前一样,侍奉在朝霞公主左右,无论朝霞公主有何命令,他只需要立刻完成。 任何不满和压抑都必须留在心底,再也不能表现出一点半点。 这种日子,司徒男也不知道过到何时才是个头。 至少,他若是还想保住族长之位,就必须违心而且时刻忐忑不安地维持现状。 司徒男灰溜溜地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司徒男想了很多,越发觉得人生无趣。 “唉……” 司徒男也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叹气。 他已经入了局,自然没有想走就走的道理。但这么下去,迟早要折在里面。 不仅如此,司徒男越发觉得这么活下去,一点价值都没有。 就算是司徒家族的族长又如何?还不是受制于人,没有一点自由,只能看别人眼色行事。 司徒男忌惮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有太多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难不成他只能过这种日子、庸庸碌碌的苟活一辈子?即便苟活,难道司徒家族就有出头的可能?他看不到丁点儿希望,只觉得父亲之前所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根本看不出在朝霞公主身旁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受够了,即便是对自己的父亲也已心灰意冷,他只是不明白,为何父亲对朝霞公主如此的忠心为奴?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624章 高兴 此时的后宫,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尤其是皇后的宫内,更是笼罩在一片阴郁的压抑中。 但其他妃嫔的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容贵妃在桂嬷嬷的搀扶下到了宸妃宫中。 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出门迎接的宸妃和德妃。 二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笑意,显然在出来之前说了些让人高兴的事。 不用猜,容贵妃也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不过她还是佯装不知,笑容得体地看着宸妃和德妃。 宸妃笑眯眯地迎上来,主动握着容贵妃的手,说道:“容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都等候多时了!” 容贵妃笑着赔罪,“真是对不住二位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出门耽误了点时间。” 宸妃和德妃都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我就是随便一说,看把姐姐你急的。” 宸妃边说边看着一旁德妃笑。 德妃也十分高兴的样子,用绢帕轻掩着嘴,只笑不说话。 “好了,我们也别在这站着了,姐姐您快进来。”宸妃边说边伸手去扶容贵妃。 容贵妃也不躲,就任由宸妃和德妃把她请进宫内。 经过皇后的事之后,她们二人对待容贵妃的态度明显又亲密了几分,这也是容贵妃意料之中的事。 三人坐好,宸妃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容姐姐,您快给妹妹说说,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妹妹也想知道。这几日可把妹妹给憋坏了,就等您来呢!”德妃也跟着附和道。 宸妃和德妃语气中的兴奋和高兴劲儿怎么都盖不住。 那倒也是,好不容易能见到皇后倒霉,而且还是被皇上亲口训斥,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她们不高兴才怪。 要不是担心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她们非好好庆祝一番不可。 平日里二人小心谨慎惯了,尤其是在皇后面前,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免得被皇后找麻烦。 但现在不同了,容贵妃和贤妃可是帮她们出了一口恶气。 容贵妃看着宸妃和德妃猴急的模样,只是笑,没有急着开口。 宸妃一想起从下人口中听到的消息,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姐姐您听说了吗?皇后被皇上训斥了足足有一刻多钟呢!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嗯,有所耳闻。”容贵妃点头道。 “唉,这么好的机会我居然没有亲眼看到,真是可惜!”宸妃兴奋的样子和之前那个胆小怕事的她判若两人。 德妃看起来也十分得意,只不过她的表现比宸妃要含蓄得多。 “容姐姐你快和妹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宸妃好奇地追问道。 这回连德妃都有点沉不住气了,“对啊,妹妹也想知道,您和皇上那日去贤妃宫里都发生什么了?” 宸妃和德妃已然把容贵妃当成了她们一个阵营的人,既然是好姐妹,那便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面对两人的追问,容贵妃没有半点紧张,淡定一笑,嗔怪道:“你看把你们急的,我这就说,你们一个个地问,我详细地说给你们听。” 宸妃和德妃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妥,都有点不好意思。 容贵妃只是淡淡一笑,就娓娓道来,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给了二人听,“……贤妃哭诉了几句,不经意就提起了皇后娘娘要选秀女进宫的事来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这件事原本是容贵妃对皇上提起的,但她并不会把此事揽在身上。 宸妃直接问道:“贤妃是如何得知选秀女的事?她不是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她那里当冷宫吗?” 宸妃语气不善,话里话外都是对贤妃的不满。 德妃也跟着附和,“摆出这幅架势,心机够深啊。” “二位妹妹莫要多想,说不定一切都是巧合。”容贵妃忙安慰宸妃和德妃。 但宸妃却摇了摇头,“贤妃没有姐姐你想的那么简单。” 容贵妃心道: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和她联手各取所需。 宸妃和德妃的好心情被浇灭了一半。 因为她们突然发现,除了皇后之外,这个后宫里还有不少人等着和她们分享皇上的宠爱。 这对她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皇上走了之后,贤妃有没有和姐姐您说什么?”宸妃试探着问道。 德妃也认真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作出仔细思索的模样,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几句闲话罢了。” 抛开贤妃,容贵妃把话题引到了皇后身上:“……我觉得,皇后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她说不定也在想法子,你们也要心里有个准备。” 听了这话,宸妃和德妃也瞬间冷静下来。 容贵妃说的没错,她们现在的确高兴得太早了。皇后毕竟是皇后,又是六宫之主,还怀着龙种。 所以皇上的气愤也极有可能是一时的。 宸妃和德妃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们方才有些得意忘形。 见两人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容贵妃却是淡定得很,若不是因为这两人还有利用价值,她根本连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 但要对付皇后,宸妃和德妃没准还真能派上大用场,暂时留着也没有多少坏处,更何况她们偶尔也能得到点隐秘的消息。 想到这,容贵妃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和这边的气氛不同,皇后的寝宫自然是另一番模样。 “阿嚏!” 皇后打了一个喷嚏,一旁伺候的冯嬷嬷忙凑到近前,担心地问道:“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是感染了风寒?”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皇后不能有一点闪失,不然对腹中胎儿都是威胁。 但皇后却不以为然,忿恨地说道:“肯定是后宫哪个贱人在背后说本宫的坏话!” 冯嬷嬷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这些贱人,整日就知道在背后议论本宫,有本事当着本宫的面说,本宫也好教教她们什么是尊卑有序!” 皇后下巴微抬,哪怕是皇上教训她的事已经传遍后宫,她也不认为自己失宠,因为不管怎样,皇上再怎么不满,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第1625章 试试 说到底,皇后毕竟是皇后,一国之母,六宫之主。 更别说她还怀着龙种。 想到这些,皇后的双手又不自觉抚上了肚皮。 但皇后的刚硬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冯嬷嬷跟了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的心思。 自从皇上到宫里来把皇后训斥一顿拂袖而去之后,皇后连日来都闷闷不乐。 整日郁郁寡欢不说,连胃口也变差。冯嬷嬷也担心这么下去,会对皇后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可是皇后的脾气,根本听不进劝。冯嬷嬷就算是想说,也要细致地琢磨半天才好开口。 “娘娘,您要以腹中胎儿为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该是您的谁也夺不去!” 皇后听了,却是自嘲一笑,满心都是说不出的苦涩,“是吗?真的要信命么?” “那是自然!谁敢有二话就是大逆不道!”冯嬷嬷斩钉截铁道。 但皇后的神情却没有丝毫转变,“事情要是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冯嬷嬷不解,“娘娘您的意思是?” “本宫问你,你总说让本宫为腹中孩儿着想。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这腹中胎儿到底是男是女?” 冯嬷嬷一愣,来不及回答,皇后又说道:“若是生出来是个公主,本宫该怎么办?本宫还不得被那群妖精笑话致死?嬷嬷,这些事不能不考虑,可一想到这里,本宫……真的笑不出来。” 看着皇后一脸正经的模样,冯嬷嬷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冯嬷嬷从来没有想过。又或者是,不敢想。 如今的一切,还有未来的地位,所有的所有,都是建立在皇后肚子里是皇子的基础上。 若是皇子变公主…… 冯嬷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皇后看冯嬷嬷的神色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不止一次。 冯嬷嬷很快收敛心神,思索再三,寻了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娘娘,要不要老奴去想办法找个民间大夫回来问一问?” 她说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唯恐被第三个人听去。 不是冯嬷嬷故意舍近求远,而是宫内的太医就好像集体说好了似的,关于男女都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无论皇后是好话说尽,还是威逼利诱,这些太医院的老家伙就是不上道。 冯嬷嬷的话却是说到了皇后的心里。她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她想了不少法子,没有一个成功。 去民间找大夫来问? 皇后思忖了一下,这可能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但是话说的简单,摆在眼前的困难依旧很多。 最重要的,到哪里去找这个大夫?又要有医术,还得是守口如瓶,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出去的人才行。 不然的话,皇后私自找民间大夫进宫的事一旦传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就是因为顾忌太多,所以皇后才不愿趟这趟浑水。 但如今,肚子里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快要将她逼疯,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 而且她还总是自己吓自己。 虽然皇后在外面从来都是一口咬定腹中胎儿是货真价实的皇子,但她心中的担忧却是与日俱增。 她也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都在做同样的噩梦。梦到自己临盆,结果生出来的却是公主。 每次做这样的梦,皇后都会满头大汗地惊醒。 尤其是随着月数渐大,她做梦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但却没有一次在梦中出现过皇子。 无论皇后再怎么给自己催眠,她都无法把心中的忧虑彻底消除。 再这么下去,皇后恐怕会被疑神疑鬼的自己给憋出毛病来。 不管怎样,她都要冒一次险。 思来想去,真要去找民间大夫的话,皇后只能想到一个人。 就是陆凌枫。 但是想到陆凌枫,皇后神情却没有因此转好。 “你有什么办法?”皇后看了一眼冯嬷嬷。 “老奴没有这个本事,但国舅爷有啊,他人脉广,外界认识的人也多,总能带个人进来吧?”冯嬷嬷试探着说道,边说边看皇后的反应,其实最恰当的人选就是瑜郡主,可惜瑜郡主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是绝对不肯开这个口的。 皇后也是一样的想法,她认真想了想,并没有反驳冯嬷嬷的话。 皇后没有足够的娘家背景可以倚仗,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陆凌枫这个大哥。 但是陆凌枫似乎志不在此,半点儿都没有重回朝堂,振兴陆家的打算似的。 无论皇后好话坏话说尽,国舅爷依旧是我行我素。 冯嬷嬷有时看到都替皇后可惜。 但说归说,关键时刻兄妹情深,陆凌枫总不会坐视不管。 “不行。” 皇后想了片刻突然摇头,“本宫太了解他的性子了,就算本宫再怎么苦苦哀求,他都一定不会答应的。” 冯嬷嬷微有犹豫,“娘娘也莫要这么急着下结论,国舅爷毕竟是您的亲哥哥,看您这么辛苦,也会不忍心的。” 没想到皇后听了这话反而自嘲地一笑,“不会的。你还不了解他吗?他连见都不肯见本宫,更不会帮本宫做这种事。” 冯嬷嬷哑口无言。 皇后本也抱有一丝幻想,大不了就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也不怕陆凌枫不答应。 再说了,皇后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想知道肚子里是皇子还是公主,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陆凌枫也没有理由拒绝自己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就是不敢说出口。纠结了片刻,她还是放弃了去找陆凌枫帮忙的念头。 “娘娘……”冯嬷嬷提醒皇后,也是打断了她的思路。 皇后回神,呼出一口气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冯嬷嬷一惊,面露几分为难。 皇后斜了她一眼,“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就给你七日,把大夫给本宫带进来!” “嬷嬷,本宫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安排!”冯嬷嬷答应下来,却心中并未有底,这件事也的确要好生谋划,一旦被发现,那可就要出大乱子的! 第1626章 法子 皇后见冯嬷嬷答应下来,这才稍微气顺一些,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她才能安心。 至于到底是不是“安心”,就要看上天的造化。 皇后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高高鼓起的肚皮,“皇儿,你可要给母后争口气,母后的未来都要靠你了……” 腹中的胎儿今日十分安静,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她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总觉得这似乎预示着某种她不愿看到的未来。 “若是这样也不行,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皇后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她抚着肚皮的手也莫名增加了力道。 过了没多久,冯嬷嬷又回来了。 皇后瞬间变脸,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淡的面容,“这么快就回来了?” 冯嬷嬷略有些尴尬,把手中的酒瓶放在皇后面前。 “启禀娘娘,这是瑜郡主送进宫来的果酒。老奴出门正好碰上就回来了。” 皇后一听是徐若瑾送进宫来的,顿时面露厌烦,非常不喜,不耐烦地斥道:“什么酒这么了不得?还果酒?” 冯嬷嬷早知道皇后会有这种反应,皇后看不上瑜郡主,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娘娘,那这酒……”冯嬷嬷看着这酒,不禁多说了两句,“老奴闻着这酒香气四溢,瓶子也十分讲究,应当还是不错的。” 皇后不屑地看了酒瓶一眼,“本宫还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明知道本宫怀有身孕,还送酒来,她是何居心?” 冯嬷嬷看着鸡蛋里挑骨头的皇后,又看看酒,无奈地摇了摇头,“送酒,也是关乎体面的大事。瑜郡主想的恐怕就是这一重。” 皇后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 送,赚个好;不送,那就是不会做人,难免让人非议。 “本宫看她就是想要做给皇上看。讨好了皇上,她以为就能为所欲为了?做梦!” 想到徐若瑾,皇后便满心不喜,但冯嬷嬷的一句话却让皇后有点摸不着头脑。 “老奴听说,瑜郡主这酒没有皇上的份儿。” 皇后一愣,似乎不太相信,“这丫头会漏了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冯嬷嬷吸了一口气,但还是说道;“老奴觉得不太可能,瑜郡主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再说了,这酒也不光是送给娘娘您。” 皇后面色一沉,“还有谁?” 冯嬷嬷心一紧,但还是得实话实说,“后宫的娘娘都得了一瓶。” “明明知道本宫不能饮酒,这是故意来气本宫的吧?”想到徐若瑾,皇后便满心的不高兴。 “娘娘现在是多事之秋,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要是让皇上知道,可就不好收场了。” 冯嬷嬷继续小心翼翼地提醒皇后。 果然只有搬出皇上,皇后才能稍微安分下来。 皇上几日前在这里咆哮的场景,皇后还记忆深刻,她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见这招有用,皇后终于不再那么气愤不已,冯嬷嬷也跟着舒口气,“娘娘,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得为肚子里的皇子着想才是。” 皇后也知道这个道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没有足够的资本能在皇上面前说一不二。 但是皇后也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只要她把皇子生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到时候,无论是后宫嫔妃,还是徐若瑾,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也可以一个个慢慢地收拾。 “对了,郡主府最近有没有动静?”皇后突地问起。 冯嬷嬷顿了一下,回禀道:“暂时没有。从那日瑜郡主离宫之后,皇上就没再召见过她。” “啧。” 皇后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就摆摆手让冯嬷嬷下去,“继续盯着后宫那几个,她们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主意。” “是,老奴明白。”冯嬷嬷应声下来。 皇后一直认定皇上之所以会因为选秀的事斥责自己,就是因为后宫有人在皇上那里嚼舌根。 所以这几日皇后虽然表面老实地待在寝宫内反省,但其实一刻不停地派人去查后宫的妃嫔,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但是查了几日,都没有多少收获,所以皇后才会越来越不耐烦。 “……老奴听伺候的奴才说,那一日皇上似乎是去了贤妃的宫中,之后就突然大怒。”冯嬷嬷说着她从小太监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其实她已经知晓是贤妃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气恼,但对皇后,她并不像说得那般详细。 否则皇后还不得气昏了头? 归根结底,冯嬷嬷也盼着这个孩子早日出生,否则皇后整日这般的咆哮焦躁,不知何时会出事儿…… “给我好好盯着她们!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贤妃!”皇后恨恨地吩咐道。 “是!是!”冯嬷嬷连声应下。 “哼,就让她们再蹦跶几日,等皇儿出生,她们就都要靠边站,看看还有谁敢和本宫叫板!” 皇后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情绪,就像着了魔似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冯嬷嬷也不敢久留,恭敬地福身后就告退出门。 偌大的宫内,再次只剩皇后一人。 她幽幽地看向一旁的酒瓶,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也有几分可怖。 阵阵淡淡的酒香在寝宫内弥漫,皇后也闻到了一丝味道,倒是让她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但是皇后眼中的仇恨和野心却没有因此消逝,她已经有了坚定的想法,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就算结果是万劫不复,她也必须竭尽所能,为自己的未来拼一把。 不仅是皇后,就像冯嬷嬷说的,后宫其他娘娘那里也都得了徐若瑾的果酒。 容贵妃还在宸妃和德妃这闲聊,送酒的小太监就进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各位娘娘有礼,瑜郡主献果酒。田公公吩咐奴才来送给各位娘娘品尝。” 小太监边说边把徐若瑾精心挑选的陶瓷酒瓶放在了那张黄花梨木雕荷花莲藕的桌案之上。 因为酒瓶造型别致,瓶身花纹灵动,宸妃和德妃一眼就喜欢上了…… 第1627章 献酒 “这瓶子真是好看,想不到居然是用来装酒的。” 宸妃忍不住把酒瓶拿到手里仔细端详着。 德妃也赞许地感慨,“瑜郡主的心思就是多,这样的瓶子都能用来装酒,真是闻所未闻。” 容贵妃默默看着这三瓶酒,嘴角一直挂着微笑,没有多言。 宸妃凑近瓶口闻了闻,更是一脸享受的表情,“难怪要叫果酒,还没有打开就有一股水果的清香。” “是吗?” 德妃好奇也凑近闻了闻,“果然,闻起来倒像是葡萄。你那瓶呢?” 宸妃也仔细闻了一遍,摇了摇头,“我闻不出来。不过大家应当都是一样的才对。” 德妃点头,宸妃说的有道理。 虽然每一个酒瓶上的花纹有细微不同,但内里装着的酒应该都是一样的。 “姐姐,你那瓶呢?” 宸妃和德妃齐齐看向容贵妃。 容贵妃一笑,“瑜郡主为人处世甚是谨慎,更没什么规矩身份的概念,送的瓶子不同,但酒一定是相同的,想必皇后娘娘那里,也是如此,不会有什么差别。” 那两人一听也跟着笑了。 不过,宸妃有点不明白,“好端端的,瑜郡主给我们送酒做什么?” 德妃也有同样的疑问:“大约是灵阁出了新品,想让我们尝尝吧。” 徐若瑾不怎么到后宫来,性子也一直大大咧咧,所以宸妃和德妃对她没有什么敌意,之前皇后不喜欢徐若瑾,宸妃和德妃对她也不理不睬,可如今皇后想要把她们彻底的打压在地,宸妃和德妃对徐若瑾反而没了最初的敌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而且贤妃和徐若瑾也曾因为老县主的死闹僵过,这事儿宸妃和德妃可是心知肚明。 如今贤妃又成了两人的新敌人,所以徐若瑾在她们心中的地位自然也就跟着上升了。 “还是瑜郡主会做人。” 宸妃感慨了一句,又说道:“这瓶果酒放在灵阁肯定也值不少银子吧?” 宸妃和德妃在后宫就像两个可有可无的妃子,皇上也鲜少到她俩的宫中去,所以她们的处境就略有些尴尬。 正因为如此,容贵妃与她们走得近,才会让宸妃和德妃觉得受宠若惊,连想都不想就以姐妹相称。 可徐若瑾就不一样了,她和宸妃、德妃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互相帮忙。 但徐若瑾还是记着后宫还有她两人在,无论送什么,都会有宸妃和德妃的一份。 而且更让宸妃和德妃感慨的是,她们两人的酒和容贵妃的没有任何不同。 也就是说徐若瑾没有按照后宫妃嫔的嫔位献酒。 这点发现让宸妃和德妃心里难免有几分小得意。 “机会难得,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小酌几杯?”容贵妃主动提议。 宸妃和德妃都是一脸兴奋,“那就听姐姐的。” 平日里找不到由头,再说也不好在宫内饮酒,若是传出去难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 但今日不一样,这是瑜郡主送来的果酒,尝一尝也无伤大雅。 这难得的机会,宸妃和德妃当然求之不得。 容贵妃早就料到,了然一笑,故意大方地说道:“二位妹妹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开我这瓶果酒,如何?” 宸妃和德妃先是面上一喜,紧接着就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不好吧?怎么能劳烦姐姐呢?” 容贵妃心中嗤笑这二人虚伪,但嘴上却没有丝毫不情愿,“怎么会呢?来人,打开伺候着。” 宸妃、德妃一看容贵妃都这么说了,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那既然如此,就多谢姐姐了!” 容贵妃笑着摇头,“都是好姐妹,说什么谢不谢,太见外了。” 宸妃、德妃保住了自己的酒,心情自然畅快,也越发和容贵妃亲近。 容贵妃喝了一口,心下略有惊讶。 确实是好酒,而且还是她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徐若瑾的确肯下本钱,哪怕是给后宫嫔妃送的酒也从来不会马虎。 想到这,容贵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 宸妃和德妃都忙着品酒,没有人注意容贵妃的神情,二人边喝边夸赞着徐若瑾酿酒的本事。 而话题的主人,此时却正坐在马车上。 徐若瑾一大早就拉着徐子墨上了马车。这会儿,徐子墨因为起得太早还在打哈欠。 徐子墨已经是第二次被突然从府内拽出门了。 这一次和上次差不多,又是不告诉徐子墨要干什么,就匆匆出了门。 徐子墨悄悄瞥了一眼旁边淡定如初的徐若瑾,看不出一点端倪。 “二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徐子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方才偷偷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徐子墨怕被自己料中,就赶忙去问徐若瑾。 因为这条路徐子墨实在是太熟悉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担惊受怕。 徐若瑾连看都没看徐子墨,“你不是知道吗?” 徐子墨的心一沉:完了…… “二姐,您这是要送我去书院啊?” 徐子墨破罐子破摔,嘴一扁,看起来越发可怜。 他在郡主府待了许久,身体都待懒了。听到“书院”两个字就本能地抵触。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滑稽的模样只想笑,但她仍旧板着脸,“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 徐子墨立刻正坐,“我做梦都不敢忘,二姐你相信我!” 看着徐子墨一脸正经的模样,徐若瑾的面色才稍有缓和。 “忘了也没关系,总有办法可以想起来的,你说对不对?” 徐若瑾说着对徐子墨调皮地眨了眨眼。 但徐子墨却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身体也跟着紧张起来。 徐若瑾说的“办法”肯定不是什么温柔的法子,徐子墨这点心眼还是有的。 这下徐子墨更老实了,赔着笑脸道:“二姐你放心吧,不就是去书院吗?我早有这个想法了!”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信誓旦旦,好像只要她有一点不相信,他就会马上举手发誓似的。 “那就好。” 徐若瑾莞尔一笑,不再计较。 徐子墨看到二姐的笑容,这才如释重负。 果然和徐子墨猜的一样,二姐今日要带他回书院。 一想起要回去重新过上背书的日子,徐子墨就是一阵心痛。 没办法,谁让他都答应了二姐要好好读书呢? 正所谓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1628章 等候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苦大仇深的。” 徐若瑾皱眉看着徐子墨,不解地问道。 徐子墨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二姐你想多了。我这是知道要回书院,兴奋的!兴奋!” 他好像怕徐若瑾不相信似的,还多强调了一遍。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忍俊不禁地点头,故意没搭理他。 徐子墨笑容发苦,移开视线,一个人躲在马车的角落,黯然神伤。 虽说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在郡主府过惯了安逸生活的他,一想起书院枯燥的日子,当然会不开心。 就算书院有和他志同道合的友人,但是所有的好处加起来都不如一位先生来的吓人。 徐子墨这会儿难免想起大学士那张脸,更是一阵胃绞痛,神情格外纠结。 “唉……命苦……” 徐子墨忍不住嘀咕出声,看起来更可怜了。 他的话一字不落都传到了徐若瑾的耳朵里,她也不说破,只是弯了弯嘴角。 徐子墨还是和从前一样,直爽又活泼,徐若瑾也能松口气。 她不想因为徐家发生的这些变故,让徐子墨改变太多,尤其是性格和处事方式。 还好,徐子墨看起来也没有太多需要自己担忧的地方。 依旧是那个虽然不情愿,但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会格外有担当的三弟。 徐若瑾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徐子墨此时却不知道徐若瑾在想什么,还在计算自己没剩下几个好时辰能悠哉无比,这眼看就要到书院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徐子墨这才琢磨了一会儿,马车就停了。 徐子墨的心也随着提起来,他不甘心地往车帘外看了一眼,顿时万念俱灰,对上徐若瑾视线的时候,徐子墨就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与先前判若两人。 徐若瑾也不揭穿他,就带着人往书院内走。 徐子墨老老实实地跟在二姐身后,周围熟悉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之前一样。 说起来,徐子墨自从在书院被人刺杀侥幸捡回一条命,就没再来过这儿了。 “想什么呢?” 徐若瑾走在前面,连头都没回就问道。 徐子墨吓了一跳,忙回道:“就是在想大学士会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 说完徐子墨就后悔了,一不留神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徐若瑾只觉得好笑,“放心吧。大学士还惦记着你,前些日子还来信问你。” “是吗?” 徐子墨十分惊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那信还在府内留着,你要是不信,下次回府的时候去看。”徐若瑾淡定说道。 徐子墨信了,只不过还是有点好奇,因为他没想到大学士还会专门去信。 要知道这个大学士可是出了名的严厉,任何一点不合规矩的行为都会被他收拾一顿。 罚抄那可是家常便饭,平日更是少不了敲敲打打。 从学业到生活琐事,没有大学士不管的闲事。 徐子墨和其他学生都是怨声载道。 不过徐子墨有点小聪明,所以被大学士抓住的次数并不多。 而且他做生意学的巧舌如簧,见势不妙就会主动认错,所以即便是迂腐的大学士也没有太为难他。 但就是这样的大学士还会如此关心自己,徐子墨的心里自然是一阵感动。就连回到学校的那股纠结也减轻了不少,甚至还隐隐多了点期待。 徐若瑾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不用猜也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徐子墨的好处就在于心地善良,虽有顽劣的性子,但也懂尊师重道,懂得感恩。 这也是徐若瑾最喜欢他的地方。 姐弟二人很快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前面就是学堂,我就不送你了。” 徐若瑾说着伸手帮徐子墨正了正衣冠。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徐子墨也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说道:“我知道的二姐,你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些。” “嗯。” 徐若瑾点头,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安心在这里读书。我一定把少卿找到。” 徐子墨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就是笑着应声,“我相信二姐。” 姐弟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徐子墨就一步三回头地和徐若瑾告别走了。 徐若瑾一直在原地等到徐子墨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 “郡主,我们也回去吧?” 红杏在一边提醒徐若瑾。 徐若瑾应声,主仆二人又原路返回。 “梁霄呢?” 徐若瑾突然想起这个人,“从一大早就没看到他。” 红杏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徐若瑾说着撇了撇嘴,“不管他,我们回去看悠悠,我这个当娘的也太不称职,都好几日没亲手抱过她了。” 红杏边笑边点头,“嗯,小主子看到您肯定要高兴坏了。” 徐若瑾才刚回到马车上,就听到车外传来梁三的声音。 “郡主,四爷在大学士那等您,派小的来请您过去。” 梁三的声音还是一样干脆利索。 只是徐若瑾听得有点纳闷。 “他什么时候来的?”徐若瑾掀开帘子去看梁三。 梁三如实回报:“比郡主您稍早些出门。”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他一定又是早早就出门了,居然是来这里。与我说一声,一同过来不就好了?” 梁三嘿嘿一笑,“四爷向来做事奇怪,您又不是不知道。” “回头再跟他算账。”徐若瑾边抱怨边走下马车。 梁三自觉走在前面带路,红杏扶着徐若瑾走在后面。 此时的梁霄还在与大学士叙话。 “子墨以后在书院还要多劳烦大学士了。”梁霄好脾气地说道。 大学士笑着一捋胡须,“梁大人放心。子墨是块好材料,只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听着大学士夸赞徐子墨的话,梁霄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表情。 大学士也知道徐子墨这人,只不过近几日印象格外深罢了。 这也不能怪大学士,毕竟在书院被人刺杀绑架,书院建立以来就闻所未闻。 徐子墨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大学士想要对他印象不深都不行。 第1629章 不屑 梁霄也看出大学士似乎对徐子墨青眼有加。不过凭他对徐子墨的了解,能让大学士记住名字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是夸赞连连。 这其中的端倪,梁霄略一细想,就差不多推测出来。 这大学士十有八九也是得了上面的吩咐。所以才会有这般表现。 不过这些都不在梁霄关心的范围内,只要徐子墨能在这里安稳地读书就足够了。 因为只有这样,徐若瑾才能安心下来,不用天天惦记他。 “之前的事,书院也有不小的责任。”大学士主动提起徐子墨遇刺的事来。 梁霄也不回避,接着说道:“大学士也不必过分自责,反正结果都差不多,不是吗?” 面对梁霄的问题,大学士只觉得面上无光,但他又无法反驳,支支吾吾地尴尬笑道:“梁左都督说的是,如今也的确是有些不太平。” “那些刺杀的人,可有消息?” 梁霄也不是追着不放的人,而是问起他更关心的事。 说到这,大学士似乎有些不开心,笑容一僵,“实不相瞒,这件事皇上已经交给大理寺卿去查了。” 言外之意,是在说已经不关书院的事了。 但梁霄细细一想,又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因为大学士提起大理寺卿的时候脸上半分笑容也无,好像不屑提起该人。 “夜志宇?” 梁霄故意说出这个名字刺激大学士。 果然,大学士的脸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又黑了几分。 “就是这个人。” 大学士满面不齿,“似乎他与梁左都督走得很近?” “并不。”梁霄随口回答,却答得干脆。 大学士听到明显松了口气,又补充道: “那我就有一说一,梁左都督还是离这人远一点的好。” “为何?”梁霄问道。 他对大学士和夜志宇之间的关系有了几分好奇。 不过大学士显然不想多提这人,但梁霄都问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他虽是身兼御林统领和大理寺卿之职,但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身负重任,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答案么!” 大学士在这些方面出人意料的讲究。 他是书院的人,自然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夜志宇乃是皇族的血脉,身兼二职,这已经是违背了很多的规矩规礼,在大学士看来就是不成体统,而且夜志宇乃是一名孤臣,手段残忍至极,这更是让他无法容忍。 因为这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少有志之士无法一展身手。 “若这人做得好倒也罢了,但梁左都督说说,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他除了残忍至极的手段,什么时候用过脑子去办事?” 大学士说着说着脾气也上来了。 梁霄看大学士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才想起来夜志宇似乎也是从这个书院走出去的。 大学士既然这么说,多半看来是当初结下过梁子。 梁霄依旧不动声色地听着。 大学士也打开了话匣子,气愤地说道:“他乃是皇族之耻啊!” 梁霄没有回答,他今日来就是想来探探大学士的口风,顺便也就知道夜微言的意思。 夜微言大约是听进去徐若瑾的话,所以才会特意吩咐书院的人照料徐子墨。 这么一来,至少徐子墨在书院也能度过一段安稳日子。 至于夜志宇,梁霄并不想多说什么。所以他就一直听大学士在控诉。 若是梁霄早知道大学士说起夜志宇这么没完没了,就不会让梁三去接徐若瑾过来了。 徐若瑾还没到,梁霄就要继续听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梁霄听到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 但梁霄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欣喜,因为来人并不是徐若瑾。 “他这种人对朝廷没有半点贡献!”大学士义正言辞地说道。 伴随这句话,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 大学士抬眼看去,那一瞬间就黑了脸。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来人正是夜志宇。 “你来干什么?”大学士冷冷地看着夜志宇,硬邦邦地问道。 但夜志宇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落在了梁霄身上,“又不是来找你,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查出来不成?” 大学士气坏了,“朽木不可雕也!” 夜志宇显然听过不少类似的话,已经懒得继续对话,走近梁霄道:“梁左都督在此,不知瑜郡主在何处?” “何事?”梁霄眼神一凛,看向夜志宇,一言未发。 但梁霄周身释放的压力已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夜志宇也不例外。他微微皱眉,虽然不甘但还是接上一句,“我是来找你们夫妇二人的。” 听到这句,梁霄眼中的狠厉才稍稍褪去。只是对夜志宇,他仍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夜志宇最近也很烦闷,不为别的,还是老一套。 皇上给他的任务,他到现在都没办出个名堂。再这么下去,皇上肯定又要对他失望。 这是夜志宇最不想看到的。 徐耀辉至今下落不明,夜志宇也数不清自己派出了多少人,但都无功而返。 还有那和徐耀辉一同失踪的孩子,也是杳无音信。 夜志宇也发了不止一次脾气,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仍旧连一丝有价值的消息都带不回来。 这件事和以往还有些不同。因为这次的事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若是夜志宇不能查个透彻,他就是真的无颜再面对皇上了。 皇上近日麻烦事缠身,所以暂时还没有机会去问夜志宇进展。 夜志宇也得以喘口气。但他也知道这是暂时的,总不能抱着这种得过且过的心过日子。 皇上那边一旦闻起来,夜志宇就没法交代了。 徐耀辉没有下落,夜志宇在大理寺也待不住,亲自出来找蛛丝马迹。 仍旧是一无所获。 夜志宇思来想去,只能去找梁霄和徐若瑾想办法。 除了这两人,夜志宇不知道还能找谁。 但这两人可不是夜志宇找上门就能得到答案的。夜志宇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夜志宇去了郡主府,却被告知二人一前一后都去了书院。 夜志宇对书院可没多少好印象,但现在事情迫在眉头,他也顾不上那么多。 第1630章 私谈 到了书院的夜志宇,略微打听了几句之后就一个人来了大学士的屋内。 大学士咆哮的声音那么大,夜志宇自然也都听到了耳朵里。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是梁霄,所以别人如何,夜志宇半点兴趣也没有。 夜志宇看着梁霄,斟酌了片刻,刚要开口,就被梁霄打断了。 “你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梁霄语气也不客气。 夜志宇一愣,正要问原因,就听到门又一次被敲响推开了。 他转头一看,倒不惊讶。 因为来的人是徐若瑾。 梁三叩门之后就自觉站在一旁,徐若瑾推开门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在看到夜志宇的时候,徐若瑾原本脸上的笑意也都收敛起来。 夜志宇也不介意,似乎早就料到徐若瑾看到自己会是这种反应。 徐若瑾连看都不看夜志宇,爱憎全都表现在脸上。 她大大方方地走进屋内,和梁霄对视一眼,紧接着又看向另一边的大学士。 看到大学士的瞬间,徐若瑾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意。 “大学士有礼了。” 徐若瑾主动说道,给足对方面子。 大学士果然暂时忘了夜志宇还在场的不忿,面露笑容地点头,“原来是瑜郡主,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大学士言重了。我只是来送子墨的,没耽误大学士您忙吧?” “不耽误不耽误,瑜郡主太客气了。”大学士连声否认,又说道:“子墨能回来读书,我也很高兴。” 没有人不喜欢老师夸自己的孩子,弟弟也是一样。 徐若瑾听了大学士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 她本来还想和大学士说说徐子墨的学业,不过她刚才和梁霄对视一眼,就知道他一定已经把她想说的话都说过了。 这点默契和信任,她和梁霄还是有的。 大学士还想再多说点什么,但碍于旁边还有个夜志宇,他也没什么心情提及,夜志宇也是一样,他今日来是找徐若瑾和梁霄私谈的,他看着大学是也是格外碍眼。 “你们二人现在可有空了?” 夜志宇也不客气,直接对梁霄和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听到这话,白了夜志宇一眼,连理都不理。梁霄更不用说,更是一言不发,就当没听到。 大学士一看梁、徐二人对夜志宇的态度,顿时觉得心中畅快无比,也趁此机会羞辱夜志宇。 “你没有眼睛还是没有耳朵?梁左都督和瑜郡主不想和你这种人多说一句,你还是快些离开。” 夜志宇没有理会。 大学士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你还不速速离开?满身带着血腥的戾气,你知不知道这是哪?这里是学府圣地,都叫你玷污了!” 他言辞激烈,不给夜志宇留一点面子。 夜志宇也不是软柿子,更不是好惹的。他眼神阴狠地看向大学士,分毫不吝。 “你最好回家烧高香让列祖列宗保佑,不要有一日落在我的手上。” 说完夜志宇也不给大学士反驳的机会,就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去了。 但夜志宇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外候着。 “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真是有辱斯文!” 大学士气得够戗,连气都要喘不过来,眉毛倒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徐若瑾这时安抚大学士道:“您莫要和他生气,当心气坏了身体,这可是您自己的事。” 她的话句句在理,大学士只好叹一口气,却也没心思再与梁、徐二人叙话。 “真是对不住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了,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无法与您二位叙谈了。”大学士拱手说道。 徐若瑾自然不介意,“大学士言重,是我们多有打扰。这样的话您好好休养,我们先告辞了。” 她话音刚落,梁霄也跟着起身告辞。 大学士实在没力气送他们出门,就只是疲累地打了个招呼。 他可是被夜志宇气的不轻,头也跟着疼,只想以后要好好吩咐下去,书院这种圣地,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徐若瑾和梁霄出门,她知道夜志宇应当还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们,所以她也就长话短说。 “夜志宇怎么找上门来了?” 梁霄却没有回答,而是柔声对徐若瑾说道:“你先坐马车回府,等我回去再细细说给你听。” 但徐若瑾却不同意,坚定道:“我要去听听夜志宇说什么。我也惦记少卿的下落,他未必知道,就更没必要怕他了。” 说完,徐若瑾的脚步更加沉稳。 二人走了没几步,就看到等在那的夜志宇。 夜志宇听到脚步声,转身看着对面两人。 但夜志宇转身一句话也没说,就主动走在前面,俨然是在带路。 徐若瑾纳闷地看向梁霄。 梁霄却是对她挤了挤眼,徐若瑾无奈地拧了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玩闹!”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梁霄也是一笑,大手一握,紧紧包裹着徐若瑾的柔荑摩挲着。 徐若瑾脸一红,心却是安定下来。只要有身边这人在,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他二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夜志宇后面, 夜志宇今日也有几分反常,好像格外沉得住气似的,没有半点催促之意。 这并不像他的作风,不过细想也难怪,毕竟即将对上的也不是普通人。 徐若瑾和梁霄,随便一个都不是夜志宇简简单单用原来那一套可以对付的。 虽然夜志宇很想在书院给大学士点颜色瞧瞧,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更适合的。 夜志宇本以为梁霄和徐若瑾会率先发难,可出乎意料的,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废话。 他听着身后放松的脚步声,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 出了书院,夜志宇毫不犹豫地跨上马,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之人立刻会意,迅速站到郡主府的马车旁,呈包围之势。 梁三反应也不慢,但却不像手下的人反应这么大。他依旧淡定坐在梁拾身边,只不过身体已经紧绷起来,随时都会出击。 片刻,徐若瑾和梁霄也走出书院。他们看到这架势就明白过来。 梁霄早有预料,面上没有多余表情。 第1631章 忌讳 徐若瑾看到梁霄的一本正经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她扫了夜志宇一眼,连理都不理就上了马车。 梁三见人出来了,轻盈地下车来到梁霄面前。 “四爷。” 梁霄略一点头,“既然有人带路,我们也能省点工夫。” 梁三看了夜志宇一眼,拱手后重新回到梁拾身旁。 梁霄看向夜志宇,只是简简单单的给了两个字:“有劳。” 夜志宇没说话,冷冰冰地收回视线,手中马绳一紧,走在最前。 手下之人奉命跟在郡主府的马车周围,似看守,更似看押。 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徐若瑾坐在马车内,想到外面夜志宇的人,就心中一肚子火气。 “夜志宇是不是把咱们当犯人了?连皇上都没这么对待过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大言不惭,但这就是事实。 夜志宇做事不顾后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让夜微言知道八成又要被训斥。 夜微言还在忙着讨好徐若瑾,修复和郡主府的关系,结果夜志宇这边还在拖后腿。 “这也算是多了一种体验,有皇族知名的大理寺卿为你开道也是好事儿,他乐意做奴,我们是占了便宜。” 梁霄面无表情的说着,貌似安慰,更似调侃,徐若瑾一气,狠狠拧了梁霄一把,可仔细想想,这事儿似乎又很有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 梁霄宠溺的将她搂过,徐若瑾无奈,白眼望天: “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流氓!” 此话说出,却不知道这话是在说外面的夜志宇,还是身边的梁霄。 夜志宇自从担任大理寺卿以来,又是御林军统领,仕途如日中天。 不过这条路的代价就是在朝臣中越来越孤立无援。与之相对,夜微言对他也是越发赏识。 虽说最近的几桩案子,夜志宇完成的并不算太好,但也算是差强人意。 就连夜微言都觉得有些不妥,劝过夜志宇“莫要做孤臣”。 但夜志宇就认准了一条路,眼中只有皇上,无论做何事都是雷厉风行。 这么一来,夜志宇也得罪了不少人。有时候,连夜微言都觉得无奈,忍不住提醒他两句。 只是夜志宇依旧我行我素。 夜微言看在夜志宇是为了巩固皇权的份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夜志宇做了那么多,夜微言还是赞许多过苛责。 但最近夜志宇也有些烦闷。接二连三的麻烦事没有解决,反而还不断有新的麻烦出现。 再这么下去,就算皇上不提,夜志宇也会无地自容。 这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徐家。 他今日来找徐若瑾,还是为了徐家的事。 先有徐子麟,后有徐耀辉,整个徐家活着的人就只剩下徐子墨和徐少卿。 皇上对此的态度有些暧昧,夜志宇却不想一直拖下去。 在他看来,只要是徐家的人就该一个不剩的全部铲除。 因为徐家和当年的事都威胁到了皇上。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死一百次,哪怕对方是徐若瑾,夜志宇都不会退缩一步,也是一根筋不知变通。 但就是这种人一旦被人所用,也格外顺手。 大概这就是夜微言把夜志宇留在身边的理由。 一路无话,夜志宇把人带到了城内闹市后停了下来。 徐若瑾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到了佳鼎楼。 陆凌枫大约是早得了消息,此时已笑眯眯地侯在门口迎接。 能让国舅爷亲自出门相迎,那得是天大的面子。 郡主府的马车一到,围观的老百姓就议论开了。 “我还说是谁这么大派头,原来是郡主府的马车!” “就是就是,国舅爷都出了门,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好似除了瑜郡主之外,也没人有这么大的面子了吧?!” “那前面骑马的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有人这时候看见了夜志宇,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嘴。 马上有知道的人制止他,“别看了!那是大理寺卿!听说只要和他对上眼就会被带回去严刑拷打!” “啊?这么吓人!” 周围的议论纷纷。 但大理寺卿的恶名确实已传开,都说夜志宇是个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酷吏。 落入这样的人手中,可不就是凶多吉少。 几个胆小的老百姓都不敢说话,甚至连偷偷看个清楚都没胆量。 “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怎的跟那个人凑到一起了?” “谁说不是呢?瑜郡主,梁左都督还有国舅爷倒是能理解。但就这个……看不透。” 这下不仅不敢对视,连说出夜志宇的名字都成了忌讳。 “难不成是又要有什么大麻烦了?” 老百姓们纷纷猜测着,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即将要发生。 直到一行人走进佳鼎楼,围观的老百姓都没有立刻散去,他们便议论边驻足观看。 陆凌枫亲自把三人引到佳鼎楼二楼。 又是他的老地方。 只不过陆凌枫这里还没有同时招待过今日来的这三位。 “没想到你们居然一起来了,真是叫我这佳鼎楼蓬荜生辉。” 几人的屁股才刚坐在椅子上,陆凌枫就恢复了本来面目,笑着耍贫嘴。 在场另外三人显然都习惯了陆凌枫的作风,默契地当没听见,连个搭话的都没有。 陆凌枫脸皮厚,一点也不介意,仍是笑着吩咐小二去准备。 但是除了陆凌枫之外,另外三人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 陆凌枫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对面三人的面孔一个比一个冷,好像在比谁能忍住不说话。 这种压抑的气氛确实不怎么好受,也难怪伙计得了吩咐之后就飞也似的溜了。 陆凌枫有心调节气氛,但无奈对着夜志宇这样的死人脸,实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徐若瑾和梁霄,陆凌枫就不得不顾及一下了。 徐若瑾看起来兴致缺缺,打从走进佳鼎楼就很难得的没有开口,显然是对夜志宇积累了一肚子不满。 至于梁霄,自然也是站在徐若瑾一边的。 正因为有梁霄坐镇,所以夜志宇才不敢造次。只是这沉闷的气氛,梁霄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第1632章 怼人 陆凌枫嘴角带着笑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这可是我佳鼎楼的名品,怎么?都不打算尝尝吗?”陆凌枫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陆凌枫想打破这个僵局,可惜三个人谁都么有理睬,更是没给面子。 “真的不品一品吗?为了让你们三个开口,我可是拿了最好的茶出来。”陆凌枫跟了一句之后,徐若瑾白他道:“这怎么可能是最好的茶?岩茶北斗呢?为何不给我们上?口口声声说现在的这壶好,是你傻?还是我傻?” “还是瑜郡主给面子,居然先开口了。”陆凌枫微微一笑,“我这就亲自去给你拿。” 陆凌枫一个闪身出去,很快便回,他进门看到三个人仍旧冷如冰霜似的僵持状态,脸上没有分毫惊愕,只挂着给徐若瑾倒了一杯,“别人,我还不给呢,也就是你来……” 徐若瑾举起茶碗闻了闻,轻轻抿了一口:“嗯,好烈的茶。果然名不虚传。” “能得瑜郡主赏脸夸赞一句实在不易啊。”陆凌枫笑着为徐若瑾斟了第二杯,却根本不理睬梁霄和夜志宇。 那俩人渴着活该,好似根本没有他们存在一般。 梁霄抢过茶壶,径自的倒了一杯,夜志宇忍不住开了口:“茶也喝了,也该歇够了吧?”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等你吗?” 面对伶牙俐齿的徐若瑾,夜志宇当然没有胜算。好在他还会自我调节,不与徐若瑾一般见识。 夜志宇摆开盘问的架势,冷冷看向徐若瑾,“你们今日去书院做什么?” 徐若瑾自当不怕夜志宇问,“瞎吗?看不出来?自然是送我弟弟去书院。” 夜志宇双眼微微一眯,他这只不过是简单的试探,就是想看看徐若瑾的态度。 但对方理直气壮的话语却让夜志宇有几分不爽。 “我看瑜郡主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夜志宇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徐家人,你是皇上的义妹,更是大魏的郡主,乃是皇族之人,还望瑜郡主不要忘记这一点才好。” “是或不是,也不是你说了算!”徐若瑾不甘示弱地呛了回去。 夜志宇面如锅底,难看得很,“这是皇上说的算。”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徐若瑾的嘴怎可能饶过夜志宇? 夜志宇吸了口气,想起皇上的叮嘱,压了压火气,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徐耀辉的下落?” 他这话一问出口,屋内另外三人就都知道,夜志宇恐怕还不知道徐耀辉已死的事。 但三人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徐若瑾只管摇头,“不知。这不是你大理寺卿该做的事吗?为何要来问我?” “因为徐耀辉最后露面是在你府上。”夜志宇接得也很快。 徐若瑾嘴角一勾,“我看夜统领是忘了,你刚刚才说我不是徐家人,那你问的这位我又如何得知?” 夜志宇被徐若瑾噎的哑口无言,却无法轻易反驳,毕竟话都是他亲口说出去的。 “那好。那我倒是有些好奇,瑜郡主对擅闯府上的陌生人就一点也不担心和好奇吗?” 夜志宇步步紧逼,追问不停,似乎今日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会罢休。 一听这话,徐若瑾反而笑了,“好奇又如何,不好奇又如何?这是我,一个大魏郡主该关心的吗?那还要你又什么用?” 徐若瑾嘲讽地看着夜志宇。 只不过才短短几句话,徐若瑾就已经把夜志宇说的都原样还给他。 夜志宇差点被徐若瑾的回答憋出内伤。 梁霄和陆凌枫就老神在在地坐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好像现在解决的就是徐若瑾和夜志宇的私人恩怨。 夜志宇面色稍缓,“听说瑜郡主前几日进宫了?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 徐若瑾的回答言简意赅。只是有点不给面子。 陆凌枫忍不住轻笑出声,徐若瑾太有意思,让他都快忘了夜志宇到底要问什么。 徐若瑾闻声瞪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立刻收敛笑容,一脸“保证不会再笑”的表情。 第1633章 警告 夜志宇气结,但三番两次之后也有了点耐性。 “那不知瑜郡主进宫是所谓何事?” “我进宫是什么事儿……应当不归大理寺管吧?” 徐若瑾故作疑惑地表情问道:“不过,你要实在想知道的话,就去问皇上,为何要来问我呢?” 连皇上都抬出来,夜志宇要是再问下去就是不识相。 而且,至少在场的三人都知道,夜志宇的死穴就是当今圣上。 果然夜志宇沉默片刻,眼神意味深长,但也真的没有继续追问。 “瑜郡主怕是有什么误会,皇上的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不能多问。” 夜志宇接了一句,话锋一转,“只是听说您从宫内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出门散心去了。” 夜志宇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徐若瑾当然也猜到夜志宇要说什么,还是没有半点惊慌。 “不知瑜郡主可否解释一下,去那么偏僻的城郊是所为何事呢?” 夜志宇故意问道,神情中带着几分威胁。 “统领大人,我想你记性不太好,那我就再提醒你一遍。” 徐若瑾淡定和夜志宇对视,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不是你大理寺的犯人,你也没必要用你审讯犯人那一套,对我没用!”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劲儿。 就算是和杀人如麻的夜志宇对上,徐若瑾也丝毫不落下风。 徐若瑾只想让夜志宇明白一件事。若是好好说话,她定然会配合,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要是非要来这一套,她也不会退缩,一定奉陪! 夜志宇看着徐若瑾眼中闪烁的光芒,竟有些难以招架。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人,并不好对付。是自己低估了她。 徐若瑾只扫了他一眼就满不在乎的收回视线。 这件事怎么说理也不在夜志宇这边。 他本想趁这个机会打听出徐家的事,甚至是郡主府的内情,但还未等他进入正题,就被徐若瑾粗暴地打回来。 结果浪费了这么多工夫,但夜志宇真正想知道的却一个都没问出来。 这对他,一个大理寺卿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夜志宇又恨又恼,面如冰霜。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出现了裂痕,心里更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皇上会突然改变心意,留下徐子墨这一个活口。 在夜志宇看来,徐家人就该一个个处死,让他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最出乎意料的就是皇上的态度。直接后果就是夜志宇现在变得被动,不能随意杀,更无法深入查下去。 这其中,夜志宇觉得最有可疑的就是郡主府。 他不是没怀疑过人就在郡主府,只是徐若瑾把他们藏的严密,而夜志宇的人又进不去,更无法探听分毫。 郡主府里里外外都是梁霄的人守着,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梁霄。更别说还要过皇上那一关。 这么一来,“腹背受敌”的夜志宇,自然是寸步难行。 就连今日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都眼看要从他的手心里溜走了。 夜志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光是一个徐若瑾,夜志宇就已经应付不来,更被说还一直未开口的梁霄。 就连陆凌枫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好,既然瑜郡主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再浪费时间。” 夜志宇重整旗鼓,以退为进,故意问道:“那徐少卿此人,不知郡主还有印象吗?” 他本想在徐若瑾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紧张的情绪,但结果他又一次失望了。 徐若瑾淡定如初,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记得。他是徐子麟的儿子,更是徐家的长孙。” “那就好。徐少卿也是徐家人。” 夜志宇重复了一遍徐若瑾的话,但显然另有深意,话里有话。 徐若瑾双眼微眯,明白对方是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但她却不会给夜志宇这个机会。 还不等夜志宇拐弯抹角地说什么,徐若瑾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要找徐少卿?” 夜志宇没有回答,更没有否认。 徐若瑾的脸色一沉,一字一顿地对夜志宇道:“我只问一句,你若是找到他,是想灭口还是留着?” 和徐若瑾的预料一样,夜志宇仍旧没有回答。 徐若瑾却不会就这么算了,更不是拿夜志宇没办法。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就警告夜志宇道: “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如若你先找到徐少卿,胆敢有半点儿要弄死他的念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夜志宇眼神一凛,心中不由得揪紧了一下。 他知道徐若瑾没有开玩笑。她既然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 徐若瑾更是毫无避讳,直直瞪视着夜志宇。 夜志宇瞬间的犹疑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大理寺卿,瑜郡主你倒是第一个。” 夜志宇的话里却没有一点夸赞的意思,就连语气也是冷冷的。 徐若瑾却不在乎这些,她轻笑一声,“我不介意做第一个,若你不信,可以试试。” 两人谁也不让谁,就像是电光火石交汇,十分激烈。 梁霄看的津津有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陆凌枫就不一样了,他可是知道夜志宇性格的。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不然也不会有酷吏的名号。他混不吝的模样让陆凌枫看了都忍不住要摇头。 眼看徐若瑾和夜志宇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陆凌枫顿感不妙,忙看向梁霄。也就只有这人能想想办法了。 只是梁霄对陆凌枫快挤瞎了的眼睛根本不理,仍旧淡定地喝茶,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凌枫白眼翻上了天,只能紧张地盯着徐若瑾和夜志宇一看。 一旦有任何不妥之处,陆凌枫就要随时出手化解这场干戈。 陆凌枫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怪谁了,而且,这几个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来自己的佳鼎楼谈事儿?撑的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夜志宇还没有放弃。 第1634章 搅和 夜志宇看着徐若瑾不客气地道: “瑜郡主这话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再说如何处置他,也是皇上说了算,你我都没这个权力。” “管好自己,才是本分,夜大人也不必总盯着皇上的意思做事,猜错了不说,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本分。” 徐若瑾第一次如此与夜志宇对话,这不单单是为了子墨。 她不怕夜志宇,更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可怕之处,夜志宇是为皇上效命,自然他们不是一路人。 保护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她是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 一旦有人想要挑战,她也不会留余地。无论对方是夜志宇,又或是当今圣上。 夜志宇也真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才会面露不善。 因为在夜志宇这里,皇上就是天,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扼杀在萌芽时。 夜志宇还要开口,就突地被进门的伙计打断了。 “老板您要的酒!” 伙计进来的正是时候,谁都不会怀疑这是陆凌枫提前故意安排好的。 “来得正好,我听的都口干舌燥!”陆凌枫边说边把酒给另外三人倒上,“瑜郡主与夜大人都是难得来我这里一次,我自然要用最好的酒招待你们。” 夜志宇伸手挡住陆凌枫倒酒的动作,“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告辞。” 说罢,夜志宇也不等别人说话,就自顾自地起身推开门走了。 门外候着的伙计看到夜志宇黑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也都吓了一跳。 陆凌枫没成想夜志宇这就走了,脸上的笑容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原样,笑着对徐若瑾和梁霄说道: “这就走了?我先去喊他把饭钱结了!” 说完,陆凌枫转身去追夜志宇。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的离去,没忍住“扑哧”一笑,原本就知道他在这其中搅和,却想不到搅和的还挺对。 去喊夜志宇结账?这事儿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高兴了?” 梁霄故意板起面孔问徐若瑾。 徐若瑾不屑地撇撇嘴,像个孩子似的,“哪有?我还生气呢,看不出来吗?” 梁霄听着细细上下打量了徐若瑾一眼,真诚地摇头,“没看出来。” “笨!” 徐若瑾恨铁不成钢道。 梁霄嘴角笑容更甚,任由徐若瑾说也不反驳。 “人都叫你给气走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 说归说,梁霄也真在意徐若瑾还生气。 徐若瑾的脸上露出了几许厌恶,“就是夜志宇这副做派,实在让人受不了,看到他就好似心里有块石头堵着,怎么都开心不了。” “他之前并不是这副德行,但现在……他只有这样,皇上才会继续信任他。” 后面的话,梁霄没有继续说,其实夜志宇也是个可怜人。虽然算得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但干的就是两边不讨好的事。 迟早,夜志宇不但会把朝堂的人得罪干净,连皇上的心都不一定能留的住。 到那时,夜志宇的下场未必能好过六王爷。 但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梁霄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和徐若瑾多说。 徐若瑾还在想方才和夜志宇的对话,没有注意梁霄在想什么。 夜志宇还没有查到徐耀辉的下落,还怀疑徐少卿在郡主府。除此之外,徐若瑾想不到为何夜志宇会不懈打探郡主府情况的理由。 但该说的话徐若瑾已经说过了,也警告过夜志宇。若他还是执意要和剩下的徐家人不依不饶的话,徐若瑾也只有不客气了。 她方才面对夜志宇的时候没有退缩,以后更不会。 陆凌枫追夜志宇出门,在佳鼎楼门口将对方拦住。 “请留步。” 夜志宇听出陆凌枫的声音,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国舅爷有何事指教?” 陆凌枫也不气,微笑着走到夜志宇身侧。 “我只是来劝你不要惹楼上那个女人。” 夜志宇略有几分惊讶地看着陆凌枫,似乎不信对方就是专门追上来说这件事的。 但是夜志宇更想知道陆凌枫说此话的理由,虽然诸多人都说这徐若瑾有着天大的魅力和本事,可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女人罢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因为嫁给了梁霄? 大约是看出夜志宇不服气,陆凌枫嘴角笑容加深,“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惹不起。” 夜志宇目光直视着陆凌枫,神情有几分复杂,但却一句话都没说。 陆凌枫回望着夜志宇的目光,不再开口,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空气都有些凝滞。 最后还是夜志宇先开了口,“我仅当这句话是国舅爷的好意,但我不领情。” “不领情也无妨,记得把酒钱给了。”陆凌枫朝着一旁的掌柜使了眼色,掌柜立即递上账单,和煦的微笑道:“夜大人,您过目?” 夜志宇气得眼角抽搐不停,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撇了掌柜手里,也不顾他是否能接得住,转身离开佳鼎楼,再也不想来到这么个地方。 今天若不是有意连佳鼎楼也试探一二的话,他是绝不会踏进这个门槛儿的! 送走夜志宇,陆凌枫片刻都没有多待,转身就上了楼。 徐若瑾和梁霄在二楼看着夜志宇带人离开,虽说徐若瑾对付夜志宇没吃亏,但这人走远她还是松了口气。 她还没和梁霄说几句话,陆凌枫就又回来了。 他笑着回到原位,笑眯眯地坐下,径自的抿了两口酒,一派邀功得意,实在欠抽。 徐若瑾和梁霄也都看得出来,今日不是夜志宇盘问他们两人这么简单,恐怕陆凌枫也在其中起了点作用。 看来,若是他二人想走,就要先过陆凌枫这关才行。 不过陆凌枫不开口,徐若瑾也乐得装糊涂,饮茶喝酒都是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更何况她喝的这酒还是出自灵阁。 酒香醇,后劲浓烈,整个大魏,除了灵阁别无分号。 不过徐若瑾的悠哉心思并未持续太久,陆凌枫刚坐下没一会儿,看她直接问道: “皇后腹中,可是女儿?” 短短八个字却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徐若瑾,神情难得带上了几分紧张,甚至想从徐若瑾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判断答案。 第1635章 已知 “我不知道。” 徐若瑾的回答很干脆,“你问错人了,这种事应当去问太医。” 简单一句话,徐若瑾就拒绝了陆凌枫接下来的要求,若陆凌枫还穷追不舍,那就是不识抬举。 更何况梁霄就坐在一边。 陆凌枫又定定地看了徐若瑾片刻,心中也有了数,“是我唐突了。我心里已经明了,只是想在你这儿求个肯定而已。” 陆凌枫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徐若瑾微微皱眉,不明所以地回看陆凌枫,一时想不通他这是何意。 “你是不是要动手脚?”徐若瑾脸色一沉,不客气地直接问陆凌枫。 她会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说起来,陆凌枫应当是希望皇后腹中是皇子才对,只有这样,皇后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虽说他们兄妹间有不小的矛盾,但陆凌枫肯定不会害自己的亲妹妹。 但若是女儿,那么皇后的位置还是坐得很悬,同时后宫其他妃嫔的机会就来了。 后面的路谁知道会不会容易一些呢? 总之皇后腹中是男是女,可是决定了很多事,还有很多人的未来。 恐怕此时要男丁信念最深的人应当就是皇后,别无他人。 陆凌枫会如此在意这件事,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自己这个亲妹妹。 可陆凌枫却是淡定地摇了摇头,“你不用这么紧张的看着我,生个公主更好,不然的话……” 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下,徐若瑾眉头微蹙,追问着道,“不然什么?” “不然,我就太难抉择了。” 陆凌枫停顿片刻,叹口气,好似更有解脱的意思。 徐若瑾纳闷和想不通。 至少在陆凌枫开口之前,徐若瑾一直是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陆凌枫的话还有他的表现,却让徐若瑾心生疑窦。 陆凌枫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徐若瑾,他已知道皇后腹中多半是女儿,只是要在自己这里取得一个明确的消息,然后谋而后动,至少徐若瑾是这样认为的。 可陆凌枫的表现却恰恰相反,他明显是在庆幸。好像皇后生女儿比儿子更有益。 徐若瑾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而且陆凌枫明显没有故意掩饰。但她还是不懂,转头去看了看梁霄。 此时的梁霄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一脸的不以为然。 到这时,徐若瑾的闹钟突然灵光一闪,这才恍然大悟。 因为徐若瑾突然想起了陆凌枫的真实目的。 他一直都期望着梁霄造反,取夜微言而代之,所以他大概是整个大魏最不希望皇后生儿子的人。 如若皇后生了儿子,那极有可能就是未来大魏的太子,也是大魏未来的皇上,他的计划就要改变了,所以才有那一句“太难抉择”。 陆凌枫看出徐若瑾的恍然,反而开诚布公的与二人道:“我也不妨和你们实话实说,我的确想让皇后生下公主。” 这佳鼎楼是他的地方,自然绝对安全。哪怕他说出这么大逆不道,随时可以诛九族的话来。 徐若瑾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她知道陆凌枫接下来的话就会把她所想全都说出来。 “皇后生儿子,那就是未来的太子。毕竟谁也不知道后宫的诅咒还会持续多久。” 这个“诅咒”说的是后宫无人可以替皇上剩下一儿半女。皇后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 但谁知道以后的事呢?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这个做舅舅的,计划就会全被打破,到时就是大麻烦。”陆凌枫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徐若瑾在一边看着他,眼神也越来越冷。 “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你就像做生意似的计算价值,不觉得自己太冷血了吗?” 面对徐若瑾的质问,陆凌枫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的想法却不会这么轻易改变。 “我有我的坚持,为了这个计划已经牺牲了太多,我不可能在这里停下。”陆凌枫坚定道。 徐若瑾看着对面这样一个近乎疯狂的人,一时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的陆凌枫和平时判若两人,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或许,之前的他都是掩饰和隐藏,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徐若瑾见梁霄毫无与他对话的心思,却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她很好奇陆凌枫会怎么做,“那你想怎么办?你应该很清楚,皇后有多想要个儿子。” 徐若瑾的话里有话,陆凌枫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听不出来。 换言之,皇后和陆凌枫的主意背道而驰,而且是两个极端。皇后要儿子,但陆凌枫却要全力阻止。 “一切都是天意。不是她能轻易改变的。”陆凌枫的回答很微妙,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定定地看了陆凌枫一会儿,却是梁霄率先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皇上可能已经知道是皇后怀的是公主。” 梁霄开口,陆凌枫却很是诧异。 皇上已经知道?难道是太医说的? 除了这个理由,陆凌枫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但如今,皇上是否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皇后腹中是女儿,陆凌枫就能定下心来完成他原本的计划。 可是,梁霄告诉他这件事的深意,却不仅于此。 陆凌枫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梁霄这是在警告他,皇上已知此事,如若皇后并不是安安稳稳生下一男半女,而是有了私自的动作,那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甚至也不会给陆凌枫谋而后动的机会! 陆凌枫身上一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也就是说任何一点马脚在他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等到那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至于梁霄是如何得知的,他没有向陆凌枫解释的义务。陆凌枫也没有追问,他不仅要谨慎对待自己的计划,更要小心提防皇后那边不能出幺蛾子。 无论如何,皇后都是他的亲妹妹,陆凌枫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做傻事的。 见陆凌枫陷入沉思,徐若瑾也没再开口,而是静静坐在位置上,把时间留给陆凌枫自己。 梁霄看了陆凌枫一眼一眼之后挪开了目光,只是刚刚那一抹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深邃无比…… 第1636章 密会 夜志宇离开佳鼎楼就直奔大理寺,他还记挂着皇上给他安排的任务。 到大理寺,夜志宇就问一旁的手下,“有消息了吗?” “回禀大人,还没有。” 夜志宇面色冰冷,一言不发地看着下属。 那人瞬间就惊出一身冷汗,“大人恕罪!属下办事不力!” “恕罪?那要是皇上问起来,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了?嗯?” 夜志宇面无表情,声音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该死!” 那人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夜志宇此时却没有心情杀人,他回想起和徐若瑾的对话,总觉得疑点重重。 虽说徐若瑾十分小心,回答自己的问题时都尽量避重就轻,甚至还会反将一军,但就是这些话,却也给了夜志宇点提示。 “让你们去城郊查看,有结果了吗?”夜志宇又问道。 下属不敢松气,如实禀报道:“城郊没有特别之处,只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去的地方过于偏僻,草木茂盛,很难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说到后面,这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没有结果的话,无论理由再多,在夜志宇这里都是强词夺理。 不过这次这人运气不错,夜志宇的心思不在这儿。 “不可能,他们一定不是散心那么简单。” 夜志宇斩钉截铁道,沉吟片刻,又命令道:“就在那查,仔仔细细地查,哪怕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线索来!” “是!属下明白!” 下属忙拱手应声,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 夜志宇的直觉告诉他,梁霄和徐若瑾不会平白无故去那种地方,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为了不再像无头苍蝇似的乱飞乱撞,夜志宇让人顺着这一条线索查下去。 他觉得迟早会让他找到点蛛丝马迹。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夜志宇都不会放过。 毕竟皇上将此事交给他已经有几日时间,他要是再不查出点名堂来,皇上又要对他失望了。 夜志宇只要一想到皇上无奈的神情,就觉得无地自容。 所以无论如何,夜志宇都要把徐家的事解决。 就在这时,一个下属敲门进来。 “大人,邀贴一封。”说着,他恭敬地将帖子呈给夜志宇。 夜志宇面色一缓,问道:“谁送来的?” “左相府上的奴才。” “左相?”夜志宇疑惑地重复一句。 这人的邀贴出现在这时候,倒是有些奇怪,也不由地让夜志宇心思转了起来。 他接过邀贴,却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放在手里随意转了转。 左相和夜微澜走得极近,夜志宇也知道他们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 既然知道,夜志宇就更不会去掺和他们两人的阴谋。 左相此时送邀贴,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件事,说不定,还想拉拢自己。 想到这,夜志宇嗤笑一声,随即不屑地把邀贴撇到一边,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他对这种邀贴半点兴趣都无,对左相和夜微澜更是懒得理睬。 左相是什么心思他很清楚。 但他们找错人了,夜志宇即便被皇上厌恶,也绝对不想做夜微澜的走狗,他即便被所有人厌恶,但他姓的是这个“夜”字。 做了当今圣上的奴才就已经够了,他骨子里的傲气是不允许自己再做其他人的狗。 何况夜微澜?什么东西。 不过夜志宇暂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收拾他们,而且无凭无据,夜志宇要是贸然行动就成了找茬。 到时反而会被夜微澜和左相倒打一耙,在皇上面前说不清就更麻烦了。 夜志宇没有回邀贴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左相府上。 左相听着下人汇报,气的把手中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真是岂有此理!不识抬举的东西!只不过是夜微言养的一条狗罢了,还与本相拿捏起来了!” 左相恨的牙痒痒,嘴上不断咒骂着夜志宇。 按道理说,夜志宇不会对夜微言有那么强烈的忠心,毕竟六王爷可是带着七离国奸细闯入皇宫的人,他即便效忠皇上,心中就没有一丝忐忑?这一点,左相是不信的。 他万万没想到,夜志宇居然没有接下他的好意,这件事办砸了,左相有必要去找夜微澜说一声,然后寻找另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走,去官驿。”左相吩咐道。 下人立刻会意去准备。 左相去官驿从来都要掩人耳目,不然被有心人发现再捅到皇上那去就会有些麻烦。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岔子,左相轻易不会去官驿找夜微澜议事。 但今日是特殊情况,夜志宇这么不识抬举,左相必须尽快告知夜微澜。 除此之外,左相还有事想要找夜微澜问清楚。 最近风声有点紧,夜微澜为了避嫌轻易不会离开官驿。原本他们都是约好时辰在山中寺庙见面,安排接下去的计划。 只是如今条件不允许,左相只好铤而走险。 一路鬼鬼祟祟,专挑不起眼小巷行走的左相,在一个下人的跟随下,低调地去到了皇家官驿的后门。 短暂的暗号之后,后门就被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进入的小缝儿。 左相四下张望了一眼,小巷寂静没有任何动静,他这才放心地闪身进入。 后门也在左相进入之后重新关闭,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这处。 左相进了官驿之后,一抬眼就看到早已等候在此的郭公公。 “左相大人,王爷正在等您。” 郭公公垂首说道。 “嗯。”左相应声,“有劳公公带路。” 他的态度很客气,好像对面站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太监,而是和他差不多身份地位的官员。 郭公公略一点头,自觉走在前面。 左相也不废话,紧紧跟在郭公公身后。 他已经来过多次,每一次都是郭公公在前面引路。 夜微澜手下绝对不会有等闲之辈,哪怕这个郭公公看起来年纪不大。 越是安静沉稳,越是危险。 这是左相在官场这么多年的经验。 所以一向嚣张的左相在到了涪陵王的地盘之后,就会换上另一副面孔…… 第1637章 动手 跟着郭公公来到夜微澜的院子,左相深吸一口气敲开了门。 “王爷。” 夜微澜正看着案上的汤碗,眼神颇有些不耐和嫌弃,但在左相敲门走进之后,夜微澜立即收敛了厌倦,换上一副招牌式的微笑。 “不知左相这会儿前来有何贵干?” “回禀王爷,臣给夜志宇去了邀贴,但被他给拒了。”说起这事,左相就难掩气愤。 夜微澜一听,面色一沉,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呵,这人竟如此不识抬举?” “谁说不是呢?王爷您好心好意拉拢他,他却不知好歹,这件事的确出乎了我的预料,当初此人也乃我举荐,真是……真是要向王爷说一声抱歉了。” 左相对此十分懊恼,即便压抑着愤怒,却也在说话时声音发颤。 夜微澜挑了下眉头,“这夜志宇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左相看夜微澜的神情危险,也跟着附和,“这人如此不把王爷您放在眼里,要不要我去找人……” 夜微澜看了左相一眼,左相自动闭嘴。 “左相莫要着急,现在不是时候。再说夜志宇也有点本事,不是那么好杀的。” 左相的心思完全被夜微澜看穿,惊出一身冷汗,又道:“此事我也知道。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得给他点教训,也是为了封口。”左相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夜微澜斜了左相一眼,这次却没有阻止对方。 他也同样没想到夜志宇居然这么死脑筋,非要在夜微言这一棵树上吊死。 “他既然一心求死,我们就没有拦着他的必要。”夜微澜幽幽说道。 左相明白过来,“明白,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既然夜志宇不愿意弃暗投明,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夜微澜本是阴狠神色,却又突然笑了起来,“蠢人,与他父亲一样死脑筋。” 六王爷串通七离刺客进宫刺杀,差一点就能成功,结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说到底还是六王爷的计划不够周密,同样的事,要是换个人来早就成功了。 “不过这六王爷早就该死了,只是这继承人是一个不如一个,”左相像是在感慨,但语气里却充满嘲讽,“尤其是夜志宇,毛还没长齐就敢摆谱了!” 他还在气夜志宇把他的邀贴拒了,整个京都城内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个敢做这种事的人来。 左相不和梁霄打交道,自然就把这号人物排除在外。 在左相眼里,夜志宇只不过是给夜微言效命的一条狗而已,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 这要是日后夜志宇真的小人得志,那就更难对付了。 左相有了危机意识,夜志宇这人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就留不得。 “对付夜志宇,还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随便找个由头,离间了他和皇上的关系,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夜微澜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左相眼珠滴溜溜转,露出笑容,“还是王爷技高一筹,如此这般,就不会有人怀疑咱们了。” 夜微澜但笑不语。 左相的后背也是一阵凉意,他方才的想法都在脑子里,但不知怎的就全都被夜微澜看穿了。 夜微澜每说一句话都正中他的下怀。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但事不过三,第三次左相就觉得头皮发麻。 夜微澜这样的人太可怕,在他身边公事,时时刻刻都要提着十二万分精神,不然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 如果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能有一丝异心。不然的话,下场就不是说说而已。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更重要的是不让夜微澜看出不对劲,左相说起此行另一件要事。 “王爷,七离那边是否有新消息了?” 比起夜志宇,显然远在七离的姜中方更加重要。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姜中方又不是个省油的灯,实在让左相放心不下。 但夜微澜却不以为意,不屑地耻笑道:“姜中方敢不老实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左相这才略微安心。 第1638章 不够 左相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算是为自己方才的话解释。 “臣也是怕姜中方再动什么歪心思。” 夜微澜却是嗤笑一声,“就凭他?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有了夜微澜这句话,左相心里就有数了。 “这人不是善茬,八成一面对王爷您嘴上说着尽忠,但也没有放弃与皇上献殷勤。” 不用左相说,夜微澜也心知肚明。 姜中方那点心思,夜微澜早就琢磨透了。 就像左相说的,若是姜中方没有一点投靠皇上的心思,就不会有首战大捷的事。 就算姜中方隐瞒再深,夜微澜都有数不清的办法可以知道所有他先知道的细节。 不过这些事,除了夜微澜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臣只是担心,如今姜中方首战大捷,皇上那边说不定会……” 左相想说,就算姜中方没有本事也逃不出夜微澜的掌控,但难保皇上会不会对姜中方有兴趣。 要是皇上那边主动伸出橄榄枝,姜中方会如何选择,就成了未知数。 没想到,夜微澜听了左相的话,脸上的不齿更加明显。 “你这个假设不可能成立。因为皇上根本就不信他,皇上以为他是我的人。” 夜微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是对此毫不在意。 左相回想起来,难怪之前在朝堂上,皇上会瞬间变脸。 那日是夜微澜给左相下的命令,让他去集结文武百官到宫中给皇上庆贺。 不为别的,正是恭贺姜中方在七离的首战大捷,要为姜中方请功。当时夜微言的脸色十分难看,左相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左相的面上不禁露出和夜微澜异曲同工的嘲讽笑容。 “还是王爷计划缜密,防的就是姜中方这一手,妙哉。” 夜微澜但笑不语。 “姜中方此时想必也收到了皇上的吩咐,首战大捷,分毫奖赏也无,一切都要等到凯旋之后再说。估计他人都要气坏了。” 左相等着看好戏,满不在乎地说着风凉话。 “没错。姜中方只有为本王效力这一条路可选,若是不与本王在一条船上,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夜微澜早已将姜中方的想法彻底摸透,对方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并不需要太动用脑子,毕竟姜中方不是梁霄…… 但左相想了想,却是皱眉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王爷,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姜中方老奸巨猾,恐怕不好降服。”左相一顿,又说道:“除非再加一把火。” 看着左相意味深长的表情,夜微澜会意地一笑。 “相爷说得对,这些还不足以让姜中方彻底老实。” “没错。”左相点头。 “看来还是姜家得罪的人不够。”夜微澜话里有话地说道。 “臣正是此意。”左相拱手道。 “既然姜中方在七离征战,那帮他照看一下姜府的事宜,也是本王该做的。”夜微澜似笑非笑地说道。 左相也是这个意思,笑道:“王爷体恤下属,实乃姜中方的福气。。” “说起来,姜府近几日的确是安静了些。”夜微澜装作不知情地提起。 左相当即应声,“姜陈氏与姜婷玉母女二人得罪了后宫的娘娘之后,就怕的不敢抛头露面了。” 夜微澜嘴角始终带着浅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要是被这表面的假象欺骗,后果就将是万劫不复。 “不过这母女俩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多半是在等风头过去,她们就又能出来继续狐假虎威,张扬跋扈了。”对姜陈氏母女二人,左相格外不耻,更好似看痴傻之人一般,哪怕是多看一眼都格外不屑。 夜微澜对这两人毫无兴趣,但她们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能制约姜中方就足够了,“这件事想必左相您是有法子的。” “臣知道该怎么做,王爷告辞。” 左相既已知道夜微澜下一步的计划,就没有必要在官驿久留,是时候回去了。 拖得时间太长,难免要引人怀疑,危险也会大大增加。 左相可不想宏图大业未等实现,就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有劳左相专门跑一趟,辛苦了。”夜微澜面上带着亲近的笑意,让人挑不出毛病。 左相拜谢后就在郭公公的带领下出了门。 郭公公送人出门就又原路返回。 “王爷。” “可有人看到他?” “奴才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嗯。” 夜微澜应声后就吩咐郭公公把门关好。 “郡主府今日可有什么动静?” “瑜郡主送徐子墨去书院。之后就和梁左都督还有大理寺卿一同去了国舅爷的佳鼎楼。” 郭公公一五一十地对夜微澜禀报着徐若瑾一日的行程。 夜微澜听着没有任何反应,等郭公公说完才略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若是只有徐若瑾、梁霄和陆凌枫,说不定还有点意思。但是加上夜志宇,这件事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郭公公不明白,疑惑地看向主子。 “夜志宇是条忠实的狗,他是为皇上办事的,这次说不定又把徐若瑾给得罪了。” 夜微澜笑意渐浓,但这话里似乎也没解释到底是为何。 但看到夜微澜脸上嘲讽的笑意,郭公公就识趣地没有多问。 “继续盯着郡主府的动静,有任何不对劲就立刻回报。”夜微澜突地变脸,吩咐道。 郭公公早已习惯,立刻应声,“是,王爷。” 说罢,郭公公见夜微澜没有吩咐,指着刚刚惹夜微澜生气的一碗汤,“王爷,这汤如何处置?”这乃是梁芳茹刚刚派人送来的补汤,夜微澜怎么看怎么别扭。 夜微澜脸色有些难看,冷冷地看了郭公公一眼。 郭公公身上一凛,忙道:“奴才知错,请王爷责罚!” “倒了吧,本王毫无食欲。” 夜微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郭公公马上拿起汤碗就往外走。 “以后不准再发生这种事。”夜微澜警告道,他指的是不想让梁芳茹再接近自己。 郭公公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始终深深低着头,“喳。” 第1639章 失望 “王妃王妃,奴婢回来了!” 伊莲刚跑进院子,就压低声音呼唤道。 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的梁芳茹闻声连忙打开门。 看到伊莲,梁芳茹忙对她摆手,伊莲会意,小碎步跑进了屋内。 “你慢着点儿,怎么这样着急?”梁芳茹不解,语气略带责备,又说道:“先喝口水顺顺气。” 伊莲也顾不上那么多,边道谢边喝水,喝完才稍稍平复下来,“王妃,那个郭公公刚走,奴婢怕被发现就急忙回来了。” 梁芳茹一听“郭公公”这三个字也是浑身别扭,仿佛能想到他那冰冷不带温度的神情。 在夜微澜的院子里,梁芳茹两次偷听都被郭公公逮个正着,她早就对这人有了心理阴影。 “他没有发现你吧?” 梁芳茹不放心,忍不住又确认一遍。 伊莲猛摇头,“王妃放心吧,绝对没有。” 听了伊莲的保证,梁芳茹才稍稍松口气。想来也是,若伊莲被郭公公发现,十有八九就回不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梁芳茹这会儿想来还有点后怕。 派伊莲出去打探的时候,梁芳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怕万一伊莲被人发现,她也跟着解释不清。 她只不过是想让伊莲去夜微澜的院子看看,也不必看到他在干什么,只要看看他……就好。 “那碗汤呢?” 这就是梁芳茹的目的。她眼神急切地看着伊莲,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伊莲面露为难,支支吾吾地说道:“汤……奴婢亲手交到了郭公公手里,而且也亲眼看着郭公公把汤送进了院子。” 梁芳茹看伊莲的神情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心里一阵紧张。听到她这么说,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挺好的吗?那你为何如此紧张?”梁芳茹好奇地问道。 伊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目光躲闪故意不去看梁芳茹。 梁芳茹盯着她半晌,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汤的事?” 她随口猜测着,脸色也不太好看。 伊莲见事情瞒不住,只好一咬牙说道:“其实也可能是奴婢自己瞎想了,就是……就是奴婢在院子外看到郭公公又端着汤走了。” “走了?去哪了?”梁芳茹追问道。 伊莲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反正是另一条相反的方向,好像是后院儿。” 梁芳茹面色一白,喃喃道:“你可看清了,那碗是空的吗?” 伊莲寻思了片刻,五官都快要纠结到一处,才肯定地摇头,“碗里可能还有汤,因为奴婢看郭公公的样子不像是端着空碗。” 伊莲是带着梁芳茹的命令去的,自然要打起精神,瞪大双眼看个仔细。 所以郭公公离开的时候是不是空碗,伊莲还是能确定的。 但是她忽略了听到这件事之后梁芳茹可能会有的反应。 听到那一句话,梁芳茹失魂落魄地坐下,伊莲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悔地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但话已经说出口,伊莲也只好紧紧闭着嘴站在一旁。 果然不出所料,梁芳茹瞬间就变成霜打的茄子,一点精神都没有。 伊莲绞尽脑汁地想主意,安抚梁芳茹道:“王妃您也不要胡思乱想,说不定那汤是凉了,郭公公拿去热。” 说出这个理由,伊莲自己都不怎么相信,更何况是梁芳茹。 梁芳茹苦涩一笑,“不用安慰我了。那边是柴房,这汤八成是倒掉不会再喝了……” “王妃您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呢!” 伊莲忙连声否认,然后又怕梁芳茹不信似的:“奴婢刚把汤给郭公公没多久,郭公公就出去接了一个人回来,两人进了院子,奴婢本来想回,但又等了一会儿,那个人离开之后,郭公公才出来……” 她正滔滔不绝,却被梁芳茹找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来人?什么人?可是熟悉的?” 伊莲一愣,仔细想了想,道:“一个男的,年纪不小,但奴婢没看到正脸,看起来像个当官的。” 明确的消息太少,梁芳茹想了半天还是不能对号入座。 伊莲继续道:“那人走了之后,郭公公就又出来了,奴婢怕您担心着急,就快些的赶了回来。” 梁芳茹也很快把这人抛在了脑后。她如今只关心自己亲手煲的汤,夜微澜到底喝了没有。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的一番心意。若夜微澜知道的话,她相信他就算再怎么喝不下去也不会倒掉的。 梁芳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主要是夜微澜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但梁芳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晃出去。 “王妃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伊莲紧张地问道,还以为梁芳茹又钻牛角尖了。 梁芳茹摇了摇头,“没事儿,我没事……” “王妃,奴婢扶您去床上休息一下?奴婢再给您倒一杯茶。” 伊莲说着就去扶梁芳茹。 梁芳茹也没说话,任由伊莲扶着。她这会儿心思很乱,其他的事一概顾不上了。 她的脑子里满满都是夜微澜,他的一笑一喜,他的冷漠无情,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在梁芳茹的脑海中徘徊循环。 说起来自她从容贵妃那回来之后,夜微澜就没再来过她的院子。 就连今日这碗汤,还是梁芳茹鼓足勇气熬好派伊莲送去的。 毕竟夜微澜没有新的吩咐,梁芳茹也不好随随便便去影响他。 “你明日去后院看看。”梁芳茹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对伊莲吩咐道。 伊莲不解,“看什么?” 梁芳茹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沉默片刻才说服自己,“去看看汤碗还在不在。在的话就取回来。” 她声如蚊吟,似乎连自己都听不到。她不能明白,自己到底怎样做,王爷才能来看看自己、才能与自己……似四弟与四弟妹那般恩爱。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行? 伊莲并未听清,琢磨下才反应过来,“王妃放心,奴婢明日就去。您快休息会儿吧。” 梁芳茹该说都交代了,这才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整个人也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没什么力气…… 第1640章 逗弄 这一日阳光大好,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阵阵淡淡的花香。 徐若瑾刚起床来不及收拾妥当,就赤着脚来到院子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空气清新,让她忍不住拼命呼吸,好似要将心中的阴霾全部剔除出去。 红杏见屋中无人,转眼看到她的庭院之中,急忙从屋内出来,“哎哟郡主,您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呢?这地多凉啊!” 她边说着边回屋去拿徐若瑾的鞋子。 徐若瑾低头看一眼自己雪白的脚丫,动了动灵活的脚趾头,忍不住像个小孩似的笑了出来,“踩在地上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凉。” “郡主快穿上,稍后让四爷看到,还不训您?好歹也是当娘的人了,往后小主子可是看着您的,羞不羞?” 红杏嘴上唠叨着,一边帮徐若瑾穿鞋,徐若瑾也不反驳,只是“嘿嘿嘿”地笑着对红杏撒娇。 红杏看徐若瑾这模样,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笑着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奴婢管不了您,得让四爷来。” 见红杏真要去找梁霄,徐若瑾立刻就扁着嘴老实了,“我就是出来闻闻花香,这么小的事儿就不用告诉他了吧?” 徐若瑾说着讨好地看着红杏。 红杏真是要被徐若瑾逗的哭笑不得,只好同意,“奴婢知道了,奴婢不说就是了。” 徐若瑾这才放心,穿好鞋子重新回去梳洗。 红杏伺候在一旁,和徐若瑾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整个郡主府都是这样祥和与平静,和前些日子的忙乱大相径庭。 总算是熬过了那几日,原本的安逸日子就又回来了。 徐若瑾最喜欢这样的生活,恨不得每日都窝在自己这个院子里,看看花,逗逗孩子,研究一下新酒,差不多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不管是宫中,还是别府,徐若瑾都不想听,也不想管。 在这种春暖花开的日子,最该做的就是像刚刚那样,尽情呼吸,享受大自然。 但是忙碌的京都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身边最简单的美景。 “郡主,今儿阳光这么好,您有什么安排和奴婢说,奴婢好去准备。” 红杏收拾房间还不忘提醒徐若瑾。她伺候了这么久,天气这么好,自然知道主子肯定在府里待不住。 但这次红杏猜错了。 徐若瑾是挺想出去玩的,但她折腾了这几日,都没顾得上去后院看看。 “正好今儿个有空,你陪我去后院一趟。” 红杏立刻反应过来,徐若瑾这是要去看后院的云贵人。 “这几日我们都忙着,后院就交给沐阮一个人看着,估计也把他累坏了。” 徐若瑾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 一看徐若瑾这模样,红杏就知道她家主子八成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红杏不禁微微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为沐阮祈祷了一下。 “哎对了,这几日沐阮倒是消停得很,都没怎么在府里见到他,他在干什么?”徐若瑾问红杏道。 红杏想了想也跟着摇头,“奴婢也是,好像上次看到沐公子还是您和四爷散心回来。” “瞧不见他,还真挺惦记,回头晚间再一同过来用饭吧,免得以为我冷落了他,明明是师哥,还得我去哄着他,也该为他寻觅寻觅媳妇儿了。” 徐若瑾脑中搜寻着合适沐阮的人选,但怎么想都没找到,“谁会要一个不认路的男人当丈夫?有吗?” 红杏笑着抿嘴,“放心吧,沐公子如今可是响当当的红人,神医之名,那可不是假的。” “算了,回头再琢磨他,我们先走吧。” “奴婢省得了。” 徐若瑾收拾妥当就带着红杏去了后院。 正经说起来,她真是有好一段时日没有来看过云贵人了。 云贵人的身体如何,徐若瑾都是从沐阮那里听来的,有什么不妥沐阮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么一来,倒是给徐若瑾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没亲自去看一看,徐若瑾始终不能完全放心,正好趁着今日有空,她把外面的事稍和云贵人提一下,至少也要让她心中有个数。 云贵人这孩子是当初太后费尽心机留下来的,是大魏的希望所在,不能有半点闪失。 而这孩子的娘,云贵人更是重中之重。 徐若瑾既然答应了夜微言,就一定会好好把人照顾好。 现在宫中一日一个变化,连徐若瑾都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将云贵人蒙在鼓里这种事,她做不来。 正想着的工夫,徐若瑾就走到了郡主府不起眼的后院来。 这里在郡主府深院之中,十分隐蔽,料谁也想不到,云贵人会被藏在这里。 徐若瑾事隔几日走进云贵人的小院,好巧不巧,又和沐阮碰了个正着。 两边的人,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出,正正好好遇上了。 “哎!沐公子您看着点儿!撞到我们郡主了!” 沐阮只顾闷着头走路,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耳边传来红杏的惊呼声,他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他脚步猛然一顿,身形跟着晃动,抬头定睛一看,徐若瑾正在对面微笑着看他。 沐阮愣愣地,也跟着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徐若瑾看沐阮呆愣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郡主没吓到您吧!” 红杏担忧地上下打量着徐若瑾,然后又忍不住埋怨沐阮,“您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这要是撞到了可怎么好?” 这的确是沐阮的错,沐阮也不狡辩,老老实实給徐若瑾道歉。 “是我不好,只顾着低头研究药方了。” 说着沐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看到这么乖巧的沐阮,徐若瑾顿时来了逗弄的心思。 “嗯,没事儿的。” 徐若瑾也不介意,但又故意补充了一句,“我很好说话的,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沐阮再迟钝也听出这话有点别扭。 他不解地抬头去看徐若瑾,正好对上徐若瑾戏谑的视线,“你说是不是啊沐神医?” 沐阮顿时羞了个大红脸,也终于知道徐若瑾是在说之前那桩事。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那、那不是……什么沐神医?这话说出来,你是故意臊我的吧?” 沐阮琢磨了下,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调侃。 “明明就是尊称,怎么成了我臊你?你在故意冤枉我吗?”徐若瑾又故意逗他。 沐阮一个白眼翻上天,“鬼才信!” 第1641章 关心 “你是不是要问里面那位?” 沐阮与她逗了两句嘴,就直接转入正题。 徐若瑾原本也是要找沐阮问问的,正巧遇见,也收敛了调侃的心思,“她身体如何了?” 沐阮轻撇了下嘴角,“有我照顾着,能不好吗?”刚认真一些,便噎的徐若瑾突然回不上话。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有他在,徐若瑾对云贵人根本就没有过担惊受怕,在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沐阮是郡主府的一大福将。 “那你这是要去配药?” 徐若瑾想起沐阮说他正琢磨药方。 “对啊。这不是也七个月了吗?总要小心些,正是危险的时候。” 沐阮掐算下手指,“说起来,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最好不让她大喜大悲,情绪波动太大,很容易早产啊。” 徐若瑾上下打量着他,沐阮被看得心里发毛,“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怪吓人的!” “我在琢磨,或许你也能是下一任皇帝的接生大夫。”徐若瑾眨么眨么眼睛,“可这话无论怎么听起来都很别扭呢!” “皇帝……接生大夫……”沐阮一口唾沫差点儿噎死,“难道这怪我吗?怪我吗?谁让宫里那位……呸呸呸,算了,这话我不说了!” 沐阮当即转了话题,“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不是说要去看她吗?快去吧。” 话音刚落,倒是沐阮先一步走了。 徐若瑾看着沐阮慌忙离开的背影,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沐公子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别别扭扭的还怪讨人喜欢。”红杏也笑着说道。 “我也纳闷,为何我身边都是这样性格的妙人呢?” 徐若瑾说完还故意看了红杏一眼。 红杏一愣,脑门都是问号,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郡主这是在说姜必武! 脸一红,红杏咬了咬嘴唇,埋怨的念叨一声,“人家都不想了,您还说!” “怪我了?”徐若瑾嘴角带笑转身往院子内走,红杏气鼓鼓的在后面跟着,可是想到姜必武,她的身心又恍惚起来。 因为已经好些时日没有看到他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 郡主府后一处隐蔽的小屋,寻常人很难发现这里,就算是郡主府内的下人,也极少到这里来。 郡主府大,这里也颇有点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不过这就是徐若瑾想要的效果,她做一切她能做到的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云贵人。 她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太后的嘱托和皇上的希望。更是因为云贵人和腹中孩儿是活生生的两条命。 徐若瑾不能允许自己任由他们的性命终结。 想到这些,徐若瑾的面色难免严峻了几分。毕竟有些事真正做起来,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红杏跟着徐若瑾走进小院,院子里正忙活着的元娘,抬头一看立刻拍拍手迎了上来。 “郡主您来了?” 自从罗春死后,元娘就被徐若瑾收留在府内,一直伺候着云贵人。 沐阮是个大夫,照顾云贵人的身体没问题,但是生活上的琐事还是要找个手脚麻利的人才好。 元娘就很合适,她感谢徐若瑾的救命之恩,心甘情愿在郡主府帮忙。 而且徐若瑾把元娘留在身边,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元娘很有分寸,不该说的话自然一句都不会说。 元娘虽然并未直接问过徐若瑾云贵人的身份,但她是聪明人,之前乃是太医院的医正夫人,林林总总,琐琐碎碎,她早已知晓云贵人到底是谁。 徐若瑾时不常会过来看看,元娘也早就习惯了。只是算起来,这次与上一次间隔的时间略有些长。 最近外面有点不太平,元娘也知道。 徐若瑾把人安顿在这里,自然就是为了远离外面的纷纷扰扰,元娘更不会在云贵人面前多说什么。 对孕妇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平常心,安安稳稳地直到孩子平安落地。 “她醒着吗?还是睡了?”徐若瑾直接问道。 元娘皱眉有点为难,“郡主是来看她的吧?不巧人刚睡下。要叫她起身吗?” “那就不用了。” 徐若瑾顺势坐在外间没有进门,与元娘聊了起来,“这些日子她身体如何?心情呢?” 后者才是徐若瑾最关心的。 元娘神情轻松地点头,“心情还不错,笑容比以前多了,吃饭也不错,身子也没以前那么弱,药也按时喝着。” 徐若瑾问了一句,元娘就零零总总把该说的都说了。 “看来沐阮调理的还不错。” 徐若瑾接过话茬说道。 “嗯。沐公子每日都会来诊脉,煎药也是亲自上,从来不会假手别人。” 提起沐阮,元娘也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来。 徐若瑾知道沐阮是个负责的人,不管嘴上怎么说,他都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郡主,您也别太担心。沐公子也说,她的身体可以好好调理,就是情绪要靠自己。”元娘主动说道。 徐若瑾点头,她也记得沐阮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她情绪比之前好太多了,身体也会慢慢变好的。” 俗话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 事情过去那么久,云贵人肯定也已经想通了。只有她好好活着,保住腹中的孩子,才是最大的负责。 她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活,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徐若瑾想了很多,不过这些都要留着去和云贵人说。 “她知道郡主您惦记着她,总要亲自和您说谢谢。”元娘又说道。 徐若瑾却不在乎这些,“元娘,你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只要她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元娘把徐若瑾的叮嘱记在心里,“郡主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同她讲。” “让她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徐若瑾说着就要起身离去,屋内却突然有了响动,元娘立刻赶过去看。 “您醒了?郡主来看望您了。”元娘的声音依稀从屋内传出。 徐若瑾迈步走进屋内,正看到楚云秀已经在元娘的搀扶下靠坐在床边。 她如今已有近七个月的身孕,挺着大肚子,想要找一个舒服的坐姿也是不容易。 “郡主,还请原谅我无法给您请安。” 楚云秀很是抱歉地说道。但她也没有办法,挺着这样大的肚子连坐起来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请安了。 第1642章 照料 这也不能怪楚云秀。 楚云秀本就身体虚弱,月份这么大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平日里沐阮给她的任务就是,能躺着就不要坐着,好好休息,她和别的孕妇不一样。 楚云秀很听话,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已经吃了这么多苦,这些反而不算什么。 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你还说这些虚礼做什么?你不用特意起来,好好歇着。” 她边说看着楚云秀的目光难免带上了几分担忧。 楚云秀笑了,“我本就睡得浅,又听到郡主说话的声音,所以就醒了,总应该请个安才对的。” “哪有那么麻烦?不说这些了,你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若是心里有想头,就吩咐下人去做,不要见外。”徐若瑾关心道。 楚云秀心里一暖,感激地摇头,“我身体好多了,郡主您不要担心,元娘和沐神医把我照顾得很好。” 元娘和红杏都自觉留在了屋外。 屋内井壁,只有徐若瑾和楚云秀两人。 楚云秀见徐若瑾细细地扫量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手轻柔地抚着肚子,“如今身子稳定了不少,也没有在以前反应那么大,我会事事注意,直到这个孩子出世。” 算起来,楚云秀和皇后的产期应当差不多,这也是徐若瑾比较担心的事。 孩子一刻没有落地,就不能完全松气。 谁也不知道之后又会出什么幺蛾子。皇后那边徐若瑾可以不在意,但楚云秀这边却是重中之重。 “那就好,只要你别抹不开情面我也能放心……怀孕吃了这么多苦,真是辛苦你了。” 徐若瑾时刻都不忘鼓励楚云秀。 楚云秀有些羞涩,但回答却十分坚定,“不辛苦,这是我的孩子,都是我该做的。” 这个孩子是太后特意做戏,让徐若瑾带回府上的,就是怕有一日皇后知晓她有了身孕,会对她不利。 如今太后都去世大半年了,事情也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宫中已经没有人会再提起云贵人的名字。 楚云秀也知道,她或许已经变成一点回忆,但却不会给人留下多少印象。 但后宫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人和事,楚云秀只在意一个人。她知道他那人或许是唯一一个会想起她的人。 “贤妃姐姐还好吗?” 楚云秀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很在意贤妃过得好不好,对方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所以才会一直都担心着。 宫里的事,楚云秀无法得知。只有从徐若瑾这里打听,但她又怕这样不好,就一直拖着没有问。 徐若瑾却没有任何为难,想了想说道:“应当是还不错。等我派人去打听一下,然后再来告诉你。” 楚云秀眼眶一红,“多谢郡主!郡主您的恩情我无以回报……” 徐若瑾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轻柔打断楚云秀的话。 楚云秀忙点头,让自己不要太激动,“抱歉,我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我只是……” “我明白。没有关系,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徐若瑾安抚着楚云秀。 楚云秀的压力有多大,徐若瑾是知道的。但她却无能无力,毕竟楚云秀是皇上的女人,这条路有多难,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她能顶住压力调理自己的身体到这一步,已经足够坚强。 回想起来,楚云秀上一次痛哭还是因为太后去世,在徐若瑾的帮助下,她好好地发泄了一回情绪,让眼泪流了个痛快。 这次楚云秀的情绪到了,却不像之前那么脆弱,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成长了。 徐若瑾看楚云秀的表现,知道她的心病化解的差不多了,日后即便出现什么问题,她的身体也可扛得住。 楚云秀的眼角还带着泪花,但面上却是笑意盈盈。 徐若瑾细细观察着楚云秀,她眉眼间已经不见了那股抑郁的愁绪,看起来已经将往事彻底放下。 这么一来,徐若瑾也能彻底放心了。 明知道没有结果,也得不到答案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时间冲淡,让一切都过去。 如果继续抓着不放,只会让更多人痛苦。 楚云秀显然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有人却还深陷其中。 第1643章 递贴 徐若瑾想起上次在后宫给皇后诊脉,算了算时间,产期倒是和楚云秀差不多。 楚云秀在郡主府,徐若瑾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不会让任何有心人有接近她的机会。 “郡主,过去的事我都想通了,我在这里很好,只希望贤妃姐姐在宫里也一切平安。” 楚云秀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其实,我知道她的脾气,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徐若瑾认真听着,回想起楚云秀以前因为这些心事都熬成了心病,又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有什么都憋着不说,长此以往,有所郁结也是自然。 这是沐阮都无法医治的心病,最后是让徐若瑾帮她解开的。 与其永远不愿触碰伤痕,还不如索性摊开来讲个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有时候比一味退缩更有用。 “你放心,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比你知道如何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她无法直接说出贤妃与自己的恩怨,更无法说出贤妃已经把她的死怪罪在陆凌枫的身上…… 楚云秀微微一愣,随即身子骨都跟着松懈了些,眼角划过几滴透明的泪。 可她此时是安心的。 徐若瑾并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过了片刻,楚云秀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郡主莫要担心我,我受得住的,我没有原先那么脆弱。” 说着,楚云秀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肚子。 徐若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神情也越发柔和,没有什么比为人母更能让人成长。 “那就好。万事都要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你需得知道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徐若瑾边说着,边自然地为楚云秀探脉。 楚云秀满眼感激地看着徐若瑾,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郡主,我想在太后殡天周年的时候去给她磕头。”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坚定。 徐若瑾没有犹豫,“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忘的。” 楚云秀的眼眸中都是感激,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绝望。 这时外面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郡主,药已经熬好了……” “好,端进来吧。”徐若瑾起身,元娘也进了门,她又对楚云秀道:“喝好药就早些休息,有什么要求就和他们说,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楚云秀郑重地点头,“郡主慢走。” 元娘本想出门来送,但被徐若瑾拦住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她,我自己回去就是。” 郡主都这么说了,元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走出门去,徐若瑾一眼就看到等在院子里的沐阮。 他把药煎好就回来了,这会儿等着是知道徐若瑾肯定有话对自己说。 “今后还是要辛苦你,好好照顾她。” 徐若瑾话音刚落,沐阮便是一脸的不耐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再说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徐若瑾好笑地看着沐阮,“我不说了,就这最后一遍。” “不信!”沐阮翻了个白眼,表达着他的不满。 徐若瑾也不生气,就算没有徐若瑾的叮嘱,沐阮也把楚云秀照看的这么好,她自然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她和沐阮又逗了几句嘴才作罢,最后还是脸红脖子粗地沐阮把她赶出去的。 徐若瑾和红杏就笑呵呵地离开了这小院子。 “郡主,您今儿可是说要带小主子去院子里晒太阳呢!” 红杏在一边提醒徐若瑾。 “看我这脑子!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走走走。” 提到自己的女儿,徐若瑾加快步伐,恨不能马上就跑回去,两人从后院回到前院的工夫,正好碰上梁三。 “郡主,公主府送来的帖子。” 说着,梁三把手里的帖子恭敬递给徐若瑾。 徐若瑾略有些惊讶,接过帖子打开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熙云公主想要来府上一叙。 说起来,她这些日子忙的有些焦头烂额,确实有几日正经没有见过熙云公主了。 “郡主?”红杏在一旁问。 徐若瑾回神,对梁三道:“给公主回信,就说去公主府上见面。” 梁三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 红杏不解,“郡主,公主不是说要过来吗?” “严家事情才刚刚尘埃落定,不好让她到处跑,又是顶着公主的身份,让有心人找到由头就不好了。” 徐若瑾边走边耐心地解释道。 红杏点了点头。 “再说了,我也有段日子没看过明霜了,去看看我才好放心。”徐若瑾又说道。 红杏这才彻底明白,原来郡主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蒋明霜。 “郡主您吩咐,奴婢去准备。” 徐若瑾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叫上方妈妈和杨桃,带着悠悠一块过去。” 红杏应下来就去忙了。 递了帖子之后,熙云公主就在府内等待着。她在府里待了几日,再这么下去恐怕都要憋出毛病来了。 严家接二连三的白事总算处理地差不多了,熙云公主也好松一口气。 但现在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因为严弘文被皇上亲自任命,朝廷要臣,以后的日子可能还会有数不尽的危险在等待着。 熙云公主虽然不曾经历过这些变故,但她是个沉着冷静的人,更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伺候公主的老嬷嬷也一直跟在熙云公主身边,至少在公主迷茫的时候还有个人能说说话。 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徐若瑾。但熙云公主也知道郡主府近来的麻烦事不比她少。 于情于理,熙云公主都不好意思去郡主府上打扰。 这次是因为熙云公主心里真的憋了太多话想要问徐若瑾,所以她特意挑选了今天这个日子。 严弘文也不在府上,正好熙云公主可以去郡主府找徐若瑾一叙。 “嬷嬷,帖子递出去了吗?” 熙云公主问老嬷嬷。 老嬷嬷有些无奈地点头,“公主,这已经是您问的第三遍了。帖子已经递到郡主府了,很快就会有回信的。” “是吗?”熙云公主有点诧异,随即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的脑子都成浆糊了。” “公主,您怎么不在府上好好休息一下,要去郡主府呢?” 老嬷嬷看着熙云公主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忍不住劝道。 第1644章 问明 “郡主府这段日子出了这么多事,于情于理我都要问一问,就算帮不上忙也是一样。” 熙云公主认真地答道。 老嬷嬷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瑜郡主恐怕是累坏了,老奴听说丧礼还出了新的人命案子。” 她说起来还有点提心吊胆的,“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抓到凶手。” 熙云公主却不怎么害怕,“找凶手是大理寺的事,不是瑜郡主可以控制的。” “老奴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您看葬礼上那么多人,又是光天化日的,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郡主府内行凶?” 老嬷嬷现在想来都是一阵后怕。“杀人不说,还劫走一个孩子。老奴看啊,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熙云公主却看了嬷嬷一眼,“不要乱说,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老奴知道公主您心眼好,但这回闹出这么大的事,这个京都城内都是人心惶惶。” 老嬷嬷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 “老百姓是最好控制的了,反正造谣也不要银子。” 熙云公主却是看得透彻。 之前那么多谣言,都是从坊间传播开来的。不知道给多少人造成了多少困扰。真是造谣靠张嘴,辟谣跑断腿。 老嬷嬷为了那被劫走的孩子祈福,“阿弥陀佛”地反复念叨着。 公主没有接话,但神情却是意味深长。 老嬷嬷察觉到不对劲,忙开口关心道:“怎么了公主?您是不是有心事?” 熙云公主没有回应。她的确有心事,而且还是不小的心事。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说,况且这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同别人讲的事。 与其问来问去,熙云公主更想当面亲口问问徐若瑾。 很显然,这件事和徐若瑾有分不开的关系。 老嬷嬷看着熙云公主的反应有些疑惑,但公主不说,她也不好再问,只能继续说郡主府的事。 “瑜郡主真是厉害,那种场面都能临危不惧。” “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坚强又能依靠。” 熙云公主说起徐若瑾的时候明显神色和缓了很多。她听到有人夸徐若瑾,自然也跟着开心。 “后来老奴又听说,她进宫去了。”老嬷嬷又说道。 熙云公主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声。 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毕竟当年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但是老嬷嬷说起来还是有些忌讳。 “进宫好像也没什么结果,宫里来的消息,瑜郡主似乎没见到禁地那一位。” 老嬷嬷的消息也算灵通,宫里有什么说法也能传到她这里。 “然后呢?回府了?”熙云公主问了一句。 老嬷嬷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后来您不是想要去探望瑜郡主,结果正好碰上瑜郡主出门散心。” 熙云公主回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看看吧,若是郡主府有空闲的话,我就过去。”正好也有话想要和徐若瑾说。 熙云公主后面在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她要和徐若瑾说的话,还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要说的话到现在熙云公主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最初想通的时候也十分惊讶。 但是在熙云公主把所有事都串起来之后就什么也明白了。 从严老爷再到严夫人的死,熙云公主就已经怀疑这其中是不是藏有惊天的秘密。 要说一开始熙云公主只是想不通,为何严弘文对徐若瑾另眼相看,他们之间像是发生过她不知道的事。 当知道徐若瑾不会去参加严景松葬礼的时候,严弘文的失望都写在了脸上,那时候熙云公主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加上之后严夫人受了大刺激,发疯似的吼出不少话来。 虽然那时候熙云公主觉得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字,但是事后她细细回想起来,事情好像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 严夫人的嘶吼和咆哮仿佛就在熙云公主的耳边。 她口口声声是徐若瑾害死了严老爷,更是她让严家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熙云公主自然不会相信严夫人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但是周围人的神情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朝霞公主,还有严、徐两家,当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熙云公主觉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除了被蒙在鼓里的她之外。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熙云公主聪慧,顺藤摸瓜也多少得到了些线索,但也只是怀疑,更不敢随意猜测。 这些人的身份都摆在那,牵扯太多,随便提出一方都有可能牵连众多。 她怕自己知道真相之后会承受不来。 但最后还是徐若瑾给了她力量。她们是朋友,徐若瑾对她足够信任,她也该给对方同样的信任。 想到徐若瑾,熙云公主就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好奇也不能随随便便去查。 不然的话,这对徐若瑾不好,更是对她们两人之间友情的考验。 所以熙云公主才决定亲自和徐若瑾说清楚,有任何问题和疑惑都亲口问徐若瑾。 徐若瑾若是愿意回答,那熙云公主就认真听着。 若是不愿提起,那熙云公主就绝对绝口不提,一切都还是和从前一样。 当年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熙云公主更是心中有数。 她需要的只是徐若瑾的一句话。 本不想管闲事,但严弘文已经被牵扯进去,严家更是被卷入其中,家破人亡。 熙云公主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再发生在严弘文的身上。 她的心思很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徐若瑾了。不然的话,她也没了方向。 严弘文的安危对熙云公主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熙云公主不想把事情憋在心里,或许这样可以逃避一时,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她对徐若瑾有足够的信心,她们一定可以彻底解开这个心结。 “收拾一下,等郡主府来信,就随我去探望一番,其实还真是很想她,有时候比想驸马还要想。” 想到徐若瑾,熙云公主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脸上浮现的笑容,让老嬷嬷都无奈的跟着笑。 老嬷嬷马上应声,“老奴明白,老奴再去问问送信儿的人,公主您还是先等等,别着急了。” 熙云公主抿了抿嘴,“真的等不及了。” 第1645章 同行 就在熙云公主焦急等待的时候,下人带着郡主府的回信来了。 老嬷嬷接过信来交到熙云公主手上。 熙云公主略有些紧张地打开,看着看着眉头就舒展开来。 一旁的老嬷嬷不明所以,“公主?可以出发了?” 看起来熙云公主的心情不错,老嬷嬷推测应当是郡主答应去探望的要求。 但熙云公主却是摇了摇头,“不用去了。” “这是为何?”老嬷嬷一惊,还以为事情出了什么乱子。 熙云公主笑着解释道:“她说她要亲自来,不用我亲自跑一趟。” 老嬷嬷如释重负,“哎哟,这敢情好,公主也不必烦心,在府内耐心等候就是,没想到瑜郡主会亲自来,这还真是个意外!” “我也没想到。”熙云沉思了一下,又吩咐道:“明霜那边也知会一声,她来咱们府上,想必也是要看明霜,一会儿肯定要过去的。” “老奴知道了,公主您放心。” 老嬷嬷答应下来,转身就去准备了。 熙云公主之前情绪中的阴霾都随着徐若瑾的回信消散大半。 她有些激动,毕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徐若瑾。他她同时心底也有点忐忑,因为她有些问题想要当面问对方。 只有徐若瑾可以给她真正的答案。除了徐若瑾,熙云公主谁的话都不愿听。 “驸马呢?今儿在府上吗?” 熙云公主一早起来就在琢磨给郡主府递帖子的事,都把严弘文忘到脑后,这会儿放松下来,她马上就想到了这人似乎一直都没瞧见。 下人忙应道:“驸马一早就出门了。” “他有没有吩咐和交代?”熙云公主略一蹙眉,又问道。 下人们纷纷摇头,“驸马没说什么,只说回严府一趟。” 知道严弘文去哪,熙云公主也放下心来,回严府,想必也是为了过世的公公婆婆,毕竟严府的架子还立在那边,想要全都收拾妥当,也需要些许时间。 但这些事情,驸马向来不用她操心,她今日只需在府内做好准备迎接徐若瑾就好。 此时的徐若瑾也在郡主府忙活着。 “我就是去趟公主府,不用这么麻烦吧?” 徐若瑾看着忙里忙外的方妈妈和红杏,有些无奈地说道。 郡主府到公主府,说起来也不远,坐马车用不了多一会儿就到。 结果方妈妈和红杏就好像徐若瑾要出远门似的,收拾了半天还没有收尾。 “郡主这话就不对了。您出行不比旁的,自然要小心再小心。”红杏头也不抬地说道,“再说了,不是还有小主子吗?” 方妈妈一边哄着睡眼惺忪的悠悠,边点头附和,“这时候冷热交替,最是容易感染风寒,不能不谨慎。” “好好好,都依你们的。”徐若瑾干脆利落地妥协,只要是女儿的事情,她都有很强的耐心。 看着一大家子人为自己忙里忙外,徐若瑾的心里其实暖洋洋的。 她怀里抱着悠悠,小家伙也终于彻底醒了,咿咿呀呀地看什么都新奇。 就这一会儿工夫,徐若瑾的脸和脖子都是小悠悠的口水。 方妈妈和红杏都收拾妥当之后,徐若瑾就带着她们一同往院外走。 还未等出远门,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梁霄。 梁霄看徐若瑾抱着悠悠,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笑容。但这笑意在看到徐若瑾身后随行的人时就凝固了。 “这是要去哪?”梁霄语气闷闷地问道。 “去公主府玩。”说完,徐若瑾还不忘笑眯眯地叮嘱一句,“你一个人好好看家。” 话音未落,徐若瑾就撇开梁霄抱着悠悠走了。 梁霄微微诧异地转身去看,却正好对上悠悠的视线。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这点小娃娃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梁霄顿时一脸黑线。 “四爷。” 方妈妈和红杏问候过之后,也都急忙跟上徐若瑾的脚步。 徐若瑾或许没看到,但这些下人可是都看得清楚,四爷的脸色可不太好。 梁霄连来意都还没说,就被徐若瑾丢在院子里。 他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就这么写着。 停顿片刻,梁霄转身快步跟上了徐若瑾。 徐若瑾抱着悠悠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吃力,这丫头是越来越沉了。 悠悠乖得很,就老老实实靠在徐若瑾怀里,不论怎么抱都只是咯咯地笑。 徐若瑾看到悠悠这张粉嫩的小胖脸,顿时就什么脾气都没有,她胳膊有点酸,正想换个姿势的时候,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把悠悠接了过去。 徐若瑾嘴角一勾,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果然,梁霄一手抱着悠悠,轻松程度和徐若瑾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徐若瑾本来心情不错,还想和梁霄说两句甜言蜜语算是慰劳。结果还未等她开口,就看到梁霄投来的轻视目光。 徐若瑾一脸纳闷地看着梁霄。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梁霄是在展示他抱孩子的轻松。 梁霄好像故意做给徐若瑾看似的,抱着悠悠大步走在前面。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梁霄小孩子似的行为,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哪里是父亲和女儿,分明就是两个小孩子。 梁霄就像是找回了面子,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但他怀里的悠悠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这个怀抱好像也不错。 悠悠安心地卧在梁霄怀里,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指,偶尔会露出咯咯的笑。徐若瑾跟不上他的步伐,落后了些,小跑着跟了两步,却被一只大手握住小手,牵着她慢慢地朝马车走去。 徐若瑾嘴角不自觉上扬,身旁高大挺拔的背影,就能让她觉得幸福和安定,心中也有阵阵暖流涌动,似乎这一刻,只希望路途长远一点,她并不介意多走半晌。 到了府门外,梁霄毫不客气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徐若瑾有点惊讶,上了马车,坐好之后才问道:“你也要同去?” “我把你们送过去。”梁霄一本正经,态度更是十分坚定,“女儿太黏我,一放下肯定要哭。” 徐若瑾听了只想笑,这个理由,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第1646章 不对 徐若瑾看着梁霄能把歪理讲得如此郑重其事,只觉得心里被温暖填得满满的。 她就喜欢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即便知道是假,却总能让人信以为真,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那副寒冷的俊颜,徐若瑾不由在心中对比了下,还是现在更好看一些。 小悠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安心地在梁霄怀里玩,也不闹,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模样。 徐若瑾一会儿看看梁霄,又看看小悠悠,这父女两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小悠悠分明就是个翻版的梁霄,和在徐若瑾怀里的闹腾模样大不相同。 有这一大一小在身边,徐若瑾一点也不觉得孤单。 梁霄从上马车就没说话,好像全神贯注地和悠悠玩。 说是玩,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悠悠自己和自己玩,梁霄就聚精会神地看着。 一大一小的两人互不打扰,倒是也十分和谐。 最后还是徐若瑾打破了沉默,她轻咳两声,装作不经意地说道:“熙云公主来帖子说想来郡主府探望,我回了信说过去。” “嗯。” 梁霄似乎也不怎么在意,随口应了一声。 徐若瑾嘴角笑意更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明霜。” 她随意地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不想让梁霄为自己担心。 梁霄自然明白徐若瑾的用意,他脸上刚毅的线条缓和了不少,默默逗弄着怀里的女儿,“我已经知道。” “知道你还绷着脸。”徐若瑾撇嘴。 梁霄轻挑一句,“就喜欢看你小心翼翼的样子。” 徐若瑾小拳头狠狠地轻捶他几下,梁霄反而咯咯大笑,单手将徐若瑾揽在怀里,小悠悠似乎都察觉到马车内的气氛,仰头看看爹又看看娘,这一派温馨的嬉笑之声传出,让前方赶车的梁拾都牵动了嘴角。 能让冰冷的四爷露出笑容的,恐怕也就只有郡主了…… 到达熙云公主府后,公主府门口早已有等候的下人,见到马车来,立即抬起门槛儿,让马车驶进府内,到了二门处停下。 梁霄抱着悠悠下了车,紧接着转身就去扶徐若瑾。 把母女俩送到公主府门口,梁霄把孩子交给徐若瑾,临松手前还不忘凑到小悠悠的耳朵边,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娘亲。” 徐若瑾好笑地看着梁霄,正想要揭穿他这不切实际的“梦想”。结果就看到悠悠一脸正经地对着梁霄咿咿呀呀了一阵。 徐若瑾瞪了梁霄一眼,对方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你不同我一起进去?”徐若瑾问了梁霄一句。 她都有点摸不准梁霄到底是想要同去,还是不去。思量再三,徐若瑾还是开口问了问。 话一出口,徐若瑾就看到梁霄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公主要探望你,我只是把你们母女送过来而已。” “真的不去?” “稍后会来接你。”梁霄将母女二人拥了拥,徐若瑾只好抱着悠悠上了二门的车辇,公主正在院中等她,方妈妈和杨桃随行,红杏被徐若瑾留在郡主府内,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梁霄站在原地目送徐若瑾母女的身影淡出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转身回往马车走。 他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停住了脚步。 一旁的梁三自觉上前,“四爷。” “去打探一下,严弘文在何处?”梁霄淡淡到吩咐道。 梁三立刻应下来,“是。” 梁霄面上方才的笑容都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满。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严弘文在公主府内,就把他叫出来,若是不在的话,梁霄就亲自去找他。 总而言之,梁霄是不准备让严弘文今日闲着。 要是说原因的话,就只能怪梁霄的媳妇儿一大早就被严弘文的媳妇儿给抢走了。 为了出这口气,梁霄自当要从严弘文下手。 这逻辑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梁霄决定的事自然不会改变,梁三虽说不知道四爷为何要找严弘文,却也不会多问。 梁三得了命令之后就消失,梁霄走到公主府大门口,正看到不远处一辆熟悉的马车正在靠近。 那是十三王爷府上的车驾,马车里坐的,定然就是十三王爷。 未等梁霄上前,马车便到梁霄的面前停下,马车帘子被揭开,正好露出十三王爷的脸。 “好巧,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您。”梁霄拱了拱手,算是请安。 他只是扫了一眼马车内,就看到十三王爷坐着,姿势有点别扭,身边还有一根不算细的拐杖。 看起来十三王爷的腿伤依旧没有恢复得太好,至少走路还是比较费劲。 不然的话,十三王爷的个性就算不下马车,也不会坐在马车内连动都不能动才对。 梁霄心中有数,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十三王爷并没有察觉到梁霄已经在眨眼间把马车内看了个遍。 “原来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十三王爷似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梁霄。 梁霄淡淡地答道。“送妻女来找熙云公主小聚。” 十三王爷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十三王爷干咳了两声,不等梁霄发问就主动说道:“本王要出京去散心个几日,今日出发,这么巧碰上你。”十三王爷嘴角扯着笑容,但却有些勉强。 梁霄没有接话。十三王爷的表现略有点不寻常,他还什么都没问,十三王爷就全都说出来了。 梁霄顿了顿,问道:“不知王爷要去几日?” “这……” 十三王爷似乎还没有想好,迟疑了片刻说道:“短时日应当不会回来,离开京都几日,也散散心。如今的京都整日阴云密布,让人心情畅快不起来,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亡,每日的丧葬之事听的本王心里堵的慌。”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笑,“本王这腿脚,你是知道的,太医让本王多出去转转,说是有好处,本王也不想信那些庸医,但试试也不见得不行。” 话是这么说,但梁霄并没有从十三王爷的话里听出信服,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梁霄眉头微微皱起,定定地看着十三王爷。 第1647章 觉悟 十三王爷在梁霄的眼神攻势下,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他移开视线不再看梁霄。 梁霄也不急,又看向十三王爷的腿。 “王爷的腿伤恢复的如何?” “还是老样子,能站起来就不容易,其他的就不用想了。” 十三王爷自嘲的一笑,说着还在腿上使劲敲了一下,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梁霄在问之前就大概猜到了。十三王爷遇刺时腿伤十分严重,差点连腿都保不住。 像如今,十三王爷还能借助拐杖站起来就非常难得。 梁霄也听说,自从十三王爷回府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平日也极少出门,但这种状况还突然要去外居住散心,梁霄不得不多想。 “听说,近日郡主府不怎么太平啊。” 十三王爷冷不丁主动提起来。 梁霄面上露出疑惑,看着十三王爷,“王爷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十三王爷看梁霄的表情不太对劲,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说道:“都说了是听说,京都城还有人不知道吗?” 见十三王爷有点不耐烦,梁霄没再追问,而是故意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王爷说的究竟是何事?还望明示。” 十三王爷也搞不清梁霄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蒜,他又不能明说,只好冷笑一声,“哼,不愿说就算了。” 梁霄脸上的迷茫瞬间褪去,换上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看到他这副样子,十三王爷就知道自己又被对方耍了,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 “本王就不该让他们停下马车,真是自己找罪受……”十三王爷自言自语道。 梁霄装作没听见十三王爷嘟囔,“王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 十三王爷马上否认,又说道:“你不是还有事做吗?这么有空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话?” 梁霄点头,“王爷慢行?” “你……” 十三王爷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来气,瞪了梁霄半晌,他也没什么表情。 原本心情不错,可看到梁霄实在笑不出来,十三王爷当下立刻吩咐车夫出发,说什么也要先梁霄一步离开才行。 梁霄看出十三王爷的想法,故意留在原地,等十三王爷的马车走了才出发。 十三王爷年纪越大,性格也越来越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这是表象,若是当真恐怕要吃大亏。这点道理梁霄还是懂的。 “梁霄呢?” 十三王爷的马车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问向一旁的总管道。 总管偷偷看了一眼,“回王爷的话,人还在熙云公主府的门口,貌似是要送您离开再走。” 十三王爷倒吸一口气,吩咐着道:“快点儿离开这个人的视线,被他盯着,实在心里发毛,真是……怎么就碰上了他?” 梁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面色越发严峻。 就在这时,梁三回来了。 “四爷。” “嗯。”梁霄没有看他,视线仍在十三王爷那边。 梁三直接回禀他刚打探来的消息:“严弘文先回了严府,随后便进宫去了。” 梁霄视线一顿,随后细想了一下,问道:“今儿是他上任的日子?” 梁三点头,“正是。” 沉默片刻,梁霄又说道:“我知道了。你去跟着十三王爷,查探一下他到底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就剩了半条命,却总不能安安分分的养老,偏要搞出点儿事来……” 对十三王爷,梁霄绝不放心。 “是,属下这就去。” 没有耽误时间,梁三领命之后,便消失在街头巷尾,跟随十三王爷而去。 十三王爷的表现很不对劲,梁霄看得出来,对方有意在隐瞒什么,但是欲盖弥彰。 他一个不听太医话,憋在王府不怎么出门的人,脾气自大又暴躁,不会信任何人的话。 听太医的话出城散心? 梁霄并不相信这个理由。这种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唯独十三王爷不可能。 再加上刚才十三王爷说话时候的闪烁其词,无一不让梁霄怀疑。 十三王爷已经瘸了一条腿,梁霄既然碰到他,就没有让他再遇到生命危险的道理。 外面发生的一切,公主府内的人都不得而知。 看到徐若瑾进门,熙云公主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主动迎上前,上下扫量徐若瑾。 “有段日子不见,更加漂亮可人了,亏我还总惦记着你,合着小日子过的还不错,甜甜蜜蜜,知道梁霄送你到我府上,我也气得特意不去接你,好似我会欺负你似的,伤人心。” 徐若瑾知道熙云公主是逗弄自己,“你也别取笑我,连你这么冷冰冰守规矩的人都会调侃了,你的小日子才过的甜如蜜吧?还排揎我?” 熙云公主摸摸脸,心里一甜,笑道:“是吗?” 徐若瑾一本正经点头,故意说道:“是!当然是,看来某人还挺下功夫的,真不容易啊。” 熙云公主一愣,看到徐若瑾狡黠的笑容,才反应过来,她顿时羞涩不已,忍不住轻轻锤了徐若瑾的肩膀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 徐若瑾“哈哈”笑个不停,“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不逗你。” 熙云公主这才稍微安心,随后就对徐若瑾怀里的悠悠伸出手,“来吧悠悠,不要理你娘亲好不好?她太坏了。” “这是我女儿,才不会嫌弃她娘呢,对不对?” 徐若瑾一脸骄傲地低头去看悠悠,结果就看到悠悠很不给面子的对熙云公主伸出了胳膊。 熙云公主都笑得不行了,故意问徐若瑾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徐若瑾面上无光,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吗?” 说着松开怀抱,让熙云公主把悠悠抱过去。 “悠悠,还记得我吗?我是姨娘啊。”熙云公主自然地逗弄着小悠悠。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熙云公主,听着她的话,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熙云公主现在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她的身份就是徐若瑾的好姐妹,小悠悠的姨娘,完全没有身为公主的觉悟。 第1648章 看望 徐若瑾静静得看着熙云公主逗小悠悠,两人都笑的十分开心。 尤其是熙云公主,小悠悠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扁嘴和抬手,都能把她逗得前仰后合。 “这小宝贝儿太好玩了,好像能听懂我说话似的,知道你来,还怕你不带她呢,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有什么怕的?这是我闺女,怎么可能扔家?我可没想你会不会在意我女儿过来,这是我的小福星,带她来,是你们公主府沾了光。” 徐若瑾大言不惭,熙云公主撇撇嘴,“瞧瞧把你娘显摆的,也就拿这事儿来挤兑我了,长大后,可一定要跟姨娘好。” “还是惦记着你们府上的吧,别想抢我的。”徐若瑾转了话题问起蒋明霜,“她怎么样了?” “就知道你来了会问起她,走吧,我们这就过去。”熙云公主说着就主动带着徐若瑾走,她怀里还抱着小悠悠。 徐若瑾都没机会否认,只好无奈地笑着没有说话。 她虽然是想看蒋明霜,但也一样许久没见熙云公主,两者都同样想念,没有主次之分。 两人带着孩子到了蒋明霜的小院。 蒋明霜早已得了公主的消息,早早就起床准备好了。只是她身子骨虚弱,加上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总是有些不方便,就只能在屋内焦急地等着。 记不清是第几次让下人出去看,终于下人来报,“公主和郡主朝这边来了!” “快,我要起来。”蒋明霜一阵兴奋,但试了几次都没法自己坐起来,只好让伺候的丫鬟把她扶起来。 片刻后,徐若瑾和蒋明霜就进了屋内。 蒋明霜原本有一肚子话对徐若瑾说,但真的看到那个人站在门口,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泪水却不自觉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徐若瑾看到蒋明霜也是开心得很,冷不丁看到对方掉眼泪吓了一跳,赶忙快走几步到床边。 “怎么了?看到我就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若瑾边问边自然地给蒋明霜切脉。 熙云公主也是一阵紧张,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急忙到了近前,紧张地等待着。 蒋明霜看着徐若瑾担忧的模样,却又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我没事,就是看到你,太激动了。” 蒋明霜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下,熙云公主和徐若瑾才松了口气。 但徐若瑾的手却没有拿下来,仍旧给蒋明霜切着脉,嘴上忍不住埋怨道:“你可吓到我了,你就快要当娘的人,情绪波动别太大,知道了吗?” 蒋明霜听着蒋明霜的叮嘱,抱歉地点着头,“我知道的,以后不会了。” 徐若瑾见蒋明霜往心里去了,就微笑着没再说什么。 熙云公主也如释重负,抱着怀里的小悠悠,让她去看蒋明霜,“快去看看,这是你另一个姨娘,记住了吗?” 小悠悠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咿咿呀呀不停,睁大乌黑的双眸好奇地看着蒋明霜。 被这样可爱的小娃娃看着,蒋明霜忙用绢帕把泪水擦干净,笑容格外明媚。 小悠悠也笑得更甜,还伸出两只手想让蒋明霜抱。 这可有点难为熙云公主,不是她不愿意放开悠悠,而是蒋明霜的身体肯定抱不了孩子。 徐若瑾也有一样的担忧。 但蒋明霜却没有半点犹豫,认真地点头,然后对徐若瑾说道:“放在我床边,我揽着她。” 见蒋明霜都这么说了,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对视一眼,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熙云公主把悠悠小心翼翼地抱到床边,蒋明霜为了不让悠悠掉下去,就伸出胳膊轻柔地护着她。 尽管只是这样,但小悠悠也十分开心,新奇得不得了。 “这小丫头这么好哄,打从一进门就看到她笑,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熙云公主忍不住夸小悠悠。 蒋明霜也跟着点头,“嗯。真是乖巧,让人喜欢得紧。” 怀里多了这么柔软的一团,蒋明霜也是爱不释手,想到自己即将也要生出一个可爱的小人儿,心底更多的乃是期盼。 徐若瑾一看蒋明霜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别总看着她,你自己呢?这段时间身体如何了?” 徐若瑾关心地问蒋明霜道。 “我很好,你放心吧。公主每日都来看我,我能不好吗?” 蒋明霜有点哭笑不得地看向熙云公主,好似在求救。 “你们先聊着,我带悠悠出去晒晒太阳。” 熙云公主主动给徐若瑾和蒋明霜单独说话的机会。 蒋明霜不舍的摸了摸小悠悠的脸颊,徐若瑾把孩子抱起放到熙云公主的怀里。 屋内就剩下徐若瑾和蒋明霜两人。 “先别问我,你最近怎么样?” 蒋明霜知道徐若瑾肯定又想问她的身体状况,就先一步问出她想问很久的话。 徐若瑾不知道熙云公主会和蒋明霜说多少,故意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我当然很好!” 蒋明霜从徐若瑾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破绽,但她还是忍不住疑惑道:“真的吗?” “废话,你还不信我?”徐若瑾故意问蒋明霜。 蒋明霜被徐若瑾的气势压下去,才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别急。我只是前几日有些心慌,难免有些担心。” 徐若瑾心里一暖,轻轻拍了拍蒋明霜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郡主府也很好。” 蒋明霜跟着点头,“只要你好,我就全都安心,我听公主说了一些,原本也担心,可一想到是你,也知道担心无用,似乎还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 徐若瑾不知道熙云公主如何说给她的,只简单的讲了些:“徐子麟死了,郡主府几日前给他办了葬礼。葬礼上出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徐若瑾细细地说着。 蒋明霜听得更加仔细,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听说已经解决,她才安心一点。 “原来是这样。”蒋明霜看徐若瑾说起这些事平淡的表情,却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无论如何,我相信你都能处理好。” 蒋明霜反手握住徐若瑾的手,“只是我怕你太辛苦。” 第1649章 未提 徐若瑾微微一愣,没想到蒋明霜居然会担心自己。 眼眶发热,她却笑着刮了刮蒋明霜的鼻头,“傻丫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怎么会辛苦呢?” “嗯,你说得对。”明霜掩嘴笑着。 “别说我了。距你临盆也没有多少日子,这些天要格外谨慎,明白吗?”徐若瑾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蒋明霜好笑地看着徐若瑾,“说了好多遍,我都会背了。公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只是有点紧张,倒是没有其他的感觉。”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那就好。有什么问题,或是难受的地方,都立刻告诉公主,或者让人去郡主府找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不会和你客气,需要你的时候一定会叫你的。”蒋明霜对徐若瑾保证道。 “这还差不多。”徐若瑾这就开心了。 徐若瑾和蒋明霜好容易能凑到一块,很是说了些贴心话。 只是蒋明霜现在的身体状况差不多到了极限,每日的精力有限,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休息和睡觉。 只有睡饱了,才有足够的力气。 因为徐若瑾难得来一趟,蒋明霜格外兴奋,但精力也耗的差不多了,渐渐就没那么精神。 看到蒋明霜打哈欠,徐若瑾也不再多说,伺候她躺下休息之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 熙云公主抱着小悠悠看到徐若瑾出来,就主动迎了上去。 “睡下了?”熙云公主小声问道。 徐若瑾从她怀中接过了悠悠,放在方妈妈的怀中,朝着熙云公主“嘘”了一声,轻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十分默契地离开小院,走在公主府的花园内,谁都没有先提起话头。 走着走着,熙云公主的脚步一顿,徐若瑾也跟着停下。 徐若瑾已经猜到熙云公主有话和她说,她也一直在耐心等待。 熙云公主鼓起勇气,转身和徐若瑾对视。 徐若瑾也没有退缩,静静地回看熙云公主。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对视了半天,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熙云公主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看着徐若瑾,徐若瑾看着她,两人都能看到彼此澄澈的眼神,心绪也都渐渐平静下来。 时间慢慢流逝,第一个开口的还是熙云公主。 “宫里的麻烦,不碍事吧?” 她没有直说,但简单的一句话也算是意味深长。 徐若瑾浅淡一笑,“这几日我应当不会进宫去了。” 熙云公主是个聪明人,这么一句就能猜到,应该是宫里那位的身体没有大碍。 “那就好。”熙云公主说道。 她也已经知道徐若瑾和严弘文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这么一来,她和徐若瑾之间的牵绊也更深了。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很复杂的麻烦事。但对熙云公主却不然,她甚至还有些高兴。 因为这么一来,她和徐若瑾的关系就更进一步了,从朝霞公主那边来论,她和徐若瑾算作表姐妹,从驸马这边来论,又是姻亲。 但熙云公主不傻,她能看得出来,徐若瑾和严弘文的关系并不好。 又或者说,是严弘文一厢情愿想要认回这个妹妹,但徐若瑾却没有这个想法。 熙云公主不想夹在其中难以做人,她觉得如今这样的情况就很好,相处起来没有压力,更不会尴尬。 她也不打算告诉严弘文她已知道的真相,不然她无法做到违心地帮严弘文,又不想看着严弘文难过。 熙云公主本来还有些忐忑和小心翼翼,但是对上徐若瑾坦荡的视线之后,她也终于可以释怀了。 徐若瑾就是徐若瑾,无论上一辈有什么孽缘,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所有事和徐若瑾没有半点儿关系,她不应该因此受到任何非议。 徐若瑾把她当朋友,熙云公主在这个时候该做的就是对得起徐若瑾这份信任。 熙云公主突兀地长舒了一口气,身体放松,面上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落入了徐若瑾的眼中。 徐若瑾嘴角微扬,看着熙云公主,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她们只字未提过去的事,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莫名其妙的,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对视着突然就笑了出来。而且还是很开心的笑,谁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声。 经过这一笑,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咯咯……” 小悠悠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跟着笑得一样开心。 “府里就你自己在?”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结伴走着,漫不经心地问道。 熙云公主听出徐若瑾话里带着一丝怒气,大概是在埋怨严弘文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却不在公主府内。 她知道徐若瑾一向看不惯严弘文,之前两人已经释怀,她有点想笑,还是忍不住帮严弘文解释了一句。 说来说去,严弘文到底是自己男人,她的心会有偏向和护短也是自然。 不过和以前不同,原先严弘文被人排斥的时候,熙云公主心里会有不甘,甚至是苦涩。 但现在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已经可以完全看淡这一切。 “他今日要进宫面圣,作为户部侍郎。” 徐若瑾一听才想起,严弘文是奉旨进宫,作为新的户部侍郎。 “算起来,严老爷去世也已经有十日了,时间过得很慢,是不是?” 熙云公主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总觉得这些日子京都城内发生了不少事,大大小小,每一件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大概是因为这些,所以才会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 熙云公主说出了徐若瑾想说的话,她也没想到严景松已经离世十天。 严家的事已经结束很久,若不是熙云公主提起,徐若瑾可能会让严家的人永远只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 但严弘文成了新的户部侍郎,以后要为朝廷效力。大约,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只是不知道这次又会有什么新麻烦。 熙云公主看了一眼徐若瑾的反应,对方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也是自然,毕竟他们二人虽是名义上的兄妹,徐若瑾却没有要认下这个哥哥的意思。 已经看穿的熙云公主自然也不会做出多余的事。 第1650章 无意 说完严弘文,熙云公主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你来这里,梁霄可知道?” 徐若瑾听到梁霄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起对方别扭的模样,神色也柔和了不少,“是他送我们娘儿俩来的。” “是吗?”熙云公主有点惊讶,故意调侃道:“那他怎么不进来坐坐?还怕我赶人不成?” “我们姐妹之间聚一聚,说说小话,要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何用?”徐若瑾毫不客气地说道。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略有些嫌弃的模样,忍不住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徐若瑾一脸淡定地接受熙云公主的夸赞。 熙云公主心底也有些羡慕徐若瑾和梁霄的关系,两人对彼此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她虽说着是佩服徐若瑾,但同时也羡慕她,能和一个大冰块生活的甜蜜和美,简直是奇怪。 但这都是熙云公主过去的想法,如今的她再也不会这么想。 梁霄对徐若瑾的好,瞎子都能看出来。 那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过得不错,甚至是越来越好,她很满足现在的安稳日子。 看着小悠悠,熙云公主喜欢得紧。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就在眼前,她的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严弘文父母刚刚去世,守孝三年,夫妻分房。 这件事对熙云公主来说,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能看着蒋明霜的了…… 徐若瑾看出熙云公主的想法,但是却故意装作没看出来。 伤口上撒盐的事情,她是绝不会去做的。 “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明霜,等她的孩子出世。不止我,驸马也一定是这么想的。”熙云公主微笑着又说道:“只要驸马高兴就好。” 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也只好微微叹了口气。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姻缘,徐若瑾是无法干涉的。 或许在她眼里一文不值的严弘文,却会变成别人手里的香饽饽。 严弘文这些日子的改变也很大,徐若瑾虽然还是依旧不待见他,但他是两个女人的夫君,也在渐渐变成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徐若瑾怎么都想不通,为何她身边的女人最后都会喜欢上一个让人不能接受、是让她不能接受的人渣呢? 不只是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就连红杏也是一样。 为了这些,徐若瑾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还好,渐渐的,徐若瑾也学会放手了。日子都是他们自己的,让他们去过,她的话有时候只是自己的一点抱怨而已。 只是这严弘文,当了户部侍郎,恐怕这条路比之前会更加难走。 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严弘文一大早就出门进宫。 这一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严弘文的心境。 严家发生的惨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渐渐被人们遗忘。 之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坊间传闻,如今也都已经销声匿迹。严府家破人亡的惨案才过去区区十日,但却消逝得无影无踪。 严弘文也将这段记忆彻底封存在自己脑海深处,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严府的三少爷。 如今的严弘文,是大魏国的户部侍郎。 父母不在,严弘文更要背负严家继续前行。 他不是会冲动误事的人,他会永远记在心里,不会让父母死的不明不白。 但此时的他远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是户部侍郎,他就必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他要为了这个国家,做自己该做的事。 先有国,才有家。严弘文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才可以如此淡定地进宫面圣。 入宫之后,田公公早已等候在此,将严弘文引到御书房内。 这是他时隔多日第一次进宫,亦是第一次面对皇上。这让他难免有几分忐忑。 上一次入宫,皇上的一字一句仿佛还在严弘文耳中回响。 那一次严弘文失望而归,这次他希望一切会有不同。 深吸一口气之后,严弘文走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臣严弘文,叩见皇上!” 严弘文跪在地上,中气十足地给皇上请安。 夜微言见来人是严弘文,显然心情还不错,“你来了?平身。” “谢皇上。” 严弘文得了许可就站起身抬头去看皇上。 夜微言上下打量了严弘文一遍,满意地点头,“朕看你恢复得还不错。身体调理的如何了?” “回皇上,臣身体很好,一切如常。多谢皇上关心。”严弘文恭敬道。 “那就好。朕原本还有点怕你这么快回来会不适应。”夜微言看向严弘文,微笑道:“不过现在看来,是朕多虑了。” 严弘文仍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能得皇上如此惦记,臣惶恐。” 随后夜微言又看着严弘文,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你不会怪朕这么快就让你回来吧?” 严弘文一愣,看着皇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难以判断这句话是无意还是有心。 “皇上这话从何说起?臣能为大魏效力,是臣的福分,臣谢恩来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皇上呢?” 严弘文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让人动容。 夜微言定定地看了严弘文片刻,然后展颜一笑,“爱卿莫要如此认真,你拳拳之意,朕自然心知肚明,方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 严弘文心情有些复杂,但没有说话。 “你也知道。如今大魏正是用人之际,像你这样的人才,朕当然要留在身边,而且是尽快,所以才会只给你十日时间打理好一切。” 夜微言略微正色地说道:“希望你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枣吃。 严弘文已经看出夜微言的套路。但作为一国之君,他的所有做法都是从大魏出发,所以即便严弘文心中有些别扭,也只能强迫自己忍下去。 “多谢皇上不计前嫌,臣定当竭尽所能为大魏效力!”严弘文表明心志,话中所言之意,他不信夜微言看不懂。 夜微言赞赏地点头,“好!大魏有你这样的臣子,实在是福气!” 他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试探严弘文,结果还算满意,这下他也可以放心安排严弘文任务。 夜微言停顿片刻,又问严弘文道: “如今你已是户部侍郎,知道朕为何给你这个位置吗?” 第1651章 意见 听到夜微言如此提问,严弘文没有半分惊慌,沉着应对,“户部掌管着大魏的命脉,只有国库充盈,大魏才能日渐兴盛。” 夜微言没有回应,“这话既对,也不对。” “还请皇上明示!” 严弘文并未惊慌,而是淡定的等候夜微言的回答。 夜微言笑着说道:“其实你说的话没有错,只是一个国家并不是只能用银子来衡量的。” 严弘文这才略微松了口气,“是臣妄下结论,忘皇上恕罪。” “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说得不错,何罪之有?”夜微言显然并不在意,“每个人对国家都有不同的理解,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户部对大魏的重要性。” 严弘文跟着重重地点头。 “所以朕将如此重要的部门交给你,你能明白朕的用意吗?” 夜微言意味深长道。 严弘文身上的压力倍增,但仍旧坚定地拱手道:“臣多谢皇上器重,臣定当完成任务,绝不辱没户部侍郎之职!”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夜微言对严弘文的答案十分满意,暗道自己果然没有挑错人。 严弘文此人虽说有时候爱钻牛角尖,但是为国效力的心意却是隐瞒不了的。 只是这块好料子还有些棱角,夜微言要是想真正用的得心应手,就需要再打磨一番。 现如今大魏正是用人之际,夜微言也急需培养自己的势力。严弘文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说别的,就冲严弘文和夜微澜之间势不两立的关系,就足够说服夜微言重用他。 如若不然,就凭严弘文的身份,还有上一世的恩怨,夜微言是无论如何不会再次起用他。 “你对现在的户部有多少了解了?” 夜微言又问道。这次再开口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就像是普通君臣之间的对话。 严弘文有些受宠若惊,如实回道:“回禀皇上,臣一早进宫,还未来得及去户部报到。” 他这说的是实话,但硬要说一点都不了解是假的。 严弘文虽然不在朝堂为官,却也对各部有些了解。至于户部,恐怕连一个普通百姓都能多少知道一些。 大魏的国库紧张,这是许多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这点严弘文更是深有体会。若是国库充盈,西北灾情就不会迟迟得不到解决。 虽然这其中不能否认还有其他原因,但没银子的确是一桩老大难。 “那都不重要。如今国库空虚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是抄了一批贪官污吏的家,银子却总也是不够花。” 夜微言说着不免叹了一口气。 治理国家,样样都需要用银子。但说起银子的来源,就无非那么几条路子。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又要走上恶性循环的老路。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帮夜微言决定用严弘文为户部注入一股新力量。 哪怕是夺情,只给严弘文十日就让他到进宫上朝,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大魏的境况,不用朕说,你也知道。所以改变迫在眉睫,朕希望你能帮朕一起努力。” 夜微言把话说开,对严弘文更是寄予厚望。 严弘文一直都有心报效朝廷,现在皇上亲口许诺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抓住。 夜微言也不止一次与严弘文提起,目的自然是让对方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大魏。 “皇上请放心,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臣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严弘文信誓旦旦地与皇上保证道。 夜微言要的就是严弘文的这一句话,“好!就要你这句话!朕这里的确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臣定当完成任务!”严弘文郑重地应道。 夜微言对严弘文的反应显然十分满意,“这是你上任办的第一件事,自然马虎不得。” 严弘文听到这话,身体也跟着不自觉紧绷起来。 夜微言一字一顿说出他的目的:“朕要你掌管户部之后,全力支持姜中方攻打七离。”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严弘文的身体僵住了,他的神情出现一丝不解和惊讶。 严弘文本以为皇上会优先考虑西北灾荒受难百姓,还有各地的洪涝灾害。但这些事皇上只字未提,而是要他把重心放在出征七离的姜中方身上。 严弘文想不通,而且不能理解,不知道皇上做出这个决定是何用意。 那边夜微言并没有察觉到严弘文神情的变化,仍自顾自地说道: “或许有人会质疑你的能力,还有朕的决定。但朕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严爱卿,你莫要让朕失望。” 严弘文回神之后,勉强答应下来:“臣……尽力。” 圣命难为,可严弘文是发自内心的不想答应拨款打七离。 如若户部的银子都用来支持七离征战,那大魏境内的问题怎么解决? 灾荒洪涝,哪一样不需要大笔的银子? 严弘文即将掌管户部,这些事他不能不考虑。 而且在严弘文这里,百姓永远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一直以来,严弘文都对出征七离没有多少好感,战争给百姓带来的麻烦远多于好处。 没有人愿意生活在战火纷飞之中,谁都向往安定富足的生活。 老百姓不愿意打仗,严弘文更加不愿意。他成了户部侍郎,打仗这么花银子,他更是不喜。 有这些银子,还不如多救几个大魏的老百姓。 严弘文没打算对任何人隐瞒,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而且严弘文虽然还没去户部报到,但他也知道,之前户部抄家所得让国库暂时松了口气。 但这些银子基本没有用在大魏老百姓身上,就都被拿去给姜中方做军资。 若是严弘文上任之后继续这样的做法,那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填完。 让严弘文放着全大魏的百姓不顾,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他本就对西北百姓充满愧疚,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重蹈覆辙。 严弘文想了很多,脑子逐渐清明,但心思也逐渐坚定下来。 “皇上,臣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微言神情一顿,但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有话直说即可,朕也正想问问你的意见。” 第1652章 等着 严弘文受到鼓励,直接说道:“皇上,臣以为如今国库空虚,举全国之力支持姜将军是否有些不妥?” 听到这里,夜微言面色一沉,神情也暗淡下来。 和他之前担心的一样,严弘文此人果然容易钻牛角尖,而且不够变通。 严弘文却不知皇上此时心中所想,他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皇上听,全然没有注意到皇上已然面露不喜。 “皇上,臣有意将国库的一部分……” 严弘文正要说出自己的计划,但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停,不要说了。” 严弘文一惊,抬头去看。 夜微言略有不耐烦地摆手,“你说的那些都不如朕说的重要,而且迟早会有办法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七离之战。” 严弘文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他没想到皇上居然会说出这样刻薄无情的话。 换言之,百姓的命不重要,与征兵打仗相比,显然后者更胜一筹? 严弘文默默垂下头,原本兴奋激动的心情,瞬间就被巨大的失望笼罩。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夜微言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口气似乎有些严厉,面色稍缓说道:“你还没有去户部,不知道局势严峻也是自然。” 见皇上帮他找了台阶下,严弘文也只好顺势拱手,“皇上所言甚是。” 但这句回应多少有些敷衍,严弘文还是无法理解皇上的做法。 之前西北百姓被弃之不顾的记忆又再次涌上严弘文的心头。 为了对付一个涪陵王,皇上把急需解决的受灾百姓放在一边,就已经让严弘文大失所望。 这次当严弘文以为皇上重用自己,他终于可以有一番大作为的时候,又是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严弘文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违背皇命那可是天大的罪名,是要杀头的。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做事也不能不管不顾,他也是即将要做爹的人了。 严弘文的心思很乱,皇上似乎还说了几句话,但都模糊缥缈让他听不清。 “臣遵命。” 最后只有这简单地三个字吐出,严弘文对这样妥协的自己却无计可施。 皇家官驿内。 郭公公敲开夜微澜的书房门。 “王爷,严弘文今日一早进宫,方才刚从宫内出来。” 夜微澜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随意问道:“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郭公公摇头,“御书房内只有皇上和严弘文二人,田公公在外把守。” 夜微澜没有追问,而是不怎么在意地说道:“夜微言给了严弘文户部侍郎的位子,叫他入宫无非也是想要敲打两句罢了。” “王爷英明。” 郭公公垂首应道。 “至于他二人说了什么就更不用急了。盯紧严弘文,还有户部的人,也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来。”夜微澜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郭公公马上应道:“奴才这就去安排。” “郡主府呢?” 夜微澜首要关心的自然还是徐若瑾和梁霄的动向。 “回王爷,梁左都督送瑜郡主去公主府后就一个人回府了。”郭公公把早上刚得到的消息细细地说与夜微澜听。 “还有呢?”夜微澜的手指抚着茶杯,注意力似乎并不在郭公公说的话上。 “梁左都督回府的时候碰上了十三王爷的马车。”郭公公继续说道。 夜微澜的神情微微一顿,总算来了点兴趣,似笑非笑道:“这老家伙倒是还有力气出来折腾,怕死就待在王府里,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这番话被夜微澜带着笑意说出来,格外令人不寒而栗。 郭公公不敢随意回应。 夜微澜面露不屑,对十三王爷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谁让他和自己对着干呢? “不用理这老家伙,估计他也活不长久了,而且还是自己作死,本王就当没看见,成全了他岂不妙哉?” 夜微澜的心情显然不错,好像十三王爷立刻就会倒霉似的。 郭公公不知这其中有多少内情,但也识相的没有多问,同时也默默记下来,接下来要多多关注十三王爷的动向。 夜微澜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就是郭公公的任务。如果事事都要主子说得清楚明白,他这个做奴才的就太没用了。 “这么说,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又凑到一起去了?” 夜微澜故意问道。 郭公公应声,“是。” “熙云公主不计前嫌,做事之前也不知道顾及一下户部侍郎的体面吗?” 夜微澜好笑地说道。 郭公公仍旧没有接话,夜微澜今日说的话都另有深意,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严徐两家的恩怨纠缠还没有解决,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真是让人头疼。” 夜微澜话是这么说,但从他的语气中可听不出半点头疼的意思,反而带着笑意。 “既然她们都这么闲,那就不如帮她们找点事做。” 夜微澜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又是另一番风情。 郭公公不解,“王爷您的意思是?” “王妃人呢?” 夜微澜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问起梁芳茹。 郭公公一顿,说道:“王妃从宫中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院子内。期间只给您送过一次汤,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去告诉她一声,本王要过去陪她用膳。”夜微澜嘴角一挑,吩咐道。 郭公公应声道:“是。” 夜微澜这次的计划,目的不仅仅是针对徐若瑾,其实他是要给姜府制造点麻烦。 也就是姜陈氏母女二人。 只有如此,才能给远在七离边境的姜中方添堵。也是彻底让他死心,明白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夜微澜就是要绝了姜中方和夜微言的可能。 姜中方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夜微澜自然有无数种对策可以叫他生不如死。 但是现在天高皇帝远,姜中方有了二心,夜微澜也无法立刻对他动手。 而且如今七离的战况,姜中方还不到死的时候。 夜微澜无论如何也会先留着他,所以必须阻止一切可能。 至少姜府惹出来的麻烦,能让姜中方老实一阵。 夜微澜就是要让姜中方知道,到底谁才是和他在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他敢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夜微澜不介意给他点颜色看看。 第1653章 哄骗 夜微澜到梁芳茹院子的时候,梁芳茹早已得了消息,早早准备妥当,桌上所有饭菜都是夜微澜爱吃的。 她也不知道王爷为何会有心情突然来她的院子吃饭,可郭公公特意前来传了话,她只能安心准备。 心中踌躇不定,在不断的胡乱猜测,待看到夜微澜进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的踌躇不定,所有的猜忌全都随着他的笑容烟消云散了。 “王妃辛苦了。” 夜微澜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是本王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 “这怎能怪王爷?也是王爷许久未来,妾身准备匆忙,只要王爷不嫌弃便好。” “能与王妃一同品尝天下美食,乃是本王的夙愿。”夜微澜深吸口气,“可有些时候,也是本王力不从心,倒是冷落了王妃。” 梁芳茹微微摇头,轻咛道:“无妨,只要王爷还记得妾身便好。” “王妃的心意,本王都知道。”夜微澜满心无奈的感慨着,“但本王每日要处理的事已经焦头烂额,亏待了王妃也是心中不忍啊,总有一日,我们能悠然自得,什么都不想,那才是本王梦寐以求的。” “王爷不必在意妾身,妾身只要能在府内看着王爷就心满意足了。”梁芳茹轻咬嘴唇,“王爷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夜微澜却是皱紧眉头,紧了紧握着梁芳茹的手,“本王更希望你能多出去走走,多和别府夫人们走动一下,总比憋在这院子里强一些吧?” 夜微澜貌似不经意地说着,好像只是单纯给梁芳茹出主意。 梁芳茹没有多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夜微澜嘴角上扬,又说道:“连王妃都同意我说的话,说明王妃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对上夜微澜的视线,梁芳茹拒绝的话语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违心地点头。 “何必违心的答应?如若你不喜欢出去,自当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本王,本王只为你开心,又不是强行的勉强你。” 夜微澜这番说辞,吓得梁芳茹当即一惊,“王爷,您不要误会,妾身没有那个意思……” “你是本王的妻,本王怎能不懂你?”夜微言宠溺的拍拍她的手,“既然王妃你不愿意出门,那不如把官夫人都叫到这里来?” 梁芳茹这次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都听王爷您的。” “那就这么办。一切都交给王妃去安排,想怎么办都可以。”夜微澜豪爽地说道,“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随时来找本王,只要你开心,本王也变能安心了。” 梁芳茹轻轻应了一声,整个人都被夜微澜的浓情蜜意包裹着。 “本王派人明日就去找京都城内最有名的戏班子来,算是给王妃你撑场子,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王妃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夜微澜微笑着征求梁芳茹的意见。 梁芳茹微微一愣,内心深处隐约有几分不明所以的不安,她只好摇头,“没有了,都听王爷的。” 夜微澜笑着安抚梁芳茹,边不动声色地问起:“不知王妃想到要请谁来了吗?” 梁芳茹身体一僵,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是她沉浸在温柔乡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 “妾身在京都城内也没有太多好友,只是几位熟悉的官夫人罢了。”梁芳茹小心翼翼地说道。 夜微澜的面色一凛,但很快就恢复笑容,貌似无意地给梁芳茹建议,其实语气都是坚定不容置疑的。 “既然请了那么好的戏班子,不妨多请些人来,也陪着王妃你多说说话,多认识一些人。” 夜微澜大包大揽,“这件事情就交给本王了,王妃不用操心。” “不知王爷想请何人?”梁芳茹壮了胆子问出口,她虽然感觉到夜微澜是有目的的,也愿意沉迷在他的温柔乡,但梁芳茹也想知道都有何人,也提早做个心理准备。 夜微澜貌似思考,随后道:“不如,把右相夫人也请来,如何?” 梁芳茹又是一愣。 她想来想去也只不过是各部侍郎的夫人而已,却没想到夜微澜出口直接说出了相爷的夫人。 这可真是惊到梁芳茹了。 “不是妾身不想请,而是妾身平日和右相夫人并无多少交情。如此贸然递帖子,会不会……” 梁芳茹一边看夜微澜的脸色,一边说出自己的苦衷。 但夜微澜却是满不在乎地一笑,“王妃你想多了,只要你递帖子,她们就一定会来。” 梁芳茹看着夜微澜,神色有些莫名,不知夜微澜为何这么说。 “王妃不是和高夫人关系还算亲近吗?”夜微澜继续提着人名,“听说她最喜欢洪家班的金钗记,你可不要忘记了她。” 提到高夫人,梁芳茹心下稍定。这位夫人确实是少有的几位和她走的比较近的夫人。 高夫人是德妃的母亲。即便年龄相差有些大,但梁芳茹见过高夫人两次,也算能谈得来。 “即使如此,那便一定要请的。” “那就好。”夜微澜微笑着说道: “至于该怎么做,王妃肯定都知道,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夜微澜说着对梁芳茹宠溺一笑。 梁芳茹的理智立刻就随着这笑容飞远了。 “王爷放心,妾身明白。” 这边梁芳茹正琢磨着想出更好的法子,那边夜微澜却又开口了。 “还有两个人王妃你也得请来。” 梁芳茹思绪被打断,疑惑道:“谁?”还要夜微澜亲口来说,难不成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客人? “姜家母女。” 夜微澜微笑着说出这两个人。 梁芳茹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下意识就想拒绝,但她紧抿着嘴还是忍住了。 她从心底里厌烦这母女二人,她们在京都城内都没什么好的风评。 尤其是近些日子,坊间的传闻格外多,许多夫人提起姜家母女都要皱眉头,不仅如此,就算是在不可避免的场合见到了,也都尽量绕着走。 总之,姜家母女如今已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谁都不会闲着没事主动去招惹她们。 第1654章 搭线 一旦和姜家母女扯上关系,就意味着要得罪不少人,还都不是简单角色。 比如前些日子,姜陈氏和姜婷玉就把皇后和贤妃都得罪了个遍。 京都城内没有人不知道这事,而且后来澶州王府和姜府的传言又尘嚣直上,拦都拦不住。 总算,姜家母女也老实了一点。 若不是夜微澜提起,梁芳茹都快要忘掉这两人了。 “王爷,您可能不知道,这二人在京都城内的……人缘不是太好。要是真请她们来的话,可能会有别的夫人不太开心。” 梁芳茹尽量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夜微澜的笑容微有霸道的冷,反问梁芳茹道:“不管别人如何说,王妃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妾身?这……” 梁芳茹一惊,收回目光,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本王如何不知道她们母女不招人喜欢?但姜陈氏是姜中方的夫人,他是本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在外出征,本王为了王妃布置看戏喝茶的夫人局,却单单落下她的妻子女人,就姜中方那狭隘的心思,一定会误会本王。” 夜微澜也是满心无奈,“有些事,事不再多,而在细腻,就怕他因为这么点儿小事,便误会了本王……” “那便依着王爷的意思办,妾身也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耽误了王爷的大事,若是因此让姜大将军误会了王爷,那便是妾身的罪过了。” 梁芳茹的善解人意,总是这般及时,夜微澜叹了口气,这会让她省下很多口舌,“王妃理解就是本王最大的幸福。” “妾身帮不上王爷的忙,却也不想为王爷添麻烦,王爷能护着妾身,是妾身的福气。”梁芳茹看到夜微澜眼眸中的暖意,羞涩的错过头,她虽不知夜微澜是不是真心对自己好,但好歹能如此和蔼的商议,已经是比以前要强太多了。 “拿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王妃去决定。” 夜微澜说完这一句,便与梁芳茹一同用了饭,只是用过饭之后他并没有留宿,而是又离开去了外书房。 虽然梁芳茹心情有点点失落,但她去不敢反驳,伊莲看王妃心情不错,也跟着笑了起来,梁芳茹极少参加夫人们的聚会,这一次亲自举办,也能热闹热闹,起码这院子没那么冷清了: “王妃,王爷不是说让您请夫人们来看戏喝茶?这帖子您说何时找人去送比较好?” “王爷提到的人都请了便是,其他的……我也没什么想法。”梁芳茹心不在焉,根本不愿多想这件事情,“你去吩咐人把帖子写好送去便是,不用告诉我了。” 伊莲点了点头,可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王妃,还要不要请瑜郡主?” 伊莲小心翼翼地问,梁芳茹眉头骤然皱紧,下意识就开口拒绝,“不。” 大概是她这个字说的太干脆,连伊莲都有点惊讶。 但是梁芳茹说完就有点后悔,沉思片刻后,又摆手道:“算了,还是给郡主府发张帖子吧,反正就算我给了帖子,她也不会来。” 说着梁芳茹自嘲地一笑。她虽然自认为越来越不了解徐若瑾,但是她们两人的关系的确是不如从前。 “那这帖子……”伊莲一听也有点为难。 “她来不来是她的事,我只要把帖子送到就足够。”梁芳茹淡定地吩咐道。 伊莲也不好再问,只能应下来。 因为想到徐若瑾,梁芳茹的精神也恢复了些,把要请的人都告诉了伊莲。 “行了,就这些去安排吧。”梁芳茹边说边吩咐道:“高夫人那里要多交代几句,不要光送帖子,知道了吗?” “知道了。”伊莲恭敬地应声。 她觉得给高夫人送帖子没什么,反而是去姜家给姜陈氏送帖子才比较麻烦。 而且若是姜陈氏不在的话,伊莲还得再多跑一趟去澶州王府。 光是想想,伊莲就一个头两个大。 但唯独姜家的帖子,梁芳茹不想随便交给一个下人去办。所以伊莲就只能跟随而去,归根结底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姜陈氏母女也要识这份抬举。 好在徐若瑾不会来,不然这些人凑了一起,岂不是尴尬的不得了? 梁芳茹是真不盼着这一天的来临。 接到梁芳茹的帖子时,徐若瑾刚从公主府回来不大一会儿。 红杏拿着帖子来给徐若瑾看,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不待见这个送帖子来的人。 “郡主,是涪陵王妃的人送来的。” 徐若瑾把悠悠给方妈妈,“什么帖子?” 她边问边接过帖子迅速扫了一眼,看完之后,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嗤笑,随手就把帖子扔桌上了。 “郡主,帖子上写的什么?” 红杏虽然已经意识到涪陵王妃送信儿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但具体事情并不清楚,徐若瑾边看药方边不在意地回道:“没什么。就是请我去她那喝茶看戏。” 红杏一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她不明白徐若瑾为何是方才那样的反应。 “那郡主您这是……不去了?” 徐若瑾却没有回答,而是笑出了声,“她就是这样想的。所以随便发了张帖子就来糊弄我,知道我反正也不会去。” 徐若瑾不疾不徐地说着梁芳茹的心思。 红杏听到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三姑奶奶怎么能这么做事呢?既然不想请,又何必多此一举,真是让人心寒!”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梁芳茹的做法了,“郡主您也别去了,每一次见了面都没什么好心气,何必自找难受!” 徐若瑾的神情却没有半分变化,仍旧带着浅笑,闻言看了红杏一眼,故意调侃她:“谈不上自找难受,不过是为了看看我的笑话罢了。” 红杏道:“那您就更不能去了,知道府上出了事,所以才下了帖子,三姑奶奶如今已经彻底的不顾忌着您和四爷了!” 徐若瑾却摇了摇头,“她没有这种脑子。”不是故意贬低,而是徐若瑾太了解梁芳茹的性子了。 红杏这才稍稍冷静下来,“郡主您的意思是?” “看戏不是她的主意,帖子会是她吩咐送的。” 徐若瑾眼睛微眯,把梁芳茹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第1655章 我去 “那您怎么办?”红杏越想越觉得生气,“依着奴婢说还是别去,感觉是故意坑您。” 徐若瑾这时候却是对着红杏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帖子都给了,我当然是去赴约。” “她不想让我去?那我偏要去。” 徐若瑾每一个字都坚定不已,谁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红杏看着徐若瑾这副模样终于放心下来,想了想,红杏询问道:“郡主,要不要奴婢去查查都有谁收了帖子?” 没想到徐若瑾却是摇了摇头,“不必。想来想去也就是那些熟脸。大不了就是平日里不常见的,那日都会聚到一起罢了。”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看几场好戏。” 徐若瑾说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红杏不明所以,“那日不就是喝茶看戏吗?” 徐若瑾却是笑笑没有回答,红杏知道主子肯定又有主意了,就机灵地没有多问。 不只是徐若瑾一个人有这种反应,右相夫人收到帖子也是一个劲儿地皱眉头。 “涪陵王妃怎会把帖子送到这儿来?” 右相夫人一听下人回报,还有点不相信,下意识以为是不是送错了。 “夫人没错,奴婢也问了那送帖子的奴才好几遍,就是送来给您的。”婆子说着把帖子交到右相夫人手里。 右相夫人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写的是给她没错。但她心里的疑虑却没有因此打消。 “她怎么想起来给我递帖子了?还是看戏喝茶。” 右相夫人说着不屑地把帖子扔在一边,“不去,晦气。” 主子都这么说了,婆子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默默把帖子收起来拿去扔掉。 右相夫人虽说不会去赴梁芳茹的约,但是难免要猜测一下对方的心思。 她素来和梁芳茹没有多少交集,顶多算是点头之交,见面打个招呼已是难得。 再说了梁芳茹和右相夫人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梁芳茹的一举一动都多少代表着夜微澜的意志,而夜微澜又和左相走得近,这其中的利弊右相夫人可是门儿清。 可以说,右相夫人和梁芳茹根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但梁芳茹如今却递了帖子来,难免让右相夫人琢磨她的真正用意。 右相夫人想了一会儿。果然,要想知道梁芳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必须先知道她到底请了哪些人。 想到这,右相夫人也没耽误时间,直接吩咐下去。 “把凡是收了帖子的夫人都查个清楚,一个都不许漏下,听到了没有?” 婆子得了命令,“是!夫人!”急忙退下去办。 右相夫人就在府内耐心候着。 谁知没把出去办事的婆子等回来,反而等来了另一个人。 “夫人,高夫人来了,正在门外候着。”下人来报。 原来是高夫人到了。 右相夫人有点惊讶,“她怎么来了?” 高夫人和右相夫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平时也不会说来就来,通常都是提前约好时间。 这次高夫人贸然前来,右相夫人难免要多想,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事? 右相夫人来不及细想,“把人请进来。” 下人得了命令就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高夫人满面笑容地出现在右相夫人的视线内。 看来是有什么喜事。 右相夫人不动声色地想着,面上也跟着露出笑意迎接。 第1656章 不理 “这么好的天气,你居然还在府里呆着,也不嫌闷的慌。” 还未等右相夫人开口,高夫人的话就已经到了耳边。 高夫人说话太有特色,声音最高的那个一定是她。 右相夫人面上笑容不减,也向前走了几步,笑道:“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之前也没派人送个信儿,我也要提前吩咐准备准备。” 高夫人笑着走进厅内,边走边说:“也是一时兴起,就过来看看你,你总是不听我的,出去走走多好?” 右相夫人心里想对高夫人说:不是我不出门,只是出门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罢了。 她前几日才和忠勇侯府人进了宫,但是最近这几日情势有点不对劲,侯夫人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右相夫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暂时按兵不动,老老实实待在府内,哪里也不去。 另一边,右相夫人也派人去打探着消息,尤其是忠勇侯府那边的。 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或者侯夫人那边有了消息,她好快些想对策。 谁知道,在府内等了这些日子,没把侯夫人和皇后的消息等到,反而是高夫人来了。 皇后那边的事还没解决,到处都是烂摊子,右相夫人可没空应付高夫人。 这么想着,右相夫人的神色看起来就不怎么热情。 高夫人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单是看右相夫人的脸色,她就能猜到个一二分。 但高夫人今日却不能随意寒暄两句就走,因为她也是受人所托。 一大早,梁芳茹的下人就找到府上,把帖子给了她。 高夫人对看戏喝茶这种事向来热衷,加上又是梁芳茹的邀请,高夫人怎么想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如若梁芳茹这么简单地邀请,高夫人说去就去似乎也有点没面子。 不过梁芳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特意在请贴上加了几句话。 就是这几句话,让高夫人爽快地应下来了。 梁芳茹说这一次也特意邀请了徐若瑾,虽还未得回音,但也希望夫人们都聚一聚。 整个京都城,没有人不知道郡主府在京都的地位,还有徐若瑾和梁霄更是皇上眼里的红人,特别是灵阁的生意,高夫人始终想插一脚,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只是这徐若瑾行事作风都和旁人不太一样,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喝茶看戏之类的寻常活动,基本很难看到徐若瑾的身影。 只有在宫宴或者其他大型红白事上,才能看到徐若瑾。 但徐若瑾为人太低调,全身都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所以官夫人们基本都望而却步。 再加上之前有不少官夫人都在徐若瑾那里吃过暗亏。一传十,十传百,有能耐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但高夫人偏偏就是不信邪,花了不少时间去查徐若瑾的喜好。只是收效都不够显著。 而且和徐若瑾交好的只有熙云公主,高夫人也无法查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就在高夫人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梁芳茹就送上门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高夫人都没犹豫就应下来了,毕竟划算的买卖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当然了,引荐这种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既然梁芳茹搭了这个桥,高夫人自然也要识相一些礼尚往来是应该的。 于是,高夫人连时间都没耽误,就亲自来找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对高夫人和梁芳茹之间的事半点不知,她同样也不知道高夫人亲自来拜访的目的。 “可能是入春闹的,身子乏得厉害,哪儿也不想去,在府里待着就很舒服。”右相夫人不动声色地回绝了高夫人。 无论高夫人有什么理由,听到这话也该掂量一下,把想说的话收回去。 但是没想到高夫人故意装作听不懂,仍旧不停地劝道:“谁说的?太医?哪一个?我去找他问个清楚不可,身体可不是小事儿,半点儿都耽搁不得!” 看着高夫人风风火火的模样,右相夫人一点也不怀疑,她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哎行了行了!我什么时候说是太医说的了?”右相夫人板起脸来问道。 高夫人还是乐呵呵的,“不是就好。那你还窝在这里做什么?随我一同出去走走。” 高夫人仍旧不停地劝说着右相夫人,非要她和自己出门不可。 右相夫人心中疑惑更深,索性直说道:“高夫人,你到底要我出门干什么?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出府的。” 看右相夫人这次好像是真的急了,高夫人才略微收敛了几分,笑着解释道:“真没特殊的原因。就是我看大家好久没有见面了。这不,正好有个机会聚一聚,看戏喝茶,多好的事啊。” 高夫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右相夫人却是不自觉皱起眉头。“你说的不会是涪陵王妃的帖子吧?” 不等高夫人说完,右相夫人就主动打断道。 高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使劲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帖子,你也收到了?” 她这是明知故问,要是右相夫人没有帖子,梁芳茹也不可能让她来相府游说。 右相夫人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却也不在意,“有是有,但我不打算过去。” 高夫人大惊,连忙追问道:“这是为何?” “没空。”右相夫人懒得多做解释,说了两个字敷衍过去。 但对方可是高夫人,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果然,高夫人立刻跟上一句,“你不是方才还说没什么事做,整日待在府内吗?” 这是右相夫人刚刚说完的话,她也不能厚脸皮的否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这么说过,但你也是知道我的,一把年纪了,我对这种场合向来没有兴趣。” 她自认为已经拒绝得很明显了,但高夫人却还是不依不挠。 “怎么会呢?这是个多好的散心机会啊,不去太浪费了。” 高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右相夫人都有点厌烦了,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礼貌。 “不必了。”右相夫人硬邦邦地说道。 右相夫人看起来已经不怎么愿意搭理高夫人了,她说什么也都不理不睬的。 第1657章 不理 “去吧!有什么啊?不就是看个戏吗?” 高夫人还在不停地怂恿右相夫人。 她也是不明白,看个戏而已,说了这么半天,右相夫人就是不松口。 再这么下去,高夫人都要怀疑右相夫人和梁芳茹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右相夫人一直拒绝下去,是希望高夫人能知难而退主动放弃,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只是右相夫人低估了高夫人脸皮的厚度。 “你和涪陵王妃有什么过节?”高夫人直接问出口。 右相夫人当即蹙眉道:“那是堂堂的涪陵王妃,能有什么过节?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高夫人当即道:“没什么过节那还拒绝什么?你这心思就是多,不过是一起听个戏而已,或许也能得点儿什么消息,整日疑神疑鬼的,累不累?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再来,与你一同去官驿!” 话音未落,高夫人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没打。 右相夫人一愣,回神之后想要喊住高夫人,对方却像是堵上耳朵似的,头都没回。 高夫人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她收了梁芳茹的好处,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以后在那些夫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高夫人快步离开了相府,也不顾身后右相夫人的呼唤声。 上了马车,高夫人绷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松懈下来。 旁边的婆子看高夫人这么狼狈,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要泼冷水。 “夫人,若是您明天来了,右相夫人还是咬紧了不去可怎么办?” 她方才不是没看到右相夫人态度坚决的模样,这么下去,明日的态度肯定也不会有变化。 高夫人却是不以为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去?到时候由不得她!我就算是硬拽也要把她拖去!” 婆子跟着惊出一身冷汗,她反复看高夫人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说笑。 高夫人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婆子没敢再开口,只默默在心里祈祷,明日一切顺利。 另一边,姜府也收到了梁芳茹派人送去的请帖。当时姜婷玉也在姜府,姜陈氏正没好气地数落着她。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澶州王妃,三天两头就回娘家来,不怕让人说闲话吗?” 姜陈氏说着,又瞪了姜婷玉一眼。 姜婷玉撇撇嘴,似乎颇有不满,“您当是女儿愿意回来的?王府太没意思,整日对着那个闷葫芦,在府里都要憋出病来了!” “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姜陈氏看姜婷玉的眼神也是百般不满意,“多大的人了,话还要我教你说吗?” 姜婷玉却不以为然,“这又不是大街上,我这么说怎么了?还怕有人出去告密不成?” “臭丫头!之前吃的亏还不长记性!” 姜陈氏气地拍桌子,“好不容易外面的传言才要过去,你又要给姜府添乱是不是!” “我、我……我没有这么想……” 姜婷玉哪敢背这么大的黑锅,急忙摆手撇清自己的干系。 姜陈氏翻了个白眼给她,“没有就最好,给我老实待着,别总想着出去找麻烦!” 姜婷玉嘴上不说,但心里并不服气。 上次的麻烦又不是她一个人找的,归根结底也要怪姜陈氏,出的那些馊主意。 结果不仅没给郡主府找一点麻烦不说,反而还惹了一身腥。 过了这些日子,风头总算过去,谣言也平息了不少。莫名其妙的,姜陈氏居然把这些祸事都算到了姜婷玉的头上。 姜婷玉如今怎么说也是澶州王妃,翅膀硬了,被人这么说自然不乐意,哪怕对方是姜陈氏。 可是姜陈氏稍有不悦就要破口大骂,姜婷玉只好暂时先忍下来。 姜陈氏心情也不怎么好,姜婷玉正好来给她当出气筒。 “郡主府有消息了吗?”姜陈氏最关心的还是徐若瑾什么时候倒霉。 姜婷玉一听这三个字也是一肚子火气,但也只能憋闷地应道:“还没有。” “真是废物!不多派点人手,怎么抓她的小辫子?!”姜陈氏怒气冲冲地教育姜婷玉。 姜婷玉心里气愤不已,但又不好反驳,只能等回府之后再发泄。 “宫里呢?”姜陈氏又问道。 姜婷玉还是哑口无言,忍不住小声嘟囔,“人都是你得罪的,关我什么事……”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娘,我是觉得,后宫的娘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没多大用处,不如就算了吧。” 姜婷玉看出势头不妙,就急忙改口道。 姜陈氏这才稍稍缓和,但却没给姜婷玉好脸色,“你说得倒是容易,把后宫的娘娘都得罪了,以后我们如何在京都城内立足?” 姜婷玉撇嘴,想要反驳两句。但姜陈氏接着说道:“本以为贤妃彻底失势,结果人家说起就起来了。要不是你把贤妃得罪了,我们这会儿就能进宫去了!” “那也不能全赖我啊!要怪就怪徐若瑾那个贱人,要不是她三番两次坏我们的好事,姜家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姜婷玉咬牙切齿道。 姜陈氏听到“徐若瑾”的名字就忍不住火冒三丈,“她得意不了多久的,这笔账我迟早要和她算!” 姜婷玉瞥了姜陈氏一眼,显然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 她们和徐若瑾对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没有一次不是她们吃亏,好处和便宜全都被徐若瑾占去了。 姜婷玉也很不甘心,恨不得徐若瑾立刻消失在世上。但她和姜陈氏两人就是没有办法。 任凭她们把方法用尽,徐若瑾还是活的比她们都潇洒和惬意。 “说来说去,就是差一个机会而已。徐若瑾,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往死里折磨你!”姜陈氏恶狠狠地说道。 “父亲那边呢?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么?”姜婷玉突然想起还在边境的姜中方,如今一家人的势气都指望着姜中方,她也不得不惦记这位父女感情并不怎样的父亲。 姜陈氏不屑地说道:“还不就那样?首战大捷之后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姜婷玉一听,也有些不满。 “就是,他快些打下七离,我们的日子也能水涨船高,还用得着在这里受这些人的闲气?” 姜陈氏没有说话,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第1658章 不懈 就在姜陈氏和姜婷玉两人想法子的时候,梁芳茹的帖子就到了。 看着桌上的帖子,姜陈氏和姜婷玉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她们两人各怀心思,但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沉默片刻,还是姜婷玉先沉不住气。 “这帖子是什么意思?”她可不相信梁芳茹会平白无故请她们去看戏。 姜陈氏没有说话。 “这涪陵王妃平日和我们鲜有往来,怎么这会儿想起我们来了?”姜婷玉还是一脑门问号。 姜陈氏细细一想,脸上突然有了笑意,“有句话叫不看僧面看佛面。” 姜婷玉一头雾水,“知道是知道,但这句话和和帖子有何关系?” “蠢!”姜陈氏不留情面地说道,“她给我们递帖子,说不定就是看了老爷的面子。” 姜婷玉好端端被骂,心里也不服气,“我当然知道是这么回事……” 可姜陈氏却不会信她说的话,摇头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算她识时务,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姜陈氏面露喜色,得了这帖子心情也是一片大好。 只是姜婷玉始终觉得不太妥当,她这也是之前被吓怕了,不敢再轻易行动。 “不是女儿故意怀疑,而是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好端端的为何要请我们去看戏?” 姜婷玉始终想不明白。 姜陈氏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是还这么多毛病,就别去了!” “那可不行!我不去的话怎么和其他的官夫人打招呼?”姜婷玉马上反驳道。 自从姜家出了谣言之后,往日和姜婷玉关系还不错的官夫人们也都疏远了她。 说白了,就是故意躲着姜婷玉。 不仅是她,就连姜陈氏也是一样的待遇。 对此,姜陈氏也是一直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她需要的就是像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翻身的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想到这,姜陈氏的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姜婷玉在一边留心观察这母亲的一举一动,看到这个笑容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母亲的意思是?”姜婷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去!不仅去,还要好好打扮一番,盛装出席,不能叫她们看扁了!” 姜陈氏信心满满地说道,明摆着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发威。 姜婷玉闻言也跟着笑起来,她也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 她们的理由理直气壮,不是故意去贴谁的冷屁股,这可是涪陵王妃给她们的帖子,货真价实的。 “看来看去,还是只有涪陵王妃一个明白人。知道和姜府处好关系,对她没有一点坏处。”姜婷玉一副高高在上,“可她毕竟是梁家的人,不会揣着什么鬼心眼子吧?” 姜陈氏却没有反驳女儿的话,因为在她这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姜中方拿下七离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凯旋归来就是大魏名副其实的大将军。 这样的身份可不就是高高在上吗? “你管她是不是什么梁家人?如今已成为涪陵王妃,说的算的,还是涪陵王,只要涪陵王与咱们老爷关系走得近就是了,有时候也不必顾虑太多,一家之中,还是要靠男人的!” 姜陈氏这般说,姜婷玉不由得想到了小世子。 那个面葫芦,也就是在楚嫣儿欺负自己时,还算有点儿人模样,现在却越来越没骨气,什么事情都问自己,根本就没个男人模样…… 姜陈氏已经开始想象明日在官驿大出风头的模样,帖子还在桌上放着,就像有魔力一般,能照出人之百态,可她们却看不到镜中的贪欲,只有狂妄的一时荣耀而已。 日落星稀,转眼就到了第二日,也是梁芳茹宴请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右相夫人正在院中花园盯着人侍弄花朵。 伺候的婆子主动凑上来,“夫人,今儿是帖子上说的宴请日。” “我知道。”右相夫人没什么反应,反而对花农说道:“那株长得不好,拿去扔掉,放在这里碍眼。” 花农连忙点头,利落地剪掉右相夫人说的那株花。 婆子忍不住又问道:“那要是高夫人又来了怎么办?” 右相夫人的视线一顿,随即摆手道:“她不会来的,她要是还要点体面的话。” “老奴总觉得高夫人是另有所图。”婆子在一旁提醒。 右相夫人点点头,“德妃如今在宫中有些失宠,也难怪她病急乱投医,希望她好自为之了。” 她正想着的工夫,突然有下人来通禀。 “夫人!高夫人来了,说要与您同去喝茶看戏,连马车都备好了!”下人从门外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连气都没时间喘匀就赶忙说道。 “什么?” 右相夫人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高夫人居然这么“执着”。 一旁的婆子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夫人,要不要老奴去拒了?”婆子没想到自己的担忧灵验。 “算了,这场戏恐怕是躲不过,收拾东西,我们走。”右相夫人满心无奈,“好歹也是德妃的母亲,若是失了礼,给相爷丢脸。” “是!”婆子去收拾东西,右相夫人却看着修剪到一半的花园,仔细叮嘱过花农之后才离开。 马车之上,右相夫人一句话都未与高夫人说,反而让高夫人心怀忐忑,几句话没得了应答,就索性在一旁小寐,也免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马车行至皇家官驿,高夫人下了马车就去看右相夫人,右相夫人一露面,脸上已经自觉挂上了得体端庄的笑容。 任谁都看不出,右相夫人在马车上时还是黑着一张脸。 高夫人收起脸上的惊讶,快走了两步到右相夫人身边,她脸上也同样挂着笑容。 “听说今儿个请的是京都城最红的戏班子,平日都是一票难求,没想到整个被涪陵王请到这官驿来了。” 右相夫人眉毛一挑,总算提起了点兴趣,“若是唱的乃是那出《金钗记》,我还真想好好看看了。” “自当是那一出,否则我怎会执意拽着你来?”高夫人话音刚落,梁芳茹正从官驿中出来。 “右相夫人,高夫人。” 见梁芳茹这么主动,右相夫人也不好端着,微微淡笑着点了点头,“王妃有礼了。” 第1659章 忍让 梁芳茹有点心不在焉。 她见右相夫人来了,就知道高夫人出马办成了事。 但她给高夫人的许诺却出了问题。 梁芳茹虽未明确答应高夫人一定会见到徐若瑾,只是说了给徐若瑾也下了帖子,但她明知道徐若瑾今日不会来。 这却不知道稍后徐若瑾真的没出现,高夫人会否反感,甚至撕破脸,可谁让王爷偏要让她请右相夫人?这一点梁芳茹心虚不宁,连带着笑容都出现了几分尴尬。 右相夫人原本与梁芳茹就没什么话可说,如今站在这里也着实尴尬,梁芳茹便立即让丫鬟将夫人们引去厅内,“戏班子还要准备会儿呢,先请几位夫人进去喝喝茶。” 伊莲立即应声,与其他丫鬟分别陪着高夫人和右相夫人朝院内走。 此时也有其他夫人们来到,自当与梁芳茹寒暄谄媚,分毫不吝夸赞的词太露骨: “这才几日不见,王妃的脸色是越来越好看了,皮肤白里透红,真是让人羡慕!” “谁说不是呢?每次见到王妃,都比上一次见面还要年轻。” “难怪涪陵王每天一下朝就回来,从不在外流连,原来是家里有这样的美娇娘。” 几个官夫人说着都笑起来。 梁芳茹本就不是开得起玩笑的妇人,被调侃几句便面色羞红,“王爷每日奔忙劳碌,我也许久都见不着面儿,哪有你们说得那般……” “不知王妃今日叫我们来是有何事?” 有官夫人故意凑近梁芳茹悄悄询问,她们可不认为今日真的只是相聚闲聊。 梁芳茹却是笑了笑,摇头说道:“就是请大家来喝喝茶,看看戏,许久没见,也甚是想念,王爷特意安排了戏班子来演一出,我总不能关起门来自己看,岂不是太吝啬了。” 几位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怎么相信。但梁芳茹都这么说了,她们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讪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转了其他的话题,诸人你一言我一语,接连进了厅内,等着戏班子准备妥当。 梁芳茹站在门口慢了几步进门,她也是想躲开高夫人的眼神,可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身边的伊莲小声提醒道:“王妃,姜家大夫人和澶州王世子妃来了!” 梁芳茹一个转身,就看到姜陈氏和姜婷玉正从马车上下来,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她二人。 花枝招展,七八个丫鬟婆子们齐齐簇拥,那一派出行的风头,实在太过张扬。 梁芳茹由皱起眉头。 “排场比相爷夫人和高夫人还要大,虽然澶州王世子妃也是够品阶的,可这也太……” 伊莲觉出自己的话不对,说到一半儿闭上了嘴。 这事可大可小,是梁芳茹给姜家母女递的帖子,她们来的时候闹出这么大的洋相,梁芳茹到时也要跟着丢人。 所以伊莲的担忧不是没来由的。 梁芳茹显然也和伊莲想到一块去了,她同样看姜家母女俩不顺眼,尤其她们这么做更是没脑子。 可是姜陈氏和姜婷玉却不觉得这么大的排场有什么不妥。 这就是她们今日特意吩咐下去的,排场要符合她们的身份。 要知道她们如今可不是普通人,一个是大将军的夫人,一个是澶州王世子妃,地位非比寻常。 姜陈氏让姜婷玉去打听过了,今日到的都是些官夫人,没有后宫妃嫔。 既然如此,姜陈氏自认为就是整场宴会身份最尊贵的人。即便是右相夫人都比不上她。 虽然右相位高权重,可七离之战,还不得靠自家老爷?文人只能动动嘴皮子而已。 不仅是姜陈氏,就连姜婷玉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自觉是堂堂澶州王世子妃,她能愿意和这些官夫人一同看戏就已是给了她们天大的面子。 想到这,姜婷玉走起路来也格外趾高气昂,满脸得意洋洋之色。 姜陈氏比起姜婷玉自然要沉稳一些,但一举手一投足流露出来的傲气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两人从姜府出来直奔官驿而来,一路上引得老百姓纷纷侧目。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都城内又出了什么大事,不然长时间没有动静的姜府突然出现这么大的排场。 一时间坊间传闻众多,都在猜测姜家母女是不是又走了大运。 这就是姜陈氏想要的效果,坊间的议论越多对她们越有利。她可不想再继续憋在小小的姜府之中了。 而梁芳茹的宴请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姜陈氏只要抓住了,就能一举翻身,重新在官夫人们的圈子里站住脚。 等到姜中方凯旋,姜陈氏就更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姜婷玉跟在姜陈氏身边,派头更是学了个十成十。 两人抬眼都看到了等在官驿内的梁芳茹,但她们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知道您在这儿等着,还故意走得那么慢……”伊莲被气得够戗,连脸上的笑容都懒得维持。 梁芳茹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姜陈氏和姜婷玉这母女两个是故意的,但她却不能在这里发火。 而且梁芳茹也是见识过姜家母女撒泼无理取闹的样子,她不想好好的宴会被这两人搞砸,所以只能忍着。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过去了。等她们进去就不敢这么放肆了吧。” 梁芳茹也是在自我安慰,其实她的心里也没什么底。 梁芳茹就站在原地好脾气地等着,几米远的距离,姜陈氏和姜婷玉却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近前。 姜陈氏站定之后先是打量了梁芳茹一番,然后才笑着问好福了福身:“给涪陵王妃请安了,今儿是我们来迟了,真是不好意思,也是路上遇见了几位熟人,不得不停下打几声招呼,还望王妃不要怪罪。” 话是这么说,但梁芳茹和伊莲都没在姜陈氏脸上看出一点道歉的意思。 梁芳茹神情如初,微笑着道:“无妨,戏班子还未开场,更何况,还有其他夫人没到,不急。” 姜陈氏一听,脸色一滞,面露不悦,不过她马上就不屑地笑了笑,为自己圆场:“在官驿摆宴搭台,还有人来这么晚?这是真真的不把王妃您记挂心里了,谁这么不识抬举?稍后我也替王妃好生教训几句。” 梁芳茹笑着说道:“无妨,或许都是路上遇见了些许意外,您二位还是先进去等等吧。” 姜陈氏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见自己的挑拨没起什么作用,只好悻悻然地移开了视线。 第1660章 得意 姜陈氏原本是想卡在最后一个出场,这样才算是符合她的身份,让所有人都去等她,这种感觉才对。 谁知梁芳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姜陈氏精心的计划成了泡影。 她后悔为何这么着急就来了,早知道就在路上多浪费些时间,但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有人比她脸皮还厚,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到。 没办法,姜陈氏只好咽下这口气,只能等稍后再把自以为是的体面找回来。 她快要走进官驿的时候才注意到姜婷玉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对方还在和梁芳茹说着什么。 “今儿这么多官夫人来,徐若瑾来了么?说起来她和你可都是梁家人,你们不会真的闹掰了吧?”姜婷玉专门挑拣尴尬的问题,说完之后还眼巴巴的看着梁芳茹,等候她的回答。 梁芳茹深吸一口气,“看戏的时辰快到了,澶州王世子妃还不快些进去?” “不想说就不说,不是还有人没到呢么,只有她们等着我的份儿,我还要等着她们?”姜婷玉在梁芳茹面前也不敢太过拿大,“好歹你也是王妃,怎么脾气这般好?” “咳咳。”姜陈氏轻咳两声,催促道,“快着点儿吧,马上要开场了,开头是重戏,可别错过了。” 姜婷玉见姜陈氏喊自己,只是撇嘴笑笑,转身朝着庭院而去。 此时小丫鬟特意来报,夫人们已经转去了戏台子,引着姜陈氏母女也往那方行走。 梁芳茹轻轻的咬着嘴唇,更是憋的满脸通红。 她就知道有这母女二人在,一定会惹出麻烦,可王爷的话她还不能不听,只盼着戏班子快些开锣,唱完这一出便各回各家,她宁肯一个人在屋中静静的坐着,也不想要这一幕荒唐的热闹。 伊莲在一旁安抚着梁芳茹,“王妃您别生气,这种人不值得,当心气坏了身子。” 梁芳茹按压着太阳穴,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不碍事的。” 伊莲担忧却也只能点点头,更加仔细地看好梁芳茹。 “王妃,我们过去吧。奴婢看客人来的差不多了,您也好去休息一下。”伊莲劝说道。 梁芳茹抬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的收回视线。 如她所料,那个人的确没有出现。 但梁芳茹也说不清此时自己的真实想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她想不通。 梁芳茹扶着伊莲的手去了看戏之地。 官夫人们此时已经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起天来。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梁芳茹的视线扫过整个大院,心也稍微定下来。 她只求今日能顺顺利利地度过,但老天爷好像故意和梁芳茹作对似的,偏偏让她事与愿违,未等梁芳茹安安稳稳的坐下,前方就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梁芳茹皱眉,吩咐伊莲去查清楚。 伊莲领了吩咐赶忙去看,不一会儿就折回来。 “王妃,又是姜家大夫人和澶州王世子妃。” 梁芳茹重重叹了一口气。她隐约已经猜到会和这两人有关系,但没想到她们居然真的这么快就捅娄子。 “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听。” 伊莲忙说道:“听说是一进门就不按照安排好的位置就坐,偏要坐在最正中的位置上,说是这样看戏才能看得清楚,那位置是给右相夫人留的。” 第1661章 得体 “有几位夫人提了那是特意为右相夫人留的,反而被世子妃训斥了……”伊莲感觉这件事很棘手,想想就头皮发麻,“奴婢也没敢耽搁,就快些来找您了。” “右相夫人知道了吗?”梁芳茹又问道。 伊莲摇头,“应当是还不知道,因为右相夫人不在这处,好像在别处和高夫人聊天。” 梁芳茹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这么闹下去,右相夫人迟早会知道,还是尽早解决这个麻烦才好。” 伊莲提醒着,梁芳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两人怎么总是给人添麻烦!” 她越发心焦,却迟迟没有行动。不是她不想过去,而是她过去也不知该如何解决麻烦。 一边是不讲道理的姜家母女,一边是各府的官夫人。 梁芳茹心里自然偏向官夫人,但姜家母女也不好轻易得罪,毕竟是夜微澜亲自开口请的人。 就在梁芳茹纠结的时候,伊莲立即指着远处嚷道:“右相夫人和高夫人也过去了!” 大概是姜家母女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右相夫人和高夫人也被吸引过去。 伊莲急得团团转,“王妃!怎么办啊!” 梁芳茹也有些慌,但事情已经出了,她只能强自镇定下来,“我们过去看看。” 伊莲也不敢多问,只是紧紧跟在梁芳茹的身后。 右相夫人和高夫人原本在和其他夫人寒暄,但另一边发生的骚乱很快就传了过来。 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夫人格外好奇,就想过去看个究竟。不过右相夫人就淡定得多,不想多管闲事,只想看完戏就走。 但无奈,架不住高夫人的软磨硬泡,右相夫人只好和她一同过去。 结果这二人刚刚走近,就听到了姜陈氏和姜婷玉的嚣张言语。 “我今儿还就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不过是看个戏而已,还要分个高低贵贱?再说了,如若真按照身份来,难不成我这个做澶州王世子妃的品阶就不够?明明是聚一聚而已,争争抢抢,不怕丢了体面。” 姜婷玉嘴上是这番说辞,可争抢最凶的便是她。 按说这位置也并不是按照什么品阶定的,而是依照资格长幼,夫人们眼中,自当还是右相夫人的资历最老,连高夫人都没有与她争抢,如今反而是姜婷玉不干了。 只是姜婷玉大小也算是个世子妃,虽说澶州王府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衰败的不成样子,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余威尚存。 再说了,这毕竟是涪陵王的地方,姜婷玉没脸没皮地说大话,可不代表其他的官夫人会与她为伍。 况且不少夫人都在等着看笑话。至于是看姜婷玉的,还是旁人的,就说不准了。 姜婷玉下巴微抬,洋洋得意地扫了一圈围观的夫人。 姜陈氏就在一边站着,半点儿制止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在嘴角挂着淡定的笑容。 姜婷玉嗤笑一声,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道:“右相夫人和高夫人来了。” 她嘴巴下意识闭紧,皱眉循着声音看去,果然是右相夫人和高夫人,那二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姜婷玉心里多少有点心虚,但仍旧强行挺直脊背,做出一副高傲的模样。 高夫人早就看姜陈氏和姜婷玉不顺眼了。关于这跋扈的母女二人,她也听到了不少传闻。 只不过最近没怎么听到这两人的动静,高夫人还以为她们终于学聪明了,知道夹起尾巴来做人。 但现在一看,高夫人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高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德妃的母亲,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 对方还是一个小小的澶州王世子妃! 高夫人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但她却不好轻举妄动,下意识就去看旁边的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倒是比高夫人要淡定得多。 因为她从心底里瞧不上姜家母女,无论是姜陈氏还是姜婷玉,都入不了她的眼。 姜婷玉的所作所为在右相夫人眼里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右相夫人,这……”高夫人小声询问右相夫人的意思。 右相夫人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注意自己的身份。” 高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右相夫人是不准备和那两人计较。 虽然高夫人心里仍旧不忿,但她不得不承认,右相夫人这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若是她们和姜婷玉对上,也的确是有伤大雅,传出去更是面上无光。 不是她们抢不过那两人,而是不屑于和她们相对。 这么一想,高夫人的面上就重新恢复了笑容。 旁边聚了不少各府夫人,一会儿看看姜婷玉,一会儿看看右相夫人和高夫人。 她们都是等着看好戏的,想要看这场“好戏”要怎么收场。 恰在此时,梁芳茹和伊莲也赶了过来。只见高夫人主动向前一步。 那一刻,梁芳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两边的人真对上了,她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但所有人想象的一幕却没有发生。 “坐哪不是坐呢?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高夫人成了右相夫人的代言人,一番话说得得体有度。 高夫人说完就和右相夫人顺势坐在了另一边的位子上。 众人一看高夫人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再围在一起,上前请安说着寒暄的话,却根本没有理睬姜家母女,直接晾着她们二人。 右相夫人也不说话,面上更是看不出喜怒。 高夫人连看都不看姜家母女一眼,完全拿她们当空气。 不只是围观的夫人们,就连姜陈氏和姜婷玉也都没料到高夫人和右相夫人居然会是这番表现。 姜陈氏和姜婷玉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姜婷玉还要说话,但被姜陈氏拦住了。 “怎么?”姜婷玉不解。 但姜陈氏却是看了高夫人和右相夫人一眼,又给了姜婷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姜婷玉还是不懂,但姜陈氏已经不需她再揪着此事不放,她也只能听话地坐下来。 第1662章 后悔 高夫人虽然话说的得体,但是坐下之后难免还是有些后悔。 “明明都吃过亏,却还是这般张扬跋扈,老县主过世,这母女俩越发的张狂起来,简直无礼无德,真是给长辈的丢脸,刚刚就应该替老县主教训几句!” 右相夫人微微牵动下嘴角,“训什么?这里是涪陵王的地方,要是在这里争执起来像什么样子?” 高夫人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没办法就是心里气不过。 “华服艳抹,好似这就没有人比她们更高调!” 右相夫人听着高夫人的话,余光扫着姜家母女,心里越发不喜。 “还有姜婷玉,根本就不懂规矩!也不怕让人耻笑,一个澶州王世子妃,一言一行如此粗鄙不堪,真是丢大魏的脸。” 高夫人还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仿佛要把对姜家母女的一肚子不满通通都说出来才解气。 右相夫人原本就对姜家母女没什么好印象,经过这一次之后,更是格外不耻,但右相曾有心提携姜中方取代梁霄,这件事情右相夫人也知道。 可姜陈氏和姜婷玉可谓是给姜中方丢了大脸,单单看这家的女眷,都觉得右相当初的想法是不是错了。 “好了,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右相夫人的话既是说给高夫人,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涪陵王妃都没出来说话,你说再多有什么用?” 她边说着,边不动声色地饮茶,看戏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心里难免有点发堵。 高夫人心中虽有不喜,却也只能听右相夫人的话忍着。 “我看她们不一定会知道我们是好意,不仅不会收敛,反而还要变本加厉。”高夫人最后又说了一句。 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她和右相夫人为了和气的让步,看在旁人眼里可能就不是这么回事。 “给了体面不知收敛,我们又有何办法?不是为了看戏来的么?何必去看麻烦。” 右相夫人在这件事上反而大度起来,高夫人奇怪的看她两眼,索性也收敛了心思,不再理睬姜婷玉和姜陈氏。 只是高夫人和右相夫人的低调,却并没有换来多少安静,周围夫人们看到这二位都退让两步,不免心思动了起来,开始怀疑起姜家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消息?或许是姜大将军又传回战功? 这倒是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于是便有人靠近姜家母女二人开始寒暄试探,反而是右相夫人和高夫人更清净一些,而那一方仍热络无比,比戏台上还要热闹。 “王妃,好像没事了。” 伊莲观察了半天,确定没事之后就急忙告诉梁芳茹。 “我看到了,没事儿剧好。”梁芳茹提着的那口气也松懈下来。 总算不用她出马,事情也解决了。 梁芳茹只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姜家母女能有点自知之明,把这场戏好好看完。 至于另一边的右相夫人和高夫人,梁芳茹只能硬着头皮给予歉意,只想着临走时再说几句客套的话予以抚慰,否则她实在没什么辙。 “那王妃您过去坐吧?”伊莲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连她都觉得今儿这场戏恐怕没那么简简单单能顺利看完。 梁芳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摇摇头,“算了,随便找个地方坐,不要过去添乱了。” “那怎么行?王妃您可是今儿个的主人!”伊莲惊讶道。 梁芳茹真准备连面都不露,那是绝对不行的,光是想想,就一堆麻烦。 “不过是开句玩笑,怎能不去?”梁芳茹收敛了内心的真实想法,长叹口气,带着伊莲朝戏台而去。 还没到戏开场的时辰,所以夫人们此时也都在坐着聊天。 只是界限无形中也被划开了,而且非常明显。一边是姜陈氏和姜婷玉,另一边是右相夫人和高夫人。 就连其他官夫人们也都自觉分成了两个阵营,两边的氛围也完全不一样。 在旁观者眼里,还是姜家母女那边要更加热闹些。 这些官夫人都是些擅长溜须拍马的,平日里的聚会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搞好关系,今儿个自然也不例外。 不少夫人都凑在姜陈氏和姜婷玉身边,专挑这母女俩喜欢听的话说。 从衣着打扮夸到排场,没有她们说不出口的话。 反观右相夫人那边就要平淡得多了,夫人们多是了一些琐事,就连吹捧也是适可而止。 梁芳茹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格外着急。再这么下去,傻子都能看出来要出问题。 但梁芳茹除了干瞪眼没有别的办法,她也不知该怎么缓和紧张,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左右逢源。 她如今只会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何这么一点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想到徐若瑾的迎来送往,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梁芳茹心里不由得自卑起来,可她如今也是堂堂的涪陵王妃,能力不足,也难怪王爷始终不够喜欢她…… “你先去盯着,有什么事就立刻来告诉我,等待戏开场了我再过去。” 梁芳茹停住了脚步,改变了主意。 因为此时她过去,无论是坐在右相夫人和高夫人身边、还是坐在姜家母女身边,都容易让对方挑理。 更何况,梁芳茹还担心高夫人问起徐若瑾的事情,所以只能暂缓出席,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 伊莲得了命令,前去向夫人们致歉。 而此时此刻,姜陈氏和姜婷玉的心情一片大好,因为周围有了这么多夫人们的吹捧,让她们不由得更加张狂起来。 只是这些夫人可不仅是看姜陈氏和姜婷玉的面子,她们看的都是这两人身后的人。 一个是姜中方,另一个是澶州王府。 有了这两个大靠山,姜陈氏和姜婷玉的腰板自然挺得直。 但姜陈氏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就是姜中方首战大捷之后,她预料之中的赏赐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姜陈氏本来还以为是皇上的圣旨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到姜府。 直到后来从下人那里听说,皇上压根就没有要赏赐的意思。姜陈氏白白期待了一场。 第1663章 得意 这可把姜陈氏气坏了,一口咬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就是不想看到姜府上位。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把这个罪责推到了徐若瑾和梁霄的身上。 除了他们二人,姜陈氏想不出来还有谁有这个能耐和胆子,能影响到皇上封赏姜家,可是此时姜陈氏和姜婷玉都被各府夫人还有后宫妃嫔厌弃,她们说的话连听的人都没有。 姜陈氏没有办法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等着找更好的机会,迟早会把郡主府收拾个底朝天。 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姜陈氏已然重新回到了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圈子里。 她已经计划好了,只要姜中方凯旋归来,就会彻底翻身,把郡主府踩在脚下。 很明显,不只姜陈氏一个人想到了姜中方。 “姜大将军出征七离首战告捷,还没来得及恭喜姜夫人呢!”果然有夫人把话题扯到了这上面。 姜陈氏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没有说话。 姜婷玉更是笑得开怀,自信心膨胀,好像谁都不如她,这个小地方已经盛不开她。 有人起了头,自然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恭喜声。 “要我说,姜大将军立了这么大功,皇上怎么也该给姜府大大的赏赐才对。” “没错,结果怎么着?我听说皇上好像没有任何褒奖,只是口头赞赏了几句吧?” 有人故意小声说道,但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楚。 姜陈氏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还有人继续火上浇油,“我也听说了,就是这么回事。我真是要冒着危险也要替姜夫人说句公道话,这件事皇上的决定的确是有欠妥当。” 话说得漂亮,但要是真的敢在此议论皇上,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嗯,侍郎夫人说得有理。这事确是对姜大将军有些不公。” 这几个早就商量好的夫人都配合地说起来,反正七嘴八舌就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姜中方首战大捷,皇上却没有给姜府一点赏赐,这么做难以服众。 姜陈氏和姜婷玉见不少官夫人都站在自己这边,顿时也来了脾气,尤其是姜婷玉,她第一个沉不住气。 比起姜婷玉,姜陈氏也没好到哪去。她也一直憋着一股气,就是没有发泄的机会。 这次有人提起来了,姜陈氏的那股火又重新被点燃。 有这么多夫人帮她说话,姜陈氏心中挤压已久的不满,也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多谢几位夫人肯说一句公道话。” 姜陈氏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方才的趾高气昂也都不见了踪影。 姜婷玉见状也忙安抚姜陈氏,“母亲您也不要太伤心了,都是皇上的意思,我们再怎么说不公平也没用的。” 周围几个夫人哪能听不出来,也都纷纷出言安慰着。 “姜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姜大将军肯定很快就能拿下七离,凯旋归来的。” “是啊是啊,姜大将军可不比旁人,只有空壳,没有真本事。” 这话意有所指,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姜陈氏和姜婷玉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唉,没有办法,谁让我父亲官位低,不受重视也是自然。”姜婷玉又可怜巴巴地说道。 第1664章 登场 “这是说的什么话?将军的官职还低?那就真不知道什么才叫高了!各位夫人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我也是这么觉得,说不定是有人见不得姜府好,故意使绊子。” 不知是哪个夫人趁乱说了一句。 气氛一下就凝固了,大家面面相觑,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姜陈氏的心里了,她就是这样想的。 如今她只可惜说话这人没有点名道姓地说出来到底是谁在其中搅和。 姜陈氏和姜婷玉见这么多人话里话外都在支持她们,心里顿时也有了底气。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那么大的功劳就像没看到似的。”姜婷玉大胆地埋怨起来。 姜陈氏的心情也不太好,“要不是老爷叫我们多忍让不要惹事,我肯定要进宫找皇上去问个清楚。” “没错,问清楚!”姜婷玉立刻附和道,“几句抚慰都没有,到底为何让功臣寒心?” “我们也不是多看重那些赏赐,最重要的是让皇上认可我们老爷的所作所为,你说是不是?” 姜陈氏苦口婆心道,姜家一心为大魏,但是没想到换来的是这么不被重视的下场。 听起来姜陈氏就像一个隐忍的普通妇人,为了整个姜家牺牲了很多。 姜婷玉也伸手擦了擦眼角,像是在拭泪。 几位夫人也跟着动容。 姜陈氏还在不停抱怨,“可惜,老爷做得再多再好,还是不被人重视,这事儿心寒也只能忍着,谁让皇上看不见功臣的作为,只宠着那只会酿个酒的小丫头呢?” 姜婷玉更是觉得委屈万分,抱着姜陈氏就要哭出来。 “母亲您别说了,万一被用心人听去,倒霉的还是父亲啊!” 姜陈氏也跟着忿恨地点头,“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帮不上你父亲什么忙,不然也不至于……” 另一边的高夫人听着这母女两人的对话,眼睛也越瞪越大。她想不到这两人的脸皮竟然能厚到如此程度。 右相夫人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口口声声说着皇上不公,也真是不想要这颗脑袋了,如若今儿不在还罢,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可毕竟都是在一起听戏的,这话若被传了出去,难免被皇上误解右相和姜大将军有什么勾结,那可就出了大事了! “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从自身找原因。用一场真正的凯旋换来尊重和身份岂不是更好?” 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有这里是涪陵王的地方,右相夫人话说的也不重,只是想要尽量委婉地提醒她们母女,别再得了便宜卖乖。 要是情况允许的话,右相夫人恨不得把话直截了当地甩到姜陈氏和姜婷玉的脸上,让她们彻底闭嘴。 但右相夫人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否则她就和那两人没有区别。 周围不少夫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右相夫人的话,下意识闭了嘴不敢说话。 高夫人听了这番话,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她早就看这母女二人丢人不顺眼了。 右相夫人本想自己说完这话之后,姜陈氏和姜婷玉就能有所收敛,但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姜家母女根本没把右相夫人放在眼里。 姜陈氏听到右相夫人的话,斜了她一眼,不屑地笑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右相夫人啊!” 听着姜陈氏阴阳怪气地说话,右相夫人的眉头皱紧,盯着姜陈氏,无形地警告对方,说话要小心一点。 但姜陈氏就好像故意没看到似的,“怎么?这世道已经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还是说右相夫人是想要用这个威胁我,到皇上那去说我们姜家的不是?” 姜陈氏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右相夫人的头上。 “你!” 右相夫人气急,“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何时那么说过了?” 姜陈氏仍旧是不紧不慢,“你若不是这么想的,为何要来说我和婷玉?是嫌我们母女还不够惨吗?” 右相夫人有心数落姜陈氏和姜婷玉两句,让她们别这么嚣张,但没想到却被姜陈氏反将一军,频频顶撞。 和右相夫人相比,姜陈氏倒是得意得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句没少说,而且还把右相夫人说的无力反驳。 姜婷玉也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念叨着:“母亲您消消气,她们都看不得我们好,都想让姜家衰败,您可不能遂了她们的意啊!” 姜婷玉口无遮拦地对姜陈氏说道,把自己放在了备受欺侮的角色。 右相夫人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走。 一旁的高夫人还来不及褪去脸上的惊讶,连忙起身去拦右相夫人。 不是她非要来收拾残局,而是这人是她请来的,就这么被气走了也不是个事啊! 更何况,高夫人得了梁芳茹的好处,更不能让右相夫人在这会儿离开。 她拉住右相夫人,小声劝说道:“你说你和她们找什么急?显得你身份低,别介意了,坐下看戏。” 右相夫人听了这话,狠狠瞪了高夫人一眼,“看戏?这戏看得还不够吗?”说着又要走。 “好了好了,就当是给我个面子行不行?再说这是涪陵王妃的地方,你就这么走了,像什么话?你想让这些夫人们怎么传?” 高夫人把能说的都说了,要是还留不住右相夫人,她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她知道右相夫人最看重的就是体面和那一张脸,果然右相夫人真得犹豫了。 这么一走了之,到时候丢的不仅是她自己的脸,还有相府和右相的脸。 这个后果,右相夫人可承担不起。 但她话都说出口了,站着不走也是面上无光。 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伊莲在一旁目瞪口呆,只想马上去找涪陵王妃过来。 就知道姜家大夫人和澶州王世子妃不是好惹的,这一场戏恐怕听的没这么顺利,果然要出大事了! 就在右相夫人纠结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下人的通禀声。 “瑜郡主到——” 第1665章 大惊 “瑜郡主到……” 众人的视线顿时纷纷被吸引到门口方向。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精彩,有惊讶有好奇,还有兴奋和疑惑不解,甚至还有反感。 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梁芳茹。 梁芳茹万万没有想到徐若瑾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到徐若瑾会来! 梁芳茹半天都回不过神,嘴巴微微张大,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徐若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梁芳茹才知道,她是真的来了。 不仅是梁芳茹,其他人在看到徐若瑾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表现。互相看了几眼,谁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来。 徐若瑾的到来,让不少人都难掩尴尬之色。 这里不乏刚刚与姜陈氏和姜婷玉提到过徐若瑾的夫人们,捧臭脚亦或挑拨离间是她们的长项,可此时当事人突然出现,这着实让诸人难掩复杂之色。 右相夫人也是一惊,反复确认门口那人的确是徐若瑾没错。 “她可算是来了!” 高夫人的一声感慨打断了右相夫人的思绪。 右相夫人疑惑地看向高夫人,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高夫人见右相夫人看着自己,才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忙满脸堆笑道:“不是早就说瑜郡主要来,你不知道吗?” 右相夫人定定地看了高夫人一眼,疑惑却没有解除,“是吗?早知她要来?” 高夫人立即点头,“自是如此,不然我怎么知道她会来?” 右相夫人看高夫人好像很期待徐若瑾来似的,但这会儿时间紧张,还有更重要的事,暂时没空追问高夫人。 见对方没再穷追不舍,高夫人才松了口气。她方才也是不小心将心里胡说出来。 徐若瑾要是再不来,高夫人都要怀疑涪陵王妃是不是糊弄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把右相夫人请来。 看来,涪陵王妃还真不是食言之人,而且,似乎梁家和涪陵王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否则徐若瑾怎会出现? 姜陈氏和姜婷玉二人几乎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徐若瑾。 她们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明明白白地告诉徐若瑾,这里不欢迎她。 尤其是姜婷玉,看徐若瑾的眼神都快要喷出火来。 当然姜陈氏也没有好到哪去,恨恨地盯着徐若瑾,好像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徐若瑾进了官驿之后,迎接她的就是这样错综复杂的气氛,还有众人精彩的视线。 她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徐若瑾停顿了片刻,故意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才不疾不徐地迈开步子。 有些夫人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她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不是说她不会来吗?”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涪陵王妃请她了?到底怎么回事?” …… 大多数人都只知道问,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她们很快就知道,若是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只能去问徐若瑾本人。 虽然众人心里都有些复杂,但徐若瑾人都来了,她们断然没有干坐着的道理。 无论方才趁着徐若瑾不在,含沙射影地说了她多少坏话,这些夫人们此时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主动凑上前去。 “瑜郡主您来了?今儿还真是热闹了,没想到能见到您,看来这金钗记,是无人不喜的了!” “就是,大家就等您了,您可算是来了。” “给瑜郡主请安,这戏还没开场,您快请坐。” 几位夫人嘴上说着熟练的热络话,寒暄了几句圆了脸面,主动簇拥着徐若瑾朝戏台这边走。 徐若瑾就像众星捧月一般走着,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幸好来的不迟,否则错过了好戏的机会,没想到今儿人来的这般全,还真是意外了!” 徐若瑾口中的“好戏”,众人不知是何含义,但任谁都能猜出指的不是台上唱的,而是台下诸位夫人演的,或许稍后更有大戏登场。 京都城内,有谁不知道姜府和郡主府的恩怨?更别说姜陈氏和姜婷玉了,几乎是每次和徐若瑾碰面都要大闹一场。 但结果姜家母女总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谁知道这一次呢?姜家毕竟和从前大不一样,有姜中方撑腰,说不定连瑜郡主都要让其三分。 这些人都等着看好戏,礼貌上的寒暄之后,就各自坐回原来的位置。 原本热闹的场面当即就冷了下来。 徐若瑾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发展,她带着身边的杨桃找了一处空着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这位置是某位夫人特意让出来的,只是方才人多嘴杂,徐若瑾未能看清。 不过也无所谓了,徐若瑾注意到最好的位置被姜陈氏和姜婷玉占着,而徐若瑾的位置和另一边的右相夫人还有高夫人差不多。 高夫人和徐若瑾对上视线,随即笑眯眯地点头,抓紧一切时间示好。 但徐若瑾只是回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就移开了视线。 高夫人难免有点失望,却也没有气馁。这不过才刚刚开始,一会儿还有的是机会,不需急在一时。 徐若瑾安心坐下,杨桃就在一旁伺候着,谁也不搭理。 这一主一仆看起来和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偏偏就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定在她的身上。 徐若瑾早已习惯,压根也不把周围人的视线放在心上,只对桌上的小食感兴趣。 杨桃头也不抬地帮徐若瑾剥瓜子,剥出来的瓜子仁白白胖胖,一个个摆的整整齐齐放在徐若瑾眼前。 徐若瑾就一个接一个地吃着,连头都不想抬。 和她的桌子隔得不远就是姜家母女的位置。 姜婷玉怎么看徐若瑾怎么不顺眼,心里就好像猫爪挠似的不畅快,憋不住想要上去狠狠挖苦和斥骂徐若瑾一番。 她身体动了动,张口就要说话,却被一边的姜陈氏按住了胳膊。 “娘?” 姜婷玉一惊,不解地转头去看母亲。 姜陈氏的视线却是越过女儿在小心观察着徐若瑾。 “娘!”姜婷玉又压低声音提醒姜陈氏。 姜陈氏这才幽幽开口,“别冲动。” 姜婷玉满脸疑惑,想不通母亲怎么突然这么多顾忌。 第1666章 舒坦 “怕她干什么?”姜婷玉自觉如今的身份非比寻常,就算是徐若瑾也不放在眼里,“她不过就是个郡主罢了,如今梁霄也丢了官职,她还有什么可傲气的?” 姜陈氏闻言瞪了姜婷玉一眼,“之前吃的亏还不够多吗?还不长记性!” 姜婷玉撇撇嘴没再说话。但她心里还是不服,看向徐若瑾的视线也充满怨恨。 她还没有放弃,仍旧暗戳戳地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徐若瑾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只有这样,才能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之前姜家母女在徐若瑾那吃了不少亏,几乎每一次在她们要翻身或是洋洋得意的时候,徐若瑾都会出来搅局。 姜婷玉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连带着看姜陈氏都带上了几分埋怨。 这么好的机会,姜婷玉想不通为何姜陈氏会突然胆怯。 姜陈氏才懒得理会女儿的心思,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徐若瑾的一举一动。 对方越是安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姜陈氏心里就越是没底。她总觉得徐若瑾在谋划什么,而且是针对她们母女俩的。 姜陈氏从前可没少在徐若瑾手里栽跟头,这次她总算是有了点脑子,知道不该轻举妄动。 只是姜陈氏知道自己不是徐若瑾的对手,姜婷玉可不知道,她还在寻求着好机会偷偷摸摸给徐若瑾使绊子。 在场诸人的尴尬,徐若瑾都看在眼里,但她却依旧从容,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杨桃边给徐若瑾剥着瓜子皮,边小声提醒道:“郡主,王妃过来了。” “终于来了。”徐若瑾轻应了一声,继续装作没看道。 她早在进门的时候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梁芳茹,当然对方脸上那惊讶无比的表情也都被她看在眼里。 对梁芳茹,徐若瑾已经很难在心里起任何波动,她看梁芳茹和陌生人没有多大区别。 梁芳茹的表现一次次让徐若瑾失望,渐渐的,徐若瑾也就习惯了。 只是如今看到梁芳茹惊讶的神情,哪怕是在徐若瑾意料之中,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嘲讽。 梁芳茹试探着走近徐若瑾,强装淡定地坐在旁边,却无法抑制语气中的疑惑和些许不满。 她已经在心里认定,徐若瑾今日来者不善,这只是一种预感,预感到梁芳茹真的后悔给她下了帖子。 梁芳茹到来,先是给右相夫人和高夫人打了招呼,致歉来的有些迟,随后又与姜陈氏母女点了点头,随后才坐在徐若瑾的旁边。 徐若瑾就像没看到梁芳茹似的,仍旧自顾自地吃着瓜子仁,嚼得特别香。 最终还是梁芳茹先沉不住气,嘴唇微动,“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好该如何开口,但又说不出太严厉质问的话,只能拐着弯地打听。 徐若瑾头也没抬,“好戏不是还没开始吗?那就不晚。” 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梁芳茹给堵回去,梁芳茹心里憋闷却也没有办法。 “我没想到你会来。”梁芳茹咬了咬牙,难得硬气一回。 徐若瑾却是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不是你给我递的帖子?难道是不想让我来?” 梁芳茹一愣,不自觉看着徐若瑾呆呆问道:“所以你是故意来的?” “王妃这话好笑。” 徐若瑾语气带笑,但神情却是认真地让人无法直视,“我接到了帖子,你却问我是不是故意的,那你送帖子去郡主府作甚?” 面对徐若瑾咄咄逼人的追问,梁芳茹哑口无言,根本回答不上来。 徐若瑾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帖子是梁芳茹亲自吩咐人送去郡主府的。 但梁芳茹本以为徐若瑾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没想到事与愿违,徐若瑾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官驿。 徐若瑾振振有词,就算是梁芳茹想要反驳也没有理由,因为理都在徐若瑾那边。 梁芳茹现在越发后悔,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当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夜微澜宴请众人的要求。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每一位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更别说这里还有姜家母女,右相夫人和高夫人,如今再加上一个徐若瑾…… 光是想想,梁芳茹就头疼加重,甚至想躲在房间不再出来。 梁芳茹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特别是在徐若瑾的目光注视下更是毫无颜面可言。 梁芳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徐若瑾只是定定地看了梁芳茹一会儿,当看到对方的神情中的羞愧,她就收回了视线。 她心里知道,她和梁芳茹是绝对不可能会到从前。 徐若瑾自问这些年所作所为问心无愧,更没有对不起别人的地方。从来都是坚持本心,时刻不忘初衷。 但她和梁芳茹还是渐行渐远,其中缘由只可能有一个,就是梁芳茹变了。 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梁芳茹已经不再是在中林县时那个温婉的三姐,而是今日陌生的涪陵王妃。 想到这些,徐若瑾却是自嘲地一笑。 因为或许在梁芳茹看来,她没有变,变得是周围所有人。 徐若瑾之前就已经放弃和梁芳茹再有任何瓜葛,为了夜微澜这个女人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对立的道路。 看着梁芳茹低头不语的样子,徐若瑾反而平静得多。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没有一点惊讶。 梁芳茹却不甘心,她还要再解释什么,却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压了过去。 原来是众人期盼已久的好戏终于开场。随着紧凑的锣鼓声音,京都城名角悉数登场。 徐若瑾连看都不看梁芳茹一眼,视线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台之上。 梁芳茹讪讪地看着徐若瑾的侧脸,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口。她从来没觉得锣鼓声会有这么吵,完全压过了她的声音。亦或许,她的声音和言语从来没有被人重视过。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徐若瑾大大方方地坐在位置上看戏,和在家没什么两样,要是能给她一个枕头,再让她把二郎腿能翘起来,就齐活了! 第1667章 找茬 徐若瑾看戏看得入神,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也有喜欢的名角,更有最爱听的戏,她似是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期的娱乐活动中。 只是这么大的地方,能像徐若瑾这样安心看戏的人并没有多少。 不少夫人都是非常尴尬,眼神更是要时不时瞥向徐若瑾,好看看她在做什么。 见徐若瑾只是在安心听戏,夫人们虽松一口气,却又觉得奇怪万分。 有徐若瑾在时,居然能如此平静?这实在难以置信,可现实的确如此,反而有些不适应和不确定?总觉得会发生点儿什么。 梁芳茹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在一旁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将注意力放在台上的名角身上。 但梁芳茹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台上的人唱了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徐若瑾,和其他夫人的心思差不多,她的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这边梁芳茹还在惴惴不安,生怕出什么事情,那边却有人总想着找麻烦,譬如姜婷玉。 姜婷玉怎么都无法忽视徐若瑾的存在,即便徐若瑾在一旁喝茶看戏,毫无交集,可余光时不时睹向那边,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身上没有一处舒坦。 但是姜陈氏告诫过她不能冲动,但是姜婷玉根本忍不住。 她在仔细寻找机会,就算不能给徐若瑾带去伤害,也至少要给她添堵才行。 只是徐若瑾就是不上当,这么半天都没有一点可乘之机,姜婷玉等的是心急如焚。 无奈台上戏已开场,姜婷玉只得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看戏,这时候找事未免太明显而且突兀。 姜婷玉总算是有了点脑子,前几次无缘无故找事都被徐若瑾看穿不说,还吃了大亏。 这次她学聪明了,盯着徐若瑾,就不信她会一点破绽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姜婷玉的许愿有了回报,机会很快就来了。 徐若瑾听戏听得入迷,杨桃在她耳边提醒道:“郡主,《金钗记》过后就是夫人们点戏了,您有什么想听的?” “我?你这一问我还真想不起来。”徐若瑾愣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想那些平日里听的戏都叫什么名字。 杨桃就知道主子会是这种反应,笑着说道:“那奴婢去给您拿戏牌子来,您看看想听什么?” 徐若瑾点了点头,“好主意,你去吧!” 杨桃笑着应下来,转身就向放戏牌子的地方走去。 姜婷玉嘴角一勾,意识到机会终于来了。 她虽然还坐在原位置,但却故意对一边伺候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轻轻后撤了一步。 杨桃去拿戏牌子必然要从姜家母女桌后经过,她特意绕开了几步,就是怕在这里被为难。 但就在杨桃快要走过姜婷玉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身边的丫鬟突然一动,杨桃躲闪不及正好和对方碰到了! 说是碰到,其实就是胳膊轻轻撞在一起。 杨桃没当回事,本想点个头就继续去帮主子拿戏牌,毕竟徐若瑾那边还等着要点戏。 但是杨桃没想到,她不想计较,却有人等着借题发挥。 “你干什么!” 姜婷玉勃然大怒,突然战起,伸手一扯杨桃的胳膊把她拽了一个趔趄,紧接着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这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杨桃的脸上,杨桃的脸当下就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杨桃紧紧捂着脸,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才没有流下眼泪来。 “看不见有人是不是?还故意撞过来,这是故意给我脸色看呢?”姜婷玉插着腰怒斥杨桃道。 杨桃不想给徐若瑾添麻烦,就低着头连声道歉,“是奴婢不好,奴婢给世子妃赔不是,请世子妃息怒。” “呵!笑话!你以为赔个不是就算了?我打你个半死,说一句赔不是,有用吗?” 姜婷玉说话十分难听,眼神轻蔑,态度不可一世,可谓在极其平静的场子中,突然挑起众人无法忽视的噪音。 杨桃受了冤枉,现在又被姜婷玉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心里也更加委屈。 “世子妃息怒,奴婢实在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杨桃努力解释着,虽强忍泪水,但语气难免还是带上了哭腔。 “怎么?你还有脸哭?在这和我装可怜是不是?谁教的你这么下作的手段?主子不懂事儿,奴婢也不懂事儿吗?” 姜婷玉步步紧逼地追问杨桃,其实就在等着徐若瑾开口。 杨桃被姜婷玉逼得退后一步,低垂着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场子瞬间就安静下来,就连台上唱戏的也都察觉到不对劲,声音和锣鼓声都戛然而止。 顿时整个场子就只能听到姜婷玉一个人的咆哮声。 见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姜婷玉反而更加理直气壮,骂起人来更起劲。 “谁家的奴婢这么不懂事,果然是小家子出身的人也别想教出什么好奴才!” 姜婷玉意有所指,在座的夫人哪有听不懂的?也都不说话,互相使了几个眼色,就默默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原本还在吃着杨桃帮她剥好的瓜子仁,突然听到一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转头去看的工夫,院子里就变得如此安静,只来得及听到姜婷玉最后一句话。 徐若瑾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她知道这是姜婷玉在向自己挑衅。 站起身,徐若瑾走到杨桃身前,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杨桃嗫喏着抬头,一看是徐若瑾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个不停,连说话都不自觉哽咽了,“郡、郡主……奴婢、奴婢不是……” 徐若瑾冷冷地看了姜婷玉一眼,随后转头去安慰杨桃,“不哭了,没事的。” 说着还拿出绢帕帮杨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擦了一下,徐若瑾就看到杨桃脸颊上的巴掌印,眉头顿时皱在一起。 杨桃显然也注意到了,忙低下头,接过徐若瑾的绢帕,“奴婢没事,奴婢自己来就、就行。” 虽然杨桃努力掩饰,但她的委屈和不平还是压不住,徐若瑾更是心底冒起一股火。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 徐若瑾安抚了杨桃两句,就转身面向姜婷玉,目光中浓重的冷意…… 第1668章 无赖 姜婷玉原本还趾高气昂,但在对上徐若瑾的视线之后,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了下,肩膀微微一缩,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徐若瑾只是扫了姜婷玉一眼,就把视线落在她身后的丫鬟身上。 丫鬟感受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连头都不敢抬,吓得缩在姜婷玉身后战战兢兢,一动都不敢动。 姜婷玉注意到身后丫鬟的动作,趁人不注意狠狠地扭了她一把,“没用的东西!你怕什么?!明明就是她的丫鬟没有规矩,为你出气你还躲?” 姜婷玉特意扬起了声音,就怕其他夫人们听不见。丫鬟被姜婷玉拧了一把,眼泪都疼出来了,却只敢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对一个丫鬟都毫不嘴软,澶州王世子妃可真是好肚量。”徐若瑾不客气地对姜婷玉嘲讽道。 姜婷玉挺直腰板,呛道:“我怎么教奴才是我的事,瑜郡主要是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好好管管自己的奴才!” “我的下人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徐若瑾毫不示弱地怼回去,目光冰冷,让人不自觉出冷汗。 “笑话!你的奴才走路不长眼睛,我帮你管,你不谢我反倒是埋怨起我来了?我可真是好心没好报,委屈啊!” 姜婷玉嘴上说着委屈的话,可那一副挑衅的模样,却分毫装不出半点儿委屈来。 姜陈氏就坐在一旁,也不插嘴。她明明说过不让姜婷玉找麻烦,但这个女儿脾气太急,就是不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姜陈氏也不可能叫姜婷玉给徐若瑾道歉,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姜婷玉无理辩三分,姜陈氏也在找机会,到时候她们就是二对一,胜算更是大大增加。 徐若瑾看起来身处劣势,但她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都说澶州王府从来没有道理,果然世子妃会说笑,要是你委屈?这世上就没有冤案了。”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说道。 姜婷玉听出徐若瑾在贬低自己,她火气一急,差点就要破口大骂,还好最后关头忍住了。 她的余光看到所有夫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到此处,她这是出口恶气的好机会,不能有任何闪失。 “还请世子妃自重,不要随便拉一把丫鬟,就出来故意的挑衅碰瓷儿,这和大街上讹诈的无赖,有什么区别?” 徐若瑾不给姜婷玉说话的机会,就嘲讽地斥责道。 姜婷玉莫名被徐若瑾抢白,心里更加不爽,马上抬高嗓门,“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不要在这里信、信……” 徐若瑾嗤笑一声,“怎么?是想想说我信口雌黄还是信口开合?” 姜婷玉顿时脸羞得通红,一时找不到还嘴的词,她的确是话到嘴边儿突然蒙住了,反倒是被徐若瑾给揪住不放,可嘴慢一分,气势也就低了一分,反倒是被徐若瑾抢了白: “你信誓旦旦却说不出来,而且对下人的谎话信以为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徐若瑾故意连说三个“信”还给姜婷玉,算是重重地打了她的脸。 听到徐若瑾的话,不少夫人都笑了出来。尤其是高夫人更是笑出了声。 右相夫人也捂嘴轻笑,她早就觉得姜婷玉身份不足以登上大雅之堂,但对方不仅不引以为耻,反而更加高调。 如今看徐若瑾狠狠教训姜婷玉,右相夫人和高夫人自然心情大好,虽然右相夫人也瞧不上徐若瑾,但毕竟徐若瑾的真实身世,是不容忽视的。 姜婷玉和姜陈氏为老县主丢人,右相夫人本就心头不爽,之前不跟他们计较,无非也是给过世的老县主颜面。 如今有徐若瑾出面来教训教训她们,右相夫人自当乐得旁观。 姜婷玉听到徐若瑾的话,气的眉毛都快要飞上天去。 她被徐若瑾说的哑口无言,满脑子都是“信信信”,心里更是无数个后悔。 姜陈氏有些坐不住了,眼看姜婷玉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责怪地看着女儿,似乎是在埋怨她这么好的机会都能搞砸。 姜婷玉注意到姜陈氏的视线,更加无地自容,她也来了脾气,索性豁出去非要和徐若瑾拼个高低不可。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谁敢管我?” 姜婷玉无法无天道:“你的奴才不懂事,故意撞了我的丫鬟,我教训她又待如何?我就不信这件事说不出道理!” 这一番大话说出口,众人哗然。 她们都知道姜婷玉没有脑子,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没脑子,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看别的,这里光是比她出身好,身份高的夫人就一只手数不过来,她却敢在这里叫嚣,简直没把其他夫人放在眼里。 姜婷玉的一句话,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徐若瑾一个人。 就算身份比姜婷玉不足,但也因为她的这几句话心里不舒服。一时间谁看姜婷玉都没有好脸色。 姜婷玉却不以为然,她可是堂堂大将军之女,更是澶州王世子妃,凡是和她对着干的都是嫉妒她。 面对急不可耐,气得恨不能抓耳挠腮的姜婷玉相比,徐若瑾就淡定得多,就像看小丑似的看着姜婷玉。 “这里身份比你高的夫人有的是,比你年长的更是大有人在,没人敢管你,还是不屑管你?你自己难道分不清楚么?我真不清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优越感?说那么多废话也没用,你无缘无故打我的人,说吧,你要怎么赔罪?” 徐若瑾不疾不徐地说着,冷眼看着姜婷玉。 她就直直地站在姜婷玉对面,好像对方今日要是不给她答复,她就准备站在这不走了。 杨桃站在徐若瑾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自己的一举一动给主子添麻烦。 “赔罪?我赔什么罪?给谁赔罪?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姜婷玉耍起无赖来,不屑地伸出手指点在周围每一个夫人身上,“再说了,你去问问,有哪一个看到我冤枉人了?” 看着目中无人的姜婷玉,徐若瑾早已经不惊不气,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伊莲心惊肉跳的站在一旁轻轻拽了下梁芳茹的衣角,示意是否上去阻拦一二。 梁芳茹站在一旁漠然的看着,分毫不理。 就知道早晚会出事,果然不出她所料…… 第1669章 指控 姜婷玉的话音刚落,就是一阵非议声。 “她什么意思?点来点去的,当我们都是她家的奴才吗?”礼部员外郎郎的夫人忍不住抱怨道。 有人跟着附和,“就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刚刚大呼小叫的就实在过分,怎么嫁了人,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这些人虽然心里都有不满,但还不敢放开了说,都是压低了嗓子小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她们已经忍了姜婷玉很久,姜婷玉却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半天都没结果,句句不离吹捧自己,贬低他人。 这么下去,就算是有心想要巴结姜家母女的夫人们也都受不了了。 甚至有夫人若有似无地对着姜婷玉翻白眼,都想让她快点闭嘴,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但姜婷玉还浑然不觉,她不是没听到这些夫人念叨的话,她才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怎么?不服气?” 姜婷玉不屑地扫了一眼这些夫人们,嘲讽道:“我爹是战胜七离国的大魏将军,其他大臣算什么东西?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爹,就省省力气别说话了,免得丢各府的脸!” 这下不少官夫人都不干了,她们都被姜婷玉目中无人的话刺激到,气得不行。 徐若瑾看着姜婷玉这副无知的样子,却是嘲笑地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既然姜婷玉自己作死,自己就不用多费力气,只要等着看好戏就好。 姜婷玉的这一番话不仅让其他夫人们不喜,也算彻底把高夫人和右相夫人彻底激怒了。 尤其高夫人,先前她还拦着右相夫人不要和姜婷玉一般见识,但这会儿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人敢管你?什么叫你爹七离大将军,别的大臣就比不上?你这是在说谁?” 姜婷玉努了一下嘴,“我、我有说是谁吗?谁心虚就是在说谁!”姜婷玉说完看了徐若瑾一眼,其实她就是在说徐若瑾,可徐若瑾不理不睬,更不会捡这个骂,因为她也不认为梁霄比不得姜中方,何必搭理一条小疯狗? “你!”高夫人并不知道姜婷玉是对准了徐若瑾,气火攻心,忙捂着胸口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这怎能是一个堂堂世子妃出口的话?完全不顾忌自家体面,若是老县主还在,你、你……” 高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婷玉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怎么不要体面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您家里若没有这徒有虚名的,何必在意?!” 姜婷玉的回顶,让高夫人气得头晕眼花,她本意想要让姜婷玉收敛一点,却没想到被对方倒打一耙。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高夫人不依不饶地质问姜婷玉:“你父亲是被皇上封赏的七离大将军,可术业有专攻,难不成他一个大将军就无所不能,其他大臣都是废物?你家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大将军要是没什么了不起的话,那后宫妃嫔就更数不上了!”姜婷玉心气一急,也觉得自己越说越解释不清,脑子一热,直接蹦出这么一句,就差指名道姓地说德妃了。 “你……”高夫人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好不容易才在下人的搀扶下堪堪稳住。 “夫人您怎么了?夫人!”高夫人的丫鬟心急火燎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高夫人缓过神来,完全没了之前的好心气,到了这个时候,右相夫人再想保持沉默是不可能的了,她先是简单安抚了高夫人两句,随即斥责姜婷玉道:“毫无家规,不可理喻!” 右相夫人的评价虽短,却格外之重。 她说话的时候还故意用眼神扫过一旁的姜陈氏。 姜婷玉得罪了这么多夫人,姜陈氏愣是连句制止的话都没有,右相夫人对她是不抱任何期望。 “右相夫人这话是何意?说我女儿没规矩,这不是明摆着在斥责我吗?何必拐弯抹角,这可不是右相府的作风。”姜陈氏阴阳怪气地反驳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显然也没料到姜陈氏这么理直气壮。 姜陈氏就是猜到右相夫人不会和她硬拼,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怎么?右相夫人不肯说了?” 姜陈氏双手盘在胸前,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那就我来说,你们这么多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母女两个,不觉得羞愧吗?” 姜婷玉把头靠在他怀里,“娘……要是父亲在的话,我们也不用受这般屈辱。” 徐若瑾看着这娘儿俩就像看一场好戏,剧情真是跌宕起伏,姜陈氏和姜婷玉真是两个好演员,情绪转变这么大都和真的似的。 她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目不转睛地盯着姜陈氏和姜婷玉,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现在这场合似乎不适合笑,毕竟高夫人和右相夫人都气得不轻。 右相夫人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厌恶地看了姜陈氏一眼后说道:“我劝你们别太过分,这里是涪陵王的地方。你们不要点脸面,别人还要!” 就是这一句话,却让姜陈氏委屈地痛哭起来。 “右相夫人冤枉啊!不过是自家丫鬟被别人欺负了,诉了几句苦,怎么就成了我们的不是?难不成我们只能忍气吞声,连为家中奴仆抱不平都不行?” “不是你们还会是谁?” 右相夫人听着姜陈氏的哭喊声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一切都是瑜郡主挑拨的,若不是她的丫鬟横行跋扈,哪有今日这么多事!” 姜陈氏突然伸手直指徐若瑾,又把矛盾的源头转回到这个女人身上。 谁都没有料到姜陈氏会突然把矛头对准徐若瑾。 面对姜陈氏突如其来的控诉,徐若瑾仍是坦然应对,没有一丝慌张,嘴角淡笑的幸灾乐祸也并没有完全收敛。 可那又怎样?她本来就是看热闹的,台上的戏虽不唱了,可台下的戏却更有意思了……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姜陈氏的指控看向徐若瑾。 姜陈氏的脸上闪过几分轻蔑和得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1670章 白痴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仅是右相夫人和高夫人,就连一直没有开口的梁芳茹都跟着惊讶了。 但很快梁芳茹就反应过来,似乎在最开始,的确是徐若瑾和姜婷玉两人之间的矛盾。 不知怎地,就变成如今这样复杂的局面了。 姜陈氏和姜婷玉装作哭哭啼啼的不依不饶,徐若瑾则是一派淡定,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姜陈氏。 “王妃,这下怎么办?事情越闹越大了……” 一旁的伊莲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终于憋不住提醒了梁芳茹一句。 梁芳茹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徐若瑾和姜陈氏身上,根本没空闲想别的。 她摆了摆手,示意伊莲别吵。 伊莲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这明明是在皇家官驿内出的麻烦,梁芳茹作为这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人,却根本不上前调和,制止这场冲突?这实在让她无法理解。 梁芳茹也有自己的理由。她这时候出去说句公道话,肯定没人听。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反正麻烦也是她们自己惹出来的,更何况,姜家母女她实在太了解了,刻意的挑衅,不是几句话就能调和,亦或许会越演越烈,而且,也只有徐若瑾这个性子才能够治住她们。 梁芳茹扪心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你们母女不要再狡辩了,歪理都能说的光明正大,刚刚谁对谁错,难道我等不会分辨?”右相夫人怒斥姜陈氏道,“但你要先向好夫人赔礼,否则这事我不能依!” 姜陈氏满脸无辜,“右相夫人您明察,如若刚刚婷玉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我可以替她赔个不是,可都是长辈的,也犯不上因为一两句话就挑剔小辈不是?瑜郡主因为私人恩怨三番两次找茬,我们才是可怜人啊!” 右相夫人心中更加厌烦,嫌弃地看了她和姜婷玉一眼,还想再训,却只觉得浪费口舌。 再看另一边的徐若瑾,安静如初,一举一动都十分端庄,面上更是淡然自信,显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徐若瑾和此事没有半点关系,她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人罢了。 姜陈氏假哭了半天,想要偷看徐若瑾一眼,谁知正好对上对方凌厉的视线。 身体一僵,姜陈氏做贼心虚地移开视线,她压下心惊,委委屈屈的道:“我们母女俩就算有什么不对,却也不能任人欺负,这京都城内也不知为何,都敲我们母女二人不顺眼,我的丫鬟受欺负了,还几句嘴怎么了?这事儿怎么就讲不出道理了?” “偏心,也不能偏得太厉害吧?就算涪陵王妃与瑜郡主乃是姻亲,那又何必请我们母女来听戏?这不是摆明了要欺负人嘛!” 姜陈氏干嚎着,甚至把梁芳茹也给扯了进来,“老爷也不知何时回来,能给我们母女二人做主啊!” 众人皆是无奈一叹,梁芳茹在一边憋得满脸通红,却一句话都怼不出来。 台上的名角们也早早退下了,敲锣打鼓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往夫人这边张望着。 官夫人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右相夫人只觉得丢了大脸,面上甚是无光,无比后悔今日到此处来。 但她心里更恨的是姜陈氏和姜婷玉这母女两个,若不是她们,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右相夫人已经可以预想到,今日在官驿发生的所有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城。 只要想到这些,右相夫人就是一阵头痛。 她片刻也不想在此处多留,略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高夫人。 高夫人也自知没理,只敢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更是把自己埋怨了上百次。 “还不走,留在这干什么?” 右相夫人甩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夫人撂此时也顾不上再与徐若瑾有什么交集,气急败坏的撂下话道:“往后若有这母女二人的场合,谁请我,我跟谁翻脸!” 话语说罢,高夫人紧随右相夫人而去。 “王妃!右相夫人和高夫人走了!”伊莲在梁芳茹耳边急切地说着,梁芳茹愣了一下,站起身就往门口追去。 颜面本就被姜家母女糟蹋的不成样子,无论如何都要给对方赔罪才是,而梁芳茹也只能待二人单独离去时,再去请罪。 否则姜家母女还在这里,徐若瑾也在这里,她怎么样开口,都容易遭到非议。 梁芳茹追到门口,刚好看到右相夫人和高夫人上了马车。 “右相夫人!高夫人!请留步!”梁芳茹顾不上许多,忙出声叫住车夫。 但右相夫人却并未下车,只是掀开车帘,冷冷地看着梁芳茹道:“王妃还有何事?” 梁芳茹见右相夫人态度如此冷淡,心里“咯噔”一声,仍旧赔着笑脸道:“右相夫人,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我也着实没有想到她们会、会如此不顾颜面,这都是我的不是,我向您请罪。” 梁芳茹在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右相夫人不耐烦地收回视线,硬邦邦道:“王妃若有兴致,不妨让那一出金钗记继续演下去,刚刚您半个字都不肯说,此时又何必赔罪?更何况,王妃无错,错在我,压根儿就不该来!” “这……” 梁芳茹被噎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右相夫人却是淡定地收回手,吩咐车夫道:“走!” 车夫听令,驾着马车就走,没有片刻犹豫。 梁芳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右相夫人和高夫人离开,其他夫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姜陈氏和姜婷玉边偷偷观察四周,就在姜陈氏琢磨着要不要再添一把火,把今日的麻烦都推到徐若瑾头上的时候,徐若瑾却是突然朝她们两人走来。 姜陈氏和姜婷玉俱是一惊,甚至连哭都忘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若瑾。 “你、你要干什么!” 看出徐若瑾要动真格的,姜陈氏说话都磕磕巴巴。 徐若瑾却是连理都不理,不紧不慢地走近姜陈氏,定定地看着她,嘲讽地一笑,留下一句:“白痴!” 说完徐若瑾就带着杨桃大步离开了官驿。 第1671章 忍耐 直到徐若瑾走了好一会儿,姜陈氏和姜婷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娘,她方才说什么?”姜婷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陈氏脸上的惊讶也没来得及褪去,同样没有想到徐若瑾居然会丢下这两个字就走了? “她这个贱人,竟敢骂你是白痴!”姜婷玉忿恨地说道。 姜陈氏的脸黑得像锅底,“闭嘴!我听见了!” 虽然姜陈氏也不太清楚“白痴”是何意,但她可以确定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进了什么陷阱,可又说不出来。 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官驿就变得冷冷清清。 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姜陈氏和姜婷玉母女二人。 右相夫人和高夫人已经离开,徐若瑾也头也不回地走了,梁芳茹追出门外还没回来。 各府的夫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台上的戏没有继续唱,谁都摸不准是继续唱还是草草收场。 总之众人都没想到,好好的喝茶看戏会变成这样,大家各怀心思,心情都有些复杂和别扭。 姜陈氏和姜婷玉还在愤愤不平。 “娘!徐若瑾太嚣张了,居然还敢给我们脸色看!” 姜陈氏的心情同样不怎么好,听了姜婷玉的话之后脸色更黑了几分。 “着什么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姜陈氏也只能恶狠狠地说一句狠话。 “娘,我们还要在这儿待着吗?”姜婷玉语气里满满都是鄙夷。 姜陈氏的气还没消,这次没找徐若瑾的晦气,她实在心有不甘。 她们母女二人因为前些日子的谣言,整日就只能窝在姜府和澶州王府,哪也去不成。 更确切的说,是哪里也不欢迎她们。 这些憋闷的苦日子,姜陈氏和姜婷玉都过够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重新回到官夫人们的圈子里,她们都是卯足了劲。 但如今看起来似乎是她们占了上风,可只要是明眼人都很清楚,徐若瑾根本不屑于和她们一般见识。 这种感觉非常不爽,让姜陈氏和姜婷玉心里更加忿恨。 “娘,她们都走了,我们走不走?” 见姜陈氏迟迟没有回答,姜婷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姜陈氏思绪被打断,不耐烦地瞥了女儿一眼,淡定地坐下道:“走什么走?喝茶,看戏!” 说完,姜陈氏就一派主人之姿支使着下人伺候。 姜婷玉一看,面上一喜,也跟着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抱怨道:“唱戏的呢?怎么还不开场?难道银子都是白拿了的?就想着草草了事?” 两句话,半句还带着威胁。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戏班都不敢忤逆这些夫人们的话,一听有人有要求,锣鼓声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姜陈氏和姜婷玉嗑着瓜子,厚脸皮地赖在官驿里听戏。 梁芳茹在门外刚送走右相夫人和高夫人,虽然是不情愿的,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正往回走迎面就碰上了出门的徐若瑾。 梁芳茹的神情不免有些惊讶,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徐若瑾自然是早就看到了梁芳茹,但她们之间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今日梁芳茹的表现让徐若瑾非常失望。 从姜家母女开始找茬,梁芳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仿若哑巴一般,也根本没人意识到她的存在。 按道理讲,作为这次宴会的主人,梁芳茹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哪怕她只要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在场不会有人不给她面子。 就算姜陈氏和姜婷玉存心找麻烦,徐若瑾还有右相夫人和高夫人,也都会站在梁芳茹这边。 但梁芳茹却没有这么做。 徐若瑾其实心里已经猜到梁芳茹不会站出来,只是没想到梁芳茹真的软弱到这种地步。 大概,在梁芳茹心里,徐若瑾和外人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也就不值得她站出来袒护一二。 而且,无论是姜家母女还是右相夫人和高夫人,也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情绪是喜是悲,这才是让徐若瑾最哀叹的。 好歹她也是堂堂的涪陵王妃啊…… 徐若瑾淡淡地看着梁芳茹,心里仅有的那点波动也渐渐平静下来。 梁芳茹面对徐若瑾却难免有些心虚,甚至不敢看对方的双眼。 “你这是……” 为了掩饰尴尬,梁芳茹故作不知主动开口问道。 徐若瑾神情浅淡,好像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回家。” 梁芳茹被徐若瑾的一个字回答噎住了,她不傻,看得出徐若瑾不想和她多说话。 她的心就像是被拧住了似的,神情复杂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却不想和梁芳茹在这里浪费时间,“三姐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让一下。” 梁芳茹愣了一下,下意识动了动身体,给徐若瑾让开路。 徐若瑾只是略一点头,就径直朝郡主府的马车走去。 片刻之后,梁芳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就这样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更没有追上去和徐若瑾解释。 今日的这一出闹剧,归根结底都要梁芳茹自己去负责。毕竟帖子是她亲自吩咐下人递出去的。 但梁芳茹想事总喜欢钻牛角尖,她接连看着右相夫人还有徐若瑾离开,心里能够承受的压力也已经到了顶处,哪怕是一根稻草,都能够将她彻底的压垮! 眼前一黑,梁芳茹差点就要晕过去。 “王妃!”寸步不离的伊莲忙搀住梁芳茹,惊呼一声。 梁芳茹稳住身体,摆手让伊莲不要出声。 伊莲担心不已却也只好照办。 “我没事,扶我进去。”梁芳茹强撑着身体吩咐道。 伊莲没有办法,只能按梁芳茹说的做。 搀扶着梁芳茹继续往戏台之处走,刚走了几步,梁芳茹就听到了一阵让她头疼的锣鼓声。 伊莲也十分纳闷,“王妃,你听到动静了吗?谁让这些人唱戏的?” “你快进去看看!”梁芳茹顾不上自己,推伊莲去一看究竟。 伊莲只好暂时把梁芳茹放下,小跑着去看是怎么回事。 梁芳茹心里犹如擂鼓,今日捅出这么多篓子,她是没有一点力气了,更不想再伺候这些夫人们。 她本意是回到官驿就说自己身体不适,让大家散了就好。 但这一阵欢快的锣鼓声却让梁芳茹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神,再次提了起来。 她焦急等着伊莲,就怕对方带回来的消息,是她担心的那样。 第1672章 赶走 “王妃,事儿是没完了!” 伊莲很快便小跑着回来。 梁芳茹心里一沉,“快说怎么回事!” “戏班唱开了,说是姜家母女要求的!”伊莲来不及顺气就急忙一口气说了出来。 梁芳茹大惊,连张开的嘴都忘了闭上,她反复喃喃了多次都不能敢完全相信。 “真是她们这么做的?”梁芳茹再三确认道。 伊莲重重地点头,“是啊王妃!现在怎么办?要去叫他们停下来吗?” 伊莲也是没了主意,这下更不知道闹剧要何时才能结束。 梁芳茹蹙紧眉头,原本已经吵成了那副样子,更是将右相夫人和高夫人气走了,她们怎还能沉得住气喝茶听戏?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伊莲还在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但她也大概能猜到,王妃恐怕也是没什么主意的,或许又似之前,装作根本不在场的样子,由着夫人们自行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她想的没错,梁芳茹的第一反应的确是逃避。 但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又有几位夫人陆续走出了官驿。 她们显然都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梁芳茹。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尴尬。 这些夫人们的心思和梁芳茹可不一样,她们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方才在姜家母女和右相夫人吵起来的时候,她们也都被那母女得罪了个遍。 这会儿该走的人都走了,只有姜家母女还在厚脸皮地听戏。 这些夫人们还都要脸面,于是就纷纷结伴离开官驿。 至于梁芳茹,因为太久没有出现,所以各府的夫人都忘了她,连和主人说一句再走的念头都没有。 在这看到梁芳茹夫人们都很惊讶。 夫人们脸上的神情也十分精彩,有的讪笑,有的嘲讽,还有的是气愤和不耐。 梁芳茹把所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她越发觉得羞愧难当。 但这一次她没有把压力都背下来,而是怪罪到了姜陈氏和姜婷玉的身上。 若不是她们母女二人在这里捣乱,好好的宴会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各位夫人,这是要去哪?” 梁芳茹明知故问,尽量维持着涪陵王妃的体面,想要最后再挽留一把试试,“戏已经开始了,不再多留片刻了?” 她的语气和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期待,这已经是梁芳茹的极限,让她拉下脸来求每一位夫人留下是不可能的。 夫人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笑着摇头、摆手。 “不必了,有劳王妃。” 拒绝声不绝于耳。 “府上还有事,请王菲多担待。” “就是,王妃今日也已疲累,不妨早些休息,改日我等再来叨扰。” “告辞了……” 夫人们相继离开,各自上了马车,也没再多议论什么。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议论的?这一次,右相夫人和姜家的梁子是结下了,各自回府通禀各家老爷,这时候,不得不思忖下到底该如何站队了。 梁芳茹神色落寞地站在官驿门口。 有人起了头,不少夫人也都跟着走了。 她们也怕再待下去会惹上更大的麻烦,毕竟姜陈氏和姜婷玉那母女俩可还在呢! 梁芳茹没有一点办法,强行留住人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只得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给她们。 “王妃,夫人们都已经离开了,这戏还要继续唱下去吗?”伊莲小心翼翼地问着,梁芳茹心里一颤,肩膀也因为太紧张而微微发抖着。 “走,进去看看。”梁芳茹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终于松了口。 伊莲一喜,立即跟随在梁芳茹身边一同进去。 此时看戏的场地中,各府的夫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几位夫人围着姜家母女转,又是拍马屁又是说好话。 梁芳茹看到这副场景直皱眉,连靠近的欲望都没有。 但姜家母女却浑然不觉,旁若无人地看戏喝茶,享受着各府夫人们的追捧,看到梁芳茹从外归来,姜陈氏只是嘴角笑笑,便又转过头来与其他夫人们说话。 梁芳茹缓步的朝着姜陈氏走了过去,“姜夫人。”神色冷冰冰,和之前判若两人,梁芳茹也是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姜陈氏的好兴致被打断,转过头正对上了梁芳茹的视线。 她先是有些疑惑,随后就换上一派无辜的模样,“王妃回来了?难道不坐下一同看戏?” 梁芳茹大约是从姜陈氏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心中更气。 伊莲也看出姜陈氏的嚣张,心里不忿,但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只能暗中磨牙,希望王妃这一次能狠下心来,别再似之前那般好说话。 “身体有点不舒服,恕我今日不能招待各位夫人了。”梁芳茹随便扯了个理由,也算是委婉的撵忍,夫人们也都不是傻瓜,自当听得出来梁芳茹是何意。 姜陈氏和姜婷玉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姜婷玉本想开口说两句,却被姜陈氏拦住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王妃您好好休息。”姜陈氏阴阳怪气,最后几个字尤其意味深长。 梁芳茹心中再多不满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还要微笑着和她们点头示意,“今日实在抱歉了,改日再请诸位夫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继续待下去也只能是自讨没趣,所以剩下的几位夫人也都跟在姜家母女身后离开了官驿。 姜陈氏等于是被人赶走,心里自然憋着一口气,姜婷玉更是气不过,临走时不忘嘲讽几句扫兴无趣。 “王妃,她们都走了……”伊莲的声音模糊地钻进梁芳茹的耳朵里。 梁芳茹已经飘远的思绪终于回神。 她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神情恍惚,也记不起方才分神都想了些什么。 若不是伊莲及时提醒梁芳茹,她还不知要神游到何时。 “都走了?走了好……走了就走了吧……” 梁芳茹机械地重复着伊莲的话,她太累了。 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梁芳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更不会在自己府里闹出这么多麻烦。 现在回想起来,梁芳茹还是无数个后悔。 第1673章 后手 “你去叫戏班散了,把地方收拾干净,别叫王爷回来看着不舒心。”梁芳茹细致地安排着任务。伊莲把每一样都牢牢记住,不停地点头。 叹了一口气,梁芳茹看着萧瑟的官驿,此时早已经人走茶凉。 早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在官驿里出这么大的丑。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事已至此,梁芳茹也只能寄希望于夜微澜不要发脾气。 一想到这种可能,梁芳茹的心就跟着提了起来,忐忑不安,久久不能平静。 “王妃,奴婢先扶您回去休息吧。”伊莲怕梁芳茹压抑出毛病,就小声出言提醒道。 梁芳茹轻轻点了点头,扶着伊莲的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去。 回到院子,梁芳茹果然轻松了很多,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些了。 伊莲边伺候梁芳茹,边试探着问道:“王妃,右相夫人和高夫人那边……” 梁芳茹眼睛不自觉睁大,紧接着叹了口气,“唉……只能改日找个由头登门去道歉了。” 虽然今日是告一段落,但麻烦却远远没有结束。 右相夫人和高夫人受了一肚子气离开,梁芳茹的赔礼道歉显然没有多少用处。 但梁芳茹若是置之不理也不可取,毕竟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了了之,是绝对不可能的。 伊莲也是这样的意思,其实她还想问一个人,就是瑜郡主。 只是梁芳茹和徐若瑾的关系一向紧张,伊莲想想就放弃了。 这边梁芳茹还惦记着右相夫人和高夫人,那边右相夫人也是憋着一口气回到了相府。 她坐的是高夫人府上的马车,路上一直黑着一张脸,心情格外差。 高夫人也不敢轻易开口,要不是因为她,右相夫人也不会平添烦恼。 “这姜家母女也太目中无人了,这么下去迟早要吃大亏,就算是姜中方也救不了她们!” 高夫人没话找话,她和右相夫人的关系可要抓紧时间修复。 右相夫人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高夫人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心情更加不安。 “您也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身体还是自己的,你说是吧?”高夫人赔着笑脸安抚道。 右相夫人却不想轻易买账,“我会这么生气都是拜谁所赐?” “是我是我,我不推卸责任,都是我的问题。” 高夫人干脆地认了错,右相夫人反而也说不出重话来了,瞥了高夫人一眼就收回视线。 “你还知道!” 高夫人一听笑容更深,“我也知错了,下次一定问清楚再来找你。” “还有下次?” 右相夫人抬高音量,惊讶地看着高夫人。 高夫人面露尴尬,笑笑没好意思说话。 “姜陈氏和姜婷玉,确实无法无天,她们迟早要惹出更大的麻烦,但这口气却不能让我轻易咽下去,若是再不给她们点儿颜色看看,也就没有能压制住她们的人了,岂不是比徐若瑾还要过分?” 高夫人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右相夫人没有说话,双眼一眯,神情若有所思。 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到了相府,右相夫人下了马车就走,高夫人也不敢说什么。 第1674章 进宫 右相夫人的气还没消,高夫人是知道的。她自己也是一肚子气,同样没的发泄。 这时伺候的婆子凑上来问道:“夫人,回府吗?” 高夫人刚要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摇头道:“回什么府?进宫!” 婆子愣了一下,忙点头,“是!” 高夫人的马车离开相府之后就直奔皇宫而去,她心里憋屈得很,想来想去也只有女儿那里能让她好好倾诉一番。 所以高夫人没有半点犹豫,就决定去后宫找德妃。 “姜陈氏和姜婷玉不是不把我放眼里吗?就看看到底是谁的身份更高!” 高夫人忿恨地自言自语。 右相夫人回到相府,下人也自觉跟上。 “老爷呢?” “在大堂。” 右相夫人点头,“带我去见老爷。” 下人们自觉走在前面带路。 右相夫人这一路都憋着一口气,终于回到相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爷诉苦。 右相刚从宫里回来没有多久,屁股刚坐热,夫人就来了。 这几日宫里的事也是多得很,他每日从宫里回来都格外疲惫。而且皇上如今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这才是右相真正担心的事。 他和楚震翔想的主意到了皇后那里却迟迟没有回应。皇上这边也绝口不提,右相也不敢多问。 而且这些日子皇上似乎有意疏远了楚震翔,因为好几次都是单独召见自己。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似乎是对楚震翔有所不满,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明显的举动。 但右相知道归知道,却没有什么好主意。总不能他去和皇上挑明,更别说问个清楚了。 一来二去,也只能这么拖着。 右相也有几日没和楚震翔见过面,这下可好,不仅皇上的心思难猜,就连楚震翔在想什么,右相也同样不知道。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后的计划该如何实施?肯定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他还是要去和楚震翔商议。 正想得入神,右相就被打断了。 右相夫人敲了敲门走进大堂,“老爷,有件事情您一定要出面管一管,否则这朝堂之上,天都快蹋了!” 听到右相夫人如此说辞,右相不自主皱起眉,“又怎么了?” 右相夫人走到厅内的椅子上坐下,丫鬟送上了茶,她润润喉咙便开口就把今日在官驿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右相听。 右相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没有一点兴趣,他还有更重要的国家大事需要忧心,哪里有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右相夫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右相只好不耐地听着。 右相夫人说完之后紧接着就开始抱怨,“老爷你是没有亲眼看到,姜家那母女两个有多嚣张,她们如此狂妄,若不让皇上和皇后斥责两句,对姜大将军也不是好事儿,家和才能万事兴。” 她边说着还能想起姜陈氏和姜婷玉目中无人的话语,气愤难平。 右相虽然不喜听这些话,但多少也听进了耳朵里。 就算不排除夫人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大体经过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 要是这么说的话,姜家的人的确是有些膨胀和不知好歹。 但右相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打断夫人的话。 右相夫人还在说个不停,“她们之所以这么理直气壮,都是因为姜中方首战大捷而已!” 右相一听,狠狠瞪了她一眼,“祸从口出,注意你的身份!” “老爷,妾身这也是控制不住,那母女二人实在太过分,能如此包庇妻女恒星跋扈,姜中方又能好到哪里去?您不要被他一时的卑躬屈膝而蒙蔽才行啊。” 右相夫人越说声音越小,这些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 但右相也不忘警告夫人说话要记得分寸。 “我说过多少次了?女人不能掺和朝政,你是不是都当耳旁风了?” 面对右相的质问,右相夫人只能老老实实地摇头,“这事儿原本我也不想理睬,这不是高夫人今日偏要拽着我去涪陵王妃的邀约?结果,连她也被得罪了,这就不是我们掺和不掺和的事情了。” 右相夫人突然提起高夫人,意有所指地对右相说道,“恐怕这时候,她已经进宫了。” 右相听后先是一顿,随即连连叹气。 “麻烦越来越大,你怎么不拦着她?” 右相夫人还觉得有些委屈,反驳道:“高夫人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妾身如何拦得住?” 右相也是有些着急了,开口之前没来得及细细想清楚,被夫人一问也是卡了壳。 “唉。那你是为何要掺和进去?而且还是涪陵王妃的邀请,不理会便是!” 右相还是忍不住埋怨夫人做事不计后果。 “高夫人都已经堵到了门口,妾身怎可能不去?”右相夫人对此也着实无奈,“本以为只要听听戏,喝喝茶就可,谁知道姜家母女也去了。闹出这么一出荒唐事。恐怕是涪陵王妃答应了高夫人什么事情,但这一次也彻底的被姜家母女给搅和了。” “唉。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 右相又叹了口气,事情变得越发棘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右相夫人打从进门就看出老爷有心事,该说的她已说完,也该问问清楚。 “老爷,是不是皇上那有什么烦心事?” 右相夫人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边给老爷倒茶。 一听这话,右相抬眼瞪了夫人一眼,“啧”了一声,“我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不能掺和朝政。” 右相夫人对答如流,但却有些不甘心,“妾身也是担心老爷,整日愁眉不展,再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右相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喝了一口茶,又叹了叹气。 “我要是知道是什么烦心事就好了,”右相无奈地说道:“皇上的心思根本让人无法琢磨,再这么下去,恐怕侯爷那边都要对我有嫌隙了,唉,事情真是麻烦透顶,如今朝堂是越来越不安生了。” 右相夫人一惊,没想到右相这边也出了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右相摇头,感慨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走着看吧……” 第1675章 告状 高夫人的马车到了宫外,就有德妃宫里的奴才侯在那了。 “高夫人,德妃娘娘让奴才来接您进宫。” 几个小太监都是德妃精挑细选出来的,办事细致不会有问题。 高夫人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女儿,废话不多说坐上轿辇直奔宫内而去。 刚一到地方,高夫人就在奴才的搀扶走进寝宫。 德妃也得了消息早早迎了出来,“母亲怎么突然前来?消息这么突然。” “娘娘!您可要给臣妇做主啊!” 高夫人一见到德妃就快步走过去,委屈地掉下泪来。 德妃看到母亲这副模样,又是惊讶又是心疼,“怎么了?母亲您消消气,有什么进去说。” 她说着对奴才们使了个眼色,“把夫人扶进去。” 太监和宫女齐齐应声。 德妃走在后面,还不忘留心观察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什么不对劲就也跟着进了寝宫。 高夫人喝了一口参茶顺气,心绪渐渐平息下来。 “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女儿仔细说说。” 德妃走到高夫人身边坐下,还把用不着的奴才都打发走了。 高夫人一听这话又是委屈又是后悔,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还不是因为姜家那母女俩!” 德妃皱眉。“姜陈氏和姜婷玉?她们怎么了?” 她不明白高夫人怎么和那两人扯上关系了,“姜府最近一段时间不是老实多了吗?” 德妃虽然常年待在深宫内苑,但对外面的消息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更何况她和宸妃、惠妃时常见面,除了宫内外的消息之外,她们也没有多少能聊的东西。 “娘娘被她们蒙骗了!她们早就不甘心待在小小的姜府,仗着姜中方的那一点军功,到处炫耀,不可一世!” 高夫人忿恨地说道,气不过又喝了一大口参茶。 “还有这种事?”德妃惊诧道。 高夫人苦口婆心,似是受了不小的屈辱道:“今儿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放了,还要什么体面?也给娘娘丢人了啊!” 德妃越听越糊涂,“母亲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夫人深吸一口气,把今日在官驿里发生的事前前后后,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德妃。 德妃越听越生气,连眉毛都挑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夫人。 高夫人也是一肚子不满,把姜家母女的嚣张模样描述得淋漓尽致。 “臣妇为了不给娘娘您丢了颜面,就一直忍耐着。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姜家母女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羞辱。” 高夫人说着说着又要掉下泪来。 德妃听的心里难受,愤恨不已,既有苦恼,但更多的是气愤。 “她们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母亲!” 德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陈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姜婷玉只是个落魄王妃,到底谁给她们的胆子?” 见女儿也生气了,高夫人擦擦眼角,愤愤不平道:“她们两个张嘴闭嘴都是姜中方。还说所有大臣都不如她爹,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真这么说?”德妃讶异道。 高夫人使劲点头,“句句属实,都是臣妇亲耳所听。” “过分,这实在太过分了!”德妃气的身体发抖。 “娘娘您当心身体,别为了这种小人气坏了身子!”高夫人见德妃动了怒,连忙安抚道。 德妃顺了顺气,“母亲您莫要着急,我一定会给您个说法,看看她们还能嚣张多久!” 高夫人疑惑地问道:“娘娘您准备怎么做?” 德妃顺了顺心气,“既然她们天不怕地不怕,把姜中方说的那么厉害,那我就只好去和皇上说一声了。” 高夫人微微睁大双眼,“娘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高夫人难免瞻前顾后,怕被连累太多。 德妃却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担心的?瑜郡主不是也在吗?” 高夫人听到“瑜郡主”三个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没错。姜婷玉找茬扇了徐若瑾的丫鬟,两人就吵起来了。” 事情的经过高夫人记得清清楚楚。 “她们无法无天地得罪了这么多人,皇上不可能不管。更别说里面还有徐若瑾。” 德妃自当了解皇上的心思,这件事只要把根源结在徐若瑾的身上,皇上便不可能不出头。 高夫人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法子,德妃又安抚了高夫人几句之后,就让她安心回府等自己的好消息。 高夫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心情也顺畅了许多。 吩咐奴才送走高夫人之后,德妃只留下几个信服奴才在身边,她酝酿了片刻情绪,回想着方才高夫人诉的苦,不一会儿就哭了个眼泪汪汪。 伺候的嬷嬷和太监都吓了一跳,马上就要凑上前去,纷纷担忧道:“娘娘您怎么了?” “不用管本宫,你们都退到一边去,小东子去回皇上一声,一会儿皇上来,没有本宫的吩咐,你们谁都不许说话,听到了吗?” 奴才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德妃要做什么,但都听话地点头,自觉退到角落站好。 小东子乃是伺候德妃多年的奴才,听得德妃这般吩咐,自当明白该怎么办、该怎么说,得了令便一溜小跑直奔皇上御书房。 今儿恐怕有好戏要上演了! 没过多久,听了小东子通禀的夜微言则立即停下手中的事,直奔德妃的宫中。 “德妃到底怎么了?”夜微言边走边追问一旁小步跟着的小东子。 小东子垂首摇头,“回皇上的话,奴才也不知。德妃哭得十分伤心,还把奴才们赶出来谁都不许出去乱讲。” 说着说着,小东子也落下泪来。 “奴才从未见过娘娘哭得那么伤心,好端端的,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违背了娘娘的命令,来求皇上垂怜娘娘。奴才们也是担心娘娘这么下去有个好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可怜巴巴地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 夜微言的眉头也跟着皱在一起,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担忧。 “朕知道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田公公紧紧跟在夜微言的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东子的一举一动。 今儿这事出的有点蹊跷。 不过更让他不解的是,来向皇上诉苦的,居然是德妃娘娘…… 第1676章 诉苦 德妃在后宫一向是低调不多事的,平日里都是安分守己,温婉大方,从来没有惹出过麻烦。 相对的,夜微言对她的关注也就少了些。 就连田公公也知道,德妃是个不好争宠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在后宫这么多年也安心做个妃子。 但话又说回来,能在后宫里坐到这个位置,谁又是真正的纯良无害呢? 田公公没有再多想,但对这次的事却是存下了疑心。 一会儿见到德妃之后再看,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派人去查。 打定主意的田公公默不作声地跟在夜微言身边,很快就到了德妃的宫内。 果然如小太监所言,宫内的门窗都紧闭着。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深,田公公正想要通禀,就被他一个眼神打断了。 “不必通禀了,朕一个人进去。” 田公公一愣,随即躬身道:“是。” 小宫女也跟着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站好。 夜微言走进寝殿,上前轻轻推开内间的门,一阵轻微的啜泣声闻入耳中。 他循声看去,正看到了德妃颤抖的背影。配上刻意压制过的哭泣声,听起来格外让人怜爱。 德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仍是哭得十分伤心,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夜微言的心也随着德妃的哭泣声被揪紧。 德妃一向是个不抱怨的性子,夜微言是知道的。 这次小太监着急忙慌地去御书房,夜微言也吃了一惊。尤其是在听到小太监的解释之后,更加担忧。 但直到看见德妃之前,夜微言都没太当回事,还以为是奴才们故意夸大。 可是现在一看,事情恐怕比夜微言想象的还要棘手一些。 他的神情尽量缓和,就连声音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走到德妃近前才柔声安抚似的说道;“爱妃?” 德妃吓了一跳,肩膀僵硬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地转头去看,正好对上夜微言温柔的目光。 夜微言也看清了德妃梨花带雨的脸,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就连鼻尖也是红的。 “皇、皇上……”德妃不自觉喃喃出声。 下一刻她就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低下头躲避夜微言的目光,紧张地找出绢帕手忙脚乱地擦脸。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您……” 德妃边请罪,边匆忙起身就要行礼。 夜微言微笑着伸手虚扶着德妃的胳膊,“不必多礼,坐。” 德妃一愣,面颊红得更甚,轻轻地点头,“是。” 夜微言也就顺势坐在了德妃的身边。 德妃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哭腔,虽然被她极力掩饰,但夜微言还是听出来了。 夜微言此时心里只有心疼和不解,他轻柔地安抚着德妃的情绪。 “爱妃,是何事让你如此伤心?与朕说说可好?” 听到这话,德妃的心里一软,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她忙拿着绢帕去擦拭眼角。 “皇上,您怎会突然来了?臣妾都没做什么准备,这实在是……” 比起回答,德妃显然更惊讶的是皇上为何会出现在此。 看着德妃一脸惊讶的模样,夜微言只好实话实说,“是小东子去找了朕来。” 德妃恍然,咬了咬嘴唇,立即道:“是臣妾治下无方,请皇上责罚!”德妃起身就要跪下请夜微言治罪。但她才刚刚起身就被夜微言挡了回去。 “你怪他做什么?当奴才的担心主子,不是很正常吗?”夜微言不以为然地说道。 德妃却还是觉得不妥,“但是皇上……”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夜微言摇头制止了。 德妃没办法,之后把话都咽回去,重新坐好。 “现在可以回答朕的问题了吗?”夜微言又问道,声音还是一样温柔平和。 德妃轻咬着下唇,露出十分纠结的模样,好像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皇上,臣妾感恩皇上的好意。但臣妾是因为家母之事感伤,不敢叨扰皇上。”思索片刻,德妃还是顾忌颇多。 “朕让你说。”夜微言故意板起脸来说道。 德妃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臣妾的母亲进宫来看臣妾。” “高夫人?” 夜微言想了想,点头道:“这不是好事吗?爱妃为何如此伤怀?” 听了德妃的话,夜微言反而更加摸不着头脑。但他隐约也猜到了几分。 “母亲受了欺侮,臣妾这个做女儿的却帮不上一点忙,臣妾心里有愧……” 德妃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又掉下泪来。 夜微言面色一凛,“爱妃你这话是何意?” 德妃强忍着顺了顺气,说道:“母亲今日去涪陵王妃那听戏喝茶,没想到却被姜家母女二人羞辱了一番。” 夜微言眉头皱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怎么又和姜家母女扯上干系了? 夜微言反应了片刻才想起这“姜家母女”是何人。一个是姜中方的夫人,另一个是澶州王世子妃。 只是德妃说的“羞辱”又是怎么一回事? 德妃见皇上追问,心下稍定,但面上仍旧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于是德妃就把高夫人和她说的那些话都说给夜微言听。 她在说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哽咽到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停顿片刻再开口。 听完德妃说的事情经过,夜微言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他没想到姜家的人竟然已经嚣张到如此地步,姜中方这是拿到一个小小的胜利,就让她们膨胀至此,这般目中无人。 夜微言也越发气愤,对姜家母女也甚是不喜。 德妃说完事情经过,已经抽泣得不成样子,但还要努力压制,看起来更加可怜。 夜微言知道德妃的性子,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绝不可能对自己哭诉,更不会如此不顾身份。 他没有责备德妃,更没有制止她,而是让她趁这机会发泄个痛快,宫内的压抑,夜微言心知肚明,这一次如若不让德妃把积郁吐出,对她没有分毫好处。 德妃边抽泣边自责,“都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的错……” 夜微言不解地皱眉,“爱妃为何这么说?这事和你没有半点干系,你莫要再自责了。” 第1677章 召见 夜微言安慰着德妃,但德妃却是摇了摇头。 “皇上您不要安慰臣妾了,臣妾承受不起。” 德妃感动地眼泪不停流,“都怪臣妾无能,身在宫中,连母亲在外受辱都无能为力……其实也不能说臣妾无能,也是、也是那母女太猖狂,听母亲说,她们还刻意找瑜郡主的麻烦,还打了瑜郡主的丫鬟。” “连瑜郡主都……唉!” 她靠在皇上的怀里,肆意宣泄着愤懑和不平。 夜微言没有打断她,反而不断柔声安慰着。德妃所说的每一句话,夜微言都听在了耳朵里,只是夜微言也没想到,连徐若瑾都被找麻烦?看来这姜家母女,的确是过分了…… “爱妃你不能这么想。朕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会为你做主。” 德妃的哭泣声一顿,满脸惊讶地抬头去看夜微言,“皇上,您说的是……真的吗?” 看着德妃小心翼翼又一脸期待的模样,夜微言只觉得更加心疼,郑重地点头道:“君无戏言。” 德妃紧紧抿着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她太开心了,开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臣妾谢皇上,臣妾代母亲谢皇上!”德妃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夜微言看着德妃嘴角微扬,又安抚了她几句才作罢。 德妃心满意足地靠在夜微言怀中,享受这难得的温存和怜惜。 她悄无声息地深吸了一口气,哭了这么久她都有些乏了。不过还好,效果还不错。至少得到了皇上的承诺。 姜家母女这下是要倒霉了,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她们作死。 要是连这两人都收拾不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但这些话和神情她都不会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不然的话,她这么多年在皇上那留下的印象就都要化为泡影。 不得不说,她进宫这些年的隐忍还是颇有成效的。 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她说的话。而且这次简直是一举两得,能让皇上重新记起后宫中还有德妃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德妃得意归得意,面上始终是一片苦情,小声压抑地啜泣着,忍辱负重又格外坚强。 夜微言也被德妃感动了,不自觉收了收手臂,把人抱得更紧。 姜家母女目中无人,有错在先,夜微言对她们没有半点好印象。但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归根结底,姜陈氏和姜婷玉会如此嚣张,也是因为姜中方居功自傲导致。 若是说姜家母女无法无天和姜中方一点关系都没有,夜微言是不信的。 看来姜中方对自己待他态度冷漠也十分不满。 夜微言想到此处不由眼睛眯起,德妃说起姜家母女在官驿内抱怨皇上不公,姜中方立了军功却没有丝毫表示。 夜微言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就是故意为之,却被这些人拿来控诉。 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过去,姜中方的表现让夜微言非常失望,而且他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气愤难平。 姜家母女只是一个导火索。 夜微言甚至想,若不是他看到德妃哭诉,或许这件事还会继续被隐瞒下去。 过不了多久,等姜中方立下更大的军功,恐怕事情也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更重要的是,夜微言一直忽略了一点。 “爱妃你方才说,这次事情是涪陵王妃的邀约?” 德妃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没错。是涪陵王妃下的帖子,臣妾的母亲去赴约。” 她说完疑惑地抬头去看夜微言,“怎么了皇上?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 夜微言沉思片刻,摇头道:“没什么。” 话毕,夜微言就麻利地起身对门外的田公公吩咐道:“立刻召右相进宫。” 外面传来田公公的应声,“是,皇上!” 德妃不解地低头思索着,皇上这时候召右相进宫,多半是为了姜中方的事。 “爱妃你在此好生休息,朕有要事要先回御书房去。”夜微言语气尽量温和地对德妃说道。 德妃十分懂事地点头,“臣妾恭送皇上。” 夜微言对德妃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德妃宫中,准备去御书房等候右相的到来。 田公公已经把夜微言的命令吩咐下去,自觉跟上了脚步。 夜微言的步伐有些急促,田公公也多少能猜到一些。这次的事恐怕有点麻烦。 田公公一直守在门外,并不知道皇上和德妃在寝殿内说了什么。 夜微言一声不吭地坐上轿辇,田公公不敢随意猜测,只能默默跟在一旁。 右相正在府中长吁短叹,和夫人感慨这次的麻烦轻易是过不去的时候,突然从宫里来了传召。 原来是皇上急招他进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右相心里忐忑,不敢耽搁,立刻让下人准备马车进宫。 右相夫人也不敢多说话,只能看着老爷急匆匆地离开。 夜微言到御书房后等了片刻,右相就脚步匆忙地进来了,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拱手道: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微言却并未多看右相一眼,“平身。” 右相难从皇上的话语和举动中判断喜怒,只好紧绷着神经等候吩咐。 夜微言却不按套路来,他抬眼瞥了右相一眼,不经意道:“右相是否知道朕召你进宫是何意?” 右相肩膀一抖,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皇上会先发问,也只能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 但这个问题听起来无意,却好像暗藏玄机。 右相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多少,更是来不及判断皇上指的是什么事。 若是自己贸然回答“不知”,皇上说不定会因此而猜忌和怀疑自己。 右相想到这,冷汗不禁顺着鬓角流下。 但若是顺着皇上的意思点头,接下来的问题右相还是很有可能招架不住。 右相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见右相迟迟不回答,夜微言已心中有数,淡淡道:“好了,朕知道了。” 右相一惊,头垂得更低。 不过夜微言却没有为难右相,而是直截了当地把目的说了出来:“右相何必如此紧张?朕叫你来是想商议一下七离事宜。” 第1678章 副将 “老臣尊听皇上旨意。” 右相听到这里重重地松了口气,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他不能表露出太多情绪,免得被皇上抓住破绽。 同时他也放松了很多,既然是和七离有关,那就意味着和他没有多少关系。 但右相还是有点提心吊胆,毕竟皇上迟迟没有提起选秀的事,他就一刻都无法放松。 “朕听说姜家母女最近很是嚣张,不知右相可知此事?”夜微言的话打断了右相的思绪。 右相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臣也是刚刚知道,是内人回府后提起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右相夫人也去官驿了?”夜微言随口一问。 右相点头,“正是。” “那右相夫人是如何说的?”夜微言不经意地问道,似乎只是和右相简单地聊聊家常。 但右相却不会这么认为,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也不敢随意擦拭。 “内人也说姜家母女有些不知礼数,言行举止的确是嚣张了不少。”右相斟酌着答道,“但她们似乎之前就性格跋扈,也是有老县主袒护,只是没想到现在变本加厉了。” 夜微言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御案,似是在思考什么,右相的心也跟着敲击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那右相可有好主意?” 夜微言再次问道,这次语气仍旧没有半点变化。 “七离之事,臣不敢妄言,都请皇上决断。” 右相只能打太极,又把问题推回给皇上。 从皇上提起七离的时候,右相就敏锐地意识到,皇上这是要准备动姜中方。 就算皇上不是立刻对姜中方做什么,那也是动了心思,这下姜中方麻烦大了。 只是如今正是攻打七离的关键时刻,右相猜测皇上多半也只是警告一番,难有实质性的动作。 而且右相一向支持皇上提携姜中方,当初选姜中方任大将军的时候,右相也没少帮他说好话。 原因也很直接,若是大将军的头衔不交给姜中方的话,势必就要落在梁霄的身上。 这是右相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梁霄此人太过狡猾,深不可测,而且从与梁家的关系来看,右相始终不信任梁家的祖祖辈辈,更何况是梁霄了。 但是无奈,梁霄此人命硬得很,不管右相用了多少计策,他都照样深得皇上信任。 这一点右相也搞不清楚,但他能做的就是不计一切代价阻碍梁霄上位。 提携姜中方就是其中一步。 如此说来,右相的确是站在姜中方这边的,皇上有了动姜中方的心思,右相也须得劝解一二。 但姜家母女接连拆台,这着实让右相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右相不肯说,那就朕来说。” 夜微言幽幽地开口,又说道:“朕想选个副将派去七离,留着姜中方身边督战,右相意下如何?” 右相心下大惊,他能感觉到皇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右相此时也十分清楚,皇上十有八九是已经知道姜家母女在官驿作威作福的事。 正因为如此,皇上才会想要对姜中方动心思。 这下可好,事情果然变得麻烦了。 右相再度陷入沉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下来的事。 若是右相在进宫之前没有听夫人抱怨那一大通的话,他此时恐怕会毫无顾忌地提出反对意见。 要是真如皇上所说,派副将去七离。督战是假,牵制姜中方的将军之权才是真。 至于副将的人选…… 右相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紧接着脸色就变得白了几分。 他虽然在心里默默想着不可能,但又不敢下定论,毕竟皇上身边能任副将的人选屈指可数。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梁霄借此机会把势力渗透进来。 打定主意的右相决定见招拆招,以退为进,既不能强硬地帮姜中方说话,同时也要守住底线,绝不让梁霄掺和。 “臣以为此法未尝不可,只是人选还需再行商议。” 右相这次一反常态,十分干脆地回应道。 连夜微言都略微有些惊讶,定定地看了右相片刻才移开视线。但他再开口的时候却没有提姜中方,而是说起姜家母女。 “不仅是姜中方,姜陈氏和姜婷玉二人也该有人敲打敲打了。” 夜微言提起这两人就是不加掩饰的恼怒,“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却已经目中无人,贪图享乐,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右相见皇上如此气愤,更加不敢帮姜中方说话,只是偶尔点头表示赞同。 “让她们老实一点,不要没事就想着找麻烦。”夜微言不紧不慢地说道。 右相连声应道:“是,老臣知道。” “说起副将的人选,不知右相可有何推荐?” 夜微言话锋一转,又把话题转回到副将上。 右相早有准备,淡定应对,“微臣来不及细想,只觉此任务可交给军中将士,不一定非要从朝廷内选出奔赴战场。” 夜微言听了这话皱眉不语,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长途跋涉,哪怕是即刻出发也要耽误不少时间。”右相却装作没有察觉,仍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夜微言略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朕知道。” 右相只好闭嘴,不再说话。 他虽然没有明确点出梁霄的名字,但他相信皇上一定已经知道。 若是皇上不再提,你右相也乐得轻松。但皇上执意要用梁霄的话,右相也不会就这么妥协。 夜微言不傻,自然知道右相会极力反对他任命梁霄为副将。 这件事不能说做就做,至少也要问问梁霄的意思才是。 想到这点,夜微言也稍稍冷静下来。 夜微言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就算他决定了,梁霄不去他也照样没辙。 而且夜微言冷静下来之后细细想了想,副将的事的确不宜操之过急。 右相默不作声,但却时刻注意着皇上的反应。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右相去办。推荐合适的人选,由朕来定夺。”夜微言这时突然开口吩咐道。 右相一愣,不明所以地抬眼去看夜微言,正好对上对方探究的视线。 他连忙收回目光,点头应下,“臣遵旨。” 第1679章 满意 这件事莫名其妙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右相会有此种反应也是自然。 夜微言好像是故意为难右相,不然也不会把选副将的任务交给他。 因为无论怎么看,选副将这种事都轮不到右相的头上。 但夜微言已经决定的事,右相没有反驳的权力,只能接受。并且他还要把事情办好,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问。 “右相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就退下吧。”夜微言不客气地赶人。 未等右相有所回应,田公公就已经麻利地走到他身边,笑着抬手道:“右相大人请。” 右相没办法,只能应道:“老臣告退。” 田公公带右相出去之后,夜微言思索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 右相的话说得不错,这副将不是那么好任的,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但交给梁霄,对方却不一定会同意。 但是不管怎样,夜微言都不会继续放任姜中方这么下去。 姜中方是夜微澜的人,说白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是仗着夜微澜撑腰才会如此。 夜微言思及此更加气愤,感慨幸亏首战大捷时未给姜中方任何赏赐,不然的话,他还不知要膨胀成什么样。 姜中方此人断然不可委以重任,更加不能肆意嘉奖,不然只会更加麻烦。 打定主意的夜微言心绪平静了些许。 田公公此时也折返回来,重新站回到皇上身侧。 “姜中方的事,你怎么看?”夜微言冷不丁地问道。 田公公眼珠微转,从容答道:“老奴知道不多,但也觉得皇上所言甚是。” “说归说,施行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夜微言摇头叹息道。 田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道:“皇上莫要心急。这只是小小的突发事件罢了,莫让这些琐事影响皇上您的判断和计划。” 夜微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田公公的深意,立刻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只要和朕的初衷不相违背,朕做什么都是对的。”夜微言冷冷说道。 田公公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站在原位。 与此同时,皇家官驿内。 梁芳茹眼看着好好的宴会变得一团糟,她只好逃避似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离开时太着急,也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都躲在暗处的人影。 直到所有夫人都离开,他才露出真面目。 正是被夜微澜派来监视的郭公公。 他见梁芳茹已经回去,也就转身去了夜微澜的书房回禀。 “王爷。” “嗯。今日情况如何?听说是一场好戏。”夜微澜回到皇家官驿任何人都没有惊动,边往院子里走,边带着笑意说道。 至于这个“好戏”是否另有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戏未听完,各府夫人们就走光了。”郭公公说着一顿,“最先离开的是右相夫人和高夫人,随后是……瑜郡主。” 夜微澜听到最后三个字时眉毛一挑,似是有些吃惊。 “徐若瑾?她也来了?” 郭公公点头,“是。” 夜微澜收起嘴角的笑容,神情深不可测,“她怎会来?这倒是有些意外。” 知道徐若瑾也在,夜微澜的确有些惊讶。因为依照他的想法,徐若瑾不应该出现才对。 可是郭公公明确地告诉他,徐若瑾来了。 “有意思。” 夜微澜嘴上这么说,但面上的神情却丝毫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模样,反而是意味深长,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呢?”夜微澜追问道。 郭公公把姜陈氏和姜婷玉是如何得罪了其他夫人,详细地说给夜微澜听。 夜微澜听着听着嘴角不自觉带上玩味的笑意,也不忘感慨两句:“有趣有趣。”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夜微澜的主意。他布这么大的局自然有他的用意。 梁芳茹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毕竟这么大的局,没有她也不太好办。 借梁芳茹之名向各府夫人递了帖子之后,她就失去了价值。接下来就是郭公公的任务。 郭公公奉命观察所有人,尤其是姜家母女还有右相夫人和高夫人。 夜微澜本来没把徐若瑾算在内,不过现在也算是意外之喜。 人越多,麻烦越大,夜微澜也就越满意。 “算一算姜家母女这次得罪了多少人。” 夜微澜似笑非笑地问道。 郭公公如实回道:“至少有右相夫人,高夫人,瑜郡主三位。还有一半以上的夫人因为生气离开。” 夜微澜嘴角笑容更浓,“这么看来,姜陈氏和姜婷玉倒是没有辜负本王对她们的期待。”话里话外,都带着嘲讽和不屑。 郭公公没说话,但也更加佩服夜微澜的计划。 一切都是按照夜微澜早已料想到的结果发展,就连姜陈氏说什么、做什么也都完全在夜微澜的预料之中。 夜微澜很享受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他讨厌看到任何事摆脱他的掌控。 郭公公表现得更加谦恭。跟在夜微澜身边必须有足够的觉悟,绝对不能有多余的心思。 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夜微澜算无遗漏,只是看一场戏,就牵连了这么多人。而且今天的麻烦还会继续发酵。 只不过夜微澜这次还是算错了一个人,就是徐若瑾。 所以夜微澜并不十分满意,甚至不停猜测徐若瑾出现的原因。 他怎么想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徐若瑾定是有什么阴谋,或是想要让夜微澜掉进陷阱。 夜微澜不可避免地越想越多,神情也越发严峻。 郭公公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复杂。虽然他对徐若瑾了解不多,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或许没有那么多心机。 但这种事郭公公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却不能对夜微澜提一个字。 他们在这里说着徐若瑾,当事人却一无所觉。 徐若瑾离开官驿之后,在马车上就反复回想发生过的事,越想越觉得奇怪。 梁芳茹把众人聚在一起,看似都是普通的官夫人,但聚在一起就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徐若瑾不信梁芳茹会没眼力都如此地步,就连粗心的可能性也不大。 右相夫人,姜家母女,还有各府夫人,同时出现在官驿内,光是想想就让人惊奇。 这必定是夜微澜布的一个局,恐怕,被当成棋子的,不仅仅是梁芳茹,还有姜家母女二人。 “可怜人呐!”徐若瑾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第1680章 自知 坐在一边的杨桃吓了一跳,忙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徐若瑾回神,笑着摇头,“我没事。你呢?脸还疼吗?”她边问边伸手去摸杨桃的脸。 杨桃下意识躲闪了一下,露出不在乎的笑容,“奴婢没事,早就已经不疼了。” 徐若瑾故意板起脸来,手也不收回来,“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杨桃面露难色,但也不能忤逆徐若瑾的意思,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 徐若瑾轻柔地抚过杨桃的面颊,还是不免一阵心疼。 “都红了,这么半天都没有消肿,这巴掌我早晚会帮你找回来,这笔账先记着。” 徐若瑾声音虽轻,但杨桃却知道,郡主这是真的往心里去了,而且郡主向来说到做到…… “郡主您别生气了,奴婢已经不疼了。不信您使劲按按。” 徐若瑾狐疑地看着杨桃,“好了你就别骗我了,说什么都没用,这个仇,我一定帮你报回来。” 杨桃看徐若瑾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暖。 有这样护着奴婢的主子,她也是福气了…… “你别担心,回去之后让沐阮给你敷药,保证你的脸比之前还要白皙透亮!”徐若瑾安抚着杨桃,一个劲儿地保证着。 杨桃笑着点点头,“好,都听郡主的!” 到了郡主府,徐若瑾立刻就叫来红杏带杨桃去找沐阮。 而徐若瑾则回到了院子,一个人坐着难免就会多想。 方妈妈看出徐若瑾似乎是有心事,就把下人都叫下去,走到徐若瑾身边,关切地问道:“郡主,又与三姑奶奶吵嘴了?” 几乎不用多想,方妈妈立刻就猜到徐若瑾心情不好与梁芳茹有关。 梁芳茹的变化方妈妈也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格外担心徐若瑾。 徐若瑾回神见是方妈妈,淡定一笑,“也不算是,妈妈别担心。我就是有点纳闷。” 方妈妈不解地看着徐若瑾。 “我本以为她只请了几位要好的夫人,却没想到阵仗那么大。不仅有平日和她来往的夫人,我还看到了右相夫人和高夫人。” 徐若瑾和方妈妈说起宴会上诸位夫人的身份。 听到这,方妈妈也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还有右相夫人?” “嗯。”徐若瑾点头,“高夫人倒也罢了,右相夫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方妈妈也跟着点头,同样猜不透梁芳茹的心思。 “这倒也没什么。更让我压抑的是,梁芳茹连姜家母女也请去了。” 提到姜陈氏和姜婷玉两人,徐若瑾的脸色变得难看不少,连语气都带着怒意。 听出徐若瑾话不太对劲,方妈妈追问道:“这母女俩又惹什么麻烦了?” “别提了!妈妈你看到杨桃了吗?” 徐若瑾心有不甘地问道。 方妈妈回想了一下,说道:“没呢,杨桃怎么了?” “姜婷玉打了杨桃一巴掌,杨桃没错,她是故意的!”徐若瑾收敛怒意,她想抛开嘈杂之事,静静地分析这件事的始末。 因为她不认为这件事会如此简单。 方妈妈连忙安慰徐若瑾,“她们自然会有人收拾,不一定非要您动手。” “嗯。估计过了今晚,她们母女俩就要倒霉了。”徐若瑾说着嘲讽一笑,“高夫人和右相夫人,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 方妈妈见徐若瑾缓和下来,才松口气,“一会儿老奴去看看杨桃。” 徐若瑾“嗯”了一声,“辛苦妈妈了。” 方妈妈笑着摇头,随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只是三姑奶奶她……” 徐若瑾的神色也跟着变得有些冰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也说不上现在是可怜她,还是恨她了……” 第1681章 感慨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徐若瑾和方妈妈的思绪。 “进来。”徐若瑾从方才的负面情绪中抽离。 红杏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帖子。 “郡主,十三王爷府的下人来递的帖子。”红杏说着把帖子交到徐若瑾手里。 红杏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太对劲儿,就纳闷地去看方妈妈。 方妈妈注意到红杏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红杏这才稍稍放心,又重新把视线放到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听红杏说“十三王爷”倒是有些惊讶,十三王爷怎么突然递了帖子来?这倒是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她边想边打开帖子迅速扫了一眼,神情颇有几分无奈,随后就将帖子放到了一边。 “郡主?” 最近府里大大小小的麻烦也没断过,偏偏十三王爷也来凑热闹,红杏难免有些担心。 徐若瑾看出红杏的心思,笑着打消她的疑虑,“十三王爷在府里闲闷无趣,说让我带着子墨一同去王府做客。” 听到这红杏才算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 方妈妈忍不住问了一句,“郡主您去吗?” 徐若瑾想了想,似乎有点纠结,“十三王爷的脾气那么倔,能说出‘闲闷无趣’这四个字已是难得得很,但他就真的只是闲来无趣吗?” 十三王爷的暴躁脾气红杏和方妈妈都是见识过的,当初遇刺后住在灵阁的日子,可是没少添麻烦。 以至于后来灵阁的伙计都习惯了,一日不打碎几个碗碟都不舒坦。 好不容易十三王爷回府,灵阁上下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也不知十三王爷的腿伤如何了。” 方妈妈还惦记着这事。毕竟那时看十三王爷的腿受伤太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脾气才越来越暴躁。 徐若瑾担心的也是这事。 一想起十三王爷的乖张脾气,徐若瑾就是一阵头疼,她也不想送上门去闹出什么麻烦。 但是话说回来,十三王爷遇刺是在灵阁外,还是和子墨一起,徐若瑾或多或少都有点责任。 而且把自己完全撇清的话,徐若瑾良心上也过不去。 “那郡主您还赴约吗?”红杏抬眼去看徐若瑾。 虽说红杏和方妈妈都不太想让徐若瑾去赴约,但无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徐若瑾。 徐若瑾思来想去,纠结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下来。 “去。”徐若瑾既然决定要去,就十分干脆,“稍后去准备点儿补身子的药材,另外再去问问沐阮,什么药配十三王爷的伤情更合适,然后准备准备。” 方妈妈和红杏都有些惊讶,对视了一眼正想着该如何劝说的时候,徐若瑾也看出二人的犹豫,“别劝了,他的脾气我们都知道,如若不去的话,他还说不定就直接杀过来了。” 徐若瑾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妈妈和红杏又齐齐把想好的话都咽了下去。 十三王爷那个冲动的性子,这种事不是办不出来。既然如此,就不用自找麻烦,干脆答应下来就好。 “何时去?也要提早去接三少爷才行。”红杏又问道。 徐若瑾瞥了帖子一眼,“明日就去。早上先派人去书院把子墨接回来,下晌我和他同去王府。” 简简单单两句话,徐若瑾就把第二天的事都安排好。 红杏边听边点头,“那奴婢这就去安排。”领了徐若瑾的令,红杏急匆匆地转身去忙。 方妈妈想的稍多一些,沉默片刻,问徐若瑾道:“郡主,您一个人带着三少爷过去吗?” 听出方妈妈话中担忧之意,徐若瑾回以安心的笑容,“妈妈放心,从郡主府到王爷府也不算远,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徐若瑾看起来十分淡定,但方妈妈心里的担忧还是存在,琢磨着有没有更稳妥的法子。 “要不告诉四爷,让四爷陪您同去吧?”方妈妈主动提议道。 徐若瑾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摇头否决了,“不行。告诉他的话,他肯定不同意我去。” 方妈妈一愣,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告诉梁霄的话,就不是同去与否的问题了,说不定连徐若瑾都去不成。 方妈妈想着想着神情缓和下来,语气带着几分笑意,“郡主莫要任性,这么大的事定是要告诉四爷的。” 徐若瑾一听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就是不怎么情愿。 “您不说,四爷就不知道了?若是被四爷自己知道的话……”方妈妈故意吓唬徐若瑾。 徐若瑾头皮发麻,好像已经想到了梁霄的种种“手段”,她顿时就老实了。 “好好好,我告诉他还不行吗?妈妈您就别吓我了。”徐若瑾忙告饶。 方妈妈看着徐若瑾这认真纠结的表情只想笑,忍着笑意点头,“那就好。” 徐若瑾一直等到晚上,梁霄都没出现。 “这家伙真是的,总是要找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没有。不想看到时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徐若瑾望眼欲穿地看着窗外,迟迟等不到梁霄回来。 红杏在一旁捂着嘴笑,“郡主您别着急,四爷定是忙着,忙完了肯定就回来了。” 徐若瑾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地收回视线,嘴硬地说道:“谁说他了?” 她说这话时若是脸颊没红可能会更有可信度。 红杏强忍着笑意点头附和,“好,奴婢知错了。” “这还差不多。”徐若瑾说着不禁又小声埋怨了几句:“不靠谱的家伙……” 红杏只装作听不见,在一边忙活着。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徐若瑾知道,她这是想梁霄了…… 尤其是在天黑下来之后,徐若瑾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梁霄的陪伴,无论何时。 特别是在徐若瑾迷茫时,需要找人商量,或是给她答案的时候,梁霄总是会及时出现。 徐若瑾已经习惯了。 所以梁霄不在,徐若瑾就会敏感的察觉,现在的自己居然越来越离不开他,哪怕只是一天内有几个时辰看不到,徐若瑾都无法安之若素,心里更是没来由的烦躁。 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第1682章 解闷 徐若瑾面颊上消褪不去的红晕,还有走路时略有些怪异的姿势,又引着红杏和杨桃一阵偷笑。 她瞪了两人一眼,扯开话题道:“子墨呢?” “方妈妈早间已经吩咐人去接了,怕等您起身来不及……”红杏忍着笑意回答道。 徐若瑾这才稍稍安心,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在心里不住地埋怨梁霄晚上折腾过头。 趁着这会儿有工夫,徐若瑾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排一下。 “红杏,去把沐阮叫来。” “奴婢这就去。”红杏得了命令就去找沐阮。 沐阮听说徐若瑾今日要去十三王爷府,就想来和她说说后院的琐事。 红杏刚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就碰上沐阮从外进来。 “郡主正让奴婢去请您,没想到您直接来了。”红杏站了院中笑迎着,沐阮耸耸肩,“她找我?肯定没好事儿!”也不废话,跟着红杏回到院子。 进门看到徐若瑾眼波含春的模样,沐阮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差点连自己来干什么都忘了。 徐若瑾见沐阮盯着自己,有点纳闷,摆了摆手提醒对方,“怎么了?” 沐阮淡淡地收回视线,但神情却是一样认真。 “反正我不管说多少次你们都不听,我还是不说了,省的你们说我烦。”沐阮看似是不准备说。 这下徐若瑾更是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 沐阮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才继续道:“你最近身子是不错,但也不要太折腾,想要孩子也得好好养,这种事儿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我说多了也是废话。” 徐若瑾却是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差点呛死。 这院子里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沐阮的神经得有多粗才会这么毫无遮拦地说出口? 徐若瑾此时一句话都不想和沐阮说,连看都不想看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沐阮见徐若瑾这么大反应,更加纳闷,难不成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徐若瑾却是懒得解释一个字,甩了几个白眼给沐阮让他自己体会去。 沐阮莫名接了徐若瑾的白眼,愣愣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一脸疑惑,“怎么了这是?莫名其妙的。” 梁霄在一旁看了半天的热闹,特别是看到徐若瑾对沐阮咬牙切齿的样子,他这个罪魁祸首反而有些幸灾乐祸,拍了拍沐阮的肩膀,“走吧,听听她说什么。”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是她找我来的。” 沐阮边说边跟着梁霄一齐走出屋子。他已经忘了自己也是有琐事来找徐若瑾说。 二人进了屋中,徐若瑾已经坐下开始喝茶。 梁霄和沐阮淡定地坐在徐若瑾的两侧。 徐若瑾瞥了他俩一眼,轻哼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说。 “说吧,叫我来干什么?”沐阮愣头青似的,还是不怎么会看气氛,开口直接问道。 徐若瑾只觉得要是和沐阮生气真是要累死了,而且还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我要去趟十三王爷的府上,你留在这好生照看着。” 不用徐若瑾说得仔细,沐阮也知道是照看后院的云贵人。 “我知道了!”沐阮略有些不耐烦,抱怨道:“每日都要说几遍,我的耳朵长茧了你负责?” 看着沐阮一本正经的样子,徐若瑾也是哭笑不得。 “对了,说起来我今日还没去后院,走了!” 沐阮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个照顾都不打,直接离开,奔着云贵人的院子就去了。 “哎!你能找到地方吗?” 徐若瑾忍不住出声想喊住沐阮,她这担心可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沐阮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梁霄也早就习惯沐阮的性子,随他去。 他凑近徐若瑾想继续讨论昨晚生儿子的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梁霄后撤身体,装作没事似的继续喝茶。 一看这架势,徐若瑾就知道定是子墨来了,不禁莞尔一笑。 果然,不一会儿徐子墨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走进了院子。 “二姐!”一进门,徐子墨连人都没看清就闷着头兴奋地喊道。 徐子墨今儿可高兴着呢,不用在书院受大学士的教育不说,还能见到二姐,这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吗? 他跨进门定睛一看,正好对上梁霄冷冰冰的视线。 徐子墨立刻就老实了,垂首恭敬道:“姐夫也在?给姐夫请安。” “嗯。”梁霄点点头收回视线。 徐子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急忙求救似的去看二姐。 徐若瑾忍俊不禁招呼他,“过来坐。” 徐子墨顿时乐开了花,轻快地坐在徐若瑾身侧,“二姐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怎么?不是要紧事你就不来了?”徐若瑾故意问道。 徐子墨已经熟悉套路了,立马义正言辞道:“谁说的?二姐你是知道我的,我最近都在用功念书。”说着,还对徐若瑾投去一个真诚的眼神。 徐若瑾欣慰地笑了,“倒是听说你最近很用功,我还以为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简直不可思议啊!” 徐子墨缩缩肩膀挠挠头,“都是大学士看得严。” 徐若瑾不再和徐子墨贫嘴,直接说道:“我把你从书院接回来,是要带上你一块去十三王爷府。” 徐子墨想了想,疑惑道:“十三王爷?去那干什么?” 他和十三王爷算是有点交情,但毕竟身份有别,自从遇刺之后两人也没见过面。 徐若瑾摇头,“去了就知道了。你们不是挺聊得来的吗?他点名让你去,估计是想让你帮他解闷。”她推测着十三王爷的心思,这也是徐若瑾要探究的原因。 徐子墨还是有点莫名,但是除了这个理由他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徐若瑾又问起子墨的功课,见他对答如流,也十分满意。 虽说徐若瑾从未强求过徐子墨去考什么功名,但多读书总是好的。 大约是因为徐若瑾不是真正徐家人的缘故,她没有太多光宗耀祖的情结。只要徐子墨平安一生,徐若瑾就觉得是最大的幸运。 至于徐子墨日后想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徐若瑾不会干涉太多,一切都尽量交给徐子墨自己去决定。 徐子墨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该为自己未来负责的时候。 为了不让他日后埋怨自己,徐若瑾放手让他自己抉择人生,既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也是一次危险的博弈。 但就像梁霄说的,徐子墨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徐若瑾的庇护之下。就算徐若瑾有能力可以护他一世无忧。 第1683章 到了 下晌徐若瑾带上徐子墨出发同去十三王爷府上。 姐弟俩先出门坐在早已备好的马车上,但梁拾迟迟没有催动马匹启程。 徐子墨等了一会儿忍不住疑惑道:“二姐,为何还不出发?” “等你姐夫。”徐若瑾不经意地说道。 “啊?”徐子墨下意识吐出一个字,“那个……姐夫也去?” 看着徐子墨不情愿的模样,徐若瑾反而觉得好笑,“怕什么?你姐夫又不会吃了你。” 徐子墨对二姐的安慰却只是苦笑,他只要想起姐夫那张冷冰冰的脸就是一激灵。 梁霄此时正站在院内,面前是梁五。 院子里空荡荡的,梁五是被梁霄特意叫出来的。 “你留下,照看着云贵人和沐阮。”梁霄干脆地吩咐道。 梁五立即应声,“是!” 梁霄摆摆手,梁五得令隐没身形,速度之快让人怀疑他根本从未出现过。 梁五寻常是跟随徐若瑾之人,梁霄特意吩咐他留下,显然是担心有人借夫妻二人出行的机会,窥探府内的情况。 安排好一切,梁霄才跨出府门坐上这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徐子墨看到梁霄上马车,就知道这一路恐怕要有点难熬了,他更加想不通,只是去十三王爷府而已,为何姐夫还要跟着? 但这话徐子墨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梁霄只要一个眼神过来,徐子墨就立刻正襟危坐。 他很想问问姐夫为何不骑马,反而跟自己和二姐坐马车?但这话到了嘴边儿被徐子墨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从书院离开,他还不想找死…… 徐若瑾却没有闲心去看徐子墨的反应,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车外。 她一向十分相信梁霄,这次他非要跟着一起,十有八九是觉得此次出行会有意料之外的危险发生。 所以打从马车出发开始,徐若瑾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虽说她远不及梁霄敏锐,但多个人总归也是多个帮手。 只是徐若瑾戒备了一路,可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连蚊子都没有一只,更别说危险了。 和徐若瑾正好相反,明明是梁霄提出要亲自跟着来,但他的表现反而是最淡定的,坐在马车内稳如泰山。 徐若瑾看着梁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加迷惑不解,这么一来反而像是她在小题大做似的。 就连徐子墨都察觉到不对劲,小声谨慎问道:“二姐你怎么了?”再怎么说也是姐弟,原本活泼的二姐这会儿这么安静当然不对劲儿。 徐子墨不由有些担心。 徐若瑾却是微微一笑,安抚徐子墨道:“没事,我就是在想事情。” 徐子墨一脑门问号地看着徐若瑾。“是吗?” “当然是!”徐若瑾坚定地点头。 徐子墨虽心有疑虑却也不好多问,只能默默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二姐。 就这样徐若瑾一路屏息戒备,却安然无事地到了十三王爷府门外。 徐若瑾先是重重松了口气,随即拉住梁霄的袖子,颇为得意地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说会有危险吗?危险在哪呢?” 徐若瑾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但梁霄也不生气,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把,“没有危险不是更好?你还盼着出事不成?” 徐若瑾被梁霄噎了一下,嘴硬道:“我才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转移话题。” 梁霄一脸无辜地看着徐若瑾,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反正就是你大惊小怪,还偏要跟着,结果白忙活了吧?”徐若瑾揉揉自己的脸,虽说捏的不疼,可怎么好似被占便宜似的? 梁霄却是理直气壮,“保护我自己的媳妇,怎么能说是白忙活呢?” 徐若瑾被梁霄的话说得脸通红,“你怎的脸皮这么厚!” 梁霄却仍是一脸不明所以,“实话实说还有错?” 徐若瑾真是被这人给打败了,“懒得理你!”徐若瑾就撇撇嘴径直下了马车,徐子墨急忙跟上去。“二姐你慢点儿,你等等我!” 梁霄嘴角一勾,神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十三王爷的老管家已经等在府门口,他是专程出来迎接徐若瑾的。 看到徐若瑾迎面走来,老管家忙摆出笑脸,“瑜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老管家徐若瑾十分尊敬,毕竟他家王爷的命就是她给救回来的。 十三王爷嘴硬,脾气又犟,当然不会承认。但老管家没有那么拎不清,他还是能看清利弊的。 徐若瑾恢复客套的笑容,“王爷的身体如何了?” 老管家笑着应道:“好了很多,就是腿脚还是不太方便。” “那也需要慢慢养,不可能一日就恢复如初。”徐若瑾对此早有预期,十三王爷的腿受伤严重,能保住已经十分不易。 这时徐子墨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二姐你走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你。” 老管家看到徐子墨,脸上笑容更甚,“子墨少爷您也来了?王爷看到您一定会开心的!” 看着老管家好像看到亲人似的看着自己,徐子墨也有点不适应,“我也很想念老王爷,能出来一趟也不易啊,不易!”想到大学士,徐子墨是发自内心的抽搐。 因为大学士可不是动用武力来鞭策自己,那是熬心啊…… 就在老管家准备引着两位去找王爷的时候,梁霄突然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了老管家的视线里。 老管家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梁、梁左都督?” 看着老管家惊讶的样子,徐若瑾笑着解释道:“他也想来看看王爷,王爷不会不欢迎吧?” 徐若瑾微微睁大双眼略带期待地看着老管家。 梁霄和十三王爷一向不怎么对付,两人的关系也别别扭扭。他突兀地出现,老管家会有这种表现也是自然。 只是徐若瑾可不能让梁霄被拦在门外,来都来了。 老管家面露难色,为难地看向梁霄,瞬间就点头如捣蒜,“不会不会,请请请,王爷还在等着呢!” 徐若瑾笑着跟上老管家的步伐,徐子墨和梁霄紧随其后。 十三王爷得了消息就在院子里候着,还特意让人撑起了棋盘。 “王爷,都准备好了。”下人特意来回禀。 十三王爷看到棋盘摆的整整齐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又想了想,忙吩咐道:“去把我前些日子收来的古玩字画拿出来。” “是,王爷。”下人得令赶忙去取。 那些古玩字画都是十三王爷派人去淘来的。他也想亲自去,但无奈腿脚不方便,出个院门都很费劲,更别说出府了。 第1684章 转变 这些日子可把十三王爷憋坏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拉下脸来给郡主府递了帖子。 当然十三王爷的目的不是让徐若瑾来,而是要徐若瑾把徐子墨给带来。 十三王爷在灵阁和徐子墨相见恨晚,成了忘年交,谁知命运弄人,两人又一同遇刺,差点连命都搭上,又成了生死之交。 虽然这么说略微有些夸张,但没有比这四个字更贴切的词了。 所以十三王爷对徐子墨的到来是非常期待的,早早就派人去准备,至于徐若瑾,应当也会十分有眼力的,在一边不打扰他和徐子墨才对。 十三王爷的算盘打得很好。 但是他漏算了一个人,就是梁霄。 看到徐若瑾和徐子墨出现在视线里,十三王爷心情一片大好,直到看见走在最后的梁霄,他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你怎会来了?” 十三王爷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指梁霄,语气带着惊讶和质问。 他给郡主府递帖子可不是为了看到梁霄。 梁霄不紧不慢地回道:“为何不能来?陪我媳妇儿。” 他就这么把话干脆地说出来,十三王爷眉毛都要竖起,“你!难不成本王这里不安全?你是看不起本王?” 徐若瑾也被梁霄的话羞了个红脸,虽说心中一甜,但还是回头瞪了他一眼。 梁霄回了徐若瑾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随即面对十三王爷又恢复了冷冰冰的一张脸。 “是,不安全。”梁霄这个字是回答十三王爷的质问。 十三王爷如今这模样的确是没多少说服力。 “你今儿是来惹我生气的是吧?”十三王爷尽量不让自己发脾气,但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 十三王爷喜怒形于色,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位暴脾气的又不高兴了。 王府的下人都有些慌神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都去看大管家的脸色。 大管家也觉得甚是难办,他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一口气。 他在看到梁霄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王爷肯定是这般反应。 但是老管家能有什么法子?瑜郡主都那么说了,老管家只好认命地把人带进王府。 十三王爷一向不喜梁霄死板着一张脸,觉得他无趣至极,而且行事乖张自我,没少给王爷添堵。 老管家跟在王爷身边伺候良久,这点眼色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人都进府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而且,谁敢把这位阎王爷赶出去啊?反正老管家自认不敢,别人,他也不指望…… 十三王爷心里憋闷,却也知道梁霄不可能走,“本王不和你一般见识!”他说完就故意不再看梁霄,面对徐子墨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梁霄和十三王爷,王爷就像顽童似的,偏偏梁霄也丝毫不让,不吵起来才怪。 梁霄却不以为然,十三王爷还能和他斗嘴,说明精神头不错。 十三王爷的腿断之后,脾气也变得暴戾了不少,受苦的自然就是伺候他的下人。 不过现在来看,十三王爷的脾气倒是好了一些。 “子墨你快来快来,先和本王杀上两局再说!” 十三王爷一看到徐子墨就忍不住手痒。他平日也找不到合适的棋友,每次下棋都不痛快。 好不容易,徐子墨来了,十三王爷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 徐子墨听了十三王爷的招呼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去看徐若瑾,征求她的意思。 看到徐若瑾点头,徐子墨才放心去找王爷下棋。 十三王爷虽然很是不喜徐家人,但徐若瑾和徐子墨却也算是例外。尤其是徐子墨。 徐若瑾为了他的腿伤出了不少力,也是多亏她,不然的话他这条腿肯定就保不住了。 至于徐子墨又是一同遇刺的生死之交,也难怪十三王爷看到他格外开心。 “那可要事先说好,王爷,晚辈是不会让你的!”徐子墨得了徐若瑾的许可,也欢腾了不少,还主动和十三王爷定规矩。 “好!”十三王爷面露喜色,“本王也正有此意,免得说本王以老欺少!” 一老一少,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徐子墨机灵,知道怎么讨王爷开心。转身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徐若瑾眨了眨眼。 徐若瑾对他一笑,显然明白了徐子墨的潜台词,王爷就交给他了。 十三王爷把徐子墨请到府上,可没打算随随便便就让他离开,至少也要杀个把时辰之后再说。 趁着两人去下棋的工夫,老管家才得空出来招待徐若瑾和梁霄。 “瑜郡主,梁左都督,招呼不周,还望您二位多见谅。”老管家赔着笑脸,帮十三王爷说好话。 徐若瑾笑着摇头,“不碍事。十三王爷一向心直口快,我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梁霄没说话,径自坐下喝茶。 老管家面上笑容更深,“那就好,那就好。多谢瑜郡主深明大义。” 见徐若瑾神情淡定,老管家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看到十三王爷和徐子墨下棋这般开心,他更是心中一松。 十三王爷原本就有些针对徐家人,老管家也十分担心,万一王爷又和瑜郡主吵起来,这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还好,王爷今日的心情不错。虽说一部分功劳是徐子墨的,但不能否认,王爷对待徐若瑾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王爷的腿看起来恢复得还算不错。脾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徐若瑾看出老管家神情中的担忧,就多问了几句。 老管家微微叹了口气,“不瞒您说,自打王爷的腿……之后,他脾气就变得暴躁,喜怒无常,而且不愿出门。” “嗯。”徐若瑾点头,这些她都知道,毕竟也亲眼见识过,“应该有所好转吧?” 老管家点点头,“的确有好转,但老奴也不知道王爷所用的药还合适不合适……” “单子和药拿来,我看看。”徐若瑾认真起来,老管家自当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立即亲自去取药和药方。 而此时,十三王爷和徐子墨已经准备开始棋局,十三王爷早已摆好,只等着徐子墨的到来…… 第1685章 高兴 “小子,还记得这棋盘吗?” 十三王爷故意笑着问道。 徐子墨见王爷给自己出难题,只是微微一笑,这可难不倒他。 这棋盘就是当日在灵阁见到的那一副,也正是因为这棋盘,才让十三王爷对徐子墨刮目相看。 “当然记得,如此上等的棋盘,晚辈自然牢牢记在脑子里。”徐子墨话说得格外诚恳,没有一点溜须拍马的意思。 十三王爷听了这话心中大悦,大笑了几声,“不错不错,这话本王爱听!” “晚辈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假之词。”徐子墨还不忘义正言辞地表明心志。 十三王爷满面笑容地点头,“本王知道,不必多说,快下棋才是正经!” “好!那晚辈就不客气了。”徐子墨也不拖拉,坐在另一边,占据白子。 十三王爷自然是执黑子,二人开始下棋就全神贯注,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徐子墨下棋的时候也同样使出了自己的全力。他没打算故意谦让王爷,让王爷不着痕迹地赢。 他虽是有这个本事,再说十三王爷脾气暴躁,让几局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但徐子墨却不这么想。他若是有心让子,被王爷发现的话就是大麻烦。 就算发现不了,徐子墨自己也是不小的煎熬。 最重要的是,十三王爷是个追求细节的人,他只是享受过程,对结果倒是不怎么在意。 正因为如此,徐子墨才能和十三王爷不计输赢地杀个痛快。 不然的话,徐子墨和十三王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不会成为忘年之交。 徐子墨聚精会神地看着每一个白子的落处,拼尽全力。 十三王爷也是一样,很久都没有玩得这样尽兴。 这两人这边还在下着棋,老管家悄悄观察了一会儿,也十分欣慰。 老管家看得出来,十三王爷很喜欢徐子墨这个小辈,哪怕他是徐家人。 若是能让徐子墨常来王府的话,十三王爷的心情定然也会好转得多,至少不会每日闷在王府发脾气。 这样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松口气。 只是这话说得简单,徐子墨的事还是要问徐若瑾。 老管家折身而回,将药方和药材拿来交给徐若瑾,斟酌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瑜郡主,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正在看药的徐若瑾一听,放下茶杯的工夫,心中已有了计较。 看着老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徐若瑾大约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梁霄对此似乎没多大兴趣,仍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果然,老管家纠结了半天说道:“老奴这是这些日子里第一次见到王爷这么开心,这还要多亏了瑜郡主和徐三少爷。” “管家言重了。王爷与舍弟交好,是舍弟的福分。”徐若瑾谦虚了一句。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十三王爷居然会和子墨谈得来,而且这两人间颇有几分一见如故之感。 徐子墨能在京都城中交到朋友,无论这朋友是何身份,在徐若瑾看来都算不得大事。 只是这十三王爷的脾气的确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在腿瘸之后,原本就嚣张的性子变得越发暴戾和无常。 “瑜郡主快别这么说,老奴伺候王爷多年,和所有下人一样,只希望王爷日后也能像今日一般开心。” 老管家试探着说完就悄悄观察着徐若瑾的神色。 徐若瑾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不着痕迹地拒绝了老管家的要求,“我明白。不过子墨还在读书,这次前来拜访已是破例,次数多了恐怕大学士也要责罚他。” 老管家面露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想王爷应当也会理解。”徐若瑾又补充了一句道。 老管家悻悻然点头,“是老奴唐突了,还望郡主莫要怪罪才好。” “不会。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子墨大了,这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您来问我倒不如直接去问他。”徐若瑾耐心地说道。 老管家保证道:“老奴明白,请郡主放心,王府众人日后一定不会给三少爷添麻烦。” 徐若瑾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这次她会答应带子墨来,也是因为看在十三王爷的面子上,加上人情还在,所以她应得很痛快。 但这不代表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把子墨变成十三王爷解闷的工具。 这点徐若瑾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好友之间偶尔见面切磋棋艺尚能理解,但若是得寸进尺,她自然不允。 此番也算是明着告诉老管家,借他之口传给十三王爷。徐子墨还有书院要去,不是闲来无事总在王府陪他下棋逗鸟赏花的。 见老管家已经心知肚明,徐若瑾也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老管家在徐若瑾这里碰了壁,也不好意思再追问。 “我方才看了看,王爷的腿伤恢复并不明显,而且身体状况也一般。平日应当多让他活动一下,最好是多出府走动,药方和药也都没什么问题,继续靠着时间熬吧。” 徐若瑾又把话题带回到十三王爷的身体上,真挚地提着建议。 老管家听着却是叹了口气,“郡主有所不知。这些话太医也没少和王爷说,但王爷他……” 说着老管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劝动王爷的话,也不用让您来帮忙了。” 看老管家一脸无奈,徐若瑾也多少猜到事情的经过。 十三王爷性子倔,恐怕到现在都没有接受腿瘸的事实,为了逃避就索性连大门都不出。 徐若瑾皱了皱眉,虽心有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不是我不帮忙,连太医的话都没用,我说也是一样。您比我清楚,这事只能靠王爷自己。” 她再次拒绝了老管家的请求,无论对方好话说尽,她就是不松口。 老管家这次是彻底放弃了,徐若瑾这条路不通。 “唉……”老管家又叹了口气。 至少徐若瑾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十三王爷会性情大变也有他自身的原因。他不想转变,别人根本帮不上忙。 第1686章 算盘 徐若瑾和老管家说话的工夫,十三王爷和徐子墨将将结束一局。 这可是货真价实,酣畅淋漓的一局。 棋局结束之后,徐子墨的背后都被汗水打湿了。 他太聚精会神了,所以下完棋之后还有点恍惚,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在十三王爷府内。 “好!好久没下的这么痛快了!” 十三王爷的声音把徐子墨拉回神。 徐子墨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输了。 “王爷棋艺精湛,晚辈自愧不如!”徐子墨没有一点不甘,笑着拱手敬佩道。 十三王爷对徐子墨真心诚意的夸赞十分受用,丝毫不吝啬夸奖,“你的棋术又进步了,不错不错。” 他看着徐子墨不住地点头,显然对他很是满意。 能让十三王爷下完棋还这么心甘情愿夸赞的人可不多。他原先的棋友倒是都在,只不过他不出门和他们的来往也就少了。 有了徐子墨,十三王爷也可以解闷。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都是笑呵呵的,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没有避讳。 徐子墨做低伏小嘴也甜,把十三王爷哄得开怀大笑,面颊红润,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王爷,我们再来一局,晚辈方才从您那偷学了不少诀窍。” 徐子墨故意主动说出来逗十三王爷开心。 十三王爷一听就大笑出声,“你这小子,跟你姐姐似的,鬼心眼子可不少,学了本王的路数再来对付本王?” 徐子墨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说道:“晚辈和您差距太大,这么好的机会不学岂不是太浪费了?” “好,本王也想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十三王爷兴趣被勾出来了。 徐子墨紧接着笑道:“那事不宜迟,王爷快开始吧!” “不急,”十三王爷却没有立刻开始,而是伸出手拦住徐子墨,“棋可以一会儿再下,本王这有几样好东西,倒是想让你给瞧瞧。” 徐子墨先是一愣,随后谦逊道:“晚辈不敢。” 十三王爷却是大手一挥,“有什么敢不敢的?本王让你看,你只管看便是!”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徐子墨也没再废话,直接应了下来。 十三王爷大笑几声,“很好,够爽快!” 说归说,徐子墨心中多少也有点忐忑,毕竟他也不知道王爷会拿出何物来。 若是互相切磋技艺的话还可以理解,但王爷要是故意难为和考验他,徐子墨就没怎么有信心。 “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十三王爷话音未落,就有下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各色古玩字画走进来。 徐子墨一看到这些东西眼都直了,有不少好东西他一眼就认出来,便挪不开视线。 十三王爷一直在边上默默观察着徐子墨,见他两眼冒绿光地看着这些宝贝,面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下人把古玩字画小心放在徐子墨面前的桌上。 徐子墨看着这些好东西,不住地发出赞叹声。 “这是前朝白宗师的墨宝,这可是天大的宝贝!” “还有这个,这个居然是核雕,这功夫简直是精品中的精品!” “这不是九转玉盏?真没想到还能见到如此巧夺天空的物件!” …… 徐子墨的感叹一句接一句,眼中的光亮也越来越闪,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这也不能怪徐子墨,他回书院之后就鲜少有机会溜出去逛古玩书画之地。 毕竟大学士对他抓的更严,他不敢随便找麻烦。不然被徐若瑾知道的话,就完蛋了。 所以冷不防一下看到这么多有趣的物件,徐子墨不高兴才怪。 十三王爷见他每一样都叫得出名字,还说的头头是道,更加得意,下巴都快要扬到天上。 看着十三王爷笑得合不拢嘴,下人们也都跟着舒一口气。他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王爷有这般高兴。 就在十三王爷要开口和徐子墨炫耀两句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太熟悉,熟悉到十三王爷没有仔细看就拉下脸来。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转头看向来人,“你过来作甚?” 梁霄却是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完全不把十三王爷的僵硬语气当回事。 十三王爷看梁霄不把自己当回事,心中没来由一阵憋闷,却也只好忍下来,慢慢走到梁霄身边坐下。 “怎么?不去陪着你那媳妇儿,来找本王作甚?”十三王爷气势不输,故意找茬笑话梁霄。 梁霄却连理都不理,把十三王爷的嘲讽当夸奖,“多谢王爷提醒,一句话,问完就走。” 十三王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火,“有话快说!” 梁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十三王爷一眼,顿了顿。 十三王爷被梁霄这一眼看的有些心虚,干咳了两声,“说还是不说?莫要浪费本王时间。” 话是这么说,但十三王爷可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他也想听听梁霄能问出什么话来。 “王爷在打什么鬼算盘,可否告诉梁某一声?” 梁霄淡定说道,就像是谈论天气一样简单。 但这话一出口,十三王爷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方才的嚣张气焰也瞬间收敛下去。 十三王爷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梁霄。 梁霄却是淡定如初,任凭十三王爷怎么看。 “你这话是何意?本王不太明白。”沉默片刻,十三王爷又把话推了回去。 梁霄说到做到,只说一句话,无论十三王爷说什么他就只管喝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一看梁霄软硬不吃,心思也是一动,开始琢磨梁霄话中深意。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只不过他们的表现却是大相径庭。 一个淡然处之,仿佛事不关己。另一个则忧心忡忡,疑神疑鬼。 过了片刻,最后还是十三王爷败下阵来,他先开了口,只是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梁霄的问题。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徐少卿在何处么?” 十三王爷压低声音,故弄玄虚道,说完这一句话,他便死死的盯着梁霄,仿若要从他脸上看出半点儿异色之状,哪怕是微有惊讶也好。 可是,十三王爷又失望了…… 第1687章 不想 梁霄抬头看了十三王爷一眼,难得开口,但只说了两个字: “不想。” 说完,梁霄就收回视线,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 十三王爷一脸错愕地看着梁霄,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了然地笃定道:“你已经知道他在哪了。” 只有这一种可能,不然梁霄不可能表现的这么淡定。 但十三王爷又猜错了,这回梁霄更加淡定,随口答道:“我不知道。” 十三王爷彻底被梁霄弄懵了。 “你既然不知道,为何还说不想知道?难道因为这孩子是徐家人你就不打算管了?” 十三王爷急急地追问道。 他说完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徐子墨的方向。不管怎么说,徐少卿都和徐家的关系近,徐子墨要是听到了肯定会来问个究竟。 看出十三王爷的心思,梁霄微扬嘴角,又把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十三王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你就这么狠心?” 还有半句话十三王爷没说,这梁霄是准备让徐若瑾彻底和徐家撇清关系? 就在十三王爷诸多猜测,怀疑再三的时候,梁霄漫不经心地说道:“问你有什么用?他又不在你手中,我何必与你多说废话?知道了又怎样?” 梁霄的接连反驳,让十三王爷哑口无言,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梁霄。 这感觉就像是吃东西噎到,咽也不是,吐也吐不出,只能让它卡着,别提多难受了。 十三王爷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但偏偏又无法可说。 梁霄轻而易举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并且不留情面地揭穿他。 但看在他的身份,梁霄多少给他留了点面子。不然的话他们方才说的,随意拿出任何一句都会让十三王爷颜面扫地。 十三王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本想在梁霄面前拿乔,但没成想却被梁霄反将一军。 他方才的好心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恨不得之前说的话都作废。 十三王爷眼神复杂地看着梁霄,颇有几分怨念。 梁霄却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沉默片刻,十三王爷干咳了一声打破僵局:“本王管你想不想知道,本王非说不可,今儿这话不说出来,我就得憋死!” 听着十三王爷赌气似的话语,梁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神色依旧淡定。 十三王爷本以为能在梁霄脸上看到点不一样的,结果他好像真的对徐少卿的下落和生死没有一点兴趣。 “徐少卿可能在司徒家族的手中。” 但梁霄淡定的神情让十三王爷越发摸不着头脑,无法判断梁霄是不屑于知道,还是说已经心中有数。 沉默片刻,十三王爷忽然叹了口气,接着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妨提醒你两句。小心右相和忠勇侯此二人。” 十三王爷换上一番语重心长的模样,前后转变太快,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话怎讲?”梁霄问道。 十三王爷略有些惊讶,又带着几分调侃:“你总算舍得开口了?” 梁霄没有回答。 十三王爷这次不再多说废话,而是顺着方才的话说道:“他们在皇上耳边极力鼓吹,长此以往,对你没有好处。” “只说一件事。你若再不肯答应去七离,皇上可就真的要对你失望,冷落梁家了。” 十三王爷难得正经一次,算是好心给梁霄提个醒。 他打从一开始就反对皇上任命姜中方出征七离,并且全力推荐梁霄。 但无奈最后还是失败了,原因自然都出在梁霄身上。 到如今,十三王爷仍旧没有完全死心。他可不想把大魏断送在姜中方的手里。 姜中方有没有带兵的本事,十三王爷还是知道的。 除了梁霄之外,没有人能拿下七离。 十三王爷对梁霄再多不满,但对他独一无二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这也是为何到现在十三王爷都没有放弃鼓动梁霄的原因。 但是梁霄偏偏就是软硬不吃,无论十三王爷说什么,梁霄都不为所动。 甚至十三王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梁霄依旧我行我素。他看着十三王爷,淡然反驳道: “几句鼓吹就能摇摆的帝王,怎能是我梁霄拥护之辈?” 梁霄坚定的眼神告诉十三王爷,他这话不是一时兴起,更不会收回。 十三王爷被这句话惊了一下,确认似的看着梁霄,“你可知这话是大逆不道?” 这家伙定是不想活了!敢这么说话! 皇上就算昏庸,无能,不仁,那他也是大魏国的皇上,作为臣子就要无条件地拥护下去。不然就是不忠不义,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十三王爷不相信梁霄不知道这些,更不会相信他方才是无心之言。 梁霄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十三王爷察觉到梁霄身上弥漫着的危险气息,尽量冷静地看着他,想让他迷途知返。 但梁霄的一句话就打破了十三王爷的幻想。 “忠心之言,大逆不道?那又如何?”梁霄抬起眼皮,看了十三王爷一眼,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 “你、你……” 十三王爷被梁霄的话噎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压低声音质问梁霄。 梁霄却还有心与王爷开玩笑,“我喝得是茶不是酒,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看你真是疯了!” 十三王爷对梁霄的胡话盖棺定论。 梁霄露出“随你怎么想”的神情。 十三王爷忿恨地拍了桌子,有话却说不出口。梁霄就像一块石头,好说歹说都没有半点作用。 他就算是铁打的也没耐性了,十三王爷是真拿梁霄没有办法。 就在十三王爷纠结到底该怎么处理这麻烦事时,老管家恭敬地敲了敲房门。 “王爷,该用膳了。” 十三王爷的思绪被拉扯回来,愤懑地看了梁霄一眼,心里有苦说不出。 梁霄这么不听话,自己却还要好吃好喝地伺候他,这不是贱吗? 第1688章 为难 但是十三王爷也只是在心里抱怨两句,不可能真的把梁霄和徐若瑾撵走,否则这二人还不出去就天花烂坠的污损自己抠门? 换作别人可能不敢,但徐若瑾和梁霄就难说。 用膳时,众人都十分安静,谁也没有说话,一顿饭吃的是风平浪静。 只不过各人是什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十三王爷在用膳时也没忘记细致地观察徐若瑾和梁霄,包括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还有一举一动。 但一顿饭吃下来,十三王爷却没有一点有价值的发现,他的心情也越发不爽。 十三王爷是第一个吃完,连话都不说就起身走了,看背影似乎还在生气。 整个饭桌上只有梁霄知道十三王爷是为何生气,剩下的徐若瑾和徐子墨都毫不知情。 不过他们姐弟也不傻,自然看得出来王爷不开心,对视一眼,有默契地没有多问。 徐子墨仍旧埋头吃自己的,只当做没有看到,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老管家从十三王爷那出来径直走到徐子墨身边,“子墨少爷,王爷让您一会儿用完膳后过去。” 徐子墨手中的筷子一顿,对老管家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边点头应下,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徐若瑾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而是默默放下碗筷,问管家道:“麻烦,纸笔。” 老管家一愣,随即点头,“老奴这就去取。” 徐若瑾推开椅子坐到一边,认真琢磨起来。 徐子墨好奇,看了一眼四周忍不住偷偷问道:“二姐,你要纸笔做什么?” “写药方。”徐若瑾言简意赅地答道。 “药方?”徐子墨不解,又问道:“给谁开的?” 徐若瑾看了徐子墨一眼,“吃起来饭来就懒得动脑,还能有谁?” 听到徐若瑾的责备,徐子墨“嘿嘿”傻笑了两声,随即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是十三王爷。” 徐若瑾没有否认。 徐子墨也没再追问,安心吃饭。 他又快速扒了几口之后就擦擦嘴起身去找十三王爷。 老管家这时也把纸笔取来交给徐若瑾,“郡主。” 徐若瑾应声,铺开纸,提笔就写,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老管家好奇视线不自觉瞥过去,原来徐若瑾写的都是药材,一味接一味,每一味都不同。 看到这老管家才明白过来,原来瑜郡主是在写药方。 连想都不用想,这药方定然是写给十三王爷的。 老管家心中感激,耐心等徐若瑾写完。 “用量和煎法我都写在纸上了,按这方子给王爷煎药,一日三次服下即可。” 徐若瑾说着又叮嘱了一遍。 老管家对此感激涕零,“多谢郡主!老奴一定牢记在心,请郡主放心。” 徐若瑾点头,“原本沐阮的药也可以,但仔细想想效用过猛,换上这个方子先试试,药有些苦,若是王爷不肯用,就说是我开的方子,若是不肯喝,下一次就更苦。” 老管家一阵激动,连忙点头答应,“郡主思考细致入微,老奴感激不尽,替王爷谢谢您的好意。” 他是真心感谢徐若瑾,难得十三王爷脾气这么暴躁还没把瑜郡主得罪彻底,瑜郡主还愿意给王爷写药方,而且有瑜郡主作保,王爷还敢不痛痛快快吃药? “郡主您一定要常来,有您在,王爷的病我们做下人的也能放心些。” 老管家不死心,找到机会就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这次没有强硬地拒绝,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老管家办事聪明,自然明白徐若瑾的深意,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强求。 另一边,徐子墨去找十三王爷。 “王爷,您叫晚辈来有何事?”徐子墨有礼貌地问道,进门之前还没忘擦干嘴边的油。 十三王爷也不废话,随手一指桌上的古玩字画,“随便挑一件带走。” 徐子墨先是一惊,随后就是大喜,紧接着就皱眉,一脸为难地看着十三王爷。 他的表情变化层次太明显,十三王爷看在眼里,想不笑都难。 “这……这可使不得啊王爷。”徐子墨纠结片刻,忍痛拒绝。 这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这里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每一样都有不菲的价值,徐子墨更看重这个。 十三王爷也是猜到徐子墨的心思,才会如此诱惑他。 “有什么使不得的?本王说话还不管用了?让你挑你就挑,别怪本王没提醒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出了这个门,就再没这等好事了。” 十三王爷说着故意移开视线不去看徐子墨。 徐子墨咬着牙,双手发痒,但他天人交战了半天,还是死咬牙关忍住了。 “晚辈多谢王爷好意,这些珍宝都是王爷您的收藏,晚辈不好夺人所爱。” 徐子墨垂首艰难说道,最后为了不让王爷继续诱惑自己,特意搬出了徐若瑾来做挡箭牌,“更何况,二姐也不会同意的。” 十三王爷本想再劝说两句,但听徐子墨提起徐若瑾,他也打了退堂鼓。 徐若瑾的确不是好糊弄的。 “你就那么怕她?怕个女人,也不嫌丢人!”十三王爷忍不住斥责两句,可在这一点上,徐子墨一丁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不丢人,别的女人晚辈也不怕,这不就是怕自己二姐么,再说……连姐夫都乖乖听话,我就别去触那霉头了,可不想挨揍。” 十三王爷提了一口气,发现对这件事还真的没法反驳,冷哼一声,无奈地道:“随你。别怪本王没给你机会就好。” 徐子墨这才跟着长舒一口气,“不会不会,晚辈还是多谢王爷美意。” “话说回来,你整日去书院,莫不是要考功名?”十三王爷突然转移了话题。 徐子墨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十三王爷为何会提起这茬,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这个,其实,晚辈还未想的那么长远……” “什么长远不长远的?哪个读书不是为了功名?”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摆手打断徐子墨的话。 徐子墨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听着。 “本王看你是块做官的料子,你若是参加科举,本王亲自给你作保,你看如何?”十三王爷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周围几个伺候的下人都被王爷的这番话惊到了。 他们惊讶的是十三王爷竟对这个徐家三少爷如此青睐?连科举功名这样的许诺都说出口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徐家三少爷肯定要叩首拜谢。 但他们都猜错了,徐子墨迟迟没有回答,并且面上没有丝毫喜色不说,反而哭丧着脸。 第1689章 心思 十三王爷也察觉到徐子墨的反应不太对劲,确切说,是和他预料的不一样。 “怎么?是傻了不成?本王这一点力度还是有的。”十三王爷收起得意的笑容问道。 徐子墨连忙收起哭丧脸,垂首道:“多谢王爷好意,只是晚辈有自知之明,自小读书就是难事儿,怕会浪费王爷一番美意。” “这不用你管,本王说了算,你只管用功读书便是。”十三王爷摆手不介意地说道,并没把徐子墨说的理由当成大事。 徐子墨一看,忙又说道:“不是的王爷!晚辈不是故意谦虚,而是水平有限,入仕为官,实在难当重任,恐会给您丢脸。” 他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他志不在此,更不想走科举的路子,也不想考取什么功名。 反正,徐子墨对入仕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比起入朝为官,他更喜欢当个商人做点买卖。最好是能成为像二姐那样出色的大老板。 只是这话徐子墨来说也不太妥当,二姐让他在书院努力读书,也并没期盼着他当官为老徐家增光添彩,这点自知之明徐子墨还是有的。 升官发财在徐子墨这里没有一点诱惑力。 十三王爷反应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来了,他似乎是真心在回绝自己。 “没出息!”十三王爷故意板起脸,“给本王一个理由,别吱吱呜呜说些废话,是怕本王为你担保,徐若瑾和梁霄不答应?” “不是不是,不是怕二姐和姐夫,而是、而是……。” 徐子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十三王爷定定地看了徐子墨一会儿,直把他盯得身上发毛。 “你不想入仕。” 十三王爷猜到徐子墨的心思,一句话说的连点疑问都没有。 徐子墨身体微微一僵,迟疑片刻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晚辈愧对王爷的好意!”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十三王爷的推测。 十三王爷看着徐子墨,一句话也没说,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愚笨!” 就在徐子墨紧绷着一根弦不知该不该解释的时候,十三王爷突地吐出这两个铿锵有力的字。 徐子墨身体一震,头垂得更低,“晚辈愚笨,的确笨,论语都背好几年,这怎能不笨,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啊!” 徐子墨有些慌张,更不屑于贬低自己的才学。 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拥有这样品质…… “你这小子,看着温厚老实,脾气倒还挺倔。”十三王爷又说道:“这点和本王有些相似。” 徐子墨一脸惶恐地低头不语,他也不好判断十三王爷这话究竟是夸赞还是嘲讽。 他心里反复念叨着:千万不能给二姐惹麻烦! 看着徐子墨纠结又紧张的模样,十三王爷却是笑了出来。 “罢了,你既已决定,本王也不好插手太多。随你去吧,只要日后不后悔就可。” 最后还是十三王爷放弃了。 徐子墨一听,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眼里也重新恢复了光彩。 “多谢王爷!晚辈定不会后悔!” 看着徐子墨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十三王爷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徐子墨不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有胆子做自己,,这些都是让十三王爷高看他一眼的地方。 大概徐子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人,可以拒绝十三王爷的好意,并且还能全身而退,换做其他人,恐怕十三王爷早就火了! 周围伺候的下人个个都呆若木鸡,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哪怕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们都还以为是在做梦。 天大的好事,这么大的馅饼掉到徐子墨的头上,这家伙居然不感恩戴德不说,还有胆子拒了王爷的好意? 众人纷纷觉得徐子墨就是走了狗屎运,但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珍惜。 十三王爷喜怒无常的脾气,这会儿看起来没事儿,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想起来再找麻烦呢? 这些奴才们一边想着徐子墨不识抬举,一边又忍不住同情他。 只是这一切当事人徐子墨却一无所察。 十三王爷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更轻松些,就连对徐子墨说话也亲密了些许。 “给你宝贝你不要,保你做大官也不答应,真是蠢到家了!” 十三王爷这话听不出多少责备之意,反而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 听十三王爷的口气,徐子墨也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这说明王爷已经不再计较了。 “晚辈不才,辜负了王爷的好意,还望王爷保重身体,不要和晚辈生气。” 徐子墨不用入仕,当然乐得轻松,又重新换上了方才笑眯眯的模样。 十三王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没给徐子墨好脸色,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故意说道:“你走吧,看见你就生气,别在这儿惹我了!滚吧!” 徐子墨笑着应下:“那晚辈就不打扰了,王爷您好好休息。” 说完徐子墨就恭敬地退出门去。 临走徐子墨还有点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些王爷的珍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三王爷听见门响才转过头去,神情露出几分失落。 徐子墨退出门去顿时大大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如释重负般伸了一个懒腰,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方才在王爷屋内实在是太紧张,好像差点连半条命都没了。每一句话好像都是陷阱,幸亏徐子墨够机灵,插科打诨似的就蒙混过关。 徐子墨已经按捺不住要把十三王爷说的话复述给徐若瑾听了,他得让二姐给自己参谋参谋,看看是否有哪句话说的不合适。 顺便也好让二姐告诉自己,十三王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徐子墨出来的时候,徐若瑾早已等候在门口。一行三人一齐离开了十三王爷府。 老管家关切地送他们出门,直到郡主府的马车走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他才回府去和十三王爷回禀。 十三王爷理所当然没有出门去送他们。就算他的腿没瘸,也不会做不符合身份的事。 在路上,徐子墨主动和徐若瑾说起十三王爷对他说的话。 第1690章 后院 “二姐,王爷让我考科举入仕,还说会帮我。” 徐子墨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喜悦,仍旧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梁霄还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徐若瑾却是最了解三弟的人,她对徐子墨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点也不意外。 “所以你告诉他了,你志不在此?”徐若瑾淡定问道。 徐子墨狂点头,“对啊二姐!我肯定不能答应王爷,我又不喜欢当官,你是知道的……” 他说着多少还是有点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徐若瑾却没有生气,而是安抚徐子墨道:“我知道了。你既然都和王爷说清楚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二姐,你不会怪我吗?” 徐子墨有点奇怪,忍不住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摇头,“我为何要怪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路,我又没有逼过你,你走不走科举这条路都没关系。” “就知道二姐最了解我,最懂我……”徐子墨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不争气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不嫌丢人?”徐若瑾故意嘴角带笑调侃徐子墨。 徐子墨抿着嘴摇头,“我就是太激动了,二姐你就别笑我了。” “好,我不笑你。你以后的路我可以不管你,但是现在你要做好你该做的,明白吗?” 玩笑归玩笑,该正经的时候,徐若瑾也是一样严肃。 徐子墨不敢怠慢,坐直身体,认认真真地承诺道:“二姐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答应过你的事,绝对不会忘的!” 徐若瑾欣慰地点头,“我相信你。你是徐家的人,父亲若是还在,未必不会不让你走科举。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我更希望你能自己选择未来。” “我明白的二姐。” 提起徐耀辉,徐子墨的神情难免有几分落寞,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儿贴己话,梁霄就默默坐在一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徐若瑾整个过程看都没看梁霄一眼,全部注意力都在徐子墨身上。 梁霄有点不高兴,看向徐子墨的眼神都带着点不悦。 在徐若瑾和徐子墨说话告一段落的时候,梁霄装作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快到书院了,你从这里下车吧。”梁霄一点也不客气地赶人。 徐子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梁霄的意思,“啊?从、从这里下车?可还没熬呢啊!” “对,就是这里,几步路都不走,谁能相信你会努力读书?做到言出必行?”梁霄理直气壮,徐子墨不敢忤逆自己这位姐夫,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来,没忍住可怜巴巴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哪能不知道梁霄的用意,心里一阵好笑,但这次没法帮徐子墨。 她这次站在梁霄这边,毕竟他今日陪他来王府,两人都没怎么说上话。 这会儿要是徐子墨这个电灯泡跟着他们回府,梁霄原本就冷冰冰的脸恐怕要更难看了。 “你姐夫说得对,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回去,别以为你受了十三王爷的提拔就身份尊贵,在书院,你就是个学生。”徐若瑾的训诫,徐子墨当然会听。 “好,二姐路上小心。” “嗯。”徐若瑾应了一声,少不了又叮嘱了几句才让他下车。 徐子墨走了之后,徐若瑾忍不住和梁霄说起她一直很在意的事。 “你觉不觉得今儿有点不对劲儿?” 徐若瑾说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然后皱眉问梁霄道。 梁霄本想多板一会儿脸,但徐若瑾没事儿人似的先开了口,他自然也就绷不住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哪里?” “你没感觉?”徐若瑾有点诧异,紧接着解释道:“我本以为,十三王爷突然来帖子叫我们去,十有八九会出点麻烦。” 梁霄没说话。 “但奇怪了,偏偏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居然就这么回来了。”徐若瑾这会儿提起还是有些惊讶。 “没事不就是好事?你还觉得奇怪,我看奇怪的是你吧?” 梁霄脸上露出笑容,宠溺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脸一红,伸出小拳头推了梁霄一下,“哎呀!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我是认真的!” “我何时不认真了?你继续说。”梁霄故作严肃地说道,但语气带笑没有一点说服力。 “我说完了。”徐若瑾说着对梁霄眨了眨眼睛。 梁霄抿唇一笑,没有说话。 “难道是最近麻烦事太多,各种诡异,所以连我也变得神经兮兮了?” 徐若瑾推测着,自己给自己找原因。 梁霄淡笑不语,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在徐若瑾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徐若瑾在梁霄这是得不到答案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足足想了一路,当然还是没什么结果。 到了郡主府,梁霄本想劝徐若瑾两句,不要多想,有这空还不如何他研究研究生儿子的大事。 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徐若瑾就好像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徐若瑾一开口,吓了凑上来的红杏一跳。 “郡主您说什么呢?”红杏缓过神来问道。 “走,随我去后院看看!”徐若瑾边吩咐边抬起脚就走。 红杏下意识去看梁霄,“四爷?” “去吧,跟着她。”梁霄只能看着徐若瑾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点头。 红杏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赶快跟上去,“郡主,您慢点儿,您等等奴婢!” 徐若瑾思前想后总觉得心里发毛,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云贵人,所以她片刻也不耽误就走,看到人她才能放心。 她和红杏很快就到了后院。 元娘不在,徐若瑾敲了敲门就推开门走进屋内。 云贵人正喝着药,见是徐若瑾来了,面上一喜,把药碗放在一边请安道:“郡主。” 徐若瑾顺势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指自然地搭在云贵人的手腕处,停顿片刻就松开手,还小心把云贵人的手放回到被子内。 一气呵成的动作,云贵人虽说已经十分习惯,但看在眼里仍旧感动万分。 第1691章 歇息 “最近身体如何?胃口可还好?有什么想吃的,说来听听。” 虽然都是老话题,但徐若瑾看到她便很自然地问起。 云贵人微笑点头,“都好,一切都好,胃口也很好,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但什么都会吃一点,多谢郡主关心,我这些日子在院子转了转,身子也轻松了些。” “那就好。”徐若瑾满意地点头,然后问起:“沐阮呢?是不是又去研究药方,把你给忘了?” “沐神医已经来过了,这药还是他来吩咐的。”云贵人笑着帮沐阮说话。 徐若瑾撇了撇嘴,暂时放过沐阮。 “今儿怎么没看到元娘?”徐若瑾每回来后院都能看到元娘在院子里忙活,这次没看到还真有点不适应。 云贵人一听反而笑了,提醒徐若瑾道:“郡主忘了?这几日正好元娘休息,她应当是去看儿子了。”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瞧我这脑子!” 云贵人一说,徐若瑾就想起来了。说起来,这还是她的主意。 元娘整日在此处伺候云贵人,云贵人月数渐大,元娘根本走不开,她和沐川娘儿俩也好久见不上一面。 不过元娘什么怨言都没有,也从来没在徐若瑾面前提起过,更没有和云贵人说过什么。 只是元娘托黄芪帮忙给沐川送她纳的鞋底时,被徐若瑾不经意撞见了。 徐若瑾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很快就给了元娘假,让红杏来替换她,好让元娘能歇息歇息。 这样元娘也好去看看儿子,娘儿俩难得见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徐若瑾和元娘说的时候,她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是为难地拒绝了,毕竟云贵人她都伺候惯了,而且月数渐大,她也不放心。 最后还是徐若瑾好说歹说,派来最稳妥的黄芪来替换,元娘才犹豫着答应下来。 大概是最近麻烦事太多,徐若瑾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正好今儿是换回来的日子,元娘应当一会儿就会来了。”黄芪也在一边笑着说道。 “这回我知道了。” 徐若瑾放下心来,即便看到云贵人状况不错,却也不忘再叮嘱云贵人几句,云贵人如今身子乏得快,她也不会唠起来没完没了,呆上片刻,就和红杏一齐离开。 两人走到院外正好碰上元娘往里走。 “郡主您看巧不巧?方才还在说呢。”红杏先看到元娘,笑着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点头,恰好元娘这会儿也抬头看到她,随即笑道:“郡主您来了?” “嗯,来看看。元娘这是刚回来?”徐若瑾随口问道。 元娘应声,“给沐川做好饭就回来了,这不一直惦记着这边,总是呆不踏实,不妨早点儿回了。” 徐若瑾看着元娘憨厚的笑容,满意地勾起嘴角,“我知道你的好意,但身体是最重要的,要注意歇息。” “多谢郡主关心。要是没有郡主,我们孤儿寡母还不知能保住命,元娘无以回报,只求能多做点事,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元娘说着说着感激地就要掉下泪来,还要给徐若瑾跪下磕头。 她原本就已十分满意如今的生活,她和儿子沐川都在郡主府的庇护下,过得日子虽不比从前,但却安逸有保障。 元娘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徐若瑾信任她让她伺候云贵人,她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而且不该问的不问,只管认真伺候。 只是她近些日子积劳成疾,身体偶尔会有些不舒服。她谁都没说,是云贵人看出来的。 后来不知怎的,徐若瑾就给了她几日好和儿子聚一聚,顺便也能歇息一下。 元娘对此更是感激不已,总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徐若瑾。 这不机会来了,她感恩戴德地说完一番话,连声音都哽咽了。 “这么一点小事,元娘不必如此。”徐若瑾被元娘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她。 元娘重新站直,仍旧是一脸感激。 徐若瑾不想再让元娘感恩戴德的寒暄个没完,索性换了话题,“沐川如何了?” 提起儿子,元娘脸上都是欣慰的笑意,“多亏郡主,他现在很努力,也知道上进。比以前懂事很多,还知道疼我这个当娘的了。” 看着元娘幸福的模样,徐若瑾也跟着开心,“那就好。” “我没有别的愿望,这辈子只盼着沐川能有出息就够了。”元娘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 红杏这时接过话茬,拉住元娘的胳膊安抚她道:“元娘你放心吧,我听他们说沐川很努力,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 有哪个做娘的不愿听人夸自己孩子?听红杏这么说,元娘也跟着高兴。 “元娘你好好休养身体,屋里那位还需要你照顾,我放心。”徐若瑾最后又给元娘吃了一颗定心丸。 元娘认真地点头应下来,但好像还有话没说似的,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来。 看着元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徐若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还有何事?不妨直说。” 元娘正纠结着,听到这话抬头正好对上徐若瑾鼓励的视线。她一咬牙说道:“郡主,我有个请求,我也知道这有些过分了。”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徐若瑾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一脸认真地听着。 元娘大约是得了勇气,一股脑说道:“今日是初一,我想去给罗春烧点纸钱……” 她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所以声音也越来越小。 徐若瑾微微皱眉,这的确不是烧纸这么简单,元娘的身份有些特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总归是有些麻烦。 但她看元娘诚恳的模样,也知道她是深思熟虑之后才鼓起勇气和她提起这件事。 光是想到这些,徐若瑾就开不了口拒绝元娘。 元娘忐忑地等待着徐若瑾的答案。罗春死了之后,赶上祭拜的日子,她几乎都错过了。 这一点始终是元娘心底的遗憾。 “好。”徐若瑾干脆地应下来,还不忘提醒元娘,“要注意安全,外面不怎么太平,就别出去了,在府内祭拜大师兄吧。”她不担心烧纸,而是担心盯着郡主府的人发现元娘。 第1692章 烧纸 元娘没想到郡主会让她在府内祭奠,“不行不行,这等事怎能在府内,这实在是……” “郡主怎么说您就怎么做吧。”红杏在一旁劝道:“这都是郡主的好心。” 元娘不停道谢,激动的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多谢郡主,谢谢……”想到罗春,元娘不由得眼泪又在打转,却忍着不掉下来。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有什么需要就和红杏说。” 元娘连声答应,“郡主放心,我心中有数。” 徐若瑾没再多说,她知道元娘是个有分寸的人。 元娘也不废话,匆匆忙忙就告退去准备要用到的东西了。 见元娘走了,红杏这才面露担忧地对徐若瑾说道:“郡主,这样会不会……” 徐若瑾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无事。原本也是我师兄,理应祭奠,只是如今他的身份也不方便再提起,其实元娘和沐川的身份,也该有一日重新正名了。” 郡主都这么说了,红杏也安心不少。 元娘得了允许之后就赶忙去准备好,趁着夜色就打算悄悄出郡主府去烧。 本来在郡主府内烧是最安全的,而且这么大的地方,随意找个角落就可。 但元娘总觉得在府内烧太晦气,而且还给郡主府添了丧气。 虽说徐若瑾说过没关系,但元娘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所以她思前想后还是想等到天色再晚一些的时候出府去烧。还不能是正门,那样也不吉利。 思索再三,元娘趁着后半夜拿着折好的纸钱,悄悄从郡主府的角门出去。 她开门的时候还不忘警惕地到处看了一会儿,确定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才小心翼翼地拿好东西出门。 元娘也不敢走太远,就挑了就近角落处的一棵树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钱放在地上。 她这是匆忙间准备的,只好一切从简,但心意丝毫不减。 “罗春,你莫要怪我这么久不来看你,你地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川儿。让他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元娘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念叨着。 “我和川儿一切都好,有瑜郡主照应着,不亏不缺,一应俱全,也算是天大的福气了。” “其实若不是放心不下川儿,我、我就去找你……” 元娘唠叨着,把纸钱都放进火里烧,很快就变成了灰烬。 她的时间有限,也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在最后一张纸钱烧完之后,她就匆匆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灰烬,转身急匆匆地从角门回了府。 元娘回到郡主府内立刻长舒了一口气,片刻不敢耽误就回了后院。 虽说这次时间不长,但也算是了了元娘的心愿,她也好安心。 只是元娘以为她今晚的举动没有人看到,其实不然。 打从元娘从角门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这些人就是平日在郡主府外监视的各方势力,他们看着元娘烧纸直到结束,才闪身去回禀各家主子。 第二日一早,忠勇侯府。 侯夫人夜里得了消息,今日特意把下人叫来仔细询问昨晚的事。 “昨晚烧纸那人确定了?” “回夫人,身份已经确定,是罗春之妻。”下人恭敬道。 侯夫人听到这个名字先是迷茫了片刻,随后便是一惊,“罗春?你是说死了的那个太医罗春?” “正是。”手下应道。 “他的妻子竟然还活着。” 侯夫人顿时陷入了沉思,她细细思索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联想到从前,越想越是心惊。 最后侯夫人忍不住面露惧色,不自觉感叹道:“好一个郡主府,居然隐藏的这么深……”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是罗春之妻在郡主府出现,下一个还不知会是谁。 郡主府虽大,可却没有太多人进过内院仔细查探,包括曾经派去的人,根本无法进入内部就被发现,随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点,侯夫人是听忠勇侯提起过的,所以她也只派人在外守着,盯着出出进进的人。 “徐若瑾啊徐若瑾,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留着罗春之妻对你有什么好处?” 侯夫人自言自语道,神情高深莫测。 她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徐若瑾的动机,毕竟她女儿的死也和徐若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侯夫人想到这些就愤恨不已,咬牙切齿地恨不得立刻让人把罗春之妻抓回来问个清楚! “这女人定然知道的不少,抓回来总没有错,我就不信问不出东西来!”侯夫人恶狠狠地说道。 “侯夫人,属下们监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这人出现,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想要抓回来的话似乎不太……”下人为难地说道。 想要抓元娘回来,除非直接闯入郡主府,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侯夫人也想到了这一重,她眉头皱起,“你先下去,继续去监视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禀。” “是!” 下人得了命令就退下了。 侯夫人思前想后,这件事果然还是要告诉楚震翔,也好让他想想注意。 决定之后,侯夫人片刻都没耽误,起身就去找楚震翔。 这种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楚震翔最近几日也不怎么好过,皇上那边的态度暧昧不明,他猜来猜去也无法得知一二。 渐渐的,楚震翔觉得和右相也有些疏远。 这只是楚震翔自己的想法,至于真实情况是怎样,他也无法完全肯定。 他每日只是上朝时能见到皇上,下朝时想要见皇上一面却比登天还难。 每一次都被田公公用各种理由推脱,楚震翔不是不识趣的人,更不会因为这事自乱阵脚。 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做好分内事的同时加派人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震翔正琢磨的工夫,侯夫人就急忙走了进来。 他瞥了侯夫人一眼,“何事如此慌张?” 侯夫人听了先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直截了当地说道:“罗春之妻,在郡主府出现了。” 楚震翔也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侯夫人说的是谁,脸色微微一变,“她怎会在那?” 侯夫人摇头,“还不知。下面的人说是看见她从郡主府出来烧纸。” 第1693章 发怒 “烧纸?”楚震翔疑惑的追问一句。 侯夫人点头,“对,烧纸,据说烧完纸就回去了,片刻都没有多留,哪也没去,而且这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居然在郡主府,原本,还以为死了。” 楚震翔连连点头,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也很惊诧。 因为罗春这个人的名字,似乎已经很久都没人提起过了。 “侯爷,这人出现在郡主府实在怪异,不知徐若瑾在打什么算盘。”侯夫人边推测边看楚震翔的反应。 楚震翔神情意味深长,“的确,这么一个把柄被抓到,也是不容易。” 侯夫人心里一喜,接着说道:“侯爷,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把这人从郡主府里揪出来?” 楚震翔闻言看了侯夫人一眼,却没有说话。 见侯爷没有反对,却也没有答应,侯夫人的心稍稍平静几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查清到底怎么回事,这罗春的妻子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郡主府?” 侯夫人接着说道:“把她抓来对我们有好处,至少能问清楚郡主府的情况。” 郡主府就像一个堡垒,外面监视的人再怎么厉害都难以窥探一二。 话虽如此,但徐若瑾和梁霄却还是照常一般出入。 越是这样,侯夫人就越好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更不会轻易放过。 楚震翔虽一直没有说话,但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只是不知这人何时会再出现,郡主府又不能硬闯,这倒是很棘手的事。”侯夫人有些不耐烦地抱怨,其实也是在等候楚震翔表态。 楚震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既然不能来硬的,那就来软的。” “软的?”侯夫人纳闷地重复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楚震翔的意思。 不过未等楚震翔解释,侯夫人突然恍然大悟。 “侯爷的意思是,去找这女人的家人?” 楚震翔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侯夫人的话。 “侯爷放心,我这就去办。”侯夫人应声后就叫来下人。 下人恭敬站成一排,“侯爷,夫人。” “你们去查罗春妻子的娘家人,七大姑八大姨,一个都不许落下,找到之后立刻回禀!”侯夫人吩咐道。 “是!”下人们得了命令随即退出。 “侯爷果然精明,这么做反而不会打草惊蛇。”侯夫人说着讨好似的看向楚震翔,“您还有何吩咐?” 楚震翔却是一副对此事兴致缺缺的模样,而是问道:“后宫还是没消息?” 侯夫人闻言摇头道:“没有。出了那样的事,我也不好再进宫去找皇后。”她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 不说见皇后,就算是看到右相夫人都有些尴尬。 想起来当时侯夫人和右相夫人一同去找皇后,后来事情办砸,皇后那边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不进宫,侯夫人也无从得知皇后的心思。加上和右相夫人来往变少,侯夫人知道的就更少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要不要我去趟相府,找右相夫人……” 侯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震翔瞪了一眼,她立刻就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只是侯夫人也不明白为何楚震翔会有这种反应。 但楚震翔也没有解释,侯夫人只好默默把这个想法收回。 “别的事不用你管,看好罗春的妻子才是正经。”楚震翔敲打了她一句,当初若不是因侯夫人的莽撞,他和梁家也不会尴尬到如今的地步。 想到死去的女儿,楚震翔的心口不由揪痛…… 侯夫人身上一凛,赶忙应下,“知道了。”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真让她放弃皇后那边却不那么容易。好不容易把皇后说动,结果还是棋差一招。 楚震翔就在一旁,侯夫人转过头去,故意避开他的视线,免得她那点心思都被他看去。 此时的后宫,皇后寝宫内。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只要冯嬷嬷一个伺候着就行了。” 皇后把奴才都打发走,只留下冯嬷嬷一个。 所有太监和宫女都听话地行了礼离开,寝宫内就只有皇后和冯嬷嬷两人。 见人都走了,冯嬷嬷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猜到皇后要问什么,所以心中忐忑。 “本宫让你去办的事,办的如何了?”皇后直接问道。 冯嬷嬷紧张地冷汗直冒,停顿了片刻突地跪在地上请罪,“请娘娘责罚!老奴办事不力!” 皇后面色冷了几分,“说,怎么回事?” 冯嬷嬷来不及擦头上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最近几日皇上对进出皇后寝宫的人诸多限制,老奴找的大夫实在是……” 她说到最后声音就像是蚊子哼哼一般。 皇后气的把手边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碎裂的瓷器飞溅,吓得冯嬷嬷又是一激灵。 “娘娘饶命!”冯嬷嬷的身体也跟着发抖。 冯嬷嬷真是有苦说不出,偏偏倒霉的事都被她碰上,却还不能对皇后多说。 自从选秀的事之后,皇上就再没来过皇后的宫中,不仅如此,皇上还派了人在皇后宫外守着。 用意不能再明显,无论是谁来皇后宫中探望,都会第一时间被回禀到皇上那去。 皇上可能只是想阻断有心计的人来迷惑皇后,但这么做相当于把皇后软禁,皇后心情不畅也是自然。 偏偏又赶上冯嬷嬷出宫去为皇后找大夫询问腹中到底是男是女,这么一来,歪打正着,连这大夫都别想偷偷进宫来。 大夫进不来,皇后揪着的那一颗心始终无法安稳,情绪也变得更加暴躁。 但皇后却不会这么想,她只会觉得是冯嬷嬷办事不灵。 眼看临盆之日越发临近,皇后的心情也就跟着紧张,就连晚上做噩梦的次数也增加了。 没有一次不是梦见生了个公主,皇后次次都会被这样的梦吓醒。 她就怕这代表某种预示,万一她生的真是公主,那一切就都完了! 皇后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是头皮发麻,心狂跳不止。 “不行!本宫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皇后突然说道,面色沉静地可怕。 第1694章 魔怔 冯嬷嬷跟着一哆嗦,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说,本宫肚子里的,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皇后整个人就像是中了魔怔,连语气都变得阴森。 这种问题冯嬷嬷怎么敢轻易回答?这不是要她的老命吗? “娘娘您别多想,您腹中一定是皇子,更是大魏国未来的储君!” 冯嬷嬷顾不上别的,此时她只有安抚住皇后的情绪才是第一位,否则不说旁的,就是皇后整日疑神疑鬼,身子骨早晚出事儿! 但皇后听到这话,冰冷的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冷冷的视线没有聚焦地看着别处。 半晌,皇后才突然开口道:“你说,有没有法子能保证本宫生出来的一定是皇子?” 冯嬷嬷身上一凛,随即抬头去看皇后。 皇后淡定异常的神情反而让冯嬷嬷背后一凉。 冯嬷嬷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恐和难以置信,皇后绝对不是说笑,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冯嬷嬷,她是认真地提问。 “这……老奴不明白娘娘您的意思……” 冯嬷嬷实在不敢说出皇后的真实意图,哪怕是她已经心知肚明。 “你知道。”皇后直接拆穿了冯嬷嬷的谎言,“你只是不敢说罢了。” “老奴该死!”冯嬷嬷随即叩首请罪。 皇后却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好了,本宫有说要怪你吗?” “老奴不敢,娘娘您可要三思啊!”冯嬷嬷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皇后连看都不看冯嬷嬷一眼,仍旧自顾自地说道:“既然你不说,那本宫换个问题问你。” 冯嬷嬷看着皇后不自觉吞了口唾沫,神情紧绷。仿佛已经猜到皇后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何能换个男婴到宫中……”皇后淡定地问道,说完还随手拿了一个新的茶杯放在面前。 冯嬷嬷怔愣了片刻,急忙起身给皇后倒茶。 她早就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皇后最后还是决定要走这条路。 这条路意味着不能回头,若是一朝被人得知,那皇后犯的可就是欺君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冯嬷嬷背后的冷汗都把衣衫打湿了,她神情紧张地伸手去擦额头的汗。 她作为知情人,一旦事情败露,她也别想活命。 但冯嬷嬷若是不顺着皇后的意思?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却是淡定地喝了一口水,完全不在意冯嬷嬷的反应,好像她说的只是喝杯甜水这么简单的事。 冯嬷嬷紧张地手心冒汗,脑子快速运转着,该怎么劝皇后放弃这个念头才好。 “娘娘您可要想清楚,万一事情被皇上知道的话……” 冯嬷嬷担忧万分,实在忍不住提醒和劝阻皇后道。 这话显然皇后并不愿听,她皱眉瞥了冯嬷嬷一眼,面露不喜,“冯嬷嬷。” “老奴在!”冯嬷嬷瞬间精神百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跟在本宫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本宫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皇后的语气冰冷,还带上了几分质问的意味。 “本宫这一胎必须是龙子,你比谁都清楚。这样本宫才能站稳脚跟,在宫中也有一席之地,如若不是……本宫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皇后想象着未来,她作为大魏国唯一给皇上诞下龙子的妃子,地位绝无仅有,任何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想到这,皇后又想起后宫那几个不安分的女人,还有宫外的徐若瑾,就不禁咬牙切齿。 她恨不得立刻看到这些人倒霉,甚至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可怜模样。 但这些都要靠她的肚子才有可能实现。 只要皇子健康出世,一切都不是做梦,皇后也能真正坐稳这个位子。 可一旦有任何一点差错,皇子变公主,对皇后的未来没有一点好处,谁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怀上皇子? 那时踩踏自己的人不知会使出多么凶险的手段! 她不敢想,更是不能容忍这件事情的发生! 她不能等着临盆之日再想办法,因为那时就晚了! 皇后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只要一个男婴,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这件事很简单。若本宫肚子里是皇子,那个男婴就用不上了,随便处理掉就是。” 皇后冷漠地说着,好像生命在她眼里就如同草芥一般。 冯嬷嬷听在耳朵里也忍不住露出纠结的神情。 “若本宫生出来的真是公主,那就和男婴换掉。”皇后同样镇定地说完后半句话。 冯嬷嬷身体剧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后,“娘娘,那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她也是一时情急,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冯嬷嬷就后悔了。 “那又如何?对本宫没有一点用处,留着也是多余。” 皇后淡淡地说道,语气没有一点起伏,更听不出一丝感情。 看着冷漠无情的皇后,冯嬷嬷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不仅是对本宫一个人好,对皇上也有利。若本宫生的是皇子,皇上开心,而且皇室也能稳固,何乐而不为呢?”皇后缓缓说道。 冯嬷嬷已经不知道皇后这话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来安慰她自己的。 一时间,寝宫静的落针可闻。 冯嬷嬷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都听到了什么,皇后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但冯嬷嬷是皇后一条船上的人,她不可能拒绝皇后的意思,更不能违背皇后的意思。 皇后定定地看着冯嬷嬷,“事关重大,本宫谁都不信,只能交给你去办。” 只是面对皇后的重托,冯嬷嬷却打了退堂鼓。 “娘娘,此事可大可小,危险至极,还请您再想一想,千万莫要冲动!” 冯嬷嬷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早已不是普通的老奴那么简单,她也要为了皇后的未来着想。 万一这件事走漏了风声,皇后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甚至连带着国舅爷、连带着皇后宫中的所有奴才恐怕都会丢了命啊! 冯嬷嬷不想眼睁睁看着皇后犯错且不自知地继续走下去…… 第1695章 劝解 可是无论冯嬷嬷说多少次,皇后都已经打定了注意,绝对不再改变。 “行了,你别再说了。就按本宫说的办,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法子?” “可那毕竟不是皇……血脉,若被知晓,您可怎么办啊!”冯嬷嬷没敢说出“皇上”二字,可她已经心悬了嗓子眼儿。 皇后的固执,已经没人能拉得回来,而且这件事一旦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隐患! 皇后不悦地移开视线,“说得轻巧,若是本宫生出来的不是皇子,以后的日子有多惨,你想过吗?” 冯嬷嬷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只要一个男婴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有什么好犹豫的?” 皇后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的这番话。 这些日子,尤其是在皇上对她大发雷霆之后,皇后的这个念头就更加坚定。 她必须从宫外找一个男婴来以假乱真,不然的话,她和皇上只会渐行渐远。 如若自己生的是公主,她也别想再有机会生出皇子来。 皇上也会渐渐把重心放在后宫其他妃子身上,渐渐的,无论是容贵妃,还是贤妃之流,都会想要爬到她的头上。 这是皇后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哪怕只是想一想,皇后都恨的咬牙切齿。 冯嬷嬷看穿皇后的偏执,知道她若是不答应下来,皇后还会继续找别的法子。 如此一来,暴露的危险就更多。冯嬷嬷思前想后,还是妥协了。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娘娘您打算如何做?” 皇后见冯嬷嬷这么说就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说服,原本僵硬的面容也跟着缓和了几分。 “你放心,只要你按本宫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事成之后,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冯嬷嬷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多谢娘娘。” “本宫如今身子不便,想出宫更是没有可能。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 皇后比之前更加放松,想了想后还是把问题丢给了冯嬷嬷。 冯嬷嬷一惊,她没想到皇后连具体的计划都没有,就要把宫外的男婴送进宫来?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猜到冯嬷嬷的质疑,皇后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那边用不了多久就会放松,到时想要带人进来就是小菜一碟。” 皇后的语气信誓旦旦。 冯嬷嬷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既然皇后的意思已经不可逆转,那还不如趁早认命,为皇后排忧解难才是正经。 “娘娘,”冯嬷嬷小心试探道:“不如找国舅爷来商量商量?” 她边说边留心观察皇后的反应。 前些日子陆凌枫进宫来也没少惹皇后生气,从那之后皇后就憋着一口气。 就连选秀那么大的事,她都没和陆凌枫说一句。 果然不出冯嬷嬷所料,提到陆凌枫,皇后的脸色就瞬间拉了下来。 “提他干什么?” 皇后心里对陆凌枫也存着一口气。他丢下自己去追徐若瑾的场景,皇后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虽然皇后知道那次的事错不在徐若瑾,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自己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围着徐若瑾这个妖女转? 陆凌枫留下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根本不关心自己这个亲妹妹! 皇后是真生气了,哪怕在皇上那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决口不提陆凌枫。 要是放在以往,皇后早就派小太监左一遍右一遍地去佳鼎楼叫人来。 皇后就想知道,若是她什么都不说,陆凌枫得知她在宫内受苦之后会不会为了她进宫。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凌枫都没有半点动静。皇后的心也跟着凉了。 可是冯嬷嬷说出陆凌枫的时候,皇后却没有立刻拒绝。 因为皇后非常清楚,为今之计,找陆凌枫来帮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冯嬷嬷看出皇后的纠结,动了动嘴之后斟酌着说道:“娘娘,如今的形势对您不利,只有国舅爷这一条路可走,若是国舅爷肯出手帮忙,您的、您的胜算才大,您纵使信得过老奴,可老奴在宫外并不熟悉,很容易被抓住把柄啊。” 皇后双目微闭,呼出一口气,“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佳鼎楼找国舅爷来。”冯嬷嬷说着就要起身走。 但皇后却伸手拦住她,“叫他进宫来做什么?只要在外面把事情做好不就行了?本宫不想看到他。” 皇后都这么说了,冯嬷嬷没有不听的道理。看来皇后还对陆凌枫存着气。 “是,老奴遵命。”冯嬷嬷应道。 话刚说完,冯嬷嬷就恭敬地起身出门去安排小太监出宫。 小太监得了命令之后也是面露难色,之前也总是他被派出宫,但去找陆凌枫十次,起码有九次都不会有任何回应。 好不容易歇息了几日,结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去找国舅爷,就说娘娘这儿有天大的要紧事,要和他商量,让他务必进宫一趟。”冯嬷嬷细细地吩咐道。 但小太监同样的话都不知听过多少次了,所以这次也没怎么当回事。 “我可告诉你,要是这次不能把国舅爷请回来,你就等着挨板子滚出去吧!”冯嬷嬷看出小太监有几分不情愿,就不客气地威胁道。 小太监一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叩首不止,“嬷嬷莫要生气,不是小的不愿去,而是国舅爷实在是……” 看着小太监哭丧着脸,冯嬷嬷不耐地叹了口气。 “那你就告诉国舅爷,是娘娘的肚子出了问题,他不来的话,娘娘就没人管了。” 冯嬷嬷随口说着,其实心里也是这般思忖。 皇后如今的状况除了国舅爷之外,也真没有人能劝得动。 她只盼着这一次国舅爷能露面,能劝得皇后安心养身体,哪怕、哪怕皇后真要那么做,总有个得利的帮手吧? 看着小太监离去,冯嬷嬷看着悬挂于空的太阳,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祝福的话语。 可这一番话越念,她的心越空…… 第1696章 没人 小太监得了冯嬷嬷的叮嘱,只好用最快的速度离宫去佳鼎楼。 轻车熟路的小太监闭着眼都能走到佳鼎楼,这条路他一个月少说也要去个七八回。 这一路上小太监都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说服陆凌枫随自己一同回宫。 这可比登天简单不了多少。 冯嬷嬷虽然教了小太监不少话,但小太监心里清楚,这些话对那位国舅爷来说,没有多少用处。 为难了一路,也叹气了一路,小太监很快就到了佳鼎楼。 他怕走正门再被有心人察觉,就按吩咐走佳鼎楼的后门。 好不容易叩开门之后,里面是佳鼎楼的伙计。 “公公您来了?这次是所为何事?” 伙计的态度还不错,看到小太监就换上一副笑脸。毕竟也是这佳鼎楼后门的“熟脸”了。 小太监无奈地摆摆手,“国舅爷呢?皇后娘娘这一次是真有事了,请国舅爷进宫。” 说完小太监就要往后门内进。 但伙计的身体却分毫不让,面露难色地看着小太监道;“公公请慢,不是小的不让您进,而是国舅爷这会儿不在佳鼎楼。” “什么?”小太监一惊,愣在原地,重复了一遍,“国舅爷不在?” “是,小的不敢欺瞒公公,我们爷一早就出门了,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问是不是?” 伙计赔着笑脸说道,不等小太监追问就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 小太监眉头皱的都快要拧成麻花,他狐疑地看着伙计,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破绽。 但伙计始终一副坦荡的模样,只是抱歉地看着小太监。 “真是有劳公公白跑一趟,不然您在进来在这儿等着也行。”伙计说着就要给小太监开门。 但这次却是小太监自己不想进门了,“国舅爷不在,我还留在这儿做甚?” 伙计也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小太监。 “唉,倒霉!”小太监发泄似的说了一句,“这一次若再请不回国舅爷,恐怕我也不用再来了,皇后娘娘一顿板子就得打死我。” 小太监无奈的道:“这辈子恐怕没什么机会过好日了,下辈子期盼能投个好胎吧。” 说着话,小太监便准备回宫复命。 不然京都城这么大,他能去哪儿找国舅爷? “不过公公,”伙计看出小太监回宫没法交差,就主动帮忙出主意,“您可以去平时国舅爷常去的地方找找。” 小太监回过神来,“常去?什么地方?” 伙计笑道:“这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怎么知道,不过也就是郡主府之类的地方吧。” 他说着又随口说了几个地方。 小太监听在耳朵里,一字不差地记下来,说道:“好好好,多亏了你。我这就去这些地方再找找,太感谢了!” 伙计的态度也格外恭敬,“公公您太客气了。” “那我这就走了,若是国舅爷回来,你就往宫里递个消息。”小太监又有了新目标,心情也略好一些。 伙计立即点了头,“小的知道了,公公慢走。” 小太监脚步还算轻松,立即派了其他几个跟班的小太监去伙计说过的几个地方询问。 很快他派出去的人就回来回禀了,这些人说不上多有本事,但打听消息还是在行的。 结果所有人回来都是摇头,谁都没有打听到陆凌枫的消息。 “废物!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小太监很生气,查不到人就意味着他无法回宫去交差。 但陆凌枫真的一点音讯也没有。 没办法,出宫已经有段时间,再不回去的话,皇后那边就没法交代了。 到了皇后的宫外,小太监就被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冯嬷嬷拦下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国舅爷呢?” 冯嬷嬷说着不停往小太监身后看。 小太监面露难色,“嬷嬷您别急啊,国舅爷压根儿就不在佳鼎楼。” “嗯?”冯嬷嬷愣了一下,“不在佳鼎楼是什么意思?” “我去了佳鼎楼也问了伙计,他们说国舅爷一早就出门了,他们也不知道主子去哪。”小太监连忙解释道,“我还派人查了国舅可能去的地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即便把我屁股打烂了,也没辙啊!” “这可如何是好!” 冯嬷嬷是真急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出这种情况,找不到国舅爷,皇后一意孤行,真容易出问题啊! “嬷嬷,现在怎么办?”小太监心跳如擂鼓,忍不住问道。 冯嬷嬷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娘娘找国舅爷是所为何事啊?之前这种情况也没少发生,不如您好好和娘娘解释一下,说不定……” 小太监帮冯嬷嬷出主意,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冯嬷嬷凌厉的视线扫过,吓得不敢说下去。 冯嬷嬷瞪了小太监一眼,“你懂什么?这次能和以往一样吗?” 小太监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但看冯嬷嬷的脸色,他也不敢再多嘴。 “事已至此,只好先进去禀报,娘娘有什么处置只能自求多福了。” 冯嬷嬷扔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进了寝宫。留下小太监一个人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 “娘娘,派去找国舅爷的人回来了。”冯嬷嬷走到皇后身前,小声禀报道。 皇后面露不愉,斜了冯嬷嬷一眼,语气很不开心,“呵,他果然还是不来,他根本一点都不关心本宫的生死!” 陆凌枫没来多少也在皇后的意料之中,但她本以为这次他会为她考虑一回。 只是事实再次告诉皇后,都是她想多了。 冯嬷嬷一听就知道皇后又误会陆凌枫,连忙解释道:“娘娘您别多想,这次不是国舅爷不来,而是他人不在佳鼎楼。” 皇后怀疑地看着冯嬷嬷,以为她是故意这么说好让自己消气。 “娘娘,老奴怎么敢骗您?国舅爷不在佳鼎楼,老奴让他们去别处找了,应当很快就会有消息。” “真的?”皇后还是有些怀疑。 冯嬷嬷无奈的道:“老奴何必拿这等话骗您,那不是自找难堪么!” 见冯嬷嬷如此保证,皇后才稍稍打消了疑虑。 冯嬷嬷见皇后已经冷静下来,时机差不多了,就顺水推舟地说道:“娘娘,既然国舅爷不在,不如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第1697章 执念 陆凌枫不在倒也不是坏事,至少冯嬷嬷也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拖住皇后。 毕竟从宫外找男婴来充作皇子这种事,冯嬷嬷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 偏偏就连老天都站在冯嬷嬷这边,陆凌枫不在,皇后也应当会有所忌讳,暂时不再动这方面的心思才对。 但冯嬷嬷这次猜错了,她低估了皇后对皇子的执念。 “不行!他不在的话就不用管他了,一切按照本宫的意思去办!” “娘娘,这……” 冯嬷嬷被皇后的决定惊呆了,她都已经不管不顾到这种地步? “不必再说。本宫也不需要他的意见,他只会给本宫添堵而已。”皇后对陆凌枫似是失望至极,摆摆手不让冯嬷嬷再提。 见皇后一意孤行,冯嬷嬷也只有放弃劝阻,默默低下头退后站在一旁。 “他已经被那个妖女蒙蔽了双眼,哪还能想起本宫?”皇后心中还是不甘,“徐若瑾,你给本宫等着!” 冯嬷嬷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不知皇后为何又迁怒到瑜郡主身上。 但皇后此时正在气头上,冯嬷嬷才不会去触霉头。 而这时的郡主府,倒是一片宁静。 徐若瑾看过云贵人之后,心里那丝不安总算是消散了,她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从十三王爷府上回来时的那股不安也没了,徐若瑾担心的人都好好的。 无论外界有多少麻烦,至少郡主府内还是祥和宁静的。只要在郡主府,徐若瑾的心绪就会得到安抚。 天气不错,就让方妈妈抱着悠悠去院子里晒太阳。她自己也不例外。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春雨,这花就开得这么好了。” 红杏惊喜地看着院中花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也笑着点头,“嗯,都说春雨贵如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郡主您今天不用出门吗?”红杏一边收拾院子一边问道。 徐若瑾边摇头边伸懒腰,就像只餍足的小猫,“不用,难得能好好休息一下,我今儿个哪也不去!” 她这话说的像是宣誓,其实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 徐若瑾总觉得只要自己在心里多默念几遍这样的话,今天就真的可以待在府内不出门。 但是徐若瑾忽略了一点,就算是待在郡主府,麻烦也还是会主动找上门来。 方妈妈保证小悠悠出来,这小家伙一晒到阳光就满脸笑容,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这小东西,将来长大肯定是个话痨。” 徐若瑾笑着说道,自然地伸手把悠悠抱到自己的怀里来。 红杏听到这话在一旁捂嘴轻笑,看看小悠悠又看看主子,“郡主,小主子这叫随……” 徐若瑾一听,撇着嘴看红杏,“那也肯定是随了她爹,和我没关系。” 她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只是这此地无银的口气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红杏笑得更开,怕徐若瑾不高兴连忙点头,“是是是,奴婢也是这个意思。” “算你这丫头识趣”徐若瑾这才稍稍满意了些。 红杏和方妈妈也相视一笑。 若是小主子的话痨随了四爷那冷冰冰的性子,那才是见鬼了呢。 徐若瑾逗弄着小悠悠,教她认花。 “这是玉兰花,这是山茶花,这是迎春花,这是小牡丹……” 小悠悠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有意识地想要模仿徐若瑾的语调。 徐若瑾好像也把小悠悠当成个小大人,认真地说起每种花的知识,也不管小悠悠现在是不是能听懂。 小悠悠呜哩哇啦地发出声音,跟着徐若瑾说了好一会儿。 这母女俩,各说各的,但好像也不耽误交流,居然还格外的和谐。 小悠悠仔细看着每一朵花,好几次都使着劲想要凑上去看个清楚。 徐若瑾也不拦着,就抱着她把小鼻子凑到花蕊中,闻个痛快。 小悠悠兴奋地“咯咯”出声,鼻子尖上沾了点花粉,她伸出小肉手就去摸。 徐若瑾看着女儿古灵精怪的小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 正逗着小悠悠玩得起劲,梁三却在这时出现在院内。 “郡主,有事禀报。” 第1698章 埋怨 梁三垂首站在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脸上的笑容收起不少,因为梁三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 “什么事?”徐若瑾问道。 大概是感受到徐若瑾身上的气息不对劲,小悠悠的脸上也跟着露出迷茫的神色,她看看娘亲,又看看梁三,撅着小嘴。 方妈妈向前一步主动从徐若瑾怀里抱过小主子,红杏也跟上去哄小主子开心。 二人带着悠悠离开,梁三才恭敬道:“中林县的消息,夫人身体病况加重,状况不好。” 徐若瑾面色变得严峻起来,“谁带来的消息?” “是姜三夫人托人来报。”梁三如实回报。 徐若瑾面色一凛,若是姜三夫人送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与我听。”徐若瑾开始追问细节。 梁三点头,“是,郡主。”随后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完梁三的话,徐若瑾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都是担忧。 “这事告诉四爷了吗?”徐若瑾先问起梁霄。 梁三摇头,“还未告诉四爷,姜三夫人说这消息要告诉您,于是属下就直接先来找您了。” 徐若瑾听了先是想了想,随后又点头,“我知道了。他人呢?” 梁三知道郡主问的是四爷,“在书房。” “好,还是我去跟他说吧。”徐若瑾说道。 梁三得了令就退下了。 徐若瑾和方妈妈还有红杏说了一声,就去找梁霄。 姜三夫人之所以叮嘱先把消息告诉自己,也是知道梁霄和梁夫人之间的矛盾至今未能完全化解。 当初母子二人在中林县闹得那般崩裂,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梁霄和他母亲温暖如故。 这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越是关系亲密,越是敏感…… 徐若瑾马不停蹄地到了梁霄的书房,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忙就一把推开了门。 梁霄淡定地抬头,看到徐若瑾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反而自然地露出几分笑意。 “你在忙?”徐若瑾都进门来了,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梁霄无奈地看着她,“本来是,现在不了。” 徐若瑾脸颊微微一红,然后正色道:“我有要紧事和你说。” 梁霄点了点头,“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着来。”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姜三夫人派人送来消息,说梁夫人她身体状况不太好。” 梁霄原本轻松的神情跟着一变,问道:“具体?” “说是整日浑浑噩噩,时好时坏。”徐若瑾说着叹了口气。 梁霄眉头紧锁,又问道:“洪老大夫呢?” “说是请去了,但是也都束手无策。”徐若瑾摇了摇头,她知道梁霄会这么问。 梁霄没有说话。 徐若瑾接着又说道:“他们的意思是,希望沐阮能回中林县去给夫人看看。” 梁霄沉默片刻,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不行。” 徐若瑾原本还在纠结,才会来找梁霄商量,但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拒绝了。 “沐阮这时不能离开郡主府。云贵人也好,皇后也罢,都到了快要生子的时候。” 梁霄解释给徐若瑾听,又定定地看着她补充道:“包括蒋明霜。” 听了梁霄的话,徐若瑾何尝没有想到这些,她感叹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但那人是婆婆,不是旁的人。” 徐若瑾的纠结梁霄都看在眼里,他自然地伸出胳膊揽住徐若瑾。 “若是不让沐阮回去给婆婆看,会不会落下埋怨?” 徐若瑾能想象的到,他们如果真的拒绝了姜三夫人的求助,还不知中林县那边会传出什么消息来,被埋怨更是十之八九。 听到这话,梁霄揽着徐若瑾的手紧了紧,像是要把她柔弱的身体完全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徐若瑾感受到梁霄身上的温暖,心下也跟着坚定起来。 “心病还须心药医。”梁霄这时又开口说道:“她见不到自己的大孙子,这病恐怕是好不了。” 梁霄的一句话点醒了徐若瑾。 但她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 “那你说怎么办?在婆婆看来,子瑜又一直没有下落,她会忧思成疾也是自然。” 徐若瑾提起子瑜也是一阵忧心,不禁叹了口气。 陈氏死了之后,梁子瑜就没有下落,都说怕是凶多吉少。梁左都督和梁夫人也鲜少提起。 只是不提却不代表会忘记,不然梁夫人也不会身体越来越差。 但徐若瑾却知道,梁子瑜的去向梁霄定是知道的,而且一定也安顿好了。 在中林县的时候,梁夫人有多挂念和担心梁子瑜,徐若瑾是最清楚的人。 为了这个梁家的大孙子,梁夫人付出了最多精力,以至于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梁夫人受了打击,人也跟着变得恍惚起来。 想到这些,徐若瑾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梁霄安抚地拍了拍徐若瑾的发顶,柔声安慰道:“别多想。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徐若瑾不解地抬头去看梁霄,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决定还是什么都不问,全心全意地相信眼前这个人。 既然他说交给他去办,就说明他已经有了主意。 徐若瑾没猜错,梁霄的确想到了一个人。 就是梁辉。子瑜的父亲。 但这些暂时还没有必要告诉徐若瑾,免得她跟着操心。 徐若瑾和梁霄倾诉之后,心情果然轻松多了,好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似的。 梁霄自然知道徐若瑾在想什么,“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问题,这件事原本就不应该由你来操心。” 徐若瑾从没有怀疑过梁霄的话,这看似简单的承诺却重若千钧。 “你也要多留心。”徐若瑾还是难免有几分担忧,“最近不太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 她有这种感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去十三王爷府开始就变得格外强烈。 “说不定是你胡思乱想。”梁霄语带笑意地说道。 徐若瑾扁了扁嘴,“希望如此。” 第1699章 晦气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四爷。” 是梁六的声音。 梁霄没打算搭理梁六,也没回话,还是抱着徐若瑾,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最后还是徐若瑾觉得不妥,“是梁六,他找你肯定有事,不用管我,我没事儿,事情既然你接手,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她说着好像哄小孩似的在梁霄后背轻拍了两下。 梁霄就真的撒娇似的紧紧抱了徐若瑾一下才松手,“剩下的留到晚上。”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去看梁霄,结果正好对上他眼中炙热的光芒,她顿时脸一红羞涩地别开视线。 “整天没句正经的!”徐若瑾用小拳头捶了梁霄一下,娇俏地转身推开门就走。 梁六在门外,看到开门之后是郡主走出来,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果然,梁六忐忑地走进书房,还没看到人身上就感受到一阵寒意。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四爷。” 梁霄冷冰冰地应了一声,“嗯,说。” 梁六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更是后悔不迭。他要是早知道瑜郡主也在的话,就不会这时候来禀报。 难怪梁八把禀报的任务交给他,原来是这么回事! 梁六在心里把梁八从头到尾骂了一遍,一会儿出去一定要和他算算账。 但这会儿他还有正经事,只能承受压力硬上。 “皇上那边的消息,说是有意提拔一名副将去七离督战。”梁六如实回禀道。 梁霄眼珠微微一转,但也没有太多反应,又问道:“定人选了吗?” “尚未定最后的人选。”梁六摇头,“为此皇上还特意急召右相入宫商议此事。” 听到是右相,梁霄的神情反而镇定下来。因为他知道就算皇上有意叫他出任副将,右相也会竭力阻止。 “姜家的女人近来过于嚣张,皇上此举也是为了挫挫姜中方和姜家的锐气。”梁霄随口分析道。 梁六想了想也跟着点头。 “正是。今日有御史大人联名上奏弹劾姜家母女二人,说她们嚣张跋扈,目无法纪……” 梁六把朝堂上传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禀给梁霄。 梁霄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姜家母女不是安分守己之人,拖到现在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是因为背后有人为她们创造了机会。 这个背后的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梁霄对七离副将一职没有半点兴趣,更不会在这时候离开京都城。 “继续盯着,尤其是姜府。”梁霄吩咐道。 “是!”梁六拱手说完就麻利地退出书房。 此时姜府内,姜陈氏还在悠闲地喝着茶,她正琢磨着今日出门的事。 自从她和姜婷玉从皇家官驿回来之后,邀她们出门去赏花看戏的官夫人也越来越多。 姜陈氏越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总算这些人想起来姜家的本事,也明白以后要倚仗姜家的地方只会更多,所以趁现在都上赶着讨好。 这些都在姜陈氏的预料之中。在官驿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不少夫人都站在她这边。 虽说最后和梁芳茹闹了个不欢而散。但姜陈氏生气归生气,却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哪怕梁芳茹的靠山是夜微澜,姜陈氏也不在意。 今时不同往日,姜陈氏的身后可是大魏将军姜中方,等他凯旋归来,那就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每当想到这些,姜陈氏就高兴的合不拢嘴,心中的期盼也格外强烈。 她接下来就算在京都城内横着走都不会有人敢拦,当初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在京都城内,甚至比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现在也没什么过分的。 姜陈氏就是这么想的,姜婷玉比她做的更过分。 原本澶州王府已是日渐落没,姜婷玉就算想耀武扬威都没有机会。她的头衔听着好听,但只要是知情人,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 姜婷玉看不顺眼很多人,但是苦于没有机会折腾和收拾他们。 但是从官驿回来就不一样了,虽然她们母女俩嚣张,可是她们有资本。就算有人看不惯也拿她们没办法。 那高夫人不是也进宫了?进宫之后不也没怎么样么,显然皇上还是偏袒父亲,不会为难她们母女二人。 这就是有耀武扬威的资本,姜婷玉对这个信念毫不怀疑。 可她听得下人回禀的消息却也吓得战战兢兢,直奔找寻姜陈氏而去…… 婆子正等着姜陈氏的吩咐。 姜陈氏在姜府内转了一会儿,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配不上她如今的身份。 “这破地方也该好好修一修了,不然太多晦气,对老爷没好处。” 姜陈氏边走边嫌弃地看着姜府各处。 婆子跟在一边点头哈腰,“是,夫人您说,老奴马上就叫人去办。” “啧啧啧。”姜陈氏慢条斯理地走着,面上嫌弃,但心中得意。 婆子大早上已是一头汗,跟着姜陈氏屁股后面,一会儿这不行,一会儿那不行,她都记得头昏脑涨,姜陈氏还没说完。 原本住得好好的地方,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尤其是这姜府,翻修的话既要花银子又要花时间。 银子,上哪儿去弄? 婆子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句,万万不敢当着姜陈氏的面说出来。 姜陈氏还在姜府到处看着,这下连摆着的古董都看不惯了,“还有这些破烂儿,早就该换了!” “是是是,夫人您说得对,老奴这就让人记下来。” 婆子除了点头答应没别的办法。 姜陈氏就长了一张只知道说的嘴,说得轻巧,没银子怎么换这些“破烂儿”? 婆子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不管姜陈氏说什么,她就只管着点头应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呼唤声。 “娘!大事不好了!” 姜陈氏一愣,皱眉朝门外看去,就看到姜婷玉不顾规矩地大步跑进来。 婆子立刻站到角落,但同时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姜婷玉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说话时还喘着粗气。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姜陈氏皱眉看着女儿,斥责道。 姜婷玉却顾不上那么多,使劲深吸了两口气,“出、出大事了!” “闭嘴!一大早来找晦气,快说到底怎么了!” 听着姜婷玉左一句“大事不好”,右一句“出大事了”,姜陈氏就没来由一阵心烦,原本好好的心情也被她搅和了,脸色也黑得像锅底。 第1700章 报信 “母亲,我要说的事非同小可,我一听说就片刻不敢耽误地来找您了!” “我听说一早就有御史在朝堂上弹劾……” 姜婷玉一边说,一边看姜陈氏的脸色。 姜陈氏面色一沉,不屑更带着不耐地道:“弹劾?弹劾谁?关我们什么事?” “弹劾的就是我和您两个人啊!”姜婷玉一咬牙一跺脚说了出来。 姜陈氏不敢置信地盯着姜婷玉,脑袋嗡嗡作响,“你说什么?弹劾谁?” “你还有我!姜大将军夫人和澶州王世子妃!”姜婷玉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几个字。 她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吓坏了,和姜陈氏是一样的反应不说,还立刻派人去查。 可结果却让姜婷玉震惊无比,立即便来姜府找姜陈氏了!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弹劾咱们?” 姜陈氏越说越激动,“有人敢诽谤姜府的名声,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但姜陈氏的话说完好一会儿,姜婷玉都没有动弹。 “你还在等什么呢?还不快去查!”姜陈氏不耐烦地催促姜婷玉。 姜婷玉哭丧着脸,一脸倒霉地看着姜陈氏,“……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不是有人造谣,这是真的……” 姜陈氏显然也吓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厅里乱转。 “母亲,怎么办啊?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姜婷玉的催促让姜陈氏更加烦躁,“闭嘴,别给我找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急什么!” 姜陈氏强自镇定下来,狠狠地训斥了姜婷玉,又对婆子道:“去把门关好,谁都不许进来!” 她看姜婷玉的模样不对劲意识到事情恐怕真的不小,就先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 婆子一愣,忙应声后急匆匆地退了出去,为了保住一条命她巴不得快些走,这个热闹可不是好听的。 姜陈氏看着偌大的厅内只剩下她和姜婷玉二人,心情稍微放松一些。 “好了,给我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姜陈氏强迫姜婷玉安静下来。 姜婷玉急的差点哭出来,“御史大人们在皇上那联名上奏,说咱们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的无规无矩,坏了姜家的名声和……名声。” 姜婷玉实在不敢说出过世的太阴县主的名号,但姜陈氏却明白她省略的那个人是谁。 “那皇上的意思呢?”姜陈氏掩饰住心中的剧震,立刻问道。 姜婷玉闻言猛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得到弹劾的消息就来了,剩下的还都没信儿。” 姜陈氏听到这反而稍稍松了口气,她安抚着姜婷玉,同样话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不会有事的。你也说了,我们的靠山是你父亲,他可是出征七离的大将军,皇上不会随意听几个御史的话,更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你也别怕,那些人,整日没事儿闲的,就怕挑不出别人的错儿。” 姜婷玉眉头仍旧紧紧皱在一起,“真的?但为何会是我们被弹劾啊?什么左都御史右都御史的,我一定让他们联名的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不能急,不能慌。”姜陈氏让女儿稳住心神,也是在告诉自己。 “那您说这件事怎么办?难不成就装什么都不知道,随便他们欺负?” 姜婷玉自以为又是被人嫉妒,毕竟姜府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京都城内首屈一指的人家。 姜陈氏没有说话,她的脑子很乱,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这根本就是有人见不得姜府好,所以才故意给咱们找麻烦,是不是又是徐若瑾搞的鬼?梁霄没能出征七离,她一定嫉妒疯了!” 姜婷玉觉得这就是真相,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当靶子? 姜陈氏冷静下来之后就发现这事没那么简单。如果姜婷玉的消息来源没问题,那就说明她们真的已经被弹劾。 皇上那边有什么处置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这件事姜中方还不知,万一皇上…… 姜陈氏摇摆不定地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上要是听信了御史的话,对姜府下手,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想来想去,姜陈氏还是要找个更稳妥的法子。 “不然就是右相夫人和那什么高夫人看不惯我们,否则也没有别人了!”姜婷玉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在皇家官驿的那天。 不用姜婷玉说,姜陈氏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姜陈氏没看姜婷玉,但脸色十分难看,“除了她们还能有谁?但我们母女二人斗不过她们,不能不自量力” 看着姜陈氏的神情,姜婷玉疑惑道:“您的意思是?” “叫人送信儿去七离,把这件事用最快的速度告诉老爷!”姜陈氏斩钉截铁地说道。 姜婷玉眉毛一挑,立刻应下来,“我这就去办!” 七离边界,大魏大营内。 姜中方从起床就觉得不顺心,心烦意乱,没来由就一股火气。一大早已经找了不少手下的茬。 师爷一直跟在旁边看着,也不插嘴,免得被牵连。 见姜中方骂了不少人,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师爷才斟酌着凑上前去问了两句。 “将军,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不是有不顺心的事?” 师爷说着给姜中方倒了杯茶,“喝杯茶去去火气。” 姜中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么多烦心事,让我怎么去火?气死我了,眼皮跳了一天,肯定是有麻烦!” 他说着伸手去按眼皮,想让它别跳,但事与愿违,他越是按着,眼皮反而跳得更厉害。 师爷一听顿时无语,闹了半天就是这么一点小事。 但姜中方却不知道师爷心里所想,他还在念叨个不停,“我不会说错,绝对是有麻烦了。” “将军您别多想,您看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七离那边也安静得很,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师爷安抚姜中方道。 但姜中方就像魔怔了似的,“不可能。一定是有事,七离距京都太远,那里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在,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在京都,始终不踏实啊!” 第1701章 暴怒 师爷按捺着心中的不耐烦,继续安抚道:“将军您多虑了。您可是大魏的大将军,有谁敢趁你不在放厥词?再说了,皇上那么信任您……” 结果哪壶不开提哪壶,师爷的这句话引起了姜中方的巨大反弹。 “放屁!皇上要是信任我的话就不会连点赏赐都没有!”姜中方愤愤不平道。 首战大捷之后心中那点不畅快,姜中方一直记到现在都没有忘。 师爷一看这招不行,只能换办法,“将军息怒,那您说怎么办?”他故意这么说,为了看看姜中方的反应。 姜中方闻言瞪了师爷一眼,“你想让本将军和夜微澜那种货色联合?” 师爷听这口气不对劲,立刻改口道:“小的哪有这个意思?将军您不要误会,小的只是希望将军您能选一条升官发财之路。” 姜中方这才稍稍消气,“夜微澜那个家伙整日就想着从老子身上刮好处,老子还能不知道?也不看看他几斤几两!” “是是是,将军您说的对。”师爷点头附和,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师爷也是越发看不起姜中方了。这家伙就是个忘恩负之辈,若不是夜微澜,姜中方就是一个没有半点用处的瘸子,哪能轮到他当上大将军? 但姜中方这里已经把这些都忘了,他想的都是大捷之后坐稳大将军的宝座,回到京都他就是人上人。 “哼,等老子回去,什么夜微澜、梁霄,通通都要来求老子赏他们一碗饭吃!”姜中方得意洋洋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英姿。 师爷在心里鄙视着姜中方,但面上却是一脸笑容,“将军说的正是!” “夜微澜那边有消息吗?” 姜中方说起来突然想起夜微澜,面上的得意也稍微收敛了些。 师爷忙摇头,“没什么消息,涪陵王似乎很平静,这似乎有些不对头啊。” 姜中方觉得有点纳闷,但也没有细想,啐了一口道:“他什么时候对头过?想让我陪着他夺权,拿命去搏拥立之功?下辈子吧!” 他放着好好的大将军不做,偏要去给夜微澜效命?除非他疯了! 姜中方想起夜微澜给他的一巴掌,还有对他颐指气使的模样,就恨不得把他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求见。 “大将军,京都来的消息。” 姜中方随即收起笑容,面露疑惑,“京都?” 师爷也是一愣,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机灵地把人叫进来。 莫不是之前的消息走漏了风声? 师爷心里想着,但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姜中方板起脸来,问道:“怎么回事?” “姜府来信。”下属把京都来信恭敬地交给姜中方,然后就转身退了出去。 姜中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顿时不耐烦地斥道:“那个婆娘又给老子惹事!”他边说着边打开信看起来。 刚看了几句,姜中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火蹭蹭的冒,“岂有此理!这个死婆娘!老子这就要回去砍了她!” 姜中方怒吼着,震怒之下提起刀就要砍人。 师爷连忙上去抱着姜中方的腰,“将军息怒!息怒啊!这里是七离,您可不能冲动啊!” 他生拉硬拽着姜中方,还被拖出去好几步。姜中方手里还拿着刀,师爷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师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姜中方拉住了。 姜中方气的狂咳不止,但嘴上还不停地咒骂着:“死婆娘!老子在这里拼命,你他娘的还不老实,非要给老子惹事!” 师爷也没什么力气了,还在劝着姜中方,“将军您消消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小的说说!” 姜中方把刀戳在地上支撑自己,大口喘着粗气,脸气得通红,口中咒骂不止。 师爷也不着急,对外面冲进来的下属摆了摆手,“没你们的事,都下去,都下去。” 下属们看姜中方没事,就点了点头退出去。 师爷给姜中方倒茶,悄无声息地从地上捡起被姜中方撕成两半的信纸。 他迅速扫了一眼,眉头也跟着皱在一起。 “怎么、怎么会这样?”师爷下意识喃喃出声。 姜中方猛地啐了一口道:“还不都是那个死婆娘惹出来的事!居然被御史联名弹劾!” 他说着又是一肚子气,握着刀的手都在抖。 “可是这信上夫人说她什么都没做。”师爷故意说道。 姜中方又啐了一口,“放屁!这娘儿们能承认吗?她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他恨不得立刻冲回姜府把姜陈氏和姜婷玉都一刀宰了,这样省的再给他惹麻烦。 尤其是姜陈氏,姜中方更是恨之入骨。 “将军,这?”师爷又问道,毕竟姜陈氏在信上写的都是求助。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不管她!她最好赶紧去死,才是帮了老子的大忙!”姜中方怨恨道。 师爷顿了顿,又说道:“小的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夫人信中说到的弹劾,是不是应当派人去查一查?” 姜中方正要怒斥,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了几分,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好事。 师爷也不催,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姜中方的神情。 姜中方思前想后,也越发在意这件事。 “那就派人去查,用最快的速度回来禀报!”姜中方命令道。 师爷嘴角一勾,随即低下头应声,“是!小的这就去办!”说完师爷就出去吩咐。 姜中方一个人来回转圈,坐立不安,“怨不得老子今儿个眼皮往死里跳,就是这个婆娘惹事!” 这次的事可大可小,都闹到御史弹劾,恐怕没那么好解决。 姜中方越想越是担忧,越担忧就越生气,只想把姜陈氏和姜婷玉剥皮拆骨。 师爷出门之后谁都没找,只是假装去吩咐,其实在军营里瞎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他早就知道京都城内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姜中方罢了。 京都城的消息他都好好压在心里,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全都说出来,然后再添油加醋一把,好让姜中方老老实实給夜微澜办事。 师爷早在京都时就已经被夜微澜收买,跟在姜中方身边也是为了随时监视。 第1702章 咒骂 姜中方这个糊涂虫,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师爷。 师爷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奉命行事,奉的自然是夜微澜的命。 看眼下时机成熟,师爷也该按夜微澜的吩咐开始执行计划。 迟早姜中方就会彻底依顺于夜微澜,师爷已经看穿这点,只不过姜中方这个没本事的自负狂,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想到这,师爷冷笑了一声,眼中都是鄙夷。 他在外面转了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走。 回去之后,师爷又安抚了姜中方几句,直到姜中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才离开。 就这样,几日之后,姜中方估摸着京都也该来消息了,就一遍遍催促着师爷去看。 师爷看着时机差不多,就再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假装带着京都的消息。 进门之前师爷特意板起脸,黑着面做出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 他这就是特意做给姜中方看的。 姜中方疑心重,不仅喜欢胡思乱想,平日更是疑神疑鬼。他看到师爷这副表情,心里就跟着沉了一下。 “怎么回事!”姜中方不等师爷说话就大声质问道,急切得很。 师爷见姜中方上钩,仍是不知该怎么开口的神情,好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快说!不然老子连你也砍了!”姜中方气极,口无遮拦道。 师爷连忙跪在地上,“将军息怒!小人这就说!这就说!” 他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可是两码事,但如今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京都城内的消息,御史弹劾夫人和小姐是因为她们得罪了瑜郡主,还有右相夫人等一众官夫人。” 姜中方一听,“岂有此理!这死婆娘之前才把宫里的娘娘都得罪干净,现在又把官夫人得罪了?她、她这是要逼死老子!” “不仅如此。”师爷接着说道。 姜中方愣了一下,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他的眉毛突突跳了两下,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就因为这事,皇上好像、好像要……” “要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姜中方不耐烦地呵斥道。 师爷巴不得姜中方这么说,他一股脑说道:“皇上说要另选一名副将来七离督战!” “你他娘的说什么!再说一遍!” 姜中方目光发直,脸色惨白,似乎被师爷的话弄懵了。 师爷就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怒不可遏的姜中方一脚踹翻。 “哎呀!”师爷惨叫一声,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姜中方却是已经气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把能看见的都砸了,拿着刀到处乱砍,嗷嗷地嚎叫着。 师爷连忙滚到角落里躲了起来,以免被伤及无辜。 他只露出一只眼去观察姜中方,时时刻刻准备着一有不妙就溜。 姜中方会有这种反应也在师爷的预料之中,毕竟选副将对姜中方来说可是天大的惨事。 皇上对姜中方如此不信任,姜中方不傻,不然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选副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说白了就是要夺了姜中方的权力。而且专门派个人来监视。 姜中方的性子怎么可能同意?而且并不是姜中方的错儿,而是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这让姜中方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又砍又砸了好一阵之后,姜中方的气发泄了一些,总算能稍微静下来说一两句话。 他大口喘着气,说道:“给老子滚出来!” 师爷顿时一个激灵,从角落里爬出来,跪在地上,“将军有何吩咐?”他的声音哆哆嗦嗦,好像很害怕。 姜中方没有闲情去管这些,他冷着脸,强压着火气,恶狠狠地问道:“副将是谁?” 师爷一顿,随即答道:“还不知道,据说是人选没有定下来……” 他这说的是实话,但姜中方听了却是嗤笑一声。 “没定?恐怕是只有老子不知道吧!”姜中方气得脑袋瓜子疼。 他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师爷已经猜到,他说的是梁霄。 姜中方的确是这么想的。原因很简单,整个京都城,除了梁霄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懂七离之争,更没有第二个人能降服自己。 既然这件事和梁霄扯上了关系,姜中方几乎是连想都不想,就把这个黑锅扣在了梁霄的头上。 “梁霄!就是你和老子作对!看老子的军功眼馋,他娘的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姜中方不停地咒骂着梁霄,恨不能把梁家祖坟都骂的冒烟。 看姜中方还在骂个没完,师爷心中暗喜,连一句话都不说,哪怕他知道这事和梁霄没关系。 见姜中方骂的差不多了,师爷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姜中方被师爷的一句话唤回些许理智。 这的确不是小事,生气归生气,该解决的事还是要解决。尤其是如今这种状况,姜中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迟早连大将军的位置都要易主。 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性,姜中方就急得抓耳挠腮。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攥在手里的权力,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他急的在无奈原地打转,苦思冥想着有什么好主意。 师爷就跪在地上,看着姜中方迫切的模样心里一阵得意,接下来就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 “将军,小人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师爷故意吊姜中方的胃口。 姜中方顿时来了精神,“快说快说,师爷请起,你跪在地上干什么?”姜中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殷勤地对师爷说着,好像方才发疯要把师爷砍了的人不是他。 师爷心里不屑,但面上仍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声道谢,“将军客气了,小人承受不起。” 姜中方脸上带着假笑,忙追问道:“师爷方才说的妙计,不知是?” 师爷接着答道:“如今将军在七离,许多事都不能当面说个清楚。这么看来,也就只能上折子给皇上这一条法子。” 第1703章 奏效 “上折子?”姜中方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招,他紧接着问道:“折子上写什么?” 姜中方的脑子已经成了浆糊,完全搞不明白师爷这么做的用意。 “自然是与皇上请罪。”师爷缕着两撇胡须说道。 姜中方跟着重复道:“请罪?” “不错。只有主动请罪,才能让皇上犹豫是否真的派副将到七离。但这么做,还是不足以打消皇上的疑虑,除非……” “除非什么!”姜中方瞪大双眼,急急地追问道。 师爷的目的已达到,时机出现,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抓住,“除非将军您能亲自回京都一趟。” 姜中方下意识皱眉,“回京都?” “正是。光递折子恐怕不能让皇上看到您的拳拳之意,只有当面请罪,才能让皇上感受到诚意,并且吃下定心丸,不再提副将之事。” 师爷一派循循善诱之姿,时刻观察着姜中方的神情,眼看着姜中方开始动摇,他的嘴角也跟着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 姜中方皱眉思索着师爷的话,完全没注意到师爷的神情。 他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法子。 “这么做真的有用?”姜中方确认似的又问师爷道。 师爷一听连忙点头,“将军不妨想一想,这个法子简直是一劳永逸,也是打消皇上疑虑的唯一办法。” 他不断诱惑姜中方,就等着他点头。 姜中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师爷的提议去做。 “好,就按你说的办,研墨,我要亲自写折子!” 姜中方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踢到一边,坐在位置上提笔就写。 师爷在一旁看着姜中方写下的每一个字,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显。 这个主意也是夜微澜早就告知师爷的,师爷这会儿不过是照夜微澜的吩咐办事而已。 可怜的姜中方,被人利用,成为计划的一部分还不自知,整日还以为自己是大魏的将军,不可一世地作威作福。 师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姜中方倒霉的样子了。 接下来,按照夜微澜的计划,姜中方很快就会尝到孤立无援的滋味。 师爷正寻思的工夫,姜中方那边已经将折子写好了。 “师爷你快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没有的话就加急送入京都。” 姜中方心急火燎地催促道。他已经等不及让皇上尽快看到这份折子了。 这可是救命的折子,他还能不能继续坐稳大将军的位置,全都靠这折子。 师爷恭敬地接过折子仔细看了两遍,然后才郑重地点头道:“没有问题,这样就可以了。” 姜中方一听如释重负,原本紧绷的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 “来人!”姜中方大喊道。 立刻就有属下走进来,跪在地上领命。 这人的余光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只是低头不语,就当没看到也不多问。 “把这份折子务必快马加鞭地送到皇上手里!”姜中方厉声命令道。 属下高声应下,“是!”随后接过折子转身就走,不敢浪费时间。 见折子已经送走,师爷也跟着放了心。这是夜微澜交给他的一大任务,总算是完成一半。 姜中方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已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本折子上,只希望皇上看到之后能看在他一片赤诚之心上打消选副将的念头。 他从头至尾都没想过丢下七离回京都,否则变数更多。他在奏折中写的不过都是些漂亮的官话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姜中方都是数着时辰过的,每日都要问几十遍,“京都还没有消息?” 师爷每一次都不厌其烦地回答姜中方,“这会儿应当还没到,将军您被着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一天中,同样的对话要重复多次,师爷也只敢在心中不耐烦,姜中方却依旧不停问着。 时间拖得越长,姜中方就越忐忑,总怕其中会不会有新的变数。 这是姜中方最不愿意看到的。 姜中方等的可是皇上的褒奖,要么放弃选副将,要么让他会京都处理,总逃不了是两种可能。 这两种可能也是师爷给姜中方分析的,说得头头是道,让姜中方不信都不行。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姜中方日思夜想的回信终于来了! 属下带回皇上手谕的时候,姜中方激动地心狂跳不止,差点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师爷也跟着提起心来,他对皇上的回应同样好奇。 但他担心的和姜中方完全不同。他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切都如夜微澜所料。 姜中方眼中放光,匆忙打开折子,灼灼视线像是要把折子点着。 但是看着看着,姜中方眼中的光芒就渐渐如同死灰。 看姜中方的反应,师爷反而平静下来,那丝笑容又重新回到面上。 眼看姜中方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师爷也不说话。他很清楚,夜微澜的计划奏效了。 接下来师爷根本不用说什么,姜中方就会自觉跳进他早已布好的陷阱。 姜中方看着折子,脸越来越黑,就像是被五雷轰顶一般动弹不得。 折子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但偏偏凑在一起他却怎么都看不懂。 姜中方捏着折子的手越来越近,他头脑发昏,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恨不能嚼碎一口银牙。 师爷看出事情不对劲,立刻躲到角落,免得又被伤及无辜。 姜中方这人发起脾气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扛住的,师爷绿豆大的小眼睛贼溜溜地转,盯着姜中方的一举一动,哪怕有一点不对劲他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姜中方此时却像是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折子上。 折子上寥寥几个字,却别他看了无数遍。 姜中方看着折子里皇上亲手写下的批注,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就在师爷纳闷,甚至有点担心折子上的内容时,姜中方突然爆发,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么几句话就想打发老子!门儿都没有!” 姜中方暴跳如雷,边吼边将折子撕的四分五裂,甩的到处都是。 师爷看着发疯似的姜中方,反而松了口气。 第1704章 死灰 姜中方会有这样的反应,定是因为折子上写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师爷也不着急,他知道反正姜中方迟早会骂骂咧咧地都说出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姜中方接下来的确是脏话连篇,而其中夹杂的就是对皇上的不满。 “老子给你效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拼命!你可倒好,几句话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做梦!” 姜中方说着又把能看到的东西都砸了,他把每一样都想象成是皇上,砸起来格外解气。 近来因为姜中方发脾气的次数明显增加,每次下属来整理屋子时都会换新的。只是东西越换越结实,也越来越少。 他们现在是出征,军队里可没有那么多新的玩意儿供姜中方摔砸。 在气头上的姜中方却管不了这么多,他一肚子气都没地方出,甚至还想砍人泄愤。 “好好打仗?老子的将军位和姜府都快保不住了,你就知道让老子打仗,打你奶奶的仗!” 姜中方越骂越难听,心里想着反正天高皇帝远,谁敢说他就砍了谁。 师爷躲在柜子后面,听到这明白了,看来是皇上在折子上劝姜中方“好好打仗”,不要理会京都城内发生的事。 想通之后,师爷嘲讽地一笑。皇上这些话对姜中方一点作用没有不说,反而更加激起他的逆反心。 姜中方最看重的就是将军之位,皇上却决口不提副将的事,只会让姜中方更加担忧和不安。 正好姜中方撕开的奏折扔到离师爷不远的地方。师爷动了动心思,趁姜中方发狂不注意用最快的动作捡起,细细地辨认起来。 虽然折子上的内容已经残缺不全,但师爷还是凭着仅存的几个字推断出了皇上批注的内容。 费劲地看完折子,师爷的心总算是能彻底放在肚子里。 和姜中方暴躁想杀人的愤怒不同,师爷此时高兴地合不拢嘴,好几次都差点笑出声来。 皇上的态度和夜微澜预料的一模一样,师爷边在心里感叹夜微澜料事如神,边笑话姜中方。 姜中方骄傲自大,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不说,还妄图与夜微澜对着干,简直是痴人说梦! 上奏折以退为进,想要换来皇上的再度信任。 只是姜中方没想到,这也是师爷给他布下的一个局。 看着皇上劝姜中方好好留在七离打仗,不要一心二用的批注,师爷就忍不住想笑。 皇上可不知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引起姜中方这么大的反弹和愤怒。 师爷看着暴怒的姜中方,嘴角露出得逞的奸笑。 这下可以让姜中方知道,他有、并只有一条路可走。 姜中方还在宣泄着满腔愤怒,看什么都不顺眼,更想就这么杀回京都,哪怕皇上不同意。 “老子就非要回去,看你能耐老子何!”姜中方愤怒至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就是这一句话,却让姜中方如遭雷劈一般突然僵立在原地。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不记得方才说过的话。 “我说了什么……”后知后觉的姜中方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像是突然觉醒似的,从撕碎折子那一刻起说过的所有话重新出现在他脑海里。 速度很快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污言秽语充斥了姜中方的脑子。 他想的越多越是害怕,他不敢想象自己都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说过的那些话,随便单拎出一句来都够他死个十次八次,诛九族都不为过。更别说他拼了命也要保住的大将军之位。 姜中方腿一软就摊在了地上,他怂得太快,全然没有了之前大发雷霆的气势,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狼狈又难堪。 师爷看出姜中方不对劲,也没急着上前,他还要多观察一会儿。 姜中方哆哆嗦嗦地十分紧张,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犯了多大的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他恐怕连京都都回不去! 所有麻烦都一块袭来重重压在姜中方的身上,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军之位从自己手中溜走。 “不!老子、老子就是大魏的将军!” 姜中方突地怒吼一声,嗓子都要喷出火来似的疼。 他喊完就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估摸着时机已到的师爷,手脚并用地从角落中爬出,悄无声息地爬到姜中方脚边。 “将军……”师爷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姜中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神情恍恍惚惚,好像整个人都魔怔了,眼神没有聚焦,面色惨白如鬼。 见姜中方没有一点反应,师爷也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怕姜中方会突然暴起砍他一刀。 “将军您消消气,和小的说说,说不定还有法子。”师爷试探着开口,看姜中方的反应。 姜中方似是听进去师爷的话,但只是机械地摇头,“完了,全完了……” “怎么会呢?皇上这么信任将军,让您来七离就是最好的证明。” 师爷滔滔不绝地说着,故意说这些来刺激姜中方。 果然姜中方闻言惨笑道:“谁说的?老子这个将军就快变成傀儡了!” 师爷佯装大惊,“将军,您一定是想多了!” 他的连声否认换来的是姜中方的自嘲,“想多了?若不是如此,皇上怎会连理都不理老子的提议?” 无论是副将,还是姜府,皇上都没有给姜中方答案,而是避重就轻,绝口不提。 姜中方就像被人戏耍了一般,又是气愤又是忐忑,坐立难安。 “完了……都完了,老子辛苦拼下的一切都完了。”姜中方愤恨不已,但却无能为力。他不甘心! 师爷的声音在一旁幽幽响起:“将军别急,还有别的法子。” 姜中方先是一愣,随后就重重地叹气,更加绝望,“哪有法子?别做梦了。” 师爷语气格外意味深长,“将军莫不是忘了一个人。” “什么人?”姜中方还没有反应过来。 “涪陵王。”师爷不紧不慢地小声说出这三个字。 姜中方大惊,一脸迷茫又诧异地看着师爷,“夜微澜?你提这人作甚?” 第1705章 背叛 看出姜中方对夜微澜的抵触,师爷也更加小心,边安抚边劝说道: “将军您先别生气,听小的说完。若是您听完还觉得没道理,那小的就随您处置。” 师爷一番话说的信誓旦旦,姜中方皱着眉,只好暂时先应下。 “将军,如今皇上对您这么不信任,您是何苦还要为皇上拼命呢?”师爷开口就道,直接揭穿姜中方的内心。 姜中方的心思被戳穿,额头不禁冒出冷汗,他惊讶地看着师爷,怒斥道:“放什么狗屁!大言不惭小心老子砍了你!” 师爷却从姜中方愤怒的情绪中看出了慌张和不安,他心下稍定,已经有数了。 姜中方训斥的根本不是师爷,而是他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 他已经有了逆反之心,再这么跟着皇上混下去,姜家迟早会葬送在他手里。 但这种话姜中方却万万说不出口,好死不死,师爷把这话说了出来。 姜中方不紧张才怪。 师爷一眼就看穿姜中方的想法,但还要装作不知,一副隐忍的态度梗着脖子说道:“将军您要是砍了小的能消气的话,您就砍吧!小的绝对半句怨言也无!” 姜中方原本都将明晃晃的大刀亮出来了,但是看师爷这么不怕死,他自然犹豫了。 他本就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才故意做做样子,谁知师爷来真的。 师爷赌对了,但他还是出了一身汗,就怕姜中方这个愣子真动手。 “好!那老子倒是想听听你要说什么,有一句不对,老子就立刻送你归西!”姜中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师爷心中暗喜,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他低着头所以姜中方未能察觉分毫。 “将军,方才小的说过了,现如今只有涪陵王才是唯一的出路。” 师爷苦口婆心地说着,“说一句挨刀子的话,将军这位子也是涪陵王帮了您一把才到手的……” 他其实想说没有涪陵王的话,姜中方根本做不到这个位置。但他不能,不然姜中方真有可能一刀劈了他。 就算师爷这么说,姜中方仍是不怎么高兴,狠狠瞪了师爷一眼,“放屁!这是老子凭本事得来的!” “是是是,小的失言,请将军见谅!”师爷也不争,老老实实应下来,紧接着又说道:“但将军您也知道,涪陵王的确是站在您这边的。” 这次姜中方没有否认。他再怎么看不起夜微澜,也不得不承认师爷的话有几分道理。 “前些日子您首战大捷,还是涪陵王召集文武百官进宫,想要好好给您庆贺一下,最重要的就是求些赏赐给您,还有姜府。” 师爷故意旧事重提,他知道这件事是姜中方和皇上之间过不去的坎儿。 果然一说到这里,姜中方的脸就更黑了几分,质问师爷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师爷见姜中方的情绪已经被动摇,就做出忿恨的样子说道:“结果皇上怎么对您?您心中清楚啊,小的都不好意思再提!” 姜中方脸憋得通红,没有接话。 “皇上从始至终都没把您当成心腹之臣,反而对您诸多戒备,几次三番打压您。” 师爷越说越是感慨,还叹了口气,“皇上这么做摆明就是不信任您,还想要用姜府和副将时刻监视,夫人和姑奶奶就是再闹,又能怎样?终归是个女人而已,至于闹到御史弹劾吗?什么意思,您还不明白?” 姜中方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漠,显然师爷的话都说到了他的心里。 师爷看姜中方动摇,就又添了把火,“皇上和涪陵王二人,对将军您是好是坏,不用小的多说,将军想必也已心中有数。” 他把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姜中方此时也有定夺。 师爷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把姜中方心里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说出来而已。 但姜中方此时还在挣扎,涪陵王和皇上之间做选择,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师爷暗暗“啧”了一声,忍不住催促道:“将军何须犹豫不决?您在这里拼死拼活,皇上宠的可还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若是您继续坚持君臣之义,恐怕将来大魏国连您的一席之地都没了!” 最后这一剂猛药灌入,师爷就不信姜中方还能苟延残喘到何时! 果然如他所料,姜中方被师爷这一棒彻底敲醒,醍醐灌顶一般想了个通透。 师爷的话没错,姜中方也知道自己只有夜微澜这一条路可走。只是他不想就这么承认自己是个唯利是图,背叛君上的小人。 挣扎许久,姜中方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不要怪我不辅佐你,是你无能让臣子寒心在前!” 姜中方恶狠狠说道,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师爷见姜中方彻底上钩,也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夜微澜交给他的任务也快要完成了,还有最后一步,姜中方就老老实实当夜微澜的工具。 师爷看向姜中方,确认似的问道:“将军,那您的意思是?” 姜中方连个磕巴都不打,直接下了命令道:“立刻给涪陵王去信,好好写,让他看出我的诚意才行!” 他猴急的样子看在师爷的眼里只想笑。 姜中方前后变化巨大,方才还要打要杀,一片赤胆忠心的模样。但是意识到不好之后就换了个人似的,改投夜微澜,仍旧是一派正义凛然。 师爷越看越觉得可笑,神情中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只不过姜中方这会儿人正忙着想措辞,如何写这封信才能不掉面子,又能博得夜微澜的好感。 这可不是随便容易的事,不然姜中方也不会纠结这么大半天。 他越想越后悔。早知有今日,之前就不和夜微澜闹得那么僵,结果现在要回头如此尴尬。 “将军请放心,这事就交给小的去办!”师爷拍着胸脯接下这件差事。 姜中方也松了口气,虽说不用再纠结该怎么选择,但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就这么痛快地决定跟随夜微澜,姜中方心中的不甘也只是暂时压下。 他反复安慰自己,皇上对他不仁,他也是为了保住一条命才会屈从于夜微澜。 至少在夜微澜这边,姜中方的地位更高。 师爷已经去起草这信儿,怕被姜中方看出端倪,他没在信中动手脚,只是按照姜中方的吩咐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投靠信。 只要这信写完,师爷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一切都在夜微澜的计划之内,事无巨细,全都被他料到。 第1706章 回攻 京都城内,皇家官驿飞进一只不速之客。 鹰隼刚飞入官驿某个院子内没多久,就被院内人捉住。 郭公公在夜色的掩映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取走信管中的条子,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转身走进夜微澜的书房之内。 “王爷,七离来信。”郭公公面无表情地把条子呈上。 他等了片刻,堂上的夜微澜狭长的双目不甚感兴趣地半合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公公手中的东西。 “打开看看,姜中方又想出什么妙计来了。”夜微澜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嘲讽。 郭公公应声,就把条子展开。 “他说要投靠王爷,不再有二心。”郭公公言简意赅地概括道。 夜微澜一双略微上挑的桃花眼风情无限,听到这话不禁仰头大笑出声。 郭公公头垂得更低,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姜中方啊姜中方,他就是个小人,就这一点能力,靠什么跟梁霄斗?简直就是笑话。姜家三代人都在为梁家做事,出来一个有异心的,却还是个孬种。不还是像条狗似的回来讨本王的欢心?” 夜微澜毫不客气地嘲讽着姜中方,不经意地捋着鬓旁的发丝,似是从未将姜中方放在眼里。 “王爷,这种墙头草,迟早是祸患。” 郭公公对姜中方的评断,夜微澜十分同意,“他的命还有用,不急于一时铲除,我们现在缺傀儡,谁让梁霄不肯与本王合作?他就只能做个顶替的壳子,只要听话就行了。” 郭公公随即垂首恭敬道:“是。”紧接着又问道:“姜中方在信中问王爷下一步计划。”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点着手指,嘴角那抹嘲笑一直没有消失,眼中闪过的疯狂的情绪,却在下一刻归于平静。 郭公公惊讶地微张着嘴,略有几分不可思议地看向夜微澜,因为他感觉到王爷的气场颇有变化,而他用姜中方,也是情急之下,难不成王爷要? “王爷您的意思是……” 郭公公讶异不自觉喃喃出声。 夜微澜却连看都没看郭公公,脸上都是自信的笑容,直接说道:“告诉他,准备回攻京都。” 他这话说的一点起伏都没有,就像是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郭公公心中所想被夜微澜的一句话验证,他呆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夜微澜凌厉的视线扫来,郭公公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神。 郭公公随即把惊讶的神情收敛起来,跪在地上请罪。 “下不为例。下去吧。”夜微澜却只是冷冷地给了郭公公一句警告就让他退下。 郭公公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心神都经过剧烈的震荡,久久无法平静,但还是强撑着恭敬地退出门去。 他离开之后片刻不敢耽搁,写下夜微澜吩咐的六个字,动作麻利地塞进鹰隼爪子边的信管内。 鹰隼得了令,都没休息多一会儿就又重新起飞,这次是原路返回。 郭公公看着鹰隼消失在夜色中才默默转身。 夜微澜给姜中方指了一条路,只是这条路更像是在说笑。 郭公公看着满天繁星,心情格外复杂。恐怕,这次是真的要变天了…… 另一边,忠勇侯府。 侯夫人正在大发脾气。 “这都多少天了?为何还没有消息!” 侯夫人的视线扫过面前跪着的一排侯府手下,斥责道。 “属下无能,还请夫人恕罪!”手下们齐声道。 侯夫人却不买账,“侯府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白吃白住吗?这么些日子,连一个人都查不到!” 手下们都不敢说话,低头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硬着头皮开口: “夫人别急,今日内应当就会有消息。” 但他说的话却不是侯夫人想要的答案。 侯夫人冷笑了一声,“今日?人找不到,理由和拖延的法子倒是不少!” “属下不敢!”众人忙道。 就在侯夫人气得头疼,在想该如何处置这些不中用的家伙时,突然从门外快步走进一手下。 侯夫人皱眉,但还是闭上嘴,看着那人。 屋内其他人在看到这人时,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提了起来。 最后进来这人要是还没有消息的话,那他们今日就难逃侯夫人责罚这一大劫难了。 “夫人,罗春妻子的娘家人找到了。” 手下的一句话给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包括侯夫人。 侯夫人的脸色立即由怒转喜,“找到了?人呢?” 手下面露几分难色,道:“她担心害怕,怕惹祸上身,无论说什么,就是不肯来。” 侯夫人一听,脸上原本的喜悦也跟着消失殆尽。 “这话是何意?你找的人和那女人什么关系?” 手下一拱手道:“属下去了罗春之妻的老家,问了不少街坊四邻才打探出那女人的娘家嫂子家。” “娘家嫂子?”侯夫人下意识重复了一句。这嫂子可就和罗春没有一点关系,甚至和元娘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是。只找到这一家,她的娘家人很少。”属下如实回禀道。 侯夫人听到这里,心情渐渐冷静下来。 虽说是娘家嫂子,不过能找到已经不容易,接下来只要能让这嫂子为他们所用,就没有大问题。 “既然她不想来,那就只好再去请。” “请”字被侯夫人说的格外重,甚至有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手下们都一言不发,听着侯夫人的吩咐。 侯夫人已有计划,只要能让她找到元娘的娘家嫂子,她就一定有办法让人露面。 不仅如此,侯夫人还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徐若瑾也拉下水。 这才是侯夫人的最终目的。 “夫人,侯爷那边?” 手下拿不定主意,主动开口问道,这件事毕竟是侯夫人吩咐的,侯爷如若一直不知,也并不稳妥。 因为之前姑奶奶还在的时候,侯夫人多次瞒着侯爷做事,已经惹得侯爷大发雷霆,更是告诉诸人不许擅自为侯夫人做事。 侯夫人面露不喜,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不用管了,这件事我自会告诉侯爷。” 见侯夫人都这么说了,手下自然也不敢多问,只能忙不迭地退出去。 这一个晚上,侯夫人过得格外难熬,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所谓的元娘的娘家嫂子,就怕被人捷足先登。 第1707章 威逼 转眼就是第二日清早,侯夫人怕夜长梦多,在楚震翔出门之后就急急地命下人去把那个女人带来忠勇侯府。 “无论你们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就算是用绑的,也也必须把人给我带回来!” 侯夫人下令,没有人敢不从,手下领命之后立刻出府。 她在府内颇有耐心地等着,心想就不信这次还不能把徐若瑾从高处拉下来。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郡主府内搞什么鬼!” 侯夫人等候的度日如年,但侯府手下做事也极其迅速,当日晚上,被派出去的手下就带着人回来了。 “夫人,人已带到。” 说着,两个手下带着一个神情怯懦惊恐的妇人走进院内。 侯夫人心里一喜,立即抬眼去看,看清来人时不由皱了皱眉。 和她想象中差不多,一看就是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普通妇人。 这妇人自打进门,双眼就不住乱瞟,注意到侯夫人的目光时立刻怕的低下头,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 侯夫人看了妇人半晌,心中也有了计较。 这妇人不像是难对付的,只要稍微耍点手段,不怕她不乖乖听话。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屋内安静得可怕。 娘家嫂子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面色惨白,冷汗不停流,不知道自己何时惹上了大麻烦。 就在她快要紧张到晕过去的时候,侯夫人突兀地开了口,声音高高在上,带着一股凌人的气场。 “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说着居高临下地斜了跪在地上的妇人一眼。 元娘嫂子头摇得像拨浪鼓,“奴家不知!奴家什么都不知道!请夫人行行好,放了奴家,奴家做了什么错事?您饶过奴家吧!” 她说着就开始哭嚎起来,一遍遍磕着头,让侯夫人饶她一命。 “闭嘴。”侯夫人不耐烦地瞪了妇人一眼,“还想回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妇人的嚎叫声戛然而止,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出声,一个劲儿地点头。 侯夫人这才稍稍满意。 “名字。” “奴家、奴家父姓李。” 侯夫人看着战战兢兢的李氏,不经意地问道:“元娘你可认识?她是你什么人?” 李氏一惊,不敢说话。 “别让我问第二遍。”侯夫人眼皮都不抬地说道,“也别想骗我。” 李氏身上一抖,纠结片刻才叩首道:“元娘是、是奴家的……小姑子。” 侯夫人这才收回凌厉的视线,又问道:“你知道她如今在何处吗?” 李氏似是没想到侯夫人会这么问,惊恐地睁大双眼,“她、她不是死了吗?” 侯夫人看李氏的表现,虽有不喜,但心里却猜到了一二,“你这么确定她已经死了?” 李氏紧张不已,似是十分害怕,支支吾吾地开口道:“真的,她真的死了,一家人都死了,烧、烧死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心中充满了恐惧。 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莫名其妙就出现了几个黑衣人说要带她走。 李氏害怕,自然不从。但这些人竟然不由分说就把她绑到这里来。 一进院门李氏就知道这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她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但没想到侯夫人这般厉害,上来就问元娘的事,她实在是不知道,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不成是元娘得罪过什么人?即便是死了,都要有人要追债、让他们偿还不成? 侯夫人却不会轻易相信李氏的话。她直直地盯着李氏,又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李氏身体一震,点头如捣蒜,“奴家不敢欺瞒夫人,句句属实,不然就天打五雷轰!” 她都发了这样狠的毒誓,侯夫人却依旧不信,“你说谎!” “奴家真的没有说谎啊,她真的死了,而且很早就跟奴家没什么联系的,奴家真的不知道她的事情,真不知道!”李氏不停的撇清与元娘之间的关系,生怕因为元娘,让自家沾染上什么倒霉官司。 侯夫人瞥了李氏一眼,“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元娘还活着。” “什么?!”李氏震惊在原地,张着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明显,声音也渐渐小了。 毕竟她没有亲眼见过元娘的尸首,只是听家里人说的。 “那她要是没死的话,怎么到现在都没消息?” 李氏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追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捂住嘴。 侯夫人瞪了她一眼,诱惑道:“她不仅活着,而且还活的比你们好多了。” 这话是侯夫人故意说给李氏听的。 果然不出侯夫人所料,李氏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 李氏最初知道这消息的震惊和怀疑渐渐退去,轻而易举就被侯夫人的一句话抹消了。 她如今在娘家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个人伺候一大家子人。 原先有罗春和元娘帮衬着,娘家也不算太难过。但自从这一家人死于非命之后,重担就落在李氏一人的身上。 而且因为罗春是犯了大罪而死,亲戚朋友都躲他们远远的,能踩一脚就踩一脚,落井下石可是众人最喜欢的把戏,而元娘的哥哥也因为家中突变,受了刺激,原本就是个爷,如今更是什么都不干,也是根本没那么赚钱的本事。 侯夫人在派人去抓李氏来的时候,早就让人把元娘的娘家里里外外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李氏现在过的穷日子,侯夫人也是一清二楚。 李氏垂首不语,两手搅在一起,脸上有一丝不甘。 侯夫人猜到李氏的心思,故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如今就在郡主府,过着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自然不会告诉你们。” 李氏脑中一震,侯夫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砸在她身上。 “郡主府……”李氏喃喃道。 侯夫人嘴角一勾,“没错,就是郡主府。她在瑜郡主手下做活,日子可不比你强多了?反正你们都以为她死了。” 李氏身形摇晃差点跪不住,她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侯夫人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撺掇李氏道:“你就不想去找元娘?也好问问她为何瞒着你们一个过好日子。” 她的话说完,原本还有些怨恨的李氏却突然猛地摇起头来。明显十分抵触侯夫人的提议。 第1708章 财迷 侯夫人看到李氏不从,面色一沉,冷冷地看着她,“为何?” “那是郡主府,奴家这样的身份如何能进得去?万一惹怒了郡主,奴家的小命可就没了!” 李氏是真的害怕。她确实憎恶元娘撇下娘家去过好日子,但却没有胆子冲去郡主府要人。 这种事,李氏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侯夫人看李氏一副怕被连累的倒霉样子,面上厌恶更多,连看都不想多看李氏一眼。 但侯夫人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她要是想让元娘现身,就只能从李氏身上下手。 李氏哆哆嗦嗦跪在原地,猜不透侯夫人的心思。 “难道……你就甘心一个人伺候全家老小?” 侯夫人语气柔和了些许,似乎是在为李氏考虑,“我还听说你有一个儿子?难不成你想让他和你一样受苦一辈子,不想做出点儿努力,让他有份前途?” 听侯夫人提起儿子,李氏的心立刻就提起来了,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多少缓解了几分紧张。 “你儿子也挺可怜的,这么苦下去,迟早就没有书可念了吧?”侯夫人假意关心,其实说的都乃是李氏的痛点。 李氏的身体一僵,儿子就是她的命,更是她的软肋,她什么都顾不上诧异地质问侯夫人,“这件事和他有何关系?他和罗春一家子没有丝毫联系,之前连面儿都没见过几回啊!” 侯夫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想多了,其实我就是替你担心而已。就这一个儿子,可要小心伺候着才是。” 侯夫人这一句可谓是威逼利诱,即便是李氏,听过之后也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声音也变得颤抖,“夫、夫人,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家吧!” “你又没做错事,为何要我原谅?”侯夫人明知故问道。 李氏不知该如何回答,憋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元娘当初犯的是什么错。” 侯夫人说到这故意一顿,去看李氏的反应。 李氏身体止不住发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她作为元娘的娘家人,当初可是竭力撇清和她的关系,就是怕被连累。 没想到,千防万防,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被人找上门来。 李氏反复在心里感慨,为何自己这么命苦,这辈子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就算了,还要被人牵连。 这下可好,连命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就连她最宝贝的儿子也要被牵扯其中。 李氏心里都是不甘,尤其忿恨害她到如此地步的元娘。 若是像侯夫人所说,元娘真的没死……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侯夫人看李氏逐渐动摇,就接着说道:“按理说,你们也应该受牵连才对,想想你的儿子。” 她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吓得给侯夫人磕头,“夫人饶命,元娘做的事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着哭哭啼啼的李氏,侯夫人压着厌恶,语气缓和些许道:“只要你去趟郡主府,找元娘出来把话说清楚,就这么一点小事,说清楚了就不会被牵连。” 侯夫人怂恿李氏,李氏不傻,但又怕自己被牵扯进去,她始终下不了决心答应侯夫人的要求。 侯夫人见李氏迟迟不答话,就知道还差点火候。但这也难不倒她,她早有准备。 “当然,这个郡主府你也不是白去的,我会给你点补偿,至少能让你在家里抬起头来,你儿子,也不用再为读书的事情发愁了。” 侯夫人不疾不徐地说着。 果然不出侯夫人所料,她刚一提到银子,李氏就来了精神,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抬头去看侯夫人。 侯夫人嘴角带着笑意,伸手指了指旁边桌上的木盘,里面整整齐齐的银子,少说也有百两。 若是之前,李氏或许不会动心,可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苦,百两银已经能够撬动她的心。 她目不转睛盯着白银看了好一会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侯夫人见李氏上钩,就又说道;“我也是个痛快人,这笔买卖合不合适,想必也不用我说,这只是给你的赏钱,若是你真把元娘找出来,我会再给你一倍的银子。” 李氏没有说话,但是之前那股惧怕在看到银子之后反而消失了大半。她跪在地上,但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夫人,奴家没有本事,能被夫人看中帮忙做事是天大的福分,奴家只有听着的份,不敢造次,您怎么说,奴家就怎么做。” 李氏把自己摆在足够卑微的位置,反正她知道自己多半是躲不过去这道坎,那还不如收了银子办事。 之前李氏还在担忧的被连累,此刻也被她仍在了一边。 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办。 这下却换成成竹在胸的侯夫人不回应了,她只是静静品着茶,没有要接李氏话茬的意思。 李氏就有点着急了,怕万一侯夫人再变卦,“夫人,已经答应了,就算再难奴家也会去办的。” 李氏咬着牙,好像十分艰难地和侯夫人表决心。 侯夫人笑了笑,“那你就不担心受连累了?那可是郡主府,再说元娘还是个戴罪之身。” 她故意吓唬李氏,就想看看这人到底值不值得她花这个银子。 这李氏一看就是个趋势逢迎的主,对付这种人侯夫人有的是手段。 不过同时侯夫人也要防着李氏反咬自己一口,不能到时没逼出元娘,反而被徐若瑾利用去。 现在还不是和徐若瑾撕破脸皮的时候。 李氏却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桌上那些银子何时才能落入自己的口袋。 “奴家……奴家这也是为了自己,不关夫人的事。元娘没死,奴家总要去找个说法,就算是瑜郡主,也、也一样!” 李氏壮着胆子说道,说完之后,她头上已经密密麻麻都是汗珠。 她虽然只是个普通妇人,却也能听出侯夫人话中深意,她这一番话就是说给侯夫人听的。 只有把侯夫人巴结好了,李氏才有可能真的拿到银子。 第1709章 登门 侯夫人看着李氏脸上谄媚的笑容,嫌恶地移开视线,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不耐地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好了自然有赏。” 李氏心中一喜,看着桌上的银子,不知哪来的胆子,问候夫人道:“那夫人,这银子……” 侯夫人见李氏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反而微微一笑,“我说到做到,这些你先拿着。” 李氏满心欢喜,眼珠子牢牢粘在银子上,恨不得立刻就去把银子抓起来藏在自己身上。 这还只是一部分银子,只要她去一趟郡主府按侯夫人说的办,还会有更多白花花的银子! 见李氏已上钩,侯夫人也懒得多说,就细细把计划说与李氏听。 李氏边听边点头,唯恐漏了一句就少一锭银子。 “我方才说的,都记下了吗?”侯夫人全都叮嘱完后又厉声问了李氏一句。 李氏被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记下了记下了,夫人放心,奴家一定按您的吩咐,一个字都不会说错。” 她边说边冒冷汗,细细想着方才侯夫人说的话。 侯夫人这才稍稍满意,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你是去找人,理在你这儿,你有什么好怕的?” 李氏一听,也跟着挺了挺脊背。 侯夫人说得对,元娘若是真的没死,就是把他们都骗了。而且最让李氏不能容忍的是,这么一大家子都因为她和罗春的关系倒霉透顶,凭什么元娘去过好日子? 想到这些,李氏心中就是压不下去的忿恨。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去了。”侯夫人见李氏还没有动身的打算,直接开口撵人。 李氏回神,马上站起,但却迟迟没有离开,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 “怎么还不走?”侯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李氏。 李氏听出侯夫人语气中的不喜,连忙说道:“奴家只是想问问,那些、那些银子……”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把“银子”两个字说出来。 侯夫人闻言下巴微抬看向李氏,脸上都是鄙夷和嘲讽。但嘴上说的却带着几分笑意,“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这些都是你的了,拿走便是。”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李氏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不管不顾地走到桌子前,伸手就去抓银子。 侯夫人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李氏的动作。 李氏浑然不觉,使劲用手捂着不自然鼓起的口袋,“夫人您忙,奴家回家把银子放下,然后再去郡主府,一定不辜负夫人的吩咐。” 李氏一脸兴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乞求着侯夫人。 侯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来人,跟着她回去。” 有人跟着,侯夫人也好放心一些,免得被李氏拿着银子跑了。 李氏不傻,也猜到侯夫人的用意,她讪笑着点头,卑躬屈膝地跟在侯夫人手下身边走了。 到家放好银子,李氏片刻都没敢耽搁,就被侯夫人的手下带去了郡主府。 李氏站在郡主府门外,迟迟不敢接近。 她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日之内连到两处豪门贵府,而且还要来郡主府找人,或许会闹事。 郡主府大门气派异常,李氏没来由一阵心虚忐忑,连靠近都没有胆量。 侯夫人的手下把李氏带到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郡主府门外就只有李氏独自一人。 她鼓了半天勇气,想到元娘就在里面过着好日子,想到如若就这么逃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就会被夺走,而且答应了侯夫人,她如若不从,恐怕这条小命都有保不住的可能。 她咬咬牙,走到郡主府门口轻轻叩开门。 门从内打开,郡主府小厮开门就看到一个普通妇人站在门外。 “你是谁?有什么事儿吗?” 小厮上下打量李氏,没有要让她进门的意思。 李氏委屈地垂着头,一副怯懦的模样,小声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想找……元娘……” 小厮并不知道李氏所说“元娘”是谁,顿时皱眉,怀疑李氏的身份。 “元娘?没这个人,找错了吧?你赶紧回去吧。”小厮说着就要赶人。 “别别别!请您行行好,我是元娘的娘家嫂子,这次来找她真是有急事,您就让她出来见我一面吧!” 李氏见势不妙,立刻就要跪下大哭大叫,求着小厮让她进去。 见李氏还在不依不挠,而且嚎叫半天已经引起路上老百姓的注意。 小厮也急了,“你以为郡主府是什么地方?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更何况你说的那个元娘,郡主府根本没这个人啊!”小厮的确不知元娘身份,所以斥责起来,理直气壮,分毫没有作假。 李氏也撒开泼了,扒着门框就是不走,在郡主府门口闹个不停。 “我就是想见见元娘,见她一面我就走!你行行好吧!瑜郡主!郡主啊!” 喊着喊着,李氏突然大叫郡主,小厮紧张万分就要去捂李氏的嘴。 “呜呜呜!” 李氏嘴被捂住,还在声嘶力竭地挣扎着。 路上已经有不少经过的百姓驻足,看向郡主府,窃窃私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氏闹腾的动静太大,小厮立即去喊了梁七,梁七正与杨桃说着事儿,听到有人要找元娘,杨桃心神一惊,立即跟着一同到门口看看究竟。 “怎么回事?把人放开,这么闹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梁七凶横的露了面儿,小厮连忙松开了李氏,立即过来说情况,“谁知道突然遇上个无赖,偏要找什么元娘,奴才说了府上没有这个人,她还不依不饶的。” 杨桃不解地看了哭哭啼啼的李氏一眼,李氏和小厮说不通,见杨桃来了就马上换人乞求,“求求你让我见见元娘吧,我真是她的娘家人,我是她的嫂子啊,她为何躲在郡主府不肯出来?她难道就自己享福,不理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吗?她还有没有良心啊!” “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都说了府上没这个人!”小厮斥责几句,满心无奈。 杨桃没办法,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百姓,只好让他们先把这个女人稳住,对梁七道:“你在这看着,我去告诉郡主,不许让她再胡言乱语了。” 第1710章 陷阱 杨桃自当知道元娘是什么人,听到她的名字时也着实吓了一跳。 跟在徐若瑾的身边久了,杨桃自当也长了本事,知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必须第一时间与郡主商量。 此时徐若瑾正在院子里和沐阮琢磨着灵阁的新酒方,每一次两人都要较劲好久才能定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徐若瑾和沐阮正争得面红耳赤,当然还是因为酒方子中某一味药材的用量。 “这次说什么也得听我的!这玩意放多了不成!” 沐阮寸步不让,背着手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 徐若瑾自然也不会示弱,“不能光看药理,这是酒啊小师哥,有稀释作用的!再说了放少了没作用还有什么意思?”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的法子不对!” “你光说不对,你倒是说出解决办法?否则就闭嘴!” “法子……还没想出来,但我就是不闭嘴!”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红杏和方妈妈在一边也不好劝说,只能无奈地看着两人。 徐若瑾和沐阮也不是第一次为了酒方子吵架,所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最后十有八九还是沐阮妥协,就像之前无数次争吵的结果一样。 但沐阮就是没记性,每次都要因为药材和徐若瑾辩论两句。 说是吵架,充其量徐若瑾和沐阮就是声音大了些而已。 “沐神医和郡主的感情真好,越吵越亲。”红杏羡慕地说道。 方妈妈无奈地笑了笑,但没有否认红杏的话,“谁说不是呢?这么一辩论,出来的酒方子往往就是最好的,也是灵阁的招牌。” 红杏也跟着点头,不再去看徐若瑾和沐阮,而是忙着手上的活计。 就在这时,杨桃急匆匆地跑进院子来,抬头到处张望,“郡主呢?” 红杏一眼就看到了神色略有些慌张的杨桃,她纳闷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朝杨桃走过去。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红杏语气略带责备,却很自然地掏出绢帕帮杨桃擦汗。 杨桃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详细说,就简单说道:“门口有个女人,赖在门口,说、说要找元娘。” 她说完这句话才重重喘了几口气。 “元娘?!”红杏惊讶地张大嘴,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生怕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是元娘?” 杨桃拼命点头,“问了好几遍,就是元娘。说是元娘的嫂子,我赶紧来找郡主了,这怎么办才好?” 红杏心也跳得厉害,一时间没了想法。 怎么好端端的,有人来找元娘呢? 元娘身份特殊,除了郡主和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人之外,不会有人知道元娘才对,更何况是府外的人。 这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到郡主府来找人? 徐若瑾的余光看到人影,转头就看到红杏和杨桃,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事不对劲,就先叫停了和沐阮的争辩。 沐阮没争出个一二三,撂下一句话跑了,“我先回去试试,明天继续说这个酒方子!” 沐阮走了,杨桃和红杏正好到徐若瑾面前。 “郡主,门外来了一个女人,说是元娘的娘家嫂子,要见元娘。”杨桃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口气说道。 徐若瑾也是一脸诧异,“来找元娘?”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找元娘?没有人知道元娘在郡主府才对。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元娘已经死了,谁会到郡主府来找一个“死人”? 徐若瑾想不通,但眼神却是讳莫如深。 “她怎么称呼?” “父姓李,李氏。” 这件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这个叫李氏的也定然是有备而来。 “郡主府没有叫元娘的,让她走。” 徐若瑾尽量淡定地吩咐道。 虽然如此,徐若瑾还是忍不住心里的胡乱猜测,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杨桃面露难色,“已经赶过她好几遍了,但她就是不走。还在门口哭哭啼啼,不少百姓都看到了,奴婢让梁七先看住她,不许她胡言乱语。” “哪里来的泼妇?敢到郡主府来撒野,奴婢去撵走她!”红杏气的就要撸袖子往外走。 她倒要去看看这个叫李氏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郡主府嚣张。 徐若瑾伸手拦住了红杏,“别急。” 她说着自己也稍微冷静了些,与其在这里惴惴不安,还不如索性出去看个明白,问个清楚。 “方妈妈,你觉得如何?” 徐若瑾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而是看向一边的方妈妈。 红杏和杨桃俱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才急急忙忙顺着徐若瑾的视线去看方妈妈。 方妈妈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就在一旁听着,徐若瑾不问的话,她也准备拦住她们。 “那人既然是找元娘,这其中肯定有陷阱,她可能只是个引子,真正的推手躲在暗处。” 方妈妈想了想之后答道。 徐若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和方妈妈想的一样。她的心里也诸多想法,只是在看到来人之前,她还不能做出明确的判断。 “这样吧,”方妈妈想了想,提议道:“您先在待在这儿,由老奴出面去会会李氏。” 方妈妈边说着边看徐若瑾征求她的意见。 徐若瑾想了想,点点头道:“好,那就先这么办。您多留心。” “是,郡主。”方妈妈应声下来,给杨桃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去。 从院子到府门这段路,方妈妈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这样见到李氏也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李氏在府门百无聊赖地待着,左等右等就是没有人来,她也有些不耐烦了。 “郡主何时才来?方才的丫头不会是骗我的吧?元娘呢?”李氏念叨个不停,小厮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你闭嘴,不然就滚出去,这里是郡主府,在此撒野,打死你都不出错儿!”梁七突然厉喝,李氏怂得耸了耸肩膀,不敢再多说话。 她还不想因为银子丢了命…… 银子即便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 而此时李氏不经意的朝着府内看去,小厮已经看到了方妈妈和杨桃等人出来,“妈妈,您来了?” 第1711章 耍赖 李氏听着小厮的称呼,不禁有些失望,这并不是她要找的人。 “元娘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李氏边说边抻着脖子往方妈妈和杨桃身后看去。 方妈妈皱眉,杨桃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就是这个妇人,李氏。” 怕李氏再闹起来,方妈妈就让小厮把人带进府内,“进来再说,把门关上。” 小厮得了这话,立即按方妈妈说的去做。 李氏走进郡主府,一双眼四处瞄着,这么大的宅子,她未进过几次,眼花缭乱,满脸都是羡慕。 她到处打量着,越看心里越是不甘。 尤其是想到元娘住在这种地方,她的心里就格外不平衡。凭什么她一个人辛辛苦苦照顾家,过着没银子的苦日子?而元娘在这里享福?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却被方妈妈看在了眼里。 方妈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淡定把人带进院子。 “怎么称呼?” 方妈妈淡定问道,语气不怒自威,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李氏不自觉紧张起来,面对方妈妈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比侯夫人还要可怕几分,“奴家父姓李。” 方妈妈废话不多说,直接问李氏的来历和目的,“你是到郡主府来找人?” 李氏不敢不回答方妈妈的话。“正是,我是来找元娘的。”李氏说着眼圈一红,像是要落下泪来。 方妈妈皱眉看着李氏,杨桃也是一脸嫌弃。 李氏的情绪变化太大,方才还好好的,这才说了一句话就要哭出来了。 “您是?”李氏抬头问方妈妈。 她总觉得方妈妈不简单,多半也是个管事的。 方妈妈像是看出了李氏的心思,对她更没有好感了,“我只是这里一个下人。” 李氏一听略有些惊讶,随后就是不屑,一开始的谨小慎微也都抛到一边。 “我想要见元娘。”李氏怕方妈妈直接拒绝自己,就紧接着说道:“我什么也不做,就是听说她还活着,而且是在郡主府,所以想见一面。” “这里没有你说的元娘。”方妈妈毫不客气地说道,语气不容置喙。 李氏被噎了一下,但没有气馁,“您听我说,我见元娘没有别的事,毕竟她是我的小姑子,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看她,真是发自内心的惦记,绝对没有歹心歹意。” 说着说着,李氏又是一脸神伤,“自从她和罗春出了事,她哥哥整日思念,忧劳成疾,家中只靠着我一个人……我、我也是命苦的,可我不怨她。” 杨桃看李氏这模样就移开了视线,这人眼神到处乱飘,看起来就不像个善茬。 方妈妈却不为所动,“再和你说一次,这里没有元娘,我们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就是前太医院医正罗春的妻子啊!”李氏急道,“我见元娘只是想和她说说娘家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心,真的没有一点私心,求你让我们见一面吧。元娘那么孝顺,一定很担心娘家。” 方妈妈却是道;“若是说罗春的妻子,不是早已葬身火海了吗?你到郡主府来找一个死了的人?嗯?” 李氏微微一愣,没想到方妈妈会这么说,但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作假。 “这……可是小的听说瑜郡主和罗春一家是认识的……所以才把元娘收留在此。”李氏小声反驳道。 方妈妈就又说道:“我们郡主和罗春太医是旧识,这个京都城内的人都知道。所以郡主好心为罗春一家安排了墓地。” 方妈妈直接把话说死。 李氏听的是一愣,一时没想到该怎么接话。 “若你是在想要去看罗春之妻的话,我可以派下人带你过去,也好去祭奠一下,这样他们一家地下有知,也会感谢你的。” 方妈妈语气淡定,分毫没有任何的怜悯。 “不用了不用了,墓地就不用去了!”李氏连忙摆手否认。 方妈妈眼神鄙夷地看了李氏一眼,随后面色温和,语气强硬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回吧。” “不行不行!”李氏还是不同意,“我今日是来郡主府看元娘的,见不到她,我怎么能走呢?我这和家里老人也没法交代啊!” 李氏说着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抬高音量嚎道:“元娘你出来看看我,我是你嫂子啊!” 方妈妈看李氏撒泼,眉头皱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氏,“这里是郡主府,你以为是能随意撒野的地方?” 李氏背后一凉,她方才只顾着撒泼,忘了这里是郡主府。她立刻收声继续对方妈妈哭诉。 “奴家也不是故意的,奴家只不过是想见见元娘而已,就这么一点要求,都要被刁难,我也不想活了!” “元娘,你出来看看我这个嫂子吧!家人有多担心你,你倒是来和嫂子说说话啊!” “你过得好不好,只有你过得好我们才能放心。” …… 李氏说着哭声也越来越大。 幸亏是在府内,不然的话指不定还要围多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方妈妈眉头越皱越紧,她看出来了,这李氏今日恐怕是要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了。 “方妈妈,这人这么不讲理,也说不通,把她赶走吧!”杨桃在方妈妈身后小声地出着主意。 方妈妈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件事可大可小,谁知道这李氏究竟是受谁的指使,她若是贸然行动也不好。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要先和徐若瑾打个招呼。 而此时徐若瑾让红杏去后院把元娘找来。 红杏也不敢耽误时间,去后院不由分说拉着元娘就跑。 元娘只来得及和云贵人说了一句话就匆匆走了。红杏气喘吁吁,急得不行,连和元娘说事情经过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徐若瑾的小院子,红杏才弯腰大喘了几口气。 “郡主,元、元娘来、来了!” 元娘也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给徐若瑾行礼,“郡主,您找奴家有何事?” 徐若瑾在元娘没到之前已经仔仔细细把整件事想了一遍,尤其是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李氏。 只是,李氏是如何知道元娘在郡主府的,徐若瑾怎么都想不通。 所以她有必要先问清楚元娘,说不定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第1712章 突破 李氏定然不可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多半是受人指使。 但背后那人又是如何得知元娘还未死? 徐若瑾越想越神,疑惑也越来越多。 元娘出声,却并未打断徐若瑾的思绪,红杏忍不住急迫,唤了一声道:“郡主,元娘到了!” 徐若瑾回过神来,神情略有些复杂地看着元娘。 元娘不明所以,同样不解地回看徐若瑾,“郡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若瑾的神情过于严肃,元娘不想多想都不行。 见元娘跟着紧张起来,徐若瑾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紧张。” 元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问你,”徐若瑾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你对你娘家的嫂子,还有印象吗?” 元娘眉头皱起,不解地看着徐若瑾,纳闷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娘家。 虽然心中疑惑颇深,但元娘还是老老实实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记得,李氏。” 元娘紧接着又问道:“怎么了?她惹麻烦了?她那个人本来就是个麻烦精……或许是奴家哥哥惹事了。” 看元娘担忧的样子,徐若瑾这次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是。你们来往密切吗?” 元娘没注意徐若瑾的神情,听到这话就本能的以为徐若瑾是在问以前,她摇了摇头。 “我嫁到罗家之后,就很久没有和娘家联系过了,只是每月都会给家里寄银子。”元娘回忆着往事。 她与娘家人关系并不算太好,尤其是在爹娘去世之后,她就更没怎么回去过。 “郡主,您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元娘很好奇,同时心里还有点不对劲。 “方才来了一人,说是你娘家嫂子,要见你。” 徐若瑾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元娘。 元娘一听大惊失色,倒退两步差点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上。多亏红杏眼疾手快拉了元娘一把。 红杏看着惊魂未定的元娘,忙给她倒了杯水喝,边帮她顺气边说道:“别着急,别着急。” 元娘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喃喃道:“娘家嫂子?找我?” 她根本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娘家人,为何要来此地找自己? 元娘的反应和一举一动都被徐若瑾看在眼里,徐若瑾可以确定,这李氏不是元娘叫来的。 元娘在这里住的舒心,一切都慢慢上了正轨,她没有必要断送自己和沐川的未来。 而且这样的暴露方式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根本就是下下之策。 如若与娘家的关系不够亲密,就更没有这般做的动机,思来想去,支使李氏的一定另有其人。 徐若瑾很快冷静下来,对元娘说道:“你先别急。我问你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元娘的头昏昏沉沉,但还是强撑着点了头。 “这个李氏是什么来历?” 徐若瑾还是先从李氏下手。 元娘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就是我的娘家嫂子,二哥的妻子,我二哥也是个不务正业的,家里还有一个儿子。” 她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毕竟上次见面已是多年之前。 徐若瑾点头,皱眉深思,小声嘀咕道:“那她是如何得知你在此处,又只身寻来呢?” 听到徐若瑾的话,元娘几乎是立刻跪在地上,为自己辩白道:“郡主您明察,我绝对没有往娘家送过消息,更没有让李氏来看我!” 她越说越觉得冤枉,不断叩着头,“郡主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有一句欺瞒,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元娘说着连毒誓都发出来了,若是徐若瑾还不信,她真的会去撞墙以死明志。 红杏拼命地箍住元娘的身体,“你别冲动,先听听郡主怎么说!” 她只是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却没想到引起元娘这么大的反应。 “我何时说你和她通过消息了?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徐若瑾也急忙安抚元娘,继续说道;“我要是真怀疑你的话就不会让红杏把你带过来。” 听完徐若瑾的这一番话,元娘才稍稍安静下来。 “我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帮我琢磨琢磨,这李氏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徐若瑾认真地看着元娘说道。 元娘方才还要蹦出嗓子眼的心总算是安分了,她差点就以为徐若瑾会怀疑自己。 “是我的错,没有问清楚就……”元娘也有些不好意思。 徐若瑾嘴角微扬,“没事。也怪我,没有先说清楚。” “这李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徐若瑾意味深长地说着,又补充道:“李氏这人是什么脾气?” 元娘见徐若瑾问自己,就想了想答道:“是个谄媚的性子,爱占便宜,有点好处就跑的特别快。” 反正元娘对这个娘家嫂子是不怎么待见,不然也不至于爹娘去世之后就不回家了。 “这么说的话,她若是知道你在府内,肯定片刻都不耽搁就来要人。”徐若瑾顺着元娘的话分析道。 元娘细想一下,使劲点头,“郡主您说得对。” “那她极有可能是这两日才知道的消息,不然的话她肯定早就登门了,她又不是一个能憋得住的性子。”徐若瑾认真地分析道。 元娘越想越觉得徐若瑾说的有道理,连声附和道:“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又或者是小麻烦。好好想想,再小的事都可以。” 徐若瑾还是从元娘身上找突破口,努力启发着元娘,帮她回忆。 元娘点头,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徐若瑾也觉得纳闷,“你整日待在郡主府足不出户,怎么会被外面的人盯上呢?难不成是郡主府内……” 徐若瑾自然而然地怀疑郡主府内有人把元娘在这的事说了出去。 至于是否是故意的,徐若瑾还没考虑那么多。 但是郡主府内知道元娘在后院伺候云贵人的两只手绝对能数的过来。 这些人徐若瑾也都信得过…… 第1713章 赶走 徐若瑾还在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反而是她刚才的话给了元娘启发。 元娘灵光一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郡主,我想起来一件事。” 元娘的声音打断了徐若瑾的思绪,她看向元娘,眼神带着询问。 “前些日子我去给罗春烧纸,因为怕给郡主府添晦气,所以我就从后门出去,在树下的角落把纸烧了。” 说这话的时候,元娘也是皱着眉,她想来想去,也只出去过这一次。 不过她仔细回忆过,她当时怕被人发现,特意挑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且也不敢走太远,烧纸的时候也格外小心。 走的时候也看过,没有人注意她,连个路人都没有。 但徐若瑾方才说起来,元娘就把所有可能都说了。 徐若瑾一听,原本疑惑不解的心反而镇定下来,她就知道那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到郡主府来要人。 “那应该不会错了。就是这一次。” 徐若瑾淡定对元娘说道,“你出去烧纸的工夫,被人认出来了。” 元娘顿时惊慌不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喃喃道:“可当时特意看了周围没有人影的,怎么会……唉,大意了!” 红杏听到元娘的话也叹了口气,“元娘,你这次真的是好心办错事。” 元娘这下心里更加没底,“这可怎么办?他们能这样找上来,肯定没安好心,找我就算了,万一连累了川儿……” 她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说着说着,眼圈一红,急的想哭。 红杏忙伸手轻轻拍元娘的背,小声安慰她,“没事儿,有郡主在呢,你怕什么。” 徐若瑾仍是一派镇定,但眼神中却透着一抹狠厉,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搅和郡主府的安宁,徐若瑾是绝对不允许的,无论那背后的人是谁。 “元娘你放心,这件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安心待在郡主府就好,如若连你都护不住,我这个郡主也白当了。” 说来也是奇怪,徐若瑾的话好像比任何人的都有用,元娘听完就真的冷静下来。 无论什么事,只要有徐若瑾一句话,就没有问题。 元娘要做的就是按徐若瑾的吩咐,和沐川留在郡主府。 元娘她眼眶微红,却不敢轻易应声。这次的事可大可小,把自己的过错留给郡主府承担,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郡主的一番好意,元娘心领了。但是让元娘犯错躲起来,让郡主府承担,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元娘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不能推给别人。更何况还是对自己有莫大恩情的瑜郡主。 徐若瑾却不这么认为,“元娘你想错了。” 元娘一愣,不解地看向徐若瑾。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只不过是拿你当个由头罢了,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借机对付郡主府。” 徐若瑾早已看清李氏登门的真正目的。 元娘听明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迷糊。 “你要这么想。若是没有人给李氏好处,她会有这个胆子来府里找你吗?”徐若瑾提醒道。 元娘一想,果然恍然大悟,“她没有,她一向胆小怕事,又怕受连累,没有便宜她是不会干的。” 说着元娘自己也就明白了,李氏的背后还有人。 就是这个人想要对郡主府不利。 “所以,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而是关系到整个郡主府。” 虽然听起来是十万火急的事,但徐若瑾的面上却看不出多少变化。 “元娘明白。”元娘也不再多说,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又吩咐道:“你去看看沐川,把事情和他也说清楚,让他稍安勿躁。” “知道了郡主,您放心。”元娘说完对徐若瑾福了福身就转身去找沐川。 由她这个当娘的亲口告诉沐川,总比他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强。沐川还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再给郡主府添麻烦。 见元娘走远,红杏才问徐若瑾,“郡主,接下来怎么办?” “李氏若还在府内,告诉方妈妈不必与她废话,立刻把人赶走。”徐若瑾说着一顿,“若她敢撒泼,更不用客气,直接打出去!” 徐若瑾是下了死命令,红杏心里一阵兴奋,她早就想把这个不知是李氏还是王氏的泼妇撵出去! “奴婢这就去!”红杏领了命令小跑着没了影。 红杏一走,徐若瑾又叫来梁三。 “方妈妈把人赶走之后,你就去跟着,看看李氏是谁派来的。” “属下知道,郡主放心。”梁三应下就抄近路去府门附近候着。 安排好一切之后,徐若瑾也没闲着,而是开始计划之后的事。 李氏只不过是一个引子,之后还会有其他招数。徐若瑾得想办法变被动为主动。 她脑子快速转动,短时间内就想到了数种可能,自然也顺便把解决的法子也一并想了出来。 红杏到了前院,就凑到了方妈妈耳边,把徐若瑾的吩咐说了。 李氏见又来了一个人,还以为终于是有管事的来了,结果又是丫鬟,她也有点坐不住。 她要是再见不到元娘,侯夫人那边可就麻烦了。 李氏正忙着酝酿情绪,她就不信这次闹不出个管事的人来。 方妈妈听完红杏的耳语,“郡主真这么说了?” 红杏翻了李氏一个白眼,“是,郡主还说立刻,现在,马上就这么做!” 方妈妈虽也有此意,但毕竟要等徐若瑾拿主意。 主意来得正好,这个李氏,必须要给一点教训。 李氏一脸迷茫,红杏说话的时候故意没有压低音量,摆明就是要让李氏听个清楚。 李氏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以为是瑜郡主要见自己。 她面上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就被方妈妈冷漠的视线吓得一激灵。 还未等李氏做出反应,方妈妈就突然开口道:“来人,把她赶出去!” 李氏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满面震惊地看向方妈妈,“为何要赶我?” 她的话音刚落,梁七直接上前,没有要和李氏客气的意思,伸手就把李氏拎了起来,直接朝门口拖去! 第1714章 对策 “放开我!放开我!” 李氏不断挣扎,已经顾不上和方妈妈讲理。 “放开我!我要见元娘!救命!” 李氏还在大吼大叫,红杏看她撒泼的样子,狠狠啐了一口,“不要脸的婆子,敢到郡主府来撒野,赶紧扔出去!” 李氏被梁七拎出了郡主府,随便丢在地上就迅速退回,把府门死死关上。 李氏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停下,身上都是土不说,还摔得屁股疼。 “哎哟哎哟……”李氏不住地叫唤着,坐在地上起不来,一会儿这疼,一会儿那疼。 但是无论李氏怎么叫唤,郡主府还是大门紧闭。 她坐在郡主府门口只是招来了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众人都站得远远的,对着李氏指指点点。 “这人谁啊?怎么在郡主府门口坐着?” “刚被人扔出来的,谁知道是干嘛的?也许是上门贴亲戚的?” “要饭的吧?” “谁家的妇人,这么不知羞耻,在郡主府外撒泼,啧啧啧……” 说闲话的越来越多,总之都没有说郡主府坏话的,都是在说李氏。 李氏把这张脸皮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除了银子。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氏也觉得面上无光,急忙用手掩面,就怕被熟人认出来。 这要是传回家里,她可就不用活了! 李氏这下是再也坐不住了,强忍着身上各处疼痛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捂着脸逃也似的离开。 再不走的话,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李氏恐怕就是想走都走不成。 百姓们散去没一会儿,角落中的梁三便紧随李氏走的方向而去。 府门关上,方妈妈则让人全都散了,问着红杏道:“郡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红杏摇了摇头,“没有了,郡主只让把人赶走,其余的都没说。” 方妈妈闻言垂首沉思片刻,没有说话。 “妈妈您怎么了?”红杏不解地问道。 方妈妈摇摇头,又问道:“郡主呢?” “应当还在院子里。” 方妈妈也不废话,直接去院子中找徐若瑾。 李氏是走了,但麻烦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解决,谁知道李氏背后的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想到更阴损的法子。 这些方妈妈都有必要和徐若瑾提两句。 到了院子,方妈妈就看到徐若瑾正坐在椅子上沉思,显然也是在想这件事情。 徐若瑾大概是思考太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方妈妈来。 方妈妈并没有马上打扰徐若瑾的思绪,而是在一旁静静地候着,显然,郡主已经有了主意…… 李氏被从郡主府扔出来也受了点儿皮肉痛伤,边走边小声地“哎哟”,一只手撑着腰,走得不算快,她一路上专挑胡同和小路走。 这些也都是侯夫人要求的,身上再疼,还是照样绕远路而回。 她从离开郡主府就被人盯上了,那人就是梁三。 梁三得了徐若瑾的命令跟踪李氏,就是为了看她到底是谁派来的。 李氏自然不会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踪,小声地嘀咕着,都是不甘心的咒骂,既有郡主府也有侯夫人…… 第1715章 搞砸 梁三不远不近地跟着李氏,很快就发现,李氏正在逐渐接近忠勇侯府。 跟到一定距离之后,梁三就不再前进,而是看着李氏被几个人接应,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侯府的角门。 梁三没有急着走,而是就安心地找了一处,监视起忠勇侯府来,他想看看侯府到底和这次的事有多少关系。 另一边,郡主府内。 徐若瑾想了半天的法子,总算把能想到的可能都做到心中有数。这么一来,无论李氏背后是何人物,她都能从容应对。 这件事还是应当和梁霄打个招呼。 不然的话,又像上回似的,梁霄从别处听了消息,最后“遭殃”的还是徐若瑾。 徐若瑾只要想到梁霄的“惩罚手段”,就不禁脸颊微红,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念叨了梁霄两句。 可惜一直等到晚间,梁霄都没影子。 徐若瑾都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每次都是要他出主意的时候不出现。” 但是这次说曹操,曹操到,梁霄突然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看到梁霄,徐若瑾没有半点犹豫地迎上去,也不给梁霄开口的机会,就直接问道: “我打算让元娘和沐川先回中林县,你觉得呢?” 徐若瑾带着征求意见的眼神看着梁霄。 梁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徐若瑾过于直接的问题问得有点懵。 “去中林县?为何?”梁霄语气淡定,顺着徐若瑾的话问道。 “我细细想过了,那里比郡主府安全些,至少他们母子两个在那生活更自在些。” 徐若瑾认真说着自己思考半天得出的结论。 梁霄跟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然后应下来,“可以。但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徐若瑾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元娘现在还要在后院伺候云贵人。 这个档口,把元娘和沐川都送回中林县,的确是个不小的决定。 但徐若瑾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原因。 徐若瑾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还不知道元娘的事?”她以为梁霄回来,自当有人会向他主动禀告。 梁霄只是浅笑着看徐若瑾,眼神格外温柔,“直接进门来见你,还没见其他人。” 徐若瑾嗔怪的瞪了一眼,“那你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为何不先问问我就说‘可以’?” “你是我的女人,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这有什么不对?”梁霄比徐若瑾还要理直气壮。 徐若瑾被梁霄的态度气笑了,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情绪,也瞬间就放松下来。 “今日府里来了个妇人,说要找元娘。我已经让人把她赶走了,还让梁三去跟踪她,看看到底是谁背后捣鬼。” 徐若瑾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经过一句话概括给梁霄听。 梁霄沉吟片刻,肯定道:“妥当,没问题。” 梁霄笑意盈盈地看了徐若瑾一眼,自然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看到梁霄悠闲的动作,徐若瑾颇有些诧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喝茶?” 梁霄有点无辜还有些想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徐若瑾想都不想就肯定道。 梁霄无奈,只好放弃喝茶,“好,不喝就不喝,本来这草叶子我也不喜欢,可你不已经想到法子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 “这……”徐若瑾一时语塞,扁了扁嘴,一仰脖,把梁霄倒好的茶水喝了。 梁霄看着徐若瑾一气呵成的动作,无语地笑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梁三的声音。 “郡主。” 梁霄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若瑾立即道:“快进来!” 梁三恭敬地推开门先看到的就是徐若瑾身后散发着低气压的梁霄。 “四爷。”梁三心里暗道一声来的不是时候。 梁霄轻“嗯”了一声,立即把事儿回了,“李氏进了忠勇侯府,没再出来过。” “忠勇侯府?”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徐若瑾的意料。她想过多种可能,却没有细想这件事会与楚震翔有关。 梁霄听了这个结果,眸色渐深,却没有多少反应。 “……他们还真不嫌累。” 徐若瑾这话半是真心,半是嘲讽。 楚震翔和侯夫人针对郡主府,针对徐若瑾和梁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他们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地在明面上找茬过,所以徐若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们多做计较。 但现在,忠勇侯府摆明欺负到身上来了,徐若瑾要是继续保持沉默,就不是徐若瑾了,总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有点儿记性也好。 “忠勇侯府居然也用这样低劣的手段,这到底是看我们过的太好,还是他们过得太孬?”徐若瑾不屑道。 梁霄却是微微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他们想出来的主意,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一回。” 楚震翔和侯夫人存心要给郡主府添堵,到了梁霄这里却简单的就像是游戏一般。 徐若瑾看梁霄轻描淡写的模样就知道他定是已经有了对策。 “他们精心想出来的局,被你说成是游戏。”徐若瑾这话似乎是在埋怨,但语气里的笑意却遮不住。 “那你说,接下来会怎么做?”徐若瑾故意笑着问梁霄。 “着什么急?明日应当就会有动静了。” 梁霄语气从容,像是早已看穿忠勇侯府的伎俩。 看到梁霄如此反应,徐若瑾心里也更有谱。 “明日我若是不在,你只管见招拆招就好。”梁霄安抚徐若瑾道。 徐若瑾却不怎么在意,“我巴不得他们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闹到皇上那里去。” 她可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她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忠勇侯府挑起事端,他们有这个本事去摆平就尽管闹,徐若瑾定然会奉陪。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反而放松了不少。 李氏回到忠勇侯府之后就一直胆战心惊,跪在地上,连侯夫人的脸都不敢看。 她没有完成侯夫人的任务,把事情搞砸了,甚至连元娘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郡主府的人赶出来,可这也不能怪她啊…… 第1716章 哆嗦 李氏将在郡主府发生的经过给侯夫人讲了一遍,随后哆哆嗦嗦地道: “实在不是奴家不用心,郡主府的人如此霸道,奴家连郡主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人扔出来了,这、这实在、实在是身份有别,不是奴家不尽心啊!” 侯夫人的面色清冷,她自当知道徐若瑾不是那么容易摆弄的,单是一个李氏,还吓不到她,她就是要将此事闹大…… “既然如此,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李氏脸色苍白,紧张异常,根本不明白侯夫人想做什么,只能快速地摇了摇头。 侯夫人似笑非笑地引导李氏,“既然郡主府的人把你赶出来了,还不让你见元娘,你就应当去京都衙门才对。你说是不是?” 李氏一听“京都衙门”四个字,魂儿都快要吓没了,,“使不得使不得啊!夫人您可饶了奴家吧,奴家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啊!” 她嚎叫着跪下就给侯夫人磕头。 京都衙门,那是什么地方?岂是自己这种平头老百姓能随便去的?这要是传出去真闹出点儿什么事来,她这条命都没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你,有什么好怕的?” 侯夫人鄙夷地瞥了李氏一眼,接着怂恿道:“再说了,你只是去控告郡主府藏着元娘不放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被侯夫人说得轻描淡写,但李氏却已经吓得两股战战,怕得不行。 “可是,可是……” 李氏百般不情愿,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难道你就不想早点见到元娘?好让她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侯夫人继续引诱李氏。 但李氏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既得了银子,元娘是否还活着,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不用了……元娘她迟、迟早会有报应的!” 侯夫人面色一凛,看向李氏眼里都是鄙视,“好,你不去也行。” 李氏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被不祥的预感笼罩。 侯夫人看了看她,又说道:“来人,把她赶出去,还有,这个人骗了侯府的银子,那就送去京都尹,告诉府尹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用给我情面。” 侯夫人这话一出,李氏立马就急了,“夫人,夫人冤枉啊!” “怎么?这么快就改变注意了?”侯夫人一脸嘲讽地看着李氏。 李氏紧紧咬着牙,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侯夫人可不是拿回银子就一了百了,而是要把她送去京都尹,而且还说她骗了侯府的银子,这等同于直接要了她的命,甚至还会连累到家里人!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还能咬牙宁肯被当做骗子,也不肯去告瑜郡主吗? 绝对不可能!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夫人放心,奴家去,去……” 话是这么说,但李氏心里还是没底,连说话都不自觉发抖,“可、可是夫人……小的一个人恐怕做不来,小的怕还没见到府尹,就、就……” 李氏话还没说完,就被侯夫人一眼给瞪回去。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万一你说错话还得给我找麻烦。”侯夫人的语气很是看不起李氏。 李氏听得出来,一点脸面都没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管家!”侯夫人才没有闲情去管李氏,直接叫来管家。 忠勇侯府的老管家是一位办事稳重的中年人,楚震翔和侯夫人若是不在府内,都是管家负责侯府大小事宜。 这次也不例外,这么大的事,侯夫人还是要交给管家去办才能稍稍放心。 而且他们要去的京都衙门,找的人是京都府尹,若是没有侯府的管家跟着,光凭一个普通的妇人李氏,恐怕连府尹的面都见不到。 为了给府尹施加压力,免得他见是郡主府的麻烦就不想管,侯夫人特意让管家同去。 到时,就算府尹想要和稀泥,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一边是忠勇侯府,一边是郡主府,哪边可都不好得罪。 侯夫人的主意打定,又对管家交代了几句,“若是那京都府尹有异议,你就说侯爷说了,会一直盯着这件事。” 管家边听边点头。 侯夫人也没有说太多,点到即止,管家心里有数,自然能把在这件事办好。 只是楚震翔这会儿不在侯府,侯夫人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搬他出来压人。 侯夫人没把这当大事,反正京都府尹只不过是她用来查郡主府的由子罢了。 管家领了命就带着李氏离开侯府。 李氏不敢不从,亦步亦趋地跟在管家身后。她活了这么多年,在这一天把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的地方去了一遍。 先是忠勇侯府,然后是郡主府,没想到接下来还要去京都衙门。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脖子都凉飕飕的吓人。 衙门可不是一般地方,清清白白的老百姓平时都是绕着这地方走。 “快点!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管家走在前面,急着办完好回来给侯夫人复命。但李氏在后面磨蹭,他自然不耐烦。 李氏身体一僵,立刻清醒过来,赶忙小跑着跟上管家的步伐,“是是是!” 管家这才斜了李氏一眼,咕哝了两句没说别的。 直到李氏走得腿都酸了才看到京都衙门的大门。 到了衙门门口,管家就淡定上前擂鼓。 李氏不敢凑得太近,她看着管家淡定的背影,心却跟着鼓点越跳越快,也越来越害怕。 李氏这时候又打起了退堂鼓,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没多少关系,她走近管家,忐忑不安地小声乞求道: “管家大人,您看奴家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万一再说错话。不如奴家就在这里等着您,您去和府尹大人说……” 管家扫了她一眼,“夫人让我出面为你伸张正义,你却想躲?你还有没有良心?” “不敢不敢!奴家不是那个意思,管家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奴家一般见识!” 李氏立刻就怂了,再也不敢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是为她伸张正义? 这正义的也实在太窝心了…… 管家不屑地收回视线,正好这时衙门里的人也听到有人击鼓,就出来看个究竟。 第1717章 告状 “怎么回事?”衙役从衙门里出来,一边蛮横地问道。 李氏注意到衙役的眼神,心中更加没底,只敢站在管家身后,不敢抬头和衙役对视。 管家态度还算不错,但也摆出了自己忠勇侯府背景的架势。 “这位官爷,还望通传一声,小人有要事要见府尹大人。” 衙役看出管家的身份不简单,但却不想这么简单就把人放进去。 “你们来的不巧,府尹大人正忙,恐怕……”衙役边说边不动声色对管家使眼色。 管家自然明白,微微一笑说道:“小人是忠勇侯府的管家,此次是奉侯爷与夫人之命……” 他边说着边从宽阔的袖口内掏出银子悄无声息地放到衙役的手中。 衙役听管家说起“忠勇侯府”时,态度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再加上银子,他几乎是立刻就满面堆笑地应下来。 “原来是侯府的管家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进,府尹大人就在里面。” 管家也换上得体的笑容,略微鞠了一躬,“有劳官爷。”紧接着就收敛笑容对身后的李氏小声道:“还不快走!” 李氏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点着头匆忙跟上管家的脚步。 衙役看到李氏经过自己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神情中带着几分疑惑和鄙夷。 但他已经收了管家的银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不会多问。 衙门的大门前重新恢复了宁静,来往的百姓本来还以为有热闹可看,结果几个人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完了。 管家和李氏进了衙门,在衙役的带领下左拐右拐就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堂。 “您在此稍等,这就去禀报府尹大人。” 和管家的淡定不同,李氏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 “我警告你,一会儿府尹大人问什么,你都给我想清楚再回答,听明白了吗?” 管家嘴唇微动,小声威胁李氏。 李氏被吓得哆嗦,一个劲儿地点头,“知、知道了,奴家一定不会乱说话,您放心!” 尽管李氏再三保证,但管家却没有因此对她增加一分一毫信任,“最好是这样!” 李氏脸被吓得惨白,也不敢接话。 “一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说,看我眼色行事。”管家说着又瞪了李氏一眼,“自己别乱说话。” “是!奴家不敢!”李氏立刻答应下来,没有一句怨言。 李氏嘴上说的干脆,但心里却像擂鼓一般心神不宁,就怕一会儿当着府尹大人的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氏一直在自己吓自己,甚至有些后悔答应侯夫人的要求。 但她自觉也是身不由己,若是忤逆侯夫人,恐怕比现在还要惨。 又过了一会儿,京都府尹在衙役的引路下,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府尹蓄着胡须,面上看来倒是十分正直。只不过眼神中却透着几分精明。 能做到京都府尹的位置,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府尹原本听下面的人回禀时,还以为是忠勇侯大驾光临,但又听说只是管家,却不知到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该做的面上工夫还是要做好,免得被人抓住小辫子不放。这是府尹大人为官多年总结出来的道道。 管家眼尖,先一步看到府尹,随即换上满面笑容主动迎上前道:“府尹大人,突然造访实在不好意思,还望海涵,莫要怪罪才好。” 李氏听到这话反而后撤了一小步,躲在管家身后,不敢随意抬头,万一和府尹对上视线,她就又要忘了要说的话。 府尹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对管家的问候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碍事,既然是忠勇侯府的人,本官总要给个面子,什么事儿?不妨说说。” 说完府尹就自然地坐在上位,瞥了管家一眼,又顺便看了看李氏,心中难免有几分疑惑。 管家早就料到府尹会是这副反应,笑容不减地上前一步,说道:“其实小人这次来,是侯夫人发了慈心善念,为了帮人主持公道。” 管家说着故意把身体往旁边一闪,好让府尹能看清他身后的李氏。 李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期然和府尹探究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就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李氏给府尹大人请安!” 府尹立刻收回视线,又看向管家,“这妇人是何来历?” 管家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道:“大人,实不相瞒,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妇人之事。” 府尹略微皱眉,看看管家又看了看李氏,一时想不通这二者之间会有何联系。 管家趁这会儿工夫给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得令立刻掉下泪来,像是有一肚子委屈。 见李氏说哭就哭,府尹捋了捋胡须,皱眉不耐地看着李氏。 “你这妇人,好端端的哭什么?有话说话。” 府尹一句话就让李氏闭了嘴,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抬头去看管家的脸色。 管家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回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妇人看似普通,但身份却是大有来头。” “哦?怎么说?”府尹来了点兴趣。 “她正是元娘的娘家嫂子,而这元娘,正是已故太医罗春之妻。” 管家三言两语就将李氏和元娘的关系说清楚。 府尹听后点了点头,就连看李氏的眼神也发生了些微变化,但他的疑惑却没有得到解答,“那又如何?” 罗春死了那么久,一个元娘的娘家嫂子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普通妇人一个? 只是这罗春的身份的确有些特殊,就连府尹都不得不在意起来。 “这是她和元娘的私事,还是让她自己说吧。”管家一句话就把矛头重新对准了李氏。 李氏心里一咯噔,求救似的去看管家。她本以为管家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结果她高兴地太早。 府尹顺着管家的话看向李氏,目光带着几分凌厉,言辞更是犀利,“你有什么要说的?莫要耽误本官时间。” 李氏被吓得一激灵,“奴家不敢!奴家知道什么一定都说给大人听!” 府尹满意地点了点头。 管家给李氏使着眼色,李氏吞了口口水,壮了胆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奴家是为了找娘家小姑子,也就是……元娘。” 府尹略有几分不耐,催促道:“然后呢?” “本以为元娘已经死了,但谁知元娘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了奴家家里,这才……” 李氏把管家叮嘱过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府尹听。 府尹听着眉头跟着皱紧,但他没有立刻打断李氏,而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奴家打听到,元娘此时就身在郡主府内。” “郡主府?”府尹听到这三个字时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第1718章 施压 李氏点头不止,“没错,就是郡主府!” “奴家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去的郡主府,要是元娘在的话,就让她回家去看看。若是不在,也好死了这条心。” 李氏说着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但是天不遂人愿,去了郡主府,就被他们的下人给赶出来了。” 府尹面露不悦,一边候着的衙役有眼力,立刻呵斥李氏道:“公堂之上,岂容你叫屈?郡主府赶你出来也理所应当,你个不知名姓的妇人跑去找个死了的人,这不明摆着给郡主府添堵吗?!” 李氏被吓得噤声,紧紧抿着嘴,惊恐地睁大眼,连呼吸都忘了。 管家也瞪了李氏一眼,用嘴型提醒偷偷提醒她道:“包庇!” 李氏被吓怕了,犹豫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元娘是罗春的妻子,若是朕的还活着,但却被瑜郡主包庇,奴家就是想知道,这该当何罪?” 府尹没想到李氏话锋一转,就把话题反转过来。 若此时只有李氏一人,府尹早让人打她几板子再把人赶出去了事。 但现在不同,忠勇侯府的管家就在一旁看着,府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可郡主府?那是谁都惹得起的地方吗? 府尹心里清楚,这是忠勇侯府在找麻烦…… “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你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怎能作数?” 府尹皱眉一句话就否定了李氏的话。 李氏大惊,又看向管家。 管家的脸色也是一沉,对府尹说道:“府尹大人,您不妨再多听她说几句,毕竟包庇要犯家眷……可不是什么小罪。” 听管家这么说,府尹也有些骑虎难下。 恐怕今日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府尹不耐地点了点头,“好,你说。但本官警告你,要是敢有一句谎话,就别怪本官板子伺候!” “是!奴家、奴家不敢说谎!”李氏点头如捣蒜。 管家看了府尹一眼,轻蔑地扬了扬嘴角。 李氏立即把之前心中默背的话都说出来: “罗春一家子大火烧身,罗春当时是朝廷要犯,任何人收留元娘都是包庇。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奴家听说这个消息就去郡主府找人,郡主府也并没说元娘不在,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丫鬟婆子来搪塞,这不明摆着是心虚吗?” 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眼看就要被自己赶上,府尹心里是百般不情愿。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在心里埋怨自己运气不好。 早知道这个妇人要告郡主府的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踏进衙门一步。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府尹只能尽快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既能把李氏赶走,还能安抚忠勇侯府。 总之,府尹不想因为这件事得罪郡主府。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京都城内这些权力斗争,府尹是能不掺和就绝对不掺和。 哪怕是送上门来的,他也是能打发就打发。 思来想去,府尹还是决定离这种事越远越好,“别说了。我看你是失心疯发作,明明就是个死人,偏又说活了?这不是闹着玩么?出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李氏的声音戛然而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府尹态度如此坚决?这下,李氏也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管家面露惊讶,他没想到府尹为了不得罪郡主府,根本不给侯府脸面? “府尹大人,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管家话里有话地对府尹说道。 府尹眉头一皱,下巴微抬,“此话何意?” “李氏已经说了,元娘的事很可能是郡主府故意包庇,这么大的罪名,府尹大人难道不应该三思而后行吗?” 管家故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让府尹难辞其咎。 府尹眉头越皱越紧,一边的衙役看不下去,忍不住训斥了管家两句,“你怎么和府尹大人说话呢?” 管家分毫不为所动,瞪了衙役一眼,“府尹大人还没说话,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你!”衙役气不过,还要再训,却被府尹拦住了。 “公堂之上,不要肆意起任何争执!”府尹硬邦邦地说道。 衙役气不顺地收回架势,站在原处。 管家不屑地瞥了衙役一眼,但面对府尹时仍旧带着笑意。 “府尹大人,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理?”管家再次问道。 府尹算是看明白了,他今日要是不按管家说的查个清楚,这事儿就不算完。 一边是忠勇侯府,一边是郡主府。哪边都不好惹。 万一有什么不妥之处,恐怕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府尹面露愁容,显然非常纠结,在忠勇侯府和郡主府之间摇摆不定。 在府尹犹豫的时候,管家也没闲着,他一直在谨慎细致地观察着府尹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很快管家就察觉到不对劲,府尹不想接这次的麻烦,因为他不想和郡主府杠上。 但府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管家捷足先登,“有一件事还希望府尹大人能了解。” 府尹皱眉,“还有何事?” “小人在来之前,侯爷特意交代过,必须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他会一直盯着这件事。” 管家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府尹。 府尹心中憋闷,却不能宣之于口。他无奈的心里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只管完成侯夫人给他的吩咐,别的都不在乎。 “既然是忠勇侯的意思,那本官自然是要……彻查到底。”府尹艰难地说出最后四个字。 说得容易,真要做起来才知道有多少困难等着。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府尹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 “谢谢青天大老爷!奴家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李氏得了府尹的准话,激动地连连磕头。她面上都是庆幸,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侯夫人的任务。 管家见府尹终于应下来,心里也默默松了口气。 “那么事不宜迟,府尹大人还是尽快将此事查清才行,以免被人走漏风声,反而不妙啊!”管家催促道。 府尹听到这话,差点把胡子都气歪了,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应声,“本官知道,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教!” 管家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是小人唐突了。” 第1719章 收拾 “行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本宫自然会给忠勇侯府一个交代。” 府尹摆摆手就让管家带着李氏离开。 管家犹豫片刻,笑着应下来,“那就有劳府尹大人,小人定会回府如实禀报。” 府尹面上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但还是点头,“不送。” 管家带着李氏告退,见人走远,府尹才在衙门里大发脾气。 “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的衙役也连身附和,“谁说不是呢?大人说一句话,那管家就好几句等着。” 府尹想到方才种种,脸色也不由又黑了几分,“忠勇侯府欺人太甚,仗着受宠,连京都府的闲事都要插手。” 衙役看府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那查郡主府的事……” 府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了口气,说道:“查。谁让本官已经应了。要是不查,保不齐忠勇侯府还要来找麻烦。” “去准备一下,我要去趟郡主府。” 府尹下了命令。无论元娘在或不在郡主府,这件事都该去找徐若瑾和梁霄说个清楚。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偏偏惹上这两个府邸的人。 真是倒了大霉了…… 此时郡主府内,徐若瑾没有料到忠勇侯府的速度这么快,她还在吩咐红杏帮元娘收拾行李。 徐若瑾和梁霄已经达成共识,两人都同意把元娘和沐川送回中林县,那边人多也好有个照料。 “都抓紧点时间。”徐若瑾催促道,她还想去看元娘收拾的如何了。 徐若瑾把她和梁霄的决定告诉元娘之后,元娘也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在郡主府待了这么些日子,元娘虽然早已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真要离开还真不太能舍得。 说来说去,这次闹出这么大事来,多少也和她有些关系。 但徐若瑾并未因此而怪罪元娘,谁让盯着郡主府的人太多呢? 而且之前答应了罗春,要照顾好他的妻儿,徐若瑾早已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 徐若瑾这边派人收拾好马车,只要元娘和沐川收整妥当,这边的马车随时都可以出发。 “元娘还没收拾好吗?”徐若瑾忍不住问方妈妈道。 方妈妈轻轻摇了摇头,“郡主您别着急,元娘和郡主府有感情,收拾地慢些也是自然。” 其实也不能怪徐若瑾着急,既然已经决定回中林县暂避,徐若瑾就想尽快送元娘母子走,免得夜长梦多。 但就在这时,梁七突然来报:“郡主,京都府尹正向郡主府来。” 徐若瑾手上的动作一顿,连方妈妈也跟着愣住。 “京都府尹?”方妈妈有点纳闷,“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徐若瑾面上却没有多少吃惊,而是嘲讽道:“他们的动作倒是够快。” 方妈妈转头去看徐若瑾。 “连京都府尹都出动了,真是不能小看他们。”徐若瑾并不担心,反而还松了口气。 果然不出她所料,忠勇侯府势必会把这次的事越闹越大。 这样也好,闹到最后无法收场才好。 “郡主,那要老奴去把人赶走吗?”方妈妈想了想提议道。 徐若瑾不仅没有立刻拒绝,反而深思起这么做的可能性来。 “元娘还没走,管他是京都府尹,还是什么府尹的,一律不能进。”徐若瑾直截了当地说道。 方妈妈跟着点头。 “不过对方是京都府尹,妈妈你去告诉元娘一声,让她和沐川稍安勿躁,先别忙着离开,等一等再说。” 徐若瑾吩咐完方妈妈,又对梁七道:“你去把人赶走,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准他进郡主府的大门。” 梁七也不废话,拱手应下来转身就走。 徐若瑾一点也不和京都府尹客气。于情于理,郡主府都不是京都府尹想进就进的地方。 梁七走后,徐若瑾在院子内来回踱步,轻咬着下唇思考着。 虽说她是下令把人赶走,但京都府尹要是能乖乖听话,他这趟就白来了。 想了片刻,徐若瑾很快有了主意。 “梁拾!” 徐若瑾抬高音量喊了一声。 眨个眼的工夫,梁拾就已经恭敬地跪在徐若瑾面前,“郡主有何吩咐?” “你现在立刻进宫去找田公公,就说京都府尹要搜查郡主府。他要是问的话,你就说我的命令是:让他搜。” 徐若瑾不废话,简单几句话就吩咐完毕。 梁拾也不用多问,“是!”了一声,三两下就消失在院子。他的速度很快,更是田公公熟识之人。 由梁拾去找田公公最为妥当。 徐若瑾还是提着一口气,仔细思考着每一个小细节,怕有自己没考虑到的地方。 她又重新推测了一遍过程,如果她没有估算错误的话,所有一切应当是配合得刚刚好。 想到这,徐若瑾深深吐出一口气,心情也变得轻松些许。 这时方妈妈也回来了,“郡主,元娘和沐川都在后院等您的吩咐。” 徐若瑾点头,“好,那我就去会会这位京都府尹。” 梁七带着徐若瑾的命令,直奔府门而去。 在京都府尹还没到的时候,梁七就已经在府门候着。远远就看到京都府尹的人走过来。 京都府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淡定地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郡主府的牌匾,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大步走向郡主府。 出乎意料,府尹大人还没等走到府门,就被人拦住了。 “府尹大人,请止步。” 府尹闻声面露诧异抬头去看,和梁七冷冰冰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一阵纳闷,因为他并不认得眼前这人,他打量了梁七一番,下意识以为对方是郡主府的下人。 不用府尹开口,一旁的衙役就站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没看到我们是京都衙门的人吗?” 衙役说着就要伸手把梁七赶到一边,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梁七的本事,这衙役的手还没碰到梁七,梁七反手一推,衙役踉跄了几个趔趄,险些一屁股坐了地上。 衙役堪堪站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梁七,气急败坏道:“大胆!京都衙门的人你也敢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第1720章 不行 梁七这么做确实没给京都衙门面子,府尹大人看了脸色也不好看,心里更是不爽。 但他却不像下面的人那么冲动,这里毕竟是郡主府,他本就是硬着头皮来,不想再多惹事。 “谁让你动手的?一边儿待着去!” 京都府尹把衙役呵斥了一顿,衙役也就不再纠缠,老老实实站到一边。 紧接着,府尹又看向梁七,面色和善些许,也更客气了些,“还是麻烦这位小兄弟通传一声,就说京都府尹有要事和瑜郡主还有梁左都督商量,否则也绝不会上门叨扰一趟,还望行个方便?” “府尹大人您请回吧。郡主吩咐过,不许您进府。”梁七直接这般回答,“而且是指名道姓,我只能听从,违背不得。” 京都府尹大惊,“这是为何?” 他在来的路上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偏偏没想到会连郡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就被拦下来? 京都府尹面上无光,一阵窝火,心里更加郁闷。 忠勇侯府的人逼着他来,可瑜郡主这里却直接不见? 好歹也是个京都府尹,这张脸要往哪儿放? 京都府尹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拿出平日的做派,对梁七说道:“今日这门你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因为本官是来问瑜郡主要个交代的!” 无论京都府尹说什么,梁七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京都府尹的威胁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响都听不到,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快给本官让开,不然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不行,就是不行。” 梁七却是不仅不让开,反而摆开了架势,若是有人敢硬上的话,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人打趴下。 大概是梁七的气势太惊人,连京都府尹都有点胆怯。 硬的不行,京都府尹只好来软的。 “有什么事都好商量。本官求见瑜郡主,说不定一切都是误会一场,只要瑜郡主把罗春之妻交出来,本官保证……” 京都府尹还没等说完,就被“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 徐若瑾从容地出现在京都府尹面前。 京都府尹看是徐若瑾,一下呆立在原地,连没说完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梁七先反应过来,恭敬地垂首道“郡主”之后就自觉地让出位置,退到徐若瑾身后。 京都府尹原本卯足了劲,施压让梁七闪开。 结果这下大门敞开,京都府尹反而没那个胆量走进去。 徐若瑾也没有要让开一条路的意思,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京都府尹。 京都府尹去是干咳了两声避开徐若瑾的视线,“原来是瑜郡主,下官给您请安。” 京都府尹态度恭敬,额头却渗出几滴冷汗。 他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出现。 徐若瑾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神情,淡淡地看着府尹,“府尹大人当我这里是大魏城门吗?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不答应见你,还要硬闯?你这硬闯的理由是什么?有皇命?有圣旨?” 京都府尹被徐若瑾噎了一下,愣愣地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瑜郡主您不要误会!” 京都府尹先是打了个磕巴,然后才此地无银地大声否认。 徐若瑾也不在意,京都府尹回答什么对她来说差别都不大,“既然如此,府尹大人就给个解释吧?” 原本是他来问话,可现在却成了要给徐若瑾解释? 京都府尹对这个逻辑也真是心服口服,但他却没有反驳的胆量。 “瑜郡主,事情是这样的,有人说你府上包庇罪人之亲属,不知可有此事?” 徐若瑾忍不住勾起嘴角道:“有人?何不直说是忠勇侯府的人,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京都府尹被徐若瑾的话闹了个大红脸,顿时觉得没了颜面,只好讪笑了两声。 “瑜郡,有人来京都府告状,本官必须查探清楚,这也是本官的责任……” 京都府尹苦口婆心地解释,“您也要明白本官的苦衷。” 徐若瑾却是冷笑一声,眼神凛然地看着京都府尹,“凭什么说人在我这就在我这儿?有何证据?倒是拿出来?” 见徐若瑾动了气,本就没理的京都府尹更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 “忠勇侯府说我私藏犯人家眷,所以府尹大人就来搜我的郡主府?赶明儿,他说人藏在后宫,那大人你是不是就要带着人强闯后宫了?” “郡主,这、这、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下官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京都府尹也是气急了,连声否认道。 徐若瑾却是淡定一下,“您是没熊心豹子胆,可您也要想一想,瑜郡主府到底是什么地方!” 京都府尹一听,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但其实他也知道徐若瑾的话根本挑不出毛病,郡主的身份摆在那,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可让他来的是忠勇侯,他也不过想走个过场,两边都不得罪。 但现在是两边都得罪了…… 如今恐怕想立即走人,都没那么容易了! 另一边,梁拾也到了宫中。 因是郡主府的人来,所以讯息很快就传到了田公公耳中。 田公公不敢怠慢,先不急着告诉皇上,而是单独去见了梁拾。 “田公公。”梁拾拱手道。 “你怎么来了?郡主有什么吩咐?”田公公对梁拾早已熟知,但今日郡主派他来送信儿,不会是云贵人出了什么事儿? 田公公心中揣测,却不敢直问出口。 梁拾依旧恭恭敬敬,“回公公的话,郡主让小人来和您说声,京都府尹带人去搜查郡主府。” “搜查?”田公公吓了一跳,更是奇怪,“好端端的,京都府尹为何要搜查郡主府?” 梁拾回答的很简单,“因为说郡主私藏罪犯罗春家眷。郡主还说,若是他们要搜的话,就让他们搜。” 一听这话,田公公又是一惊,郡主府可不是能随便搜查的地方,更何况里面还藏着皇上的秘密。 这可不得了了! 第1721章 妥了 “使不得啊!”田公公下意识就大呼出声,紧接着就捂住嘴,四下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道:“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京都府尹好大的胆子,疯了吧他?!” 梁拾只管低头并未说话。他只负责将郡主的消息带到,其他的就不需他多管闲事。 “瑜郡主怎么不拦着呢?罗春太医,这……根本没理由怎么能随便让人搜府?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田公公还是一脸惊魂未定,心里早就把京都府尹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 “田公公您要是没有吩咐的话,小的就回去了。”梁拾说着就要走。 “等等,你等等!” 田公公急忙叫住梁拾,“咱家这就去回禀皇上,你回去告诉瑜郡主,先别冲动,更不能让人搜查郡主府!” 梁拾眼珠微微一转,但面上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是。” 梁拾一走,田公公就马不停蹄地去御书房找皇上。 夜微言此时正在潜心练字,近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也能拿起荒废多时的毛笔,心境也久违地平静下来。 最近宫内麻烦事颇多,夜微言光是发火就不记得有多少次。 他这会儿正写得专心,就见田公公急匆匆小跑着进来。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夜微言听到田公公的脚步声,还是专注地写字,并未抬头,“你这般急促,让旁人看到,还以为朕又出了什么事,你要知道,这宫里盯着朕的眼睛太多,淡定,还是要淡定一点。” 田公公哪里顾得上皇上在这里抒怀感念?当即就道:“还真是急事啊皇上,京都府尹带了人要去搜查郡主府,此时正闹着呢!” 夜微言大惊,手中的毛笔一顿,纸上污了几大墨点,他当即把笔一扔,惊愕道:“搜郡主府?谁下的命令?京都府尹疯了吗?” “也不知从哪儿听了消息,说瑜郡主私藏罗春家眷!”田公公摊手无策,“皇上,怎么办?” 夜微言随即追问道:“罗春?你是从何处得来消息?”夜微言都快忘记了这个人…… “是郡主府的下人来告诉老奴,瑜郡主让他进宫来的。”田公公如实禀报。 夜微言又气又惊,重重把毛笔拍在桌上,怒道:“为何还不拦着?只要徐若瑾拦着,朕看京都府尹敢动手!” 夜微言想到这里,其实稍稍安心了些。徐若瑾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可能让人随随便便搜查郡主府。 不仅如此,徐若瑾少不了还要把京都府尹骂个狗血喷头。 夜微言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田公公却似乎不这么想,他垮着脸,像是有难言之隐。 夜微言看到又是一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道:“有话就说!” 田公公重重叹了口气,“瑜郡主不仅不拦着,还说这事儿拦不成。” “这是为何?”夜微言满脸不解,不知徐若瑾这是来哪一出。 “郡主府的人也没说别的。不过老奴觉得瑜郡主这次是生气了,她的脾气您知道,真让府尹去搜?那可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事情了,皇上您还是快些想办法吧!” 田公公小心翼翼地把心中猜测说出来。 “荒唐!”夜微言怒极拍桌,斥道:“这种事岂能儿戏?徐若瑾这是意气用事!” 田公公看皇上发火,有心想要劝说两句,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叹息,“唉……” “徐若瑾,你真是太糊涂!” 夜微言感慨道。他现在是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低头看到笔墨纸砚,更是叹息连连。 田公公也同样忧心忡忡,但听了夜微言的话他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思索片刻小心试探着说道: “皇上,瑜郡主这么做,多半是觉得之前您说她和梁霄太猖狂,所以故意做给您看……” 夜微言神情一滞,下意识就要反驳,但当他稍稍冷静之后,却越发觉得田公公这话有道理。 “朕知道,她这是在报复朕不让她见朝霞公主。”夜微言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后悔。 他怀疑徐若瑾和梁霄在前,又在宫内伤了徐若瑾的心,她会有此举细细想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夜微言越想越后悔,他总想找个机会好好弥补,但无奈麻烦事一多,就一直拖到现在。 “皇上,现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田公公的催促打断了夜微言的自责。 夜微言沉思片刻,立刻下令道:“你马上去郡主府,带着朕的圣旨,给罗春正名,就说朕已经免除了罗春的所有罪责,家眷正名,赏纹银百两,让府尹给朕滚回去,去吧,快去!” “是!老奴这就去!”田公公痛快地应下来,吩咐编撰拟旨后,立即带着皇上的圣命出宫。 此时的郡主府,徐若瑾和京都府尹还在对峙着。 徐若瑾不会让人踏进郡主府半步,京都府尹更是骑虎难下,他若是就这么走了,那就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不仅如此,京都府尹以后也别想抬起头来,查人查不成,办案不利,每一条罪责扣在头上都不是随便说说的。 徐若瑾眼看着京都府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京都府尹也觉得压力巨大。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周围人的议论时不时就会飘进他的耳朵里。 “这不是京都府尹吗?他在郡主府门口干什么呢?” “我来得早,这都快要一个时辰了,府尹大人连郡主府的门都还没进去。” “啊?那是怎么回事?上面下令要抓郡主府的人了?” 另一人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瑜郡主那不是好好地站在那吗?要是能抓的话京都府尹还用浪费这么长时间?” “肯定是大事儿,否则郡主能直接站了大门口?简直是笑话!”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 “那你说京都府尹到底干什么来了?” 但是能解答的却没有,所有人都是摇了摇头。 人越聚越多,都想看看郡主府和京都衙门的热闹。 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猜测四起。 京都府尹头上的冷汗流不停,他还是第一次觉得下巴上的胡须这么碍事,他已经不耐烦地捋了多次。 这时梁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徐若瑾身后。 “郡主,办妥了。” 徐若瑾听到梁拾的声音,更加安心,面对京都府尹时底气也更足。 京都府尹却没有注意梁拾,他的注意力都在徐若瑾身上。 第1722章 乐意 京都府尹现在无比后悔,早知如此,就该坚定口气,打死都不理睬忠勇侯府的威胁。 现在倒是好,走也不是,硬闯也不是,他一个堂堂的府尹就僵在这里不知所措?傻子一样! 但京都府尹心中清楚,郡主府内一定有问题,而且那个元娘也一定活着。 因为单是一句谣言的话,忠勇侯府不会出面干涉这等捕风捉影的事,而瑜郡主得知此事,更不会亲自出面拦。 这件事让京都府尹很是为难。 因为即便撤了,他也是要将此事上奏给皇上的,可若是上奏,那瑜郡主府就是彻底的得罪了。 无缘无故多出个仇人,这件事他不想啊! 京都府尹正在犹豫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掐着嗓子的通传声。 “田公公驾到——” 京都府尹大惊,连忙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在看到田公公的那一刹,更是惊讶万分。 徐若瑾却像是早就预料到田公公会来似的,面上笑容不减,从始至终都淡定非常,更没有离开郡主府大门。 田公公一下马车就看到郡主府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他眉头皱紧,就怕自己来晚了。 京都府尹找到台阶下,立即诚惶诚恐地主动迎上前去,陪着笑脸道:“田公公您怎么来了?这实在是不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面对京都府尹态度热情的点头哈腰,田公公却并不买账,他先是狠狠瞪了京都府尹一眼,随后就头也不回地向徐若瑾走去。 京都府尹愣在原地,他看得出来田公公很生气,心中绷紧,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人……”跟在一旁的衙役小声提醒京都府尹。 府尹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田公公的步伐。 田公公看到徐若瑾时,脸上已经换好笑容。 “瑜郡主,别来无恙,皇上让老奴给您问个好。” 看着笑眯眯的田公公,徐若瑾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嘴角上扬,露出得体的笑容,“多谢皇上关心,也多谢公公特意跑一趟。” 徐若瑾这话不能说没有深意,田公公笑容更深,好像没有深究的意思。 田公公寒暄的时候也在趁机观察徐若瑾的神情,这次的事可大可小,不只是皇上,田公公的心也是悬着的。 就怕徐若瑾一时冲动,让京都府尹进府搜查。后院的那位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还好,田公公自觉来的还算及时。 至少看京都府尹狼狈的样子,应当是被徐若瑾训斥过了。 田公公心下稍定,好在事情没有闹大,回宫也能像皇上有更好的交待。 “不知田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也是要来搜郡主府的么?” 徐若瑾问起田公公此行目的,话语中自当带着一股子不满。 田公公正要开口,却被快步赶过来的京都府尹打断,“田公公刚从宫内来,站在这里不太合适?还是进去说话吧?” 京都府尹的话再明显不过,就是在提醒徐若瑾。 关起门来好说话,他也能把自己的委屈好生跟田公公说一说。 徐若瑾似笑非笑地看着京都府尹,像是在说这么简单的烂招也值得特意说出口。 田公公也是面露不悦,他斜了京都府尹一眼,斥道:“这里有你何事?咱家要去哪也用得着你管?” 他一点脸面也不给京都府尹,大庭广众之下就训斥起来。 京都府尹一脸的尴尬,支支吾吾不知能说什么。 “这个就不劳府尹大人您费心了,田公公到访,我自然会请他进府一叙。”徐若瑾微笑着接下去说道:“至于其他人,就免了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半句话是对京都府尹说的。 京都府尹脸色很不好看,徐若瑾不给他面子,他在田公公面前也越发抬不起头。 他本以为田公公来能给自己出头,但没想到田公公也站在徐若瑾那边。 “一切都听瑜郡主的。”田公公笑眯眯地应下来,随后稍稍收敛笑容,严肃了几分,说道:“不过在进府之前,咱家还有皇上的圣旨要宣读。” 京都府尹一惊,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没了底。 徐若瑾却是一脸淡定,对田公公伸了伸手,示意他自便。 “传皇上口谕,已故太医罗春为大魏效力多年,因恶人栽赃遭陷害身死,理应抚恤,免去罗春罪责,赏遗孀纹印百两,其子……” 田公公噼里啪啦念了一长串,除了郡主府的人外,一片哗然。 尤其是京都府尹,面色惨白震惊不已,连嘴都张大忘了合上。 就算让京都府尹想破了头,他也猜不到田公公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居然是直接给罗春免了罪?这简直是骇人听闻、这是怎么回事啊?! 田公公自当不会理睬他会如何想,当众宣布完毕,就笑着对徐若瑾点了点头,“郡主可以放心,这都是皇上的意思,没有人敢随意搜查郡主府。” 徐若瑾看在眼里,微笑道:“有劳田公公了。” “郡主太客气了,这不是折煞老奴吗?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田公公也跟着笑眯眯地回道。 徐若瑾却不是这么好糊弄,“有公公您这句话,我也好放心。只是就怕有人不服,偏要听旁人的污蔑,好歹我这郡主府也是皇上赏赐的,也不知怎么门槛儿就是这么低,随随便便就有人想进来搜一搜……” 她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京都府尹也是一个激灵,迅速回神,面色紧张。 田公公的脸色也是一僵,心里不停咒骂京都府尹闲着没事干找麻烦。这次要是不当着徐若瑾的面好好给京都府尹点颜色看看,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府尹大人,咱家倒是想要问上一问,你是从何处来的消息,又是谁给你的命令,让你搜查郡主府?!” 田公公声音拔高,当街训斥起京都府尹来。 京都府尹满头冷汗,边擦汗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京都府尹忙你衙门的事就好,别总想着无事生非。”田公公说着又瞪了京都府尹一眼,“皇上说了,管好你该管的,不该你管的,就闭上眼睛当没看见、捂上耳朵当没听见,如若你就这么乐意劳心劳神,那就回家去歇着,皇家用不起您这等优将良才!” 第1723章 疑心 京都府尹听完腿一软,差点就站不稳跌倒在地,他面色苍白,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田公公的一席话说完,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围观的百姓本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田公公一说,就有不少人想起来了。 “那公公说的元娘是谁?” “闹了半天说的是元娘啊!”有人摆出一副了解的姿态。 马上有人追问道:“元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么多大人物为她出头。” 其他人也有一样的疑问,甚至是羡慕。 “元娘不就是方才公公说的罗春之妻,不过听说已经死了,看这个架势应当是还活着。” 有人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不少人一听,还是一头雾水,“什么人,又死又活的?这不是骗人吗?” “所以京都府尹才上门来找郡主府的晦气啊……” 百姓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京都府尹可是一身的晦气,心里是真的发颤了! 他没有想到,为了一个传说中已死的人,皇上会亲自让田公公来颁一道圣旨? 这若不是自己亲身遇上,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他如今更是后悔不迭,连徐若瑾和田公公都得罪了,皇上那边也要找机会解释。 当务之急,他必须好好和田公公说明情况,这次是事他也是被逼的。 田公公训斥了京都府尹之后,满面笑容去看徐若瑾。 “瑜郡主,这样您就可以放心了。有皇上的圣旨在,咱家也想看看还有谁不长眼敢来找郡主府的晦气。” 田公公当中说出这话,也算是给其他人的一个警告。 谁都知道,此时桥这郡主府的人不知有多少,稍后这话就会传入那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徐若瑾面上的笑容微微收起,田公公的示好过于明显,反而让她觉得不太妥当。 她心知肚明,田公公会有这般表现也是因为夜微言的命令。 夜微言大约是后悔了,所以急于修复与郡主府的关系。不说别的,夜微言可能也是想起郡主府这里还有他的软肋在。 徐若瑾担心的只是夜微言如此明显的表现,会遭人诟病,引人怀疑。 但田公公的话已出口,徐若瑾再说什么倒显得矫情。 不过,徐若瑾没话说,却不代表京都府尹也没有。 京都府尹见田公公和徐若瑾有说有笑,眼看就要进郡主府,他急忙追了上去。 “田公公请留步!”京都府尹尽量压低了声音,就怕被别人听到。 田公公不耐烦地顿住脚步,面露不愉地看向京都府尹。 “府尹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京都府尹面带讪笑,匆忙解释道:“公公您听下官解释,这不是下官要来的,是忠勇侯……下官也是没办法啊!” 他说着更是露出一脸苦相,好像万般无奈之下才做出这种事,绝非他故意为之。 田公公扫了京都府尹一眼,神情让人捉摸不透。京都府尹也猜不出田公公的心思。 但京都府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田公公给皇上传话,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和他半点关系也无。 原本京都府尹以为扯出忠勇侯府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田公公一听反而气不打一处来。 田公公面容一凛,直接斥骂起京都府尹来。 “忠勇侯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当官那点骨气都塞到裤裆里了?这么听话,难道你是忠勇侯养的一条狗不成?” 田公公咄咄逼人,不给京都府尹留丝毫颜面,把他说的无地自容。 但偏偏京都府尹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听着田公公的斥骂,他无话可说。 京都府尹脸涨得通红,低头不语,站在田公公面前就像一个犯错的下人。 一边的衙役缩了缩脖子,连府尹大人都被骂成了这样?而且还让他们看见?他们真希望是眼睛瞎了! “府尹大人,您好自为之吧!” 田公公最后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跟着徐若瑾进了郡主府。 京都府尹被晾在郡主府门外,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似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已散去,只有衙役们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办,京都府尹才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凭什么让本官背锅?凭什么?” 京都府尹嘟嘟囔囔地念叨着。 “大人?咱们这是怎么办?”衙役没有听清府尹大人在说什么,小声试探了一句。 “还嫌不够丢人?当然是滚回去了!” 京都府尹却是突然来了脾气,骂骂咧咧,立即离开! 衙役们也不敢再多废话,跟在京都府尹的身后灰溜溜地走了。 虽说这事表面上是告一段落了,但实际上却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埋伏在郡主府附近的势力,都第一时间回禀了各家主子。 看起来只是京都府尹搜查郡主府不成,还被皇上亲自派来的田公公训斥。但一切恢复平静之后,众人难免多想。 这次的事说到底就是因为一个元娘而已,罪臣之妻。但皇上的反应却未免有些太大了。 就看方才那情形,京都府尹差点连乌纱帽都要保不住。 这事也不难想,若京都府尹查的是堂堂瑜郡主,那皇上派人下旨倒是情有可原。 毕竟一方是郡主,那身份地位自然非同小可。 但偏偏是以为一个元娘,除去罪臣之妻这层,她根本就是个普通的妇人,更是犯不上皇上亲自过问。 可就是这么没可能的事,居然就这么发生了?田公公的厉声呵斥仿佛就在耳边。 如此一来,越发有人关注郡主府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元娘吗?还是说郡主府内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田公公随徐若瑾进了郡主府后,又满面堆笑地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算是把皇上的心意带到。 “瑜郡主,皇上的心意不用老奴多说,您想必也是明白的。” 田公公话里有话,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 徐若瑾笑容微敛,“有劳公公亲自赶来帮郡主府解围,这情分,我是一定会记得的……” 她的态度诚恳,但话里却丝毫未提及夜微言。 第1724章 焦心 听了徐若瑾的话,田公公却有点笑不出来。 厚着脸皮主动提起皇上,但瑜郡主明显并不买账。 “郡主,皇上心里还是十分挂念您和梁左都督的。不然也不会一得到消息就派老奴来……” 田公公还想再帮皇上说几句好话,只是话说到一半,就对上了徐若瑾意味深长的视线。 都不用徐若瑾开口,田公公就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夜微言到底是什么心思,是真的担心郡主府?还是害怕后院的那位被京都府尹发现?大家都心知肚明。 多说无益,既然京都府尹已经被赶走,田公公再在郡主府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干笑了两声,田公公立即道:“天也不早了,老奴还要回宫去复命,就不叨扰郡主了。” 徐若瑾也没有要留田公公的意思,就顺着他的话点头道:“公公慢走。” “瑜郡主请留步。”田公公笑着带人离开了郡主府。 田公公走后,徐若瑾也着实松了口气。 红杏反应比徐若瑾还大一些,“总算是结束了!方才奴婢还以为京都府尹真的会冲进来搜查,倒不是怕他搜,而是无端端地惹出事来,实在让人糟心耗神的。”红杏这会儿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徐若瑾却不以为然,“他倒是想?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红杏顺了顺气,使劲点头,“谁说不是呢?京都府尹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来找郡主府的晦气,啧啧啧。” “忠勇侯府的人给京都府尹施压,他不来不下行。”徐若瑾从京都府尹的话中就已猜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侯夫人还真是怕自己闲着。 “这忠勇侯府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怎么就看不得您和四爷过得舒坦?” 红杏越说越生气,相比下来,徐若瑾就冷静得多。她眼神微微一凛,“账是要算,但却不急于一时。” “他们这次没得逞,应该能老实些吧?”红杏猜测道。 但徐若瑾却不这么想,她摇了摇头道:“京都府尹也在这儿吃了亏,恐怕事情已经传到忠勇侯府去,他们还会想新法子。” 徐若瑾没有说,她担心的其实是皇上过于偏袒和冲动的行为,估计已经引起不少人关注。 这么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人怀疑郡主府内是不是藏着不小的秘密。 这次的麻烦是皇上引出来的,至于之后会如何发展,徐若瑾暂时无法预料,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元娘他们呢?” 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徐若瑾还是决定快到斩乱麻,把这些都先放在一边,解决手头的事才是要紧。 红杏回神,“还在后院等您的吩咐。” 徐若瑾点头,“我这就过去。” “那郡主,元娘还用走吗?京都府尹被赶走,连皇上都发话了,看以后谁还敢搜查郡主府。” 红杏觉得元娘不走也没关系。 徐若瑾虽然不同意红杏的说法,但她也没着急,而是说道:“他们母子还是要走,京都是个是非之地,他们母子还是走得越远越好。” 红杏似懂非懂地看着徐若瑾,反复咀嚼着郡主的话,隐约明白了些。 徐若瑾也明白红杏的意思,元娘在郡主府待的时间不短,也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 谁也不愿意继续过颠沛流离动荡的生活,徐若瑾让元娘带着沐川回中林县,也是为了他们好。 在那里,元娘和沐川才能真正过上安稳的日子。 虽然他们在郡主府,徐若瑾会护得他们周全,但京都暗潮涌动,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与其在这里过着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的日子,还不如去中林县,也省的终日担心。 徐若瑾做每一个决定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心为别人考虑。 她相信,元娘也一定有过这样的想法。毕竟她的愿望很简单,所有重心和希望都在沐川一个人身上。 只要沐川能平安无事地长大成人,元娘就能放心了。 正想着的工夫,徐若瑾和红杏就到了后院。 元娘和沐川正等在这里,坐立不安,都不知来回转了多少圈。 尤其是元娘,一直在担心徐若瑾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说到底这次的事也是她不小心惹出来的麻烦。 她自己是没什么,万一影响了沐川,连累了郡主府,她就真的难辞其咎。 方妈妈被徐若瑾安排过来,也是为了安抚元娘和沐川母子俩。 元娘的余光看到两个人影,猛地抬头,看到是徐若瑾和红杏,她面上又是惊喜又是担忧。 “郡主!”元娘忍不住念了一声,起身就向徐若瑾走去。 沐川和方妈妈听到声音,也跟了上去。 “郡主,京都府尹没有难为您吧?实在不行,我就去认罪!”元娘焦急地问道。 她在院子里坐了多久,就担心了多久,她原本正和沐川收拾着行李,谁知方妈妈突然就来了,还说让他们先在府里候着等消息。 那时元娘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续追问之下方妈妈才说出是京都府尹来郡主府抓她。 元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遭雷劈,她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而且发展地这样快。 她怕连累郡主府和儿子,就想一个人出去跟京都府尹走。 但她这个想法被方妈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说她若是真的为了郡主府考虑的话,就该听郡主的话,而不是意气用事。 元娘被方妈妈一番话说醒,只好暂时把心放到肚子里,焦急地等候徐若瑾的消息。 终于人来了,元娘的心不仅没有放松反而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她眼里都是担忧地看着徐若瑾,还有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歉疚。 徐若瑾却是一派淡定,元娘的担忧都写在脸上,她不能再给元娘压力了。 元娘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停顿片刻才问出口,“郡主……” 但是只说了两个字,元娘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沐川看他娘突然哭了,也是心里一紧,忙去安慰。 徐若瑾看出元娘的担心,连忙开口安慰道:“元娘你别急,京都衙门的人都走了,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们。” 第1725章 送走 这话从徐若瑾口中说出格外有说服力,元娘先是一惊,连面颊上的眼泪都忘了擦。 “真、真的吗?”元娘有点不太相信。 京都府尹是什么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而且“不再为难”又是何意? 元娘不敢细想,她怕自己最后又是空欢喜一场。 徐若瑾却是嫣然一笑,一旁的红杏接过话茬,肯定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了!郡主还能骗你不成?” 元娘摇头,但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她又担心是不是郡主为了保护他们母子,答应了京都府尹其他要求。 可能是看出元娘的担忧,徐若瑾笑着解释道:“罗春师兄已经被皇上免罪,你们可以不用隐姓埋名,也可以重新生活在阳光下。”徐若瑾吩咐红杏把圣旨和赏赐的物件都拿过来,“不信的话,你自己瞧瞧。” 这是元娘梦寐以求的一幕,但她总觉得这是奢望,她可能一辈子都听不到这样的话。 可是如今徐若瑾就这么说了出来,红杏又把圣旨和赏赐的银两等物摆在她的面前,元娘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 “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徐若瑾的保证,似乎比眼前的圣旨和赏赐更为重要,元娘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她不是在做梦! 她竟然不是在做梦! 元娘哭着,脸上却带着笑意,看起来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太好了娘!”沐川也很是激动,平时那个坚强的小伙子,这会儿也不禁抽了抽鼻子。 徐若瑾笑着看了看沐川,又对元娘说道:“我曾答应过师兄会照顾好你们,今后什么也不用怕了,而且沐川也可以做回罗川,这件事早就该办妥,如今已经是晚了。” “郡、郡主……我不是在做梦吧?”元娘颇有些不知所措,她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生怕自己还在梦境当中。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看着元娘,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红杏这时说道:“元娘,圣旨就摆在这里,哪还能有假?原本应该你和沐川去接旨,但郡主怕有意外,拦下了……” 元娘眼泪流得更凶,甚至泣不成声,即便是喜极而泣,可这么久内心的担忧和委屈,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倾泻出来。 方妈妈听到也十分欣慰,帮着沐川一起安慰元娘。 徐若瑾又笑着说道: “我个人的意思,你们还是去中林县远离京都为好,今后,你们母子就在中林县好好生活,我已经去信告诉禾苗,让他们多照应你。” 说着徐若瑾又补充了一句,“禾苗是我的丫鬟,在中林县帮我打理灵阁。” 元娘边听边点头,听得十分认真。 “元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中林县的灵阁帮忙。虽说日子不是大富大贵,但舒坦的过日子还是没问题的。”徐若瑾对元娘保证道。 元娘咬着下唇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徐若瑾说出她的安排,“沐川、应该是罗川,他的学业也一并转到那边去。” 她一时改不过嘴来,对着沐川抱歉地笑了笑。 沐川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已经渐渐习惯了沐川这个名字,为了罗家,也为了母亲,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姓罗。 元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给徐若瑾磕头,“多谢郡主,您的大恩大德,元娘这辈子都无以回报!川儿,快给郡主磕头!” 徐若瑾急忙伸手去扶,“元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沐川听了母亲的话,干脆地跪在徐若瑾面前,“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 徐若瑾想要拦都来不及,只能无奈地抱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你娘让你磕你就磕?” 沐川神情坚毅,“沐川多谢瑜郡主救命之恩,他日定会报答!” 徐若瑾没办法,感叹地一笑,“你只要好好照顾你娘,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沐川微微一愣,随即眼眶微红,郑重地点头,“是!郡主的教诲,沐川牢记在心!” “好了,以后可以叫回罗川。”徐若瑾笑着提醒沐川,又说道:“你们快收拾一下,我已经让人备好马车,随时都可以出发。” “嗯,多谢郡主,我们娘儿俩的东西不多,可以走了。”元娘说着用绢帕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挤出笑容来说道。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又憋不住叮嘱了他们母子几句。 元娘和沐川都听得认真,他们都知道瑜郡主是为了他们好,为了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 直到看着元娘和沐川坐上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徐若瑾才带着人回了院子。 “真是一眨眼,元娘就走了。”红杏小声感慨了一句。 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突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元娘和沐川也不能留在京都而回了中林县。 其实对元娘母子来说,这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可以在中林县过简单的日子,也好过在京都城内提心吊胆。 红杏打从心眼里为元娘高兴,她也算是个有福之人,至少今后不会有人再找他们的麻烦,沐川也能堂堂正正正地做回“罗川”。 只是还有一件事,红杏想起来就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要提醒郡主一句。 “郡主,元娘这一走,后院的那位……” 红杏想了想,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想要选出一个手脚麻溜,办事谨慎的也不难。 不说别人,红杏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但麻烦就麻烦在,红杏是徐若瑾的贴身丫鬟,平日里都要跟在她身边伺候,空闲的工夫也不多。 可是云贵人的肚子越来越大,正是离不开人照顾的时候,徐若瑾也要费心另觅人选。 红杏的话提醒了徐若瑾,她还没来得及想,这会儿听起才觉得是件不容忽视的大事。 她想了一会儿,也难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样吧,你和杨桃还有黄芪安排一下,几个人轮流伺候她。我只信得过你们几个,其他人,谁都不许接近。”徐若瑾对红杏说道,丫鬟们立即领命,等听徐若瑾的安排。 方妈妈还要帮徐若瑾照顾小悠悠,所以没被她列入考虑的范围内。 想到后院那一位,徐若瑾抿了下鬓角,叹气道:“走吧,我亲自去与云贵人说……” 第1726章 大意 将事情简单的告诉给云贵人,云贵人对元娘母子的事情也甚是感慨,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云贵人与元娘之间已经有些感情在。 徐若瑾把后续安排的事情告诉她,云贵人自当不会有异议,二人叙谈半晌,徐若瑾便回了院子。 进屋之后她便朝着床榻一瘫,“站了一天,终于能坐下歇息了!” 先前那一副坚实可靠的模样褪去,又变成了一个简单活泼的自己。 方妈妈看着郡主这样,提着的一口气也松懈下来,笑着说道:“也该歇歇了,去给您倒一杯热茶,稍后再有事,就帮您挡回去,禁不住热腾了。” 徐若瑾笑着对方妈妈撒娇,“还是妈妈知道心疼我,谢谢妈妈。” 方妈妈被徐若瑾小孩儿似的表现逗笑了,“那郡主您是一会儿就先用饭,还是等四爷回来?” 她随便一句话,却是提醒了徐若瑾。 “妈妈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家伙一天了都不见人影?!” 徐若瑾气哼哼地埋怨道:“还说要给我撑腰,结果都忘了他不在了!” 方妈妈看着徐若瑾的反应,脸上笑容更深,“可是就算没有四爷,郡主您不是也做得很好吗?哪还用的着四爷撑腰?” 徐若瑾愣了一下,“用不着归用不着,他不在归他不在,这是两码事儿。。”徐若瑾摆摆手,“不过他不在也是好事儿,免得田公公过来,我也不好甩脸子给皇上难堪,我还不饿,等他回来一起吃吧。” 方妈妈点头,就去给徐若瑾沏茶。 见方妈妈离开,徐若瑾才纠结着一张小脸,继续小声嘀咕着梁霄。 “说消失就消失,把这么大的摊子丢给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是真信任我,还是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 徐若瑾腹诽梁霄正欢,心里的思念也多了几分。 “你这没良心的,也不回来商量下稍后的事?京都府尹被赶走,还真得有人收场,何时回来?我都要饿坏了……” 不出徐若瑾所料,京都府尹被田公公从郡主府门口赶走的事,很快就传到各个府邸,特别是忠勇侯府。 下人回报消息的时候,偏偏忠勇侯府正有客人在。 就是多日未和楚震翔一起上朝的右相。 右相到访忠勇侯府,自然是为了和楚震翔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原本商量出的计划,因为中途发生了太多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为了能让皇上重新恢复对他们的信任,更是为了削弱梁霄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出新的法子奋力一搏。 “侯爷,我看皇上近日心情还算不错,就连早朝也是平和度过,没看出有何不妥之处。” 右相回想起这几日朝堂上皇上的表现,和楚震翔说起,“事情已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楚震翔却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意思,因为皇上的表现在他眼里略有些反常。 “是吗?”楚震翔不敢苟同。 右相看出楚震翔的担忧,思索片刻宽慰道:“侯爷不要想太多,说不定皇上已经忘了选秀之事。” 听右相提起“选秀”,楚震翔的眉头皱得更紧。 选秀女的事的确是他们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们操之过急了。 而且将这么大的事交给皇后去办,似是有些不太妥当。 但纵观后宫,除了皇后之外,其他的妃嫔都入不了楚震翔的眼。 她们都没什么分量,更何况皇后还怀着龙种,她说一句,顶旁人百句千句。 只是楚震翔和右相都忽略了一件事,高估了皇上对皇后的纵容和忍耐。 这么看的话,这个计划最后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楚震翔和右相因此付出的代价却是不小。皇后被皇上斥责,楚震翔失了皇上的信任,右相也好不到哪去。 楚震翔摇了摇头,“恐怕事情难如你我所愿。” 右相听到这话难得没有反驳,而是微微叹了口气。 “那侯爷说,这事该如何解决才最稳妥?” 思来想去,右相也没有头绪,只能问楚震翔。 楚震翔沉默不语,眉头皱在一处,似是在思索法子。 就在这时,下人的回禀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侯爷,右相大人。” 楚震翔看是他派到郡主府监视的手下,暂时将其他事放在一边,问道:“如何了?” 这手下像是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 楚震翔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厉声道:“还不快说?” 手下这才一咬牙道:“是!京都府尹没有进郡主府的大门,就被田公公赶走了。” “什么?”右相的反应比楚震翔更激动,“田公公怎会在郡主府?” “属下也不知。原本京都府尹正和瑜郡主僵持不下,田公公出现后宣读了皇上的旨意,还把京都府尹斥骂了一顿。” “什么旨意?”楚震翔抓住了重点。 手下顿了顿,说道:“皇上亲自免除了罗春的罪责,称是大理寺刑部的冤案,而且还赏赐了银两等物……” 手下也知道这对楚震翔和右相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 果然,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右相,面色黑如锅底,心中更是憋闷。 楚震翔想不通,“皇上?皇上为何要在这时候为罗春洗冤?这根本说不通!” 看出楚震翔的气愤,右相也忍不住质问手下道:“你确定是田公公?” 手下立刻跪地,“右相大人明察!小的万万不敢说一句假话。当时还有不少老百姓在,他们也都听到了。” 右相的话一说出来,手下就吓得一身冷汗,就怕他们把愤怒发泄到他身上。 “不可能的。”右相先是否认,紧接着又怀疑道:“难不成是有人通风报信?” 楚震翔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他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莫非是徐若瑾?” 右相想了想,跟着点头,“极有可能,多半就是她!” 除了徐若瑾之外,他们想不到其他更有可能的人选。 “徐若瑾的速度倒是够快,而且直接去宫里搬救兵,是我大意了。” 楚震翔双眼微眯,神情也露出几丝危险的气息,显然是无法轻松咽下这口气。 第1727章 妙计 右相的脸色也不好看,一肚子话要说,都到了嘴边,但无奈徐若瑾的靠山是当今圣上,有些话说出口就是大逆不道…… “皇上未免太偏袒郡主府了,包庇罪臣亲属这么大的罪名,皇上居然说免就给免了,这、这不是胡闹吗!” 右相憋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 他话音未落就去看楚震翔,似乎是想要在他那得到点共鸣。 但右相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楚震翔眉头蹙起,对右相的话并没有多少反应。 右相有点纳闷,疑惑地看着楚震翔,“侯爷?” 楚震翔仍是先前那副表情,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他这一句话像是给右相提了个醒,右相只顾着气愤,却忽略了事情本身的奇怪之处。 随着楚震翔的提点,右相也冷静下来,细细思考起手下方才说过的话。 “侯爷说得不错。是我太心急。” 右相恍然大悟,“皇上此举的确奇怪得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妻,为何如此紧张?直接下圣旨那个亲自来传旨?这其中一定有事儿!” 他边说边想,却依旧想不通。 楚震翔面上却没有多少反应,右相所说就是他所怀疑的。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你我直接去找皇上问个清楚吧?”右相随口一说。 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皇上的行为实在反常,他们却又无从下手…… “说不定,找到答案,我们的计划也能成了。”楚震翔说道。 “可是谁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右相无奈地摇头道。 楚震翔没有接右相的话茬,而是说道:“能让皇上如此紧张,绝对不仅因为京都府尹搜查的是郡主府。” 右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难道说?”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还没说出口他就自己皱起眉头,摇头否认了,“不可能。郡主府怎么可能有皇上的把柄呢?” 右相却没想到他无意中的一句话却给了楚震翔提示。 “说不定就是你说的这样,徐若瑾和梁霄那里有皇上不愿被外人所知的事,否则依着皇上的性格,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偏袒他们。” 楚震翔一本正经地推测着。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连右相也忍不住点头,“可这件事若查起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可是查到又有何用?反而会被皇上忌讳,如今皇上的心思可不是几年之前,连我都猜不到了。” 右相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还是按部就班,做好我们该做的事。” 楚震翔不像右相那么消沉,反而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说道。 右相连连点头,“当务之急,还是稳住皇上。” 皇上对徐若瑾和梁霄的宠幸还有信任,他们都看在眼里,那是轻易无法撼动的。 楚震翔一脸的不以为意,“任何事都没有绝对。右相难道忘了,皇上之前对梁霄和徐若瑾也产生怀疑了吗?” 右相微微皱眉,“这倒是蹭有过,侯爷请继续说。”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执行早已定好的计划。” “侯爷的意思是?” 楚震翔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右相。 右相的神情由迷茫变得恍然,“你是说,还是从后宫下手?” 楚震翔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不同意,”右相略有些为难,“只是上一次在皇后娘娘那,因为选秀的事连累娘娘被皇上训斥,这次恐怕……” 右相的担忧楚震翔也想到了,“所以这次就要有劳右相大人的夫人跑一趟了。” “侯爷的意思是让我夫人独自进宫去见皇后?” “正是。”楚震翔点头。 右相没有急着拒绝,而是认真思考起可能性来。 若是能使计划顺利,哪怕是自己夫人出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这么做能否成功,意义又有多少,才是右相真正关心的。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难保皇后娘娘已经消气……” 见右相犹豫,楚震翔想了想又说道:“上一次是我夫人向皇后提议了选秀女入宫之事,与右相夫人并无多大关系。” 楚震翔的话说完,右相再次陷入沉思。 “这次我夫人就不必出面,有劳右相夫人去皇后那提几句今日之事。” 楚震翔说着他想好的计划,“皇后娘娘本就看不上徐若瑾,听了右相夫人的话难免不会多想。” 右相面色略缓,似是在考虑楚震翔计划的可行性。 “那这么做有何用处呢?”右相对这个法子已经不怎么抵触,只不过他还是不太清楚楚震翔的真实目的。 “让皇后答应召见元娘入宫。”楚震翔悠悠说道。 右相顿悟,下意识看向楚震翔,暗暗在心里感叹一句老谋深算。 “侯爷说得对,查此事、查郡主府还是应当从元娘下手,只要元娘被召入宫中,那就不是徐若瑾和梁霄能操纵的了。” 元娘是关键线索,从这一点下手实在再好不过,即便查不到皇上和徐若瑾、梁霄之间的事,单是知晓郡主府内部的安排,也是一大突破! “皇上既然已经下令免罪,那元娘就更会安心待在郡主府,也会为她的儿子寻求功名仕途。”右相猜测道。 楚震翔也是一样的想法,点头道:“只要元娘还在郡主府,那就好办了。” 右相这下彻底明白了楚震翔的计划。 右相夫人进宫去找皇后,旁敲侧击地说出元娘和郡主府的事,然后再恰到好处地暗示几句,推波助澜地让皇后以犒劳安慰的名义传召元娘入宫。 只要元娘入宫,就不怕她不说实话。 “妙计!侯爷真是妙计!”右相连声赞叹道。 楚震翔面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事情一天没有定下来,他就不能放松。 那郡主府,就真的是无缝之墙么? 他就要撬动一下试试看…… 右相和楚震翔达成一致之后,两人也不再废话,右相启程回府,趁着今日之事过去还没有多久,皇后那边更是越快越好。 第1728章 告状 等右相走后,躲藏在里间的侯夫人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侯爷。” 侯夫人轻轻念了一声,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委屈,“您为何不让妾身进宫?” 楚震翔和右相方才说的话,侯夫人一字不落都听到了。她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想找机会进宫诉诉苦,右相还没说什么,反而是楚震翔连想都不想就把她排除在外。 侯夫人心中不忿,忍不住到楚震翔这儿来抱怨。 楚震翔却是不耐烦地瞪了侯夫人一眼,“我方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 侯夫人抿着嘴不敢说话了。 楚震翔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侯夫人去找皇后并不如右相夫人去来得稳妥。 侯夫人对此心知肚明,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震翔看穿她的心思,没好气地训斥道:“还嫌上次出的丑不够多吗?”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不少日子,但谁能保证皇后忘了? 侯夫人这个档口出现在皇后面前无异于自找麻烦。 所以想来想去,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让右相夫人出马。 “把你那些心思收一收,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郡主府,单是去诉诉苦,又有什么用处?凡事都要动一动脑子。” 楚震翔收回视线,不再看侯夫人。 侯夫人也同样已经知道京都府尹被田公公斥骂的事,她已在心中把京都府尹骂了多遍。 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结果还是搞砸了。 侯夫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她是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徐若瑾居然连皇上的圣旨都能请来。 侯夫人就纳闷了,为何郡主府这么邪门,她手段用尽都不能撼动他们分毫。 再这么下去,侯夫人都要被徐若瑾逼疯了。 许是看出侯夫人的情绪不太对劲,楚震翔不情愿地说道:“让右相夫人去办,出什么事也都算在右相头上,与你无关。” 侯夫人一听,心情这才稍稍转好,至少侯爷还是为她考虑的。“都明白,这一次,全都听侯爷的,不再自己做主了。” …… 回到相府中的右相,马不停蹄地找到夫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夫人。 右相夫人一开始听的一头雾水,但很快就了解了状况。 “老爷您是想让我进宫一趟?” 右相点头,“没错。夫人进宫去找皇后娘娘,然后说出元娘的事,皇上已经免罪,皇后娘娘召见犒赏,也是说得过去的,如此一来,郡主府内的情况,也能有所了解。” 右相夫人没有急着答应,而是仔细思索起来。 “一个小小的郡主府,居然藏了这么久,谁知其中还有多少秘密?本就觉得梁家靠不住,如此看来,是真的有逆反之心,可惜皇上还那么看重她们,简直……简直不可理喻!”右相气势汹汹道。 右相夫人听完右相的话,也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田公公莫名其妙及时出现就算了,还带了皇上的口谕来。 只是为了不让京都府尹搜查郡主府而已,还要为一个已死的罪臣洗脱罪名还与清白,实在是奇怪得很。 就算右相不提,右相夫人也想要查个清楚。 “好,我这就进宫去。”右相夫人几乎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右相满意地点头,立刻吩咐下人备好马车。 右相夫人没有耽搁时间,上了马车就直奔皇宫。 皇后的临盆之日渐近,她的情绪也变得敏感脆弱,容易波动。 宫内伺候的奴才们一个个都谨小慎微,不然的话就会被皇后找茬责骂。 皇后这些日子忧心的只有一件事。 “冯嬷嬷。”皇后语气无波无澜地唤了一声。 正在一旁伺候着的冯嬷嬷身上一凛,忙上前一步,恭敬卑微道:“娘娘有何吩咐?” 冯嬷嬷提心吊胆,也是明知故问。 皇后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仿佛只是随口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孩子的事儿,怎么样了?” 冯嬷嬷费劲地克制着发抖的声音,谨慎地回道:“老奴正在办,娘娘莫要着急。” “是吗?”皇后反问道,不等冯嬷嬷解释就补上一句,“那就好。还要嬷嬷多看着点,本宫这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可就全靠你了。” 冯嬷嬷身上一抖,头也垂得更低:“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皇后开口又要说什么,突然小太监恭敬地通禀道: “娘娘,右相夫人求见。” 冯嬷嬷如蒙大赦一般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多亏右相夫人及时求见,不然皇后还不知要说些什么,这里是宫中,谁知旁边是否还有其他人的耳朵? 可皇后小现在太不管不顾了! 她自然地退后一步站在皇后身侧。 皇后听说是右相夫人来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后不冷不热地说道:“让她进来。” 自从右相夫人上回与侯夫人一同来找皇后提选秀女的事之后,皇后就开始讨厌她们这些总想利用自己的人。 但右相夫人也来过几次,皇后也知道不见不妥,但态度却格外冷淡。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如今的身子可还好?臣妇惦记,特意进宫来看看。”右相夫人恭敬道。 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疏离道:“平身吧,本宫的身子骨还不错,劳烦你惦记了。” 右相夫人听出皇后声音懒洋洋的,显然对她的到来没有多少兴趣。 在来的路上,右相夫人就已经预想到皇后会是这般表现,所以这会儿她还算淡定。 “右相夫人来找本宫,不会只是看看吧?”皇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这些人,总想着利用本宫,可本宫是皇上的人,愧对皇上的事,绝对不做。” 右相夫人本还在想如何把话引到正题,结果皇后就这么问出来了。 “娘娘慧眼独具,也是臣妇愚昧,这一次可不是来请娘娘做什么,而是有件事特别的糊涂,也想请娘娘指点一二。” 右相夫人说着看了一眼周围的奴才。 皇后察觉到她的顾虑,吩咐着道:“你们都退下吧,不用伺候了。” “是。”宫女和太监们都齐声应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冯嬷嬷自然也不例外。 寝宫内就只剩下皇后和右相夫人。 “现在可以说了吗?”皇后问道。 右相夫人也不再卖关子,娓娓道来,“娘娘,您大概还不知道,如今外面已经闹得不成样子了。” 皇后挑眉,“怎么?宫外能有什么大事?”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郡主府日益嚣张,皇上包庇不提,已经引人大跌眼球了!”右相夫人张嘴就给郡主府扣了帽子。 第1729章 施恩 皇后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严峻了几分。 她对徐若瑾素来没有好感,听到这话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徐若瑾又惹是生非了?”皇后追问了一句。 右相夫人心下稍定,她猜得没错,果然只要一提到徐若瑾,皇后就会气愤难忍。 “正是。”右相夫人立即道:“臣妇听说,今日京都府尹去了郡主府,为了搜查那已死的太医罗春之妻。” 皇后一听眉头皱起,“怎么回事?罗春之妻?”她回想了一会儿才把人和记忆中的重合起来,“罗春不是被皇上定罪了吗?本宫记得他那一家人也都因为一场大火死光了。” “是的。这妇人叫元娘,她一家人根本没死,据说被徐若瑾藏于郡主府内。”右相夫人边说边观察皇后的反应。 虽然皇后不知元娘是谁,但既然是罪臣之妻,那就万万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而徐若瑾做出这样的事,皇后即便早有预料,也没想到她这般疯狂! “她为何要这么做?包庇之罪,她还真是胆大包天!”皇后一脸震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右相夫人接着说道:“这其中有何原因,臣妇就不得而知了,而且京都府尹带人去搜,被瑜郡主给撵了出来,亲自拦在府门口,这实在、实在是太有违身份了,好歹也是郡主啊。” “京都府尹是干什么吃的?既然知道罪犯家眷在郡主府,为何不强行进去搜?!徐若瑾拦着,难道他就退了?没用的东西!” 皇后气得不行,京都府尹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明明可以趁机杀杀徐若瑾的嚣张气焰。 右相夫人面露难色,“这也不能完全怪京都府尹,而是臣妇觉得奇怪的事,居然还有站出来为瑜郡主撑腰。” 皇后纳闷,“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人不许搜查郡主府?你说,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公然维护徐若瑾!” 右相夫人没想到皇后的话说得这么满,开口的时候难免有几分尴尬,“是……皇上。” 皇后惊讶地睁大双眼,“皇上?为何是皇上?那是罪臣家眷,皇上怎么会拦着?” 右相夫人轻叹了口气,“这就是臣妇想与皇后娘娘说的事了,眼看京都府尹就要进郡主府,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田公公到了。” 皇后脸色发白,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田公公宣读了圣旨,皇上免了罗春的罪责不说,还给了罗春家眷封赏,您说这件事情奇怪不奇怪?臣妇是怎么都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儿,就算罗春太医当初是被冤枉的,可皇上……因为一个罪臣之妻特意下旨?” 右相夫人把问题抛给了皇后,“臣妇总觉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儿,所以才想来皇后娘娘这里求解,可看来,皇后娘娘您也不知。” 皇后心中忿恨,咬着牙没有说话。 右相夫人所说就是皇后所想,她没想到皇上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妻,亲自下圣旨。 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只是皇后不愿意想,也不愿承认。 “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沉默半晌的皇后,突然开口问道。 右相夫人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白日里发生的事,被皇后的话打断后还愣了一下。 “是忠勇侯夫人。”右相夫人没有隐瞒,她明白皇后一定知道是有人故意盯着瑜郡主府,才会发现元娘的行踪,才会有京都府尹去搜郡主府。 换做其他人,是不会有这个举动,那也没必要瞒着皇后娘娘,反而会让皇后觉得被利用,那可就不妙了。 皇后听是侯夫人,立刻面露不愉,“又是她。做事之前还是不带点脑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皇后对侯夫人的做法不喜,右相夫人想了想还是帮侯夫人开脱了两句。 “侯夫人也是无意发现了元娘的行踪,想要有个确凿的结果才敢……却没想到,这一次皇上居然站在瑜郡主的背后撑腰。” 皇后瞪了右相夫人一眼。 “行了,你也不用替她说话,是是非非,本宫心里清楚得很。” 右相夫人见皇后埋怨侯夫人,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就只好不再提。 “那娘娘,这事……” 右相夫人看不出皇后的态度,就试探着问了一句。 皇后却是对右相夫人不理不睬,显然不想多说,“问本宫也没用,难不成你想看本宫再被皇上训斥?皇上既然下了旨意,摆明是要护着徐若瑾的,还让本宫找上门去挨训不成?” “臣妇不是这个意思!”右相夫人连声否认道。 皇后仍是不紧不慢,仿佛没看到右相夫人着急的模样。 她的确看不惯徐若瑾过得太舒服,可是更不想蹚浑水。右相夫人看皇后如此消极,也跟着着急。 她进宫来找皇后,可不是为了听皇后抱怨的,她总得做点什么,不然今儿就是白来了。 皇后不愿在这时候和徐若瑾对着干,说白了还是因为皇上。 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就算是皇后也没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郡主府得意。 “娘娘,臣妇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右相夫人继续说着,皇后不耐地“嗯”了一声,却连头都没抬。 “臣妇始终认为,为了一个小小的元娘,皇上的反应未免有些过激了。” 右相夫人字斟句酌道,“就像是郡主府藏有什么秘密似的,瑜郡主不许京都府尹搜查,就连皇上也站在郡主那边,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皇后听完,心里微微一动。 右相夫人看皇后神情的变化,就接着说道:“其实皇上已经免了元娘的罪责,而且还给与了封赏,那娘娘为何不把她召入宫中安抚一番,顺便问问郡主府的情况呢?” 皇后思考了下,没有立刻回应。 右相夫人看出皇后有几分不喜,就连忙宽慰道。“元娘虽说如今只是一名普通妇人,但罗春死前也做过医正,娘娘将她召入宫中,她理应感恩戴德,岂不是您问什么她就会说什么?在郡主府这么久了,她想必也应该知道不少事情的……” 第1730章 来人 “而且皇上这一次站在瑜郡主的身后,皇后您马上变把元娘招进来安抚,还能显得娘娘您大度宽容,皇上那边想必也不会阻拦,说不定还要夸赞娘娘一番。” “两全其美的好事,就看皇后娘娘您是否愿意了。” 右相夫人继续怂恿皇后。 皇后是个耳朵根子很软的人,这般一说,似乎只有好处,并无坏处,更何况她和皇上的关系最近一直是不冷不热,皇上也有多日没来寝宫看过她。 她虽然表面不在乎,但只要是在没有外人时,她就会找茬大发脾气。 就算皇后嘴上不承认,但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就是因为皇上冷冰冰的态度造成的。 右相夫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后的表情,担心说了这么多皇后还是不答应。 “好,就按你说的办。本宫这就下令召元娘入宫。”皇后思忖一二,干脆地应了下来。 右相夫人如释重负,总算办成了右相给她的任务,就连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她尽力压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垂首道:“皇后娘娘宽厚大量,元娘也定会感激不尽的。” “来人!”皇后没再理睬右相夫人,直接叫来小太监。 这太监是她平日惯用的,只要她有消息需要带出宫外,都是这小太监出马。 好几次出宫去佳鼎楼找陆凌枫,也是这小太监。 小太监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娘娘有何吩咐?” “去郡主府,就说本宫要见元娘,予以安慰抚恤,一定要把人带回来。”皇后硬着口气吩咐道。 小太监乖乖应下来,“遵命,奴才这就去办。” 小太监速度地赶去郡主府。右相夫人看着小太监离开,才算是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 她依旧厚着脸皮等在皇后宫内,与皇后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她可不能现在就走,走了的话就无法亲自审问元娘了。 叫元娘入宫,自然不是为了安抚,只是为了审问而已。无论用什么手段,皇后和右相夫人都会让元娘老实地把郡主府内的玄机说个一清二楚。 小太监得了命令后就到了郡主府。 说明来意,小厮立即将他引入内院,随后去向徐若瑾通禀。 “郡、郡主!”小厮气喘吁吁道:“皇后宫里来、来了一位公公,正在前厅候着!” 小厮来不及顺气,一口气说完之后就大口喘着粗气。 徐若瑾微微一愣,“皇后宫里的太监?来做什么?” 小厮摇头,“说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只说是要找您,其余的什么事儿都没说。” 红杏眉头拧成了麻花,一听是皇后宫里来的人,本能就没有好感,“郡主,奴婢看您还是别去了,奴婢去帮您把人应付走?” 但徐若瑾却是叫住了红杏,“不用。过去看看也好,总要知道是为何事而来吧。” 红杏见徐若瑾都这么说了,只好不情愿地点点头。 皇后在这个时候派人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儿。徐若瑾也没想那么多,皇后就算再与自己针锋相对,也不会在郡主府找麻烦。 而且徐若瑾已经大约猜到皇后派人来她这儿的目的。 只是她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宫内,更没想到,宫内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想到这,徐若瑾的嘴角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容。 她倒要看看,皇后又想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词。 徐若瑾到了院中的正厅中等,小厮去把小太监引了进来。 见到徐若瑾,小太监不知不觉心中涌起畏惧之感,虽说他的背后是皇后娘娘,但他也不知为何,在瑜郡主面前他就觉得矮了几分。 小太监面容带着紧张,恭敬地徐若瑾行礼,“奴才给瑜郡主请安。” 徐若瑾看了小太监一眼,态度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了解徐若瑾的都知道,她一旦说出这句就是不欢迎来客的意思。 京都府尹出现在郡主府门外时,徐若瑾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小太监似乎并没有听出徐若瑾话中深意,笑着摆手道:“瑜郡主哪里话,奴才只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给您带个话。” 徐若瑾唇角微勾,“嗯,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吩咐?” 她说完,一旁站着的红杏都忍不住“噗”地笑出来,赶忙捂着嘴,眉眼弯弯没有说话。 小太监一头雾水地看看红杏,又看向徐若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纳闷地摇了摇头,继续笑着说道:“吩咐谈不上,就是想要召元娘进宫,得知元娘原来没死,而且罗春太医洗冤,皇后娘娘对她的事情可怜万分,要好生安抚一番。” 红杏一听,立刻来了气,张口就要反驳小太监的话,但被徐若瑾拦住了。 “安抚?”徐若瑾重复道。 小太监点头,“正是。皇后娘娘得知皇上免了罗春的罪责,想到元娘这些日子过得艰辛,所以就想……” 他把皇后交代他的话都说了一个遍。 红杏听到,嘴角一瞥,露出鄙夷的神情。她才不信皇后会有这么好心。 但红杏心中一面愤怒,另一面这是担心。 皇后想要召见安抚元娘,这种话鬼才相信。黄鼠狼给鸡拜年,定是没安好心。 红杏觉得自己的推测不会错,要是让元娘跟着小太监进宫的话,恐怕他们以后都见不到元娘了。 不过还好,元娘已经悄悄离开了郡主府,红杏这下越发佩服起徐若瑾的先见之明了。 本来红杏还觉得,既然皇上已经免了罗春的罪,元娘就不用躲躲藏藏,可以放心地住在郡主府。 但郡主还是执意将人送回到中林县,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事实证明,郡主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要不是郡主的先见之明,宫里上门来要人,少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徐若瑾方才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皇后果然是为了元娘之事而来,虽无意外,却也为皇后的叵测居心感到悲哀: “真是不巧,麻烦公公回去与皇后娘娘说一声,元娘得了皇上的圣旨之后,已经离开了,并不在郡主府。” 徐若瑾也不打算兜圈子,神情淡淡地对小太监说道。 第1731章 赶走 小太监在徐若瑾未开口时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偏偏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说。 “走了?”小太监讶异地重复道。 徐若瑾沉稳地点头,“没错。” 小太监当然是一百个不相信,“怎么可能?” 一不小心,小太监把自己的心声说出口,“瑜郡主,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小太监笑容有几分僵硬,“娘娘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若是奴才说元娘不在,娘娘肯定要治奴才的罪。” 小太监可怜兮兮地请求道。 看到小太监磨叽起来没完没了,红杏都有点不耐烦了,“公公您怎么听不明白呢?我们郡主都说了,你要找的人不在府里,您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小太监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红杏,心里认定徐若瑾是故意难为他,不想让他带走元娘所以骗他说人不在府内。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心里难免也有些烦闷。 “瑜郡主,这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要求,而且是安抚召见,也不是其他的……” 小太监脑子转得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搬出皇后来压徐若瑾。 徐若瑾本来还想和小太监客气两句,但没想到他又提起皇后,“那我就再和公公说一次,劳烦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元娘不在我这儿,我也没有人可以交给她。” 徐若瑾一字一句地说完,对红杏说道:“红杏,送客。” “是!郡主。” 红杏随即应声,就招呼小太监道:“公公,您这边请。” 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徐若瑾和红杏配合天衣无缝的对话气得差点吐血。 他急忙反驳道:“瑜郡主您不要误会!咱家不是那个意思,咱家真的只是想知道元娘在哪!” 徐若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周围的小厮们立刻围上来把小太监团团围住。 “哎?瑜郡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小太监惊恐万分,提高了嗓门尖声道。 徐若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定如初道:“既然公公不愿意自己走,那我只好让下人送您出去。” 小太监刚反应过来徐若瑾这话是何意,就觉得双脚不受控制地离地了,足足有半尺多高。 他的胳膊和双腿都被人钳制着,他拼了命的用力,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使劲儿地扑腾,但仍旧被人死死扒着,动弹不得。 “郡主!您听奴才说!真的是皇后娘娘让奴才来的!放我下来!” 小太监还在并不断挣扎。 徐若瑾闻言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你说过的。” “那您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元娘,您何苦不让元娘露面?这也是违背懿旨啊,求瑜郡主别让奴才难做!” 小太监也顾不上那么多,什么话都往外说,只要能让徐若瑾改变主意。 但小太监每多说一句话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徐若瑾最不怕的就是有人用身份压她,也是她最反感的行为,“刚刚我已经说了,元娘不在,你死死纠缠,还怪我为难你?皇后娘娘安抚元娘,那就去找元娘,人不在郡主府,我这里不是京都府,你找错地方了!” 小太监说得越多,徐若瑾脸色就越冷。 红杏看出徐若瑾不悦,就催促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赶出去!” 就这样,小太监大喊大叫,被郡主府的下人合力抬出了郡主府。 跟着小太监来的奴才,一个个也都慌了手脚,也不敢出声,也一并被赶出了府。 小太监被郡主府的下人丢出府,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是龇牙咧嘴。 “哎哟我的屁股!”小太监哀嚎着。 周围几个被赶出来的奴才立刻凑上前去,“公公您没事吧!” 小太监感觉屁股好像被摔成了四瓣儿,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哎哟”。 郡主府的小厮们把人丢出去之后转身就走,还不忘重重把门关上。 虽说只是赶走宫里的太监,但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这些老百姓听到动静,还以为郡主府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京都府尹又来了?” 不过马上就被人反驳了,“就算给京都府尹胆子他也不敢,那可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 “那这次是谁?” “我看像宫里来的人,你们看那些家伙穿的好像是宫里太监的衣服。” 众人一看也都点头附和,“没错没错,就是宫里的。他们怎么也被瑜郡主赶出来了?”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议论纷纷。 听着周围议论声渐大,小太监也有点坐不住了。他不顾屁股疼痛,挣扎着站起身。 旁边的奴才们立刻伸手扶住他。 “公公小心!” 小太监咬着牙站在郡主府门口,抬头瞪着郡主府的牌匾,恨得牙根痒痒。 见小太监半天没动弹,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派了一个胆大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公,我们该怎么办?” 就这么回去与皇后复命,肯定免不得一顿责骂。这还是轻的,万一皇后心情不顺,拿他们出气,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众人刚被徐若瑾赶出来,再怎么厚脸皮也无法敲开郡主府的大门。 这下可好,陷入两难境地不说,根本哪条路都是死胡同。 小太监突然开口愤愤道:“我们走!”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暗暗在心中叹气,无可奈何地扶着小太监往马车走去。 眼看回了宫中,小太监越发的头痛无比,进皇后宫内前,小太监鼓了多次气,才终于豁出去叩开了门。 皇后和右相夫人正在寝宫内闲聊。她二人没有多少话好说,毕竟她们的心思都不在此。 右相夫人的几句话都是围绕皇后腹中龙种所说。 只不过几句话下来,右相夫人看出皇后好像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没有多少兴趣。 右相夫人还有点纳闷,但只当是皇后临盆之日将近,有些紧张罢了。 只是皇后说过的话都若有似无在暗示着什么。 “若真是皇子才好,不然的话就没有多少用处。” “皇上说过,公主皇子都好,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一定会得到最多的宠爱。” “但本宫还是想宫内有一个皇上的血缘至亲帮他。” …… 皇后说话的声音不大,一言一语没有遮掩,看起来十分坦荡。 这么一来,反倒是右相夫人有些不自在了。为了不被牵扯太多,右相夫人及时在转移了话题。 第1732章 不幸 龙种之事,多少也算是宫中禁忌。皇后会如此紧张也是正常,右相夫人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娘娘,您也不必过分担忧。您吉人自有天相,有老天护着您呢!”右相夫人说道。 皇后还未等说话,就听到了外面有求见的声音。 “进来。” 右相夫人朝门口看去,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直直地盯着小太监的身后看。 但小太监进门之后就转身把门关上了,低眉顺目地走到近前跪下。 右相夫人没看到元娘,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小太监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右相夫人的猜测。 “娘娘,奴才该死!”小太监当即叩头请罪。 皇后脸色一黑,“人呢?” “回、回禀娘娘,瑜郡主不放人,还说元娘已经不再郡主府,让下人把奴才扔出府……” 小太监说着说着就一肚子委屈,手也不自觉揉着屁股。 右相夫人眉头皱起,不耐烦地移开视线。 皇后更是被小太监的话气到了,“简直是岂有此理,连本宫的话都敢不听?还敢打本宫的人?徐若瑾,本宫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 右相夫人连忙劝道:“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实在是不值得。” “消气?那个贱人已经嚣张到这副模样,让本宫怎么咽的下这口气?”皇后怒气冲冲道。 右相夫人哑口无言,这徐若瑾的胆子,也是在太大了吧?连皇后的人她都如此肆无忌惮的不留体面了吗? “你说!你是怎么说的,徐若瑾又说了什么!少一个字本宫就拿你是问!”皇后气得头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地跳。 “是!”小太监不敢不从,立即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奴才都是按照娘娘您的吩咐做的,但瑜郡主非说元娘不在府内。奴才不信,还说了是娘娘您要召见,可瑜郡主就生气了……” 小太监边说边回忆,唯恐落下什么关键的地方。 皇后越听越气,把一旁的茶杯随手划到地上,杯子顿时摔得粉碎。连一旁的右相夫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贱人!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不在郡主府?不在郡主府还能去哪里?她根本就是故意糊弄本宫!” 皇后气坏了,只要是她能碰到的就都被她摔在地上。 右相夫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知该如何劝皇后消气。 “本宫不过是与她要一个人而已,居然还敢摆起谱来。徐若瑾,你一次不与本宫对着干,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皇后气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右相夫人大惊,就怕皇后身体出问题。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万一皇后的肚子有什么好歹,她也脱不了干系。 “娘娘息怒,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右相夫人连忙安抚着皇后,“娘娘别急,臣妇这就去给您叫太医来!” 但皇后却是深吸了两口气摆手道:“不行!本宫没事,不用叫太医。” 右相夫人没办法,只好皱着眉无可奈何地应下来,“是,臣妇不叫太医,但娘娘您别太生气。” “本宫怎么能不生气?本宫的态度还不算好吗?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给她点面子,可她呢?蹬鼻子上脸,还敢把本宫派去的人赶出府,简直是不知好歹!” 皇后对徐若瑾的气愤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前前后后这么多事加起来,她早就对徐若瑾恨之入骨。 右相夫人也在一旁附和,“没想到瑜郡主这么嚣张,皇后您别与她一般见识……” 皇后气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右相夫人一面安慰着皇后,一面心里也有了计较。 她不禁有点怀疑,难不成元娘真的不在郡主府? 为了一个元娘,徐若瑾没有必要冒着与皇后彻底闹翻的危险。 可是话又说回来,元娘不在郡主府还能去哪?刚被皇上免责,她们此时待在郡主府是再安全不过的了。 若是元娘那里真的有郡主府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那徐若瑾就不可能放她离开才对。 右相夫人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徐若瑾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做对她可以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本宫原本对这个元娘没有多少兴趣,但徐若瑾既然这么不配合,那就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皇后这下是铁了心要找到元娘,就算是把郡主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元娘找出来。 但她想得很好,真的要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毕竟陆家还未起势,陆凌枫也帮不上一点忙,皇上那边更不用说,也是站在郡主府那边。 皇后一个人在宫内孤立无援,更别说想要找郡主府的晦气了。 思来想去,皇后心中的不甘也越来越重。 右相夫人细细地琢磨着徐若瑾此举深意,她怎么想都觉得有必要立刻回府告诉右相。 “娘娘,您别冲动,一切还是要从长计议。”右相夫人耐着性子劝,但说的更多都是模棱两可、毫无作用的废话。 皇后心气不顺,但也不得不承认右相夫人的话有几分道理。 她现在在气头上,以至于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给徐若瑾点颜色。 “那右相夫人有何高见?”皇后没好气地问道。 右相夫人沉默片刻,“高见不敢当,娘娘还是要沉得住气,毕竟如今情况对您来说还是有利的。” “有利?”皇后嗤笑了一声,“你从哪里看出有利来的?本宫自己怎么不知道?” 右相夫人却是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皇后的肚子,随后言之凿凿道:“皇后是有优势的,您自己也知道。” 看到右相夫人的眼神,皇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但却没有右相夫人那么乐观。 皇后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腹中若是皇子,那么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如若不然…… 皇后不敢细想下去,她不会允许另一种可能出现! 右相夫人却猜不到皇后在想什么,只能看到皇后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还要差一些。 她虽然有点纳闷,但也不好追问。 右相夫人又安抚了皇后几句之后就告退了,她急着回府告诉右相发生的这些事。 第1733章 法子 到了相府,右相也一直待在府中哪也没去。 “夫人?你怎这么快就回来了?”右相见夫人回来略有些吃惊地问道。 他以为召见元娘,连等带问也要几个时辰才对。但右相夫人明显回来早了。 右相夫人也来不及回答右相的话,而是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顺了顺气。 她赶回来太着急,好几个时辰都没喝过一口水。 右相看出事情不对劲,按捺下心中好奇,等夫人喝完茶才追问了一句。 “郡主府出问题了?” 右相夫人点了点头,肯定了右相的猜测。 右相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次是为何?” “皇后派人去郡主府要人,但徐若瑾不仅不让元娘露面,还把皇后派去的人给赶出府。” 右相夫人言简意赅地说道。 右相一听,眉头都快要飞到脑门上去了,“什么?徐若瑾这么大的胆子?连皇后的命令都不放在眼里?” “没错。她还说元娘不在郡主府。”右相夫人又说道。 “不可能!”右相厉声反驳道,“她根本是睁着眼说瞎话。” 右相夫人却是无奈地说道:“无论她说的是不是瞎话,我们都无法验证。” 右相眉头拧在一起,没想到徐若瑾竟然如此嚣张,“徐若瑾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仗着皇上的偏爱和信任无法无天,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右相痛斥徐若瑾和梁霄,感叹大魏不幸,“他们迟早会变成大魏国最大的威胁!” “相爷,我看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右相夫人却是在此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她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右相。他冷静下来细细思考了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徐若瑾百般遮掩,不让人进府搜查,也不愿交出元娘,其中必然有猫腻。” “那我们该怎么办?” “郡主府的秘密和皇上说不定有点关系。但于我们却是不会有多少影响。”右相夫人松了口气。 “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彻底让梁霄和郡主府失势的机会。” 右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神情志在必得,“梁家不除,我死不瞑目!” “你在府内等候,我去趟忠勇侯府。”右相吩咐道。 右相夫人应下后,右相就出门了。 因为是宫里刚传回来的消息,所以右相急着去告知楚震翔,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说不定要因此稍作改动。 他到忠勇侯府时,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进了侯府内。 楚震翔已经特意吩咐过,让右相能尽快到达。 “侯爷,事情出了点问题。”右相一进门就略有些沉重地说道。 楚震翔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把书房门关好,才问道:“郡主府?” 右相点头,“没错。皇后派了身边的奴才去郡主府要人,而且是以抚恤宽慰的名义,徐若瑾不给,还说人不在郡主府。” 楚震翔面带惊讶,“徐若瑾好大的胆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夫人还说皇后被气得不轻,在寝宫里又摔又砸的。” 右相说着叹了口气,“这徐若瑾到底是哪来的胆量?居然连皇后的这一丝体面都不顾了?” 最初的惊讶褪去之后,楚震翔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徐若瑾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仗着有皇上撑腰为所欲为,还真跟她的生母一模一样。” 右相没有反驳,因为徐若瑾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越来越嚣张。 “侯爷,还有一件事。就是你我之前一直怀疑的。” 右相主动提起,楚震翔当然记得。 “嗯。虽然徐若瑾没有交出元娘,但至少我们也能确定一点,郡主府一定有鬼。” 楚震翔语气仍旧淡定,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听的人忍不住身上一震。 右相想说的就是这个,“没错。不然的话徐若瑾不会费尽心思也不让人在郡主府搜查。” “元娘也是,徐若瑾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右相分析地头头是道。但他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元娘原本是他们的突破口,只要找到元娘,不愁问不出郡主府的猫腻。 但现在路又被堵死了,徐若瑾掐着元娘不放,郡主府对右相和楚震翔来说,仍是被铜墙铁壁包围着。 “稍安勿躁。我就不信徐若瑾能把元娘藏一辈子!她迟早会露出马脚!”楚震翔信誓旦旦道。 右相也有同感,只是不知要等到何时,“侯爷,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 楚震翔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右相一眼,似乎已经想到了新的注意。 看到楚震翔的眼神,右相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既然楚震翔还有后招,那右相只需要按计划行事就不会有问题。 “其他人那呢?还没有消息吗?” 楚震翔没有说计划,而是问起别人。 右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楚震翔问的是什么。他想了想后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他们这会儿应当都已经听说整件事了才对。” 听了右相的猜测,楚震翔又说道:“多派点人手看着夜微澜,莫让他钻了空子。” 右相恍然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这几日麻烦事太多,他差点把夜微澜给忘了。 夜微澜是除了梁霄之外的另一大威胁。右相和楚震翔作为坚定不移的保皇派,夜微澜的确是他们要小心的对象。 夜微澜若是知道了这次的事,难免不会动什么花花肠子。 “您放心吧,我一定多派人看着皇家官驿。”右相保证道。 楚震翔点了点头,他暂时没有精力同时对付梁霄和夜微澜。他必须使出全力才有可能撼动梁霄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至于夜微澜,只好先放一放,交给右相去盯着。 而此时的皇家官驿,郭公公正带着收集来的消息去给夜微澜禀报。 从京都府尹要搜查郡主府被阻,到田公公斥骂京都府尹,还有京都府尹背后其实是忠勇侯府在推动,郭公公详尽地说了一遍。 夜微澜听的时候始终没什么表情,但当他听到是皇上亲自下令的时候,他却露出了几分疑惑。 “皇上亲自下令?” “正是。”郭公公恭敬道。 “这就奇怪了,为何皇上会如此在意此事。。”夜微澜自言自语道。 皇上的表现反常,难免让夜微澜怀疑皇上真正的动机和目的。 第1734章 花魁 徐若瑾,夜微言,郡主府…… 这其中似乎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但夜微澜还不得而知。他有预感,一旦郡主府的秘密公布于众,那将对夜微言助益颇大。 看夜微澜的神情,郭公公沉思片刻,主动说道:“王爷,那不如让奴才去夜探郡主府,也好看个究竟。” 夜微澜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找死?” 郭公公悻悻然地闭了嘴,但面上都是不甘心。 郭公公也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虽然他从来没有和郡主府正面交锋过,但也是跃跃欲试。 但夜微澜从来没有给郭公公这样的机会。郭公公心痒难耐,眼看这次时机成熟,就向夜微澜主动请缨。 只是没想到夜微澜毫不犹豫就否决了他的提议。 郭公公在被拒绝的一瞬间当然是不甘的,因为夜微澜觉得凭他的本事,不仅无法从郡主府内找到答案,还极有可能因此丧命。 他的想法没错,夜微澜的确是这么想的。 夜微澜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浪费时间再去培养一个新的手下。 “除了直接探查郡主府之外,还是有其他法子的。”夜微澜沉思片刻后说道。 郭公公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本王之前让你去查的大理寺丞,如何了?” 郭公公虽然不知夜微澜好端端为何提起这人,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禀道: “按王爷的吩咐,派了人跟踪他。这人在大理寺没什么好名声。更是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威胁囚犯家属,索要银两逼迫给囚犯加刑。” “嗯。”夜微澜对这些似乎不太感兴趣。 郭公公继续说道:“奴才还查到,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去青楼,几乎每一日晚间都要在那挥霍,除非大理寺有行动。” 夜微澜点头,示意郭公公接着说。 “而且这人有个习惯,每一次都会叫花魁去作陪。他有钱又大方,所以青楼的老鸨和姑娘都认识他。” 夜微澜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有这样的手下,我们的大理寺卿不知会作何感受。” 郭公公想了想,回道:“这大理寺丞的所作所为还算隐秘,基本没留下过什么把柄。” “甚好。这样的人用起来才会顺手。”夜微澜却是十分满意。 郭公公有点想不明白,为何王爷会对一个大理寺的小头目这么感兴趣。 “你去告诉花魁一声,把今日在郡主府门外发生的事,想办法透露给那大理寺丞。”夜微澜吩咐道。 郭公公眼珠一转,应声道:“是。” 这不是什么难事,小头目每日晚间都会去青楼报到,也必然会叫花魁作陪,几杯酒下了肚,不怕他听不进去。 至于那花魁,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原来这大理寺丞每一次都叫去作陪的花魁,正是夜微澜的人。 青楼这地方,从来就是各种信息交错的地方,夜微澜在那安插了人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郭公公隐约也猜到了夜微澜的心思。 既然是要和大理寺扯上关系,那么夜志宇迟早就会知道。 凭夜微澜对夜志宇的了解,夜志宇听说之后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夜微澜只需要捡个现成,让夜志宇去查就是。 郭公公心中有数,片刻也不耽误,就出发去了青楼。 交代好花魁之后,郭公公就在青楼附近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 和往常一样,入夜没有多久,小头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青楼附近。 这小头目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每次去青楼必定都会伪装一番,换一身衣服,加上夜幕渐深,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老鸨已经对他十分熟悉,热情地凑上来招呼。 “张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小蝶都等您好久了!” 老鸨满脸堆笑,浓妆艳抹,身上一阵阵脂粉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她紧紧靠在小头目的身上,把人往二楼的包间引。 这老鸨虽然是青楼的老板娘,但年纪也还不到四十,风韵犹存,走起路来更是风骚。 这小头目进了青楼之后就更没顾忌了,淫笑着摸了老鸨的屁股一把,“小蝶还记得我呢?” 老鸨也不在意,笑的是格外灿烂,“张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小蝶都念叨您一天了,妈妈我要是说一句瞎话就天打雷劈!” “哈哈哈!”张大人被取悦了,大笑不止,但还是故意说道:“我看你也没这个胆子!那我一会儿一定好好疼她!” “谁敢骗您啊张大人,您快去吧,小蝶在房内等您呢!” 老鸨扭着屁股把张大人送到楼梯处,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们小蝶姑娘可是娇柔得很,张大人可要怜香惜玉哟!” 小头目满脸淫笑,“妈妈放心,我肯定让小蝶姑娘欲仙欲死!” 他说完还是不过瘾,恋恋不舍地又狠掐了老鸨的屁股一把。 “哎哟!张大人!”老鸨娇嗔着跺了跺脚,对张大人抛了个媚眼之后才走。 张大人盯着老鸨左摇右晃的屁股流了一会儿口水,想到楼上还有佳人在等,他才猴急地啐了一口,“骚婆娘,等老子下次来一定把你办了!” 他说完脚步匆匆地上了二楼,笑着推开其中一间的门。 “小蝶,我来了!”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穿着轻纱白裙的妙龄女子,含羞带臊,眉眼弯弯。 张大人一看到小蝶半边身子都酥了。 这小蝶可是青楼的花魁,身材自然不必说,最难得是还长着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孔,眼波流转间,更是风情无限。 “张大人,奴家等你好久了。” 小头目看到小蝶,什么老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恨不得立刻抱着小蝶云雨一番。 “小蝶!我来了!” 小头目大喊一声就冲小蝶扑去。 但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他纳闷地抬头去看,就看到小蝶正对着他掩嘴轻笑。她腰肢盈盈可握,面颊绯红,更添韵味。 “张大人,您着什么急嘛?连杯酒都不愿意陪奴家喝么?” 不等小头目有下一步动作,小蝶就娇滴滴地撒娇道,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愿意愿意!小蝶说什么我都愿意!”张大人想都不想就使劲点头应下来。 小蝶看着小头目的动作,掩嘴笑得更加开心,扭动着腰肢婀娜多姿地坐在小头目对面。 小头目心痒难耐,但话已经说出口,还是耐着性子坐下喝酒。 小蝶主动帮小头目倒酒,“张大人,奴家敬你一杯。” 说完,小蝶就端起酒杯抿了一饮而尽,面颊红扑扑的,对着小头目娇俏一笑。 这笑容差点就让小头目抑制不住冲动,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小蝶似是更加开心,自然地拿起酒壶又给小头目倒了一杯。 “再喝一杯嘛张大人!” 小头目根本抵挡不住小蝶的撒娇,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你也一起喝,我自己喝多没意思。” 小蝶拿酒壶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笑着应声,“嗯,奴家陪您喝。” 第1735章 有鬼 小蝶说完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当着大理寺丞的面举起来。 大理寺丞名叫张天盛,看着小蝶敬酒高兴得很,一仰脖,整杯酒就下了肚。 小蝶也跟着抬头举杯。但她却没喝,而是趁对面人不注意杯子一撇,酒都倒在了地上。 两杯酒喝完,张天盛就觉得脑袋有点晕,他还纳闷,“今儿这酒怎么格外有劲儿?” 听他问,小蝶面不改色地笑道:“张大人您真厉害,一下就喝出来了。这可是灵阁的酒,奴家特意与妈妈说拿来招呼您的!” 小蝶说着娇俏地笑着。 张天盛一听,春心跟着荡漾,“灵阁的酒?我们小蝶还一直想着我,那我就更要多喝几杯了!” 灵阁的酒那可是千金难求,平日想喝点解解馋,无论何时去都是大排长龙。 在青楼能喝到这么好的酒,张天盛更高兴了,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 小蝶看着张天盛的动作,面上笑容微微收敛,但也只是一刹那,很快就又恢复了娇笑。 眼看张天盛喝的身形有点不稳,小蝶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她边给张天盛斟酒,边若无其事地故意扁嘴说道:“张大人,您就知道喝酒,也不来陪奴家说说话。” 看小蝶好似生气了,张天盛随即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小蝶身侧紧贴着她的身体坐下,淫笑着摸了小蝶的脸蛋一把。 “小美人儿,我怎么会不理你呢?来来来,你陪我一起喝!一会儿我好好疼你!” 张天盛说着手又不安分地游移到小蝶纤细的腰肢。 小蝶扭着身体,媚眼如丝,“张大人您太坏了,罚您再喝一杯!” “好好好!”张天盛兴致高,想到一会儿就能美人在怀,更是一阵兴奋。 “张大人,您都好久没有来看过奴家了……”小蝶说着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还转过头去故意不看张天盛。 张天盛哪能受得了这个,赶忙放下酒杯去安抚美人儿。 “小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心里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呢!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一进门就来找你了?” 张天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小蝶却好像还是没消气,不肯转过身来,“张大人就知道哄奴家玩,前几日您为何没来找奴家?” “这……”张天盛一下卡了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实在是大理寺事务太多,我脱不开身嘛!” 他这话只不过是哄着小蝶玩罢了,万一这美人儿生气,他今晚只是看得见吃不着,那就吃大亏了! 他说了半天好话,哄了好一会,小蝶才转过头来,“张大人说的可都是真的?” 张天盛连连点头,“当然!小蝶你是不知道,大理寺的活有苦又累,我整日都是忙的不可开交。” 小蝶一听,心疼起来,“原来是这样,是小蝶误会大人了。” 张天盛心里一喜,抓住小蝶的纤纤玉手,“只要小蝶姑娘不生我的气,怎么误会都没事儿!” 小蝶捶了张天盛一拳,“大理寺太吓人了,您在那里当差,奴家都要担心死了!”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张天盛大笑几声,还不忘对小蝶动手动脚。 小蝶不着痕迹地轻轻推开张天盛的手,装作很好奇的样子,“奴家一直都想知道,大理寺都是做些什么的呀?” 张天盛笑着喝了一杯酒,“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只叫你有命进,没命出!” “啊!”小蝶吓得惊呼一声。 张天盛顺势把人揽在怀里,“你有什么好怕的?大理寺又不是随便抓人。再说了,就算你有亲人犯了事,我也照样能给你捞出来!” 小蝶靠着张天盛眼泪汪汪的,仿佛惊魂未定,不住地点头,“大人您真好,奴家以后就全都仰仗您了。” 张天盛淫笑连连,手掌顺着小蝶的身形摸索着。 “大人,奴家还是有点不明白,大理寺也不是什么都能管是不是?”小蝶故意把一句话说的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张天盛喝的晕晕乎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他的脾气激起来了,“你听谁说的?这京都城内就没有大理寺管不了的人!” 说完,张天盛好像察觉了什么,就“嘿嘿”笑了两声,“皇上除外。” 小蝶见他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奴家今儿个听小姐妹说,郡主府那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连宫里都惊动了呢!” 张天盛一听,酒醒了一半。 “可是却没听说大理寺派人去呢?”小蝶疑惑地问道。 张天盛收起淫笑,追问道:“郡主府?出什么事了?” 小蝶一脸纳闷地看着张天盛,“哎呀,张大人您还不知道吗?京都府尹去郡主府查人,结果皇上派人来下了圣旨,还把京都府尹赶走了。” 小蝶边说边做出回忆状。 张天盛听完,一双鼠目转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小蝶看时机差不多,就边给张天盛倒酒,边说闲话似的说道:“大人您说这郡主府内到底有什么宝贝呀?” “宝贝?”张天盛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重复道。 小蝶不以为然地点头,“对呀。不然的话瑜郡主为何不让人搜查?连皇上都惊动了呢!” 她说着面露羡慕,“奴家要是这辈子能见到皇上一面就好了。” 张天盛却是眉头皱起,也顾不上调戏小蝶,满脑子都是皇上还有郡主府。 “我看不一定是宝贝,但郡主府肯定有鬼!”张天盛喃喃自语似地说道。 “大人您说什么?”小蝶假装没有听到,追问了一句。 张天盛却是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奸笑,“没什么没什么,你这小妮子还真是爷的宝贝,这可是个好消息!” 郡主府这事可大可小,只要禀报给夜志宇,定能得一同嘉赏。 最近大理寺卿心情不佳,也是因为始终找不到京都城内的麻烦来处理,不好向皇上邀功,让他们这些人都整日跟着灰头土脸的。 如今这消息可来得太及时了! 小蝶不解地看着张天盛,但张天盛只是“嘿嘿”地笑没有解释。 第1736章 传话 张天盛想立刻起身回大理寺,但是又舍不得温柔乡。 “大人您在想什么呢?也不理奴家!”小蝶娇嗔着埋怨道。 张天盛随即换上猥琐的笑容,“怎么会呢?反正天也黑了,明日一早再去回禀也不迟!” 小蝶疑惑地看着张天盛,“大人您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懂?” “和你没关系,你只要把本大爷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张天盛说着又掐了小蝶的腰肢一把。 小蝶被张天盛的动作逗的“咯咯”直笑。她看着被自己迷得七荤八素的张天盛,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趁着张天盛喝酒的空档,小蝶轻移莲步,举着酒杯走到窗边,关上窗户之前悄悄把酒杯放在了窗棂外的石台上。 “小蝶!”张天盛喝得醉醺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快来喝酒!” “奴家来了!”小蝶应了一声,转身时瞬间换上了娇笑的面容。 这时躲藏在附近的郭公公,抬眼看到小蝶放置的酒杯,心里有数,立刻就动身回皇家官驿。 这酒杯是郭公公与小蝶所定的暗号。只要小蝶将杯子摆在外面,郭公公看到就知道,小蝶已经完成任务。 “王爷,大理寺丞已经知道郡主府之事,明日大理寺卿就会得知。”郭公公回到官驿,如实回禀道。 夜微澜满意地点头,“好,这几日加派人手盯着大理寺,尤其是夜志宇。” “是。”郭公公应声。 “还有郡主府,有什么动静立刻回禀。”夜微澜又吩咐道。 郭公公点头应下。 张天盛一晚上的花天酒地之后,第二日一早起来都来不及好好整理仪容,就去大理寺报到。 到了大理寺,他还穿着昨日流连青楼的衣衫,片刻不停地去找夜志宇。 夜志宇早早就到了大理寺,张天盛轻轻叩了叩门,“大人,大理寺丞求见。” 一听是大理寺丞,夜志宇面上多少有几分惊讶,随后就恢复冷冰冰的面容,“进。” 张天盛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进屋内又转身把门关好。 “何事?”夜志宇问道。 张天盛上前几步,恭敬地弯腰拱手道:“大人,小的有事禀报。” 原本这张天盛在门口,夜志宇还没什么反应。但人一走近,夜志宇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张天盛身上的那股浓重的脂粉味儿,让夜志宇不禁皱起眉头。 但夜志宇没有急着训斥大理寺丞,而是强忍着心中不喜,想要听听这人到底要说什么。 张天盛还浑然不觉,故作忧心之状,面带愁容,好像有天大的麻烦事。 “大人,您还不知道吧?昨日京都府尹带人去搜查郡主府!” 张天盛好像怕被人听到似的,故意说得隐秘。 夜志宇双眉一挑,“搜查?为何?” “下官听说是因为京都府尹怀疑郡主府内藏有罪臣之妻……” 张天盛把从小蝶那听来的讯息告诉了夜志宇。 夜志宇这下疑惑更深,但他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张天盛,“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张天盛被夜志宇问得卡了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言辞恳切道:“下官也是无意间听老百姓说起来的,觉得有些蹊跷,就派人去查探了一番。” 被夜志宇这么一问,张天盛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夜志宇定定地看了张天盛一会儿,张天盛下意识吞了口水,差点就承受不住夜志宇视线的压力。 不过还好,夜志宇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收回视线,再开口就是郡主府的问题。 “罪臣之妻是谁?” “就是死了的那个太医,罗春的妻子!”张天盛老老实实回道。 夜志宇惊讶,“她人在郡主府?” 张天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下官也不知。京都府尹想要搜查但是连郡主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不等夜志宇追问,张天盛紧接着就把皇上派田公公赶到帮徐若瑾解围的事说了出来。 听着张天盛的话,夜志宇的面色变得越发复杂。 “下官了解到的就是这么回事。皇上不仅给罗春正了名,还把京都府尹训了一顿。” 张天盛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皇上的确是对郡主府好的不像话。 但后面这半句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除非他不想要小命。 夜志宇没看张天盛,而是细细思索起来。 见夜志宇半天没有反应,张天盛有点等不及,试探着开口说道:“大人,下官就不明白了,您说这郡主府到底有什么宝贝,怎么连皇上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志宇狠狠瞪了一眼。 “下官该死!下官说错话,还请大人恕罪!” 张天盛不经意间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去,他自扇巴掌,“啪啪”的响声在屋里回荡。 夜志宇也没喊停,张天盛就一直扇下去,心中更是苦不堪言。 “下次再说这种话,就地正法。”夜志宇冷冷地说道。 张天盛抖如筛糠,慌忙跪下磕头,“小人知罪!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夜志宇皱着鼻子,不满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大理寺丞,“你出去代表的是大理寺的颜面,出入烟花之地像什么样子?” 他冷着脸斥责道,眉眼间都是鄙夷。 张天盛心中叫苦不迭,他的算盘打得好好的,本来想要点赏赐,谁知道被夜志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他心里不忿,但也只能咬牙忍着,“大人说得对,是下官疏忽了,下官知罪。” 夜志宇斜了张天盛一眼,连话都懒得多说,“还不滚?” “是是是!下官这就滚!”张天盛说着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夜志宇连看都没看大理寺丞一眼,他还在想方才听到的消息。 京都府尹搜查郡主府未果,皇上亲自下令来拦。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夜志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虽然狠狠斥骂了大理寺丞,但他不能否认,大理寺丞有一句话说得有些道理。 郡主府内多半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这郡主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呢? 第1737章 异常 此事的确有些异常。 夜志宇内心越发肯定,郡主府内一定有大问题。 他的心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动身去查探郡主府一番。 夜志宇若是去的话,自然不用偷偷摸摸。这不是他的作风,他堂堂大理寺卿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带人去郡主府搜查,也没有人敢多问。 但夜志宇转念一想,梁霄和徐若瑾不是好惹的。再者说,皇上已经明确下令袒护了郡主府,他若是不管不顾再去查,就是和皇上对着干。 这种行为就是找死。 夜志宇面容有些纠结,思索着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越想越头疼。 “来人!”夜志宇厉声吩咐道。 立刻有人应道:“属下在!” “去查清楚昨日郡主府发生了什么。里里外外,什么时辰,什么人进出,都要给我查个一清二楚!” “是!”下属接了命令,眨眼的工夫就没了踪影。 夜志宇在屋内来回踱着步,他还在想着万全之策,就等下属回来再做定夺。 而此时皇宫内。 自从田公公回来禀报之后,夜微言就一直忧心忡忡,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妥当。 连这一日的早朝,夜微言都有些心不在焉。 有几次都是田公公在一旁小声提醒,夜微言才回神。不然的话,他连大臣的启奏都要漏听。 好不容易用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早朝,夜微言给田公公使了个眼色。 田公公心中有数,就找理由把要跟去御书房奏事的大臣们打发走,独自跟随夜微言到御书房。 “皇上?要不要宣太医来给您看看?您今儿脸色瞧起来没什么精神啊!”田公公走近,看着皇上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忍不住提议道。 夜微言摇了摇头,“朕无事。” 皇上都这么说了,田公公也不好再追着不放,只好多加小心,时刻注意着皇上的反应。 田公公昨日从郡主府回宫之后,夜微言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本来田公公以为过一日就会好一些,谁知皇上的担忧似乎比昨日更甚。 田公公这下也有点着急了,“皇上,您别担心,瑜郡主是个识大体的,也一定会记得您的人情。” 他忍不住开口宽慰了皇上几句。 皇上在担心什么,田公公怎么可能猜不到?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夜微言叹了口气,“知道又如何?只怕她还不肯原谅朕。” 徐若瑾性子泼辣,夜微言本想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她,也算是给她赔罪。但徐若瑾会不会领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也是夜微言最担心的。 田公公一想,别人不一定,但徐若瑾的话,还真说不准。 但这些想法田公公也只是在心里寻思一下,并不会真的说出口,“皇上,您别多心。瑜郡主心胸宽阔,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她又怎么会对以前的误会念念不忘呢?” 这“误会”说的就是前些日子徐若瑾进宫来求见朝霞公主,不但被夜微言严词拒绝,还被他寒心的呵斥赶走一事。 这件事夜微言一想起来就十分后悔,但是碍于身份和面子,他也不可能拉下脸来去给徐若瑾道歉。 所以夜微言只能借助这样的机会对徐若瑾示好。 “徐若瑾能知道朕的用心良苦,那才是最好。”夜微言感慨了一句道。 “皇上您放心,瑜郡主这不是还一直尽心照顾着……云贵人吗?您大可以放宽心。” 说到“云贵人”的时候,田公公的声音简直比蚊子哼哼还小。 夜微言神情也是微微一变,田公公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夜微言也越发担心起云贵人来。 “说起来朕也有好些日子没去过郡主府了吧?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夜微言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即便如此,他也几乎不提云贵人的名字。 田公公算了算,“……月份和皇后应当是差不多的。” 夜微言点头,“那你说朕是不是该去趟郡主府,一来和徐若瑾把话说清楚,二来还能去看看……她?” 田公公听了这话,五官都快要纠结到一处。 “她看不到朕,难免寂寞孤单,朕总要去给她打打气。” 夜微言这理由也不知是说给田公公听,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田公公看夜微言这架势,就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 果然,夜微言在御书房来回踱着步,还是忍不住脚,说道:“就今日吧,朕要去郡主府。” 田公公也看出皇上的心思,但他没有立刻应下,而是提醒道:“皇上,现在是多事之秋,您去郡主府会不会不太妥当?” 夜微言眉毛一挑,“朕是微服私访,又不是敲锣打鼓地去,有何不妥?” 田公公被噎了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最好,只能无奈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看出田公公的担忧,夜微言口气软了下来,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朕总要去安抚一下徐若瑾,不亲口说上两句,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田公公一想皇上这么做也有些道理,就应下来,“老奴这就去打点。” 夜微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回想起上次去郡主府,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而且那一次多少有些遗憾,因为徐若瑾并没有让他见到云贵人。 这次夜微言已经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见到云秀才行。 至于徐若瑾,自从朝霞公主重病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对方。徐若瑾也像是憋了一口气。 夜微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自己退一步,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正好这次元娘的事,也算是夜微言卖给徐若瑾一个好,也好缓和一下两人紧张的关系。 至于其他的,夜微言倒是没想那么多。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夜微言也出发去了郡主府。 徐若瑾昨天处理了大麻烦,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午饭过后,她抱着悠悠又是继续睡,仿若要将这阵子的所有亏空都补上才行。 傍晚准备用饭,红杏在一旁笑着道:“杨桃今儿去伺候云贵人了,奴婢本还寻思在您身边更累,可您真是疼奴婢,生生的睡了一整日,奴婢今儿什么都用不着做了!” 徐若瑾伸了个懒腰,“当然好。昨天可把我累坏了!” 能不累吗?又是京都府尹,又是皇后,一个比一个麻烦。 第1738章 说明 红杏看着徐若瑾小脸皱在一起,就知道她八成是在想昨天发生的事。 “郡主您别想那么多了,京都府尹和皇后娘娘派来的小太监不是都被您赶走了吗?” 红杏回想起昨日也是一脸兴奋。 徐若瑾却是抬了抬眼皮,“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昨天是没事了,但谁知道今天呢?” 红杏不解,一脑门问号,“郡主您的意思是,今日还会有人来郡主府找茬?可这会儿都傍晚了,谁还会来?” 徐若瑾耸了耸肩膀,语气倒是不怎么在意,“说不准。与其浪费时间担心,还不如高高兴兴过日子。” 红杏虽然不知徐若瑾为何有此种猜测,但还是笑着附和,“郡主说得对,有您和四爷在,郡主府肯定会越来越好。”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的拍马屁?”徐若瑾挑眉看着红杏,觉得好笑。 红杏理直气壮地迎着徐若瑾的目光,“奴婢这都是肺腑之言,哪来的马屁一说?” 徐若瑾又调侃红杏两句,主仆二人笑笑闹闹中,很快就到了用饭的时候。 “正好还不太饿,先去后院瞧瞧,终归今儿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徐若瑾发了话,红杏点头应下,跟在徐若瑾身后一齐到了后院,云贵人所居之处。 徐若瑾在门外站定,“昨日之事,没有传到这儿来吧?” 红杏摇头,“奴婢已经叮嘱过杨桃,杨桃不会率先多嘴。” 徐若瑾点了点头,但又发愁地叹了口气,“虽然说了给她换人,但元娘走了,总要给云贵人一个解释,安抚下才行。” 红杏蹙眉想了想,“之前说过,云贵人也并未有什么不开心和担忧……您是不打算说皇后娘娘的事吧?”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必不能说,宫里的暗刀即便不伸过来,可想一想都觉得害怕,云贵人此时只能知喜、不能报忧。” “奴婢知道。”红杏郑重地点头。 推开后院门,杨桃正在院子里打扫着,听见门响抬头看到来人,不由有些惊讶。 “郡主?”杨桃惊讶,她没寻思郡主傍晚还会来。 徐若瑾笑着摆摆手,“还没吃晚饭呢吧?” 杨桃摇了摇头,“云贵人说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了。奴婢正打算去给她熬点粥来。” 徐若瑾先是皱眉,然后又点头,“厨房已经有准备了,你们取来摆好,我去看看她。” 杨桃点头,与红杏等在门外。 徐若瑾轻手轻脚地走进云贵人的屋内。 云贵人正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就睁开眼。 “郡主,您来了。” 云贵人笑着就想起身给徐若瑾请安。 徐若瑾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云贵人的动作,“都和你说多少次了,我们之间不用讲究这些虚礼。” 云贵人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身子不错,没有之前那么沉,行个礼没有关系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徐若瑾无奈地摇头,之后自然地把手指搭在云贵人的手腕上。 这个动作已经成了徐若瑾的条件反射了,她只要看到云贵人就忍不住想要诊脉。 云贵人面带浅淡的笑意,温柔地看着徐若瑾的动作,眼神里都是感激。 “好了,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连脉都要摸不准了。” 徐若瑾并没有抬头,头顶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嗯,脉象很稳定,比前些日子还要更好。看来沐阮那家伙把你照顾的还不错。” 云贵人对此也很满意,对沐阮也充满了感激,“沐神医很好,每日都会来看我,还亲手给我熬药,能有今日,也多亏了他了。” 徐若瑾闻言笑道:“这事儿你也不需要太感激,你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肯定比任何人都着急,这是他的原则。” 云贵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元娘和沐川回了老家,毕竟得皇上免罪,也是他们的福气,如今让我身边的三个来照顾你,可有什么不妥?” 徐若瑾不经意地提起,但双眼一直若有似无地观察着云贵人的反应。 云贵人听到这话,面上不可避免地露出几分落寞,但很快就换上了欣慰。 “元娘一直以来最关心的就是儿子,他们母子两个之前总是没时间见面。这样也好,母子两人可以团聚,过上安稳的生活。” 徐若瑾能看出来,云贵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真心为元娘开心。 “郡主您也莫要为元娘担心,她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云贵人以为徐若瑾在担心元娘,主动安抚道。 徐若瑾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担心元娘,我倒是有些担心你。” “我?”云贵人讶异地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看着徐若瑾。 “对。”徐若瑾肯定地点头,“毕竟你都习惯了元娘伺候,这突然换了人,我怕你不适应。” 云贵人这才明白,面上带着感激和温暖的笑容,“多谢郡主关心。我没有关系,再说红杏和杨桃她们也都很细心。” “那就好。”徐若瑾想了想又说道:“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别不好意思,直说就行,让她们去告诉我,明白了吗?” 徐若瑾大概是怕云贵人不听话,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看着徐若瑾一本正经的模样,云贵人掩嘴轻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云贵人的状态不错,显然没有受到元娘离开的影响,这么一来,徐若瑾也就放心了。 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云贵人昨日发生了何事,毕竟那些人表面是为了元娘而来,实际都是为了知道郡主府到底有什么秘密。 徐若瑾看着眼前的“秘密”,心里更加坚定。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这份平静,不然的话,稍有不慎,云贵人腹中的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 如今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云贵人的情绪波动若是太大,不仅对孩子没好处,对她自己也是天大的麻烦。 想到这些,徐若瑾的心就沉了几分。 又安抚了云贵人一会儿,徐若瑾与云贵人一块用了晚饭,又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了大半天。 等到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了,徐若瑾才起身告辞。 第1739章 磨蹭 徐若瑾和红杏离开后院,正走着的时候,就看到方妈妈急匆匆地朝她们走来。 “方妈妈怎么来了?”红杏喃喃了一声,伸出手招呼方妈妈。 徐若瑾也有些纳闷,快走了几步迎上去。 方妈妈走到近前,没等徐若瑾问就匆匆说道,“郡主,皇上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候着呢!” 徐若瑾和红杏俱是一惊,尤其是红杏,差点蹦起来。 “这是怎么了?连皇上都来了?!”红杏震惊地念叨着。 本来以为京都府尹和皇后的人都来过了,郡主府也能安稳些日子。 可事实证明,这是妄想…… 徐若瑾也是一脸惊讶,她想到夜微言会对此事有反应,却没想到来郡主府,而且来的这般快? “郡主,皇上来做什么?不会也是为了昨日的事吧?那我们怎么办啊?”红杏手足无措地跺着脚,好像很紧张也很着急。 方妈妈稍好一些,毕竟是她带来的消息,她那股震惊的劲儿已经过去了。 但方妈妈也同样焦急,总不能把皇上一个人晾在前厅太久。 “郡主,您快跟老奴一块去吧。”方妈妈看徐若瑾还在思索,忍不住催促了一句,“皇上等得太久,终归不合适。” 可是徐若瑾听到这话还是没有动弹。 “郡主?”就连红杏都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下意识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摇头,“不着急,我们先回房。” 方妈妈和红杏都是一脸惊讶,但徐若瑾已经一马当先,率先走在最前。 她俩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郡主这是怎么了,只好快步跟上。 “郡主,您这会儿回房,一来一回可要花费不少时间,皇上那边……”红杏试探着问道。 没想到徐若瑾却不当回事,“那就让他等着呗。” “郡主!”方妈妈和红杏异口同声道。 她们都被徐若瑾这句话吓到了,第一反应就是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外人才松了口气。 “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万一被人听去了怎么办?”方妈妈语带责备地念叨徐若瑾。 徐若瑾却是不屑地一笑,“他突然到访,我还没着急,他等一会儿怎么了?” “可是……”红杏五官纠结道。 “没有可是。”徐若瑾干脆地打断红杏的话,又说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还是先跟我回去再说。” “郡主,不要太过任性。”方妈妈最懂徐若瑾的脾气,知道当初皇上拒绝她见朝霞公主的事情,徐若瑾仍旧心中有气。 徐若瑾却是撇了撇嘴,心里还有几分不满,但也听话地点点头。 最初的惊讶过后,徐若瑾其实觉得夜微言可笑无比。 不允自己见朝霞公主也是撕破了脸,以为免了罗春的罪就可以一笔勾销?可自己没给明确的答复,他又小肚鸡肠,怕自己怠慢了云贵人,特意微服私访来探查一番? 徐若瑾越想越是无奈,觉得他好气又好笑。 她虽不是计较的人,但这件事也要自己心里的结解开才行。 身份代表不了对错,她可没有那么强烈的君臣之分,大步走在前面,方妈妈和红杏没办法,只好紧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自己的院子,徐若瑾回到屋内,开始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她把每一件衣裳都拿出来在身前比量一下,然后摇摇头似乎不太满意,就暂时放在一遍。 接下来继续重复方才的动作。 方妈妈和红杏也没法催,因为徐若瑾肯定有好多理由等着回驳她们。 红杏无奈地看了方妈妈一眼,认命地去帮徐若瑾挑衣裳。 “郡主,奴婢来帮你。” 徐若瑾笑了笑,“好,你正好帮我看看,穿哪件合适去见皇上。” 方妈妈等了片刻,见徐若瑾还没有找到一件合心意的衣裳,终于等不及又催促了一遍。 “郡主,还是不要拖得太久……” 方妈妈真怕徐若瑾的性子拧起来,再与皇上发生冲突,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若瑾边选着衣裳,边安抚方妈妈道:“我要去见的不是别人,那可是皇上,总要梳洗一番,衣装规整才能面圣吧?” 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方妈妈无奈的摇摇头,只能亲自动手,不容她再胡闹。 走到徐若瑾身边,和红杏一起帮徐若瑾挑起衣裳来,徐若瑾看着方妈妈和红杏的动作,心里一暖,面上的笑容更浓。 她们主仆三人就这么在房内一块儿浪费时间,只是这样自然而然苦了夜微言。 夜微言到郡主府后就在前厅等着,去通传的下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但徐若瑾还没有影子。 他渐渐等的有点着急,连田公公都察觉到不对劲儿。 “皇上,要不老奴再让人去请?” 夜微言自知理亏,就拒了田公公的请求,摇头道:“不必了。再等一会儿。” 田公公闻言也就不再多话,而是恭敬地站到夜微言身后。 又等了片刻后,徐若瑾还是没有一点要出现的意思。 偌大的前厅内,只有郡主府的下人一言不发地伺候着。夜微言和田公公尴尬地等着。 终于田公公还是有点等不下去了,就去问站在角落的梁三。 梁三的面孔比较熟悉,田公公知道这是梁霄和徐若瑾常用的人手,“劳烦你再去通传一声?时间不早了……” 梁三也不含糊,恭敬地应下来,转身就走。 田公公觉得这次差不多了,就安心回到夜微言身后站好。 夜微言也重整心情,酝酿着一会儿要和徐若瑾说的话。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就在田公公又要不耐烦的时候,梁三终于回来了。 田公公不等梁三上前就主动走过去问道:“如何?” “皇上恕罪,郡主正在梳洗打扮,恐怕还要再等一会儿。”梁三垂首恭敬地回禀道。 “这、这、这?”田公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转头就去看夜微言,“皇上,这?” 夜微言自然也听到了梁三的回禀,他面色越发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摆手道:“朕知道了。” 梁三低着头就要退下,但还没走两步就被夜微言叫住了。 “那朕问你,梁霄人呢?” 梁三这次回答得干脆,“回禀皇上,四爷在书房,不许外人打扰。” 夜微言顿时哑口无言,莫名一阵憋闷。 第1740章 出现 “方才小人从郡主那回来时也去禀报四爷了,四爷没吭声,小人就回来了。”梁三把事情的前后与皇上说清楚。 这次夜微言连话都不想说,摆了摆手让梁三退下。 梁三面不改色地重新站回角落。 田公公怕夜微言气大伤身,就小声询问道:“皇上?”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不满压下去,皱眉硬着头皮说道:“朕没事。” 他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在郡主府大发雷霆?让徐若瑾和梁霄滚出来见他? 这些夜微言连想都不敢想,他今日来是有求于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着。 无论徐若瑾和梁霄是不是约好的,他们此时都避而不见,多半也是在借机发泄情绪。 夜微言虽无奈却也能想的到。 毕竟夜微言之前做了伤害徐若瑾的事,他这会儿受点惩罚也是自然。 况且依着徐若瑾和梁霄的脾气,若是夜微言等不下去愤而离开,对他们也不会有丝毫影响。他们甚至不会向夜微言赔罪。 夜微言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思来想去,他除了等没有别的法子。 “怎么连梁左都督也……”田公公小声地嘀咕着。 徐若瑾不懂事就算了,连梁霄也跟着一起胡闹?这眼看皇上就要在这儿等一个时辰了。结果连个出来见面的人都没有。 田公公站的也是越来越着急,再这么下去,皇上就再好的耐心也要被磨光了。 想到这,田公公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刻都不敢放松,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夜微言的神情。 皇上若是有一点不对劲,田公公都跟着胆战心惊。 夜微言却是冷着一张面孔,一言不发地坐在原位等。 田公公站得腿都酸了,再这么下去,皇上肯定要发脾气,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田公公的祷告,总算显灵了一回。 徐若瑾总算是在千呼万唤中出现了…… 外面唱了名禀报求见,徐若瑾款款走进门来,神情淡定,每一步都轻松如常。 田公公却不敢在这时候松一口气,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他只希望一切都是他想多了,本想用眼神告诉徐若瑾,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但徐若瑾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夜微言看到徐若瑾,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他等的实在太久,连脑子都有点麻木了。 “你还舍得出来吗?”夜微言语气并不算客气,还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 他的身份摆在这儿,还被晾了这么久,传出去的话还不知要被嘲笑成什么样。 尤其是夜微言看到徐若瑾一脸淡然没有丝毫歉意时,心里那股火更是噌地就冒了出来。 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动怒,今日是来求人的,才堪堪将那股火气压下去。 只是夜微言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于是就免不了嘴上训斥两句。 他没想到,徐若瑾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给夜微言请了安,随即不客气地说道:“什么风把皇上吹到臣妇这儿来了?” 夜微言绷着脸没有回答。 徐若瑾也不介意,笑容更深,“原来皇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吗?” 她说完故意好笑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面对徐若瑾的笑脸,内心憋闷,但又无法反驳。 他今日原本是想来和徐若瑾和好,但如今他和徐若瑾,话不投机半句多。 徐若瑾看起来并不欢迎自己,夜微言为了保住面子,也和她杠上了。 “昨日郡主府发生不少事,朕特意来看看。” 他只是想提醒徐若瑾,他一直都很挂念和担心她和梁霄。郡主府有了麻烦,他也第一时间派人来解决。 就算徐若瑾不感谢他,至少态度也该好一些。 但夜微言的好意提醒并没有换来徐若瑾的感谢,反而是反感。 徐若瑾在心里已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要是追根究底起来,元娘的身份在云贵人被发现的麻烦面前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什么忠勇侯府,京都府尹,还是皇后,他们的真正目的都不是元娘,他们只是想通过元娘挖出郡主府的秘密。 郡主府有什么秘密?夜微言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以说,徐若瑾为了帮夜微言掩盖这个秘密,得罪了不少人,而且极有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三番两次都有人来挑衅郡主府,运气好的是,他们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成功。 但是徐若瑾也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卷土重来,用更卑鄙和激进的手段来给郡主府惹麻烦。 如果是的话,到头来头疼的还是徐若瑾。 但夜微言就乐得轻松,把云贵人放在郡主府,一放就是好几个月,他连管都不用管。 只有在昨日那种危急万分的时刻,才出头化解了危机。结果还要以此为功劳到郡主府来让徐若瑾感恩戴德? 徐若瑾气极反笑,只是笑容中隐约带着几丝嘲讽。 夜微言看着徐若瑾的表情一头雾水,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皇上突然到府上,是来探望臣妇还是来看别人?话不说清楚的话,臣妇很容易误会,那就不好了。” 徐若瑾阴阳怪气地回道,让夜微言划清关系。她的语气略有些轻佻,还透着几分不满。 她这么急脾气的人,早就听够了拐弯抹角的说话,还要猜来猜去的太累。 夜微言一愣,面色发红,似乎是被徐若瑾戳穿了心思。但他碍于面子,仍是厚着脸皮没有立刻承认。 “朕何时说起别人了?今日就是特意来看你和梁霄。”夜微言说着顿了一下,板着脸又道:“难不成朕等了这么久还有错了?” 徐若瑾内心腹诽,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时间很长吗?说起来,前些日子臣妇进宫,好像等了皇上您不止两个时辰吧?” 她旧事重提,她那时整整等了夜微言一天,结果最后还是没能见到朝霞公主。 看着徐若瑾似笑非笑,好似不经意提起的神情,夜微言更觉面上无光,连嘴都有些软。 第1741章 面子 这件事夜微言也有些内疚,所以徐若瑾一提起,就变成了他的把柄,让他无法反驳。 夜微言没猜错,徐若瑾是故意让他等这么长时间。 这么想之后,夜微言原本还暴躁不忿的心却是平静了些许。 的确,和徐若瑾那日等的时间比起来,他这点儿时间的确是不算什么。 不仅如此,夜微言还是见到徐若瑾。但那一次徐若瑾并没有见到朝霞公主,而且还被夜微言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夜微言难得的换位思考,也就没那么生气。 但不管怎么说,夜微言都是一国之君,让他低头认错还是有些难为他,他气势软下来,却还是不肯先低头。 他还在心里安抚自己,只要徐若瑾改改脾气,别再这么阴阳怪气地同他说话,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也顺势服个软。 可是事与愿违,徐若瑾却没有这个想法。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也变得有些僵硬。 田公公站在夜微言身后,偷偷地抬起眼皮,先是看了一眼夜微言,随后又看向徐若瑾,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冷汗都不知流了多少,都是被吓出来的。 徐若瑾看起来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再这么下去,田公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无论如何这边都是皇上,她服个软都是应该的,哪有让皇上道歉的道理? 但是无奈,瑜郡主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君在臣上的概念…… 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夜微言干咳了两声打破僵局。 他尽量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云贵人的状况如何了?朕很担心她。” 徐若瑾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 方才徐若瑾才嘲讽了夜微言,打着来看她和梁霄的幌子,其实只是想要确认云贵人的状况。 夜微言才义正言辞地否认过,结果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装没事儿人。 “既然皇上这么不放心,把人带走就是,臣妇也不想操这份心。” 徐若瑾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让夜微言把云贵人接走。 夜微言对此甚是生气,更是恨的牙根痒痒,可他却是发泄不得。 云贵人在郡主府绝对比在宫内安全,更何况这里还有沐阮,云贵人可以得到最好的照看。 就为了这一点,夜微言也要强迫自己忍着。 只是夜微言一忍再忍,身后的田公公却是看不下去了。皇上接连在徐若瑾这吃瘪,田公公的眉头都要拧成麻花,苦思着法子。 只是这个法子,田公公实在是不想用。可他想了半天,能解决目前这种僵持状况的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那人就是梁霄。 打定主意的田公公,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转身就走到角落里梁三的面前。 夜微言正和徐若瑾斗气,也没有注意到田公公的动作。 田公公小声询问梁三,“你们四爷的书房在哪?带咱家过去。” 梁三立即答应下来,自觉走在前面给田公公带路。 田公公回头看了夜微言和徐若瑾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快步跟上梁三。 梁三带着人左拐右拐,在郡主府内绕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一处清静的院落前。 “田公公,就是这里。” 梁三说完就自动退到一边,田公公随即一个人走进院中。他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 田公公踏进院中第一步,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也说不上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梁霄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让他多少有些紧张。 “梁左都督,老奴有事相求,不知可否一见?”田公公清了清嗓子,站在房门外道。 他说完就提着一口气,连大气都没出。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声听不出起伏波澜的“嗯”,田公公这才如释重负地轻轻推开门。 田公公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梁霄专注的身影。 梁霄此时正坐在桌前,神色认真地看着桌上。 田公公好奇,抻长了脖子偷瞄了一眼,怕被梁霄发现,只是匆匆一瞥就收回视线。 只是这一眼,田公公也没怎么看清,但隐约能看出来似乎是张地图。 田公公没时间纳闷梁霄看地图做什么,只是暗暗在心里寻思,只是因为一张地图就把皇上晾在前厅? 但田公公面上仍旧带着笑意,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满和不耐烦。 梁霄的气场太强大,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梁左都督,大家明人不说暗话,皇上来到府上,您终归也要露一面吧?”田公公深吸一口气,满面笑容地请求道。 梁霄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注意力仍旧在面前的地图上,“若瑾不是去了吗?” “这……”田公公支吾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瑜郡主是在,但是她和皇上还因之前的事有着小过节,这还是您出面,才能圆了场面,君臣君臣,皇上毕竟九五之尊……” 下面的话田公公也不用多说,他知道梁霄肯定比他还要清楚现在前厅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梁霄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动身去前厅看看的意思。 田公公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梁霄淡定的模样就上火。 梁霄听了田公公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却没有回应。 “梁左都督,皇上今日是专程到郡主府来的。”田公公依旧赔着笑脸说道。 梁霄却依然不为所动,潜心研究着地图。 田公公也不自讨无趣,心乱如麻地站在原地,琢磨着再说点什么。 就在田公公以为梁霄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梁霄却突然开口了。 “既然如此,就劳烦田公公去把皇上请到这儿来吧。”梁霄淡定说道,语气理所当然。 田公公都有点怔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面带惊愕地直直看向梁霄,心中大骇。 从古至今,只有皇上召见人,所有人无不是上赶着去见皇上。 还从来没有人敢让皇上来见他的?田公公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无理的要求。 这样的传话,要是换做别人,田公公恐怕早就狠狠处罚过了。但现在不一样,开口的人是梁霄,田公公自然犹豫了。 “梁左都督,这、这不太好吧?” 田公公尽量让语气正常些,微笑着委婉劝梁霄再考虑一下。 第1742章 过瘾 梁霄听了这话,终于抬头看向田公公,神情带着几分疑惑,“不是田公公认为皇上和若瑾聊不到一起吗?让皇上来这儿不是正好?” 面对梁霄这么厚脸皮的说词,田公公也是无言以对,天人交战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违心地点头。 “是,老奴这就去通禀皇上一声。” “有劳。” 梁霄简单的两个字说完就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桌上的地图。 田公公注意到梁霄的动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就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一面是皇上,一面是梁霄。田公公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发愁的是一会儿见到皇上该怎么说才好,臣子叫皇上去书房见?怎么听怎么别扭。 田公公还没说,就能想象到夜微言的神情。 但事已至此,除此之外田公公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田公公快步走近前厅,就听到夜微言和徐若瑾的声音,二人说话声音不算大,但语气一听就不对劲。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示弱。 夜微言因为面子不想输给徐若瑾,自知理亏但仍不低头。 至于徐若瑾,占着理更不会轻易妥协。 田公公看到此种场景,也不知是第几次在心中暗暗叹气。 他默默地回到夜微言身侧站好。夜微言的脸色严肃,显然在田公公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徐若瑾淡淡地扫了田公公一眼,对他突然消失又出现自然心里有数。 田公公站定后又纠结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一咬牙凑近夜微言。 “皇上,老奴去找了梁左都督,他说有要事与您商议,想让您去他的书房。” 一股脑说完这些话,田公公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夜微言的反应。 果然不出田公公所料,夜微言一听立刻惊愕地瞪大双眼,都顾不上和徐若瑾大眼瞪小眼,而是转头看向田公公。 “他亲口与你说的?” 田公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只能咬着牙点点头,“老奴刚从梁左都督书房回来。” “他真是这么与你说的?”大概是太惊讶,夜微言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下意识又重复了一遍,“让朕去他的书房?” 田公公听出夜微言口气中的诧异和不满,但他也没有办法,皇上要是不同意也在田公公的预料之内。 只不过田公公隐约觉得梁霄不是故意让夜微言这么做,倒是像真的有重要的事要与皇上商议。 这么一想,田公公反而冷静了几分。 “皇上息怒,梁大人恐怕是真有事与您商议,而且也可能有其他原因所以邀您去书房。” 田公公尽自己所能帮梁霄圆着。 但夜微言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情复杂,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梁霄让田公公来传话,夜微言自觉一国之君的身份,让梁霄出来见一面,不仅不过分,而且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再怎么合适的道理,到了郡主府之后就通通不作数了。 徐若瑾和梁霄合起伙来晾了他许久就不必说,徐若瑾咄咄逼人,不仅没答应让夜微言见云贵人,还冷嘲热讽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梁霄那边有了消息,却是让夜微言更加心累。 他此次就算是微服私访,他的身份却是摆在这儿,怎么就让徐若瑾和梁霄这夫妻二人耍的团团转呢? 夜微言也想不出缘由。 田公公默默站在一旁,不敢轻易开口打扰皇上。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夜微言才像是刚刚回神似的,轻叹了一口气,妥协道:“朕知道了,朕这就过去。” 但夜微言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深深看了徐若瑾一眼,就对田公公说道:“带路。” “是!皇上这边走。”田公公心中大石放下,随即走在前面给夜微言带路。 徐若瑾看着夜微言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方才和夜微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不少,徐若瑾也累坏了,终于人走了,她也能坐下歇息歇息。 红杏有眼力,马上把早就准备好的参茶端过来,“郡主,趁热喝吧。” 方才她和方妈妈一直站在角落,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整场对话。 她们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夜微言都走了,两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方妈妈看是有惊无险,也跟着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走到徐若瑾面前,“郡主,你啊!” 徐若瑾却是俏皮地对方妈妈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妈妈,没事的。” 方妈妈怎么可能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他碍于身份和云贵人,才对徐若瑾一忍再忍。 想到这,连方妈妈都有点佩服皇上的忍耐力。 “多亏四爷及时解围,不然奴婢还真担心该怎么收场。郡主,你都没看到,皇上的表情可吓人了!” 红杏这会儿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皇上了。 徐若瑾被红杏的话逗笑,不屑道:“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占理。” 她想起夜微言理直气壮的模样就想笑。 “随随便便来我的郡主府,还和我提云贵人,刚说过的话就自己推翻了不认,我能忍吗?必须不能!” 徐若瑾自问自答道。 看着徐若瑾斩钉截铁的模样,红杏和方妈妈都无话可说,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都随徐若瑾去了。 “还有四爷,怎么也跟着郡主胡闹呢?”方妈妈说着感叹了一句。 她这一句话反而提醒了徐若瑾,“四爷怎么也没来?若不是田公公说,我都不知道他原来在书房。” 徐若瑾方才只顾着和夜微言斗嘴,都忘了梁霄的存在。 听夜微言要去找梁霄,徐若瑾才猛然意识到,梁霄也在府内,而且和她一样也没有出来见皇上。 方妈妈无奈地拍了拍徐若瑾的手,“四爷都被您给带坏了。” 徐若瑾一听不乐意了,撇着嘴不服气道:“我带坏他?我被他带坏了还差不多。” “好好好,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方妈妈很快妥协,但还是有些疑惑,“您和四爷就像是商量好似的,齐齐晾了皇上这么久,这可不是好事儿。” 第1743章 谋逆 徐若瑾立即表态,“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和梁霄商量好。不过他找皇上去书房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徐若瑾没有一点头绪。 “多亏了四爷,不然您还不知道要和皇上僵持到猴年马月。”方妈妈边感谢老天保佑,边祈祷郡主府一切顺利。 看出方妈妈的担忧,徐若瑾收敛起玩闹的心情,面上也正经了不少,安抚方妈妈和红杏道:“你们都不要想太多,我心里自有分寸。” 说归说,方妈妈对徐若瑾还是很有信心的。徐若瑾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拿郡主府来开玩笑。 夜微言之前在宫内晾了徐若瑾那么久,方妈妈和红杏知道之后都是又心疼又气愤。 虽说这次徐若瑾的“报复”不算高明,但也总算是过了把瘾。 方妈妈和红杏心里也是舒坦的。 夜微言面无表情地走着,田公公也是大气不敢喘,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就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之下,夜微言也到了梁霄的书房外。 田公公上前叩响梁霄的门,“梁大人,皇上到了。” 夜微言憋着一口气,到这儿反而有点麻木,就连皇上见臣子还要敲门这种事,他也不怎么在乎。 “进。”屋内传来梁霄的声音。 夜微言思绪被拉回,对要推门的田公公说道:“你在这儿等朕。” 田公公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应下,“是,皇上。” 夜微言一个人推开门走进书房。 开门的瞬间,田公公从门缝里飞快地瞥了一眼,梁霄还是他走时的样子,专注地看着桌上的地图。 书房门很快在面前合上,田公公恭敬地退到门口等待。 夜微言踏进书房,看到梁霄的时候脚步轻轻一顿,然后才重新迈开脚步。 梁霄也站起身对夜微言行了礼。 “免礼吧。”夜微言郁闷地说出这三个字。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梁霄,想知道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要是真心行礼的话,夜微言就要迷糊了,肚子里的那股气却是怎么都发不出来了。 夜微言也没打算当没事发生过,硬邦邦地对梁霄说道:“叫朕来作甚?” 言外之意,朕还有一堆账没和你算,你还让朕来找你。 只是夜微言这句话说出去也没引起多大的水花,梁霄的面色连变都没变。 夜微言正要追问,梁霄却移开了视线,像是完全没把夜微言的抱怨听进去。 “哎,朕说话你……”夜微言一着急就脱口而出。 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梁霄伸手打断了。 夜微言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梁霄二话不说指了指桌上。 虽然话还没说完,但梁霄的举动也让夜微言十分在意,他皱着眉头顺着梁霄手指的位置看去。 桌上是一张地图,他下意识皱紧眉头,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地图。 “这不是七离国的地图吗?”夜微言不自觉说了出来,语气带着疑惑。 梁霄在桌上放这个有何用处?这张地图和他叫自己来的目的又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夜微言的脑袋里已经充满了疑问。 他细细地看了地图一会儿,再次确认,这的确是七离国的地图没错。 随之而来的,则是夜微言越发增长的疑惑。 难道说是这地图上有什么玄机? “这是何意?” 可是梁霄始终一言不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地图。 这下夜微言更加迷茫,也转而继续盯着地图看。 地图他也十分熟悉,毕竟在决定出征七离之前,夜微言也曾彻夜研究过七离国的地形。 而且这张地图上也被梁霄做了不少标记,其中一条路线还被重点标了出来。 他不明白梁霄的用意。 “姜中方如今在此处。” 梁霄说着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某个位置点了一下。 夜微言不疑有他,跟着点头,“的确,他应该是在这里。”他还是不明白梁霄说这话的意思。 梁霄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他若是统兵快马加鞭地归来,只需十三日便可到达京都。” 迎着梁霄平淡却坚定的视线,夜微言反而更加迷茫了,“你这话是何意?” 梁霄定定地看了夜微言一眼就移开视线,他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皇上,你要让姜中方每隔十日报信归来,若有不从、拖延、亦或信件有纰漏……” 夜微言大概猜到了梁霄要说什么,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就怎样?” “他就是要谋逆。”梁霄淡定地说出这两个足够让京都城变天的字。 夜微言虽然心中已有预料,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脑袋还是轰地一声炸开了!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两个字是历朝历代君王最大的忌讳,没有之一。 他的面色突然就变得苍白无血色,脸上的惊愕还来不及褪去,就这么直直地不可思议地盯着梁霄。 半晌,夜微言的理智才渐渐恢复,他对梁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梁霄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和夜微言对视。 夜微言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他明明比任何人听得都清楚,而且梁霄的性子他也最是了解。 梁霄从来不会危言耸听,甚至这样天大的事也被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夜微言心中如明镜一般,但他却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他冷着一张面孔,语气带着质问,“你为何如此肯定?” “姜中方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一定会这么做。” 梁霄只是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却依旧没有任何解释。 夜微言无法接受这样的推测,他急于辩解,像是要表达自己当初的决策多么正确,又像是单纯为了说服自己。 “姜中方没有这个胆子。” 夜微言不信姜中方那种人会谋逆。 梁霄没有反驳,而是平静地看着夜微言,说出两个简单的字,“是吗?” 夜微言哑口无言,他比谁都清楚,姜中方是没有这个胆子,但他背后的夜微澜,却不一定。 看夜微言的脸色很不好看,梁霄就知道他已经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他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开口。 这下,夜微言却是再也无法斩钉截铁地说出“不可能”三个字了。 姜中方,真的会谋逆吗? 而且还是带着大魏的精兵良将。夜微言陷入了沉思。 第1744章 来了 此时的前厅则是另一番轻松的景象。 徐若瑾总算出了口气,这会儿浑身舒畅,轻松得很。但与皇上互怼也是门技术活,她松懈下来之后连根指头都懒得动。 “郡主您看您也累了,不如回房去歇息吧?” 红杏看出徐若瑾的疲乏,主动提议,她边说边自然地去扶徐若瑾的胳膊。 但徐若瑾却是挣扎着挥开了红杏的手。 “不行,暂时不能歇。” 见徐若瑾如此义正言辞,红杏反而又吓了一跳。 但一旁的方妈妈却是见怪不怪了,无奈地问道:“郡主还要去哪?” 徐若瑾的心思被方妈妈揭穿,不好意思地一笑,“我要去后院一趟。” 她可是还有要紧事没做,还不能踏踏实实的歇下来。 “后院?”红杏纳闷地重复了一句,“不是看过云贵人了吗?您还要去?”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我有点事要征求她的意见,不去我心里总惦记着。”徐若瑾解释道。 红杏似懂非懂地点头,也没有追问不停。 方妈妈猜到徐若瑾的心思,就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到了后院,开门的是黄芪。 徐若瑾微微一笑,问道:“人呢?” 黄芪伸手一指屋内,“应当是正准备睡下。” “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徐若瑾庆幸地呼出一口气,又吩咐方妈妈和红杏,“你们在这儿等我。” 方妈妈和红杏点了头,徐若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屋内。 云贵人果然还没有歇息,只是靠在床帏缝着什么。 她的注意力太集中,以至于没有发现有人推开门走进来。直到徐若瑾轻轻咳嗽了一声,云贵人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嘶——”云贵人下一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若瑾笑容褪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 原来是云贵人不小心用针把手指扎破了,出了点血。 “怎么这么不小心?有着身子呢,就别动针线了,稍后可得让他们盯住了你!”徐若瑾边责备边握着云贵人的手指,仔细看着伤口。 云贵人却没当回事,面带笑容地摇头道:“不碍事,就是被针扎了一下。” 徐若瑾耐心地帮云贵人把血挤出来一点,又自然地掏出绢帕帮云贵人止血。 过了一会儿确定云贵人的手指不再出血之后,她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不能掉以轻心,伤了眼睛,可就不漂亮了!” 徐若瑾又叮嘱了云贵人一回。她觉得自己都要变成絮絮叨叨的老妈子了,“你要缝东西交给黄芪去做就好。” 云贵人却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还是想自己亲手来,不想麻烦她们。” 徐若瑾一听,好奇心也跟着起来了,她问云贵人,“缝什么呢?” 云贵人脸颊更红,微垂着头小声回道:“给孩子做的衣衫。” 徐若瑾微微睁大双眼,“没想到,你还会女工。” 这不能怪徐若瑾惊讶,云贵人是大户人家出身,按说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双手应当是只会琴棋书画才对。 徐若瑾想当然的这么认为。 云贵人点了点头,反而还有点诧异地看着徐若瑾,“这不算什么,每个女人应当都会的。” 云贵人只是无意间的一句话却是让徐若瑾无辜中了一箭。 她就是那个不会女工的女人。 “快让我看看。”徐若瑾撇了撇嘴,要来云贵人做的衣衫看起来。 虽然徐若瑾不会针线活,但也能判断出好与坏。 云贵人做的小衣裳,一件件都十分可爱,而且颜色亮丽,针脚更是细腻。 “真不错,啧啧啧。” 徐若瑾不断“啧啧”地称赞着,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些衣裳的颜色有点不对劲。 她想什么就问什么,心里藏不住事,“这些衣裳都是给小女孩传的?” 云贵人看徐若瑾一脸认真还以为有什么大事,闻言浅淡一笑,轻轻地点头道:“嗯,我喜欢女儿,希望肚子里的是女娃,所以衣裳不自觉都做成给女儿穿的了。” 说着云贵人还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徐若瑾看看衣裳,又看看云贵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尤其是看到云贵人一脸幸福的模样,徐若瑾更加开不了口。 想了片刻,徐若瑾还是笑着把衣裳还给云贵人,“嗯。孩子小时候穿什么都一样。” 云贵人有点纳闷,但也没有多想,微笑着接过衣裳细细端详,脸上都是欣慰和期待。 看云贵人的神情,徐若瑾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女儿。而且对云贵人来说,皇宫可能是她一个久远的梦,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所以她的孩子未来也只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不需要争夺皇位,也没有勾心斗角,是女儿也没有关系。 若是云贵人还在宫中,她只会把真实的想法深深藏在心底,不会告诉任何人。 而且在宫里,云贵人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做衣裳。 看着云贵人轻松自在的模样,徐若瑾来这儿的目的却说不出口了。 偏偏这时云贵人主动问起。 “郡主,您怎么这会儿来了?”云贵人把手里的衣裳和针线小心地放在一边。 徐若瑾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告诉云贵人。毕竟自己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即便徐若瑾之前曾担忧云贵人因为见到皇上情绪激动,影响胎气,可毕竟这个时候生子十分危险,一尸两命也时常发生。 她和沐阮都不敢保证云贵人能安然无事的把孩子生下,如若这时候再不给她见皇上一次的机会,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 这并非徐若瑾小题大做,而是真有可能发生。 徐若瑾顿了顿,看着云贵人的双眼,认真道:“皇上来了。” “你要见他吗?”徐若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贵人的一举一动,还有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只要云贵人有一点不对劲,徐若瑾都会严禁夜微言踏入此处半步。 云贵人根本没想到徐若瑾会提起皇上。她惊讶地张大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却不知道看哪里好,她手忙脚乱地摸索着,下意识抓起被角揉搓,神情紧张。 第1745章 见面 徐若瑾看出云贵人的焦躁不安,随即紧紧握住云贵人的手,却不禁皱紧眉头。 因为云贵人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你若是不想见,我就把人撵走。”徐若瑾认真地对云贵人承诺道,“你不用害怕,也不需要给自己压力。见或者不见,都是你说了算,没有人能强迫你。” 徐若瑾的话就像是有特殊的魔力,云贵人听完就莫名镇定了不少。 她在徐若瑾的引导下深呼吸了几次,狂跳不止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可是缓过神来的云贵人突然想起徐若瑾方才说的话,顿时惊愕无比。 徐若瑾是在说笑吧?怎么敢撵走皇上? 镇静下来的云贵人,也知道徐若瑾是为自己考虑,若是她真的摇头,徐若瑾一定会想办法不让皇上来。 云贵人默默在心里问了自己,到底想见到皇上吗? 她犹豫了。 云贵人自从出宫就没再见过皇上,也慢慢和宫中的往事划清了界限。 但是云贵人心里清楚,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怀的是皇上的孩子,她侥幸留下一条命,迟早是要回到皇宫去的。 刚来到郡主府的时候,云贵人因为压力太大,只要想起这些事就会以泪洗面。 如今事情过去那么久,云贵人也坚强了很多。 只是现在的她,到底能否适应宫内的生活,能否护的孩子周全,都还是未知数。 在这个时候与皇上见面,究竟是好是坏?云贵人的脑子很乱。 可是就这么拒绝,云贵人心里又不是滋味。 在云贵人蹙眉思索的时候,徐若瑾就耐心地守在一旁,她既不催促,也不出声,把时间留给云贵人自己。 徐若瑾不想让夜微言来看云贵人,这点毋庸置疑。万一云贵人有什么闪失,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但看着云贵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她点头是迟早的事。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犹豫半晌的云贵人,最后还是咬牙点了头。 “我想见皇上。” 云贵人神情温柔,面上还略显苍白憔悴,但眼神却透着坚定的神采。 她想见一次皇上,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愿。这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至少她不会有遗憾。 徐若瑾没有多问,用眼神确定了云贵人的心意之后,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云贵人郑重地点头,还不忘把小衣裳都藏在被子下。 瞥到云贵人的动作,徐若瑾神情略有几分无奈。不过这是云贵人的决定,徐若瑾没有权力干涉。 她起身与云贵人告辞,离开院子之后就问起梁三,“他们还在四爷那?” 梁三点头,“是。皇上与四爷在书房内商议,田公公等在院外。” 徐若瑾撇了撇嘴,“说什么国家大事这么久?再不来的话就要耽误云贵人歇息了。” 在徐若瑾的观念里,皇上还没有云贵人睡觉重要。 “郡主,要不您先到前厅去等会儿?”红杏提议道。总不能让郡主在院子里站着等吧? 徐若瑾却是皱眉想了一会儿,决定道:“麻烦。直接去四爷那等。” 话音刚落,徐若瑾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红杏也来不及阻拦,只能快步跟上。 徐若瑾到梁霄的院子时,就如梁三说的,田公公正守在外面。 看到徐若瑾时,田公公满面笑容地行礼,“瑜郡主。” 徐若瑾却是摆了摆手,往门内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自觉在一旁坐下等。 田公公斟酌着该怎么给徐若瑾一点暗示,让她不要再为难皇上,不然难做的就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 但田公公只要回想起徐若瑾和皇上针锋相对的场景,就忍不住打退堂鼓。 他想了不少,甚至想把昨日皇上帮郡主府解围的事拿过来。但田公公纠结了片刻还是放弃了。 用这种理由根本动摇不了徐若瑾,还极有可能引起她的反感。 皇上已经吃过亏了,田公公可不想再去触霉头。 就在田公公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院内冷不防传来开门的声音。 田公公和徐若瑾听到声音齐齐看了过去。 紧接着就看到夜微言和梁霄从书房内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徐若瑾只是匆匆瞥了夜微言一眼就去看梁霄,恰好梁霄也看了过来,两人对上视线,眼神中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田公公与徐若瑾正好相反,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夜微言身上。 只是夜微言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而且脸色不怎么好看。田公公心里跟着一沉。 田公公已经可以确定,梁霄把皇上叫来在书房内商议的绝对不是让人开心的事,不然皇上的神情不会如此沉闷。 田公公来不及多想就快步迎上去,“皇上。” 夜微言却没有看田公公,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嗯。” 田公公只好看向梁霄,但这会儿梁霄已经走到了徐若瑾的身边。 “有事?”梁霄随口问道。 徐若瑾点头,“有,不过不是找你。” 梁霄有点郁闷地看着徐若瑾,也不说话。 “不是我,是云贵人。”徐若瑾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梁霄装作不经意地应了一声,但脸色明显比方才好了不少。 看着梁霄偶尔像孩子似的行为,徐若瑾是又甜蜜又好像。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田公公那边则是另一种氛围。 “皇上,您是回宫还是……” 田公公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焦急地等着皇上的回答。 若是就这么回去,今日的微服私访就真是太失败了。想做的没做成不说,还生了一肚子气。 夜微言却是叹气出声,“回吧。”他说完就迈出脚步走在前面,他本能地以为徐若瑾不会让他见云贵人,那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他心思有些乱,方才梁霄说过的话还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只好先回宫再从长计议。 夜微言经过徐若瑾的时候本想点个头就走,但没想到却突然被她叫住了。 “皇上请留步。” 夜微言纳闷,不解地看向徐若瑾,兴致缺缺地问道:“还有何事?” 徐若瑾听了这话面带诧异,故意问道:“皇上还有事没做,这就走了不合适吧?” 夜微言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朕有何事?” “梁三,带皇上去见云贵人。”徐若瑾没有回答夜微言的话,而是直接对一旁的梁三吩咐道。 梁三应声,自然地走到夜微言面前,“皇上,请。” 第1746章 安抚 夜微言这会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惊讶还来不及褪去,直直地看着徐若瑾。 “云贵人?你是说,让朕,去见她?”夜微言内心一阵惊喜,就连方才的苦闷都冲散了大半,连带之前和徐若瑾拌嘴的事也都放在了一旁。 徐若瑾看着夜微言高兴却又小心确认的神情,心里也跟着一软。就算夜微言是皇上,但至少这会儿他只是一个想见到妻子的普通人吧?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面上却没有任何波动,“是她说要见皇上,臣妇只是代劳传话而已。” 徐若瑾不想借此机会和夜微言邀功,她只想实话实说。 夜微言听到徐若瑾确定的话语,也来了精神,立刻招呼田公公,“走,快带朕过去。” 梁三恭敬地拱手后走在前面,把夜微言和田公公带到后院去。 看着夜微言略显仓促的背影,徐若瑾本来还有些犹豫和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 “是对是错都是他们的选择,与你无关。” 梁霄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徐若瑾耳边响起。 徐若瑾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梁霄的话中深意。 沉思片刻,徐若瑾轻轻点了点头,顺着梁霄的话说道:“只要他们不后悔就好。” 夜微言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以往来郡主府,至多在前厅就被拦下,连梁霄的书房都鲜少去,更何况是这里。 原来云贵人住在这儿。 夜微言回想起他每次来到郡主府,想要见云贵人的想法都被徐若瑾无情拒绝,这次终于能够见到云贵人,夜微言的心既欣喜又紧张。 “到了,皇上。” 梁三说完就自觉退到一边。 夜微言此时只和云贵人隔着一道门,他反而有些犹豫了。 田公公看着皇上情绪转好也跟着松了口气,谁知皇上却在这时候停下了。他纳闷地看向夜微言,有点想不明白。 这是夜微言来郡主府的真正目的,眼看着人近在眼前,皇上却没有立刻推开门。 夜微言突然明白了徐若瑾之前为何不让他见云贵人。只是他都走到这才体会到。 他问自己能否承受的住见面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麻烦,冷静地思考片刻后,夜微言从容地推开了门。 田公公心中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他还是自觉站在门外。但这次的心情和方才那次就完全不一样。 夜微言推门而入,正看到望向自己的那张清秀面庞。 她靠在床上,眼眸中挂着几分忧郁和期盼,夜微言脸上满是惊喜,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自然地握住云贵人的手。 “云秀,朕来看你了。” 云贵人看到皇上的一刹那也红了眼眶,无声地垂下头,呢喃了一句“皇上”就没再说别的。 夜微言也不在意,他们许久未见,难免都有些激动。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云贵人,满意地点头,“你的气色还不错,好,好,这样朕就放心了。” 云贵人低头不语。 夜微言的注意力都在云贵人身上,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的手轻轻抚上云贵人的肚子,心中满满都是喜悦,“都这么大了,朕的孩子。” 云贵人的手也不自觉摸着肚皮。不知是不是她的情绪传到了肚子里,连一向安静的孩子都跟着不安分起来。 夜微言感受着云贵人肚皮下那个鲜活的生命,又是惊奇又是高兴。 “这孩子如此活泼,你受累了。”夜微言温柔地说道。 云贵人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夜微言笑的合不拢嘴,不断叮咛嘱咐云贵人。 “朕算着日子,你应当也快要临盆了。这是关键的时候,你定要好好爱护自己。” “你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和徐若瑾说,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你。” “其他的事你都不用管,只要给朕平安剩下孩子就好。” …… 夜微言的柔声叮嘱就在云贵人耳边,她始终一言未发。 第1747章 高兴 这时夜微言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从他进屋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滔滔不绝,而云贵人却没开过口。 “你怎么了?”夜微言尽量放柔声音问道。 从前云贵人在宫中就是柔柔弱弱的,夜微言对她此般表现也没有多想。 云贵人可能是许久没有听过皇上这样温柔地唤她,不自觉有些别扭,轻轻动了动身子。 夜微言猜不透云贵人的想法,他绞尽脑汁突然有了主意,他笑着对云贵人承诺道。 “你放心,孩子出世之后,朕一定会给你大大的封赏!”夜微言对云贵人许诺道。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只想到这一种安抚方式。 但夜微言预料中云贵人感恩惊喜的反应却没有出现,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这下夜微言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他收起面上的笑容,关切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朕只要能做到的就一定会满足你。” 夜微言也担心云贵人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说,迟早要憋出毛病来。 迎着夜微言炽热的视线,云贵人抿着唇抬起头来。 夜微言看着云贵人,用眼神鼓励她提要求。 云贵人也终于开口打破僵局,但她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为了自己。 “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夜微言面露惊讶,忙应道:“你说,朕听着。” “臣妾希望您能把封赏都给贤妃娘娘,而不是臣妾。”云贵人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坚定。 夜微言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要与朕说的就是这件事?” 云贵人纳闷,不解地点头。 夜微言愣过之后却是无奈地一笑,情不自禁握住了云贵人的手。 云贵人一惊,并没有收回手,脸颊也飘上了两团可疑的红晕。 因为云贵人的提醒,夜微言也想到了贤妃。 他似乎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贤妃。之前有容贵妃的牵线搭桥,夜微言的气也消了,就去看了贤妃。 云贵人宁可自己不要赏赐,也要自己把所有封赏都给贤妃,她惦记的永远都是这个姐姐。 夜微言心里一阵感动,他也知道自己对不住贤妃的地方太多,是该找个机会好好弥补一下。 正好云贵人也提了这样的要求,夜微言没有拒绝的理由。他重重地点头,答应了云贵人。 “你大可放心,朕不会淡了她,她的脾气你也知道,可终归一日夫妻百日恩,朕也要尽到做男人的责任。” 夜微言郑重的承诺,云贵人也松了口气。 她和贤妃一向姐妹情深,她能想象的到,贤妃知道自己的死讯会有多伤心。 云贵人无法告诉贤妃真相,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请求皇上帮她回报给姐姐。 在后宫那样的地方,没有什么比皇上的关爱更有效。 云贵人虽然不热衷于这些,但不代表她不明白。 眼看外面月色渐浓,夜微言也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 他能和云贵人久违的见上一面,欣喜之余也有一肚子话,好像怎么都说不完。 云贵人也能看出来,皇上的心情十分好。 夜微言想要与云贵人多待一会儿,但是天色已晚,他也怕云贵人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会累到。 云贵人身子骨弱,容易乏累是很自然的事,想到了这一点,夜微言心里有些纠结。 而院子外,徐若瑾也等的有些不耐烦,正来回地踱着步。 梁霄就好整以暇到坐着,视线紧紧跟着徐若瑾。 田公公则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院门口,像尊门神似的。 徐若瑾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忍不住“啧”了一声,“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 田公公没想到徐若瑾说话这么直接,只能苦笑着答道:“皇上和里面那一位有好些日子没见了,难免要多说几句话。” 他话音未落,徐若瑾就白了他一眼,“几句话?这时间说百句千句都绰绰有余。” “这……”田公公没办法,只好说道:“皇上在里面,老奴只能等着,还请瑜郡主稍安勿躁。” 徐若瑾却没有这么好打发,她嘴角一勾,淡淡道:“公公也知道那一位的身体状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累着了,这责任您能担着吗?” 田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答不上来。 “要是能,那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但若是不能的话……” 徐若瑾前面说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但说到后半句就严肃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田公公双眼微微一眯,等着徐若瑾的下文。 但徐若瑾却偏偏什么都没说,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话语。 她趁着田公公不注意,一个灵巧的闪身就干脆利落地推开了后院的门。 田公公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压根就没想到徐若瑾会来这么一手。 徐若瑾脚步不停地推开房门,就看到夜微言坐在云贵人床边,嘴角带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她微微皱眉,张嘴就是公事公办的语气,“皇上,天色已晚,云贵人也是要歇息的。” 徐若瑾这话可没有征求夜微言意见的意思,完完全全就是在赶人,从神情到语气没有一点差别。 田公公这会儿也追了进来,“瑜郡主!” 但他转头就看到了夜微言,连忙垂首认错,“皇上息怒,是老奴大意,没有拦住瑜郡主,请皇上恕罪!” 田公公还以为夜微言肯定要怪罪,但夜微言的表现再次出乎田公公的意料。 夜微言的嘴角扬起一个更大的弧度,笑眯眯地摆手,“无碍,朕这就走,这就走,瑜郡主莫要动怒,朕走。” 田公公眼球都差点掉到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止田公公,就连徐若瑾都被夜微言的表现愣住了,她皱眉怀疑夜微言吃错药? 田公公抬头去看皇上,皇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相反始终面带笑意,看起来心情很是畅快。 “我们先出去。”夜微言一点也不含糊,听话地往门口走去。经过田公公时还不忘叫上他一起。 田公公愣愣地连忙应声,恭敬跟在夜微言身后…… 第1748章 矛盾 夜微言走时还没忘把门重新关好。 从后院离开,夜微言的步伐都变得格外轻快。他一眼看到等在外面的梁霄,压力也没有之前那么大。 夜微言主动走到梁霄面前,“这次,还是要谢谢你们。” 看夜微言被赶出来也不生气,梁霄不以为然地摆手,“谢她吧,与我无关。” 夜微言笑容更深,没说什么。 惊魂未定的田公公站在夜微言身后,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皇上,就怕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后院屋内,徐若瑾把皇上赶走以后就去看云贵人。 “他没惹你生气吧?”徐若瑾关心地问道。 云贵人微笑着摇头,又问道:“皇上走了?” “嗯。”徐若瑾应了一声。 云贵人这会儿才松了口气,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那你好生歇歇,别因为这一次想见再影响了休息,一切都以你自己的身体为重。”徐若瑾絮絮叨叨,云贵人除了点头,也没什么反应,这会儿心思都在夜微言的身上,她的脑子已经不转了。 徐若瑾又安抚了云贵人两句,便先离开,她知道皇上没这么快就走,说不定还等在门外。 夜微言的确在等她出来,亲口道过谢之后才会走。 徐若瑾看到夜微言就自然地收起笑容,板着脸走上前去。 “皇上还不回宫,不怕惹人怀疑?” 她一点也不客气,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撵人。 好在夜微言已经习惯了,而且他这会儿心情不错,也不那么计较。 “朕正要走,不用你撵。”夜微言并不在意徐若瑾的口气。 徐若瑾也没料到见云贵人一面能让夜微言转变这么大。明明她记得夜微言刚从梁霄书房出来时,面上还是阴云密布。 夜微言没看出徐若瑾所想,他对她和梁霄都十分感谢,就直接说出口,“朕多谢你们。只要云贵人能顺利生产,你们二人也是功不可没,这份情,朕心里会一直记着的。” 他本来也没指望徐若瑾听到这话会感恩戴德,但至少也不会冷脸才对。 可是夜微言的预料又一次出错了,他的许诺只换来徐若瑾的一声冷笑。 “臣妇看还是算了吧。您是皇上,担不起您的谢。” 徐若瑾又恢复了先前的调调,夜微言听在耳朵里怎么想怎么别扭,阴阳怪气得很。 夜微言自知理亏,知道徐若瑾还在怪罪他朝霞公主的事。 这一次,夜微言长舒了一口气,对徐若瑾郑重保证道:“朝霞公主的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徐若瑾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语气淡然,“不必了。” “为何?”夜微言不解。难道一直以来徐若瑾不是在为朝霞公主的事忧心? “一切随缘,强求不得。” 徐若瑾只说了这八个字就陷入了沉默。 夜微言听的这话受了不小的触动,静静地看了徐若瑾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徐若瑾闹归闹,她知道自己一直是清楚明白的。 但在朝霞公主这件事上,徐若瑾迷茫了。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谁才是错。 所以夜微言的承诺让徐若瑾放弃了。她心里的天平正在慢慢倾斜,连她自己都不知最后会倾向哪边。 原本徐若瑾以为她和朝霞公主相认后会像普通的母女那样生活,但事实证明她想的太简单。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若瑾渐渐发现,朝霞公主在背后做了许多错事。 这还只是她知道的和猜到的,她不敢想象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 虽然朝霞公主是自己的生母,她却依然无法坦然说出朝霞公主所作的一切都是对的。 徐若瑾还在坚持着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信念,她反复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这些话她也只是在心里告诫自己,并没有对夜微言说出口。 有些事都摊开反而没什么好处。哪怕对象是皇上,结果也没有多大差别。 有时徐若瑾甚至会想,若是有朝一日皇上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会动朝霞公主吗? 又或者,朝霞公主会给皇上这个机会吗? 徐若瑾猜测良多,每一次都不会有答案。 夜微言看徐若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有点好奇,他刚要开口问,就被突然插进来的梁霄拦住。 “皇上,请。” 梁霄比徐若瑾的话还少,简单三个字,就差直接说“送客”了。 夜微言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换了新的说词:“整个大魏,也就你和你媳妇敢这么对一国之君。” 夜微言的语气有点委屈还有点想笑。 梁霄却是和徐若瑾站在同一阵线,没有半点同情地说道:“皇上都已经见完了云贵人,也没什么别的事了。” 夜微言无奈地点头,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与这夫妻二人计较。 “好,朕这就走,不用催了。”夜微言无奈地转身。 但他才走了一步就又转过身来,田公公差点躲闪不及,紧接顿住脚步看向皇上。 夜微言与梁霄对视,片刻后伸手指了指梁霄,说道:“朕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这话一出口,除了梁霄之外的人俱是一愣。 徐若瑾也觉得纳闷,疑惑地看着夜微言。 田公公就更不用说,惊讶地嘴都合不拢。 就好像是故意开玩笑似的,夜微言突地一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朕最信赖的人,还是你。” 梁霄此时的神情意味深长,却没有回应夜微言的打算。 夜微言也不介意,这回是真的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田公公立刻躬身跟上,边走边擦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这次微服私访绝对会让田公公记一辈子。经过这一日,他对徐若瑾和梁霄二人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夫妻俩真不是等闲之辈。面对皇上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可不是恃宠而骄这么浅薄。 徐若瑾走到梁霄身边,“你与皇上说什么了?他怎么变得这么矛盾。” 她看着夜微言离开的背影随口一问。 梁霄耸了耸肩膀,一副他也不知道的样子。 徐若瑾撇撇嘴,“行,你们男人之间的秘密,我这做女人的不管你们了!” 说完徐若瑾扭头就重新回到后院,还重重把门关上。 梁霄眼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想不通徐若瑾怎么好像突然生气了? 第1749章 赏赐 徐若瑾又重新回到云贵人的院子。 不是徐若瑾闲着没事,而是她方才想起来,云贵人的神情似是隐隐有些不对劲。 徐若瑾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就折回去亲口问个清楚。 如若是她多想了,那就万事大吉。但若是云贵人真有难言之隐,徐若瑾不问清楚以后就会后悔。 徐若瑾轻轻推开云贵人的门,她果然还没有歇息,而是对着窗外的夜色唉声叹气。 “怎么了?” 徐若瑾温柔的声音在屋内想起。 云贵人一愣,没想到徐若瑾会去而复返,她下意识摇头,“没什么……” 徐若瑾却不听她的,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究竟是何事,连我都要瞒着?” 云贵人迎着徐若瑾的目光,反而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徐若瑾的眼睛。 虽然徐若瑾看到云贵人长吁短叹,但她能感觉出来,云贵人很平和,而且淡定。 看来事情并不算严重。 徐若瑾也略微松了口气。 “郡主放心,我没有想不开,只不过想知道一件事。” 云贵人双眉间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徐若瑾应声,“什么事?” 云贵人鼓起勇气,问徐若瑾道:“郡主,若是我生下了这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原来是这件事。 徐若瑾在放松之余,心又被提了起来。 这件事该如何给云贵人答案?毕竟她腹中不是普通的孩子那么简单,而是龙种。 这孩子出生之后将要面临的种种,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不止这孩子,云贵人作为孩子的娘,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也不是一般的。 云贵人紧张地等待着徐若瑾的回答。 徐若瑾此时却有些纠结。 她不知该如实告诉云贵人,还是说几句安抚的话就这么过去。 可是迎着云贵人真挚的目光,后者徐若瑾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一咬牙一跺脚,不加任何修饰,也毫不夸张地说道: “其实,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才是腥风血雨的开始。你要做好准备。” 徐若瑾一字一顿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会紧紧盯着云贵人的反应。 云贵人听完徐若瑾的话,心就像是被扭到一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神情也有些复杂。 但说句实话,徐若瑾说的这些,云贵人早已经想象到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接话,屋内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徐若瑾要忍不住出言安慰的时候,云贵人却是先点了点头。 徐若瑾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云贵人。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云贵人目光坚定地看着徐若瑾,每一个字都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徐若瑾什么也没说,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云贵人。 两人这一刻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一个眼神就足够让她们了解彼此。 定定地对视了一会儿,徐若瑾和云贵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她们的笑容是相似的,都是轻松的、自信的。 徐若瑾知道,云贵人和来时相比已经脱胎换骨,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柔弱无比,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了。 云贵人很快就要做母亲,她会为了腹中的孩子改变,哪怕不知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待自己。 徐若瑾这一刻对云贵人充满了信心,哪怕是曾经柔弱的人,成为母亲之后也会为了孩子奋斗。 “你好好歇息,那些事都还远,现在养精蓄锐最重要。”徐若瑾怕气氛太凝重,就笑着缓和道。 云贵人从善如流地点头,但眼中的神采却是没有消灭。 徐若瑾甚是欣慰,云贵人能这样想,她也算没白忙一场。 因为一个云贵人,郡主府也数次陷入危机中。虽说每次都逢凶化吉,但徐若瑾也时常会想,云贵人快些强大起来,毕竟自己无法护着她和腹中的孩子一辈子。 一旦云贵人回到宫中,她未来的路就要靠她自己去走。 徐若瑾和云贵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她们心里都有数并且更加坚定。 徐若瑾的努力都是值得的,云贵人心中原本那点阴暗也都消散了。 徐若瑾从后院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许久心情没有这么痛快,她只想大笑三声。 红杏看出徐若瑾心情不错,就主动凑上来问,“郡主,什么事这么开心?” “秘密!”徐若瑾话到嘴边却故意卖了个关子。 红杏嘴一撇,又是气又是无奈的笑道:“郡主!” 徐若瑾却是笑着大步走在前面,心情舒畅的不得了。 那边夜微言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回到宫中,一日的微服私访就这样结束了。 夜微言回宫之后却没有急着做其他事情,而是吩咐田公公道:“时间还早,你代朕去探望一下贤妃。” 田公公一听,却是愣住了。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又想起贤妃来了? 夜微言背对田公公,所以没有看到他惊讶的神情,继续自顾自地吩咐着:“顺便给她带点东西过去。” 田公公没有多问,压下心中的疑惑先应下来:“是,老奴遵命。” “带点什么好呢?”夜微言想了想,但一时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就直接说道:“算了,你看着办吧。” 田公公更加纳闷,“老奴明白。” “贤妃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朕给她的赏赐。”夜微言又补充了一句。 田公公只有点头应声的份儿,皇上此举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不是他该追问的。 从夜微言的三言两语中,田公公已经大体判断出该送些什么。 夜微言语气没有敷衍,而是特意提醒田公公,这么一来,这赏赐的档次自然也不能低。 夜微言安排完就去忙别的,田公公倒是想了很多。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赏赐”,但田公公仿佛已经预见到即将在后宫掀起的波澜。 无论皇上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田公公要做的只是执行命令和暗中观察。 领了命令的田公公精心挑选了赏赐之物,就带人赶去了贤妃的寝宫。 因为事先没有知会,所以贤妃宫中没有人知道田公公会在夜里造访。 第1750章 惊讶 掌灯时分,贤妃依旧没有歇息。 “娘娘,您晚膳也没怎么吃,奴婢特意让厨房给您炖了一盅甜汤。” 小宫女端着汤盅边往门内走,边对贤妃说道。 贤妃却是头也没抬,随口应道:“嗯,放在桌上吧。” “是。”小宫女也不好再劝,轻轻把汤盅放在桌上。 她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默默走近贤妃,“娘娘,您在忙什么呢?” 贤妃宫内没有多少伺候的奴才,小宫女加上小太监,还有一位老嬷嬷,零零总总算起来,两只手也数得过来。 原本比这还要少,但皇上来过之后,奴才们就多了些。 小宫女想到这些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身在后宫,时时刻刻都要看皇上的心情和脸色行事。 贤妃先前因为陆凌枫的事数次顶撞皇上,皇上一气之下就没再来过贤妃娘娘宫中。 那段日子黑暗无比,小宫女根本不敢回想,每次想起都要出一身冷汗。 连带着贤妃这里变得如冷宫一般,阴森恐怖,连点生气也无。 也难怪奴才会越来越少,只要是有点本事的都想办法逃离贤妃宫中。 剩下的几个还算忠心的奴才,就一直搁在贤妃身边。 他们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去,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算吃苦也只能自己扛着。 这还不算什么,平日里还要忍受宫里其他人的非议和白眼。 眼看贤妃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但她自己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素衣淡食,就像代发修行的尼姑。 小宫女和小太监看不下去,都不知道抱怨过多少次。但贤妃始终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 时间一长,做奴才的也就放弃了。主子都没有斗志,他们再再着急也没用。 就在小宫女以为自己的主子这辈子都要这样凄惨度过的时候,突然就时来运转了。 皇上亲自驾临贤妃宫中不说,还安抚了贤妃,训斥了不听话的奴才。 只要皇上一句话,贤妃立刻就恢复了她本该有的位置和待遇。 小宫女每次想到这都要忍不住偷笑,但是这次她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明明皇上都发话了,但小宫女还是觉得主子过的有点太小心翼翼了。 眼看贤妃的宫中渐渐恢复生机,贤妃也不再穿素衣素服,可寡淡的性子却好像没有多少改变。 贤妃这会儿正在用手指细细地算着日子。 小宫女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娘娘,又到时候了?” 贤妃轻轻点头,“嗯。去准备些东西,别让云秀在下面少了用的花的。” 小宫女应下来转身就去准备。 虽说还没到日子,但贤妃总是习惯早早准备好。 她每个月都会悄悄在宫内给云贵人烧纸,就怕云贵人在下面过的不够好。 小宫女一开始还想劝贤妃不要这么累,但贤妃从来都是雷打不动地为云贵人做这些事。 时间一长,小宫女也就习惯了,默默地帮贤妃准备好。 贤妃自觉对云贵人亏欠良多,在她死后这么久都没能为她做点有价值的事。 她却不会就这么放弃,虽然她现在比之前镇定多了,但她一直都记得陆凌枫,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小宫女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 贤妃也有些好奇,是谁这么晚来? 小宫女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禀告,“娘娘!是田公公来了,好像还带了不少东西!” 小宫女匆匆瞥了一眼,只看请了人和物件。 贤妃这下更惊讶了,“田公公?他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小宫女摇头,“不过奴婢看田公公脸上带笑,应当是好事。” 小宫女猜测着的工夫,小太监也带着田公公进来了。 田公公见到贤妃随即满面笑容,笑的是和蔼可亲,让人没有任何怀疑。 “贤妃娘娘,老奴深夜到访叨扰,还望您不要责怪。”田公公恭敬道。 贤妃看田公公的态度,对他的来意多少也有数了。只是她心底的惊讶依旧没有褪去。 田公公平白无故出现,她自然十分在意,并且怀疑他的动机。 “怎么会呢?田公公到访,有失远迎,是我的疏忽。” 贤妃知道田公公出现多半代表的就是皇上,所以她的态度也是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田公公听到这句寒暄,面上笑容更深。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不知田公公来此有何事?” 贤妃看时机差不多,主动挑明问道。 田公公好似恍然大悟,说道:“娘娘您看老奴这脑子,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他说着指挥外面的奴才把箱子都抬进来打开。 这时贤妃和宫内的奴才们才看清箱子里面都有什么。 “田公公,这是……” 贤妃看了箱子一眼,随即不解地看向田公公。 此时寝宫内其余奴才的眼也都直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箱子里的东西。 “我不是看错了吧?那三个箱子里都是价值连城的好玩意儿!” “就是!刚才箱子里有个东西晃到我的眼了,我仔细又看了一次,那好像是夜明珠!”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奴才都是“哇”的一声。 还好他们离得较远,特意压低了的惊讶声也不会被人察觉。 “我看还有吃的和用的。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没错。我对几样东西还有印象,都是番邦进贡的,数量稀少,格外珍贵!” “这么多琳琅满目的东西都送到贤妃娘娘这儿来?皇上这是赏赐吧?” “嗯,我看也是。不过娘娘做什么了?皇上为何要赏赐这么多宝贝?” “我哪儿知道?你们看贤妃娘娘的神情,娘娘恐怕也不知道。” 几个奴才听到齐齐看向贤妃。 虽然贤妃面上没有多少波动,但内心却又是震惊又是疑惑。 田公公却在这时乐呵呵地证实了奴才们的猜测,“娘娘,这些都是皇上特意赏赐给您的,因事情忙碌许久未来探望贤妃娘娘,皇上也惦记着您,老奴这么晚来,打扰娘娘休息了。” 贤妃听到这话却是更加惊讶,“赏赐?给我?” 第1751章 发怒 田公公笑眯眯地点头,“正是。这些都是皇上亲自吩咐老奴的,每一样也都是皇上精挑细选过的。” 事情从田公公的嘴里说出来时改动了一些。 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部分,而且贤妃听了还能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如田公公所料,贤妃的面颊微红,嘴角带着笑意,“辛苦皇上还想着臣妾,也劳烦田公公了。” “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皇上可是一直都惦记着您的,只不过最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亲自过来而已。” 田公公为皇上开脱,又说道:“皇上让老奴来给您送赏赐来,就是怕您多想,再误会了他。” 贤妃微笑着点头,“宫内也没什么准备,连杯热茶都没有,田公公莫要怪罪本宫怠慢。” “娘娘太客气了。老奴这是为皇上办事,哪来的怠慢一说呢?田公公笑着摆手道,“更何况娘娘的品性,老奴心中清明得很,老奴敬重娘娘才是。” 贤妃随即吩咐宫里的奴才,“把这些抬到里面去,都注意着点。” “是,娘娘。”听的命令的小太监们应声下来就去搬箱子。 田公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贤妃的神情,看她的视线一直小心地看着箱子,心里也格外满意。 这下田公公只要如实和皇上回禀就行了,贤妃对这些赏赐可都是珍爱有加。 “娘娘,天色也不早了。老奴不耽误您歇息,这就告退了。”田公公说道。 贤妃回神,也不多留田公公,点头道;“多谢田公公,您路上慢走。” 田公公从贤妃的宫中出来,装作不经意地四下看了几眼,果然看到几个别宫的奴才。 他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并没有理会,而是翻了个白眼就走,皇上那边还等他回禀。 田公公走后,贤妃的笑容也渐渐消失,神情若有所思。 小宫女凑上来,“娘娘,那些赏赐……” “先随意找个地方放,明日再说。”贤妃吩咐道。 “是。”小宫女应声,随后又疑惑地问道:“娘娘,田公公送来这些赏赐是何意啊?” “他不是说了么?这些是皇上的意思。”贤妃淡淡地回道。 小宫女更加不解,“奴婢听到了。但是这好端端的,又不是娘娘您的生辰,赏赐这么多总要有个由头吧?” 小宫女也是跟在贤妃身边共患难过,所以说话自然没有其他奴才那么多忌讳。 贤妃也不介意,她也有同样的疑问。 “我也不知。这件事恐怕只有皇上知道。”贤妃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小宫女还是想不通,总觉得皇上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为何突然对贤妃这么好? 她正琢磨的时候,贤妃突然开口问道:“去问问皇上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去哪儿了。” 小宫女一愣,不知贤妃这是何意。 贤妃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隐秘,皇上最不喜被人知道太多。” “既然这样的话……娘娘您还要冒这个险吗?”小宫女一听难免有些紧张,更替贤妃担心。 贤妃却是不怎么在乎,“你忘了我之前还在御书房顶撞过皇上了?” 小宫女怎么可能忘?她每次想起来都吓得够呛。 “好了。办你的事去,剩下的不用管。”贤妃面色稍凛地吩咐道。 小宫女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小宫女走了,贤妃也把其他奴才从宫里打发走,她一个人转到三大箱赏赐前。 这些赏赐来头不简单,皇上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但到底是何原因?贤妃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想不出所以然,但贤妃已经将此事记在心上,一定要查个清楚。 田公公回到御书房,忙回禀道:“皇上,赏赐已经送到。” 夜微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办得不错。” 田公公笑着应下,随后又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微言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了田公公一眼,随口问道:“怎么?还有事?” “皇上,老奴从贤妃娘娘那出来,看到了几个奴才。”田公公也不隐瞒,顺势答道。 夜微言手微微一顿,“哦?谁宫里的?” “夜色太黑,老奴也没太看清楚。”田公公说着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有一个似乎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呵,是她就不奇怪了。”皇上冷笑了一声,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田公公注意到皇上的反应,斟酌片刻,“那皇上这……” “不用管她。这是朕给贤妃的赏赐,她们知道也无妨。”夜微言的语气带着几分故意的意味。 见皇上的态度再明显不过,田公公也就自觉不再多问,静静走到皇上身边帮他研墨。 此时,后宫各处也都得了消息。 皇后寝宫,正传来一阵摔打的声音。 宫女和太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冯嬷嬷深吸了一口气,把方才回来禀报的小太监赶走,犹豫了半天也没勇气开口劝说。 皇后的暴脾气他们都一清二楚,这次恐怕又没有那么好过了。 “贱人!都是贱人!赶走一个徐若瑾,贤妃也来凑热闹!算是个什么东西?” 皇后气愤不已,又摔又打。 方才小太监来禀报说田公公给贤妃那送去三大箱的赏赐,一听这个,皇后就大发雷霆。 寝宫内只要是皇后能摸得着的东西都已经砸了一个遍。 冯嬷嬷和一众奴才连劝都不敢,只能默默祈祷别被牵连。 皇后那边还在不断咒骂着,“贤妃那个贱人也不知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皇上迷惑地团团转!” 她就是想不通,贤妃明明已经和打入冷宫没有区别,但莫名其妙还是让她东山再起? 一想到这些,皇后就万分后悔。早知今日,她就该狠狠打压贤妃,让她永无翻身之日才对! 就因为皇后一时心软,贤妃来势汹汹,她的麻烦也就更大了。 “贤妃历来就处处与本宫作对,还多次在皇上面前诽谤国舅。只要她安分守己,本宫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她欺人太甚!” 皇后牙根恨得痒痒,恨不能把贤妃叫来抽耳光,“总有一天要收拾了她!” 第1752章 追查 不只皇后宫中得知贤妃获得赏赐,消息也传到了容贵妃宫中。 桂嬷嬷带着从奴才那听到的消息去回禀。 “娘娘,田公公刚从贤妃那离开不久。” 容贵妃面上却没有多少反应,她沉思片刻后问道:“我们的人没被发现吧?田公公最是老奸巨猾,机警得很。” “娘娘放心。咱们派去的人都是躲在暗处的,不像其他宫内的都是小太监,估计这会儿都被田公公禀报给皇上了。”桂嬷嬷语气嘲讽地说道。 她说的自然就是皇后等妃嫔派去的人。 这后宫有点风吹草动,各个宫的人就闲不住了,争相派人去调查也是自然。 只不过这次他们对上的是比猴子还精的田公公,只有被发现的份儿。 容贵妃满意地点头,然后才问道:“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桂嬷嬷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田公公带着三个大箱子去了贤妃宫里,下面的人查出来,应当是皇上给她的赏赐。但却没有说缘由。” 容贵妃听到这话,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桂嬷嬷也有些纳闷,“娘娘您说,皇上怎么无缘无故突然想起给贤妃赏赐了?据老奴所知,贤妃也没做什么讨皇上欢心的事啊。” 她努力回忆了半天,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容贵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桂嬷嬷仍旧在一旁喋喋不休地猜测着,却没有什么进展。 又过了一会儿,容贵妃突然开口道:“皇上今日都做什么了?” 桂嬷嬷的思绪被打断,连忙将从下面人那得来的消息告诉容贵妃。 “……底下的人说,皇上今日早朝过后就在御书房待到现在。” 容贵妃听了桂嬷嬷的话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整日都在御书房一步未出?” 桂嬷嬷被容贵妃追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略有不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们的人看到过田公公把午膳端进御书房。” “晚膳呢?”容贵妃又问道。 “这……”桂嬷嬷想了想说道:“娘娘这么一问,老奴才想起今日皇上的晚膳的确是比平日晚一些。” “再去打探一下,皇上是否一直都在御书房。尤其是傍晚太阳下山那段时间。”容贵妃细致地吩咐道。 桂嬷嬷虽然不解容贵妃为何偏偏要查这段时间,但还是应下来转身出去安排人手。 容贵妃一人在寝殿之内不由得陷入深思。她猜测,皇上今日定然是发生过什么事,不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贤妃赏赐。 后宫又要掀起新的风波,恐怕几个妃嫔的寝宫里都要不得安宁。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与她们不同,容贵妃贤妃是否得到皇上的赏赐并不怎么在意,她更想知道皇上为何这么做。 只要等桂嬷嬷回来,一切就会明了。 很快,桂嬷嬷就带着调查来的消息回来了。 “娘娘!”桂嬷嬷来不及顺气就匆匆禀报道:“果然不出您所料,皇上今天的确有一阵子去向模糊,没有明确的记载,就是您说的那段时间里。” 容贵妃面露了然之色,示意桂嬷嬷继续说。 “老奴打听来的消息,皇上极有可能是出宫了。”桂嬷嬷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出宫?”容贵妃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心中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猜测。 “是的。”桂嬷嬷点头,“这么隐秘,定然是微服私访。但是暂时还未查出皇上去的是哪里。” 容贵妃听到这却是摆了摆手,“不必查了。” 桂嬷嬷面露不解,沉默片刻还是没有多问,应声道:“是,娘娘。” 容贵妃却是自行解释道:“此事或许与徐若瑾和梁霄有关。” 桂嬷嬷恍然,这么一来一切倒是说得清。 容贵妃会这么猜测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以往皇上几次微服私访,也基本都是去郡主府。 事情牵扯到徐若瑾和梁霄,容贵妃反而稍稍松了口气。她没有往深处想,皇上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去找郡主府,毕竟那里有他觉得可以商量的人。 既然是郡主府,那事情反而好办多了。 “不必再查,等瑜郡主再进宫的时候,我问她一问。”容贵妃下了结论,桂嬷嬷就认真听着,没有异议。 “不过娘娘,还有一件事。”桂嬷嬷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还没来得及禀报。 容贵妃随口问道:“什么?” “京都府尹之前曾带人去搜查郡主府……”桂嬷嬷的话才说了一半,容贵妃就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他们敢!谁给他们的胆子?”容贵妃怒道。 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若是被朝霞公主知道……容贵妃不敢继续想下去。 “娘娘您先别急,听老奴把话说完。”桂嬷嬷看出容贵妃的不安,连忙出声安抚道。 容贵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长舒一口气让桂嬷嬷说下去。 桂嬷嬷赶忙道:“娘娘放心,京都府尹并未得逞。瑜郡主说什么都不让人进,还把京都府尹羞辱了一顿。” 听了这些,容贵妃才总算稍稍放心下来。 “那就好。果然是她的作风,是我太沉不住气。”容贵妃反省道。 桂嬷嬷又道:“娘娘您也是为瑜郡主担心。” “就靠她一人,能阻挡京都府尹吗?”容贵妃仍旧蹙着眉,一脸担忧。 “这老奴也不知。不过后来田公公突然出现,宣读了皇上的口谕不说,还把京都府尹臭骂一顿给赶走了。” 可是容贵妃的神情却比先前更加紧张,她随即追问道:“什么口谕?” 桂嬷嬷紧接着就把罗春、元娘还有忠勇侯的关系都说了一遍。这些都是下面的人查出来的。 这些人都是常年为容贵妃效命。容贵妃为了能把京都大小事都无一错漏地回禀给朝霞公主,靠的就是这些人。 是故桂嬷嬷得回来的消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连细节也十分明显。 听完桂嬷嬷的解释,容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情绪,好似自言自语的道:“公主殿下说得对,忠勇侯府是有些太安宁。” 第1753章 可疑 只是说归说,容贵妃心里也难免有点想不通的地方。 桂嬷嬷这时问道:“娘娘,要把这些告诉殿下吗?” 容贵妃想了想,却没有立刻答应。 自己都能想的到的事,朝霞公主没有理由想不到。她也一定非常好奇郡主府到底有什么猫腻。 而且容贵妃也清楚,朝霞公主一定会让她查个水落石出。 不知为何,容贵妃隐隐觉得这背后的事不简单。 “先不用了。等我把整件事查清再告诉殿下也不迟。” 容贵妃很快就决定下来。她要先背着朝霞公主查清整件事,然后再考虑别的。 徐若瑾还有皇上的表现都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有点欲盖弥彰。容贵妃几乎可以确定,郡主府内有问题。 另一头,为了查出郡主府隐藏的秘密,夜志宇也在大理寺焦急地等待着。 他昨日派出去调查的人,已经出去一整日,暂时还没有消息回来。 郡主府到底有什么猫腻,只要找到元娘一切就会一清二楚。 “我看你到时如何狡辩!”夜志宇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他只想着给郡主府点颜色看看,却全然没有想过此事或许会与皇上有干系。 就在夜志宇快要焦躁到极限时,手下终于带回了消息。 “启禀大人,属下查到,昨日晚些时候郡主府角门有人进出。因为看到的人极少,所以无法判断真假。” 下属事无巨细地禀报着。 夜志宇听完却是一口咬定,“一定是这个没错!” 下属接着汇报道:“后来属下顺着继续查,发现这马车却是去了中林县。” “中林县?”夜志宇若有所思道。 “正是。”下属应道,“或许目的地是梁府,咱们还要继续追吗?” 夜志宇眉头紧锁,这下事情变得略有些棘手了。不过他不是会就这么放弃的人。不要说是梁府,哪怕是郡主府,他也要想办法把元娘绑了审问。 虽然下属调查回来的结果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见到元娘,但夜志宇已经可以肯定,元娘已被徐若瑾送走。 虽说皇上亲自下令赦免了元娘的罪,但夜志宇觉得,徐若瑾定是为了保住郡主府才会把元娘连夜送走。 元娘若是继续待在郡主府,迟早要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但徐若瑾的算盘却是打错了,送元娘走并不如在郡主府安全。至少在郡主府内,夜志宇还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就不同了,区区中林县,夜志宇有无数种办法能让元娘上钩。 夜志宇都不用明抢,略施小计不怕元娘不主动送上门来。 “你们,继续给我盯着,尤其是元娘,如若真的到了梁府,但凡有一点忌讳,就把元娘绑了逼问。”夜志宇冷酷地下令。 “是!属下遵命!”下属们齐声应道。 得了命令的众人,片刻都不敢耽搁,都直奔中林县而去。 原本中林县并没有引起夜志宇多少注意,一来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再者,梁霄和徐若瑾人都在京都,这里才是重中之重。 在夜志宇看来,梁府不过是一群老弱妇孺,根本不足为惧。他就不信这群人能护得住元娘。 奉夜志宇的命令,大理寺众人齐齐到达中林县。按照夜志宇早就吩咐好的,众人隐藏在梁府四周的各个角落。 元娘不出门可以,若是她踏出梁府,就会被大理寺的人察觉并且死死盯上。 只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他们就能把人绑起来逼问。 他们在梁府附近埋伏好之后,就静静地守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府出府的人。 几日下来都相安无事,直到一日清早姜三夫人到了梁府。 姜三夫人无论何时,都是那一派习武女子的装扮,一举一动都干脆利索,一看就是练家子。 光是这一派英姿飒爽的劲头,谁都无法比拟,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 姜三夫人走到梁府门口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在门口装作无意和小厮寒暄了两句。 小厮不疑有他,有一说一。 姜三夫人只不过是问几句梁大将军和梁夫人身体情况,注意力则一直都在观察周围。 她从来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劲,这会儿经过她一番试探,果然周围有些动静。 这下可以确定了,梁府周围有人在监视,只是姜三夫人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也不知晓他们的目的。 姜三夫人和小厮寒暄之后,淡定地踏入梁府。 进门之后,姜三夫人匆匆和梁夫人打了声招呼,就让下人带她去角门和后门。 在角门处,姜三夫人悄悄将门开了一点小缝,紧够露出她一只眼的宽度。 姜三夫人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 很快她就在角门外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他们尽力伪装成普通人,但视线却时不常落在梁府。而且同是练家子,姜三夫人几乎是一眼就将他们看穿。 个个都是有着深厚武功底子的人,身上的气势自然也不一样。 这些人为何会盯上梁府? 姜三夫人暂且按下心中的惊讶,细细思考了一番。 她最后还是决定从梁府下手。以往她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些人,也就是说他们是才接到命令到此监视。 既然如此,也就是说梁府最近才出现了让他们介意的人或事。 姜三夫人很快就心中有数,她叫来伺候梁夫人的妈妈,装作随口一提地问起这些日子梁府发生的事。 “妈妈,这几日梁府是否来了外人?” 伺候梁夫人的妈妈闻言惊讶道:“你怎知道?” 为了不让梁府的人担忧,姜三夫人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妈妈也没有多想,就点点头道:“没错,还是从京都郡主府那边来的。不知姜三夫人还有没有印象,就是元娘母子俩。” 姜三夫人听妈妈说完,就想起来了,“原来是元娘和沐川?” 妈妈点头,“对,就是他们俩。说回就回来了,怪突然的。” 姜三夫人没有说话,面露沉思。 看来外面那些不速之客就是为了元娘而来。 第1754章 黄雀 “元娘如今在何处?”姜三夫人又问道。 妈妈答道:“就在府内呢,夫人给他们安排了院子。” 姜三夫人心里也有了计较,虽说她不知京都发生了什么,但元娘不可能无缘无故从郡主府离开。 这其中定有什么缘由。而且元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妻,却引来这么多人虎视眈眈。 这点才是姜三夫人最怀疑的。但现在当务之急却不是去查这些,她要先把周围的人拔除才行。 “敢在梁府头上动土,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什么来历,有这么大的胆子!”姜三夫人暗道。 夜志宇以为自己算无遗漏,万无一失,区区一个梁府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连监视的手下他也只不过留下三人而已。 一人监视梁府,另外两人分别盯着元娘和她儿子。 夜志宇对自己足够自信,真的只留下三人,还限期让他们尽快带回消息。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但他们都像夜志宇一样,算漏了一人,就是姜三夫人。 如此一来,梁府出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姜三夫人按兵不动,稳稳地做她的“麻雀”。 “姜三夫人您怎的问起这个来了?”妈妈好奇道。 姜三夫人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没什么。妈妈您能带我去元娘的院子看看吗?” “好,您跟我来。”妈妈没有多想,自然地走在前面带路。 姜三夫人并不想让元娘知道外面有人在等着对她不利,因为这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所以姜三夫人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心生警觉,只能出此下策。 从今日起,姜三夫人会看着元娘的一举一动,她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不测,姜三夫人也好出手。 徐若瑾既然把人送到梁府来,就说明她想保住此人性命。姜三夫人断然没有任其自生自灭的道理。 姜三夫人在妈妈的带领下,把元娘的院子记在脑子里,连院门都没进就走了。 “夫人您不进去看一眼吗?” “不用了。我还有事与梁夫人说,莫让夫人等着急。”姜三夫人三言两语就扯开了话题。 妈妈点头也没再多问。 元娘住在梁府比在郡主府要惬意些,至少在这里她可以随意走动,甚至是出门也没有大碍。 因为这里没有人认得她,而且罗春的事过去那么久,人们早就淡忘了。 说不定中林县的百姓还以为是梁府来了个远房亲戚。 在郡主府时,元娘总归是要小心翼翼,既要伺候云贵人,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那些日子虽说惊险了些,但多亏了徐若瑾和梁霄的庇护,不然元娘和儿子连命都要没了。 元娘来到梁府也是一样尽心尽力,每日陪着梁夫人说说话,聊聊家常,京都的事还有郡主府的事。 梁夫人因为忧思过度,所以身体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站在房内长吁短叹。 自从元娘来到梁府之后,梁夫人的精神也稍好了些。尤其是在听到元娘提起梁霄的时候,心里多少也得到些安慰。 元娘也是聪明人,每次也都记得多说些好话和趣事给梁夫人听。 这一日元娘一早起来就忙活着给儿子准备饭食。 “川儿,吃饭了。” 沐川听到元娘的呼唤,很快伸着懒腰开门出来。 元娘给沐川盛了一碗稀粥,放到他跟前,“今儿个天好,娘要陪梁夫人去庙里上香,你自己在院子里不要乱走,习字练武不可荒废,知道吗?” 沐川有点不耐地点头,“知道了娘。您每天都要说好几遍,我的耳朵里都要生茧子了!” 元娘看着沐川边说边捂耳朵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点头,“好好好,娘以后不说了就是。快趁热吃吧!” 沐川这才听话地乖乖吃饭。 元娘也意识到自己催促沐川太紧,他已经表现得很好。就算她不说,沐川也一定会老老实实温习功课。 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元娘心中一阵欣慰。 沐川就是元娘最大的希望,只要有儿子,就算有再多苦元娘也不怕。 “娘,我吃饱了,回屋去练字了。”沐川把饭吃得干干净净,摆好碗筷才起身道。 元娘点头:“去吧。娘一会儿也走。” 看沐川回到房间,元娘才把碗筷收拾干净离开院子。 元娘走了有一会儿,沐川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他快步跑出来,打开院门张望着。 “娘?娘!” 沐川喊了两声,元娘已经走远,当然不会有回应。 “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沐川自言自语道。 他后悔不迭地垂着头重新回到院子。 沐川原本打算今日出门去灵阁找禾苗,但是早上让元娘一打岔就把这事忘没影了。 好不容易想起来时,元娘已经走了。 沐川这下纠结了,他已经和灵阁的人说好,要是爽约不去的话肯定不合适。 沐川可是还要在灵阁帮忙的,要是给人留下坏印象就麻烦了。 思考再三,沐川还是决定出门去灵阁。 反正元娘与梁夫人去庙里上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说不定在她回来之前,沐川就已经从灵阁回来了。 沐川把自己说服,这里毕竟不是京都城,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谨小慎微。 打定主意的沐川抬脚就走,早点走还能早些回来。 元娘去见了梁夫人,伺候梁夫人整理片刻,就一齐出了梁府坐上马车。 梁夫人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怕万一是子瑜遇到什么不测,只有去庙里烧过香才能放心。 正好元娘也想去庙里给沐川上香,两人一拍即合。 元娘和梁夫人离开梁府的那一刻,就被夜志宇的手下盯上了。 三人只留下一人在梁府候着,另外两人一个跟着早上从角门离开的沐川,还有一个自然就是跟着元娘。 为了却保万无一失,他们三人不会轻易行动。 夜志宇早就给他们想好了计划,一切都按照他的吩咐和指示行动。 在三人都各自散开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姜三夫人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梁府。 第1755章 威胁 元娘小心搀扶着梁夫人的胳膊,两人从马车上走下,庙宇门外都已经挤满了来上香的人。 “今儿是什么日子,庙内怎这般多人。” 元娘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打她从郡主府来到中林县,看什么好像都格外惊讶。 这也不奇怪,元娘在郡主府的深院之中,平日鲜少有机会离开,更别说看到这么多人。 “今天是初一。”一旁的梁夫人答道:“人多一点也是自然。” 元娘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梁夫人边走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加之这庙宇香火旺,比旁的灵验些,自然人多。” 元娘边听边点头,如此一来也安心多了。 “夫人,您慢一点。”元娘小心扶着梁夫人往庙宇内走。 来往都是人,吵吵嚷嚷,求什么的都有。 “我们先去跪拜菩萨吧。”梁夫人提议道:“顺便求只签。”求签祈福才是梁夫人今日来的重中之重。 元娘应下来扶着梁夫人走近庙内。 梁夫人这几日身体稍有好转,只是跪在蒲团上时还是有些疲乏。 庙宇内人多,梁夫人喜静,难免早早就会觉得累。 元娘跪在另一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恭敬地在菩萨面前小声念叨着:“菩萨保佑,川儿平平安安。” 她现在生活的中心和动力就是沐川,只要儿子好,她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随后元娘闭眼虔诚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头,然后伸手去拿签筒。 梁夫人此时也已求完菩萨,眼眶微微泛红。 她每个月都要来这里两次,初一和十五。每一次和菩萨说的话都一样,无非是保佑子瑜平安无事,早日回到梁家,只有这样,梁夫人的心病才能了。 但是过去这么久,梁子瑜还是半点消息也无。 微微叹了口气,梁夫人也拿起签筒轻轻摇晃起来。 “啪。” 元娘的签筒掉出一只签。 她期待又忐忑地捡起签筒,起身就要去扶梁夫人。 梁夫人拿着签站起,在元娘的搀扶下就要去找庙里的师父解签。 元娘走着被来往的人碰了一下,她身形略有不稳,急忙站正,冷汗都冒出来了。 “没事吧?”梁夫人还关心地问了一句。 元娘正要笑着摇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低头一看,却是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多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和她的签子在一块。 她纳闷地回头去看,四下张望看到的都是来去匆匆的香客,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元娘也不知这纸条是如何到了她手中。 为了不让梁夫人等太久,元娘暂时按捺下好奇,陪着梁夫人找到庙里的师父。 趁着梁夫人解签的工夫,元娘才谨慎地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罗川有难。” 纸条上短短几个字,却看的元娘触目惊心,脊背发凉。 “川儿?!” 元娘目眦欲裂,使劲抓着纸条,顿时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大脑一片空白。 她手上的签子也掉到了地上,元娘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 元娘在心里安慰自己,沐川此时一定在梁府待着,那里很安全,不会有问题。 但她越想越心惊,得立刻回梁府,只有亲眼看到沐川她才能放心! 元娘顾不上和梁夫人说一声,只能匆匆告诉伺候的婆子就急急地走了。 她莫名心跳的很快,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梁夫人找大师解完签之后心情也好转了不少,因为她这签文还算吉利。 这么一来,梁夫人坚信自己迟早能再见到子瑜。 她从大师那里出来,就注意到门口只有伺候的下人,却没看到元娘的踪影。 “元娘人呢?”梁夫人随口问道,边问边看了一眼周围。 婆子拿着元娘掉在地上的签,递给梁夫人道:“元娘让老奴与您说一声先回梁府了,好像有天大的急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梁夫人皱眉,面露不喜,“出什么大事如此莽撞?” 婆子摇头,“老奴也不知。” 梁夫人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们给菩萨上完香就回去吧。” “是,夫人。”下人们齐声应道。 元娘跌跌撞撞地走出庙宇,走出去没有多远,在经过一条无人小巷时,被突然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拦住去路。 “你是什么人?”元娘大惊,后退一步,壮着胆子问道。 黑衣人淡定的神情与惊慌不已的元娘形成鲜明对比。 元娘手里还紧紧握着纸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 但是这黑衣人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面对元娘的质问仍旧是步步逼近,却始终一言不发。 元娘下意识跟着后撤几步,她猛然想到此时沐川可能在受苦,就硬着头皮质问道:“你把川儿怎么了?” 黑衣人面上了露出一丝危险的神情,就在元娘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想要见到你儿子的话,就别出声与我走一趟。” 元娘瞬间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如纸。 让她猜中了,果然是眼前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所为。 此时元娘的脑中已经没有多少理智可言,她只想尽快看到平安无事的沐川,别的都可以不管不顾。 她紧张地两手死死抓着衣角,牙齿都快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她面临的是艰难万分的抉择。 元娘不知和眼前人走会是什么结果,但不用想也料到不是好事,她心里没底,甚至怀疑会没命回来。 不过元娘这时还有仅存的一丝理智,更确切地说是侥幸。 万一眼前这人是故意欺骗她?其实沐川好好地待在梁府,毕竟梁府守备安全,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被平白无故带出梁府才对! 元娘渐渐被自己说服,看着黑衣人面上惊恐神情更甚。 可能是看穿了元娘的想法,黑衣人却是淡定一笑,主动说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先回梁府去看看。” 元娘心思被完全看穿,震惊地看向黑衣人,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心跳如擂鼓。 黑衣人却是一派轻松的表情,“乖乖跟我走。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第1756章 妥协 元娘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风一吹就是彻骨的寒意。 无论怎样,只要川儿安然无恙,那就一切都没事,否则……否则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劲头啊? “我儿子在哪?快把他还给我!”元娘嗓子里发出低哑的嘶吼声。 她什么也顾不上,冲上去就要和黑衣人拼命。 黑衣人却是不屑地一笑,微微侧了侧身,元娘就踢到石头绊倒在地。 他随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元娘擒住。随手就用破布把元娘的嘴巴堵上,“要是还想见到你儿子的话,就给我老实点!听见了没有!” 黑衣人顺势带着元娘一齐离开。 元娘心中极度不安,但是为了儿子她可以连命都不要。 虽然此去凶多吉少,但沐川的性命远比自己的重要,元黑衣人根本不用动手,元娘就乖乖听话跟他走。 有沐川的性命吊着,元娘不敢不从。 这黑衣人就是夜志宇派来的人,一个还留在梁府监视着,随时准备通风报信。 另一个则跟着沐川去了灵阁。 黑衣人把元娘带到一处他们早就找好的偏僻之地。房子年久失修,连流浪汉都不愿借宿。 在这里审问元娘再合适不过了。 黑衣人还有任务在身,从元娘这儿问出郡主府的秘密,他也好回大理寺禀报给夜志宇。 元娘被带到这样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用眼神四下寻找儿子的身影。 但是元娘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这破烂地方只有她和黑衣人两个,再没有第三个人。 黑衣人再次看穿元娘的心思,“别找了,你儿子不在这儿。” 元娘手脚都被黑衣人绑好,又被警告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要是有一句假话,你就这辈子别想再见到你儿子!” 听着威胁,元娘不敢不从,只能机械地点头,“你问什么我都说,只要你放过我儿子!” 黑衣人并没有给元娘承诺,而是直接问道:“郡主府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元娘听到这话吓得连嘴都忘了合上,随后才反应过来使劲摇头,“什、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看元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说谎,面露凶恶,语气威胁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你儿子的命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 元娘身上巨震,惊恐地看着黑衣人,死死咬着下唇使劲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呵呵,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劝你一句,再不说实话的话,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黑衣人恶狠狠地威胁道。 元娘被吓得不轻,靠墙身体瘫软着,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你好好想清楚,是和你没有半点儿关系的郡主府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 黑衣人的话在元娘的脑子里炸开,她最后一点绷紧的理智也跟着断了。 “我只不过是让你说出郡主府的秘密而已,这笔买卖很划算。就算你说了,瑜郡主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黑衣人继续蛊惑元娘,最后又道:“再不说的话,你儿子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不!放过我儿子!有什么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元娘竭力嘶喊着,希望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但这里实在太过偏僻,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看到你儿子的尸体再哭也不迟。” 黑衣人幽幽说道,语气冰冷无比。 元娘就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黑衣人。 她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一面是待她恩重如山的徐若瑾,另一面却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黑衣人也不急,仿佛已经胸有成竹,知道元娘坚持不了多久。 元娘因为害怕浑身发抖,她哆哆嗦嗦地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是不是……只、只要我说……你们就会放了川儿!” 黑衣人心中一笑,面上似笑非笑道:“那要看你听不听话,若是说出我想知道的,儿子自会安然无恙地还给你。” 元娘还来不及松口气,黑衣人就接着说道:“不过,如若有一句假话被我知道,哼哼。” 元娘下意识吞咽了一下,面上的惊恐还未散去。 她低垂下头不敢看黑衣人的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罪恶感,反复念叨着:“对不住了瑜郡主,我也不想的……我一定要救川儿……” “磨蹭什么呢?到底说不说!” 黑衣人突然抬高了音量斥道。 元娘被吓得身上一个激灵,嘴一松就说了出来。 “我、我在郡主府内只伺候一个人……” 黑衣人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连忙追问:“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元娘小声答道。她随即感觉到黑衣人的不满,连忙接下去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负责伺候她,她的身份不简单……” 黑衣人看元娘的解释不似说谎,对此人疑惑更深,“还有呢?” “我只是偶尔听起有人叫她……云贵人……” 元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三个字就像是蚊子哼哼似的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 但黑衣人确实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这三个字。 “云贵人?!”黑衣人满面惊讶,“她不是已经在宫中大火中死了吗?” 元娘猛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起过一次,我也不记得了!” 黑衣人压下心中的震惊,盯着元娘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 若郡主府内藏着的真是已死的云贵人,那此事可大可笑,必须立刻赶回大理寺回禀才行! 至于眼前这人…… 黑衣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抖如筛糠,胡言乱语的元娘,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动了杀心。 元娘没有留着的必要,不然只会打草惊蛇,今日之事迟早会被郡主府得知。 所以元娘必须死。 “好,我已经知道了。”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元娘闻言猛地抬头去看黑衣人,她心里都是出卖了徐若瑾的罪恶感,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我都说了,那我儿子呢!” “你放心。我先送你归西,你儿子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黑衣人话音未落手里寒光一闪,手中就多了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朝元娘的心口刺去。 第1757章 救命 元娘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能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 她那一瞬间只恨自己轻信了黑衣人的话,想到儿子她的眼角不自觉滴下泪来。 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在元娘耳边响起一阵短兵相接的硁硁声。 一听就是两人在交手。 元娘颤抖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灵活身影正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两人手中都有兵器,寒光毕露。 元娘使劲瞪大双眼,看清来人的瞬间差点就惊讶地背过气去。 居然是姜三夫人! 紧接着元娘的身体就松懈下来,她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姜三夫人身上。 姜三夫人干脆利落的功夫很快就占了上风,黑衣人被打的节节败退,最后想要保住一条命遁走,却被姜三夫人抓住破绽,一刀封喉。 黑衣人双手紧紧捂着脖子,却也无法阻止汹涌的血喷薄而出。 他眼球突出,死死盯着姜三夫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元娘看到这一幕,才后知后觉地尖叫出声。 “啊!” 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元娘立刻扶墙呕个不停。 姜三夫人却是淡定地走到黑衣人的尸体旁,伸手确认他已经死透才起身走到元娘身边。 元娘面如死灰,虽然已知自己没有性命危险,但对方才的事仍是心有余悸。 见姜三夫人走到自己面前,元娘连忙叩头,“多谢姜三夫人救命之恩!” 姜三夫人却是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悦和探究,“你方才对此人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元娘没想到姜三夫人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更没有想到她为了保住沐川所说的话会被姜三夫人听到。 一时间,元娘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都已听到,你难道还要隐瞒?”姜三夫人厉声道。 元娘身上一哆嗦,“不敢!我不是故意出卖郡主的!我、我也是不得已,他们抓了川儿,我不能不顾他的性命啊!” 元娘说着说着竟是大哭起来。 姜三夫人眉头一皱,怒斥道:“愚蠢!” 元娘突地卡了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姜三夫人,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你根本没有查清楚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姜三夫人又气又恼,“沐川现在灵阁,从未被人抓走威胁!” 姜三夫人的心情此时也格外复杂,突然听闻云贵人未死的消息,相信任何人都冷静不了。 若元娘说的此事是真,姜三夫人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幸亏她察觉不对劲跟踪了元娘一路,不然的话,这消息还不知要被传到何处。 只是这个消息非同小可,姜三夫人心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不悦。 这么大的事,徐若瑾和梁霄却隐瞒了这么久,连自己居然都被蒙在鼓里,叫她如何不气? 元娘却没有注意姜三夫人的神情,她满脑子都是姜三夫人方才说的话。 “沐川在灵阁?他在灵阁?他没事?”元娘好像魔怔了似的念叨着。 元娘总算是重重地松了口气,姜三夫人不可能也没有理由骗他,沐川一定还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元娘如释重负,浑身力量都被抽干了一般。 姜三夫人心中惦记着元娘的话,她片刻都不愿停留。 如今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元娘和梁府上,姜三夫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而且姜三夫人也想找徐若瑾问个清楚。 第1758章 进京 姜三夫人也不废话,她办事一向雷厉风行,言简意赅地命令元娘道:“你,随我一起去郡主府。” 元娘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为、为何?” 看元娘一脸心虚的模样,姜三夫人反而更加打定了主意。 元娘当然是不情愿,一方面是她说出了郡主府的秘密,另一方面她不想离开儿子。 但姜三夫人却不管这么多,她必须立刻进京。 元娘不愿意,姜三夫人也不在意,一手刀就把人敲晕,路上也省心。 元娘就这样根本来不及反驳就被姜三夫人隐秘地塞进了马车里。 姜三夫人没有丝毫迟疑,带着人就直奔京都而去。 此时的沐川却还在灵阁内,因为天色还早,他估摸着元娘还没有回府,就在灵阁安心多待了一会儿。 而且沐川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母亲回府就算没看到自己应该也不会太担心。 这里毕竟是中林县不是京都,他们住的也不再是郡主府而是梁府。 再说了沐川出府的时候一定有不少下人看到了,母亲随便找人一问肯定就能放心。 沐川忙着在灵阁和禾苗学东西,渐渐就把回家这档子事给忘在脑后。 梁夫人这时也回到了府内,没看到元娘的影子就问了一句,“元娘回来了吗?” 小厮摇头,“这个小的也不知。” “啧,没点规矩。”梁夫人嘴上念叨了一句,但也没有多说,就在婆子的搀扶下回房了。 姜三夫人是第二日去信给梁夫人,通知她带走了元娘。得知是姜三夫人,梁夫人自当不会多说什么,让人告诉了沐川一声也就罢了。 一路颠簸几日,姜三夫人总算是到了郡主府。 郡主府门口守卫的小厮见是姜三夫人就立刻小跑着出来迎接。 “姜三夫人?您快里面请!” 姜三夫人却没动,而是冷冷地问道:“郡主在吗?” 小厮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在在在!小的帮您去停马车。” 小厮说着就要去牵姜三夫人的马车。但他刚迈出两步就被姜三夫人伸手拦住。 “马车里有人,一会儿你们把人带到前厅去。”姜三夫人吩咐道。 众小厮看姜三夫人面上平静无波,却无一例外都被她的话震慑到了。 好端端的,马车里面怎么还有人呢?而且自己下来不就行了,为何要他们把人带去? 但是姜三夫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有不照做的道理。 “是,小人这就去。” 说完,几个小厮就去牵马车。 姜三夫人则大步走进了郡主府的大门。 差不多同一时间,院子里的徐若瑾也得了消息。 “姜三夫人?她怎么来了?”徐若瑾显然对姜三夫人的突然造访有些意外。 来报信儿的梁三摇了摇头,又说道:“姜三夫人好像不是自己来的。” 徐若瑾更加疑惑,而且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为何这么说?” 梁三答道:“姜三夫人吩咐下人将她马车内的人带去前厅。” 徐若瑾一听,心里沉了一下,脑海中瞬间冒出一个猜测。 姜三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到郡主府来,而且事先没有任何消息,就这么突然地来了。 徐若瑾推测很可能是有急事。这件急事多半和她今日带来的人有关。 徐若瑾越想心里反而越没底,那股不好的预感也渐渐扩大。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徐若瑾呼出一口气说道。 红杏这时也跟着好奇起来,“郡主,姜三夫人这会儿来做什么?” 徐若瑾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恐怕是中林县出了问题。” 红杏一惊,“不会是梁府吧?” “见到姜三夫人就什么都清楚了。”徐若瑾不愿妄自猜测,因为无论怎么猜都不如直接问了更明白。 红杏没有再问,跟在徐若瑾身后一起去了前厅。 姜三夫人已在前厅等候,直直地站在大厅中央,打扮利落,气势凌人。 徐若瑾许久未曾见到姜三夫人,此时看到来人心中也是一阵欣喜,快走两步迎上前去。 来见姜三夫人,徐若瑾也多少有点紧张,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显得格外重视。 红杏也是一样,跟在徐若瑾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姜三夫人却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神情似乎比以往都要严肃。 徐若瑾不明所以,直到她看到姜三夫人身后椅子上坐的人。 “元娘?!”徐若瑾被惊到了,那一瞬间不禁低呼出声。 姜三夫人看到徐若瑾的反应,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她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 徐若瑾想要去看元娘的情况,因为她此时看起来毫无意识,就坐在椅子上,像睡着了似的。 但她才刚要走过去,就被姜三夫人脚步一挡。 徐若瑾不明所以抬头去看姜三夫人,姜三夫人却是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用担心,我给她下了点迷药。” 姜三夫人把元娘敲晕之后,在她醒了之后为了让她安静就用了迷药的法子。 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合适,但姜三夫人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而且姜三夫人始终觉得,元娘说出了郡主府的秘密,被她这样对待已经是轻的了。 果然徐若瑾听了姜三夫人的话之后就皱起眉头,面露不妥。 姜三夫人却不管这么多,“你先别急着怪我。我要是不这么做,郡主府的秘密迟早都要传的世人皆知。” 徐若瑾一愣,脸上的惊讶还没有消散,又带上了几分紧张,“什么秘密?” 姜三夫人却是没来由地脸色一沉,顿时黑如锅底,“你还要瞒我不成?我都知道了!” 徐若瑾皱眉,本来她不想打草惊蛇,这会儿看看元娘再看看生气的姜三夫人,她就有些明白了。 “元娘说的?”徐若瑾问道。 姜三夫人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不然呢?你藏得这么深,谁能查的到?” 徐若瑾听到这无奈地笑了,没有接话。 姜三夫人说归说,但事情一码归一码,把该说的事说清楚。 “元娘被人盯上了,还把云贵人的事招了。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她已经被灭口了。”姜三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徐若瑾听的是一阵心惊,她的心里顿时有了几分自责,但她还有更在意的事,都不知该先问什么才好。 第1759章 误会 “什么人动的手?” 徐若瑾还是想先从那些人的身份上下手。 但姜三夫人轻描淡写地摇摇头,“人我已经杀了,看不出来历。”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被姜三夫人的话噎了一下。 还没等徐若瑾再开口,姜三夫人就略有些不耐烦地接过话茬,“还是你先告诉我云贵人的事吧。” 徐若瑾没有犹豫就点了头,“好,但我要先把元娘带下去。” 元娘还没有清醒,徐若瑾有必要将她控制起来。不只是因为她泄露了郡主府的秘密,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元娘的身份已经暴露,很快就会有其他势力来威胁她的性命,只有郡主府才能护得住她。 徐若瑾看着元娘是又气又恼,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姜三夫人没有反对,徐若瑾就马上吩咐梁三道:“把人带下去,看好。” “是,郡主。”梁三恭敬应声就单手扛起昏着的元娘离开。 整个前厅就只有徐若瑾和姜三夫人两个人,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片刻之后,还是姜三夫人先打破了僵局。 “你要如何处理她?” 徐若瑾知道姜三夫人问的是元娘,就实话实说道:“暂时限制她的自由,等云贵人的孩子出世之后,再放她出来。” 姜三夫人边听边皱眉。 “最后还是交给你看管。”徐若瑾语气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姜三夫人听出来了,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徐若瑾一眼,没有接话。 徐若瑾看时机不对,也没再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听徐若瑾主动提起云贵人,姜三夫人心里那股气却没消,而且还是非常的不开心。 她原本以为姜、梁两家亲密无间,团结一致,彼此更是没有秘密可言,但是徐若瑾这次的做法却是狠狠打了姜三夫人的脸。 她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对徐若瑾隐瞒不说的震惊和气愤,甚至远远超过了云贵人本身。 姜三夫人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置信,徐若瑾居然把这么重大的事隐藏的这么深。 不仅如此,若不是姜三夫人多长了一个心眼儿,这次就暴露定了。 到时还不知会在京都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又会对郡主府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是姜三夫人想到的种种麻烦和后果,徐若瑾却似乎并不担心。这让姜三夫人十分不解,甚至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瞒着我,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想起我来了,郡主觉得呢?” 姜三夫人压着心中的火气说道。 徐若瑾闻言尴尬一笑,“三夫人你是知道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信得过的人,只有你,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姜三夫人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云贵人的事却没有那么简单就放过去,“云贵人呢?她为何会在你这儿?” 徐若瑾却没有打算说的太详细,“如你所见,她在郡主府内,这件事要保密。” 姜三夫人想听的不是这样的答案,她脸色一黑,“我以为我们两家之间患难与共,是不该有秘密的。现在看来,倒是我姜家一厢情愿了。” 这话说得太重,徐若瑾下意识就想反驳。 但她沉思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旦她说出来,就势必要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统统告诉姜三夫人。 这对姜三夫人和姜家并没有半点好处。 徐若瑾只能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姜三夫人并不买账,仍是追问道:“既然云贵人怀有身孕,为何要假死之后藏在郡主府?” 徐若瑾不吭声。 “皇上知道吗?”姜三夫人继续问。 徐若瑾看着她,仍旧不回答。 “皇上不知道?难道孩子不是皇上的?”姜三夫人猜得很大胆,“呸呸呸,你到底能不能说句话了?!”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姜三夫人一眼,仍旧不打算回答。 姜三夫人也不示弱,就和徐若瑾对视,“你今儿不给个痛快的答复,我是不会走的,今日之事,我格外失望!” 徐若瑾也正经了几分,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希望姜三夫人知道,这不是我本意,我也想两家今后继续彼此信任。” 姜三夫人没有接话。 “姜三夫人相信我,我也相信你。”看出姜三夫人的脸色不好,徐若瑾继续说道:“难不成我还要怀疑你进京都来是收了姜中方府上的邀请,来郡主府威胁我的?” 姜三夫人一听这话气的脸胀红,愤愤地看着徐若瑾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徐若瑾没有改口,“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从不怀疑你,你也没必要怀疑我,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说,此时不说定当有难言之隐。” 姜三夫人反驳道:“你和梁霄一样蛮不讲理,这件事我必须知道!” “我不能说,因为倘若此事掀起风浪,对你更没好处,你即便骂我个狗血喷头,我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徐若瑾态度笃定,姜三夫人也被气到了,眼里好像要冒火似的看着徐若瑾,“是我多管闲事,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姜三夫人转身拂袖而去,连头都不回。 看着姜三夫人决绝离去的背影,徐若瑾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怒气。 想到这些,徐若瑾只觉得头痛欲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更不好意思开口去挽留姜三夫人。 说到底这次的事还是要怪徐若瑾自己,若是没有姜三夫人在的话,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所以徐若瑾心中对姜三夫人的感激溢于言表。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轻易将姜三夫人牵扯进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事关大魏未来,徐若瑾不能儿戏,更不能拉别人下水。 虽然被姜三夫人误会,自己所作所为被质疑,但她还是硬咬着牙没有透露更多。 只是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徐若瑾也不可避免地迷茫了。 红杏在屏风后面屏息听着墙角,就怕对上姜三夫人的郡主吃了亏。 但是没想到,最后气愤而走的会是姜三夫人。她本想这时候出去安慰安慰徐若瑾,但她还未等走就被人拦住了。 红杏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却是梁霄。 “四爷?”红杏安下心来,也不知这位爷神出鬼没,何时来的。 第1760章 安抚 梁霄对红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红杏急忙闭上嘴,小心地点头,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前厅。 梁霄看着徐若瑾孤独的背影,那么小的人儿倔强地站在那边,难免一阵心疼。 他走到徐若瑾身旁,伸出胳膊把徐若瑾揽在自己的怀里。 徐若瑾像是早就料到是梁霄似的,软软地趴在梁霄胸前,耳边是他坚定的心跳声,连带着她躁动不安的心也平静下来。 梁霄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慰着徐若瑾的后背,一下一下,掌心炽热的温度也传到了徐若瑾的身上。 徐若瑾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后背直达自己的内心,心绪渐渐平和。 原本还有些阴郁的面容,经过梁霄无声的抚慰之后,才恢复了一些神采。 徐若瑾不开口,梁霄也就不多问,就像这样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也挺好。 香玉满怀,梁霄下巴轻轻抵着徐若瑾的发顶,周围都是徐若瑾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让他欲罢不能。 徐若瑾淡淡地开口,就像是自言自语,靠在梁霄的胸膛,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嗡嗡”的。 “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太强硬了?” 梁霄一听就知道徐若瑾又在后悔地检讨自己,他收了收胳膊,把徐若瑾抱得更紧,摇头道:“不会。” “所有事都是我一厢情愿,更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强加在别人身上,怎么看都是不识好歹吧?” 有了梁霄的安慰,徐若瑾镇定了些,但依然无法轻易跨过那个坎儿。 梁霄顿了顿,只说了六个字,“一切随心即可。” 徐若瑾原本纷繁复杂的心绪,瞬间就被这几个字治愈。 她几乎是立刻就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方才钻了牛角尖,进了死胡同。 若不是梁霄及时提醒,徐若瑾恐怕还要在里面多转些时候才能摆脱出来。 徐若瑾也说不明白,为何最近遇到事情会越想越多,明明她以前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因为她从来都是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不管结果如何,她也不会后悔。 但这次没有梁霄提醒,徐若瑾就差点糊涂,不随心意做事,这不是她的作风。 “嗯,我明白了。” 徐若瑾声音里带着笑意,闷声闷气地靠在梁霄胸前说道。 梁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轻轻拍着徐若瑾的背。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也是惊人,因为云贵人的事,虽不是她所愿,但不得不承认,牵扯的人的确是越来越多。 “想什么呢?” 梁霄的声音从徐若瑾的头顶传来。 徐若瑾下意识摇头道:“没什么。” 梁霄嘴一撇,随即露出一丝坏笑,顺着徐若瑾的话说道:“既然什么都没想,就与我一起想我想的事吧。” 徐若瑾差点被梁霄绕糊涂,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梁霄理直气壮地轻轻掐了徐若瑾的腰侧一把,“明知故问。” 徐若瑾反应慢了半拍,随后意识到梁霄在说什么,立刻红了面颊,伸出小拳头狠狠锤了梁霄一下。 “流氓!” 这一声听在梁霄耳朵里就变成了欲绝欢迎的娇嗔,他听的是心痒难耐。 但梁霄嘴上却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我摸我自己的媳妇,哪里流氓了?” 徐若瑾头垂得更低,羞涩地趴在梁霄胸前,不敢抬头怕被他调侃。 梁霄怀抱着一团柔软,只觉得心都被填满。 就在梁霄准备顺水推舟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的时候,徐若瑾却是突然从他胸前抬起头。 梁霄不解,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徐若瑾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方才姜三夫人的话。 “你说,姜三夫人杀的那人是谁派去的?” 徐若瑾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可是语气却是一本正经,让人移不开视线。 梁霄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认命地打起精神。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送上门来。” 徐若瑾一听,面露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点头道:“你说得对,一计不成,他迟早会把主意打到郡主府头上。” 梁霄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觉得不会是忠勇侯府干的。”徐若瑾说出自己的猜测。 梁霄随口问了一句,“为何?” “楚震翔要顾的事太多,一击不成,应当短期内没有空搭理我们。”徐若瑾说着扬了扬嘴角。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虽说忠勇侯府想看到郡主府倒霉,但他也要顾忌皇上,不会轻举妄动,免得触了皇上的霉头。 比起郡主府的秘密,还是皇上的信任更加重要。 “其实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徐若瑾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表情说道。 梁霄也是一样的想法,附和似的点了点头。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当我郡主府是好欺负的吗!” 徐若瑾的脾气突地就上来了,她从京都府尹那时就在忍,忍到现在,事情不仅没有大而化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虽不是徐若瑾想看到的,可是真的发生了徐若瑾也不会躲避,更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梁霄比任何人都清楚徐若瑾的心思,看到她那副小模样,嘴角扬起宠溺的笑。 “不管是什么人,只管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份胆子,敢下这么狠的手。”徐若瑾心中已有估量,却没有最终确定是谁,她不会轻易出口。 梁霄看着信心满满的徐若瑾,神情中都是温柔的宠溺,轻轻抚上她的头揉了揉,柔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心情好了?” “嗯!”徐若瑾重重点头。 梁霄狡黠一笑,故作委屈道:“那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要帮帮我?” 徐若瑾本能觉得梁霄这模样肯定没好事,“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去看看沐阮那边,好似说缺了什么东西。”她想跑。 “不急。” “急。” “我说不急就不急!” 梁霄眼中的浓情蜜意都要滴出水来,看着徐若瑾道:“别反抗了,想跑是不可能的。” “你想干嘛?”徐若瑾话音刚落,突然被打横抱起,梁霄笑着迈步进屋,“当然是生儿子!” 第1761章 上身 姜三夫人回到中林县告诉梁夫人,元娘已经又回了郡主府,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梁夫人虽然好奇,但也不会追着姜三夫人去问,只能就此作罢,派人去通知了沐川,让他安心在梁府继续呆着。 可是沐川却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母亲好端端的怎么会回到郡主府?而且连招呼都不与自己打一个?这实在太不寻常。 沐川不想离开自己的母亲,准备收拾行李去京都。他本想向梁夫人说一声,也是规矩,可转念一想,若梁夫人不同意,再让顺哥儿来看住自己?那他可就彻底的走不了了。 沐川挑了个没什么人的时间,躲开了梁府下人的视线,悄悄从梁府的后门离开。 他这么做谁都不知道,离开梁府后脚步不停地出了中林县。 他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郡主府。 梁府的人直到很晚沐川离开了。 “夫人,沐川也去了京都,桌上留了张字条。” 梁夫人皱眉让人把字条拿过来。她看了一眼,难免有些生气。 “有空写条子也不知来打个招呼,真是没一点规矩。”梁夫人把字条扔到一边。 一旁的婆子有些好奇,就问了一句,‘夫人消消气,他们是小户人家,没有这么讲究也是自然。’ 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但听了婆子的话心情也多少顺畅了些。 “沐川这孩子说是进京去郡主府找他娘。” 梁夫人说着也是有些纳闷,“这一整日都奇奇怪怪的,我这个老婆子是弄不懂了!” 婆子也是一头雾水,“老奴也不知,那日从寺庙烧香回来就没见到元娘,没成想居然是回郡主府去了。” 梁夫人脸色一沉,“拿梁府当什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丢脸。” “谁说不是呢?夫人您也别生气,兴许他们真是有急事,他们要是回来的话,再问也不迟。” 婆子帮元娘母子说了句话。 梁夫人呼出一口气,想起自己答应过菩萨不能生气,就压下心中那股火。 片刻后,梁夫人才说道:“这事老四应当还不知道,你让人给他送个信儿。” 婆子应声,“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办。” “也去告诉老爷一声。” “老奴省得的。” 梁夫人安心了些,起身去佛堂诵经。她这几日动怒太多,应当多念些经文去去身上的戾气。 沐川一个人在路上颠簸,自然不如梁府的消息快。 虽然沐川还未到,但他私自离开中林县的消息却已经传到了徐若瑾和梁霄的耳朵里。 “沐川怕是找我要人来了。”徐若瑾猜着沐川来这儿的目的。 梁霄却不以为然,“正好,把话与他说清楚,让他自己决定。”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这孩子脾气倔强,难保不会转不过弯儿来,钻牛角尖。”徐若瑾担心道。 “那又如何?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但是人绝对不能跟他走。至于原因,他想听的话就说,不想听就算了。” 梁霄安抚着徐若瑾,“他也是半个大人,该为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若他还是只有鲁莽的话,吃亏的日子在后头。” 徐若瑾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件事情让她有些无奈。 正好沐阮刚从云贵人那回来,他来找徐若瑾说云贵人的身体状况,顺便商量商量药方。 云贵人的身体越来越好,这么持续下去,临盆产子也更有把握,应当不会出太大问题。 不过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沐阮和徐若瑾都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药方和细节,他们已经反复推敲过多次。 沐阮来的正是时候,梁霄和徐若瑾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一星半点儿。 “沐川怎么了?” 沐阮听梁霄和徐若瑾说的是沐川,原本轻松的神情变得有几分严肃,板起脸来问道。 徐若瑾看沐阮顶着一张娃娃脸却还要做出大前辈的姿态,忍俊不禁道:“你是师父上身了是不是?” 沐阮干咳了一声缓解尴尬,“什么叫师父上身?我就是沐川的师父好不好?” 徐若瑾被沐阮这么一打岔,心情也好了不少。 “别岔开话题,快说沐川怎么了?是不是又惹事了?” 沐阮绷着一张脸,语气中却带着担心。 徐若瑾没打算把沐阮牵扯进来,这件事还是要沐川自己解决,别人给他施压没有一点作用。 “你话就听一半,跑来板着脸质问谁呢?”徐若瑾也故意板着脸和沐阮对看。 很快沐阮就败下阵来,求饶道:“好好好,是我错了。那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这还差不多。”徐若瑾故意作出消气的模样,然后说道:“沐川没事,你照顾好云贵人就行了,他的事情由我管着呢,你操什么心。” 沐阮狐疑地扁着嘴,“你又想糊弄我。” “你怎么知道?”徐若瑾故意一脸惊讶地看着沐阮,好像想法被戳穿似的。 沐阮看着徐若瑾逗小孩似的神情,气的直跺脚,“徐若瑾!我好歹是你的师兄!” 徐若瑾笑得纯良无害,“小师哥,消消气,你还有什么事?” 沐阮气结,“我就不该问你,给自己找罪受。”他说完就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徐若瑾看着沐阮离去的背影,心情都顺畅了不少。 “沐阮有点儿可怜,被你当猴耍。”梁霄这时幽幽地在旁边说了一句。 徐若瑾却是撇了撇嘴,“我怕他对沐川失望而已。” 看徐若瑾说的义正言辞,梁霄也跟着点头,“你以为我是沐阮吗?这么好骗。” 徐若瑾笑了出来,“知道也不用拆穿我吧?” 梁霄看着徐若瑾鬼灵精怪的模样,也不禁跟着莞尔,“这么做也好。沐阮知道的话肯定要气的上房。” “我就是这么想的,毕竟云贵人的身体都是沐阮负责,如若被他知道,因元娘的一时私心,险些出了大事,他是不会原谅元娘母子的……”徐若瑾的确有这个担忧。 好容易打发了沐阮,徐若瑾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红杏吩咐道:“去看看元娘的情况,顺便把开的药煎好送过去。” 红杏点头应下就去忙。 “哎等一下,”徐若瑾犹豫片刻,“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第1762章 后悔 元娘自从清醒过来之后情绪有些激动,但是反应过来自己身在郡主府稍稍平静了些。 只是她心中有愧,所以情绪一直很低,愁眉不展,连饭都没怎么吃过,人也憔悴了不少。 她醒了之后,徐若瑾就没有去看过她,元娘也没有脸面主动见徐若瑾。 虽然她有一肚子话想要和徐若瑾解释,但她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像是故意找理由为自己开脱。 她整日在房间内唉声叹气,出入都被限制,没有允许不能离开现在的这个小院。 元娘自觉做了错事,心甘情愿被留在郡主府内。可她还是难免挂念沐川。 想起沐川,元娘的悔意更深。要不是她太着急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到头来不仅背叛了徐若瑾对他们母子的大恩大德,还陷郡主府于危险之境。 元娘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觉得自己就算死也无法报答徐若瑾的恩情。 她如今只希望沐川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活下去。除此之外,元娘没有其他心愿。 徐若瑾这时敲开了元娘的门。 元娘一激灵,抬头就去看,见来人是徐若瑾和红杏,眼眶立刻就泛红了。 红杏看到元娘如今的憔悴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 徐若瑾神情柔和地看着元娘,脸上看不出情绪。 元娘不敢看徐若瑾的眼睛,低着头默默不语。 “元娘,这是今儿个的药,趁热喝了吧。”红杏说着把药碗端到元娘身前。 元娘惊讶地抬头,满目感激之情,颤抖着双手接过药碗,“有劳红杏姑娘。” 红杏摇摇头,“你该谢的是郡主!” 元娘一听,下意识看向红杏身后的徐若瑾,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哭泣着说道:“是我对不起郡主,都是我的错……” “郡主对我们母子这么好,我却做出这种事,我真是该天打雷劈!” 元娘虽然没再说,但还是哭个不停,好像这些日子累积的压力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看着哭个不停的元娘,徐若瑾也有些无奈。 设身处地地想,元娘会这么做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她整个人生的重心就只有沐川一个人。 若是沐川出了什么问题,估计元娘也不想活了。 所以为了保住沐川的命,元娘只能选择说出郡主府的秘密。 “我原本想,只要我说出来他们就能放过川儿。就算他们会留下我的命,我也没与脸活在这世上了。” 元娘抽噎着对徐若瑾说起当时她的想法。 徐若瑾听了忍不住皱眉:“威胁你的人已经被姜三夫人杀了,郡主府不会因为你惹上麻烦,你可以放心。” “真的?”元娘眼神中恢复了一丝光彩。 徐若瑾肯定地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 原本还情绪激动的元娘在听了徐若瑾的话之后,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元娘的抽泣声渐小,语气中仍带着自责,“郡主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什么结果都能承受……” 看着元娘如今的状态,徐若瑾也是无奈。原本又气又恼的情绪也被压了下去。 “沐川应当很快就会来郡主府了。”徐若瑾为了转移元娘的注意力,开口说道。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元娘一下就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他来干什么?” “他还没到,不过我猜是来找你。”徐若瑾淡然说道。 除此之外,徐若瑾为了不让元娘担心就没有多说。 “找我干什么?我这个样子他看到了肯定又要多想!”元娘边说边下意识伸手去整理自己的衣衫。 徐若瑾看着元娘紧张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郡主,我不想让川儿看到我这样……” 元娘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艰难无比。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元娘,也不说话。 元娘感受到徐若瑾的视线,她的眼眶再次泛红,抽着鼻子强忍着心底真实的情绪。 “好,我知道了。”徐若瑾没有答应也没有再劝,而是应了一声。 元娘心里一空,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没有后悔药可吃。 徐若瑾看了看红杏,又瞥了一眼桌上的药碗。 红杏立刻会意,点头道:“还是先把药喝了吧,不然这药就白熬了!” 元娘忙点头,接过药碗忍着苦味喝了下去。 这是徐若瑾特意给元娘开的药,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又昏了那么久,身体难免出毛病。 喝下药之后,元娘也觉得精神了些许。 “郡主……”元娘突然有些怯懦地开口,似是有事要问徐若瑾。 徐若瑾眉毛一挑,“怎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元娘扭扭捏捏说不出口。 徐若瑾想了想,明白过来,“你是想问云贵人?” “嗯……”元娘轻轻应了一声。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几日没有见到云贵人,她也有些挂念。 “她很好。还问起你,说是你走得匆忙,不然的话还想为你准备准备。” 徐若瑾轻描淡写地说起云贵人的想法。 听到这些,元娘先是惊讶地睁大双眼,随后就自责地垂下头,“她对我那么好,我却……” 眼看元娘又要哭泣起来,徐若瑾忙安慰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想说,就等她生完孩子吧,在她未生之前,你呆在这个院子不要离去,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也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事情发生。”徐若瑾虽然能原谅元娘这一次,可如若接二连三的来?怎么办? 她虽可怜元娘,可徐若瑾知道,自己已经不再信任他。 元娘沉默片刻顺从地点头,“多谢郡主……” 看元娘的情绪稍稍稳定,徐若瑾就说道:“那你好好休息。红杏,我们走吧。” “是,郡主。” 红杏跟在徐若瑾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元娘的小院。 院子没有上锁,不过徐若瑾已经安排了梁七看着元娘。 元娘自知犯了错,不会在院子里多走动。至于出院子就更加不敢了,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内,每日做些杂活亦或抄经写字,为云贵人祈福…… 第1763章 道理 又过了几日,正掐算着沐川是否快到的时间,就见梁三来报。 “郡主,沐川来了。” “叫他进来吧。”徐若瑾已经有了准备,对此也并无意外。 红杏有点担忧地小声问道:“郡主,您就让沐川这么进来了?用不用把四爷找回来?万一沐川他……” “他怎么?”徐若瑾淡淡地接道。 看徐若瑾的气势,红杏反而松了口气。 红杏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沐川本就是个冲动性子,事关元娘,他万一控制不住顶撞徐若瑾,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相信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徐若瑾说完这句就淡淡地看向门口。 对于红杏的担心,徐若瑾却不怎么在意。沐川找上门来,那她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梁三把沐川带进前厅后,他没有出去而是自然地站在了徐若瑾身后,微垂着头没有说话。 徐若瑾和红杏都察觉到了梁三的动作。 徐若瑾略有些无奈地勾勾嘴角,没说什么。红杏却是一阵感动,知道梁三定是和她的想法一样,怕沐川做出对郡主不利的事。 沐川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长途奔波让他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见到徐若瑾,犹豫下才拱手道:“郡主!” 沐川一肚子话要说,但最后也只吐出这两个字。 “嗯。”徐若瑾应了一声,“你怎的突然回来了?” 和以前一样,徐若瑾不得不为这孩子的将来着想。不过换做任何人,在母亲有危险的时候都不会袖手旁观。 也是因为沐川的这个出发点,所以徐若瑾到现在都没有生气过。 “我来找我娘!”沐川没有丝毫畏惧地答道。 “谁让你来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要来,我不知道我娘为何突然回来,而且我心里总觉得有事儿。”沐川实话实说。 这些徐若瑾已经猜到了,只是看着此时的沐川,徐若瑾也颇为无奈。 这孩子好不容易才从为父报仇的阴影中走出,又碰上这样的麻烦事。要是不好好解决的话恐怕又要走上老路。 若是梁霄在这儿的话,徐若瑾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把这种事交给梁霄去处理。 但虽然这家伙今日又不在…… 她看着沐川道:“你可以见她,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事情要问你。” 沐川一怔,未等开口,徐若瑾直接道:“你只说要见你娘,怎么不问我她为何会在此?” 沐川神情一顿,梗着脖子说道:“我只想见到我娘,别的无所谓。” 听到这话,徐若瑾面色一沉。 红杏反应更大,她没想到沐川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她差点没忍住就要大骂沐川没良心。 还是徐若瑾给了红杏一个眼神才让她压下怒气。 “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明确告诉你,不行。” 徐若瑾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沐川没想到自己的要求居然就这么被徐若瑾否决了,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好像不认识眼前的瑜郡主。 徐若瑾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沐川。 “请回吧。”徐若瑾毫不客气地赶人。 沐川急了,“郡主您不能这么赶我走!” 徐若瑾好笑地看着沐川,“为何?这是郡主府,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 沐川被徐若瑾说的哑口无言,他绞尽脑汁道:“我走可以,但是必须让我娘与我一起!” 沐川抬高音量,双脚狠狠扎在地上,卯足了劲谁来都不走。 但他这点三脚猫功夫在梁三面前根本不够看。 梁三也不着急,他在等徐若瑾的命令。没有指示的话他是不会把沐川怎么样的。 “你凭什么让你娘一起走?”徐若瑾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似笑非笑地看着沐川。 沐川顿了一下,然后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那郡主您说,我娘犯了什么错,您要将她扣在郡主府?” “你觉得是我扣下了你娘,我犯了错对不对?” 沐川没有说话。 沉默就表示默认,徐若瑾心情颇有些复杂,但面上却没有表现,说道:“那我就来告诉你为何。” “你娘为了你的命,被人胁迫,说出不该说的,那些人要杀她,好在被姜三夫人所救,直接送到郡主府。她在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而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娘,遇到任何事情就像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没有一点用处!” 沐川直勾勾地看着徐若瑾,眼里的惊讶和愤懑褪去,却还是不服输,“我娘又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我而已。” 他这话听的红杏都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个耳光,这孩子是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徐若瑾不是不生气,但更多的是失望。 “难道只要有理由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徐若瑾质问沐川。 沐川答不出来。 徐若瑾知道沐川从小是在元娘的娇生惯养下过来的,与他娘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但这么下去绝对不是办法,沐川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变化,一夜之间又倒退回去的话,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就白费了。 这绝对不是元娘想要看到的结果。 徐若瑾给沐川讲道理,虽然语气急了点,但无一句不中肯。 只是如今的沐川被恼怒和担心冲昏了头,无论徐若瑾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想:我要见到母亲,我要带母亲离开这个地方。 沐川越来越急,他没想到这件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居然会遇到这么多阻碍。 徐若瑾看沐川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有些头疼。她自觉说的话已经够重了,再说的话她也有些顾忌。 但沐川就像石头一样,徐若瑾讲给他听的道理,他一概听不进去。 徐若瑾觉得,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沐川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现在单方面只是徐若瑾在训斥沐川,沐川鲜少回应。 但徐若瑾能看出来,沐川很不服气,而且徐若瑾的话他也不放在心上。 突然,外面的门“砰”地一声推开了。 屋内的人除了梁三之外都是吓了一跳。 尤其是沐川,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还未等看清来人,就被人狠狠打了脑袋一下。 沐川被这动作弄懵了,他愣了片刻,脑袋嗡嗡的就要反抗,但这时他也看清了来人。 “师父?!” 第1764章 训斥 “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沐阮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徐若瑾也是惊讶地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沐阮。 “沐神医可能是不放心就一直在附近转悠,看到沐川来就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梁三在徐若瑾旁边小声说道。 徐若瑾这才反应过来,其实沐阮也知道元娘和沐川突然归来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一直未说而已。 什么都在心里藏着,而沐川这一次的确是惹恼了他。 “师父您别打了,我错了!” 沐川在沐阮面前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方才的戾气全都消失了,双手抱头边退边躲。 沐阮手却不停,看起来气愤不已,“你错哪儿了?你以后别叫我师父,我不想让人知道你这么不懂规矩的徒弟是我教出来的!” 沐川一听这话大惊失色,随即跪在地上给沐阮叩头,“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忘记师父的教导之恩!” 沐川不住地乞求,希望沐阮别生气。 沐阮看着跪在地上的沐川,故意走到一边,“刁蛮耍横?不分是非黑白?自私自利,良心都被狗吃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你还是另投别门吧!” 沐川这次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叩首不止,“师父!师父您听徒儿解释!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师父别赶徒儿走!” 沐川不断求饶,跪在地上爬向沐阮,抱住他的大腿就不松手。 沐阮木然地站着,似是懒得低头去看沐川。 沐川抻着脖子却得不到沐阮的一点回音,他也是真的着急了,眼泪什么时候流下来的都不知道。 “师父,您原谅徒儿吧,徒儿不是故意的……徒儿知道错了……”沐川带着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乞求着。 徐若瑾和红杏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沐川,都有点傻眼。 这还是方才那个理直气壮,为了母亲拒不认错的沐川吗? 徐若瑾再看向沐阮,心中更是疑惑重重,但是看到沐川如此尊师重道,徐若瑾的心里反而得到了些许安慰。 这孩子不是一无是处,他单这一点就已经强过很多人。元娘知道也会安心,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你别跟我道歉,你自己想想,你该道歉的人是谁!” 沐阮仍是没有半点心软,强硬地让沐川自己去反省。 沐川也终于冷静下来。 他本来是因为沐阮的话而被动思考,但是很快沐川就发现,只有心绪平静,他才能想到很多之前没有想到的东西。 “想想你为何要来这儿,又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沐阮的声音适时在沐川耳边响起。 沐川平时跟着沐阮学习的时候,沐阮就是这样启发沐川,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去引导他。 沐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所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徐若瑾也不出声打扰这师徒俩,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 沐川反思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面上的阴郁已然消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徐若瑾和红杏都讶异于沐川的变化。 而这一切,沐阮功不可没。 徐若瑾去看沐阮,才发现沐阮也暗暗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终于得到了放松。 沐川诚恳地看着沐阮,“我知道了,师父。” 说完,沐川不等沐阮回答,他就起身走到徐若瑾面前跪好,“郡主,是我做事太冲动不计后果,请您责罚。” 徐若瑾挺到沐川诚恳的话语,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也没有要和他计较的意思,“只要你能想通就好。” “多谢郡主,是母亲鲁莽行事才惹出麻烦,我带母亲向您道歉。” 沐川说完就给徐若瑾磕了三个头,随后额头贴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 徐若瑾没想沐川行这么大的礼,她忙说道:“起来吧,这应该是给你母亲的。” 沐川深吸一口气这才起身。 “郡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母亲。”沐川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心愿。 大概是怕徐若瑾不同意,沐川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行,我保证看完就走。” 看着恳切请求的沐川,徐若瑾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元娘嘴上说着不愿让儿子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徐若瑾清楚,她比任何时候都想看到沐川。 只有沐川平安无事,元娘才能放心。 “见面,也不是不可以。”徐若瑾松口道。 沐川面上一喜,眼里都是惊喜的光芒。 “但是话说在前面,我不能让你带走她。”徐若瑾把话明明白白与沐川说清楚。 沐川重重点头,“郡主放心,沐川知道。” 沐阮一番暴风骤雨的的怒斥,沐川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只有郡主府才能庇护元娘,以他现在的身躯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和母亲。 “元娘已经等你很久了,你快去吧。”徐若瑾说着对红杏吩咐道:“红杏,你带他过去。” “奴婢省得了”红杏应声。 沐川欣喜若狂,不住地给徐若瑾鞠躬,“谢郡主!谢郡主!” 徐若瑾摇了摇头,看着沐川雀跃的背影,嘴角总算露出了几分笑意。 屋内只剩下徐若瑾和沐阮两人,梁三也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 徐若瑾看着沐阮,感觉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今天,多亏你了。” 难得听到徐若瑾这么心平气和的感谢,沐阮虽然有点惊讶,但更气徐若瑾对自己的隐瞒,“知道我的作用就好,让你小看我!” 徐若瑾知道沐阮还在记仇自己之前不和他说沐川的事,无奈地呼出一口气,郑重道:“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瞒你的。” “知道就好。若不是我长了个心眼儿,哪有这么巧?”沐阮的嘴都要撇上了天。 徐若瑾看着沐阮的样子笑意渐浓,“嗯嗯嗯,你说得对,这次都是你的功劳,那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沐阮见徐若瑾心情转好,他也松了口气。 “沐川这孩子脾气是急了些,但是没有坏心眼,这次顶撞你估计也是吓到了,我回去一定会好好训他!” 徐若瑾撇撇嘴看着沐阮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难不成我还会因为这点小事抓着他不放?” 沐阮“嘿嘿嘿”笑了,“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不管怎么样,都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有教好。” “既然这样,师父代徒弟给我道歉不就行了?”徐若瑾顺着沐阮的话说道,一脸认真的模样。 第1765章 两难 沐阮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怎么就一不留神说出这种话来了,这不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吗?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要谢我的!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沐阮“垂死挣扎”道。 徐若瑾却是狡黠一笑,“一码归一码,师父没教你吗?就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教沐川?” 她边说边“啧啧啧”地上下打量沐阮。 沐阮被看了个大红脸,没办法只好自认倒霉,“好了好了,你是郡主你说了算,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徐若瑾满意地笑弯了眼。 徐若瑾和沐阮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皮,作用倒是还不小,徐若瑾那点阴郁不快的情绪都随着沐阮的话烟消云散。 “说归说,你也是时候考虑一下重新安置后院那位了。”沐阮冷不丁正经地提到了云贵人,徐若瑾也收起笑闹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正在想这件事。” 看着徐若瑾的神情,沐阮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错,虽不适宜长途奔波,但也不是那么脆弱。” 沐阮的话给徐若瑾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一直以来担心的都是云贵人的身体状况,若是郡主府真的有麻烦,云贵人不得不离开的话,她的身体能否撑得住就成了关键。 既然沐阮都说了可以,那就是一定没问题。 有了沐阮这句话,徐若瑾也能放心大胆地想法子。 “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徐若瑾这么说算是给沐阮一个承诺。 沐阮点了点头,也甚是心安。 云贵人是沐阮一手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好几个月下来都是他在无微不至地调养和照顾她。 若是没有沐阮的话,云贵人根本活不到现在,更别说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可能是因为耗费的心血多了,沐阮也十分担忧云贵人。有了徐若瑾的承诺,沐阮也能把心放到肚子里。 徐若瑾和沐阮又闲聊了几句,沐阮就走了,他这些日子忙着给灵阁研究药方,忙得很。 要不是因为今天事关重大,他也不会浪费时间来教育沐川。 如今功成身退,沐阮继续回去研究方子。 送走沐阮,徐若瑾便立即去书房找梁霄商量,云贵人的事也该好好想一想,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梁霄像是知道徐若瑾会来找他,书房门开着,他就静静地坐在屋内。 徐若瑾跨进书房门,下一刻就和梁霄对上了视线。她先是一愣,随后气恼地撅起嘴。 “沐川来了。” “我知道。” 徐若瑾眉头一拧,“那你还老老实实坐在书房?” 梁霄一脸迷茫,“你需要我去给你助威吗?” 徐若瑾一听卡了壳,她的确不需要。 “这倒是不用。不过你在的话,我心里能有底一些。”徐若瑾难得一本正经地实话实说。 梁霄本想逗徐若瑾两句,但看到她这么真挚的样子,顿时一点脾气都没有,“我想你自己能处理好,就没有出面。” “没想到沐阮会突然出现,这倒是让我很意外。”想到沐阮,徐若瑾的心里也是很暖,这个小师哥,她还真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偶尔,会比信任梁霄更多一些…… 但徐若瑾是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梁霄却不以为然,“沐川的性子易冲动,但还算有原则,而且尊师重道,把沐阮放在第一位也不难想象,他出面,更合适。” 徐若瑾撇了撇嘴,“是是是,你又是早就知道。” 梁霄看着徐若瑾的小脸,嘴角微扬没有说话。 “不说这些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徐若瑾强行打断之前的闲聊。 梁霄做洗耳恭听状。 “云贵人的消息已经暴露,即便知晓此事的是姜三夫人,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徐若瑾与梁霄商议道。 梁霄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一重。的确不能让云贵人继续留在郡主府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有人盯上了郡主府,如若说之前监视梁府绑架元娘只是为了试探,那么失败之后他们一定会卷头重来,而且手段会更极端。” 徐若瑾猜测着暗处之人的下一步计划。 梁霄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带云贵人离开郡主府。” “我也正有此意。”徐若瑾附和道。 “看看是否有人对郡主府下手。”梁霄说着,心里已经开是盘算布局。 徐若瑾不知梁霄在想什么,她有其他更在意的事。 “云贵人是非走不可,但是除了郡主府外,还有哪里是足够安全的?” 徐若瑾想不出这样的地方。 太远不行,云贵人的身体状况再稳定也尽量不能长途跋涉,毕竟沐阮无法跟着他们一起。 太近也不行,徐若瑾总觉得不安全。 虽说常言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但这京都城各方势力云涌,难保不会一点差错都没有。 徐若瑾怕的就是这个“万一”。 思来想去,徐若瑾越发纠结。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心思,就说道:“京郊之处有一栋小院,可以去那。” “京郊?”徐若瑾纳闷。 京郊倒是可以,不远不近,一时半会应当也查不到那里。 徐若瑾心动了,刚要追问几句,就被梁霄接下来的一句话泼了凉水。 “不过那里是陆凌枫的地盘。” 梁霄语气如常,好像只是顺嘴提了一句。 徐若瑾随即皱起眉头,她想到的是陆凌枫和云贵人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且陆凌枫可是皇后的亲哥哥! 徐若瑾顿了半晌,“陆凌枫,靠得住吗?” 梁霄想了想,“问题不大。再说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是吗?” 徐若瑾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再说她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只能点头答应。 “你可真够坏的。”徐若瑾看着梁霄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他不是不知道云贵人和陆凌枫的关系,结果还要把人送到陆凌枫那去。 徐若瑾都能想象的到陆凌枫知道这件事之后脸上精彩的表情。 不过徐若瑾很快就想到另一个关键。 “皇上那儿呢?” 此事关系到云贵人,应该知会夜微言一声比较好。 但夜微言要是知道了此事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不一定会同意徐若瑾带着云贵人奔波。 而且京都城内,天子脚下,皇上连自己的贵人都护不了周全,传出去更是丢脸。 这么一来,夜微言也要陷入两难境地。 眼看到了这么重要的关节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之前的种种努力付之东流。 第1766章 天命 徐若瑾深思熟虑了半天,还是拿不下主意,只能抬头去看梁霄。 梁霄也想了很多利弊,就算有一万种非走不可的理由,但也没有一种可以对夜微言瞒天过海的法子。 而且夜微言是皇上,悄悄将云贵人转移到京郊小院,已经可以算是欺君之罪。 这个大锅,背还是不背,梁霄总要想清楚。 徐若瑾也是难得见到梁霄有这么纠结的时候,她静静地在一旁等着他最后的决定。 “等离开之后,找机会再说吧。”梁霄斟酌半晌,壮了胆子说道。 徐若瑾对梁霄的这个决定并没有多少惊讶,虽然此举有不妥之处,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在最好的法子。 “好,就这么办。”徐若瑾的回答格外坚定。 说完不等梁霄开口,徐若瑾就利索地去吩咐方妈妈和红杏。 “你们快去收拾东西,我的稍微收拾一下,云贵人的所有物件都要带全,我们今晚就走。”徐若瑾叮嘱道。 方妈妈和红杏听了都是一愣,她们都不知道突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们二人对视一眼却默契地没有多问,“留下谁看院子?” “留方妈妈吧,换了别人,我走得不安心。”徐若瑾的屋中总要有个重量级的人物管事儿,方妈妈是最佳人选。 “是,郡主。”方妈妈应答,红杏压下心中的好奇,去忙活起来。 徐若瑾安排好就在屋内打转,仔细想着还有要吩咐的。 她看着逐渐西斜的日光,心里也越发着急起来。一旦做了决定,就事不宜迟,越快离开越能省心。 徐若瑾在屋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够妥当,总要亲自去一趟云贵人那边说上一声,不然的话,突然就要离开,云贵人肯定要吓一跳。 再说,她心思细腻更容易多想。 徐若瑾到云贵人小院的时候,红杏已经里里外外地忙起来,黄芪虽然不解但也听话地跟着收拾。 至于云贵人还在屋内休息,红杏和黄芪进进出出地忙着整理。 二人见到徐若瑾,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恭敬地福身,“郡主。” 徐若瑾摆手,“你们忙着。云贵人呢?” “在里面。”黄芪答道。 “她没问你们吗?”徐若瑾边往门内看边小声问道。 黄芪和红杏一齐点头,“问了。” “奴婢就说是这些东西要换,要晒,没说别的。”红杏解释道。 徐若瑾点头,“嗯。” 黄芪不解,忍不住问了一句,“郡主,您是要带着云贵人出远门吗?” 徐若瑾被黄芪问住了,她想了想,这“门”似乎也不算远,她摇摇头,“就是带她出去转转,总待在郡主府内迟早要憋出毛病来。” 她想了想,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免得太多人被牵扯,只会给他们招来麻烦。 黄芪不疑有他,放心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解释完就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看到云贵人神情略有几分紧张地坐在床榻上。 云贵人看到是徐若瑾来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忙招呼她道:“郡主你怎来了?” 徐若瑾脸上也带着笑意,走到云贵人床边坐下,“身体如何?” 云贵人笑着说道:“你也瞧得见,这不是挺好的,倒是每一次来都要问我。” “是吗?都习惯了。”徐若瑾也是不知道该以什么话做开场。 “我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能吃能睡,不信你问黄芪。”云贵人说道。 徐若瑾看云贵人连性子都变得开朗许多,心里更加放心。 “郡主你这会儿来可是有话要说?”云贵人主动问起。 徐若瑾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嗯。这件事不算小,想来和你商量一下。” 云贵人看徐若瑾的神情就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可大可小,她也跟着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看着徐若瑾。 “我和梁霄决定带你出府。”徐若瑾深吸一口气说道。 云贵人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她虽说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若是徐若瑾不提,云贵人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在郡主府待到孩子出世。 见云贵人没说话,徐若瑾接着说道:“放心,不需要你长途跋涉。只是京郊的一处小院。” 听到这里,云贵人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她也担心自己现在的状况奔波会对腹中孩子不利。 徐若瑾看云贵人的手不自觉放在肚子上,就安抚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有我和梁霄在,定会护你周全,这件事也是特意问过沐阮,他也同意了。” 云贵人听到徐若瑾的这句承诺,莫名心就安定下来。 “那我们要去多久?”云贵人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为何要突然离开郡主府。 徐若瑾想了想,也没法给云贵人一个具体的期限,只能模糊地说道:“大约要过一阵子。” 云贵人识趣地没有追着不放,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徐若瑾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一定有她的道理,而且云贵人隐约觉得,若不是因为她,徐若瑾大可以留在郡主府,根本不必去什么京郊小院。 想到这些,云贵人就难免有些自责。 看穿了云贵人的心思,徐若瑾轻声安慰道:“你莫要多想,郡主府对你不够安全,所以换一处新的地方,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云贵人思量片刻点了点头,但她却难免还有点担忧。 “那我还能见到皇上吗?” 可能是云贵人的直觉过于敏锐,徐若瑾一时都有点怔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最好。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腹中的孩子,至于其他的,暂时都是未知数。” 徐若瑾安慰的话已经说了不少,但是在这么重要的事上,她不想骗云贵人。 云贵人闻言没有开口。 徐若瑾又说道:“皇上那边你也不要多想,缘分未尽迟早都会相见。” 云贵人听了这些反而渐渐舒心下来,有时相见不如不见,亦或许这就是她应当承受的命。 更何况,见不见皇上又能如何? 自己如若不能安稳生下孩子,或许皇上也根本不想见她…… 这一点,她早已看透,一切,都要看天命。 第1767章 消息 这时,红杏敲开门进来说:“郡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伸手去扶云贵人,“慢一点,我们走吧。” 云贵人扶着徐若瑾的手站起来,离开了后院,来到早已准备好的轿辇,先去徐若瑾的院子。 云贵人挺着肚子走路不太方便,但身子还算轻快,走起来也不怎么吃力。 而且很久没有出过院子的云贵人,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隐隐还有几丝兴奋。 徐若瑾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贵人的情绪,见她面露浅笑心里也放松下来。 他们到了徐若瑾的院子,方妈妈也已经将所有物件准备就绪,只等着下人来搬上马车,轿辇有俩,方妈妈自然就猜到后面应当是云贵人。 “嗯。劳烦妈妈留下照看一二,我和四爷去趟京郊。”徐若瑾此时与方妈妈交了底,“但凡有事,送信儿也不会迟。” 方妈妈先是点头应下,才问道:“要不要多带些人?” “不用了。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徐若瑾笑着说道。 方妈妈觉得有道理,就没再多问,她乃是宫中出身之人,又在豪门呆了一辈子,徐若瑾只说要去京郊,方妈妈便能想明白其中的联系。 元娘的事闹出来之后,云贵人在郡主府的事情迟早要引来更大的麻烦。 暂时将人带离郡主府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夜色渐浓,正是时候。 带上所需的东西,徐若瑾没让云贵人下轿就吩咐让人离开。 梁霄也一直没闲着,他吩咐梁三、梁六和梁八把郡主府后门附近的几个暗桩拔掉。 他们没有硬来,而是用了一招调虎离山引开了监视郡主府的人。只要一个小小的空隙,就足够让徐若瑾和梁霄悄无声息地带云贵人走。 这一切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环扣一环,没有一点偏差。 徐若瑾和云贵人的轿辇到后门时,梁霄也正好出现那里。 “都办妥了?”徐若瑾拉开车帘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问外面的梁霄。 梁霄二话不说,直接指了指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徐若瑾会意,对黄芪和红杏使了个眼色,二人就去另一辆轿辇中扶云贵人。 云贵人下轿看到梁霄,微微有些惊讶,略一点头示意,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徐若瑾和云贵人上了马车,梁霄就在外面当车夫,梁三和梁六跟着车扮成小厮模样。 梁五和梁八都在暗处保护。 徐若瑾和云贵人则安心坐在马车内。 云贵人经过一番惊心动魄之后,这会儿才安定下来。好久没有出门的她,觉得连呼吸都和院子里不一样。 但云贵人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可心情就是没来由得轻松。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若瑾时刻都在确认云贵人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比云贵人自己还要紧张。 云贵人笑着反过来安抚徐若瑾,“我真的没事,还觉得身子轻快,下去走走都没问题。” 徐若瑾看到云贵人的笑容,总算安心了些,“一会儿就会有机会,京郊不远,很快就到,不妨先歇歇吧。” 云贵人点点头。 梁霄在外面专心驾车,琢磨着陆凌枫还有多久能收到消息。 他没有提前跟陆凌枫打招呼,而是准备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 梁霄和徐若瑾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加了个云贵人,难保陆凌枫不会拒绝。 所以梁霄招呼都不打一个,带着人直奔陆凌枫在京郊的小院而去。 不过那时陆凌枫就算再不情愿也有答应的份儿。 梁霄连陆凌枫的表情都算在内,一步步按原定计划走。 陆凌枫此时还不知道梁霄会给自己引来这么大的麻烦,他还在佳鼎楼二楼雅间独自品尝美酒。 他最近倒是清闲得很,虽然得了不少消息,但却一直按兵不动,连点水花都没有。 他也听说了最近郡主府闹出的大麻烦。 从京都府尹到忠勇侯府,从皇后到皇上,陆凌枫更是再清楚不过。 他也一样好奇,郡主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何连皇上都如此紧张? 单单是一个元娘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陆凌枫不信。 只是陆凌枫也没有亲自去问梁霄,因为梁霄不可能跟自己说实话,问也白问。 想到皇后,陆凌枫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叫来店里的小二。 “这些日子,宫里有人来过吗?” 小二回忆了一下道:“没有。自从那次皇后娘娘宫里的公公来找您,您碰巧不在之外,就没再来过。” 陆凌枫听完摆摆手让人下去。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皇后这么安分不是好事。这一点也不像她的作风。 陆凌枫的眉头不禁皱起,心中的怀疑愈来愈深。 他偏偏在这时候想起了徐若瑾给他的警告,皇上很有可能已经知道皇后腹中不是皇子。 皇后若是胆大包天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等于是自掘坟墓。 陆凌枫想着想着神情也变得严峻起来。虽然皇后的很多做法陆凌枫不能苟同,但他却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走上一条不归路。 算了算日子,皇后已经快要临盆,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将是关键,皇后若是有想法肯定会加紧动作。 陆凌枫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是时候进宫一趟了。 皇后此举对陆家没有一点好处,不仅会把她自己折进去,还会牵连更多。 陆凌枫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他要在皇后变得更疯狂之前拦住她。 就在陆凌枫思考是明日一早亲自进宫还是托人带个信儿的时候,小二突然神情慌张地叩开了门。 陆凌枫下意识觉得不妙,“何事如此惊慌?慢点儿说,天能塌下来不成?” “爷,爷爷,出事儿了,京郊的别院来的消息,说是梁大人去了!”小二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刚接到这个消息就连滚带爬地来找陆凌枫禀报。 陆凌枫大惊,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似乎转不过弯儿来,“你说什么?” 梁霄怎会突然去他的京郊别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 他这是搞什么鬼? 第1768章 无碍 陆凌枫此时是一头雾水。 “梁大人还有瑜郡主都到了,说是要借住些日子。”小二小心翼翼地答道。 陆凌枫听完不仅没有打消怀疑,反而更加迷糊,“好端端的,他们去那里作甚?” “爷,这小的怎能知道?可他们已经去了啊,您看?”小二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问陆凌枫。 陆凌枫显然是被惊到了。 梁霄不是信马由缰之人,他去别院绝不是平白无故,一定有事! “只有他们二人?”陆凌枫又问道。 小二愁眉苦脸地摇头,“小的也不知道,似乎还有些下人随从。” 陆凌枫一听,更是疑惑,这难不成是要常住下来? 他想不出缘由,在郡主府待得好好的,去京郊别院有什么好的? “这夫妻俩真是想起一出来是一出。”陆凌枫无奈道。 徐若瑾和梁霄的心思都比海底针还要难猜,陆凌枫越想越不对劲,总要亲自看过才能放心。 “备马!”陆凌枫命令道。 小二得令立刻退出去准备。 陆凌枫直接奔出门外,想都不想便翻身上马,“驾”地一声,骏马飞奔在夜色中。 此时的京郊别院内,徐若瑾和梁霄早已经到了。 陆凌枫的这栋别院在京郊一处山顶,四面环山抱水,冬暖夏凉,空气清新,景色宜人。 哪怕是月亮升空,在这别院里也是另一番滋味。 小院伺候的下人并不多,几乎都是陆凌枫的心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看的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这可是省了徐若瑾不少力气,毕竟她还带着云贵人。 别院的环境不错,最是适合人休养,徐若瑾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对此处十分满意。 她还不忘和梁霄抱怨,“这陆凌枫就会享受,这么好的地方,若非你说,我都不知道。” 梁霄笑而不语,“现在你知道了,何时想来都可以。” 徐若瑾心里一喜,随即扁嘴道:“说的好像你能做主似的。” 梁霄却不以为然,“这有何难?” 徐若瑾本来还有些不解,她看到梁霄翻身下马,别院内的下人就恭敬地迎了出来。 “原来是梁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说道。 徐若瑾惊讶地看着这些人对梁霄的态度。心里纳闷,难不成梁霄早已和陆凌枫打好招呼? 梁霄只是淡淡点头,吩咐道:“有劳了。” 管家连忙对下人甩甩手,几个下人鱼贯而出,往别院内抬行李。 梁霄这时不紧不慢地走回到马车边,看着面上惊讶之色还来不及褪去的徐若瑾,“如何?” “陆凌枫交代的?” 梁霄却是摇头,“这是他打赌输给我的。” “打赌?何时的事?”徐若瑾追问道。 梁霄想了想,无果,“不记得了。” 徐若瑾无奈地叹一口气,“好吧。那你们赌的就是这别院?” “嗯。”梁霄点头,“我也是那时才知他居然在京郊之地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徐若瑾依着梁霄的话看向四周,也不住点头,“这地儿是真不错,给陆凌枫有点浪费。” 她自觉这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毕竟陆凌枫是个开酒楼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他,平时应当是鲜少有机会来这儿。 这么好的地方却不住,不是浪费是什么? 梁霄和徐若瑾的想法一致,此时说起来也有些后悔,“早知就赌的大一些,让他输了就把别院送我。” “你也太黑了!”徐若瑾讶异地看着梁霄道,但嘴角的笑容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梁霄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他说了随便我什么想来都可以,住多久都行。” 徐若瑾轻巧地从马车上跳下,近距离看这别院更是喜欢得紧。 趁着别院的下人都在忙活,黄芪和红杏也把马车上的云贵人扶了下来。 “接下来你就住在这处,安心休养就好。”徐若瑾主动走到云贵人身侧,代替红杏轻轻扶着云贵人的胳膊边走边道。 云贵人笑着点头,抬头去看别院,心里也喜欢得紧。 徐若瑾总觉得这事儿应该告诉云贵人一声才好,“这里,是国舅爷的别院。” 云贵人的脸色当即僵了一下,讶异的看着徐若瑾,徐若瑾也未多解释,“如若你心中芥蒂就说出来,我可以想其他办法,只是觉得这里或许很安全。” 沉默了下,云贵人苦涩一笑,“无妨,这里很好,真的很好。” 云贵人比徐若瑾想象的还要坚强。 若是换做她刚从宫里出来的那段时间,定然会睹物思人,说不定身体状况还要恶化。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徐若瑾仔细观察过,云贵人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情绪还算淡定。 而且她说的话不似强撑,而是真的可以住在这里。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学会面对。这些都是郡主你教我的不是吗?” 云贵人嘴角带着浅笑,镇定地说道。 徐若瑾“嗯”了一声,如释重负地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云贵人脚步没有半点迟疑,在红杏和黄芪的搀扶下走进别院。 万事万物大概都是这么变化无常吧。 看着云贵人和徐若瑾进了院中,梁霄才算了算时辰。 梁三这时上前道:“四爷,要属下去一趟佳鼎楼吗?” 梁霄摇头,“不必。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赶来的了路上了。” 梁三也就没再开口。 梁霄没说错,陆凌枫这会儿的确在路上快马加鞭地往别院赶。 他着急来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他心中隐约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即便如此,陆凌枫也顾不上那么多。 一路疾驰,陆凌枫风风火火来到别院,到了院中他才抓紧缰绳,不等马停下他就一个利落地翻身下了马。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守门的小厮见是主子,随即恭敬地垂首,“爷。” 陆凌枫很快地应了一声,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看了一眼院中情况,问道:“人呢?” 小厮知道陆凌枫在问徐若瑾和梁霄,就答道:“到了有一会儿,管家已经带他们去客房了。” 陆凌枫五官纠结,又问道:“只有他们两人?” “还有一名孕妇。”小厮答道。 陆凌枫眉头一挑,惊讶道:“孕妇?” “是。”小厮再次应道。 第1769章 恍惚 别院的下人常年在此,与外界鲜少接触,对宫里的妃嫔就更加不熟悉,所以不认得云贵人也是自然。 他的话却是引起了陆凌枫的怀疑。 这种时候,徐若瑾和梁霄突然到别院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一名孕妇? 这孕妇的身份让陆凌枫心生疑窦。 陆凌枫猜测了一圈却没有一点头绪,他越发奇怪,只能暂时按捺下去,沉着道:“我这就去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陆凌枫就快步走进别院,直奔客房而去。 徐若瑾一直同云贵人在一处,管家也精心周到的为云贵人选了一处通风光线好的房间。 她们对此都十分满意。 “你先坐下歇息。黄芪,去煮杯枣茶来喝。”徐若瑾吩咐着,黄芪应下来就去忙活。 红杏也在一边给云贵人收拾行李,还把云贵人特意带上的小衣裳拿出来放在床边。 徐若瑾和云贵人看着这一件件小衣裳,默契地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郡主你就别笑话我了,我速度太慢,要是不抓点紧,孩子就要没的穿了。” 云贵人说着主动拿起针线,就又要缝起来。 徐若瑾看云贵人这么有精神头,心也安定下来。这是好事,所以她也没有制止云贵人的动作,“注意下不要太累就好。” 云贵人笑着答应下来,展开小衣裳的袖子,穿好针线就仔细地缝着。 徐若瑾看了一眼旁边的碎布,有点好奇。 “这些碎布你怎还留着?” 云贵人闻言看了一眼碎布,笑着解释道:“这些布头丢了怪可惜的,我就琢磨留着做点小玩意。”云贵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来是像给悠悠做个荷包来着。” 徐若瑾略有些惊讶,“给悠悠的?” 云贵人微微咬唇,“嗯。但是我看布头太碎,就没好意思提。”她说着脸颊微微发红,“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这样。” 徐若瑾明白过来,欣喜道:“好啊!” 云贵人没想到徐若瑾反应这么大,不自觉有点发愣。 “小荷包当然是求之不得!我对这些东西笨得很,羡慕你手巧,会缝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云贵人微有惊愕,她没想到徐若瑾对女工不熟? “这倒无所谓,只是一个小荷包而已,很快就缝好。” “悠悠一定会喜欢的!”徐若瑾也不和云贵人客气,直接帮悠悠把小荷包的事应下来了,“莫说荷包,让我缝个布片,我都能缝得歪七扭八,这事儿实在不成,笨!” 云贵人笑弯了嘴角,“我缝好就送给悠悠。” 徐若瑾也跟着点头,“这些布头够两个荷包吗?” 云贵人仔细算计了一下,点头,“绰绰有余。” “那就辛苦云贵人,不过你还是别着急缝,先休息一会儿更好。” “马车上睡足了,这会儿不累。”云贵人的确没有硬撑,徐若瑾也未再强行要求,在云贵人这里多留一会儿。 谁知道稍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云贵人边缝衣裳,边和徐若瑾笑着东聊一句,西聊一句。 陆凌枫也在这时到了梁霄的房间门外。 “国舅爷。”守在门外的梁三拱手道。 第1770章 机会 “梁霄呢?”陆凌枫直截了当地问道。 梁三还未等回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梁霄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陆凌枫。 陆凌枫见是梁霄,反而沉默了。 梁霄神情淡淡地看着陆凌枫,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凌枫和梁霄对视,最后却是气笑了。 “你大老远连个招呼都不打,突然造访我这小小的别院,不知有何贵干?” 陆凌枫显然对梁霄的行为有诸多不满,连说话都有些阴阳怪气。 梁霄却只是扫了他一眼,走到门外坐在石凳上,连一句解释都懒得说。 陆凌枫气结,心中无数个后悔。 他就知道,想从梁霄这里讨个说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只能气哼哼地走到石桌的另一边坐下,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梁霄。 梁霄斜了陆凌枫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是有话要问吗?” “我问了你又不说。”陆凌枫没好气道。 “你好好说话,我自然会答。” 敢情梁霄是在嫌弃自己方才说话的口气?陆凌枫哑然失笑,顿时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自己本是来兴师问罪,却被梁霄三言两语套进去,反成了他的过错。 “好好好,我不与你计较。我听下人说,你和徐若瑾带了一名孕妇来?那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回事?”陆凌枫压下心中不快,尽量心平气和。 梁霄却没有接话。 陆凌枫默默观察着梁霄的反应,眼珠微微一转,嘴角勾起,大胆猜测道:“该不会是你在外面金屋藏娇,东窗事发不得不安顿在我这儿吧?” 陆凌枫随意扯个理由调侃,但梁霄却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淡淡地瞥了陆凌枫一眼。但这一眼却让陆凌枫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至于这么看我吗?” 陆凌枫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的气氛,又说道:“要真是我猜的那样,徐若瑾还跟你来,那心也未免太大了。” 梁霄收回视线,“你知道就好,这个玩笑若是乱开,后果你负。” “关我什么事儿?你就别卖关子了!我这别院都借给你,你也该告诉我那是什么人吧?”陆凌枫心急道。 梁霄避重就轻,纠正陆凌枫,“不是借,是你输给我的。” 陆凌枫一愣,面上一讪,“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梁霄瞥了陆凌枫一眼,陆凌枫败下阵来,为了让梁霄说实话,只好承认:“是,我输给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行了吧?” 梁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凌枫望眼欲穿地看着梁霄,眼神充满期待,似乎对那名孕妇充满了好奇。 梁霄沉默片刻才揭开谜底,“云贵人。” 这三个字一出口,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陆凌枫反应了半天,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就连面容都被震惊扭曲了。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凌枫急的跳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手掌钻心火辣的疼,他都已经感觉不到。 他直勾勾地盯着梁霄,“你再说一遍?谁?” “云贵人?” “你知道她……” 梁霄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我当然知道。” “你!你!你!” 陆凌枫“你”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 “云贵人还没死?还被你藏在郡主府?原来让皇上都紧张万分的秘密就是这个?” 陆凌枫连连发问,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梁霄没有否认,算是肯定了陆凌枫的猜测。 陆凌枫像是炸毛的公鸡,立刻大声训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隐藏的也太深了,连我都一无所察。” 梁霄神情一顿,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多谢夸奖。” 这四个字差点把陆凌枫气的晕倒,他怒气冲冲道:“我这不是在夸你!” 梁霄淡淡摇头,“那是你的事,我觉得是在夸我就好。” 大概是因为梁霄始终一副无所谓的随意模样,陆凌枫气过之后反而出人意料的冷静下来。 他想到自己方才大动肝火也有些后悔。 心情平复之后,陆凌枫才想通,大概因为事关云贵人,所以他的情绪才格外激动。 见陆凌枫没说话,梁霄觉得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说完了?” 陆凌枫白了他一眼,“没!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万一云贵人的身份被发现,你和郡主府都要跟着遭殃。”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气愤,但是说不上两句就想大声质问梁霄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不会。”梁霄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 陆凌枫差点被梁霄气吐血,“你为何要帮夜微言?这个孩子留下来有什么好处?万一云贵人腹中是皇子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吗?” 随着一声声质问,陆凌枫的音量也越提越高。 “是不是皇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梁霄不以为意。 陆凌枫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这孩子没了,夜微言的龙椅也坐不下去。” 这是自己的别院,陆凌枫连说话都格外大胆起来。 听了陆凌枫的话,梁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却没有回应。 被梁霄用这样的视线盯着,陆凌枫却没有丝毫退却。 “难道你还不打算动手吗?你不要以为现在的相安无事就能换来长久的稳定,你我都清楚,大魏的天下迟早要变,皇上根本就容不得你们梁家,你别白日做梦了!” 陆凌枫如今的模样和方才判若两人,他神情冷峻,言辞犀利,步步紧逼地追问梁霄的答案。 梁霄定定地看着陆凌枫,仍旧没有回应。 “你可倒好,不仅要放过这个好机会,把人送到我这儿,难不成还要让我保她性命?如果你敢这么想,咱们两个人就彻底绝交!” 陆凌枫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你觉得机会来了?”梁霄终于开口,却不是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陆凌枫挑眉,觉得梁霄就是明知故问,他故意反问道:“那你说什么才是机会?” 梁霄看着一脸决绝的陆凌枫,神情更冷。 第1771章 选择 陆凌枫今天也把话和梁霄摊开了说,反还是不反,就一句话。 “有本事你现在就动手把人杀了。”梁霄冷冷地开口,说出来的话比他的语气还要冰冷几分,“要不然就保护好云贵人的安危,怎么做,你自己选。” 他的语调平静无波,好像真的只是让陆凌枫做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但是他的神情却透露着危险。 陆凌枫咬牙切齿地看着梁霄,但却无可奈何。 梁霄表面上给了他两条路,但陆凌枫知道他根本没有选择。 陆凌枫不想这么轻易死心,他思来想去还要再劝说梁霄几遍,让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但还没等陆凌枫开口,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凌枫立刻收声,凌厉的视线扫过去,看清来人时却是一愣。 徐若瑾扶着云贵人在院子里遛弯儿,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梁霄这边,徐若瑾本想有几句话和梁霄说,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凌枫。 她不自觉看向身边的云贵人,身体微微侧过呈保护的姿态。 云贵人在看到陆凌枫的刹那,脚步就无法挪动分毫,愣愣地站在原地。 云贵人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和陆凌枫见面,更何况是这种面对面的方式。 所以陆凌枫的视线突然投过来,云贵人就愣在了当场。 但是云贵人心思坚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就这么和陆凌枫对视,一步都没有退缩。 虽然云贵人尽量淡定,可徐若瑾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云贵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陆凌枫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就像被点穴了似的,视线似乎无法移动分毫。 他看着自己方才还口口声声要“下杀手”的人,此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仅如此,陆凌枫反而被云贵人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慌。 云贵人神情复杂,眼神中更是透着漠然和几丝恨意。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谁也没有说话。 徐若瑾下意识看向梁霄,梁霄给了她一个“没有大碍”的眼神。徐若瑾了解,就轻轻推了推云贵人。 云贵人回神,木然地收回视线,扶着徐若瑾的手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进了屋。 院子里再次剩下梁霄和陆凌枫。 直到云贵人和徐若瑾关好门,陆凌枫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 他脸色不太好看,悻悻然地垂着头。 梁霄这时开口就像是在陆凌枫的心上又扎了一刀。 “如若当初你没有逃婚而是娶了她,现在又会是怎样?” 陆凌枫无言以对。 空气再次凝固,两人沉默半晌。 陆凌枫再开口时语气带着无奈和控诉,“梁霄,你实在太狠。” 迎着陆凌枫略带幽怨的视线,梁霄直接说道:“这笔债,是你欠她的,你该还。” 陆凌枫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梁霄,没再反驳。 徐若瑾扶着云贵人走进屋内,云贵人的身体就像是瞬间脱力一般,连站都要站不住。 察觉到云贵人的不对劲,徐若瑾立刻扶着她就近坐下,手指也立刻搭在云贵人的手腕上。 云贵人坐下之后就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渐渐平静下来。 徐若瑾切过脉后也松了口气,云贵人只是有些紧张,没有别的问题。 云贵人冷静下来之后心里难免有些疑惑,而且不期然看到陆凌枫,深埋在心底的那股不堪和不忿再次涌上来。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抱怨出口,“你知道他在这儿,所以才带我来的吗?” 云贵人面颊微红,显然是生气了,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凌枫。 这里是陆凌枫的别院没错,但他平时不常在这儿也是事实。 云贵人没有问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徐若瑾考虑周到,必然不会让他们两人见到彼此。 可是没想到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云贵人连想都不敢想她方才看到陆凌枫时候的神情,还有表现。 她现在只要稍稍一想,都是不禁浑身僵硬。 徐若瑾平白无故就被扣了一顶帽子,也觉得冤枉。 “我真的不知他为何会在此,我若是知道又为何要让你们见面?” 徐若瑾的解释,让云贵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失礼。而且徐若瑾的话没错,她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徐若瑾一脸郑重地看着云贵人,“如果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人赶走。” “不是,我刚刚多有冒犯唐突,郡主不要介意,我、我只是……只是被吓到了!” 云贵人不得不承认,见到陆凌枫的那一瞬间,她的确被惊到,惊到浑身的汗毛都颤栗不已。 徐若瑾感觉到云贵人已经恢复正常,慢慢道:“这里是四爷选的地方,他既然这么做,就有他的道理,至少这里是足够安全的。” 看云贵人还有些纠结,徐若瑾索性说道:“其实我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察觉到这别院不简单。” 徐若瑾在别院门外也犹豫过,甚至几次询问过云贵人的意见。但是云贵人最后还是决定走进别院。 云贵人心绪总算平复下来。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无理取闹。 “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徐若瑾提到梁霄之后,云贵人细细想了想,很快明白其中关节,云贵人不禁摇头笑出了声。 徐若瑾见云贵人笑了,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她也没想到陆凌枫会突然在院中,来就来,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连她也被吓了一大跳! 云贵人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所以脾气才会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今再见到陆凌枫,她已经没有当年的那股恨意。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很多细节和往事被云贵人封存起来,都随着时间一并流逝。 云贵人看陆凌枫的时候更多的是冷漠,还有陌生。这个人和她的生活已经没有多大关系,又为何要因她而让自己的生活有太多改变? 这是不应该的。 她的人生中,早已没有了那个人的存在,而现在,她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她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她必须要好好的活下去! 第1772章 难为 想明白之后的云贵人突然笑了出来。 徐若瑾本在注意着云贵人的一举一动,见云贵人笑,她不由有些纳闷,不知云贵人为何会突然有这种反应。 云贵人好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掩嘴轻笑,心情一下就变好了。 徐若瑾一脸不解地看着云贵人,但怀孕的女人心情都是难以捉摸,她当初有着悠悠的时候,不会也这样吧? 明明上一刻还沉闷不语、抱怨连连,下一刻却又笑得这么开心。 徐若瑾搞不明白,只好继续仔细观察着云贵人的神情。 云贵人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是他的地盘,那也不好不让他尽地主之谊。” 徐若瑾微微有些惊讶,云贵人脸上露出几分少见的得意之色,似乎想到了不错的主意。 徐若瑾松气的同时,也觉得云贵人的反应甚是有趣。 “你说是吗?郡主?”云贵人笑着询问徐若瑾的意思。 徐若瑾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你说得对,既然是到了国舅爷的地盘,四面八方我们也不熟悉,这吃吃喝喝,就只能请他帮忙了。” 云贵人笑得开心,使劲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徐若瑾没想到,云贵人也会有这么活泼的一面,而且居然是在这时候显露出来。 “说吧,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明日睁开眼睛必在桌上。”徐若瑾笑意盈盈道。 云贵人嘴角挂着笑容,认真地思索起来。 “我想吃糖醋鲤鱼,蟹黄豆腐、银耳素烩,罗汉大虾,冰糖肘子,鹿茸三珍……先点这些吧,其余的我暂时还没想到。” 云贵人一本正经地报着菜名,说完之后还有点意犹未尽,懊悔只想到这么几个菜。 徐若瑾听到这些菜名时,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惊讶。 她本以为云贵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认真点起来了。而且这些菜可都不是好对付的。 每一道都要费一番功夫,这还不仅仅是烹饪时,好几个菜徐若瑾一听就要皱眉,因为连食材恐怕都难凑齐。 再说云贵人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很多太油腻的菜她都不怎么吃,她平日的菜谱也都是清淡为主。偶尔挑嘴和食欲大增的时候,徐若瑾就会特别吩咐厨房给云贵人做她想吃的菜。 这一次云贵人一下点了这么多菜,徐若瑾要是还看不出云贵人是故意难为陆凌枫,她就成傻瓜了。 不过既然是云贵人的主意,徐若瑾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她笑着点头。 “好,就这些,天色不早了,你先早些睡。”徐若瑾说着又招呼红杏,“今晚你在这里陪着云贵人,为她守夜。” 红杏立即道:“郡主放心,奴婢省得的。” 交待了红杏伺候云贵人歇下,徐若瑾则离开屋子,去了院中。 想到陆凌枫听到这些菜名时的憋屈的表情,徐若瑾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霄和陆凌枫就坐在院内。 梁霄还是一样轻松自在,连看都不看陆凌枫,悠闲得很。 陆凌枫的肩膀微微紧绷,一脸后悔,早知会在此和云贵人碰个正着,他就不会快马加鞭地赶来别院。 方才与云贵人对视的那一瞬,陆凌枫的脑子出现了一片空白,这种感觉让陆凌枫很是不爽。 陆凌枫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他是男人,应该大人大量,不能和女人计较太多,尤其是占理还又生气的女人。 陆凌枫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尴尬,他如坐针毡,走也不是,只好在院子里吹冷风。 这时身后传来开门声,陆凌枫脑袋里的那根筋又一次绷紧。 徐若瑾走了出来,看到陆凌枫道:“正巧你在,云贵人已经点了明日想用的膳食。” “嗯。”梁霄应了一声就自然地看向一旁的陆凌枫。 陆凌枫下意识就反驳道:“看我干什么?” 梁霄不紧不慢道:“这里是你的别院,衣食住行不应该由你负责吗?” “……”陆凌枫被梁霄说的无言以对。 他有一瞬间都要忘了这里其实是他的别院,梁霄、徐若瑾和云贵人只不过是来借宿。 只是这一副随便点菜的主人之姿是怎么回事? 陆凌枫心里憋闷也表现在了脸上,可是梁霄根本就不管他,直接问徐若瑾道::“你想吃什么?说出来让国舅爷去安排。” 陆凌枫睁大双眼狠狠瞪着梁霄,却被梁霄悉数给屏蔽了,连点回应都没有。 看梁霄的表现,徐若瑾笑了起来,把方才云贵人报的菜名一个不落地说了出来,“刚刚说的时候,我就有些馋了,若不是现在太晚,真相马上就吃到口中。” “都是大鱼大肉,这么油腻,不健康!”陆凌枫没好气地说道。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徐若瑾在故意为难他。 徐若瑾撇撇嘴,“反正我就是想吃这些,给不过做,都看国舅爷的了。” 陆凌枫没有办法,咬牙切齿了半天也只好认命地答应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心把别院借出去,到头来还要伺候这个,伺候那个。” 陆凌枫嘟嘟囔囔地埋怨道。 梁霄就装作听不见,牵着徐若瑾的小手,“我们还是先睡吧,好歹都是荤食,早间用了也不合适,午饭一定备好。” “都听四爷的。”徐若瑾得了逞,也不会留得太久,“折腾了一晚上也的确是太累,这就睡了。” 说罢此话,徐若瑾扭身就朝屋内走…… 梁霄想跟着,却被陆凌枫一把拽了回来,“你别走!” “你还不去准备?明日中午吃土吗?”梁霄不客气地提醒陆凌枫。 梁霄这话里带着明显的嫌弃和催促之意,陆凌枫听了更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但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才初春,我上哪去找蟹黄?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陆凌枫嘀嘀咕咕地说着,难得在他脸上看到愁云惨淡的表情。 梁霄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起一个并不显眼的弧度,“国舅爷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哼!”陆凌枫嘟囔着,“天也快亮了,今晚你也甭想睡,就陪着我去找厨子吧!” 陆凌枫虽不常在这别院,但这里的一切都是高规格的,就连厨子也是佳鼎楼出来的。 只是这黑灯瞎火的,把厨子们都折腾起来准备明日晌午的吃食? 实在是难为人了…… 第1773章 不妥 而此时的京都城,大理寺内,两个黑衣人正跪在夜志宇面前。 “大人……” 二人自知有罪,瑟瑟发抖听候发落。 夜志宇冷冷地看着二人,“这就是你们给我带回的结果?” “属下该死!请大人责罚!”二人连忙叩首齐声道。 “谁干的?”夜志宇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却让人不寒而栗。 二人对视一眼,停顿了一下才硬着头皮说道:“属下不知……” 夜志宇立刻一记眼刀飞过来,这两人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大人饶命!属下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杀了。” 黑衣人头皮发麻地回道,不敢有片刻放松。 夜志宇仍旧是冷面冷语,“元娘呢?” “已经不知所踪……”黑衣人嗫喏着回道。 另一个见状不妙忙补充道:“应当是被人救走了,现场除了血迹之外还有打斗的痕迹。”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当时的情况,嘴唇都克制不住地发抖。 夜志宇眉头皱起,思考着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管大理寺的闲事。 而且从他两个手下的话中,夜志宇很快就得知,这半路杀出来的不速之客,恐怕是不好对付。 “梁府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吗?”夜志宇问道。 二人回想了片刻,分别答道:“属下监视梁府内的一举一动,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每日都是正常进出。” “属下也是。属下监视罗春的独子。除了梁府之外,他只去过灵阁。” 二人想不出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人呢?那几日就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去梁府吗?”夜志宇再次提醒道。 监视梁府的下属出了一头冷汗,说道:“出入梁府的人是不少,但都是中林县的人,中林县新主簿,还有找梁夫人的各家夫人,姜三夫人,灵阁的小二……” 下属挨个回忆着,把想起来的人都说了出来。 夜志宇听着听着眉头皱紧,突然开口打断道:“姜三夫人?” 下属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是。” “就她自己?” “是。” “她去梁府做什么?”夜志宇纳闷。 下属解释道:“姜三夫人和梁府联系密切,时常会去梁府与梁夫人叙话。” 夜志宇没有回应,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们跟踪元娘和罗川的时候,姜三夫人呢?”夜志宇直接问道。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姜三夫人并未出府。”负责监视梁府的人小心翼翼地答道。 “是没出府,还是没看到?”夜志宇冷着面孔问道。 下属冷汗直流,随即叩首认错,“属下知罪!” 夜志宇不屑地移开视线,但眉宇之间的疑惑仍旧没有解开。 自己派去中林县的人被人弄死,这口气夜志宇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而且夜志宇本意要带回元娘,却被人察觉了他的意图,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不管这人是谁,夜志宇都要把他照出来。 “姜三夫人此时在何处?”夜志宇目前知道的线索不多,遂决定一条条排除。 哪怕是用这种最笨的法子,他要要找出线索来。 两个下属见夜志宇的问话告一段落,都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一直在角落的另一个下属主动站了出来,“回禀大人,姜三夫人曾经从中林县到了郡主府,而后折返回去。” “哦?”夜志宇眉头微微一挑,但语气似乎是早有预料。 “就她自己?”夜志宇又问道。 “属下在郡主府监视之时,只见到她一个人。”下属如实回道。 夜志宇对此却不在意,“就算马车里还有人,只要姜三夫人不想,你们就觉得看不到。” 下属们听到都没有说话。 “元娘的运气倒是很不错,这样都死不了。”夜志宇幽幽道,紧接着眼神中凶光一闪,“她一定知道不少事,只要抓住她,就能问个清楚。” 这下,夜志宇对郡主府更有兴趣。 郡主府到底掩藏了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大到连皇上都亲自出面不说,还引得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地帮忙? 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夜志宇早就已经知道郡主府的秘密。 如今元娘下落不明,夜志宇哪怕知道她极有可能藏于郡主府内,也无法把人找出来。 “秘密……”夜志宇不自觉喃喃了一声,神情更是意味深长中带着几分危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夜志宇的思绪收回,恢复一张冷面,“何事?” “大人,瑜郡主与梁左都督今夜紧急离开了京都城。” 夜志宇眉毛一挑,更加觉得此事不简单。 “无缘无故,这么晚出城?”夜志宇自然不相信徐若瑾和梁霄会这么闲。 他开始琢磨起这夫妻俩的目的。 趁着夜色出京,难不成是要把元娘送走? 夜志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把元娘送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威胁郡主府。 想到这里,夜志宇的双眼微微一眯,随即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梁霄此举小题大做,难不成你以为安置了一个小小的元娘,郡主府的秘密就能一辈子掩藏下去?”夜志宇嘲讽道。 手下都齐齐地跪在屋内,等候夜志宇的吩咐。 “没有元娘也没关系,偌大的郡主府就在那,想知道是何秘密简直是轻而易举。”夜志宇信心满满地说道。 徐若瑾和梁霄都已出京,郡主府就是一个空壳,此时就是去一探究竟的绝佳时机。 夜志宇来不及细想就吩咐道:“来人!” “在!” “你们立刻去郡主府打探。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 “是!”手下接到命令转身就走。 但他们还没走出院子,就再次被夜志宇叫住了。 “慢着!” 手下齐刷刷停住,恭敬地转身,以为夜志宇还有其他吩咐。 夜志宇眉头紧皱在一起,脑中灵光一闪,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得意忘形,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梁霄会有这么大意?就这么离开京都,留一个空门给人随便闯? 夜志宇越是深思熟虑越是觉得其中有诈…… 第1774章 闯入 “好一招‘请君入瓮’!可惜,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夜志宇冷哼一声。 下属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连动都不敢动。 夜志宇越想越心冷,若是他就这么派人去了,岂不是中了梁霄的计? 万一郡主府内早已布下重重机关,他现在派人去就是送死。 不仅如此,他的身份也会因此暴露。倒时这件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要有更大的麻烦。 “梁霄,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夜志宇语气中俨然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他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他立刻让人都回来,“盯着郡主府,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下属都不明白短短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但都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下来。 夜志宇选择暂时按兵不动,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及时反应过来。 此时郡主府的门外却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这人影正是夜微澜的贴身太监郭公公。 郭公公自从得了徐若瑾和梁霄离京的消息之后就早早埋伏在了郡主府外。 他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观察着郡主府的动静,确定梁霄和徐若瑾是真的不在。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郭公公对自己的身手有绝对的自信。 梁霄离开的匆忙,郡主府内守卫较以往肯定有所松懈,这就是郭公公的机会。 若是梁霄还在,郭公公可能就不会冒这个险,但他和徐若瑾不在,得力的护卫估计也都跟着他们夫妻二人一同离开。 郭公公如今再来郡主府,就等同于“闯空门”。 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发誓要在今夜把郡主府的秘密挖出来。 郭公公在夜色中静静等待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决定行动。 他一身黑衣,蒙着面,几个利落的动作就翻身进了郡主府。 郭公公轻巧落地,四下无人。大约是进府太容易,郭公公心里还隐约有几分纳闷。 不过这些感觉很快就随风而去,他把一切都归因于梁霄和徐若瑾的离府。 但是郭公公没有高兴多长时间,他在府内绕了一会儿,正要从前厅到院子时,突然就感觉到耳边一阵凌厉的风声乍起。 郭公公几乎是想也没想就闪身躲开了,身体靠着假山,他头上也惊出一层薄汗。 他目光惊讶地看过去,两人直直地站在对面。 郭公公虽然认不出这两人是谁,但他们穿的是郡主府下人的衣裳,身份就很好判断了。 而且他们对郭公公出手,意图再明显不过。 郭公公也很快就镇定下来,他不是没想过会被人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 事情变得棘手了,郭公公也不得不变更计划。 如今摆在郭公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和面前两人硬碰硬,然后强闯郡主府。 要么就此放弃,保命保住身份才是要紧。 郭公公虽然没见过这两人,但也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势,这二人的功夫绝对不在他之下,更何况他们还是二对一。 如此一看,郭公公的胜算简直是少之又少。 可是另一条路郭公公本能就十分排斥,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哪有脸面见王爷? 郭公公想到这里,立刻就下了决心,双拳紧握,摆好姿势迎战。 对面那两人看郭公公这样,对视了一眼都笑了,他们似乎一瞬间也来了兴趣。 郭公公顿感不妙,但已骑虎难下,只能硬拼一把。 站在郭公公对面的二人正是特意被梁霄叮嘱过的梁六和梁八。 “四爷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一走果然会有小王八来找麻烦。” 梁六故意说给郭公公听。 梁八在一旁只是点头,笑而不语。 郭公公听得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像看死人似的看着梁六。 梁六好像读懂了郭公公的眼神似的,又笑着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叫你小王八也是有原因的。瓮中捉鳖,说的就是你吧?” 他说着还对郭公公眨了眨眼。 和梁六梁八的轻松不同,郭公公如临大敌浑身的肌肉跟着紧张起来。 梁六的调侃听在郭公公的耳朵里格外刺耳,他强压着火气才忍住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只是发出一个音,都有可能被梁六和梁八找到破绽。 梁六存心调戏郭公公,明朝暗讽地说了不少,还是梁八看不下去,“和他废什么话?动手!” 梁六看了一眼木头似的梁八,只能默默在心里感叹一句“没趣”,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就在梁六和梁八说话的工夫,郭公公却突然暴起发难,直取梁六心门。 眼看梁六露出破绽,郭公公以为自己这一招一定会取了梁六的性命。 但一旁的梁八却是冷冷地看着郭公公的动作,连一点要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郭公公暗道一声不好,但想要收回动作已是来不及。 “等的就是你!”梁六的声音就在郭公公耳边响起。他的动作快到根本看不清。 郭公公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胜券在握的优势瞬间就被逆转,主动权也到了梁六的手里。 梁六不给郭公公反应的机会,反手一拳正正好好打在郭公公的腋下。 郭公公吃痛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刚才梁六的一拳,直接打断了郭公公的肋骨,郭公公额头都是冷汗,连喘气都觉得腋下剧痛无比。 梁六甩了甩手,不屑地看着郭公公,对他招了招手。 郭公公怒火中烧,但他还算有理智,自己一个对他们两个,本就不占优势,更何况他还因为轻敌受了伤。 再硬撑下去对郭公公一点好处都没有,他有没有命活着出去还是两说。 思及此,郭公公立刻决定拼死也要逃出郡主府,他今天算是栽了。 郭公公强忍着肋骨断裂之痛,卯足劲冲向梁六和梁八。 梁八正要出手,就被梁六拦住,“交给我了。” 梁八一听微微皱眉,但梁六已经不管不顾与郭公公战在一处,梁八只好暂时旁观。 梁六和郭公公对了数招,眼看郭公公渐落下风,梁六也乘胜追击要把人擒住。 熟料郭公公还有后招,他趁梁六注意力集中,梁八并未出手的空档,伸手一甩,早已准备好的粉末瞬间洒向梁六。 第1775章 负伤 梁六下意识一挡,郭公公看准时机,虚晃一招捂着受伤的肋骨从郡主府的院墙一跃而上,迅速逃进了夜色中。 “咳咳!呸!这是什么玩意儿?”梁六边摆手边说道。虽说他没着郭公公的道,但是把人放走了也很生气。 梁八及时出现在一旁“啧啧”了两声。 梁六脸颊一红,“这不是正好?四爷不是吩咐过了,找个机会把人放走。” “嗯,你办得不错。除了差点被偷袭之外。”梁八一本正经地点评道。 “不说这些,看出是什么路数来了吗?”梁六摆手转移话题。 梁八深思片刻,摇头道:“不够。不过可以肯定,以前从未交过手。” “嗯。而且这人身份应当不低,有胆子一个人夜闯郡主府,不是等闲之辈。”梁六跟着分析道。 梁八也点头同意,“他若是不轻敌的话,你一个人恐怕也只能堪堪与他战成平手。” 这话梁六就不爱听了,但他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接下来怎么办?”梁六问道。 “给四爷送信儿,其余照旧。”梁八语气轻松地答道。 郭公公带伤一路逃回皇家官驿,确定没有人跟踪他才从后门进入。 他这一路也不怎么好受,肋骨断了还是小事,但是他一路急行,伤也比之前更加重了几分。 郭公公咳嗽地越来越厉害,脸色苍白,虚汗流个不停。但他根本没有脸面去找大夫,必须先去找王爷。 夜微澜正在书房内等着,他预感郡主府近日一定会有动静,就派了郭公公去盯着郡主府。 但是他算了算时间,郭公公也该带回消息来了才对,但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夜微澜放下手中的毛笔,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压抑的声音:“王爷……” 夜微澜一听就皱起眉头,郭公公的伤已经让他无法维持正常的口气。 “进。”夜微澜冷声道。 郭公公这才轻轻推开门走进房内,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让他硬是压到了嗓子眼里。 “王爷,奴才刚从郡主府回来。”不等夜微澜问,郭公公就主动交代了。 夜微澜面色更冷,声色俱厉道:“为何?” “奴才听到消息,徐若瑾和梁霄已经趁夜离开郡主府,出了京都城。” 郭公公深吸一口气,差点又要咳出来,硬是咬着牙才说完。 夜微澜看着郭公公满头大汗,还死死捂着身侧的位置,心里多少就有数了。 “是谁给你的命令,让你去夜探郡主府的?” 夜微澜的声音冰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郭公公也不例外,身上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不请示王爷的意思就擅自行动,请王爷责罚!” 郭公公立刻就跪在地上,扯到伤处,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夜微澜看着郭公公的模样却没有半点同情,怒骂道:“你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能耐,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听着夜微澜的怒斥,郭公公更是一阵心慌,叩头求饶:“王爷息怒,都是奴才办事不力,奴才该死!” 磕着磕着,郭公公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 第1776章 寒心 “这种时候去探什么郡主府?梁霄既然敢走,就说明他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埋伏!” 夜微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怒斥郭公公。 郭公公还从来没被夜微澜这样骂过,他也没见过王爷这么生气的样子。 他这次是彻底被吓到了,不光一个字不敢说,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 而且每一个呼吸都让郭公公有种想死的冲动,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连喘气都变的无比艰难,头也晕晕沉沉,随时都会倒地。 “本王警告你,要是还有下次,就不用回来见本王了!” 夜微澜冷冰冰的话语让人忍不住颤抖,他说到做到,有任何不从都没有好下场。 郭公公是见识过夜微澜厉害手段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还不滚?”夜微澜连看都不看郭公公就斥道。 郭公公不敢久留,立刻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他这一身的伤必须尽快找大夫才行。 郭公公走后,夜微澜手指点在桌上,稍稍消气。 徐若瑾和梁霄突然离开京都城,肯定另有目的,郡主府早有埋伏,恐怕只有郭公公一人中招。 一想到这里,夜微澜就气得狠狠拍了下桌子。 “真是丢了本王的脸!” 若是夜探郡主府的事被梁霄查出来,夜微澜这张脸就没有地方搁了。 姜三夫人回到中林县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儿,又悄悄回了京都。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马上去找徐若瑾,而是回了娘家,准备在娘家多待几日,看看事态情况,再回中林县。 只是这次的风波却似乎没那么容易消逝。 姜三夫人在娘家住着,生活是舒坦了,但脑子里总是克制不住去想那日在郡主府的事。 尤其是徐若瑾所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印在姜三夫人的脑海里。 她最后和徐若瑾不欢而散的场景,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每每想起这些,姜三夫人的神情中就难免出现几分失望,让她不禁感慨叹气。 云贵人没死这么大的事,徐若瑾和梁霄居然隐瞒的这样深。 这也就算了,或许他们和皇上之间有某种交易,但姜三夫人的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 姜家是梁家的暗桩,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梁霄再清楚不过。硬要说起来的话,梁霄还应该管姜三夫人叫一声师姐。 姜三夫人越想就越觉得寒心,她尽心尽力地帮助梁家,帮梁霄和徐若瑾,最后却还是不被信任。 想到这里,姜三夫人的神情也暗了几分。 这时,随她进京都的手下送来消息,打断了姜三夫人的思绪。 “夫人,昨夜郡主府有一辆马车离开了京都城,车内坐的应当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 手下把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汇报道。 姜三夫人听完面如锅底,心情又差了几分。 徐若瑾和梁霄趁夜匆忙离开郡主府,多半是为了云贵人。 所以徐若瑾不惜连夜把人带走。 “徐若瑾,你就这么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姜三夫人被徐若瑾的行为寒了心。 手下还在等姜三夫人的吩咐,等了片刻,姜三夫人却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让他下去。 而此时,另外一名下人又前来叩门禀事。 姜三夫人口气冷冷地问道,“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她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外面的下人声音透着为难,“回夫人,是姜陈氏求见。” 姜三夫人微微一愣,姜陈氏?她怎么来了? “小人不知。”下人回了一句,然后又试探着问道:“那小人去把人赶走?” 姜三夫人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让她进来吧。” 下人应声就快步赶去。 姜三夫人怀疑起姜陈氏这时到访的目的,而且姜三夫人京都之行也是临时起意,却连姜陈氏都闻风而动?难不成,自己的行踪也被人盯着? 姜老太爷去世之后,姜中宏和姜中方二人也渐渐陌路。两家的来往也甚是稀少。 不过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姜三夫人再瞧不上姜陈氏,也得给姜中方一个面子。 更何况姜中方如今已是大魏的大将军,身份非比寻常。 姜三夫人露出待客的疏离笑容,拉开和姜陈氏的距离,却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姜陈氏脚步匆匆地进门,看到姜三夫人就满脸堆笑。 “你说你来了京都城怎么也不和姐姐说一声?若让外人知道,好似我与你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再让外人误会着。” 姜陈氏表面热络,但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身份抬起来了,摆明告诉姜三夫人,她得称呼自己一声大姐。 姜三夫人如何不知姜陈氏的算盘?但她就是不接招,神情未变,客气地说道:“不知大夫人到访有何贵干?” “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说说话似的。我们姐妹好不容易有机会凑在一起,也该联络联络感情,你说是不是?” 姜陈氏面带笑容地说着,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早已把姜三夫人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亲自登门已是给足你面子,还在这里不知好歹地装什么大瓣蒜? 想归想,姜陈氏面上仍旧带着笑意,她不会像姜婷玉那么不理智,她今日来是有任务的,在问清楚之前和姜三夫人闹掰没有任何好处。 再说了,姜陈氏最近也是倒霉。 她和姜婷玉无缘无故被御史上奏弹劾,给姜中方惹了不少麻烦。 这母女两个如今都老实了不少,整日待在姜府和澶州王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憋出毛病来。 但这都是她们自找的,官夫人对她们也都避之如蛇蝎,好像和她们沾上一点关系都会被牵连。 姜陈氏也越发着急,她不能继续在姜府等着坐以待毙,她得变被动为主动,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就在姜陈氏急得团团转时,突然听说姜三夫人到了京都,她先是一喜,紧接着就是气愤不平。 姜三夫人和郡主府走得近,姜陈氏自然看不顺眼。 第1777章 挑拨 姜陈氏把徐若瑾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连带着把姜三夫人也化为一类。 若不是姜陈氏现在遇到麻烦,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找姜三夫人。 她得了姜三夫人进京都的消息之后就一直琢磨着该不该利用这个机会。 但姜陈氏也找不到好的由头,贸然上门说不定还会被姜三夫人嫌弃。 姜三夫人的脾气最是软硬不吃,姜陈氏这点还是知道的。 偏偏连老天爷都帮姜陈氏,徐若瑾和梁霄这么巧就离开了京都城。 姜陈氏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没怎么犹豫就登门来拜访姜三夫人。 套近乎的话是说了不少,但姜三夫人还是没有多少反应,姜陈氏的心里也不禁有点着急。 “你这次进京都如此悄无声息的,是不是有什么事?都是姜家人,如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姜陈氏主动提起,就是故意想把话题带到郡主府上。 姜三夫人却是不紧不慢地答道:“没什么,就是许久没有回娘家,特意来看看。” 姜陈氏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色有点难看。 姜三夫人故意不提郡主府,和姜陈氏打起太极来。 姜陈氏却不气馁,索性直接说道:“我听人说,前阵子你还去过郡主府?” 闻言姜三夫人抬头深深地看了姜陈氏一眼。 姜陈氏被姜三夫人盯的浑身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装作不知,脸上也带着疑惑的神情。 “嗯,去看了看。”姜三夫人痛快地应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姜陈氏道:“我还不知道你何时对我的行程这么感兴趣了?” 姜陈氏听到这话,神情一滞,笑容略有几分尴尬,“三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 “是吗?那倒是我误会了。”姜三夫人似笑非笑地答道。 姜陈氏被讪了一个大红脸,却也只能梗着脖子硬撑,“三妹,我一直都拿你当一家人,所以才来好心提醒你一句。” “哦?”姜三夫人似乎有些诧异,“提醒我什么?” 姜陈氏看出姜三夫人已经有些不耐烦,就忙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不要再与梁霄和徐若瑾走得这么近了!” 姜三夫人皱眉看着姜陈氏,面上带着明显的不喜。姜陈氏义正言辞地迎着姜三夫人的视线,一本正经地劝她“迷途知返”。 “为何?” 话一出口,姜三夫人都有些惊讶。她居然没有直接打断或是斥责姜陈氏,而是追问了一句。 虽然姜三夫人的神情很快恢复了正常,但仍旧被姜陈氏看出了一点端倪。 姜陈氏心里一喜,知道这事有谱。她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对姜三夫人说道:“姜家落到如今分崩离析的地步,都是梁霄的错。” 姜三夫人不赞同姜陈氏的话,却也没有出声。 “郡主府做了多少对姜府不利的事,我就不说了,三妹你肯定也有所耳闻。” 姜陈氏说着叹了口气,好像也不愿提起伤心的往事,“但我还是要为你报一句不平。” 姜三夫人没有回应,姜陈氏就说起来没完。 “你对郡主府是相当不错了吧?可是徐若瑾和梁霄呢?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姜陈氏故意挑拨姜三夫人和郡主府之的关系。 要是换做往常,姜三夫人早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姜陈氏赶走。但今天她却没有这么做。 “他们不还是对你不理不睬?” 姜陈氏这句话是试探着说的。她听说姜三夫人前阵子离开郡主府气势汹汹,并不愉快,原本以为姜三夫人离开了,可谁知又得到她进京都的消息。 所以姜陈氏才动了这个念头。 姜三夫人面色一沉,看不出喜怒,姜陈氏一边细致地观察着姜三夫人的反应,一边谨慎地添油加醋,“不是我多管闲事,你心地善良很多事都不会多想,所以才会被人算计。” 姜三夫人的心里本就有几分不满,让姜陈氏一说,那份不满也渐渐膨胀起来,“你这话是何意?” “他们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还不知在暗地里计划什么阴损的招数,又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姜家有今日,他们就是罪魁祸首!”姜陈氏义愤填膺,其实她已经把所有的过错全都算在徐若瑾和梁霄的头上。 “你去没去看过大夫?” 姜三夫人突然开口问姜陈氏,模样一本正经,面无表情。 姜陈氏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也暂时放在一边,没有多想就跟上一句,“看什么大夫?” “你整日都在想这个要害你,那个要害你,不是病是什么?我劝你一句,有病就要早治!” 姜三夫人毫不客气地把话都甩在姜陈氏的脸上。 姜陈氏惊讶地闭不上嘴,呆呆地看着姜三夫人,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居然被姜三夫人训斥了! “我这是好心好意地给你提个醒,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好歹你也要叫我一声大嫂!” 姜陈氏知道姜三夫人是练家子,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所以无论再怎么生气她都强压着怒火。 “来人!送客!”姜三夫人也不和姜陈氏废话,直接撵人。 姜陈氏眼珠子瞪得溜圆,怎么都没想到姜三夫人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不让她说话就算了,还明目张胆地赶她走。 “你这是做什么?我哪里惹到你了?” 姜三夫人却根本不听姜陈氏说话,直接吩咐下人把她赶走。 下人都已走到身边,姜陈氏维护自己的那点颜面,只好收起歇斯底里的模样。 “既然你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姜陈氏面上硬挤出笑意,对姜三夫人说道。 姜三夫人不傻,听出了姜陈氏话里咬牙切齿的意味。姜陈氏心中忿恨却也无话可说,这里毕竟是姜三夫人的娘家,没有在这儿撒泼的道理。 姜三夫人见姜陈氏终于被赶走,略微松了口气,但心中那股不忿的感觉却久久徘徊不去。 虽然姜陈氏是趁此机会故意挑拨郡主府和姜三夫人之间的关系,但姜三夫人心里的疙瘩也是越来越大。 姜陈氏再没理,有几句话也的确说到了姜三夫人的心里。 她想了想,一个人影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人就是容贵妃。 第1778章 叙旧 姜三夫人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容贵妃,她立刻起身去写帖子,一刻也不耽误,写好之后就让下人送进宫去。 姜三夫人递了帖子之后就在府内准备,因为她知道容贵妃看到帖子就会召她进宫。 她和容贵妃是多年的至交密友,自小就像是容贵妃的亲姐姐一般呵护着她。 姜三夫人为人光明磊落,快人快语,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有一说一,容贵妃也喜欢跟着她。 容贵妃进宫之后,姜三夫人和她的联系较以往少了很多,但两人的关系仍是十分亲近。 不然灵阁入股的事,姜三夫人也不会找到容贵妃那里。 就连徐若瑾一开始听说的时候都忍不住纳闷姜三夫人和容贵妃的关系。 容贵妃一直都把姜三夫人当成是自己的一个大姐姐,有什么心烦的事都会和她商量。 不过到了这种时候,姜三夫人也需要找一个人倾诉一下说说话,多少能缓解一下她心里的郁闷。 原本姜三夫人尽心尽力辅佐梁家,遵照姜老太爷生前的吩咐,做好梁家的“暗桩”。 但是梁家是怎么想的,姜三夫人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徐若瑾,难道真如姜陈氏所说,徐若瑾在其中扮演了什么不可或缺的角色? 姜三夫人越想越多,心情也更加无法平静。 后宫内,容贵妃的宫中。 桂嬷嬷敲开门走进来,“娘娘,姜三夫人递了帖子来。” 容贵妃眉毛一挑,“姜三夫人?” “是。”桂嬷嬷点头。 “她何时进京了?快派人去请她进宫来。”容贵妃听到姜三夫人心情一片大好,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有的真心笑容。 桂嬷嬷立刻应下,“老奴这就去。” 容贵妃最近因为宫内宫外的麻烦事忙的焦头烂额,姜三夫人出现的正是时候。 她也没有细想姜三夫人为何突然进宫,只当她是进宫来看自己,两人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叙叙旧。 大约是进宫之后的心境变了,容贵妃越来越怀念小时候的日子。 尤其是进宫之前,与姜三夫人一起跑进跑出的日子,变成了容贵妃最好的回忆。 姜三夫人得了令很快就进了宫。 容贵妃早早就在宫门口等待,姜三夫人远远就看到容贵妃的身影,心中一喜,面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带着笑容迎上去。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容贵妃忙伸手托住姜三夫人,“说这个作甚?你我之间不必虚礼。” 姜三夫人笑着和容贵妃相携走进宫中。 “听说你要来,我特意让他们准备了你爱吃的几样小点心,也是你有口福,正巧皇上前些日子刚刚赏赐了几样南边儿来的果子,否则也做不出这个样子来。”容贵妃坐下后笑着说道。 姜三夫人看着桌上的点心,的确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她从以前到现在的习惯,容贵妃还都记得。 姜三夫人心里一暖,在徐若瑾和梁霄那里感受到的寒心也渐渐恢复。 容贵妃看着姜三夫人的神情,隐约意识到她似乎有心事,而且还是烦心事。 但姜三夫人没有开口,容贵妃也不好主动问,有意识地引导着,想着姜三夫人放松下来就能多说一些。 “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容贵妃品了口茶,感慨道。 姜三夫人笑了笑,点头道:“嗯,臣妇怕娘娘太忙。” 容贵妃神情有点不高兴,故意说道:“你我之间,何必这么拘束?” 姜三夫人笑着点头。 “想起来,我还未进宫时,你我二人就是这样围坐在桌边,谈论人生,谈论未来,那时的日子无忧无虑,真好。”容贵妃回忆往昔,忍俊不禁道。 那时候她还是少女,姜三夫人就是她的大姐姐,但二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合拍。 那些美好的时光,姜三夫人回忆起来也是面露微笑。 “我还记得,你出嫁,我还大哭了一场,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容贵妃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姜三夫人也跟着弯起嘴角,“我后来也是听家里下人说的,特意让人给你送了个香囊。” “那香囊我现在都还留着。”容贵妃说着吩咐桂嬷嬷,“去把梳妆台上的琉璃盒拿来。” 桂嬷嬷点头去拿,很快就手捧着盒子回来了。 容贵妃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略有些陈旧的香囊,一看就是有年头的物件。 姜三夫人看到香囊的那一刻心里满满都是感动,连眼眶都微微有些发红,“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个。” 容贵妃把香囊取出来,“这可是你送给我的,这么有意义我当然要留着了。再说你出嫁之后,就只有这个香囊陪着我。” 直到容贵妃也进了宫,这种状态才得到了缓解。渐渐的,她和姜三夫人又有了联系。 回想起那段岁月,容贵妃还是难免有几分感伤。 姜三夫人对容贵妃的父亲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很少在府内,对容贵妃似乎也不是那么关心。 这些容贵妃很少主动提起,姜三夫人也就识趣的不多问。 容贵妃看出姜三夫人似乎心事重重,看时机差不多就主动提了一句,“我看你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 姜三夫人正拿着香囊发呆,听到容贵妃的话才回过神来。 “我?”姜三夫人有点诧异。 容贵妃点头,也不再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姜三夫人。 迎着容贵妃的视线,姜三夫人原本想笑笑装作没事,几句话就搪塞过去,但话到嘴边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姜三夫人再开口时什么都没说,而是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感慨。 容贵妃这下更加确定,姜三夫人遇到了不小的烦心事。 “这也不一定。你和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变,不是吗?”容贵妃微笑着说道。 姜三夫人受容贵妃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嘴角上扬。 “谁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或许我也能帮你分析分析。”容贵妃说道。 姜三夫人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人心善变,时间不长,但前后却是两副面孔。” 容贵妃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她沉思片刻,心中有了猜测。 第1779章 运气 姜三夫人的圈子无外乎就是姜家和梁家,容贵妃想了想就知道此事多半与梁家有关。 既然姜三夫人到了京都城,此事定然和郡主府也扯上了关系。 这么一分析,容贵妃更加好奇。姜三夫人之前所说的话若都是影射郡主府,那他们之前恐怕出了不小的问题。 “你说的可是郡主府?”容贵妃也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把猜测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 姜三夫人最恨暗里那一套,所以直来直往对她更有效。 果然,容贵妃的话问出口,姜三夫人的肩膀就微微一僵。 她没有急着否认,而是叹了口气,“徐若瑾和梁霄已经有了私心,如今姜家老太爷也已去世,我真不知道姜家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姜家和梁家的关系好,这事容贵妃不是不知道。毕竟这对徐若瑾没有什么坏处,姜家也可为她所用。 但是从姜三夫人口中听到这种话,容贵妃还是惊了。 听起来有点不太妙,姜三夫人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容贵妃眼珠微微一转,计上心头,她话里带着股东的意味,“有些事,该下决心也要下决心才是。” “什么事?”姜三夫人不懂容贵妃的意思,只觉得她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容贵妃再开口时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你好不容易进京来,能不能多待几日陪陪我?” “你是说让我先不回中林县?”姜三夫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皱眉问道。 “嗯。”容贵妃点头后期待地看着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面露难色,“我这一次是匆忙而来,中林县那边也都还没有安顿好。” 她有些为难,不想拒绝容贵妃,但她就这么留下也有些太不负责任。 容贵妃没有继续劝姜三夫人,反而是好奇地问道:“匆忙而来?所为何事?” 她一直都想问,但姜三夫人没有主动提起,容贵妃也不好突兀发问。 姜三夫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片刻说道:“……我是来找梁霄的,但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郡主府了。” “这样啊。”容贵妃看出事情不像姜三夫人说的这么简单,但她还是顺着说了一句。 姜三夫人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云贵人,但是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只好拿梁霄出来当挡箭牌,不过还好,容贵妃也没有怀疑。 云贵人的事可大可小,姜三夫人心里再郁闷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云贵人的事牵扯众多,她还是觉得保密为好。 哪怕徐若瑾和梁霄有了私心,不信任她,姜三夫人还是决定帮他们保守秘密。 “梁霄不在郡主府?那你有急事的话还是可以在宫里等,他回府的时候你再走也不迟。” 容贵妃给姜三夫人出主意。 姜三夫人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在的话我在娘家等也是一样,不好在这里叨扰你。” 见姜三夫人还是不松口,容贵妃只好放弃,无奈道:“那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但你要晚上陪我用过晚膳才许出宫,好不容易见到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我可不依。” “这自是应该的。”姜三夫人笑着答应下来,不提正事,她的心情也会好转。 两个人絮絮叨叨回忆过往,京都城内的大事小情,容贵妃也是挑拣着讲给姜三夫人听。 时间很快过去,夜幕降临,圆月半升空中,两个人不得不分开。 容贵妃虽不舍得,也派着人送姜三夫人出宫…… 姜三夫人走后,桂嬷嬷就走到容贵妃身边。 “娘娘,要不要派人跟着姜三夫人?” 容贵妃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他和郡主府有矛盾,应当不会再去。” 桂嬷嬷点头不再提跟踪一事。 “不过她此行恐怕没这么简单。”容贵妃微微皱眉,细细琢磨着其中关节。 桂嬷嬷沉思片刻,又问道:“是否要告知公主殿下?” 容贵妃正有此意,“嗯,先去禀报给殿下,让殿下做决定。” 桂嬷嬷自觉跟在容贵妃身后,两人一起悄无声息地去了祭堂后的禁地。 朝霞公主正仰面躺在床榻之上,与容贵妃上次来时没有多大变化。 “公主殿下,姜三夫人今日进宫来找臣妾。”容贵妃直接说明来意。 朝霞公主轻轻应了一声,示意容贵妃继续说。 “她只说是进京来找梁霄,顺便进宫来看臣妾。但臣妾问她所为何事,她却避重就轻,欲言又止。” 朝霞公主还是没说话,但神情却有了一丝变化。 容贵妃见状,继续说都:“臣妾本来有意把姜三夫人留下,但她拒绝了。看她的样子,似乎对郡主府有些不满。只是臣妾不知这次的事是否和上次郡主府的麻烦有关系。” 容贵妃说的是上次京都府尹找郡主府的麻烦一事,这件事朝霞公主是清楚的。 容贵妃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好端端的忠勇侯府利用元娘找郡主府的茬,最后闹到连皇上都惊动的地步。 朝霞公主没让容贵妃去查,容贵妃也只是心里纳闷,并没有派人去郡主府打探。 但是这一次连姜三夫人都来了,容贵妃不得不怀疑起来。 这一次说不定朝霞公主会改变主意。 容贵妃正低头寻思的工夫,朝霞公主冷不丁开口了。 “这件事可以交给夜微澜去试探试探。” 朝霞公主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开口。 容贵妃会意,马上应下:“臣妾这就去办。” 交给夜微澜的确可以事半功倍,容贵妃的话总是要耽误些不必要的时间。 容贵妃也能放心了,因为不只她一个人在怀疑郡主府有问题。 朝霞公主也同样想要知道郡主府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容贵妃和桂嬷嬷从佛堂离开之后,就立刻吩咐下人去给夜微澜下命令。 此时的夜微澜心情也算不上太好。 郭公公一个人贸然行动,夜闯郡主府,不只没有得到一点半点消息,还受了不小的伤。 夜微澜只要想起来就心绪烦躁。 好在郭公公的身体素质不错,昨夜的伤虽然重,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大夫来看过之后,给他开了几副药,叮嘱他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大夫给郭公公说得很明白,他的肋骨断了一根,需要好好休养才有可能恢复利索。 不然的话,再有什么闪失就不会有这次这么少的运气。 第1780章 消息 这一根肋骨断裂的角度十分巧合,再差一个手指甲盖那么宽的距离就要插到郭公公的肺上。 到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更别说让他继续跟在夜微澜身边出生入死。 大夫的话是这么说,但郭公公是内行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梁六手下留情,故意留了他的一条命。 郭公公虽然不知梁六这么做是何用意,但他却不会因此感谢他一分一毫。 不仅如此,郭公公还觉得梁六此举是在故意羞辱他。 郭公公和梁六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郭公公发誓一定要把这些屈辱都加倍奉还给梁六。 他让大夫给自己结结实实地包扎过之后,就立刻和没事人似的继续给夜微澜效力。 就在这时,下属来报,夜微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悦,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又有新的麻烦。 果不其然,手下说道:“王爷,宫里来的消息。”他特意走到夜微澜近前极小声说了朝霞公主的命令。 还未听完,夜微澜就气得把手里的狼毫折断,怒道:“老女人,敢耍我!” 手下立刻退到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夜微澜把桌上的地图一掌扫到地上,怒不可遏,“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蹬鼻子上脸,把本王当奴才也一样使唤!” 朝霞公主是命令,而不是商议,夜微澜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才不会和朝霞公主联手。结果这老女人这么不识好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 一次两次,夜微澜还能忍受。但如今诸多烦心事加在一起,他也不想再受朝霞公主的差遣。 朝霞公主此举不过是让夜微澜帮她查出郡主府的秘密而已,夜微澜一旦查出来,又有何必要告知朝霞公主? 夜微澜已经决定,不会再与朝霞公主合作。 这样的日子夜微澜算是过够了,只要姜中方那边有消息了,他的计划随时都可以开始。 那时夜微言的统治顷刻之间就会覆灭,夜微澜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登上大魏皇帝的宝座。 夜微澜为了这一天不知准备了多少个日夜,好不容易快要接近权力的巅峰,他怎么能把一切毁在朝霞公主这个老女人身上? 他有预感,郡主府的秘密就会是最大的突破口。 只要知晓了这个秘密,就能以此来要挟夜微言。 就在夜微澜畅想未来的时候,郭公公突然在门外求见。 夜微澜眉头皱起,收敛起志得意满的笑容,声音冷冷地问道:“何事?” “回禀王爷,奴才刚刚得到的消息。”郭公公稍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伺候皇后的冯嬷嬷正在偷偷地打探和寻找待产的女人。” 夜微澜听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方才的暴戾和愤怒都瞬间消散,眼神中透着危险,“这回事情总算是有趣些了。” 郭公公跟了夜微澜这么久,自然知道他想要听到什么样的消息。 所以郭公公带着伤加派人手调查,果然让他查到了点东西。 “你怎么查到的?”夜微澜问道。 “奴才知道这些日子关注郡主府的人肯定很多,说不定有人会趁乱有小动作。”郭公公如实说道。 夜微澜略一点头,郭公公继续说道:“于是奴才就在宫外加派了人手,终于让老奴等到了鬼鬼祟祟出宫的冯嬷嬷。。” “皇后一直都不安分,眼看就要临盆,她自然比任何人都着急,生怕腹中不是皇子。” 夜微澜面露嘲讽说道。 第1781章 折腾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郭公公问道。 夜微澜没有立刻回答,他不是发愁,而是在想怎么做才能把皇后惹出来的麻烦发酵到最大。 皇后在这时候派人去找男婴,绝对是找死。 但若只是揭穿皇后的心思,夜微澜却觉得未免太便宜了她。 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陆家的残余,顺便重创夜微言,也不是不可以。陆凌枫虽然未有什么动作,但这是一大隐患,夜微澜对他甚是在意。 有了皇后的麻烦,夜微言分散了精力,对姜中方就会更加松懈,这样就正中了夜微澜的下怀。 夜微澜也没想到,皇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助攻”。 他原本还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转好,因为他又要有新的计划了。 “继续盯着皇后和冯嬷嬷。” 夜微澜似笑非笑地说道,“要是冯嬷嬷找不到待产的女人,你也可以帮她一把。” 郭公公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应下,“是。” 夜微澜可不想皇后在这个档口找不到可以替换的孩子,那他还怎么大做文章?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按照他的计划来。 “徐若瑾和梁霄人呢?” “还在查,已经出了京都城,但还没有查到去向。” “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还没有查出他们的下落?他们坐的是马车,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奴才知罪!奴才这就去查!”郭公公忙请罪告饶道。 夜微澜却是懒得多看他一眼,“徐若瑾和梁霄不可能跑得离京都城太远,就在城郊周边查。” “是!”郭公公苍白着脸却不敢让夜微澜察觉,高声应道。 此时的京郊别院,则是另一派祥和的气氛。 天亮之后,徐若瑾和云贵人则把陆凌枫指使地团团转。 昨夜他们点的菜,陆凌枫吩咐下去之后,厨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把食材找的差不多。 但是有几样实在没有,比如蟹黄,厨子们不得不连夜回到京都城内取了食材再来做,这一上午折腾的,陆凌枫怎么看徐若瑾都不顺眼,可又没有撵人的勇气。 虽说云贵人点了不少菜,但其中她能吃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毕竟她月数大了,事事都要小心谨慎。不过还好,有徐若瑾跟在她身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不用云贵人操心了。 用午膳的时候,陆凌枫为了避嫌没一起吃。 云贵人和徐若瑾都不以为意,哪怕是坐在一张桌子上,该尴尬的也不是她们。 陆凌枫从昨晚折腾到现在,两只黑眼圈浓重,本想找梁霄诉诉苦,可转眼就见不到他人。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报应来的这样快。 陆凌枫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偷偷溜回佳鼎楼,躲几天清静再说。 结果他才刚冒出这个想法,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徐若瑾打断了。 “原来国舅爷在这儿?让我一通好找。”徐若瑾安抚着云贵人歇下,刻意跑来找陆凌枫絮叨絮叨,也探探这家伙到底什么脾气。 云贵人有身孕,皇后也有着身孕,虽然梁霄认为陆凌枫靠得住,徐若瑾心中却并无把握。 陆凌枫心中“咯噔”一声,后悔不迭,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会坐在这里。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道:“瑜郡主有事?我今日还要回佳鼎楼……” 陆凌枫一脸抱歉地看着徐若瑾,好像十分为难,但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这么做。 徐若瑾立即笑眯眯地道:“回佳鼎楼?好啊,正想让国舅爷跑一趟帮忙带一些药上山来,昨晚走得匆忙,拿的物件不够……” 陆凌枫呆呆的看着她,“你说,我去买。”他不想与徐若瑾多一句废话,因为不知道她稍后还有什么幺蛾子。 “真的?”徐若瑾没想到陆凌枫这么痛快。 “列单子。”陆凌枫言简意赅。 徐若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把早已列好的药方拿出来塞到陆凌枫手里。 陆凌枫皱眉看着药方上面密密麻麻的小黑字,眉头皱成了锁:“怎么这么多?” 他本以为就是几味药,但是药方这么细致……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药方恐怕没那么简单。徐若瑾说不定还有后招。 “对了还有一点我忘了提醒你,有两家药房的老板是认人不认药方的。”徐若瑾提醒陆凌枫道。 陆凌枫暗道不好,“什么意思?” “就是得你亲自去才行,换成任何人老板都不会给药的,明白了吗?”徐若瑾耐心地解释道。 陆凌枫对此不解,“这是为何?给银子都不赚?” 徐若瑾也是一脸无奈地摇头,“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有的老板做生意就是这么奇葩,跟你差不多。” “……”陆凌枫无语地看着徐若瑾。 他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没那么容易……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纠结万分的表情,心中暗喜,“你要知道,这毕竟是云贵人要用的药,换成别人去取,我真信不过他。” 这一句算是徐若瑾的提醒和警告,陆凌枫自当明白她是何意,陆凌枫只能干笑两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就去抓药。”陆凌枫沉默过后,拿着药方就走。 徐若瑾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陆凌枫的背影,心也放了肚子里。 亦或许,云贵人在这里长久呆下去,并非不可考虑。 徐若瑾找不到梁霄,这才想起,从午膳过后就没见到梁霄的人影。 红杏道:“郡主,奴婢在书房看到四爷来着,还看到了四爷养的鹰隼。” “鹰隼?它不是在郡主府来着?”徐若瑾纳闷道。 红杏不解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兴许是带给四爷汇报府里情况的。” 徐若瑾闻言点点头,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就像红杏说的,梁霄此时正在书房看着鹰隼带回来的消息。 梁霄从鹰隼脚上拿出纸条,看了上面的几行小字,心里有了数。这消息是梁四传回来的。 梁四奉梁霄的命令监视皇宫,尤其是后宫各位妃嫔,有什么不对劲就会回报。 梁霄特意让梁四多留心皇后,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第1782章 狐疑 把纸条收好,梁霄又喂鹰隼饱餐一顿,它才心满意足地飞走。 梁霄回想着字条上的内容,皇后已经不安分到这种地步,他总不能听之任之。 而且这件事也有必要告诉陆凌枫一声,到底怎么做还是要看陆凌枫的决定。说来说去,皇后和陆凌枫毕竟是兄妹,有些事外人不便插手。 梁霄略一沉吟就把梁三叫来,“陆凌枫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梁三答道:“国舅出门了,帮郡主去药房抓药。” 梁霄一听是徐若瑾要求的,不禁莞尔,“那他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他太了解徐若瑾,徐若瑾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跑腿的,这人又是陆凌枫,肯定要好好折腾一番。 再说了,什么药方还要陆凌枫亲自去抓?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定是徐若瑾的主意。 “我知道了。”梁霄没办法,只好无奈地先把纸条上的事延后。 皇宫内苑,后宫这几日是难得的平静。 但是表面的平静之下又似乎是暗潮汹涌,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各宫的妃嫔也相安无事,如往常一般三三两两凑在一出。 这其中,只有皇后和贤妃显得格格不入。 皇后临盆之日将近,更是鲜少离开宫中,存在感也变弱了不少。反倒是贤妃趁这段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特别是皇上莫名赏赐她的消息传至皇宫各个角落,其他妃嫔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者在暗地里诽谤,但都不能改变贤妃要重新受宠的事实。 皇后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她挺着大肚子,连皇上的面都难见到。 而且皇后也知道自己和皇上的关系有些紧张,逼得太紧对她没有好处。 所以皇后最近也老实了不少,看起来是安心在宫内养胎。其实皇后焦急难耐,因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皇后如今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冯嬷嬷询问事情的进展。 今天也不例外。 再这么下去,就算皇后还能扛得住,冯嬷嬷都要承受不了了。 “找到了吗?” 皇后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让人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冯嬷嬷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如实禀报,“回娘娘的话,还没有……” “你是怎么办事的?为何这么久了连一个待产的女人都找不到!”皇后的脾气爆发,狠狠地斥骂道。 冯嬷嬷缩着脖子,不敢解释,只得跪下认罪,“娘娘饶命!老奴马上继续去找,一定能找到,娘娘您安胎为重,息怒,息怒啊!”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在三日内找到合适的人,如若你找不到,我们、就都完了!” 皇后给冯嬷嬷下最后通牒。 如果还是迟迟找不到合适的男胎,皇后迟早会被压力给逼疯,她现在就已经每晚做噩梦。 偏偏老天爷就好像故意和皇后作对似的,让她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 冯嬷嬷纵然有一百个不情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不答应皇后的要求,结果就只能丢掉小命。但是和皇后铤而走险,结局也不见得有多好。 冯嬷嬷只能无声地在心里叹气,也在琢磨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皇后没注意冯嬷嬷的表情,紧接着又问道:“贤妃呢?最近也没动静了?整日就知道想法子勾搭皇上,此时本宫无心理睬她们,她们便心思异动,想让皇上怠慢朝政,简直放肆!” 冯嬷嬷怯怯道:“贤妃十分低调,如往常一般没有异常。” 皇后不屑道:“低调?你觉得贤妃是低调的人么?谁知道她在背地里琢磨什么阴损的招数,八成是在诅咒本宫肚子里的是公主!” “她们就是见不得本宫好!” 皇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偏偏要让她们都死心,绝不能给她们任何机会,绝不!” 冯嬷嬷已经是一头冷汗,“娘娘,所有的办法老奴都试过了,实在是……”冯嬷嬷承受不住诉苦道。 皇后狠狠瞪了她一眼,“那你的意思,即便本宫生出的是公主,也是本宫的命,以后本宫就在这后宫之中抑郁老死,才是对的?” 冯嬷嬷当即头皮发麻,想都不想就跪下不停磕头,“娘娘明鉴!老奴万万不敢有这种心思!” “别磕了!还嫌本宫不够晦气吗!”皇后粗暴地打断冯嬷嬷的动作。 冯嬷嬷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像是静止了一般连动都不敢动。 皇后这些日子情绪起伏大,说生气就生气,冯嬷嬷已经慢慢习惯。 “娘娘,不如老奴再去国舅爷那问问吧……”冯嬷嬷试探着问道。 皇后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怒斥道:“问他做什么?!”她现在只要想起陆凌枫就来气,自己这个哥哥早已不是同心,却不知道他到底向着谁。 旁人娘家都能指望得上,偏偏她是孤家一人。 陆家的担子,她撑得太累了! 冯嬷嬷对此格外无奈。 天大地大,她一个深宫中人,如何能在偌大的京都城,避人耳目地找到一个待产的女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才知道比登天还难。 思来想去,冯嬷嬷还是觉得陆凌枫才是最好的人选。他人脉广,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 “娘娘息怒,上一次小太监去不巧,正好国舅爷不在佳鼎楼,,于是就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并不能完全怪国舅爷啊。” 冯嬷嬷小心翼翼地帮陆凌枫开脱。 上次的事只能说是皇后运气不好,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找陆凌枫示好,结果偏偏人不在。 皇后恼羞成怒,以为是陆凌枫故意闭门不见,还是冯嬷嬷好说歹说才劝住,只是皇后消气之后也没再提过陆凌枫。 冯嬷嬷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故伎重施,再度提起陆凌枫的名字。 谁知皇后听到陆凌枫的名字就是一肚子气。 “他是本宫唯一的哥哥,这么大的麻烦都不帮本宫出头,要是父亲母亲还在世……本宫、本宫至于这么惨么!” 皇后更多的是羞愤和失望,无助、委屈、孤立无援,让她感觉到什么才是力不从心。 但这些都要怪她吗? “可是娘娘,说不定国舅爷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冯嬷嬷还没放弃。 皇后白了她一眼,“你的意思他要是知道了就会帮本宫?别做梦了,你忘了他之前对本宫说的话了吗?” 第1783章 人话 冯嬷嬷被皇后噎得无力反驳。 “本宫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他就算有那个本事又怎样?他的心早就不在本宫身上了。” 一说起这个,皇后就是一脸怒容,“千错万错都是徐若瑾那个贱人的错!” “娘娘您也说了,这都是瑜郡主在里面捣乱,和国舅爷没有多大关系。反正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老奴就去佳鼎楼看看。国舅爷看在您的面子上不会坐视不管的!” 冯嬷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皇后虽然不屑地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也始终抱着一丝侥幸。 若是这件事交给陆凌枫去办,八成早就办好,皇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心等到临盆即可。 冯嬷嬷推波助澜,“娘娘只要您点头,老奴立刻就去办。” 皇后“啧”了一声,不悦道:“这么着急做什么?稍微晚一点儿再说,被人看出你的行踪,那就坏了大事!” “娘娘放心,老奴每次出宫都格外小心,而且都是托人去办事,从来不会露面,没有人会怀疑到您身上。”冯嬷嬷格外小心谨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皇后这才稍稍安心,收回视线,“也是辛苦嬷嬷你了,可你要懂得本宫的心,本宫也是没法子了,真的没法子了……” 陆凌枫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徐若瑾要的药材找齐。 徐若瑾点名的这些药房不是在城南头,就是城北角,为了找一味药就得跑断腿,还好陆凌枫骑马,不然的话,一天都不一定能买齐药方上的药材。 陆凌枫把药材凑齐的时候,已经下晌时分,他并未在城内留太久时间,便迅速把药材带回京郊别院。 陆凌枫回到别院,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先和门口的下人打听。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陆凌枫试探着问道。 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陆凌枫想问什么,只能摇头,“没有。” 陆凌枫这才稍稍安心,提着药材往里走。 这些物件他必须亲手交给徐若瑾才行,否则,她若疑心病太重,还不知稍后会怎么折腾自己。 对这个女人,陆凌枫毫无挑衅斗争之意,因为她的心思太难琢磨了。 也不知道梁霄这家伙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居然还跟她爱得死去活来?陆凌枫想想便是一个激灵。 陆凌枫进了别院就提着药包四处转,到处找寻徐若瑾的身影,梁三突然出现挡住了陆凌枫去路。 陆凌枫疑惑地看着梁三,“何事?不急的话你等一会儿,先把你们郡主答对了,否则一定躲在别处唠叨我,我的耳根子可受不了!” 梁三苦涩一笑:“国舅爷,四爷等您一下午了,宫里来了消息,四爷让您回来之后立即去找他一趟。” 陆凌枫这才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梁霄的表现让陆凌枫有点没底,似乎不是什么小事。 略一沉思,陆凌枫只好把手里的药包都塞给梁三,“给你们郡主送去,就说我都给她找全了。” 梁三恭敬地点头应下。 陆凌枫快步走向书房,心里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看来是宫里发生了不小的麻烦。 “怎么了?听梁三说宫里有消息?”陆凌枫说着大喇喇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里是陆凌枫自己的别院,他就算要横着走都没问题。只不过这两日他的表现一点也不像这里的主人。 梁霄点头,“都在这上面,你自己看。” 他说完就把鹰隼带回来的字条丢给陆凌枫看。 陆凌枫打开字条,只扫了一眼就大惊失色,眉毛差点就飞到脑门上去。 “她疯了吧?这、这简直就是疯了!” 梁霄早料到陆凌枫会是这种反应。 对陆凌枫来说,皇后生女儿显然更加有利而且安全。相反,若是皇后生下皇子,一切就变得棘手起来。 陆凌枫本以为皇后生出皇女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室血脉上动手脚? “谁给她的胆子?换太子这种招数都敢用,我看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陆凌枫大发雷霆,起身在书房内急躁地来回踱步,“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梁霄看了陆凌枫一眼,“大概她也知道与你说也没有多大用处,还不如靠自己。” 陆凌枫被噎了一下,不忿地道:“废话!我能答应才怪,这么做等于彻彻底底把陆家逼上绝路,简直不可理喻,甚至不动脑子,她真是糊涂!” “皇后身边的冯嬷嬷已经在京都城内物色人选,你准备怎么办?”梁霄不听陆凌枫的抱怨,直接问他法子。 陆凌枫眉头拧成麻花,这事可大可小,他重重叹了口气:“唉,没有一日消停,就想着给我找麻烦!” 梁霄却不接茬,皇后的行为必须要阻止,不然的话牵扯太多。但这件事不用他插手,陆凌枫自己就能搞定。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陆凌枫没有急着回答梁霄的问题,而是先问。 梁霄想了想,“冯嬷嬷的行动并不算隐蔽,所以,你懂的。” 陆凌枫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一个蠢就算了,怎么身边连个明事理的人都没有!” “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你打算让谁明事理?”梁霄直接戳穿陆凌枫的一厢情愿。 陆凌枫无言以对,因为梁霄说的一点也没错。 “那你说怎么办?” 陆凌枫也是急躁得很,脑子都转悠不过来。 “皇后是你们陆家人,问我作甚?”梁霄接都不接,直接把问题又原样丢回去。 陆凌枫想得头疼,深吸一口气,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先让她们停下,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梁霄看向陆凌枫,“拖延?”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到她要生的时候再说。”陆凌枫随口说了一句。 “这算什么计划?”梁霄毫不留情地嘲讽陆凌枫。 “那你说,我还能有什么主意?”陆凌枫也有些委屈。 梁霄没再看陆凌枫,眼神像是随他便,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陆凌枫也颇为无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总要先稳住皇后才行。” “这还像句人话。”梁霄这句似乎是夸奖,但陆凌枫听在耳朵里也不是滋味。 第1784章 大惊 陆凌枫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霄一眼,他虽然自己一身麻烦,但还不忘管梁霄的闲事。 “也别光说我。”陆凌枫提醒梁霄道:“你打算何时暴露云贵人的行踪?总不能一直藏着。” 陆凌枫目光灼灼地看着梁霄,等着他的答案。 但陆凌枫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梁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干脆利落地甩出三个字,“没想好。” 陆凌枫一脸惊讶地看着梁霄,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我说梁左都督,现在都要火烧眉毛了,你还说‘没想好’?”陆凌枫以为梁霄是故意逗弄他玩。 但是怎么看梁霄都是一本正经,而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 陆凌枫看到梁霄的神情更加紧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他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云贵人藏身于郡主府的秘密已经被渐渐揭开,不然梁霄也不会带人连夜离开京都。 可是陆凌枫看着梁霄不紧不慢的样子也陷入了迷茫,想不通梁霄是真的“没想好”还是故意卖关子。 梁霄看了陆凌枫一眼,“你何时变得这么啰嗦?” 陆凌枫哑口无言,他好心好意关心梁霄,结果还背了一身不是。 “你想想,反正这事已经开始暴露,不如顺势把事情捅开算了。”陆凌枫苦口婆心地劝说梁霄。 梁霄没有回应。 陆凌枫也不气馁,接着劝说道:“你们都把人带出来,说明郡主府已经不再安全。整个京都城内还有比你们那里更妥当的地方吗?” 梁霄还是没开口。 “我这城郊别院也迟早会被发现。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是早作打算的好。”陆凌枫语重心长道,“如若依我之意,不妨现在就把消息公布,让皇上不得不把人接走,甩了这个麻烦。” “我不同意!” 陆凌枫和梁霄齐齐看向门口,就见徐若瑾大步走进书房,直直地看着陆凌枫,又重复了一遍,“我坚决不同意现在就暴露云贵人存世的消息,那等同于把她放了热油上烹煎,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感受到徐若瑾身上的气势,陆凌枫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他下意识看向梁霄。 梁霄看了一眼徐若瑾身后,又看向陆凌枫,“是你没关门,怪谁?” 陆凌枫本来还在埋怨梁霄怎么徐若瑾来了也不提醒他一声。 陆凌枫没接徐若瑾的话,而是笑着转移话题。 “你怎么来了?” 陆凌枫这话说的一点技巧都没有,他本以为徐若瑾肯定不会理他,但没想到徐若瑾却开口回答了。 “你不是让梁三去给我送药吗?” 徐若瑾看陆凌枫明知故问,还是解释道。 陆凌枫干笑了两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自己都给忘了。药呢?没买错吧?” 徐若瑾点头,“没错,都是按药方买的,自然没问题。” 她也是就事论事,既然陆凌枫避重就轻,想要谈药材,那她就陪他说。 说完这几句,陆凌枫又没话说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说完了?”徐若瑾问陆凌枫。 陆凌枫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徐若瑾又道:“那我可以说了吗?” “当然可以。”对上徐若瑾,陆凌枫也知道躲不过去,但这件事必须要说清道明,总不能一个云贵人扔在自己的别院,不清不楚,稀里糊涂,这不是他陆凌枫的作风。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云贵人不能现在就暴露,她原本身体虚弱,又受到太多惊吓,如若再被置于风头浪尖,她真会性命难保。” 云贵人还没有生下孩子,她的命运就悬而未决,极有可能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牺牲品,这个道理陆凌枫不是不懂。 “但是现在更危险!”陆凌枫深吸一口气,直说道。 徐若瑾却是面露不解,看着陆凌枫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以为他又想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比如让云贵人留下他们会受到更多威胁,很有可能把自己也拉下水。 但陆凌枫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出乎徐若瑾的意料。 “我就与你直说了吧,姜三夫人已经进宫去见容贵妃了。” 徐若瑾吃惊不已,嘴唇微张,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的余光注意到梁霄并没有像徐若瑾表现这般明显。 他就知道,这么大的事梁霄不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梁霄原本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徐若瑾。最后没想到她还是从陆凌枫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你是如何得知?” 徐若瑾按捺了半天吃惊的心情,用尽量平静的口气问道。 陆凌枫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很重要吗?” 话是这么说,但陆凌枫还是如实给徐若瑾解释。 “我去京都拿药,派去盯着姜三夫人的人带回的消息。”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姜三夫人的事陆凌枫本以为梁霄会说,但他却没有。 陆凌枫也想不通梁霄为何这么大的事连提都不提。 徐若瑾担忧无比,其中利害关系只是稍微一想,她就头皮发麻。 容贵妃是朝霞公主的人,徐若瑾可以确定。而姜三夫人乃是知道云贵人还存世的人。 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危险。 姜三夫人哪怕没有提,也会让容贵妃察觉到不对劲。这件事迟早都要传到朝霞公主的耳朵里。 若是朝霞公主知道云贵人还没死,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还不知要派多少人来取她性命。 徐若瑾心里无数个后悔,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重关系呢! 她顿时六神无主,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梁霄。 梁霄淡定的视线对上徐若瑾担忧没底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徐若瑾看着梁霄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些许。 “现在事情又多棘手,不用我多说了。到底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陆凌枫总结似的说了一句,就闭口不言。 徐若瑾思绪很乱,因为她突然想起,姜三夫人当初是和她要过灵阁的干股。 这些干股给的就是容贵妃。 这件事后来姜三夫人才告知徐若瑾,若不是姜三夫人主动说起,徐若瑾哪怕是猜破了天也不会想到容贵妃身上。 第1785章 自私 直到上一次进宫,徐若瑾才知道容贵妃和朝霞公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一次徐若瑾确实是被吓到了,她从没有想到容贵妃居然隐藏的这么深。 也是从那时开始,徐若瑾已经无法将容贵妃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 现在一想,当初灵阁的干股就已经与背后的朝霞公主有关联。 既然容贵妃和朝霞公主存在这样的关系,姜三夫人又和容贵妃走得极近。那么姜三夫人是否靠得住,就有待商榷了。 徐若瑾不想怀疑任何人,但他们的做法和行动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陆凌枫说完话之后屋内陷入沉默,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谁也没有开口。 他自然也不闲着,静静地观察起徐若瑾和梁霄的神情来。 梁霄淡定如初,陆凌枫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徐若瑾一个人身上。 陆凌枫看得出来,徐若瑾在犹豫,他趁热打铁开口问徐若瑾,“你可知道姜三夫人与容贵妃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徐若瑾不耐烦地白了陆凌枫一眼,“不用你说,我自当知道。” 陆凌枫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干咳两声缓解尴尬。 徐若瑾说完没再看陆凌枫,而是转头去看梁霄。 陆凌枫被徐若瑾的视线吸引,也顺着看向梁霄。 他们二人无论说多少,最后还是要看梁霄的意思。 梁霄连看都不看陆凌枫,视线与徐若瑾相对,坚定又淡然地说道:“姜三夫人不会向容贵妃吐露半个字,这一点我可以作保。” “你就这么肯定?”陆凌枫皱眉随即问道,语气中充满不信任。 他也不知梁霄是哪里来的自信,都火烧眉毛了还如此淡定,一句轻描淡写的“不会吐露”就盖棺定论了? 梁霄冷静地点头。 徐若瑾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看了梁霄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后作出决定。 “好,那我也相信姜三夫人。” 陆凌枫惊讶地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徐若瑾,“他不理智就算了,怎么连你也?” 徐若瑾下了决定之后心境也渐渐平复下来,没有了之前那么多纠结。 可是陆凌枫不一样,他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越想越想不通,事实就摆在眼前,姜三夫人此时进宫一定会将云贵人的事原原本本透露给容贵妃。 但偏偏梁霄就是不信邪,不仅如此,连徐若瑾也被轻而易举地说服了。 陆凌枫越发不懂梁霄和徐若瑾,这夫妻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来想去,陆凌枫还是不死心,他看向梁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你不需要再试探下?” 梁霄没有任何犹豫地回了陆凌枫四个字,“用人不疑。” 陆凌枫刚要叹口气,就被梁霄的话打断,“但是也的确是时候考虑,何时让云贵人存世的事情公布于众了。” 听梁霄这么说,陆凌枫反而松了口气。 总算梁霄不是蒙着头一句“用人不疑”了事,他也在思考云贵人这个最大的麻烦。 徐若瑾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打从她让云贵人进郡主府隐藏起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真相公布之时,到时会是何种状况,又会有多少新麻烦…… 所有这一切,徐若瑾不是没想过。 陆凌枫提醒徐若瑾和梁霄,“但你们也要知道,首先皇上那一关,你们就过不了。” 为何云贵人的身份到现在都没有暴露的迹象?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 徐若瑾自然也不例外,如今没有云贵人在场,她也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口,“皇上之所以现在不提,并不是为了云贵人的安危。”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了太多,恐怕除了云贵人之外,并没有人会真的相信。 夜微言每次到郡主府都想去看云贵人,徐若瑾只应过一次,夜微言当时喜出望外的神情,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其中又有多少深意,徐若瑾不提却不表示她不知道。 陆凌枫和梁霄都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就代表了默认。 这里不是郡主府,云贵人不在身边,徐若瑾也没有那么多忌讳,直接点明,“皇上是想等云贵人生子之后,看看到底是男是女,然后再做决定。” 说完这话,徐若瑾的神情变得冷了几分,话语中也带着气愤。 夜微言的这种做法是极其自私的,他看重的不是云贵人,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若这孩子不能达到夜微言的预期,云贵人就连唯一存世的理由都没有了。 到时,云贵人的身份就没有必要再公开,她也只能过一辈子躲躲藏藏的日子。 这也是为何夜微言每次到郡主府,她都没有好脸色给他的原因。 夜微言的一言一行,都不是对云贵人,而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云贵人没有身孕,事情肯定会是另一番景象。 这么一想,大概也要牵扯上太后。毕竟制造假死,偷偷把云贵人带出宫是她的主意。 如此说来,云贵人怀了龙子,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云贵人可能还是和后宫其他妃嫔一样漠然地在后宫存活。 夜微言表面看起来对云贵人十分关心,若是有条件的话他甚至可以做到无微不至。 但越是这样,徐若瑾就越觉得他虚伪。 他即位这么多年都无所出,迟早都是个大麻烦,为了稳住皇位,他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必须是皇子。 夜微言把希望都寄托在云贵人身上,所以云贵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云贵人才会被托付给郡主府,这也表明夜微言对他二人的信任,但徐若瑾从来没有在心里有过一丝得意和庆幸。 这不是件好差事。 她和梁霄要面对的就是夜微言随意翻脸不认人。 在徐若瑾进宫找朝霞公主之前,她还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绝对。 从那次被夜微言狠批之后,徐若瑾就不再对夜微言和皇室报什么期望。 皇室中人,只有权势利益的争抢,没有真情实意的情意,这一点如若不清晰的告诉自己,便会被伤得彻头彻尾,骨渣都不剩! 第1786章 冒险 陆凌枫受不得徐若瑾和梁霄的继续纠结,终归二人已经定下信任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们慢慢唠叨,我先走了。”陆凌枫留下一句话就快步离开, 徐若瑾纳闷,不知陆凌枫突然着什么急,“他这是怎么了?”徐若瑾好奇地问梁霄。 梁霄看了一眼陆凌枫的背影,“皇后正派人四处找待产的女人。” 他只说了这一句,徐若瑾就惊讶道:“找待产女人?她这是要干嘛?”心中一警,徐若瑾道:“她不会是真要换……” 梁霄不等她说完便点头,“你猜对了,陆凌枫急了,要进宫去阻止皇后。” 徐若瑾虽然对皇后的行为早有预料,但知道皇后真的出此下策的时候,徐若瑾也是一阵唏嘘。 “皇后就不怕纸包不住火吗?”徐若瑾不解,为何要铤而走险?生个女儿就万人不容吗? “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梁霄淡淡说道。 徐若瑾长叹一口气,“她可怜,但我不想同情她。她这是在自掘坟墓。” “当局者迷。在那样的地方,又承担着为皇上传宗接代的重任,还没疯已是难得。”梁霄这话说得很是正经。 徐若瑾想了想,“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后果如何,她都要自己承担,其他人恐怕左右不了,但若她一意孤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夜微言就会知道真相。哪怕皇后做的再怎么天衣无缝。 因为夜微言早已对皇后腹中孩子有数,所以皇后动一点手脚都会被知道。 “陆凌枫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进宫。”梁霄猜出徐若瑾的心思,就多说了一句。 但徐若瑾却不是这么好买账,她瞥了梁霄一眼,“行了,别骗我了,陆凌枫是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么?” “皇后生的是男是女,对陆凌枫同样有影响,只不过他希望皇后生的是女娃,他就没有那么多的负担了!” 徐若瑾心如明镜,这会儿只有她和梁霄两人,说这么多也没有关系。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厌恶陆凌枫,人各有志,他也有他的计划和追求,别人没有插手和评头论足的资格。” 梁霄笑了笑,揪起徐若瑾的小手,“还是我媳妇儿够聪明,大智慧。” “恐怕皇后不知他心底的想法……不知也好,否则伤心更重。” 看不得皇后好的人都会希望她生女儿,但陆凌枫和他们不一样,陆凌枫是为了自己的计划。 陆凌枫作为孩子的舅舅,若是儿子,将来的大魏皇子,陆凌枫精心铸造的计划就要横生枝节,面临新的变故。 这一点梁霄不说,徐若瑾也十分清楚。 只不过陆凌枫从来没有在徐若瑾面前提及过,徐若瑾也就乐得装作不知。 “随他去做,我只想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徐若瑾最后说道。 梁霄把她揽入怀中,对她郑重地承诺,“那就由我来保护你。” 徐若瑾靠着熟悉的怀抱,心绪渐渐平复。 “我出来的时间太长,云贵人恐怕要等急了。”徐若瑾想起云贵人还在等着她,就离开了梁霄的怀抱。 梁霄自然脸色不太好看,他这才抱了这么一会儿,根本不够。 看着梁霄略带幽怨的视线,徐若瑾强忍着笑意刮了刮梁霄的鼻子,笑道:“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悠悠看到都要笑话你了。” 梁霄却不以为意,“我想自己的媳妇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徐若瑾说不过梁霄,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梁霄突然一把抱紧徐若瑾的腰,凑到她耳边,“反正迟早也要还。” 说完这句话,梁霄又靠着徐若瑾的颈弯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周围都是徐若瑾身上的香气。 徐若瑾被梁霄羞了个大红脸,她从梁霄的怀抱挣扎出来,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梁霄却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猫,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若瑾。 再这么看下去早晚要出事,徐若瑾忙收回视线,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徐若瑾出门,红杏立刻迎了上来,“郡主!” 等徐若瑾走近,红杏才注意到主子的脸红的不自然。 “郡主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红杏没想那么多,本能地以为徐若瑾是不是生病了。 徐若瑾脸颊更红,加快了脚步走在前面,连摇头的时间都没有。红杏没办法只能快步跟上。 走了一会儿徐若瑾才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去问红杏,“我的脸很红吗?” 红杏一愣,然后细细观察起徐若瑾来,然后点头,“比方才好一些了,但还是能看出来。”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伸手在面前来回摆动,给自己降温。 她可不想这模样去见云贵人。 红杏看着徐若瑾的动作纳闷,但也跟着摆手给主子扇风。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热。”徐若瑾抽空解释了一句。 红杏哪是这么好糊弄的?这会儿她都想明白了,方才陆凌枫先走一步,书房内就剩下徐若瑾和梁霄二人,红杏略一想就露出了然的笑容。 徐若瑾的余光注意到红杏的神情,就装作没看到似的转移话题,“云贵人呢?” 红杏忍着笑说道:“还在屋内做针线活呢!国舅爷给取回来的药材也快要煎好了。”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那就好。” 说完徐若瑾就走在前面,带着红杏去找云贵人。 徐若瑾方才在书房与梁霄和陆凌枫说了不少,她现在急于去确认云贵人的状况,她才能彻底放心。 到了云贵人的房间,果然如红杏所说,云贵人正在缝制给孩子的衣裳。 黄芪没在,想来应当是去看药煎的如何了。 云贵人余光注意到门口有人影,见是徐若瑾她的脸上立刻就挂上了笑容。 “郡主回来了?” 徐若瑾面上自然地带着笑意,应了一声,“嗯。” 云贵人知道徐若瑾是去找陆凌枫,就放下手里的活计,颇有兴趣地问徐若瑾,“他怎么样了?那么多药要各地取,他还真有耐心。” 说着云贵人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徐若瑾笑着点头,“这么点儿事,难不住他。” 云贵人掩嘴轻笑,“都是辛苦了的。” 第1787章 上门 看着云贵人脸上的笑容,徐若瑾越发把之前在书房说的话压在心底。 关于夜微言还有云贵人的未来,徐若瑾不想提一个字,云贵人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容不得一点闪失。 云贵人心思细腻,却是从徐若瑾的只言片语和细微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徐若瑾没有明说,云贵人也只能靠自己猜测。 徐若瑾对她有难言之隐,云贵人几乎是想也不想,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人影,皇上。 能让徐若瑾发愁,还要瞒着自己的,恐怕也只有皇上一人。 “郡主你不说,我心里也明白,若是我为皇上生下儿子,或许就要被接回宫中。” 徐若瑾诧异地去看云贵人,云贵人嘴角仍旧带着淡定的笑意,“如若是女儿,恐怕皇上再也不会理睬我。” 徐若瑾听完云贵人的话,面带诧异,她没想到云贵人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云贵人如此通透明白地说出一切,反而是徐若瑾有些不自在。 “这些我早就知道,郡主不需要有负担。” 云贵人还笑着安抚徐若瑾,“我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又怎能保护好孩子呢?” 徐若瑾松了口气,亦或许是自己的保护欲太强,忘记了即将身为母亲的云贵人,也是聪慧之人,这个道理,或许早在被太后送出宫时就想明白了。 “我知道,皇上看重的其实是我腹中的孩子。我的命运也是这个孩子决定的。”云贵人轻描淡写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可她话音刚落,就被徐若瑾厉声打断了,“那他就是人渣!” 云贵人被徐若瑾的话惊到了,第一反应是担心地四处打量,确认门窗是否都关好了。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要是被人听到,徐若瑾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云贵人担惊受怕,下意识就要去纠正徐若瑾。 但是当云贵人看到徐若瑾愤慨的神情时,云贵人的话却憋在了嗓子眼,而且“噗”地一声就笑了起来。 普天之下,敢这么说皇上的,恐怕除了徐若瑾之外就难找出第二个来了。 敢骂皇上是“人渣”?云贵人哪怕是想都不敢想。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又是无奈又是想笑,想要提醒她两句但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徐若瑾的性子直来直去,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后悔,所以云贵人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说完“人渣”之后,徐若瑾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有话还是要直说,不然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徐若瑾一脸畅快地说道。 云贵人笑而不语,原本的那点郁闷也随着徐若瑾的话而烟消云散。 “陆凌枫没有对郡主抱怨吧?”云贵人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道。 徐若瑾点头,“嗯,宫里出了点麻烦,他可能进宫去了。” 云贵人没再多问。这是陆凌枫的私事,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问太多。 提起陆凌枫,徐若瑾倒是难免多想了一会儿。 陆凌枫此行进宫恐怕不会太顺利,皇后那里如何解决,真要看他的态度了…… 陆凌枫离开别院之后就直奔皇宫。 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地步的时候,陆凌枫必须立刻阻止皇后。 但还没等陆凌枫理出头绪,才刚进京都城的他就遇到了特意出城来找他的佳鼎楼掌柜。 佳鼎楼掌柜看到陆凌枫顿时喜出望外,他本以为要到城郊别院才能找到人。 陆凌枫在这里看到掌柜颇有些纳闷,下意识以为是店里出了问题。他只好停下马,让掌柜把事情先禀了。 “何事?”陆凌枫不等掌柜的开口就率先问道。 “宫里的冯嬷嬷来了,说想见您,有要事相商。”掌柜的恭敬地压低声音道。 陆凌枫皱眉,“她人呢?” “见您不在,就走了。”掌柜的如实禀报道。 陆凌枫沉思片刻,意识到冯嬷嬷这时到佳鼎楼一定另有原因。 “她可有说出目的?”陆凌枫问道。 掌柜的想了想,然后声音压得更低,“她想托您找个待产的孩子。” 陆凌枫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如他所料,皇后越来越明目张胆,冯嬷嬷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佳鼎楼找人。 越想越觉得头疼的陆凌枫脑子更是一团乱。 掌柜的站在一旁静静地等陆凌枫的安排。 陆凌枫想了想,说道:“传话给冯嬷嬷,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告诉她我会处理,让皇后不要轻举妄动。” 掌柜的得令就骑着马先行离开。 陆凌枫此时也不急着进宫,此举总算可以暂时稳住皇后,但随着临盆之日的临近,这个法子迟早会没用。 在那之前,陆凌枫必须想到万全的解决之策。 掌柜的得令之后就立刻派人给冯嬷嬷送信儿,冯嬷嬷回到宫里整发愁该怎么和皇后交代,这一日出门又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她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去了佳鼎楼,偏偏运气不好,陆凌枫又不在。 冯嬷嬷觉得自己真应该去庙里拜一拜,不然的话也不应该这么倒霉才对。 但是现在去拜拜已经来不及了,眼前就有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麻烦。 皇后还等着自己回去回禀,这可是冯嬷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皇后答应下来的。 谁能想到国舅爷居然又没在?难道真是国舅爷闭门不见吗? 就在冯嬷嬷犹豫不决之时,突然快跑来一个小太监。 冯嬷嬷心情不佳,语气就十分不耐烦,“什么事这么急?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太监一惊,忙跪下请罪,“嬷嬷恕罪,小的是来给您送信儿的,怕晚了耽误您的事儿……” 小太监吓得不轻,哆哆嗦嗦说了不少废话。 “什么信儿?”冯嬷嬷打断他,问道。 小太监一脸惊恐,忙道:“是佳鼎楼掌柜的……” 他话才说了一半,冯嬷嬷就如临大敌一般,神情紧张地上前一步,小太监都被吓了一跳。 “掌柜的怎么说!”冯嬷嬷先是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反应,确定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他说国舅爷带话,让皇后娘娘不要轻举妄动,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冯嬷嬷一听,甚至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是这么说的?”冯嬷嬷拉着小太监再三确认道。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是,绝对是,奴才一个字都不敢差,更不敢欺瞒嬷嬷。” 冯嬷嬷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老天爷开眼,给了她一条活路。 第1788章 转机 小太监看冯嬷嬷的神情大起大落,心里也是一阵好奇,随时传话,却不知具体何事,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嬷嬷,什么事这么要紧?要不要奴才跟着帮忙?” 冯嬷嬷却是白了小太监一眼,“有你什么事?让娘娘知道赏你几个板子就长记性了!” 小太监立时吓得脸色苍白,“小的不敢,嬷嬷莫要和奴才一般见识!” 冯嬷嬷也不再看小太监,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换好笑容,一脸喜气地推门去见皇后,等不及要告诉皇后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皇后此时正坐在寝殿内发呆,做什么都对劲,嘴里也莫名其妙念叨着什么。 找待产的女人也找了一些日子,还是没有半点进展,看来看去,她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陆凌枫一个人。 冯嬷嬷说的一点也没错,想要不靠陆凌枫找到合适的待产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皇后只求冯嬷嬷能机灵一点,今天能给她带回好消息来。 正琢磨的工夫,冯嬷嬷求见,皇后心中一紧,不敢让自己抱有期望,看着冯嬷嬷进来,直接问道:“怎么?没见到他吧?本宫就知道指望不上……” 冯嬷嬷面上笑容一紧,连忙摇头道:“娘娘,这次是天大的好消息!” 大概是受冯嬷嬷情绪的影响,皇后原本冰冷不耐烦的神情也发生了些微变化,“什么好消息?” 冯嬷嬷按捺着心中的兴奋,凑到皇后耳旁轻声道:“国舅爷说,这件事请您放心,全都交给他!”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后下意识反问,她不太相信陆凌枫会这么做。 但皇后喜形于色的表情却出卖了她心中真实的想法。 冯嬷嬷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着皇后的神情,更是跟着松了口气,“老奴怎么敢骗娘娘呢?老奴虽然没能见到国舅,但佳鼎楼掌柜得了国舅爷的消息,立即派人通传,绝对没错!” 皇后听了这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娘娘,这下您能放心了,有国舅爷出面,这件事,稳妥了!” 冯嬷嬷连吹带捧,趁着皇后心情不错,多说点吉利话。 皇后也是一阵得意,有陆凌枫的帮助,事情的确简单多了,说事半功倍都不为过。 “国舅爷和娘娘终究是一家人,娘娘遇到麻烦,国舅爷不可能不管。”冯嬷嬷继续说陆凌枫的好话,“好歹还是娘娘的母族亲兄,娘娘最信赖的人了。” 皇后笑而不语,仿佛事情已经板上钉钉。 “娘娘只要安心养好身体,别让人看出端倪来就好。” 冯嬷嬷趁着皇后心情好,谨慎地提醒了两句,“这些都是国舅爷的意思。” 皇后心情大好,也不去计较这些,闻言倒是难得地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不用她自己操心,她也乐得轻松。 冯嬷嬷看皇后这么好说话,暗暗在心里感谢了陆凌枫,多亏他及时出手把麻烦揽过去,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皇后安心生下孩子,他们就全都丢了命! 皇后心中暗喜,就知道陆凌枫不可能这么无情,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又是相依为命的两兄妹。有了陆凌枫的承诺,皇后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她之前还看什么都不顺眼,此时喜笑颜开,甚是欢喜。 她想到自己儿子的出生,后宫妃嫔羡慕嫉妒的视线,还有皇上欣喜又疼惜的眼神…… 她再次陷入了自己的畅想中不能自拔,冯嬷嬷偷瞄了皇后一眼,紧绷的心绪也跟着放松下来。 “近日皇上那边可有消息?” 皇后的语气听起来都欢快了些许,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冯嬷嬷斟酌了片刻,说道:“皇上每日都有派人来慰问娘娘,叮嘱娘娘好好休养。” 言外之意,皇上并未亲自来过。 说这些的时候,冯嬷嬷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毕竟皇后的情绪不稳定,可能下一刻就会突然暴怒。 但这次冯嬷嬷的担心却是多余的,皇后难得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点了头,吩咐道:“传本宫的命令,给皇上炖一份补品送过去。” “是。”冯嬷嬷应下来。 眼看皇后与皇上冰释前嫌,冯嬷嬷自然开心。 “等一下。” 冯嬷嬷心里一“咯噔”,以为皇后又要变卦。 “你去挑一挑,以往的赏赐里,有没有用不到的,配不上本宫身份的,拣两件送到贤妃宫里去。” 冯嬷嬷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皇后,“娘娘,您这是……” 皇后略有不耐地“啧”了一声,道:“当然是给贤妃的赏赐,免得后宫的人在背后嚼舌根儿。” 冯嬷嬷想不通皇后“多此一举”的用意。 皇后看着她道:“皇上都给贤妃赏赐了,本宫作为后宫之主,也应当跟紧皇上的步伐,不是吗?” 冯嬷嬷连忙点头,“娘娘所言甚是,还是娘娘思虑周到,老奴肤浅了。” 皇后斜了冯嬷嬷一眼,继续道:“还有德妃和宸妃,也一并赏了吧。不差她们那一点。” 冯嬷嬷默默记在心里,太久没看到皇后给后宫赏赐,她还是有些懵。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把皇后这些“反常”的行为都归结到陆凌枫身上。 皇后有了陆凌枫这个靠山,这会儿的赏赐就像是提前庆祝,庆祝自己迟早是大魏太子的娘。 冯嬷嬷站在原地等着皇后吩咐,但皇后说完宸妃和德妃之后就没再开口。 “娘娘,那容贵妃呢?”冯嬷嬷斟酌了半天还是小心地提了一句。 “什么容贵妃?本宫何时说要赏赐她了?”皇后对容贵妃格外不屑,“这阵子她没少在宫中随意走动,当本宫不知道?她也该收敛收敛了!” 冯嬷嬷连声认错,“娘娘恕罪,是老奴多嘴!” 皇后对容贵妃格外不屑,“本宫一直没空搭理她,反而让她钻了空子。这次本宫就敲打敲打她,让她心里有点数。” 冯嬷嬷只有点头应声的份儿,“娘娘英明。” 这会儿冯嬷嬷才想起来,说来说去还是要说到皇上身上去。 皇上最近对容贵妃相当不错,甚至连续两晚都宿在容贵妃宫中,这是皇后所不能忍受的。 第1789章 不忿 冯嬷嬷带着皇后的命令去挑选赏赐,琢磨着该给贤妃还有德妃和宸妃送点什么。 德妃和宸妃聚在一处,在宸妃宫里喝茶闲聊。 “要不要请贵妃姐姐过来?”宸妃想了想问道。 她们和容贵妃的关系比之前近了不少,说起来也有几日没见过,宸妃就想派人去容贵妃的宫中问问。 德妃虽然没有反对,但是沉默片刻道:“容贵妃最近应当没什么时间吧?” “为何?”宸妃话一出口就想起来了,了然地点头,语气里带着几丝酸酸的味道:“你不提我都忘了,伺候皇上,的确是累了些。” 她们前不久还和容贵妃一起说说笑笑,可不止为何,皇上突然就对容贵妃宠爱有加。 德妃和宸妃的处境也就跟着变得有些尴尬。她们的面上还是一样淡定,但心里都不服气。 尤其是德妃。 德妃因为母亲高夫人的事把皇上找来哭诉,皇上怜惜她,正好御史上奏姜家母女,皇上就趁势给了姜家母女点警告。 经过这件事,德妃自然心情畅快了不少,连带着高夫人也是出了一口气。 只是德妃想得太美好,以为趁这个机会就能拉近自己和皇上的关系。 至少皇上想起后宫还有她的存在,呵护和宠爱应当是少不了的才对。 但没想到皇上给德妃做主之后就没再去过德妃的宫中,而是像原来一样,不是在容贵妃宫中,就是在贤妃那里。 德妃虽说平时在后宫没有多少存在感,但也照样咽不下这口气,嫉妒和怨恨的情绪齐齐涌上来。 她除了去找宸妃抱怨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整个后宫只有宸妃与她的境遇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宸妃并不知道德妃为了高夫人的事去找皇上诉苦。 不然的话,宸妃和德妃原本坚固的友情也要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德妃本想趁此机会抬抬自己的身份,可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连个响都没有。 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和平日没有两样。 但德妃也学聪明了,不只是没事儿到宸妃这来坐坐,也会特意让奴才去各位娘娘的宫中打听消息。 “皇上前些日子赏了贤妃,最近又时常去容贵妃宫中留宿,恐怕早就把其他人给忘了。” 宸妃的抱怨打断了德妃的思绪。 这个“其他人”自然就是指宸妃自己还有德妃。 德妃脸色也不好看,但忍耐着没有反驳。 “贤妃都一只脚迈进冷宫的人了,居然还能翻身,这倒是真让人奇了怪了。”宸妃对贤妃并不友好,原本贤妃性格就怪,与她们也极少往来。 德妃没有回应,贤妃得宠之事的确反常,但她还要故作无所谓,“可能只是巧合吧。那一次咱们和容贵妃都在,不是在说皇后吗?” 听了德妃的话,宸妃的记忆也清晰起来。确实如德妃所说,她们三人无意中提起皇后选秀之事,不知怎的话题就到了贤妃身上。 再后来莫名其妙的,皇上就去了贤妃的宫中。 “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学学贤妃,以退为进?”宸妃自以为知道了贤妃“成功”的秘诀。 德妃挑眉看宸妃。 宸妃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有像贤妃那样,才有可能重新回到皇上的视线内。” 德妃明白宸妃的意思,无非就是学贤妃那一套,狠下心来把自己搞得落魄又惨淡。 然后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皇上“不经意”地得知,一切就水到渠成。 宸妃自觉这会是个百发百中的好主意,“没道理贤妃都能成功,我却不行。” 德妃听着宸妃理所当然的语气,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贤妃那样的段数,岂是宸妃可以学得来的?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宸妃。 但这些话德妃只是在心底想一想而已,并不会真的说出来。 宸妃入宫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水花都掀不起来,她不想一辈子都在后宫默默无闻地活到死,这样的人生对宸妃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不能帮扶她的家族。 宸妃越想眉头皱得越紧,神情也渐渐变得紧绷。 德妃就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想得入神的宸妃,也不会开口打断她。 因为德妃却比宸妃清楚,贤妃能重回原来的位置,靠的不仅是“装可怜”这一招。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妹妹,我觉得你还是要多考虑些。毕竟那事过去才几日,还是再等一下看看情况再说。”德妃劝宸妃道。 宸妃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德妃的话很有道理。 “这人啊,也是要看命,或许,我就是没有那个命……”宸妃自怨自艾,委屈也只能心里闷着,说出几句,也怕被德妃听了去,再惹出什么事端麻烦。 “说不定,皇上是看在死去的云贵人份上……” 德妃压低声音,谨慎地说道。 宸妃听到“云贵人”三个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好好的提她做什么?怪瘆人的!” 云贵人死去的事虽说已经过去很久,但她的名字仿佛变成了宫中的忌讳,轻易不会有人提起。 “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提,贤妃与云贵人是姐妹,估计云贵人意外身死,给贤妃的打击也不小。”德妃不紧不慢地道:“这是事实,没必要避讳。” 宸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耐道:“那又如何?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已,皇上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德妃也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宸妃的反应这么答,她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宸妃莫名烦躁的时候,门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 “宸妃娘娘,德妃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冯嬷嬷来了。” 宸妃和德妃一听俱是愣了一下,她们下意识去看对方,神情都带着疑惑。 皇后宫里的?来这里做什么?她们可是很久没有见过皇后了,更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见。 如若说厌恶贤妃,其实更畏惧皇后,因为皇后如今可不只是后宫之主,更是有着身孕之人。 她派人突然来,恐怕没什么好事…… 第1790章 念叨 宸妃和德妃都没有头绪,但也只能让人先进来。 冯嬷嬷带着特意挑选过的赏赐走进宫中,面带笑意地对宸妃和德妃行了礼。 宸妃和德妃两人这时也换上了客套的笑容,让冯嬷嬷起身。 “冯嬷嬷太客气了,不知您这会儿来,是不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老奴是奉皇后娘娘的命,来给宸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送些小物件的。”冯嬷嬷笑着回道。 宸妃和德妃一听,面上笑容微微一滞,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冯嬷嬷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会意,抱着木匣走到宸妃和德妃面前。 宸妃和德妃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后这是唱的哪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但德妃与宸妃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仍旧维持着浅淡得体的笑容。 冯嬷嬷也装作没看到,依然是笑眯眯的满心恭敬。 德妃和宸妃的视线都集中在太监手中的木匣子上,无缘无故,皇后向她们示好是为何? 宸妃越想越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当着冯嬷嬷的面表现出来,她只好按下疑惑,把木匣接过来。 “真是有劳冯嬷嬷亲自跑一趟,也感谢皇后娘娘恩赏。”德妃在一旁笑着道谢,又朝向皇后宫中的方向福了福身。 冯嬷嬷忙笑着摇头道:“德妃娘娘这话就太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宸妃也回神,按照德妃所行做了一套谢恩礼。 德妃趁这个空档细细看了看这木匣子,虽想打开看看,但因有冯嬷嬷在,她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先与冯嬷嬷寒暄着。 “只要两位娘娘别忘记皇后娘娘的好就是,娘娘近日来身体不错,也想到了两位娘娘,所以才派老奴来。”冯嬷嬷笑着为皇后说出施恩的话。 宸妃立即道:“原本也想去拜见皇后娘娘,可又怕叨扰了娘娘休息,还望冯嬷嬷能带去本宫与德妃姐姐对娘娘的问候。” “老奴定当把话带到。”冯嬷嬷福了福身,也并未多留,“老奴告辞了。” “不送嬷嬷了。” 冯嬷嬷离去,宸妃收起脸上的笑容,疑惑地看着木匣。 “这是怎么回事?” 宸妃没有着急开木匣,而是去看德妃。 德妃摇头,“我也不知。听冯嬷嬷的意思,这大约是皇后给我们的赏赐。” 宸妃听完,眉头并没有舒展,“这才是奇怪的地方,突然给我们赏赐?怎么听着心里慌慌的。” “我猜,可能是受皇上的影响吧。”德妃对木匣里的内容兴致缺缺,她只想知道皇后的心思。 宸妃觉得十分有道理,也跟着点头,“姐姐说得对,皇后此举定是想要博皇上的好感。” “皇后这一招倒是卖了好,既不得罪人,还能让皇上高看她一眼。”德妃不由感慨皇后的心机。 “那又如何?”宸妃却是硬着头皮作出不以为意的神情,“皇上还能看不出皇后的用意?” 话是这么说,但宸妃心里也多少有些忐忑。 德妃看了看这木匣,面带疑惑,“不知皇后都赏赐了后宫的哪几位妃嫔。” 宸妃想也没想地答道:“这还用说?肯定是人人有份儿,不然怎么能显示出皇后娘娘的地位来呢?” 德妃听出宸妃话中明显的嘲讽之意,这点没什么好反驳的,反正皇后就是做给皇上看的,所以木匣里的物件不重要,只要送到每个妃子的手里就足够。 不过德妃却觉得皇后那么小心眼的人,哪怕是赏赐也一定会搞出点幺蛾子来。 看出德妃的怀疑,宸妃不以为意:“你若是觉得有古怪,让人去查探一番不就行了?” 说完,宸妃直接太监细细吩咐了一遍,太监得令就匆匆离开。 “我们只要等消息就好。”宸妃边说边看着木匣,“这木匣做工还算是讲究,只不过这大小就配不上皇后的身份了。” 听出宸妃话里的嫌弃,德妃却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谁知道每个妃子那里的木匣是不是一样大呢?” 德妃的一句话,宸妃就被噎住了,下意识要反驳却反应过来,德妃说的没错。 “这种事的确是皇后做得出来的。”宸妃神情不满,却也只能附和。 再看这个木匣,宸妃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冯嬷嬷从宸妃的宫中离开之后,就去见贤妃娘娘。 按理说,冯嬷嬷应当是先带着赏赐去找贤妃才对。但皇后特意交代过她,最后再去贤妃那边。 冯嬷嬷隐约能猜到一点皇后的小心思,但她只有听命办事的份儿,不能追究原因。 她带着皇后的赏赐大张旗鼓地走在后宫,恐怕消息早就已经传遍,此时后宫众人兴许都在猜测皇后此举用意。 皇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所有人都心中有数,后宫的主人到底是谁。 贤妃的的宫中和花园都恢复了原样,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和之前截然不同。 就连宫中内可供使唤的奴才也多了不少,只不过贤妃喜静,不想让太多奴才在宫中里待着,与其他娘娘的宫中比起来,人还是要少了很多。 看着兴旺的宫中,伺候贤妃的小宫女也是兴奋异常,总算辛苦没有白费,好日子来了。 小宫女整日看着宫中热闹的样子都笑得合不拢嘴,无论做什么都格外有劲儿。 不只是她,凡是之前伺候贤妃,陪贤妃一路走来的奴才都是感触良多。 “娘娘,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吩咐厨房给您做。”宫女看贤妃从屋内走出来,就主动迎上去问道。 贤妃摇了摇头,“我不饿,等会儿再说吧。” 她说着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不管宫中内如何变化,这石桌始终还是原来的模样。 这也是贤妃没事就想在这儿坐一会儿的原因。 坐在这张石桌边,能让贤妃想起一些往事,一些能够让她心情平静的事。 小宫女摸透了贤妃的性子,也不再劝,恭敬地点头站在一边。 贤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空,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了一句,“这几日是有些安静了,不太对劲……” 小宫女不解地回头一看,明明宫中内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为何贤妃还会觉得安静呢? 她才刚冒出这个想法,来不及开口问,就被门外通传的太监打断。 冯嬷嬷到了。 小宫女眨了眨眼,“冯嬷嬷?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她来做什么?” 贤妃自然也想起了冯嬷嬷是谁,她此时只觉得自己方才似乎不该念叨那一句才对。 这不话音刚落,人就被她给念叨来了。 第1791章 恍然 冯嬷嬷摆出比在宸妃和德妃那更得体的笑容,恭敬地走到贤妃面前。 虽说皇后和贤妃的关系不对付,但其中利害,冯嬷嬷还是拎得清的。 她没有必要为了皇后在这个时候得罪贤妃,毕竟贤妃如今在皇上那还算受宠。 再说,今日是为了皇后的赏赐来贤妃的宫中,施恩便要有个施恩的模样。 冯嬷嬷把她在宸妃那说过的话又原样在贤妃这里说了一遍。 贤妃听完,面上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她的反应还不如身后的小宫女激动。 光是想想,小宫女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整个后宫,无人不知皇后和贤妃的关系十分紧张,基本两人同在一个场合,皇后一定会不高兴,板起脸来给人看。 但偏偏贤妃也是不示弱的主,哪怕是和皇后面对面硬碰硬,她也不在乎。 若不是因为如此,贤妃也不会因为太阴县主之死,与皇后闹的那么不愉快。 这件事的内情或许没多少人知道,但跟在贤妃身边伺候的下人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段时间,连带着皇上和贤妃的关系都变得紧张起来。 也是因为那件事,贤妃才沉寂了好些日子。 谁能想到,与贤妃水火不容的皇后,居然主动派人来给赏赐? 小宫女看着冯嬷嬷手中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木盒,只觉得心情复杂。 相比起小宫女的胡思乱想,贤妃就看的明白得多。 贤妃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猜到皇后此举定然是另有目的。无外乎就是来自己这里彰显她后宫之主的地位。 原本贤妃并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三言两语就把冯嬷嬷打发走,连同这劳什子赏赐也一并带走,省的放在这寒酸。 这点小小的木盒还真是入不了贤妃的眼。贤妃本就不是高调的人,哪怕是从皇上那得了赏赐,她也没有让奴才出去宣扬一句。 但皇后的做法就是另外一种涵义,贤妃没有理由忍着。 可惜斟酌了片刻,贤妃还是没有那样做。 皇后的心思虽然不难猜,但贤妃不想在这个时候找麻烦,不值得。 冯嬷嬷将木盒放下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脸上也带着有礼疏离的笑容。 小宫女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冯嬷嬷像是有话没说完似的。她低头去看贤妃。 贤妃早已猜到冯嬷嬷的心思,在等着自己叩谢皇后之恩,她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小宫女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小这句话也算是神来一笔,不经意的一个“又”字,让冯嬷嬷皱了眉。 贤妃轻轻点了点头道:“可能是风寒还没有好吧。” “娘娘您的药厨房还在煎,马上就好。奴婢去给您叫太医来!”小宫女安抚贤妃,说着就要出宫去叫太医,她伺候贤妃太久,这会儿已经反映过来是何意。 贤妃摇头拦住了小宫女,“不用麻烦太医了。我先喝了药再说……” 贤妃这会儿连说话都有点有气无力了,好像真的感染风寒,而且看起来还有些严重。 小宫女没办法,只好微微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贤妃与小宫女简短的几句对话,都被对面的冯嬷嬷听了个一清二楚。 冯嬷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她没想到贤妃感染了风寒,怕自己被传染,不自觉微微缩了缩脖子,皱了皱鼻子,似乎有点不得劲。 “贤妃娘娘,您这是感染了风寒?” 冯嬷嬷面带担忧地问了一句。她的语气中还夹着几分不确定。 贤妃点了点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让嬷嬷见笑了。” 小宫女在一旁点头道:“我们娘娘前几日就不舒服,喝了药也没有多少效果,唉……” 贤妃却是笑着摆摆手,让小宫女不要再说,“说这么多作甚,让人笑话。” 小宫女只好扁着嘴不再开口。 贤妃看向冯嬷嬷,说道:“劳烦冯嬷嬷帮忙给皇后娘娘带个话,臣妾想亲自去给娘娘谢恩,但皇后娘娘身怀有孕,此时不宜亲自去叩谢赏恩,只能来日再补,让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冯嬷嬷心中明了,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但面上仍旧带着关切的神情。 “既然如此,贤妃娘娘就在宫内好好歇息养病,皇后娘娘通情达理,定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冯嬷嬷也不和贤妃多做纠缠,顺着贤妃的话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送冯嬷嬷出门走远之后,小宫女才快步回到宫中。 “娘娘,人已经走了。” 方才还虚弱难受的贤妃,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起来没有一点问题。 贤妃点头“嗯”了一声,还不忘夸赞了小宫女一句,“你方才反应很快。” 小宫女面颊微微一红,低头道:“奴婢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奴婢不懂,娘娘为何要装病?” 贤妃笑了笑,说道:“冯嬷嬷迟迟不肯走,就是想告诉我,赏赐已经给了,皇后还在等着我去给她磕头。” 小宫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过去就过去吧,我还是先进去歇歇,免得被哪双眼睛瞧见我安然无恙,再惹出麻烦。”贤妃对此不愿过多费心思。 “那娘娘,这木盒怎么办?” 小宫女为难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木盒。 贤妃连看都不看一眼,随口说道:“她给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扔了库里便是。” 小宫女恭敬地应下来,拿起木盒就退下了。 在贤妃眼里,皇后这所谓的赏赐压根儿就没安好心,不是炫耀就是等着看笑话。 贤妃自然不会让皇后轻易得逞,哪怕是装病她也不会去皇后的宫中。 皇后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一有什么闪失,谁都赔不起。 贤妃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但皇后以往的所作所为让贤妃不得不怀疑她的目的。 万一皇后是故意把人叫到她的宫中,然后一个不小心磕到碰到,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那可都是天大的罪名。 白白送上门去被皇后算计?这件事绝不可能。 第1792章 意外 冯嬷嬷回到皇后宫中,皇后的心情还是很不错,脸上得意的笑容仍未褪去。“怎么样?赏赐都送到了吗?” 冯嬷嬷心下稍定,点头道:“回娘娘的话,都送到了。” 皇后略一点头,又问道:“那怎么还没有人来本宫这里谢恩?” 听起来皇后这句话只是随口一问,但冯嬷嬷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德妃和宸妃应当很快就会来谢恩。” 皇后一下就听出来不对劲,“贤妃呢?她不来了?” 冯嬷嬷身上一凛,忙解释道:“娘娘明察,不是老奴没有提醒贤妃,贤妃说她感染风寒,不敢来娘娘您的宫中,怕让您染了病……” 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后来连声音都变得小了不少。 冯嬷嬷本以为听到这个借口的皇后会大发雷霆,肯定要像之前似的狠狠咒骂贤妃不识好歹,但是冯嬷嬷说完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生她预料之中的事。 冯嬷嬷纳闷,偷偷睁开一只眼去瞄皇后的反应。 这一看冯嬷嬷就更疑惑了。 皇后听到冯嬷嬷的话后并未生气,不仅没有一点要计较的样子,反而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 冯嬷嬷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面带诧异地看着皇后。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这不是皇后的作风啊! 冯嬷嬷心里还在胡乱猜测着,德妃和宸妃却是在这个时候到了。 二人来此也是商议半晌,怕皇后娘娘为此挑毛病。 好在皇后没有多说什么,笑着与二人寒暄几句,便让她们先回了。 一场虚惊,发生太多意外之事,宸妃和德妃也觉得莫名其妙,各回宫中,没有再聚起叙谈。 而她们离开皇后宫中的事,也很快传到了容贵妃那里。 桂嬷嬷带着刚刚得来的消息快步走进宫中。 “娘娘,德妃与宸妃从皇后宫里出来了。”桂嬷嬷语气略有些着急。 容贵妃貌似不怎么放在心上,“她们应该是去谢恩了。” “她们的行动倒是够快,前脚皇后的赏赐才刚到,她们后脚就去谢恩。”桂嬷嬷语气带着点不屑。 容贵妃仍旧不以为意,“我对她们做什么没兴趣,我更想知道皇后为何要给后宫妃嫔赏赐。” 桂嬷嬷闻言沉默了,她也想不通。 容贵妃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在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一点闪失。 后宫里的任何人,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容贵妃都要用最短的时间查个清楚,然后向朝霞公主禀明。 容贵妃细细一想,就吩咐下去,“去查皇后宫中的人最近都做了什么,无论大小,都要查的一清二楚。” 桂嬷嬷领命,“是,娘娘。”之后就转身出去下令。 这几日似乎是进入了多事之秋,不仅是宫内,就连宫外也是一样。 郡主府的事还没有头绪,偏偏皇后也不老实。 容贵妃只好双管齐下,一边派人查着徐若瑾和梁霄的动静,一边让人去找皇后宫里不对劲的缘由。 说起来,皇后这次赏赐就只是避开了容贵妃一人。 皇后的心思并不难猜,容贵妃只要细细一想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皇上最近对她呵护有加,让后宫人心生嫉妒,这也是容贵妃预料之中的。 但皇上要来她的宫中,容贵妃也是无可奈何。 她和后宫其他妃嫔不一样,大概是唯一一个会把皇上的宠幸当成困扰的人。 因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朝霞公主的眼皮子底下。 容贵妃对皇上不是没有感情,但皇上的突然的关爱却会让她如临大敌,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因着皇上的种种表现,容贵妃必须镇定地解释给朝霞公主听,只有这样,朝霞公主才能继续信任容贵妃。 朝霞公主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不能允许手下的人有任何忤逆她的行为。 容贵妃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生存,不知不觉也已经这么多年。 桂嬷嬷还没有回来,容贵妃则想起了徐若瑾与梁霄。 据下面的人回报,他们二人并没有回郡主府,但他们此时在何处还要等司徒男和夜微澜的消息。 而此时的城郊别院。 梁霄的书房门突然被叩响。 只是听敲门的声音,梁霄就知道来人乃是梁八。 梁八被她留在了郡主府协助梁六,紧接着又被委派了其他任务。他这会儿出现站在别院,定是任务有了进展。 “进来。”梁霄干脆地吩咐道。 梁八恭敬地走进书房,抱拳道:“四爷,司徒男那边最近有点不对劲。” “怎么?”梁霄问道。 “我们一直跟踪他,他的动向和以往不太一样。之前每七日会回老族长处请安问候。” 梁八有条不紊地说道:“可自从上一次离开,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去。” 梁霄也有点好奇,琢磨片刻,“继续盯着。” “是。”梁八应声。 在梁霄看来,司徒男是个闲不住的主,因为他有个麻烦的主子。 正是这个原因,只要盯紧司徒男总会有所收获。 若是司徒男没了动静,那就说明事出反常,梁霄相信,迟早能从司徒男身上找到突破口。 梁八正要离开,门却被人从外面再次敲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梁三。 难得的,梁三脸上出现了一丝焦急。 梁八看到梁三的神情,本想调侃两句,但梁三却是一本正经地走到梁霄面前,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梁八。 “四爷,十三王爷到了!” 差不多同一时间,徐若瑾正在云贵人的房内聊着天,突然别院的管家就来敲门。 “郡主,十三王爷到了别院门口,您看这怎么办?” 徐若瑾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铜铃大小,不可思议地看着管家,“你说谁?十三王爷?他怎么来了?” 管家也有点着急,“小的怎么敢欺瞒郡主?十三王爷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小人这不就赶快来和您说一声。” 徐若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意外了! 云贵人也听到了管家和徐若瑾的对话,她也同样惊讶,若是让十三王爷知道她还没死…… “郡主我要不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云贵人心急如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走也不知该去哪。 “你先别着急,会有办法的!”徐若瑾着急,但还没忘安慰云贵人。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的神情,也只好点头应下来。 她再怎么着急也只是给徐若瑾添麻烦,还不如安静地坐着等徐若瑾的吩咐。 第1793章 争论 “梁霄知道了吗?还有陆凌枫呢?”徐若瑾先问另两个男人。 管家点头,“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禀了。” “嗯。”徐若瑾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就去安抚云贵人道:“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云贵人担忧地看着徐若瑾,最后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说完就立即跟着管家离开,她绝对不能让十三王爷见到云贵人,否则就出大事了! 她匆匆走到书房时,不止梁霄,陆凌枫也已经到了。 陆凌枫看到徐若瑾,不等她开口就直接说道:“云贵人必须立刻走。” 徐若瑾原本火急火燎的心情,在听到陆凌枫这句毫不留情面的话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直直地看着陆凌枫,甚至来不及问梁霄的意见,就拍板道:“不行。” 陆凌枫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干脆地拒绝,一时语塞只能诧异地看着徐若瑾。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十三王爷就在外面,你还要让云贵人留在这儿?你开什么玩笑!” 陆凌枫又重复了一遍。 “她一个体弱身娇的孕妇,你让她走哪儿去?反倒是十三王爷,他为何会在这时突然出现?”徐若瑾似乎意有所指。 陆凌枫眉头一皱,双眼微眯,“你在怀疑我?” “我没这么说。”徐若瑾否认。 陆凌枫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与徐若瑾计较,同时甚是无奈又无语。 “十三王爷不能进来。”徐若瑾义正言辞道。 “那可是王爷,岂是你说不见就不见的?”陆凌枫只觉得徐若瑾连最起码的理智都没了。 徐若瑾知道陆凌枫在想什么,淡定道:“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转头看向管家,“时间紧张,劳烦管家出去说一声,让十三王爷回去吧。” 管家一脸为难,“这……”下意识就去看陆凌枫。 “这怎么行?!你以为门外是乞丐,说赶走就赶走吗?那可是十三王爷!” 陆凌枫抬高音量拦住管家,直接下了命令,“我不同意。还有,云贵人必须立刻离开别院。” 徐若瑾正要反驳,陆凌枫就冷下脸来,使出杀手锏,“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说了算。” 徐若瑾才不怕这些,听到陆凌枫的话只想笑,“那就看看是谁厉害。今天只要我在这儿,谁都不能动云贵人!” 一时间两边陷入了僵持。徐若瑾寸步不让,陆凌枫也被气得不轻。 比起陆凌枫来,徐若瑾冷静得多,她也不和陆凌枫多做纠缠,直接扭头去看梁霄。 梁霄迎着徐若瑾的视线,知道她是想他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梁霄仔细想了想,说的话却没有完全按照徐若瑾的意愿来。 “云贵人不用走,让十三王爷住进来便是。” 对于这个决定,徐若瑾和陆凌枫都惊诧地齐齐看着梁霄,好像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为何?这么做危险太大,我不同意。”陆凌枫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梁霄也不急,“这是最好的办法。” 徐若瑾与陆凌枫不同,只要云贵人不用走,她就松了口气。至于梁霄会这么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十三王爷并不知道云贵人在这儿的事,他来一定是有别的目的。”梁霄直接说出他的猜测。 陆凌枫稍稍冷静下来,“别的目的?” 徐若瑾听的也是一头雾水。 “对。”梁霄肯定地点头,随即把视线放在陆凌枫身上,“而且极有可能与你有关。” 陆凌枫皱眉,却没有忙着反驳。 徐若瑾看向陆凌枫,眼神中带着几分了然,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闹了半天,原来是你把人招惹来的。” “所以让他进来才能知道他要干什么。至于云贵人,哪怕是在一个别院,我相信你也有不让他们见面的法子。” 梁霄看着陆凌枫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凌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因为他最清楚,梁霄说的没错,他的确有办法。之前不同意是因为他不想为了云贵人冒这个险。 云贵人已经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他自认为没有必要为了她做这么多。 徐若瑾眼神不善地看着陆凌枫,还带着谴责的意味。 “好了,多说无益。派人去门口迎着吧,免得十三王爷等着急发飙。” 徐若瑾简单地一句话总结完毕,就用强烈的眼神攻势示意管家快点行动。 管家被徐若瑾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再度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纠结片刻重重地点了头,艰难道:“去请。” 管家得了命令,一溜烟跑去门口先迎十三王爷。 管家到了门口,王爷府上的老管家先下了马车,下人也训练有素地或站或跪在马车前。 别院的管家一看这架势,就自动站在一边,避免视线与十三王爷交汇。 这是陆凌枫特意交代过的。 十三王爷的腿脚不好,下马车的时候会有些费劲。所以他一般不会出门,不然总是会因为自己不灵活的腿大发雷霆。 王爷府上的下人也同样是苦不堪言,因为每次十三王爷发脾气,都是拿他们出气。 所有下人中,没被十三王爷用拐杖抡过的寥寥无几。 总之,所有人都必须把十三王爷当成正常人,不能有一点异样的表现,甚至是过分的注视也不可以。 老管家已经习惯了,但十三王爷这次出门,他却是格外担心。 十三王爷心血来潮想要出门,老管家还能理解。但他直接点明要去陆凌枫在京郊的别院,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这座别院连老管家都不知道是陆凌枫的,但十三王爷却是门儿清。 十三王爷连个帖子都没下,只是在快到的时候,吩咐下人去别院知会一声。 休养的去处千千万万,为何偏偏选了陆凌枫的别院?这其中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十三王爷不主动提,老管家自然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 到了京郊别院,陆凌枫的管家就主动迎上去,“十三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第1794章 说开 管家和陆凌枫等人去迎十三王爷,徐若瑾也急匆匆地回到云贵人的小院。 云贵人此时也意识问题的严重,正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双眉蹙起,从徐若瑾离开就没有舒展过。 红杏被徐若瑾特意留下来照顾云贵人,她也和云贵人一样,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外,紧张地等徐若瑾回来。 虽然红杏等的也有点着急,但她却不会在云贵人面前表现出来。反而还要尽量安抚云贵人,不让她太忧心。 “云贵人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奴婢来看着就好,郡主一来奴婢就叫您起身?” 云贵人摇了摇头,“我不累,我要等郡主回来。” 谁知道红杏一转头的工夫,徐若瑾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小院中。她立刻惊喜地叫道,“郡主,您可回来了!” 听到红杏的声音,云贵人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被吊起来,她怕徐若瑾带回来的是坏消息。 徐若瑾对红杏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脚步不停地走到云贵人身边,长话短说道:“十三王爷已经要住进来了,你现在去我的小院居住,把这里空出来。” 说完,她也不给云贵人发问的机会,转头去吩咐红杏和院子里的黄芪。 “把这里简单收拾一下,东西都搬到我的院中去。” 徐若瑾话音刚落,红杏和黄芪也不多问就手脚麻利地收拾起行李来。 她们这次出来本就是轻装上阵,所以要收拾的行李并不多,两个人一次就差不多拿完了。 徐若瑾亲自扶起云贵人,“我扶着你过去,有什么话路上说。” 云贵人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信任,把手搭在徐若瑾的小臂上,二人一同离开。 “十三王爷大约还不知道你也在此地的事情,所以我们暂时瞒一下。”不等云贵人问,徐若瑾就主动说道。 云贵人听后点了点头,“我都懂。” “京都内有不少人都知道我与四爷出城,顶多和这别院扯上关系,但再多的就无从得知,你也不必太担心。” 徐若瑾这么说,也是给云贵人吃一颗定心丸。 云贵人焦躁不安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有你在,我也没什么担忧的。” 说着话的工夫,二人已经到了徐若瑾的小院子。 徐若瑾把云贵人安顿好,“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若不去为十三王爷请安,反而要被他误会。” 云贵人思忖半晌,除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大约是看穿了云贵人的心思,徐若瑾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安定眼神,“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十三王爷知道你的存在。” 徐若瑾的承诺比什么都管用,云贵人当即点着头,“我信你。” 离开小院子的徐若瑾,面上的浅笑瞬间消失,她要立刻去见十三王爷,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走到大厅的时候,梁霄和陆凌枫已经在此,就连腿脚不好的十三王爷也已经坐好。 徐若瑾略微收敛了周身的戾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来讨债的人。 陆凌枫看到徐若瑾就一阵头疼,下意识皱了皱眉。 倒是梁霄神情依旧,看向徐若瑾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柔。 十三王爷的心情还不错,尤其是看到徐若瑾,破天荒地在脸上扯出了一丝笑意,“哼,没想到本王会来吧?就知道你们二人藏在这儿!” 徐若瑾却没什么心情给十三王爷笑脸,她静静地看着他,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腿。 十三王爷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却没有发脾气。毕竟他这条腿是徐若瑾给他救回来的。 除了徐若瑾之外,任何人刻意把视线落在十三王爷的腿上,都会让他勃然大怒。 “臣妇有疑问还望王爷解答,”徐若瑾也不管十三王爷是否同意,就接着问道:“您为何上山?” 十三王爷脸色也不太好看,似是对徐若瑾的问题有些不满,“你不用怕,本王虽然知道你们在这里,但本王不是来找你和梁霄的。” 言外之意,好像在说徐若瑾“自作多情”。 十三王爷这话一出口,倒是印证了梁霄的猜测。果然他来这里是“另有目的”。 陆凌枫的神情跟着严肃了几分,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不是梁霄和徐若瑾的话,答案呼之欲出。 果然,十三王爷说完就看向了陆凌枫。 这次十三王爷十分干脆利索,也不等人询问,就主动说道:“皇后可快要生了,本王就是想来看看这个即将做舅父的人会有什么动作。” 陆凌枫也不示弱,微微一笑道:“十三王爷这是提前恭喜?那草民就收下了。” 看陆凌枫不正面回答,十三王爷自然不太高兴。连带陆凌枫的笑脸也看不顺眼,怎么看怎么像嬉皮笑脸没个正行。 要不是皇后和陆凌枫的关系密切,十三王爷的暴脾气早就在这儿发飙了,他才不管这地方的主人是谁。 “看你这意思,无论皇后生下的是男是女,你都无所谓了?”十三王爷索性点明,直勾勾地看着陆凌枫。 “十三王爷说笑,皇后娘娘产子,自然有数不清的人要帮忙,哪有草民担心的份儿呢?”陆凌枫故意撇清,不留任何可被捕捉的痕迹。 十三王爷早知道陆凌枫滑头,却没想到和他说话的时候这家伙也滑得像泥鳅。 陆凌枫故意不表态,十三王爷却不打算就此打住。既然都说了,那还不如把话都说开。 “你可是大魏的国舅爷,怎么能说不关你的事?”十三王爷被陆凌枫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的语气都冷了下来。 陆凌枫却好像没有意识到十三王爷的不爽,仍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爷以为,草民能够怎么管?应该怎么管?” 十三王爷不耐烦,直接道:“那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国舅爷觉得皇后就算生女儿也无所谓?” 这已经不是询问,而是赤裸裸地暗示。 他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陆凌枫还没有来得及表现,倒是一旁的徐若瑾迫不及待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嘀咕着:这种事又不是你说了算的! 第1795章 争吵 十三王爷没有注意徐若瑾,他的注意力都在陆凌枫身上。 他看陆凌枫没什么反应,不由皱了皱眉头。 “你应该懂本王的意思。”十三王爷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凌枫,“别在本王面前装傻。” 但陆凌枫却很不“识相”地摊手,一脸无辜道:“王爷抬举,草民真不懂。” 十三王爷一股火蹿上来,“你、你再敢跟本王装傻一个?” “草民真傻,不是装的。”陆凌枫苦笑着道:“这事儿草民也没办法啊!” 徐若瑾“噗嗤”一声,立即转过身,把笑憋回肚子里。 陆凌枫是在故意装傻,瞎子都能看得出,这么下去,十三王爷不发脾气才怪。 “那好,若是你不理睬此事,本王就会出手,只要国舅爷到时别来埋怨本王就好。”十三王爷咬牙切齿,也是对陆凌枫的警告。 陆凌枫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他定定地与十三王爷对视,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惧怕的痕迹。 “你敢出手,那我就只好动手了。”陆凌枫一改之前稀泥的模样,正经的判若两人。 十三王爷双眼眯起危险的弧度,下巴微抬,不屑地看着陆凌枫,似乎也来了兴致: “那我们就试试,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本王的拳头更硬!” 陆凌枫却根本不把十三王爷的威胁放在心上:“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不然后果你承担不起。” “屁话!本王堂堂大魏王爷,就没有本王承担不起的!”十三王爷被陆凌枫的一句话激怒,狠狠把拐杖戳在地上,发出一声门响,“为了皇族的兴旺,这一胎必须是男丁!” 纵观整个大魏,能把这种话明目张胆说出来的,恐怕也只有十三王爷一人。 后宫迟迟没有动静,皇上的龙椅也坐得不稳。 只有皇后早日诞下皇子,皇上的地位才能得到稳固,所有事情都会跟着变得顺利。 可是除了十三王爷之外,另外三人并不是这么想。 十三王爷自觉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魏考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任何一点利益,可是面对其他人质疑与不解的视线,十三王爷仍旧觉得痛心。 他无从选择,政权要稳固,必须有一个皇子当继承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为了保证皇后能生下龙子,十三王爷不得不打起陆凌枫的主意,但陆凌枫刚刚的话,让十三王爷嘴上虽强硬,心中也充满犹豫。 他余光瞥到梁霄,看着他道:“梁霄!你说本王说得对不对?”梁霄如若与他同心,陆凌枫不足一提。 梁霄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看了十三王爷一眼,又静静地收回视线,没有要搭理这位王爷的意思。 十三王爷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怒气冲冲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连你也不为皇上着想了吗!实在是寒心之至!” 梁霄毫不在意,回驳道:“你吓唬我?” “你!”十三王爷还要说什么,却被徐若瑾当即打断: “够了!” 徐若瑾人小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 大概是没料到徐若瑾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三人皆是一愣。 十三王爷和陆凌枫的表现最明显,只有梁霄还算淡定,细看的话,他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敢这么和本王说话?”十三王爷惊讶地质问徐若瑾。 徐若瑾根本不接十三王爷的话,“难道为了皇族,为了皇权,还有大魏,就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把女人当成生育的工具?” 她每一个字都带着质问,全都明明白白地甩给十三王爷,就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面对徐若瑾的逼问,十三王爷却是出奇的冷静,他语气平平地开口,仿佛答案是理所当然的。 “是。” 十三王爷仅仅回了这一个字,用的是无比肯定的语气,不容任何人置喙。 “是个屁!” 徐若瑾也不是好欺负的,十三王爷哪怕说的板上钉钉,她照样要反驳。 十三王爷被徐若瑾回击的三个字惊住了,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若瑾。 “你!你居然敢这么信口污语?真是反了你了,本王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是王爷,那我也不想收回,因为你根本不对,这个念头实在荒唐透顶!” “我!就!是!不!服!”徐若瑾一字一顿,也来了脾气,她的这股子倔劲儿一上来,十三王爷不敢小观。 “本王不和你犟!”十三王爷怒道,“自古以来,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这一点人尽皆知!女人不生儿育女,还有何用处?” 十三王爷咄咄逼人,言辞剧烈地反驳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十三王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更气,但她气极反而冷静下来。 “难道十三王爷不是你母亲生出来的,而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你这么说生你养你的母亲,也不怕天打雷劈!” 徐若瑾话说得凶狠,已经分毫不吝身份的差异。 “你!你无理取闹!”十三王爷气得头脑发昏,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倒。 徐若瑾才不管这么多,她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她觉得实在太不公平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必须据理力争。 大魏立国讲究的就是一个孝字,所以徐若瑾把话扯到母亲身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本王是就事论事,你不要模糊焦点!皇后生的若是女儿,这个责任你能担得起吗?” 十三王爷气急败坏地指责徐若瑾。 徐若瑾满脸嘲讽,“怎么生个孩子还要其他人来担责任?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是天道,人为强行改变就不怕遭报应吗?” 十三王爷说话大声,徐若瑾就比他更大声。 “你简直是可笑之极!皇后生不出男丁,皇上的政权就得不到稳固,到时你们这些女人也都得跟着遭殃!” “我们这些女人怎么了?难道是女人就只能做你们男人的工具?就得按照你们的意愿来?”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哪怕对面是十三王爷,她也没有丝毫惧意,“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么做就是自私至极,你根本不顾其他人的命!” 第1796章 气急 “你特立独行也就罢了,别在此处与本王讲什么歪理,你如若不是梁霄的女人,早就被处死一百回了!”十三王爷恨恨地说道。 徐若瑾对十三王爷冷笑了一声,“你放心吧,我不会死在你前头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若瑾说完这一句,转身便走,十三王爷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的背影,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陆凌枫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是看的目不转睛,在徐若瑾走了之后,陆凌枫才后知后觉地哈哈大笑。 陆凌枫觉得徐若瑾第一次如此可爱,她身上有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人移不开视线,轻易就会落入她的魅力之中。 不过这些话陆凌枫也就只是在脑子里想想而已,毕竟他身边就是梁霄。 若是方才的心思被梁霄得知,陆凌枫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梁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带着几分欣慰,好像对徐若瑾方才那番言论十分赞同。 十三王爷如今管不了那么多,更没有工夫去看梁霄和陆凌枫。 徐若瑾如此歇斯底里的强硬,是十三王爷没有想到的,他更想不到徐若瑾会在这件事上和他纠缠不休。 话都说完了,梁霄也不会继续留下与十三王爷大眼瞪小眼,他则站起身来就走,好似去追徐若瑾,陆凌枫则在后追奔而去,根本没有理睬十三王爷的意思。 十三王爷看着梁霄和陆凌枫相继离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管家悄悄地进门走到主子身边,“王爷?” 后续的话,老管家也不敢多嘴…… 十三王爷赌气似的闭上双眼,“就在这等着,本王不信他们胆子这么大,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 老管家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厅,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虽然不在场,但在外面听的也还算清楚。老管家看到瑜郡主气哼哼地离开,就知道事情变得棘手,谁知连国舅爷和梁左都督也都走了? 老管家听出十三王爷的话都是在气头上说出来的,但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劝说,只能随王爷去。 徐若瑾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她在开门的时候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些。 徐若瑾走进院子就看到云贵人坐在院中,神情中带着几分焦急,看到徐若瑾的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显然云贵人是在这儿等着她。 徐若瑾走后,云贵人越想越觉得担心,也不想在屋内待着,又不能出院子,只好在院子里坐着。 红杏也来劝了好几次,但云贵人执意要在这里等。 徐若瑾大步走到云贵人身边,语带责备地说道:“坐在这里干什么?不累么?快进去休息。” 徐若瑾也不等云贵人再开口,亲自过去搀扶她起身,“风吹着,凉。” 云贵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不累,我们在这儿聊一聊,你也正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徐若瑾看云贵人一脸坚定的模样,也知道这件事早晚瞒不过她。 “我尽量长话短说。”徐若瑾应下来。 云贵人点了点头,“放心,我已经有心理准备。” 徐若瑾看了她片刻,才开口把十三王爷执意认为女人就是生育工具的事情说出,皇子稳定皇权,这是云贵人也知道的,她不需要隐瞒,但徐若瑾并未提及,十三王爷执意让皇后必须生“皇子”,因为这是掉脑袋的事。 云贵人知道徐若瑾忽略了很多重要的细节,她笑了笑道:“也只有瑜郡主才能为女人的苦说几句,换做其他人,或许想都不敢想,更别说与十三王爷这等权贵皇族顶嘴了。” 徐若瑾微微蹙起眉头。 她很清楚云贵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因为她们自幼就被定了应该如何生活,她们被牢牢地桎梏在一个框架内,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她们无能为力,既是重担,又是不可改变的现实。 因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如此的可悲可怜。 徐若瑾一时间都不知是该叹气还是该苦笑。 云贵人对徐若瑾的羡慕是发自内心的,徐若瑾的泼辣洒脱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只能默默埋在心底。 就在徐若瑾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梁霄叩开了小院的门。 “四爷。”红杏和黄芪齐声道。 徐若瑾与云贵人听到声音才齐齐看向门口。 云贵人见是梁霄,面上带着了然的笑意,主动说道:“夫妻双双,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梁左都督康安,先退了。” “贵人休歇。”梁霄拱手礼敬,云贵人福了福身,由红杏与黄芪的搀扶下回到屋内。 屋门一关,徐若瑾看到梁霄,叹口气道:“王爷呢?这事儿该怎么办?” “没什么,晾着他。”梁霄对此不以为意,徐若瑾却仍是担心,“可他如若赖在这里不走,很……危险。” 这危险二字,指的自然是云贵人。 “有我在,你怕什么危险?”梁霄的反问,徐若瑾眉头更紧,“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故意敷衍?” “你不信我?”梁霄收敛了笑意,甚至带着点点怒气。 徐若瑾撇撇嘴,“你们男人不都是那样?” “什么样?” “没什么……” “看着我。”梁霄语气略有些强硬。 徐若瑾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 梁霄也不客气,直接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捧住了徐若瑾的脑袋,手下微微用力,强迫她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徐若瑾想要扭头,却发现在梁霄宽大手掌的钳制下,她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她只能继续撅着嘴,一脸不服气地和梁霄对视。 梁霄看着徐若瑾的模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贴近徐若瑾的额头,轻轻地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就收了回来。 徐若瑾还以为梁霄用强的,结果他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梁霄清浅的一个吻,徐若瑾羞了个大红脸,垂下双眸避开了梁霄的灼灼视线。 徐若瑾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映入了梁霄的眼帘。他趁徐若瑾垂下眼帘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第1797章 眉睫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说话,但徐若瑾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你实话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十三王爷离开?”平静之后便要思考解决眼前困局的方式。 梁霄对徐若瑾说道:“他暂时还不能走。” 徐若瑾诧异地看着梁霄,“为什么?” “这也是为了云贵人的安全着想。”梁霄这般说,徐若瑾仔细思考下才道:“我就一个问题。” 梁霄抿了下她的发丝,“你说。” “如若十三王爷知道了云贵人的存在,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若瑾认真地看着梁霄,问出心底的疑惑。 梁霄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徐若瑾心里的猜测,“他很可能会把云贵人的儿子抱走,去替换皇后的女儿。因为皇后需要儿子,皇上也需要。” 梁霄就这么说出了徐若瑾最担心的事,她都不敢细想,若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她该怎么办? “太残忍了!他们怎么忍心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从母亲身边抱走?” 徐若瑾对这种行为极度不齿,甚至作呕。 她也是母亲,也是经历了十月怀胎才把悠悠生下来,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忘。 若是有人敢从她身边抢走悠悠,徐若瑾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一定会疯的。 “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徐若瑾义正言辞,没有商量的可能。 梁霄安抚徐若瑾道:“没有人要这么做,你放心。” 徐若瑾却不信,“你能保证十三王爷没有这种想法?” “我不能保证他怎么想,但我可以保证他做不到。”梁霄郑重地给徐若瑾承诺。 徐若瑾看着梁霄淡定的视线,也只能无奈的探口气。 这件事不管怎样发展,都不能让云贵人知道。 她正寻思的功夫,屋内突然传来不小的声响。 徐若瑾一惊,心中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屋内传出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吃力的呻吟。 徐若瑾大惊,“是云贵人!” 徐若瑾和梁霄对视一眼,快步循声找去,冲进屋内,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的云贵人。 云贵人大口喘着粗气,手紧紧围着肚子,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发白,眉头紧锁,显然十分痛苦。 “怎么弄的?怎么会这样?” 徐若瑾被云贵人的样子吓到,连忙半蹲在云贵人的身旁,紧张地把手指搭在云贵人的腕脉上。 她在诊脉的时候连手指都是抖的,因为云贵人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 不会是在这个时候要生了吧? 梁霄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严峻,他看出徐若瑾被吓到慌了手脚,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徐若瑾。 “你冷静下来,告诉我该做什么。” 梁霄语气尽量平稳淡定,徐若瑾重重地点头,收回手点头凑近云贵人的耳朵,小声但却坚定地问道: “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云贵人艰难地咬着牙,轻轻地摇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就像蚊子哼哼。 “肚子……” “疼?”徐若瑾又问道。 云贵人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闻言只能轻轻地点头。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已经可以确定。 “她要生了!” 第1798章 忧心 云贵人看梁霄来找徐若瑾就自觉起身离开,但她心里总是有个疙瘩,而且疑心病也越来越重。 她知道自己直接去问徐若瑾,极有可能被安慰她几句,徐若瑾并不会说实话。 所以在徐若瑾与梁霄在屋内说话的时候,云贵人去而复返,悄悄贴近门边,竖起耳朵听二人的对话。 徐若瑾根本没想到云贵人没去休歇,偷听她和梁霄的话,情绪激动的时候说出来的那些话,隐隐约约被云贵人听了去。 云贵人站在门外听的是胆战心惊,尤其徐若瑾后面的话更是让她汗如雨下。 她一直都住在郡主府,受徐若瑾和梁霄的庇护,渐渐忘了她生产这件事有多么凶险。 云贵人越想越害怕,突然腹部一阵绞痛,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瞬间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跌跌撞撞地靠着门滑落在地,发出的声响引起了院中二人的注意。 云贵人腹痛得厉害,脑子里抑制不住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死死地咬着牙,生怕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云贵人彷徨无助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徐若瑾的声音。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云贵人强忍着剧痛撑开一点眼皮,看到徐若瑾就在自己身边,她惊恐担忧的心也跟着平复了些许。 徐若瑾紧紧握住云贵人的手,云贵人的指节分明,因为先前攥拳太用力,手掌都是指甲印。 云贵人的情况看的人触目惊心,但云贵人这会儿似乎已经没有多少知觉,除了一只手紧紧抱着肚子用力。 “你让开,我把人抱进去。” 梁霄还算淡定,说完就伸手捞住云贵人的脖颈和腿弯,一个利索的起身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云贵人自身的重量加上肚子里的孩子,这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但梁霄却是稳稳地把人抱住,脚步沉稳地放在床榻上。 徐若瑾也反应过来,急忙跟进屋。 她看着床榻上痛苦不堪的云贵人,镇定的安慰道:“此时你什么都不许想,先把孩子生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与你无关,懂吗?” 云贵人咬牙忍痛,下意识的点着头,“都靠你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把梁霄撵出去,“去喊人吧!” 皇宫之中。 “还没有消息吗?”皇后的语气冰冷,躺卧在床上,心中对陆凌枫的承诺起了疑。 “回娘娘,暂时还没有……” 冯嬷嬷其实很想提醒皇后一声,她告诉陆凌枫这件事不过才过去一日,哪有这么快又回应? 但这些话冯嬷嬷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万万不敢说出口。 皇后最初的那股惊喜和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就又变得阴晴不定。 陆凌枫那边迟迟没有消息,皇后腹痛一次,不免焦躁难耐,“都这么久了,迟迟没有消息,这种事很难吗?” “娘娘,国舅爷只说一切都交给他去办。也未说过到底要怎么做……” 冯嬷嬷如实回禀。陆凌枫是如何打算的,又准备怎么把孩子送进宫来,这些都是谜团,冯嬷嬷也是一概不知。 皇后心里疑虑更深,眉头也深深皱起,面色一沉。 她也想信任陆凌枫,静静地在皇宫内等待消息就好。 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让她怎能不产生怀疑?似乎除了等候,她无能为力,这种不能自我把控事情的感觉,皇后无法忍耐。 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娘娘您别担心,国舅爷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万全的法子,您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就行。” “话谁不会说?我要看的是进展,也不知道进宫来一趟,不知道本宫很着急吗?” 皇后边念叨边埋怨陆凌枫。 “他人去哪儿了?”皇后琢磨了一会儿又问道。 冯嬷嬷一愣,老老实实答道:“老奴也不知。” 皇后生气地训斥,“还不赶紧去查!这种事也要等本宫吩咐吗!” 冯嬷嬷连连磕头,“是!老奴这就去查!” 别院内此时也一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景象。 红杏和黄芪被梁霄喊回来,便立即帮忙徐若瑾为云贵人接生。 倒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两个人虽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投入到活计之中。 徐若瑾给云贵人做了初步的检查,推测再有几个时辰,云贵人就会生产。 只是这段时间不好掌握,而且拖得越久越危险。 徐若瑾思来想去,立刻决定找沐阮来。只有沐阮在,她才能安心。 “沐阮每隔三日回去山上采药,今天就是草药的日子,他这会儿肯定在山上!”徐若瑾到院中催促梁霄找人:“必须马上给他找回来。” 梁霄答应的很是痛快道:“我立即找人,你放心。” “嗯!”徐若瑾重重地点头,“越快越好!” 梁霄也不耽误时间,转身就出门去找沐阮。 徐若瑾又把所有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放心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云贵人的床边,红杏正在用拧干的热布给云贵人擦汗。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把两条袖子高高挽起,红杏看到徐若瑾的样子,心里一惊,“郡主,您这是要……” “接生。”徐若瑾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红杏倒吸一口气,“郡、郡主,这事非同小可,不然还是奴婢去找大夫吧!” 云贵人的身份特殊,万一接生的过程出了什么意外,这个黑锅就要徐若瑾来背。 并非红杏不相信徐若瑾的手艺,而是生产很可能出现意外,不是胡闹的事啊! 徐若瑾懒得多说,“去哪儿找?这荒郊野外的,最近的医馆也在城内,一来一回,云贵人能坚持那么久吗?” 红杏语塞,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没法反驳徐若瑾的话,“那郡主,万一……” “没有那么多万一。人命关天,总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 徐若瑾的理由更简单,她打断了红杏的话,“我尽我所能,你也不要再给我压力了。” 红杏立即闭上了嘴,“奴婢省得了,奴婢这就帮您!” 徐若瑾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走到云贵人身边坐下。 第1799章 安抚 云贵人这会儿已经习惯腹部的绞痛,她一边流汗一边紧紧地握住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的手反握着云贵人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通过手传递给对方。 云贵人的手冰凉,但手心却都是汗。 “郡主……”云贵人有气无力地开口唤道。 徐若瑾随即把身子凑前几分,“我在,你说。” 云贵人微眯着双眼,看什么都是模糊的,用之前节省下来的一点体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我还能不能……见、见到……皇上?” 最后两个字似乎用了云贵人所有力气,她说完就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像是扯到了肚子似的。 徐若瑾连忙伸手摸着云贵人的肚子,“别急!慢慢呼吸,每一口气都尽量长。” 她努力引导云贵人的动作,让她能减少些痛苦。 这一招的确管用,云贵人控制了呼吸之后,原本剧烈起伏的身体渐渐平稳下来。 只是云贵人的脸色惨白,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云贵人的一句话却是提醒了徐若瑾。她自觉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了,却唯独忘了夜微言。 徐若瑾脑子里下意识没有通知皇上这一根弦,云贵人说出口,她才开始考虑是不是真的要派人进宫。 徐若瑾走出小院想找梁霄,她突然想起梁霄已经去找沐阮,根本不在,正好梁三出现,徐若瑾连忙拦住他。 “梁三,快来给我出个主意!” 梁三一脸茫然,“郡主请说。” “云贵人要生了,你说我该不该进宫告诉皇上?” 徐若瑾没了主意,想找人帮自己做个主,谁知梁三给了徐若瑾一个意外的答案。 “回郡主,四爷已经派梁拾进宫去了。”梁三恭敬道。 徐若瑾瞬间瞪大双眼,惊讶道:“进宫?去找皇上?” 梁三点头,“是。” 徐若瑾的惊讶过去之后,忍不住由衷地感叹了一声,“幸好幸好,也省得我多想了。” 她惊讶于梁霄的心思缜密,连这么细枝末节的事都注意到了。 她重新回到屋内,语气轻松地对云贵人说道: “你放心,四爷已经派人进宫去告知皇上你要产子一事,你在这儿安心生孩子,别怕,绝对没事的。” 云贵人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都听郡主的。” 云贵人身子骨娇弱,虽说在郡主府休养得当,身体好转了不少,但多年的底子却不是那么好扭转的。 尤其是这次事件来得太突然,打了徐若瑾一个措手不及,小小的别院什么都没有,若是在郡主府,徐若瑾也不会紧张。 云贵人眉头紧皱,眉眼中带着明显的担惊受怕。 这次若不是她听到了徐若瑾说的那些话受到惊吓,也不会突然就要生产。 “沐阮怎么还没来?单是我一个人,心里没底啊!” 徐若瑾不敢当着云贵人的抿说得太大声,只能自己小声地嘀咕着。 云贵人这会儿迷迷糊糊,听不到徐若瑾的话。 红杏也是一脸急切,出门去看了好几次,但是别说沐阮了,连梁霄的影子都没看到。 “郡主您别急,沐神医采药您又不是不知道,专挑那难走的山路,四爷找起来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去给云贵人熬上粥,另外把所有的药都准备出来,沐阮回来便动手下药,不必再耽搁时辰,所有的物件都洗刷干净准备妥当。” 徐若瑾脑子里又细细地想了一遍,“另外准备干净的棉布,越多越好!” 红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心底不免有几分自责,若不是她情绪激动下的那番话,云贵人也不会偷偷听到,更不会被吓到。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云贵人眼看就要生产,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最重要时刻了! 陆凌枫这时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别院不算大,人一多,陆凌枫就变得格外敏感。 也不能怪陆凌枫多想,他先是在院内看到梁拾匆匆出门,陆凌枫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时间梁霄还匆匆派人出去,难道是出了急事? 正寻思的工夫,他就看到梁霄也出门。 梁霄被拦下,心情不爽,留下一句“找沐阮”就闪身不见。 “沐阮?”陆凌枫被留在原地,嘴里喃喃了一句,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个别院顿时沉浸在一股诡异的安静氛围内,陆凌枫越想越不对劲,特别是当梁霄提起沐阮之后,陆凌枫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猜测。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冲去了徐若瑾的小院儿。 看着跑进跑出的丫鬟,还有她们手上一盆盆热水,陆凌枫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果然是云贵人出事了! 陆凌枫的神情也变得越发严峻,这件事可大可小,由此引出的麻烦更是难以想象。 云贵人在此处有任何不测,他都撇不开其中关联,皇后那边还没有着落,时间一长,就凭皇后急躁的性子肯定会再生事端。 “唉!”陆凌枫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世事难料,真是一点都没错。 只是现在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要紧。 同样起疑心的不只是陆凌枫一个,连十三王爷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一个人坐在厅里,徐若瑾和梁霄先后离开,陆凌枫也走了,只留下十三王爷自己,连句安排都没有。 十三王爷当时正在气头上,更不会拉下面子来主动问,就随他们走。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搭理十三王爷,只有他和老管家大眼瞪小眼。 十三王爷越坐越生气,越坐越纳闷。 “人都干什么去了?把本王一个人留在这儿?真亏他们做得出来!” 老管家知道十三王爷脾气暴躁,被晾在这儿肯定心情不好,更别提好好说话了。 “老奴这就去出去看看。”老管家说着转身就出了门,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就拧着眉头回来。 十三王爷故意装作不关心的样子,随口一问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的话,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去哪儿了。” “嗯?”十三王爷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人呢?” 老管家一脸为难,“老奴也不知道,若不然,去别的院子找找?” 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拦住了,“行了!这又不是本王的院子,回头再让徐若瑾絮絮叨叨的拿规矩臊本王这张老脸?丢人!” 第1800章 直说 这次事件来得太突然,打了徐若瑾一个措手不及,小小的别院什么都没有,若是在郡主府,徐若瑾也不会紧张。 云贵人眉头紧皱,眉眼中带着明显的担惊受怕。 这次若不是她听到了徐若瑾说的那些话受到惊吓,也不会突然就要生产。 “沐阮怎么还没来?有他在,我心里更踏实!”徐若瑾嘀咕着,红杏也是一脸急切,出门去看了好几次,但是别说沐阮了,连梁霄的影子都没看到。 “郡主您别急,沐神医采药您又不是不知道,专挑难走的山路,四爷找起来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去给云贵人熬上粥,另外把所有的药都准备出来,沐阮回来便动手下药,不必再耽搁时辰,所有的物件都洗刷干净准备妥当。” 徐若瑾脑子里又细细地想了一遍,“另外准备干净的棉布,越多越好!” 红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心底不免有几分自责,若不是她情绪激动下的那番话,云贵人也不会偷偷听到,更不会被吓到。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云贵人眼看就要生产,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最重要时刻了! 陆凌枫这时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别院不算大,人一多,陆凌枫就变得格外敏感。 也不能怪陆凌枫多想,他先是在院内看到梁拾匆匆出门,陆凌枫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时间梁霄还匆匆派人出去,难道是出了急事? 正寻思的工夫,他就看到梁霄也出门。 梁霄被拦下,心情不爽,留下一句“找沐阮”就闪身不见。 “沐阮?”陆凌枫被留在原地,嘴里喃喃了一句,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个别院顿时沉浸在一股诡异的安静氛围内,陆凌枫越想越不对劲,特别是当梁霄提起沐阮之后,陆凌枫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猜测。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冲去了徐若瑾的小院儿。 看着跑进跑出的丫鬟,还有她们手上一盆盆热水,陆凌枫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果然是云贵人出事了! 陆凌枫的神情也变得越发严峻,这件事可大可小,由此引出的麻烦更是难以想象。 而且云贵人在此处生产,陆凌枫即便再不情愿也要与这件事扯上关系。 一边是皇后,一边是云贵人,这让他如何抉择? “唉!”陆凌枫纵使再机智聪慧,也是棘手无策。 世事难料,真是一点都没错。 只是现在怎么后悔都已来不及,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要紧。 同样起疑心的不只是陆凌枫一个,连十三王爷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一个人坐在厅里,徐若瑾和梁霄先后离开,陆凌枫也笑笑走了,只留下十三王爷自己,连句后续的安排都没有? 十三王爷不会拉下面子来主动问,就随他们走。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搭理十三王爷,只有他和老管家大眼瞪小眼。 十三王爷越坐越生气,越坐越纳闷。 “人都干什么去了?把本王一个人留在这儿,真亏他们做得出来!” 十三王爷一肚子气愤发泄不出来。 老管家知道十三王爷脾气暴躁,但是被晾在这儿肯定心情不好,“老奴这就去出去看看。” 老管家说着转身就出了门,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就拧着眉头回来。 十三王爷蹙紧眉头,问着道:“怎么?人呢?” 老管家也甚是奇怪,纳罕道:“回王爷的话,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去哪儿了?” “嗯?”十三王爷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一个人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老奴也不知道,老奴这就去别的院子找找?王爷您稍等片刻。” 老管家说着又要走,但这次被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拦住了,“行了!这又不是本王的院子,怎能随意行走!” 老管家急忙点头称是。 他嘴上虽然答应着,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王爷何时转性了?不是自己的院子怎么了? 要是在以往,十三王爷才不管这么多,反正他是王爷,能管得住他的只有皇上。 但是方才十三王爷和梁霄与陆凌枫话不投机,尤其还被徐若瑾怼了一顿,自然要收敛一些。 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十三王爷的直觉告诉自己肯定是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不然别院不会是这样一番紧张的气氛。 十三王爷沉思片刻,吩咐道:“去把陆凌枫找来。” 老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应下来,“是!” 十三王爷还是没有放弃,他要刨根问底地问个清楚,陆凌枫到底有没有想法。 皇后临盆在即,生男生女更是关系到大魏存亡。 如若皇上一直都没有子嗣,他如何闭得了这双老眼,到了下面见到先帝,他无言以对啊! 十三王爷神情紧绷,他绝对不能让大魏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哪怕是他亲自出手,也必须保证皇后生出来的是男丁。 老管家奉命去找陆凌枫,正发愁的时候,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陆凌枫不知要去做什么,脚步匆匆地从老管家面前经过。 老管家想也不想就叫住了陆凌枫,“国舅爷?国舅爷请留步!” 陆凌枫脚步一顿,他根本没有注意身旁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十三王爷的管家。 “国舅爷,小的奉王爷之命来请您过去。”老管家也不敢耽搁时间,立刻把自己的目的抛出来。 陆凌枫自当明白十三王爷叫他过去的原因。 见陆凌枫似乎在犹豫,老管家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他要是不能把人带回去,十三王爷还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 “好。” 就在老管家纠结的时候,陆凌枫却是毫无预兆地应了下来。 老管家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重重地点头,“哦哦,您这边请!” 陆凌枫跟随老管家去见十三王爷之后,就恭敬地退下。 十三王爷看了陆凌枫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跑得倒是够快,好像本王会吃了你们似的!” 陆凌枫仍旧一副梳理客套的笑脸,“怎么会呢?十三王爷多虑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问你,这别院内可是出了事?” 第1801章 等候 十三王爷故作深沉,好似已经掌握所有真相,故意摆出了然的姿态来给陆凌枫看。 陆凌枫也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对十三王爷的目的自然心知肚明,他脸上的笑容不变,“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这么一说,十三王爷反而更来了兴趣。 “那本王倒是要听听,到底什么事让堂堂国舅如此上心?” 陆凌枫却不再搭理十三王爷,“还望王爷不要为难在下。” 十三王爷的好奇心被吊起来,心痒难耐,得不到答案的话他恐怕连觉都睡不着。 “本王还真不知道有何事不可对人言,看来国舅爷的这个小院没那么简单啊!”十三王爷冷笑几声,“国舅若执意不肯说,那本王只好派人去查了。”十三王爷语气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陆凌枫反而放松了些,“就怕王爷查出来的事情,会让您不想相信。” “哦?那本王就更要查个清楚了,活了一辈子,马上闭眼入土的人,还真没有太多事情会吓到本王!”十三王爷怎会被陆凌枫几句话激到? 陆凌枫笑容更深,但眼神中却透着几分狠厉,“那我要是说,马上就会有皇子降生,你信吗?” 十三王爷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愣住了。 可看着陆凌枫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不敢不信。 “你、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三王爷急急地追问道,连话都说地磕磕绊绊。 陆凌枫却是抬了抬下巴,“就是字面意思,难道王爷听不懂吗?” 十三王爷大惊,“皇后要生了?本王怎么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消息?”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心脏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皇后肚子里孩子的替身还没有找到,她怎么就要生产了呢!这绝对不行! 十三王爷如临大敌般严肃着面孔。 “不行!时间不够了,皇后何时生产,还能赶得上吗!”十三王爷气急道。 陆凌枫眯眼看着十三王爷,不紧不慢道:“不知王爷说的“赶得上”是何意?” “陆凌枫!你这种时候还要和本王装蒜么!本王已经和你说得明明白白,皇后这一胎必须是男丁!”十三王爷大吼道。 这里是陆凌枫的别院,十三王爷就算是大喊大叫也不用担心。 陆凌枫就静静地看着十三王爷发飙。 “还愣着干什么!本王要立刻进宫!”十三王爷说着就要挣扎着站起来,他是真的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的话,可就真的晚了! “王爷不用着急,我说的皇子出生并不是指皇后娘娘。”陆凌枫不疾不徐地说道。 十三王爷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凌枫。 “你说什么?” “你是在故意耍本王玩是不是?!除了皇后,哪里来的皇子!”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陆凌枫的鼻子骂,“你别信口开河!” “十三王爷如若不肯信就算了!”陆凌枫越是淡定,十三王爷就越是焦虑,“陆凌枫,你到底想说什么?本王警告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本王不会上你的当!” “我是不是骗你,王爷一会儿就会知道了。”陆凌枫没有直接说出云贵人,而是卖了个关子。 十三王爷气恼的原地转了几个圈,可他偏偏又摸不着一点头脑,只能跟着陆凌枫的话走。 “好,那本王就等等看!若你敢骗本王,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十三王爷的威胁,像是打在棉花上,连一点水花都没有。 这让十三王爷有一种无形的挫败感。 十三王爷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而且陆凌枫不会骗他。 他思虑再三,决定按陆凌枫说的,就在这儿等。 梁霄费了些工夫才在山上找到沐阮的踪迹。 沐阮一旦上了山就顾不上那么多了,通常都是跟着草药走,哪里有草药,尤其是名贵的、不常见的,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原本出了名不记路,在郡主府都需要别人带路的沐阮,一旦山上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管多像迷宫的深山老林,他都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这一点连徐若瑾都不得不佩服。 沐阮的这个优点仅次于他的医术,徐若瑾不止一次羡慕地提起过。 而且沐阮雷打不动地三日进一次山,偏巧这一天他又进山去了。要是不去找他,他能在山上待一天才出来。 所以梁霄只能亲自上阵去找,循着沐阮留下的些许痕迹,梁霄总算把人找到。 沐阮被找到的时候正蹲在地上不知研究什么。 沐阮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接近,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一株草药上。 直到梁霄走近,在沐阮身侧站定,淡定地说了六个字:“云贵人要生了。” “啊?!” 沐阮下意识发出一声,随后才顺着声音来源转头去看,都没来得及害怕。 看到直挺挺站在面前的人是梁霄,沐阮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瘫坐在地上。 “你要吓死我啊!我还当是草药成了精!”沐阮后知后觉地惊吓道。 这在荒山老林里,冷不丁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沐阮没有被吓破胆算是走运了。 梁霄也不说话,就居高临下地看着沐阮。 沐阮一瞬间反应有些迟钝,蹲的时间太长腿都麻了,他坐在地上捶了捶腿,突然发觉不对劲。 “你怎么来了?你刚刚说什么!谁要生了?!” 沐阮声音立马提高八度,惊得飞鸟四起,扑棱着翅膀从树上飞到天空没了踪影。 梁霄略有些不耐,“还能有谁?云贵人,快和我走。” 说着话,梁霄已经伸手将沐阮拉起来。 沐阮神情略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药筐背好,迷迷糊糊就要起身。 但沐阮忘了他的腿麻的无力,刚一起身就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 疼痛让沐阮清醒了不少,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追问梁霄,“那是多久的事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在身边照顾她?” 沐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梁霄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不到一个时辰,只是腹痛难忍,若瑾在。” 沐阮听到最后稍微安心了些,“有她在,应当问题不大。” 梁霄随手把沐阮身上的药筐拽下来,顺势丢给一旁不知何时现身的梁五。 “哎!我的草药!”沐阮伸手去拦,但他的力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梁霄看了愤愤不平的沐阮一眼,“暂时让他给你保管,你背着药筐何时才能到别院?” 这么说也有道理…… 沐阮不是不讲理的人,只好撇撇嘴不再开口要药筐。 只是没等他再追问什么,梁霄已经拎起他直奔下山,如若依照沐阮的速度,云贵人生了他也赶不到别院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沐阮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等沐阮回神的时候,已经在密林里快速前进。 第1802章 出宫 旁边是飞速闪过的树木,耳边是呼呼的山风,沐阮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梁霄身体轻盈,御风而奔,拎着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负担,呼吸沉稳,脚步扎实。 沐阮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又是新奇又是兴奋,一开始那点担忧和害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人很快就到了山脚。 不过好歹也是梁五把他给背下来的,沐阮就好脾气地没计较。 梁霄也不废话,提着沐阮的衣领就把人拽上了马车。 云贵人还在别院等着,没有时间耽搁。 三人坐上马车,用最快地速度回了城郊别院。 还好两地离的不算太远,若是还要进城回郡主府,花的时间就要翻倍。 差不多同时,梁拾也已经到了皇宫。 他是带着梁霄的命令去的,几乎没遇到什么阻拦就见到了田公公。 但田公公对梁霄的手下有了点阴影,总觉得这人进宫就会带来些不好的消息。 上次是说郡主府被京都府尹搜查,田公公被吓出一身冷汗。不知这次又是所为何事。 所以田公公在去见人的时候,心情多少有些忐忑。 梁拾见到田公公恭敬地行了礼,不等田公公问就主动答道:“四爷让小的进宫来见皇上,必须当面禀明。” 田公公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这事不简单。他没有多问,而是把人留在外面,他进御书房通禀。 “皇上,梁左都督的人来了。”田公公走到夜微言身后小声提醒道。 夜微言手里的笔一顿,看向田公公,疑惑道:“梁霄的人?进宫来做什么?”。 他莫名心中有些不对劲,看向田公公的眼神带着疑问,像是在询问是何事。 田公公却只能无奈地摇头,因为他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梁霄和徐若瑾不是出城了吗?”夜微言自言自语。 田公公也是一脸不解,“老奴也不知,但说了要亲自向皇上禀报,但也不见得是太大的事情,皇上不要担忧。”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安抚皇上,因为现在的皇上就像是惊弓之鸟,郡主府一有点什么消息,他就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这也不能怪夜微言小题大做,毕竟云贵人还在郡主府,不容有任何闪失。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夜微言又问道。 田公公略一点头,“应当是去了国舅爷在京郊的别院。” 夜微言挑眉,“陆凌枫那里?” 田公公点头,“国舅爷也放下佳鼎楼的生意赶回了别院。” “好端端的,那两人去陆凌枫的别院作甚?”夜微言不能理解。 “老奴也是不知。”田公公摇头。 “他们走了,云贵人怎么办?”夜微言真正担心的是云贵人,“郡主府不比从前,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田公公也有同样的担忧,但是他细细一想,安抚夜微言道:“皇上别急,梁大人和瑜郡主不是冲动莽撞的主,她们一定会安顿好云贵人的。” 话是这么说,夜微言的疑虑稍稍打消了些,但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徐若瑾和梁霄都不是能琢磨清的人。 “就怕他们搞出什么花样来,云贵人可经不起折腾。”夜微言又道。 “说不定瑜郡主与梁大人把云贵人也带在身边了。”田公公安慰夜微言。 夜微言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事情越发麻烦。 “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的?”夜微言本来还挺放心云贵人在郡主府休养,但说不上为何担忧渐渐就变多了。 田公公想到了但却没说。 之前京都府尹要搜查郡主府,皇上的反应太大,而且有些反常,所以才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不得不说,那次的事的确给郡主府添了不少麻烦。 夜微言又是叹了口气,“叫人进来吧,听听他怎么说。” “是。”田公公应声就让小太监把等候在门外的梁拾叫进来。 梁拾恭敬地走进御书房给皇上请安,如实禀报道:“启禀皇上,云贵人要生了。” 御书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除了梁拾之外,另两个俱是大惊失色。 夜微言直勾勾地看着梁拾,重复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拾语气不急不缓,又把方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云贵人要生了。” 这次田公公和夜微言都听得一清二楚。 云贵人要生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说生就生了?之前也没个招呼?” 夜微言再也坐不住了,从龙椅上起身还趔趄了一下,脚步匆忙地走到梁拾身前。 梁拾除了点头也无法回答皇上其他问题,“小的也不知。” 夜微言知道他再怎么着急也问不出更多内容,心急如焚地原地转圈。 田公公也急忙跟上来,问梁拾,“梁左都督只让回禀这一句?他就没说什么别的吗?” 梁拾摇头,“无。” 田公公皱眉,“那云贵人现在在何处?” “京郊别院。”梁拾答道。 田公公了然地深吸一口气。果然不出他所料,徐若瑾和梁霄出城把云贵人也一起带上了。 听到这个消息,夜微言揪紧的心稍稍一松,但面上的担忧却丝毫没有褪去。 “为何要把人带离郡主府?京郊别院那么偏僻,什么都没有,云贵人如何生产?” 夜微言不禁埋怨起徐若瑾,悄无声息地带走云贵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那里有大夫吗?”夜微言紧接着又急急地问梁拾道。 梁拾摇头,“只有瑜郡主在。” 夜微言的双眼豁然睁大,大惊失色,“荒唐”两字正要出口就被梁拾接下来的话挡了回去。 “不过梁左都督已经去找沐神医,应当很快就会回别院。” 夜微言听到沐阮会过去,心里的那股焦躁总算放下了不少。 “皇上,有沐神医在,比太医院的太医们保险多了,您别太担心。”田公公也适时地在一旁安抚着。 夜微言在御书房来回踱步,眉头依旧皱在一起,低垂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消息已经传达,梁拾也迅速返回,田公公送梁拾离开折身回来之后,便听到夜微言开口道:“朕,要出宫!” 第1803章 朝事 出宫? 田公公心都快跳了出来! “皇上您别着急,出宫之事可大可小,您需得三思而后行才是啊!”田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可不是单纯的出宫,还要出城,因为云贵人这会儿可是在陆凌枫的京郊别院内。 先不说这一路可能遇到的麻烦,万一再有其他意外,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夜微言却像是铁了心似的一定要出宫,“朕现在很清醒!朕的第一个皇子很可能就要出生,朕必须去看看才能放心!” 这不仅是夜微言苦心期盼的第一个孩子,更有可能是他唯一的皇子,夜微言越想越按捺不住心情。 田公公跟随在夜微言左右多年,自当明白夜微言心中所想,可这事儿哪是儿戏之事?他必须阻拦才行! “皇上,您可要想清楚。这一出宫,不仅您深陷危险之中,就连云贵人都有可能被牵连!” 夜微言身形微微一顿,难得没有立刻反驳。 田公公抓住机会,立刻道:“更何况云贵人有瑜郡主和梁大人照顾,再加上沐神医,一定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也是学过医术的,还有沐阮,两人合力,云贵人生产的问题应当不大。 田公公的话说完,夜微言焦躁不安的心略平复了些。 “你说的是没错。但那毕竟不是皇宫,只是一个小小的别院,朕信不过任何人!” 夜微言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只有他亲眼见到云贵人,内心的疑虑和担忧才能打消。 田公公还要再开口,就被夜微言打断,“你不要再劝朕,朕心意已决,一定要亲眼确认云贵人无事才行!她肚子里的可是大魏的未来!” 夜微言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白上甚至还带上了红血丝。 田公公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堪堪稳住身体,他后悔没有先问清梁拾是何事就急急禀报了皇上。 现在可好,皇上非要出宫去看云贵人,光是想想,田公公就头疼不已。 田公公不禁也在心里埋怨起徐若瑾和梁霄来。 把云贵人带出城,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真要出了差错,这可就乱了套了! “立即备车,别磨蹭了,朕这就要出宫!” 夜微言一声令下,就要往外走。 田公公急忙跪在夜微言面前,“皇上三思!您就这么出宫肯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皇上执意要走,他就算拼上自己这条老命也要拦住皇上。 夜微言脚步一顿,皱眉低头看着田公公,“你要拦着朕?” “皇上!”田公公声嘶力竭。 夜微言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连你也要逼朕?” 田公公一听瞬间胆子被吓掉了一半,磕头不止,“皇上明察!老奴万万没有那个意思!” 就在田公公不知该如何劝说皇上的时候,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 “右相大人到——” 田公公听到右相来了,瞬间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因为泄气而瘫软下来。 夜微言眉头仍旧皱着,疑惑道:“右相?他来做什么?” 田公公听出夜微言话中的不喜,但右相大人好歹也解了燃眉之急,万万不能让他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走。 “皇上!右相大人此时求见,说不定有重要的事……国事为重!”田公公恳求,夜微言只觉得身心俱疲,心中还惦记着即将生产的云贵人,哪有闲情留下来听右相禀报? 但田公公说的也没错,万一右相有要事启奏,夜微言不听就走也不是那么回事。 夜微言转身回到龙椅上坐好,田公公会意尖着嗓子道:“传!” 很快右相大人就推门走进御书房。 “老臣给皇上请安……” 右相请安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不耐烦的夜微言摆手打断,“好了,右相有何事直说就好。” 夜微言的举动有些反常,右相纳闷地看向一旁的田公公。 但田公公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右相更是迷茫,只能猜到夜微言今日心情似是不太好,至于是何原因,右相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老臣今日进宫,是要与皇上商议七离大军副官一事。” 右相不敢怠慢,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 他本来没想这么快就进入正题,怎么说前面也要铺垫些杂事才更妥当,也好判断一下皇上的态度。 可是看夜微言如今的状态,前面那些铺垫也都可以省去不说。 七离副官之事,先前皇上提出来,却不知为何就没了下文。 右相和楚震翔琢磨了几日,还是决定来探探皇上的口风。 右相如今已经知晓皇上对郡主府的态度,所以现在实在不宜和徐若瑾还有梁霄对着干。 而且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右相和楚震翔对郡主府隐藏的秘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们猜到那件事或许和皇上有关系,既然如此,就更加无法继续查下去,所以二人商量过了,暂时把郡主府的事放在一边,等皇上那边松口之后再说。 于是今日右相就进宫来找皇上说七离副将之事,其实是为了看皇上对姜中方的态度。 右相与楚震翔也看不上姜中方小人得志的模样,更何况他还是夜微澜举荐的,他们对他始终抱持怀疑。 现如今宫中繁杂事多,总要有人帮皇上盯着七离边境才是。 副将可以选,这个人也可以去七离,至少能牵制姜中方,让他不敢有什么心思。 但右相和楚震翔都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梁霄。 若是他们不提,副将的位置极有可能真的落在梁霄头上。这是右相和楚震翔绝对不想看到的结果。 他们商量在三,决定让右相出马来找皇上商议此事。 夜微言略有些不耐,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右相身上,心思也早已飞远。 “早朝不是已经都说过了吗?” 一听右相提起副将二字,夜微言就一阵头痛。 右相连忙跪下道:“还请皇上三思,臣始终觉得不太妥当。” 有一个人来叫自己“三思”,夜微言更是心烦气躁。 “这个要朕‘三思’,那个也要朕‘三思’,是不是朕的决定不合你们心意,你们就要让朕不停的‘三思’?!” 夜微言语气带着质问,右相和田公公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第1804章 瘫坐 右相没想到夜微言会突然发怒,怔怔愣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不过才说了几句话而已,皇上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田公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知道皇上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老奴该死”这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夜微言就摆手打断了田公公的动作。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副将的事,朕已经有决定,往后都不准再提!” 夜微言也同样不给右相说话的机会,一句话就把事情结束。 右相惊讶地看向皇上,正好对上皇上冷冰冰的眼神,他吓了一大跳赶忙收回视线。 “还有何事?没事就退下吧!”夜微言毫不留情面地赶人。 话都没说几句,就被带着火气的皇上赶走?他心中剧震,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右相明白一点,他若是就这么走了,对自己没有多少好处。 “皇上……老臣知错,但老臣所言俱是为大魏考虑,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更是十万火急,拖延不得啊!” 右相鼓足勇气,壮着胆子补了一句。 熟料夜微言根本不理会右相这一番话,因为他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云贵人。 “那好。朕也不妨告诉你,”夜微言被田公公和右相折腾的心烦意乱,直说道:“你无论说什么事情,都没有朕现在的事情急,朕必须出宫!” 他十分后悔在右相身上浪费时间。不然的话,这会儿他说不定都快要出城了! 这一次夜微言一点时间也不准备耽搁,他一定要见到云贵人。 右相被夜微言决绝的态度吓到,直觉告诉他此事非同小可,几乎是本能地就开口追问道: “是何事让皇上如此着急?老臣愿意为皇上分忧!” 夜微言看了右相一眼,皱眉不语。 右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是铁了心要问出个一二来。 “皇上,既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您不妨和老臣说说,说不定老臣也能派上些用场。” 右相听到这话怎肯就此罢休?反而更不会轻易离开,因为皇上如此焦虑之时极少,他必须要把真实的情况追问出来才可。 夜微言对右相的言词有些反感,但也不好乱发脾气。方才是他冲动了,这会儿只能保持沉默。 右相见皇上还不说,越发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皇上,都到什么时候了?老臣如今已然年迈,可之所以没有请求皇上允老臣休沐,就是因为老臣还放不下为皇上分忧解难啊!” 右相满面忠诚,对皇上所要隐瞒之事更加好奇,而且他心中又蹦出了梁霄的影子,这件事或许与梁霄有很大关系! 右相不断地追问,夜微言更加心烦气躁,“那朕就告诉你,也许很快就会有继承皇位的人出生了,这样可以让朕离开了吗?” 夜微言嘴角一沉,眼神狠厉地看着右相。 右相大惊,“皇后娘娘……” 谁知真正惊讶的却在后面,听到这四个字的夜微言却是摇了摇头。 右相顿感意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是皇后。”夜微言就像知道右相在想什么似的,语气肯定地补充了一句。 右相大骇,嘴巴张大,只能倒吸气,却忘了呼气,差点被自己憋出个好歹。 未等右相反应过来,夜微言就径直走过右相身边,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右相呆愣地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刷白,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田公公紧紧跟上夜微言的脚步,经过右相时还无奈地叹了口气。 右相本想拦住田公公,但无奈他惊诧地说不出话,只能目送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偌大的御书房瞬间就只剩下右相一人。 右相越想越后怕,脑袋嗡嗡作响,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里可能根本不是御书房,他也没有见到皇上。 但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右相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他差点痛呼出声。 右相受了惊吓跪在地上,半晌都没能起身。身上更是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不是皇后,那还能是谁?右相细思恐极:难不成皇上在外面…… 夜微言和田公公走出御书房后,躲在暗处的一个黑影微微一动,身子一闪就躲到了假山后面。 这黑影从假山后走出,是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四下看了无人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到路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可疑。 他收敛起面上的震惊,脚步不停地跑了。 小太监一路小跑,直到到了容贵妃的宫中才停下脚步。他十分警觉地四下打量,确定没有人跟着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带着刚从御书房偷听来的消息,连口大气都没敢喘,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小太监叩了后园的角门下次。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一道小缝,桂嬷嬷的脸露出一般,见门外是小太监,先是看了看周围,确定无碍才轻轻把门打开。 小太监一个利落的闪身进了角门。 桂嬷嬷带着小太监在宫中内七拐八拐,直接带到了容贵妃的面前。 “娘娘。”小太监恭敬地跪下。 桂嬷嬷也在一旁提醒道:“娘娘,这是您派去御书房的人。” 容贵妃点头,转而看向小太监,“怎么?打听到什么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小太监不敢怠慢,神情略有些紧张,一五一十地说道:“回禀娘娘,奴才在御书房外无意中听到皇上说,皇上说……” 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纠结半天不知该怎么开口。 容贵妃更加好奇,蹙眉看着小太监。 桂嬷嬷这时开口斥责小太监道:“娘娘问你话呢!啰嗦什么!” “奴才不敢!”小太监忙认错,“皇上说要有继承皇位的人出生了……” 小太监也知道这种事不能随便乱说,故而声音越来越小。 容贵妃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被小太监的话彻底惊呆了。 “你再说一遍!”容贵妃抬高音量,“什么人出生?继承皇位?” 她这一声把一旁惊得呆住的桂嬷嬷也跟着回神。 小太监身上一个激灵,忙磕头道:“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娘娘!皇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第1805章 不耐 桂嬷嬷看小太监的模样不似作假,但她却更加想不通了。 “娘娘,皇后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太可能是真的吧……”桂嬷嬷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要说整个皇宫内,最关心皇后肚子的人,除了皇上,大概就是容贵妃了。 她可是一直都派人监视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皇后那里有一丝风吹草动,容贵妃都能立刻得知。 怎么可能皇后要生产,容贵妃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容贵妃越想越怀疑,眉头中间紧紧拧在一起,脑子快速运转起来,要赶快想出个法子来。 “娘娘,要不要告诉公主殿下?”桂嬷嬷在一旁谨慎地提醒道。 容贵妃回神,略微一想坚定地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殿下的话只会被斥责。”容贵妃十分了解朝霞公主的个性,贸然告知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桂嬷嬷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就闭上嘴不再说话。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容贵妃一时也有点懵,努力想着对策。 桂嬷嬷趁这会儿把小太监叮嘱威胁了一番,然后让人退下。 “立刻派人,去皇后那打探消息,看她是否真的有生子迹象。”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容贵妃几乎是又惊讶又咬牙。 “娘娘,难道皇上已经确定皇后肚子里的会是皇子?”桂嬷嬷这时突然开口说道。 她的猜测正好说中了容贵妃的心思,容贵妃也有同样的怀疑。 容贵妃摇了摇头。 她也猜不透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事情变得越发复杂。 现在已经不仅是皇后是否真的要生子的问题,而是皇后肚子里究竟是男是女。 皇上没有理由故意说这种话,这么一来,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容贵妃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何皇后好端端的要封锁消息? 难不成是察觉到危险,知道有人在监视她的动静? 容贵妃越想越多,甚至不敢轻易否认自己的猜测。 桂嬷嬷领了命令之后就马上去吩咐。 容贵妃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要等人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朝霞公主。 皇后的宫中此时则是一片宁静,难得今日皇后没有发脾气,奴才们也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她昨日才刚刚发了脾气,说来说去还是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国舅还是没有消息吗?”皇后一天不知要问多少次,自己都嫌烦。 冯嬷嬷现在只要听到皇后问起陆凌枫,就条件反射似的一抖,怕得不行。 “回禀娘娘,还未……” 说了两个字之后,后面的话冯嬷嬷就说不下去了。 皇后看起来很是生气,她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稳些。 “本宫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为何还没有消息!” 冯嬷嬷苦不堪言,“老奴也……也不知道……” “这都要火烧眉毛了!还不给本宫弄来孩子,本宫怎么办?怎么办!”皇后强压着怒气道。 冯嬷嬷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道:“国舅爷一直没有消息,应当是在为娘娘物色最合适的人选,娘娘莫要着急……” 皇后听了之后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但语气仍是冷冰冰,“说来说去还是要本宫等?本宫都等了多久了?就不能先为本宫来一个消息吗?” 冯嬷嬷不敢接话。 皇后神情复杂地喃喃自语,“只怕再这么等下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第1806章 难为 冯嬷嬷不知该如何接这话,皇后只是想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心中仍旧挂念着那虚无的地位。 冯嬷嬷不考量其他,单说皇上知道了真相,会饶了皇后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在冯嬷嬷不知该如何安慰皇后的时候,门外传来小太监的求见声。 皇后面露不悦,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时候禀报什么?除了国舅的消息,其他消息都不要入耳,本宫不听,赶紧退下!” 冯嬷嬷见状心里一紧,忙劝说皇后道:“娘娘您先别急,不如把人叫进来问问到底是何事?若真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再把人赶走也不迟。” 皇后虽然心有不耐,但还是应了冯嬷嬷的要求,“那就进来,快些说!” 小太监得了令,立即迈步跨了门槛儿,小步走到皇后面前跪下,“启禀娘娘,御书房来的消息,说是皇上方才出宫去了。” 皇后眉毛上挑,显然有些意外。 “皇上出宫了?为何?” 小太监面露难色,“这个……奴才也不知……” “啧,”皇后不悦地瞥了小太监一眼,“这种事都查不出来,养你们一群废物有何用!” 冯嬷嬷忙安抚道:“娘娘别生气,老奴来问。” 皇后摆了摆手,不再开口。 “我问你,御书房今日可有何人去过?” 冯嬷嬷说着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警告他好好说,说错一个字就等着挨罚。 小太监后背一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敢怠慢,更不敢说假话。 “回嬷嬷,皇上出门前刚见了右相大人……” “右相?怎么又是他?”没等冯嬷嬷开口,皇后就念叨了一句。 小太监张了张嘴,声音不大地补充了一句道:“但是皇上走了,右相大人还没从御书房出来……” 皇后与冯嬷嬷都有些惊讶。 皇上走了,留下了右相?这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皇上把右相大人独自留在御书房,然后自己走了?”冯嬷嬷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小太监不敢有所欺瞒,认真地点头。 “难不成皇上和右相大人谈崩了?” 她的猜测不是没有缘由的,皇上把右相撇下就走,其中肯定另有内情。 这下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虽说皇后与右相的关系并不算多好,但右相夫人却和她走得很近。 之前右相夫人还给皇后出了不少主意。只不过自从选秀女的事过去之后,两方的来往就少了很多。 “那皇上去哪儿了?”皇后又问道。 小太监支支吾吾地摇头道:“这个奴才还不知……娘娘放心,已经派人去查了!” 小太监这次学聪明了,在皇后发脾气之前就把话说完。 皇后果然没有继续纠缠,虽然神情还是十分不耐烦。 小太监保住一条命,暗暗长舒了口气。 冯嬷嬷又问道:“除了右相呢?就没有别人去找过皇上?” 她这话本是随便一问,但没想到小太监沉思片刻,却是又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因为是生面孔,奴才不认得,所以就没说,不想烦扰娘娘。” 小太监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出去 皇后对此也没多少兴趣,既然不是熟脸,那就无所谓了。 不过冯嬷嬷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下意识觉得那人不简单。 “一个陌生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进入御书房,得到皇上的召见呢?” 小太监被问住了,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解释不了,“他穿着十分普通,像是某个府里的下人。” 冯嬷嬷听着小太监的回忆也跟着深思起来。 “他在御书房外等候片刻,就进去了,停留的时间倒是不长。”小太监边想边说道。 “皇上没有跟他一起出来?”冯嬷嬷又问道。 小太监摇头,“那人走后没多久,右相大人就来了。” 冯嬷嬷略有些惊讶,“这么说,那人比右相去的还早些?” “是。”小太监肯定道。 一旁的皇后对这些没多少兴趣,她似乎在想什么想得专注,连冯嬷嬷和小太监的对话都没有听清多少。 冯嬷嬷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说不定那个面生的别府下人才是关键。 可是根本没人见过那人,人海茫茫,怎么找? 小太监和冯嬷嬷说什么皇后并不在意,她只关心一点,就是皇上此时不在宫内。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皇后心里一喜,但很快就给自己泼了冷水。 好机会有什么用?陆凌枫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有再好的机会都被他浪费了。 她必须立刻见到陆凌枫! “冯嬷嬷!国舅爷不在佳鼎楼吗?” 冯嬷嬷一愣,不知皇后怎么又突然提起国舅爷,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不在。派去的人还没有消息递回来,应当就是还没有回去。” “这么好的机会,难不成就错过了?”皇后已经猜不透陆凌枫在想什么了。 冯嬷嬷接不上话,只能先把小太监打发走,安慰皇后道:“娘娘,国舅爷也有他的考虑,气大伤身,您要保重凤体啊。” 皇后却不听这套,她直直地看着冯嬷嬷,一字一顿道:“方才不是说了皇上不在宫内吗?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冯嬷嬷没想到皇后居然会这般想,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未等冯嬷嬷开口,皇后急急地下令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立即找到国舅爷,让他进宫来见本宫!” 冯嬷嬷面露难色。要找陆凌枫,谈何容易? “遵旨,老奴这就去。” 冯嬷嬷被逼无奈,也知道无论她再说什么,皇后都不会听。 皇后连看也不看冯嬷嬷一眼,就挥手让人下去。 冯嬷嬷面带愁容地离开宫中,京都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堪比大海捞针。 怎么办呢? 再难她也只能认了,能去的地方只有佳鼎楼,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冯嬷嬷临走之时吩咐宫女和小太监照看好皇后,其实她有一万个不放心,可去找国舅爷商讨孩子的问题,皇后又必须让她亲历亲为…… 宫女太监立即领命,而此时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宫女,装作不熟悉任务走到花园的拐角处,瞧着四下无人,轻手轻脚走到了树后。 第1807章 机会 视线一转,原来树后早已等了一个人。 “怎么才来?”等候多时的人是一身太监打扮。 躲开众人视线,小宫女白了那人一眼,“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来的,要是被皇后娘娘和冯嬷嬷发现,我就死定了!” “别说这么多了,快说皇后到底生没生?”树后的太监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小宫女撇撇嘴只好不再抱怨,“皇后娘娘没生,千真万确,方才还发脾气来着。” 她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树后的太监没有立刻松气,而是追问道:“确定了吗?” “确定了,就是没生,一点点迹象都没有!” 太监微微皱眉,似乎在想什么事。 小宫女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看好皇后,有什么消息都立刻回禀,明白了吗?”太监板起脸,小宫女也不敢再多问。 “你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太监把小宫女赶走,小宫女也没有久留,看没有人往这边走就悄悄地回去。 树后的太监也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离开。 他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在宫内转了几个圈,确定没有人注意才悄悄回到了容贵妃的宫中。 桂嬷嬷早早就在接应,见他回来,便立即把人带到了容贵妃面前。 “怎么样?是皇后娘娘那边有动静儿了吗?”容贵妃看派去皇后那的人回来,不等他开口就急切地问道。 太监闻言摇了摇头,“启禀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宫女说,没有要生的迹象。” 容贵妃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皱起眉来。 “不是皇后要生?” 她这话还带上了几分惊讶。 太监点头,“小宫女说皇后娘娘刚对奴才发完脾气,而且宫中一个太医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容贵妃想不通,不是皇后要生,哪里来的皇位继承人出生? 容贵妃一脸疑惑,桂嬷嬷让人先下去,也跟着思索起来。 下一刻,容贵妃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容贵妃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她惊讶地抬头去看桂嬷嬷。 桂嬷嬷被容贵妃的眼神惊到,立马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容贵妃惊讶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桂嬷嬷急了,“娘娘您别吓老奴啊!” 容贵妃轻轻摆了摆手,身上好像脱力似的,顺势跌坐在了椅子上。 桂嬷嬷忙上前来,“娘娘小心!” 容贵妃好像有点也不在意,神情复杂,眉头紧锁,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娘娘也不必太担心,,或许皇上只是随口一说,敷衍右相的一个借口。”桂嬷嬷只能绞尽脑汁地安抚容贵妃道。 “不可能,”容贵妃想都不想就否定了桂嬷嬷的话,“皇上不是那种人。他既然这么说,就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桂嬷嬷一惊,试探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容贵妃呼出一口浊气,语气肯定道:“的确有继承人出生,但……并不是皇后所出。” 第1808章 推测 “不是皇后?!!” 桂嬷嬷彻底被容贵妃的话惊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贵妃斩钉截铁,仿佛已经证据确凿。 桂嬷嬷神情担忧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才语带埋怨地说道:“娘娘您在说什么?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说完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后宫妃嫔的脸。 容贵妃嘴角一勾,显然没打算回答桂嬷嬷的话,似笑非笑道:“没想到,皇上居然在宫外还有其他女人……” “宫外?!” 桂嬷嬷大惊失色,差点叫出声来。 这实在是太难想象了!就算给桂嬷嬷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随便给皇上扣这样的帽子。 “娘娘!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皇上他、他怎么可能呢?”桂嬷嬷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字。 容贵妃的笑容蒙上了一层苦涩的意味,她神情落寞地看向一边,但这种复杂的情绪很快就被她抹去了。 “若非如此,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不信你就看着吧。”容贵妃语气仍旧十分肯定。 桂嬷嬷这下更加心神不定了,她魂不守舍地在宫中内打转,嘴上不断地重复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容贵妃比桂嬷嬷淡定些,她也被自己推测出的“真相”吓到了,但她不能像桂嬷嬷那样惊慌失措,她还有正事要做。 “这么说的话,皇上这会儿出宫极有可能是……” 桂嬷嬷六神无主,但脑子好歹还转悠,很快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容贵妃双眼眯起,并没有反驳桂嬷嬷的话,反而还点了点头。 桂嬷嬷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闭上嘴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容贵妃不自觉踱起步来,她要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娘娘,是派人去查皇上,还是先去告诉公主殿下?”桂嬷嬷一时也做不出决定。 容贵妃想了想,摇头道:“不能去查皇上,万一被察觉就完了。” 桂嬷嬷思忖后也确认是这个道理,因为后怕,她的背上都被冷汗浸湿了。 “还是先去告诉殿下,若是被殿下自己得知,定会怪罪咱们。”容贵妃很快就做了决定。 查皇上这种掉脑袋的大事,还是交给宫外的人,否则司徒男岂不是会吃闲饭? 他比起自己来可是便利得多,而且皇上一旦出宫,就是他的任务。 容贵妃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皇上说的皇位继承人,到底是谁生的呢?为何长久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容贵妃最好奇和惊讶的就是这一点,皇上究竟是如何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为自己培养了一个继承人? 还是他们太不了解皇上,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她甚至想不到皇上还有这份心思和谋划。 她已经可以预料,朝霞公主知道这件事之后的震怒…… 容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只想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事不宜迟,容贵妃没有耽搁时间,带上桂嬷嬷就二人一同去了佛堂。 朝霞公主已经“卧床”了有一段日子,在太医们的救治下,总算是稳住了病情。 太医们对皇上就是这么说的。 至于其中的经过,还有具体细节,除了朝霞公主和太医,就没有人知道了。 朝霞公主虔诚地跪在蒲团上诵经念佛,手中的念珠粒粒分明,在她手中转动着。 这时一个小尼姑静静地走近,把手里的热茶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要走的时候被朝霞公主唤住。 “司徒男有多久没来过了?”朝霞公主不紧不慢地问道,连姿势都没变。 小尼姑细数了一下日子,回道:“快要半个月了。” 朝霞公主闻言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司徒男半个月没来佛堂,说起来日子也不算长,但朝霞公主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不简单。 至于到底是司徒男还是司徒家族的问题,暂时还无从知晓。 小尼姑站在原地,等候朝霞公主的吩咐。 但朝霞公主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没了动静,继续诵起经来,背影虔诚无比。 小尼姑见状,就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退了出去。 朝霞公主大约能猜到宫外应当是有了麻烦,至于是何事,她很快就会知道。 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念了一会儿经,佛堂外的老尼姑就来求见。 “居士,贵妃娘娘来了,说有要事与您商议。” 朝霞公主的手一顿,诵经也停下,却没有立刻站起,停顿片刻后应声道:“让她进来。” 老尼姑点头,出门去请。 朝霞公主不疾不徐地起身,缓缓走到桌边坐好,手里还拿着佛珠,一颗一颗地转着。 此时的朝霞公主看起来与庙里那些清心寡欲的居士没有任何区别,面容安详,喜怒不形于色,平平淡淡,仿佛没有任何欲望。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表面的假象,她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暗藏的是怎样的汹涌,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片刻后,容贵妃急步走了进来。 她看到朝霞公主时不自觉慢下脚步,让自己的动作尽量放轻,以免打扰到公主殿下。 “殿下,臣妾有急事要告知殿下,所以才贸然求见,还望殿下见谅。”容贵妃似乎对朝霞公主有些惧怕,连带说话都小心翼翼。 朝霞公主“嗯”了一声,说道:“无妨,你说便是。” 寻常人听到这一句话多半就会放松下来,朝霞公主态度和蔼,而且人也好说话。 但容贵妃却恰好相反,闻言反而更加紧张。此时的她与寻常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皇上出宫了。”容贵妃说完深吸一口气把后面半句说了出来,“皇上还说,可能很快就有皇位继承人出生……” 容贵妃咬着牙说完就低下头,但身体却是紧绷的,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感受朝霞公主的反应。 她心里很是没底,不断猜测朝霞公主可能的表现。 朝霞公主比容贵妃想象中要冷静得多,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不是皇后。” 这四个字从朝霞公主口中率先说出,容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点了点头,“对,不是皇后。” 第1809章 处置 朝霞公主半晌都没有说话,容贵妃谨慎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殿下,会不会是皇上早早就在外面有布置……”后面的她不用说完,所有人都能明白。 朝霞公主想了想,摇头否认道:“不会是随随便便的普通女人,夜微言布置?他没这个本事。” 她说的毫不犹豫,显然很有自信,更重要的是她对夜微言足够了解。 容贵妃看向朝霞公主,朝霞公主别有深意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定然不会一般,不然的话,根本不值得夜微言铤而走险。” 容贵妃抬头去看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并没有理会容贵妃的话,而是自说自话道:“而且这个女人还快要生了,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你说是不是?” 朝霞公主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无形中却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气息。 容贵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点头应道:“是,一切单凭公主殿下吩咐!” “唉,我这个侄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朝霞公主表现的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姑母,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埋怨。 但是容贵妃从这番话里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反而是阵阵寒气,让她不禁脊背发凉。 容贵妃没有接话,但又不能当做没听到,沉默片刻她才疑惑道:“难道皇上已经发现端倪了?” 这是容贵妃最担心的,若是皇上已经把一切看穿,那她就等于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这不是等于成了皇上的箭靶了吗? 朝霞公主似乎看穿了容贵妃的心思,但她的神情却有些不以为意,根本没把皇上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未必。他若是知道了,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依他的性子,也不会把一个女人藏起来为他生孩子。” 容贵妃的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或许皇上真的能做出这种缜密的计划,但朝霞公主只是不想承认有她计划外的变化而已。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容贵妃自觉可能体会不到,但设身处地的想,朝霞公主却会有这样的想法。 容贵妃的脑子很乱,无法安心专注地思考某一件事。 她满脑子都在想夜微言藏在外面的女人,如何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瞒天过海? 想来皇上也应当是意识到了什么,知道这后宫有多危险。只要是后宫的女人,就无法为皇上生出皇位的继承人来。 他一定是有所怀疑了! “不要乱了阵脚,皇上有他的事要做,我们也该做好自己的事才是。” 朝霞公主说话仍旧是不紧不慢,就像是在和容贵妃聊家常。 容贵妃却不这么觉得,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朝霞公主一定会有大动作。 朝霞公主就嘴角一勾,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道:“也是时候弄掉皇后的孩子了。” 容贵妃大惊,头上冒出冷汗,不敢直视朝霞公主的双眼,翕了半晌的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朝霞公主瞥了容贵妃一眼,看到她微微发抖的手指,微笑道:“怎么?你害怕了?” 容贵妃身上一个激灵,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等这个好机会吗?如今我这好侄儿把机会送到我们面前,我们不是更要做我们该做的事吗?” 可是皇后就快要临盆,这个时候把孩子弄掉,岂不是要一尸两命? 但是这话容贵妃只敢在心底想一想,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殿、殿下,皇后的这一胎极有可能是女儿,是不是可以……” 容贵妃怎么想都下不去手,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朝霞公主面色一沉,眼神平淡无波,却透着危险的气息。 “可能是女儿又如何?你以为皇后会放过这个机会?”朝霞公主反问容贵妃。 容贵妃的父亲对朝霞公主忠心耿耿,加上容贵妃从小就被培养进宫对朝霞公主效忠。 所以朝霞公主对她也多了些耐心,宫中不少事都是容贵妃完成。有一个这样的得力助手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若是换做司徒男,恐怕朝霞公主早已不耐烦。 经朝霞公主稍稍一提点,容贵妃就反应过来。 皇后不是省油的灯,她不会容忍自己怀胎十月却只生出个公主,她一定会在生产的时候做手脚。 “要是让皇室混入不纯正的血脉,皇上背负千古罪名,令大魏成为笑柄,这种求情的话你还说得出口吗?” 朝霞公主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容贵妃被朝霞公主的话惊得张大嘴巴,根本无法反驳。 “所以,皇后是罪有应得。”朝霞公主盖棺定论。 容贵妃已经意识到,朝霞公主的话语已经深深影响了她。 有一瞬间,容贵妃真的觉得皇后是死不足惜。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禁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她却不敢表露出来。 所幸,朝霞公主的注意力并不在容贵妃身上。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念珠不断在她手中转动。 容贵妃以为朝霞公主还在想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她想错了,朝霞公主思忖了片刻,脸上突然露出了颇有几分诡异的笑容。 这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容贵妃知道,朝霞公主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朝霞公主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压心中的怒火,眼眶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容贵妃意识到事情不妙,下意识紧绷了身体。她有预感接下来朝霞公主要说的话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惊讶万分。 “你方才不是说,皇上外面可能有女人吗?” 容贵妃没想到,朝霞公主没有直说而是先来问她。 不明所以的容贵妃只能点头。 “若你猜的没错,那这个女人定然就是云贵人!” 朝霞公主说话时神情冰冷,语气淡定无比。 容贵妃听完这话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不可能”,云贵人早已随着宫中的一把火死了! “殿下,云贵人她已经……” 容贵妃想要提醒朝霞公主,但话还未说完,就被朝霞公主凌厉的的眼神激伤,立即闭上了嘴。 “你以为我糊涂了?我当然知道那一把火,呵呵……”朝霞公主虽然发出笑声,但面上的神情却有些狰狞。 第1810章 紧绷 容贵妃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朝霞公主也是突然间想通,所有事连在一起,她手中的念珠突然顿住,手指死死掐着它门,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容贵妃看着朝霞公主的动作,猛然意识到,朝霞公主不是在说笑。若是云贵人还活着,的确是个不小的侮辱。 朝霞公主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云贵人,让皇上有机可乘,十月怀胎连孩子都要出世了! 容贵妃不敢继续往下想,这件事太恶劣,朝霞公主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云贵人。 云贵人真的有可能还活着吗? 贤妃和云贵人是姐妹,难道连贤妃都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贤妃知道,就不可能三番两次因为云贵人的事去顶撞、忤逆皇上。 想到这里,容贵妃突然醍醐灌顶,她突然明白为何贤妃做了如此多错事,皇上仍会对她网开一面,从未把人打入冷宫的原因。 难不成真的是云贵人在暗地里帮了贤妃? 容贵妃细思恐极,一面觉得不可能,另一面却是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与容贵妃的纠结不同,朝霞公主此时心里只有后悔。 她万万没有想到,云贵人居然还活着!若她猜测的没错,那也就是说这个局已经布了太久。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好!你真是太好了!”朝霞公主突然开口,容贵妃身子跟着一抖,连忙看过去,却发现朝霞公主根本没有看她。 那这话是对谁说的? 容贵妃纳闷,默默低下头,用余光悄悄观察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料定这件事一定是太后的主意,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感慨。 不是朝霞公主多想,她细细推算过,当初在她动手杀死太后之前,难保太后没有提前预料到什么。 若是太后早有警觉,她的性子一定不会那么简简单单就等死。 回忆起来,当初太后临死时,的确是安分了些。 尤其是在把矛头怀疑到自己身上之后,她哮喘病发但也不是立刻就毙命。 所以太后完全有时间在暗地里动手脚。、而且她也肯定猜到了自己的手段,想尽一切办法对自己做出的反击。 而云贵人安然无恙的存活于世,就是太后对自己最好的反击! 朝霞公主气急攻心,喉咙处涌上一口腥甜,她强忍着才没有让这一口憋闷的心血吐出来。 她怎么都想不到,太后居然会在背后来这么一手! 手中的念珠被她死死攥紧,手指都被箍地发红,她却一无所察,似是已经感受不到疼。 容贵妃看出不对劲儿,忙开口道:“殿下!” 朝霞公主略微回神,但手上的力度却丝毫不减。她的眼神中充满忿恨,可是面上仍旧是冷冰冰的。 是自己小看了太后,这个恶毒的女人从来没有变过。当年是,现在也是。哪怕她死了,还要给自己背后狠狠戳上一刀。 朝霞公主想着心中火气更甚,只后悔为何当时让太后死的那么痛快,而不是多折磨些时日。 她落到如今的地步,与太后的恩怨几十年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要复仇,但太后死了,事情却远没有结束。 “你以为这样就能给我出难题了吗?”朝霞公主好似自言自语,声如蚊吟,容贵妃并没有完有听清。 但只是看朝霞公主的神色,容贵妃就猜到又有人要倒霉。 第1811章 要紧 容贵妃还不知道是什么让朝霞公主突然这么气愤,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朝霞公主如此失态的模样。 可她却从内心感觉到害怕,感觉到恐惧。 容贵妃正斟酌着是不是劝说两句时,周身的气氛突然一僵。 容贵妃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抬头去看朝霞公主。只见朝霞公主忽然瞪大了双眼,似是想到了什么令她万分惊讶的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容贵妃的精神却是再次紧绷起来。 “郡主府的秘密……原来如此!” 这几个字容贵妃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不明白,也不知为何会与郡主府扯上关系。 郡主府的秘密? 容贵妃一下来了精神,所谓的秘密一直都没什么头绪,元娘没了下落之后,线索也就跟着断了。 朝霞公主这会儿提起郡主府,难道说郡主府和云贵人的下落有关系? 容贵妃顺着朝霞公主的话思索着,猛然间像是被雷劈过似的呆立当场。 她惊讶地瞪大双眼,被自己方才冒出的想法刺激到了! 云贵人在郡主府? 容贵妃想都不敢想,原来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居然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安然地度过了这么多日子。 这么一想,也难怪朝霞公主会有这么激烈的表现。 谁能想到云贵人是假死?然后被送到郡主府保护起来,长久以来没有任何消息? 容贵妃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凉,居然有人能算计到朝霞公主的计划,并且提早做出了安排。 这样的人比朝霞公主心思深,而且可怕。 容贵妃想到有这种人存在,就觉得不寒而栗。她细细一想,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可能。 就是已逝的太后。 任谁都难以预料,太后还留有后招…… 这一招实在太狠了,让朝霞公主往日运筹帷幄的自信出现了崩塌! “绝对不能让她为皇上生下皇子!”朝霞公主咬牙切齿道。 容贵妃微微蹙眉,这件事恐怕不好办了。她们根本不知道云贵人此时身在何处,更动不了她分毫。 “哪怕是来不及,这孩子也绝对不能平安长大。” 朝霞公主也知道现在再去阻止多半来不及,尽管来日方长,可输在一个死人的面前,让她觉得是此生的耻辱! 容贵妃一点也不怀疑朝霞公主的话,这么多年下来,除了皇后和云贵人,没有一个妃嫔能安安稳稳生下皇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容贵妃再次被朝霞公主的话吓到,她们之前做了那么多,没想到接下来还是要继续? 这种日子已经让她过够了! 朝霞公主却没有注意到容贵妃的心思,她因为太后而愤恨不已。 “你够狠,你够毒辣,居然把云贵人塞给我的女儿去照顾,这一刀,我记住了,铭心刻骨,呵呵,哈哈哈哈!” 明知道朝霞公主要对皇上的下一代动手,太后就将人安排给徐若瑾。 表面是对徐若瑾的信任,但实际上是为了针对朝霞公主。 一旦朝霞公主有朝一日得知了真相,那脸上的神情一定精彩得很。 虽然太后看不到了,但她还是埋下了伏笔。 容贵妃惊讶万分,她始终觉得这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能完全断定徐若瑾就和云贵人的事有关。 “殿下,臣妾倒觉得郡主不一定会答应这么做……” 妥善安顿云贵人,还要隐瞒身份不能被外人得知,结果更是费力不讨好,这种事徐若瑾为何要做? 说不定郡主府的秘密另有其他。 朝霞公主连看都不看容贵妃,也没有解释其中缘由,“她会答应的。” “为何?” “直觉。”朝霞公主看着她,“她是我的女儿。” 容贵妃不敢把朝霞公主的话当儿戏。如今眼看着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处理的的范畴。 所有事都必须从长计议,甚至需要新的计划。 佛堂内只有袅袅香雾,朝霞公主与容贵妃都没有说话。 容贵妃的余光所及之处是高大的佛祖像,莫名的压迫感让人心生畏惧。 容贵妃的头垂得更低,这里的气氛也越发压抑。 又等了好一会儿,朝霞公主还是没有动静,容贵妃因为脑子里绷着一根弦不得放松,渐渐变得不适。 为了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容贵妃给自己壮了胆子,鼓起勇气开口道: “殿下,臣妾该怎么做?” 朝霞公主眼神一厉,神情一暗,轻轻转动手中的念珠,“继续派人盯着,有一点动静儿都不能放过。” “臣妾遵旨。”容贵妃立刻应声,“那臣妾先行告退。” 朝霞公主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反应,容贵妃如蒙大赦,逃也似地转身退出佛堂。 从佛堂出来的容贵妃好像获得重生一般,猛吸了几口气面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在外等候多时的桂嬷嬷大步迎了上来。 “娘娘。” 桂嬷嬷关切地上下打量容贵妃。 容贵妃脸上是不自然的白,额头还有一层薄汗,就像是刚经历了什么大麻烦逃出来似的。 桂嬷嬷心中有数,也不多言,收起面上的担忧,只是默默搀着容贵妃离开。 直到二人彻底看不到佛堂禁地,回到容贵妃的宫中之后,桂嬷嬷才如释重负。 “娘娘,方才您真是把老奴吓坏了!”桂嬷嬷一边感慨一边给自己顺气,“您都进去一个时辰了,可把老奴担心死了。您要是再不出来,老奴就要想别的法子去找您。” 容贵妃这会儿才稍稍放松,不禁有些腿软,忙坐了下来。听到桂嬷嬷的话,她也是心有余悸,可是因为脱力只能摆摆手,示意桂嬷嬷自己没事。 “公主殿下怎么说?没有为难您吧?” 桂嬷嬷十分担心,就怕朝霞公主又给自己主子安排什么新任务。 容贵妃一顿,还是摇了摇头,“算不上是任务。” “那就好……”桂嬷嬷放松了不少,随后又担忧道:“那娘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容贵妃缓过劲儿来,立即从头到尾把朝霞公主的吩咐说给桂嬷嬷听…… 第1812章 见鬼 桂嬷嬷抿着嘴,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还好听完之后她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公主殿下没有生气?”桂嬷嬷还是有些好奇,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容贵妃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她按下心中不适,没有把朝霞公主生气发狠的样子告诉桂嬷嬷,这种情景见过一次就够了,容贵妃不想再回忆一遍。 想到云贵人和徐若瑾,容贵妃的眉毛又紧紧地皱在一处。 这两人居然都能纠缠在一起,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桂嬷嬷没有多问,因为她也感觉到贵妃有很强的异样,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刨根问底更好。 “就看皇上那边有没有动静,尽快查出那女人是谁才是关键。”容贵妃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现在没有完全确定,就是云贵人。” 朝霞公主费劲工夫才让后宫这么多年都一无所出,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这口气,朝霞公主一定不会轻易咽下去。 只怕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就算真的有皇位继承人出生,能否平安长大,能否继承大魏的皇位都是未知,按照朝霞公主的品性来说,只要她存活一日,就一刻都不会放弃复仇。 容贵妃陷入沉思,桂嬷嬷在一旁道:“老奴这就去安排人继续盯着……” 容贵妃伸手拦住了桂嬷嬷,“不急。” 桂嬷嬷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容贵妃。现在情况无论怎么想也不像是“不急”。 “皇后那边才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让她安然无恙地把孩子生下来。” 容贵妃颇有些艰难地吩咐。 这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此言大大地违背了她的本心。 桂嬷嬷听后也是一惊,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刻意压低声音道:“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容贵妃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解释,闭上双目重重地点头,算是回答了桂嬷嬷的问题。 桂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感到阵阵凉意。 沉默半晌,还是桂嬷嬷打破了僵局。 “那老奴就继续派人去盯着皇后。” 容贵妃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嗯”,就没再说别的。 她在佛堂禁地几乎消耗了全身的力气,她都不记得自己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只记得走出来的时候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 而此时的京郊别院内。 十三王爷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陆凌枫的踪影。 他最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因为陆凌枫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就像是猫爪一样挠着十三王爷的心。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这别院里就有他想要的答案。 “来人!” 既然无人理睬,十三王爷就要自己查个清楚! 管家听到动静后一个激灵快步走进屋内,“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仔细搜查这别院,看看陆凌枫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十三王爷干脆地吩咐道。 管家面露迟疑,“这……王爷,这里怎么说也是国舅爷的地方,这么做会不会……” 十三王爷瞪了管家一眼,“本王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国舅爷又怎样?本王是大魏王爷!” 看到十三王爷将要大发脾气的架势,老管家连声应道:“是!老奴多嘴!老奴这就去查!” 十三王爷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国舅爷?整日神经兮兮的,搞什么名堂?简直就是荒唐! 今日非要把这别院的秘密挖出来不可,看看陆凌枫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皇子! “陆凌枫,若被本王查到你又一句虚言,本王一定让你好看!” 整个别院安静平和,与十三王爷来时没有多大差别。 老管家越看越是纳闷,不知十三王爷为何偏偏在这时犯了疑心病。 硬着头皮把十三王爷的命令吩咐下去,“若是有人阻拦,就说是王爷的意思。”老管家说道。 手下听令便四散开去。 老管家也没闲着,装作没事人似的在别院内闲晃。 没过一会儿,老管家就转到了一个略有些热闹的院子外。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一个熟人。 就在老管家觉得奇怪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您在这儿做什么?” 老管家吓了一跳,忙转头去看,原来是别院的管家。 两位管家碰面,气氛却有些不寻常。 老管家先是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然后挤出笑容,“我家王爷听说别院发生了大事,就特意让我出来问问。” 别院的管家一听,以为老管家已经知道得很详细,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我们都快要忙坏了,就怕给主子们添乱。” 老管家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可疑,原来真的有事发生。 “那你们用不用帮忙?”老管家故作玄虚地问道。 别院管家却是摆摆手,“还是不劳烦您了,不然被主子知道,肯定要责怪我们。” 老管家没有死心,斟酌片刻索性直接说道:“我听说是有人要生产?” 别院管家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地点头。 “嗯,还是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带过来的呢!这会儿估计是差不多了。”别院管家边说边往院内瞥了一眼。 老管家心里一喜,穷追猛打的追问:“你知道是谁吗?” 别院管家皱起眉来,摇了摇头,“我们整日在这别院进出,还真不怎么认人。” “王爷惦记,我跟你一同去看看?”老管家提议,别院管家也没阻拦,直接引手请道:“我还有事要忙,您请。” 老管家匆匆而进,未等见到人,便隐约听到丫鬟的声音,“快再去烧热水,云贵人急需!” “马上就来,让郡主稍等。” “越快越好,快把棉布准备好!” “马上就到!” “云贵人?”老管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一个死了的人,怎么可能? 他快走几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院中之人无人理睬他的存在,忙碌的都是徐若瑾身旁的丫鬟。 老管家惊魂未定,牙齿都在不停的打颤,他他他今儿难道是真的见了鬼了?! 第1813章 震惊 老管家不敢再多停留,立即快速的回到十三王爷处。 事情闹大了! 他已经被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十三王爷一看老管家的神情就察觉到事情不妙:“什么事愁眉苦脸的?本王让你查的事查到了吗?” 老管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拍桌子道:“快说!啰嗦个什么劲儿!” 老管家身上一抖,一股脑把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回王爷的话,云贵人还活着,就在这别院内!” 说完之后老管家也不敢去看十三王爷的反应,十三王爷吸了口气,死死盯着老管家,一字一顿道:“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爷息怒!老奴句句属实!老奴一开始也不信,但老奴亲耳听到,他们就在为云贵人接生,提到了云贵人的名字!” 老管家跪在地上飞快地说道,唯恐说慢一点就被十三王爷打断。 十三王爷自然还是不信,“本王看你是老糊涂了!” “不只是老奴,别院的管家也清清楚楚,老奴怎敢胡言此事?老奴敢以这颗脑袋担保啊王爷!”老管家语无伦次,他当然知道十三王爷不会信,因为时至现在,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荒唐! 十三王爷震惊无比,看着老管家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你绝对是失心疯了!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 “王爷息怒,您若是不信的话就随老奴一同去看,或者叫国舅爷来问个清楚也好,老奴何时说过这等胡话?让老奴编都编不出来啊!”老管家信誓旦旦地保证。 十三王爷狐疑地看着老管家,想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但是失败了,“难道陆凌枫说的会有皇子出生,就是指云贵人?” 这句话出口,十三王爷已经有了答案。 若真是云贵人,一切也就能对的起来。但是云贵人明明死了,怎么会在这里呢? “原来国舅爷说的是真的啊!”老管家不禁感慨道。 十三王爷呆坐原处,还是不能相信云贵人死而复生,而且还出现在这京郊别院中。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要知道十三王爷来京郊别院不过是来找陆凌枫而已,就算明知徐若瑾和梁霄也在此地,他也只想解决皇后生产这一件事。 谁知半路还杀出个怀有身孕的云贵人? 十三王爷震惊归震惊,但脑子却没有停下思考,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云贵人未死之事八成与徐若瑾和梁霄有关系。 闹了这么半天,十三王爷颇有一种被戏耍的羞辱感。 郡主府的秘密昭然若揭。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现在才知道! 老管家眼看着十三王爷从目瞪口呆变得暴跳如雷,他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十三王爷怒气冲冲地猛拍桌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拐杖狠狠戳在地上,发出硁硁地声响。 老管家连忙走近去扶因为激动身形不稳的十三王爷,“王爷,您别动怒,别动怒啊!” 十三王爷猛地甩开老管家的胳膊,声音气到发抖,“现在!立刻!带本王过去!本王要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说着,十三王爷就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 “王爷!”老管家不敢怠慢,只能紧紧跟上去,小心走在一边,就怕主子出意外。 云贵人此时肚子还是一阵阵疼,疼起来的时候好像下腹都要绞到一起,让她连叫声都发不出。 豆大的汗珠顺着云贵人的脸颊低落在地上,身上不停冒冷汗,衣裳都被浸湿。 徐若瑾在一边看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可她生产还需要一阵子,这时候只能忍! “沐阮怎么还没来!” 徐若瑾为云贵人检查了胎位之后,唠叨着。 沐阮已经是个定心丸,虽说徐若瑾自己也不怕为云贵人接生,可有他在,似乎心里就有了底,而不是现在这般慌张。 红杏在一边安慰着,“郡主您别急,沐神医在山上,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个把时辰。” 徐若瑾也明白是这个道理,更知道急不来,但是看云贵人这么痛苦,心焦而已。 云贵人身子骨弱,生孩子受的苦自然也就更多。 云贵人肚子疼一阵稍好一些的时候还不忘安抚徐若瑾,虽说她的笑容有点勉强。 “我做好准备了,无论多苦多难我都会把孩子生下来,你别担心。” 有了云贵人的安抚,徐若瑾心下稍定,但也更加心疼云贵人,“你还是省点儿力气,这会儿能多吃东西就多吃点儿,啊?” “好,我吃,我吃!” 云贵人痛快的答应,好似往嘴里多塞一口吃食,她的命就多存一丝希望。 徐若瑾皱眉走上前利落地给云贵人诊脉,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不是云贵人不努力,而是这个过程就是这样漫长,徐若瑾方才检查,云贵人如今的疼痛只是预热,还没有到能生的时候。 再这么下去,徐若瑾也担心腹中的孩子会不会出问题。 如若沐阮还不到,只能她自己亲手为云贵人下催产药了! 就在徐若瑾为了云贵人生子的事情斟酌之时,院外突然传来喧哗叫嚷声。 红杏也很是纳闷,竖起耳朵来听院外的动静。她越听越像吵架,忍不住埋怨道:“什么人啊?怎么到这儿吵起来没玩了?” 云贵人面露异色,徐若瑾脸一沉道:“是十三王爷。” “啊?”红杏一惊,但还是皱眉抱怨嘀咕:“十三王爷怎么来了?” 徐若瑾也不知,但总不能让十三王爷这么闹下去。 “郡主,您要出去看看么?”红杏清楚十三王爷的火爆脾气,就怕他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意地摇头,“有梁三他们在,不用我担心。” “那就让十三王爷在门外闹?”红杏说着担心地看了一眼云贵人。 云贵人提着一口气,也有担忧之色,徐若瑾安抚云贵人道:“放心吧。这小院足够安全,你只管生,剩下的交给我!” 有了徐若瑾的承诺,云贵人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她重重地点头。即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眼神也都是感激。 “我信你。”云贵人也算是把自己的命交了出去,“我一定能安稳的生下孩子!” 第1814章 软硬 徐若瑾走到门边,喊来梁三,“这院子就是禁地,除了梁霄和沐阮,谁都不能进来!” 徐若瑾斩钉截铁地说道:“哪怕是钻进来一只耗子也不行!” “属下遵命。”梁三领命,立即转身去阻。 十三王爷气势汹汹地赶到小院,推搡开门外把守的人,就被梁三拦了下来。 “你们敢拦本王?!快让本王进去!” 十三王爷看着梁三几人,直接用拐杖去抡,更是愤怒的呵斥。 梁三也不动手,轻轻松松闪过十三王爷的拐杖,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 “反了你们了!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快让开!不然本王摘了你们的脑袋!” 十三王爷不依不挠,说罢就继续往前走。 梁三等人向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挡在十三王爷面前,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 而且与十三王爷的怒不可遏不同,梁三他们的神情始终如出一辙的淡定。 就算对面站的是十三王爷,对他们来说也是普通人。因为只有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十三王爷,郡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小院,恕属下不能让您进去。”梁三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对上十三王爷没有半点畏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任何人?本王是谁?想进就进,看谁敢拦!” 十三王爷说到做到,话音未落就硬往前走,却没想到撞上梁三之后,梁三分毫不让。 十三王爷本就腿脚不好,这一撞他差点就一个没站稳坐在地上,幸亏老管家在一旁及时扶住,十三王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红脖子粗,没想到郡主府的下人竟然如此嚣张。 “干什么呢你们!要是把王爷磕着碰着,你们有命赔吗!”老管家也跟着呵斥起梁三等人。 梁三鞠了一躬,站在原地连动都不动,“命令难违,望十三王爷见谅。” “见谅?怎么见谅?你们快些让开,耽误了大事你们赔不起!本王最后说一遍,这院子里事关重大,本王必须亲眼确认……” 话说到一半,十三王爷就想趁梁三他们不注意猛冲进院。 但十三王爷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低估了梁三等人的本事。他才刚有这个念头,就已经被梁三看穿。 梁三再次拦在十三王爷的面前,“王爷您若是硬要闯的话,就请恕属下得罪。” 说完梁三就摆出了架势。 十三王爷看着梁三的动作,心里擂鼓,“你、你干什么你?还要和本王动粗不成!” 他音量越抬越高,就是想让院子里的人听到;“梁霄!徐若瑾!你们的人敢威胁本王!” 梁三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十三王爷,并不打算通融。 十三王爷嚎了半天,院子里都没有一点反应,他这回是信了,的确是徐若瑾和梁霄的命令。 这命令不就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吗? 这小小的京郊别院,除了自己之外,连个外人的人影都没有。 “是这儿没错吧?”十三王爷小声对一旁的管家求证。 老管家点头,“就是这儿,就是在这听到他们提起云贵人的!” 十三王爷皱眉,怨念颇深地看了梁三一眼。他知道硬闯行不通,只能退而求其次。 “本王也不是不好说话,只不过是有点事要与梁霄和徐若瑾说而已,事关重大,这可涉及到他们二人的脑袋,如若他们出了事,你可也没什么好下场!” 十三王爷尽量平息心中的不忿,用上了商量的语气。 但梁三还是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十三王爷。 与梁三一比,十三王爷越发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你让本王进去,本王会保你无事,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梁三还是无动于衷,只是摇头,话都不多说。 十三王爷方法用尽,但无奈梁三软硬不吃,无论十三王爷好话说尽,威胁做绝,他都是充耳不闻。 十三王爷都不得不败下阵来,“你简直是块木头!不知变通,朽木不可雕!” 十三王爷恼羞成怒,点着梁三的鼻子骂道。 梁三自然不会回嘴,就默默地应下来,但身体却是寸毫不让,仍旧直挺挺地挡在十三王爷面前。 只要有梁三在,十三王爷今日是休想靠近小院儿一步。 就算是习惯了蛮横不讲理的十三王爷也不得不承认久违地碰壁了,因为这里没有人在乎他的身份,更不会听他的命令。 浪费那么多口舌,十三王爷只觉得丢脸,“你好!你很好!这笔账本王记下了!” 十三王爷最后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才不屑地转身,“我们走!” 老管家不敢出声,急忙跟上。 见十三王爷走了,梁三等人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护卫着小院儿。 十三王爷走了多久,就生了多久的气,嘴上念念叨叨不停,说来说去都是对徐若瑾和梁霄的不满。 “真是翅膀硬了,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想想本王帮你们在皇上那说了多少好话?” “要不是本王的话,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以为自己的位置坐稳了,用不到本王了是不是?” “本王不在,你们照样什么都不是!还敢和本王摆谱,气煞人也!” …… 十三王爷的怨念更深,越骂越郁闷,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别提多难受。 回到厅内,十三王爷还没消气,愤愤不平地来回踱步,嘴里絮叨个不停。 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说,老管家都快要倒背如流了,但也只能装作没听过的样子在一旁忍受。 十三王爷念叨半天终于累了,才坐下重重地喘着粗气。 “王爷您别累坏了身子!”老管家忙倒了杯热茶给十三王爷顺气。 十三王爷气鼓鼓地喝了茶,这才稍稍安分了些。 “你说本王对他们这么好,这群白眼狼,连门都不让本王进,反了天了!” 十三王爷还在记恨徐若瑾和梁霄。 “其实这也说明,老奴刚刚听到的事情没有错,他们提到的就是云贵人,王爷您就算没有亲见,这事情也十之八九,不会有假了!” 老管家适时地提醒十三王爷,十三王爷深思了片刻,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有道理。” 第1815章 暴怒 十三王爷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惊恐和怀疑,这会儿已经打消了大半。 一旦试着接受云贵人还活着的事实,好像之前的诸多疑点也都跟着解开了。 “之前京都府尹是为何要搜查郡主府来着?” 十三王爷突然想起前不久发生的那件连皇上都惊动的大事。 老管家想了想说道:“说是郡主府窝藏罪臣之妻。” “后来罪臣之妻找到了吗?”十三王爷想不起来。 “王爷您忘了?这京都府尹压根儿就没进郡主府,被皇上的一道圣旨给拦住,田公公把人给斥骂一顿赶走了。”老管家对这件事的细节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听完老管家的话,十三王爷也想起来了,“本王记得当时还纳闷,郡主府至于为了一个罪臣之妻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嗯,还有皇上的举动也有些……” 老管家不敢非议皇上的举动。 “小题大做。”十三王爷却没有这么忌讳,干脆地接上老管家的话。 老管家点头表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果然不出本王所料,事情没那么简单!现在再看,你明白了吗?”十三王爷想了通透,心中颇有些得意的愤怒。 老管家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主子。 十三王爷面露嘲讽地说道:“还是本王小看了徐若瑾和梁霄,原来他们早就铺垫好了,若不是京都府尹歪打正着,恐怕到现在都不会暴露分毫。” 十三王爷的神情严肃了几分,颇有些意味深长。 老管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他也没有资格来做评,因为这件事任谁去想,都无法想得到! 若是旁人与自己说起,他肯定一万个不肯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尽管没有得到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确认,可十三王爷已经将事情猜出大半了。 容不得他不信…… “好大一盘棋,连本王都被这夫妻二人蒙在鼓里!”十三王爷说着说着,心中也越来越气,“简直是岂有此理!” 十三王爷说着重重地拍在桌上。 老管家的肩膀跟着一抖,他都不记得这是王爷今日拍的第几回,一次比一次下手重,老管家听着都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疼。就在老管家发愁该如何安抚十三王爷才好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大笑。 老管家吓了一大跳,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抬头去看十三王爷。 这笑声的确是十三王爷发出来的,突兀又惊悚,让人浑身不自在。 “王爷?”老管家一脸迷茫,忍不住小声担忧地唤了一声。他怕王爷再受了刺激变得不正常。 这不是没可能的,毕竟老管家也是见识过十三王爷腿受伤后性情大变的人。 “本王没疯。”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老管家的心思,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怼了一句,紧接着又笑道:“他们肯定想不到!” 老管家这下更加摸不着头脑。 “云贵人这身孕怀得可真及时!给本王省去了不少麻烦!”十三王爷越想越高兴。 “王爷,您没事儿吧?您别急。”老管家担心的是十三王爷的身体。 十三王爷摆摆手,好似自说自话道:“本王没事儿,这么一来,本王就不用担心在皇后生不出皇子的事情了!” “陆凌枫是不是说过,要有皇子出生?” 十三王爷好像怕自己记得不清楚,再次问老管家道。 老管家本来还纳闷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是在他点头之后突然惊觉到了什么。 “王爷您的意思是!”老管家不禁脱口而出。 “没错,”十三王爷十分确定地点了一下头,“要生出皇子的人正是云贵人,云贵人在徐若瑾的身边,徐若瑾和沐阮的医术看比太医院那些人强百倍,一定确认,云贵人这一胎就是男胎!” 老管家大骇,“这、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和老管家的表现截然不同,十三王爷此时甚是放松,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真是天助本王,老天爷给大魏机会,真是一举两得!”十三王爷大笑着感慨道。 老管家隐隐猜到了十三王爷的心思,但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可怕他就没有深想。 十三王爷喜不自胜,本来还想给皇后找一个男丁代替出生的皇子,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贵人怀的是龙种无疑,这么一来肥水不流外人田,换来换去照样是皇上的骨肉。 十三王爷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等皇子出世,本王就去和徐若瑾还有梁霄要人,把孩子直接带进宫去。” 十三王爷的话不容置喙,一个人就拍板决定了。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连问都不用问。 老管家一听,瞬间明白了十三王爷的心思。 “那云贵人呢?”沉默片刻后,老管家试探着问道。 十三王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云贵人只要平安生下皇子就没有半点用处,皇子也会被立刻送进宫中。 可是这么做未免太没有人性,老管家实在是没法昧着良心附和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白了老管家一眼,一点也不在乎云贵人是谁,“她不早就是个死人了吗?” “呃,这……”这话连老管家也无法反驳,云贵人的死讯他们都是知道的。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贵人,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不会有人为了她到皇上那去捅娄子。”十三王爷信誓旦旦道。 云贵人的下场已经确定,她生出来的皇子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把这个孩子交给皇后抚养,说出是皇后所生,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免得日后因为皇子后宫生出事端,这不是让皇上分散精力吗?”十三王爷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在为整个大魏,还有皇上考虑。 老管家哑口无言,十三王爷这强盗一样的思维,眼里只能看到大魏。 果然像瑜郡主所说,十三王爷只是把女人当做生育的工具,除此之外连一点权力都没有。 老管家此时也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一口气,同情云贵人。 “继续派人去小院儿盯着,只要一有动静,就立刻来报!”十三王爷心情一片大好。 所谓的“动静”,不用十三王爷多说,老管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云贵人的孩子出生,老管家的任务就跟着来了。怎么躲过小别院这么多双眼睛,把孩子带进宫去。 光是想想,老管家就一个头两个大。 第1816章 手腕 十三王爷从来没有如此期盼一个孩子降生,眉开眼笑,全然没有之前暴怒的影子。 老管家心惊片刻,但看道十三王爷得意的神情,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说起来,到底是谁把云贵人送出宫的?这么大的事,居然能瞒天过海!” 十三王爷心放下大半后,也有闲情去想其他的事。 他细细一想,就越觉得这件事蹊跷。云贵人可是宫里的人,可不是说死就死,说送出去就能送出去的。 老管家也是不解地摇头,“这件事老奴怎能想的到?实在是太让人惊奇了!” 十三王爷沉思片刻,“这个背后的人身份定然不低。那种情形下,能把此事做的滴水不漏,恐怕只有一人可以。” 十三王爷说着双眼微眯,显然已经有了人选。 “王爷说的是?”老管家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十三王爷一边的嘴角勾起,似有些不屑,说出两个字:“太后。” 老管家顿时瞠目结舌,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太后?” “没错。皇上难有这么深的心思,若是太后,倒是还有些可能。她为了掩人耳目,制造那场事故,趁机把怀有身孕的云贵人送出宫去。” 十三王爷一步步推测着当时的情况。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也都突然豁然开朗。 “要是本王早一点想到,也不会被耍的团团转了!”十三王爷还是有些懊恼。 十三王爷一解释,老管家的脑子也变得清明起来,“这果然是其他人无法想到的手段,太后棋高一招!” “太后的确是更有手腕,不然那么多选择,她为何偏偏选中徐若瑾?” 十三王爷意有所指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老管家又是一脸迷茫,本能地以为是徐若瑾靠得住,所以太后才会选择她。 十三王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太后挑徐若瑾其中大有文章,无非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 虽然十三王爷的年岁渐高,但他却不糊涂。这其中的勾勾绕绕,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想通所有事之后,十三王爷冷笑了一声,神情讳莫如深。 注意到十三王爷的表情,老管家紧紧闭上嘴,连呼吸都特意放轻。 十三王爷走后,小院儿外就恢复了平静。在梁三他们的守卫下,别说是耗子,就算是一只苍蝇都别想越界。 云贵人也越发疲惫,徐若瑾给云贵人摸了脉,虽然疼痛已显,但云贵人的身体还没有到能生产的时机。 徐若瑾眉头微微皱起,但在和云贵人四目相对时就恢复了轻松的神情。 “你饿不饿?接下来可能还需要几个时辰,不妨再吃点儿?” 徐若瑾没有一味地说好话安慰云贵人,而是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实话实说。 云贵人听到还可能有几个时辰的时候,脸色都白了几分。 她到现在承受的那些痛苦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 而在难关到来之前,云贵人就要继续和阵痛作斗争。 可是云贵人此时一点胃口都没有,别说吃到嘴里,就算是让她想一想,都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看着脸色苍白的云贵人,徐若瑾也越发担心,有些紧张地握着云贵人的手。 云贵人感受到徐若瑾传递来的力量,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重重点头。 “嗯!都听郡主的。”云贵人咬着牙应下来。 徐若瑾能感觉到云贵人的坚持,她心里也是一阵感动。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虚弱的云贵人也有这么大的能量。 “去煮碗面来,少放点盐,汤多一些。”徐若瑾紧接着吩咐一旁的红杏道。 红杏急忙点头小跑着去后厨了。 徐若瑾坐在云贵人的床边,开始有一句无一句地和她聊天。 云贵人看起来很是疲惫,双手紧紧护着肚子,靠在床边听徐若瑾说话,偶尔会回应两声。 女人生孩子都不容易,无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想要母子平安更不知要付出多少辛酸。 徐若瑾生悠悠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感触,现在回忆起来都记不太清了,都是被悠悠可爱的笑脸覆盖着。 云贵人强打着精神,还没忘记徐若瑾教给她的呼吸法,无论多难受,她的呼吸声都是绵长的。 “一会儿红杏把面端来,你趁热多吃些。”徐若瑾叮嘱云贵人。 云贵人听话地点头。 “吃碗面要是困乏的话,就尽量睡一会儿,多准备点体力才能坚持下去。” 徐若瑾不忘给云贵人打气。 云贵人脸上扯起一丝笑容,示意徐若瑾自己都听到了心里。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嘴角始终是上扬的。只有她表现的足够轻松,才不会给云贵人太多影响。 但云贵人的心是忐忑的,徐若瑾从两人紧握的双手上就能感受到,那轻微的颤抖。 若此时夜微言在的话,云贵人的情绪说不定能更自在和稳定。 徐若瑾暗戳戳地想道。 梁霄已经派人进宫去通禀夜微言,至于他会不会专程前来别院就是个未知数。 在这样下去,云贵人迟早会气力不知,到时可能连孩子都还没生出来,云贵人就累的不省人事。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徐若瑾使劲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她接下来就要全心全意地照顾云贵人,不能有任何差池。至于宫里的事,就暂时放在一边吧。 夜微言来或者不来,徐若瑾都会全力帮云贵人接生。她对自己说,不来正好,省的添麻烦。 而且徐若瑾也在心里默默祈祷,谁也不要总在这个时候来添乱,让云贵人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才好。 甩出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时,徐若瑾冷不丁想起姜三夫人的事似乎还未解决。 硬要说起来的话,说不定朝霞公主已经知道了一切。 但徐若瑾相信梁霄的话,还有他对姜三夫人的信任。姜三夫人不一定会把云贵人的事告诉容贵妃。 只不过徐若瑾也会做好一切准备,假设她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她更应该万分小心。 徐若瑾只希望时间走得快一些,在有人查到这里来之前,云贵人安然无恙地把孩子生下来。 另一边,得了朝霞公主命令的容贵妃正满面愁容地在宫中打转。 第1817章 在乎 桂嬷嬷被容贵妃派去盯着皇后,容贵妃越想越是心中忐忑,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都是朝霞公主曾经说过的话。 若是真的被朝霞公主言中,那云贵人的事迟早都会成为大麻烦。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会是朝堂风云的引线…… 容贵妃纠结万分的时候,桂嬷嬷回来了。 “娘娘!”桂嬷嬷火急火燎地快速进入宫中。 容贵妃身体微微一僵,就像是惊弓之鸟,一点小事都会让她反应巨大。 “怎、怎么了?” “冯嬷嬷出宫了,而且走得很急!”桂嬷嬷把刚从皇后那里得来的消息禀报给容贵妃。 容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冯嬷嬷紧急出宫,想必是皇后另有动作。” 桂嬷嬷边听边点头附和,“老奴也是这么想的。” “公主殿下说过,皇后不会任由皇女出生,她一定会有动作。” “那现在怎么办娘娘?” 容贵妃沉默了,她想起朝霞公主的命令,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说服自己迈出最危险的一步。 容贵妃即便和皇后不对付,也没有到这种杀之而后快的程度。 换言之,容贵妃下不了手。 好歹皇后也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一大一小,这就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 容贵妃自认没有那么冷血,能够杀人不眨眼,把皇后和未出世的孩子一起除掉。 桂嬷嬷看出容贵妃的纠结,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娘娘?” “唉,谈何容易……”容贵妃莫名发出一声感慨。 桂嬷嬷还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现在可谓是进退为难,她若是不对皇后动手,朝霞公主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若是皇后母女平安,那倒霉的就是容贵妃。 桂嬷嬷清楚这一点,她尽量镇静下来,劝说容贵妃道:“娘娘,您可千万要下定决心才是!” 容贵妃咬咬牙,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算不得什么好人,如若她有一日能统领后宫,第一个铲除的一定是您,一时手软,后患无穷啊。”桂嬷嬷试图减轻容贵妃心中的负罪感。 容贵妃却是摇摇头,“孩子是无辜的。” 桂嬷嬷一时语塞,只能长叹一口气。 容贵妃说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哪怕是给朝霞公主效力多年,她内心深处依旧没有被腐蚀。 桂嬷嬷不忍心看到主子这么辛苦,就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娘娘!您忘了一个人,她说不定可以帮的上忙。” 容贵妃眉毛一挑,有点惊讶地去看桂嬷嬷,一时没有想到她说的是谁。 “就是贤妃娘娘。”桂嬷嬷越想越觉得贤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容贵妃被桂嬷嬷提醒,才想到还有贤妃! 她的确把贤妃忽略了。 “贤妃娘娘素来与皇后不和,这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桂嬷嬷继续说道。 容贵妃陷入沉思,桂嬷嬷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娘娘您就别犹豫了,事不宜迟,只要说动贤妃娘娘,这件事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桂嬷嬷劝说容贵妃,容贵妃却还是有些迟疑,“容我再想想。” “皇后的心里在想什么,各位娘娘都清楚,更别说贤妃娘娘。”桂嬷嬷的心更坚定一些,“即便您不动手,其他几位娘娘如若知道,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娘娘,您可不是一个人啊!” 容贵妃心中一紧,转头看向了桂嬷嬷。 的确,她已不是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在瞧着她,看着她,容不得她性差就错一步,更容不得她心软。 因为这些人的命,都拴在自己身上。 譬如桂嬷嬷…… 容贵妃抛开心念,摇摇头,“她不一定会答应。” “娘娘您忘了?您也算是对贤妃娘娘有恩情在,她欠您的人情总该还吧?”桂嬷嬷提醒容贵妃道。 容贵妃想起来,桂嬷嬷说的是前些日子,她把皇上带到贤妃宫中的事。 “要不是因为您,皇上到现在都不一定会想起贤妃娘娘,更别说去她的宫中看一眼。您对她这么大的恩情,现在给她机会让她还,她自然是要麻利地应下来。” 桂嬷嬷煞有介事地分析。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贤妃,她这人做事有原则,不会轻易被威胁。哪怕是和皇上作对,她都不会怕。” 容贵妃的眸色渐深,似是想到了什么。 斟酌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去一趟看看再说,答不答应,就听天由命了!” 桂嬷嬷见容贵妃应承下来,就跟着松了口气,“娘娘,若是贤妃不肯答应怎么办?是否要先想到后续的法子?” 容贵妃看着她,“我们还有云贵人这张王牌。” 桂嬷嬷心下坚定,“老奴这就去准备!” 看着桂嬷嬷离开,容贵妃沉沉的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轻易说出云贵人的事,但为了完成朝霞公主的任务,她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 贤妃这些日子安静得很,整日就窝在自己的宫中内,很少到处走动,和原先的生活没有两样。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贤妃想要享受平静日子,只是三天两头就有麻烦找上门。 先是皇上莫名的赏赐,紧接着就是皇后的示好。一时间后宫也不安宁。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贤妃待在宫中也是为了躲个清静。 平日里一些求见的妃嫔也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挡了回去。德妃和宸妃前来也是一样。 “娘娘,如今恐怕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您感染风寒了。” 伺候贤妃的小宫女端上茶点来,还不忘调侃贤妃两句。 贤妃却没有放在心上,“这样不是更好?没有人来烦我,我也不用应酬她们。” 小宫女见贤妃这么说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暗暗在心里叹气。 要说这后宫之中,哪一个不是费劲了心思往上爬?偏偏贤妃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之前还为了国舅爷的事和皇上对着干,差点就被贬入冷宫。 直到现在偶尔想起来,小宫女都能吓出一身冷汗。那时的日子简直是黑暗无比,看不到未来。所幸娘娘熬了过来。 “别宫的娘娘们来说说话,还是有点好处的。”小宫女试探着说道。 贤妃翻了个白眼给她,“什么好处?” “至少您能多了解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每天大门也不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小宫女撅着嘴抱怨道。 贤妃不禁觉得好笑,“外面如何,关我何事呢?” 第1818章 拒绝 小宫女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贤妃笑着喝茶,“我倒觉得这样就挺好。那些各宫娘娘们,你觉得她们会和我说什么?” “奴婢也知道这些娘娘说的话肯定都差不多,但您也可以……”小宫女总觉得不与外界接触的话不太好。 至少贤妃在皇上面前也是有分量的。 贤妃仍是不以为意,“那你说我与这些娘娘能聊到一起去吗?” “这……”小宫女无话可说,贤妃的性子还不得把来人都气走?要知道,贤妃可是把皇上都气到无话可说的人。 这么一想,小宫女也赶快投降,“奴婢知错了,还是娘娘您有先见之明!” 小宫女也想通了,若是真让贤妃与其他娘娘结交,知道了些外面的消息,说不定又要闹到皇上那里去。 与其如此,还不如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宫中。 两人才刚说完没多久,就有小太监进来通禀。 “娘娘,容贵妃娘娘到了。” “贵妃娘娘?她怎的来了?”小宫女纳闷,下意识去看贤妃,发现她眼里也带着疑惑。 小宫女想起方才贤妃的话,就直接吩咐小太监道:“去回了吧。就说娘娘感染风寒,不便待客。” 小太监点点头,正要起身出去,却被贤妃叫住了。 “等一下。” 小宫女听到声音不解地扭头去看贤妃。 贤妃面露迟疑,细细思索着什么。 小太监也不敢动,就原样跪在地上等贤妃的吩咐。 “娘娘?”小宫女好奇道。 贤妃重新抬起头,对小太监说道:“去把人请进来。” “是,娘娘。”小太监得了命令转身就走。 小宫女一脸茫然,没想到贤妃这么快就推翻了之前的说法。 “姑且听听她要说什么。”贤妃的余光看到小宫女的神情,就解释了一句。 小宫女虽然不懂,但也默默站在了贤妃的身后。 贤妃的宫中能恢复以往的规制,其中有不少是容贵妃的功劳。 即便容贵妃的目的并不是帮贤妃,但也是因为她,贤妃才得到了好处。 这点人情贤妃还是记得的。所以无论容贵妃今日来所为何事,贤妃都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这个人情还了之后,贤妃和容贵妃也就是两不相欠。 贤妃正寻思的工夫,小太监就引着容贵妃进来了。 容贵妃面带浅淡的笑意,看起来温柔又亲切,会让人不自觉就卸下戒备。 贤妃也回报以相似的笑容。 一旁的小宫女却觉得这看似和睦的两人,都像是带着假面具一般,难懂得很。 “妹妹别来无恙?听他们说你感染风寒?不知好些了没有。”容贵妃问候贤妃的身体,客套了几句。 贤妃却笑着答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我没有感染风寒,只不过是应付她们罢了。” 贤妃突如其来的坦诚,容贵妃微微一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像你的作风。” 容贵妃也没有多问,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贤妃的说词。 她本就不相信贤妃是真的风寒,只不过随口问候两句,没想到贤妃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实话。 就连贤妃身后的小宫女都被自家主子吓到了,这实话怎么张口就来呢? 但是经过这一句话之后,容贵妃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两人的关系倒是无形之中拉近了几分,但也就仅此而已。 “贵妃娘娘今日到此是有何事要说与我听?”贤妃单刀直入地问容贵妃道。 “妹妹果然是快人快语。”容贵妃似乎已经料到贤妃会是这种反应,没有半点吃惊。 容贵妃说完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周围伺候的奴才,贤妃立刻会意,就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奴才们都恭敬地鞠躬然后退出门去。 小宫女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跟着出去,关门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一眼屋内的两位娘娘。 容贵妃和贤妃对视,周围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小宫女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忙关上门退得远远的。 屋内只有容贵妃和贤妃二人,一时间,气氛静谧下来,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贤妃先打破了沉默:“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贵妃娘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容贵妃也不含糊,“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长话短说。” 贤妃坐在容贵妃的对面,神情带着几分悠闲。 与贤妃相比,容贵妃的神情却有些复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毕竟容贵妃接下来要说的事可大可小,说和做都一样难。 “我要说的事,是关于皇后的。” 容贵妃边说边看贤妃的反应。 贤妃的神情依旧平淡,好像对皇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轻微地点点头示意容贵妃说下去。 “皇后临盆之日渐近,皇子很快就会出生。”容贵妃娓娓道来。 贤妃却是眉头一皱,打断容贵妃道:“你怎知一定是皇子?” 容贵妃微微一笑,语气格外坚定,“不是我知道,而是一定会是皇子。” 看着容贵妃异常肯定的神情,贤妃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收敛惊讶,点了点头。 若是皇后的话,的确是做得出来那样的事。 “所以,必须在皇后生出皇子之前阻止她。”容贵妃说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贤妃微微一愣,随即装作不懂容贵妃的意思,疑惑道:“为何要阻止?” 容贵妃停顿片刻,深深地看着贤妃,“你真没有私心?” 贤妃大概是觉得无趣,几乎没有多想就摇头拒绝道:“没有。” 容贵妃皱眉看着贤妃,似是不理解她为何会这么说。 “其实你来见我根本毫无必要,因为我不会帮你对皇后动手。” 贤妃直言不讳地说出容贵妃来找自己的目的,更是明确地告诉容贵妃,自己不会蹚这趟浑水。 容贵妃还未直说,就被贤妃不留情面地拒绝。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贤妃,贤妃仍旧是一副不甚在意地模样,不紧不慢地倒着茶水。 看着悠闲的贤妃,容贵妃反而冷静下来。 第1819章 底牌 贤妃的想法很简单,她是和皇后有些矛盾,但也不至于到非死即伤的地步。 她与皇后并无大怨。 至于皇后想要在暗地搞什么小动作,与她没有多少干系,她就更没有必要插手。 只不过容贵妃会因为这种事找到自己门上来,是贤妃没有想到的。 “难道你过了那么久的平静日子,已经习惯了?后半生就在这宫中孤零零地度过,你可甘心?” 容贵妃没有急着甩出王牌,而是循循善诱的劝说贤妃。 贤妃没有回应。 “皇后如今的嚣张,你我都看在眼里。若是真被她生下皇子,你觉得这种平静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即便皇上知道,为了遮掩后宫丑闻,为了稳固皇权,恐怕也会暗暗动手,不会把遮羞布揭开,可在那之前,皇后权势滔天,绝不会放过我们。” 容贵妃也不急,更何况她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把每个人心中所想摆在台面上而已。 贤妃不是没想过这些事,但她的反应却依旧是淡淡的。 “云贵人去世后,所谓的宠爱和赏赐对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也罢。” 贤妃知道容贵妃所说很有可能成真,但她对未来已经没有野心。 容贵妃却没有这么轻易就放弃,“你就不为自己考虑?” 贤妃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摇头反问容贵妃道:“有何用处?早死晚死,不都是一个死字,我们在这囚笼之中,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容贵妃一时语塞,看向贤妃的眼神有一丝不解,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皇后之事可大可小,如果不能与贤妃的切身利益相关,想说动贤妃几乎是不可能的。 贤妃也不想和容贵妃多啰嗦,正要开口请人离开的时候,却正好对上容贵妃灼灼的视线。 容贵妃的视线与之前有很大不同,连贤妃都是微微一愣,心也跟着不自觉抽了一下。 “我这里有一个消息,你应该会很想知道。” 容贵妃先是卖了一个关子,静静地看着贤妃的反应。 原本贤妃对容贵妃说的话是没有多大兴趣的,本能地以为容贵妃又是在故弄玄虚。 无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最终目的就是让贤妃答应与她联手对付皇后。 “我不想知道。” “你一定很想知道。” 贤妃察觉到些许不对,以至于拒绝的话语怎么都说不出口。 “什么?” 贤妃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连手心都不自觉冒汗。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下意识觉得容贵妃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她大吃一惊。 看出贤妃是在故作镇定,容贵妃这次没有卖关子,而是意有所指地提出假设: “若是云贵人……” 贤妃猛然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容贵妃。 “她还活着,而且马上要生子的话,你还会什么都不管吗?”容贵妃就在贤妃直勾勾的视线注视下,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完了后面的话。 这个消息对贤妃来说显然是无比巨大的冲击,她一时间都忘了改做什么反应,只能怔愣地看着容贵妃,没有片刻错目。 直到贤妃手中的茶杯跌碎,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 容贵妃神色淡淡地迎着贤妃震惊无比的视线,一句话也不多说,反而从容地喝起茶来。 这会儿容贵妃与贤妃的态度对调相反,原本还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的贤妃瞬间跌落到被动。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能隐约听到贤妃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谁都没有先开口,容贵妃也是不慌不忙,似乎是要让贤妃自己去想明白。 贤妃渐渐回神,眼里的震惊还没有完全褪去,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可思议,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容贵妃说道: “不可能,云秀已经死了,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那你见到她的尸体了吗?”容贵妃说着不等贤妃回答就又补了一句,“我说的可不是像黑炭一样,连面目都分辨不出来的尸体。” 贤妃本想反驳,但听完容贵妃的后半句她却沉默了。 容贵妃一下说中的关键,贤妃根本没有亲眼见到云秀的尸体,只能通过衣着和发饰来判断。 也正因为如此,贤妃的心里才一直都存了一丝侥幸。 说不定云贵人没有死,她只是趁这个机会逃出了皇宫。 但这样的想法贤妃连自己都骗不了,因为她想不出云贵人有什么好瞒着自己消失的理由。 可是当容贵妃说出云贵人其实还活着的时候,贤妃的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心情非常复杂。 容贵妃看贤妃的神情就猜到一二,接着说道:“你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理由,现在,我给你这个理由,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话?” 贤妃听着容贵妃的话,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容贵妃的话是何意。 “你说她没死,那她人在何处?” 容贵妃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是贤妃的疑问。 贤妃急急地追问道,她只想确认容贵妃说的是不是真的。哪怕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贤妃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就算容贵妃是为了让她帮忙才故意搬出云贵人,贤妃也奋不顾身地跳进陷阱,哪怕希望再渺茫。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容贵妃没有被贤妃牵着鼻子走。虽然贤妃的种种表现已经说明,她现在一点也不“淡定”。 贤妃神情一顿,无奈又挫败地垂下头,双手紧握成拳,一言不发。 外面的天从亮到暗,一眨眼就已经黄昏。 吃完面的云贵人看起来恢复了些力气,她听话地按照徐若瑾的吩咐睡了一会儿。 她实在太累了,虽然肚子还在阵阵作痛,但她还是皱眉睡了过去。 红杏和黄芪寸步不离地守着云贵人,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告诉院子里的徐若瑾。 徐若瑾来来回回都不知道给云贵人摸了多少次脉。 她实在是等的着急,索性就在院子里张望,望眼欲穿地盯着院门,就等梁霄和沐阮回来。 梁三等人就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第1820章 心思 徐若瑾紧张地算计着时间,若是沐阮再不出现,她便会立即为云贵人开催生药,而且要让红杏等人帮忙了! “怎么还不回来!”红杏比徐若瑾更加着急,“奴婢再出去找找?” “别急,咱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不回来,我也行。”徐若瑾已经做好找不到沐阮的所有准备,当初为李秋萍接生,她是迫不得已,而这一次,她虽然也迫不得已,却没了青涩的慌张。 反而越临近危机时刻,她越发的冷静下来。 “那奴婢去门口迎迎……”红杏的话音刚落,院门突然就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推开,红杏吓了一个哆嗦连忙躲开,徐若瑾就看到沐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看到沐阮的那一刻,徐若瑾忍不住埋怨着,“这是去哪里采药了?居然才找到你!” 沐阮双脚这会儿还发飘,又被徐若瑾劈头盖脸一顿埋怨,一时有点懵,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 徐若瑾也不和沐阮废话,抓气他的胳膊就往屋子里牵,“来为云贵人诊脉然后开方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药材,写下方子就行。” “等等等!”沐阮急忙站定拉住徐若瑾,就这样还被拽了个踉跄,“你这人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你还磨蹭什么?”徐若瑾转头看他,沐阮甩开她的手,放下背上的药筐使劲跺了跺脚。 他的脚已经彻底的麻了,猛的跺了跺才接了地气缓回神。 也不用徐若瑾再催,他直接就冲进了屋里。 徐若瑾看着沐阮的背影,无语地摇摇头,这才有时间去看跟在沐阮身后进来的梁霄。 “你怎么把人带回来的?我看他连路都不会走了。”徐若瑾问梁霄道。 “山上骑不了马,从山下回来是坐马车。”梁霄的解释很简单,但徐若瑾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沐阮或许是吃了不少苦头。 “也是难为他了。”徐若瑾感慨了一句。 梁霄微笑看着徐若瑾,好像知道徐若瑾没说完似的。 果然徐若瑾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他偏要跑到深山老林去采药,还是要怪他自己。” “这下安心了?”梁霄走到徐若瑾身侧,好像猜到她的心思似的问道。 徐若瑾重重地点头,“我也要进去看看,其余的事交给你了。”其余的事自然是指十三王爷和陆凌枫等闲杂人。 沐阮不回,徐若瑾可以独自接生,但如若这两个人跟着捣乱,徐若瑾真抵挡不住。 好在,梁霄回来了…… 徐若瑾也不再与梁霄温存撇开他就往屋内走。 梁霄怀里的温暖突然消失,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徐若瑾头也没回地进了屋,还不忘把门重新关好。 他奔波了大半天,几句体恤的温柔言语都没听到,就被晾了?她突然觉得云贵人是个麻烦。 生完孩子之后一定快些的把她送回宫中。 他已经厌倦了家中有太多闲杂人等占有自己媳妇儿的精力了! 梁霄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屋门,梁三走上前,“四爷。” “嗯。”梁霄撇开心思应了一声,“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只有十三王爷闹了一场。”梁三如实回道。 十三王爷闹事显然在梁霄的预料之内,他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梁三有命令在身,自然不会让十三王爷靠近半步。 “看来,陆凌枫已经把事情告诉十三王爷了。”梁霄的话听起来是推测,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十三王爷发了不小的脾气。”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了梁霄一句。 梁霄却是勾起唇角笑道:“嗯,不生气就不是十三王爷的作风了。我这就送上门去让他骂。” 他半开玩笑,分毫没把十三王爷的暴脾气当回事。 梁三不再说话,默默退到一边。 但梁霄也没急着走,而是说道:“你等了我半天,不是想和我一同去见十三王爷?” 梁三莫名其妙,不知梁霄说的是谁,四处寻看之余,陆凌枫从一旁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他撇了撇嘴,看着梁霄道;“你这人真是糊涂至极,哪有人上赶着找骂的呢?” 迎着陆凌枫略带鄙视的视线,梁霄反而笑容更深,“不挨骂怎么回嘴?” 陆凌枫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梁霄不会和他说正经的,他还非要浪费口舌多此一举。 “挨骂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奉陪了。”陆凌枫说着也没有多余的解释,转身就走。 梁三看着陆凌枫离去,不禁有点担忧地看像梁霄,“四爷,国舅爷他?” 梁霄却像是猜到陆凌枫的心思,不在意地说道:“不用管他,他不会离开别院的。” 梁三虽不知四爷为何如此言之凿凿,但也没有丝毫怀疑,继续稳稳地站在院外守着。 如今这么大的热闹,牵扯众多,陆凌枫当然不会置身事外。 要是有机会的话,陆凌枫巴不得这水越浑越好。 梁霄格外轻松地走向前厅。 陆凌枫果然如梁霄所说,气定神闲地走到别院门口,在管家都以为他要出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主子?”管家疑惑道。 陆凌枫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差不多了,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管家瞬间会意,应了一声就小跑着离开。 陆凌枫一个人站在别院大门内,神情若有所思,像是在琢磨什么。 这里的麻烦没有解决,就连皇后那边也是一样。 他接到京都城内佳鼎楼传来的消息,知道冯嬷嬷又去寻他的踪迹,说的十万火急,皇后要立刻见到他。 就算不问,陆凌枫也知道冯嬷嬷再次到佳鼎楼找他的缘由。 无非就是找一个待产的女人,好为皇后替换即将出世的女儿。 他不会帮她去做换子的事情,即便夜微言不知她腹中胎儿的性别,他也不会做。 因为在他心中,更期望皇后生的是女儿。 夜微言此时也与田公公一同出了宫门。 他们在出发之前也浪费了些时间。 原本夜微言是想微服出巡,没有任何人知晓,就只有他和田公公,顶多再带几个贴身侍卫就足够。 但田公公坚决反对,抵死不从,长跪不起。 夜微言无奈,只好让田公公去通知夜志宇,让夜志宇统领护驾队伍,一路随行。 上了御辇,夜微言的心情格外焦躁:“你说朕能赶得上吗?” 田公公反应了片刻才说道:“皇上放心,一路顺畅,一定赶得上。” 第1821章 护卫 梁霄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十三王爷的骂声。 “一个个都死到哪儿去了!还要让本王等多久!” “连个端茶倒水的下人都没有,真是反了天了!到底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 十三王爷叫骂不停,手边能摔的都摔了,茶碗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梁霄也不着急,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厅内。 十三王爷气的呼吸格外急促,察觉到身后有人,怒气冲冲地一甩手就把杯子扔了出去。 梁霄身形一晃就躲开了,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微笑看着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转过身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梁霄。 他有点尴尬地擦了擦手,干咳两声装作没事似的板起脸,“怎么?终于舍得出现了?本王还以为要把这里夷平你们才会出来。”十三王爷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梁霄面上没有多少反应,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十三王爷,“原来王爷是在等我们,不知有何贵干?” 十三王爷看梁霄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偏偏他也只能把火气咽下去。 “怎么?没事儿就不能叫你们来了?”十三王爷耍无赖。 梁霄摇头笑道:“这倒不是。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梁某能帮忙的自然不会推辞。” 十三王爷见梁霄给自己台阶下,却没那么轻易放下架子,仍是梗着脖子道:“本王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他的话意有所指,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的出来,“不像你们,暗地里有什么隐秘的勾当,以为远离京都城就能为所欲为?当本王是死的吗!” 十三王爷说着又提起音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从气势上压倒梁霄。 但梁霄根本不当回事,只是淡淡地看了十三王爷一眼,连笑容都懒得维持,漫不经心道:“王爷既已知道又为何多此一问?”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十三王爷被梁霄气得不行,同时又有些心虚。 梁霄也不怕十三王爷跳脚,索性直接与他对视。 渐渐的,十三王爷的气势就落了下风。 他本就是无理取闹,若是梁霄不给他面子,他很快就会垮下来。 十三王爷因为云贵人的事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更多的当然是欣喜。 他要把这孩子带进宫去给皇后。 但是十三王爷也不是没有心眼的人,他也知道若是硬来的话肯定没有多少胜算。 十三王爷来别院只是想找陆凌枫商议皇后的事而已,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得知云贵人不但没死,而且还即将生下皇子的消息! 十三王爷在这里摔摔打打,其实也是故意的要把梁霄和陆凌枫及徐若瑾折腾出来。 好不容易,梁霄总算露面,可梁霄除了给他添堵惹他生气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发生了何事,你还好意思问本王?”十三王爷等着梁霄接话,可惜梁霄却理直气壮,“不知道。” “你……”十三王爷气了个倒仰,“你说!你们在小院当中干什么?连本王都被拒之门外,好啊!你行!” 十三王爷一手撑着拐杖,一只手伸出指着梁霄的鼻子尖骂。 “没什么,不过是有孕妇要生产,不便让外人靠近而已。”梁霄随口回道。 十三王爷被梁霄的回答惊了一下,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梁霄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即便没有直接提云贵人的名字。 十三王爷因为梁霄的这一句话反而慢慢冷静下来,“这么胆大的事居然妄图瞒着本王!” “什么怀有身孕的女人?就是云贵人!” 梁霄并没有否认,“那又如何?” 十三王爷看到梁霄反应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被彻底的无视了。 “梁霄,你到底想怎样?你告诉本王,你有什么企图?”十三王爷边说边把拐杖狠狠戳在地上。 梁霄这次总算有了点反应,“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废话!”十三王爷差点被气吐血,“本王是问你孩子生下来之后怎么办!那可是皇子!” 梁霄看着十三王爷,“对啊,那孩子是皇子,依王爷之见该如何处置比较好呢?” 十三王爷狐疑地看着梁霄,觉得他的反应很不对劲,警惕道:“当然是送进宫中!保险起见,本王亲自来。” “王爷是想用这个孩子去代替皇后的孩子?”梁霄摸着下巴推敲道。 十三王爷眉头紧锁,不知道梁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了头,补充道:“你是大魏臣子,应当以大局为重,这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梁霄边点头边说道:“王爷说得有道理。” 十三王爷一惊,脸上随即要露出笑意,以为梁霄总算开窍一回。 但梁霄紧接着就给十三王爷泼了一盆冷水,“但是,我拒绝。” 十三王爷听了梁霄的话,当即暴怒! “你荒唐!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梁霄也收起笑容,慢慢给十三王爷解释一遍,“梁某的意思是,一切都按云贵人的意愿来。” 十三王爷瞠目结舌地看着梁霄,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梁霄的口中说出来的。 “若是云贵人不愿意,那任何人都不能勉强她。”梁霄说这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十三王爷,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十三王爷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大魏,难道你要为了区区一个云贵人弃大魏于不顾?她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我看十三王爷您是老糊涂了,这件事可不只这一种解决办法,您说是不是?” 梁霄说着对十三王爷意味深长地一笑。 十三王爷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刻反驳。他很清楚梁霄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把云贵人接进宫去,这件事也能解决。但十三王爷却是连想都不想就把这种可能去掉了。 云贵人的身份太低,而且还假死复活,牵扯太多,想要服众也面临不少麻烦。 但皇后就不一样了,只要把孩子一换,一切照旧。 第1822章 不急 十三王爷知道梁霄软硬不吃,但还是放松了态度,好言相劝道:“这也是为了云贵人好,不然她一个死去的人莫名出现肯定会引起不少麻烦,到时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也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梁霄看了十三王爷一眼,察觉到他眼底的警告,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好像并不在意,“无妨。” 十三王爷憋了一口气发不出来,脸色胀红,却也拿梁霄没有办法。 “本王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要想让云贵人保住一条命,趁早按本王说的做。” 十三王爷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胳膊拧不过大腿,难道你们能护得住她一世不成?” 听出十三王爷话里的嘲讽,梁霄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神越发狠厉,“王爷可以试试。” 十三王爷心中一凉,他的威胁对梁霄根本不起作用。若是梁霄铁了心要和自己对着干,十三王爷照样拿他没辙。 十三王爷正要找回面子,继续给梁霄施压的时候,门口却突兀地出现一个人影。 梁霄好似没有察觉似的,仍旧把视线落在十三王爷身上。 十三王爷余光看到是个熟人,就板起脸来看过去,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陆凌枫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笑眯眯地看了看屋内的两人,视线一点也不隐藏地来回扫着。 梁霄没什么,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喝茶。 但十三王爷就被陆凌枫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我是想来告诉你们二位,有什么话都可以留到一会儿再说。” 十三王爷不以为意,抬着下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本王想何时说就何时说,还没有人敢管!” “那也要看还有没有命留着吧?连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陆凌枫似笑非笑道。 “你说什么?”十三王爷皱眉,以为陆凌枫是故意吓唬他,顿时火冒三丈,“你是国舅,所以本王才给你点面子,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十三王爷这么说可就太抬举草民了,草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陆凌枫没有半点惧意,甚至连笑眯眯的神情都没变。 “那你说好端端的,性命不保是何意?”十三王爷把话甩给陆凌枫。 陆凌枫不紧不慢道:“草民的别院已经被刺客包围了,说不准何时他们就会攻进来,可不就是保命要紧吗?”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十三王爷,神情带着几分无辜。 十三王爷大惊,顾不上和陆凌枫斗嘴,高声吼道:“本王看谁敢!” 光天化日,大魏之地,居然有刺客这么嚣张? “不知道本王也在此处吗?”十三王爷怒不可遏地说道,转而对陆凌枫道:“定是你看错,欺骗本王对你有何好处!” 十三王爷还是不信陆凌枫的话。 陆凌枫也懒得解释,笑道:“若是十三王爷不信,大可自己去门外看个清楚。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草民可不负责。” “你!”十三王爷被陆凌枫的一番话气的差点晕倒,扶着一旁管家的手臂才堪堪站稳。 “那好,就算你说的没错。那这些刺客为何要来包围这小小的别院?” 十三王爷稍稍顺气,又问道。 陆凌枫却是耸耸肩,“多半是云贵人在此地的消息走漏了。” 看着陆凌枫理所当然的表情,十三王爷更是惊讶万分,“如何走漏?” 他说完下意识就去看梁霄,但梁霄根本没有多大反应,好像刺客之事与他没有干系。 “提前声明,不是我。”陆凌枫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陆凌枫没有必要说谎,更何况这还是他自己的别院。 梁霄更是懒得开口,他自顾自地品着茶。 只有十三王爷一个人急得跳脚,“现在怎么办?你们倒是像个办法,刺客进来你们也一样遭殃!” 十三王爷这话是对梁霄说的。 梁霄闻言抬头看了十三王爷一眼,道:“不是还有他吗?” 说着梁霄随手一指站在门口方向的陆凌枫。 十三王爷顺着梁霄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和面露惊讶的陆凌枫对个正着。 陆凌枫惊讶之余满面狐疑地看向梁霄,不知为何梁霄会突然将矛头对准自己。 十三王爷也是同样不解,翻了陆凌枫一个白眼,急切地对梁霄道:“指望他能干什么?” 显然十三王爷对陆凌枫没抱一点期望,在他的认知里陆凌枫不过是一个开酒楼的。 可既然梁霄提到陆凌枫,难不成他有什么隐藏的? “你是说这别院有藏身之处?”十三王爷猜测着。 谁知梁霄却好笑地看着十三王爷,仿佛他说的是笑话。 “怎么?不是吗?”十三王爷看到梁霄的神情,也跟着一愣。 梁霄也不和十三王爷多作解释,扭头去看陆凌枫,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去把外面那些家伙全部处理了。” 陆凌枫面对梁霄突如其来的命令口气,当然是一头雾水,疑惑地指着自己,“你说我?” “不然呢?”梁霄的语气理所当然。 这下不只陆凌枫,连十三王爷都是摸不着头脑。 陆凌枫嘴角一抽,没有急着否认,而是反问梁霄道:“为何不是你去?” 梁霄显然早已料到陆凌枫会这么说,连个磕巴都不打,理直气壮地脱口而出道:“我媳妇儿在这儿,你守着我不放心。” 说完不等陆凌枫反驳,梁霄又补充一句道:“再说了,云贵人还在生孩子,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啧啧啧。” 梁霄话里话外说得明明白白,就是对陆凌枫信不过,而且丝毫不掩饰对陆凌枫的嫌弃。 “你的意思,只有你亲自在这守着才能放心是吧?”陆凌枫的鼻子都快被梁霄气歪了,但他气极反笑。 梁霄好像没听出陆凌枫语气中的不淡定似的,干脆地点头道:“没错。” 陆凌枫听了这话恨不得立马翻一个大白眼,但他最后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就连十三王爷都有点纳闷,不知梁霄和陆凌枫好端端的搞什么。 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该如何对付外面的刺客吗?怎么这两个就像没事儿人似的? 第1823章 重要 “王爷……”老管家在一旁小心地提醒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伸手打断他,仍旧盯着梁霄和陆凌枫,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梁霄的理由实在太儿戏,鬼才会信他的这等谎话! 陆凌枫强压下心中火气,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霄一眼。 “你是故意的。”这几个字,陆凌枫说的不假思索。 梁霄没有否认,闻言只是笑了笑。 只不过梁霄的笑容在陆凌枫眼里看来就是笑里藏刀,一时两人陷入僵持,谁都没有开口。 梁霄看起来是一副已经把话说明白的模样,所以就等着陆凌枫行动。 陆凌枫却像是有话要说,但偏偏说不出口,只能耗着。 最终还是陆凌枫败下阵来,他懒得维持面上的沉着,“你就是想试探我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梁霄毫不遮掩地回答:“是,就是这样,你狠聪明。” 陆凌枫被梁霄干脆利索的答案再一次哽住! 这是夸他? 这简直比骂他还要心中难受! 陆凌枫丝毫不怀疑,梁霄一定说到做到,他只会保护小院里的徐若瑾和云贵人。 说难听一点,其他人的死活与梁霄没有半点干系,就连十三王爷也是一样。 但陆凌枫却不能让十三王爷死在这里,这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而且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任何麻烦都有可能影响到陆凌枫的大计。 梁霄就是吃准这一点才会不紧不慢地要求陆凌枫。 可是偏偏陆凌枫心知肚明也无法拒绝。 在陆凌枫和梁霄对峙的这段时间,一旁的十三王爷也受了不小的冲击。 如果说一开始十三王爷还心存疑虑,以为陆凌枫不过是危言耸听,但他现在已经基本确信了。 陆凌枫和梁霄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而且他们还一本正经地讨论该如何对付外面的刺客。 “你们能不能别再吵了?先把刺客解决再说!” 梁霄好似没听到,根本没有反应,陆凌枫没好气地收回视线,转看了十三王爷一眼,也同样没开口。 十三王爷气极,“本王说话你们听见了没有?!耳朵都聋了吗?刺客有多少?我们靠什么和他们对抗?还不赶快派人回京都城里搬救兵!” 看着梁霄和陆凌枫吊儿郎当不当回事的模样,十三王爷就气得脑袋犯晕。 他边说边催促陆凌枫和梁霄,让他们快点行动。 但无论是梁霄还是陆凌枫,都纹丝未动。 十三王爷目瞪口呆,“你们在干什么?难道要本王和你们一起死吗?” 梁霄有点真本事,但他还要保护徐若瑾和云贵人,根本分身乏术。至于陆凌枫,十三王爷就从来没有把他列入考虑。 这别院里除了梁霄的侍卫之外就都是一些扶不起来的下人,难不成要指望这些人把刺客击退? 十三王爷越想越心惊,越发后悔自己为何来此处,不然也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这可倒好,连有没有命留着回京都城都不知道。 惊骇过度的十三王爷脸色很难看,“完了……完了……”十三王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陆凌枫没好气地白了梁霄一眼,无形地反抗多时最后还是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你,只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别院,你可别自作多情。”陆凌枫嘴硬道。 梁霄好像没事儿人似的看了陆凌枫一眼,“多情总被无情扰,就看你的了。” 陆凌枫板起脸,故意说给梁霄听似的:“先和你说一声,外面的刺客可是漫山遍野,多的数不过来,我可顶不住多大一会儿。” 梁霄并没有在这件事情强求,“顶住多久?” 陆凌枫伸出三只指头对着梁霄比了比,“三轮。” “足够了。”梁霄就回了陆凌枫三个字,没有惊讶没有紧张,更没有其他要求。 陆凌枫因为梁霄的反应而皱眉,但从梁霄的神情中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没办法,只好狐疑地走出门去。 见陆凌枫终于出击,梁霄也起身要走,却被十三王爷拦住了。 “他去哪儿?” “收拾刺客。” “就凭他?”十三王爷显然不信,眼里都是怀疑。。 梁霄懒得解释,转身就走。 “你真不打算帮忙?本王要是有何闪失你们担得起吗!” 十三王爷见没有人管自己,也顾不上脸面,高声斥责道。 “那也就是说,王爷比大魏的皇位继承人还要重要?” “梁霄!你不要断章取义!本王没、没那么说过,更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十三王爷的反应越大,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更像欲盖弥彰。 梁霄对与十三王爷辩论这些没有兴趣,事实如何十三王爷自己心里有数。 “本王话还没说完,你去哪儿!” 十三王爷急不可耐地吼了一声。 梁霄面色一沉,略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王爷若是有话请一次说完,我还要回去守着媳妇儿。” 十三王爷一口气闷在胸中,用手拍了拍才顺下去,“那好,本王问你,到底是何人敢下此毒手?” 梁霄轻轻挑眉,“还用猜吗?” 十三王爷听到这话先是一惊,随后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人影。 “果然是朝霞公主!”十三王爷斩钉截铁,仿佛亲眼看到朝霞公主,“这个毒妇,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本王就知道会是她!”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虽然他现在还能拄着拐走路,但这腿也和残废没有区别。 而这一切都被十三王爷算在了朝霞公主的头上,即便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他却认准这是朝霞公主所为! “她早就该死,先帝就该杀了她!” “没有人是该死的。王爷只看今日的狠厉毒辣,为何不肯追溯到先帝时的大屠杀?” 梁霄突然说出如此一句,十三王爷却眉头皱起,面露不悦:“那都是为了大魏,先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梁霄只是摇了摇头,“这么说未免伤了亲情。” 十三王爷许久未曾听到“亲情”二字,此刻从梁霄口中听来,只觉得讽刺异常。 第1824章 盯着 皇家哪里来的亲情?从出生之日起,大家便成了敌人。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数不胜数。 十三王爷也是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当然也有发言权。 这么想着,十三王爷也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嘲讽笑意。 “亲情?孤家寡人四个字,是虚假的吗?” “可那不是你。”梁霄看着十三王爷,“你只是你,你没有权利去替任何人做出他不愿做的决定,你,只是十三王而已。” 梁霄收敛神色,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厅内只剩下十三王爷一人,只不过这次好像比以往更加静谧。 老管家壮着胆子凑了上来,倒了一杯热茶给十三王爷。 “王爷,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十三王爷心里莫名一阵空虚,似乎想起了很多不愿回忆的往事。他默默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老管家看十三王爷情绪还算稳定,就顺势问道。 十三王爷听后略有不耐地斜了老管家一眼:“还能怎么办?本王就带了这么少许的随从,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管家一惊,面露迟疑,“王爷,把这件事交给国舅爷还不如交给梁大人靠谱……”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梁霄都说了让陆凌枫去,本王反对那么久有用吗?” 十三王爷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偏偏这里一个听他命令的人都没有。 老管家是实打实为王爷担心,毕竟他们来得匆忙,一切从简不说,连护卫都没多少。 要是真像陆凌枫说的那样,漫山遍野的刺客一齐涌上来,恐怕他们真的危机重重。 老管家想想就头大,更是不住地后悔,当初就应该劝阻十三王爷不要追国舅爷出京都,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十三王爷陷入沉思,大约是多少也想通了些,就连神情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老管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十三王爷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随他们去吧,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老管家身上一个激灵,抖了抖,突然意识到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被他遗忘了。 就是十三王爷此次前来的目的,给皇后找一个能替换的孩子。 “盯着那小院儿,云贵人有一点动静都要立刻回报!”十三王爷吩咐道。 老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应声,“是!老奴这就去!” 只不过那小院儿被严密把守,连靠近不都可能。如此一来,云贵人的孩子还能否安全到十三王爷的手里,都是个麻烦。 可能是看出老管家忧心之处,十三王爷细思片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事本王还没有与陆凌枫商量,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十三王爷信心十足地肯定道。 老管家却不这么认为,十三王爷已经在梁霄这里碰壁,不见得能在陆凌枫那里赚到好处,“国舅爷的心思和梁左都督一样难以琢磨啊!” “皇后是陆凌枫的亲妹妹,他不会坐视不管,皇后生出女儿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十三王爷一口咬定陆凌枫一定会站在他这边,帮他把云贵人的孩子送进宫中。 老管家也不知十三王爷哪里来的自信。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叹一口气。 他只希望陆凌枫能挡得住外面的刺客才好。实在不行的话,还有梁霄顶着。 只是梁霄眼里只有徐若瑾,至多算上个云贵人,其他人就连想都不用想。 徐若瑾跟着沐阮进了屋内,就看到沐阮已经在给云贵人诊脉,眉头偶尔会轻微皱起。 看到沐阮认真起来的模样,徐若瑾心里着实松了口气,默默地站在沐阮身后,等着他说出云贵人的情况,与自己诊断是否一眼。 沐阮诊脉过后便将云贵人的手腕放好,随后又检查了云贵人的双眼,还有肚子等处。 全都检查过之后,沐阮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余光看到一侧的徐若瑾,对她使了个眼色。 徐若瑾会意,跟在沐阮身后又出门来到院子内。 红杏和黄芪则继续照顾疲累的云贵人。 “几个时辰了?” 沐阮眉宇之间有一丝担忧,诊脉发现了点不对劲,就来找徐若瑾确认。 在屋内说话,云贵人半昏半醒,沐阮怕她万一听到之后更紧张。 徐若瑾回忆片刻,回道:“快要四个时辰了。” “时间的确是不短。”沐阮好似感慨似的应了一声。 徐若瑾因为沐阮的这一句话不禁有些担心,“她会有危险吗?” “暂时不能确定,需要观察看看。”沐阮语气带上了几分着急。 “有什么手段么?”徐若瑾又问道。 云贵人腹痛了好几个时辰,但迟迟没有要生产的意思,无论徐若瑾想什么法子,结果都是一样。 为了让云贵人有点力气,连饭都喂过了,让她好好休息然后拼命一把。 沐阮低头沉思着,他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万不得已的话,只能用催产药了。”沐阮说道,“但你放心,不到那种程度我就不会用。” 徐若瑾心里一紧,沐阮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徐若瑾微微点头,因为在沐阮归来之前,她已经诊断出云贵人有难产的迹象,沐阮这般一说,她自当明白接下来会发生多么艰难的时刻。 这是人命。 而且是两条人命。 一时间,两人头上都是愁云密布,周身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小院儿门被轻轻地推开。 徐若瑾和沐阮都没有听到门响,更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 直到二人的耳边响起梁霄刻意压低的疑问声时,二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回神。 “怎么了,都这么消沉?” 徐若瑾最先反应过来,先是一惊,看到是梁霄的时候反而安心下来。 沐阮见是梁霄就没在意,继续挖空了心思地想法子。 “云贵人生产有点费事,沐阮在想办法。”徐若瑾简单给梁霄解释道。 梁霄看徐若瑾的神情就猜到一二,静了片刻之后问道:“那她生子还需要多久?” 徐若瑾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很难说。或许下一刻就生了,或许还要几个时辰。” 梁霄蹙眉,意识到事态的严峻。 第1825章 护好 徐若瑾感觉出梁霄言语中有一丝不对劲,“是不是出事了?”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且与梁霄朝夕相处,他神情中的任何变化,她都能感觉的到。 “没事。”梁霄随口两个字就否认了。 徐若瑾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少骗我,一定有事。” 梁霄嘴角一勾,改口道:“就是外面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而已。” “几个?”徐若瑾又问道。 “几个而已。”梁霄点头,“陆凌枫已经去处理了,你只管放心就好,我和他已经分好工了。” 徐若瑾一听更加疑惑,“怎么分工的?” 梁霄理直气壮道:“当然是他负责外面,我负责这个小院儿。” 徐若瑾顿时一头黑线,这算哪门子分工?梁霄还真是明目张胆地护短,只保护自己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管。 “陆凌枫同意了?”徐若瑾觉得这么吃亏的分工,陆凌枫一定会双手反对。 谁知梁霄一点头,“那是自然。” 徐若瑾这下更加惊讶,无语地看着梁霄,不用想都知道梁霄肯定使用了什么手段,不然陆凌枫才不会乖乖听话。 正当徐若瑾要再多问些细节的时候,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嚎。 “啊!” 徐若瑾一愣,瞬间反应过来。 是云贵人的声音! 她二话不说,箭一样冲进屋内,而沐阮则随后跟进,皆是去忙云贵人生产的事。 院子里就只剩下梁霄,他脸色一紧,露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孔。 打了个响指,梁五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四爷。” “接下来不必跟着我,全力护好这小院。”梁霄命令梁五道。 梁五应声,但又有些好奇,“四爷的意思是,陆凌枫挺不过刺客的三轮攻击?” 在梁五看来,陆凌枫绝对有这个能耐,护住这个别院应当问题不大。 梁霄却是不疾不徐地说道:“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暴露全部实力的。” 梁五恍然大悟,点头默声不再说话。 陆凌枫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毕竟他一直都在密谋着前所未有的大动作,一点资本都没有的话,他也不敢如此淡定。 但是肯不肯在此时冒风险,就要另当别论了…… “皇上到哪了?”梁霄又问道。 梁五把从梁七那得来的消息回禀给梁霄,“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掐算时辰应该快到了,出宫时还找了夜志宇统领士兵跟随,耽误了时间。” 梁霄点头,夜微言会招夜志宇护驾,也是情理之中。 “四爷,夜志宇来的话……”梁五问道。 梁霄不甚在意,“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来就来吧。有他在,至少皇上一时半会儿上不来。” “那若是皇上执意要上山怎么办?” “那就要看田公公和夜志宇的本事了。” 梁五不再多问,闪身离开,躲于无人能够发现的暗处。 梁霄仔细掐算时间,陆凌枫抵挡三轮攻击需要多久? 而此时此刻,夜微言和田公公已经到了京郊山脚之处,眼看就要到陆凌枫的别院…… 第1826章 心焦 这一路上,夜志宇骑着马一直在猜测。 皇上为何如此心急火燎地来这别院?神情紧张,片刻都耽搁不得。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别院里一定有皇上万分在意的东西。 至于这东西是什么,夜志宇就不得而知。 夜志宇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恐怕与郡主府脱不开干系,说不定就和前段时间莫名其妙消失的元娘有关。 夜志宇细细想了一路,总算稍有些眉目。 若不是皇上提起,夜志宇从来没想到这京郊之处的普通别院居然会有猫腻。 这别院的主人是谁,夜志宇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后来是无意间听到皇上和田公公说话,才偶然得知这别院是陆凌枫的地盘。 惊讶之余,夜志宇更加疑惑。 难不成是陆凌枫出事了?那皇上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才对。 夜志宇立刻派手下去查,这才知道原来连夜出城的徐若瑾和梁霄,此时也在陆凌枫的别院内。 这下可好,所有人都聚齐了。 谁再说这别院没有名堂,夜志宇第一个不信。 能让皇上如此紧张,急匆匆出宫,可想而知事态的严重性。 夜志宇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好直接去问皇上。 皇上此时看起来分外忐忑,坐立难安。就连一旁的田公公也是如此,一副即将有大事发生的模样。 夜志宇更是好奇,但派出去的手下再多的消息就无从得知,一切都只能等到了别院才能揭晓。 想到这些,夜志宇不禁隐隐有些期待,别院内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牵扯如此多的势力。 与夜志宇完全相反,此时马车内的夜微言可谓是紧张万分,每隔一会儿就要问田公公。 “还有多久?” “现在什么时辰了?” “让他们再快一些!” …… 田公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还要小心翼翼地看皇上的脸色,皇上若是有一点不对劲他就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他也不知道去别院会碰上什么麻烦,只能尽量做好万全的准备。但是梁霄派人进宫送来的消息,又是关于云贵人的,皇上如此紧张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这极有可能是大魏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皇上想要亲眼确定,并且保护那孩子的安全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不知道为何,田公公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倒不是其中有什么阴谋,而是关系到人身安全的大事。 也正因为如此,田公公才会拼了老命也要劝皇上召夜志宇统领护驾。 有了夜志宇带队跟随,田公公也觉得安心。 虽说田公公和夜志宇素来不和,但关键时刻,这种出力气挨刀的事自然要交给夜志宇。 “皇上别急,很快就到了,您看我们已经出城了,这会儿趁着月光还能看到山上别院的影子。” 田公公安抚皇上道。 夜微言重重叹了口气,按田公公说的掀开车帘去看,果然能依稀看到一点别院的轮廓。 “如今还是在山脚,不知何时才能上山。朕等得起,但云贵人如今情况不明,朕担心……” 夜微言话说了一半,就被田公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打断了,“皇上您小声一些,万一被……听到就不好了。” 田公公说着还挤眉弄眼地瞥了瞥马车外。他是在防夜志宇,云贵人的事可大可小,知道的人多了绝对没有好处。 夜微言只好欲言又止地闭上嘴,紧接着长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一行众人渐渐靠近山下,正当夜微言心跟着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突然间马车就不动了。 夜微言心里一紧,面上都是焦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田公公也十分惊讶,不知发生了何事,忙道:“皇上您别急,老奴这就去问问怎么回事。” 夜微言随意摆了摆手,示意田公公快去快回。 田公公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夜志宇正骑在马上环视四周,周围人也都无一例外地停下了脚步。 他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下了马车就直奔夜志宇的方向而去。 夜志宇刚听完下属的回禀,正琢磨着皇上那边该如何交代,田公公阔步前来兴师问罪。 “怎么不走了?不知道皇上着急吗?”田公公心中急切,语气自当不好听。 夜志宇一听田公公尖声尖气的声音就烦,心里咒骂着“老阉货”,面上仍旧是冷冰冰的。 “把你刚才发现的东西原原本本说一遍给田公公听。” 夜志宇只是瞥了田公公一眼,连亲自回答他的心情都没有,而是把这种杂事丢给了下属。 田公公被夜志宇目中无人的举动气的不行,但这里不是皇宫,正要闹起来的话对田公公没有多少好处。 思前想后,田公公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怒火,听完回禀再想主意。 “是,大人!”夜志宇的属下恭声应下,侧身对田公公说道:“回禀田公公,前面山上已经被刺客包围。” “什么!刺客?” 田公公大惊失色,不自觉就惊呼出声。 夜志宇的属下先是不经意地看了主子一眼,随后才略一点头肯定道:“没错。所以大人让我们暂时停在此处,观察片刻再行动。” 这属下后面说的什么田公公统统都没听进去,他只想知道这些刺客是从何处而来! “为何会有刺客!”田公公直直看向夜志宇,好像这些麻烦都是夜志宇搞出来似的。 夜志宇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田公公,没有半点要下马的意思,“田公公这话是何意?这刺客出现也要问过我不成?” 田公公被夜志宇噎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强压下心中怒火,白了夜志宇一眼,摆出架子道:“你有空在这里和咱家斗嘴,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和皇上解释,皇上一定会要求上山!” 夜志宇看着气焰嚣张的田公公,恨不得一刀解决了这老阉货。 “这就不劳田公公费心了,皇上那里我自然会去把一切说明。”夜志宇丝毫不怕田公公的威胁。 田公公被夜志宇面无表情的态度气到,但还不忘嘲讽一句,“最好如此!” 说完田公公一甩拂尘,头也不回地走回马车。 第1827章 上山 田公公一上车,夜微言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为何还不出发?” “事情很复杂,夜统领稍后会亲自过来向皇上禀明情况。”田公公的确知之甚少,由夜志宇亲自来说更为妥当。 夜微言一听蹙紧眉头,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是遇到了危险。 至于是他们遇到了危险,还是云贵人那边,夜微言就不得而知了,他早猜到这次行程不会那么顺利。 就在夜微言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了夜志宇的声音。 “皇上,臣有事禀报。” 夜微言也不废话,立刻道:“快说!” 田公公看到夜志宇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夜志宇则是低着头,说道:“回禀皇上,山上刺客众多,臣建议您立即返程!” “刺客?!”夜微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志宇,跟着重复一遍,语气里都是惊讶。 夜志宇点头,“没错。臣的手下已经去探过多次,山上已经被刺客包围。” “何人如此大胆!”夜微言怒道。 夜志宇摇头,“微臣办事不力,还未查到。” “那还不快去查!朕要上山!马上!不能有半点耽搁!” 夜微言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抬高音量把火气撒在了夜志宇身上。 夜志宇微微皱眉。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夜志宇就算有心要问也问不出口。 “皇上,刺客人数众多,为了保险起见,您还是立即返程为好!” 虽然夜微言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但夜志宇仍旧是耐着性子阻拦皇上。 夜微言跌坐在马车内,神情中都是惊讶与迷茫。 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出这样的事?! 刺客把山给包围了,夜微言上不去就无法见到云贵人,更不能看到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 一想到这些,夜微言就心急如焚,气愤难平。 田公公看出皇上的反应不对劲,“皇上,老奴也同意夜大人的意见,您还是快些返程为好!” 夜微言却依然是愣愣地坐着,嘴里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 夜志宇把皇上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神情若有所思。皇上如此紧张让夜志宇不禁更加怀疑山上那别院中到底有何猫腻。 “这些刺客不是冲着朕来的?” 夜微言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恢复了清明,尽量镇定地问夜志宇道。 夜志宇沉思片刻,摇头道:“现在看来,并不是。” 夜微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心里有数。 果然是有人盯上了云贵人,想要抢在他之前把云贵人解决。 夜微言越想越是心惊,这种事他绝对不能允许,云贵人怀的是他的孩子,更有可能是皇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夜志宇,朕告诉你。”夜微言突然点了夜志宇的名字。 不仅是夜志宇,就连一旁的田公公都是一愣。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上山的通道打通,朕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晚上山!” 夜微言下了死命令。 夜志宇也是一惊,正要开口劝阻,就被夜微言挥手打断。 “朕不想再听你说有多危险,朕不在乎这些,付出多少代价都必须让朕尽快上山,明白了吗?朕乃是大魏帝王,遇到危险怎能做缩头乌龟?朕绝不回去,朕要上山!”夜微言格外坚定,夜志宇却犯起了愁。 硬闯上山,说起来容易,不知刺客具体数目还有他们的陷阱和埋伏。敌在明,我在暗,硬拼可能占不到一点便宜。 “皇上三思!臣最大的任务是保证您的安全!若是硬冲上山,折损将会超出预计。” 夜志宇没办法,只能顶着压力劝谏皇上。 夜微言却根本顾不上这些,他脑子里只有待产的云贵人,还有自己那即将出世的皇儿。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一定要上山,别让朕再说第三遍!” 夜微言心意已决,无论夜志宇怎么说,他都是咬紧牙不松口。 夜志宇见实在劝不住皇上,又别无他法,只能按皇上的命令吩咐下去。 田公公见夜志宇转身走了,这才给皇上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试探似的开口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夜微言听了之后瞪了田公公一眼,“那些刺客是冲着云贵人去的,若是朕不快一些的话,皇子就保不住了!” 田公公被训斥一顿,只能讪讪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夜微言虽然已经吩咐下去,但比之前更加急不可耐。漫山遍野的刺客,硬闯不知何时才能攻下来。 若是夜志宇一个闪失,让刺客钻了空子先一步夺下别院的话…… 夜微言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此时已经是一头冷汗。 大约是看出皇上的情绪不对劲,田公公在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安慰道: “皇上,云贵人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她怀的还是皇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田公公搜肠刮肚地想着好话,能想到的都说给皇上听。 “而且还有梁左都督在护卫着,还有瑜郡主在一旁着看着,云贵人绝不会有事!” 田公公边说边去看夜微言的反应。 果然不出田公公所料,听到这夜微言原本紧绷的表情都跟着发生了变化。 夜微言紧张过度,把徐若瑾和梁霄都忘在了脑后。 田公公知道自己的话说到皇上心坎里,又补充道:“有他们二人在,云贵人更多了一重保障,不会出大问题。” 夜微言听到之后轻轻点了点头,“梁霄,朕可就全靠你了。” 田公公站在一旁看着皇上的侧脸,长舒了一口气。 好歹夜微言是冷静下来了,田公公也暂时不用跟着提心吊胆,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夜志宇前几次都让朕有些失望,只愿他这次能做出点成绩来让朕看看。”夜微言幽幽说道。 田公公没有接话,他的余光却透过车帘的小缝看向外面,正好能看到马车外的身影。 那身影正是夜志宇。 夜志宇本有意把自己想出的计划前来禀报给皇上听,却没想到在马车外正好听到了皇上的话。 田公公瞥了一眼马车外的人影,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紧接着就把视线移开了。 第1828章 拼杀 夜志宇站在马车外久久没有动弹。 皇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丝毫不差地传到了夜志宇的耳朵里。 原来在皇上那里,自己一直都不如梁霄,就算护送皇上一路奔波到此的人是自己,皇上还是在听到梁霄的名字时才能彻底安心。 这叫夜志宇如何能服气?他更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知自己到底何处比梁霄差。 无论夜志宇怎么做,皇上最信任的人始终都是梁霄。 偏偏梁霄对待皇上远不及自己忠心,长此以往,夜志宇心中自然不平衡。 夜志宇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似是强忍着怒气,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一旁的属下察觉到不对劲,谨慎地提醒了一句,“大人?” 夜志宇仍是没有说话,他的斗志再次被激发起来。 这次绝对不能再让梁霄把功劳抢去,而且夜志宇也立下誓愿,一定要让皇上对自己改观,进而取代梁霄的位置! “我一定要让皇上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谁才是他值得信任的臣子!” 夜志宇从牙缝儿里挤出每一个字,声音压的极低,哪怕是身边的属下都没有听清楚。 但是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问,因为开口便是触霉头。 “大人,皇上那边……”下属再次提醒夜志宇别忘了正事。 但夜志宇却是连话都没回就转身走了,下属纳闷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夜志宇已经没有心思再把计划汇报给皇上,他一定要按自己的心意行动一回,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皇上想看到的无非就是自己把整片山上的刺客全部肃清。既然如此,夜志宇无论用何种手段,只要能完成皇上的任务怎样都行。 夜志宇心中忿忿,连带着神情都冰冷如霜,走到早已集合好的御林军面前。 “传我命令,上山,反抗者全部绞杀!” 夜志宇的命令一出,御林军各领队都齐声道:“是!” 众人就四散开来,井然有序地分成几个小队,突击冲上山去。 山上到底有多少刺客,他们谁都不知道,而且那些人的战力有多少,这边也是一概不知。 差距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夜志宇还是下达了硬冲的命令。 而差不多同一时间,山上的刺客也行动了。 他们个个都是一身黑衣,从头武装到脚,隐匿在夜色中,化成了一道道快速闪过的黑影。 他们渐渐逼近别院,一点点靠近呈围剿之势,哪怕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别院飞出来。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地接近别院,正要把别院内的所有人都一网打尽之时,局势突然一转。 别院的院墙上一下就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好像从天而降一般齐齐落在院外。 与黑衣人正好相反,他们穿的都是白衣,看起来颇有几分肃穆之感。 这些人气势不凡,每一个都站得笔直,与呈包围之势的黑衣人形成对峙局面。 两派人马谁都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站着。 但这也只是发生在转瞬之间,下一刻所有人都不在原先的位置,全力拼杀在一处。 一时间,叮叮哐哐的短兵相接之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几声闷哼。 比起拳拳到肉的血腥场面,在夜色的掩映下,血也变得不是那么显眼,只有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在提醒人们,这里在进行的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厮杀。 不过这注定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很快黑衣人就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白衣人肃清,就连武器发出的声音都在慢慢消失。 可还未等白衣人松懈,紧接着又有一波黑衣人出现在原本的位置。他们脚下就是第一波黑衣人的尸体。 这些黑衣人对脚下的同仁视若无睹,脑子里就只有杀人这一件事,他们比刚才那些人更有冲劲,也更加不怕死。 白衣人立刻打起精神,继续迎战。 黑衣人就像在进行车轮战,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这么下去,迟早会用人海战术把白衣人耗死。 白衣人随即提气再度上前拼杀,但是经过之前黑衣人的一轮突击之后,白衣人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不过还好白衣人的实力不俗,虽说人数不占优势,但以一敌多还是不落下风。 黑衣人的路数已经被摸透,但他们却还没有找到白衣人的破绽,更别说把自己的人送进别院去。 眼看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只是多数都是身着黑衣,白衣人这边只是略有损耗,只是受伤的人数却也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黑衣人配合默契地向别院发起一次又一次冲击,仿佛不达目的就不罢休。 白衣人把守卫别院当成第一要务,与黑衣人战在一处,渐渐把人逼得更远,留出足够的距离。 黑衣人节节败退,但并不气馁,仍旧不要命似的冲。 原本看来最没有价值的举动,却也给白衣人造成了不少麻烦。有不少白衣人都是一时大意,就被黑衣人得逞。 当然最后黑衣人还是摆脱不了被收拾的命运。 两边交战多时,原本胶着的状态渐渐变得明朗。 这次与前回没有多少不同,最后败下阵来的照样是黑衣人。白衣人形势很辣,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这些黑衣人也变成了新的尸体,就跌在之前黑衣人的身上。 血流的越来越多,顺着山坡就汇聚在一处,汩汩流到不知何处去了。 鼻子周围都是血腥气,但此时谁都顾不上这么多,他们互相都杀红了眼。 就在白衣人渐渐体力不支的时候,以为终于告一段落了,万万没想到还有第三批黑衣人在等着他们。 黑衣人就像是杀不完似的,一批接一批地出现,每一次都是踩着前人的尸体,毫不犹豫,身上充满肃杀之气。 这下就算是武功高强的白衣人也不禁瞳孔一缩,感觉到了棘手。 站在白衣人队伍最前的一人,身上也负了伤,他却像浑然不觉似的侧头对一旁的人小声吩咐道: “去告诉少爷,三轮已是极限。” 一边的白衣人点头后几个利落的闪避就不见了踪影。 面对成群的黑衣人,所有人都提起一口气,再度战在一起。 陆凌枫在别院内,计算着时间和外面的情况。他在院子里能清楚听到外面交锋的声音。 第1829章 抱走 别院的管家就站在陆凌枫身边,耐心地等候吩咐。 这时一个白衣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突然出现在陆凌枫面前。 没有武功底子的管家被白衣人吓了一跳,后撤一步才堪堪站稳,垂下头慢慢顺气。 陆凌枫却不以为意,好似早就料到会有人来似的。 “少爷,已是第三轮。” 白衣人只说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不再说话。 陆凌枫点头,“我知道了。” 白衣人听完就闪身消失,如来时一般。 管家看着匆匆而来又匆匆消失的身影,心中不由地发出感慨。 他奉陆凌枫的命令在此处照看别院,却不知道门外那些白衣人都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而且从这些白衣人对陆凌枫的恭敬程度也能看出,他们都是陆凌枫的人,对他更是绝对效忠。 陆凌枫似乎没有注意到管家在想什么,而是不经意地问道:“梁霄呢?” “应当还在后院的厅内。”管家回道。 陆凌枫略一点头,“走吧。” 管家不明所以但还是紧紧跟在陆凌枫身后,一同去了后院见梁霄。 不光是梁霄,还有十三王爷也在此处。 陆凌枫也不废话,连看都不看十三王爷,径直走到梁霄面前。 梁霄算计着时间也差不多到陆凌枫出现的时候,结果人就来了。 陆凌枫的神情还算淡定,但之前笑眯眯的模样都收了起来,被略带严肃的表情取代。 反观梁霄则是一派轻松,淡淡地看着陆凌枫。 “我的人已经顶不住了,你若是再不出手的话,大家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陆凌枫没好气地说道,言语中还有几分对梁霄的不满。 一旁的十三王爷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他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老管家也没有带回消息。 他只知道别院的大门紧闭,别院内的气氛也有些诡异。 陆凌枫一来,十三王爷正打算一问,却没想到连口都没开就先懵了。 “好。”梁霄这次一句反驳都未出口,毫不犹豫的应下来。 大概是没想到梁霄这次这么爽快,连陆凌枫都觉得奇怪,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梁霄,还以为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就在陆凌枫纳闷的时候,梁霄紧接着又说了自己的要求。 “你留下看好徐若瑾和云贵人,若是她们二人有一点闪失,我都会好好和你算这笔账。” 梁霄正经起来每一句话都带着威压,让人不敢轻易怠慢。 陆凌枫也不例外,虽然内心一百个不情愿,但是在梁霄目光的注视下,拒绝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吧,我答应你,但你最好把人都处理干净。” 陆凌枫硬着头皮应下来,还不忘在嘴上找补两句。 梁霄不理会陆凌枫,带着梁三和梁七他们走了。 看着梁霄一步步离开,十三王爷忙叫住陆凌枫,“外面怎么了?” 陆凌枫转过身来,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就是那些刺客而已,王爷不必担心。” “说得轻巧!刺客都打上门来,再不担心本王连命都要不没了!”十三王爷咆哮,他看见陆凌枫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来气。 谁知陆凌枫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容更深,“梁霄不是去了吗?难道王爷连梁霄都不信?” 十三王爷看着陆凌枫脸上故意做出的惊诧模样,更是气得直喘粗气。 “本王对你们二人都信不过,万一保护不好皇子,你们就等着皇上治罪吧!”十三王爷威胁陆凌枫道。 陆凌枫眸色一深,面色也冷了几分,“何必绕弯子?十三王爷有何高见?” 十三王爷平复片刻,语气依旧急切,“早就说让你们去宫里搬救兵,偏偏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 陆凌枫微笑看着十三王爷,“那不如此事就交给王爷您去办,草民这就去把梁霄叫回来。” 陆凌枫说着作势扭头就要走,不出他所料,刚一转身就被十三王爷叫住。 “等一下!” 陆凌枫嘴角一勾,缓缓回神,不解道:“又怎么了王爷?” “本王不过是提一点建议,你着什么急?”十三王爷干咳了两声训斥陆凌枫道。 陆凌枫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王爷您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十三王爷理直气壮道。 陆凌枫也不与十三王爷多做纠缠,直接说道:“那请十三王爷在此等候,草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陆凌枫嘴角一沉,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慢着!” 十三王爷见陆凌枫要走就再度厚着脸皮开口。 陆凌枫身形一顿,但没有急着转身,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王爷还有何贵干?” 其实陆凌枫已经有些不耐烦,他还急着要去保护徐若瑾和云贵人,毕竟这是梁霄留给他的任务,别人他毫不在意,对梁霄,他言诺必行。 十三王爷却十分不识趣地在这里耽误陆凌枫的时间,陆凌枫会不爽也是自然。 “本若是云贵人的孩子生下来,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十三王爷故意意味深长地对陆凌枫说道。 陆凌枫身体一僵,“不知王爷这是何意。” 十三王爷斩钉截铁,“你跟本王装什么糊涂?这孩子若是男孩,就一定要抱走。” 陆凌枫惊讶转身,皱眉与十三王爷对视,“抱到哪儿去?” 十三王爷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自然是给皇后!” 陆凌枫想都没想地反驳道:“你疯了!” 十三王爷面色不愉地看着陆凌枫。 “这是云贵人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为何要给皇后?”陆凌枫觉得十三王爷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十三王爷对陆凌枫的表现十分不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你能保证皇后生出来的会是男丁吗?” 陆凌枫双眼微眯,“那又如何?生男生女都是命中注定,顺其自然。” “呵,你这话说得轻巧。”十三王爷嘲讽道。 陆凌枫也不说话,继续看着十三王爷,想听听他到底能说出点什么来。 “本王也不和你废话。云贵人的生产正是时候,简直是天助大魏。只要把孩子偷偷送进宫给皇后,一切就尘埃落定。” 十三王爷连计划都想好了。所有这些事都是天意,若是不将云贵人的孩子送进宫,便是逆天而行。 第1830章 劝说 这么大个帽子扣下来,陆凌枫都不禁皱眉。 “我看王爷是忘了,云贵人的存在皇上可是知道的。”陆凌枫提醒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根本不在意,“那又如何?对皇上来说,只要是他的骨肉,又是皇子,谁生的都无所谓!” 陆凌枫眼神复杂地看着十三王爷,没有立刻反驳他的话。 十三王爷以为陆凌枫被他说服,继而笑道:“当然,若是皇后所出,就少了很多麻烦。” 陆凌枫依旧没有回应。 “所以皇子一出生就立刻送进宫去,也省的再去民间寻。”十三王爷自以为想出一条妙计而沾沾自喜。 殊不知,陆凌枫压根儿就不与他一条心。对陆凌枫来说,皇后生女儿比生儿子有利得多。 十三王爷看着他,紧紧咬牙道:“你要知道,如今宫中没有人知道云贵人还活着,除了皇上,事情可做得神鬼不知,岂不是正好?你要想想,若是云贵人未死并生下龙子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多么大的震动!” 陆凌枫没有反驳,十三王爷说的没错。 云贵人未死并且怀有身孕的事能够掀起多大的波澜,陆凌枫不用想也知道。 尤其是云贵人同父异母的姐姐贤妃,曾因为云贵人的事死咬着自己不放。 云贵人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也不知贤妃会有何种表现。 但是云贵人的事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而且看如今的情况,极有可能已经传开。至少容贵妃极有可能已经知道,那纸是否能包得住火就难说了。 看陆凌枫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十三王爷心中更加得意,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后宫,贤妃宫内。 容贵妃还未离开,贤妃被她方才说的话惊讶地回不过神来。 眼看外面天接近黄昏,这几个时辰贤妃都是一言不发,双目无神地盯着茶杯,眼神没有聚焦。 但是眼看天色昏暗,贤妃也渐渐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当贤妃从容贵妃那得知云贵人还活着的时候,她是惊讶而且不信的。 虽然贤妃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希望云贵人复活的人,但她却不是没脑子的傻瓜。 死而复生,只会出现画本中的桥段,她有什么本事能遇上呢? 但贤妃又不得不承认,她因为容贵妃的话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贤妃选择相信容贵妃。 一旦这样决定之后,贤妃的心反而轻松许多,尤其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云贵人,贤妃就一阵说不出来的激动和欣喜。 可是随着心情渐渐平复,贤妃也很清楚,容贵妃告诉她这些话是有条件的。 虽然容贵妃将决定权交还到贤妃手上,但贤妃看似只有一个选择。 若是贤妃不对付皇后,按容贵妃的话说,皇后迟早会对云贵人动手。 贤妃一时陷入了纠结,她从来没有打算对皇后动手。 皇后能否生出皇子,贤妃对此没有半点关心,更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容贵妃大约是看出贤妃所想,略一沉吟劝说贤妃道:“错过眼前这个机会,云贵人哪怕是生下孩子也会被皇后祸害,那时,可就晚了。” 第1831章 妥协 “她简直是疯了!” 想到皇后,贤妃知道她一定会做出偷换孩子的事情。 “疯不疯我不知道,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多半是魔怔了。”容贵妃幽幽说道:“你也知道,一个男婴对皇后有多重要。” 贤妃沉默了,因为容贵妃的每一句话都没错。 皇后既然如今都敢为了皇子铤而走险,难保她日后不会迫害云贵人。 “如若此事真叫皇后办成了,到时你连后悔都来不及,你还在磨蹭什么?”容贵妃的话如同钉子一般,一下一下敲击在贤妃的心上。 “我们又能怎么办?” 皇后从宫外找男婴顶包的事,只能由皇上治罪。不然的话,谁来动手都会惹出麻烦。 而且在贤妃内心深处,她并不想对皇后下手,更别说要了皇后的命。 只要云贵人平安,贤妃一切都好说,云贵人的安危就是她的底线。 容贵妃也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才会拿云贵人的未来说事。只要云贵人的命运与皇后产生联系,容贵妃的计划就成了大半。 容贵妃深深地看了贤妃一眼,说出她一直酝酿的那一个字。 “死。” 贤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怔怔看着容贵妃回不过神来。 容贵妃的眼神坚定,直视贤妃的双眼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最后反而是贤妃有些承受不住压力。 这一次,贤妃没有急着反驳容贵妃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贤妃的动摇,容贵妃看在眼中,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有了贤妃的助力,容贵妃想要对皇后下手也容易得多。 贤妃的脑子里此时却是一团乱。她甚至不知道容贵妃这一个字是在说皇后,还是说她。 如若皇后死了,那云贵人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宫,过上好日子。自己也有机会见到她,陪伴她。 但那是要一切顺利,才能如愿以偿。 这真的是一个梦,就是在睁着眼睛乱做梦! 贤妃神情越发凝重,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这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说清的,而且容贵妃就在对面坐着,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贤妃内心焦灼挣扎着,在皇后与云贵人之间,她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后者。 但这不是普通的选择…… 是生与死的较量。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容贵妃,“你说吧,想怎么做。” 容贵妃心里如释重负,无法掩饰地勾起嘴角,但她的笑容是轻松的,没有任何得意。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你听一听,若是觉得有哪里不妥,我们再商议便是。” 贤妃点了点头,既然同意了,那就索性做个彻底! 京郊别院的小院内,徐若瑾与沐阮听到云贵人的尖叫声后就立刻冲进屋内。 红杏满头是汗地照顾云贵人,黄芪慌忙走向门口正要叫人,就和沐阮撞了个正着。 “哎哟!” 沐阮和黄芪同时喊疼。 徐若瑾也顾不上这么多,跨过沐阮就直奔云贵人而去。 云贵人身上都是汗,头发也都被汗水打湿,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无。 徐若瑾二话没说紧紧握住了云贵人颤抖的双手。 “怎么了!” 徐若瑾问一旁的红杏。 不等红杏回答,徐若瑾就看到云贵人身下的衣衫和被子上都沾染了点点红色…… 第1832章 保大 红杏也非常紧张,她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种场面,方才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死死抓着云贵人的手。 “奴、奴婢也不知道,云贵人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就……” 徐若瑾点头,“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去准备热水!” 红杏忙不迭地应声站起,却因为腿软差点摔倒。 “沐阮!”徐若瑾头也不转地叫道。 沐阮也顾不上疼急忙跑过来,“来了来了!” “羊水破了。”徐若瑾尽量镇定地说道:“我看她脉象不稳,多半是要生了。” 沐阮看着云贵人衣襟上淡淡的血色皱眉,随即给云贵人摸脉检查。 但是很快沐阮就发现不对劲,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行,她身子太虚,生不出来。” 徐若瑾一愣,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再看看。”沐阮还不忘安抚徐若瑾。 徐若瑾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云贵人如今的情况与当年李秋萍惊人的相似。 在徐若瑾的脑海里,甚至有几个瞬间两人的影子是重合在一起的。 徐若瑾拼命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不能让任何负面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 李秋萍的事给徐若瑾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她那时第一次对这个时代产生质疑与愤慨。 这一次,无论如何,徐若瑾都要按自己的想法走。 沐阮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他仔细检查过云贵人的情况后,又去问红杏。 “她这样有多久了?”沐阮说着看了一眼血渍。 “就是云贵人醒过来之后,开始以为没事,但她突然疼地喊了一声……” 红杏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到现在手都是抖的。 沐阮闻言点了点头,“时间不长,应该还不是太要紧。” 徐若瑾看着脸色难看的云贵人,只能轻声呜咽,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羊水破了,还出血,如若时间拖得太久,腹中孩子就容易缺氧而死,连云贵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但这次比为李秋萍接生好太多,不仅是徐若瑾成长了,还有沐阮这个坚实的依靠在,徐若瑾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说归说,每一分一秒都十分重要,不然云贵人很可能难产而死! “她吃过东西了吗?”沐阮问道。 徐若瑾点头,“我让人煮了面给她吃。” 沐阮瞥了一眼点头道:“吃了东西也气力不够。” 徐若瑾面露担忧,低头在云贵人耳边小声鼓励了几句,“忍住不要喊,节省力气,费力的还在后面。” 云贵人虽然疼痛难忍,但还是听话地点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只是粗喘着。 她的双眼微微睁开一道缝,看到徐若瑾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徐若瑾对她一笑,“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护得你周全。” 这句话是徐若瑾一直以来对云贵人的承诺,从来没有变过,无论发生多么大的困难,徐若瑾都是云贵人最坚实的依靠。 没想到云贵人深吸了几口气,却是艰难地摇摇头。 徐若瑾惊疑地看着云贵人,云贵人才请吐出几个字,“别、别管我……保孩子……” 听到云贵人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徐若瑾的神情是复杂的。 徐若瑾不知该如何回答云贵人,她私心里并不想答应云贵人这样的要求。 云贵人的身体底子不好,这次也是因为偷听了徐若瑾和梁霄的谈话,才会导致早产。 “郡主……答应我,好不好?”云贵人迟迟得不到徐若瑾的回应,就强打着精神抓紧徐若瑾的手问道。 徐若瑾实在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点头,但她也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云贵人,不然云贵人受了刺激就更麻烦。 万般无奈之下,徐若瑾只好瞪了沐阮一眼,让他赶紧来帮忙。 沐阮也机灵多了,立马转移话题道:“省点儿力气留着生孩子吧,现在说这些都太早。” 云贵人的思绪被打断,那一口气松了些又立刻绷住,与徐若瑾说的话也都抛在了脑后。 见云贵人没有继续追问,徐若瑾也松了口气。她不是没经过这种事,但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慌乱。 焦躁和急迫交叠,她忍不住催促沐阮,“现在要怎么办?继续等吗?” 沐阮这这件事上比徐若瑾镇定,只不过给女人接生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忌讳。 还好徐若瑾在,沐阮也能放心不少。他只需要告诉徐若瑾该做什么就可以。 “你去熬药,这么下去不行,必须催产,否则母子二人都会有危险!”沐阮义正言辞道。 徐若瑾此时已经无法反驳沐阮的话,无论催产药是好是坏,保住云贵人母子的命才是重中之重。 这次徐若瑾没有半点犹豫,起身就要走。但她的手还握在云贵人手里,轻轻一拉,云贵人就跟着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因为腹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云贵人的眼神,徐若瑾很清楚她要和自己说什么。 临走,徐若瑾还不忘拽了拽沐阮的袖子。 沐阮不明所以,但还是暂时放下云贵人,紧紧跟着徐若瑾出去。 “是不是忘记药方了?我这就给你写下来。”沐阮边说边要去找笔墨。 徐若瑾伸手拦住他,摇头道:“我记得。” 沐阮更加疑惑,“那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嗯。”徐若瑾点头,斟酌了片刻,也想不到更好的说法,只能直说道: “无论如何,即便是伤到孩子,我也希望你能保住云贵人的命。” 说完之后,徐若瑾像是怕沐阮不明白似的,又解释道:“一切都要以云贵人优先!” 沐阮被徐若瑾的决定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连话都忘了说。 徐若瑾料到沐阮会是这种反应,她一点也不吃惊,因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观念,也难怪沐阮都会惊讶。 若是换了别人,比如十三王爷,恐怕这会儿都要破口大骂了。女人不过是他们男人的附属品,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 云贵人的任务就是把皇子生下来,至于她会不会因此丧命,没有人会关心。 他们看到的都是云贵人腹中的皇子,大魏的皇位继承人。 但徐若瑾不一样,她要为云贵人争取一点权力。 这一点权力是连云贵人自己都遗忘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争取,更是习以为常。 “一个孩子出生,没有母亲的陪伴那还有什么乐趣和幸福可言?”徐若瑾问沐阮。 第1833章 怼人 沐阮不是像十三王爷那样迂腐死板的人,他面对徐若瑾的质问有些哑口无言。 但徐若瑾的想法,也让沐阮觉得有些胆大包天。 “我明白你的心思。”沐阮收起面上的震惊,转而换上了意味深长的神情,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道: “可云贵人肚子里的可是皇子,保大还是保小由不得我们做主吧?” 沐阮清楚徐若瑾的性子,只要是她打定的主意就轻易不会改变,云贵人的事上也是一样。 但沐阮还要顾及云贵人的身份,还有肚子里那个孩子未来的身份。 往大了说,这不仅是云贵人自己的事,这直接关乎到大魏的未来。 这么多年都没有继承人出世的夜微言,皇位坐的更是摇摇欲坠,再这么下去,难保不会出现更大的麻烦。 所以云贵人肚子里的皇子来的正是时候,只有这个孩子保住了,大魏的江山才能稳固。 大约是看出沐阮在想什么,徐若瑾不耐地摆手道:“一个国家从来不是靠继承人来稳固的。他还是这么一点点大的孩子,能有多大用处?” 沐阮下意识想反驳,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说词。 “就算夜微言有了皇子又能怎样?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势力可不会因为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童心软。”徐若瑾早就看透了。 沐阮无话可说,但仍旧心存顾虑,保云贵人还是她肚子里的皇子,真是个不小的难题,“这真的是难住我了。” 徐若瑾看沐阮还在犹豫,有点急了,“难道大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话说的有点重,不说强词夺理也有些咄咄逼人。 沐阮感受到徐若瑾急切的心情,也知道她是真心为云贵人担忧,“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并不能太绝对,云贵人自己也期望保皇子……” “若是孩子的问题,那我们自然要保住大人的命。大人还活着,就意味着还有希望。” “要是大人没了,孩子也没保住,就真的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再说了,只保孩子又有何用?从小没有母亲的陪伴,而且他的命是牺牲了母亲换来的。一出生就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真的是好事吗?” 沐阮被徐若瑾喋喋不休的理论说得发懵。 “这样,两边都各退一步。” 沐阮与徐若瑾打商量。 徐若瑾静静看着沐阮,等他的下文,随时准备反对。 “我一定尽力保下大人和孩子,万一出现意外,真不行的时候,再看情况,行不行?” 沐阮征求徐若瑾的意见。 徐若瑾也知道这对沐阮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承诺,她从心底也希望云贵人母子平安,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沐阮也松口气,“快去吩咐煎药,马上为云贵人接生!” 徐若瑾应下来,二人各自转身。 催产的药方已经牢牢记在徐若瑾的脑子里,她把这事交给黄芪,自己快步赶了回去。 沐阮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她也得快些去帮忙才是。 谁知徐若瑾往回走的时候却碰上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陆凌枫。 徐若瑾的脚步一顿,脸也跟着沉下来,有点不耐烦地看着走近的陆凌枫。 陆凌枫抬头看到徐若瑾本想打个招呼,结果看到她的表情就下意识收回了手。 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惹到徐若瑾,她看自己好像看敌人似的,一点也不友善。 陆凌枫自觉大人大量,装作没事人似的微微一笑,走到徐若瑾面前。 未等陆凌枫开口东拉西扯,徐若瑾就快人快语道:“外面什么情况?” 陆凌枫被噎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梁霄是否告诉徐若瑾刺客的事儿,但徐若瑾都这么问了,陆凌枫猜测她应当知道一二。 陆凌枫面上笑容不变,“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徐若瑾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陆凌枫,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跟你一起死实在太衰,你想都别想!” 陆凌枫冷不丁被徐若瑾怼了一句,差点被噎出个好歹。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也不知徐若瑾哪里来的火气,全都冲着他就来了。 还不等陆凌枫为自己说几句话,徐若瑾又瞥了他一眼,“外面守不住了?” “谁说的?”陆凌枫立刻反驳,但话还没等说完,就又一次被徐若瑾打断。 “那你还在这里戳着干什么?赶紧出去挡着啊,这里你也帮不上忙,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徐若瑾毫不客气,一点情面不留地赶陆凌枫走。 陆凌枫一脸的莫名其妙,怀疑徐若瑾是不是吃错药了,不然对他发什么脾气? 陆凌枫脸色不怎么好看,“是你的好夫君,梁霄让我在这里守着的!”陆凌枫理直气壮道。 徐若瑾愣是从陆凌枫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好像她误会了陆凌枫的动机似的。 好吧,她也的确是误会了…… “那你别再往前走,就在外面待着!”徐若瑾丝毫不让,哪怕是陆凌枫搬出梁霄,她照样不买账。 陆凌枫被徐若瑾说的原地不敢动,抬抬脚就是一个白眼,他算是彻底怕了徐若瑾。 “我在这里怎么保护你们?”陆凌枫苟延残喘似的挣扎了一句。 “用脑子!” 说完徐若瑾连看都没看陆凌枫一眼就转身蹬蹬蹬地进屋去了。 陆凌枫一个人站在外面风中凌乱,他到现在都是一脑袋浆糊。 直到徐若瑾把门重重一甩,发出“砰”的一声,陆凌枫才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的陆凌枫差点被气得底朝天,脸被憋得通红,越看紧闭的大门越来气。 徐若瑾这样的脾气,梁霄是怎么受得了呢? 正寻思着的工夫,陆凌枫突然想到,他不久之前似乎才和徐若瑾大吵了一架。 说是大吵,其实只是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和这次一样,徐若瑾咄咄逼人,把自己驳斥地哑口无言,他最后也妥协了。 不然的话,云贵人怎么可能安心留在别院生孩子? 闹了半天,原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陆凌枫暗暗在心中猜测着,徐若瑾应当不是没事找事的人,硬要说缘由的话,这就是最有可能的。 这么想了之后,陆凌枫的气才稍稍顺过来些。 但是生气归生气,陆凌枫这口气也只能咬着牙咽下去。 谁叫他答应了梁霄要守着这小院儿呢?若是徐若瑾和云贵人有什么闪失,梁霄回来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第1834章 规矩 “这夫妻俩……真是绝了!” 陆凌枫无奈地长叹一声。 徐若瑾的摔门声惊动了红杏,她急忙跑上前去看,“郡主您怎么了?” 红杏看徐若瑾脸色微红,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忧。 “没事,一会儿药煎好,就马上端进来。”徐若瑾专心致志不再提陆凌枫,红杏忙点头应下,徐若瑾就去找沐阮。 “再等一会儿,我来指导,你帮云贵人接生。” 沐阮没有任何铺垫,直接把难题甩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面色严峻,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没有经验,我先给你说说,你理解一下。”沐阮说着就要把医书里说到的内容复述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却是摆手打断沐阮,“不要浪费时间,经验也算是有。” 说完,徐若瑾就在沐阮惊讶的目光中,把帮李秋萍接生的事简单说了说。 沐阮听得认真,边听边点头,偶尔还会补充两句。 “好,这样应该就问题不大了。一会儿接生的过程遇到麻烦,我们随时解决。”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沐阮镇定的声音成了徐若瑾安心的良药。 此时院子内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院外的厮杀仍在进行中,陆凌枫守在小院儿外,虽然面上没有明显波澜,但心却不可抑制地越跳越快。 陆凌枫不担心梁霄,外面的状况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之前那也不是陆凌枫真正的实力。 就算梁霄落了下风,陆凌枫也有办法能将他救回来。 但是陆凌枫的神情中并没有放松多少,他担忧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冯嬷嬷去佳鼎楼寻他不着,想必已是十分着急。陆凌枫这边一时走不开,只能带消息回去。 可是陆凌枫能感觉到皇后越来越急切,若是冯嬷嬷还不能找到自己的话,多半就会铤而走险。 这是陆凌枫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如此一来事情也变得麻烦许多。 他现在只希望皇后能听他的话一回,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把希望都放在一个老嬷嬷的身上。 陆凌枫难免变得有几分迫切,他很想立刻派人去确认冯嬷嬷的动向。 可是如今别院生死存亡之际,陆凌枫也是无暇兼顾。 但愿冯嬷嬷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更没有动手,不然的话……陆凌枫没有继续想下去,神情却是越发严峻。 不出陆凌枫所料,冯嬷嬷的确很是纠结。 她从佳鼎楼离开之后左等右等都没有陆凌枫的消息,皇后那边还等着她回去复命,她实在是进退两难。 若是今日不能带一个刚出生的男婴回宫的话,冯嬷嬷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 冯嬷嬷每每想到这里都是满头大汗,后背都被汗水打湿,哆哆嗦嗦害怕得不行。 可是冯嬷嬷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等就是等。 她如今只庆幸自己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陆凌枫身上,如若不然,这会儿就真的是没地儿哭了。 冯嬷嬷按皇后的吩咐,早早派了人去民间各地搜查,只要是有待产的女人就立刻在暗地监视控制着。 另一面,冯嬷嬷亲自一趟趟到佳鼎楼找陆凌枫,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凌枫现身,好把皇后的困难解决。 只是冯嬷嬷三番两次拜访佳鼎楼,没有一次见到陆凌枫。 次数一多,冯嬷嬷也怀疑陆凌枫其实是故意不见她。 坐在茶馆的冯嬷嬷,一坐就是一天,眼看日头西斜,佳鼎楼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冯嬷嬷叹了口气,以为今天又要无功而返,自然地琢磨起回宫之后该如何与皇后解释。 越想越头大的冯嬷嬷不停叹气,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就在冯嬷嬷愁眉不展的时候,下人突然来报。 “刚来的消息,城西王家的要生了!” “真的?!” 冯嬷嬷惊喜不已,立刻就从椅子上弹起。 下人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那边刚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去请大夫了!” “好好好!快走!”冯嬷嬷边往茶馆外跑边吩咐道。 老天有眼,冯嬷嬷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城西去。 冯嬷嬷不住地在心里祈祷:千万要是个男婴!千万要是个男婴! 她的身家性命可都寄托在此,只要孩子出世连夜送进宫,一切就尘埃落定! 冯嬷嬷和下人前脚刚走,后脚茶馆有一桌的客人也跟着起身结账。 一行三人走到茶馆门外对视一眼,略一点头,两人紧随着冯嬷嬷的脚步消失在街道。 另一个则去了相反的方向。 冯嬷嬷与下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被人跟踪,尤其是冯嬷嬷,她满心都是即将出世的孩子。 坐上马车的冯嬷嬷很快就到了城西。 这王姓人家是冯嬷嬷亲自派人去寻的,是为数不多几个符合条件的人家之一。 “没想到这么快就生了!” 在路上冯嬷嬷也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 一旁的下人忙不迭地点头,“谁说不是呢?都没想到这家人会这么快生,幸亏一直派人监视着,不然可就要错过了!” 冯嬷嬷嘴角笑容更深,仿佛已经把孩子抱在怀里送进宫去。 下人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冯嬷嬷的神情,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也是没断下地帮冯嬷嬷物色人选,从城西找到城东,又从城南找到城北。 不光是要家里有待产的孕妇,还必须是在偏僻的居所,平日鲜少与人往来的人家更好。 总之,种种条件筛选下来,能达到冯嬷嬷要求的人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们办事倒是麻利。”冯嬷嬷难得夸了一句。 下人忙摆手,“这话不敢当,我们这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再说您催的急,我们也不敢怠慢。” 他边说边赔着笑脸,并不知道冯嬷嬷的身份,只当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婆子。 这种事本就是秘而不宣,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自然要讲道义,不追问缘由是根本。 他们只管拿银子办事,多余的一概不问,这是规矩。 第1835章 得意 这些人都是些人精,当然明白一个道理,知道得越多越坏事,说不定连命都难保。 但冯嬷嬷给的银子多,足够让他们铤而走险。 “你们办的还算不错,总算没叫我失望。放心吧,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多谢夫人!” 冯嬷嬷心情一片大好,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下人得了好处也不忘多说几句:“普通人家,男的是猎户,女的爱占小便宜,脾气还不好。所以和街坊邻里的关系也不好,平时也极少来往和走动,这都是查得清清楚楚的,否则哪敢随意给您办差事!” 冯嬷嬷边听边点头,这种人家就是她最满意的。 因为这样的人家和旁人关系少,就算哪一天突然搬走也不会有人追究。 冯嬷嬷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之前算过日子,不是还有几天的?”冯嬷嬷又问道。 “那夫妻二人都不当回事,男的今日是上了山,女的自己在家,结果不知怎的动了胎气,这不就要生了。” 下人回想起来也觉得甚是巧合。 冯嬷嬷没有深究,所有巧合都被她自动理解为老天爷帮忙。 “和他们说好了吗?” “这个您放心,价钱早就谈妥了。” 冯嬷嬷点头,“那就好。他们的嘴严实吗?” “绝对严!我们跟踪了他们这几日,这男的都很少上山去打猎,女的就在家待着,全都小心得很。” 下人忙给冯嬷嬷吃定心丸,万一冯嬷嬷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把商量好的银子又收回去的话,那他们可就白忙活了。 冯嬷嬷听着也十分之满意。 “他们倒是识相!” “那是当然!您肯出那么多银子,他们肯定是求之不得。不然的话他们都不一定能养活那孩子。” “知道就好。”冯嬷嬷抬起下巴,面露得意之色。 那下人也是满脸堆笑,“夫人请放心,我们办事绝对滴水不漏。” “确定没有任何人察觉吧?”冯嬷嬷板起脸来问道。 下人立刻表明立场,“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我拍着胸脯跟您保证!” “等孩子生下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冯嬷嬷别有深意地看了下人一眼。 那人随即点头,“放心放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帮人办事,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 冯嬷嬷笑了笑不再说话。 二人说话的工夫,马车也到城西,眼看越走越偏,人家越来越少,与城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冯嬷嬷从马车的小窗上往外看,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这地方的确是人烟稀少了些。 不过越是越偏僻就越是有好处,对冯嬷嬷反而是好事。 “到了!” 一旁传来下人的声音,冯嬷嬷回神,急忙跟着下了马车。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出世的孩子了。 冯嬷嬷的脚刚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夫来了吗?” “已经来了,正在里面给人接生!”守在屋外的一人答道。 冯嬷嬷稍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反复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可千万要是个男丁!” 祈祷了多次之后,冯嬷嬷狂跳不止的心才渐渐慢下来。 她这才有空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皱起眉来。 果然如那人所说,这户人家的条件不是一般的差。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为了点银子就把孩子卖给冯嬷嬷。 她四下打量了几眼,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找不到,冯嬷嬷“啧啧”了几声,越发觉得自己就是活菩萨,她的到来直接改变了这个孩子的命运。 闲着也是没事,再加上屋内时不时传来女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风默默听了也是心烦。 “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转转。” “您请便。”下人热络地应道。 冯嬷嬷围着不大的院子转了一圈,附近也没有几间像样的房子,而且连点亮光都没有,恐怕都没有人居住。 看到这样的情景,冯嬷嬷反而安心多了。 没有人就意味着知道的人少,她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抱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冯嬷嬷得意的时候,突然面前毫无预兆地多了一个黑影。 “啊!” 冯嬷嬷下意识尖叫出声,吓得倒退几步被石块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这时听到叫声的下人急忙追过来看。 “怎么回事!” 下人循着声音跑来就看到冯嬷嬷摔在地上,面前还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漆黑的夜间,确实有点唬人。 下人定睛一看,马上就认出那人影正是这家的男主人。他也顾不上别的忙去扶冯嬷嬷。 “夫人您快起来,没摔坏吧?” 冯嬷嬷被扶起来还心神未定,惊恐地用手随便比划着,指着面前的人,“这、这、这!” 下人马上笑眯眯道:“夫人您误会了,这就是那姓王的猎户,刚回来就让您碰上了,您说巧不巧?” 他边笑边打圆场,还不住地给对面的猎户使眼色。 猎户反应迟钝,一脸迷茫到看着冯嬷嬷二人。 下人了立刻狠狠瞪了猎户一眼,“还不快来给夫人道歉!我看你的银子是不想要了!” 听到“银子”二字,猎户的眼睛好像冒光一般,随即甩下身上的木柴,大步上前,“对不住!天色有些暗了,我也没看路,撞倒了夫人。” 这姓王的猎户虽说看起来高大魁梧,但长了一张老实人的面相,而且沧桑得很,看起来还有几分憨厚。 冯嬷嬷趁机上下仔细打量了猎户一番,怎么看都是普通人,撑死也就是个有一身蛮力的下等人,没什么可怕的。 尤其是看到这猎户对银子的态度,冯嬷嬷心里更有底了。 只不过冯嬷嬷方才被吓得不轻,这会儿都还没缓过来,不住地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这猎户也是个嘴笨的,只是杵在原地,不拨不转。 冯嬷嬷好端端被吓了一跳,说起来还是因为她心虚,所以才会把冷不丁出现的人看成别的。 她收敛神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猎户一眼,“以后走路小心着点!”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我一会儿一定好好说他!” 猎户还没等说话,下人就忙不迭地应声道。 第1836章 紧张 冯嬷嬷也不管那么多,转身就回了屋前。 王猎户看了一眼冯嬷嬷,就被一旁的下人狠狠推了一把。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知不知道,这单买卖差点就被你搅黄了!”下人气急败坏地训斥王猎户。 王猎户垂着头,一个劲儿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又没见过这人……” 下人白了他一眼,“没见过?这是给你送银子的人!” 王猎户不敢再说话,使劲地点头,保证以后不会再乱来。 下人还不解气,又狠狠骂了王猎户一顿才算完。 收拾完王猎户,下人啐了一口往回走,边走边念叨,“还好,差点连老子的银子都要打水漂!这破地方,连点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老子管谁要银子去?” 一路回到屋前,下人都是骂骂咧咧,直到看到冯嬷嬷才重新换上笑脸。 王猎户等下人走远才默默背起砍好的柴去了院子。 他把柴放好才看到院子里围了不少人,他惊讶地看着这些人,反应迟钝似的愣了一会儿,突然被屋内的尖叫声打断。 “我媳妇儿怎么了!”王猎户说着就要往屋里冲。 一旁的下人立刻去拦他,“哎哎哎!站住!谁让你进去的!” “我媳妇儿怎么了?我要进去!” 猎户说着就靠一身蛮力往里冲。 幸亏那下人还有好几个帮手,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拦住牛一样的猎户。 在一边看热闹的冯嬷嬷这才反应过来,皱眉看着猎户,敢情这家伙还真是个傻子! “你犯什么浑?你媳妇儿在里面生孩子,你进去干什么!” 最后冯嬷嬷实在忍不下去,就走过去狠狠扇了猎户一巴掌。 “给我闭嘴!” 虽然这里没什么人,但冯嬷嬷还是一样提心吊胆,怕猎户闹得动静太大,再把人引来就麻烦了。 王猎户莫名被抽了一巴掌,到这会儿还是懵的,但也安静下来。 看人老实了,冯嬷嬷才消了消气,然后又瞪了下人一眼,“你看看你从哪里找来的人?净给我惹麻烦!” 下人唯恐挣不到银子,立刻赔罪道:“夫人您别生气!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说完他转头就去对猎户凶狠说道:“之前不是都谈好了吗!银子你不想要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媳妇儿这么快就生了……” 猎户立马解释道,说到后来还有几分委屈。 那下人才不听这套,又踹了猎户几脚。 “你们的儿子将来可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有本事就继续闹,银子我也不用给了!” 冯嬷嬷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忿,自己来帮皇后寻孩子,能看重王猎户这家,简直是他们祖上积德,祖坟都要冒青烟的大好事。 结果王猎户从一出现就不断找茬,弄得冯嬷嬷一身狼狈不说,心情也是格外不耐烦。 所以冯嬷嬷索性把话说开,但丝毫未提及任何一点与皇宫有关的话语。 王猎户点头如捣蒜,“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冯嬷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去看下人,用眼神询问他是否一切都已准备好。 下人也跟着点头。 冯嬷嬷这才稍稍放心,现在就等孩子出世。只要是个男孩,不用冯嬷嬷下令,那些人就会立刻行动。 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所以王猎户一家都必须死。 冯嬷嬷早就想好了,把人杀了之后再放一把火,把这里烧个精光,一点痕迹不留,到时谁也不会注意到王猎户两口子。 不这么做的话,这两人迟早都会成为后患,所以他们必须死。 一时间,只有屋内时不时传来王家媳妇儿的嚎叫声,外面则是一片沉寂,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王猎户也安分了不少,为了银子没什么是不能做的,哪怕是把还未出生的孩子给卖了。 冯嬷嬷焦急而又忐忑地等待着,约莫时间差不多,吩咐人去准备马车,随时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冯嬷嬷的心一震,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紧张到了极点。 不只冯嬷嬷,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跟着提了一口气。 冯嬷嬷犹豫片刻就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下人迈了一步还是顿住了,毕竟屋内刚生完孩子,他们闯荡江湖的人还是有些忌讳的,这种时候贸然进去难免沾染一身晦气。 王猎户可顾不上这么多,他连想都没想就要跟着冯嬷嬷进屋去。 “你进去干什么?在这儿老老实实地等着吧!” 王猎户才走了一步就被人拦住。 但是王猎户这次没有这么听话,看看屋内,又看了看周围几人,突然使出牛劲,甩开几人进了屋。 “你给我站住!滚回来!” 任凭下人在屋外喊破了天,王猎户还是连头都不回。 几个人又不敢进屋,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猎户进去。 “头儿!这下怎么办?” “能怎么办?拿好家伙事儿!等人出来再说!” 冯嬷嬷一进屋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猎户媳妇儿,屋内也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让冯嬷嬷不住地皱鼻子。 她匆匆瞥了女人一眼,就去看一旁的接生婆。 “是男是女!”冯嬷嬷只关心这一件事,她脱口而出后就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接生婆。 接生婆被突然闯入的冯嬷嬷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 “想活命的话就别问这么多!快!把孩子给我!” 冯嬷嬷极度不耐烦地说道,决定自己亲自确认,这样才能放心。 那接生婆也是懵了,下意识以为冯嬷嬷是这家的亲戚,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但是没等这接生婆想明白,怀里的孩子就被人抱走了。 冯嬷嬷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轻轻地掀开被子,神情非常紧张。 这可是关乎到她性命的大事! 在打开被子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冯嬷嬷立刻就变得眉开眼笑。 “是个带把的!真是老天有眼!”冯嬷嬷抱着孩子高兴坏了。 接生婆看着冯嬷嬷的表现仍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 冯嬷嬷抱着孩子仔细看了一会儿,越发喜欢。 至于这孩子的亲生父母…… 冯嬷嬷抱着孩子斜睨了一眼床上虚弱无比的女人,眼神冰冷。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她也没有注意到冯嬷嬷进来,只是口中喃喃了几句“疼”。 第1837章 意外 这女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会被卖掉,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生的是儿子。因为只有儿子才能给她带来一大笔银子,可真看着别人抱着刚刚生下的骨肉,心中也有几分不舍。 冯嬷嬷匆匆瞥了一眼只觉得厌烦,她现在只想立刻把孩子送进宫去。 冯嬷嬷抱着孩子就往外走,接生婆也是敢怒不敢言,偷偷摸摸去拿自己的东西,想着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是接生婆才刚走了几步就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正要破口大骂就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她的眼珠子骤然睁大,脸憋得通红,一口气也喘不上来,死死扒着脖子上的手。 接生婆的脚脱离地面,被对面高大的男人一只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提着。接生婆从油灯的点点光看着对面晦暗不明的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片刻,接生婆就没了动静,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头歪向一侧,已是没了呼吸。 高大的男人把人往旁边一甩,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朝屋内走去。 冯嬷嬷正好与接生婆走的两岔,所以没有看到这男人。她抱着孩子走到门口,“等什么呢!还不快进来!” 她一边不耐烦地说着,一边往外走,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冯嬷嬷正纳闷,到了门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方才的那些人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连点动静都没有。 张望了一会儿,冯嬷嬷还是没看到那人,不由心中恼火。 她也不能就这么抱着孩子走,王家这两口子的命不能留。她想了想就走出门去到处转着找。 走到柴房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她肩膀一耸很快反应过来厉声道:“还不快去把人给我解决,在这里装神弄鬼!” 冯嬷嬷边咒骂边大力推开柴房门。 但是门一推开,她就被惊地呆立当场。 跟着她来的那些所谓江湖人此时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见冯嬷嬷进来也都不敢抬头。 周围是几个冯嬷嬷都没见过的男人,每一个都眼生得很。 冯嬷嬷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转身就要跑,但还没等她做动作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剑。 “有话好好说!你们想要银子我给!”冯嬷嬷抱紧怀里的孩子,立刻求饶道。 蹲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都已经是汗流浃背,害怕地不得了。 本来一切正常,他们就在外面守着,随时等着冯嬷嬷的命令,但谁知道冯嬷嬷没出来,反倒是等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这些人三两下就把他们全都制服,尤其是那个带冯嬷嬷来的头子,以为自己这条命都要丢了,结果只是被赶到了柴房。 他连硬拼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本以为是来抢生意的,大不了买卖不做,也得留着小命。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那些人就像聋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偏偏这个时候冯嬷嬷出现了,她抱着孩子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地埋怨他们拿了银子不干活。 “你们是什么人!我劝你们最好识相一点放了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冯嬷嬷壮着胆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把剑架在冯嬷嬷脖子上的人仍旧一言不发,而是看向了冯嬷嬷身后。 第1838章 补汤 冯嬷嬷察觉到那人的视线不对劲,她的后背一阵发毛,就随着视线回头看去。 看清来人的时候冯嬷嬷好像看到了救星,立刻大喊呼救:“快来人救命!我给你银子!” 冯嬷嬷大声招呼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猎户。 但是当这猎户走近之后,冯嬷嬷才察觉到不对劲。 这猎户的模样没变,但是神情与之前却是判若两人,同一张脸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冯嬷嬷不由心惊,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她却不敢深想,唯恐自己的担忧变成现实。 这猎户连看都没看冯嬷嬷一眼,径直走到柴房门口,问站着的几个人道:“人都在这儿了?” 另外几个人显然都是他的手下,恭敬地说道:“是!” 猎户现在一点儿也没有之前憨傻的模样,一张冰冷的面孔让人脊背发凉。 冯嬷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是什么人!”冯嬷嬷颤抖着声音问道。 猎户看了冯嬷嬷一眼,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把人都带走!” “是!” 几个手下立刻应声,几脚把蹲在地上的人踹起来,呵道:“还不快走!” 冯嬷嬷也是一样,被赶到外面,怀里的孩子被抱走,她的手背反捆,嘴里也被随便塞上了一条破布。 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会儿她的脑子都是懵的,想不通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冯嬷嬷被赶上马车,与那几个人关在一起,每个人都是面露惊恐,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所有人都赶上车后,猎户也翻身上马。叫来一个手下问道:“族长到了吗?” “还未到。”手下恭敬回道。 猎户摆摆手让人下去,他则驾着马走到前面,一声令下,“烧!”立刻有两人领命把屋子点了火。 瞬间,熊熊大火把周围都笼罩在一片红色的火光之中,就连马车内被捆绑的众人都感受到了外面的一阵阵热浪。 冯嬷嬷大惊,惊恐地直哆嗦,这会儿烧的是房子,会不会下一刻烧的就是他们…… 冯嬷嬷越想越害怕,身体也越抖越厉害,她一点头绪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好端端的又为何要和自己过不去。 难不成这些人知道自己是给皇后办事,所以才会出手阻挠? 冯嬷嬷越想越多,只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马车摇摇晃晃,车内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也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冯嬷嬷现在比任何人都后悔,早知如此就该在佳鼎楼等陆凌枫的消息,哪怕多耽搁几天也比现在强百倍。她脑子乱成一锅粥,已经彻底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宫中等待已久的皇后,此时果然如冯嬷嬷猜测的一般,焦急难耐,看什么都不顺眼。 “天都黑了,人怎么还没回来?”皇后不耐烦地嘀咕,烦躁不安地胡思乱想着。 身边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都有了经验,在皇后发脾气的时候就自觉站得远远地,唯恐被波及。 他们此时也都在小声议论着。 “娘娘这是怎么了?怎的又发脾气?” “谁知道呢?我看娘娘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不说,动不动就找茬,谁受得了啊?” 一群奴才凑在一起大倒苦水,平时都没少在皇后那受气,这会儿好不容易有空说,每一个都是一肚子怨言。 “哎我说,今儿怎么没看到冯嬷嬷啊?” 有人提了一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冯嬷嬷的确是一天都没出现。 “多半是出宫去给娘娘办事了吧?” “那也出去太长时间了吧?我猜啊,娘娘这么着急八成是因为冯嬷嬷还没回来!” “这话怎么说?” “你们没看见吗?娘娘总是看门口,光是‘怎么还没回来’都说了多少遍?”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些道理。 “那你们说冯嬷嬷出宫干什么去了?” “这哪儿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该管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当奴才的不就该为主子分忧解难吗?冯嬷嬷不在,娘娘又心情不顺,我们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一听,对视了几眼,觉得也有些道理。 几个人正小声议论着的时候,皇后突然来了吩咐。 “来人!” 皇后的声音一响起,众人都是脊背一凉,急忙闭嘴,手忙脚乱地推了一个宫女去听吩咐。 这宫女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皇后面前。 “娘娘有何吩咐?” “传本宫的命令,去佳鼎楼看看冯嬷嬷和国舅爷在不在。”皇后说完又补充道:“记住一定要低调行事,不能被任何人得知,听见了吗!” “是,奴婢遵旨!”宫女忙应声。 “一有消息立刻回禀,其他事一概不管。”皇后还是不太放心就又叮嘱了几句。 宫女皱眉,不知发生了何事让皇后如此着急,但她识相没有多问,听话地应下来转身就出去了。 她出门就被一群奴才围起来。 “娘娘怎么说?” 宫女重重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从皇后的手底下完好无损地逃出来。 “不是什么大事,娘娘让出宫去佳鼎楼看看国舅爷和冯嬷嬷的消息。”宫女解释道。 其他人一听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自觉散开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娘娘果然是在焦急冯嬷嬷还不回来。”有人得意洋洋地说道。 没有人搭话,只有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宫女这时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娘娘的补汤什么时候送进去?” 小宫女的声音怯生生的,胆子也有点小,平时都被欺负惯了,只要有这种麻烦的跑腿事,通常都是交给她去办。 “对了!你不说差点就忘了,娘娘的补汤该喝了。” 年纪大点的太监一拍脑门,只顾着说闲话,把正事忘了大家都得跟着挨罚。 “你说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膳房催去!” 太监看小宫女木头似的不动弹,就狠批了两句。 小宫女身上一抖,连忙道歉,“公公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看!” 话音刚落,她就立即快速的跑了…… 第1839章 应付 “真是蠢!”太监没消气,骂了两句,“这是谁招进来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其余人想了想都是摇头,“我们也没见过,来的日子不长,面孔也生。” “会不会是冯嬷嬷带来的?我见过几次她去找冯嬷嬷。”有人想起来。 大家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了然。 “既然是冯嬷嬷的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大家对她也客气点,知道了吗?”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太监这会儿却判若两人。 其他人心里也都各有想法,但是谁都没说。 刚刚离开的小宫女,转身出了院子就成了另一副面孔,一扫之前的小心翼翼和谨小慎微,连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她小声念叨着方才那几个奴才的名字,“迟早收拾你们!” 不过这会儿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去膳房的这一路,小宫女眼观六路,不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只要是余光里看到人影,她就马上低下头,装作胆小的模样继续走。 这小宫女来皇后宫里时间不长,但这不代表她入宫的时间也短。 就算是在宫里看到这小宫女也不会多想,因为这宫女长相平平。最重要的是她行动一向谨慎。 上一次在皇后宫中的后花园假山上与人通了消息,同样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次小宫女显然有了新的任务,她脚步匆匆地赶往膳房,那里有消息在等她。 …… 皇后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坐立难安,哪怕是坐着也觉得心神不宁。 她之前着急归着急,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皇后也没时间多想,她自觉是因为临盆之日越来越近,所以她也就越发的不耐烦。 若是今日冯嬷嬷回来依旧没有好消息的话,皇后就要想其他法子。 大动干戈地找了这么久,却连一个合适的孩子都找不到。 想到这里,皇后就怒气冲冲地摔了茶杯。 伺候的奴才都习惯了,听到动静只是低着头上来把东西收拾干净,随后退到原来位置,连视线都不会与皇后相交。 若是再没有消息,皇上那边恐怕都要察觉到不对劲。 这才是皇后最担心的。 冯嬷嬷这些日子进出皇宫就像家常便饭,说不准何时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万一问起来,一次的话,还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次数多了就没那么好糊弄。 皇后想了想只觉得头痛欲裂,难受地不得了。 偏巧这时有人敲门。 “娘娘。” 皇后面露不愉,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回禀娘娘,您的补汤熬好了。”小宫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皇后的忘性越来越大,连每日都要喝的补汤都忘在了脑后。 “端进来吧!” 得了命令的小宫女端着补汤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哆哆嗦嗦地把补汤放在桌上。 皇后没有闲心去注意小宫女的动作,她还在愁冯嬷嬷的事。 小宫女逃过一劫,仍旧不敢松气,把盛好汤的碗轻轻放在皇后面前。 “娘娘,请用。” 皇后连看都没看,“放那儿吧。” 小宫女见皇后蹙着眉,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不由有点着急,寻思了片刻,硬着头皮开口: “娘娘,这是按太医的吩咐专门给您准备的补汤,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周围伺候的奴才们一听,俱是惊讶地抬头去看小宫女,没想到她居然敢这般催促皇后? 小宫女却好像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仍旧站在皇后面前。 “完了完了,怎么没有人教她呢!” “冯嬷嬷的人连这种错误都犯?” 几人交头接耳,都是在埋怨小宫女。 “娘娘都说了不喝,还敢多说话,我看她这次是麻烦了,二十板子少不了!” “我看也是!求娘娘把所有错都算在她一个人头上,和我们可没有半点关系!” “就是!真是害人不浅的家伙!”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都偷偷地看着皇后的反应。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皇后听了小宫女的话就拧紧眉头,不耐烦地看了小宫女一眼。 “本宫想何时喝就何时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皇后厉声训斥道。 小宫女随即跪在地上求饶,“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太医特意叮嘱过的,奴婢只是……” 她边解释边磕头,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小宫女的哭声听的皇后是越来越烦躁,她本想把这补汤甩在小宫女身上不喝了,但是小宫女张嘴闭嘴地“太医”,让皇后的动作不禁犹豫了一下。 皇后不是狠不下心,而是这补汤和太医扯上了关系,皇后就要掂量些了。 这些太医院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偏偏是这些太医最了解,若是让他们知道补汤的事,说不定又要来给皇后请脉。 此时她还不想闹出什么事情引人注意自己这边,否则就容易闹出麻烦事儿。 纠结了半天,皇后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端起碗万分不情愿地喝了几口应付过去。 不敢抬眼与皇后对视。 皇后喝了两口汤之后就把碗推到一边,“汤本宫已经喝了,要是有人问起来,知道该怎么说吗?” 小宫女使劲点头,“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皇后正要再训斥几句,就被外面传来的通禀声打断。 “容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到——” 皇后微微一愣,连要说的话都忘了,喃喃道:“她们来做什么?” 小宫女也不敢随便乱动,就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皇后斟酌片刻,想了想冯嬷嬷不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万一冯嬷嬷突然回来的话,容贵妃和贤妃在这儿看出端倪的话就糟了。 况且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们此时登门变成是另有所图,未必是好事。 皇后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不应该让这两人进来。 她略微一想,就用之前贤妃的理由吩咐道: “本宫知道了,去回了她们,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谁都不想见,让她们回去吧。” 皇后说完又瞪了一边的小宫女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不赶快把汤端走!” 小宫女连声应下,忙把东西收拾好端走。 第1840章 争吵 皇后看着小宫女的背影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越发觉得自己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冯嬷嬷一直没有消息不说,就连太医也来和自己作对。这可倒好,容贵妃和贤妃也来看笑话。 “想看本宫的笑话?没那么容易!”皇后忿忿地说道。 谁知,皇后话音刚落,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皇后还没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还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 “二位娘娘!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你们不能进去!” “你们不能进去!皇后娘娘在休息!”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容贵妃和贤妃的声音。 “放肆!你们知道皇后娘娘的身体有多金贵吗?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万一出了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容贵妃这话一出,拦着的两个太监对视了一眼,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 二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容贵妃翻了个白眼,径直走进殿内。 皇后此时靠在榻上,正微眯着眼冷冷地打量着容贵妃与贤妃。 容贵妃假装没有看出皇后眼神中的不满,仍是快步走到近前,故作急切地问候道:“皇后娘娘您没事吧?臣妾听说您身子不舒服,担心得紧,就没顾上那么多,立即来探,还望娘娘见谅。” 皇后看了看她,冷言道:“本宫身体不舒服,你居然能知道?你这是瞧不得本宫好吧?” 贤妃也在一旁神情淡淡:“娘娘何必遮掩?如若不适,还是应该尽快叫太医来看看,耽误了时机就不好了。” 听到贤妃提起“太医”二字,皇后本能地反感,几乎是想也没想地拒绝道:“不必了!” 皇后的反应太强烈,容贵妃和贤妃对视一眼感觉出异样,继续看向皇后。 皇后自知失言,只能强撑,装作没事地摆手道:“我是说不用了,本宫的身体本宫还不知道吗?只要休息一时半刻自然就没事。” 容贵妃面上担忧更甚,上前一步道:“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是天大的事!” 皇后忍不住皱眉,对不依不挠的容贵妃更是恨的牙痒痒,“本宫自己还做不得住了?” 贤妃也在一旁搭腔,“娘娘,这时候不得忽视,依臣妾看,事不宜迟,应当立刻宣太医进宫为皇后娘娘诊治!” 容贵妃也跟着点头,“没错,皇后娘娘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让太医来看看更稳妥。” 皇后看着容贵妃和贤妃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说了半天就是要让太医进宫来给皇后诊治。 虽然不知道容贵妃和贤妃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皇后也没打算听她们的话,恨不得立刻把两人赶出去。 但容贵妃和贤妃的话太密,皇后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娘娘!您若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就让臣妾代劳,臣妾这就去帮您叫太医入宫。” 眼看情况陷入僵局,容贵妃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她说完皇后就气得拍了桌子,“你给本宫站住!” 容贵妃脚步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但转身过来面向皇后的时候却是一脸惊愕。 “娘娘您这是?” 皇后怒不可遏地指着容贵妃的鼻子,“本宫说了不用叫太医!本宫看谁敢放肆?你们突然到本宫的宫中胡言乱语,到底想干什么?还不给本宫出去?!” 此话一出,奴才们都被吓得跪在地上,包括刚刚送汤来的小宫女。 容贵妃和贤妃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二人轻轻点了点头。 “娘娘,您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您想怎么惩罚臣妾,臣妾绝无二话,但您千万要听臣妾的,叫太医来诊脉也好啊!”容贵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身体不适,这时候不能藏着。”贤妃道。 皇后不买账,不耐烦地拍桌子,“你聋了是不是?本宫说的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 容贵妃瞅准时机给贤妃使了个眼色,贤妃立刻会意,趁皇后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 “本宫不会看太医,这里也不欢迎你们,送客!” 皇后怒气冲冲地赶人,这时她才发现不对劲,贤妃不见了? 即便是被自己撵走,也不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消失! “贤妃人呢!”皇后大惊,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容贵妃随即说道:“娘娘息怒,贤妃也是担心娘娘的身体,所以贸然去请太医,请娘娘耐心等候,太医很快就会来了!” “放肆!本宫说的话你们就这样无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皇后激动地大喊,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但皇后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情绪过于激动,站起来的瞬间腹部就一阵绞痛。 她痛呼了一声,“啊!” “娘娘您怎么了!”容贵妃随即大步先前,用身体挡住皇后。 周围伺候的奴才都是一愣,看不清皇后的模样,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议论纷纷。 容贵妃仍旧担忧地确认皇后的安危,“娘娘您没事吧?是不是肚子疼?” 听到容贵妃关切的话语响在耳边,皇后略微回神,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皇后双眼猛睁,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贵妃。但是腹部的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豆大的汗珠顺着皇后的鬓角流下,皇后的脸色也变得毫无血色。 皇后如今的模样,尤其是捂着肚子痛苦不堪地咬着下唇,越发让人怀疑她是真的要生了。 “皇后娘娘这是要生了!” “我看也是,这也太突然了,冯嬷嬷不在,这可怎么办好哟!”不少人急得团团转。 “怕什么?那不是有容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在吗?”有人出声打断纷杂的议论。 “二位娘娘真是来得太及时了!太医呢?” “贤妃娘娘已经去请了,我们只要在这儿好好伺候着。” 方才开口提醒众人的正是那个给皇后端补汤的小宫女。她见周围的奴才都安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得意。 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稍稍站在角落,尽量让皇后的视线落不到自己身上。 皇后那边强忍着疼痛,双手死死扒着肚子,恶狠狠地瞪着容贵妃。 “你们、你们要害本宫!” 第1841章 坑害 就在这时,贤妃的声音传来。 “太医来了,快让开!让太医给娘娘诊脉!” 太医随着贤妃踏进宫中,放下药箱就要给皇后诊脉。 但皇后却是使劲打开太医的手,“本宫看谁敢动!” 容贵妃与贤妃对视一眼,随即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让太医快给您看看吧!” “住口!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皇后厉声斥道。 容贵妃一脸无辜地看着皇后,“娘娘您这话从何说起?臣妾只不过是担心您和腹中皇子的安危啊!” 不知容贵妃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子”两字被特意加重,皇后听着只觉得刺耳无比。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娘娘把脉!” 容贵妃扭头看向太医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又伸手按住了皇后的肩膀,“娘娘得罪了!” “你干什么!”皇后的话音未落,肩膀就被人制住。她正要挥手就发现连手都被人钳制住。 皇后诧异地低头一看,原来是贤妃! 贤妃迎着皇后的视线,面容镇定,死死按着皇后的双手不让她挣扎。 太医趁机把手指放在皇后的手腕上,期间皇后一直在扭动身体,不停地咒骂着:“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还不快放开本宫!本宫要治你们的罪!” 但是皇后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片刻之后太医就把手指松开,可皇后还没松口气,太医就扑通跪在地上。 “娘娘您这是要生了!卑职这就吩咐其他太医快速赶到,准备接生!” 太医的话刚说完,就被皇后狠狠一脚踹了个趔趄。 “说什么胡话!本宫还没到生的时候!” 太医却是跪地不起,乞求道:“娘娘息怒!您真的是要生了,卑职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 皇后就算反应再迟钝,也知道这是有预谋的计划,而计划的主人…… 她抬头扫量容贵妃和贤妃,掩饰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双眼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是你们!你们就是要害本宫!” 皇后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迟疑,容贵妃和贤妃此时都收敛起无辜的神情,而是换上被有深意的浅笑。 但这笑容几乎是转瞬即逝,皇后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容贵妃仍旧是一脸担忧,匆匆解释道:“娘娘您怎么想都好,但臣妾求您让太医为您接生!” 她的一举一动落在周围人眼中就是彻头彻尾的好人,甚至为了帮皇后忍受责骂。 伺候的奴才们看在眼里,都默默觉得容贵妃和贤妃费力不讨好,也越发觉得皇后无理取闹。 皇后却顾不上这些,她一定不会同意让任何人为自己接生,因为现在根本不是时候! 冯嬷嬷迟迟未归,孩子也没有着落,若是在此时分娩,一切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皇后越是紧张肚子疼的就越是厉害。 此时皇后的腹痛已经由一开始的隐隐作痛,变成了撕裂般的疼痛。 如果说方才皇后还能强忍着疼与容贵妃争辩,那现在她是真的没有力气。 皇后脸色是不正常的白,冷汗直流,肚子疼的让她控制不了表情。 这下就算是皇后也意识到,她这次恐怕是真的要生了! 皇后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眼眶里都是赤红的血丝,她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有了反应? 就在这时,皇后的余光突然扫过一个人影。 皇后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扭头看去,偏偏就看到了小宫女躲藏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联系起来,皇后也终于想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感到一阵腹痛。 皇后眼神如刀一般刮过那宫女,她狠狠一指过去,怒吼道:“是你!” 小宫女冷不丁被皇后指着,吓得一哆嗦,惊恐地看向皇后,一脸迷茫。 “你说!是不是刚刚本宫喝下去的东西有问题!” 皇后强忍着腹痛,用尽气力地揭穿道。 小宫女双膝跪地,撕心裂肺地嚎哭着:“娘娘冤枉啊!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小宫女好像是真被冤枉恨不得以死明志,奴才们也都看不明白,皇后为何莫名对小宫女发火? “皇后娘娘是不是得癔症了?” “嘘!别瞎说,要是让人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你就惨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难不成你们没有这种想法?” 其余人都沉默了。 “娘娘最近越来越不正常,动不动就发脾气不说,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妥妥的癔症!”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不由在心里默默点了头。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之后的确是变化颇大,尤其是临近生产的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是这样。 小宫女磕头不止,额头都渗出血来还不停,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抽泣地连话都说不清楚。 “娘娘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做……求娘娘明察……” 皇后却根本不理会小宫女的话,“你还敢在这里狡辩!就是你给本宫下毒!” 小宫女被斥责地只是哭,万分委屈地都快要哭断气了。 奴才们都被皇后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到,不禁有些同情小宫女。 “好啊你!居然敢谋害本宫,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皇后气愤不已,怒不可遏地吩咐道。 她的肚子阵痛不已,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也渐渐成真,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她恐怕是等不到冯嬷嬷回来了。 容贵妃与贤妃都在此不说,自己与冯嬷嬷什么都没准备,贸然生产只会落入圈套,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替换皇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孩子在这个时候出生,哪怕是硬拖,她也要忍到冯嬷嬷回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是不是也想像她一样被杖毙?!”皇后怒火气冲冲道。 几个太监身上一凛,随即跪下应声:“是!” 他们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小宫女,小宫女连连求饶。 皇后肚子疼痛不已,任何声音到她的耳朵里都是嘈杂无比,让她的心情无比烦躁。 就在几个太监拖着小宫女的手脚要把她拖出宫中的时候,贤妃突然站出来拦住他们的动作。 第1842章 催产 “慢着!” 大约是被这一声震慑到了,太监们同时停手,放开了要被杖毙的宫女,不解地看向贤妃。 就连皇后都万分惊讶,不明所以地去看贤妃,贤妃反客为主,吩咐奴才们道:“皇后娘娘紧张过度,所以才会如此情绪紧张,即将有龙凤诞生,不要沾了血污晦气,把人放了!” 说罢此话,贤妃看向皇后道:“娘娘您别担心,有太医在您不会有任何问题,您就安心的生吧,一切有我们在!” 贤妃鼓励似的安慰着皇后,“太医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看看娘娘,把问题解决啊!” 贤妃根本不给皇后反驳的机会,直接就把话抛给了太医。 太医得了命令,立刻前去提笔研墨写方子,皇后被容贵妃和贤妃的一通抢白,瞬间就变得孤立无援。偌大的宫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就在皇后一愣神的工夫,太医已经把药方写好。 “卑职这就让人去把药煎好,娘娘您再坚持一会儿。”太医说着也不给皇后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皇后立即叫嚷:“本宫没有病,不需要吃药!你们……” 这一次皇后的话又被打断。 “你们统统下去,耽误了娘娘生产你们十条命都赔不起!” 容贵妃厉声吩咐屋内伺候的太监和宫女。 这些奴才巴不得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闻言都如蒙大赦一般逃也似的离开。 这还不算晚,容贵妃索性径直走到门外,对皇后宫中内所有的下人吩咐道: “从现在起,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入宫中,听明白了吗?!” 容贵妃板起脸来,雷厉风行地吩咐道。 虽说容贵妃不是这里的主人,但没有一个奴才敢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们不是不想听容贵妃的命令在,只是皇后那边还没下文,奴才们多少都有些顾忌。 “本宫说的话你们听不到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后生子让路!” 容贵妃厉声道,不容一丝置喙地强调着,“若是因为某个人的闪失,影响了皇后娘娘生产,就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容贵妃还不忘威胁这些奴才。 还是这样的话比较管用,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奴才们一听纷纷点头,齐声应道:“谨遵贵妃娘娘之命!” 容贵妃封锁了所有奴才的进出,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也不能出去。 如此就能暂时避免皇后生产的消息流出去,容贵妃已经想好了,等待合适的时机再透露才是关键。 原本在屋内的贤妃也走了出来。 “人呢?”容贵妃先开口问道。 “好像受了不小的打击,正在大发脾气。”贤妃淡淡地说道。 容贵妃嘴角上扬,“闹吧,闹得越狠越好,说不定一会儿连催产药都不用灌了。” 贤妃闻言看了容贵妃一眼,“太医开的是催产药?” “不然呢?”容贵妃理所当然地应道,“不用药的话还不知要拖到何时,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和皇后耗下去。” 贤妃没有接话,沉默片刻又说道:“她肚子疼得厉害,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了。” “那又如何?”容贵妃挑眉看着贤妃,“我们要的是什么,你别忘了。” 贤妃不再说话。 这一出戏,容贵妃和贤妃配合还算默契。至少,皇后生产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1843章 心机 二人都没再开口,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贤妃。 “皇上那边,你准备何时派人过去?” 容贵妃略一沉思,没怎么犹豫道:“随时。” 见容贵妃如此信心满满,贤妃不禁有点疑惑。 不等贤妃问出口,容贵妃就主动解释道:“皇上如今不在宫中,所以何时派人去结果都一样。” “皇上不可能及时赶回来。”容贵妃说完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更何况,皇上是否会为了皇后回来还是未知数。” 贤妃皱眉,想到了云贵人的事情,“那也还是问一下心理更有数,这也是规矩。” “来人!”容贵妃一声吩咐,她的贴身小太监就冒了出来。 “娘娘您有何吩咐?” “去趟御书房,就说皇后娘娘要生了。本宫与贤妃恰好在此,已经叫了太医,叫皇上不用太担心。”容贵妃不紧不慢地吩咐着。 小太监边听边点头,把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下。 屋内偶尔会传出皇后的一两声尖叫和怒斥声,像是宣泄自己的极度不满。 但所有奴才都被容贵妃打发走了,更何况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多想,更走不出宫中传给外人。 容贵妃与贤妃站在门外好像在闲聊,又好像对皇后生产一事毫不关心。 不过在外人面前,她们二人始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焦急不安地等待着太医。 皇后此时则在房内大喊大叫,只是这叫声有一半以上是因为腹痛。 她的肚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疼,好几次都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就连皇后都在恐惧是不是小宫女给她的补汤让她有了这么多反应。 “一定是有人嫉妒本宫怀有龙子,故意想害死本宫,皇上,皇上在哪儿?快去喊皇上!”皇后越想越怕,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害她。 可是皇后此时根本无法控制现在的局面,冯嬷嬷迟迟不回来似乎也预示着某种结局。 心思越来越乱的皇后只能咬牙忍着腹痛,用尽全身力气呼喊道:“来人,快来人!” 但是皇后的话语就像是沉入大海的石头,没有半点回应。 皇后这才意识到整个宫中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空荡荡的,连一个可以使唤的奴才都没有。 “人都死哪去了!快!快来人!” 皇后说着用力推到塌边的木凳发出不小的一声。 但是无论皇后折腾出多大的动静来,都没有一个奴才的影子。 皇后越是生气,肚子就越疼,恶性循环,她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不停,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就在皇后脑子发昏,快要没了意识的时候,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顿时感到一丝希望,眼里也恢复了几分神采,急着出声:“来、来人……” 但是皇后很快失望了,因为她迷迷糊糊中再次看到了两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 容贵妃与贤妃。 这两人跟着太医一同进来,面上都比之前沉着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没了奴才的缘故,谁也不用做表面的样子。 “娘娘,太医的药已经熬好了,您快趁热喝吧。” 容贵妃说着对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会意上前就要给皇后喂药。 皇后紧紧抿着嘴,用力晃动脑袋,就是不喝,“本宫不喝,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要害本宫,皇上,快去找皇上!” 太医皱眉,只好去看容贵妃。 容贵妃脸色一沉,“看本宫做什么?娘娘既然自己不能喝,那就只好你帮娘娘了。” 她这话说的再简单不过,皇后不可置信地怒视容贵妃。但无奈她消耗了太多力气,根本没有反抗的本事。 “娘娘您不要着急,刚刚已经派人去向皇上通禀您要生产的消息,想必皇上知道以后马上就会赶来,您还是莫要胡思乱想,快些把药喝下,一切都待生育之后再说也不迟。” 容贵妃说罢此话,也不再看皇后,直接瞪了太医一眼,随后撇开头去。 虽然是容贵妃亲自下的命令,但这样的场景她却看不下去,不然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软化。 太医得了容贵妃的命令,趁皇后虚弱,强行把一碗催产药都灌进了皇后的嘴里。 皇后不停地反抗,但是嘴被人大力捏着,实在难以控制。她拼了命地往外吐,但还是喝下了大半。 容贵妃看着皇后身上和床榻上的催产药,不由皱起眉头,吩咐小宫女道:“这些都要换新的。” “是,娘娘。”小宫女低着头应下。 听到这句话,贤妃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抬眼去看,她微有惊讶。 “你是之前的那个宫女?” 小宫女与之前跪地求饶时判若两人,闻言只是福了福身,并没有多说话。 贤妃看向容贵妃,“是你的人?” 容贵妃没有一点犹豫地承认了。 贤妃面色平淡心中却格外复杂,没想到容贵妃居然把人藏得这么深。 难怪皇后会突然觉得腹痛,还明确指认这小宫女动手下毒,贤妃本也没想那么多,可是现在再看,或许这小宫女真的不像她说的那么清白。 容贵妃注意到贤妃看小宫女的眼神,“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打算瞒你。没有周全的计划,你以为我会贸然动手?” 贤妃没有说话,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容贵妃的手段。只是这般心机让她难免多想。 “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忘记你要做什么。”容贵妃大约是猜到贤妃的心思,就适时地开口提醒了她一句。 贤妃回神,不疾不徐地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但你要记住,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云秀,不是为了你。” 容贵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贤妃收回视线的时候还不忘扫了小宫女一眼。 “情况如何了?”容贵妃停下与贤妃的话题,转头问着刚刚过来的太医。 太医忙放下手中药碗,恭敬地回道:“娘娘您放心,只要喝下这碗催产药,很快就会有反应了,依照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此时生产也甚是合适。” 容贵妃心中有底,点点头。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 第1844章 攻山 容贵妃和贤妃分别站在皇后床榻的两边,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皇后此时苦不堪言,一碗苦药下肚,腹痛更加明显,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肚子里挣扎着出来。 她紧紧咬着牙,两行泪水顺着眼角留下。只是不知这泪水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和羞辱。 皇后万念俱灰,自己精心准备多时的计划,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被打乱了,一切都功亏一篑。 生不出皇子的她以后连后宫之主的位子都坐不稳,未来的荣华富贵也和她没有半点干系。 事到如今,皇后也只能心灰意冷地仰面躺在床榻上,身体上下无一处不痛,脑子里紧绷的那一根弦也终于断掉。 “娘娘!见红了!” 太医的声音打断了屋内另外三人的思绪,容贵妃和贤妃俱是微微一愣,随即循着太医的声音看了一眼。 她们二人都未曾见过此种场面,当下都有些不适。 “此处就交给你,有任何突发状况务必禀报。”容贵妃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桂嬷嬷,“你在这里守着帮忙。” “是!”桂嬷嬷和太医连声应下,不敢有所怠慢。 贤妃二话不说地先一步转身离开。 容贵妃紧随其后,身旁跟着小宫女,轻轻用绢帕掩着口鼻走了。 容贵妃出门之后就一眼看到自己的贴身小太监快步跑到近前。 “传到了?”容贵妃明知故问。 小太监不出意料地摇头,“御书房外守着的公公不让奴才进去,说是不让奴才打扰。” 容贵妃了然地点头,“该说的都说了?” 小太监点头,“按娘娘您的吩咐,一字不差。” 容贵妃满意地挥挥手让人下去。 “皇上不在宫中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贤妃听了小太监的回禀有些好奇。 “看来是的。皇后此次多半又是微服出行,毕竟要见一个比皇后还重要的人。” 容贵妃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贤妃。 贤妃听出容贵妃话里有话,下意识皱起眉头,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容贵妃,“你的意思是?” 容贵妃不置可否,收回视线不再看贤妃。 贤妃不敢细想,只希望云贵人能平安。他之前受了那么多苦,总算能有机会翻身,贤妃恨自己帮不上忙,只能默默祈祷。 皇上出宫事出突然,加上田公公有意封锁消息,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是此时夜志宇也头大的听着手下回禀,眼睛都快瞪出了血! “统领!山上究竟是何情况,我们根本无从得知,贸然上山恐怕会造成不小的伤亡,统领三思!” “没错,此次跟随统领来此地的御林卫有限,一部分还要留下保护皇上,剩下的人硬攻并不可取。” “刺客的实力与身份尚不可知,敌在暗,我方在明,优劣明显,实在不宜强攻!” …… 众人纷纷说着自己的见解,概括起来就是没有多少人同意这个命令。 夜志宇一言未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说完了?” 等到反对的声音渐渐变小,夜志宇才幽幽开口。 众人不敢回嘴,都低头不语,头上渗出冷汗。 夜志宇蔑视的眼神扫过所有人,“此乃圣名,何人敢违?要么就跟我上山,要么就在这儿待着,但这时候谁退缩了,就等着提头谢罪吧。” “是!”众人齐声应答,无人再敢多说半句。 这不仅是圣名,而是知道夜志宇到底有多么的狠。 他已经下了最后通牒,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夜志宇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御林卫陆续跟上,朝着山上进发。 在漆黑的夜里,夜志宇犹如孤狼一般在最前,决绝而又凛然,眼神坚定,隐隐有一丝不甘。 夜志宇带人上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夜微言处。 “皇上,人已经走了。”田公公禀报道。 夜微言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放松几分,“其他人原地待命,等夜志宇的消息传回再做打算。” 田公公应声就回去吩咐。 夜微言估算着时间,夜志宇大约要多久才能把这座山攻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云贵人。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云贵人肚子里的皇子。 费了这么多力气,夜微言想要见到云贵人的心也越发强烈,总担心她会不会出问题。 漫山遍野的刺客对夜微言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到底是谁?短时间内派这么多人在这里埋伏,好像对所有事都了若执掌。 这种感觉很不好,夜微言尤其厌恶。他现在只想尽快攻上山,再把这些人抓起来严刑逼问,说出幕后主使。 夜微言早就猜到大魏不平静会有波澜,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与山下看起来平静祥和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山上已是另一番景象,用“人间炼狱”形容都不为过。 夜志宇带人上山,行至半山腰处就中了埋伏。 尽管他们一再小心,但还是敌不过那些各个皆有功夫的高手。 夜志宇一人尚能应付不至于落了下风,但御林卫其他人很快就被打的溃不成军,尽管人数占优,却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影子。 御林卫的队伍被拖住,在半山腰处就停滞不前。 夜志宇更是独木难支,仅凭他一个人很难突破重重包围,更别说杀出一条血路。 眼看御林卫被动挨打,夜志宇心急如焚,更是杀红了眼,招招凶狠。 不少黑衣刺客都被夜志宇一刀斩作两半,场面血腥至极。 夜志宇身边都是浓重的血腥气,地上也躺满了尸体。他不能随便低头,因为还要警惕四面八方的敌人。 但是夜志宇的余光清楚地告诉他,地上的尸体多半都是他的下属。 地上的人死状凄惨,到处血流成河,整个山腰都要被染成血色。 夜志宇双目赤红,笔直地提刀站在原地,与对面的黑衣人对峙。 剩下的御林卫也血战不止,只要夜志宇不下令,他们就会一直战斗到身死为止。 这是夜志宇自己下的命令,也定然会坚持到最后。 第1845章 安心 只是夜志宇没有料到刺客如此之强。 就连他亲自上阵都略显吃力,更何况其他人。 “统领!他们的刀上有毒!”有人在夜志宇耳边惊呼一声。 夜志宇一惊,转身去看,就见说话那人身中数刀,但刀伤并没有砍到要害。 可是夜志宇定睛一看,不禁眉头深深皱起。 那人的伤口周围都是不正常的青紫色,就连血都格外浓稠,隐隐发黑。 夜志宇再看向周围其他人,还有地上的尸体,有不少人的嘴唇都发乌,显然是中了毒! 方才提醒夜志宇的那名下属此时也体力不支,毒发倒地,大口喘着气,神情十分痛苦。 夜志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断气却无能为力。 “统领,这些刺客到处都是,怎么总是杀不干净!”另一个下属边戒备着周围,边愁眉不展道。 夜志宇也意识到了,无论他们杀了多少刺客,还是会有源源不断地刺客涌上来。 再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御林卫的人数有限,他们耗不起! 夜志宇大脑飞速转动,立刻吩咐道:“你,回报皇上,我一定会攻上这座山,让他放心!” 下属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夜志宇狠狠推了属下一把,“听见了没有!” “是!属下这就去!”这下属不敢耽搁时间,用最快地速度下了山。 即便如此,他身上也挨了一刀。 但是下属的脚步不敢停,狂奔下山之后已经有些喘不动气,显然是剧烈奔跑加速了毒发。 下山之后的下属立刻被等候在此处的御林卫团团围住。 众人看到他凄惨的模样,都十分惊讶。下属知道自己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大喊着:“我要见皇上!” 其余人忙把人扶到皇上的马车前。 田公公看到下属时不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卑职要、要见皇上……有要事禀报!” 田公公打眼一看就知道麻烦大了,他忙上前追问:“到底怎么了!快说!” 下属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们遇到了埋伏,损失惨重,刺客人多势众,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完最后几个字,此人脖子一歪咽了气。 田公公诧异不已,忙用拂尘使劲戳了地上的人几下,但那人一点也反应也没有。 旁边的御林卫摸了那人的脖子,沉痛道:“田公公,人死了。” 气氛顿时笼罩在一片阴暗沉闷之中。 田公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田公公不敢耽搁立刻去回禀皇上。 “皇上大事不好了!” 夜微言身形一震,皱起眉头,却强行淡定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田公公顺了一口气,“皇上,御林卫遇到顽强抵抗,刺客实力深不可测,御林卫……不是他们的对手!” “什么!”夜微言大惊,“这怎么可能?刺客竟如此猖狂!” “老奴所言句句属实,通风报信的御林卫已经中毒身亡!” 田公公忙禀报道。 夜微言目瞪口呆,“中毒?” “御林卫身上有刀伤,而且伤口溃烂发黑,多半是刺客的利刃上淬了毒!”田公公一五一十地说道。 夜微言后撤一步,又惊又愤,“他们、他们竟然用这等残忍的手段!” “皇上!老奴斗胆,请您立刻在御林卫的护送下离开此地!”田公公当即跪地请求。 夜微言没有说话,眉头皱起,并不想点头。 “夜志宇人呢!” 田公公摇头,“没有您的命令,恐怕他不会轻易下山。” 夜微言很清楚夜志宇的个性,自然也知道田公公的话是何意。 “皇上您还是快些回宫吧!此地危险,万一有刺客攻下来……” 田公公担忧无比,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摆手打断。 “不,朕不会离开这里。” 田公公震惊无比,眼珠子都快要脱框而出,“皇上!” “不必多说!朕心意已决。”夜微言斩钉截铁道:“即便离开也是危险重重,朕就要在这里等他们,天子脚下,朕看他们有这个胆子乱来!” 夜微言傲气在身,田公公有心想要劝说几句却苦于无法开口。 “更何况,梁霄还在山上,那必定是万无一失!”夜微言可能是怕田公公喋喋不休,就又补充了一句。 有了梁霄这个理由,果然,田公公也没有方才那般焦躁。 田公公恍然,他怎么把梁霄给忘了! 要说危险的话,梁霄可比夜微言更甚。 “有他在上面护着,云贵人一定不会有事。”夜微言信心满满地说道。 田公公虽说也是这么想的,但听到这话从皇上口中说出,还是难免有些担忧。 皇上对梁霄过于信任,这算不上什么好事。 田公公冷不防想到了夜志宇,若是皇上方才那番话被夜志宇听去,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夜志宇忠心耿耿,为皇上拼死效力,到头来却连梁霄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想来也是有梁霄在吃了一颗定心丸,御林卫的折损也在情理之中,倒没有那么可怕。 若是可以的话,田公公当然还是想立刻回宫,至少皇宫比此处安全多了。 田公公又偷偷瞥了皇上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皇上这模样,是打定主意要站在此处耗下去,不见到云贵人是不会罢休的。 田公公如今只希望夜志宇坚持下去,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皇上。 此时的夜微言却没有想起夜志宇,他的思绪早已飘到山上的别院,心中焦躁,更不想在此处浪费太多时间。 “继续调兵!朕就不信刺客能比御林卫的人还多!” 田公公面露惊讶,如今御林卫处于劣势,眼看就要血流成河,还要调兵? “皇上您若是调兵,恐怕这件事就要在城内掀起不小的动荡,万一被有心人……” 田公公说的隐晦,哪怕不是有心人,被御史知道也是个大麻烦。 夜微言听罢眉头皱得更紧,他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话脱口而出才觉得有点不妥。 田公公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皇上的神情,适时软化口气劝道:“皇上,调兵弊端甚多,还请您三思。” 夜微言沉默不语,脑中却在思考着。 第1846章 信任 田公公的话没错,但夜微言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堂堂大魏帝君,这些刺客居然明目张胆在自己面前要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怎能忍? “难道朕就任凭他们如此肆意妄为?要杀朕的女人和孩子?不顾忌保护他们的臣子?那朕就是畜生,不是人!” 夜微言越想越气,压着怒火问田公公。 田公公身体一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朕心意已决!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必须全数斩杀,一个不留,调兵!”夜微言一挥衣袖,神情狠厉地命令。 田公公身形微震,忙不迭地点头,“是!老奴这就派人去传令!” 如今在夜微言的心中,对这漫山遍野的刺客可谓是恨之入骨。 因为这些刺客的存在就是狠狠打了夜微言的耳光。他们早早埋伏在此地,甚至比夜微言的动作还要快。 更让夜微言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的是,这些刺客居然把他甚是放心的御林卫打得像落水狗。 夜微言越想越不耐烦,恨不得飞到山顶,而不是被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挡在山下。 灰溜溜地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今日必须见到云贵人。 田公公看出皇上心意已决,只能硬着头皮去吩咐。 “上山去告诉夜志宇,就说是皇上的命令,让他继续调兵过来,就算是把山夷平也在所不惜!” 田公公把夜微言的话派人传令给山上的夜志宇。 御林卫听到皇上的口谕俱是有些发愣,调兵也不是小事,而且这会儿调兵真得合适吗? 但这是皇上的命令,御林卫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力,他们要做的就是冒着生命危险把口谕传到夜志宇那里。 “是!”御林卫应声,很快就派人上了山。 田公公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又抬眼看了看幽静的黑夜,无声地叹了口气。 恐怕今夜会格外漫长。 半山腰处的夜志宇,随着御林卫损伤越来越重,他也有些无暇分身。 但夜志宇却没有半点退缩,杀戮不止,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鲜红的血色。 夜志宇带着仅存的御林卫缓慢地前进着,他还在等,等皇上的口谕。 好几次夜志宇都差点被刺客的利刃划伤,毕竟砍杀多时也会有疲累的瞬间。 好在夜志宇福大命大,数次都堪堪避过。他身上和面上都已被血染红,看起来很是狼狈。 索性这些血都不是夜志宇的。 夜志宇将一名与他缠斗的刺客斩杀之后,抹了一把眼睛周围被飞溅的血迹。 他趁着月色看向山顶,估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 凭他现在身后带的御林卫数量,还能走多远,这些都是夜志宇不得不考虑的。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喘口气的机会,山下的御林卫就到了。 “大人!”来人连顺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用最快的速度把皇上的口谕说给夜志宇听,“……调、调兵!” 夜志宇听完已经是面无表情,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皇上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调兵也是情理之中。 与御林卫下属不同,夜志宇十分平静,“皇上还有别的吩咐吗?” 下属微微一愣,机械地摇头,“没、没有了。” “是吗?”夜志宇自嘲地一笑,更让下属摸不着头脑,以为夜志宇压力太大魔怔了。 “大人?” 夜志宇却没有理会下属,“皇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下属不明白夜志宇这话是何意,闻言只是单纯地点了点头,“这是皇上对大人您的信任。” “没错,是信任。”夜志宇痛快地应下来,紧接着话锋一转,幽幽道:“只是这信任却不是给我的。” 第1847章 拦下 下属不解夜志宇这话是何意,疑惑地看了看夜志宇,却也识相地没有多问。 夜志宇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山顶的方向,眼神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但是很快夜志宇就收回视线,好像方才的举动只是无意识的。 下属也没有多想,继续问到:“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按皇上的吩咐,去城内调兵。”夜志宇语气冰冷地吩咐道。 下属不疑有他,躬身之后转身就走。 夜志宇此时的眼神看起来空洞无神,他紧紧握住手里的刀柄,在漆黑的夜中犹如鬼魅一般。 他能做的就是用不断的前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让皇上好好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对大魏忠心不二的人。 与山下的血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顶的平静。 整个山上,唯独这一处小小的别院之中安静无比,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祥和。 但若是走出别院就能立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还有满地的尸体。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艰苦的打斗。地上的尸体中有黑衣也有白衣。 此时已没了摒弃碰撞的刺耳声,只有偶尔从别院某个小院儿内传来一两声痛苦的嚎叫。 这声音是属于云贵人的。 云贵人先前吃的那点面条此时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沐阮也不闲着吩咐红杏继续给云贵人喂饭。 只是云贵人已经没有多少意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知道事情紧急,恨不得把所有饭都一口吞下去。 可惜,不等她把饭咽下去,肚子里就是翻江倒海的剧痛,她接着就把饭都吐了出来。 忍不住地叫喊嘶嚎起来,沐阮只得亲自上阵,先是扎针暂时缓解云贵人的疼痛,随后趁机把饭喂下去。 “疼!疼!啊!” 云贵人一只手死死扒着肚子,另一只手则抓着床帏,指节发白,因为太过用力好像连指甲都要深深地嵌入木头中。 徐若瑾耳边是云贵人的叫喊声,她不禁握了握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观察时机。 “还是不够,她吃不下去多少,体力很难坚持下去。”沐阮也有些发愁。 红杏就要起身,“黄芪在厨房,我去叫她!” 沐阮却是边摆手边往外走,“不必了,我去就行!” 他说完就一溜烟出了门,红杏根本来不及拦他。 沐阮临走还不忘叮嘱徐若瑾两句,“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她暂时还没有大碍,若是继续出红,你就来叫我!” 徐若瑾记下沐阮的话,郑重地点头,像是给沐阮一个承诺。 沐阮说完就急匆匆地出了小院儿门。 一出门,沐阮就闷头走路,连路都不看,脚步匆匆而过。 “沐神医……” 正“听话的”守在外面守着的陆凌枫,听到门响之后紧接着就看到了沐阮,他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但谁知沐阮根本不看路,他听到陆凌枫的声音时已经晚了,他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陆凌枫的胸口,撞得沐阮是眼冒金星。 沐阮又急又恼,捂着被撞疼的脑门,气哼哼地抬头,用兴师问罪的眼神与陆凌枫对视。 “你是木头吗!挡在路中间作甚!”沐阮气势汹汹地对陆凌枫吼道。 陆凌枫被吼的有点懵,愣愣地看着沐阮,这样的沐阮几乎是让陆凌枫下意识就想到了徐若瑾。 一想到这人,陆凌枫就没来由地额头冒汗。 “还不快让开?我这还有急事!”沐阮说着就要绕开陆凌枫走。 “沐神医你要去哪儿?” 陆凌枫回神,猛然觉得沐阮走的方向好像有点问题,就多嘴问了一句。 沐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说你这人怎么没完没了?我要去厨房!” 气冲冲地说完之后沐阮翻了一个白眼给陆凌枫,风风火火抬脚就走。 “等一下!”陆凌枫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你现在走的方向不是厨房,是柴房。” 陆凌枫说着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沐阮神情一愣,扭头看了看相似的两条岔路口,还有点不相信,上下打量着陆凌枫,“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千真万确。”陆凌枫发誓。 沐阮瞥了陆凌枫一眼,“你怎知道?” “因为鄙人正是这别院的主人。”陆凌枫哭笑不得地迎着沐阮怀疑的视线。 沐阮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一点也没有觉得丢脸,反而快人快语道:“多谢了!” 说罢沐阮转身就走,但还是没走几步就被拦住。 这次拦住沐阮的人,又是陆凌枫。 沐阮没有闲情去管陆凌枫是如何瞬移到自己面前的,他有点不耐烦地去看陆凌枫。 陆凌枫从沐阮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情中猜到他的想法,不由好脾气的笑道:“沐神医见谅,我只是想问问你云贵人的情况如何了。” 这句话陆凌枫在外面等了半天一直想问,但是苦于没有人能让他开口。 得了梁霄的吩咐,陆凌枫只能信守承诺守在院外。 听着小院内时不时传来的云贵人的痛呼,陆凌枫也是眉头紧皱,难免多想。 只是陆凌枫也知道,若是出来的人是徐若瑾,他肯定问不出口。没办法,徐若瑾对他的意见太大。 好在老天爷还算开恩,出来的人是沐阮,陆凌枫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沐阮下意识就要说,但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他狐疑地上下打量陆凌枫,“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凌枫不瞎,自然看出来自己这是被怀疑了。 “沐神医你别误会,我只是担心,并没有别的意思。” 陆凌枫忙表明心思。 沐阮看陆凌枫态度还算不错,也不怎么咄咄逼人,加上他关心的语气,于是沐阮的态度也和缓了些。 “还好,暂时还没有太多麻烦。”沐阮说完又要走。 陆凌枫伸手道:“那你去厨房是?” “没有力气怎么生孩子?”沐阮边说边给了陆凌枫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陆凌枫呆呆的愣住,突然回不上话。这事儿他是真心不懂,不专业啊! 第1848章 麻烦 沐阮瞥了陆凌枫一眼就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直奔厨房而去。 也不知道沐阮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总是碰上麻烦不说,还总是有人冒出来挡路。 刚刚打发了一个陆凌枫,这会儿还没到厨房,沐阮就又被拦下。 这次拦住沐阮的是十三王爷的老管家。 老管家本在伺候十三王爷,格外小心地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十三王爷此次出门带的护卫不算多,好在有梁霄和陆凌枫在,倒也不至于太担心。 只不过这会儿内忧外患,让十三王爷实在难以静下心来。 “外面情况如何了?”十三王爷喝了口茶问道。 老管家把下人带回的消息如实禀报:“听说没什么动静了。” 十三王爷微微松了口气,面上也放松些许,“那小院儿呢?” 云贵人生没生,生的是男是女,才是十三王爷真正关心的大事,这可是关系到大魏江山。 老管家倒吸了一口凉气,斟酌着回道:“回禀王爷,我们的人回来说只能偶尔听到几声惨叫,其他的就没有了……” “都是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十三王爷气道。 老管家苦着脸道:“王爷息怒,不是他们不努力,国舅爷守在那,谁都无法靠近一步。” 听了陆凌枫的名字,十三王爷更是生气,“陆凌枫,非要与本王作对不可!” 老管家大气不敢喘,除了沉默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老管家的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沐阮的身影。 “王爷您看!那不是沐神医吗?” 十三王爷正要大发雷霆,突然停到老管家的声音,就顺着老管家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是沐阮。 “他这会儿不在院子里,怎的跑到这儿来了?” 十三王爷很是纳闷,随即吩咐道:“把人叫来!本王也有些事要亲自问问他。” “是,王爷!”老管家领了命令立刻动身。 沐阮看了一眼老管家,连长相都没记清,“你是?” “沐神医,在下是十三王爷的管家。” “何事?”沐阮皱眉,本能地觉得又有麻烦找上门来。 “王爷有事想要问您,请您随在下去一趟。”老管家笑眯眯地说着,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但是走了一会儿,老管家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的身后没有响起另一个脚步声。 老管家狐疑地回头,哪里还有沐阮的影子? 他大惊,忙快步原路返回,“沐神医!” 沐阮听到身后的呼唤声,只当没听见,继续大步流星地走。 什么十三王爷?他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他治伤。 所以这会儿老管家自报家门提到十三王爷时,沐阮本能就是不搭理,事情也要有个轻重缓急,这时候添什么乱啊! 老管家边跑边追,“沐神医请留步!” 沐阮没有办法,再装作听不见就太假了,只好不情不愿地顿住脚步,等老管家追上来再把话说清楚。 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来,“沐、沐神医!您跑、跑什么……” 沐阮也不说话,就略有不耐烦地看着老管家。 “沐神医您别误会,我们王爷只是想问您点事儿,绝对不会为难你!” 老管家隐约猜到一点沐阮的心思,就差对天发誓了。 “我和你们王爷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谁知沐阮根本不给十三王爷面子,硬邦邦地说完就要走。 老管家目瞪口呆地于沐阮的反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沐阮也不含糊,再次抬脚。 老管家这下急了,十三王爷那边还等着他带人回去,这要是就自己一个人回去,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没办法,老管家只好再次硬着头皮挡在沐阮身前,“得罪了,沐神医!” 说完,老管家就对四周守着的王府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示意,两人走上来一左一右站在沐阮身侧。 沐阮看看左右两人的架势,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你们要干什么?要动粗不成?” “沐神医您别着急,他们就是把您带去见王爷,绝对不会伤害您!”老管家笑眯眯地对沐阮保证道。 沐阮才不信这些鬼话,当下就甩了甩胳膊,想要摆脱两名护卫的钳制。 但是沐阮的细胳膊细腿,又没有多少力气,哪里是护卫的对手呢? 护卫在老管家的命令下,轻轻一提就把沐阮架了起来。 沐阮双腿一蹬,“放我下去!你们放开我!我不去!我要去厨房!” 但是护卫就像聋了一样,根本不理会沐阮的话,老管家就小步跟在一旁,时不时擦擦头上冒出的冷汗。 这可是堂堂的沐神医,结果就被自己这么给“绑”来了。 幸亏周围没什么人看到,不然的话,老管家还不知要怎么解释。 十三王爷正在厅内焦急地等着,忽然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 “让我回去!我不见什么王爷!” 人未到,声先至。 十三王爷听到沐阮的声音不由面色一沉,板起脸来看向门口。 他原本还十分高兴,总算能见到沐阮。之前无论他怎么说,徐若瑾就是不让沐阮来给自己治腿。 这笔账十三王爷一直没算,心里那个疙瘩也没有解开。 想到这里,十三王爷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怪不得先前徐若瑾咬紧了牙就是不让沐阮来,恐怕那时沐阮还要在郡主府照顾云贵人,可不就是分身乏术吗? 想通前因后果的十三王爷面上挂着了然,正寻思的工夫,沐阮也到了。 老管家先一步进门走到十三王爷身前,“王爷,沐神医带回来了。” “嗯。”十三王爷应了一声看向门口,就看见沐阮一脸不情愿地被护卫带进来,还有点不服气。 十三王爷知道沐阮医术了得,就压了压火气。 “还不快把沐神医放下?怎能如此无礼地对待神医呢?” 十三王爷先是对沐阮笑了笑,随即训斥两边的护卫道。 护卫听到就把沐阮放下,恭敬地退到一边。 第1849章 抱怨 沐阮脚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抬头与十三王爷对视。 十三王爷的腿不知为何隐隐作痛,大约是今天忙前忙后累到了。正好沐阮就在对面,真是来得及时。 “沐神医,本王这腿……”十三王爷面带笑意,但语气却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可是十三王爷没想到,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沐阮摆手打断。 “我现在没时间,有什么事下次再说。”沐阮说着对十三王爷恭敬地一拱手,转身又要走。 这次老管家学聪明了,在沐阮转身之前就吩咐护卫,“拦住他!” 沐阮一惊,转头瞪了老管家一眼,“为何拦我?” 十三王爷的笑容一僵,没想到沐阮如此不留情面地回绝了自己。 “本王的腿似是没怎么恢复好,一直想要找沐神医来看看,但是苦于郡主府从中干预。” 十三王爷深吸一口气,硬是勾起嘴角耐着性子说道。 沐阮也略有些不耐烦,索性对十三王爷说道:“我知道您的腿是被刺客伤到,瑜郡主已经给您诊治过了,她的医术我放心。” 十三王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本王是让你诊治!” 看着处于暴怒边缘的十三王爷,一旁的老管家也是急得不行,只能给对面的沐阮使眼色。 沐阮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连理都不理,仍旧迎着十三王爷的目光,“那真是不巧,我现在没空。” “没空?!”十三王爷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沐阮一本正经地点头,“云贵人那边还等着我回去。” 十三王爷没想到沐阮如此干脆的拒绝,顿时气的直翻白眼。 老管家看势头不妙,赶忙对十三王爷说道:“王爷息怒,沐神医说的也没错,云贵人的事的确重要些,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十三王爷的脑子这才恢复了些清明,方才只顾着生气都把云贵人生孩子的事抛在了脑后。 “皇子如何了?” 沐阮对十三王爷张嘴就只问皇子的态度很是不满,而且十三王爷连提都没提云贵人一句,好像生孩子的事与云贵人没关系似的。 “王爷怎知是皇子?”沐阮也不回答,而是反问道。 十三王爷眉毛一挑,“不是皇子还能是什么?” 沐阮也不知十三王爷是从何得知云贵人这一胎是男孩,但是十三王爷这种态度的确令人讨厌。 “还没生。”沐阮也没心情与十三王爷争辩,这种人哪怕是给他讲道理,也是讲不通的。 所以沐阮也不费那个工夫,三个字就打发了。 十三王爷想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答案,“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何还没生?不会出问题了吧?” 沐阮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但像十三王爷这么讨厌的还是头一回。 “若是王爷信不过我,那就别来问我。”沐阮给云贵人接生可不是看十三王爷的面子,所以他怎么说沐阮都无所谓,但是该怼就要怼回去。 十三王爷也没料到自己会被沐阮噎了一下。 “沐神医,本王只是好心劝你一句,云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身份尊贵,你最好是多上点心。”十三王爷又道。 沐阮不爱听的话基本都被十三王爷说了个遍。 “是吗?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王爷若是再不放我走,云贵人真要出了什么问题,王爷担责任么?” 十三王爷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威胁。 “放你走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本王,皇子到底如何了?若是有半点闪失,你可担当不起!” 十三王爷皱着眉,说话也是半询问半威胁。 沐阮被絮絮叨叨的十三王爷逼得快要跳脚了,他没好气地甩下一句,“鬼才知道!你不让我回去我怎么看?” 十三王爷瞠目结舌地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沐阮,吃惊地张大嘴。 “不是我说,你们皇族的孩子就是矫情!你们的孩子就格外金贵了?这么一会儿工夫总是来问我,不知道我也很急吗!”沐阮抱怨道。 十三王爷稍稍回神,抓住了沐阮话里的重点,“还有人问你?” 沐阮还没等回答,门外就传来清脆略带笑意的声音。 “是我问的。” 一听这声音,十三王爷收起面上的惊讶,看着门口出现的那人。 陆凌枫笑着走进,对十三王爷笑了笑,然后直接走到沐阮身边,“沐神医快去忙吧,正好我与王爷有话要说。” 沐阮一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急匆匆地跑,十三王爷连把人叫住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沉着一张脸去看陆凌枫。 老管家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不再随便开口,而是默默站在一旁。 十三王爷气上心头,但是沐阮走了,他就只能把气撒在陆凌枫身上。 “你拦着本王作甚!” “草民若是不拦着王爷,您准备如何处置沐神医?”陆凌枫不紧不慢地问道。 十三王爷语塞,仍旧梗着脖子道:“如何处置那是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十三王爷本就对陆凌枫一肚子气,这会儿送上门来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陆凌枫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既然如此,那王爷就更不该耽误沐神医为云贵人接生了,您说是不是?” 十三王爷看着陆凌枫的脸就来气,但是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小别院如今可不怎么安全,十三王爷带的人有限,真要与外面的刺客拼杀起来,恐怕很难讨到好处。 不过有陆凌枫与梁霄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个为了保住别院,一个为了徐若瑾,也一定会拼尽全力。 只是陆凌枫心机深沉,十三王爷有时都看不透这人的想法。 别看陆凌枫此时带着笑意,态度谦逊有礼,背地里琢磨什么十三王爷可就猜不到了。 被陆凌枫拦住,十三王爷却难得没有大发雷霆。 “哼!本王就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若是皇子有任何差池,本王可不会饶了他!” 十三王爷说的自然是沐阮。 陆凌枫双眼微微弯起,似是对十三王爷的话没有多少反应,嘴边依然挂着浅笑。 十三王爷自讨没趣,冷冷地瞥了陆凌枫一眼就收回视线。 第1850章 腿伤 陆凌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后意有所指地对十三王爷说道:“王爷,难道您就不担心梁霄的安危么?” 十三王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知好端端的,陆凌枫为何会突然提起梁霄。 “梁霄?” “他一人带着几名手下把外面的刺客逼退到数丈之外,算起来,时间也不短了。” “那又如何?” 十三王爷表面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心中却是有几分惊讶。梁霄仅凭几人之力就能力退刺客,本事可见一斑。 “没什么。草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陆凌枫笑着说道。 十三王爷皱眉,他可不信陆凌枫的心思会这么简单,“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若是连这点刺客都搞不定,就没脸回来了!” 陆凌枫看着莫名自信的十三王爷,但笑不语。 就在十三王爷疑惑陆凌枫的来意时,突然别院的下人求见。 十三王爷看了一眼,原来是别院的管家。 陆凌枫收敛了笑意,问道:“何事?” 管家支吾了片刻,特意走近陆凌枫,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陆凌枫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几分诧异,“当真?” “句句属实,老奴亲眼所见!”管家猛点头。 “人呢?”陆凌枫又问道。 “已经去了小院儿。” 陆凌枫略一点头,似是有些担忧,拱手就与十三王爷告辞:“王爷,草民告退。” “等一下!”十三王爷还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本能告诉他多半是关于梁霄。 被十三王爷叫住,陆凌枫脚步一顿。 “何事如此惊慌?”十三王爷故意问道。 陆凌枫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是梁霄回来了。” 十三王爷双眼微眯,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这不是好事吗?”十三王爷当然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还是故作不知。 陆凌枫皱眉说道:“具体情况草民也不知,正要去看。” 十三王爷一听,立刻拄着拐杖起身,“本王与你同去!” 老管家闻言一惊,但还是立刻移到王爷身侧,小心伺候着。 十三王爷腿脚不方便,但也火急火燎地直奔小院儿而去,倒是陆凌枫,不紧不慢地跟在十三王爷身后,神情也十分淡定,似乎对这事不甚在意。 沐阮去厨房找到黄芪,让她端着面条和自己一起回去。 刚一踏进院子,沐阮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他下意识以为是云贵人出事了,手忙脚乱就往门的方向跑。 结果一个转弯,就看到了梁霄。 梁霄头也不回,蹲在地上说道:“你来得正好,快给梁八看看。” 沐阮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听到梁霄的话下意识就快步走到梁八身边。 梁八的情况不太乐观,沐阮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沐阮检查的工夫,梁霄就去看了看一旁正坐地运气的梁三。 梁三比起梁八,受的伤要轻很多,但也是说不出的狼狈。 “如何?”梁霄趁着梁三换气的空档插了一句。 梁三点头,“没有大碍,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若是一般人听到梁三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完,早已惊掉了下巴。可梁霄只是淡淡地点头,就把视线放回到梁八身上。 第1851章 受伤 沐阮仔细检查过梁八身上的伤,看着他腿上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皱起眉来。 “这伤有多久了?” “不到一盏茶工夫。” “刀上有毒?” “嗯。” 沐阮与梁霄的对话十分平淡,就像在说家常,无波无澜。 梁八除了脸色难看,身体虚弱之外暂时没有更多表现。 “不要运功。”这是梁霄给梁八的唯一命令。 梁八静静地躺在地上,还有意识,听到梁霄的话就轻轻点了点头。 沐阮盯着梁八腿上那一大片青紫,越发觉得棘手。 梁八中的毒必须尽快处理,不然顺着血流到五脏六腑,到时神仙来了也难救。 …… 梁霄当时带着诸人一路杀下山。 别院外的刺客已被陆凌枫的手下斩杀大半,多亏梁霄及时出手,才把其余刺客逼退。 白衣人自觉跟上梁霄,在梁霄的带领下冲下山。 黑衣人被梁霄打得节节败退,从山顶一路退至山腰。 梁霄自不必说,以一当十都不夸张。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黑衣人的剑就与他们战作一团。 长剑所指之处,黑衣人连近身都做不到,更别说在梁霄身上讨到便宜。 梁霄冲在最前,梁三与梁八护在左右,提防从其他方向来的刺客。 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只能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梁霄身上连滴血都没有溅到。 以至于后来黑衣人对梁霄有颇多顾忌,不敢轻易上前,而把主意打到了梁三与梁八身上。 一时间梁三与梁八周围聚集了一倍还多的黑衣人。渐渐的,两人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 冲在最前的梁霄同样遇到了不小的阻碍,他被拖住了片刻,此时也有些分身乏术。 但梁霄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小心他们的刀剑!”剑上有毒。 梁三与梁八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再对战时也格外小心。 但无奈黑衣人的攻势太猛,梁三与梁八背对背,眼观六路,仍旧是双拳难敌四手。 黑衣人的尸体越来越多,梁三与梁八也有了疲态。好像漫山遍野的刺客就是杀不干净。 梁霄透过稀疏的树木眺望山下,隐约能看到人头攒动。 他知道,在往下一点就能碰到援兵。 偏偏就在这时,梁霄的身后传来一声隐忍的抽气声。 他紧紧地握了握刀柄,面容冷峻,双目狠厉,干脆利落地将围上来的黑衣人悉数斩杀。 紧接着,梁霄几个飞跃,来到梁三与梁八身边。 梁三似是受了伤,手一直捂着腰侧,偶尔咳嗽两声,压抑着喉咙里的那一股腥甜。 梁八就严重得多,腿上一道刀伤触目惊心。 梁霄皱眉看了看,随后扯下布条姜他的腿狠狠捆住,控制毒血的流入速度。 “忍着点。坚持到别院,那里有沐阮。” 梁三重重地点头,梁八精神还算不错,也跟着点了头。 说着话的工夫,梁霄反手一剑,就将背后突袭的刺客刺了个对穿。 黑衣刺客口吐鲜血,紧紧握着梁霄的剑,双手汩汩流血仍不放松,身体弓成虾形,挣扎了两下就断了气。 梁霄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抬腿就是一个利索的飞踹。只见夺剑的刺客被踹出数十米才停。 收回剑的梁霄环视一周,狠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刺客们俱是一愣,同时忘了下一步动作。 梁霄的气势太过惊人,别说与他对视,哪怕只是被眼神略微扫到,都是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梁八的性命等不了,梁霄必须做出决定。 “走!” 梁霄没有任何犹豫,伸手背起梁八,动作一气呵成。 梁八本来还有些抗拒,但他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就被梁霄一瞪眼给咽了回去。 梁三也紧紧跟上,强忍着腰侧的剧痛,一边戒备一边加快速度。 梁霄背着梁八,稳稳地回到了别院。 幸亏梁霄有先见之明,及时捆住梁八的伤口,不然梁霄就算是插上翅膀,梁八也来不及救治。 沐阮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屋内还有一个待产的云贵人,不间断的痛呼声传入沐阮耳内,让他格外担忧。 “你先把面送进去,顺便告诉徐若瑾,我这边遇到点麻烦,接生的任务就要交给她了。”沐阮吩咐一旁呆住的黄芪。 黄芪使劲点点头,忙端着面条就要推开门去找徐若瑾。 “哎!别忘了把我的药箱拿来!”沐阮差点忘了关键的。 安排好屋内,沐阮暂时把心思放在梁八身上。 事不宜迟,沐阮专心致志地帮梁八解毒。 梁霄就在一旁守着。 此时梁八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眼皮也重的抬不起,头上却还在汩汩冒着汗水,周身都被浸湿。 梁霄深吸一口气,抱臂站着,眼神里写满了担忧。 梁三也十分紧张地盯着沐阮和梁八,梁八是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而且这一刀还是梁八替他挡的。 沐阮每一个细微的皱眉,都会让梁三的心提到嗓子眼。 真正分身乏术的人应当是沐阮。 一面是即将要产下龙子的云贵人,难产的迹象越发明显,沐阮也不确定徐若瑾能否搞的定。 另一面是中毒的梁八,再不治疗极有可能没命。 “真是祸不单行!”沐阮小声嘀咕了一句。 如果说除了沐阮之外,还有人能给云贵人接生的话,所有人之中,就只可能是徐若瑾。 就在这时,小院儿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梁霄的思绪被打断,不悦地看向门口方向。 “还敲什么门?直接冲进去!” 看陆凌枫斯文地叩门,十三王爷的急脾气又爆发了,不耐烦地伸手去推门。 虽说这别院是陆凌枫的地盘,但十三王爷从来就没拿自己当过外人。 梁霄身体纹丝不动,直直地看着小院儿的门被推开。 果然不出梁霄所料,走进来的正是十三王爷与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陆凌枫。 梁霄只是淡淡地扫了十三王爷一眼,就把视线落在了陆凌枫身上。 十三王爷推开门看到满院狼藉,顿时哑口无言。 陆凌枫看着地上的伤员们,细细一想便猜了个大概。 第1852章 催促 倒是十三王爷颇多惊讶。 连梁霄的部下都折损如此严重,难不成外面的刺客真的猖狂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些,十三王爷的心不由得一紧。 偏偏在这时,十三王爷的视线扫到一个人,他惊讶万分地再看几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 “沐阮你怎么在这儿!” 十三王爷的话像是疑问,但语气却带着质问。 沐阮此时专心梁八的伤,哪里有空搭理十三王爷?翻了个白眼,一句话未答,仍旧给梁八解毒。 十三王爷被无视,火噌的就蹿上来,他不顾自己的腿脚不利索,硬是拄着拐杖径直朝沐阮走去。 但是还未等十三王爷接近沐阮,就被梁霄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去路。 “云贵人还在里面生产,你怎么能让沐阮留在这儿?!”十三王爷顶着压力,训斥梁霄道。 梁霄却像是没听到十三王爷的话似的,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十三王爷气愤不已,“本王看你是疯了!皇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梁霄一言不发,但却像山一样挡在十三王爷面前,让十三王爷一步都无法再靠近沐阮。 十三王爷气得满脸通红,“本王和你这木头说不清!看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你怎么说!” 留下一句威胁,十三王爷还不解气,“真不知你这样的人如何得到皇上的信任!” 云贵人痛苦的嚎叫声突然从屋内传出,十三王爷气得重重的顿了一下拐棍,指着沐阮道: “沐阮!你听见了没有?云贵人的命你不打算管了是不是?” 十三王爷大声质问沐阮,又是威胁又是恐吓。 但沐阮对此毫不理睬,专注在梁八身上,不把十三王爷的愤怒当回事,十三王爷就越是生气。 看着沐阮不紧不慢的解毒动作,十三王爷雷霆大怒,一激动把手里的拐杖狠狠朝沐阮砸了过去。 只是十三王爷恼羞成怒的举动并没有得逞。 那根拐杖在离沐阮数米的地方就被拦下来,拐杖掉在地上发出丁丁硁硁的声音,顺着原路又滚回到十三王爷的脚下。 “再多嘴,就滚出去。”梁霄的语气很轻,可每一个字的分量,都好似尖锐的大石,刺中十三王爷的心口。 “你……你说什么?”十三王爷看他虽然嘴硬,却有胆怯。 陆凌枫伸手把他拽回,朝其摇了摇头。 十三王爷的身体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身后已经出了一背冷汗。 “本王不怕告诉你沐阮,你这么做可是死罪,你自己想清楚!” 虽说外表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十三王爷仍旧努力维持着尊严,语气更是居高临下。 沐阮手上的动作不停,全力给梁八解毒,连看都不看十三王爷,反驳道: “什么皇子不皇子的?能不能活过今日还不知道呢!”沐阮还没说完,不慌不忙地补充道:“即便是皇子现在诞生,没准都活不到明天。” 沐阮一句比一句更大逆不道,每一个字都够砍头十次。 可是沐阮就是分外淡定,云淡风轻地说出口,还不耽误给梁八解毒。 梁霄背对着沐阮,听他说完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沐阮就是这个性子,只不过十三王爷不知道。 越是施压,沐阮越是反弹,就越是要和你对着干,吃软不吃硬,说的就是沐阮。偏偏十三王爷一味用砍头来威胁沐阮,结果只能适得其反。 十三王爷还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沐阮,“你、你、你说什么?” 不止十三王爷,陆凌枫也被沐阮的一番话惊到了。但是他再看梁霄一副了然的神情,就释怀了。 “有本事你现在就砍了我,不然的话,就闭嘴老实待着。”沐阮头也不抬地说道。 院内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说给十三王爷一个人听的。 十三王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那点面子都被人踩在脚下,可他却无力反驳。 沐阮凶完之后,嘴上还小声嘀咕着。 “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吵吵。命都要没有了,有这力气还不如出去拼一把……” 他念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边的梁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觉得好笑。 沐阮尽心尽力地为梁八解毒,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梁八的命是保住了。 十三王爷被沐阮的一顿抢白辩驳地无话可说,他堂堂大魏王爷,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大夫当众斥责?这让他的一张老脸以后往哪儿搁? 老管家看出十三王爷的情绪不对劲,连忙安抚道:“王爷息怒,沐神医也是无心之言,您大人大量别气坏了身子!” 十三王爷此时已经气晕了头,老管家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沐阮。 难得十三王爷安静下来,沐阮继续给梁八解毒。 经过沐阮及时的诊治,梁八的面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多了。 “沐神医?” 梁三看出梁八情况好转,但为了保险还是要亲口问一句。 沐阮长舒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事了。腿保得住,他底子好,修养一阵就行。” 有了沐阮的承诺,梁三也放下心来。 梁八一直都迷迷糊糊的,这会儿可能是舒坦了就睡了过去。 老管家还在担心十三王爷会不会再度找茬,结果出人意料的,十三王爷老实多了。 不仅没有再斥骂沐阮,反而安静得不像话。 老管家都觉得不适应,不断用余光悄悄观察着十三王爷,心里暗道:王爷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梁三看梁八无碍,也放松下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 沐阮光是听就知道不对劲,他责备似的看了梁三一眼,“过来我看!” 梁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梁,说道:“我不碍事的,就是几根骨头而已。” “而已?”沐阮瞪了梁三一眼。 梁三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沐阮嘴上埋怨梁三和梁八一个个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受伤了也不当回事,老了就知道后悔…… 第1853章 接生 话痨起来的沐阮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梁三老老实实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又忙活了一阵,梁三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 “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休息吧。”沐阮叮嘱梁三道。 说完之后,沐阮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又看向梁霄,“给他放假,知道了吗?” 旁边的人,除了梁三与梁八外,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沐阮居然敢这么和梁霄说话?怕是不想活了吧! 但梁三却是一脸淡定,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梁霄也同样不以为意,对着沐阮略一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沐阮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此时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徐若瑾看着一脸惨白的云贵人,已经嚎的没有了力气。 云贵人的羊水破了,出血越来越严重。再这么拖下去,腹中胎儿迟早会保不住。 黄芪端着面条匆忙地走到徐若瑾身边,“郡主,沐神医让奴婢送来的面条。” “他人呢?”徐若瑾望眼欲穿地看向门口,不敢相信沐阮没有跟着来。 隐隐的,徐若瑾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黄芪紧接着说道:“在给梁八治伤。” “梁八?怎么回事!”徐若瑾大惊。 “奴婢也不知道具体,只看见院子里有不少人,梁三和梁八都受了伤,好像还不轻。”黄芪说着叹了口气。 徐若瑾担忧地皱眉,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沐阮呢?” “沐神医在给他们疗伤。对了,他还让奴婢告诉您,只能靠您自己了。”黄芪把沐阮叮嘱她的话都告诉了徐若瑾。 “好!我来!” 徐若瑾明白沐阮为梁八和梁三意味着什么,她更明白如若不是万分紧急,梁霄不会拦住沐阮为云贵人接生。 即使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靠自己就靠自己,她有何事是不行的?! 说着把胳膊上的长袖高高挽起,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云贵人的床榻边。 “省点力气,我们开始了!”徐若瑾平稳的目光,让云贵人对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手紧紧地握了握徐若瑾的手。 虽然云贵人痛得说不出话来,但徐若瑾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云贵人听徐若瑾的话拼命忍住不喊,只是粗喘着,又跟着徐若瑾的手势深呼吸。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尽量淡定地给红杏和黄芪安排活,吩咐她们重新烧水,准备绷带。 云贵人双手死死抓着床帏,撕心裂肺的一声差点咬到舌头。 徐若瑾随手拿过一团纱布塞进了云贵人的嘴里,“听我的话,我说用力你就使劲!” 云贵人连连点头。 “用力!” 云贵人脑中嗡嗡的,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徐若瑾清脆有力的声音。 她跟着徐若瑾的指挥拼了命地使劲,双手死死抓着两边的木头,全身都在用力。 云贵人的上半身都随着用力而抬起,随后又重重地跌落回去。 短暂的停顿之后,徐若瑾的声音再次响起:“用力!” 云贵人机械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之前积攒的力量也都在这时派上用场…… 第1854章 欠你 院内众人还沉浸在沐阮对梁八等人的紧急救治之中,十三王爷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 “毒也解了,人也救了,该去看看云贵人了吧!” 十三王爷等的花儿都快谢了,好不容易看到梁八和梁三都被沐阮诊治好了,他终于急不可耐地插上一句。 沐阮下意识皱紧眉头。 不过十三王爷这次开口态度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连一旁的老管家都惊讶地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陆凌枫诧异地看了十三王爷一眼,不禁微微勾起嘴角。这个王爷总算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十三王爷火急火燎地看着沐阮,又不敢催促地太用力,免得再引起沐阮的逆反心理。 谁知被催促的沐阮动作依旧是不紧不慢,在十三王爷着急之前,悠悠说道: “有徐若瑾在呢!担心什么?” 十三王爷被沐阮噎的哑口无言,瞠目结舌地盯着沐阮,一脸的惊讶,好像沐阮在说什么胡话。 停顿片刻,十三王爷才稍稍缓过神来。 “她一个人怎么能行?” 梁霄就在眼前,十三王爷在把话脱口而出之前还是稍稍拐了个弯。 其实十三王爷想说的是:徐若瑾有什么本事?如何给云贵人接生? 沐阮却不以为然,“有什么不行的?你太小看她了。” 十三王爷眉头都快要拧出一朵花来,“不行不行,皇子出世哪是这么随随便便,太儿戏了!” 十三王爷只会说这么几句,当着梁霄的面,他可不敢说得太明显。 就在这时,屋内猛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看向小屋,就连陆凌枫也不例外。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表情也十分精彩。 梁霄听到这声,知道孩子已经平安降生,脸上挂上欣慰的笑容。在此处等到孩子出世已是极限,他还有其他事需要去办,临走前对陆凌枫使了个眼色。 陆凌枫从皇子出世的复杂心情中转换过来,正好对上梁霄的视线,随即轻轻颔首。 梁霄还是亲自上阵,带着没有受伤的众人组成的小队,一路杀下山。 这小队中大多数是陆凌枫的人,他们都得了陆凌枫的命令助梁霄一臂之力。 梁霄把梁三与梁八带回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他们之前重创了刺客,所以刺客们并没有立刻追击。 这些黑衣刺客似乎十分忌惮梁霄的本事,以为他在别院另有埋伏。直到梁霄再次杀出别院,刺客们都没有采取行动。 梁霄再度杀下山更没有之前的顾虑,凡是出现的刺客都被他斩于。 他这一次换了新的战术。他不在追求把所有刺客都杀干净,而是将视线放在了山腰处。 这里是梁霄之前已经看好的地方,只有和山下的人汇合,别院里的所有人才有可能保全。 所以梁霄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这次他丝毫不恋战,驾马狂奔,在山中穿行。 黑衣刺客都没料到梁霄会来这一招,纷纷躲避。就算有胆大的妄图斩断马腿,都被梁霄先一步取了性命。 就这样,梁霄一路带队杀到了山腰处。 远远的,梁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夜志宇。 此时的夜志宇独木难支,被刺客压着打,明显落於下风,招式更是捉襟见肘。 再这么下去,夜志宇迟早会被乱刀砍死。 他握着长刀的双手早已疲累不堪,每挡下刺客一招都被震得虎口生疼。 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另一名刺客横刀劈下,眼看就要砍在夜志宇身上。 这一刀下去,夜志宇恐怕会被当场劈作两半,夜志宇根本来不及回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刀朝自己劈来,双目赤红,目眦欲裂,不甘心自己这辈子居然就这么完了! 千钧之际,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剑与下落的大刀撞在一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柄剑势大力沉,大刀骤然下落的速度都不及,瞬间就被弹向一边,几乎是擦着夜志宇的衣角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落地的飞剑也被人捡起。 夜志宇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他忙顺着剑的位置看去。 “是你?!” 待看清拿剑的人是梁霄时,夜志宇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梁霄却是一派淡定地握住剑柄,扬手一剑准确地抹了刺客的脖子。血如雨注,方才差点得手的刺客顷刻之间就毙了命。 刺客死不瞑目,到死都不知道梁霄是何时出现的。 梁霄带来的人迅速与刺客战在一处,大大减轻了御林卫的压力。就连夜志宇都难得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刚刚的那一幕太过惊险,导致夜志宇到现在都还心惊胆战,双手止不住轻微地颤抖着。 “多、多谢……”夜志宇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面色苍白,牙齿也控制不住地哆嗦。 梁霄警戒着周围,看都没看夜志宇,而是向山下看去。 夜志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不在意梁霄的态度,又郑重地开口说道:“我欠你一条命!” 听到这话,梁霄才瞥了夜志宇一眼。 “随便你。” 正当夜志宇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梁霄却甩下三个字就翻身上了马。 夜志宇一愣,仰头看着马上的人,“你要去哪儿?” “去找皇上!” 梁霄话音未落就使劲一拽缰绳,骏马吃痛立时狂奔起来。 夜志宇看着绝尘而去的梁霄,微微长大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御林卫守着,皇上应当不会有事…… 夜志宇想到这里,眼里却流露出几分担忧。 不过有梁霄在,夜志宇也可稍稍放心下来。他回神之后重新投入战斗,握起长刀仿佛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被发疯一样的夜志宇砍死的刺客也越来越多。 梁霄出现之后,一切跟着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此时山下的夜微言则等得是坐立难安,焦急无比,在马车前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山上的方向,满面愁容。 田公公也同样心焦地守在一边,想开口安抚皇上两句,又怕惹皇上不高兴。 第1855章 惊喜 夜微言如今一颗心都系在山上,就怕皇子有什么闪失。 田公公只能无奈地在一旁摇头,这会儿的皇上最是劝说不得。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看夜微言离马车越来越远,竟隐隐有要带人上山的趋势。 田公公察觉到苗头不对,立刻俯身拦在夜微言面前。 “皇上!您万万不可再前行,山上刺客众多,甚是危险,您可千万要保住龙体!” 夜微言听田公公说完不耐烦地一甩袖子,“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你说朕该怎么办!” 田公公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朕等不了了,夜志宇为何还不回来?”夜微言大声质问道。 田公公面露难色,“这个……老奴也不知。恐怕是刺客太多,对付起来也要费一番工夫……” 他边说边看夜微言的脸色,声音也越来越小。 夜微言并不买账,反而更加生气,“朕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田公公不知该如何劝阻,夜微言突然大步流星地往山上走。 “皇上!” 田公公惊慌不已抬脚就要跟上。 偏偏在这时险象陡生,一名刺客从天而降,手呈爪状直奔夜微言咽喉而去。 夜微言根本来不及反应,后撤已是来不及,浑身僵硬难以动弹分毫。 他直直地看着刺客,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神情依旧淡定。 刺客注意到夜微言的神情突然觉得不对劲,暗道一声“不好”,想要收势已是来不及。 果然还未等这刺客碰到夜微言,就被突然出现的拂尘死死地缠住手。 刺客吃痛,想要把手收回却奈何不了拂尘主人力大无穷。 “大胆刺客!纳命来!” 田公公尖利的嗓音响起,手中拂尘一甩,刺客的身体就跟着在空中转了数圈,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刺客摔得七荤八素之际,田公公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刀落,取了刺客的命。 刺客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陈尸当场。 “老奴救驾来迟,令皇上受惊了!” 田公公把刺客解决后立刻跪在夜微言面前请罪。 夜微言看着刺客在自己眼前毙命,还有些惊魂未定,毕竟方才差一点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你护卫有功,何罪之有?起来吧。” 再开口时的夜微言也冷静多了,没有方才那么急不可耐。 田公公见皇上不怪罪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夜微言身侧,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从御林卫的队伍中出来两人将尸体拖了下去。 方才事发突然,御林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可就是这一次,田公公的身影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谁都没有想到,田公公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他们本以为田公公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御林卫是夜志宇训练出来的,自然跟他是一条心,夜志宇与田公公素来不和,他们也是有样学样。 私下里这些御林卫也都随着夜志宇管田公公叫“老阉货”。 但是经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所有在场的御林卫都对田公公刮目相看,甚至有些后怕。 这个老家伙看起来笑眯眯的,但随时都可能一招要了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御林卫众人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心中惴惴难安。 “皇上,此地太危险,不如您先回马车内歇息片刻。”田公公旧事重提。 这次夜微言却很好说话,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就抬脚往回走。 不是夜微言怕了刺客,只是刚才那一瞬间,让夜微言的脑海清明了不少。 他也是急昏了头,这种感觉逼迫的夜微言没了思考能力,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尽快上山。 夜微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云贵人究竟怎么样了! 可是冷静下来的夜微言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最不宜冲动,不然就会再次发生方才的事。 一次侥幸躲过,夜微言也不能肯定下一次自己是否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所以这一次夜微言没有过多犹豫,听了田公公的话往回走。 田公公看着皇上的动作总算是松了口气。 为了防止再有刺客对皇上造成威胁,田公公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皇上身边。 只是这次没走两步,就被一声嘹亮的马啸声打断。 夜微言与田公公齐齐扭头去看。 御林卫也都如临大敌一般摆好阵型,将皇上围在其中。 夜微言凭着月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碎影,很快认出了来人。 “梁霄!” 夜微言无比震惊,使劲闭上眼再睁开,的确是梁霄没错! 在确定来人是梁霄之后,夜微言激动地让御林卫统统退下,兴奋地迎了几步。 梁霄策马到了近前,猛一扯缰绳,马前掌高高抬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后重重踏在地上,激起一片飞尘。 紧接着梁霄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夜微言身前。 “皇上。” 夜微言看到梁霄又是激动又是惊喜,上下打量着他,这才发现梁霄身上都是血迹。 “你受伤了?”夜微言大惊,立刻关切地问道。 梁霄却是淡定地摇头,“不是我的血。” 夜微言这才放心,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梁霄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是夜微言没想到的,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满意地注视着梁霄。 田公公余光瞥到夜微言的侧脸,也跟着松了口气。 梁霄出现在此,至少说明山上别院安然无恙。 正因为如此,夜微言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略有放松。 夜微言难掩激动的心情,仔仔细细打量着梁霄。 正当夜微言要说到正题的时候,周围的御林卫突然喧闹起来。 “大人回来了!” “大人!” ……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夜微言耳边响起,他皱眉抬眼去看,御林卫都异常兴奋地围住来人。 田公公先看清,原来是夜志宇也跟着回来了。 他面露惊讶,随即收敛心神小声对夜微言道:“皇上,是夜统领。” 夜微言扬了扬眉,“他也回来了?” 话音未落夜微言又去看梁霄,眼神里带着询问。 梁霄装作没看到夜微言的神情,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说话。 夜微言没办法,只好再次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夜志宇。 第1856章 惊悚 夜志宇看起来比梁霄狼狈得多,他浑身是血,泥土和血迹混在一起,看起来污浊不堪。 夜志宇显然受了不少苦,勉力支撑到现在总算见到了皇上。 就连下马,夜志宇都需要御林卫部下的搀扶。 “大人您怎么样了?” “大人您伤到哪儿了?” …… 御林卫七嘴八舌的问道,都非常关心夜志宇的情况。 但夜志宇并没有回答他们,而是提着气,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步走向夜微言。 梁霄走后,夜志宇把山腰的刺客解决得差不多,骑上马就跟着下山了。 夜志宇不知道梁霄下山,但他知道一点,能让梁霄冒着性命之忧下山,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思前想后,夜志宇还是决定立刻策马追上。 有梁霄带来的人帮忙,刺客越来越少,仅剩的几人也成不了气候。 夜志宇跌跌撞撞走到夜微言面前,俯身恭敬道;“皇上,臣该死,未能及时完成您的命令。” 夜微言从头到脚扫量了夜志宇一眼,闻言略一颔首,“你也尽力了,朕心中明白。” 夜微言越是如此告慰,夜志宇越觉得颜面有损。因为他并未直攻上山去救梁霄等人,而是梁霄直接杀下了山…… “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也多亏梁霄及时赶到。”夜微言顺便又夸了梁霄一句。 若是放在之前,夜志宇心中肯定要有不服气。 但是这次夜志宇并未心有怨恨,因为他这条命都是梁霄救的。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所以无论夜微言说什么,夜志宇都是垂首不语。 看到夜志宇的反应,田公公甚感意外,难不成夜志宇转性了?田公公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测,夜志宇倔得像头驴,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比梁霄差。 夜微言没有多想,“既然你们二人都回来了,也是时候跟朕说说山上的情况了。” 这话虽说是对梁霄和夜志宇二人说的,但夜微言自始至终都在看着梁霄。 夜志宇识趣,没有先开口。 梁霄也故作糊涂,忽略了夜微言的视线,似乎皇上的话和他没有关系。 夜微言看着梁霄的态度,无奈地干咳两声,也顾不得太多,索性直接问道:“梁霄,朕问你,云贵人如何了?” 说这话时夜微言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期待,整个人连神情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梁霄并不买账,对皇上的亲自点名也是不放在心上,随口反问道:“臣怎会知道?皇上问错人了。” 夜微言惊讶地看着一脸淡定的梁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田公公早知梁霄是这种性子,但事关重大,连田公公都觉得梁霄有些过于儿戏。 但在场还有一人,他甚至比夜微言还要惊讶,到现在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个人就是夜志宇。 他冷不丁听到“云贵人”三个字,还以为是自己磕到了脑袋,记忆出现偏差。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云贵人早已在宫中丧命了才对,那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云贵人? 夜志宇惊讶地垂首,余光偷偷瞥了皇上和梁霄一眼,两人神情都十分淡定,尤其是梁霄。 皇上似乎很是着急,一定要在梁霄这里问出云贵人的情况,夜志宇越发搞不清楚状况,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云贵人没死?! 但几乎是立刻,夜志宇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而就在夜志宇稀里糊涂的时候,夜微言再次开口,“朕不问你问谁?你不是一直都守在徐若瑾的身边吗?” “是,那又怎样?”梁霄没有半点含糊地应下来。 迎着梁霄理直气壮的神情,夜微言反而落了下风,本来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徐若瑾一直照顾着云贵人,你还想说你什么都不知?”夜微言有理有据,说得很有道理。 梁霄却还是不回答夜微言真正想知道的答案。 “嗯,没见过。” 梁霄这说的是实话,到了别院之后,他还真没有见过云贵人一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徐若瑾陪着她,小到聊天恶作剧,大到接生。 想到这里,梁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夜微言一眼。 若是皇上知道是徐若瑾在为云贵人接生的话,不知会不会激动地跳起来反对。 夜微言被梁霄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不知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朕问你什么,你都不说,那你说你下山来做什么?”夜微言埋怨梁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嘴角沉下没了笑容。 梁霄这次仍旧没有回应。 他下山来是为了确认皇上没有受伤,顺便再把人护送上去。 但这些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所以梁霄就保持沉默了。 夜微言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梁霄一眼,“既然你还是不说,那朕就亲自上山去看!” 夜微言看梁霄就是快石头,软硬不吃。他好话说尽也没有区别。 对话进行到这一步,夜志宇就算再傻也听得明明白白。 云贵人真的没死! 不仅未死,还一直都跟在徐若瑾身边,那么多半就藏身于郡主府内。 夜志宇在确定这个消息的同时,脊背冒出一层冷汗,更多的是庆幸。 幸亏他是在搜查郡主府之前得到的这个消息,不然夜微言不会饶了他。 夜微言没有注意到夜志宇的反应反常,仍旧不依不挠地等着梁霄的回答。 夜志宇惊魂未定,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不少场景。 难怪之前皇上三番两次警告自己不要找郡主府的麻烦,更不要难为徐若瑾和梁霄。 郡主府闹出那么大的麻烦,皇上依然充耳不闻,反而大行方便之门。 任何人,无论是何种身份,只要威胁到郡主府的安危,皇上就会出手摆平。 这下所有事都清楚了,皇上因为云贵人在郡主府,所以才对徐若瑾和梁霄百般纵容。 夜志宇越想越是后怕,居然还敢背着皇上调查郡主府的猫腻? 想到这些,夜志宇又不禁松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 这种惊悚的感觉丝毫不亚于之前差点被一刀砍在脖子上。 第1857章 皇子 夜志宇吞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提醒他已经一日滴水未进,喉咙也像着火似的疼。 但如今的状况,夜志宇寸步不敢离开。唯恐皇上与梁霄说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梁霄淡定地站在原地,并不打算接夜微言的话。 夜微言直直地与梁霄对视,就看谁先撑不住。 而此时的山顶别院。 云贵人的孩子出世,徐若瑾满手是血的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 徐若瑾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红杏和黄芪也都傻了,直到听见婴儿啼哭的那一声,她们才如梦初醒。 红杏和黄芪两人都狼狈得很,头发乱了,衣衫脏了谁都没有注意到。 她们二人反应过来立刻激动地抱在一起,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太好了!孩子出世了!” “是啊!太好了!” 徐若瑾看着因为激动抱着哭的红杏和黄芪,眼里同样莹光闪烁,但又不得不把她们拉回现实。 “快来搭把手!把孩子身上的血擦干净包起来!” 听到徐若瑾的命令,红杏和黄芪连忙分开,随便用袖子擦了把脸就来到徐若瑾身边。 在徐若瑾小心翼翼的指导下,红杏和黄芪虽然笨手笨脚但总算把孩子包好了。 徐若瑾轻柔地从红杏手里接过孩子,抱到云贵人的脸颊旁。 云贵人刚生产完,身上的力气差不多都耗尽了,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她脸色苍白,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到襁褓里粉红色的小娃娃,嘴角扯起一丝笑容。 “是女、女孩吗……” 云贵人声音沙哑,十分虚弱,精疲力尽地问道。 徐若瑾知道云贵人一直都想要个女孩,不然也不会所有小衣裳都做成女孩子穿的。 “是个男孩。”徐若瑾仍是笑着说道。 这孩子来到这世上太不容易,无论是男是女这一刻都不重要,因为这是他母亲拼了命才换来的。 云贵人的身子骨弱,不仅把孩子生下来,还捡回一条小命,已是十分不易。 徐若瑾在给云贵人接生时,有几次都是死里逃生,若不是徐若瑾临危不乱,就算是一次大出血,徐若瑾都难以招架。 总算上天待云贵人不薄,让她平安诞下麟儿。 “老天保佑,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孩子很健康。” 徐若瑾既欣慰又高兴,忍不住亲了襁褓中的婴儿一口。 云贵人微微眯起的双眼看到徐若瑾的动作,不禁微微一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就是好好静养,明白了吗?” 徐若瑾故意板起脸来想要给云贵人一点压力,但是无奈她的嘴角总是止不住上扬,连一点震慑作用都没有。 云贵人的笑容更深,笑着笑着就睡着了,连点头都没有。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睡着的云贵人,叹了口气,轻轻点了下怀里婴儿的小鼻子,“你娘都说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听话,不要调皮,别让你娘为你担心。” 徐若瑾一本正经地叮嘱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娃娃。 红杏和黄芪在一旁听到都忍不住笑了。 “郡主,您说的话他也听不懂。”红杏忍不住调侃徐若瑾道。 徐若瑾却不以为然,“谁说他听不懂?这孩子能平安降生就说明是个懂事的。” 红杏和黄芪闻言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徐若瑾这个逻辑是怎么来的。 但她们什么也没说,笑了笑就去忙别的。 徐若瑾抱着孩子在屋里转圈,越看这小子越喜欢。 这孩子的长相随了云贵人多一些,皱巴巴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处事不惊的大将之风。 更让徐若瑾诧异的是,除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声嘹亮啼哭之外,小家伙就安静地睡了,没再吵人。 难道还真的与基因有点关系?这孩子不会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和未来吧? 徐若瑾乱七八糟地想了不少。 这是她亲手接生的孩子,徐若瑾想到这就一脸欣慰,好像冥冥之中和这孩子也有了很深的缘分。 与她和沐阮之前预料的一样,云贵人的这胎是个男孩,也就是大魏未来的继承人。 徐若瑾很清楚,方才那一声啼哭,外面守着的人肯定都听到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询问孩子的情况,而不是云贵人。 一想到十三王爷,徐若瑾就气得牙痒痒,在那个老头儿的眼里,一切都没有皇族、权势重要。 女人,就是工具。 似乎感受到徐若瑾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襁褓中的小家伙不怎么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嘴里还吭叽了两声。 徐若瑾马上转换心情,把方才那些想法都抛在脑后,柔声哄着孩子。 “没事了没事了,乖乖睡吧……” 小家伙好像真能听懂徐若瑾的话似的,很快就安静下来,咂了咂嘴又睡了。 徐若瑾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卷翘的睫毛,浓眉大眼,以后不知又要有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被他迷倒。 光是想想那场景,徐若瑾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容贵妃与贤妃等在门外,二人一时无话。 这时宫门从内打开,太医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太医俯身道。 容贵妃略一颔首,“怎么样了?” “一个时辰内就会生产。” 容贵妃满意地点头,贤妃面上却无多少反应。 “皇后娘娘是不是要生了?” 容贵妃故意抬高音量,语带急切地问太医道。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寝宫内伺候的奴才们听的。 太医对此心知肚明,随即重重点头跟上一句,“回贵妃娘娘的话,正是。” “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一切都以皇后娘娘为主!”容贵妃厉声催促道。 太医忙点头应下,“是!微臣这就去!” 刚说完,太医就擦了擦头上的汗小跑着离开。 容贵妃忧心忡忡地在门外来回踱步,贤妃则只是站在一旁,淡淡地扫了容贵妃一眼。 贤妃心如明镜,容贵妃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 而且容贵妃的目的也的确达到了。寝宫内不少奴才的视线都落在这边,还时不时交头接耳。 容贵妃的想法再明确不过了,一定要亲眼看到皇后的孩子出世。 在这期间,任何人不经过容贵妃的允许,都不能靠近寝宫半步,更不可能看到皇后。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第1858章 心事 皇后哪怕是有通天之能,都无法在容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贤妃只希望皇后放弃那些不必要的心思,专注把孩子生下来。 所有事都按照容贵妃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贤妃的淡然神情自然也被容贵妃看在眼里,不过容贵妃并不计较,毕竟贤妃出现在此处,她们就是坐在一条船上的朋友。 容贵妃与贤妃在外听着殿内的动静,皇后的嚎叫声时不时会传入她二人的耳中。 贤妃的眉头皱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照皇后这么个叫法,孩子出世,她的半条命也要没有了。 “放心吧,有太医和嬷嬷在,她不会有事。”容贵妃仿佛猜到了贤妃的心思,解释了一句。 贤妃抬眼去看,却见容贵妃并没有看自己,方才的话就像是自己的幻觉。 定定地看了容贵妃一会儿,贤妃移开了视线。 夜里凉风阵阵,吹在身上更是难熬,贤妃不禁紧了紧外袍。 容贵妃把贤妃的动作看在眼里,斟酌了下说道:“夜里凉,冻坏了就不好了,我们去偏殿等候吧。” 贤妃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皇后还不知要生多久,若是整夜都要站在这处,非得把身体熬坏不可。 容贵妃和贤妃在偏殿喝着小宫女倒的热茶,身体渐渐暖和过来。 在这里皇后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也听的不是那么清楚,容贵妃和贤妃两人原本还有些紧张和不安的心绪也慢慢平缓下来。 “你猜皇后生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容贵妃突然开口,似笑非笑地问贤妃。 贤妃不答,不知好端端的容贵妃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见贤妃不想开口,容贵妃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追问,而是自顾自地回答道:“本来是儿子,但现在只能是女儿了。” 容贵妃这话别有深意,贤妃当然不会不懂,她下意识看向四周,“无论是什么,都自有天意。” “奴才都被我打发了,这里没有外人,何必说得如此拘谨。”容贵妃看出贤妃担忧什么,就微笑着安抚道。 贤妃的视线落在容贵妃身后伺候的小宫女身上,与她相比,贤妃也不知谁算是外人。 小宫女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全然没有了之前在皇后面前以死明志的悲壮。 贤妃默默收回视线,不再多想。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不通。” 贤妃本以为容贵妃是个会看眼色的人,方才询问未果应当就不会再问,没想到她才刚喝了口茶,容贵妃就来了新问题。 “什么?”贤妃应了一声。 “这难道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贤妃轻蹙眉头,似是不懂容贵妃的话是何意。 容贵妃莞尔,“为何不趁热打铁除去皇后,反而要留下她的命?” 贤妃没想到容贵妃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隔墙有耳,她们二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贤妃冷冷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却是不以为意,语气还带着几分无辜,“我说错了么?” “那好,我也最后一次告诉你。”贤妃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做这件事是为了云秀不假,但我不是你随意利用的工具。” 容贵妃嘴角上扬,不动声色地喝了一杯茶。 “劝你一句,有些事不要做得太过分,以后好自为之。”贤妃的每句话都像是重重敲在容贵妃的心上。 容贵妃面上笑容微僵,但这丝僵硬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贤妃不愿与容贵妃为伍,若不是因为皇后会对云贵人不利,她才会蹚这趟浑水。 但是贤妃也心知肚明,在她决定与容贵妃联手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能回头。 容贵妃的一声轻笑打断了贤妃的思绪。 “难不成,你觉得皇后生完孩子后,会原谅你我二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容贵妃的神情虚虚实实,贤妃已经懒得猜测,听到这话她也没有理睬,而是扭头不再看容贵妃。 注意到贤妃的反应,容贵妃抿了口茶,不再多言。 偏殿再次安静下来,甚至可以依稀听到正殿里传来的叫声。 容贵妃和贤妃各怀心事,但此时却出奇的一致。他们都在等正殿的消息。 皇后生出来的,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很快就会有答案。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所有人的心都不能完全放下。哪怕是信誓旦旦的容贵妃,也还存着一丝担忧。 虽然几乎不可能出现意外,但容贵妃仍没有放松警惕。 这边的事只有办妥了,她才好回去与公主殿下交代。 不知过了多久,容贵妃等的都有点焦急的时候,外面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叩响。 容贵妃和贤妃俱是一惊,齐齐朝门的方向看去。 小宫女微微一愣,忙快步走上前去开门。 原来是火急火燎的桂嬷嬷,“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生了!是位小公主!”听到这话,容贵妃和贤妃悬着的心都落了地。 “怎的是你来?太医呢?” 容贵妃松懈下来,就多问了一句。 桂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太医这会儿正在给救治皇后娘娘,实在是脱不开身,就让老奴来和您二位说一声。” 容贵妃皱眉,“救治?这是何意?” 桂嬷嬷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进来说话,本宫恕你无罪。”容贵妃知道桂嬷嬷在担心什么,就顺势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桂嬷嬷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把小公主生下来,在知道是公主之后就‘哇’地吐了这么一大口血!” 桂嬷嬷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回想起来仍是触目惊心,心有余悸。 容贵妃看桂嬷嬷的话不似作假,“之后呢?” 桂嬷嬷吓得肩膀一抖,忙道:“之、之后皇后娘娘就晕倒了!” 容贵妃眉头皱紧,她猜中是小公主,却没想到皇后气性如此之大,仅因为如此就要呕血这么严重。 第1859章 昭告 容贵妃和贤妃都陷入了沉默,但是气氛却比之前轻松了些。 “皇后的孩子已经出生,你也可以放心了。” 半晌,还是容贵妃打破了沉默。 她与贤妃留在偏殿,二人的对话也更像是密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就连小宫女也已经出门去守着了。 贤妃深深地看了容贵妃一眼,“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容贵妃没有否认,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小公主顺利降生,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除了皇后。”容贵妃毫不客气地揭穿皇后的伤疤。 不是容贵妃危言耸听,接下来恐怕皇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她费劲千辛万苦,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大魏的未来基本上和皇后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只要皇后能早早看清现实,说不定也能落得个善终。怕就怕,皇后咽不下这口气,还要掀起更大的风浪。 容贵妃闭目沉思着,皇后的事已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云贵人那边的消息。 想到此处,容贵妃睁开眼去看贤妃。 贤妃似乎没有察觉到容贵妃的视线,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与容贵妃截然相反,皇后生下女儿算是幸事,但贤妃最担心的永远都是云贵人。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云贵人此时身在何处,是否安全,何时才能回到宫中。 容贵妃看出贤妃情绪不对劲,就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在想云贵人?” 贤妃一愣,却没有否认。 容贵妃心里一沉,没再说话。但她知道,云贵人不可能活过今晚。因为朝霞公主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看着还被蒙在鼓里、期盼云贵人平安归来的贤妃,容贵妃冷淡的外表下,心里却空落落的。 “有那时间,还不如想一想如何应付皇后。”大约是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容贵妃提醒贤妃道。 贤妃依旧没有理睬容贵妃,而是突然站起身,在容贵妃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到门口,把门一把拉开。 此时的皇后寝宫外早已挤满闻讯赶来的大臣,他们都在焦急等待着、期待着。 就连右相都位列其中,站在最前,背挺得笔直,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他身后不少大臣都小声议论起来。 “连右相大人都惊动了,我本以为皇后娘娘生产的事没多少人知道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谁让皇后娘娘突然早产呢?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大伙儿就闻讯而来。” 其他大臣跟着点头。 “没错,这可是关系到大魏王朝的大事,怎能不兴师动众?” “言之有理,这可是皇后第一次诞子,自然非比寻常!” 众大臣都是一阵附和。 这时有人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说,皇后娘娘生的这会是皇子吗?” 空气微微一滞,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接话。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皇子,还是大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有人打破僵局,其余人自然是连声附和。 就算有的大臣有不同意见,此时也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提起“公主”二字,就是找死。 大臣们的话也都飘到了右相的耳朵里,他没有开口,但是额头已经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很快就会有皇位继承人出生”,但却不是皇后所出。 右相每每想到此处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皇后的生产提前,这一点大大出乎了右相和楚震翔的预料,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好准备。 右相也是匆匆进宫来守着,就怕有什么闪失。 就在众大臣猜测纷纷之时,寝宫的大门突然打开。 大臣们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站直身体,垂首恭立,等待着期盼已久的结果。 右相则是直直地看着推开门的人,眼里充满诧异。 贤妃为何会在此? 右相来不及多想,就和贤妃的视线相撞。 贤妃仿佛只是扫视一眼,并未在右相身上多做停留。 右相这时心里突然一咯噔,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双目紧盯贤妃,不知她这有什么目的。 贤妃深吸一口气,告知众大臣道:“皇后娘娘诞下公主,特此昭告各位,昭告天下!” 话音未落,众人哗然。 一时间,嘈杂的议论声四起。 “公主?我没听错吧?!” “我也听到了,真的是公主!” “这可如何是好!” “怎会是公主呢?这下可麻烦了。” “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 大臣们议论纷纷,但是话也不好说得太绝。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他们毫不掩饰脸上的不甘,各有各的心思,还有的大臣暗暗在心中埋怨皇后不争气,如此一来,大魏的未来还是未知数。 右相就是其中之一。他迟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神情中的惊讶也无法褪去。 贤妃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皇后的寝宫,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但是右相此时并不能轻举妄动,他只能通过凌厉的视线妄图在贤妃身上找出蛛丝马迹。 可是贤妃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就转身,毫不留恋地回到寝宫内。 右相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闭合。 皇后诞下公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整个皇宫。 不用多长时间,连坊间的贩夫走卒都会得知这个消息。 一切已成定局,右相心中再多不甘也只能默默按捺下去。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将消息传给楚震翔。 贤妃回到皇后寝宫内,因为腿软差点摔跤,她扶着红墙才堪堪站稳。 她还从未在那么多大臣面前说过话,方才那股气势她险些就要承受不住。 幸亏她只是说了那一句话就匆匆进来,不然的话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坚持多久。 尤其是右相咄咄逼人的视线,贤妃在开门的瞬间就已经做好准备,所以才没有在右相面前露怯。 右相这么老奸巨猾的人,若是被他看出不对劲,贤妃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不过还好,总算有惊无险。 贤妃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振作,淡定地往正殿走去。 第1860章 了之 隔了一段距离,贤妃就看到容贵妃已经守在正殿门外,此时正与自己对视。 贤妃淡定上前,没有半点迟疑。 容贵妃看见贤妃,微微一笑道:“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 贤妃不信容贵妃会不知道,只不过是明知故问而已。 见贤妃没有理睬自己,容贵妃也不恼,而是收回视线,轻轻叩响正殿的大门。 贤妃一惊,不知容贵妃又要做什么。 有节奏地叩了三声,容贵妃就收回手,微笑看着贤妃。 就在贤妃纳闷之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道小缝儿,紧接着太医就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太医恭敬地给二人行礼。 容贵妃略一点头,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说吧,怎么回事。” “皇后生产未到时候,故而有不足之处,所幸生产过程有惊无险。”太医简单说道。 容贵妃还算满意,这些都在她的,或者说是在朝霞公主的预料之中。 “那现在呢?” “这……”太医迟疑了片刻。 容贵妃眯起眼来,“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只是皇后力亏,气虚,加上急火攻心,五内紊乱,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太医斟酌着回道。 贤妃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皇后这么大的气性,孩子已经生下来,她却走到了鬼门关。 看太医的神情严峻,就知道皇后的身体恐怕真的出了问题。 贤妃下意识去看一旁的容贵妃,而与她猜测的完全相反,容贵妃没有表露出哪怕一点惧怕之色。 容贵妃显然并不在意皇后的身体,她继续问太医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若是想要保住皇后娘娘的命,仅靠微臣恐怕不够。”太医如实禀报道。 容贵妃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她却没有顺势让人去宣其他太医进宫。 “这件事你要尽力,不要动不动就说一个人的能力不够。” 这话从容贵妃的口中说出,贤妃一脸惊讶,以为是自己听错。 容贵妃没有理会贤妃的质疑,继续吩咐太医道:“掐算着时辰让另外的太医来替你,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太医顿了顿,仍旧应了下来,“是。” “不行!皇后不能死!” 贤妃厉声打断了容贵妃和太医的话。 太医一惊,满头是汗,看看贤妃又看看容贵妃,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进去吧。”容贵妃没有急着和贤妃争辩,而是淡淡地对太医摆了摆手。 太医如蒙大赦地鞠了一躬随即回到殿内。 容贵妃转头面相贤妃,贤妃目光清明的看着她,态度格外坚定。 “诞下公主这件事对皇后的打击有多大,不用我多说。”容贵妃不疾不徐地说道;“她此时一定比任何人都想死。倒不如真的咽下这口气,一死了之。” 贤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十分冷静,“我这是在帮她。” 面对容贵妃的强词夺理,贤妃只觉得此人甚是可怕,“你这是胡说!” “这是事实!” “但她的生死不该由你来决定。”贤妃深吸一口气,冷冷地揭穿容贵妃。 容贵妃神情一顿,难得没有反驳。 “你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从来没有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如何想的吗?”贤妃质问道。 容贵妃心头一颤,仍旧冷着脸没有回应。 “我不知你为何会如此,但愿你只是一时冲动,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贤妃目光灼灼地与容贵妃对视,语气甚至带上了苦口婆心的意味。 第1861章 条件 面对贤妃的质问,容贵妃却突然笑了,“你很了解我吗?” 贤妃没有料到容贵妃会是这种反应,不由得一愣。 “每个人的命运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定了。” 容贵妃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已经麻木,贤妃的话于她没有多少意义,“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会变的。” 贤妃想要反驳,但容贵妃没给她机会。 “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做的事,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完成。”容贵妃意味深长地说道,“而这件事就是我应该做的。” 贤妃蹙眉看着容贵妃,越发觉得眼前人陌生。 但贤妃算不上多了解容贵妃,就好像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料到容贵妃会来找她联手一样。 “那你的意思,皇后没有生出皇子,就必须去死吗?”贤妃重新把话题扯回到皇后身上。 容贵妃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勾了勾唇角,什么也没说。 容贵妃的冷酷无情让贤妃觉得脊背一凉,她紧抿双唇看向寝殿大门。 皇后此时正在门的另一边挣扎着。 贤妃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真的如容贵妃所说的那样一死了之。 她有心想要冲进去,却迟迟抬不起脚步。 贤妃的腿好似有千斤重,束缚了她的动作。但只有她自己清楚,真正限制她的还是自己。 贤妃从答应容贵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回头。 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贤妃一甩袖子就转了身,但脚步却是停了下来,“皇上那边你准备如何交代?” 容贵妃顿了顿,“自然是实话实说。” 贤妃嗤笑一声,“什么实话?说你和我给皇后灌了催产药吗?” “这是太医的命令,我们什么都不懂,当然要听太医的。”一句话,容贵妃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贤妃只觉得好笑,“那皇后好端端的为何需要催产?” “皇后气血两亏,会早产也是情理之中。”容贵妃不紧不慢地说道:“再说了,幸亏我们在这儿,不然的话,皇后说不定会有更大危险。” 贤妃听着容贵妃颠倒黑白的说法,却无法反驳。 因为从一开始,贤妃就是知情的。 不仅如此,贤妃也一直按照容贵妃的计划走,每一步都有她的参与。 更何况皇后产女的消息也是贤妃亲口说的。 “忙了一天,你应该也累了,回去歇息着吧。”容贵妃突地结束了对话。 贤妃也正有此意,闻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贤妃决绝离去的背影,容贵妃面上无所谓的表情褪去,而是平添了几分怅然。 贤妃之前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在容贵妃的脑海里回趟。 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就像容贵妃自己说的,她有必须完成的任务,甚至连她的出生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夜凉如水,恐怕只有这偶尔掠过的冷风才能在容贵妃的心上荡起涟漪。 “娘娘……” 一直守在院内的桂嬷嬷,走到容贵妃身边,把手里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容贵妃眼睫微垂,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皇上还未回宫?” “未回。” 两句简单的话,容贵妃也没再开口。 “那娘娘,老奴扶您回宫里吧?”桂嬷嬷小声问容贵妃的意思。 容贵妃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急。” 桂嬷嬷也不好再劝,只得一起留下。 另一边,夜微言还在和梁霄较劲。 “既然你不告诉朕云贵人是好是坏,那朕就亲自上山一看究竟!”夜微言故意板起脸来威胁梁霄。 田公公本以为皇上是虚张声势,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夜微言这次是来真的。见梁霄不应,他索性转身走向御林卫的马匹。 夜微言毫不犹疑地一翻身,稳稳坐在马上。 梁霄本想说没有他的带路,皇上恐怕连别院的位置都找不到。 但还不等梁霄开口,夜志宇就顶着一身的血快步拦在了马前。 “皇上三思!” 御林卫也都齐齐下跪要夜微言三思。 夜微言心里憋闷,“三什么思?朕就是要立刻上山,做不到的话就别说这些没用处的话。” 他说着作势一甩缰绳,就要策马上山。 但马已被夜志宇和御林卫的人拉下,所以夜微言仍旧在原地。 “你们连朕的命令也敢违抗?朕看你么是不想活了!”夜微言怒斥道。 夜志宇硬着头皮被皇上训斥,同时不断给梁霄使眼色。 “去也可以。但皇上您要答应臣一个条件。” 终于,梁霄松了口。 夜微言心中一喜,但面上神情依然不好看。 可其他人却震惊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敢和皇上谈条件?梁霄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就连夜志宇都觉得梁霄是没事找事! 夜微言居高临下地看着梁霄,神情一顿,“什么条件?” 皇上的回答让夜志宇一愣,御林卫也是一片哗然。 怎么到梁霄这儿,皇上这么好说话了? 梁霄仿佛习以为常,“到了别院,别随便做任何决定。” 夜微言一听皱起眉头。梁霄似乎话里有话,但他此时心急如焚,也没空想那么多,忙应声下来。 “好!朕都答应你,带路!” 虽然夜微言答应得有应付之嫌,但梁霄说到做到,没有再为难夜微言,翻身上马就走。 夜微言一喜,立刻跟上。 夜志宇不顾身上的伤,也立即上马跟随。 田公公跟在夜微言的马屁股后面跑了两步,“皇上!您等等老奴啊!” 但夜微言就像是没听到似的,策马狂奔,把田公公远远甩在后面不说,激起的尘土让田公公咳嗽不止。 待黄沙消散,哪里还有皇上,梁霄和夜志宇的身影? “唉!这可如何是好!” 田公公急得猛跺了两脚,两撇眉毛都要上天了。 梁霄与夜志宇,一前一后,护卫着中间的夜微言。 一路上也遇到了几个残留的刺客,无一例外都被梁霄斩杀。 夜微言也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况,仅仅几个刺客都让他心惊胆颤,想到之前梁霄和夜志宇的模样,他心里也甚是后怕,不敢多想。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云贵人和自己的皇子! 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1862章 摆平 “郡主,这小皇子已经出生,您看外面那些人……” 红杏边给睡着的云贵人擦身,边担忧地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谁管他们?能等就等,等不了就走。我又没拦着他们。” “话是这么说,”红杏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这孩子的身份摆在这儿,用不用奴婢出去说一声?” 徐若瑾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家伙,“急什么?他们不就是想知道是男是女吗?我偏不告诉他们!” 红杏看徐若瑾是打定主意要和外面的人对着干,不由无奈地摇摇头,随主子去了。 徐若瑾不是不知道,若是外面的人,尤其十三王爷,知道云贵人生下的是男孩,绝对要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但他们在乎的只有皇子的健康与否,却不会有人关心云贵人。 甚至,十三王爷会用强把孩子从云贵人身边带走。 这种丧心病狂的做法,徐若瑾丝毫不怀疑十三王爷能做得出来。 云贵人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件工具,生下皇子就可以被随意舍弃。 徐若瑾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徐若瑾也知道,一直躲在屋内不是办法,总不能躲一辈子。 徐若瑾心里也是有底线的,若不是皇上亲自来的话,她是不会轻易放人进来的。 更不会把孩子给任何人。 就算是夜微言亲临,徐若瑾也会好好考验过之后再做决定。 夜微言若是与十三王爷相同的心思,徐若瑾说什么都不会把孩子送进宫。 进宫就意味着这孩子要与母亲分离,连一天母爱都没有感受过,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我也是抱过皇子的人了啊!”徐若瑾平静下来之后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瞬间就一阵激动地感慨。 一旁的红杏和黄芪听到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若瑾与这孩子还挺合眼缘,小家伙在她怀里不哭也不闹,就只是安静地睡觉。 红杏与黄芪在一旁盯盯的看着,这可能是将来大魏的储君,她们能够亲眼见到他的出生,那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与屋内的轻松惬意不同,院子里早就炸开了锅。 “人怎么还不出来!” 十三王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腿脚不利索,他恐怕早就冲进屋内。 “或许是有事,王爷先别急。”陆凌枫说了一句安抚的话,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处。 “你叫我别急?我能不急吗?这可是关系到大魏未来的大事!”十三王爷急不可耐,“再说了!你们不是也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了?孩子已经平安降生,为何还不抱出来?” 十三王爷振振有词,张嘴闭嘴都把责任推到了徐若瑾身上。 听出十三王爷话里深意,沐阮冷着一张脸反驳道:“你又不是大夫,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别人?” 沐阮开口就是怼,这点和徐若瑾还真是如出一辙。 不过沐阮多少还给十三王爷留点面子,若是徐若瑾在此,肯定把十三王爷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三王爷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指着沐阮:“徐若瑾能不能行,还不都是你一个人说的?” “那又如何?孩子是不是生下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沐阮也不甘示弱。 十三王爷被气得脑仁疼。本来是件大好事,结果又生了一肚子气。 “我不管。叫徐若瑾出来,本王要立刻知道云贵人生的是不是皇子!” 这次没等沐阮开口,陆凌枫就凛着一张脸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十三王爷不屑地瞥了陆凌枫一眼,“你心里清楚,本王没空与你纠缠。” 就在此时,屋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就传来了一声呵斥。 “行了!吵什么吵!不知道云贵人需要休息吗!” 原本吵得正欢的十三王爷听见声音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果然是徐若瑾正叉腰站在屋门外。 陆凌枫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就十三王爷这个吵法,迟早会把徐若瑾吵出来。 果不其然。 “怎么就你自己?孩子呢?” 十三王爷什么都顾不上,看徐若瑾是自己一个人出来就立刻问道。 徐若瑾看着十三王爷迫不及待的模样,只是嘲讽地白了一眼。 “在里面。”徐若瑾没好气地回道。 但此时十三王爷也没有时间在乎徐若瑾是否对自己不敬,他只想知道云贵人生下的是不是皇子。 “快告诉本王!是皇子吗?” 十三王爷一脸期待地看着徐若瑾,心也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徐若瑾不耐烦地看了十三王爷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又不是你当爹,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十三王爷被这一句话噎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了半天才顺过气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若是皇上在此,本王看你是否还敢这么嚣张!”十三王爷气愤难平地指着徐若瑾的鼻子斥骂。 徐若瑾却是微微一笑,“呵呵,那我就告诉你,哪怕是皇上来了,和你也是一个待遇,满意了吗?” “你!”十三王爷目眦欲裂,险些被气吐血。 老管家拉都拉不住,真怕十三王爷就这么气过去了。 徐若瑾一点也不在意,反正十三王爷说什么,她都有本事顶回去。而且就是不告诉他云贵人生的是男是女。 陆凌枫旁观这场斗嘴,惊讶之余也甚是佩服徐若瑾。 对付十三王爷这等老顽固,也就她这张刀子嘴最合适了! 在梁霄和夜志宇的护卫下,夜微言一路顺畅无比地到达山顶别院。 还未走到门口,夜微言就不禁鼻子一皱。因为他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 夜微言的心猛跳了两下,担忧随之而来。 但是当他看到淡定走在前面的梁霄时,不安的心就稍稍放松了些。 既然梁霄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是没事。 果然,夜微言下马之后就看到别院前数不清的尸体,黑衣居多。 “这些就是刺客?” “是。” 不过夜微言很快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些身着白衣的又是何人?” 梁霄瞥了一眼随口答道:“不知道。”白衣乃是陆凌枫的人,他字不会漏了陆凌枫的底。 夜微言扬眉惊讶地看着梁霄,这是什么回答?不知道? 梁霄不以为意,大步走在前面,只留给夜微言和夜志宇一个背影。 大约是被梁霄的态度气到了,夜微言也不管什么白衣人黑衣人,抬脚就追了上去。 此时还是皇子最重要,最重要! 第1863章 叩门 梁霄叩开别院的大门,陆凌枫的管家亲自来迎。 “梁左都督,您回来了。” 还不等梁霄点头,夜志宇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怒斥管家道:“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管家一惊,还未等看清是谁突然发难,就一眼看到了夜志宇身后的夜微言。 “皇、皇上!”管家哆哆嗦嗦地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夜志宇抬手就要一刀把这目中无人的管家解决,但被梁霄拦下,“这里可不是京都城内,容不得你随意下手处置。” 夜志宇眉头一皱,夜微言这时也开口,“朕有要紧事,快带路!”夜志宇没再纠缠下去,忙跟在皇上身后。 管家不知发生何事,但也连滚带爬地往别院内跑,梁霄不紧不慢地踱进别院,还不忘把大门关好。 与焦急不安的夜微言相比,梁霄的确是淡定得多。 管家也不知皇上来此处是所为何事,但本能的就把人往陆凌枫那里带。 无论大事小情,交给主子总没错。 梁霄早已对这别院了若指掌,所以他并未与皇上走同一条路,早先到达别院一步。 夜微言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梁霄,难免有几分狐疑,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 “皇、皇上……就、就……”管家声音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儿是不是?”夜微言接着管家的话猜测道。 管家不住地点头。 夜微言想也不想就一把将门推开。 大概是这一下力气太大,发出的巨大声响让门内的人齐齐抬头看过来。 那一瞬间,似乎连空气都停顿了。 夜微言惊讶地发现院内还有几张熟脸。 不只夜微言惊讶,小院内每个人脸上的神情也同样精彩。 “皇叔?国舅?你们怎么在这儿?”夜微言惊讶不已,脱口而出道。 十三王爷和陆凌枫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尤其是十三王爷,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陆凌枫先是一愣,随后就俯身恭敬道:“回禀皇上,此处乃是奴才的别院。” 夜微言眉毛一挑,“原来如此。”虽说有些出人意料,但也无伤大雅。 十三王爷此时也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步就要拦住皇上。 他可是有一肚子话要和皇上说明,不仅是道喜,还有至关重要的计划。 “皇上您来得正好!” 徐若瑾刚刚数落完十三王爷一顿后,进屋顺手把门一关,谁都别想进。 十三王爷无数次压下心头怒火,恨不得把这别院拆了。 但是徐若瑾的脾气十三王爷已经彻底领教过了,典型的软硬不吃。这点和梁霄简直一模一样。 十三王爷稍稍冷静一点也知道对付徐若瑾不能硬碰硬。 正当十三王爷琢磨法子的时候,皇上来了。 这可是最重要的一个人,也是孩子的亲爹,这个状他是告定了! “皇上您可算是来了,徐若瑾那丫头实在是太目中无人,太过分了,这件事您要心中有数啊!” 十三王爷的话有几分诉苦的意味。 夜微言皱眉,不知十三王爷和徐若瑾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十三王爷很是狼狈。 “朕知道了,皇叔在此稍等,朕先去看看云贵人。” 不管十三王爷的事有多重要,对夜微言来说,此刻没有任何事能放在见云贵人的前面。 十三王爷一听,连忙把控诉的话暂时咽下去,然后抬手狠狠一指屋门。 “云贵人就在那里!” 夜微言顺着十三王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也跟着狂跳不止,“孩子呢?!” “皇上放心,已经平安降生。”十三王爷应声回道。 但是不等夜微言高兴,十三王爷又话锋一转,“但是……” 夜微言果然皱眉,“但是什么?” “徐若瑾根本不让人看孩子,连是皇子还是公主都隐瞒不说!”十三王爷找准机会在皇上面前狠狠弹劾了徐若瑾一把。 夜微言神情一僵,“还有此事?” 他顿了顿,抬脚就朝屋门走去,“那就让朕亲自来试试。” 十三王爷看着夜微言的身影,不自觉吞了口口水,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夜微言深吸一口气,轻轻叩了叩门。 “是朕,朕要看看云贵人。” 他本以为这话百试百灵,只要他亲自出马,徐若瑾也会给他个面子。 但是事实证明,夜微言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等了半晌,屋内都没有半点动静。 渐渐的,夜微言也有些等不及了,而且面子上也挂不住。 无奈,夜微言只好再次加大力度叩响屋门。 这一次门终于开了。 但是夜微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对上了徐若瑾一张冷冰冰的脸。 夜微言见门开了就想往里走,谁知被徐若瑾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 “不许进。”徐若瑾不容置喙地说道。 夜微言顿时大惊,“朕、朕是来看云贵人的,为何不能进?” 夜志宇本来站在院中,见皇上在徐若瑾处碰壁,眉头一皱就要上前。 但夜志宇的身体才微微一动,就被一旁的梁霄拦住。 夜志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夜微言知道不能硬来,就软下口气来说道:“你让朕看看她和孩子,朕保证很快就会出来。” 眼看当今圣上就差对天发誓,但徐若瑾仍旧不松口。 “皇上是真的想要来看云贵人,还是说只是想看孩子?”徐若瑾直截了当地揭穿夜微言。 夜微言面不改色,“当然是看云贵人,有你和沐阮在,朕很放心。” 言外之意,徐若瑾和沐阮一定能好好照顾云贵人,并且不会让皇子有什么闪失。 可是任凭夜微言好话说尽,徐若瑾就是寸步不让,还把门牢牢地关上了。 “徐若瑾!” 夜微言一急,再次把门推开,重重叹了口气,妥协道:“说吧,你到底要如何才肯让朕进去。” 徐若瑾丝毫没有被夜微言的气势压下去,听到这话,也不客气。 “简单。只要皇上立刻拟旨昭告天下,恢复云贵人的品阶,”徐若瑾轻轻一顿,留心观察着夜微言的反应,接着说道:“并且赐给这个孩子一个正式的身份。” 夜微言双目微眯,没有立刻应下。 反倒是院中的十三王爷听到徐若瑾的一番话,急忙跳出来反对。 “此事万万不可,皇上请三思!” 第1864章 耍横 夜微言一惊,下意识扭头去看十三王爷。 徐若瑾更不用说,看向十三王爷的眼神冷酷十足,恨不得把人盯出窟窿来。 她现在就后悔为什么之前没有好好痛骂十三王爷一顿,这样他也不会有力气继续找茬了。 十三王爷则是连看都不看徐若瑾,拱手对夜微言禀报道:“皇上,这孩子应当记在皇后的名下才对。”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夜微言在内。 徐若瑾更是被点燃了,恶狠狠地瞪着十三王爷,“我看王爷是老糊涂了吧?皇后也将要生产,您忘了?” 她故意阴阳怪气地嘲讽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憋闷,但硬是不管徐若瑾怎么说,仍旧直直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被十三王爷咄咄逼人的态度逼得退无可退。 徐若瑾暂时先把对十三王爷的气愤放在一边,紧接着看向夜微言。 毕竟夜微言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徐若瑾失望了,因为夜微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呵斥十三王爷。 大约是觉得自己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十三王爷再开口时更是振振有词。 “皇后娘娘迟早要生产,若是儿子,那是最好。但万一是女儿?皇子出生也是对大魏江山对稳固格外重要啊,若是皇子记在皇后名下,皇上,您的位子就十拿九稳了!” 十三王爷的身份摆在那,这番话恐怕只有他一人敢当着皇上的面说。 夜微言也知道十三王爷的个性,所以并没有治罪他的意思。 而且就算夜微言嘴上不表态,十三王爷的话也的确说到了他的心里。 皇后多半是生不出皇子来,夜微言很清楚。 而公主对稳定大魏政权没有丝毫帮助,夜微言更是心知肚明。 十三王爷乘胜追击,又补充了一句道:“何况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云贵人,生出来的终归是皇子,都是皇上的骨肉,记在谁的名下,又有何故?” 徐若瑾震惊万分,目瞪口呆地看着十三王爷。 她真相掰开老家伙的脑壳看一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脑子? 夜微言仍旧没有接话。 “若是记在皇后的名下,反而是抬举了这孩子。”十三王爷喋喋不休地说着,自以为头头是道。 徐若瑾听着十三王爷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禁哑然失笑,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跟这样的人说。 不仅如此,光是与十三王爷生活在一个地方,呼吸同样的空气,都让徐若瑾感到恶心。 十三王爷说话的时候,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他自觉无论何事都是站在大魏的角度考虑,他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大魏。 所以只要有人反驳他,那就是大魏国的敌人! 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十三王爷这才得意地斜了徐若瑾一眼。 听完十三王爷的最后一句,徐若瑾再也忍不住了,她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再这么憋下去她会疯的! “闭嘴吧臭老头!” 徐若瑾上来就是一句斥骂。 被叫“臭老头”的十三王爷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徐若瑾方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你叫我什么?!”一时激动十三王爷连“本王”的自称都忘了。 徐若瑾才没空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总想把别人的孩子控制在自己手里?你以为你是谁?如若云贵人生的不是皇子,你是不是掉头就走?”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皇室!为了大魏!” “不要口口声声提什么为了大魏,你以为你是谁?!”徐若瑾大肆嘲讽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没有立刻反驳。 徐若瑾对着十三王爷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虽然十三王爷被她的气势压了一头,但是她一点也不开心,反而更加气愤。 因为从头到尾,夜微言都没有站出来说过哪怕一句反对的话。 徐若瑾就算再傻,也看出夜微言的确动了要把孩子记在皇后名下的心思。 “十三王爷说出如此可笑的言论,皇上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徐若瑾故意把话甩到夜微言脸上。 夜微言神情有几分尴尬,但是不等他解释,门就被再次打开,这回是红杏。 红杏走到徐若瑾身侧,“郡主,云贵人醒了!” 徐若瑾皱眉,“醒了?” 那岂不是说方才那些话云贵人可能都听到了? 夜微言听到这话就要往屋内走,但徐若瑾比他速度更快,双臂一撑站成一个“大”字,把门挡住。 “谁都别想见云贵人!不信就试试看!这个孩子的确是个男丁,但若皇上不答应,孩子我就留在这儿了!” 徐若瑾的强横态度,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夜微言更是被徐若瑾“出格”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果然是皇子,是皇子!”十三王爷念叨着,其他人却沉默着。 夜微言头疼不已,故意压低声音,板起面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成何体统?快让开!” 但徐若瑾就是纹丝不动,说出来的话都豪情万丈,“除非皇上答应臣妇的要求,不然臣妇只要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开一步!” 夜微言倒吸一口凉气,皱眉焦躁道:“你是存心要和朕对着干是不是?” “皇上误会了,臣妇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徐若瑾一点面子都不给夜微言。 “你!”夜微言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徐若瑾怼得哑口无言。 徐若瑾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妥协。 夜微言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徐若瑾移动分毫。就在他发愁的时候,十三王爷又扯开了大嗓门。 “徐若瑾!你考虑清楚,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十三王爷刚从震惊中缓和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斥责徐若瑾。 徐若瑾却根本不想和十三王爷说话,连看都不看他。无论十三王爷说什么,她都一律无视。 十三王爷恼羞成怒,气愤地就要上前去和徐若瑾算账,刚走两步,就被夜微言挥手打断。 十三王爷惊愕地看着夜微言的背影,喃喃道:“皇上……” 第1865章 不许 十三王爷话说到一半儿就被夜微言打断,他摇了摇头,示意十三王爷别多话。 十三王爷虽心有不忿,却也只能硬憋下这口气闭上了嘴。 “你都看见了?朕不会听皇叔的话。”随即夜微言对徐若瑾保证似的说道,“朕一定会给云贵人一个承诺。你先让开,让朕看一看她,还有孩子。” 夜微言的话带上了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甚至连神情都带着请求。 能让大魏的一国之君如此低声下气,恐怕只有徐若瑾能做到。 徐若瑾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皇帝,就是一个普通人。 “不行。” 徐若瑾干脆地否决了夜微言的提议,紧接着再次提醒夜微言道:“臣妇说过了,拟旨。” 夜微言见徐若瑾还是揪着“拟旨”不放,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此地什么都没有,如何拟旨?”夜微言说着指了指周围,显然环境不合适,“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徐若瑾却不在意这些,若是她一开始提出的时候,夜微言就痛痛快快地应下来,或许也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皇上今日说得轻松,谁知稍后是否有人怂恿鼓动几句,皇上的心意又变了?” “朕金口玉言,只要说的就一定作数!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都听着,朕不会言而无信!”夜微言再三对徐若瑾保证道。 但徐若瑾仍是不肯点头,“不拟旨就不能进!” 夜微言眉头深深皱起,“朕都已经说了,不是朕不想拟旨,是在是此处条件不允许!” 不等徐若瑾反驳,夜微言就再次保证道:“君无戏言!朕与你一样,都巴不得早日将云贵人接进宫中,还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夜微言听起来情真意切的保证,在徐若瑾这里起不到一点作用。 “那就拟旨。” 徐若瑾寸步不让。 夜微言束手无策地看着徐若瑾,好话说尽,她就是挡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 看着与皇上叫板的徐若瑾,院子里的人都是一张惊讶脸。 除了梁霄之外。 陆凌枫本以为徐若瑾想要的就是夜微言的一句承诺,但没想到夜微言说了那么多,徐若瑾还是不松口。 想到这里,陆凌枫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前虽然知道徐若瑾胆子大,却没想到已经大到这个地步。 这事儿堪比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就连沐阮都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呆呆地看着徐若瑾和皇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 虽说沐阮也不怎么把皇权放在眼里,但怎么说都是大魏的一国之君,这么对着干,就是在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 徐若瑾这是疯了吧? 沐阮转念一想,也只能无声地叹口气。 这种事徐若瑾做出来一点也不意外,她本就是一个较真而且爱管闲事的人。 云贵人与皇上之间的恩怨情仇,大可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但徐若瑾看不惯云贵人受气,就决心为她讨一个公道,而且还是跟皇上讨。 这条路会有多艰难,想想也知道。 可她却义无反顾的去做……换成别人,给上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 徐若瑾与夜微言的对话,屋内的人也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云贵人。 徐若瑾为了她的事忙前忙后,甚至不惜与皇上杠上,云贵人的心里此时只有满满的感动。 也是因为徐若瑾,云贵人才打破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 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无论有没有孩子,她们都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更不用依靠男人而活。 云贵人记得自己乍一听徐若瑾说起这些,只觉得她实在是太疯狂,想法太离经叛道。 但是徐若瑾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用她的实际行动一次次向云贵人证明。 云贵人眼角泛着泪光,她轻咳了一声。 红杏立刻紧张地俯下身,“云贵人,您哪里不舒服?” 云贵人轻轻摇了摇头,“麻烦你,告诉郡主,不要为难皇上了。” “这……”红杏有点为难。 徐若瑾的脾气上来了,就算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云贵人怕红杏误会,就又说道:“皇上若是生气,又要难为郡主……我这条命是郡主给的,我不想她再为了我得罪皇上……” 云贵人身体虚弱,只是这几句话就歇了好几次才说完。 对上云贵人请求的目光,红杏进退两难。最后没办法,她只好抿着嘴艰难地点了点头。 云贵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们母子的命都要多亏了徐若瑾,所以她不想让徐若瑾再为她们奔波操劳。 红杏带着云贵人的话重新回到门口。 红杏重新出现在门口,对皇上福了福身,就附耳到徐若瑾耳边。 夜微言神情微动,知道肯定又是与云贵人有关。 但无奈红杏与徐若瑾耳语声音太小,夜微言哪怕是竖起耳朵都听不见。 徐若瑾听着红杏的话,眸色暗了暗。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夜微言本想再多听一会儿,却没想到徐若瑾一句话就让红杏回去。 “是不是云贵人醒了?她说了什么?她要见朕?”夜微言试探着问道。 徐若瑾还是一样不好说话,“皇上您想多了。” 夜微言一愣,不解地看向徐若瑾。 “您知不知道,云贵人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她在生产之前特意嘱咐过臣妇,哪怕舍去她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保住孩子。” 徐若瑾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出这些话。 夜微言内心一震,没有说话。 “您又知不知道,云贵人是为何要这么做?”徐若瑾质问夜微言。 夜微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无法启齿。 “云贵人为您和大魏付出了多少,不用臣妇多说。云贵人隐藏身份苟活了这么久,也都是因为她怀了您的孩子!” “但是您呢?您是如何对待云贵人的?” “孩子出世,云贵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您就要把孩子记在皇后的名下?您这么做心中难道没有半分愧疚吗?” 徐若瑾一个问题接一个,夜微言无言以对。 “这种心思如此歹毒,试问谁能接受?”徐若瑾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除非他的良心叫狗吃了!” 第1866章 回宫 被点着名骂的又是十三王爷,他一直在细细地听徐若瑾和皇上说话,没想到这样也会被徐若瑾盯上。 但十三王爷就是再气,也只能装聋作哑。 夜微言脸色一沉,被徐若瑾这么寸步不让地逼着,他也有点不太高兴。 徐若瑾自当将夜微言的不满看在眼中,但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激愤。 “臣妇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但臣妇必须这么做!云贵人的公道没人管?那就臣妇来管!” 徐若瑾斩钉截铁,气势甚至压过了夜微言,“都在说一切是为了大魏,为了皇权,难道人命就不值钱了么?还能理直气壮的那些话说出口?简直是丧尽天良,没有半分人性可言!” 听完徐若瑾的话,夜微言只觉得焦头烂额,脑袋嗡嗡作响。 夜微言是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徐若瑾的责问,夜微言连话都说不出来。 万般无奈,夜微言只好向梁霄求助,使劲儿给梁霄使眼色,让他站出来打个圆场,也好劝劝徐若瑾。 院子里的人都察觉到夜微言催促的视线,陆凌枫和十三王爷也都顺势看向梁霄。 陆凌枫还是有点期待梁霄会怎么做,会不会也像徐若瑾一样,夫妻二人都不给皇上面子? 显然,梁霄也看懂了夜微言的眼神。 “皇上不必看臣,臣怂,臣都听媳妇儿的。”梁霄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 说完之后,梁霄就后退了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 梁霄的反应果然不出陆凌枫的意料,陆凌枫一边嘴角微微上扬,笑而不语。 十三王爷惊愕地看着梁霄,能把怂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这、这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了?! 梁霄和徐若瑾一样都无视了十三王爷。 眼看气氛陷入僵局,别院的管家突然悄悄地进了院子,走到陆凌枫身边。 管家看起来十分紧张焦急,陆凌枫眼见没有人注意这里,让管家凑到耳边说。 “主子,宫里的人找到山上来了!” “何事如此着急?” “小的也不知,只知道是八百里加急来给皇上递消息。” 陆凌枫眼珠微微一转,“人呢?” “让奴才留在前厅。” 陆凌枫也不废话,抬脚就走。 院子里人的注意力都没在陆凌枫身上,除了梁霄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离开。 陆凌枫直奔前厅,就看到一身劲装打扮的宫中侍卫。 “国舅爷。”侍卫起身拱了拱手,随后道:“还请国舅爷带路,卑职有要事求见。” 陆凌枫心中有了计较,普通的消息根本不用这么急切传话,定然是宫中出了大事。 在这个档口,谁有可能出问题? “方便问一句,是何事?” 陆凌枫关切问道。 侍卫面露难色,“这……” “你别误会。皇上此时也在处理十分重要的事,我的意思是,若是没有那么紧急,就暂时不要打扰皇上。”陆凌枫解释道。 侍卫一怔,犹豫下咬牙说道:“要说这事说与国舅爷听也无妨。” 陆凌枫一听,心中猜测印证大半,隐约猜到事情会与皇后有关。 侍卫接下来说道:“是皇后娘娘生了。” “是皇子还是?”陆凌枫面色不改地追问一句。 “是公主。”侍卫答道,紧接着又补充道:“皇后娘娘情况不好,危在旦夕,请皇上尽快回宫。” 听侍卫说完,陆凌枫仍旧面无表情,甚至让人看不出情绪。 “好,我知道了。你随我来。”陆凌枫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皇后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生了公主。陆凌枫对这个妹妹十分了解,在知道是公主的那一瞬,她定然是备受打击。 侍卫拱了拱手忙跟上。 …… “我让你吩咐的事,办了吗?” 此时容贵妃已经趁着大臣们散去的工夫回了自己宫中,还未等坐定就问桂嬷嬷道。 桂嬷嬷点头,“娘娘放心,老奴亲眼看到侍卫离宫。” “那就好。”容贵妃满意地颔首。 “娘娘,那皇后娘娘那边……”桂嬷嬷询问容贵妃的意思。 容贵妃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算时辰应当不会回来的这么快。让人去宣太医进宫给皇后诊治吧。” “是。”桂嬷嬷应声后就退出了寝宫。 容贵妃看着斜照进屋内的月光,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怅然。 侍卫随陆凌枫回到小院,一眼就看到夜微言,立即快步上前,拱手道:“皇上!” 夜微言一惊,扭头一看是御前侍卫,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忙问道:“你怎会到此?” “皇上,皇后娘娘诞下公主,太医说娘娘气血两亏,怕是有性命之忧。”侍卫连忙禀告。 夜微言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竟忘了问皇后现在如何,他脑子里都在想那两个字——“公主”。 “你说什么?皇后生的是公主?”夜微言像是不死心似的又追问一遍。 侍卫重重地点头。 虽然夜微言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从侍卫口中得到确定的消息,仍是失望万分。 夜微言甚至无法控制面上的神情。 皇后生的是公主,幸好云贵人生的是皇子。 十三王爷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倍感诧异,万万没想到皇后最终还是生了个女儿出来。 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好似快把肺都叹了出来。 夜微言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落在徐若瑾的眼中。 徐若瑾嘴角带着一丝嘲笑,挡门的架势更足。 “皇上,皇后娘娘都危在旦夕了,您还要在此纠缠,不回宫安抚一下吗?” 徐若瑾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难不成因为皇后娘娘生的是女儿,您就不想回宫了?” 夜微言想都不想就辩驳道:“胡言乱语!朕何时说过不回宫?” 夜微言欲盖弥彰似的反应,徐若瑾只觉得可笑。 她也没有这个闲情继续和夜微言抬杠,脸上摆明了撵人的架势。 十三王爷不住地叹气,同时也跟着催促夜微言,“皇上,还是皇后娘娘更要紧些。” 夜微言心思微动,也知道自己再这么待下去,徐若瑾也绝对不会让他见云贵人和孩子。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进宫去看看皇后的情况。 第1867章 谢谢 打从皇后怀有身孕之后,动不动就大动干戈地把所有太医叫去宫中为她诊治。 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皇后却还是疑神疑鬼。 但这次不一样,不管怎么说,皇后也为大魏诞下一名公主。于情于理,夜微言都应当回去看看。 “朕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朕有要事回宫,云贵人就要托付给你代为照顾。朕解决了宫里的麻烦,一定会再来探望。”夜微言郑重地对徐若瑾承诺道。 “臣妇替云贵人谢过皇上!” 徐若瑾微微福身,不管怎样,得了夜微言这句话,总好过没有。皇后在这个时候生下公主,夜微言脸上的失望,徐若瑾不是看不到,那她就更证明之前所做是对的。 否则真的让十三王爷得逞,抱走云贵人的孩子给皇后,云贵人还怎能活得下去了? 夜微言利落地转身走了。 一直在院内角落站着的夜志宇这时也出现跟在夜微言身后一起离开。 经过陆凌枫身边的时候,夜志宇却是脚步一顿,停下来看他。 “怎么?你还要留在此处?” 陆凌枫没想到会是夜志宇来问,但他却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思忖片刻。 夜志宇也不多等,说完就走。 陆凌枫终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真是可笑至极!”十三王爷看人都走了,忿恨地戳着拐杖,一副憋闷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徐若瑾一眼,“恃宠而骄,你们这么下去迟早要惹上大麻烦!” 话毕,十三王爷也气哼哼地在老管家搀扶下离开。 一时间,原本还热闹无比的小院儿,就只剩下梁霄和沐阮。 沐阮轻轻叹了口气,认命道:“我不管了,我去看看云贵人。” “你啊,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沐阮经过徐若瑾的时候不忘语重心长地说道。 徐若瑾却不以为意,“不是夸我,就不用说了。” 沐阮一愣,“好好好,你最厉害,连皇上都敢怼。” “客气了。”徐若瑾还是一句话都不少说。 沐阮说不过徐若瑾,只能认输。 诸人离去,徐若瑾这才好像脱力似的一阵晕头转向,双腿一软差点就坐在地上。 幸亏梁霄几个箭步稳稳把徐若瑾抱在怀里。 徐若瑾的身体是微微颤抖的,她的嘴唇苍白,脸色也不太好看,心跳得很快。 梁霄感受到怀里人的紧张,双臂箍得更紧,用自己宽阔的胸膛紧紧包裹着徐若瑾。 徐若瑾靠在梁霄怀里,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 她方才太生气了,而且还是和皇上那么说话。要是换做以前,恐怕早就要死一万次。 但是徐若瑾就凭一口气支撑到现在,她不想认输,更不想妥协,她要为云贵人那回该得的。 就是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徐若瑾。 “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梁霄低沉地安抚在徐若瑾耳边响起,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但是恢复些力气的徐若瑾却是在梁霄怀里挣扎起来。 “你别管我,你们男人都没良心!”徐若瑾边说边挥着小拳头捶打梁霄。 “那是他们,不包括你夫君我。”梁霄厚脸皮的否认。 徐若瑾差点没憋住笑,“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脸?你们都一样!” 梁霄一听,抱着徐若瑾的双臂又紧了紧。 “好了好了!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你说谁没良心?” “不是你,不是你,行了吧?” 梁霄唇角一勾,松开手臂,动作很轻地摸了摸徐若瑾的发顶。 徐若瑾大口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去看看云贵人。” 梁霄有点不高兴,“都看了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看?” 徐若瑾哑然失笑,“她才刚醒,方才我说的话她没准都听到了,我得去安慰安慰她。” 梁霄虽然不情愿,但徐若瑾都这么说了他只好不舍地松开怀抱。 看着平时杀伐决断果敢的大男人,这会儿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徐若瑾就忍俊不禁。 她收敛心情回到轻轻推开门,来到云贵人身边。 “就是身子骨有点虚弱,别的没什么,要好好休养。”不等徐若瑾开口问,沐阮主动道。 徐若瑾点了点头,坐在云贵人身侧。 她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又想问又想安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但没想到在徐若瑾纠结的时候,云贵人却是微笑着看向她,郑重而又认真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夜微言回宫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去了皇后宫中,田公公默默跟在皇上身后。 此时的皇后宫中,容贵妃和贤妃都在。 贤妃与容贵妃吵了一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但她回去没多久,惠妃转眼就到了。 惠妃自从小产之后,就变得有些郁郁寡欢。加上皇上对她的宠幸也不比以前,她也有了吃斋念佛的念头。 现如今惠妃基本每天都把自己留在宫里抄写经文。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得知皇后平安诞下公主,惠妃也不会迈出宫中一步。 惠妃知道自己先前小产掉的是皇子,为此伤心了很久。 所幸皇上并没有怪罪于她,让惠妃好生感动。 但后来皇上冷淡的表现,渐渐地惠妃的情绪也越来越差。 这次惠妃去皇后宫中道喜,但是自己一个人去未免有些突兀。她思来想去,就来找了贤妃。 惠妃之前与贤妃的关系还算不错,加上惠妃在后宫一直为人低调,所以贤妃应当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就这样,贤妃和惠妃结伴回到了皇后宫中。 在那里她们也碰上了闻讯赶来的德妃和宸妃。 自然也包括去而复返的容贵妃。 除了贤妃之外,其余妃子看到容贵妃都行了礼。 贤妃暂时还无法忘怀之前发生的事,只当没看到容贵妃,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一时间,除了容贵妃之外,其他几位妃子都有点尴尬。 她们也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好端端的贤妃又闹什么。 容贵妃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大人大量,告诉众人不必在意,跟在贤妃身后也走进皇后的宫中。 见容贵妃没有生气,德妃和宸妃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德妃和宸妃互看了一眼,都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快。 她们原本好好地在宫中里待着,却没想到突然就传来了皇后生产的消息。 第1868章 宫内 德妃和宸妃表面装作没事,但其实心里紧张得要死,就怕皇后真的生出皇子,她们在后宫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德妃和宸妃急得在屋内团团转,光是派去皇后宫中打听消息的奴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 容贵妃,贤妃,惠妃,德妃和宸妃五人都到了皇后宫中。 太医还在给皇后诊治,所以她们暂时还见不到人,但却能看到孩子。 桂嬷嬷早早把孩子抱出来,给各位娘娘瞧。 容贵妃之前已是看过这孩子,但此时仍旧装作第一次看的模样,满脸都是喜爱。 其他几位妃子,除了贤妃外,也都露出笑意。 “这孩子还真是像皇上,浓眉大眼,可爱得紧。”容贵妃笑道。 “贵妃娘娘说的没错,妾身打第一眼看到小公主,就觉得是和皇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宸妃笑眯眯地顺着容贵妃的话说道。 贤妃听到这话冷冷地看了宸妃一眼,却没有无情地拆穿。 惠妃的性情变了不少,坐在那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容贵妃笑了笑,逗弄了小公主一番,又还给桂嬷嬷,对其他妃子说道:“你们也看看。” “是。” 宸妃和德妃应了一声,都迎上来看。 “皇上驾到——” 容贵妃和贤妃等人闻言纷纷起身迎接。 “皇上吉祥。” “众爱妃轻起。” 夜微言虚扶了容贵妃一把,容贵妃浅笑着站起。 他紧接着环顾一周,从容贵妃看到角落中的惠妃。 “辛苦各位爱妃,代朕来看皇后。”夜微言安抚众人道。 容贵妃自觉上前一步,“皇后娘娘生产,臣妾自然是要来的。” “是啊,皇上。臣妾们都十分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毕竟之前娘娘就因有身孕,体质不佳。”德妃与宸妃附和道。 只有贤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惠妃在边上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心思也已经飞到皇后宫中内。 “皇上,这是小公主,您快看看。” 容贵妃笑眯眯地说着,对身后的桂嬷嬷一摆手,就把孩子抱到怀里。 夜微言一喜,从容贵妃的手里接过孩子。 “快让朕抱抱!”夜微言显然十分开心,毕竟怀抱里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唯一的遗憾,若是这孩子是皇子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夜微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不过速度很快,所以没有人察觉。 夜微言抱着小公主,满面笑意,眼里只有小公主俊俏的模样。 而容贵妃、贤妃她们则都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发自真心的笑容和喜爱溢于言表,包括容贵妃在内,每一位妃子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但她们仍旧要保持面上的风光,不能叫人看出一分一毫。 “皇上,这小公主和您简直是一模一样。”容贵妃笑道。 “是吗?”夜微言听了这话显然十分开心。 容贵妃点头,“那是当然。不只是臣妾,妹妹们也都这么觉得。” 听了容贵妃的话,德妃和贤妃最先反应过来,忙跟着附和。 “谁说不是呢?小公主刚一抱出来,臣妾就觉得惊讶,怎么能和皇上您长得这么像呢?” “宸妃说的有理,小公主虽是早产,但也格外有精神。” 德妃和宸妃,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了不少,把夜微言哄得倒是开心。 “皇后呢?”夜微言问道。 容贵妃收起笑容,语气带着几分紧张,“太医们还在诊治。” 夜微言把小公主交到容贵妃怀里,“朕先去看看皇后。” “是。”容贵妃抱着小公主福了福身。 夜微言说完点了点头就带着田公公走了。 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几位妃子脸上的笑容也比方才少了些,神情淡淡回到自己的位置。 容贵妃把小公主交给桂嬷嬷,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一旁的德妃和宸妃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其他人。顺便琢磨接下来该做什么。 容贵妃在一旁闭目养神。 皇后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 虽然这一切都是朝霞公主命令她做的,但从始至终,容贵妃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因为她也知道,即便说“不”也没用。如果不按朝霞公主的吩咐做,施加在皇后身上的一切迟早会加倍落在她身上。 皇后的下场这么惨,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么? 容贵妃不这么觉得。 大约是兔死狐悲,容贵妃隐约从皇后的身上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她不过是一枚棋子,随时都会被舍弃。 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就是容贵妃该担心的。 朝霞公主的命令越来越疯狂,做法也日渐极端。很多时候连容贵妃都能感受到自己心底的颤抖。 想到这些,容贵妃的脑力不禁闪过一个人影。 就是徐若瑾。 若是徐若瑾知道所有事都是朝霞公主所为,其实她的生母是一个心肠如此歹毒、行事狠辣的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容贵妃自嘲似的一笑,缓缓睁开眼,打量了一圈坐在周围的几位妃子。 都是可怜人罢了。 只不过,如今最懊恼的应当非皇后莫属。 容贵妃眼珠微微转动,小声问身后的桂嬷嬷,“人有消息了吗?” 桂嬷嬷反应快,立刻就知道容贵妃问的是跟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冯嬷嬷。 “暂时还没有。” 容贵妃颔首,没再开口。 这冯嬷嬷偏偏在这个档口消失,八成是遇到了不测。 皇后的算盘打得好,派冯嬷嬷出宫为她物色待产女人,结果所有事都赶在一块。 而且朝霞公主得知此事,更加不会让皇后的计划得逞。 容贵妃虽然不知朝霞公主下了何种命令,但也多少能猜到,冯嬷嬷的失踪必然与朝霞公主有关。 朝霞公主俨然成为大魏的一股暗中势力,不仅是皇宫内的每个角落,就连外界也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在朝霞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皇后还想生出皇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皇后没有意识到,反而铤而走险,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要容贵妃说,皇后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如若皇上回来的再晚一些,恐怕连皇后的命都见不到。 第1869章 安抚 皇后此时正在殿内大发脾气。 但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而且刚生完孩子,气血两亏,十分虚弱。 太医们也都陆续赶进宫来为皇后诊治。 不管怎么说,皇后的性命暂时没有危险。 只不过皇后的愤恨却无处宣泄,脸色苍白,仰面躺在床榻上,眼里都是恨意和不甘。 她计划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她恨,她咽不下这口气,两手死死攥着,手指都要抠出血来。 “娘娘,老奴去把小公主抱来给您看看吧。” 一旁伺候的嬷嬷见皇后醒了,就主动问道。 皇后突然大发雷霆,咬着牙道:“不看!你们是故意来看本宫笑话的是不是!都给本宫滚出去!” 皇后刚清醒没多久,身上还没有恢复力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老奴该死!娘娘息怒!” 老嬷嬷连声求饶,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怒不可遏,只要听到“小公主”这三个字,就好像是在提醒她有多么无能。 “都给本宫滚!” 皇后大发雷霆,把殿内所有人都赶走。 殿内伺候的奴才,还有太医都有些局促不安,不知怎么办才好。 “娘娘,您如今凤体欠安,若是不好好调养的话,恐怕会……” 太医不敢真得退下,万一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追究起来,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皇后却不听这么多,“本宫,说,你们滚!”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太医们面面相觑,“娘娘您别动怒,臣等这就告退。” 他们也是怕皇后真折腾出点毛病来,只好暂时先退下。 诺大的殿内就只剩下皇后和几个伺候的奴才。 皇后身心俱疲,喃喃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两行泪水顺着皇后的眼角流下,划过她苍白的面庞。 夜微言走到殿内,意外看到太医们都守在门外,疑惑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进去为皇后诊治?” 太医们本就着急,此时听到皇上的声音,纷纷跪在地上。 “皇上明鉴,不是臣等不想为皇后娘娘诊治,实在是……” 夜微言皱眉,“怎么回事?” “娘娘大发脾气,把臣等都赶出来了。” “为何?” “这……”太医们互看一眼,摇头道:“臣也不知。” 看着太医们支支吾吾的样子,夜微言身后的田公公已是猜到了大概。 皇后如此生气多半是与小公主有关。 夜微言眉头蹙紧,也不通禀径直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殿内的奴才看是皇上进来,一个个都吓得不行,忙要跪下大呼万岁。 但他们的动作都被皇上摆手止住。 夜微言放轻脚步走进殿内,看到躺在床榻上失魂落魄的皇后,心中难免有几分心疼。 他走到皇后的床边,皇后并没有察觉,她的眼神空洞,似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皇后,朕来看你。”夜微言轻唤了一声。 皇后猛然回神,眼神中的惊恐一闪而过,看清面前的人是皇上,她的眼泪汹涌喷出。 “皇上!” “嗯,你受苦了,朕会好好补偿你。”夜微言承诺道。 皇后咬着下唇摇头,“臣妾不辛苦……” “朕来时看太医都被你赶出去了,”夜微言柔声说道:“不许太医为你诊治,身体怎么能恢复呢?” 皇后垂着头没有说话。 “听朕的话,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让太医们为你诊治,这样朕才能放心。” 皇后哪里想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但是如今她谁也信不过,哪怕是太医。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皇后好像满腹委屈似的对皇上哭诉道,“皇上,其实臣妾这次早产根本是有些人预谋的!” “预谋?”夜微言微微蹙眉。 “对,就是预谋,是容贵妃与贤妃,她们要害臣妾,她们要害死臣妾啊!”皇后毫不迟疑地说出两人。 夜微言一听,却并没有回答。 皇后忙道:“皇上!臣妾说的都是事实!若不是她们蓄意为之,臣妾本不会这么早产女……” 她说着哭得更加厉害。 夜微言顿了下,安抚皇后道:“皇后别想这么多,容贵妃和贤妃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但皇后却是不依不挠,“皇上!臣妾没有骗您!是她们故意坑害臣妾,想要臣妾的命啊!” 夜微言听到皇后的话,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在他推开殿门之前,太医们会多嘱咐了一句,皇后刚脱离危险,神志不清,极有可能胡思乱想。 方才夜微言还有点不以为意,只当是太医们多虑。 但这会儿见识到皇后的歇斯底里,夜微言也不得不信。 而且小公主出世这么大的事,就算给容贵妃和贤妃一百个胆子,她们也断然不敢动手脚。 而且生出的是公主,还能做什么手脚?之前夜微言已经知道,皇后八成生下的会是公主。 “皇后你定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胡思乱想。”夜微言仍旧安慰着皇后。 但皇后却是使劲摇头,“皇上您千万要相信臣妾,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虚假,愿被天打雷劈!” 听皇后发这么毒的誓,夜微言面露不喜,“皇后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皇上,臣妾怀疑这根本是容贵妃和贤妃早有预谋,她们的目的就是把臣妾的皇子换成公主!” 皇后也是急疯了头,这种时候还想着把脏水泼到容贵妃和贤妃身上。 但这一招显然用错了地方,夜微言的脸一沉,对皇后的控诉很不满意。 “皇后你别多想,生的是女儿,朕也一样喜欢。” 说着,夜微言又问道:“小公主你看过没有?朕方才抱了抱,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听了夜微言的安抚,皇后心里的不忿并没有散去,反而更加积聚。无论自己说什么,皇上都不相信,张嘴闭嘴都在帮容贵妃和贤妃说话,她顿时万念俱灰,心口一疼,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皇后就吐出一口鲜血。 夜微言也被吓了一大跳,忙大呼道:“太医!” 守在门外的太医顿时鱼贯而入,帮皇后诊脉。 夜微言起身退到后面,透过太医看皇后,她的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歪倒在榻上,呼吸轻的快要看不出来。 “怎么样了?” 等了片刻,夜微言问太医道。 “皇后娘娘身体虚弱,还需要好好休养才是。”太医说着吩咐下人去煎药,“微臣已开了药方,娘娘按时服药应当没有大碍。” 第1870章 大吵 夜微言走到殿外,抬头就看到守在外面的陆凌枫。 “去看看皇后吧,她身子虚,需要安慰。” 得了皇上的吩咐,陆凌枫拱手应下就推门走进大殿。 夜微言走到花园内,田公公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细细观察着皇上的反应,不敢随便开口。 “唉……”夜微言突然叹了口气。 田公公的肩膀跟着微微一颤,不知皇上是想到什么有感而发。 “小公主呢?” 夜微言开口问了一句。 田公公不敢怠慢,忙答道:“回禀皇上,小公主被奶娘抱下去了。” 夜微言颔首,“方才朕抱到这孩子,沉甸甸的,心里格外欢喜。” 田公公知道皇上这话是真情实感。虽然公主不如皇子来得有利,但这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的亲骨肉,意义自然重大。 “是,老奴看着小公主鬼灵精怪,也十分可爱。”田公公跟着附和。 没有父母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孩子,夜微言也不例外。 “小公主的一切都要盯好了,不能有任何闪失,知道吗?”夜微言提醒田公公道。 田公公忙应声,“皇上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毫无预兆的,夜微言又想起在别院的事。 徐若瑾因为云贵人与他大吵一架,寸步不让不说,连云贵人的面都没让他见到。 夜微言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若是徐若瑾让他见到云贵人,又会是怎么样呢? 云贵人生的是皇子,一个夜微言梦寐以求的皇子。有了皇子,皇权和大魏就都能保住。 夜微言这会儿脑子里回荡的还是十三王爷的那句话。 将云贵人的皇子记在皇后的名下。 这句话一出口就早到了徐若瑾的强烈反对,甚至还把十三王爷臭骂一顿。 十三王爷那么火爆的脾气在徐若瑾面前照样占不到一点便宜。 可是夜微言回想起这些,也不禁问自己一句,到底自己是怎么想的? 若是同意了十三王爷的话,把皇子接进宫里,对皇子的未来的确是好处多多。 但这么一来,皇子的生母云贵人,就没了价值。 这大概就是徐若瑾会和自己生气的原因吧。 皇子记在谁的名下,这不是说记就记的,他想怎么处置所有人,都是他的一句话。 但偏偏却碰上了徐若瑾这样较真的人。 现在,不仅皇子无法记在皇后名下,夜微言还迟早要拟旨恢复云贵人的身份。 因为夜微言不这么做,他就别想看到云贵人和皇子。 想到这里,夜微言不禁自嘲地一笑。 真是可笑,他堂堂一国之君,却不得不按徐若瑾的话做。 一旁的田公公也看出皇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他默默站在一边,猜测着皇上的心思。 陆凌枫走过忙碌的太医来到皇后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 他们毕竟是亲兄妹,又是陆家相依为命的二人。陆凌枫虽然不满皇后自作主张的行为,却也不忍说责备的话。 皇后大约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就强撑着睁开双眼。 在看到陆凌枫的瞬间,皇后眼里出现了短暂的轻松,但很快就被愤怒取而代之。 看出皇后有话要说,陆凌枫像是已经猜到似的,把太医和奴才都打发走。 “人都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在皇后开口之前,陆凌枫语气无波无澜地说了一句。 皇后狠狠盯着陆凌枫,怒斥道:“你怎会在此?你不是只顾你的佳鼎楼吗?我不知道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妹妹!” 她身子虚弱,说完这么多字就要停下顺气。但这个过程,她仇恨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陆凌枫。 陆凌枫面上没有半点愧疚,更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刚生完孩子,皇上特许让我进宫来看你,不要这么激动。”陆凌枫耐着性子安抚皇后。 但皇后此时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还要假装给谁看?” 陆凌枫没有说话。 “你说过要帮我做手脚,孩子的事交给你,让我放心。”皇后越说越激动,差点又是一口血涌上来,“结果呢!我还是生了女儿!” 陆凌枫看着心力交瘁,好像魔怔了似的皇后,一遍遍地控诉,他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继续安抚,“生女儿有什么不好?最起码安稳。” 皇后一听,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凌枫。 “你是不是疯了!我生的是女儿!女儿啊!你让我以后怎么过!” 皇后说着嚎哭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但是不管哪里的疼都比不上她的心如刀割。 陆凌枫皱眉,“你为何要这么想?你以为生了皇子就能一切稳定?你想的太天真,皇上喜欢这位小公主,足够了。” “那有什么用!连你也不关心我,还说生女儿安稳?生女儿一切就都完了!” 皇后声嘶力竭地嘶吼道:“陆凌枫!我看你是把陆家都忘在了脑后,忘记了爹娘,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 陆凌枫脸上浮现一层寒意,冷冷地看着皇后,“你不要随意揣测,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呵呵,你不让我说?那我偏要说!”皇后要跟陆凌枫较上劲了。 陆凌枫双眼微眯,不知皇后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你不就是怕我提徐若瑾吗?”皇后自以为聪明地戳穿陆凌枫。 陆凌枫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怕了?”皇后阴阳怪气地说道:“疯的人是你!可惜你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你别再说了。”陆凌枫打断皇后。 皇后却没打算就这么停下,“我说错了吗?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不愿回到朝堂?”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陆凌枫自然不能多说。 皇后却是面露讥笑,“恐怕是被我说中了吧?我几次三番求你出仕,你连理都不理,问你理由你也不说。” 陆凌枫没有回答。 “到现在你还要否认吗?这全部都是梁霄的主意!一定是他!他怂恿你不让你上朝为官,就是怕陆家的崛起盖过梁家的风头,你被骗了,却还不自知!” 第1871章 断绝 “一派胡言!”陆凌枫忍无可忍道。 再由着皇后这么说下去,只会越说越离谱。 “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拿我撒气?陆凌枫,你真是好本事!” 皇后却没有住嘴的打算,她要把这些日子受的气每一笔都和陆林峰算清楚。 “爹娘要是还活着,知道你做了这么对不起陆家的事,他们都不会认你!” 皇后痛哭流涕,无数次回想,若是父母尚在,她也不用受这么委屈。 曾经以为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陆凌枫。但是现在看,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陆凌枫冷冷地看着皇后,“随你怎么说,我问心无愧。” “是吗?只怕你是当局者迷,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在皇后眼里,陆凌枫就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上徐若瑾和梁霄的当,受他们的蛊惑。 “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凌枫随口帮梁霄和徐若瑾说了句话。 梁霄若真如皇后所说,陆凌枫也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气仍旧没有说服他与自己联手。 说到徐若瑾,她也是与梁霄一条心,陆凌枫和她谈不上什么利用关系。 皇后怒急攻心,“我才说了他们几句,你就着急了?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个亲妹妹当回事?” “你那么做才是玉石俱焚!” “你休要狡辩!” 皇后质问陆凌枫,“只要你一句话,朝堂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打开,你到底为何不肯?不是梁霄和徐若瑾,又能是何人?就是他们迷惑了你!” “你休要管这么多,做好份内事!” “徐若瑾不过是朝霞公主的一个野种,凭什么能呼风唤雨,做这么多事?!她就应该被掐死!” “这与梁霄和徐若瑾无关!” “你不在乎是不是?”皇后寒心,“那好,我问你,这一次的事你也准备不了了之吗?” 陆凌枫本不知道皇后说的是何事,“你这话是何意?” “你知道我为何会突然早产吗?”皇后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 陆凌枫蹙眉看着皇后,她的神情有些恐怖。 “这都要拜容贵妃和贤妃所赐,多亏这两个贱人,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地生下女儿!冯嬷嬷不在,就被她们钻了空子。” 皇后的一口银牙恨不得嚼碎。 “是她们!把我的未来全毁了!”皇后尖叫着,但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声音也沙哑了很多。 “无论她们是不是导致你早产的罪魁祸首,你生下公主都是事实。”陆凌枫在这时依然冷静,“那才是你的亲生女儿,而不是争夺的工具,你到底懂不懂?” “你闭嘴!”皇后怒吼一声。 陆凌枫沉默,静静地与皇后对视。 一时间,大殿内落针可闻。 “好,既然你不想听,那你给我一句话。” 皇后深吸一口气,目光狠辣地看着陆凌枫,“你到底要不要为陆家出头?你到底要不要入仕为官?” 陆凌枫停顿片刻,摇头道:“不。” 皇后被陆凌枫的这个答案深深刺激到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哈哈哈,什么生女儿才能保安稳……什么亲生女儿……没有人,没有人靠得住……” 皇后已经有些疯癫,陆凌枫的话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 冯嬷嬷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到现在都是音讯全无。 但皇后此时也顾不上她,如今小公主已经出生,就算冯嬷嬷把男婴带回宫里又能如何呢? 什么都晚了…… 皇后心中都是恨意,恨陆凌枫与自己作对,恨所有人都与自己过不去! 皇后眼神冷漠,眼神十分空洞,转过头不再看陆凌枫。 “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从今以后,我和你……再不是兄妹!”皇后一字一顿道。 陆凌枫直直地看着皇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们都以为本宫傻,其实本宫很清楚,话我已经说了,你请回吧。”皇后面无表情道。 陆凌枫被皇后僵硬的神情和动作惊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他要做的事不能告诉皇后,哪怕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行。 陆凌枫松开拳头,就连神情也恢复正常,“娘娘好生休养,陆凌枫告退。” 说完陆凌枫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身离开,连半点犹豫也无。 整个过程,皇后都一言未发。 陆凌枫离开大殿,神情已经看不出端倪。 他方才在殿内与皇后争吵的内容,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这点自信陆凌枫还是有的。 陆凌枫本想出门之后与皇上说一声就离开,但没想到殿门移开就看到田公公正笑眯眯地等着他。 “国舅爷,皇上有请。” 陆凌枫神情一顿,随即颔首道:“有劳田公公带路。” 田公公转身走在前面,陆凌枫也抬脚跟上。 陆凌枫一直被带到御书房,田公公在门口停下脚步,“国舅爷,请。” 看到田公公的动作,陆凌枫明白过来,皇上这是有事要与他密谈。 陆凌枫表情不变,淡定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夜微言听到门响才转过身来。 “皇上。” “不必多礼。” 陆凌枫恭敬地站直身体。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陆凌枫不傻,自然知道皇上要他来是所为何事。但皇上都没开口,陆凌枫自然不会主动“揣测上意”。 夜微言上下打量了陆凌枫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你是明白人,朕也不和你绕圈子。” 陆凌枫头垂得更低,更加谦逊。 “今日朕到你别院发生的所有事,尤其是关于云贵人的。不准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夜微言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化,声音也透着几分冷意。 陆凌枫连忙点头,“皇上请放心,草民还想留着自己这条小命,断然不会搬弄是非,更不会说些不该说的。” 听到陆凌枫的保证,夜微言明显放心了些,就连再开口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那就好。” 陆凌枫听着夜微言满意的语气,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1872章 可疑 别院的事,知道的可不只是陆凌枫一人而已。 十三王爷是彻头彻尾的保皇派,夜微言会信任他也是自然。 至于徐若瑾和梁霄,他们也不会闲着没事把云贵人的事到处宣传,不然也不至于为了避人耳目而离开郡主府。 这么看下来,需要留意的就只有陆凌枫一人。 不过还好陆凌枫平日里塑造的形象很是成功,夜微言对他的许诺那般随意的信了,“十三王爷在别院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陆凌枫心中一凛,但仍旧面不改色地说道:“皇上您是说将云贵人的孩子记在皇后的名下?” 夜微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陆凌枫自然不会同意,但关键是这话是夜微言亲口说的,他就算要拒绝也要谨慎一些。 “皇上您是要问草民的想法?”陆凌枫再次确认道。 夜微言对这件事也有些烦躁,点头道:“你觉得十三王爷的提议如何?” “皇上若是想听实话,那么草民,不同意这么做。”陆凌枫说出自己的意见。 夜微言没有料到陆凌枫会是这般反应,他惊讶地看着陆凌枫,忘记要说什么。 察觉到夜微言沉默,陆凌枫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云贵人九死一生才将皇子生下,若是就这么记在皇后的名下,实在有失妥当。” “哦?”夜微言颇有兴味地发出一声。 陆凌枫淡定道:“更何况皇后已经有了小公主,这么一来皇上就是儿女双全,其他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说来说去,陆凌枫还是避重就轻了,仍旧没有正面回答夜微言的问题。 陆凌枫心底里真实的原因自然不能说出口。 皇后诞下公主,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陆凌枫一人会因此而松一口气。 所以陆凌枫才会几次三番劝皇后“生女儿安稳”。 只不过皇后并不能理解他的深意,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会与他站在一处。 “你别多想,朕其实也不同意皇叔的做法。”夜微言突然话锋一转,就把自己与这件事撇清。 陆凌枫不傻,不会单纯到以为皇上只是故意试探他。 皇上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在别院的时候陆凌枫就看出来了。不然徐若瑾也不会因此与夜微言大吵一架。 陆凌枫只希望他方才的回答没有引起皇上的怀疑。 他细细想了想自己与徐若瑾的回答有何不同之处。想来想去,只除了自己的话更加委婉。 夜微言既然不会怀疑徐若瑾,那就更加没有理由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陆凌枫对此还算有信心。 “你也跟着跑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改日朕再召你前来下棋。” “谢皇上,草民告退。” 陆凌枫谢恩告辞,恭敬地退出御书房。 他走后没有多久,田公公就重新走进御书房。 “皇上。” 夜微言陷入沉思,没有接话。 “国舅爷……什么意思?”田公公试探着问道。 叫陆凌枫来试探一番,是夜微言在花园时想到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要试一试陆凌枫的态度。 夜微言轻轻摇头道:“他不同意。” 田公公诧异地连眉毛都挑了起来,“国舅爷拒绝了?” 夜微言再次点头肯定。 “这……”田公公也猜不透陆凌枫的心思了,“这么好的机会,还能巩固皇后娘娘在后宫的地位,他为何要反对?” 夜微言没说话。 “再说了,多一个云贵人在后宫,这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么?” 御书房只有田公公与夜微言二人,说话自然没有那么多禁忌。 但是听到这句话,夜微言还是斜了田公公一眼,算是警告。 田公公自知失言,“老奴该死!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摆摆手,“下不为例。” 田公公擦擦冷汗,又道:“总之老奴看国舅爷很是奇怪。” 夜微言轻轻叹了口气,“陆凌枫的事可以放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皇子。” 田公公看着夜微言满面愁容,也是一脸茫然。 “皇上,您说瑜郡主为何如此强硬地把云贵人和皇子留在身边呢?” “她怕朕会亏待了云贵人。”夜微言心知肚明。 “可是这皇子是皇上您的亲生骨肉,瑜郡主此举的确是诸多不妥。” 夜微言眉头蹙起,“她要的就是朕的旨意。” 田公公疑惑。 “朕一日不拟旨,她就不会把皇子交给朕。”夜微言回想起在别院,徐若瑾气势汹汹,丝毫不让的坚定模样。 这会儿想起来,夜微言都不禁有些怵头。 听完皇上的话,田公公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徐若瑾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泼辣劲儿上来,连皇上的意思都敢违抗。 田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 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皇上心里在想什么,田公公很清楚。 皇上对十三王爷的提议动了心。 至少目前看,把云贵人所生的皇子记在皇后名下,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法子。 但偏偏徐若瑾不同意,而且云贵人和皇子都在她身边,皇上一下就陷入了被动。 也难怪皇上会如此发愁。 “云贵人的事很难办。”夜微言轻叹了口气。 田公公默默站在皇上身侧,垂首不语…… 此时别院中甚是安静,因为那些嘈杂吵闹的人都已离开。 梁霄安抚了徐若瑾好一会儿,总算把人给哄好。 徐若瑾去守着云贵人,梁霄也没闲着,立刻吩咐去查刺客留下的痕迹。 “去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活着的最好。”梁霄又叮嘱一句。 “是!”手下领命出去,推开门就看到了徐若瑾,“郡主!” 徐若瑾略一点头,淡定地走进屋内。 “要查刺客的身份了?” “嗯。”梁霄颔首,“不过收获应该不大。” “为何这么说?” “刺客中的活口恐怕已经被御林卫先一步处理了。”梁霄推测道。 徐若瑾了然,对梁霄的答案没有异议,“找出幕后主使是他的任务,不然也没法向夜微言交代。” 梁霄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徐若瑾的话。 “这一次的事,是否与朝霞公主有关?” 时至今日,徐若瑾再说出这句话,语气和表情都难以看出她心里的波动。 又或者,她早有答案。 第1873章 失望 梁霄眼眸深深地看着徐若瑾,没有否认是朝霞公主动手。 “顺藤摸瓜,应当很快就会有结果。”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我会在这里守着云贵人,直到她出月子。” 迎着徐若瑾坚定的目光,梁霄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但徐若瑾心意已决。 “既然她的目标是云贵人和小皇子,那便不会善罢甘休。”徐若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她要是敢来,那我就等着!” 梁霄不知是否要劝她别意气用事,徐若瑾抬高音量,继续道:“如若非杀那母子俩不可,那就连我一块杀了!” 梁霄眼神一凛,轻斥了徐若瑾一句,“不许你胡说八道!” 说着不等徐若瑾反驳,梁霄就手臂一揽把人带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会好好保护你。”梁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徐若瑾原本激动的心情稍稍安静下来,还不忘轻锤了梁霄的胸膛一下,“保护我干什么?是保护云贵人和孩子!” “我不先保护自己媳妇儿,管别人的家事做什么?”梁霄理直气壮。 徐若瑾哑然失笑,梁霄的话听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但却都是大大的实话。 云贵人与小皇子如今在自己这里,但说到底,这是皇上的家事。徐若瑾就算是越俎代庖,也该有个限度。 “我不管这么多,总之这件事我管定了!” 徐若瑾一句话算是板上钉钉,这一次哪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梁霄本想调侃怀里的妞儿两句,但他没有开口就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徐若瑾身上传来的落寞。 梁霄伸出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抚在徐若瑾的背上。 “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罢手?”徐若瑾终于把心底的这一句说了出来。 说出之后,即便没有答案,却也似松了一口气。 梁霄微微低头,下巴抵着徐若瑾的发顶,无声地安慰着她。 他知道,徐若瑾这时候需要的不是话语,而是倾听。 “她一次次让我失望了。一开始我认为她是想要报仇,毕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徐若瑾语气尽量平静,但还是能听出伤心。 “可是她的种种做法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已经疯癫到如此地步!” 徐若瑾懊恼,恨自己的无能无力,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被牵扯进来。 梁霄大约是猜到徐若瑾的心思,“你们这么多年才见面,对她了解不深也是自然。” 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她做了这么多,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难道就只是为了复仇?上一代的恩怨又为什么要祸及其他人的生命?这实在说不过去。” 这些东西充斥在脑子里,让徐若瑾片刻不能安宁。 她只有强迫自己不能停下来,才不会想起这些事,否则只要脑子里一有空闲,朝霞公主的身影就会浮现。 徐若瑾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但此时她靠在梁霄的怀里,已经不想再装坚强了,她现在很伤心,可以的话,她甚至想大哭一场。 之前积攒的压力太多,加上刚熬过为云贵人接生这样九死一生的事,徐若瑾是该松一松绷紧的那根神经了。 第1874章 无果 折腾了一夜,来不及合眼就到了第二天。 田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大亮的天,偷偷摸摸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他这一把年纪,还要在御书房站一晚上,全身无一处不酸。 但不只是田公公自己,夜微言也同样彻夜留在御书房,半步都没有离开。 昨晚田公公还劝说了几回,让皇上多多休息,但夜微言只是摇头。 后来没有办法,田公公只好默默守在一旁,不再多话。 夜微言已经看了一晚上的奏折,时不时在纸上写写划划,还勾出了几个名字。 “皇上,老奴伺候您沐浴更衣?”田公公悄声询问。 “不急。”夜微言开口打断田公公的动作。 田公公顿住脚步 夜微言的视线仍旧集中在御案上。 田公公也顺着看过去,匆匆一瞥只是在纸上看到了几个人名。 其中一个让田公公略微有些惊讶。 严弘文。 自从严府出事,严弘文被擢升为户部侍郎之后就鲜少有什么动静。 倒是也没有听说户部出什么麻烦。总得来说,严弘文做的应当还算是令皇上满意。 说起来,户部的银子怎么花,还是要看夜微言的命令。 严弘文有心想要救济西北受灾百姓,但夜微言认为攻打七离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严弘文只能把西北之事放在一边,用整个户部的财力去支撑姜中方攻打七离。 只不过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又想起严弘文来了? 田公公把疑惑按捺下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夜微言想了一夜,眼下的麻烦事诸多,该如何处理才是最好。 而且昨夜在城外山下,刺客的猖狂让夜微言至今回想起来都免不了脊背发凉。 他虽说不顾田公公的阻拦,没有做好万全的防备就出了城。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不然就等于是送上门给刺客的“大礼”。 等到事情解决,冷静下来,夜微言才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夜志宇呢?朕不是让他去查刺客了吗?为何还没有消息?” 夜微言突然发问,语气冷硬。 田公公肩膀微微一僵,“要不要老奴派人去大理寺催促一下?” 夜微言想了想略有些不耐烦地拒绝了,“算了,他办事的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凡是交给夜志宇的任务,往往都很难在短期内看到什么进展。 但这一次的确不能责怪夜志宇。 他们一行人昨日才从京郊别院回到京都城,甚至都来不及休整,夜志宇就被委派彻查刺客的任务。 夜志宇只好顶着一身的狼狈,匆匆赶回大理寺。 夜微言正琢磨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御书房的太监突然来通禀。 “皇上,大理寺卿求见。” 夜微言与田公公都是一愣。 他们刚刚还在说夜志宇,结果人就来了。只是这么早求见,难不成是查出刺客的身份了? 夜微言面上带了几分期待,“快宣。” 夜志宇走进御书房,恭敬地行礼:“皇上。” “怎么?是不是刺客的身份有眉目了?”夜微言急问。 听到皇上的话,夜志宇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还有几分为难和尴尬。 “回禀皇上,微臣已经派人连夜去查那些刺客的身份……” 夜微言的嘴角一沉,已经明白是何意。 夜志宇站在御书房内也同样是坐立难安,皇上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犹如芒刺在背。 其实夜志宇也颇多无奈。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刺客的来历,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夜志宇又不能真的把这种话说给皇上听。 皇上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的艰辛。 与夜微言一样,夜志宇也是一夜都没合眼。 不仅如此,夜志宇几乎出动了大理寺大半的人手,整夜都在城郊繁忙查探。 御林卫没有跟着夜志宇回城,留在京郊山林之地,将那出山林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任何一个刺客成为漏网之鱼。 只有从刺客身上,才有可能找到幕后主使的信息。 但是夜志宇的算盘打得好,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皇上,臣无能。在山上抓到的刺客都难以查出身份。”夜志宇深吸一口气,如实说道。 夜微言疑惑,“此话何意?” “刺客的脸都或多或少毁容了,根本分辨不出原本的长相,而且他们的身上也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痕迹。” 夜志宇直言不讳。 这些刺客都太厉害,出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不被任何人查到的准备。 夜微言神情一凛,脸色很不好看。 “难道要朕咽下这口气不成?!” 刺客的身份查不出,就意味着背后真正的主使还在逍遥。 哪怕主使出现在夜微言身边,他都像个傻子似的一点也察觉不到。 夜微言越想越生气,更加觉得这背后主使是在有意刁难,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皇上息怒,臣仍在查,相信不久之后应当就会有线索。”夜志宇说着连自己也不确定的话。 有备而来的刺客,大抵都是死士,所以刺杀不成便就地自尽。 御林卫搜山后寻到了几个还未死透的刺客,但这些人的嘴就像石头一样硬,根本撬不动,一句话都套不出来。 而且只要一有机会,这些人就会想尽办法了结性命,实在是防不胜防。 这一晚上夜志宇也被折腾得焦头烂额。 可这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夜志宇压力倍增,若是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他在皇上这里,永无翻身之时了。 “又要让朕等?”夜微言说着将手中的毛病重重摔在御案上,发出的声响让夜志宇头皮一麻。 夜志宇的头垂得更低。 “朕等什么?等刺客再一次上门来吗?”夜微言只觉得可笑,不断质问夜志宇。 夜志宇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皇上恕罪,微臣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看了一眼在下面跪着的夜志宇,不耐烦地移开视线,“别说这些,朕不想再听!” 夜志宇只能闭嘴。 第1875章 痛斥 “之前刺客三番两次在京都城内作乱,连十三王爷都中了招。朕派你去查,结果呢?” “一而再,再而三,刺客已经骑到朕的头上来了!这一次若不是有梁霄护着,恐怕连云贵人和小皇子都要遭遇不测!” 他这话一点也没有夸张。 刺客甚至比夜微言还早一步得知云贵人的消息,不然他们不会齐聚城郊别院。 若当时别院内没有梁霄顶着,后果不堪设想,夜微言这会儿想起还会觉得后怕。 可能只差一点,夜微言就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甚至连他都可能丢了命。 夜微言那时在山下看到梁霄策马而来,心中悬着的巨石也轰然落地。因为他知道,云贵人和孩子一定也是安然无恙。 夜微言的话传进夜志宇的耳朵里,就像是尖刀一样刺激着他。 夜志宇心知肚明,在皇上看来,他连梁霄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一点夜志宇无法辩驳,毕竟他这条命也是多亏梁霄才侥幸捡回来。 但是夜志宇有一点想不明白。 梁霄的本事,夜志宇见识过,也知道有多厉害。 可就凭梁霄和他带去别院的手下,真的能抵挡漫山遍野的刺客进攻吗? 夜志宇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梁霄本事再大,刺客们的功夫不差,而且在人数上有这么大的优势,怎么可能连别院都进不去呢? 夜志宇当初就觉得这一点很是可疑,才会在进入别院时特意留心观察。 别院内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外面厮杀的惨烈程度难以言喻,可是院内竟然连一丝血腥气也无。 这些都太奇怪,让夜志宇不得不多想。 但当时情况紧张,夜志宇只能暂时按捺下去,想等到回宫之后再找机会与皇上详谈。 只是看皇上怒气冲冲的愤慨模样,夜志宇也在犹豫该怎么开口。 大约是看出夜志宇的犹豫不决,夜微言没好气地说道:“有话就说!” “是。”夜志宇先是一愣,随后应声下来。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随后说出心里觉得最有可能的猜测。 “皇上,微臣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尤其是梁霄的行为也有些古怪。” 夜微言就不禁皱紧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志宇听出皇上话中不喜,但仍旧说了出来,“微臣猜测,会不会是梁霄刻意演了一场戏给您看?” 听了这话,就连田公公都是一惊,匪夷所思地看向夜志宇。 夜微言的火气更是噌的窜了上来。 “好,那你说说,他为何要这么做?” 夜志宇沉默片刻,摇头道:“微臣不知。” “好一句‘不知’!朕让你去彻查此事,难道你就是靠胡言乱语的猜测来搪塞朕吗!”夜微言勃然大怒,“一派荒唐言,简直可笑!” 夜志宇没料到皇上会因为梁霄发这么大的脾气,顿时低头不语。 夜微言越说越气。 “朕方才的话你没听见吗?若不是梁霄,云贵人母子都会有性命之忧。你可倒好,没有半点作用,反而还要给梁霄泼脏水!” “皇上,龙体为重!”田公公忙给皇上倒茶。 夜微言稍稍顺了口气,仍旧是气愤难当。 “你到底要朕说多少次?朕绝对信任梁霄,你不要再打他的主意,更不要和他对着干,这是命令!” 夜微言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夜志宇的心上,“朕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梁霄没有理由也绝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你知道了吗?” 夜志宇沉默半晌,还是干脆地点了头,“是,微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夜微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志宇,只觉得越发心烦。 夜志宇的忠心毋庸置疑,但他这一次也的确气到夜微言了。 一面是保护了云贵人母子的梁霄,另一面是被刺客逼到半山腰的夜志宇。 夜微言更倾向谁,不言而喻。 “皇上,消消气,消消气。”田公公反复安抚着夜微言,时不时斜眼去瞥跪着的夜志宇,眼神里都是鄙视。 田公公不知夜志宇是哪里来的自信,又或者是块木头脑袋,这个时候不提刺客,却说梁霄的古怪? 这根本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夜微言对梁霄的信任无人胆敢质疑,起码现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御书房恢复了短暂的安宁。 夜志宇沉默地跪在下面,没有夜微言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 夜微言稍稍冷静下来,看向夜志宇,神情有几分复杂。 大概是为了缓和略带尴尬的气氛,夜微言语气稍缓问道:“查了一夜,多少也有点线索,说吧,最怀疑的人是谁?” 夜志宇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但是他左思右想,就是没有一点头绪。 刺客身上没有线索,别院又进不去,夜志宇也是捉襟见肘。 在这样的条件下,哪怕确定有嫌疑的人都比登天还难。 不然的话,夜志宇也不会怀疑到梁霄头上。 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作风缜密,比之前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夜志宇看来,有这个本事的也就只有梁霄一个。 “微臣怀疑梁霄”这几个字夜志宇是绝对不会再当着夜微言的面说出口,所以他只有沉默着。 夜微言看着沉默不语的夜志宇,呼出一口浊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先下去吧,继续查,有任何线索都要回禀,知道了吗?” “是,微臣遵旨。” 说完夜志宇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到确定人已经走远,田公公才开口安抚夜微言。 “皇上,您别因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 夜微言叹了口气,“有时候朕真不知道夜志宇在想什么,朕明明都和他说得明明白白,可他呢?偏要撞的头破血流,才知道收敛,不知轻重缓急。” “那这件事若是继续交给他去查,会不会……”田公公担忧道。 夜微言略一点头,“朕也想到了。” 田公公突然灵光一闪,不自觉喃喃出口,“皇上您的意思是,您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夜微言没有否认。 第1876章 急召 田公公面露惊讶,脑子里飞快转动,迅速地闪过几个人影。 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闹出这样的动静,还差点的手…… 田公公脑海里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皇上,您是说!” 田公公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夜微言却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本想等诸事尘埃落定再好好和他算账,但没想到他如此心急。” 话语说着,夜微言的眼神渐渐变得狠厉。 田公公眼珠快速转了几圈,大约猜到夜微言说的大概就是自己想的那人。 “皇上,这次派出这么多刺客,摆明就是冲着云贵人和小皇子去的,这……这实在是胆子太大了!” 田公公想起来也是一阵心惊。 “立刻派人去召严弘文进宫!”夜微言吩咐道。 田公公神情一顿,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严弘文近些日子也忙得很,自从他当上户部侍郎之后,大魏的国库就归他掌管。 虽然听起来是很唬人的职位,但是每笔银子如何用,并不是完全交给他做主的。 即便如此,严弘文也不想辜负皇上的期待,照样每日去户部报到。 他的心仍旧系在西北灾民身上,但是皇上为了邀功,为了收复七离全力投入财力物力,对于西北那里不闻不问。 严弘文也只能悄悄的梳理国库银两,将之投入到西北救灾。 但这一点,严弘文也知道并不能做得过分,因为那里是夜微澜的地盘,银两投入太大,就不知钱是救了灾民,还是肥了夜微澜的狼子野心。 皇上最近一直都在忙郡主府的事。 郡主府和京都府尹的冲突闹得不小,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公主府自然也不例外。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都很担心徐若瑾,派人递消息去问,得到的是徐若瑾让他们安心的回信。 熙云公主怕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严弘文只能安慰她,郡主府无论出何事,只要有梁霄在,徐若瑾就不会有事。 最后还是这句话说服了熙云公主。 同样的,昨晚城郊别院的动静也闹得不小。 因为距离京都城较远,所以消息没有这么快传回京都,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却是多少听到了点风声。 过去的一夜,公主府的人都没有睡好。 “怎么样?城郊有消息了吗?” 熙云公主早上看到严弘文第一眼就忍不住问道。 严弘文昨晚彻夜未归,熙云公主也跟着担心了一夜。 “没有。”严弘文摇头,“不过皇上昨晚已经回宫了。估计是没有大碍。” 熙云公主一听这才放松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明霜。” “驸马放心。明霜还不知道。” 严弘文点了点头:“现在看极有可能是城郊出了事,但是具体还不清楚。” “徐若瑾和梁霄又和这件事有多少关系?”熙云公主自说自话似的猜测道。 严弘文摇头,“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京都,这才是关键。” 熙云公主没有否认。 虽然他们都没有明说,但是两人不约而同地猜测,郡主府恐怕真的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就是为了要保守这个秘密,徐若瑾和梁霄才会连夜离开京都城。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严弘文不由有些警惕,“何事?” “回驸马,宫里的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急召您进宫!” 熙云公主一听惊讶地扭头去看严弘文。 严弘文的侧脸透着一丝疑惑。 “皇上为何会突然召你入宫?”熙云公主直接说出疑问。 严弘文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道:“多半是与昨夜之事有关。” 熙云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中带着担忧。 皇上突然的召见,让熙云公主心里没底。 “公主在府内等我,我去去就回。”也许是看出熙云公主的担忧,严弘文故作轻松。 熙云公主心细如发,定定地看着严弘文,深吸一口气还是微笑着点点头。 严弘文也不废话,稍稍整理片刻,就出门坐上宫里的马车走了。 熙云公主没有出门去送。 她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这一次和以往上朝没有任何不同,不需要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熙云公主倒茶的手却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坐在马车上的严弘文心情也有些复杂,神情带着几分凝重。 今日的心情与往日截然不同,毕竟平时进宫都知道是所为何事,但这一次,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眼看离皇宫越来越近,严弘文的肩膀也不禁有些僵硬起来。 进宫之后,严弘文就一路被引路的太监带到了御书房。 “严大人,请。” 严弘文收敛神情,下巴一点就走进了御书房。 他一只脚刚踏进御书房,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因为御书房的气氛似乎过于沉闷。 严弘文上前行礼。 “微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夜微言应了一声。 严弘文从这简单的三个字中听不出皇上的喜怒,只能暂时装聋作哑,以不变应万变。 “不知皇上召微臣进宫是所为何事?” 夜微言没有忙着解释,而是反问严弘文道:“这些日子,国库可有充盈?” 严弘文纳闷,但仍是据实以告,“略有盈余。” 夜微言皱眉,压抑着声音中的怒气问道:“为何只是‘略有’?” 严弘文听出皇上的情绪不对劲,但他并不知道皇上为何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要抑制不住愤怒。 他谨慎答道:“回禀皇上,大部分银子都用在攻打七离上。” 严弘文对此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这是夜微言的命令,严弘文只不过是按吩咐办事。 果然一听这话,夜微言的语气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姜中方的军队要花这么多银子?”夜微言问道。 严弘文不紧不慢地给夜微言算了一笔账。 他所说的都是姜中方从边境派人送来的消息,哪里需要银子都列得很是详尽。 如此这般,严弘文再一字不落地说给夜微言听。 夜微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个姜中方,花银子的时候倒是潇洒!” 严弘文沉默着,没有接话。 在没有猜到夜微言的目的之前,严弘文不打算轻易开口。 到现在为止,皇上仍旧没有说今日叫他来到底什么目的。 第1877章 莫名 “好,朕知道了。” 夜微言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朕再问你,西北赈灾进行到何种程度了?” 不等严弘文歇一歇,夜微言突然开口提到了“西北”。 严弘文面上一惊,垂着头微微睁大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有任何预兆,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西北来了? 夜微言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严弘文的神情,继续说道:“受灾的百姓是否有好好安顿?” 皇上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严弘文无法保持沉默,忙道:“回皇上的话,西北赈灾进展缓慢,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这已经是老生常谈,自从严弘文从西北回来,他就不断再和皇上说西北老百姓的惨状。 但夜微言对此兴致缺缺,显然西北老百姓的生死与攻占七离相比,算不上什么。 渐渐的,严弘文也麻木了,不再当着皇上的面提起西北之事。 即便严弘文对西北老百姓的生活忧心忡忡,仅靠他一个人却也无能为力。 可是严弘文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突然问起,这是出现了转机吗? 严弘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仍旧不敢对皇上抱太大期望。没准这只是皇上的无心之言。 夜微言的神情随着严弘文的话变得严峻起来,“西北的确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严弘文顿时感觉更加莫名其妙。 “先帝把西北交给涪陵王,却没想到他们父子让西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夜微言痛心道:“如今外患尚未解决,内忧又来。” 严弘文蹙眉,紧紧的闭上了嘴。 夜微言又叹了口气道:“西北百姓过得好不好,也时刻牵动着朕的心。” 幸亏严弘文低垂着头,不然他面上惊诧的表情就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突然关心起西北,是因为涪陵王夜微澜。 西北百姓的生死,或许比不上涪陵王的点点威胁…… 严弘文豁然心中冰冷,如若在两年之前,他反而会觉得夜微言这般做毫无过错,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可时至今日,他突然更关心百姓安危,这并不单单是因为他曾亲眼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或许也是因为有了家,也是因为与徐若瑾和梁霄走得更近一些。 严弘文不主动开口,夜微言沉思的时候,他就静立于御书房内。 “朕问你,姜中方近日是否有上报军费?”夜微言收敛思路,继续问起。 他声音很轻,分量却格外之重。 严弘文顿了顿,将近期的情况全部说明,“……皇上,若是您觉得不妥,臣回去将明细整理好呈上。” “不必了,朕心中有数。”夜微言摆摆手拒绝道。 严弘文点头应下,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大将军军费开销极大,再这么下去,供应不足,国库难免重蹈空虚覆辙。” 姜中方仗着有皇上撑腰,他又自诩为大魏大将军,目中无人都是小事,从户部要银子更是不可一世。 严弘文早就看不起姜中方此人,但无奈皇上有令,他只能对姜中方大开方便之门。 一瞬间严弘文以为夜微言是无法继续容忍姜中方,准备敲打敲打他。 但夜微言听完严弘文的话只是轻轻地颔首,说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严弘文一愣,还有点懵。 之前说了那么多,难道一句话就要把他打发了? 严弘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就算不削减军费,也至少应该派一个人分散姜中方的权力。 严弘文想到这里,脑海里浮现的是梁霄的身影。 毋庸置疑,梁霄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甚至可以这么说,若是由梁霄代替姜中方出战,国库也不至于空虚,说不定连赈灾西北的银子都能省下来。 只是现在的情势严弘文摸不透,有些话也不好随意开口,不然就容易为人为己招来麻烦。 严弘文单独在御书房与夜微言私谈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已感觉到背后一层冷汗。 回想起刚刚感觉到夜微言周身散发的戾气和杀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情况,寻常夜微言即便心有不满,也不会如此冷意渗人。 难不成在京郊之地,的确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不知为何,严弘文的脑中突然浮现了徐若瑾的影子…… 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真是苦涩连连。 无论在何人面前,严弘文都能侃侃奇谈,可遇上徐若瑾,似乎说不了几句话总会被怼的哑口无言。 或许这就是心虚吧……严弘文转念一想,这也是喜爱。 对徐若瑾,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看到她的笑…… 此时的徐若瑾可没空闲理睬宫内发生了何事。 对云贵人,她格外上心。 “人怎么样?” 徐若瑾拦住刚从云贵人房里出来的沐阮,急急地问道。 沐阮看徐若瑾一脸担忧忙安抚道:“虽然身子骨虚弱,但好歹也是捡回一条命,没有大碍了。” 徐若瑾却没有完全放心,“接下来这一个月还不能掉以轻心。” 沐阮点头,“这一个月是关键,要好生伺候着,不能着凉,更不能见风。” 说着,沐阮又缓和了一下语气,“这些都是你经历过的,也不用我多说。” 徐若瑾下巴一点,“她的身体太弱。” “你当时也没强多少啊!”沐阮直接揭穿,徐若瑾白眼翻上了天。 “就要辛苦你和红杏还有黄芪了。”沐阮立即转移话题,他已经累得只想躺下就睡,不想再招惹徐若瑾,被唠唠叨叨。 徐若瑾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就点头应下来,“我想暂时留在这里,等云贵人出了月子再说。” 她没有把话说死,毕竟一个月之后能不能把云贵人带回郡主府,这还是个未知数。 即便夜微言当众有了许诺,可徐若瑾看穿了他,他的心中定有摇摆,外加十三王爷的怂恿,谁知他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沐阮明白徐若瑾的意思,也觉得这么做对云贵人才是最好。 屋内传出声音,徐若瑾和沐阮对视一眼,就默契地走进屋内。 是云贵人醒了。 第1878章 月子 沐阮轻车熟路地搭上云贵人的手腕,片刻后收回手,点了点头,“无碍。” 云贵人仰面躺在床上,闻言松了口气,苍白的面颊扯起一个笑容,“多谢沐神医……” “谢我做什么?要谢还是谢她吧。”沐阮一句话把“麻烦”推给徐若瑾。 徐若瑾狠狠瞪了沐阮一眼,但是扭头面对云贵人的时候又恢复如初。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云贵人浅笑着点头,“好多了。” “肚子还疼吗?” 云贵人摇头。 “那就好。”徐若瑾松口气,又笑问道:“想看看孩子吗?” 云贵人眼里闪动着神采,重重地点头。 徐若瑾仿佛早就猜到云贵人的心思,对一旁的红杏使了个眼色。 红杏笑着福了福身,就去把晒了太阳的小皇子抱了进来,“郡主,云贵人。” 徐若瑾接过孩子轻柔地放在云贵人的脸侧。 云贵人侧头看着孩子精致的小脸,满脸都是幸福。 “这孩子越看越像皇上。”云贵人有感而发。 徐若瑾却是撇撇嘴,“我倒是看这孩子长得像你多一些。俗话说的好,儿子随娘。” 云贵人嘴角笑意更浓,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面颊。 小皇子睡得正熟,两只小手握成拳放在脸颊两侧,肉嘟嘟的面颊透着粉嫩。 云贵人越看这孩子越喜欢,这是她拼了命才换来的孩子。 之前躲躲藏藏那么久,又受了那么多惊吓,吃了不少苦。但是如今看到这孩子,云贵人觉得什么都值了。 徐若瑾把小皇子放在床上,云贵人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 “孩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吩咐为孩子找奶娘,不会亏待孩子,只是情况特殊,你先辛苦几天。”徐若瑾与云贵人细细解释着。 云贵人边听边点头,“辛苦郡主了,不知该如何谢你。” “这时候还说什么谢不谢?你只要安心在这里休养就好。把身体养好了,才能亲自照顾孩子,是不是?”徐若瑾给云贵人打气。 云贵人抿着嘴使劲点头。她也想快点恢复,那样才能好好把孩子抱在怀里。 徐若瑾看着她们母子的样子,想到自己生完小悠悠的时候,“月子里吃的东西可能和平时不太一样,不过都是给你补身体的,坚持一下尽量都吃下去。” 云贵人认真的答应下来,“放心吧郡主,只要是为了孩子,这点苦不算什么。” 徐若瑾欣慰地笑了笑。云贵人这些日子的变化真得很大,这可能就是为母则强的道理吧。 “我只是担心你们。”云贵人的神情一黯,担忧地看向徐若瑾,“皇上那边……” 徐若瑾知道云贵人想说什么。 她为了云贵人母子那么强硬地顶撞皇上,而且到最后也没有让皇上看到刚出世的小皇子。 这在云贵人看来的确是惊世骇俗了些,她会担心也是自然。 徐若瑾却是笑着安抚云贵人,“没事的。皇上若是要惩罚我们,还用等到现在吗?” 这种解释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但云贵人就是笑不出来。 要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郡主府也不会被牵扯进来,徐若瑾也根本不用陪着自己留这城郊的山顶别院。 看着云贵人自责的神情,徐若瑾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一本正经的模样,心情也和缓了不少,“就怕连累到你。” “想那么多作甚?当务之急就是平安地把这一个月过下来,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明白了吗?”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云贵人知道自己方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徐若瑾向来都是这样开朗的性子。 她只希望自己和孩子不要成为徐若瑾和梁霄的拖累。 安抚好云贵人之后,徐若瑾就悄悄退了出去,也是时候把时间单独留给云贵人和孩子。 黄芪留下伺候着,红杏则跟着徐若瑾出来。 红杏跟在徐若瑾身侧,悄悄瞥了主子一眼,“郡主,您是不是想起小主子来了?” 徐若瑾没有否认,“可能是看到云贵人和小皇子,我也想抱抱悠悠。” “郡主您别担心,咱们这才出来几日,小主子那么聪慧,肯定没问题的。”红杏试着安慰徐若瑾,“再说了,还有方妈妈留下照顾小主子。” 红杏越说,徐若瑾反而对悠悠的思念更深,“悠悠不在,只能一会儿抱小皇子过过瘾了,凑合凑合吧。” 红杏惊讶地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堂堂大魏的小皇子,被用来“凑合”,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徐若瑾笑着摆手,“我都想好了,这边安顿的差不多了就把悠悠接过来。”徐若瑾从离开的第一天就开始想念孩子。 之前事情紧急,她顾不上许多,如今安顿好,她真是抓心挠肝的想。 红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郡主早就想到了! “这里有云贵人母子俩,我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悠悠的那张小脸。”徐若瑾无奈道,“但是至少这一个月我都离不开,为了看悠悠也不能经常回去,所以还不如把她接到我身边来。” 红杏边听边点头,“这样最好。那郡主,奴婢这就去吩咐?” “不急,先看看情况再说。怎么也要等这边都稳定下来。” 徐若瑾已经仔细想过了,要她在这里待一个月没什么关系,但她肯定会特别想悠悠。 那种感觉光是想想徐若瑾都觉得难熬,所以她一定会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 “我让你找的奶娘找到了吗?”徐若瑾问道。 “还没有消息。”红杏摇摇头。 徐若瑾理解地点头,“的确是难办,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要找一个知根知底不会出去乱说话的。” 红杏也跟着点头,“奴婢已经亲自去看过几个,但都不太合适。” “谨慎一点好,不然的话找来也是麻烦。”徐若瑾没有责备红杏。 找奶娘本就是看运气的事,再说了又是给小皇子当奶娘,徐若瑾也很是纠结。 “这个还是要看运气,总之继续找吧,宁缺毋滥。” “奴婢明白。” 第1879章 探望 徐若瑾坐下开始盘算,不仅是奶娘,还要找一个有经验的来伺候云贵人。 不是黄芪和红杏不行,她们两个都太年轻,想来想去,徐若瑾只能想到方妈妈。只有方妈妈办事徐若瑾才能完全放心。 但是这会儿方妈妈还在郡主府照料着,尤其是还要照顾小悠悠。 徐若瑾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一切都要等到能把小悠悠接过来的时候,让方妈妈顺便来照顾云贵人。 这几日就先由她们几个伺候着,加上有沐阮的帮忙,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而且隐约的,徐若瑾觉得夜微言那边应当很快就会有新动静。 自己强横的阻拦夜微言见云贵人和小皇子,夜微言即便紧急回宫也一定不放心,就算是为了小皇子,夜微言也会派人过来。 不过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夜微言身上,他派来的人徐若瑾也不了解,到时候说不定都是麻烦。 此时严弘文离开皇宫,回到公主府。 一路上,严弘文都是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皇上对他说的那番话,想着的工夫,就回到了公主府。 进府之后,下人迎上来。 “公主呢?”严弘文没有看到熙云公主的身影,随口问了一句。 “回大人的话,公主进宫去探望皇后娘娘,让奴才与您说一声。” 严弘文扬眉,“皇后?” “正是。”下人不紧不慢道:“宫里来的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诞下公主。” 严弘文面露惊讶,却没有出声。 “好了,你下去吧。” “是。” 把下人打发走,严弘文才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皇后怎么突然就生下一女?似乎月份还不到,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皇后的性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次又生下了女儿,公主前去探望,能得什么好脸色? 想到这里,严弘文不禁有点担心熙云公主。 纠结了片刻,严弘文还是决定暂时在府内候着,有什么消息再行动。 熙云公主在严弘文进宫后不久也得了宫里的消息。 知道皇后生了公主之后,熙云公主也有几分诧异,同时也有几分失望。 她很清楚这个孩子对自己皇兄来说有多重要,若是皇子的话,会比公主好很多。 熙云公主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无声地感慨了一句:难道皇兄的命里注定没有皇子吗? 这对整个大魏都不是好消息,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 熙云公主心知肚明,这种事不是她可以随便过问的,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就这样,马车一路到了皇宫。 熙云公主坐上轿辇被抬到皇后的宫中。 宫中外的小太监看是熙云公主就立刻去通传。 “娘娘!熙云公主到!” 皇后听到通传却是懒得理睬,她心情不顺,此时没有兴趣见任何人。 若是皇上亲自来的话,说不定皇后可以勉为其难地见一见。 皇后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第一反应就摆手让人把熙云公主赶走。 但是她的手才抬起一半就突地顿住。 皇后似是想了什么,吩咐奴才道:“让她进来。” “是!”小太监听令退了出去。 皇后想到了熙云公主的身份,若是能说服熙云公主,说不定他能帮自己在皇上那说几句话。 皇后现在满脑子都是仇恨,恨所有挡她路的人。要不是这些人,她也不会生出女儿,更不会沦到这个地步。 她越想越气愤,腹部也隐隐作痛。 “熙云公主到——” 皇后强行压下不甘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神情隐隐有几分幽怨。 熙云公主走进宫中,就被皇后的眼神震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恢复正常,走上前去。 “熙云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虚弱地点点头,没有开口。 熙云公主看皇后苍白的面色,就知道她现在肯定不好受,也没有那么多计较。 “听闻皇后诞下小公主,我特意带了些补品来探望。” “倒是辛苦你了。” 皇后面色平淡,也是强忍着才没爆发怒意。 因为她一听到“公主”二字就心中抑郁,那是她心底的痛,好似刀剜一般。 熙云公主说完,也不见皇后有回应,两人坐在偌大的宫中,难免有几分尴尬。 “娘娘您要保重凤体。我听说生孩子会元气大减,您也要多留心。”熙云公主没有经验,只能说些从蒋明霜那了解来的内容。 皇后仍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好像无论熙云公主说什么,她都兴致缺缺,“还能保重什么?本宫这副模样,就是遭众人笑话的。” “谁能笑话皇后娘娘?难不成生了小公主还是错儿了?这岂不是也排喧了我?我也是个公主呢!” 熙云公主就想换个话题打破气氛,“怎么没看到小公主?” 皇后微微睁开眼,阴阳怪气道:“这孩子吵闹得很,本宫已经让奶娘把她带下去了。” 熙云公主很是诧异。 皇后对小公主的厌恶丝毫都不遮掩,好像对那一团肉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熙云公主看皇后的眼神也发生了些微变化,语气也冷了几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耽误皇后娘娘休养。” 说完,熙云公主就要起身告辞。 但皇后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声叫住了她。 “公主且慢。” 熙云公主神色淡淡,“娘娘还有事吗?” “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肯来看本宫的人。”皇后突然感伤道。 大约是皇后“变脸”的速度太快,熙云公主都跟不上,皱眉匪夷所思地看着皇后。 “皇上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本宫可以理解。可是就连后宫的妃子们都不曾来看过本宫。”皇后越说越伤心,竟是要掉下泪来。 熙云公主不知皇后这突然是唱的哪一出,但还是帮那些人开脱了一句,“或许她们还不知道娘娘生产的消息。” 皇后自嘲一笑,“她们不是不知道,她们是不敢来!” 熙云公主皱紧眉头道:“娘娘此话言重,您现在身子虚弱,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得好。” 皇后隐隐有几分歇斯底里,“公主放心,本宫没疯,说的也不是胡话。若是你不相信,大可以叫她们来与本宫对质!” 熙云公主皱眉,却并没有说话。 “本宫这次是被容贵妃和贤妃两个贱人所害!”皇后突然暴怒,让熙云公主吓了很大一跳。 她定睛的看了过去。 皇后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第1880章 哭诉 “这么大的事,会不会是娘娘你想多了?” 熙云公主很有远离的心,她感觉自己就不应该来。 皇后什么都听不进去,猛地一抬手抓住熙云公主的衣袖。 “你相信本宫,本宫怀的是皇子!根本不是公主!是容贵妃和贤妃,她们把本宫的皇子换成了公主!” 熙云公主震惊地睁大双眼,“这怎么可能?她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本宫句句属实!本宫一时不察,被她们钻了空子,她们给本宫灌下催产药。” “什么?催产药?”熙云公主惊诧万分。 皇后咬着牙点头,“她们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本宫喝下催产药,生下皇子后被偷天换日!” “这……”熙云公主还未从震惊中走出,始终觉得疑点颇多,更不能信皇后的一面之词。 可是皇后说的信誓旦旦,恨不能指天发誓,又不像是作伪。 熙云公主的脑子有点乱,但她并不准备蹚浑水。 “娘娘与我说没有半点用处,您应当将此事告知皇上。” 皇后听到却是摇了摇头,“本宫说了,但皇上以为是本宫失心疯出现了幻觉,根本不信本宫的话……” 看着此时愁容满面,失魂落魄的皇后,熙云公主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你好歹也是大魏的公主,你应该为本宫做主!”皇后死死抓着熙云公主的衣袖不放。 “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不能只听一家之言,既然皇上都对你那么说了,你何不先好好休息,再做打算?” 皇后的话不可尽信,这点熙云公主清楚得很。 熙云公主与容贵妃和贤妃素来无仇无怨,而且在她看来,两位妃子想要做成这么大的事几乎比登天还难。 皇子换成公主? 怎么可能?! 这一切可能都是皇后臆想出来的。 熙云公主能做的就是先稳住皇后,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离开这里。 可是皇后还在喋喋不休,如泣如诉,“是她们坑害本宫,不想让本宫的皇子出生!” “娘娘,您该冷静一下了。”熙云公主说道。 皇后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公主您帮本宫去和皇上说,一定要将容贵妃和贤妃严刑逼问,只要皇上将她们打入冷宫,她们一定会说实话的!” 熙云公主的衣袖还在皇后手里,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违心地点头,“好,我知道了。若是我能见到皇上,会与他提及此事。” 有了熙云公主的承诺,皇后显然心情舒畅多了,松开公主的衣袖,靠在床榻边。 “娘娘您好好休息。”熙云公主也不废话,说了一句就告辞了。 熙云公主有点后悔进宫来探望皇后了,听皇后控诉半天,却没有什么证据。 她仔细想了想,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皇上的好,不然又要闹出更大的风波。 熙云公主正寻思着,抬头就看到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容贵妃。 熙云公主才刚听完皇后对容贵妃的控诉,这么快就见到本人多少有点不对劲。 不过熙云公主面上带着浅笑,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容贵妃此时也看到了熙云公主,笑着快走了几步迎上前。 “公主是来看皇后娘娘?” 熙云公主点头,“嗯,一早刚得了消息。” 容贵妃点头,“我这边要稍早一点。” 熙云公主听容贵妃说话,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第1881章 苦涩 毕竟、、皇后方才的话语还在耳边,但熙云公主实在无法把眼前的容贵妃与皇后所说的蛇蝎毒妇联系在一起。 “皇后娘娘精神状态不太好,你可以过些时候再去探望。”熙云公主淡淡地提醒容贵妃一句。 容贵妃一愣,面带疑惑,“是不是皇后娘娘的身体不舒服?” 熙云公主也不好说太多,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熙云公主有难言之隐,容贵妃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面带苦涩,移开视线后缓缓走到一边。 熙云公主察觉到容贵妃的神情不太对劲,就举步跟了上去。 “公主其实您不用瞒着我,我也知道皇后娘娘受了不小的刺激。”容贵妃叹了口气开口道。 “刺激?”熙云公主重复道。 容贵妃点头,“诞下小公主的事似是给了皇后娘娘不小的打击,她从昨天就一直发脾气。” 说起这些,容贵妃颇多无奈。 熙云公主回想起方才皇后歇斯底里的模样,一点也不怀疑容贵妃的话。 “自从皇后娘娘生下小公主之后,就一直说自己是被奸人所害。”容贵妃愁容满面,好像很为难,紧接着转头去看熙云公主,“你刚从皇后娘娘那出来,想必也听娘娘说过了。” 熙云公主没有顺着容贵妃的话说,而是摇头道:“什么话?皇后只是情绪不太稳定,话倒是没怎么说。” 容贵妃听完微微一愣,随后点头,“不听也罢,反正不是太好听的说辞。” 熙云公主此时想起一件事,蹙眉之后问起容贵妃,“说起来,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怎么不在?” 容贵妃一愣,“公主您是说冯嬷嬷?” “对,就是冯嬷嬷。”熙云公主点头。 容贵妃略有些惊讶,“公主您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是有些时候没看到冯嬷嬷了,皇后生下公主的时候,她也没有露面。” “公主您找冯嬷嬷有事?皇后如今情况不佳,不如我派人去帮您找吧?” 熙云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我只是随口一问。” 容贵妃神情微微一滞,“其实也并不麻烦,皇后娘娘这边也的确需要照料。” 熙云公主没再开口,容贵妃也没有话与她说。 这种多事之秋,多说就意味着多错。 而且朝霞公主对皇后的处理并不满意。虽然皇后只生下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女儿,但皇后也还活着。 在皇后惹出更大的麻烦之前,除掉她才是最稳妥的。 朝霞公主动了杀心,容贵妃也就没有其他选择。 熙云公主和容贵妃各怀心事,两人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还是容贵妃先打破僵局,“多谢公主提醒,如若公主无事,我先回去。等皇后娘娘的心情好一些再来探望。” 熙云公主轻轻地点头,“贵妃娘娘慢走。” *** 离开皇宫之后的熙云公主,没有立刻让人回公主府,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马车很快在某处停了下来,是郡主府。 熙云公主还未等下车,就有郡主府守门的下人主动迎了上来。 “公主。” 熙云公主的动作一顿,好奇道:“怎么?” “郡主和梁左都督都不在府内,为了不让您下车白跑一趟,奴才特意过来和您说一声。”郡主府的小厮赔着笑脸道。 熙云公主面露惊讶,“他们还没回来?” “是。” 想了片刻,熙云公主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何时回来吗?” 小厮为难地摇头,“这个奴才也不知,瑜郡主没说。” 熙云公主没有办法,只好打道回府。 她一肚子疑惑无人解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若瑾,也好让徐若瑾开导一下。 谁知徐若瑾和梁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熙云公主不禁有点好奇,到底是何事这么重大?能让他们离家不归? 但是现在人不在郡主府,熙云公主再留下去也没有用处,。 “公主殿下别急,若是郡主回来的话,奴才就去公主府给您送个信儿。” 熙云公主点头,“有劳了。” “公主您客气。” 公主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谁都没有注意到郡主府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马车之上,嬷嬷瞧见熙云公主不开心,插话道:“公主如若着急,不如老奴派人去查一查她们去了何地,给瑜郡主送个信儿?” 熙云公主摇头,“不必。他们既然忙,那我就等他们回来便是。” 此时的山中别院,梁霄一直在小院外守着。 梁三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四爷。” “恢复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梁霄和梁三简单几句话说完,梁霄点头,“你带上几个人回城内驻守。” “遵命。”梁三领命,没有任何犹豫就退了下去。 看起来,似乎是别院这边更加危险,毕竟徐若瑾和梁霄都在此处,而且云贵人母子也在,但梁霄仍旧没有放松京都城内,特别是郡主府的守卫。 最近这几日,知道云贵人生子消息的人会越来越多,原本涌动的暗潮也极有可能爆发。 不知会有多少等不及的人,会在这个时候狗急跳墙。 梁霄要防备的就是这些人。 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妻女,其他的人或事与他关系不大。 不过徐若瑾肯定要保住云贵人母子,这自然也变成梁霄的任务。 徐若瑾全心全意照顾云贵人和小皇子,梁霄连好好和她说句话的机会都很少。 但梁霄也只好暂时压抑着,默默地守在小院外。 不出梁霄所料,最近郡主府外的势力的确增加了不少。 他们都不敢太靠近郡主府,但却时刻监视着郡主府的一举一动。 当然,他们也知道徐若瑾和梁霄都不在郡主府内。 看到熙云公主造访郡主府的那个人影,钻入人群中,很快就没了踪影。 这人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回到了皇家官驿,从不起眼的角门进入。 走进官驿后,这人才卸下身上的伪装,从一个普通百姓变成了夜微澜的贴身太监——郭公公。 第1882章 震怒 郭公公面无表情地叩开夜微澜的书房门。 “王爷。” 夜微澜不以为意地点头,“郡主府还是没消息?” “是。”郭公公似是欲言又止。 夜微澜听出不对劲,瞥了郭公公一眼,“怎么?” “回王爷,城郊山顶别院有了消息。” 郭公公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知道接下来的消息说出来可能会引起大麻烦。 夜微澜嘴角一沉,“说。” 郭公公抿了抿嘴,停顿片刻后说道:“云贵人还未死。” “嗯?”夜微澜双眼眯起一丝危险的弧度,“你在说什么?” “云贵人未死,而且怀有身孕,被郡主府收留至今。” 郭公公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把所有话一股脑说完。 夜微澜大惊,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不可能!她早就死了,而且郡主府为何牵扯其中?” 郭公公没有立刻回答,夜微澜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难道说?!” 夜微澜被自己的想法彻底惊到了。 一瞬间所有事都像是闪电一般劈进他的脑海,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云贵人怀了龙子?” 夜微澜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地瞪着郭公公,每一个字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 郭公公在走进书房之前就已经预见到夜微澜的反应,此刻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实话实说。 “是。” 郭公公的一个字,夜微澜差点把肺都气炸。 他狠狠一挥手臂,就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摔在地上。 其中一块碎片弹起划到郭公公的脸,瞬间就渗出血丝。 郭公公却连擦血的动作都不敢做,仍旧站在原地。 “不可能的,日子根本不对,云贵人都死了这么久,就算活着哪里来的孩子?” 夜微澜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着。 郭公公无视脸上的血迹,继续说道:“昨夜云贵人已经产下龙子,京郊别院也闹出不小的动静,所有刺客都被杀尽。” “龙子!”夜微澜目瞪口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怎么会……”他的自信险些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夜微澜原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云贵人不仅没死还生下了龙子! 而且这件事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对夜微澜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夜微澜的头一阵剧痛袭来,他身形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确定是皇子?”夜微澜气急败坏地问道。 郭公公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为何不把他们全都杀死!”夜微澜暴跳如雷,质问郭公公。 郭公公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解释,“别院有梁霄,陆凌枫和十三王爷,山下有夜志宇,刺客被全数歼灭。” “区区夜志宇和一个梁霄,刺客就全数歼灭,这些杀手是干什么吃的?!” 夜微澜打怒,身上杀气暴涨,这件事实在对他刺激太大,让一向隐忍淡定的夜微澜歇斯底里的发出怒火。 “这事好像没这么简单。御林卫人数众多,但别院就那些人,杀手却久攻不下,奴才也十分费解。” 郭公公说出自己的疑惑。 但夜微澜这会儿却无法冷静下来听这些。 “那个老婆娘到底搞什么?费这么大的劲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夜微澜肆无忌惮地大骂朝霞公主。 “呵呵,这可倒好,这么多杀手,云贵人连龙子都生下来,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夜微澜不耐烦地嗤笑道,“本王早看出这老太婆靠不住,自以为是,还妄图想要驱使本王?简直是痴人说梦!” 郭公公早就知道夜微澜和朝霞公主貌合心不合,但这种话从来不会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这一次夜微澜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多半是要与朝霞公主决裂。 夜微澜眼角微微上挑,冷笑一声,笑容中带着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本王!”夜微澜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一字一顿。 郭公公太了解夜微澜,他越是表面平静,越是可怕。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夜微澜也逐渐恢复平静。 郭公公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他知道这一次王爷是真得动怒了。 夜微澜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么下去,迟早要被拖累。 而且越等,有利于夜微澜的条件也在渐渐消失。夜微澜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这种未知感让夜微澜心里没底,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再不行动就会错失良机,可能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夜微澜已经被云贵人产子并且存活的消息彻底打击到了,包括郭公公,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 云贵人死而复生不说,连皇子都产下了。 若不是因为之前元娘的事闹得太大,恐怕云贵人的事到现在都不会有人知道。 郡主府实在隐藏得太深。 如今皇子也有了,夜微澜等于被逼上了绝路。 就算夜微澜不说,郭公公也很清楚,接下来不久,京都城就要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化。 这场变化过后,京都城是否会变天…… “徐若瑾,梁霄,这笔账本王一定会好好地和你们算!” 夜微澜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入郭公公的耳朵里。 郭公公感受到夜微澜的恨意,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就让他们再过几天逍遥日子,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夜微澜面上不带一点笑意,眼眸晦暗不明。 “田公公,今天的补品送去了吗?” 夜微言问道。 田公公笑着点头,“皇上放心,老奴早已派人送去,这会儿多半已经到别院了。”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那朕让你挑的奶娘和伺候的嬷嬷呢?” “皇上放心,经过老奴的精挑细选,人也已经跟着去了。”田公公如实禀报。 “去了就好,那就好。”夜微言本想放心,可又提心吊胆,“徐若瑾不会连奶娘和嬷嬷都不收吧?你记得叮嘱好,让嬷嬷和奶娘别惹到她。” 夜微言也觉得这几句话说得丢人,“朕现在惹不起她,真的惹不起……” 第1883章 赏赐 自从夜微言、陆凌枫还有十三王爷离开之后,山顶别院又恢复了平静,别院里的人也跟着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尤其是云贵人,生活比郡主府还要惬意些。 虽说这山顶别院不如郡主府安全,但是云贵人已经顺利产下皇子,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心。 现在云贵人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按徐若瑾的吩咐吃吃喝喝,情绪也渐渐转好,脸上时时挂着笑容,人也更美几分。 就连红杏和黄芪都能明显感觉到云贵人的变化。 “郡主,云贵人今天心情格外好,这才分开多一会儿,就说要看小皇子。”红杏笑着去找徐若瑾禀报。 徐若瑾也跟着勾起唇角,“这是好事,云贵人心情开朗,对恢复身体也是好的,大家都能松口气。” “嗯,当了母亲就是不一样。”红杏忍不住感慨道。 “怎么着?你也着急嫁了?”徐若瑾调侃,红杏一张大红脸,驳斥道:“奴婢才没有,奴婢都说了一辈子哪儿都不去,谁都不嫁,奴婢是发过誓的!” “行了吧,看你稍后见了姜必武还说不说这句话。” 徐若瑾戳破这一层窗户纸,红杏提了一口气却还反驳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一跺****婢才不受您排喧,不理你。” 徐若瑾嘿嘿一笑,转移话题,“奶娘这会儿正给小皇子喂奶呢吧?” 红杏说是不理,岂能真的不理?当即点了点头,回禀道:“云贵人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小皇子。” “那就等奶娘喂完再送回去。”徐若瑾吩咐道。 红杏应下,然后又问道:“郡主,这奶娘如何?” “还不错,是个老实本分的妇人,也不爱嚼舌根。”徐若瑾对红杏找来的奶娘印象还不错。 红杏这才松了口气,“郡主满意那就好,奴婢就怕奶娘不合您心意。” 徐若瑾笑着道:“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红杏被夸了一句,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云贵人最近用膳如何?”徐若瑾想起的这件事也同样十分重要。 红杏想了想,“吃的比之前多,而且种类也多。之前云贵人怀着小皇子的时候不爱吃甜,点心一类几乎是碰都不碰。” 徐若瑾跟着点头,这些她也记得。 在云贵人刚到郡主府的时候,徐若瑾就吩咐厨子给云贵人准备点心。 但是后来很快就发现,云贵人对点心总是兴致缺缺。 徐若瑾也知道怀有身孕的女人口味是会发生不小的变化,所以就让人把点心撤下去,化成新鲜的水果。 这会儿听红杏的意思,云贵人似乎又渐渐变回了原本的口味。 “其他的呢?”徐若瑾又问道。 “现在也能吃油腻了,昨天厨子刚炖的冰糖肘子,云贵人吃了得有这么多。” 红杏边说边用手给徐若瑾比划。 徐若瑾边笑边点头,“这是好事,能吃才能恢复得快。” “但是沐神医总担心吃这么多对云贵人的身体不好。”红杏压低声音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他太小心,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将来怎么带孩子?再说了,云贵人再能吃又能吃多少?就沐阮事儿多,不用理他!” 红杏捂着嘴轻笑。 徐若瑾笑着又要说什么,就见梁三恭敬地走进来。 “郡主,宫里来人,说是来送皇上的赏赐。” 徐若瑾见怪不怪,夜微言派人送东西来早已在她的预料之内,“都是补品?” “还有奶娘和嬷嬷各一名。”梁三又道。 徐若瑾双眉微微一挑,“连伺候的人都送来了?他是有多不信我?” 红杏也跟着撇嘴,“奶娘郡主您都找到了,皇上这派来的新人怎么办?” 徐若瑾不动神色,“看看再说。” 说完,徐若瑾又对梁三吩咐道:“把人带来吧。” “是。”梁三退下。 不一会儿,嬷嬷就带着奶娘还有宫里带出来的几大箱赏赐一同进了小院。 徐若瑾看着这架势就不自觉皱起眉头。 嬷嬷扫视了一眼,随后走到徐若瑾身前,行礼道:“老奴给瑜郡主请安。” “怎么称呼?”徐若瑾也不好把人晾着不管,就寒暄了一句。 “老奴姓周,是皇上钦点来伺候云贵人的。”周嬷嬷说到后半句连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红杏笑眯眯地看着周嬷嬷,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跟在徐若瑾身边,周嬷嬷这等人没见过十个,也见过八个。 想要在徐若瑾面前摆架子,还真是找错人了…… 红杏的神情与周嬷嬷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周嬷嬷甚至怀疑是不是方才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明白。 徐若瑾自始至终都坐得稳稳的,连起身的打算都没有。 周嬷嬷垂着头注意到徐若瑾淡定的反应,心中闪过诸多猜测。 若是以往,当她报出自己的名号,无论对方是谁都会给她面子,站起来迎接是最基本的。 徐若瑾如此“目中无人”,周嬷嬷的心情自然不爽。 虽然这是郡主,可自己也好歹是皇上派来的?之前虽然听说过这位郡主刁蛮,但周嬷嬷并未见过徐若瑾,更没接触过。 这时自然纳闷了。 空气凝滞片刻,徐若瑾才开口道:“皇上真是有心了。” 周嬷嬷心里一喜,面上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就被徐若瑾再次开口打断了。 “不过奶娘我已经找到了,至于伺候的人这边也不缺,二位请回吧。”徐若瑾淡淡地说着,语气就像是在聊家常。 周嬷嬷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徐若瑾,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瑜郡主,这是皇上的意思,您这么做,老奴无法和皇上交代!”周嬷嬷情急之下只好搬出夜微言做挡箭牌。 徐若瑾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嬷嬷。 周嬷嬷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真被赶回去,那可是大罪。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安心下来。徐若瑾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与皇上对着干才是。 果然不出周嬷嬷所料,徐若瑾微微一笑,“周嬷嬷别紧张,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既然是皇上赐的,那自然是最好的。” 周嬷嬷听着徐若瑾的吹捧,总觉得不是那个味,但也没有多想。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去看看云贵人。”周嬷嬷说道。 “红杏,带周嬷嬷和奶娘去吧。”徐若瑾也不再为难她们。 第1884章 限制 周嬷嬷和奶娘到了之后就按照宫里的规制帮云贵人重新整理了一下。 红杏实在看不下去,但是没有徐若瑾的吩咐,她也不能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能眼不见为净,让黄芪在这儿看着,她就去找徐若瑾。 “郡主!” 红杏的声音一传来,徐若瑾就知道红杏是有一肚子脾气没处撒。 “她们都做什么了,说吧。”徐若瑾直接问道。 红杏差点就憋坏了,“郡主您是不知道,那个周嬷嬷实在是毛病太多了!” “能看出来,不是省油的灯。”徐若瑾说道:“吊梢眉,高颧骨,眼睛比门缝还细,可不就是尖酸刻薄相。” 红杏不断点头,“这周嬷嬷一到就把云贵人屋内所有东西都换了一个遍。上到窗帘被褥,下到一个茶杯。” “没吓到云贵人吧?”徐若瑾微微皱眉。 红杏耸耸肩,“奴婢提前去说了,但云贵人还是挺惊讶的。” 徐若瑾点头,“冷不丁换了人伺候,是会有些不习惯。” “郡主,奴婢看那个周嬷嬷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她肯定还要作出幺蛾子来。”红杏信誓旦旦道。 徐若瑾丝毫不怀疑,“作吧,不作我怎么有理由赶走她呢?” 红杏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就喜上眉梢,“奴婢就知道郡主还有办法!” “不过暂时先不要表现太明显,观察两天看看,这婆子到底是什么路数。”徐若瑾叮嘱红杏。 红杏不停点头,“您放心吧,奴婢一定看好这周嬷嬷和奶娘!”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 “那奴婢找来的奶娘怎么办?”红杏有点发愁。 徐若瑾一点也不在意,随口答道:“当然得留着,不然周嬷嬷和奶娘走了,我们还得现找,多麻烦?” 红杏明白徐若瑾的意思,笑得合不拢嘴,“都听郡主的!” 接下来的几日,周嬷嬷真把别院当成宫里,一切都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就连伺候云贵人也是一样的态度。 虽说云贵人生下小皇子,是大功劳一件。 但硬要说起来,金贵的也是小皇子,而不是云贵人。 更何况到现在云贵人的品阶都没有抬升,至少看起来还是贵人身份。 既然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周嬷嬷自然就有些心不在焉。 伺候小皇子的时候尽心尽力,但轮到云贵人时态度就差了很多。 周嬷嬷自觉应当去伺候皇后娘娘,却没想到被皇上派到城郊来。 这种偏僻的地方,周嬷嬷在来之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但这是皇上的命令,周嬷嬷只有遵旨的份儿。 也是这时候周嬷嬷才知道原来云贵人还活着。不仅活着,居然还给皇上生下了第一个皇子。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皇后的身份甚至被云贵人压过一头。 周嬷嬷只不过伺候云贵人几个时辰就把人给看透了。 云贵人话不多,性子又温柔,基本周嬷嬷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 周嬷嬷在说云贵人的时候,她也不敢有意见。 不过因为周嬷嬷还没有摸透皇上对云贵人的心思,所以暂时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万一皇上只是想要小皇子,对云贵人没有多少情谊的话,周嬷嬷只管照顾小皇子就好。 如此伺候几日下来,周嬷嬷倒是心情不错,但云贵人就没这么开心了。 可是周嬷嬷一日大部分时间都看着她,云贵人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终于这一日宫里又来了赏赐,周嬷嬷急忙出去看,云贵人才有机会和黄芪诉苦。 黄芪就把这些事告诉了红杏,红杏自然第一时间把云贵人的话说给徐若瑾听。 “……之前您给云贵人准备的膳食都被这婆子否了不说,还非说这些东西不是给月子里女人吃的!物件挑剔,动不动就对其他人吆五喝六的,谁在院子里大声说话都被她劈头训斥,还真把这里当宫里了!” 红杏把云贵人的无奈诉苦气愤不已地转述给徐若瑾。 徐若瑾听着,“还有呢?” “就连沐神医,这婆子都不让他给云贵人诊治,非说自己就是专业的,接生过不知道宫里多少娘娘,伺候过多少月子,吹了一大通!” 徐若瑾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云贵人怎么说?” “当然是苦不堪言!想想之前,她想吃什么郡主您都让厨子给做,现在可倒好,无论云贵人怎么说,那婆子就是不松口。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 红杏说起来就停不下,“这还不算什么,每一次只要是厨子做好菜,她都要亲自尝过再去给云贵人端去,好像我们会在菜里下毒似的!” 徐若瑾把茶杯往桌上一摔,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又拿起茶杯心疼的摸了摸。 为了这么个婆子砸坏自己最喜欢的杯,那可是亏了…… “郡主,要不要奴婢去和那婆子理论理论?好好教训她!”红杏摩拳擦掌,就等徐若瑾一声令下。 徐若瑾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贸然因为这些事发脾气,只会让云贵人夹在中间难做人。” 一边是皇上派来的嬷嬷,一边是徐若瑾,云贵人的处境有多为难可想而知。 若是一旦两边起了冲突,云贵人站在哪边都不合适。 “还是郡主想的周到,是奴婢太着急了。” 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周嬷嬷确实做得过分了,但好歹还在忍受范围内。若是她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我绝对不会留她!” 红杏在一旁点头附和,“奴婢一定好好盯着她,有一点不妥就立刻来告诉郡主!” 红杏走后,徐若瑾想了想,还是要亲自去看看周嬷嬷伺候云贵人,才能放心。 她吩咐厨房给云贵人做了她这些时日很喜欢的东坡肉。 每一次做这道菜,云贵人都食欲大增,能吃好几块。 不过这种菜放到周嬷嬷那应该通过不了,但是沐阮也说过,只要是云贵人想吃的,多半就没有问题。 徐若瑾吩咐人端着做好的菜,一齐到了云贵人的小院。 还没等进门,徐若瑾就被周嬷嬷拦下来了。 第1885章 监视 “瑜郡主,您这是?” 周嬷嬷说着看向徐若瑾身后端着菜的黄芪,摆明了是这饭菜有问题。 徐若瑾瞥了周嬷嬷一眼,“这是给云贵人的,周嬷嬷有意见吗?” 周嬷嬷抿了抿嘴,说道:“老奴可否问一下,这里面是什么?” “不可以。”徐若瑾看着周嬷嬷清楚地吐出三个字。 周嬷嬷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不可置信地看着徐若瑾,一时间突然说不出话,因为想不到瑜郡主会这般拒绝自己。 徐若瑾却是连看都不看周嬷嬷一眼,转身就走。 眼看徐若瑾就这么带着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周嬷嬷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周嬷嬷回神,就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徐若瑾带着人直接走到云贵人房内。 云贵人看是徐若瑾来了,面上一喜,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后面急匆匆跟上来的周嬷嬷。 周嬷嬷气喘吁吁地跑到徐若瑾身后顺气。 云贵人看到周嬷嬷,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大半,连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徐若瑾把云贵人面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是我让人给你做的东坡肉,你尝尝看。”徐若瑾当周嬷嬷是空气,理都不理,而是笑眯眯地和云贵人说话。 云贵人一听,嘴角上扬,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真是太好了,我这些日子就馋这道菜,还是你懂我。” 看着云贵人一脸兴奋,徐若瑾的笑容更深。 但偏偏就是有人不会看眼色,周嬷嬷绝对是其中之一。 她一听是东坡肉,立刻跳出来反对。 “云贵人您不能吃!”周嬷嬷义正言辞道。 云贵人的好心情被破坏,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打算放下筷子。 “怎么?这不是到了用膳时间了吗?还是说只有你周嬷嬷做的才能吃,我给云贵人送的就不能吃了?” 徐若瑾抢先把话都说给周嬷嬷听,态度摆明,就看周嬷嬷自己怎么选了。 周嬷嬷一时语塞,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云贵人如今还在月子里,不适宜吃这么油腻。” 她说着就要去端东坡肉,“老奴这就把菜换好。” “放下。”徐若瑾开口就是两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周嬷嬷吓得手都跟着抖了一下,惊愕的看着徐若瑾。 她自觉是宫里的老资历,不然这次这么艰巨的任务,皇上也不会派她来。 正因为如此,周嬷嬷从没想过会被瑜郡主如此强硬对待。 徐若瑾看周嬷嬷迟迟没有动作,就厉声道:“还要我说几次?放下!” 周嬷嬷几乎是下意识就把盘子放回原位。 “既然周嬷嬷觉得云贵人不该吃,那就劳烦举出例子来,最好是比沐阮还出名的神医。”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过,月子时不能吃东坡肉,我绝对不让云贵人吃,如何?” 徐若瑾看似一本正经,其实是在故意刁难周嬷嬷。 云贵人都不禁掩嘴轻笑,这些日子,她被这位嬷嬷管得苦不堪言,也就只有瑜郡主才能对付得了了。 周嬷嬷的两撇眉毛都快要挑到天上去了,她觉得徐若瑾的话根本是无稽之谈,哪里会有神医去研究东坡肉? 光是想想就可笑无比。 徐若瑾与周嬷嬷的想法一致,但她面上却是一派认真,“若是周嬷嬷找不到人,我可以把沐阮叫来问问,你觉得呢?” “郡主,老奴只是按照经验判断,您想太多了。” 周嬷嬷的话看起来是在服软,但语气却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 就连黄芪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但徐若瑾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直接说道:“那也就是可以吃。” 说完,徐若瑾就自然地把菜推到云贵人面前。 云贵人面上重新恢复笑容,刚拿起筷子就再度被叫停。 “慢着!” 这下连徐若瑾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冷,她看向声音的来源——周嬷嬷。 “郡主可能有所不知,云贵人用膳有个规矩,老奴要先尝过才行。” 周嬷嬷也渐渐摸透了徐若瑾的性子,就特意加了一句,“这都是皇上的要求,老奴也只是按吩咐办事。” 徐若瑾心中冷笑:搬出夜微言来压我? 一瞬间,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连云贵人都皱紧眉头,她担心徐若瑾和周嬷嬷吵起来。 周嬷嬷不管怎么说也是皇上派来的,徐若瑾若是因此和皇上闹不愉快就不合适了。 就在云贵人担心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徐若瑾没有发火,而是微笑着点头道: “好,你尝吧。” 不仅是云贵人,周嬷嬷也有些诧异,纳闷徐若瑾为何突然这么好说话。 徐若瑾的神情看不出端倪,周嬷嬷这下反而不敢轻易下筷子了。 周嬷嬷犹豫的时候,徐若瑾就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着,那模样就像是在等人出丑似的。 这么一来,周嬷嬷反而不敢乱动了。 徐若瑾眼带笑意,随口催促了一句,“周嬷嬷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嬷嬷皱眉,立刻放下筷子,“老奴还是不试了,既然是瑜郡主亲自送来的,那肯定没有任何问题,您说是不是?” 徐若瑾却没打算接周嬷嬷的话,“那可不一定,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说是不是?” 周嬷嬷听到自己的话又从徐若瑾的口中说出,憋闷不已却无法反驳。 “郡主言重了,老奴这就出去守着,您可以随时吩咐。” 徐若瑾微笑颔首,周嬷嬷憋了一肚子气却只能出门。 看周嬷嬷黑着脸出门,云贵人也觉得解气,但同时又不免为徐若瑾担心。 “你这次给了她教训,只怕她会去皇上那里说三道四。”云贵人担忧道。 周嬷嬷虽说是伺候她的,但说到底还是宫里的人,恐怕连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监视之下。 “怕什么?就怕她不去!”徐若瑾满不在乎道。 云贵人头疼地看着徐若瑾,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周嬷嬷不是好相处的人。” “不好相处就不相处,大不了我把人赶走就是了。” 徐若瑾一点也不介意,“正好奶娘也在,我让方妈妈来伺候你。” 第1886章 不屑 云贵人一愣一愣地看着徐若瑾,眼睛眨巴眨巴,好像没反应过来,“你都计划好了?” “当然。这嬷嬷要是对你好,想留下的话,就做好分内事,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徐若瑾保证之后又补充一句道:“但她要是作起来没完,我还留着她干什么?” 云贵人听到徐若瑾的话,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好了,”徐若瑾安抚云贵人,“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些事交给我去办,你只要安心的养好身体就行。” 云贵人欲言又止,只好无奈地轻叹口气,“其实也是我在外呆习惯了,若是之前在宫中,我是不会觉得周嬷嬷过分的。” 这一点徐若瑾没有说错。 云贵人自从离开宫中呆在徐若瑾身边,胆子也逐渐大了不少,如今再看宫中,想象不到自己之前住在那样一个笼中。 “想那么多作甚?月子里开心才是第一位,否则可容易落病的,方才要不是怕你跟着着急,我早就教训她了。” 徐若瑾看出云贵人为难,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 她说的都是实话,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发火,都是看云贵人的面子。 而且徐若瑾也想好了,耐下心来等着抓周嬷嬷的差错就足够了。 急什么? 这位周嬷嬷对待云贵人的态度,徐若瑾心中有数,她这么做,也是要为云贵人立一下今后的地位。 否则将来回了宫中,不还是被欺负的? 徐若瑾和云贵人又聊了几句,云贵人吃到自己喜欢吃的菜,心情也格外畅快。 从小院离开之后,徐若瑾就去问红杏,“郡主府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回郡主的话,方妈妈约莫今下午就会到了。” 徐若瑾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每一次来看云贵人,都会想到悠悠。” 红杏听到这,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对徐若瑾说道:“那奴婢去和云贵人说一声,借小皇子来给您抱抱。” 徐若瑾听完,抬起眼皮瞪了红杏一眼。红杏就只是笑,一点也不怕徐若瑾翻脸似的。 “等悠悠来了,我再抱她过来,顺便看看小皇子。”徐若瑾都想好了。 红杏笑了,“小主子见到小皇子肯定新奇得很。” 两人边说边走,刚走到前厅,就看到别院的管家迎了上来。 “瑜郡主,郡主府的马车到了。”管家恭敬地禀报道。 徐若瑾和红杏都是一愣,对视一眼,都纳闷:这么快就到了? 她们忙出门去看,果然是方妈妈带着小悠悠来了。 远远看到悠悠,徐若瑾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大步迎上前。 小悠悠也早早看到了徐若瑾,原本还昏昏欲睡,瞬间就来了精神,冲着徐若瑾就挥舞起小拳头。 “悠悠,娘的宝贝疙瘩!”徐若瑾从方妈妈的怀里接过小悠悠,又是亲又是摸,开心的不得了。 小悠悠也想妈妈了,咯咯直笑,对着徐若瑾的面颊就亲了一大口,口齿不清道:“娘!” 旁边的方妈妈和红杏看着也都合不拢嘴。 “郡主,小主子可想您了,每日都盼着您回去。”方妈妈笑着说道:“小主子很乖,就算想也不哭不闹,好像知道您有要紧事忙似的。” 徐若瑾听着眼泪都险些掉出来,轻轻摸着悠悠的头,“娘一定会好好补偿悠悠的。” “饿不饿?这里的厨子都是佳鼎楼的,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悠悠还真的停顿一下,像是明白似的,然后重重地点头。 徐若瑾被悠悠一本正经的小脸逗乐,就抱着悠悠往别院里走。 “悠悠,娘这次还有件好玩的事要告诉你。这里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弟弟,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徐若瑾边说边刮了悠悠挺翘的小鼻子一下,“我们悠悠也是姐姐了呢!” 悠悠似乎听懂了,兴奋地拍手,嘴里蹦出几个字“姐、姐……” “嗯,小姐姐!” 徐若瑾笑眯眯地重复悠悠的话。 悠悠乐呵呵地咧着嘴,笑起来更加可爱。 一会儿就能见到小弟弟,悠悠都跟着期待起来。 徐若瑾看出女儿的迫不及待,想等喂完饭就去云贵人的小院。 结果云贵人那边也听说郡主府的马车来,就立刻叫人来把徐若瑾和孩子叫过去。 徐若瑾本想等一会儿,谁知道悠悠也听到了,就连饭都不吃完就要去看“弟、弟”。 无奈,徐若瑾只好抱着小悠悠,与方妈妈一同去了云贵人那边。 刚走到院门,徐若瑾就又一次看到了周嬷嬷那张脸。 悠悠好奇地睁大双眼看着周嬷嬷,看了一会儿就移开视线,似乎对周嬷嬷没什么兴趣。 徐若瑾也只是淡淡一笑就从周嬷嬷身边经过,也不给周嬷嬷寒暄的机会。 周嬷嬷嘴都张开了一半,却只能尴尬地闭上。 徐若瑾抱着悠悠进屋,就看到云贵人在哄小皇子。 “小皇子吃过奶了?”徐若瑾边问边抱着悠悠坐下。 “嗯,刚从奶娘那抱过来。”云贵人笑着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徐若瑾怀里的悠悠身上,“悠悠越来越秀气,也越来越像你。” 徐若瑾低头看了悠悠一眼,笑道:“是吗?我还觉得她越来越像梁霄,心里郁闷呢!” 云贵人闻言笑了起来,“女儿随爹,倒也不错。” 徐若瑾扁扁嘴,对着悠悠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像梁霄多一些。 “难怪小皇子和你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若瑾看看小皇子又去看云贵人。 云贵人有点惊讶,“是吗?我还觉得这孩子像皇上太多。” 徐若瑾摇头,“没有,一看就是你的孩子。” 小悠悠这时也跟着猛点头。 “你听明白了吗?就知道点头。”徐若瑾好笑地看着悠悠。 悠悠疑惑地仰着小脑袋去看徐若瑾,五官都要挤成一团。 徐若瑾和云贵人都被悠悠的小表情逗笑了。 “悠悠真是活泼。不像这个太安静。”云贵人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儿子。 徐若瑾摆手道:“这么小能看出什么来?你再这么说,他都要不愿意了。” 云贵人想说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但是张嘴之前无意间的一扫,就看到还在襁褓里的小皇子撇了撇嘴。 虽然可能只是小皇子无意识的举动,但云贵人的神情还是愣了一下,忙小声凑到小皇子耳边安抚了几句。 第1887章 想通 “小皇子还挺爱笑的。” 徐若瑾也看到了小皇子的表情,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云贵人也跟着点头,“希望她是个知足常乐的孩子。” “知足常乐好,不像悠悠这小丫头精得很,像她爹!” “这不是更好?至少没有人能欺负她,就像她娘一样。”云贵人说着笑眯眯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也没否认,“等她再长大一点,我准备让她爹教她功夫。” “女孩子学功夫?”云贵人不禁皱起眉头。 “女孩子会点功夫,又能防身,又能增加底气,何乐而不为?”徐若瑾的理由充分。 云贵人只好说道:“那琴棋书画这些呢?” “看她喜好。喜欢就学,不喜欢就算了。”徐若瑾很好说话。 云贵人更惊讶了,“这些都是女娃子必须要掌握的,怎么能说不学就不学呢?” 徐若瑾笑着摆手,“不是不学,而是看还在的兴趣。她要是不想学,我还逼着她干什么呢?” “这……”云贵人隐隐觉得徐若瑾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女孩子迟早要嫁出去,学好琴棋书画才是重要的。 但云贵人听徐若瑾的话,好像要把悠悠送出去历练似的。 一个女孩子家家,当然最好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云贵人虽然没有开口直说,但徐若瑾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我不想束缚悠悠,她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徐若瑾打定了主意。 云贵人知道自己劝不动徐若瑾,也没资格劝她,只不过自己生出来的是皇子,从一出生起命运就已经注定。 她希望孩子知足常乐,或许,根本不会给他这么轻松惬意的人生。 大魏的未来暂时就要系在这孩子身上,云贵人有时想起也会忍不住叹气。 在这种时候,云贵人就难免会后悔为何自己生下的不是公主。 云贵人不想自己的孩子这么小就承受这么多,但却无力扭转。 每当这种时候,云贵人就会格外羡慕徐若瑾。 无论徐若瑾是何身份,悠悠的未来如何,徐若瑾都有能力给她创造最好的生活,并且让她自己选择未来的路。 而自己,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徐若瑾打断了云贵人的思绪。 云贵人回神,笑着摆手道:“没什么。” 徐若瑾看到云贵人惆怅的侧脸,没有追问下去,而是不经意地问道:“皇上给这孩子赐名了吗?” “尚未取名,暂时也不知叫什么才好。”云贵人摇头。 徐若瑾的问题戳到了云贵人的另一个痛处。 距云贵人产子已经过去好几日,但皇上只是派人不间断地送赏赐和补品,却只字未提回宫和赐名的事。 云贵人本就容易多想,这下也难免有些担心。 可是云贵人不是一个会找人诉苦的人,她多半都会憋在心里不给旁人添麻烦。 “虽然之前说过了,但我还是想正式地和郡主说一句,谢谢。”云贵人言辞恳切,目光真诚地看着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微微皱眉,“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这一句‘谢谢’才做那些事。” 云贵人笑着点头,“我知道,我很感激。若不是你,我们母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像现在这样。” 她说着满目怜爱地看着儿子,手轻轻地拂过他的小脸。 “也许你会怪我,但我还是坚持,若是皇上不给你一个正式的身份,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徐若瑾这话不是开玩笑,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贵人,每一个字都带着力度。 云贵人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你贸然带着孩子回宫,只会徒增危险。皇宫就是吃人的地方,我不信皇上,他不一定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站在你这边。” 徐若瑾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半点忌讳。 夜微言的表现早已让徐若瑾失望,她也不会相信一国之君的所谓承诺,什么都不如拟旨来得痛快。 “你的好意我都知道,你放心吧。” 半晌,云贵人才轻轻开口。 徐若瑾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待着云贵人的下文。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 云贵人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移开视线看向外面。 窗棂外是暖的,偶有微风吹过,新鲜的树枝与碧绿的叶子在摇曳着,灵动得让人不愿错目。 到处都透着一股安逸平和,云贵人也越来越迷恋这种感觉。 “我离开皇宫之后,现在与之前一个天一个地。”云贵人苦涩一笑。 徐若瑾很清楚云贵人话中深意。 “有时候,我真的想就在这里一直待下去,永远不回去。” 云贵人终于说了出来,内心的真实想法。 能让云贵人说出这样的话,徐若瑾也知道她是真的被伤了心,对皇室,对皇上都有些失望。 徐若瑾本想安慰云贵人几句,但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门突然被人用大力推开。 红杏和黄芪都瞪大双眼朝门口看去,眼里充满不可思议。 徐若瑾也纳闷是谁连门都不敲就敢硬闯进来。 只见周嬷嬷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停都不停,径直走到云贵人面前。 云贵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嬷嬷,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周嬷嬷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不是走了吗?谁让她进来的? 这些疑惑云贵人都没有机会问出口,就被周嬷嬷劈头盖脸训斥起来。 “云贵人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你这么说皇上就是大逆不道,是砍头的大罪,你知道不知道?!” 徐若瑾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个周嬷嬷是故意进来找茬的,而刚刚,她就在听墙角。 周嬷嬷的话还没说完,“不是老奴说你,您既然是贵人,总该知道些规矩吧?不想回宫这种话您怎么好说出口?” “之前您地位低下,偷偷有这种想法没人管您。但现在不同了,您生下皇子,您是皇上的女人,时刻都该为皇上着想。” “您就没想过,万一皇上知道您的想法,该有多伤心?您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该为皇上考虑,这才是您的本分……” 第1888章 赶走 周嬷嬷像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每一句听起来苦口婆心,其实都是在数落云贵人的不是。 云贵人被周嬷嬷一顿抢白说得是哑口无言,脑子更是一团乱。 徐若瑾在一旁听周嬷嬷的话,本不想当着云贵人的面让周嬷嬷下不来台。 但是周嬷嬷的话越说越离谱,徐若瑾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了了。 周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尤其是连小孩子都被吓了一跳。 小皇子撇着嘴,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但神情透着紧张。 云贵人忙把孩子抱在怀里,不让小皇子听到周嬷嬷的声音。 小悠悠则被周嬷嬷的大嗓门吓到了,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嬷嬷,眼底闪动着害怕,但还是倔强地没有扑到徐若瑾怀里。 “你给我闭嘴!” 周嬷嬷本来数落云贵人正在兴头上,冷不丁被人怒斥一句,连脑袋都是懵的。 她一脸诧异地看向徐若瑾,表情极度不可思议。 不等周嬷嬷开口,徐若瑾就直接戳穿周嬷嬷的话,“这里只有你我她三人,皇上怎么知道云贵人说什么?” 徐若瑾这话再明白不过,周嬷嬷听后脸色很是难看。 “你张嘴闭嘴皇上、皇上、皇上,怎么?等不及要去告状了是不是?”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戳穿周嬷嬷的心思。 周嬷嬷欲要辩解,徐若瑾却是一摆手,连机会都不给她。 “我现在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你要是能伺候人就伺候,不能的话趁早滚蛋!我这儿容不下你!” 徐若瑾动了怒,周嬷嬷身体一抖,后背都是冷汗,心跳的极快,她看着徐若瑾的脸色不似作伪,知道自己这次是碰钉子了。 “瑜郡主这话怎么说的?好歹老奴也是皇上指派而来,老奴也是尽心尽力伺候,郡主这么说的话可就太违心了!” 周嬷嬷不甘示弱,再次抬出皇上的名头去压徐若瑾。 徐若瑾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嬷嬷,没有说话。 周嬷嬷心下稍定,还以为徐若瑾认输,不敢与她正面冲突。 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瑜郡主敢和自己来真的,那就等于是与皇上作对。 这其中的利弊,瑜郡主掂量一下就能知道。 周嬷嬷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庆幸自己没有被徐若瑾的义正言辞吓退。 “你若是再与云贵人这般说话,就滚蛋。” 徐若瑾毫不介意地又重复一次。 这次哪怕是周嬷嬷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面子,“瑜郡主这可就误会老奴了。” 周嬷嬷顿了顿,紧接着嘴角微微上扬道:“您不会管太多了吗?而且老奴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云贵人现在这种情况,您就不该把孩子带来。” 周嬷嬷说着颇有几分不喜地看了一眼小悠悠。 悠悠可能是看出周嬷嬷的眼神不善,也学着翻了一个白眼给周嬷嬷。 只不过悠悠翻白眼的技术还有待提高,差点把自己给翻晕过去。 徐若瑾紧紧抱着悠悠,冷冷地看着周嬷嬷,这次周嬷嬷彻底触碰了她的底线。 “滚。” “滚回你的皇宫去跟皇上讲规矩,滚!” 周嬷嬷大惊,“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云贵人身边的可是小皇子,若是有什么闪失,瑜郡主您能负责吗?” 周嬷嬷当时看到徐若瑾把悠悠也到别院,就很是不喜,小悠悠的年纪不大,手下也没个轻重,万一把小皇子磕着碰着,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要是可以的话,周嬷嬷恨不得亲自上手把小悠悠抱出去,离小皇子越远越好。 “老奴不能走!老奴是皇上派来伺候云贵人和小皇子的!” “看来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我说你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徐若瑾的话不容辩驳,直接给周嬷嬷下了最后通牒。 周嬷嬷心里一颤,但她又料定徐若瑾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毕竟把她赶走,就是与皇上过不去。 “郡主,您这话说得未免……” 周嬷嬷厚着脸皮站在原地,显然要与徐若瑾对着干。 徐若瑾没有生气,反而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嬷嬷。 此时徐若瑾身后的红杏和黄芪却是都气坏了。 要不是因为徐若瑾站在她们前面,就红杏的暴脾气早就上期把周嬷嬷那张嘴撕烂了。 就连黄芪这个能忍的此时也恨不得给周嬷嬷几个耳光,这实在太欺负郡主了! 徐若瑾这一次也不和周嬷嬷废话,而是轻轻拍了拍悠悠的后脑,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梁三!” 她话音刚落,梁三就垂首恭敬地走进屋内,在徐若瑾面前站定。 “郡主。” 徐若瑾视线始终落在周嬷嬷身上,“周嬷嬷腿有毛病走不了,你帮个忙把人赶出去。” 梁三干脆地点头,“是!” 说完梁三一个利落地转身走到周嬷嬷身侧。 周嬷嬷惊恐万分,诧异地看着徐若瑾,又狠狠地瞪了梁三一眼。 “瑜郡主您要做什么?你是谁?你敢动我!” 周嬷嬷扯开大嗓门嚎叫起来。 云贵人皱眉轻轻捂住小皇子的耳朵,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免得听到周嬷嬷声嘶力竭的声音。 梁三才不管这么多,伸出一只手拎住周嬷嬷的脖子后面的领子,单手一提,就把人拎了起来。 “啊——”周嬷嬷吓得一声尖叫,双脚离地的瞬间顿时慌了神,惊恐万分又叫又嚷,双手乱抓,但是连梁三的衣角都碰不到。 梁三也不废话,直接把人提了出去。 周嬷嬷的惨叫声这一路都没停,直到彻底走远才没了声音。 “这老婆子总算滚蛋了!可把奴婢气坏了!”红杏憋了一肚子的气好歹能释放些。 黄芪也在一旁跺脚附和,“就是!奴婢也看她不顺眼,说话怎么那么难听!真是目中无人!” 徐若瑾这时突然笑了起来。 红杏和黄芪一瞬间都懵了,就连云贵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奇怪地看着徐若瑾。 怀里的悠悠抬头不解地看着徐若瑾,不一会儿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 笑声一多,众人的情绪也没有之前那么压抑,而是缓和了不少。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碍眼的人走了,难道不该笑?你说是不是?” 说着徐若瑾对云贵人眨了眨眼。 云贵人欣慰地笑了,重重地点头。 第1889章 不怕 但是云贵人笑完之后,还是免不了为徐若瑾担忧。 “周嬷嬷这次是被赶走了,她若是还厚着脸皮回来怎么办?” 徐若瑾却不以为意,“放心吧,她不会回来了。” “为何如此肯定?”云贵人不解。 徐若瑾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这还用说?她就算想进来,也得我同意,我不让她来,她怎么进来?” “要是她不怕再被拎出去的话,就放心大胆地来,我们郡主才不会吃她那一套!”红杏得意洋洋地插了一句。 徐若瑾没有反驳,笑笑不说话。 “可是皇上那边?周嬷嬷说不定会添油加醋说你的坏话。”云贵人很是担心周嬷嬷回宫之后会在皇上面前乱说。 徐若瑾却是满不在乎,“我徐若瑾还要担心一个嬷嬷在背后说什么吗?” 云贵人一愣,徐若瑾继续道:“说我坏话的人多了,我管她那么多!再说了,想要说坏话的人,又不是我对她好一点她就不说了,所以啊,没有必要!” 就算她把周嬷嬷当成佛爷似的供起来,她照样不会在皇上面前说她的好话。 既然如此,徐若瑾更不会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还不如该怎么就怎么做。 “其实,我还怕她不添油加醋呢!”徐若瑾笑得别有深意。 云贵人惊讶地看着徐若瑾,“此话怎讲?” “她说的越是邪乎,皇上反而会心里犯嘀咕。本来实话实说,皇上可能信一半。但要是说太多,恐怕连一成都不到了。”徐若瑾自信满满地笑道。 云贵人想了想,也笑了,“还是郡主想得周到,皇上的确是这样的性子。” “那不就得了?这个周嬷嬷,她在皇上面前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管她,你就放心好了。”徐若瑾安抚云贵人。 云贵人点头,“只要皇上不来为难郡主府就好。” “不管怎么说,你和小皇子都在我这里,皇上还能吃了我?你说是不是?” 徐若瑾说着还对云贵人俏皮地眨了眨眼。 云贵人被徐若瑾的话逗笑了,“是啊,我和小皇子都站在郡主这边,要靠郡主来保护我们了。” 她说着低头去看小皇子,柔声道;“你说是不是呀?” 小皇子睁大眼睛看着云贵人,什么都没听懂,看了一会儿累了就闭上眼睛,谁也不理了。 “可皇上若是换了一位嬷嬷,仍旧不称心怎么办?”云贵人心思细腻,猜到周嬷嬷这么回去,夜微言一定要问原因,说不定还会再派人来别院。 徐若瑾想了想,“有道理。万一走了个周嬷嬷,再来个李嬷嬷,那就麻烦了。” 云贵人额头冒出几条黑线。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有人来问罢了。 徐若瑾对红杏道:“去拿纸笔,写完之后让梁三准备送进宫!” 红杏愣了一下,随即应声,“是!” 云贵人不知徐若瑾这是要做什么,只能在一旁看着。 黄芪对此已经习惯了,她们的主子的确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不奇怪。 徐若瑾摩拳擦掌,显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云贵人纳闷,难道徐若瑾是要以信像皇上解释一下? 除此之外,云贵人想不到别的可能。 正寻思的时候,红杏已经将纸笔准备好,徐若瑾嘴角一勾,十分满意地把纸摊开,拿出笔从容地蘸了墨水。 云贵人下意识跟着紧张起来,十分期待地盯着徐若瑾的笔尖看。 徐若瑾想了想,嘴角笑容更深,下笔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一气呵成地写完。 “好了!” 徐若瑾说完就把毛笔放在一旁。 云贵人盯着纸上偌大的两个字,又是惊讶又是奇怪,不解地抬头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反而一脸无辜,“皇上不是想要原因么?这就是啊!难道还有比这更贴切的答案么?”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认真提问的样子,不自觉给她竖起大拇指,“佩服!” 徐若瑾笑着摇头,“实话实说而已,主要还是周嬷嬷做得到位。” 云贵人也笑了,她只觉得徐若瑾的主意和点子层出不穷,永远都那么古灵精怪。 看着这样的徐若瑾,云贵人更是打心底羡慕。 徐若瑾身上有云贵人最向往的一切,自由还有无畏。 很多话,云贵人不光不敢说,就连想都想不到,从未像徐若瑾这般自由洒脱,这一点云贵人不仅是羡慕,更是佩服。 她恐怕永远都没这个勇气。 徐若瑾把纸条折好,递给红杏,梁三已经在外等候,拿了纸条边下山进宫。 而此时的皇宫内。 夜微言正在看奏折。田公公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时不时帮夜微言磨墨。 就这一会儿工夫,田公公也看得清清楚楚。 夜微言这会儿看的,正是严弘文递上来的折子。 折子里的内容都是关于西北之事。从官员到百姓,事无巨细,严弘文都整理了出来。 夜微言看得也十分仔细,眉头越皱越紧,田公公就知道皇上这是生气了。 西北乃是涪陵王的地盘,结果他们把西北管理成这样,甚至成了大魏的内忧,夜微言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真是岂有此理!” 夜微言把手中奏折一合,气愤不已。 “皇上您消消气。”田公公说着给夜微言端来参茶。 夜微言略有不耐地摆手,“朕不喝。” 田公公没办法,只好把参茶放在一边。 “朕知道西北灾情严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却没想到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夜微言痛心疾首道。 田公公只得安慰道:“皇上您日理万机,无法体察到方方面面也是自然,再说西北之地毕竟是有些尴尬。”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夜微言神情稍稍平复,叹了口气,“但老百姓只会埋怨朕。” “皇上多虑了,老奴相信百姓们都能理解您。”田公公忙安抚皇上道。 夜微言摇头,“若是西北的事一直不解决,恐怕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这一次田公公没有反驳,“如今天气暖和得很,冬季的灾情也早已过去,恢复生机也需些时日,百姓们应当也好过了些。” 夜微言没有说话。 田公公又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门外小太监的通传声打断了。 “启禀皇上,周嬷嬷求见。” 夜微言和田公公俱是一愣。 周嬷嬷?她怎会在此? 第1890章 添堵 夜微言疑惑地去看田公公,田公公也是一脸茫然。 “叫她进来。”夜微言下令。 小太监应声,很快门就被推开。一名神情狼狈的妇人哭丧着脸走进御书房。 “皇上!” 周嬷嬷这一声可以说是委屈至极,似是受了不少责难,吃了不少苦。 夜微言下意识皱眉,看了周嬷嬷一眼,然后给田公公使了个眼色。 田公公会意,清了清嗓子问周嬷嬷道:“你不在城郊别院好好伺候云贵人和小皇子,回宫来做什么?” 周嬷嬷听出田公公的话里带着责问,忙叩头解释道:“公公误会老奴了,老奴是、是被瑜郡主赶回来的!” 说完周嬷嬷就委屈地抹起眼泪来。 田公公一惊,随即去看皇上。 夜微言也是不明所以,“好端端的,她赶你做什么?” 虽然周嬷嬷看起来不想说谎,但夜微言也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 “回禀皇上,老奴不过是伺候云贵人和小皇子,一点出格的事都没做,但瑜郡主就是看老奴不顺眼,总是找老奴的茬。” 周嬷嬷谨慎地控诉徐若瑾。 夜微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你是说,堂堂大魏郡主,会和你一个奴才过不去?那你告诉朕,瑜郡主是怎么找你茬的?” 周嬷嬷一时语塞,“这、这老奴也不知……” “你就别说这些废话,直接说你被赶走的原因。”夜微言打断周嬷嬷想要诉苦的心思。 周嬷嬷没有办法,只好斟酌着说道:“云贵人说在别院住久了更自在,与宫中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奴觉得云贵人这种说法不对,像是在埋怨皇上似的。所以老奴看不下去,就纠正了云贵人的话。” 她边说边偷偷抬头去观察夜微言。 田公公一听也不禁皱起眉头。若是云贵人真说过这种话,那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重点是如何理解云贵人那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夜微言沉默片刻,又问道:“你觉得云贵人的话是何意?” “啊?”周嬷嬷一愣,紧接着就对上田公公凌厉的视线,她不敢怠慢,忙答道:“老奴觉得,云贵人是想说宫里的生活太远,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放肆!”夜微言听到这话愤而打断。 周嬷嬷身上一个激灵,立刻叩头认罪,“老奴该死!请皇上恕罪!” “这会儿知道错了?说之前怎么不过过脑子?”田公公训斥周嬷嬷道。 周嬷嬷叩首不止,“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行了,朕想听的不是这些。”夜微言不耐烦地再次摆手道。 田公公这时开口问道:“是瑜郡主把你赶走的?” “正是,老奴不敢有一句欺瞒。”周嬷嬷点头如捣蒜。 田公公有点纳闷,随后看向夜微言,“皇上,此事有些蹊跷,按理说瑜郡主不是会乱来的人才对。” 夜微言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赞同田公公的说法。 徐若瑾这人即便性子有点急,做事不按常理,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找麻烦。 周嬷嬷万万没料到当她说出自己被徐若瑾赶走的时候,皇上会是这种反应。 “皇上明察,老奴只是奉命去照顾云贵人和小皇子,从不敢多言,更不会做不该做的!”周嬷嬷哭成了泪人儿,“如若老奴胆敢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自甘以死谢罪!” 夜微言看到周嬷嬷的反应,更是皱紧眉头。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这里是御书房不是街头的菜市,憋回去!”田公公呵斥着周嬷嬷。 周嬷嬷的哭声戛然而止,拼命堵住自己的嘴不发出声音来。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道徐若瑾到底是何想法。 “皇上,不然老奴派人去城郊别院问个清楚?若是瑜郡主不喜欢周嬷嬷的话,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 田公公主动给夜微言出主意。 夜微言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你在别院的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夜微言还是把矛头对准了周嬷嬷。 周嬷嬷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还未等回答,门外一个小太监悄悄走到田公公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田公公,瑜郡主的家仆进宫来,说是奉瑜郡主的命令来送信儿。” 田公公一惊,先是看了皇上一眼,发现他没有注意这边,就又问小太监道:“人呢?” “留下字条之后就走了。”小太监恭敬道。 田公公这下更加疑惑,“走了?” 小太监点头。 “字条呢?”田公公追问。 小太监把字条双手递给田公公。 田公公想了想,再次确认道:“那人说是瑜郡主亲手所写?” “正是,还说是特意给皇上看的。”小太监回忆了一下说道。 田公公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打发走小太监之后,田公公将字条送上,“皇上,这是瑜郡主给您的。” 说罢,田公公将字条轻轻放在御案上。 夜微言的视线落在字条上,但脑子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田公公的话。 “谁?”夜微言以为自己听错。 “瑜郡主派人送进宫来的。” “只有一张字条?” “是。老奴猜测,或许与此事有关。”田公公说着斜眼瞥了跪在下面的周嬷嬷一眼。 夜微言也是这么想的,他拿起字条立即展开,在看清纸条上的两个字时,夜微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田公公的余光也看到了字条上的两字,眼睛先是不自觉睁大,随了然,但仍旧有些无语。 这两个字的确像是瑜郡主的作风,也就只有徐若瑾这样的性子才敢用这么两个字应付皇上。 夜微言愣愣地看着面前字条上的两字,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字条上偌大的两个字写得潇洒无比——添堵。 夜微言盯着这两字,头上都是黑线。 “皇上,这……” 夜微言看了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看来她也不想让朕插手太多。” 田公公愣了一下。 “若是朕再换一个嬷嬷过去,恐怕还是会被赶回来。” 夜微言也已经看透了,不会再做无用功。 第1891章 憔悴 皇家官驿。 “这几日宫内有没有消息?”夜微澜神色不变,仿佛在问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郭公公丝毫不敢怠慢,把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禀给夜微澜。 “……宫内一切如常,后宫也暂时没有消息。只有皇上派了人出宫。” 郭公公说完,夜微澜挑眉道:“又是城郊别院?” “是。”郭公公应声。 夜微澜沉思片刻,“这么看云贵人还在别院内,不然夜微言不会派人去那。” 郭公公也是这么想的,“据奴才所知,瑜郡主与梁左都督也并没有回京都城内。” “本王不懂,夜微言为何不把云贵人母子接回宫内。”夜微澜话是这么说,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疑问的神情。 郭公公没有接话。 “难道这件事又与徐若瑾有关?”夜微澜随意猜测着,随后笑道:“夜微言这皇上当的真不错,连自己的儿子都见不到。” 郭公公从夜微澜的话里听出嘲讽,仍是没有多话。 夜微澜此时表面看起来平静,郭公公却听得出他气愤异常,而且已近崩溃边缘,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让他暴怒。 “本王让你做的事,做到什么程度了?”夜微澜突然问郭公公。 郭公公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回王爷的话,奴才派去的人无法靠近山脚。那里已经被严密防守起来了。” 夜微澜面色一沉,眼底闪着危险的光,“梁霄?” 郭公公一顿,摇头道:“不,是御林卫。” “夜志宇的人。”夜微澜双目微眯,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郭公公点头,“他们人数众多,驻扎在山脚和半山腰处,连一只耗子都跑不上山。” 夜微澜听到这儿却是嗤笑一声,“看来皇上也是豁出去了,只要能保住小皇子,哪怕这等丑闻传出去也在所不惜。” 郭公公附和道:“城郊别院离京都城较远,至少目前来看,城内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是吗?”夜微澜似笑非笑道。 郭公公猜不出夜微澜的心思,只能选择闭嘴。 所幸,夜微澜没有继续抓着这一点不放,而是又说道:“多少人知道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皇后知不知道。” 郭公公一听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夜微澜的笑脸。 但是夜微澜的笑容太可怕,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只是看上一眼便身体僵硬。 “梁芳茹最近在做什么?” 夜微澜每一次突然问起梁芳茹,都是有事情要她去办,郭公公已经习惯。 “王妃无事就留在王府内。之前回中林县的事搁浅就没再回去过。还有上一次宴请好像给王妃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郭公公如实禀报。 夜微澜对这些显然兴致缺缺,最后不耐烦地打断了郭公公的话。 “王妃有机会出去走走,也会开心的,你说是不是?” 郭公公闭口不言。 “行了,去叫王妃来。就说本王要与她一同用膳。”夜微澜随口吩咐了一句。 郭公公恭敬地退下。 梁芳茹这些日子一个人待在小院里都快要憋出毛病来了。 她整日连大门都不敢出,有如惊弓之鸟,连夜微澜那里都不敢去了。 梁芳茹每一次去夜微澜的书房都会出乱子,不是被郭公公发现,就是被察觉。 时间一长,梁芳茹也就不敢随便去见夜微澜。 而且,听到几次夜微澜的话,她也开始不想接近这个可怕的人…… 只是整日待在这小院子里,梁芳茹心情不顺,人看起来也越发憔悴。 “主子,您闷不闷?出去走一走吧?奴婢看外面……” 伊莲看梁芳茹总这么闷闷不乐,只能想着法子让她开心一些。 但是话还没说完,梁芳茹就一声叹气打断了她。 “我很累,我哪儿也不想去。一会儿的晚膳不用叫我了,我不想吃。”梁芳茹有气无力地说道。 伊莲眉头一皱,“主子!您这样不行啊!太医都说了您一定要好好吃饭,多出去走动,不然身体也会越来越差。” 梁芳茹看伊莲是真急了,就又叹了口气,神伤道:“我明白,但是……唉……” 伊莲看着满面愁容的梁芳茹,心中五味杂陈。 “不然奴婢去找王爷……” 伊莲试探着开口,但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梁芳茹狠狠瞪了一眼。 “找王爷做什么?” 梁芳茹反应很剧烈。 伊莲被吓了一跳,“没、没什么……奴婢只是看您……” “绝对不许去!你难道还怕王爷不够嫌弃我么?” 梁芳茹说着就咳嗽起来,眼圈发红,像是要掉下泪来。 伊莲被吓坏了,忙摆手摇头,最后直接跪在地上,“奴婢不敢了!都是奴婢说错话!奴婢这就掌嘴!” 说着伊莲就开始自己抽嘴巴。 “啪啪”的响声清脆,让人心里一惊。 梁芳茹看了伊莲一眼,缓缓说道:“好了,以后记住,别再犯就是了,打自己干什么。” 伊莲忙叩首,“是!奴婢知错。”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 “启禀王妃,王爷有请。” 这一声梁芳茹和伊莲都惊呆了。 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带着惊讶。 “说什么?”梁芳茹目瞪口呆道。 “说、说是王、王爷!”伊莲脸上的惊讶还未褪去,又换上了兴奋。 “是不是郭公公的声音?”梁芳茹突然问道。 伊莲根本没注意这些,听了梁芳茹的话回忆了片刻才重重点头,“没错!是郭公公!” 梁芳茹心里一阵紧张。 “可是主子,您现在的状况……”伊莲有点担心,这副样子见到王爷,肯定会被问起。 梁芳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却因为头晕差一点跌倒。 “主子!”伊莲惊呼一声。 “我没事!”梁芳茹面色苍白,“真的没事。” 伊莲也被梁芳茹吓到了,后撤了几步差点跌倒。 “扶我起来!”梁芳茹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去回郭公公的话,说我马上就过去。” 伊莲不敢多说话,立刻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梁芳茹坐好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憔悴得不忍直视。 顶着这样一张面孔,她自己都厌弃,夜微澜又怎可能喜欢呢? 第1892章 巧合 伊莲从外归来。 “主子,王爷要您过去一同用膳。”伊莲把从郭公公那里打听来消息说给梁芳茹听,“您也不必太急着赶过去,还可以装扮一番。” 梁芳茹稍稍松了口气,“那也就是还有时间。” “先帮我梳洗,尽量让我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梁芳茹吩咐道。 但是她方才情绪太激动,这会儿说话都有气无力。 伊莲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就提议道:“主子,您先吃点心填填肚子?瞧着您这晃晃悠悠的,稍后去了王爷那里再摔倒可就不好了。” 梁芳茹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拿起一块点心就塞进了嘴里。 “行了,准备吧。” 伊莲手脚不停地帮梁芳茹整理,这些日子不管她怎么劝,王妃都是病怏怏的连门都不出。 但是只要王爷的一句话,王妃马上就能恢复。 伊莲虽知男人讨好女人是应当,可看着王妃这副样子,她开始怀疑这是否正确了…… 这么下去,王妃的身体迟早会撑不住。 想到这里,伊莲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梁芳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她又问道:“郭公公没说别的?” 伊莲摇摇头,“没有。” “王爷好端端的,为何叫我一同用膳?”梁芳茹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之后,也会开始动脑子。 伊莲也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同样的事发生这么多次之后,梁芳茹总算反应过来了。 但是伊莲也不好直说,只能佯装不解,并不接话。 梁芳茹继续自言自语道:“王爷可能又有事情要交给我去办了。” 说到这里,梁芳茹自嘲地一笑。 伊莲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王妃您也别胡思乱想,或许是王爷这些日子忙完了,想您了呢?” “不可能,每一次都是这样,王爷可能以为我是傻瓜,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吧。” 梁芳茹原本兴奋的心情过去之后,这会儿想的多了,人也越发憔悴。 伊莲也不知怎么劝,“主子您别多想,说不定都是巧合。” 只是这话说出口,连伊莲自己都不信,更别说梁芳茹。 梁芳茹微微一笑,“都是巧合?那基本每次都和郡主府有关,总不会是巧合了吧?” 她说着透过镜子抬眼去看伊莲。 伊莲面露难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芳茹也没打算为难伊莲,瞥了一眼之后就收回视线。 “一而再,再而三,我已经不想再和郡主府产生任何联系,各过各的就好。” 梁芳茹语气颇有些无奈。 伊莲不知该如何安慰梁芳茹。 梁芳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但是徐若瑾不是这么想的,她心思那么细,我对她没有任何用处,自然关系就疏远了。” 说起这些来,梁芳茹的神情很平静。 过去这么长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梁芳茹觉得自己早已经看透了。 伊莲在一旁听到这些话,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她的印象里徐若瑾并不是这么不讲道理还记仇的人,反而是疑心重重的梁芳茹更加难以相处。 不仅如此,梁芳茹在宴席上出了姜家母女那么大的麻烦,徐若瑾始终不卑不亢,比躲起来害怕不说话的梁芳茹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也是从那次之后,伊莲渐渐开始怀疑梁芳茹平时的话。 梁芳茹没有注意伊莲的神情,接着说道:“算了,只希望这一次与她无关。” 伊莲默默给梁芳茹梳头,没有接话。 很快,伊莲就帮梁芳茹整理结束。 “主子都好了,您看看。” 梁芳茹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伊莲也跟着松了口气。 现在的梁芳茹看起来比之前气色好了不少,原本苍白无血色的面颊也因为胭脂变得好看些许。 只不过梁芳茹眼底的憔悴却不是这么容易消散的,哪怕伊莲用尽办法也没有太多改善。 梁芳茹显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所以她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笑意的面庞看起来还稍稍正常一些。 夜微澜坐在桌前,耐心地等待着梁芳茹。 他的神情不紧不慢,好像只是与梁芳茹吃一顿饭而已。 梁芳茹款款走来,先给夜微澜行了礼。 可能是许久没有见到夜微澜,那一瞬间梁芳茹连声音都是抖的。 “王爷……” 夜微澜看出梁芳茹脸色不好看,但他故意移开视线,连问都不问,微笑扶着梁芳茹的手臂。 “王妃不必多礼。” 梁芳茹见夜微澜没有说别的,心里在庆幸的同时,多少还有点失落。 “王妃快坐,本王特意命人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夜微澜看着桌上的膳食说道。 梁芳茹的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心中涌上几分感动,烟圈微微发红,“王爷您还记得……” “当然了,虽然平日本王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你一同用膳,但是你爱吃什么,本王一直都记在心里。” 夜微澜说着对梁芳茹扬唇一笑。 梁芳茹面颊微微一红,垂下了眼眸。 夜微澜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就连眼底也没有一丝笑意。 “多谢王爷。”梁芳茹声音微微发颤着说道。 夜微澜重新挂上温暖的笑意,“王妃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梁芳茹边听边点头,眼圈周围一热,差点又要掉下泪来。 夜微澜这几句话她等了太久,久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些日子憋在她自己那个小院子里,好好的人也憋出一身毛病,担惊受怕那么多次,连太医都说她心有所郁结,应当多多放宽心。 可是夜微澜每一次叫她去做的事,都无法让她保持平和的心态。 这一次梁芳茹也做好了准备,夜微澜可能又要有新的任务交给她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梁芳茹不知道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 可是方才夜微澜体贴的问候,还有轻柔温和的声音,都让梁芳茹有些乐不思蜀,甚至一度忘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梁芳茹很想提醒自己不要迷失自我,可她还是很快就沉浸在了夜微澜的甜言蜜语中。 直到夜微澜再次开口,才把梁芳茹残忍地从梦想拖回现实。 第1893章 任务 “王妃可能还不知道,皇后生了,是个小公主。” 梁芳茹一惊,连面上的笑容都来不及褪去,下意识接了一句,“这么快?” “嗯。”夜微澜应了一声后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至于是不是皇后的意愿,就不得而知了。” 梁芳茹更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夜微澜,似是不明白他话中内涵。 夜微澜没有要多做解释,微微一笑又是不经意地开口道:“对了,不只是皇后,还有一个人为皇上生下了皇子。” “皇子?!” 梁芳茹以为是自己听错,下意识反问了一句,紧接着她好像觉得不对劲,又补了一句,“还有一个人?” 据她所知,后宫怀有身孕的就只有皇后一人,另一个人是怎么回事?而且皇子又是什么意思? 梁芳茹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更有几分害怕,至于为何怕,她也不知道,仅仅是直觉。 也许是猜到了梁芳茹的心思,夜微澜轻笑出声。 “王妃你想多了,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 不等梁芳茹发问,夜微澜就接下去说道:“只不过是死而复生的云贵人,为皇上诞下龙子而已。” 说到这一句,夜微澜的语气明显变得狠厉了几分。梁芳茹从这句话中可没有听到半分高兴。 “云贵人还活着?!” 梁芳茹大惊失色,今日的事一件接一件,而且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 云贵人还活着? 梁芳茹的脑子里都是这一句话,死而复生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可是夜微澜不会无缘无故拿这种事开玩笑,梁芳茹连冷汗都吓出来了。 “没错。不过云贵人还活着的消息,皇后还不知道。你进宫一趟,把这事告诉皇后一声。”夜微澜不疾不徐地说道。 梁芳茹震惊不已,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微澜。 “妾身进宫去和皇后说?” 夜微澜颔首,微笑看着梁芳茹,“怎么?王妃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岂止是有问题?简直是天大的问题! 皇后刚生完公主,在这时候去说有人给皇上生了个皇子,而且那人还是已经死去的云贵人! 这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梁芳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云贵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的,皇子更是无稽之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她反反复复地琢磨着,怎么都不愿相信夜微澜所说的话。 这还是梁芳茹第一次如此质疑夜微澜。但她只是在心里自己纠结,却没有胆子和夜微澜争论。 “王妃考虑得如何了?”夜微澜的话打断了梁芳茹的思绪。 梁芳茹面露难色,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 先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光是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梁芳茹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来。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梁芳茹从头到脚都在拒绝。 梁芳茹头皮渐渐发麻,她能明显感觉到夜微澜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若是再不给夜微澜回应,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 “王爷……若、若是皇后娘娘问起来,臣妾该、该怎么说?”梁芳茹试探着问了一句,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与夜微澜对视。 “王妃多虑了。你只管将此事告知皇后,其余一概不知即可。”夜微澜不以为意地说着,好似这并不是多大的事情,“皇子出生,皇后理应知道,把皇室血脉接回宫中,她便是母仪天下的典范,这对皇后来说是好事。” 梁芳茹不知如何接下去,皇后一旦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当场就要气晕过去,哪有什么母仪天下的事?皇后根本不是那个脾气。 梁芳茹实在不想蹚浑水,更不想让人把矛头对准自己。 可是夜微澜的话向来不容置喙,无论梁芳茹说破天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王妃,这么简单的事你都要推辞本王么?”夜微澜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冷硬。 梁芳茹的身上一个激灵,抖了抖说道:“妾身只是……只是……” 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皇后,云贵人…… 梁芳茹只是想想就觉得头大如斗。 如今之计,梁芳茹只有应声的份,她的反对没有一丝一毫作用。 云贵人的事可大可笑,死而复生就算了,居然连皇子都生下来,还偏偏是在皇后诞下公主这个档口。 斟酌了大半天,梁芳茹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又无奈地点头应下来,她的心里重重叹气,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何偏偏都是让她遇到这种事。 夜微澜却根本不在乎梁芳茹的想法,只要她一点头,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他的目的也达成了。 “王爷,您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郭公公突然前来。 “是吗?”夜微澜应声,随后对梁芳茹说道:“真是不凑巧,可是本王还没有陪王妃用膳。” 郭公公沉默片刻又说道:“这件事,务必要由王爷亲自决定才好。” 夜微澜似是有些不开心,双眼微微一眯看着郭公公道:“还要本王说几次?没看到本王要陪王妃用膳么?” 梁芳茹一听,忙摆手道:“既然王爷有要事要忙,就不用陪妾身了。” 夜微澜转头看梁芳茹时,面色缓和了不少,为难道:“这怎么行呢?你我好不容易才能一起用膳。” “以后还有机会的,王爷您快去忙吧!”梁芳茹十分乖巧懂事地推脱道。 夜微澜皱眉,像是非常不舍又为难,“本王说让你一起,结果又……王妃,你不会怪本王吧?” “怎么会呢?王爷您先去忙您的,妾身一会儿让人给您炖补汤送去。”梁芳茹面颊微微发红道。 “那皇后那边的事就有劳你了。”夜微澜起身准备离开。 “王爷言重,妾身一定尽快把这件事做妥当。”梁芳茹恭敬的应道。 夜微澜露出满意的笑容,颔首后就要走。 梁芳茹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王爷,云贵人的事,是否与郡主府有关?” 梁芳茹双眼微微睁大,紧张地看着夜微澜。她没有直接点出梁霄和徐若瑾的名字,但夜微澜一定知道。 第1894章 无奈 夜微澜意味深长地看了梁芳茹一眼,就在梁芳茹紧张万分的时候,夜微澜却是微微一笑。 “王妃为何这么问?本王对此倒是不怎么清楚。不过若是王妃想要知道的话,本王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梁芳茹也不知为何,夜微澜明明说这番话的时候温柔又体贴,但她只要对上夜微澜的视线,就会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夜微澜似笑非笑的笑容,梁芳茹更是不敢和他对视太久。 “不用劳烦王爷,妾身只是随意猜测而已。” 夜微澜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他们二人都是精明之人,王妃你也不要太过挂心,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更好。” “妾身知道了。”梁芳茹眼中都是诧异,为了不让夜微澜看出端倪,忙低下头掩饰。 他虽说得模棱两可,但梁芳茹已经心中明了,这件事与徐若瑾分不开瓜葛。 但夜微澜早已将梁芳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眼中,他的目的达到了,梁芳茹已经将怀疑的矛头对准郡主府。 只是此事一旦牵扯上徐若瑾和梁霄,梁芳茹就不免再次打起退堂鼓。 原本只是进宫与皇后提一句云贵人的事,但徐若瑾一旦与此事有关,就意味着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 梁芳茹不想和徐若瑾再有任何交集,甚至连她的面都不想碰到。 她斟酌了片刻,想委婉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夜微澜。 她轻轻抬起了头,正对上夜微澜的凌厉目光,带着笑容却格外恐怖,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笑意,反而是无尽的黑暗和彻骨的寒意。 这种眼神梁芳茹之前也见过,甚至一度做噩梦都是围绕这邪恶的视线。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哪怕是关于徐若瑾,梁芳茹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妾身这就让人递帖子进宫。”梁芳茹忙收回视线保证道。 夜微澜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王妃看着办就好,有你在,本王很放心。” 留下这一句话,夜微澜头也不回地走了。 偌大的厅内就只剩下梁芳茹和伺候的下人,冷清得很。 面对这一大桌子菜,梁芳茹既没有食欲,也没有心思吃。 一直站在角落的伊莲这时才敢上前来,“主子,要不您多少吃一点吧。” 梁芳茹却是连看都不看地摇摇头,“我没有胃口。” 伊莲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方才夜微澜与梁芳茹说的话,伊莲也都听进了耳朵里。与梁芳茹一样,她也着实惊讶了半天。 现在伊莲还有点没缓过神来,想来想去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递帖子进宫,我要见皇后娘娘。” 梁芳茹突地开口打断了伊莲的思绪。 伊莲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伊莲走后,梁芳茹失魂落魄地坐下,不自觉地唉声叹气。 到头来又变成这样的结果。 她不得已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她没有拒绝的权力,更没有拒绝的底气。 人这辈子,最难学会的就是拒绝。 她开始羡慕起徐若瑾了…… 第1895章 不见 后宫,皇后宫内。 皇后靠在床榻上,身上无一处舒坦,这一日都没怎么下过床,无论吃喝都是在凤榻上解决。 她本想闭目养神,但小公主在一旁吱吱哇哇聒噪不停,皇后越发觉得厌烦。 “她怎么还没睡?” 皇后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连个白眼都懒得翻。 被皇上派来伺候皇后的老嬷嬷听到这话不自觉抖了一下,“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说话的工夫,老嬷嬷忙抱着小公主有节奏地晃动着,嘴里念叨着:“小主子您快睡吧,快睡吧……” 但小公主根本不买账,听到老嬷嬷的话反而哭的声音更大。 “啧。” 皇后更加烦闷,只觉得小孩的声音格外刺耳。 老嬷嬷急坏,她一边哄孩子,一边请皇后恕罪。 皇后头疼欲裂,根本连看都不看小公主一眼,“让她别再哭了!还嫌本宫不够烦是不是?” “娘娘恕罪!小公主或许是饿了,老奴这就带她去找奶娘!” 老嬷嬷猜测着原因。 皇后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嫌弃地摆手,“快点下去,别在本宫面前碍眼。” 老嬷嬷听着皇后对自己的女儿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抱着孩子到偏殿去。 孩子走了,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 皇后的心情这才稍稍转好。 自从生下公主,她的心情就十分郁闷。哪怕是皇上亲自来,她也懒得做表面工夫。 她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一点欣喜和兴奋的感情都没有,甚至希望这孩子没有出生在这世上。 就因为这个孩子,她辛辛苦苦布局了这么久,最后却都功亏一篑。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容贵妃和贤妃却还好好地活在后宫?这让她如何忍受?这对她来说,甚至是致命的打击。 “一个公主有什么用?只会成为本宫的拖累!”皇后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 她到现在都不能释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原本属于她的皇子变成了一个没有半点用处的公主。 她不甘心,想要翻盘却再也找不到机会。 这个孩子的降生,带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本宫迟早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皇后恶狠狠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容贵妃和贤妃剥皮去骨,拆吃入腹。 皇后的情绪太激动,想到这些肚子又是一阵抽搐。 她生下小公主之后身体一度虚弱地不成样子,要不是太医们妙手回春,恐怕她连命都保不住。 皇后愤恨不已,牙齿死死咬着下唇,都快要咬出血来都不松口。 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半天,宫中内伺候的奴才都被吓了一跳。 “娘娘是不是这里有问题了?”一个小太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立刻就有人做了掌嘴的动作,“小心你的脑袋!” “你们不觉得吗?看看娘娘这些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说,自言自语,脾气变得更差了。” 话匣子一打开,不少奴才也都跟着附和。 “谁说不是呢?苦了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说不定娘娘不开心,就拿我们出气,被打死都是活该!” 其他人都没说话,算是默认。 “忍着吧。冯嬷嬷也不在,不然的话娘娘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小太监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 “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冯嬷嬷了。” “冯嬷嬷去哪了?就连娘娘生小公主,冯嬷嬷都不在。” “你们说,会不会娘娘已经把冯嬷嬷给……” 这人说着在脖子上做了个抹刀的动作。 其他人都是一愣,然后齐齐摇头,“怎么可能?冯嬷嬷可是娘娘的心腹,没了冯嬷嬷你们没看到娘娘都气成什么样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你说冯嬷嬷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只是没有办完事,所以暂时还回不来吧。” “唉,冯嬷嬷赶快回来吧。不然再这么下去,娘娘迟早要拿我们开刀!” …… 太监和宫女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议论着。 皇后此时只顾着气愤,根本没有时间管他们。 这时宫中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奴才们都朝门外看去。 原来是个宫女。 这宫女手里拿着帖子,谨慎地走到皇后面前。 “娘娘,涪陵王妃递的帖子。” 宫女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帖子交给皇后。 皇后不屑地瞥了一眼,连手都懒得动,直接拒绝道:“回了,不见。” 小宫女面露难色,她收了梁芳茹派来人的好处,这事要是办不成那点银子就到不了她的口袋。 就在小宫女不知如何再开口的时候,皇后却是冷冷地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用禀报,无论是谁,一律都不见!” “这些人都是想来看本宫的笑话,本宫才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个区区涪陵王妃,这种人本宫根本懒得搭理!” 皇后没好气地念叨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美其名曰探望,还不就是问东问西?” 小宫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眼看皇后越说越气,她也不敢久留,“奴婢这就去回绝,奴婢告退!” 说完小宫女就火烧屁股似的退了出去。 皇后仍是愤恨不已,念叨个不停。 可刚刚的小宫女却又突然转身回来。 “娘娘!” 皇后一看又是她,心中很是不耐烦,“本宫不是说了什么人都不见吗!本宫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小宫女身上一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娘娘饶命!这、这次是……是皇上!” 皇后一惊,“皇上来了?你为何不早说!” 小宫女一脸委屈,但也只能咬碎了牙不敢多解释一个字。 皇后急得团团转,深吸一口气,努力提起精神想要亲自去门外迎接。 方才那个说“谁来都不见”的皇后已经没了踪影,小宫女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皇后的身体离开床榻,但是这个动作才刚做了一半,她连床都还没下,就顿住了。 小宫女意识到不对劲,抬头就看到皇后若有所思地坐在床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896章 安抚 “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叫太医?”小宫女想了半天只找到这一句话。 皇后却是连理都不理,她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 “你去和皇上说,本宫在坐月子,实在无法起身相迎,请皇上恕罪。” 皇后对小宫女吩咐道,语气冰冷不带有一丝温度。 小宫女不敢不从,只能带着皇后的命令出门。 皇后在小宫女走后,又不动声色地靠在原来的位置,微闭着双眼,做出一副憔悴的模样。 小宫女出去没有多久,夜微言就大步走进宫中。 越是不让见,他定是越要见,怎能任皇后任性? 他走到皇后榻前,看到皇后这副病弱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 皇后好像后知后觉似的睁开眼,看是皇上,就要起身行礼。 夜微言连忙伸出手拦住皇后,“不必多礼,朕就是来看看你,你不舒服就不要勉强。” 皇后轻轻摇头,“臣妾不辛苦……咳咳……” 她说着咳嗽了两声,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的忙用手捂住嘴。 夜微言看到此情此景,心中触动更深。 不管怎么说,皇后都是为了给他生一个孩子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憔悴的模样。 “皇后,你也不要太操劳,好好休息,后宫的事暂时不要浪费精力了。” 夜微言都是为皇后着想,而且皇后现在的身体状况,后宫事务繁杂,只会拖垮她的身体。 可是这话听在皇后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她心中剧震,但又不好发作,只能隐忍地说道:“多谢皇上,但后宫之事,臣妾还不敢放手,这些都是臣妾的职责,臣妾不会觉得累。” 夜微言还想再劝说两句,但皇后显然心意已决,“皇上如此替臣妾着想,臣妾感激不尽。” 夜微言没有办法,只好不再提这件事。 “小公主呢?朕来了好一会儿怎么没有看到她?” 夜微言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看女儿。 虽说皇后生的不是皇子,但这毕竟是夜微言的孩子,他会疼惜也是自然。 皇后听到皇上提起小公主,脸色就是一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很想挤出点儿感激之意,可惜却丁点儿微笑都挤不出来。 “小公主睡着了,臣妾让嬷嬷把她抱到偏殿去了。”皇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夜微言闻言颔首,“那好,朕去看看。” “让嬷嬷抱回来。” “不,朕要亲自去。” 话音刚落,夜微言就起身往偏殿走去。 看着皇上的背影,皇后脸上写满了不甘心。若是她生的是皇子,一切都会不一样。 没过一会儿,夜微言就怀抱着小公主回来了。 他脸上挂着笑容,不停逗弄怀里的女儿,越看越喜欢。 小公主看到皇上也是一脸好奇,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连眼睛都忘了眨。 “看什么呢?”夜微言笑着问小公主,温暖的手掌贴在她的小脸上。 小公主看着夜微言不哭也不闹,好像是认出来眼前这人和自己有亲厚的血缘关系。 就连老嬷嬷在一旁都忍不住夸赞道:“皇上,小公主看您格外亲,在您怀里也特别安静。” “是吗?”夜微言听了这话也十分开心。 他抱着小公主走到皇后身边,“看看这孩子,倒是精明得很,连朕都能认出来。” 夜微言笑眯眯地看着女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皇后在一旁看着夜微言逗弄小公主的模样,心中没有半点欣慰,反而都是不甘。 夜微言看看女儿,又去看皇后,却在此时看到皇后病容满面的脸,整个人就像是去了半条命。 这一瞬间,夜微言仿佛更能体会到皇后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不自觉地,夜微言的眼圈一热,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他看着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将小公主交给嬷嬷,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原本在宫中内伺候的奴才还有嬷嬷听了命令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宫中内就只有夜微言与皇后两人。 夜微言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安慰一下皇后,他知道这些日子皇后一直都在自责,不然也不会恢复如此之慢。 但还没等夜微言想好怎么开口,皇后却是眼眶一红,泪眼婆娑地向皇上请罪。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对不起你……” 夜微言惊讶地看着皇后,“此话从何说起?” 皇后红着眼眶,泫然欲泣,“臣妾没能为皇上生下龙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敢抬头和夜微言对视。 夜微言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神情带着惊讶,“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女儿朕也一样喜欢,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一定生皇子了?” 皇后没有反应,仍旧低头啜泣着。 “再说了,只要这孩子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朕就十分欣慰,你想太多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夜微言苦口婆心地劝皇后道。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看小公主也很是喜爱。 皇后的抽泣声渐渐变小,仍旧一脸委屈地说道:“可是臣妾没有生下龙子,就不能帮皇上稳固皇权,大魏就会……”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夜微言轻轻呼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皇后道:“这些事我自有分寸,而且这些事本就不应该依靠朕的子女。” 他已经表明态度,皇后的情绪和缓片刻,语气仍旧带着自责,愁眉不展,“皇上您就别安慰臣妾了。” 夜微言一本正经,“朕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事都交给朕来操心,你不要多想,也不要理睬别人怎么说,不该管的事就连想都不要想。不然的话,累坏了身体,朕也会心疼。” 皇后听着夜微言的柔声安慰,心里一暖,渐渐收起面上的不甘。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朕的女儿就是对朕最大的安慰。”夜微言说着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只有身体恢复,才能继续帮朕打理后宫,你说是不是?” “臣妾知道了。”皇后点点头应声道。 夜微言看皇后的神情,听她的语气,觉得这一次是真的说到她心里去了,他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第1897章 安慰 夜微言又多劝慰了皇后几句才离开。 老嬷嬷抱着小公主进门就看到皇后撇眸过来,她吓了一大跳,立刻上前请罪,准备离去: “娘娘恕罪,老奴这就把小公主带到偏殿去。” 老嬷嬷说完就抱着小公主退下。 整个过程,皇后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小公主,更没有因夜微言的劝慰对小公主有新的看法。 她还在回想夜微言方才说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嫌弃本宫没有给你生下皇子?”皇后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身边一个伺候的奴才也没有,安静得不像样子。 皇后就这么对着空气,神神叨叨。 “说得好听,公主也一样疼,不是皇子没关系,这些话你没说腻,本宫都听腻了!你若是这么喜欢公主,那以后就让后宫的妃子都生公主好了,那本宫也不至于这么憋闷。” 虽然夜微言说得好听,表现出来的一面也让人抓不到破绽,但皇后就是不相信。 她始终觉得夜微言是故意安慰她,在她面前如此表现也是弄虚作假。 没有为大魏皇室生出儿子,皇上对她彻底失望了。如今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得已才来宫中露面。 当着自己的面,皇上摆出一副父亲对女儿的喜爱之情。 但是皇上却不知道,他的每一个表现都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计划这么久,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直到现在,皇后都没有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她甚至怀疑这从头到尾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 皇后每个晚上做的噩梦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实。 想到这些,皇后不禁自嘲地笑了出来。但是她的笑声却比哭还可怕。 伺候的奴才听到皇后的自言自语,也都吓了一跳,但是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尽量站在门口的位置,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皇后笑了半天没有任何预兆地戛然而止,神情冰冷,两眼空洞无神。 她现在只想找个人把心中的憋闷倾诉出来,再这么下去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迟早会自己把自己逼疯。 但是冯嬷嬷迟迟未归,音讯全无,皇后除了冯嬷嬷之外,在身边挑不出一个可以听她说几句话的贴己人。 这种有话说不出口,憋闷在心里的感觉让皇后十分不爽,也越来越恼火,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过不好,她才能稍稍缓和一些。 就在皇后抓耳挠腮烦闷不已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脑海。 皇后的身体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剧烈地摇了摇头,好像要否定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人。 但是皇后又想了半天,很快就发现,没有人比这个人更合适。 可是皇后不愿意想起这个人,理由也很充分,她和这个人几日前才刚刚断绝了兄妹关系。 那个人就是陆凌枫。 但是皇后也没想到,只是几日工夫,她就又想起了陆凌枫。 皇后这一瞬间觉得有几分悲哀。 普天之下,皇后连一个说几句真心话的人都找不到。她不得不再倒回头来把主意打到了陆凌枫身上。 “来人!” 几个小太监和宫女互相推诿,好不容易在皇后失去耐心之前进来了一个。 “娘、娘娘……您叫奴才有何吩咐?”小太监跪在地上,说话都不自觉发颤。 皇后白了他一眼,“去给本宫找国舅爷来,让他立刻进宫,本宫马上就要见他!” 小太监面露难色,还不等回答,就听皇后又冷冷地补了一句,“若是国舅爷来不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太监不敢多说一句话,忙不迭地应声下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皇后不耐烦地收回视线,她这次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给陆凌枫听,看他到底要怎么办。 总之,这口气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咽下去,她一定要报仇。 另一边,候在宫外的梁芳茹也得知了消息,皇后不肯见她。 在听到这件事的瞬间,梁芳茹反而松了口气。 就连回禀的小太监都觉得奇怪,怎么从涪陵王妃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可惜,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开心? 不过梁芳茹很快就收敛笑容,还恭敬地谢过小太监。 小太监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眼花,就回宫去了。 梁芳茹则激动地回到马车上,面上重新恢复了笑容。 她的笑容都是发自真心的,别人都不知道,她等在宫门外的这段时间有多么煎熬。 梁芳茹怕万一皇后真的召见自己,她该怎么说出云贵人的事。 她就一直这么提心吊胆地守在宫门外,心里七上八下,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都无法让她的心平复下来。 但出乎意料,事情就这么硬生生出现了转机。 而且是梁芳茹做梦都在期盼的结果,皇后找理由拒了她的帖子。 她人也到皇宫了,帖子也递了。但皇后不见,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梁芳茹瞬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好像自己这条命得以保住。 这时,伊莲的话却给梁芳茹泼了一盆冷水。 “主子,您就这么回去,王爷要是问起来的话怎么办才好?” 伊莲是真心实意为梁芳茹担心。这么大的事却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进去就打道回府? 光是想一想,伊莲就吓出一身冷汗。 梁芳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淡定道:“这不是我的原因,相信王爷是可以理解的。” 伊莲皱眉,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其实梁芳茹的心里也没底,知道这个消息的夜微澜会就此放弃么?还是说会有新的办法? 梁芳茹不愿细想,她只想把这些麻烦都放在一边,能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 回到皇家馆驿,梁芳茹坐在马车上半晌都没有动弹。 这一路,她都没能猜测出自己说出皇后不见,王爷会是什么反应?又会不理睬自己?还是彻底的忘了自己? 不管怎样,只要不逼着她再入宫就行。 她如今也只有这么一点要求了…… “主子?” 伊莲在马车下提醒梁芳茹道。 梁芳茹回神,看着伊莲已经撩起了帘子正在等她,她才慢慢地下了马车。 “去王爷书房。” 伊莲硬着头皮应下来,扶着梁芳茹的手臂往夜微澜的书房走去。 第1898章 悠哉 梁芳茹还没等走到夜微澜书房,就在半路碰见了他。 夜微澜正在此处等她。 “王妃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芳茹有点尴尬地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王爷怎没在书房休息?” 夜微澜看梁芳茹的神情,嘴角一勾,又问道:“皇后娘娘是否已经得了消息?” 梁芳茹没想到夜微澜这么快就说到正题,她也无法再拖延,只能皱着眉头为难道:“妾身没有见到皇后娘娘……” 夜微澜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没见到?这是为何?” 梁芳茹的身体微微一僵,忙补充道:“妾身递了帖子,但是被皇后娘娘拒了,娘娘不肯见妾身,更是发话谁都不见,妾身没有办法,只好回来了。” 夜微澜声音也变得疏淡,“是吗?” 冷冷的两个字传到梁芳茹的耳中,她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妨,王妃不用着急。”夜微澜的语气突然又变了,隐隐还能听出几分笑意。 梁芳茹身上一个激灵,“妾身没能办成,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次探望不成,还有满月宴,满月宴是大礼,那时候皇后娘娘总会出现。” 梁芳茹满脸震惊,愣愣地看着夜微澜。 “满月宴?” 梁芳茹本以为这一次见不成,夜微澜就不会再逼她进宫。却没有想到夜微澜计划深远,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已经打起了满月宴的主意! 梁芳茹的脸色越发难看,苍白的不成样子。 她鼓足勇气,想告诉夜微澜,云贵人的事她实在说不出来,而且总觉得这样做并不对。 可那话却如鲠在喉,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梁芳茹开始痛恨自己的懦弱,为何她就不能像徐若瑾一样洒脱快活?为何她的日子过成了这样? 城郊别院。 徐若瑾把周嬷嬷赶走之后,别院又恢复了宁静,一切就像原来一样,欢愉又轻松。 云贵人每日就是吃吃睡睡,逗儿子玩,生活过得惬意无比。 徐若瑾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云贵人,她有任何要求都尽量满足。而小悠悠也有任务,就是和小皇子玩,逗他开心。 小孩子之间的友情最是捉摸不透。 小皇子才只有几天大小,小悠悠和他说什么,他也听不懂,但不知为什么,小悠悠就喜欢没事凑到小皇子身边。 有时候是咿咿呀呀的对话,有时候就是轻轻地碰碰,捏捏小皇子的鼻子。 每一次小悠悠的动作都绝对轻柔,这都是徐若瑾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尤其是在第一次悠悠因为太开心,不小心把小皇子白嫩的小胳膊掐出一个青紫的痕迹。 小皇子倒是坚强得很,只吭叽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这可把徐若瑾吓得够呛,立刻严厉地批评了悠悠。 悠悠也知道自己做错事,嘴巴撅的都能挂铃铛了,一脸委屈的小表情,鼻子红彤彤的,眼里还有泪珠在打转。 看到小悠悠这副可怜的模样,还是云贵人先忍不住了,让徐若瑾别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 男孩子要是连这一点伤都承受不住,以后长大怎么办? 小悠悠这才破涕为笑。 从那之后,小悠悠也学乖了。似乎知道了襁褓里的小弟弟是个金贵无比的娃娃,稍微碰一下都不行。 小悠悠不只是自己格外小心,就连有时候看到徐若瑾或者云贵人抱小弟弟的时候,都要站出来吱吱哇哇一顿。 每一次看到急得脸通红的小悠悠,云贵人和徐若瑾都觉得好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了小悠悠,云贵人也能轻松一些。 而且明显小皇子也不排斥这个小姐姐。 悠悠自从有了“姐姐”的概念之后,每天都表现得像个小大人,徐若瑾每每和云贵人说起来都要笑好一阵。 山上别院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时,梁霄也没闲着。 梁霄已经派人在山上各处安插了守卫,目的很简单,就是保护别院的安全。 他的人只到半山腰,因为从这里到下面都是夜志宇的人。 也就是说,御林卫一直在山下守着。 若是有人想要对别院不利,除非先过了御林卫这一关。 虽然御林卫的能耐不一定比得过武功高强的刺客,但架不住御林卫的人数众多。 这大概就是夜微言的出发点。 为了避免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御林卫自然要足够多,若是再来一次漫山遍野的刺客,夜微言后悔都来不及。 夜志宇基本每日都会抽时间去城郊,细致地检查山上部署,还有御林卫的情况。 这些都是要回宫禀报给夜微言的,所以夜志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今日到哪儿?”夜志宇到了山脚,第一件事就是直截了当地询问御林卫的进度。 立刻就有人回报,“回禀统领,仍是山腰以下。” “碰上梁霄的人了?”夜志宇又问道。 “是,他们驻守在山腰以上。御林卫想要继续前进,但是被梁左都督阻拦了。” 夜志宇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但真的从部下的口中听到,他的心里难免有几分不甘。 尤其是在知道云贵人不仅没死,而且就在别院内的时候,夜志宇也有些看不起梁霄了。 皇上亲自到访,梁霄还能维持着高人一等的面孔,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云贵人和小皇子都在? 在夜志宇看来,梁霄之所以这么嚣张,全都是仰仗手中有皇上在意的把柄。 就是这种行为,让夜志宇十分不齿,他甚至不愿意承认之前曾经被梁霄救过命。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复杂。 不过夜志宇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换言之,他不会把对梁霄的感激与其他事混为一谈。 “找几个人,和我一同上去。”夜志宇吩咐道。 下属听令立刻去办。 夜志宇今日非要看看到底梁霄是什么意思,他说什么也要把御林卫的守卫范围扩大到别院才行。 不然,一旦别院内的云贵人和小皇子出了半点儿差错,他夜志宇有八百条命也担当不起。 第1899章 嘲讽 御林卫很快就集结好,夜志宇骑马在最前带路,一行人就这么到达了半山腰处。 夜志宇本想趁这个机会连招呼都不和梁霄打,就直接把御林卫的范围推到山顶。 但夜志宇没想到,他会在半山腰处看到梁霄。 见到梁霄的瞬间,夜志宇就愣住了。 他牵着缰绳的手一拽,马就停下步子,后面御林卫的人也跟着停下。 梁霄好整以暇地等在原地,看起来已经久候多时。 “你知道我会来?”夜志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凑巧。” “怎会就这么巧?” 梁霄却是嘴角一勾,“你是把我想得太神,还是高估了你自己?” 夜志宇面色一沉,显然不太开心。 “是,我不像你,有云贵人做杀手锏,想做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 夜志宇话里的嘲讽意味满满,除非是傻子才听不出来。 但梁霄却始终面不改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夜志宇。 夜志宇注意到梁霄的表情,心中愤懑,但仍是不服输地嗤笑一声:“怪不得皇上如此宠信你。只是不知这样换来的宠信能持续多久?又会不会适得其反呢?” 梁霄沉默半晌,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直把夜志宇盯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我说的有错吗?心虚也不必如此看我。” 梁霄突然道:“有时候,丢了性命的原因不是一时不察,而是胡乱猜度。” 前半句是提醒夜志宇,至于后半句,就是在给夜志宇敲警钟。 若是夜志宇继续自以为是,那么他迟早会闯祸。 而且这个祸事不会是什么小事,而是足以致命的大事。 夜志宇脸色变了几变,但依旧梗着脖子强撑,冷下脸来质问梁霄:“你是在恐吓我。” 他没有疑问,而是用了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 梁霄本就没打算多做解释,看夜志宇认真起来,他反而更加放松,随意瞥了夜志宇一眼就移开视线,丢给夜志宇三个字,“懒,没空。” 夜志宇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心情更加不爽,死死盯着梁霄。 但是梁霄却好像故意忽视夜志宇似的,明明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仍旧连理都不理。 “你就这么自信,可以守住别院?” 梁霄却像是一无所察,淡淡地扫了夜志宇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夜志宇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多忍耐,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莫非你已经知道刺客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游刃有余?” 梁霄早已猜到夜志宇是话里有话,这句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夜志宇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霄,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在夜志宇看来,梁霄任何一个不经意的表现,都极有可能透露出有价值的信息。 “你猜?” 迎着夜志宇别有深意的视线,梁霄没有半点惊慌,而是悠哉地还了两个字给夜志宇。 夜志宇突然就被噎了一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不敢相信他居然就回了两个如此儿戏的字。 “你不要在此故弄玄虚!”夜志宇气急败坏道。 梁霄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回应。 夜志宇强压下火气,怒视梁霄道:“梁霄,你上一次虽然救了我,但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放过追查你,如若你知情不报,被我找到蛛丝马迹,你就到皇上那去解释吧,我是绝对不会纵容你为所欲为的!” “说完了?你还不走?” “你……” 夜志宇眼冒金星,他也知道梁霄在此,今日带着御林卫上山没有任何可能,他调转马头就走,只想迅速的离梁霄远点儿! 跟在夜志宇身后的御林卫此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也都看出统领的心情不好,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众人默默跟上夜志宇的步伐,在半山腰处就待了这么一会儿,又原路返回了。 看着夜志宇带人下山的背影,梁霄渐渐收起嘴角的笑容。 这时,一个黑影闪现,下一刻出现在梁霄身后,此人正是梁五。 “还没有消息吗?”梁霄连头也不回地问道。 梁五垂首回道:“线索不足,但诸多证据表明是同一人所为。” 梁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梁五的回禀与他一早的猜测一致,“又是司徒男。” 梁五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我知道了。”梁霄话音刚落,梁五就闪身消失,没有一点痕迹。 梁霄意味深长地看着夜志宇渐渐变小的身影,片刻就收回视线,往山顶别院走去。 皇宫内,佛堂旁的禁地之******堂传来一阵阵茶杯碎裂的声音。 守门的尼姑们都噤若寒蝉,原地待着不敢轻举妄动。 “简直是蠢货!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一旁的小尼姑被吓得不轻,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气急败坏的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手中的佛珠被她狠狠摔在石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小尼姑的身体跟着一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却不敢抬头。 “派了那么多人,结果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不仅让人把孩子生下来,还落了个全军覆没!” 朝霞公主交给司徒男的任务,原本十拿九稳,结果还是办砸了?! 这件事已经暴露司徒家族的很多私兵,这是之前从未动过的力量,可即便如此,司徒男仍旧失败了。 失败的如此彻底! “司徒男呢?!” 朝霞公主自问自答道:“也知道害怕?连我的面都不敢见!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佛堂的尼姑们都是知道朝霞公主手段的,她们从来不会怀疑朝霞公主的任何一句话。 司徒男在这个档口玩消失,实在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朝霞公主有千万种办法,只要她想,没有她做不到。 小尼姑的心紧张地砰砰直跳,但她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还是一样的沉着。 这种时候谁要是有一丝惊慌被朝霞公主看出,就只能等着倒霉。 朝霞公主渐渐冷静下来,冷冷地吩咐道:“叫容贵妃来见我。” 小尼姑忙应声,“是。” 司徒男办砸的事,补救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1900章 害怕 目前来看,想要再派人去动云贵人母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吃一堑长一智,皇上不可能放任云贵人母子留在城郊别院还有危险,他一定会加强那里的守备。 至于别院内,还有梁霄和徐若瑾。 朝霞公主双眼不禁微微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只要一想起太后把云贵人送到徐若瑾那里瞒天过海,朝霞公主就悔恨不已,只气自己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到底让太后更胜一筹! 深吸一口气,朝霞公主压抑心中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有平静的时候才能想到很多不被察觉的细节。这些细节往往就是起到决定作用的关键。 很快,容贵妃就悄悄地出现在禁地之内。 最近是多事之秋,后宫的事务繁多,加上皇后刚生下小公主,一切都还没有恢复正常。 容贵妃到此处也要避人耳目,若是被人发现就会是大麻烦。 来之前,容贵妃料到朝霞公主迟早会叫她过去,但朝霞公主会和自己说什么,容贵妃心里并没有多少底。 刺杀云贵人母子的事可能已经失败,这笔账朝霞公主一定会和司徒男算。 自己呢?思来想去,容贵妃自觉没有做错什么,最起码皇后已经按朝霞公主的“吩咐”生下女儿。 她与贤妃之间的种种交易,朝霞公主多半无从得知,她应当暂时是安全的。 “殿下。” 容贵妃被带到禁地内堂,只是抬头看到朝霞公主的背影,就立刻恭声道。 朝霞公主手中的佛珠转动,她背对着容贵妃直接问道:“别院的事搞砸了。” 容贵妃微诧,但很快收敛神情,低头不语。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仅仅是从皇上赶来时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一二。 若是云贵人和皇子出了事,皇上不可能还如此淡定。 只不过容贵妃有些纳闷,司徒男派了那么多人去围剿,结果还是失败。 这么看来,朝霞公主会生气也是自然。 “云贵人母子都还活着,这件事很麻烦。”朝霞公主幽幽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容贵妃头垂得更低,她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答话。 “皇后的身体如何了?”朝霞公主直问。 容贵妃肩膀微微一抖,没有想到朝霞公主会突然问起皇后的事来。 “太医说,皇后的身体虚弱,情绪不稳,但暂时应该没什么大碍。” 容贵妃字斟句酌道,不敢有所隐瞒。 朝霞公主听到这话,脸色一沉,眸色渐深。 但她是背对容贵妃,所以容贵妃无法看到她的神情。 “这样啊……那也就是说,云贵人母子的事告诉她也无妨。”朝霞公主不紧不慢地说道。 容贵妃又是一惊,一时忘了回答。 “怎么?你有其他办法?”朝霞公主的问题紧接着就来了。 容贵妃心中叫苦不迭,急忙调整语气,尽量淡定地回道:“臣妾只是在想皇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 她说完就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朝霞公主沉默片刻还是说道:“这是好事,皇上儿女双全,你说呢?” “臣妾知罪!”容贵妃不敢轻易回答,只好请罪。 朝霞公主却好像很是诧异,“你何罪之有?我们不是在说皇后么?” 容贵妃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她却不敢伸手去擦。 朝霞公主语气带着几分笑意,但听在容贵妃耳朵里却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云贵人为皇上生了儿子,迟早都是要回到宫里来的,你说是不是?” 朝霞公主的语气好像只是在和容贵妃聊家常这么简单。 容贵妃不仅没有体会到轻松,反而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唯恐说错一句话。 “这么大的事,皇后不知道也不合适。”朝霞公主想了想,语气带着浅淡的笑意。 容贵妃噤若寒蝉,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殿下的意思是……” 朝霞公主不经意地点头,“嗯,既然皇上不好开口,那你就去帮帮忙吧,这件事早晚都要揭开谜底的。” 一句话,也是命令。 “臣妾明白。”容贵妃垂着头,闷声应道。 朝霞公主沉默片刻,突然话锋一转,“他们两人还在别院?” 虽然朝霞公主没有明说,但容贵妃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梁霄和徐若瑾,“他们应当都在。” 朝霞公主脸色很不好看。 任谁知道与自己对着干的是亲生女儿,心情都不会好。 徐若瑾这一次摆明要保云贵人母子。 朝霞公主打从一开始知道云贵人的事与徐若瑾有关,就已经怒不可遏。 但这笔账被朝霞公主算到了太后的头上。 若是没有徐若瑾,云贵人母子想要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正因为如此,除掉云贵人母子就变成了朝霞公主的第一目标,自然会想到皇后。 借刀杀人这等把戏,朝霞公主还是不吝多用几回的,就算皇后没有那个本事,也能给云贵人造成不小的冲击。 当然,两败俱伤是最好。 朝霞公主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只需要容贵妃按她的吩咐去做。 容贵妃爷隐隐猜到了朝霞公主的心思,她除了应下没有别的选择。 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皇后,算不上什么难事。 只是如今皇后把自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恐怕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 “夜微澜那边有多久没有消息了?”朝霞公主又问道。 容贵妃愣了一下,回道:“最近都没什么动静。” “是么?”朝霞公主随口应了一声,停顿片刻,“他不会不知道云贵人的事。不必管他,只要他不做多余的事。” 说完,朝霞公主冷冷地一挥手,示意容贵妃退下。 从佛堂出来的容贵妃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出来被风一吹,只觉一阵彻骨的寒冷袭来。 她不敢在此地过多停留,悄无声息地顺着来路离开。 桂嬷嬷看到容贵妃脸色惨白,猜到禁地中一定出了大事,她不敢声张,悄悄搀着容贵妃微微颤抖的身体回到宫中。 “娘娘您快喝口热茶。”桂嬷嬷担忧地端来一杯茶水给容贵妃。 容贵妃手指微微颤抖连茶杯都端不起来,两只手绞在一起,脸色苍白,神情紧张,不知所措。 第1901章 游说 “娘娘……”桂嬷嬷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容贵妃稍稍回神,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没有那么紧张。 “殿下已经知道云贵人的事,她要我去把这事透露给皇后。” 听完容贵妃的话,桂嬷嬷愣住,吸了半晌的气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半晌才道:“皇后和娘娘您简直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在这时候去不等于是送羊入虎口?” 桂嬷嬷的话一点也不夸张。 皇后如今最恨的就是容贵妃和贤妃二人。 若不是他们,皇后也不会生下公主。 “娘娘,您说该怎么办?” 桂嬷嬷也是没了头绪,只能去问容贵妃。 容贵妃愁眉不展,“还能怎么办?只能按殿下说的去做。”容贵妃心知肚明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桂嬷嬷何尝不知,叹了口气道:“直接这么去,皇后娘娘那……” “她不会见我。”容贵妃很清楚。 桂嬷嬷也没了主意。 “我先去找贤妃谈一谈。”容贵妃犹豫了半晌,只能想到这一个主意。 “贤妃娘娘与皇后也是死对头,这一次还会出手么?”桂嬷嬷有点怀疑。 容贵妃却是沉着道:“会不会出手,要看是为了谁。若是云贵人还有危险的话,她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这一点,容贵妃有足够的信心。 上一次贤妃能够帮自己,全都是因为云贵人,既然上了这条船,她想下去也没那么容易了…… 桂嬷嬷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点头。 容贵妃打定主意之后也不浪费时间,立刻就吩咐人安排下去。 此时的贤妃则安静地留在宫内。 皇后生下公主也有几日,夜微言自打回宫之后就只去过皇后那里。贤妃对此没有多大感触,如今尘埃落定,她只希望皇后母女能平安。 这话若是当着知情人的面说,不免有些矫情。毕竟皇后生产时,贤妃就在场。 如若没有容贵妃和贤妃的话,皇后也不会如此“顺利”地产下公主。 贤妃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惊心动魄。 要是同样的事让她再去做一遍,恐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当时贤妃的一门心思都在云贵人身上。 这会儿渐渐冷静下来之后,贤妃也想通了很多事。 对于皇后,贤妃并不后悔。 虽然容贵妃有些事情的做法贤妃无法苟同,但是贤妃不得不承认,真让皇后生下皇子的话,云贵人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 贤妃回想起最后与容贵妃说的那一番话,心情一时无法平静下来。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伺候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都十分担心贤妃。 贤妃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小宫女和小太监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 “娘娘,皇后娘娘生下公主,您说还用不用去探望一下?”小宫女征求贤妃的意思。 贤妃没有说话。 “奴婢最近打听了一下,凡是有名头的妃子都已经派人送过礼了。”小宫女把从各宫奴才那听来的消息说给贤妃听。 贤妃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只是送礼?” “她们也想见皇后娘娘,顺便看看小公主。但是皇后娘娘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了所有人的请见。”小宫女皱眉说道。 贤妃一听也多少有点诧异,“还有别的原因么?” 小宫女摇头,“别的奴婢没有问出来。不过听皇后娘娘宫中的奴才说,皇后娘娘这几日心情很差,动不动就大发脾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宫女特意压低了声音。 贤妃却是不以为意,皇后会大发雷霆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任谁原本的计划被打破都无法轻易咽下这口气。 只是贤妃不明白,为何皇后到现在都没有掀起大的风浪。 按理说,皇后肯定早已将这些事告诉皇上,但皇上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 细细一想,贤妃心中就有了答案。 恐怕不是皇后不想把她们做的“好事”抖出来,而是皇后想说却没有人信。 贤妃都能想象的到,皇后此时该有多么气急败坏,说不定连杀了她们的心都有。 设身处地地想,整件事都有些匪夷所思,皇上不相信也是自然。 但是长此以往,皇后不会甘心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继续找办法。 贤妃不想再牵扯其中,这些事只会越闹越大。 “娘娘,那您怎么办?”小宫女看贤妃一直不说话,难免有几分担心。 贤妃轻轻摇头,“顺其自然,她不来犯我,我不理她就是了。” 小宫女刚要点头,就听到门外有奴才来通禀。 “娘娘,容贵妃娘娘来了。” 贤妃眉毛微微一挑,没说什么。倒是小宫女一惊一乍,“容贵妃娘娘怎么来了?娘娘!要不要奴婢帮您拒了?” 贤妃却示意小宫女稍安勿躁,“让她进来便是,看看她想说什么。” 小宫女一听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应了下来,“是,奴婢知道了。” 容贵妃走进宫中的时候,贤妃仍神色淡淡地坐着,并没有要起身迎接的意思。 看到贤妃这副模样,容贵妃也不生气,这些她都料到了。 自从上次在皇后宫中不欢而散,贤妃还能见自己,容贵妃已经觉得不太容易。 看到贤妃的时候,容贵妃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贤妃并没有要开口寒暄的意思,容贵妃站在宫中内也不免有几分尴尬。 最后还是容贵妃先打破了沉默。 “我此次来,的确是有事,原本我可以自己解决,但是……” 容贵妃的话还没说完,贤妃冷不丁开口打断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说与我听,贵妃娘娘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听了贤妃的话,容贵妃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她仍是厚着脸皮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云贵人。” 贤妃眉头微蹙,下巴微抬直直地看向容贵妃。 容贵妃并不与贤妃对视,而是余光注意到贤妃的动作,她装作没有看到似的一笑,“所以我想这件事怎么也该来和你商议一下,你说呢?” 第1902章 周旋 贤妃听到容贵妃这似曾相识的口气就心中憋闷,在自己的宫中,贤妃没有必要给容贵妃好脸色看。 “你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那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贤妃毫不犹豫的开始赶人。 容贵妃看贤妃不是说笑,就收敛神色,提醒贤妃,“就算赶人也至少听我把话说完。” 贤妃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再开口。 容贵妃稍稍松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皇后生了女儿,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贤妃没说话,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只有贤妃自己知道,容贵妃这次说到了正题。 贤妃的确有这方面的想法,她不想继续在这样的事上牵扯太多精力。 可是容贵妃话里话外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云贵人母子平安,你想必已经知道。”容贵妃悠悠说道。 贤妃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此事告诉皇后?”容贵妃直截了当地说道。 贤妃深深地看着容贵妃,没有半点犹豫就拒绝了,“皇后生了女儿,对云秀没有威胁。让皇后知道云贵人母子之事有何好处?” 云贵人母子平安的消息对贤妃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对皇后则恰恰相反。 谁能保证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皇后不会对云贵人母子不利? 贤妃就算再有本事,她毕竟是生活在后宫中,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她提前听到了风声,也不一定来得及保护云贵人母子。 所以无论怎么想,贤妃都不认为这件事应该告诉皇后。 容贵妃看贤妃的态度坚决,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罢了。我之前同你说过,依皇后的脾气,她缓过神来,休养好身体,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容贵妃缓缓说道。 贤妃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却仍旧没有同意,“既然如此,我就更不会告诉皇后。” 容贵妃听到这话却是一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以为这种事能瞒得住么?难道你不希望皇上将云贵人接回宫中,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 贤妃沉默了。 容贵妃每一次都能说到贤妃心底深处,这一点让贤妃很不自在。 “皇后迟早会对他们母子动手,绝不会饶过他们。”容贵妃说着顿了一下,灼灼视线落在贤妃身上,“别以为皇后身边现在没了人就不足为惧,云贵人只是贵人,而且还是个死去的贵人,皇上一日不为她正名接回宫,她就一日没有应有的地位。” “而此时说出,是正道,如若皇后真的知道却秘而不宣,那时才是最可怕的。” 贤妃看着容贵妃,她心知肚明,一直隐瞒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迟早会知道云贵人的事。 她也明白容贵妃所说是真,可她自问没有足够的能耐可以保全云秀母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隐瞒,直到瞒不下去的时候再想办法。 “你今日来找我,定然不是为了云秀这么简单。”贤妃直问。 容贵妃没有否认。 “你有私欲我不阻拦,因为与我无关。但是指望我帮你,是绝对不可能的。” 贤妃把话与容贵妃说清楚,就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从神情到动作已经表现得不能再明显。 容贵妃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贤妃索性直接走到一旁。 再留下去就是死皮赖脸,更何况贤妃的决定不会有任何改变,她硬留下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那我就告辞了,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留下这一句话,容贵妃转身便走。 确定容贵妃真得走远,小宫女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贤妃身边,“娘娘,贵妃娘娘说了那么多,奴婢担心死了!” 贤妃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担心的?” “奴婢也说不清楚,总之奴婢觉得容贵妃娘娘不太对劲儿,所以她每一次来奴婢都挺害怕。” 小宫女说不明白,就只是把心里所想说给贤妃听。 贤妃听了若有所思地抬头去看容贵妃离开的方向,随后对小宫女说道:“不要想那么多,麻烦都是想出来的,知道吗?” 小宫女忙抿着嘴,使劲点头。 容贵妃从贤妃的宫中出去,桂嬷嬷立刻迎了上来,“娘娘,如何了?” 容贵妃摇头,“这条路不通,只能另想法子了。” 桂嬷嬷略有些失望,贤妃是最稳妥的法子,如今此法行不通,再想找别的法子谈何容易?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桂嬷嬷默默跟在容贵妃的身后。 “娘娘,不然就去派人去找瑜郡主……”桂嬷嬷灵光一闪,一下想到了徐若瑾。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贵妃一个冷眼打断了。 桂嬷嬷自知失言,忙低头不语。 “找徐若瑾?云贵人母子此时就在她手里,找她做什么?问她能不能把母子两人交给我?” 容贵妃声音平淡无波,但偏偏能感受到一股压力。 桂嬷嬷一头冷汗,忙请罪,“是老奴没过脑子,娘娘息怒。” 容贵妃移开视线,边走边说道:“若是能找徐若瑾解决的话,整件事就迎刃而解,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桂嬷嬷点头如捣蒜。 “但徐若瑾手里有云贵人母子,所以公主殿下才会找到皇后这条路。”容贵妃顿了顿,又道:“现在这个难题兜兜转转,到了我的身上。” 不用容贵妃说,桂嬷嬷也知道。 徐若瑾和朝霞公主的关系千丝万缕,牵扯太多。偏偏让容贵妃在其中周旋。 想到这些,桂嬷嬷不禁叹了口气。 容贵妃却仍旧是之前淡淡的表情,说道:“有时候我也在想,若是徐若瑾知道所有事都是殿下做的,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个话题没有答案。 因为可能连朝霞公主都没有答案。 容贵妃静坐凝思,她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这真的是豁出去的难题了。 其实容贵妃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定要帮朝霞公主做这些事?真的没有回头路吗?如若没有回头路,那么她将来的路又是什么样子? 浑浑噩噩一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第1903章 拒绝 右相得到皇帝传召,分毫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就进了宫。 这一路右相觉得格外漫长,他并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见自己是何事,没有一点头绪的右相只能胡乱猜测,想了半天除了脑子越来越乱之外没有半点进展。 马车突然停了,右相一惊掀开车帘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宫门外。 右相下了马车,正看到田公公正在等候自己。 “田公公,不知皇上今日突然召见,所为何事?还请公公多加提点。” 右相难得的态度诚恳,田公公微微一笑,回道:“右相大人莫要着急,等到了御书房,您亲自去问皇上岂不更好?” 说完田公公仍是一脸微笑,连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右相一听心里更加疑惑,但也只能赔着笑脸点头道:“田公公说得是,也是我心急了。” “右相大人不必心急,不是坏事。” 田公公难得的给了提点,右相也算放下心来。 其实这阵子他一直都在惦记着皇上说起“龙子”的事情,今日突然得召,他第一反应便是此事。 可右相又没办法直接问,因为皇后娘娘生的可是一位公主! 龙子在何处? 这事儿皇上不提,他可不敢问啊! 到了御书房外,田公公通禀后,右相垂着头,推开门走进御书房。 “老臣给皇上请安。” 夜微言站在殿内,听到声音转身与右相面对面站着,“不必多礼。” 右相就垂首立于原地,皇上不开口,他是不打算说话了。 “右相可知,朕将你急召进宫是因为何事?” “微臣不知,还望皇上明示。”右相实话实说。 谁知夜微言偏偏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叹息了一声。 右相心里跟着“咯噔”,瞬间提了口气到心头。 “右相可还记得朕前些日子说与你听的那件事。”夜微言故意问道。 右相身体微微一抖,暗道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微臣不敢忘。”右相小心翼翼地道。 “那就好。朕只是想告诉你,龙子已经出生,他会是大魏未来的继承人。” 夜微言此次说的话与上次没有多少不同,只不过上一次是不确定,这次则是肯定。 在来的路上,右相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难道皇上在宫外还有别的女人?右相除了这个猜测想不到别的理由。 只是这样决定大魏的继承人,不觉得太儿戏了么? 右相心里不断打鼓,心也跟着砰砰跳个不停。 这到底算不算好事?右相也说不准。 比起这个所谓的“继承人”,右相更想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能为皇上生下龙子,定然不会是寻常之辈。 不知道为什么,右相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这件事不会像皇上说的这么简单。 “老臣斗胆,不知立下大功的人是……” 右相察言观色了半天,又想到田公公之前的话,终于还是壮着胆子将疑惑问出了口。 右相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会被皇上严厉训斥。 事实却恰恰与他所想相反。 夜微言显然并不介意右相问出这样的问题,而且还十分自然地说道:“这个人你也知道。” 右相更加疑惑,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臣也认识?” 夜微言点头,“对,你认识,是云贵人。” “云、云贵人?!”右相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珠子都差点要脱框而出,嘴巴张大,哑巴了半晌。 夜微言似是已经预料到右相会是这种反应,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扭头看向别处。 右相不自觉吞了口唾沫,脑袋嗡嗡作响,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没有听错,就是云贵人给朕生下了皇子。她没有死,只是被朕保护起来了。” 大约是猜到右相心中的疑虑,夜微言索性全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但是右相绞尽脑汁都无法把皇子和云贵人划上等号。 纠结了半天,右相还是冒出了一句,“云贵人还活着?怎么会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再追究也没多少意义。” 但是夜微言一句话就把右相打发了,摆明不让他再问。 右相的脑子恢复了片刻清明,紧紧闭上嘴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等右相说话,夜微言就自说自话似的接着说道:“朕告诉你这件事,你要帮朕保密。” 右相不敢怠慢,匆忙点头应下。 “还有另一件事,才是朕今日叫你来的真正目的。” 右相一听,半边身子都凉了。方才那么大的事难道还不够震惊,接下来的才是正事么? “朕想趁这个机会把云贵人接回宫来,顺便为她正名。”夜微言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她应得的,所以召右相前来商量商量此事如何办才好。” 右相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还是被惊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右相就开口拒绝了:“皇上,老臣认为此事并不妥当。” 夜微言似是没料到右相会这么干脆的拒绝,他面露些许惊讶,直直地看着右相。 右相把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是来不及。 “为何?”夜微言并没急迫,反而询问缘由。 右相正了正神色,将情绪恢复至冷静,才开口道:“皇上,云贵人在诸人心中已经是死去之人,她诞下皇子立有大功,但不必偏以品阶为封赏的标准,老臣认为,不放借这个机会,将皇子记在皇后娘娘的名下更为稳妥。” 右相也是灵机一动,在方才那个瞬间突然就想到了皇后,又想到了她背后的陆家。 无论怎么看,记在皇后名下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方面皇后的身份母仪天下,总比将云贵人迎回宫来要便利得多。 另外皇后背后的陆家式微,想要起复几乎是不可能的。陆家如今数来数去,也就只有陆凌枫这么一个闲散人。 所以就算皇子记在皇后的名下,将来也不必担心会有外戚麻烦。 第1904章 动摇 右相自觉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等着皇上点头。 但出乎意料的,皇上听完右相的话脸上没有半分喜悦,而是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右相的提议是情行不通的。” 右相之前的震惊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此刻更是疑惑不解。如此妙法,皇上为何拒绝? 夜微言很快就给了右相答案。 “皇后生下公主之事,早已人尽皆知。皇子的事不好再做手段,难免会引人非议。” 将皇子记在皇后名下的确是好处颇多,但夜微言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不知云贵人与皇子此时身在何处?”右相面露担忧地问道。 夜微言沉默片刻后说道:“在城郊一处别院内。” 右相听后大惊失色,“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应立即将云贵人母子接回宫内才是!” 那可是大魏的皇子,更可能是未来的继承人,怎么能就这么留在城郊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右相不敢细想下去。 夜微言却是摆了摆手,让右相安心,“梁霄和徐若瑾也在那处别院内。” 他本意是让右相放心,却没想到右相听到这消息却是差点跳脚。 “皇上!此事更加不可!怎能让他二人与小皇子在一处?这、这简直是荒唐!” 右相本就对梁霄看不顺眼,却是没想到连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都被那夫妻二人插了一脚。 听到右相急切的语气,夜微言面露一丝不悦。 “他二人如何?朕倒是觉得有他们在就不必过分担心,朕信得过梁霄。”夜微言表明立场。 右相被皇上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但他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顺着皇上的意思。 可贸然说梁霄和徐若瑾的不好,只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右相再度陷入纠结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朕给云贵人正名之前,有梁霄和徐若瑾保护她,朕才能放心。” 夜微言这话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是在给右相敲警钟,不要再追着梁霄的事不放。 “老臣明白了。”右相咬咬牙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这件事他出宫之后必须立即去找楚震翔商议,万万不能就这么看着梁霄得势。 不然的话,等到皇上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右相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痛不已。 见皇上心意已决,不好更改,右相心思一转,又想到一个人。 “皇上,您看这样如何?不如您将楚大学士召进宫来,问问他的意思?” 这是右相临时想出来的缓兵之计。 楚大学士是云贵人的父亲,皇上就算再怎么一意孤行,也会考虑右相的这个提议。 果然不出右相所料,夜微言听到这话之后的确动摇了,他手扶着下巴深思起来。 右相看皇上的神情也暗暗松了口气。 “若是楚大学士的话也可帮忙,暂时将云贵人留在大学士府内更为妥当。”右相边说边看夜微言的反应,又小心提出:“毕竟云贵人和小皇子在别院也算不上太安全。” 夜微言本想反驳,但是听倒后半句的时候也停顿了一下。 右相怎么都不能信任梁霄,他始终觉得梁霄的动机不纯。右相不否认梁霄有本事,但就是这本事才更让人忌惮。 大约是看透右相的心思,夜微言呼出一口浊气,颇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说右相道:“右相该对梁霄改变些观念,不要总是想当然。” 夜微言是亲眼见过刺客袭击、漫山遍野的尸体。 而且这些刺客就是冲着云贵人和小皇子去的,去大学士府?那里岂不是更不安全? 夜微言无法与右相解释这么多,可他的话,右相根本听不进去,他始终觉得皇上被梁霄夫妻二人使了迷魂记。 但是这些话右相并不敢轻易说出口。 “还请皇上三思,云贵人之事可大可小,微臣认为不宜草率决定。” 换言之,云贵人母子二人都该回到皇宫,再次也是楚大学士府上,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徐若瑾和梁霄插手。 右相并不在乎云贵人是如何怀有身孕并且存活至今的,他只知道皇子对这个国家才是最重要的。 夜微言听到右相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但这次没有立刻否定,而是沉思片刻,“容朕仔细想想。” 他的确是对将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动了心,但这么做首先要过徐若瑾那一关。 夜微言自认为没有能耐可以搞定徐若瑾,所以他只能将记名之事后放。 但是右相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不过夜微言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还是因为他在这一瞬间又想到了徐若瑾那不依不挠的表情。 想起这些,夜微言就头疼。 城郊别院。 奶娘刚喂完小皇子就把孩子抱到云贵人身边。 徐若瑾正带着悠悠在屋中陪着,逗了小皇子一会儿,小皇子就睡着了。 “小皇子真是太好哄了,晃了两下就能睡着,不像我家这个小东西,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是玩累了才睡。” 徐若瑾想起哄悠悠睡觉就觉得头疼。 云贵人掩嘴轻笑,“我倒觉得小悠悠可爱得紧,活泼是好事儿。” 兴许是听到有人在夸自己,小悠悠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得意,沾沾自喜咿哩哇啦不知在说些什么。 云贵人看着小悠悠,又看了看自己儿子的睡颜,原本惬意轻松的心情却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压抑心悸的感觉,云贵人轻轻叹了口气。 “好好的怎么突然叹气了?”徐若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我做完月子一定要回宫么?” 云贵人想了想该怎么说,最后还是吐出这么一句。 她说完就去看徐若瑾,眼神里带着期待。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不免有几分唏嘘。 “看你自己的意愿。” 云贵人听到这个答案,心思也定了不少,但同时还是有些发愁,“我不想回宫。说出来你可能会笑我,我总觉得那里很危险。” 说到这里,云贵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应当是我多心了。发生太多事,连人都变得敏感。” 听到云贵人的这番话,徐若瑾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因为徐若瑾想到了一个人,所有反驳的话就都堵在了嗓子眼。 这个人就是朝霞公主。 第1905章 苦涩 云贵人生子那一日别院外发生了什么,徐若瑾一清二楚。虽然她从没有主动问过梁霄,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日若不是因为有梁霄和陆凌枫守着,恐怕别院早就被刺客攻占。 到时别说小皇子,云贵人的命也难以保住。 这些刺客如此猖狂,手段如此残忍,除了朝霞公主,徐若瑾想不到其他可能。 虽然这一次刺杀失败了,但徐若瑾很了解朝霞公主,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肯定还有后续手段。 接下来的只会更加防不胜防,徐若瑾甚至不愿云贵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若是朝霞公主非要云贵人母子的命不可,可以有数不尽的办法。 自己帮得了一次,却无法保证次次都能运气这么好。 如若云贵人回宫,她就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云贵人身边,即便如此,朝霞公主的手段定是层出不穷,让人始料不及。 徐若瑾这些日子也被这个问题困扰,她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云贵人提起此事,就一直拖着没说。 没想到,最后先开口的居然是云贵人。 徐若瑾狠下心来,郑重其事地问道:“你信我么?” 云贵人愣了一下,不知徐若瑾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她仍旧是立刻点头,“自当是信的。” 说完好像觉得这一句话不够,云贵人又补充了一句,“你想让我做什么只管说就好。我若是不信你,也不会与你说起此事。”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云贵人,一字千钧,“我会尽全力护住这个孩子。” 她低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小皇子。小家伙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察,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香。 徐若瑾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紧接着说道:“但这毕竟是大魏的皇子,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不会一味给云贵人承诺,也要让云贵人看清现实。 襁褓里的孩子并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份特殊,意味他的未来不能随便被任何人操控在手。 哪怕是云贵人也不例外。 徐若瑾说得都在理,云贵人更加没有反驳的理由。 但是真的听到这些话时,云贵人的心里还是一样苦涩。 “孩子是我的骨血孕育而来,更是怀胎十月拼尽千难万险生下,可偏偏却是自己说得不算。” 云贵人感慨良多,每每想到这些就会忍不住唉声叹气。 每次看到徐若瑾和小悠悠开心快乐又无忧无虑的样子,她总是忍不住心生羡慕。 她也想和儿子过这样简单的日子。 但是云贵人总是忍不住自己吓自己,总觉得孩子即将离自己远去,迟早会与自己分别。 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云贵人已经彻底怕了。只有在这别院内,她才能体会到些许安宁。 徐若瑾何尝猜不到云贵人的心思? 就算云贵人不说,徐若瑾看她的神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看着云贵人愁眉不展,徐若瑾除了安抚没有更好的办法。 朝霞公主的本事徐若瑾很清楚,若是把云贵人母子送回宫交给夜微言,徐若瑾无法放心。 又安慰了几句之后,徐若瑾才离开云贵人的小院。 临走徐若瑾还不忘提醒云贵人,“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派人来叫我,随时随地。” 云贵人感激地点头,“除了说谢字,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这辈子遇上你,是我的幸运。” 徐若瑾以笑作答,离开了此地。 回到自己屋中,徐若瑾想想此事仍是觉得头疼,一时之间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悠悠你说怎么办?”徐若瑾小声对着悠悠嘀咕。 悠悠瞪大双眼疑惑地抬起头。 徐若瑾顺势摸了摸悠悠的小脑瓜,“问你有什么用呢?你又听不懂,也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徐若瑾自己也哑然失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小悠悠看出徐若瑾发愁,心里也急得不行,小脸都变得通红,两个小拳头挥舞起来。 徐若瑾看着小悠悠好奇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悠悠急得手忙脚乱,硬是冒出了几个一样的字,“爹!爹……” “你想让我去找你爹?”徐若瑾也十分诧异,怀疑小悠悠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才这么说。 小悠悠没有看到徐若瑾的表情,仍旧急切地叫着“爹”。 徐若瑾惊讶过后笑了起来,“好,娘就听你的,交给你爹!” 小悠悠也鬼使神差地一点头。 这母女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咬着耳朵。 梁霄走进屋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面上不自觉露出笑意,宠溺的视线扫过徐若瑾和小悠悠,母女两人在他眼里都一样可爱。 梁霄不想打扰这样温馨的氛围,就屏息凝神放轻脚步悄悄走近。 徐若瑾和小悠悠额头顶着额头地说悄悄话。 梁霄看着这两人,一个咿咿呀呀说不清楚,一个认认真真说个不停。明明不可能有共同语言,但却出人意料得和谐。 梁霄越看越好奇,好几次都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凑上前去,听一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他未等迈步,就被徐若瑾的余光察觉到了。 “你回来了?”徐若瑾突然看到梁霄,也着实吓了一跳,这嫁祸神出鬼没的,虽然自己早已习惯,可如今有了悠悠…… “进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吓到悠悠怎么办?” 梁霄却是好笑地歪头去看徐若瑾,“我看悠悠没怎么害怕,反倒是你有点紧张过度了。” 徐若瑾听完脸颊一红,白了梁霄一眼:“我有什么紧张的?不过刚刚看到云贵人,有些感慨罢了。” 听到“云贵人”三个字,梁霄也收敛笑容,“怎么了?” 徐若瑾轻轻摇头,“她只是有点担心,怕宫里有危险,所以不想带着孩子回宫。” 梁霄没有说话。 “云贵人如今在月子里,不回宫的话也算是有理由。但若是出了月子,就断然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徐若瑾看向他,“我也不希望她离开。” 梁霄听完之后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些都要等回京都城内再说。” 言外之意,还有个把月,谁也不知那时会发生什么变化。 再怎么样,留在这城郊别院也不是长久之计,迟早是要回京都城的。 至于是不是要回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1906章 安心 徐若瑾自然明白梁霄的意思,但就怕最后事情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担忧,伸出手在徐若瑾脸颊上掐了一把。 徐若瑾吃痛,狠狠瞪了梁霄一眼,然后自己给自己揉了揉,“掐我干什么。”她伸手反掐回来,却好似给梁霄挠痒痒。 “你只需要在这里安心待着,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梁霄嘴角一挑,不以为意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有太多负担,更没有必要把压力扛在自己身上。” 徐若瑾明白梁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压力? 她的确有压力。 因为所有事的罪魁祸首都是朝霞公主,她怎能没有压力? 似乎只有梁霄懂自己,真被戳中心底,她的心里也充满暖意,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安心了许多。 但这样虽然轻松,徐若瑾也有点郁闷。 “什么事都是你去办,那要我还有什么用?” “男人,就是肩上要扛担子的,你只要负责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好。” 徐若瑾心中一阵感动,顺势靠在梁霄的怀里。 梁霄下巴抵着徐若瑾的发顶,宠溺的轻抚她的发丝,事情繁乱,二人也很久没有这般安安静静的亲昵。 这里虽说不是郡主府,梁霄不能那么自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怎能放过怀中的佳人? 只是天不遂人愿,二人刚刚抱了一小会儿,一旁的小悠悠沉不住气了。 “娘!娘!” 小悠悠好像叫魂似的冲着徐若瑾使力气,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抓啊抓,但不管她怎么用力都碰不到徐若瑾,急得要哭。 梁霄本想看悠悠一眼以示警告,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徐若瑾忙挣脱梁霄的怀抱,直接奔了过去。 “娘来了,娘的宝贝疙瘩,怎么了?” 小悠悠双手死死扒住徐若瑾的脖子,脸搁在徐若瑾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去看梁霄。 看到小悠悠对自己得意的笑,梁霄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家伙没安好心。 但梁霄也没法和女儿抢媳妇,因为徐若瑾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女儿。 这么明显的结果,梁霄就不以身试验了,不然连面子也没有。 城郊别院一派祥和,宫中却阴云惨淡。 容贵妃的宫中。 桂嬷嬷看容贵妃漫无目的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走了许久许久。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桂嬷嬷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却无计可施。 容贵妃愁眉不展,牙齿咬着下唇,不自觉用了些力气,直到嘴内尝到一股腥甜,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嘴唇。 “嘶——”容贵妃倒吸了一口凉气。 桂嬷嬷一直密切关注着容贵妃的动静,这会儿听到声音急忙上前,“娘娘!” 容贵妃轻轻摇头,“我没事,不小心咬到嘴唇。” 桂嬷嬷仍是十分担忧,“娘娘怎这般不小心?老奴这就去给您请太医。” 话音刚落,容贵妃就拉住了桂嬷嬷的手,“一点小伤,不用麻烦,哪用得着叫什么太医。” 桂嬷嬷担忧地看着容贵妃,仍旧不放心。 “我想事情太专注。”容贵妃又解释了一句。 桂嬷嬷眉头皱得更紧,“您还在发愁皇后的事?” 容贵妃没说话,也没否认。 “唉……”桂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 容贵妃幽幽说道:“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云贵人和皇子的事必须尽快告诉皇后。” 这话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太难。 “皇上到现在都没有公开云贵人的事,娘娘您也要格外小心才是。”桂嬷嬷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若是任何人传出这个消息,那就极有可能暴露。 万一被皇上知道,容贵妃的境地就会变得尴尬,甚至会引起大麻烦。 显然容贵妃也想到了这些,她迟迟没有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忌惮皇上。 皇上到底想要怎么做,为何一直隐瞒消息,容贵妃还不知道。 “皇上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容贵妃突然问桂嬷嬷道。 桂嬷嬷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最近在御书房安插的人都安分了不少,说是皇上查的严。” 容贵妃没有多少惊讶,“严自然有严的原因。” 桂嬷嬷不解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却没有解释,而是说道:“再派人去查,尤其是皇上最近的动向,是否出宫过,又召见了什么人。所有细节,都要立刻回报。” 桂嬷嬷边点头边把容贵妃的话记下来。 “老奴这就去办。”桂嬷嬷应声就退了出去。 容贵妃紧张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眼神晦暗不明,心里那一丝不忍也渐渐变淡。 要是她再不把云贵人和龙子的消息透露出去,朝霞公主就要和她算账了。 右相从御书房离开之后,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皇上虽然没有给明确答复,但右相能看出来,皇上的心多少也动摇了。 比起这些事,右相此时的心兴奋不已。 “真是天降好运!皇子!大魏保住了!” 右相在嗓子眼里来回念叨着这几句。他脚步匆匆地离开皇宫,迫不及待要赶回府去好好庆贺一把。 这对右相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皇后有孕,但偏偏是个没甚用处的小公主。 右相因为这事已经茶饭不思多日,整日就是唉声叹气,打不起精神。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皇上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儿子,这就是大魏的希望,右相作为坚定的保皇派,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把这个好消息与所有人分享。 正好探寻暗中势力的蠢蠢欲动。 大魏的皇权和江山,都因为这个及时到来的皇子稳住了。 右相看得出来,皇上在说皇子之事时也同样难掩兴奋之情。 皇上这么多年积攒的压力总算能在这一刻彻底地卸掉,还能心平气和地把事情告知自己也不简单。 右相坐上马车后也不断催促车夫,只想快些回府。 其实从离开御书房的刹那,右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震翔。 只是吩咐去忠勇侯府的话到嘴边,右相突然卡住了…… 第1907章 人选 右相想到皇上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此事需要保密,绝对不能外传。 这几个字在右相的脑海里盘旋,纠结了半天,右相放弃去忠勇侯府,任车夫快马加鞭地把人带回了相府。 回到相府,右相一路奔回。 右相夫人得了消息到厅内来迎,结果她到的时候,右相已经在大厅内。 “老爷您这么着急是不是……”右相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右相却不等夫人说完就摆手打断,“别说话,别打扰我。” 夫人只能闭了嘴,呆呆的看着他。 右相在偌大的厅内来回踱步,脚步不停,好似着了魔,夫人看着右相异常的表现,不免有些担心,忙叫过与右相一同进宫的下人问话。 “老爷这是怎么了?” “奴才也不知。老爷从御书房出来时就是这样。”下人也是一头雾水。 夫人这下更加迷惘,又压低声音问道:“皇上生老爷的气了?” 下人想了想,还是摇头,“应该没有,老爷在马车上还笑来着,不可能被训斥啊。” “那好端端的,老爷怎么会变成这样?”右相夫人挥手让人下去,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右相,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插话。 右相一向沉稳,像这样急躁极为罕见。 她只能隐隐从右相的脸上看出纠结,但是这种不安的神情中又带着几分兴奋,就在夫人琢磨着该不该多嘴问一句的时候,右相却是突然主动开口了。 “你知道皇上今日急召我进宫所为何事?” 夫人听出右相语气中的兴奋,附和着猜了一句,“好事?” “岂止是好事,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古往今来第一大好事!”右相难掩兴奋之情,开了腔就停不下来。 夫人更加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事?” 右相张嘴闭嘴都是“好事”,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是关于梁霄?”夫人再度猜测道。 夫人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梁霄才能引起右相这么大的注意。 右相神情一滞,稍稍收敛兴奋的心情,“提他作甚?虽说此事与他有点关系,但也不用着急,迟早会收拾他。” 夫人更加听不懂了,既然不是关于梁霄,“那就是关于皇上?” “没错!”右相重重点头。 夫人正要追问,右相就不再提,“传我命令,今日全府放假,赐宴,吃顿好的!” “这总要有个理由吧?”右相夫人更加奇怪。 “没有理由?老头子我高兴!快去,别问东问西的,能告诉你时自当会告诉你!”右相笑容满面,右相夫人也只能去喊下人,吩咐老爷今日犒赏全府。 小太监急匆匆跑进宫中,桂嬷嬷看到人来心里一松,“有消息了?” “是。”小太监点头。 桂嬷嬷稍稍安心,看四下没有动静,才把小太监招进了殿内。 “启禀娘娘,皇上这两日召见过户部侍郎严大人,还有右相大人。”小太监把刚打听来的消息告知容贵妃。 容贵妃听后眉头紧锁。 皇上怎么偏偏召见了这二人? “今日召见的是谁?” “右相。” “临走时情绪如何?” “看起来情绪不错,走时也格外匆忙。” 容贵妃陷入沉思,桂嬷嬷看着容贵妃没有继续问下去,悄悄对小太监摆摆手,让人退下。 小太监也不敢久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桂嬷嬷把门关好,重新回到容贵妃身边,试探着问道:“娘娘?” “严弘文在这个档口被叫进宫,多半也是与云贵人之事有关。”容贵妃猜测道。 桂嬷嬷却是一脸疑惑,“严大人与此事有何关系?他乃是驸马,与云贵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啊!” “户部!定是因为银子。”容贵妃小声念叨着,“现如今说来说去,最用银子的地方,也就是出征七离的姜中方了吧?” “姜家更与云贵人没有关系了。”桂嬷嬷仍旧不懂。 容贵妃继续道:“凭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避重就轻。严弘文去过西北,你还记得么?” 桂嬷嬷跟着点头,但不明白好端端的,容贵妃怎么提起西北之事来。 “老奴听说西北灾情严重,驸马爷被派去赈灾,但不知怎的就回来了,西北之事也不了了之。” 桂嬷嬷说着在奴才们那流传的猜测。 容贵妃没有多少反应,语气沉着,“西北是涪陵王的地盘。” “说不定是皇上终于要对西北动手了。” 桂嬷嬷瞠目结舌,“那也就是说严大人被召进宫,是因为西北之事?” “说不定皇上已经将刺客攻山的事情,怀疑到涪陵王身上。”容贵妃这话不是猜测,而是带着些许肯定。 桂嬷嬷附和着点头。 “叫严弘文来也是想借机对付夜微澜,打击西北的势力。”容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捋思路,脑子里也越发清明。 桂嬷嬷不住地点头,重重地松了口气,“让涪陵王去背这个锅,这样皇上就不会怀疑到这边了。” 但是容贵妃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的神情依旧严峻,“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以为夜微澜是这么好除掉的么?” 桂嬷嬷自知失言,忙收敛笑容,低头不语。 容贵妃苦笑,“夜微澜也在帮殿下做事,若是他被皇上打击,说不定也会牵连殿下。” 这一番话却是把桂嬷嬷的冷汗都逼出来了,“那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容贵妃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皇上未必会这么快就动手,不要自乱阵脚就好。派人去盯着严弘文的动静,他说不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桂嬷嬷不解,疑惑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你说,若是把云贵人母子的事,推到严弘文身上如何?”容贵妃边想边说,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 桂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 不等桂嬷嬷说什么,容贵妃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妥,这样不妥。” 桂嬷嬷没想到前后这么一会儿工夫容贵妃就变了卦,心中更加好奇,神情疑惑不解。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容贵妃格外笃定,“那才是最好的人选!” 第1908章 忌惮 “您想到了谁?”桂嬷嬷猜不到。 容贵妃自信一笑,“你忘了皇上还召见另一个人么?” 桂嬷嬷顿悟,“您是说右相大人!” “这一次皇上回宫没多久,就再次召见右相进宫,你有没有想过原因?”容贵妃说着去看桂嬷嬷。 桂嬷嬷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难道是和上一次的事有关?” 说是比上一次走得疾了,看起来很是兴奋。”容贵妃叹了口气,“皇上极有可能将云贵人之事告诉了右相。” 桂嬷嬷惊愕了半晌,“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其实……就算皇上没说也没关系。”容贵妃看向手中的茶,那几根漂浮在上的叶片悠悠荡荡,随她手动轻摇,“只要消息是从右相府传出来的就行了。” 桂嬷嬷惊讶地看着容贵妃,忍不住感叹出声,“娘娘……心思缜密!” “右相那边你去准备一下,顺便去给熙云公主下帖子,让她进宫来聚一聚。” 容贵妃事无巨细地吩咐着,桂嬷嬷边点头边记。 很快宫内就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被卷进来的人越多越好,到时就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容贵妃嘴角一勾,心下稍定。 只要按计划进行,每一步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皇后那边知道云贵人母子的事也是迟早。 这么一来,朝霞公主那边也就有交代了。 虽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但容贵妃还是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 云贵人的事就像是烫手山芋,困扰了这么久,总算能解决,她自然舒心。 桂嬷嬷按照容贵妃的吩咐,立刻拟好了帖子派人送到公主府上去。 熙云公主这阵子也一直没有安分下来,不断有帖子送到府上,她都吩咐把帖子放在一旁,没有回应过。 这些帖子都大多数都是来自宫内,后宫的妃嫔们都在拿皇后刚出生的小公主做文章,想借这个机会邀请熙云公主一同进宫相聚。 熙云公主知道她们的目的,后宫的娘娘们帖子来往一向密切,随便找个由头都能聚在一起。 但是熙云公主这些日子对这种事兴致缺缺,并不乐衷。 不是她懒得动,而是因为她心里一直挂念着徐若瑾。 “郡主府有消息了么?” 熙云公主想到此处,不禁又问一旁伺候的嬷嬷。 嬷嬷闻言摇了摇头,“还没有。老奴派人去问过了,瑜郡主和梁大人还未回府。” 熙云公主眉头皱紧,“仍未回府?” 老嬷嬷点头,“是。” “算起来他们都离开多久了,不会出什么事吧?”熙云公主难免有些担心。 老嬷嬷忙在一旁安慰道:“公主您别多想,依老奴看,瑜郡主和梁大人不是会吃亏的主,即便出事也能逢凶化吉。” “多半是出了大事,不然徐若瑾不会消失这么久。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硬扛,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想到这里熙云公主不禁叹了口气,“从来都是她帮别人,我想帮她却不知从何下手。” 老嬷嬷这种时候也只能安慰,“公主您别想太多,兴许瑜郡主就是出去散散心。” “希望如此吧。”熙云公主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发出一声叹息。 这时门外下人叩门。 “什么事?”老嬷嬷问道。 “回禀公主,宫里来的帖子。” 老嬷嬷扭头去看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神情没有多少波动,随意地摆了摆手,“拿进来吧。” 老嬷嬷应声就去把帖子拿来。 熙云公主没有要看的打算,也不想进宫去和妃嫔娘娘们见面。 “公主您不看看么?”老嬷嬷多问了一句。 熙云公主正要摇头,老嬷嬷道,“这是容贵妃娘娘送来的。”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熙云公主神情带着几分诧异,“容贵妃?” 老嬷嬷点头。 熙云公主似是有点纳闷,伸手接过帖子,细细看了一眼。 的确是容贵妃下的帖子,说是邀请自己进宫一聚。 熙云公主微微皱眉,思索着容贵妃下帖子给自己的真实用意。 老嬷嬷在一边静静看着公主的反应,“公主,您去吗?容贵妃娘娘毕竟不同旁人,总要给句回复。” 熙云公主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去回,我们去。” 徐若瑾音讯全无,她有一肚子话要说却无人倾诉,既然如此,还不如赴约进宫去看看容贵妃。 说不定容贵妃那会有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熙云公主自己却是先笑了,容贵妃与徐若瑾交集不多,自己这也是妄想而已,不过总是待在公主府肯定更不会有消息,与其如此,还不如进宫去看看。 “公主,要不要准备物件去探望皇后?”老嬷嬷主动问道。 熙云公主摇头,“只准备给孩子的就好,皇后那里就不去了。”上一次探望,熙云公主心有余悸,想到皇后那一张脸她就心有余悸,不愿再去。 但小公主却是十分可爱,熙云公主很是喜欢。 一切准备完毕,熙云公主正准备出门,恰巧遇上严弘文回来。 “容贵妃送来了帖子,邀我进宫一聚。”熙云公主微笑着解释道。 严弘文没有多想,叮嘱了车夫和下人两句,目送马车离开才重新回到府内。 这些日子严弘文进宫比以往要勤快了些,而且皇上给他安排的任务也十分麻烦。 每日起早贪黑,严弘文的确累得苍老了几岁。 但是严弘文对此甘之如饴。 能为大魏鞠躬尽瘁是严弘文的夙愿,如今终于要开始实现了,严弘文更不会觉得辛苦。 严弘文要趁这次的机会将西北之事彻底解决。 不过说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若是以前的严弘文,一定会据理力争,甚至有可能为了西北之事与皇上争辩得不可开交。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严弘文也看清了很多。 任何事情都需要等待时机。若是时机不到,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就在严弘文快要放弃的时候,没想到皇上那边突然就看到了曙光,他也一样震惊。 在这样的的情况下,严弘文仍旧谨小慎微,表现得十分沉稳。 毕竟严弘文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是心血来潮,若是这股劲头过去了,西北之事仍旧会耽搁下去。 只是这阵子他也很想见梁霄,打探几次梁霄都未回来。 这个小子,到底带徐若瑾去了哪儿呢? 第1909章 寒暄 进宫之后,熙云公主直奔容贵妃的宫中。 容贵妃早早就派人安排好一切,就等熙云公主来。 她已经反复想过多遍,只要熙云公主一来,就会按照计划推进。 为了以防万一,容贵妃再三确认着。 “右相府有动静吗?” 桂嬷嬷忙把刚带回的消息说给容贵妃听。 “回禀娘娘,派去的人回来说,相府放假一天,说是相爷赐宴犒赏全府。” 容贵妃蹙眉怀疑道:“有什么喜事?” “老奴也不知。问了相府的下人也都一概不知。”桂嬷嬷也觉得甚是奇怪,“既不是迁居,又不是嫁娶,会是因为什么呢?” 容贵妃冷不丁冒出一句,“喜事不一定是相府的。” 桂嬷嬷迷糊了,“不是相府还能是谁?而且还全府赐宴,这可不是一般的犒赏,右相府极少这般劳师动众。” “右相还真初次沉不住气,正合适了。”容贵妃嘴角一勾,难掩笑意,“消息已经传开了么?” 桂嬷嬷当即点头,“传开了,城内的角落已经放出风,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 “那就好。”容贵妃脸上笑意更浓。 桂嬷嬷未等再开口,门外传来熙云公主已到门口的消息。 容贵妃撂下话题,弯起嘴角,微笑着起身与桂嬷嬷出门相迎。 熙云公主刚下轿辇就看到了容贵妃笑容可掬地等候,“没想到贵妃娘娘还在这里等着,可是折煞我了。” “什么折煞了你?我这也是盼着你来说说话呢。”容贵妃迎上前,“路上辛苦了?快进去坐坐。” 熙云公主爽朗地一笑,摇头道:“谈不上辛苦,好在离得并不算特别远。” 二人寒暄着进了殿内,熙云公主慢悠悠的坐下,并未急着开口。 容贵妃突然找她来,定然不是喝茶聊天这么简单。至于是什么事,熙云公主并不打算主动问。 “公主近来可有些忙?许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容贵妃笑着嘘寒问暖。 熙云公主的回答也是疏离而又得体,“还好,与以往没有多大差别。” “那就好,也是皇上时常惦记着你,问起我,我却一无所知,这倒是要被皇上责怪了的。”容贵妃的漂亮话说得格外利落,倒是让熙云公主不知如何回答,“这怪不得贵妃娘娘,也是我时常没消息,让皇兄担忧了。” 容贵妃心思一转,当即转了话题:“正好我这儿有皇上前些日子赏赐的雪莲,说是西边儿进贡来的,快给你拿去。” 她说着对一旁的桂嬷嬷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立刻会意,亲自去把雪莲取来。 容贵妃将雪莲拿给熙云公主看,“这雪莲生长在极寒之地,采摘更是不易,据说很补身子,我便特意给你留了一些。” 熙云公主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抬起眼皮去看容贵妃,却见容贵妃仍是满面笑容。 “这是皇上赏赐给娘娘的,这么做恐怕不合适。”熙云公主浅笑着推辞道。 容贵妃却不以为意,“这雪莲是好东西,滋补调养效果极佳,公主殿下年轻,最是适合。” 熙云公主不等拒绝,容贵妃便直接吩咐道:“把这雪莲包好,一会儿送到公主府上去。” 熙云公主仍是要开口拒绝,“此物太贵重,娘娘留下自己用就好。” 容贵妃却是面露苦涩,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用?我用了也是没用,宫里的事,公主你也知道。”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 皇上的后宫这么多年就只有皇后生下女儿,其中艰难可想而知。尤其是多年来后宫嫔妃因为各种原因滑胎者不计其数。 这就像是一个诅咒,连皇上都没有办法。 容贵妃就算不明说,熙云公主也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娘娘美意。”熙云公主也不再推让,索性直接收下。 见熙云公主收下雪莲,容贵妃面上笑意更浓,“这就对了,可是探望过皇后娘娘了?” 熙云公主点头,“前几日曾进宫来探望过,也看了看小侄女,甚是可爱。” “的确可爱极了,说起来这也是宫里的服气,天降贵人,皇上处理朝政也能一帆风顺。” 容贵妃笑眯眯,熙云公主听了这吉祥话也甚是顺耳。 可惜他们觉得女娃好,皇后却不这般认为了…… “说公主和瑜郡主的关系很好。”容贵妃试探着边笑边问道。 熙云公主心提起来,对此并未犹豫,直接道:“关系还算不错。” “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听说瑜郡主的动静了。”容贵妃说着有点纳闷,“不知瑜郡主最近如何?我派人去郡主府递帖子,说是她和梁霄二人都不在府上。” 熙云公主神情稍稍收敛,“我也不知她的近况,最近公主府事务繁忙,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 在熙云公主回答的时候,容贵妃也没闲着,一直不断地用眼神观察着熙云公主的神色。 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被容贵妃看在眼里。 熙云公主没想到容贵妃也派人去郡主府,稍稍有些惊讶,但面上却是没有多大变化。 “那还真是有点奇怪,寻常听她闹腾的消息习惯了,如今安静下来,反倒是不适应了。”容贵妃笑眯眯地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熙云公主却是意味深长,“她就是这样欢脱的性子,偶尔静、偶尔动,做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 容贵妃脸色一僵,马上就又笑着点头,“公主说得对,倒是我想太多了。” 关于徐若瑾的话题算是不欢而散,容贵妃有意要问出点什么来,但是无奈熙云公主防得太严,什么都不肯透露。 容贵妃心中猜测,或许熙云公主真的对云贵人之事并不知道。 她对桂嬷嬷偷偷比了一个手势,桂嬷嬷略一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宫中。 不一会儿,一声急促而又紧张的通禀声从门外传来。 “求见贵妃娘娘!” 殿内的容贵妃和熙云公主都是一惊。后者转头向门口位置看了一眼,容贵妃也抬起头,但她看的是熙云公主。 桂嬷嬷按照事先说好的,打开门让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急急忙忙,两步并做一步地大步跑进来跪在地上,“娘娘,出大事了!” 第1910章 胡言 熙云公主蹙眉。 容贵妃面露不喜,呵斥道:“什么事这么心急火燎?没有一点规矩!没看到公主殿下还在这儿么!” 小太监被容贵妃训斥,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还有熙云公主在场。 他立刻磕头,“奴才该死,公主殿下宽恕,请娘娘责罚!” “你方才说的出大事,是怎么回事?” 不等容贵妃呵斥,熙云公主却是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小太监正忙着磕头,闻言跪坐在地,“回公主殿下的话,奴才是刚从外面得来的消息,因为事关重大,就想立刻告诉娘娘。却没想到冲撞了您。” 小太监一脸的悔不当初,身体不自觉颤抖,好像小命不保似的。 容贵妃这时干咳两声,“你先说是什么事,这笔账一会儿再和你算!” “是!”小太监如蒙大赦般叩首,“奴才听说,右相府传出来的消息,说、说、说是……” 小太监说得磕磕巴巴,满头大汗,还没说出个所以然。 容贵妃嘴角一沉,语气着急,“哎哟,这让你说的心里更着急了,你倒是快点儿。” 小太监肩膀一抖,“说云贵人没死!而且还为皇上生下了龙子!” 他一鼓作气把话都说完,好像去了半条命似的,累得直喘粗气。 容贵妃惊骇无比,嘴巴张大一脸不可置信,连话都忘了说。 她边做出震惊的表情,边用余光偷瞄熙云公主的反应。 熙云公主也是一样震惊,她第一反应是不信,连想都不用想,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谁告诉你的?这简直就是荒唐!”不等容贵妃发问,熙云公主厉声训斥。 小太监身体抖如筛糠,“回、回公主殿下的话,是右相府传出来的消息,都、都知道了!” “大胆!你知不知道肆意造谣是何罪名?”容贵妃抢先一步怒斥道,“这等话也能随意乱传?不要你的狗命了!” 小太监边磕头边道:“奴才万万不敢欺骗主子!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熙云公主看着大叫“奴才冤枉”的小太监,一时也是缓不过神来。 怎么就和云贵人扯上关系了呢?而且偏偏消息还是从右相府上传出,无论怎么想,此事都蹊跷得很。 “一派胡言!云贵人早就没了,这件事谁不知道?” 容贵妃大声质问小太监,“这明摆着是故意戳皇后娘娘的心窝子!” “说云贵人还活着就算了,哪里来的皇子?皇后刚为皇上生下小公主,你们这些奴才就要找麻烦是不是?” 容贵妃疾言厉色斥责小太监,“你是故意想要陷本宫于不义是不是!” “娘娘明察!奴才不敢!”眼看被扣了这么大的帽子,小太监只有求饶的份儿。 熙云公主看容贵妃情绪如此激动,只好先压下心中惊愕,转去安抚容贵妃。 “娘娘先别急,听听他的话,这事儿还要慢慢问。” 容贵妃气的脸色通红,身体颤抖着坐下,喝了口茶才渐渐缓和过来。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公主何必要浪费时间?” 熙云公主却主意已定,“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听他说完再治罪也不迟。” 容贵妃面露难色,但是看熙云公主心意已决,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 “就听公主殿下的,你给我好好的说!”容贵妃对小太监怒目而视,“你若是敢有一句假话,本宫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奴才不敢!”小太监尖利的一声,可见他有多么惊恐。 “你说云贵人还活着,还给皇上生下皇子,那她人呢?” 熙云公主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仔仔细细的问着。 小太监颤巍巍地说道:“不、不知道……” 熙云公主眉头一皱,“那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听闻传言,具体情况一概不知……”小太监忙解释道。 熙云公主这下也明白了,相府传出来的消息,被这些奴才们得知,然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主子回禀。 却没想到这么大的消息,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 熙云公主也不例外。 这一瞬间说起云贵人,熙云公主还有些迷糊,一时没有回想起这人的模样。 这也不能怪熙云公主,因为云贵人在后宫的存在感不高。 后宫基本是妃嫔的天下,像云贵人这样的身份被忽略也是自然。 她仔细想了想,云贵人似乎是在太后去世前就因为一场意外没了。若是人没死,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熙云公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打从心底里不相信这种可能。 若是云贵人还活着,也就是说出意外的时候人就已经怀有身孕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荒唐。 容贵妃见熙云公主深思的模样,心下稍定,然后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又提起气来斥责道:“一问三不知,却还说出了大事儿?宫里谁都不许传这件事,你去给本宫好好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太监高声应道,连滚带爬离开,一瞬间就没了人影。 容贵妃见人走了,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道:“真是对不住公主,是我没管好下人,让他们在您面前丢人。” 熙云公主正想得出神,因为容贵妃的话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摇摇头。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容贵妃也不知该说什么,似是十分尴尬。 容贵妃静静观察着熙云公主的反应,她看得出来熙云公主在推测这件事的真实性。 事实不出容贵妃所料,熙云公主显示推算了时间,紧接着又想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 如若说其他府邸传出的消息,熙云公主下意识会判定为假,但右相府,她就不得不深思了。 右相是坚定不移的保皇派,为了大魏皇室的未来,将云贵人藏在相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皇子出世,右相没忍住喜悦之情走漏风声,这是仅存的可能。但即便这样,她都觉得太荒唐。 简直是做梦一样……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熙云公主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这个人就是徐若瑾。 熙云公主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她,按理说这件事与她没有多少关系才对。 但是徐若瑾最近也有些反常,熙云公主也是不自觉就将两件事联想到一处去了。 熙云公主神情纠结,猛然察觉到这里还是容贵妃的宫中,立刻回过神来。 她正好对上容贵妃略带探究和关切的视线。 第1911章 紧急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容贵妃与熙云公主谁都没有开口,她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默片刻,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容贵妃先打破了僵局。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边说边去看熙云公主的反应,但熙云公主却没有接话。 “云贵人的事早就过去了,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肆意编造谣言,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肯定要大发雷霆,伤心不已。” “皇后当年对云贵人之死与贤妃争执了许久,如今她刚刚生下公主,就传出云贵人生了皇子?这明摆着是在皇后娘娘的心口上戳一刀。” “而且这消息居然是右相府传出?右相……太糊涂了!” 容贵妃说着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担心。 熙云公主始终一言不发,就静静地坐在一旁,根本不表明态度,这却是让容贵妃摸不准熙云公主的脾气。 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安排的这一出好戏,熙云公主应该看不出端倪,按说依着熙云公主的脾气,不该这般沉稳,难不成这嫁人许久,性子也变了? 容贵妃心里嘀咕,眼底隐约带着探究,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听容贵妃自说自话似的说了这么多,熙云公主突然起身,“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话毕,熙云公主朝着容贵妃微微福礼,起身就往门口走,丝毫余地都不留。 容贵妃自然没有理由拦下对方,抱歉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公主,招待不周,还让您听到这样的消息,实在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熙云公主打断了,“无碍,娘娘不必介怀。” 容贵妃被熙云公主的回答噎了一下,既然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吩咐桂嬷嬷送人出去。 熙云公主在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云贵人未死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她越想脑子越乱,总是理不清来龙去脉。 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万一是真的,那么大魏的格局恐怕都要因此发生变化。 到现在,云贵人是死是活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只有小皇子的身份才是最要紧的。 皇上若是知道此事又会做出何种打算?不明不白地接一个小男孩回宫就说是皇子?熙云公主光是想想就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话又说回来,若此事是假,那传谣言的人是何居心? 难道只是单纯为了引起慌乱吗?让各方势力因此产生动摇和麻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 熙云公主稍微一深想,就很快遇到阻碍。 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府与严弘文商议要紧。 送走熙云公主后,桂嬷嬷回到宫中,将殿门重新关好。 “人走了?” “走了,没有去皇后那边,直接出宫了。”桂嬷嬷恭敬回道。 容贵妃点头,“熙云公主这么着急回府,多半也是想找个人商量,毕竟此事可大可小。” 桂嬷嬷反应了一下,也跟着附和,“娘娘说得有道理。” 容贵妃随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不过娘娘,此事熙云公主信了多少?老奴看公主没怎么说话,是不是……” 桂嬷嬷略有几分担忧。 但容贵妃却是淡定依旧,“我看不然,她把此事听进去了,要不也不会匆匆离开。” “老奴明白。”桂嬷嬷细想了一下的确是这么回事。 “相府呢?”容贵妃又问道。 桂嬷嬷垂首答道:“暂时还没有什么大动静。但一切依照娘娘但吩咐进行,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容贵妃嘴角一勾,“那就好。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看好戏吧。” 桂嬷嬷也是一笑,“还是娘娘足智多谋,这么棘手的任务也能迎刃而解。” 容贵妃却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沉思片刻,又吩咐桂嬷嬷道:“派人去盯着后宫的动静,尤其是皇后,知道了吗?” 桂嬷嬷重重点头,“娘娘您放心,老奴一定把此事办妥帖!” 此时此刻,不出容贵妃所料,后宫其他妃嫔也渐渐得知了云贵人还活着的消息。 德妃和宸妃仍旧凑在一起喝茶,正说起皇后的事。 “幸亏皇后生的是小公主,不然这后宫就真没有我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地了!” 宸妃想起来就要念叨一遍,长舒一口气,恨不得上香感谢老天爷。 德妃点点头却又忍不住皱眉,“但是你没看皇上的态度么?对小公主也是喜欢得紧。” 宸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倒是不这么认为。皇上那应当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尤其是皇后,生完之后身子骨这么虚弱,皇上要是不说两句好话,她还能活得下去?” 德妃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四下看了一眼。 “姐姐您放心吧,所有奴才都被我打发走了,这里就只有你我姐妹二人。” 宸妃猜到德妃的心思,就笑着安抚道。 德妃这才稍稍安心,点了点头又说道:“皇后也是个不争气的,好不容易怀胎十月,结果生出个小公主,我估计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说这都是命,若是皇后平日里气焰没那么嚣张的话,说不定老天爷看她可怜就成全她了。” 宸妃边说边叹了口气。只是这可惜的语气有多少真情在,就要打个问号了。 德妃没有接话,她心中所想与宸妃大同小异。 皇后没有如愿生下皇子,德妃与宸妃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会为她感到可惜。 德妃和宸妃打心眼里开心,自从知道皇后生的是公主之后,她们连做梦都会笑醒。 “我就和你说不用那么担心,皇后做了那么多恶事,老天爷怎么可能那么不长眼,让这种人生出皇子来?” 宸妃的嘴巴格外毒,知道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说起皇后来一点脸面也不给。 德妃也都习惯了,毕竟这些话她和宸妃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说。 “我不是担心这个。她生不出皇子是自然,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只有一个法子能生出皇子……” 德妃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了宸妃一眼。 第1912章 见鬼 宸妃自当明白德妃的意思。 “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以为随便找个男孩来就能假装皇子了?这不是白日做梦么?” “我也觉得她没有这样的胆子,一旦被皇上察觉,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德妃想想都觉得后怕。 宸妃却不以为然,“皇后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她不是没有这个胆子,我看她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德妃微微一愣,细想了一下的确是这么回事,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宸妃仍旧意犹未尽,边说边翻白眼,“依我看,皇后定然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赶上。” 德妃一惊,“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宸妃看德妃胆子这么小,也有几分不屑,接着道:“你还记得跟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冯嬷嬷么?” 德妃不知宸妃好端端为何提起这人,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可是有一阵子没出现了,就像是平白无故消失了似的。”宸妃颇有深意地说道。 德妃平时没怎么注意,这会儿听宸妃说起才细细想了想,果然许久没了踪影。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呢?”宸妃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德妃一眼。 不用宸妃说明,德妃已经猜到她的意思。 二人对视了一眼,换了话题。 “我听太医说皇后生完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难以调养,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抱过小公主。”宸妃悄悄地说道。 德妃一惊,“你是如何知道?” “你忘了皇上赐给皇后一个嬷嬷专门伺候她?那嬷嬷与我算是旧相识,就把伺候皇后的烦心事说与我听,我也就知道了。”宸妃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德妃恍然大悟,难怪宸妃知道这么多。 就在这时,门外小太监匆匆叩响大门。 宸妃与德妃的思绪都被打断,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火烧屁股了还是赶着投胎?”宸妃训斥了一句,“什么事儿急成这样?没看到我在与德妃娘娘说私话?还不跪下!” 小太监立刻跪下,磕磕巴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刚从外面听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说,奴才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想着这么大的事要是不和您说一声……” “行了!再说废话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宸妃怒斥道,“什么事儿?说!” 小太监就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哆哆嗦嗦道:“外面的人都在说、说云贵人没死!” “什么?!”宸妃震惊无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云贵人?呵,这话你们这些奴才也敢乱编排,小心贤妃知道,赏你板子!” 小太监叩首不止,“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对不敢胡言乱编,还说云贵人为皇上生下了皇子!” 这下连德妃都憋不住了,“皇子?!” 宸妃此时却是怒极反笑,“云贵人死了多久先不说,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皇子?难不成这青天白日的见鬼了不成!” 小太监不敢说话,再说下去还是被骂,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德妃也同样不信,“云贵人没的时候,太后都还在,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活过来了?” 宸妃也连声附和,“说不定就是贤妃故意恶心皇后的。” “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德妃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质问小太监道。 小太监身体一抖,“右、右相府……” 德妃和宸妃一听俱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谣言若从右相府那传出?那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德妃和宸妃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此时她们已经不仅仅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假,而是在质疑右相的目的。 云贵人和皇子的事不仅是传到了德妃和贤妃宫中,就连吃斋念佛的惠妃也同样得了消息。 宫女匆匆忙忙来禀告的时候,惠妃手里的佛珠瞬间掉落,珠子散落一地。 惠妃的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好。 小宫女一来就说了云贵人未死还为皇上生下皇子的事。 惠妃听后,一瞬间血直冲脑门,眼白一翻差点就晕过去。 还是伺候的奴才们七手八脚地把惠妃扶到榻上,又是擦汗又是掐人中,才让人重新清醒过来。 “娘娘您没事吧!” 惠妃魔怔了似的念叨个不停,“云贵人一定是有冤屈,所以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一旁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听到这话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而惠妃也因此一病不起…… 与惠妃这边不同,贤妃也得了消息,从头到尾都是眉头紧蹙,片刻没有展开。 太监把消息说了之后,就默默与小宫女站在一处看贤妃的反应。 贤妃神情严峻,眼底都是恨意,狠狠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 “一定是容贵妃搞的鬼!” 太监和宫女都吓了一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此暴怒的贤妃了。 “娘娘您消消气,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小宫女与贤妃亲近,说话自然不比旁人。她边说边给贤妃重新倒了杯茶。 贤妃却仍是气愤不已,“她简直心肠歹毒,蛇蝎毒妇!”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不解,不知云贵人的死为何又会被提起。 “传言都是真的。云秀的确没死,并且给皇上生下了一位皇子。” 贤妃也不打算隐瞒,毕竟两个奴才都是她的心腹。 这下换小宫女和太监震惊了,他们嘴巴张大,塞下一个鸡蛋都绰绰有余。 “这、这、这……” “这怎么可能?!” 小宫女和太监异口同声道。 但是贤妃神情自然,没有半点作伪,而且她也根本没有要拿这件事开玩笑的必要。 贤妃与云贵人的关系,小宫女和太监都一清二楚,也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感情深厚。 但小宫女还是不敢相信,“娘娘,奴婢知道您一直都很想念云贵人,但是……但是……” 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 太监也觉得宫女的话有道理,在一旁点头附和。 贤妃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这件事告诉所有人都不许乱传,谁敢多说一句,立即滚出本宫这里,绝不手软!” 第1913章 大惊 贤妃仍旧在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是知道云秀没死的,更知道容贵妃想要借此扳倒皇后,可这么做,着实让贤妃觉得发自内心的恶心,因为这会伤害到云秀! 她绝不能容忍此事发生! “这消息能确定是从右相府上听来的么?”贤妃突然问道。 小宫女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只是奴婢从别的奴才那听来的,都说是相府传来的,奴婢还没来得及去确认。” “不用了。既然谣言四起,再怎么查也没用,所有证据都会指向右相。” 贤妃摆摆手,她清楚容贵妃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做。 但容贵妃是如何把主意打到右相身上的? 贤妃无法理解,这时太监的一句话引起了贤妃的注意。 “右相大人也是倒霉,才刚被皇上召见不久,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恐怕这一次皇上又要召他进宫了。” 他下意识的一句感慨,却让贤妃抓住关键,“皇上见过右相了?” 小太监没有多想就点点头,“是,宫里人都知道,因为听说右相出御书房的时候趾高气昂,接着府内还放假一天,说是有喜事。” 贤妃眼珠微微一转,突然愤恨不已地说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右相此时正安分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基本从早到晚,右相都未离开自己的书房半步,就连晚上睡觉,也都是在书房凑合一晚。 右相夫人都觉得奇怪,问起来的时候,右相只说是公务繁忙。右相夫人也没再多问。 其实只有右相自己知道,他因为小皇子的事兴奋得难以入眠,但又怕被右相夫人察觉,只好暂时委屈自己睡在书房。 一想到大魏已经有了继承人,右相就难掩心中喜悦,真是在梦中都会笑醒。 但是想到小皇子此时居然在梁霄和徐若瑾的手中,他便焦躁难安。 右相是对梁家最不信任的一个。 哪怕是皇上亲自跟他说过多少次,他都无法真正的释怀。 在右相看来,梁霄将云贵人母子掌握在手里,一定没安好心,谁知到他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初梁家就是叛贼,即便几代人过去,根是改不了的,梁霄也一定有叛逆之心。 否则他行事那般古怪,如何解释?都是皇上被蒙蔽了。 就在右相琢磨该怎么对付梁霄和徐若瑾的时候,下人突然叩响了书房门。 右相的思绪被打断,心情不太好,“何事如此着急?” 门外的下人忙道:“老爷,出事儿了!” 右相眉头皱起,“大白天的,哭什么丧?” 话虽这么说,右相仍旧打开书房门,让下人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下人不敢耽搁,立刻凑到右相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右相的眼睛越等越大,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不可能!谁造的谣!”右相不等听完就怒斥道。 下人后撤两步,头摇得像拨浪鼓,“奴才不知!但是这事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都说是相府的消息……” “胡说八道!”右相再次斥责道,“小皇子的事怎么可能是相府传出去的?!” 右相从宫中归来就没出过书房,更是连右相夫人都没提起过,谣言从何而来? “不是胡说啊老爷,这是真的,真的!” 下人的回禀让右相也突然慌了。 难不成是做梦说梦话被听到?云贵人母子之事从相府传出,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是现在外面明明白白地就在说是相府传出的谣言。 右相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此事被皇上得知,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右相急急地问下人道。 下人想了想,摇头,“坊间都传开了……” 右相嘴唇气得发抖,踉跄几步险些没有站稳! 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自己,一定是! 右相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梁霄!一定是你,一定是!” 下人吓了一跳,不知好端端的右相如此忿恨地念叨梁左都督的名字。 右相眼神晦暗不明,梁霄和徐若瑾是最清楚云贵人和小皇子之事的人,他们会做出这种事,右相一点也不意外。 右相夫人此时则在工部侍郎夫人府上做客,也是突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听说夫人府上放假一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工部侍郎夫人笑问道。 这件事在京都城都传开了,工部侍郎夫人也是个好奇心重的,正好趁这个机会问问清楚。 右相夫人笑着摇摇头,“实不相瞒,就是我家老爷一时兴起,连我都不知是为何。” 工部侍郎夫人愣了一下,但笑容不减,“那右相大人真是有趣得很。” 右相夫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实在不是右相夫人不想说,而是她也根本不知道。无论她怎么问,右相就是只字不提,右相夫人只好作罢。 右相夫人都这么说了,工部侍郎夫人也就没再多问。 偏巧这个时候有下人匆匆来报。 工部侍郎夫人纳闷,但是下人看右相夫人也在场,就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右相夫人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但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工部侍郎夫人有点纳闷,但是此时叫下人出去似乎也不太妥当。 万般无奈之下,工部侍郎夫人只能给下人使个眼色,让他小心地说。 右相夫人装作无意地喝了口茶,其实注意力全在下人的身上。 下人没有办法,只有斟酌着将云贵人和皇子的事说出口,“说是云贵人未死,为皇上生下了小皇子……” 工部侍郎夫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同时惊恐不已。死而复生这种事根本不是常人可想。 右相夫人此时眉头紧皱,她更在意的是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谣言。 “是谁在外面乱嚼舌头根子!这种话岂是能随便乱传的?到底是谁说的!”侍郎夫人自觉是有人故意嚼舌根子。 下人一听,先是暗暗地看了右相夫人一眼,然后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右相夫人的心沉了一下,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工部侍郎夫人继续呵斥下人,“还不快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下人咬咬牙,一口气说道:“是、是右相府中传出来的!” “噗!” 侍郎夫人一口茶就劝喷出来,右相夫人听到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第1914章 怀疑 右相夫人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急匆匆离开,工部侍郎夫人送右相夫人出门之后,也实在没能按耐住心思,在屋中来回踱步打转。 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太让人震惊,而且看右相夫人的模样,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大半是真,如若这般的话,她一定要和其他官夫人一起商量一下,说不定这一次大魏的风向都会变。 右相夫人一路行色匆匆,什么都顾不上,只想尽快回到相府。 这件事都传到了工部侍郎府,右相夫人不敢想还有谁知道此事。 万一此事传到皇上那…… 右相夫人又是急又是恼,难怪她那一日无论怎么问右相就是不说,敢情是这么大的事! 这下可好,闹得人尽皆知,反而她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这算哪门子喜事?!” 右相夫人急的脱口而出,气得不行,“这简直是大灾啊!” 好不容易回到相府,下马车的时候右相夫人四下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到处都有人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右相夫人此时只想和右相好好算账! 进了相府,右相夫人脚步不停,怒气冲冲地直奔右相书房而去。 右相此时还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只觉得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他觉得这就是梁霄和徐若瑾故意放出的谣言,目的也很简单,让他和皇上之间产生嫌隙。 一旦皇上不再信任自己,梁霄只会更加有恃无恐。 右相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他必须尽快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只能被动挨打,要立刻扭转局面才行。 右相愁眉不展,书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右相大惊,以为是出什么大事,猛然扭头看向门口,看到是右相夫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是你,还好是你。” 右相夫人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对着右相就说道:“你还有空在这里待着?外面都要火上房梁了!” 右相皱眉,冷下面孔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火上房梁?不说点儿吉祥话!” “我胡说?你也不看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右相夫人急切地说道。 右相听了这几句也反应过来,“你也知道云贵人的事了?” “这事果然是真的!”夫人听到右相的语气,顿时心凉了半截。 “是又如何?但这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我连你都没说,怎可能告诉其他人?除非我不想活了!” 右相越说越气,莫名身上多了一口黑锅,还不知是谁干的,当然郁闷。 右相夫人狐疑地看着右相,有很多事要问,但关键时刻却想不起来。 “这件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 右相看夫人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怀疑自己说的话,事已至此,右相只好把整件事都和盘托出。 但是右相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下人匆匆赶来通传: “老爷,夫人!皇上来召,让老爷立刻进宫!” 听到这个消息,右相和夫人都傻了,他们呆愣地立在原地,怔忡不已。 “完了……”右相喃喃了一声,“这回是真完了!” 右相夫人心也跟着沉到底,“皇上急召你入宫,恐怕也是知道了谣言。” 右相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只将此事告诉你一人?”右相夫人急的原地打转。 右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呆若木鸡地摇着头,“我也不知……”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这一进宫,恐怕皇上是要兴师问罪!”右相夫人担心地说道。 右相脸色十分难看,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辈子兢兢业业,难不成到老了却要污水一身?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老夫要进宫与皇上解释清楚。” 右相夫人觉得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所有脏水都冲着你来,你洗得干净么你!” “行了!那你说我怎么办?!”右相也是烦闷不已,结果还要听夫人在耳边絮絮叨叨。 右相夫人一愣,但也没什么话好说,她的确不知该怎么办。 “你在府内待着哪儿也别去,一切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右相吩咐夫人道。 右相夫人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紧抿着唇,不甘心地点点头。 她在心里反复祈祷,这一次的事千万不要越闹越大,也希望皇上不要怪罪下来。 右相重重叹了口气,无奈之际又手无他策,只能简单整理一下就坐上马车入宫而去。 相府的马车在路上奔驰,与另一辆马车擦身而过。 右相此时在马车内思索该如何与皇上解释,根本没有察觉另一驾马车上坐的是何人。 相反,那驾马车上伺候的嬷嬷却是看右相看得一清二楚。 “公主,方才的马车是相府的,上面坐的应当是右相大人。”老嬷嬷对熙云公主说道。 熙云公主神情一顿,顺着老嬷嬷手指的位置看去,果然看到相府的马车匆匆而过。 “右相这个时候进宫,还这么着急,难不成是皇上急召?”老嬷嬷小声猜测着。 熙云公主很快收回视线,似是并不在意。 老嬷嬷也就没再多说。 熙云公主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旁人的事都不重要。 马车速度渐渐慢下来,刚一停稳,熙云公主就起身要下车。老嬷嬷被吓了一跳,急忙走到近前小心搀扶着公主。 “公主您慢一些,等奴才们过来再下去。” 熙云公主却是等不及,耐着性子下了马车之后,立刻快步进了公主府内,“驸马呢?” “公主殿下,驸马爷出门了。” “出门了?”熙云公主脚步一顿,惊讶道。 下人没有多想,直接说道:“是。” 熙云公主着急地跺了跺脚,“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门去了?” 老嬷嬷把下人打发走,看熙云公主一脸焦急忙上前询问,“公主您要是有急事的话,老奴这就让人出门去找。” 熙云公主又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他不在,就我自己来吧。” 老嬷嬷不明所以地看着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却是没有多作解释,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踱步回了自己的小院。 第1915章 报信 熙云公主昨日从容贵妃宫中听到消息便立即离开。 可今日她随意出个门,就发现消息已经满大街传开,连茶馆酒肆的谈资都是云贵人未死并生下皇子。 指名道姓是右相府传出的消息,这便让熙云公主觉得事情极不简单,想立即回府找严弘文问问,可惜严弘文还不在。 云贵人若是还活着,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半点消息流出?却偏偏在这一刻闹得满城皆知?这一看就是有问题。 熙云公主思索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瑜郡主离开京都城多久了?” 老嬷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开始细细算起,但也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老奴都不记得多久了。” “我也记不得了……”熙云公主喃喃了一声。 徐若瑾去京郊之地这么久,半点消息也无,的确无法让人不多想。 加上如今云贵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熙云公主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与徐若瑾脱不开干系。 而且熙云公主觉得,整个京都城,能将云贵人保护至今的只有徐若瑾和梁霄。 若是此事真与徐若瑾有关,熙云公主更加要问个清楚。 事关云贵人和小皇子,此事绝对非同小可,眼看事情越传越广,徐若瑾极有可能遇到更多危险。 一想到这些,熙云公主就心急如焚。 “嬷嬷,你立刻让人去京郊别院给徐若瑾带个消息!” 老嬷嬷看主子如此心急,也不多问忙点头应下来。 “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熙云公主叮嘱道。 老嬷嬷重重点头,“公主您放心,老奴一定把此事办妥帖。” “嗯,就说右相府传出了云贵人还活着的消息,而且还为皇上生下了龙子。”熙云公主斟酌着吩咐,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其余的话什么都不要说。” 老嬷嬷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到熙云公主的话暂时先将惊讶咽下去,闭上嘴没有多问。 老嬷嬷去办事,熙云公主细细在脑中回想,是不是每一处细节都顾及到了。 想了半晌,熙云公主才重重松了口气,连一直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下来。 她只希望能将尽快将消息送到京郊去,这样徐若瑾也好早些知道京都城内的风起云涌。 无论云贵人是否在徐若瑾那里,熙云公主最担心的始终是徐若瑾,怕她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卷入纷争。 “希望我的消息不要太迟。”熙云公主感慨地望天,双眉之间的愁绪还未完全散去。 而此时的徐若瑾则依旧在山上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丝毫没有察觉到京都城内的波澜。 这里是远离京都的京郊之地,又是在山顶别院,平日根本鲜少有人踏足。 住在其中,能够体会到难得的轻松和惬意。 不只是徐若瑾,就连云贵人也渐渐流连忘返,把宫内的所有烦恼都抛在一边。 当然这其中徐若瑾也是功不可没。 她为了不让云贵人为宫中琐事烦忧,每一日都要和云贵人凑在一起。 云贵人的生活充实之后,自然就无暇顾及其他事。 尤其是徐若瑾还有小悠悠这个“杀手锏”,云贵人只要是看着小悠悠就可以一整天都不累,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再看小皇子,反而是徐若瑾看得比较多,时不时抱在怀里逗一逗。 不过小皇子现在还小,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睡觉,所以云贵人和徐若瑾都不用太操心。 云贵人只要有力气就恨不得一直抱着小悠悠,徐若瑾也能看得出来,云贵人不是说着玩,她是真得很喜欢小丫头。 “我把小皇子和你家的小宝贝换换怎么样?” 云贵人刚刚被小悠悠憨态可掬的小模样逗得直笑,这会儿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一本正经地问徐若瑾。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指指在一旁睡得正香的小皇子,“你说这话就不怕他听到?” 云贵人撇嘴,“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等他再大一些懂事了我就不能说了。” 看着云贵人的神情,徐若瑾失笑,“敢情你是趁着孩子还小就拼命过嘴瘾是吧?” 云贵人的心思被戳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小悠悠对了对脑门,“谁让我们悠悠这么可爱!” 小悠悠不解地揉揉脑门,然后看着云贵人“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云贵人逗小悠悠玩,也跟着弯起嘴角。 就连伺候的红杏和黄芪都能看出来,云贵人最近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不少。 本来刚生下小皇子的时候,面上虽说挂着笑容,但却很难到达眼底。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云贵人的每一个笑容都是发自真心。 若是可以的话,徐若瑾也想让云贵人永远都不用回宫。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珍惜这段时间。 红杏突然看到门口有下人在探头探脑,她立刻凑到徐若瑾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徐若瑾微微皱眉,抬头看向门口,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徐若瑾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重新扭过头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悠悠乖,娘出去一会儿。” 徐若瑾摸摸小悠悠的头,然后对云贵人一点头,就转身出去。 “怎么了?”徐若瑾皱眉看着别院的下人。 下人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梁三。 徐若瑾见连梁三都来了,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是不是京都城内出事了?” 梁三一点头,“公主府上来人,说是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已经在京都城内传开。” 公主府的下人不便久留,把熙云公主的话告诉梁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梁三也知道事关重大,就立刻来禀报徐若瑾。 徐若瑾听了这个消息,嘴角一沉,眸色也变得暗淡,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才安分了几天,就又闹出了新的幺蛾子!”徐若瑾吃惊过后却没有意外。 宫内的那些人如若能闲着,太阳都会打西边儿出来。 梁三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徐若瑾知道这件事迟早会传开,就算不是这样的形式,夜微言早晚也会公开。 只是当这个消息真的传来时,徐若瑾仍旧觉得不好接受。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必须面对那些讨厌的事情和讨厌的人了…… 第1916章 疑惑 “来人有没有说别的?”徐若瑾又问道。 梁三想了想回道:“只说是从右相府里传出来的消息。” 徐若瑾听后微微一愣,“右相府?关他什么事?” 梁三摇头,“想必也是因为右相府被搅进来,熙云公主才特意派人告知您一声。” “右相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不过他这回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徐若瑾前半句似是为右相担忧,但后半句一出口就知道她其实是在幸灾乐祸。 这点看徐若瑾好笑的表情就看出来,“右相是不是太闲了?这种事情旁人撇清还来不及,他可倒好,还上赶着凑。” “熙云公主会突然来通知我,难不成她也知道了?” “右相如若知晓,八成是皇上告诉他的。”徐若瑾自问自答,“难道是皇上想要借右相的口说出来不成?” 她正自说自话,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声“不会”,徐若瑾着实吓了一大跳。 她猛地转头去看,在看到梁霄的一瞬间松了口气,“吓唬我有意思吗!” 梁霄还认真地想了想,“有意思。” 徐若瑾白眼翻上了天,指着梁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三早已自动自觉的撤退,只留下梁霄和徐若瑾二人叙话。 “你方才为何说不会?”徐若瑾平复下心情后,才问起梁霄的猜测。 梁霄好脾气地重复一遍,“夜微言不会这么早就把事情挑明。” 徐若瑾皱眉看着梁霄,“为何?凭你对他的了解是么?” 听了徐若瑾的话,梁霄没有反驳,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似是没有察觉到梁霄的视线,仍旧一脸认真地分析着:“那皇上把此事告诉右相的可能性有多大?” “十成。”梁霄蹦出两个字。 徐若瑾对此也已经习惯了,“既然皇上告诉了右相,消息又是从右相哪里传出来的,你还想说这件事和右相没关系?” 无论怎么说这种推测都不成立。 但偏偏梁霄却还是点了头,“也有可能是有人想要故意嫁祸给右相。” 徐若瑾皱紧的双眉因为梁霄的一句话骤然展开。 “,这倒也对,右相是个迂腐的老家伙,皇上告诉他这么大的消息,他恐怕连楚震翔都不敢说,更别说外传了。” 徐若瑾虽说没怎么见过右相,但对他的性子还是摸得比较准。 “但我听了这消息除却幸灾乐祸,并没有同情他,恐怕他还会怀疑是你和我故意陷害的,这一点我敢与你打赌。” 徐若瑾信誓旦旦,梁霄摇了摇头,“不赌。” “为何?” “因为会输。” “你说要是这件事传开了,夜微言会怎么做?”徐若瑾抛开玩乐之心,开始想着后续的事。 涉及到云贵人,那就涉及到自己,这一点无法回避,更不能回避。 “想让他拟旨,这种程度还不够。”梁霄看着徐若瑾道:“右相说不定与十三王爷的想法一样。” 提到十三王爷,徐若瑾立即心气涌上,“别提那个十三王爷,他就是个不讲理的老顽固!” 徐若瑾一想到十三王爷的提议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他的眼中,女人似乎就是生育的工具,更是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凭什么?就因为她们是个女人? 简直就是荒唐! “你是说右相也要把小皇子记在皇后的名下?” 徐若瑾说出口都觉得恶心无比,可又不得不确认一番。 梁霄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有否认。 “让梁三继续盯着京都内的情况吧,我也要仔细想想,但这件事先不与云贵人说,她心事重。” 徐若瑾做了这个决定,梁霄自然不会反驳,“你也不必太挂心上,反正离得这么远,说的算的是你,不是她们。” “那也要你在背后撑腰。”徐若瑾恭维一句,熟料梁霄立即双手拥上,“那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 “呃……别闹。” “我很认真,没有闹。” “你放我下来,我在认真想事情。” “我们床上去想。” …… 此时此刻,皇宫内笼罩着低沉的阴云,尤其是御书房内。 偌大的殿内,一点声音也无,一切都被沉闷的气氛压抑着。 就在这样落针可闻的环境下,右相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他的身体不自觉颤抖着,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像大山压下。 他的脑袋嗡嗡的,好像出现了幻听,明明没有人说话,但他却觉得气氛格外嘈杂。 右相匆匆忙忙进宫求见皇上,与他预料的正好相反,皇上没有任何为难就让他进了御书房。 但是进了御书房之后右相才知道是他高兴得太早。 右相请安之后就跪在地上,整个过程夜微言始终一言未发,也不说让右相起身。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明所以的右相只好继续跪着,直到皇上让他起来为止。 右相在下面跪着,御案后的夜微言对他则是毫不理睬,连看都不看一眼,仍旧专注于手上的奏折。 静谧而又紧张的空气中,右相耳边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翻阅奏折声。 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紧张到了极点,不断在心里胡乱猜测着皇上的用意。 立于夜微言身侧的田公公瞄了一眼跪了半天的右相。看右相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跪这么久,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忍。 田公公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夜微言的神情,心里也有了数。他走到一旁倒了杯茶,轻轻走到右相身边。 “右相大人,您喝口茶吧。”田公公主动说道。 右相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肩膀吓得一抖,听出是田公公后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紧绷起来。 没有皇上的命令,右相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他赶忙对田公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 田公公看着右相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暗暗唏嘘了几声。 但田公公也看明白了,只要皇上不开口,右相不仅不会喝茶,更是连身体都不敢动一下。 无奈的田公公只好把水端走。 夜微言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仍旧没有任何表现。 第1917章 猜测 云贵人和小皇子之事可大可小,传闻说是从右相府传出,夜微言惊怒之下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把右相叫进宫来。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夜微言都要让右相说个清楚。 右相也大约猜到与此事有关,所以才会沉默不语,心中的担忧恐怕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这么下去,田公公都怀疑右相这么大年纪能否撑得下去。 可是夜微言没有让人起来,田公公就算再怎么可怜右相也没用。 右相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乖乖跪在那里,,似乎是在深刻地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 又过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右相的膝盖发酸,两腿发麻,身形也微微晃动,他急忙狠掐了大腿一把。 一股剧痛涌上,右相咬着牙才没有痛呼出声。 看年老体衰的右相再这么跪下去肯定要出事,田公公又不敢劝皇上,只好又去给右相递水。 但是右相又拒了。 田公公端着茶水回来,特意看了还在批阅奏折的皇上一眼。 夜微言似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终于舍得抬起头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右相。 但夜微言没有开口,而是仔细地上下扫量着右相。 看出右相的确是坚持不住,身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夜微言才开了口: “你知道朕叫你来是因为何事么?” 夜微言开口就是质问,不给右相任何缓和与避重就轻的机会。 右相身体一抖,“皇上恕罪!老臣实在不知此事是为何……老臣敢以性命担保,绝对不是老臣走漏了风声!” 右相颤巍巍地表达自己是清白的。 这些话传进夜微言的耳朵里,只是让他稍稍皱了皱眉。 “你说不是你,那为何传言都指向相府?”夜微言的语气冰冷没有温度,“就算是空穴来风,也要有个原因吧?!” 右相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再次表明心志,“皇上明察!老臣以项上人头保证,绝对不是老臣将云贵人的事说出去的!” 不等夜微言开口,他就继续说道:“老臣连夫人都未曾提起,回家就待在书房内连门都不出。” “而且此事重大,又是皇上您亲口吩咐,老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传出半个字!” 右相说着声音越发颤抖,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夜微言皱眉看着右相,其实他只是故意将话说得严重了些,但是右相的表现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而且在问右相之前,夜微言就觉得此事与右相关系不大。 右相对大魏忠心耿耿,虽然古板僵化,但对自己的确鞠躬尽心,更加不会做出有害于皇子的事。 所以这谣言虽说是从右相府传出,但夜微言私心里却是不信的。 可事情既然传是右相,那自当与右相脱不了干系,夜微言也是不希望右相太过倚老卖老,所以才罚他跪这么一次。 可是右相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这次是难以摆脱干系,怎么都摆脱不了嫌疑。 右相还在不停地解释着,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听的夜微言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但是夜微言却没有多余的反应,他反而陷入了沉思中。 这件事既然不是右相所为,那么必然是有人在背后密谋。 目的很简单,一面把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散布出去,一面还能打击右相,离间右相和自己的关系。 这样深谋远虑的人未免太可怕。 夜微言眸色渐深,沉默不语,静静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他自然而然把这次的事和城郊别院的刺杀联系在一起,这些事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只有抓到幕后的真正人物,云贵人和小皇子才能安全。 夜微言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即开口打断还在絮絮叨叨的右相,“那好,既然你说不是你,那你告诉朕,你可有怀疑的人?” 右相的辩白声戛然而止,御书房内突兀地安静下来。 夜微言的视线直直落在右相身上,右相感觉有如芒刺在背,全身都不舒服。 其实夜微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问右相也是想要听听他的想法。 右相想了很多,不自觉又咽了口唾沫。 此事非同小可,皇上表面问他的意思,其实说不定另有乾坤。若是他不能说出个所以然,还是无法摆脱嫌疑。 右相的脑子乱七八糟想了不少,但是核心永远不会变,就是为自己洗脱罪名。 听到皇上的问题后,右相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回答“梁霄”二字。 但是他这次学聪明了,这两个字在他的嗓子眼转了一圈重新咽了回去。 右相是想要让梁霄倒霉不假,但是现如今是当着皇上的面,提起梁霄恐怕会惹皇上反感。 更重要的是,梁霄的手里有云贵人和小皇子,他没有理由把这件事散步出去。 仔细想想,一旦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传开,对梁霄没有半点好处。他不会做这么蠢又不讨好的事。 不过若是单纯为了个人恩怨,他倒是有可能这么做。 右相想来想去,眉头也拧成了麻绳。 夜微言还在等着他回话,右相急得汗流浃背,突然想起一个人。 “涪陵王!” 右相脱口而出。 夜微言意味深长,停顿片刻后又问道:“为何是他?” 右相看皇上的反应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解释道:“近日涪陵王没什么动静,老臣也不知是不是忧心过度,总觉得他太安静不是好事。” 夜微言没有接话,而是别有深意地看了右相一眼。 右相只觉得头皮发麻,多余的话一句不敢说。 夜微言移开视线,语气缓和了些许,“这理由未免有些儿戏。” “皇上恕罪。老臣只是觉得涪陵王并非安分守己之人,皇上该多留意才是。” 右相趁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夜微言没点头也没摇头,“西北之事,朕还没和他算账。他夹起尾巴来做人才是上策。” 右相很清楚皇上忌惮夜微澜的势力,占据西北不说,还赖在京都不走,皇上会忧心也是自然。 “皇上,老臣虽然没有证据,但想来想去,有这个本事的人并不多,更何况事情闹大,对什么人有利,细细一想便可知。” 右相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夜微言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本就觉得此事与夜微澜有关,加上右相的一番添油加醋,他更是认定夜微澜从中作梗。 “他足够聪明,或许只是随意猜,就猜中的事实……”夜微言好似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右相没有听清,但也不好追问,就只是暗暗呼出一口浊气。 第1918章 提议 见夜微言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右相也趁这个机会,转移注意力道:“皇上,老臣以为,如今多事之秋,杂事繁多,还是先把给云贵人名分的事放一放。” 右相还惦记着这件事,只要瞅准时机,就会提出来说一说。 云贵人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适宜再回到宫中,更别说给她一个相应的身份。 在右相看来,只有小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右相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夜微言的脸色,若是稍有些不对劲他就会立刻改口。 可是夜微言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沉思了片刻而已。 “皇上,皇后娘娘刚刚生子不久,政权还算稳固,暗处的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右相斟酌着说道,“但如今风言风语尘嚣直上,在这种时候冒出云贵人,再为其品阶闹出事端,难免会遭人非议。”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夜微言三思而后行。 夜微言不是没想到这些,右相的话也没错。如果云贵人一直在宫内,这一切就简单多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当初太后的英明决断,可能云贵人也会像后宫其他妃嫔一样,根本不可能平安生下龙子。 夜微言也十分纠结,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但是右相会说这些话,夜微言很清楚他的心思。 沉思片刻,夜微言还是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右相的真实用意。 “你还惦记着把小皇子记在皇后的名下?” 右相微微一愣,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语气甚至还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 “皇上,老臣也是为了大魏考虑,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右相言辞恳切,夜微言没有回应,右相沉吟片刻,退了一步道:“即便不是记在皇后名下,也该是容贵妃或是贤妃名下。” 之前右相说的时候,夜微言就用了“皇后不合适”这样的理由来反驳。 所以这一次右相退而求其次,拉出了容贵妃和贤妃来。 夜微言听到此处,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右相。 右相却还是一副淡定模样,“无论是贵妃还是贤妃,都担得起这份责任,而不是一个死去多时的贵人。” 他在说的时候特意加重了“死去”二字,算是变相给皇上施压。 不只是皇宫内,而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云贵人早已在宫中因为大火意外身故。 “若是这时突然昭告天下,云贵人不仅没有死,还为皇上生下小皇子。百姓会作何感想?”右相忧心忡忡道。 老百姓没那么好糊弄,到时极有可能在坊间流传起各色谣言,对大魏只有弊没有利。 右相说的话,夜微言也都听进去了。 这些都是他必须考虑的问题。拟旨和承认地位,绝对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的事。 右相自觉程度已经差不多,就识相的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定夺留给皇上。 夜微言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朕需要再仔细想一想。” 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会放弃,但右相也从这几个字中听出了迟疑,他心下稍定,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话没有白说,今日这一番跪也没有白跪。 “皇上,您准备如何处置涪陵王?” 右相早就觉得夜微澜不是善茬,他的反叛之心应当与梁霄不相上下。 既然皇上不会动梁霄,那么就先集中全力对付夜微澜。 夜微言的思绪被打断,颇有几分不耐道:“西北之事,朕已经交给严弘文。” 右相眼珠微微一转,大约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西北是涪陵王这么多年的盘踞之地,想要连根拔起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皇上,一切还是要从长计议。” 右相怕一击不成被夜微澜提高警觉,那么接下来想要动这个人就更难了。 “朕心中有数,你们也要做好该做的事,让朕少操点心。” 夜微言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右相一眼。 右相忙低下头不再多言。 夜微言现在的确是一个头两个大。西北,云贵人母子、七离之争……重重事情凑到一起,每一件事都等着解决。 只要想起这一桩桩麻烦,夜微言也免不了要长叹一口气。 右相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夜微言已经露出疲态,只能自行请求告退。 而且他的老身子骨也有些撑不住的架势,需要回去好好静养一番。 右相离开,田公公忙给皇上倒了杯茶。 “皇上,说了那么多话,一定口渴了吧?” 夜微言“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静默片刻,夜微言突然开口问道:“云贵人的事,传到何种程度了?” “这……”田公公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答道:“老奴也不知。” “都传到朕的耳朵里来了,恐怕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地步。”夜微言并不是夸张,而是真这么觉得。 田公公没有说话。老实说,他也有一样的想法。 “传开就传开吧,反正迟早也要昭告天下。朕只是有些担心,会有人因此对云贵人不利。” 夜微言忧心地叹了口气。 田公公忙安抚道:“皇上别担心,还有梁大人和瑜郡主在,云贵人和小皇子定会安然无恙。” 听了这话,夜微言也稍稍放松了些,,“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这都是朕的主意,目的是给他们施加压力?” 田公公微微皱眉,内心觉得皇上想太多,但面上丝毫不显,斟酌着说道:“老奴觉得此种可能性并不大,皇上也莫要思虑过度。” “是吗?”夜微言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希望是朕想多了吧。” 田公公也不再开口,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对了,此事不可让皇后知道。”夜微言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若是云贵人生子的事被皇后知道,说不定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皇后身体如此虚弱,又因为没有生出皇子而心焦,这个坎儿肯定无法轻易跨过。 田公公得了皇上的吩咐,忙去下了命令,还将所有嚼舌头的奴才都杖毙才算。 一时间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就在皇宫内绝迹,虽然只是表面上。 第1919章 棋子 宫里的奴才们人人自危,不敢在明面上谈论云贵人与皇子之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容贵妃的宫中。 桂嬷嬷急匆匆地关好门禀报,“娘娘,皇上已经开始封锁消息了,抓到就是死罪。” 容贵妃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一脸了然,“现在才禁不觉得太晚了么?” 桂嬷嬷左右看看悄声道:“老奴刚打听来的消息,皇后娘娘那边似乎还不知道……” 容贵妃眉毛一挑,“还不知道?” “大约是奴才们还没来得及将消息传到皇宫娘娘那边……”桂嬷嬷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出了这种意外,桂嬷嬷也甚是后悔,若是早知道皇上先知道消息,就该派人先去皇后那才对。 这一下她们就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娘娘,现在可如何是好?”桂嬷嬷试探着问道。 容贵妃眉头微蹙,“这件事若是不能让皇后知道,那便没了意义。” 最该知道的人不知道,那她之前布下的计划就全部要推倒重来。 就算容贵妃能等,朝霞公主那边也无法交代了。 “派人尽快把消息带到皇后那去。”容贵妃从容淡定地吩咐道。 桂嬷嬷听了之后却是面露难色,“田公公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各宫有乱跑的奴才,只要抓到就杖毙……” 容贵妃听后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你忘了我们在皇后的宫中里还安插了一人么?” 桂嬷嬷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恍然道:“对!老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容贵妃早已经在皇后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多年,目的就是为了时时知道皇后的一举一动。 之前因为皇后吃催产药,小宫女的身份被发现已经无法在皇后宫内继续留存,所以她就把人带了回来。 但是容贵妃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颗棋子。 现在就是使用另一颗棋子的最好机会。 “皇后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还要把后宫闹出个窟窿来。”容贵妃说着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云贵人还活着倒是不算什么,但还生下了皇子,啧啧啧……” 桂嬷嬷后面的话不用说,因为会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娘娘,老奴担心,皇后会不会趁这个机会说些不该说的?” 容贵妃面露不屑,“她能说什么?等她知道了云贵人的消息,就顾不上咱们了。” 桂嬷嬷有些不解,“娘娘您的意思是说?” 容贵妃点了点头,“皇后一心扑在云贵人的事上大发脾气,哪里还能想到别的,就算是牵扯,也只会是贤妃。” 她不紧不慢地说出最后的那个名字,桂嬷嬷也反应过来,不由在心里感慨自家主子的计划缜密: “还是娘娘足智多谋,老奴把贤妃和云贵人的关系忽视了。” 容贵妃抿了一口茶,“所以暂时是不会有我们什么事,让贤妃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桂嬷嬷在心里感慨这真是妙计。 这么一来,皇后的注意力就全都转移到贤妃身上了,容贵妃反而可以隔岸观火。 皇后那边新账旧账攒起来,正好找到贤妃这个发泄出口,恐怕不闹出人命是不会罢休了。 如此依赖,容贵妃的目的达到了,可谓是一箭双雕。 既让皇后知道了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又激化了皇后和贤妃的矛盾。 容贵妃也好松口气,等着最后的结果出来就立刻去禀报朝霞公主。 “有些人和事,不是你想要摆脱就能摆脱干净的,我推你一把,算是扯平了。” 容贵妃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桂嬷嬷听的一阵纳闷,也不知主子这是在和谁说话。 …… 这几日田公公加大了对皇后宫中奴才的筛选,还派了更多人在宫中门口守着。 只要有任何胡乱行走还说不出理由来此的奴才,二话不说都会被杖毙。 奴才们也开始人人自危,什么话都不敢说,就怕一句话说错被田公公抓住。 皇后宫中内的奴才们多少打探到一点风声,但为了保住小命就都变成了哑巴。 得了容贵妃命令的小太监,早就准备了要把云贵人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皇后。 只是这个机会实在难找,更重要的是一旦被人追问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最近外面是怎么回事?连宫中的门都出不了,外面的侍卫真是凶得很!”有个小宫女主动提起这几日的不太平。 小太监等的就是这一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随口插了一句,“谁知道呢?听说已经杖毙了好几个奴才了!” 此话一出,立刻人心惶惶。 “啊?!出什么事了!” “怎么倒霉的总是我们当奴才的?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却是要连脑袋都保不住!”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突然有人极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们都没听说?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闹鬼了!” 小太监的声音传来,其他奴才都是一激灵,既害怕又忍不住追问。 “闹鬼?好端端的闹什么鬼?你别说话说一半,快说完!” 其他的太监和宫女都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谁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最后小太监装成被逼得没办法,只好面露难色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伺候娘娘的老嬷嬷告诉我的。” 众人顿时又炸了锅,“老嬷嬷是如何知道的?” “这就是近日外面传的大事?” ……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吵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小太监忙“嘘”了一声,否定道:“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什么闹鬼啊生皇子啊,肯定都是假的。” 这话一出,众人果然安静下来,但是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几个人真的相信小太监的话。 这就是小太监要的结果,这下不仅让众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更是让他们把矛头都对准了老嬷嬷。 趁着众人议论纷纷时,小太监悄悄溜走。 此时嬷嬷正抱着小公主在外面晒太阳,小太监看四周无人就凑了上去。 他装成急切的模样把云贵人的事说给嬷嬷听。 小太监说完还不忘特意补了一句,“都是在外面伺候的奴才说的。” 嬷嬷也被惊到了,张大嘴巴连话都忘了说。 第1920章 恨意 嬷嬷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她一下没了主意,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不告诉皇后,一旦被追究起来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消息有根据么?不会是随便乱传的吧?”嬷嬷再三与小太监确认道。 小太监也是一脸担忧,说道:“奴才也不知。不过听他们说的斩钉截铁,说不定真是真的!” 嬷嬷的心跟这一颤,没有说话。 小太监看还不到火候就又补了一句,“而且听说田公公最近在宫中外增派了人手,光是不听话的奴才就杖毙了好几个!” 嬷嬷听地一抖,“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小太监点头如捣蒜。 “这可如何是好?”老嬷嬷也急了。 小太监趁机怂恿道:“奴才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皇后娘娘,不然的话,一旦皇后娘娘从别处得知,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说不定、说不定谁都留不住这条贱命了!” 小太监叹了口气。 留不住这条贱命的感叹的确是真,因为他若不从了容贵妃,自己这条命也一样留不住。 谁让他这辈子投胎做了个奴才? 又谁让他被容贵妃救过、而且还赏了这么多年。 原本以为平安顺利的过日子,可事情来临,他也知道,有些事早晚都是要还的。 他的命,从来就不是自己的。 嬷嬷也被说得动摇了,她左思右想,虽然没给小太监一个准确的答复,但小太监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果然不出小太监所料,匆匆回到殿内的嬷嬷,把熟睡的小公主放好之后,就转身跪在地上向皇后禀报。 “娘娘!老奴有要事禀报!” 没精打采的皇后恹恹地看了嬷嬷一眼,对在一旁睡着的小公主则是连看都不看。 “本宫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烦么?还有把这孩子抱走,本宫不想看到她!” 皇后从早到晚就莫名烦躁,谁说话都不愿听。 嬷嬷犹豫片刻,仍是壮着胆子道:“娘娘此事非同小可,老奴也是不得已……” 皇后看嬷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什么话快说,本宫不想听这些废话!” “是!”嬷嬷立刻应声下来,“娘娘!外面都在传说,云贵人没有死!” 皇后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问了一句,“谁?” “云贵人!就是宫内走水,被烧死的那一位贵人!” 嬷嬷显然十分紧张,解释的时候声音都哆哆嗦嗦。 皇后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但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个小小的贵人,是死是活与本宫何干?” 嬷嬷不等说完,皇后又恶狠狠道:“她若是装死,那就是欺君之罪,皇上更不会留下她的命,这等谣言,鬼才会信。” 嬷嬷却丝毫没有轻松,她要说的可不是这件事,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此刻嬷嬷只祈祷皇后在听到后面半句话的时候,也能象现在这么淡定。 “这个云贵人不仅未死,听说还给皇上生下了小皇子!” 皇子? 皇后可以不信任何事,但“皇子”这二字却是她心中的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嬷嬷不敢有所隐瞒,立刻跪下叩首,“娘娘息怒,此事在外面盛传,老奴听说就离开来禀报,不敢有半分怠慢。” 在说起这事的时候,嬷嬷只字未提外面的奴才们,包括方才将消息告诉她的小太监。 这倒不是因为嬷嬷的心有多善良,事实恰恰相反,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根本干不了,作为贴身伺候皇后的人,嬷嬷自然而然要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说不定皇后娘娘听了这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吩咐,嬷嬷极有可能从此做了皇后的心腹。 冯嬷嬷这么久都没回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必须做出点儿事情,才能取代冯嬷嬷在皇后心中的位置。 皇后身上的汗毛竖起,连毛孔都跟着张开,一股彻骨的寒意在她身上乍起,她感觉到了什么叫从头凉到脚。 “不可能!云贵人早已死透,哪里来的什么皇子!”皇后自然不会相信嬷嬷的话。 嬷嬷却仍是一口咬定,“娘娘,外面实在是太反常,此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而且老奴还听说,皇上不日就会接人进宫!” “放肆!”皇后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手掌火辣辣的疼,但她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简直是一派胡言!” 皇后的怒吼尖锐刺耳,让已经睡下的小公主啼哭不止。 皇后本就烦躁不安,孩子苦恼她更加难忍,死死盯着哭闹的小公主,两手死绞在一起,眼里迸发出的恨意像是要把小公主穿透。 “让她闭嘴!”皇后强忍着一把掐死小公主的冲动,怒不可遏地叫喊道。 嬷嬷不敢不从,立刻起身去哄小公主。 小公主可能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哪怕是在嬷嬷的怀里仍旧哭个不停。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什么没死,什么皇子,都是骗人的!你的死与本宫何干?为何做鬼也要与本宫过不去!” 皇后喃喃自语,念叨个不停,怎么都不肯相信嬷嬷的话。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猛砸了一会儿,面色惨白地指着嬷嬷怒吼道。 嬷嬷突然被点名,不自觉吞了口口唾沫,难掩神情的紧张。 “老奴也不甚清楚,只听说后宫已经传遍了,所有妃嫔都知道了,但皇上可能是怕您知道以后会多想,就派田公公……” 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 这些话都是嬷嬷从小太监那听来的,她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听到如此斩钉截铁有理有据的话之后,她不信也不行了。 所有的一切都能对得起来,也只有云贵人还没死这一个解释。 皇后就算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渐渐开始动摇了。万一云贵人真的没死怎么办? 难道云贵人真的假死为皇上生下了皇子? 皇后目眦欲裂,眼眶里都是赤红的血丝,看起来格外恐怖“连鬼都能生皇子,凭什么?凭什么!” 第1921章 愤怒 皇后越发愤怒,越发癫狂,抄起玉枕就往嬷嬷那边砸去。 嬷嬷死死护着小公主才没有被玉枕砸到。 玉枕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嬷嬷不敢想象若是这坚硬的玉枕砸在小公主身上会发生什么。 小公主被巨大声响惊的停止哭泣,嬷嬷则在一旁不断安抚,时不时偷偷瞄两眼皇后,唯恐她再丢过什么东西来。 皇后雷霆暴怒之后的心稍稍平复了些,尤其没有小公主的哭嚎声,她的脑子才转过弯来。 “难怪那一日同容贵妃来的还有贤妃……” 皇后出人意料地冷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旁的嬷嬷丝毫没有松口气,反而觉得更加害怕,皇后前后的转变太大,她甚至怀疑皇后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魔怔了。 她突然后悔自己一时贪婪心切,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皇后。 皇后却在自言自语,如同疯魔,“贤妃你帮着容贵妃那么对待本宫,原来就是为了你那个没死透的妹妹!” 那一日自己被容贵妃和贤妃二人操控,又是催产药又是公主出世,皇后的愤怒再度被挑起,胸腹一阵剧痛,竟是活生生吐出一口血! “娘娘!”嬷嬷大惊,立即上前看个究竟。 皇后却是惨白着面颊,狠狠瞪了嬷嬷一眼。 嬷嬷被吓得呆立当场,一步都不敢动,只能用手抱着小公主的头,不让她看到皇后恐怖的脸。 “原来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都是你们联合起来坑害本宫,本宫绝对不会轻饶你!” 皇后的指甲深深嵌在肉里,都快要掐出血来。 嬷嬷听到这一声打了个激灵,她被吓傻了,真的害怕了! 皇后冷冷地看着她:“去把贤妃叫来,就说本宫有话问她。” 嬷嬷不敢拖延,立刻应声,“是!老奴这就去!” 寝殿之内,只剩皇后一人,她异常平静,静静地坐在原地,她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 她提起精神,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多宝阁前旁停下,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把剪子。 剪子在投射进殿内的阳光照耀下,闪耀着寒光。 皇后眼神没有半点波动,随意地把剪子藏进袖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把抽屉推上。 她不紧不慢地走回到原来的位置,提声吩咐道:“来人。” 门外守了半天一直在听墙角的奴才们,此时俱是抖如筛糠,他们都以为皇后要拿他们泄愤。 犹豫片刻,还是小太监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进来,他在外面听到皇后又摔又骂的声音,但他还要亲眼看过之后才能确认。 走进殿内就看到一片狼藉,地上都是碎片,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把这里收拾妥当。”皇后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 小太监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点头,“是!” 不敢多做停留,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出去叫其他奴才一起回去收拾。 方才皇后的样子实在太可怕,小太监即便做了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大跳。 第1922章 猜到 小太监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亲口告诉皇后云贵人的事。 奴才们都以为这件事是嬷嬷传出来的,而嬷嬷则以为是奴才们从外面得到的消息。 就算皇后要怪罪,也会是嬷嬷背锅,与自己没有半点干系。 皇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在殿内,但周身仿佛围绕着沉重的气息,让奴才们根本不敢靠近。 她的双眼空洞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冷的让人心底发憷。 收拾屋子的奴才今日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因为他们不想与皇后待在同一个房间内太久…… 贤妃的宫中,此时则是另一番景象。 最近几日贤妃的心情还算不错,贴身伺候的小宫女自然也察觉到了。 “娘娘,您是因为云贵人要回宫,所以这么高兴么?” 小宫女与贤妃的关系不一般,也没有太多规矩,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贤妃却是挑了挑眉,“谁说云秀会回宫了?” 小宫女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云贵人连皇子都生了,回宫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贤妃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没有小宫女那么乐观,她在意的事要更多一些。 “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贤妃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小宫女疑惑地问道:“娘娘这话是何意?如今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皇上还能不把人接回宫?” “你忘了么?皇上已经开始封锁消息了。”贤妃的神情带上几分愁容。 小宫女顿了顿,却没想那么多,“奴婢觉得娘娘多虑了。皇上这么做,多半是为了保护云贵人和小皇子的安危。” 贤妃无奈地一笑,“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小宫女不好意思地一笑,“娘娘您还是开心一些吧,这样奴婢也能放心。” 贤妃微笑着点头,“只要云秀平安无事,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娘娘,奴婢猜云贵人一定要十分想念您。” 小宫女是知道贤妃和云贵人之间深厚关系的,她们是彼此最亲近的姐妹。 云贵人去世的时候,贤妃甚至为了她三番两次顶撞皇上,因为这事,贤妃差点就被打入冷宫。 现在想起来,小宫女还有点后怕。若不是那时的一个契机,恐怕这里真的要变成冷宫了。 贤妃没有注意小宫女的神情,而是陷入了沉思中。 这次的谣言传得太快,而且目的性如此明确,让人不得不怀疑。 贤妃几乎没怎么想,脑海里就冒出一个人。 这人就是容贵妃。 除了容贵妃之外,贤妃想不到什么人会这么做。 而且一切都配合地刚刚好,前脚贤妃拒了容贵妃的要求,后脚关于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就在宫内传开。 要说容贵妃与此事没有半点干系,贤妃第一个不信。 容贵妃这么做的确可以不费力气就让皇后得知云贵人的事。 但如此一来,事态的变化可就摸不准了…… 小宫女心里敏锐,发现贤妃情绪不对劲,“娘娘您怎么了?” 贤妃沉默片刻后说道:“恐怕皇后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小宫女惊讶地睁大双眼,随后想了明白,“您是说,皇后会把这件事怪罪在您身上?可这件事与您无关啊!” 贤妃没有回答小宫女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小宫女琢磨了下,无奈的叹气。 皇后无理取闹根本不会在意谣言从哪传出,她只在意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贤妃与云贵人的关系,后宫没有人不知道。如此一来,皇后要找贤妃的麻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娘娘,皇后娘娘若是真来找麻烦,您怎么办?” 小宫女忍不住出声问贤妃道。 “说不定皇上的封锁管用了,她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来,按道理,应该早就找上门了。” 贤妃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小宫女听。 “那娘娘您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现在身在何处吗?”这才是小宫女最好奇的。 贤妃听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说道:“应当是在徐若瑾的身边。” 小宫女顿时一头雾水,“瑜郡主?” “只是我猜测而已。”贤妃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没有人说云贵人在何处,但是贤妃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后又都被她一一排除。 只有徐若瑾这一种可能,让贤妃犹豫不决。 皇上对徐若瑾和梁霄的信任,贤妃自然心知肚明。若云贵人的事是皇上授意,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郡主府。 可是即便如此,贤妃心中对徐若瑾的感谢并没有占上风。 贤妃自觉与云秀关系是最亲近,甚至愿意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一点贤妃不信皇上和徐若瑾会不知道。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把她瞒了个彻底。 贤妃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云贵人还在人间,甚至为此一蹶不振。 她只要一回想起那段黑暗的岁月,心就跟着一痛。 “娘娘您也不要多想了,不管怎么说,云贵人还活着就是万幸,而且奴婢相信她迟早会回来与您团聚的!” 贤妃的思绪被打断,回神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嗯,希望如此。” 小宫女正要松口气,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 “娘娘您稍等,奴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走到殿外就看到一个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和门口的奴才理论。 “我们娘娘请贤妃娘娘过去,你们不要拦着我,我要见贤妃娘娘,要我说多少次?” 小宫女听到在这番话,不由皱紧眉头,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 果然被贤妃猜着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们主仆二人前脚才提起皇后会不会来找麻烦,结果皇后的吩咐就来了。 “行了别吵了,这是什么地方?吵吵嚷嚷没有规矩。”小宫女故意板起脸来说道。 皇宫宫中的太监见有人出来,就稍稍收敛了些,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娘娘说……” 他话还没说完,小宫女就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声音那么大,连贤妃娘娘都被你吵到了。” 小宫女知道皇后这会儿派人来肯定不是好事,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第1923章 去死 事情紧急,皇后宫中的太监只好压下这口气没说话。 小宫女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先回去通禀贤妃。 “娘娘,皇后宫里来人了。”小宫女扁着嘴道。 贤妃一点也不惊讶,皇后知道云贵人的消息不来找她算账才是不正常。 “让那人去回个话,就说我们马上就过去。”贤妃也不废话,直接吩咐小宫女道。 小宫女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看贤妃心意已决,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是,娘娘。” 她出去把皇后宫里的小太监打发走,就蹬蹬地回来,想要劝贤妃两句。 皇后摆明就是故意找茬,这种时候还过去说不定会碰上什么糟心事。 小宫女还没有开口,贤妃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反而先安抚道:“我不去的话,会有更大的麻烦。” 只这一句话,小宫女就把一肚子话都憋回去了。 “可是娘娘,万一皇后她……”后面的话小宫女不说,贤妃也能猜到。 贤妃沉默片刻,然后吩咐道:“我现在过去,过两刻钟你去御书房求见皇上,就说我与皇后吵起来了,明白了吗?” 得了贤妃的叮嘱,小宫女重重地点头应下,牢牢把“两刻钟”记在心里。 贤妃整理妥当,就要出门。 小宫女满面担忧,“娘娘,您千万要当心。” 听了这话,贤妃微微一笑,“没事。她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只要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就好。” 小宫女拼命点头,“娘娘您放心!” 贤妃离开之后,小宫女就站在计时都沙漏前看着时间,一点都不敢放心。 她还总琢磨两刻钟会不会晚,要不要早点去。 但最终小宫女还是决定按下性子耐心等两刻钟到,贤妃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考量。 贤妃提起一口气,淡定地坐上轿辇到了皇后的宫中。 大门一开,迎面扑来一股沉闷的气息,让人不禁倒退一步。 贤妃飞快地扫了一眼宫中内奴才们的脸色,心中就有数了。 她能看得出来,皇后应该不久前刚发过脾气,所以这些奴才的脸色看起来都灰暗无比,没有一点血色不说,还透着一副胆怯惊慌。 应当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 贤妃不动声色地观察之后,在太监的引路下到了正殿。 走进殿内,贤妃就听到了偏殿里传来的婴儿哭声。 声音不算大,应当是离得太远的关系。但她还是不禁皱起眉头,看来皇后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孩子。 贤妃顿了顿,继续走了进去,抬头就看到好整以暇坐着的皇后。 皇后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坐在那喝茶。 贤妃走上前,福身道:“皇后娘娘。” 但是皇后既不说平身,也不说别的,只是喝茶,摆明故意晾着贤妃。 贤妃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一定会被皇后各种刁难。 这种程度对贤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仍旧没有放松,处处防备着皇后。 等了半晌,皇后见贤妃仍旧福着身,就知道没法借题发挥,于是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来见本宫?” 贤妃不卑不亢,“皇后娘娘何出此言?恕臣妾愚昧。” “你愚昧?!就没有比更精明歹毒的女人了!” 皇后说着将手里新换的茶杯狠狠砸向贤妃。 但是皇后身体虚弱,自然也就失了准头,茶杯刚好在贤妃脚边炸开。 贤妃仍旧是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脸色一沉,也不打算给皇后好脸色看。 “皇后娘娘自重。” 皇后瞬间被气歪了鼻子,手指着贤妃的鼻尖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本宫说话!” 贤妃不答,只当做没听见。 皇后撒泼似的又叫又骂,但是贤妃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你这贱人,从以前就和本宫作对!本宫就告诉你,只要本宫在一天,你就别想过上好日子!” 皇后边骂边咳嗽,身体仍是有些虚弱。 贤妃瞥了皇后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保重凤体,不然有没有这个福气都不知道。” “你!”皇后气的脑子一热,差点就要晕过去。 贤妃不再看皇后,而是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你说!云贵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就要从你口中听到真相,这一定是你故意传出的谣言,故意恶心本宫,本宫是不会信的,绝不会!” 皇后说着就上手去抓贤妃的袖子,她嘴上虽硬,可做出的举动却已经吐露出无比的心虚害怕。 因为她知道,云贵人的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贤妃冷不防被皇后抓了个正着,眉头一皱,反手就要甩开,但是试了两次都被皇后拽得死死的。 “皇后娘娘误会,臣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贤妃说着狠狠一甩手把皇后推了个趔趄。 “你敢推本宫?!”皇后大惊,站稳之后一脸不可置信的愤恨。 贤妃敢做自然敢当,连一句否认都没有,就冷冷地看着皇后,语气更是冰冷: “云秀的生死与皇后娘娘无关,皇后娘娘还是管好自己吧!” 皇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贤妃,“你、你居然敢威胁本宫?!” “臣妾这只不过是善意的提醒罢了。”贤妃同样寸步不让。 皇后气得眼冒金星,身体颤抖,愤怒地指着贤妃。 贤妃仍是一副冰冷的态度,压根儿不因为皇后虚张声势的发狂感到害怕。 皇后突然想起袖子里剪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贤妃正好看到,本能地皱起眉头,身体微微后倾。 下一刻,皇后突然抽出剪刀就扑向贤妃,“贱人去死吧!” 贤妃瞬间就看清皇后手里拿着的是剪刀,她倒吸一口凉气,情急之下伸出两手抓住皇后拿剪刀的手。 皇后的手被钳制,瞬间感到一股钻心的痛,差一点连剪刀都握不住。 贤妃片刻不敢放松,死死抓着皇后的手。 两人一时间胶着在一起,皇后抓着剪刀就要扎下去,贤妃也苦苦支撑着。 “你疯了!” 皇后此时眼里都是疯狂,“本宫是疯了!本宫即便要死,也一定先杀了你!” 第1924章 危急 贤妃咬着牙,没想到皇后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灵机一动,一脚踢在皇后的腿上。 皇后吃痛,身上的力气一泄,贤妃趁机反手一打,就把皇后手里的剪刀狠狠拍在地上。 剪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皇后和贤妃都愣了一下。 贤妃反应更快,猛地就把剪刀捡起扔得更远,让皇后根本捡不到。 贤妃仍旧死死抓着皇后的手,“我看你真的是疯了!”狠狠一顶,皇后重心不稳,倒退几步就跌坐在地。 看到皇后狼狈的一面,贤妃根本没有时间笑,而是重重松了口气。 贤妃本以为这下皇后能老实多了,却没想到她突然就大笑起来。 “你们姐妹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妄图抢本宫的位子?和本宫作对?做梦!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 皇后似是疯了,又笑又叫。 贤妃皱眉看着皇后,心里的那股火也是噌地蹿上来,“皇后娘娘说这些话之前还不如好好反省自己!” 皇后大口喘着粗气,万万没想到贤妃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你们姐妹坑害我至此,就不怕遭报应么!” “皇后娘娘这种话还是不要妄自出口,曾做过什么,难道你真的记不清楚么?老天爷是真的有眼,不然也不会让云秀活过来。” 贤妃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反倒是你,才该小心孽祸积得太多!” 皇后恶狠狠地盯着贤妃,“你给本宫住嘴!” 她尖利无比的声音传来,整个人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冲动贤妃面前。 贤妃根本没有料到皇后还会有力气,一时不察被皇后钻了空子。 等贤妃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后已经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都是因为你!既然都遭了报应,那你也跑不了,若不是你让本宫生下女儿,本宫怎会有今日的惨状?既然云贵人没死成,那你就替她去死吧!” 皇后使上全身的力气掐住贤妃的脖子,显然是要把人活活掐死。 她这些日子受的罪和屈辱全都爆发出来,她整个人都魔怔了。 贤妃一时挣脱不开,把其他小宫女和小太监吓得惊慌失措…… 出事儿了! 这可是出大事了! 此时此刻,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夜微言被一阵急切的禀报声打断了思绪。 田公公也是一惊,“皇上恕罪,老奴这就去看看。” 夜微言略有不耐地点了点头。 田公公沉着脸走到御书房外,一眼就看到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宫女,不过他眼一眯很快想起这小宫女是贤妃宫里的。 小宫女看到田公公出来,面上一喜,连忙禀报道:“田公公!奴婢是贤妃娘娘宫里伺候的,皇后娘娘派人叫主子过去,这会儿已经吵起来了,请皇上去为娘娘主持公道!” 小宫女因为着急,连话都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田公公听完略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不会是什么大事,可牵扯到贤妃和皇后,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了。 “奴婢怕出事,就赶快来找公公,求公公请皇上出面!” 小宫女心里还记挂着贤妃,两刻钟一到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御书房来,生怕晚了一点。 被小宫女眼巴巴地盯着,田公公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斟酌片刻后说道:“你随咱家来。” “多谢公公!” 小宫女大喜,不住地道谢。 田公公走在前面把小宫女带进御书房,夜微言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眉毛一挑,疑惑地看向田公公。 “回禀皇上,这是贤妃娘娘宫里的。”田公公猜到夜微言的意思,就主动说道。 夜微言了然,听说是贤妃宫里的,他原本略有些急躁的心也跟着平复了些,“何事前来?” 小宫女于是把方才说给田公公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急切。 她担心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太多,贤妃那边就更危险。 听完小宫女的话,夜微言脸色变得有几分严峻,“吵起来?她们怎么会吵起来?” 小宫女听后先是一愣,随后带着哭腔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守在门外,只能听到屋内嘈杂的声音,没敢仔细听,又怕出事,就急忙来御书房找皇上您!” 她一直都在贤妃宫中候着,两刻钟一到就直接来御书房,所以她方才说的话都是猜测。 但是夜微言却不会多想,眉头皱得更紧,“有这种事?” 小宫女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夜微言沉默了。 小宫女还以为皇上在怀疑自己的说词,她紧张地连头都不敢抬,冷汗顺着脖子流下。 其实夜微言是在想皇后有什么原因对贤妃发脾气。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夜微言的凌厉视线瞬间就扫到站在一边的田公公身上。 田公公身体一抖,当然是瞬间就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他心中自然是叫苦不迭。 索性,夜微言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质问田公公。 “朕这就过去!” 夜微言甩下一句话就起身径直出了御书房。 田公公没有办法,只能快步跟上。 小宫女心中巨石放下,兴奋地叩首:“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恩德!” 夜微言显然也有些心急,脚步略有几分仓促。 田公公看到此情此景只能默默在心中叹气,只希望皇上一会儿不要大动干戈,更不要怪罪。 夜微言此时脑子里想的都是皇后如何得知云贵人的消息。 在夜微言看来,皇后不会无缘无故召贤妃过去,更不会没有理由就吵起来。 夜微言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云贵人身上。 贤妃与云贵人还是姐妹,皇后找茬到贤妃身上不是没有可能。 夜微言不是没见过皇后发脾气,也能想到她若是冲动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只要一想到这些,夜微言就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更让夜微言头疼的是,就算他怎么禁谣言,也没有多少用处,皇后归根结底还是知道了。 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 否则他这个皇上当的实在是太窝囊了! 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快些赶到皇后宫中,只期望她们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第1925章 怒斥 而此时的皇后宫中内。 贤妃渐渐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扒着皇后的手指,但皇后此时已经红了眼,根本察觉不到半点痛。 眼看贤妃的意识渐渐模糊,连反抗和挣扎的力气都小了。皇后的眼里已经被疯狂占满,非要置贤妃于死地不可! 夜微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贤妃被皇后死死掐着脖子呼吸不得,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住手!” 夜微言大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皇后和贤妃身侧,他都来不及思考就握住皇后的手。 皇后像是已经疯魔,什么也听不见,眼里只能看到贤妃,手上的力气丝毫不减。 夜微言皱眉,看出皇后的不对劲,随即毫不犹豫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你去死!死!”皇后咬着牙不停咒骂着贤妃,对旁边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直到皇后察觉到手腕上传来剧痛,她才尖叫一声松开了手。 就是这一个瞬间,夜微言抓住皇后的两手让她动弹不得。 夜微言的另一只手臂伸长一揽,正好把贤妃勾到怀里。 贤妃恢复呼吸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下意识抓住身边的夜微言,才算堪堪站稳了脚步。 夜微言先是担忧地看向贤妃,在看到贤妃脖子上分明的紫红手指印时,脸上的愤怒更深。 贤妃粗喘不停,似是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她看清来人之后就忍不住小声地啜泣,流下又是委屈又是庆幸的眼泪。 贤妃不闹也不喊,只是呼吸不均地靠在夜微言身前,什么也不说,但看在夜微言眼里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在隐忍着。 夜微言心疼不已,更是怒火中烧,斥责皇后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若不是朕来得及时,你是不是要把贤妃掐死?!” 田公公也看到了整个过程,震惊地移不开视线,幸亏他们来得及时,不然恐怕真如夜微言所说。 皇后下了死手,摆明了要取贤妃的命,田公公也出了一身冷汗,索性是虚惊一场。 皇后被夜微言的一声怒吼拉回理智,眼里疯狂的情绪渐渐散去,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她先是愣愣地看着暴怒的夜微言,紧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攥住的双手。 之前自己差点儿掐死贤妃的记忆一下子全都回到了皇后的脑子里。 皇后身上汗毛倒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皇、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也不知道……” 皇后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夜微言把皇后的手甩到一边,“朕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 “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臣妾只是……” “你不要再说了!”夜微言冷冷看着皇后,眼神不带有一丝温度,让皇后都打了个寒颤。 “贤妃可还好?”夜微言看向怀中之人,感受着怀中眼泪的湿润,反而让他安抚的手都跟随颤抖。 贤妃轻轻啜泣了两声,但仍旧“坚强”地点点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太医!” 夜微言看到贤妃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立刻大声命令道。 田公公急忙应声,“是!老奴这就去!” 一直躲在后面的小宫女此时也终于看清状况,她急急冲到贤妃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娘娘您别吓奴婢啊!” 小宫女看着靠在夜微言怀里的贤妃,心里害怕的不行,唯恐自己来晚了。 夜微言听到小宫女的声音也跟着皱了皱眉,神情带着自责。 “是朕来迟了,让你受惊。” 贤妃只觉得脖子疼痛无比,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连喘气都觉得难受,“不怪、不怪皇上。”哽咽几字,她的确说话都沙哑无力。 夜微言看着贤妃痛苦的模样,对皇后的愤怒也就越多。 皇后却像疯了似的,还要抓着夜微言不放,死活都要解释。 “皇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臣妾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是贤妃她先挑起,她和云贵人姐妹勾结,还把臣妾的孩子给……” 皇后好像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拉住夜微言的手惊恐地解释着,她怕了,怕皇上会误会自己。 这一切根本不是皇上看到的那样,是贤妃故意的,一定是这样! 皇后心思很乱,只想拼命解释,但是夜微言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一切都在眼前,你当朕是傻子还是瞎子?皇后,你实在太过分了,朕已容不得你继续胡闹下去了!”夜微言看着疯子一样的皇后,着实忍无可忍。 皇后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却丝毫没有要把话收回的意思,他神情冷漠地看着皇后,眼里写满了失望。 “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在那之前别再和朕说话。” 听到这一句话,皇后万念俱灰,失魂落魄般跌坐在地,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夜微言毫不犹豫道:“来人!” 一直在偏殿伺候小公主的嬷嬷听到声音急忙出来跪在地上,“老、老奴在!” 夜微言不留一点情面地吩咐道:“好好看着皇后,不许她离开寝殿半步,听明白了么!” 嬷嬷愣住了,但她什么也不敢说,皇上在气头上,这会儿帮皇后说话就是找死。 “是是是!老奴明白,皇上请放心!” 皇后对这些话已经没什么反应,就愣愣地坐在地上,神情木讷,眼神空洞。 夜微言只是淡淡地扫了皇后一眼,就低头去检查贤妃的伤势,同时不耐烦地问田公公,“太医怎么还没来!” “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去催!”田公公身上一个激灵,连忙亲自出去候着。 夜微言这才收回凌厉的视线,转而担忧地看向怀里的贤妃。 “贤妃你再坚持一会儿,太医很快就会来了。” 有了夜微言在耳边小声的安抚,贤妃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夜微言不想再看到皇后,就躬身把贤妃大横抱起,走到了外殿内才轻轻放在榻上。 第1926章 冷淡 “你先休息,朕在这里陪着你,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不要害怕。”夜微言柔声安抚着,轻轻握住贤妃冰凉的手。 贤妃是真的被皇后吓到了,差一点以为自己要葬送在此。 “皇上……臣妾无事……多谢……” 贤妃惊魂未定,才刚刚恢复说话还有些磕磕绊绊,咬字也不甚清晰。 夜微言摆手制止贤妃的动作,安慰道:“你先别急着说话,等太医来。你要说什么,朕都知道。” 贤妃定定地看着夜微言的脸,心里难得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听话地暂时休息。 夜微言看着听话的贤妃,微笑着轻轻点头。 没过一会儿,太医小跑着进了殿内。 “老臣给皇上请安,皇上……” 太医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夜微言不耐烦地打断,“快来给贤妃诊治!” “是!”太医不敢怠慢,立刻躬身上前,将手指轻轻搭在贤妃的脉上。 夜微言就在一旁默默盯着,一会儿看看贤妃,一会儿看看太医。 贤妃任由太医给自己诊脉,她这会儿已经稍稍好转了些,只不过脖子还是很疼。 片刻后,太医收回手,“娘娘乃是受了惊吓,身体有些虚弱,老臣给娘娘开副药,很快就会转好。” 太医边说边不自觉擦着头上的汗。 他这一路疾驰入宫,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这都不算什么,老太医几乎是一眼就看到贤妃脖子上的掐痕,心里又惊又疑,但又不能多问,只能胡乱猜测。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出乎太医意料地直接问道:“那贤妃脖子上的伤呢?” 老太医一愣,头皮发麻,背后一凉,忙叩首道:“请皇上放心!卑职稍后亲自为贤妃娘娘配一副药涂抹,很快能消肿下去,不会有大碍。” 夜微言一听总算稍稍放心,又问了一句,“不会有别的影响吧?” “皇上放心,内服外用双管齐下,娘娘休息一段时日就无碍了。” 太医谨慎地回答道。 他边说边紧张地擦汗,唯恐说错话,还要小心翼翼地观察皇上的反应。 夜微言也没有为难太医,点了点头,“嗯,你去写方子吧,来人,赐笔墨,方子写好马上抓药。” 小太监立即应答前去办事。 皇后的宫中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们作为这里伺候的奴才,一旦皇上怪罪下来,也难逃追究。 一个个站在这里苦不堪言,却也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静静在心里祈祷皇上不要难为他们。 小宫女听完太医的话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总算主子没有大碍,她来得不迟,没有给主子拖后腿。 贤妃仍旧控制不住轻轻咳嗽着,每一声都让她的嗓子跟着疼,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情。 夜微言看着贤妃的模样心中一紧,这时田公公从外面端起来一碗刚煮好的冰糖雪梨水,送到贤妃身前。 “皇上,这是老奴吩咐膳房炖的,给娘娘润喉。”田公公忙解释道。 夜微言闻到味道,一直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了些,对着田公公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田公公心里松了口气,自觉退到一边。 夜微言手里捧着碗,舀到勺子里先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觉得温度尚可才递到贤妃的嘴边。 贤妃被夜微言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到心里一热,听话地张开嘴,喝了一口。 温热微甜的梨水顺着贤妃的喉咙流下,滋润又清肺。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喝下一口冰糖炖雪梨之后,贤妃果然觉得嗓子舒服多了。 “怎么样?可还合胃口?”夜微言在一旁问道。 贤妃认真地点头,“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好多了……” 她的嗓音虽然仍旧有些沙哑,但比起方才已经好太多,就是声音还无法太大。 “嗯,那就好。你不用急着开口,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夜微言轻声安慰贤妃道。 贤妃也记不得已有多久没有听到皇上对自己这般软语。 但是贤妃很快就提醒自己要恢复理智,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现在是绝佳的机会,若是不趁这个机会问出口的话,贤妃也不知道下一次机会什么时候来。 贤妃喝下第二口夜微言喂过来的糖水后,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与夜微言对视。 察觉到贤妃的视线,夜微言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听着夜微言关切的话语,贤妃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说道:“皇上,臣妾有事想要问您……” 夜微言不疑有他,顺着贤妃的话说道:“什么?” “关于云贵人……”贤妃试探着开口,说道:“她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那般还活着?” 提起云贵人,贤妃也顾不上喉咙的干涩肿痛,只想亲耳从皇上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样谁也不用猜测,而且最重要的是,贤妃这么问也是有私心在。 她想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顺理成章也好,逼也罢,总之是要让皇上亲口承认云贵人还活着。 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耳朵听着,夜微言只要说出口的话就无法更改。 夜微言听贤妃提起“云贵人”三个字时,手上的动作就微微一顿。 等贤妃把话说完,夜微言的眉头已经不自觉皱在了一起。 夜微言没有立刻回答,贤妃就始终灼灼地看着他。 静默片刻后,夜微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夜微言说完就又舀了一勺糖水送到贤妃嘴边。 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起云贵人。而且这几日云贵人和小皇子,已经快要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 贤妃却不想就这么错过时机,她动作停顿没有张嘴去喝,而是定定地看着夜微言。 “皇上,云贵人是臣妾的妹妹,臣妾自始至终都觉得对不住妹妹,还请皇上、皇上能给臣妾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臣妾、臣妾真的难以苟活下去。” 贤妃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尽量心平气和,可夜微言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第1927章 已死 夜微言本以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能提醒贤妃,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想当然,贤妃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听谁说的?”夜微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贤妃一顿,反问夜微言,“皇上,这种事很重要吗?” 夜微言深深地看了贤妃一眼,“朕是想提醒你不要乱信没有根据的谣言。” 贤妃想也没想就否认道:“皇上放心,臣妾有基本的判断力。” 夜微言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一时忘了反驳。 此时周围伺候的奴才们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都不自觉把视线投射到这边。 在近前伺候的田公公和小宫女听得更是一清二楚。 小宫女自至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抬起,但身上的汗毛都跟着竖起来。 田公公更不用说,听到贤妃的话后先是惊讶地看了贤妃一眼,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贤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皇上本就为此事发愁。原本是一桩喜事,结果麻烦越来越多。 偏偏贤妃这个时候也跟着添乱,皇上心情会好才怪。 田公公想到这儿不自觉悄悄抬起眼皮去看皇上。 果然不出田公公所料,夜微言的神色暗淡下来,连嘴角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若是贤妃看到夜微言的脸色赶紧住口,应当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但是田公公也清楚贤妃的性子,恐怕她不会轻易收口。 好比之前贤妃因为陆凌枫的事三番两次去御书房找皇上争辩,哪怕是龙颜大怒贤妃都不退缩。 那几次皇上是真得被气到了,就差直接开口把贤妃打入冷宫。 只是这一次…… 田公公悄悄瞥了贤妃一眼,只觉得她恐怕没有之前那么好的运气。 夜微言神情冷了下来,手中的勺子一松掉在碗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在鸦雀无声的殿内,这一声也足够让所有人心里跟着“咯噔”一下。 夜微言把碗放在一旁,重新正坐,面上已经很难看到方才的温柔。 “贤妃这话是何意?” 贤妃却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而是尽量沉着地说道:“皇上,臣妾只是想知道云贵人是否真的为大魏生下了龙子。” 她说的心平气和,但是这句话却像是平地一声雷,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开了! 贤妃如此气定神闲地说出外界传言,而且胆子如此之大,直接当着皇上的面问起。 田公公都不知是该佩服贤妃的勇气,还是气她的没脑子。 周围的奴才们也都全身一震,他们都以为这是传谣,却没想到贤妃居然问出了口。 皇上会如何回答? 奴才们一面充满好奇,另一面也怕被贤妃连累。 贤妃却顾不上研究别人的心思,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从夜微言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夜微言迎着贤妃的视线,感受到一股压力和毫不妥协的逼迫,这让他的心情很是不爽。 “你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夜微言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而是反问贤妃。 贤妃微微一愣,随后忍着嗓子的干痛说道:“臣妾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夜微言双目微微眯起,与贤妃对视。 他很清楚,若是他回答云贵人的确还活着,那么贤妃一定不会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追问下去。 至于贤妃会追问些什么,夜微言不傻,早已清楚得很。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给贤妃任何承诺,更不会轻易答应恢复云贵人的身份,把她接回宫。 一个后宫的贵人死而复生,这种事不能儿戏,更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但贤妃显然不能体会夜微言的“良苦用心”。 夜微言强压着心头不快,还有阵阵将要复燃的怒火,重重呼出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劝说道:“今日的事情已经很多,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有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还不懂吗?” 夜微言的脑子也有些乱,能尽量静下心来劝说贤妃已是不易。 田公公看出夜微言的不快,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此刻只想用眼神示意贤妃别再追问下去。 但是贤妃此时除了夜微言之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贤妃没有从皇上那里得到想要的答复,仍是不依不饶,“皇上!若云贵人之事是事实,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夜微言看着贤妃,越发觉得她咄咄逼人。 之前看着贤妃被皇后掐住脖子涌上的怜惜,短短时间就被贤妃破坏的差不多了。 夜微言的视线越发冰冷,就这么看着贤妃,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但是贤妃仍旧不放弃地追问:“皇上,臣妾求您给云贵人一个身份,这都是她应得的!而且她不应该流落宫外,哪怕是您再信任的人都不行!” 贤妃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就差直接点出徐若瑾和梁霄的名字。 夜微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忍无可忍,怒斥一声:“住口!” 他只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猜测一点也没错,贤妃果然是故意逼问他,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给云贵人身份。 想到这些的夜微言心中更气,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被威胁的时候,心中那股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你不是想要真相么?好,那朕就告诉你!” 夜微言的火气突然爆发,连贤妃都被吓了一跳,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云贵人已经死了!” 夜微言重重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贤妃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回答,当即呆立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夜微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田公公也吓了一大跳。 皇上是真的生气了,甚至比方才怒斥皇后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事情可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夜微言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云贵人已死! 贤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夜微言,下意识喃喃出声:“皇上您为何要这么说?您明知道云秀她没有死……” 夜微言怒极反而看起来格外淡定,语气更是冷漠无比,“不,是你们误信谣言,朕再说最后一遍,云贵人已死。谁要是再在朕面前说起云贵人之事,就别怪朕不客气!” 第1928章 吐血 夜微言的暴怒,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少奴才因为害怕哆哆嗦嗦地站不稳而跪在地上。 小宫女也被吓坏了,只想提醒主子别再激怒皇上,但是她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贤妃从来没有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她甚至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因为方才的那一番话对云贵人没有半点好处。 这一瞬间,贤妃寒心了。 她从没想过皇上竟然能薄情到如斯地步。 “皇上,云秀她为了您,为了大魏,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您怎能一句话就将一切都否定呢!” 贤妃死死压着那股气,但却掩饰不住对夜微言的失望。 田公公在一旁看的是抓耳挠腮,一个劲儿用眼神示意贤妃不要再说下去了。 但是贤妃的眼里根本没有田公公,只有铺天盖地的寒心。 夜微言迎着贤妃的视线,怒气再次被挑起。 “朕告诉你,你若是再喋喋不休闹个不停,朕就将你打入冷宫!” 说出这句话,夜微言不是一时冲动。 贤妃的心已经麻木了,对夜微言的威胁没有多余的反应,甚至还有点想笑。 但是这笑,是自嘲的笑。 她微垂着头,所以夜微言看不到她的神情。 贤妃还没有开口表态,反倒是一旁的小宫女急了,连滚带爬地抢着跪在夜微言面前: “皇上息怒!娘娘不是故意的!娘娘只是惊吓过度,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请皇上开恩!开恩!” 小宫女每说一句“开恩”就重重磕一个头。 此时的贤妃神情恍惚,脑子昏昏沉沉,什么都听不进去,身体瘫软在榻上,连一句辩白都懒得为自己说。 小宫女边磕头边给贤妃使眼色,但贤妃根本不看她。她偷偷去拽贤妃的衣角,可贤妃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夜微言把小宫女细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贤妃一眼,没有半点留恋地起身,“准备回。” “娘娘!您不是有话要和皇上说吗?” 小宫女一看皇上要走,也是急得没有办法,只能强行凑到贤妃身边,大声提醒贤妃,同时用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能听到的小声很快地说道:“娘娘您快点说些什么!皇上就要走了!” 贤妃却好像根本听不见小宫女的话,仍旧是呆呆地,喃喃地念叨着:“云秀……云秀……” 这几个字虽然轻,但夜微言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对贤妃怒目而视,撂下一句狠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是压死贤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绳突然断了,气火攻心,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娘娘!”小宫女惊声尖叫。 贤妃吐完这口血就晕死过去,脸色苍白无血色。 夜微言看到这一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身体犹豫了片刻,最后只是对着太医说了几个字:“把人治好。” 随后夜微言便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 留下了一整个殿内的人目瞪口呆。 田公公呆愣片刻,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小宫女此时已经顾不上找皇上,哭天喊地的求太医,“太医您快救救娘娘啊!” 太医不敢耽搁,立刻给贤妃诊脉。 小宫女就跪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叨叨着:“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娘娘……” 晕倒的贤妃没有一点反应,看起来格外可怜。 一时间,外殿内只有小宫女的哭声格外清晰。 其他的奴才在皇上走了之后才敢抬头看几眼,当看到贤妃的的样子时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前脚皇上还为了贤妃怒斥皇后,这还没安稳一会儿,贤妃又把皇上惹怒了。 但是奴才们此时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心里都有数。 “听见皇上说什么了吗?云贵人已经死了!” “皇上声音那么大,又说了那么多遍,有谁没听到?” “也就是说传言是假的,云贵人根本没有死而复生。” “那小皇子呢?也是假的?” “这个皇上没说,不过云贵人都死了,皇子的事八成也是瞎编的。” …… 几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以为事实的真相。 此时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奴才在想什么,小宫女和太医的心思都在贤妃身上。 “娘娘您怎么这么傻……”小宫女想起来就心疼。 太医也看出事情紧急,拿出银针扎在贤妃的几个穴位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小宫女看太医的动作,忙坐直身体,“太医大人!娘娘怎么样了?” “施针之后应当是没有大碍了。”太医回道。 小宫女来不及松口气紧接着问道:“那娘娘何时会醒?” 太医算了算,“很快就会醒,不必过度担忧。” “多谢太医!多谢太医!”小宫女如释重负,不断给太医道谢。 太医摆摆手,不忘叮嘱小宫女,“这药方别忘了按时给贤妃娘娘服用,还是尽快带娘娘回到她的宫中歇息。” “是!奴婢记下了,多谢太医!”小宫女点头如捣蒜。 夜微言甩袖离开之后就径直回了御书房。 田公公一路上小心跟随,连大气都不敢喘,时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夜微言的侧脸,心里不住地叹气。 无论方才在皇后宫中,皇上的那番话是不是真心,都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用不了多久,那句“云贵人已死”的话就会插上翅膀似的传遍整个皇宫。 到时,皇上就算想改口也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田公公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夜微言就这么一言不发,黑着一张脸呆在御书房。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脸色还是很难看。 田公公站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还担心皇上把身体气出毛病,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劝道:“皇上……” 夜微言稍稍回神,身体不自觉动了动。 “皇上,您别为这件事烦心,看再气坏了龙体。”田公公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夜微言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贤妃娘娘多半也是想要帮云贵人说几句好话,只是方式激进了些,您别和她一般见识。”田公公劝说皇上道。 第1929章 天意 夜微言没有反驳田公公的话。 他从皇后宫中出来回到御书房这一路上,有多少气也缓和下来了,而且他冷静下来之后,也难免有些后悔。 “朕的确是太生气了,尤其是贤妃那么逼朕,就是想让朕当众给云贵人一个身份。” 夜微言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皱眉,“朕并非不想,而是现在不能这么做。” 田公公没有接话,皇上只是需要发泄一番,他只需做个听众就好。 “朕承认,有些话是朕一气之下的冲动之言,但说出去的话,也无法收回了。” 御书房只有夜微言和田公公二人,夜微言也就不需要顾忌太多,可以直言不讳。 田公公心下了然,皇上有些话是在气头上脱口而出。 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根本无法收回。 更何况一国之君,更是君无戏言。 夜微言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眉头紧皱,也在发愁此事。 “因为朕的那些话,云贵人回宫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说到这里,夜微言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田公公看出皇上发愁,只好尽量宽慰道:“皇上,既然已经如此,就不要再多想了,徒增烦恼。” 夜微言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也同样纠结。 他亲口说出去的话若是再推翻,只会失信于天下,而他这个不守承诺的人只会让百姓失望。 云贵人回宫的事,最终还是被自己亲手断送了。 “皇上,云贵人无法回宫的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可是、可是这小皇子总要回宫啊!”田公公在一旁提醒。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他也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真要做起来谈何容易? “小皇子回宫的事不能再拖了,不然的话,麻烦和危险恐怕会更多。”田公公继续苦口婆心。 夜微言仍旧没有松口,而是反问道:“接回来之后呢?” 田公公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按右相大人说的,把小皇子养在某位娘娘的名下才对。” 本来皇后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 田公公回想起方才皇后歇斯底里的疯癫模样,几乎是立刻就把这个选择排除了。 老实说,在今天以前,贤妃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看贤妃的脾气恐怕还会继续质问皇上为何不让云贵人亲自来养小皇子。 这么一看,贤妃也要被排除。 如此这般,就只剩下容贵妃还算合适。 田公公想了想,并没有发现容贵妃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相反,容贵妃一直安分守己。 田公公越想越觉得满意,忍不住就对夜微言推荐起来。 “皇上,老奴看容贵妃娘娘就十分合适。把小皇子记在娘娘名下,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夜微言没有反驳田公公的话,因为他也慎重考虑过这件事,容贵妃的确很合适。 只是这件事不是想一想,说一说这么简单的。 见皇上动心,田公公乘胜追击,“皇上,不如借此机会,尽快召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进宫来商议商议?” 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云贵人想回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就必须与徐若瑾、梁霄二人说明此事。 “这……”夜微言却有些犹豫。 老实说,夜微言的确因为田公公的这个提议而动了心。但是他转念一想,徐若瑾一定第一个不同意。 田公公看皇上犹豫,不禁有点着急,“皇上,这还有什么可多想的?一个是您的妃子,一个是您的皇子,说白了都该您说了算才对啊!” 夜微言被田公公的话提醒了。 既然每一种做法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那他还为什么要顾及别人? 小皇子是大魏未来的继承人,本就该留在宫内。至于云贵人,夜微言既然已经说出之前那样的话,反而说明一切都是天意。 夜微言渐渐想明白过来。 他对贤妃说的那番话歪打正着,反而成了最好的机会,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只要小皇子进宫。 至于云贵人,夜微言心有不忍却也只能忍痛割爱。 “去把梁霄叫进宫来,朕有要事!” 田公公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应声下来,“是!老奴这就去办!” 看着皇上终于狠下心来,田公公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做不仅对皇上,对大魏更是百利而无一害,田公公见皇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脸上也出现了欣慰的笑容。 接下来只要说服梁霄就一切大功告成。 梁霄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但皇上已经把狠话说出去,哪怕是梁霄也不可能不顾及皇上的颜面。 如此一来,小皇子回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田公公想到这些,笑容也越发灿烂。 …… 夜微言从皇后的宫中离开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退走。 这个人谨慎地在宫内绕了几处,最后看四下无人才闪进了容贵妃的宫中。 此人走到桂嬷嬷身边低声递了几句话,桂嬷嬷点头之后,他又立即离开此地,似从未来过。 容贵妃猜到皇后宫中要出大事,就提前让桂嬷嬷派人去看看。 果然不出容贵妃所料,桂嬷嬷果然等到了最重要的消息! “娘娘!大事!大事!” 容贵妃本来在屋内琢磨着下一步该做点什么,就被桂嬷嬷打断了思路。 “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容贵妃本以为是出了麻烦,但是抬头正好看到桂嬷嬷的神情,心中稍定。 桂嬷嬷兴奋不已,“都让娘娘您猜到了!皇后知道了云贵人的事,于是把贤妃叫去教训!” 容贵妃的脸上带着几分尽在掌握的得意,“嗯,然后呢?” “后来不知怎的,皇上也去了,皇后险些将贤妃娘娘掐死……好在皇上到了!” “皇上去的倒是及时。”容贵妃颇有些遗憾。 桂嬷嬷一脸疑惑,“老奴觉得,皇上去得太巧。” 她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容贵妃打断了,“这些不重要,皇上走了?” “皇上已经离开,而且,皇上亲口说出,云贵人已死……” “皇上说了这话?”容贵妃瞪大眼睛惊骇不已,“这、这一定与贤妃有关!” 第1930章 办成 不等容贵妃再多四村,门外有前来传信儿的人。 “娘娘,佛堂请您速去。” 桂嬷嬷一脸惊愕,下意识看向容贵妃,“娘娘,这……” 容贵妃微微叹了口气,“正好,皇后宫内的事也该去和殿下说一说了。” 桂嬷嬷抿着嘴,点点头没有说话,她也看出容贵妃脸上的无奈。 好不容易才安稳片刻,朝霞公主那边就来了消息。这都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了。 桂嬷嬷现在只求朝霞公主没有别的吩咐,她每一次看到容贵妃从佛堂禁地出来都像是没了半条命,心里就难免一阵阵心疼。 这也是自己伺候了多年的主子。 “走吧,莫让殿下等急了。”容贵妃似是已经习惯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干脆利落地起身就往外走。 桂嬷嬷应了一声就快步跟上。 去往禁地的这条路,容贵妃已经不记得走过多少次,似乎闭着眼都能轻易找到。 但是即便是如此熟悉的地方,容贵妃还是没有习惯这里压抑的气氛,总有一种阴森的寒意围绕在周身。 容贵妃每次走到这里都要深吸一口气,裹紧了衣领快步穿过,嘴里念叨着六字真言才行。 到佛堂的时候,容贵妃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才刚松一口气,余光就看到一个尼姑出现在视线里。 “娘娘这边请。”尼姑的声音还是同往常一样,听不出任何起伏。 容贵妃顺了顺气,抬脚走进佛堂。 一阵“咚咚咚”的木鱼声传来,容贵妃的心跳也不自觉跟着加快。 朝霞公主此时则在虔诚地诵经念佛,似乎没有察觉到容贵妃的到来。 容贵妃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站在一旁,肩膀微微紧绷着。 此地与朝霞公主的气质浑然一体,都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冷漠和诡异。 不过还好容贵妃渐渐已经能做到无视,就静静地候在一旁,等朝霞公主结束。 这会儿的朝霞公主看起来虔诚无比,嘴里念念有词,手中的佛珠不停,就像一个悲天悯人的妇人。 但是容贵妃绝不会这么想,她也极少盯着朝霞公主看,因为对方身上散发的狠厉会让她很不舒服。 容贵妃已经做好在这里等上半天的准备,却没想到诵经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她一惊,忙抬头去看。朝霞公主不紧不慢地放好木鱼,淡定地起身,手里转着佛珠走到石桌边。 “皇后已经知道了?” 没有半点寒暄,朝霞公主直截了当地问道。 容贵妃忙点头道:“是,皇后还将贤妃叫到宫中,此事还惊动了皇上。” 朝霞公主沉思片刻,再开口的时候脸上仍旧是一副和蔼慈悲的模样。 只不过这样的面容看在容贵妃的眼里却格外骇人。 容贵妃低垂下头,尽量避免和朝霞公主的眼神相对。那一双眼仿佛能直接看到她的内心,让她不寒而栗。 “皇后性格冲动,不惹恼皇上才是稀奇,她能做出这一番事,丝毫不意外。”朝霞公主的语气听不出息怒。 容贵妃只能轻声附和,“是。” 第1931章 死路 “皇上没有接云贵人和皇子回宫的打算?”朝霞公主不经意地提刀。 容贵妃微微一愣,点头道:“刚刚传出,皇上对外宣布,云贵人已死……” 朝霞公主听了嘴角一勾,“这倒是有趣了。” 容贵妃叹了口气,“……皇后忍不住找了贤妃,险些将贤妃掐死,而贤妃借机逼迫皇上接云贵人回宫,皇上……不得已。” “贤妃的性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然会百般要求皇上将云贵人接回宫。” “这么一闹,皇上就更铁了心不会给云贵人身份了。”朝霞公主不疾不徐地说着,“她其实是给云贵人帮了倒忙。” 但容贵妃还是太明白,“既然皇上不愿接人回来,那又为何犹豫这么久?这倒是想不通。” 朝霞公主闻言却是一笑,“皇上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他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不想让人觉得他忘恩负义,是贤妃过于草率。” 听到这里,容贵妃有点明白了。 她本以为皇上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云贵人的安危,怕她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但是现在看来,这想法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也有些过于美好。 夜微言是一国之君,他考虑任何事都是从大魏和皇权出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 说来说去,还是朝霞公主看得清楚。 “你也不必悲观,掌大权者无一例外,皆是如此”朝霞公主在说这句话时带上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口气带着嘲讽和冷意。 容贵妃自觉闭嘴,这不是她可以接话的。 说完方才的话之后,朝霞公主却也沉默了,淡淡地喝了口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容贵妃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有些坐立难安,但也只能强迫自己再耐心些。 朝霞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叫自己过来,一定另有目的。这么想着,她的心又一次悬起来。 “你知道……”朝霞公主突然开口,容贵妃被吓了一跳,身上一个激灵,从头麻到脚。 朝霞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到容贵妃的异常表现,继续说道:“怎么做才能让这件事一劳永逸么?” 容贵妃脑子一懵,不知道朝霞公主想要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摇头。 朝霞公主却不介意,她甚至连看都没看容贵妃,就自问自答道: “皇后有最好的武器,就握在她手里,可惜她自己不知道。” 说着朝霞公主似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臣妾不懂,还望殿下明示。” 朝霞公主抬头看向容贵妃,嘴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的笑意。 容贵妃的身体不禁微微一抖。 “这个‘武器’就是她的命。”朝霞公主从容地说出答案。 容贵妃呆立在原地,双眼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朝霞公主,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皇后一死,云贵人和皇子才不可能回宫。”朝霞公主说着面上闪过一丝狠厉。 容贵妃大惊失色,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张。 她万万没想到朝霞公主已经疯魔到如此地步,居然要让她去取皇后的性命! 容贵妃心里一阵害怕,脸色发白,手不自觉地发抖。 “既然还动不了云贵人母子,那就只好从皇后下手了。”朝霞公主为自己的做法找了一个看似完美的理由。 好像她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只要能把云贵人和皇子挡在宫门外,一个皇后根本不算什么。 容贵妃却不这么想,她因为朝霞公主的话语和口气而害怕极了。 皇后若是真死了,皇上定然没有理由让云贵人和小皇子入宫。因为皇后之死所引起的风波根本无法平息。 朝霞公主打了一手好算盘,可是要去执行命令的却是自己。 杀掉皇后,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而且自己与皇后虽说有些怨恨,但远远没有到非要杀掉她不可的地步。 她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皇后的命! 但是容贵妃不得不承认,她早就猜到朝霞公主的心思,皇后的命根本不可能留太久。 只是容贵妃没有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容贵妃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反驳朝霞公主,她不想动手,更不想杀皇后。 一定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甚至不用动皇后就能阻止云贵人和皇子回宫。 容贵妃绞尽脑汁,仍旧毫无头绪。 大约是看出容贵妃的犹豫,朝霞公主随口说道:“这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到么?” 容贵妃身体一震,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皇后如今是多事缠身,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还是说你以为她恢复好了,不会对你动手?” 朝霞公主怜悯地看着容贵妃,“把你这些没用的心思都收起来,你不杀她,她迟早也会杀了你。” 说到这儿,朝霞公主又珉了一口茶,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天气这么简单的事。 容贵妃陷入了沉默。 朝霞公主的话一点也没错,容贵妃甚至还用同样的话去怂恿过贤妃。 现在想想,真是风水轮流转。放在自己身上也格外讽刺。 同样的选择摆在容贵妃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皇后死,要么她死。 容贵妃很清楚,若是她不杀皇后,不用等到皇后恢复,她就已经被朝霞公主处置了。 “殿下……皇后身边守卫森严,恐怕……” 容贵妃后面的“很难动手”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朝霞公主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所幸,朝霞公主很快就收回视线,“很难么?那你就多想想办法,总能办成的,你说呢?” 城郊,山顶别院。 天空划过一道黑色厉影,站在院内的梁霄却只是淡淡地抬头扫了一眼,就伸出了左臂。 片刻后,一直鹰隼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他的手臂,紧接着就开始整理羽毛。 没过一会儿,又从半空中传来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而且有些陌生。 不只梁霄注意到了,他左臂上的鹰隼也停下动作,转动着小脑瓜到处看。 很快就有一只新隼落在了院子里的树上。 梁霄手臂上的鹰隼似是察觉到自己的领地被入侵,身上的毛都凌乱了几分。 第1932章 来信 没有梁霄的命令,这只训练有素的鹰隼是不会轻易进攻的。 梁霄瞥了一眼在树上猜来猜去的隼,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一道黑影利落地上树,将那新隼脚上的信拿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眼睛一眨的工夫,这个黑影已经单膝跪在梁霄面前。 梁霄把信条拿在手里,黑影咻地就消失在原地。 展开字条梁霄细细看了一眼,随后在手里攥了攥瞬间就变成了粉末状。 这字条正是夜微言吩咐给田公公的。 字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让梁霄尽快入宫。 偏巧梁霄在看字条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扭头一看果然是徐若瑾正朝这边过来。 徐若瑾有事要和梁霄商量,几乎跑遍了整个别院才在这个院外看到了梁三。 找到梁三就说明梁霄肯定也在,她没有让梁三通禀就大步走进了院子。 结果进门的瞬间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梁霄手臂一松,鹰隼就识趣地振臂飞走了。然后梁霄不经意地拍了拍手,把手里的灰屑拍掉。 他转身面向徐若瑾,眼神里带着询问。 徐若瑾却没着急说话,而是径直走到梁霄面前,左看看又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梁霄忍俊不禁,声音低沉带着宠溺,“怎么了?” “你干什么呢?”徐若瑾一副审视的目光打量梁霄。 梁霄一本正经,“喂鹰隼。” 徐若瑾眉头一皱,“这么简单?可是我方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鹰隼,怎么一点也不像你这一只?” 她在来的时候不经意地一抬头,刚好看到一只鹰隼飞入院中。 本来徐若瑾也没有多想,但是现在看梁霄的态度,她越想越觉得那只鹰隼不对劲。 “你看到了?”梁霄本也没打算隐瞒,不过还是有些惊讶。 徐若瑾一听不耐地对梁霄翻了一个白眼,“废话!快说,那鹰隼是从哪儿飞来的!” 梁霄无奈地一笑,直说道:“宫里来的。” 徐若瑾立刻反应过来,“皇上?” 梁霄点头。 “他又找你做什么?”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丝毫没把夜微言当皇上,而是一个没完没了麻烦不断的普通人。 徐若瑾会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她对夜微言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失望。 “来信要我进宫,说有要事相商。” 梁霄把字条上的内容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听完眉毛都快要拧成麻花,“要你进宫作甚?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 她一点也不介意把夜微言往坏里想。 不是徐若瑾想这么做,而是夜微言的一言一行让她不得不这么揣测。 “就不可能是同意云贵人入宫么?”梁霄好笑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又是一个嘲讽的白眼,“得了吧。要真是那样他早就敲锣打鼓地来了,搞这一通名堂鬼鬼祟祟没用处。” 她已经把夜微言看穿了,他肯定是想到了别的主意,但是明知道自己不会同意,于是就只叫梁霄入宫。 “肯定是想从你那边下手,说服你把小皇子记在别的妃子名下。”徐若瑾已经猜透夜微言的想法,而且一说起来就一肚子气。 “随他怎么想,我管不着。”梁霄毫不在意地说道。 徐若瑾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的意思是不去?” “我为何要去?那是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就是了,我不蹚浑水。”梁霄淡定说道。 徐若瑾一喜,连带之前的郁闷也扫去不少。 “但万一他找你不是因为这事怎么办?”这么一来反倒是徐若瑾多少还有点顾虑。 梁霄摇头,“不会。” 说完这两个字,梁霄犹豫了一下,但是对上徐若瑾疑惑的目光,他还是把得到不久的消息告诉了她。 “皇上今日去了皇后的宫中,救了差点被皇后掐死的贤妃。” 梁霄神色淡淡地说着,甚至很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起伏。 徐若瑾一惊,“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掐死谁?” “皇后险些贤妃,因为云贵人的事。”梁霄好脾气地又重复一遍。 这下徐若瑾才明白,但是她仍旧迷糊着想不通,“皇后找不到人发泄就去找贤妃?这不是有毛病么?” 徐若瑾是在搞不懂皇后的脑回路。 “有没有毛病不知道,不过差一点得手就是了。”梁霄认真的模样,连徐若瑾都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皇上到了,救了贤妃,怒斥皇后。对不对?”徐若瑾推测后面的发展。 梁霄点头表示肯定。 徐若瑾仍是皱着眉头,“这到底是哪一出?” 梁霄轻轻摇了摇头,“之后皇上就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云贵人已死’。” “啊?!”徐若瑾这次才是大惊失色,短暂的惊慌之后就是爆发的愤怒,“死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说云贵人死了?” “可能是贤妃的缘故。”梁霄比徐若瑾冷静得多,还能安心地分析。 徐若瑾蹙眉,“你是说贤妃又乱说话了?” 她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之前陆凌枫和老县主的事可让徐若瑾一直记忆犹新。 梁霄没有多说,但是沉默已经表示一切。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若瑾恨得牙痒痒。 贤妃为了云贵人和陆凌枫闹了那么久,最后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说,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结果这人居然一点教训也不记,还因为云贵人和皇上硬抗? 徐若瑾光是想想都能猜到当时的情况,又是一阵气血上涌。 “贤妃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我真想打开看看!”徐若瑾气的都语无伦次了。 梁霄在一旁安慰她道:“估计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等她反应过来会更后悔。” 徐若瑾对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贤妃?她不会后悔,她何时觉得自己做错过了?她都是为了别人好,都是别人的错,就这么简单。”徐若瑾也已经看透贤妃的心思。 院子里只有梁霄和贤妃两人,树上的鹰隼听到动静也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说来说去,最可气的还是夜微言!他根本就是故意借贤妃的口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徐若瑾斩钉截铁,一口咬定夜微言是故意为之。 第1933章 怒骂 徐若瑾不是没想过夜微言是故意拖延时间,大约是想找个机会再重新商量一下。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连这个过程都没有,夜微言就单方面宣布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死了”。 徐若瑾满心失望,更带着无能为力的失望,“他以后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他,这个人没有半点信誉可言!”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夜微言的确做错了,梁霄也没打算帮他说话。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慰自己的媳妇儿! 徐若瑾愤恨不已,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皇宫,抓着夜微言问个清楚。 “你想怎么做,告诉我,我去。”梁霄像是看穿了徐若瑾的蠢蠢欲动,就主动说道。 徐若瑾一愣,然后撇着嘴看梁霄,没说话。 “你想怎么出这口气都行,我都可以做到。”梁霄定定地看着徐若瑾又补充了一句。 看着梁霄认真的眼神,徐若瑾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只要她说得出来,梁霄绝对都可以办到。 哪怕是她要进宫去和夜微言理论,他也一定会陪在她身边,而且让她毫发无损地回来。 正因为知道会是如此,徐若瑾反而冷静了些许,故意撅着嘴嘀咕了一声,“我还能怎么样?除了在你面前骂他一通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不傻,那毕竟是皇上。 而且发泄一通也毫无用处,达不到她期盼的结果。 如若是自己的事情还罢,这毕竟是云贵人的一生幸福,她绝对不能鲁莽。 “夜微言叫你进宫说什么?让你尽快把小皇子送回去?”徐若瑾话语里的气愤一时还难以完全消除。 梁霄也不隐瞒,点头道:“应该是此事。” “是啊,云贵人为他拼死拼活才生下儿子,如今已经没有用处了,所以他只要皇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怎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呢?” 徐若瑾说着说着又要生气。 梁霄道:“可能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话已经说出口,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 “得了吧!他根本没想过反悔好不好?这都是他的计划,目的就是留下小皇子一个。” 徐若瑾不等梁霄说完就打断道。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梁霄试着转移一下徐若瑾的注意力。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他不是想要小皇子么?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云贵人和小皇子,我一个都不会放手!” “不仅如此,我连看都不会让他看一眼!” 梁霄不会在这种时候帮夜微言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点头,“好,随你。” “你要是不进宫的话,他会不会派人直接过来要人?” 徐若瑾发泄了一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梁霄想了想,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可能。” 谁知徐若瑾听了这个答案,却是嘲讽地一笑,“那正好!就怕他不敢来,只要来我非要好好和他聊一聊!” 最后三个字徐若瑾说的咬牙切齿,谁都能听的出来,一定不是“聊一聊”这么轻松。 “云贵人和小皇子,我会安心照顾着。出了月子就跟我们回府。”徐若瑾都计划好了,“总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母子任何一个回宫。” 既然是媳妇儿做的决定,梁霄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但是梁霄在开口说话之前,视线却突然扫向院门,什么也没说。 徐若瑾察觉到不对劲,就顺着梁霄的视线看去。 只看院门轻轻被人从外面推开。 “你怎么来了?”徐若瑾看清来人时不禁脱口而出。 第1934章 苦笑 来人正是云贵人。 徐若瑾这一瞬间心情格外复杂,又是惊讶又是后悔。 历史再度重演,徐若瑾依稀还记得上一次她和梁霄说话被云贵人听到,结果云贵人承受不了压力早产了。 这一次…… 徐若瑾不敢继续往下想,也不知道云贵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和梁霄的对话,云贵人又听到了多少。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若瑾扭头去看了梁霄一眼,眼神里带着诧异和询问。 梁霄一脸淡定,显然他早就知道云贵人到此。 徐若瑾明白他或许是想借机试探云贵人的心思,可这么做也太…… 她没了办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转头去细看云贵人的神情。 云贵人的面容稍显沉静,但仔细端详,还是能从她的嘴角看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显然,她听到了不少…… 徐若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大步走向云贵人的方向。 “风这么大,你怎能随意出门?感染风寒怎么办?头痛的话我可不管!” 徐若瑾一边吓唬云贵人,一边把人往外赶。 “我只是觉得闷,走一走。” “我只说允许你在屋中走一走,谁允许你离开了?你这么做实在伤身,快回……” 徐若瑾簇拥着云贵人离开,梁霄看着徐若瑾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媳妇儿实在性子够犟,可她越是如此,自己反倒越是喜欢。 其余的事,只能让他来解决了! 徐若瑾此时顾不得梁霄,走在云贵人身侧,轻轻搀扶着她的胳膊,余光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云贵人的神情。 云贵人这一路上却都没怎么表示,而且也出人意料地安静,一句话也没说。 徐若瑾的大脑快速运转,想着稍后该如何与云贵人说,但云贵人这样淡定的反应,反而让徐若瑾越发担忧。 就这样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云贵人的小院儿。 方妈妈和红杏都在,看到二人一起回来主动迎上前。 红杏本想解释一眼没瞧见云贵人,就被她私自离开,可看到徐若瑾和云贵人的神情,她立即闭了嘴。 徐若瑾陪着云贵人回到屋内,小皇子已经睡下了,就连悠悠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丫头也玩累睡着。 方妈妈和红杏照看着两位小主子,给徐若瑾和云贵人腾出空间。 屋内只剩下徐若瑾和云贵人两人。 但是平时牙尖齿利的徐若瑾此时却陷入了沉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徐若瑾也没想到自己在面对云贵人还有词穷的时候,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云贵人坦白。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却是云贵人先打破了气氛。 可云贵人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抬起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珠。 徐若瑾察觉到云贵人的动作,心中不忍,五官都不自觉纠结在一处。 看到云贵人这么伤心,徐若瑾心里对夜微言的气就更深。 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安抚云贵人才行。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都怪他……说话不算数!”徐若瑾本想心平气和地说话,但是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不管怎么提起夜微言,都是怒不可遏。 反倒是云贵人,听到这话之后轻轻摇了摇头,硬是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尽量平淡地说道: “我没事,郡主不要为我担心。我听到你们的话时,老实说,我心里其实松了口气。” 云贵人说到这好像怕徐若瑾不相信似的,特意重重地点了头。 徐若瑾没有说话,她要是看不出云贵人为难的模样,那就白活了。 “我本就不想回那牢笼一样的地方,郡主你是知道的。” 云贵人仍在不懈地解释,“所以皇上不承认我还活着,倒也挺好的。” 徐若瑾听到这里,呼出一口浊气,肩膀也稍稍放松了些,但视线仍旧牢牢地落在云贵人身上。 “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但是小皇子怎么办?” 徐若瑾知道云贵人不想提起这些,但这都是不得不面对的。 云贵人的身形微微一顿,眼神一暗,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也不想让孩子回去……我不想和孩子分开!”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徐若瑾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从云贵人的眼中看到了光芒,这让她有些许惊讶。 云贵人没有说谎,更不是硬撑,她不会自私地扔下孩子一个人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机会,云贵人也要和孩子生活在一起。 但是,事情却不会如云贵人的愿。 想到这里,云贵人眼中的光芒瞬间消逝,整个人都变得没什么精神。 “若你真是这么想的,我一定会帮你!”徐若瑾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云贵人安心的承诺。 云贵人眼里都是感激,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郡主,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云贵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可是皇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徐若瑾眉头微微蹙起,她很明白云贵人的顾忌。 夜微言为了这个皇子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想尽办法也一定会把孩子接回宫去。 这不仅是云贵人最担忧的事,也同样是徐若瑾所在意的。 她是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带走这母女二人,但另一边是皇上,徐若瑾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护住她们母子二人一辈子的能力。 云贵人长久以来的担心渐渐浮出水面,她真的怕早晚有一天会被迫与儿子分开。 几乎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看着小皇子熟睡的面庞,她都默默向老天爷祈祷,任何人都不要把他们母子分开。 云贵人很清楚,这可能只是她的奢望罢了。 这毕竟是皇上的孩子,不是单单属于自己的……所有人在意的都是这个孩子,只有瑜郡主会在意她这个母亲怎么想,也仅有她一人而已。 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感激徐若瑾,是她让自己感觉到生命还有另外的活法,可她们实在势单力薄,抗不过这命! 第1935章 担忧 “哪有什么好犹豫的?” 徐若瑾带着几分不屑的声音传来。 云贵人愣了一下,不解地抬头去看徐若瑾。 “都道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在乎皇上的想法么?”徐若瑾看着她,她却沉默,没有回答。 她的心思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霄与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徐若瑾看云贵人的表现就能猜到。 云贵人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我到处找你,结果正好听到,我实在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深深的自责。 徐若瑾忙安抚云贵人,示意她自己没有往心里去,“你听到了也好,本来我还发愁该怎么和你说。” 云贵人垂下头没有接话。 “他连那样的话都说了,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徐若瑾为云贵人抱不平。 云贵人脑子里又回想起徐若瑾和梁霄的对话,心也跟着沉了一下,“郡主您别生气,为了我这点事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闲事我还就管定了!”徐若瑾语气坚定。 云贵人被徐若瑾略显强硬的语气吓了一跳,她的心里被感动溢满,眼眶发热,有些手足无措。 “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但你也要想想现在的情况。” 徐若瑾看着她道:“我只问你,跟我回郡主府,你可愿意?” 云贵人毫不犹豫的拼命点头,“自当愿意,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皇宫内这会儿肯定已经传开了,你一个大活人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不存在,这简直就是荒唐。” 徐若瑾想起来还是气愤难平。 云贵人苦涩一笑。 “总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记住,一切都按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走。”徐若瑾灼灼目光注视着云贵人,“其他的,交给我。” 云贵人眼里充满感激,看着徐若瑾,面上始终挂着笑容,而且这一次的笑意直达眼底。 徐若瑾看到这一幕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她很清楚,夜微言可以放弃云贵人,但也不一定不会扔下小皇子不顾。 想到这里,徐若瑾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尤其是夜微言把云贵人当成生育机器的行为更让徐若瑾不齿。 在小皇子还未出世时,夜微言表现出来的关怀和急切,现在看来根本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徐若瑾毫不怀疑,若是云贵人最后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夜微言绝对不会再露面,对母女二人也一定不闻不问。 这不是徐若瑾有偏见,而是夜微言真能做得出来的事。 对夜微言来说,有用的只有小皇子,其余的,包括小皇子的母亲是谁都没关系。 只要小皇子回宫,随便记在一个妃子名下,大魏的未来就有保证了。 夜微言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当继承人的皇子。 徐若瑾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盘早就布置好的棋局。从太后还在世时就已经安排好,为的就是最后这一次爆发。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双眸一暗,面色也冷了几分。 她不自觉开始怀疑最初太后的动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不让云贵人被皇宫中的势力盯上么? 云贵人不知徐若瑾心中所想,她隐隐有些担忧。 这种担忧已经不是对她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而是对徐若瑾,怕她会因为自己的事而受牵连。 “你把身子养好,后面的事情再说,连累的话就不要再提,我们一切都慢慢来。”徐若瑾说着深深地看了云贵人一眼。 云贵人认真地点头,“郡主,谢谢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这么客气?”徐若瑾嗔怪道。 云贵人忍俊不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徐若瑾虽然对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没有好的计划,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她若是不为云贵人出头的话,就没有人能帮她了。 云贵人本就是个懦弱,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性子,哪怕心里不情愿也会压在心底,不敢为自己的真实想法发声。 徐若瑾不同,她就是要让云贵人为自己活一回。不然的话,等到一切都失去才后悔就来不及了。 还好,云贵人渐渐也在发生变化,愿意把压抑在心底的那股不屈宣泄出来。 这也是徐若瑾最欣慰的地方。 只有云贵人这个做母亲的变得越来越强,她和小皇子才有不被任何人分开的资本。 他们是心连心的母子,徐若瑾无法想象母亲被迫与孩子分开该有多痛苦。 若是换了她,谁要是敢从她身边夺走小悠悠,她一定会跟那人拼命。 至于云贵人,徐若瑾也是一样的想法,她会一直捍卫云贵人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力。 十三王府。 自那日十三王爷也离开山顶别院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王府待着,倒是也安分了些许时日。 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十三王爷暗地里则一直派人留意皇宫和别院的动静。 而且十三王爷从回来就一直气不顺,每天不大发一通脾气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特别是想到徐若瑾的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就要怒吼一通。 每一次话语都不重复,管家小厮都能背下来了! “真是反了天了!徐若瑾的出身本就为皇室多不齿,居然还敢对本王大小声,没有一点规矩!” 老管家在一旁只能小心安抚,“王爷消消气,不与她一般见识。” 十三王爷白了老管家一眼,“不与她一般见识?她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还会管本王么?” “那天的景象你没看到吗?徐若瑾一个人挡在门口,硬是不让皇上进门,简直可笑至极!”十三王爷气哼哼地说道。 老管家无法反驳,这些的确是他亲眼所见,当时还吓得下巴都快掉了。 瑜郡主的泼辣劲儿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甚至可以说全大魏都找不出第二个。 最后皇上真的连看都没看云贵人和小皇子就匆匆回了宫。 说起这些来,老管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若是当时皇上生气怪罪下来,他们在场的人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第1936章 除掉 “皇上也是,怎么能如此软弱?让一个臣子骑到自己的头上?这哪里是一国之君的做派?!唉!” 十三王爷对夜微言的表现也十分失望。 要是换做十三王爷,管他是梁霄还是徐若瑾,通通都要靠边站,谁也是敢阻拦他去看小皇子,那就是一个死。 老管家偷瞄十三王爷的表情,就猜到他的心思,但看破却不说破。 十三王爷在别院的时候也没少生气,但几乎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徐若瑾连十三王爷都不怕,就没有别的事是她做不出的了。 老管家早就看出,自己主子和瑜郡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不过是一个开始,以后说不定还有更麻烦的。 想到这些,老管家就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要是可以的话,老管家还真想劝主子一声,别再卷进这麻烦事,毫无作用不说,对身体半点儿好处没有。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迟早新账旧账一起算!”十三王爷愤愤不平道。 就在这时,突然跑进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跪在地上,“启禀王爷,宫内来的消息。” 十三王爷的注意力被转移,立刻追问道:“怎么?” “昨日皇上在后宫大发雷霆,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挨了训斥!”下人急急应道。 十三王爷面露疑色,“为什么?说的仔细些?!” “是!”下人忙点头,“皇后似是得知云贵人之事,于是召贤妃去,二人吵作一团。就在皇后要掐死贤妃的时候……” 十三王爷听到这眉毛差点挑到天上去,摆手打断道:“你说什么?皇后、皇后要掐死贤妃?” “是!奴才的确是这么听说的,幸好皇上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惨剧。”下人继续说道。 十三王爷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她们两个好端端的,添什么乱!” “奴才也不知。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又和贤妃起了冲突,还说、还说……”下人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十三王爷不耐烦地追问,“废话这么多!还不快说!” “还说云贵人已经死了!”下人受惊脱口而出。 十三王爷听到这话很是惊讶,没想到皇上竟会说出这句话。 想起当初无论他怎么说,夜微言就是不同意把小皇子记在皇后名下。 但是怎么这会儿又要说云贵人死了?难道说夜微言终于动摇了,肯把小皇子一人接回宫中? 不过十三王爷怎么想都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总觉得不太对劲。 “皇上还说什么了?”十三王爷又问道。 下人绞尽脑汁地想了片刻,摇头道:“其他的没有消息,后来贤妃晕倒,皇上也是没理就走了。” 十三王爷面上的震惊渐渐褪去,陷入了沉思。 这极有可能是一个信号,皇上的话已传开,到时想要反悔也来不及。 “这么说,小皇子回宫已成定局。” 十三王爷面露喜色,之前的震惊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如此甚好!” 老管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惊讶,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只不过是短短一日工夫,皇后和贤妃那出了事,连皇上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费解。 但十三王爷却不这么想,他只看结果。 “皇上要是早都听本王的,还能有这么多麻烦?”十三王爷高兴归高兴,说起来还是有些不满。 而且,十三王爷很快意识到一件事。 “好端端的,皇后如何会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之事?” 十三王爷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下人也不知是为何,只能回道:“奴才也不清楚,突然云贵人还活着的消息就在宫内传开了。皇上知道后就让人封锁了消息,没想到还是传到皇后那去了……” 十三王爷越想越不对劲,知道云贵人之事的人原本屈指可数,皇上更不可能说,那是如何传开的?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奴才听说,消息是从右相府传出来的。”这时下人补了一句。 十三王爷皱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不会是他,他没这个胆子。” 下人连忙闭嘴。 十三王爷这时想到了一个人,立刻雷霆暴怒,狠狠把拐杖戳在地上,愤怒至极,“简直岂有此理!” 老管家和下人都被吓得不轻。 “一定又是朝霞公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妇人在背后作祟!”十三王爷万分肯定地说道。 老管家和下人都是一愣,但都不敢说话。 “这妇人简直恶毒,一次一次扰的大魏不得安宁,一日不除去她,大魏就难有好日子过!”十三王爷恶狠狠道。 老管家看十三王爷情绪越发激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先把下人打发走,然后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 “王爷,您消消气,这么大的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说得轻巧!本王怎么消气?本来一切都遂人愿了,结果是那个毒妇在背地里耍手段,这种人一日不除,你让本王如何安心?” 十三王爷不仅没消气,反而气愤异常,拐杖不断戳在地上发出硁硁的响声。 老管家没办法,只能闭嘴。 “这个毒妇在宫中这么多年,自以为没人奈何得了她,日益嚣张,目中无人,把后宫搅成浑水,真是蛇蝎心肠!” 十三王爷提起朝霞公主就停不下来地骂。 老管家这种时候都是保持沉默,说错一句话都会被牵连。 “一个朝霞公主,一个徐若瑾,真不愧是母女俩,找茬无理取闹的本事一流,背后捅刀子的事干了一件接一件!” 十三王爷骂着骂着还不忘带上徐若瑾。 他在朝霞公主手底下吃了亏,就算夜微言没有给他答复,他仍旧一口咬定自己的腿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半残不残的模样,都是拜朝霞公主所赐。 至于徐若瑾就更不用说,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不仅如此,还动不动就出言顶撞。 “徐若瑾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了她娘的那一套,呸!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十三王爷越说越气,丝毫忘记徐若瑾曾经救过他的恩情。 老管家听得也是胆战心惊,十三王爷心中积怨已深,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扭转了。 第1937章 胡闹 十三王爷大骂了半天,直到累了才坐下喘口气。 一边的老管家忙上来倒茶。 “不行!”十三王爷却毫无预兆地蹦出一句。 老管家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茶杯都跟着一抖。 “本王立刻就要入宫!”十三王爷大喝一声,又是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都跟着一震。 老管家不解,这种时候入宫做什么? “这毒妇不能留,为了大魏的安宁,朝霞公主必须死!” 十三王爷咬牙切齿地吐出让老管家心惊不已的几个字。 王爷一定是疯了!朝霞公主那样的身份岂是说杀就杀的? 老管家心里忐忑不已,但是十三王爷此时正在气头上,任何人只要不顺着他的话都得不了好。 也不等老管家拦着,十三王爷当即吩咐马车,一声令下,进宫去了。 十三王爷自从伤到腿之后就没进过宫,一方面是不方便,另一方面也是自尊心作怪。 到了皇宫,通传一声,十三王爷就焦急地等待着。 他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夜微言耳中。 “十三皇叔来了?”夜微言皱眉,完全没想到此人会在这时候入宫。 “是,人已经在殿外候着。”田公公答道。 夜微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如今已经够乱的了,他又要来跟着凑什么热闹?”夜微言边抱怨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奴也不知,那这十三王爷,皇上您看……”田公公试探着问道。 夜微言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摆摆手,“罢了罢了,让人进来吧,听听他要说什么。” 田公公忙应声,“是,老奴这就去宣。” 得了传召的十三王爷立刻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走进御书房,“皇上!” 夜微言只听到十三王爷的声音就不由把眉头皱得更紧。 “皇叔不必行礼。来人,赐座!” 得了吩咐的太监立刻搬来椅子放在十三王爷身后。十三王爷也不客气,顺势坐下。 夜微言呼出一口浊气,尽量平和地问道:“皇叔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他倒是希望十三王爷入宫只是嘘寒问暖,聊些琐事。但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夜微言心中有数,十三王爷此次进宫多半是为了云贵人和皇子的事。 看来这消息已经传到十三王爷那去了。 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罢了,比如尽快将小皇子带回宫并且记到皇后名下。 但十三王爷若是不提,夜微言也不打算说这个话题。 可是大大出乎夜微言的意料,十三王爷一开口就把他惊到了。 “请皇上立即赐死朝霞公主!” 十三王爷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不只是夜微言,田公公嘴巴大的都能塞下鸡蛋了。 “皇、皇叔你在说什么?”夜微言第一个反应过来,调整了一下神情,试图给十三王爷一个台阶下。 田公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摆手让不相干的奴才们退下。 奴才们都紧紧闭着嘴退出御书房,还不忘把门牢牢关好。 十三王爷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仍是坚定地重复道:“皇上,若是想要大魏的清静,朝霞公主非死不可!” “好了。”夜微言面露不悦,略有些粗暴地打断十三王爷,“皇叔你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事么?算是朕求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好不好?” 夜微言后来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无奈。 十三王爷却好像听不出来似的,根本不买账,“皇上,这么做才是对大魏最好,所有一切都是朝霞公主搞出来的,她不死风波就不可能停。” 夜微言压下心头的烦闷,继续反驳十三王爷的话,“姑母整日在佛堂,如何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她甚至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无论夜微言如何想,都无法把发生的这一切和朝霞公主联系在一起。 同样,夜微言也不明白,十三王爷为何就像疯了似的抓着朝霞公主不放。 夜微言本就为了云贵人的事着急上火,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十三王爷还要跟着胡闹,他不郁闷才怪。 眼下麻烦事一大堆,夜微言处理起来没有头绪,不知怎么办才好, 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夜微言也没了主意。 云贵人和小皇子回不回宫,又该如何回宫,夜微言到现在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皇上此言差矣,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怎会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您太小看她了!” 十三王爷斩钉截铁地驳斥夜微言。 夜微言被这话堵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沉默了半晌才把那股火气压下去。 在夜微言看来,十三王爷就是无理取闹。从遇刺那次开始,十三王爷就把一切都归咎到了朝霞公主身上。 夜微言也想不透十三王爷到底是哪里来的此种猜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可十三王爷毕竟是皇叔的身份,夜微言就算心中有不满,也无法表现得太直接。 偏偏十三王爷就认准朝霞公主一人,咬定都是她的手段。 “皇上,事不宜迟,应当立刻赐死朝霞公主,她一死,就能还来后宫的清静,就能换来大魏的安宁!” 夜微言眉头紧皱,声音也冷了几分,“那皇叔可有证据?” 十三王爷一愣,“这还要什么证据?” 夜微言却不肯退让,“没有证据如何让人信服?” “朝霞公主此人蛇蝎心肠,对当年之事一直怀恨在心,伺机而动,就是为了报复,这不是最好的证据?”十三王爷一脸理所当然。 夜微言却是神情不虞,看十三王爷的眼神也似乎另有深意。 夜微言不仅一点也不信十三王爷的话,还连带着对十三王爷的信任也在减少。 十三王爷不管不顾地冲进宫来说了一通关于朝霞公主是幕后黑手的话,然后就要求夜微言把人解决? 若不是十三王爷的身份摆在那,恐怕夜微言早就施以惩戒。 “皇叔可能是这些日子累到了,您还是回府多休息一下,朕忙完手上的事自然会去府上看望。” 夜微言先退让了一步,只希望十三王爷见好就收,不要再纠缠下去。 第1938章 证据 “皇上的意思是不信我说的话?”十三王爷也不兜圈子,直接把话说清楚。 傻子都听得出来,皇上不光不信他的话,还要赶他走。 夜微言看十三王爷如此直接,也不好再隐瞒,“凡事都要讲个证据,皇叔毫无缘由就怀疑到皇姑母头上,实在难以服众。” 十三王爷听了这话却是嘴角一勾露出自信的笑容,“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皇叔你这话是何意?”夜微言有点不太开心。 十三王爷并不收敛,仍是说道:“难道您忘了还有徐若瑾?” 夜微言眼神复杂地看着十三王爷,一时没有回答。 “徐若瑾就是最好的证据!所有一切都是她和朝霞公主串通,她们可是亲母女!” 十三王爷一口咬定此事与徐若瑾脱不开干系。 “是又如何?徐若瑾不是那样的人。”夜微言不信十三王爷的话,“或者你告诉朕,这么做对她有何好处。” “把大魏搅和得乌烟瘴气,难道还不算好处?”十三王爷寸步不让。 夜微言头疼地看着十三王爷,不知他到底哪来的想法,态度还如此坚决。 “就因为有徐若瑾在外做照应,所以朝霞公主才会对外面发生的事了若指掌。”十三王爷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皇叔,您这是胡闹乱猜!”夜微言坚决不信。 十三王爷连连跺脚,“皇上!您今日必须治朝霞公主的罪!不然小皇子恐怕都会受连累!” “住口!”夜微言也顾不上那么多,十三王爷还提到了小皇子,更让他忍无可忍,终于还是说了重话。 十三王爷一愣,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皇叔,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夜微言只说了这一句话。 御书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田公公站在一旁也是不敢乱动,感受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气都不敢喘。 十三王爷满脸惊愕,甚至还挂有点点的失落,他没想到夜微言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皇上您仔细想想,就知道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但只怕……您后悔的时候,就晚了。” 十三王爷并未就此死心。 但十三王爷的行为在夜微言看来就是不依不饶。前有一个贤妃已经够让夜微言焦头烂额,没想到连十三王爷也跟着凑热闹。 “这就不用皇叔操心了,朕自有分寸。” 夜微言说完就低下头不再看十三王爷。 无声的逐客令激怒了十三王爷,他很想甩袖一走了之。 可他若是就这么走了,夜微言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极有可能掉入朝霞公主的圈套。 只要一想到朝霞公主和徐若瑾有可能对小皇子下手,十三王爷的腿就像是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可是夜微言的态度却让十三王爷很是气愤,这口气越想越是咽不下去。 他好心好意,为了大魏亲自进宫来提醒夜微言,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惹了一身不是?! “好,既然皇上不信,那本王多说无益。” 十三王爷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气,“但是,云贵人待在梁霄那并不安全,让她暂时搬到本王府上,至于小皇子,也不宜立刻回到宫中,这里过于危险。” 夜微言震惊地抬头死死盯着十三王爷,在十三王爷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立刻开口:“朕看你是疯了!” 十三王爷哑然,愣愣地看着夜微言。 第1939章 有心 十三王爷被强行的带出御书房。 可他虽然走了,御书房也恢复了平静,但是这种平静却让人心情复杂。 田公公看着夜微言,不知该如何开口劝。 因为十三王爷今儿这一出实在匪夷所思,让人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就在田公公纠结之时,,夜微言突然将手中的奏折一摔,“真是岂有此理!” 田公公肩膀一抖,忙道:“皇上息怒,十三王爷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夜微言听不进去,仍是余怒未消,“要不是看在他是朕的皇叔份上,朕早就把他逐出宫了。” “老奴明白。这……十三王爷也的确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田公公连声附和道。 夜微言没好气道:“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疯?之前就一直在说皇姑母,这次可倒好,连徐若瑾也被捎带上。” 田公公没有作声。 “你听到他最后说什么了么?他竟然要朕答应把云贵人和小皇子放到他那去!还说什么保护?”夜微言想想就觉得可笑无比。 他一个瘸腿的老王爷,自己都照顾不好…… 田公公只能点头,“老奴听到了,十三王爷此举实在是有欠考量了。” “岂止是宽?朕的皇子难道还用他去保护么?皇子就该尽快回到宫里,哪里有那么多麻烦!”夜微言信誓旦旦道。 “皇上还是不要多想,十三王爷恐怕是一时糊涂。”田公公没有反驳,却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也不知道皇叔到底哪里来的推测,会把主意打到皇姑母身上。”夜微言的神情既不屑又无奈。 “瑜郡主为这事儿也付出不少,想必不会有王爷说得那般不堪。”田公公在一旁安抚着夜微言。 夜微言对此很是肯定,“徐若瑾绝对不会!” 田公公未等接话,门外却传来了新的通禀声。 “皇上,容贵妃求见。” 听到这句话,不只是田公公,夜微言也是愣了一下。 “她怎么来了?” 田公公摇头,“老奴也不知,老奴这就出去看看。” 但田公公还没走,就被夜微言叫住了,“算了,让她进来吧。” 田公公只能应下,“是。” 容贵妃得了允许走进御书房,身旁的小宫女双手端着一个汤盅。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款款走进御书房。 “臣妾给皇上请安。”容贵妃福身道。 看到容贵妃,夜微言原本烦躁的心情也好转了些,渐渐平静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不少,“爱妃怎会突然前来?” “是臣妾冒失了,望皇上不要怪罪。”容贵妃抱歉道。 夜微言否认道:“爱妃多虑了,你又没做错事,朕怎会怪你?” 但是夜微言的话却像是针一样刺进容贵妃的心里,让她的神情一瞬间有些不自然。 不过容贵妃一直是低垂着头,所以夜微言没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僵持。 “多谢皇上。臣妾近日看您事务繁忙,就特意熬了补汤,也希望您多注意保重龙体。”容贵妃安抚皇上道。 夜微言闻言甚是感动,面色缓和,神情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爱妃有心了,朕能有你这么个贴心人,真是朕的福气。” “皇上您别这么说,虽然臣妾不能在政事上为您分忧,但至少也能做好分内事。”容贵妃似是诚惶诚恐地说道。 夜微言的心情舒畅多了。 之前因十三王爷生的气也缓解不少。 “田公公。”夜微言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田公公立刻会意点头,下去把补汤端了上来。 “皇上,这汤中加了几位药材,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您要是吃不惯这个味道就和臣妾说。” 容贵妃还不忘小心提醒夜微言。 夜微言微笑着点头,“只要是爱妃熬的汤,朕都爱喝,朕的口味你是最清楚的。” 这一句夸奖已经是对容贵妃最大的肯定,任何人听了都会心生羡慕。 容贵妃也不例外,她的心神也跟着小小的荡漾了一下。但她几乎立刻就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皇上可能只是一句无心之言,若是自己因此沉迷,到时吃苦的还是自己。 夜微言喝了一口汤,满意地点头,“嗯,味道很好,爱妃辛苦了。” “不辛苦,为了皇上,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容贵妃受宠若惊道。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了些许的放松。 “唉,皇宫内近来杂事繁多,朕深感疲惫。多亏了有爱妃在,朕也觉得轻松了些。”夜微言无意地抱怨了几句。 容贵妃的性子温婉大方,夜微言也能在她面前卸下心防。 “皇上别太难为自己,劳逸结合才是最重要的。”容贵妃语气透着心疼,忙安抚道:“皇上可能就是因为顾及太多,才会觉得格外累。” 容贵妃一番旁敲侧击,留心观察着夜微言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夜微言似是因为容贵妃的话而有所触动。 看准时机,容贵妃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皇上,臣妾以为,凡事只要按照您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您是一国之君,您的每一句话都是不容置喙的圣旨。” 容贵妃这些话都是意有所指,但她眼神里只有关心,丝毫看不出其他。 夜微言听到这番话,感触更深,抬头就对上容贵妃担忧的视线,心中一阵感动。 “爱妃有心了,朕很欣慰。”夜微言这话是真心,嘴角微微上扬,始终带着笑意。 容贵妃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一红,垂下头,“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没有什么该做不该做,若是没有心,说再多都没用。反之,有心之人根本不需要朕的提醒。” 夜微言仍在夸奖着容贵妃,“而且爱妃方才的一番话给了朕很大帮助,这也是这些日子朕听到的唯一能让朕略感欣慰的话了。” 他边说边微笑着看容贵妃。 容贵妃面颊更红,羞涩地垂下头,没有说话。 “要是后宫其他人能够想你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夜微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道。 这话隐约还带了几分抱怨。 容贵妃自然听出了夜微言话中的不满,她知道时机终于到了。 第1940章 自缢 “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容贵妃好像很是为难,说出这句话还带着自责。 夜微言有些惊讶,道:“说,有什么不能说的?朕恕你无罪。” 容贵妃却是欲言又止,纠结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皇上,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心情不佳,晕倒好几次。” 她边说边看夜微言的眼色。 夜微言没想到容贵妃会提起皇后,脸色稍稍一沉,但没有表现地太明显。 容贵妃继续说道:“臣妾是想说,皇上若是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去探望下皇后娘娘?” 夜微言没有回答。 想起之前皇后的所作所为,心里还是有疙瘩在。 他没想到皇后居然会那么狠心,想要掐死贤妃…… 这实在太让他失望无比,甚至、甚至想不到自己居然与如此狠戾的女人是夫妻。 可就因为是夫妻,他才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这位皇后。 “臣妾总觉得,无论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惹的皇上不开心,但毕竟是皇后娘娘。”容贵妃意味深长地感慨道。 夜微言自然明白容贵妃话中深意,他静默片刻,然后脸上露出笑容,“爱妃体贴入微,朕很开心。” 容贵妃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夜微言想了半晌,最后还是点了头,“好,既然爱妃都这么说了,朕若是不去也不合适。” 容贵妃随即面露喜色,好像皇上要去看的是她自己一样高兴。 “臣妾代皇后娘娘谢过皇上!” 夜微言被容贵妃的识大体感动,无奈地笑道:“若是后宫人人都能像爱妃你一样就好了。” 容贵妃没有接话,始终面带羞涩笑容。 但夜微言没有急着走,而是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朕就先去探望皇后,之后再去看看贤妃,毕竟都是朕的女人。” 容贵妃动作微微一动,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面上笑容更深,似乎比方才还要开心,“皇上说得对,是臣妾狭隘了,忘了还有贤妃。” 夜微言笑笑,又对容贵妃道:“机会难得,爱妃就随朕同去吧。” 容贵妃好像受宠若惊似的连忙摆手,“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 夜微言微微皱眉,“有何不合适?” 容贵妃面露难色,“皇上您去看望皇后娘娘,臣妾跟去,如若被皇后娘娘误会……” 夜微言挥手,“爱妃想多了,朕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还不够么?” 容贵妃心里微微一动,抬头正好对上夜微言真诚的视线。 在自己沦陷更深之前,容贵妃忙收回视线,感激道:“多谢皇上。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 “好。”夜微言一喜,立刻吩咐田公公安排妥当一切。 夜微言和容贵妃二人相携往皇后宫中走去,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气氛更是难得的和谐。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一名太监,打破了轻松的氛围。 “大胆!哪里的奴才如此没有规矩,冲撞了圣驾你活够了是不是!”田公公跨出一步拦在太监身前怒斥道。 夜微言看着护在容贵妃身前,盯着那太监,脸色都变得难看了。 那太监连忙跪下求饶,“皇上息怒!奴才该死!” “来人!把人拖下去杖毙!”田公公立刻下了命令。 马上就有人来拖那太监。 太监激动地惨叫,“皇上!奴才有要事回禀,紧急的事!” “你还……” “等一下,看看他说什么。”夜微言听到这话,眉头微皱,拦住了奴才们的动作。 田公公只能让手下住手。 “谢皇上!谢皇上!”那太监磕头不止,连气都不喘就甩出一句,“皇后娘娘自缢了!皇上,皇后娘娘、她、她自缢了!” 此语一出,一片哗然。 田公公第一个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太监脸上, 这一巴掌直接把太监打得嘴角流血,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谁给你的胆子在此胡言乱语?你是谁宫里的!还不快说!”田公公说着又要一巴掌抽上去。 容贵妃好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是惊讶又是害怕,身体靠近夜微言,“皇上……” “爱妃别怕,有朕在。”夜微言也缓过神来,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抚了容贵妃,然后叫住了田公公。 容贵妃听到太监的话时无比震惊,甚至呆立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奴才怎敢胡说,皇上,是真的,皇后娘娘真的自缢了!” 夜微言回神,终于不再犹豫,立刻吩咐下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是!老奴这就去!”田公公先是一愣,紧接着点头鞠躬不止,快步离开去找太医。 夜微言不知为何突然心跳如擂鼓,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这下夜微言再也站不住了,毫无预兆地松开拦着容贵妃的手,发疯一样冲向皇后的宫中。 容贵妃注意到夜微言前后的表现先是愣了一下,但这个神情只是一闪而过。 她此时心中也是剧震,却顾不上细想,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紧紧跟在夜微言身后向皇后宫中跑去。 容贵妃越跑越害怕,脸色也越发难看。 她刚开始以为那太监说的是假话,极有可能是得了皇后的旨意故意来吓吓皇上。 甚至那一瞬间,容贵妃还有点心虚,因为她得了朝霞公主的命令要对皇后下手。 只是容贵妃还没有想到办法,也不知该如何动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要想让人不怀疑到自己头上,还是在皇宫内,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容贵妃当然要好好计划一番。 可是还没等容贵妃想出个一二三,皇后那边却传出了自缢的消息? 容贵妃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和怀疑,但是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皇后可能真得出事了! 若是皇后真出事了,难不成就像来通禀的太监说的,皇后是自杀? 就因为生的是公主不是皇子,加上那天被皇上狠狠训斥?容贵妃所了解的皇后的性子,她并不是一个会自己去死的人。 再说了这些事都过去好些日子,皇后为何偏偏要选在这时候自缢? 容贵妃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脑子也乱成了一团。 第1941章 吓到 越想越心惊的容贵妃,手心出了一层汗,显然被吓得不轻,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夜微言脚步凌乱地冲到皇后宫中,大门敞开,他心跳如擂鼓,径直跨步进入正殿。 踏入殿内就看到地上跪了不少太监和宫女,此时都在哭哭啼啼。 一瞬间,夜微言的身形一晃,脑袋嗡的一声,连脚步都不自觉顿了顿。 心底那丝不祥的预感迅速扩大,很快就占满了夜微言的心,他被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夜微言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位置,一手扶着一旁的镂空木雕门框支撑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一步步走进殿内。 迈进寝殿内的一刹那,即便他不愿,却也看到平躺在凤榻、身体没有半点起伏的皇后。 夜微言心中剧震,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他仍是挣扎着扑到近前。 皇后的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目,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红勒痕,足足有手指宽。 她合衣平躺,看起来无比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只是早已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夜微言震惊地张大嘴巴,失声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颤抖着把手指放在皇后的鼻子下方,不死心地想要感受到一丝温热。 但夜微言绝望了,皇后已经没有半点呼吸。 夜微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背上,眼泪汩汩而下,痛哭流涕地握住皇后冰凉的手。 “皇后!你醒醒啊!是朕来看你了!你快睁眼看看朕!” 夜微言哭喊着,想要用自己的声音唤醒皇后,他多么希望皇后只是睡着了,只要他多叫几次人就会醒过来。 但是无论夜微言怎么叫,榻上的人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你不能死!朕不让你死!”夜微言哭嚎一声,随即扭头面容扭曲地大叫道:“田公公!太医!太医!” 田公公此时刚到宫中,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吓得跌坐在地。 夜微言目眦欲裂,双目赤红,痛苦至极。 田公公吓得跪在地上,“皇上放心!太医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田公公方才差点被吓破胆,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皇后居然就这么死了? 虽然夜微言还在大叫太医来看,但田公公方才匆匆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皇后恐怕是回天乏术。 “再去叫人!他们再不来,朕把他们脑袋都砍了!” 夜微言等不及,他心底的惊恐越来越多,他希望不是自己自欺欺人,皇后一定可以活过来的! 田公公出门没有多久就看到太医和侍卫到了。 太医们脚步匆匆,片刻不敢停留,累得直喘粗气,仍是跌跌撞撞地进了皇后宫中。 夜微言紧紧握着皇后的手,“皇后你是不是很冷?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说着说着夜微言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已经被泪水盈满,顺着他的面颊流下。 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是小声念叨着,也不知是给皇后听还是给自己听。 但皇后无法回应他,无论他说什么,皇后都一动不动。 夜微言痛苦地闭上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皇上!太医到了!”田公公急切地说道。 夜微言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榻上的皇后。 太医们不敢怠慢,立刻为皇后查看。 田公公在一旁看着夜微言失魂落魄的模样,急在心里,但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皇上都听不进去,田公公越发急切。 容贵妃此时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和奴才,她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 她的心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看着皇后的床榻那边围满了人。 透过缝隙,她看到了皇后的那一张脸…… 容贵妃的心一沉,低呼一声急忙扭头移开视线。 她方才一阵反胃差点就没忍住吐了出来。 稍稍恢复了点力气,容贵妃抬脚走出门去。她被吓到了,嘴里不住地小声念叨着:“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容贵妃到门外找了一处角落站定,身体还在不断发抖,从头到脚就像是被人泼了凉水,牙齿不自觉打颤。 桂嬷嬷忙凑近安抚,“娘娘您怎么了?要不要老奴先扶您回去?” 容贵妃半天都没有回话,仍是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可把桂嬷嬷吓坏了,“娘娘您别吓老奴啊!您这是怎么了?” “死了……真的死了……” 半晌,容贵妃才喃喃了几个字,重复了多遍。 桂嬷嬷总算听清楚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娘娘您说什么?真、真的?” 容贵妃没有回答。 桂嬷嬷看出容贵妃不对劲,只能强行压下心里的震惊和害怕,把容贵妃拉到一旁,找了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坐下来。 “娘娘您别多想,太医们都在里面,没准只是虚惊一场!”桂嬷嬷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底气。 容贵妃除了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四个字之外,什么都不再说。 此时的皇后宫中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严密地防守起来,哪怕是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入。 桂嬷嬷偷偷瞥了一眼四下的情况,然后凑近容贵妃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容贵妃的双眼微微睁大,似是稍稍回神,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人呢?” 桂嬷嬷没有说话,而是悄悄伸出食指点了点不远处的位置。 容贵妃顺着桂嬷嬷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叫他过来。”容贵妃按捺下砰砰直跳的心,强自镇定地吩咐了一句,紧接着还不忘叮嘱桂嬷嬷,“小心。” 桂嬷嬷得令,认真地点头,趁着整个宫中的人都忙的火烧屁股,一片嘈杂的时候,不经意地走到那人身边。 原来那人就是容贵妃之前费尽心思才安插到皇后身边的小太监。 皇后能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也多亏了他在其中的搅和。 这个小太监在,容贵妃正好能问个清楚,皇后这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看是桂嬷嬷,先是一惊,很快镇定下来。 桂嬷嬷看得出来,这小太监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第1942章 不信 桂嬷嬷悄悄给小太监指了指,小太监循着方向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容贵妃,身体不自觉挺直,然后趁周围人不备,一点点移动到容贵妃身边。 “娘娘,奴才给您请安。”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说话还有些发抖。 容贵妃胡乱地摆摆手,“说吧,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自缢,死了……”小太监说着差点咬到舌头,回想起那个场面仍是头皮发紧,浑身不自在。 容贵妃脸色更白,虽然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从小太监的口中说出,顿时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五味杂陈,心中十分憋闷。 “原来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容贵妃喃喃道。 小太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奴才也不知,皇后把自己关在殿内,伺候的奴才都在外殿,若不是因为嬷嬷进去照顾小公主,恐怕还没有人发现皇后娘娘已经……” 最后几个字小太监实在说不出口,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容贵妃这下更加疑惑,突然抬头盯着小太监,“她真是自杀?” 小太监被容贵妃凌厉的视线吓了一跳,点头如捣蒜:“是……真的是。” 根本没人有这个能耐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皇后杀了。 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容贵妃觉得小太监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在容贵妃看来,皇后根本不会用这种方式轻易了结自己。 这对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怎么可能这么傻? 可是容贵妃不信也没用,皇后已死,她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容贵妃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好像有一股故意的寒意袭来。 虽然皇后不是容贵妃动手杀的,但皇后之死没有这么简单,容贵妃更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难道说还有容贵妃不知道的势力存在? 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容贵妃脸色越发难看,皇后自缢的真相必须尽快查清,不然的话,敌在暗处根本防不胜防。 她现在只希望真的是皇后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而选择自缢,而不是被人动手解决。 “好了,你先下去吧,做好你该做的。” 容贵妃沉默片刻对小太监只有这一句吩咐,语气听不出起伏。 她的声音极低,小太监聚精会神才听清楚,忙不迭地点头应声转身就走。 一直站在不远处放风的桂嬷嬷见小太监已走就忙快步回到容贵妃身边。 “娘娘?” 桂嬷嬷语带担忧地唤了一声。 片刻后,容贵妃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娘娘,您是回宫,还是……”桂嬷嬷说着又四下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瘆人又把视线受了回来。 这里气氛太不对劲,桂嬷嬷实在不想多待。 容贵妃沉默片刻却还是摇摇头,“皇上还在此地,我不能走。” 桂嬷嬷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只能默默地站在容贵妃身侧。 殿内,就像田公公猜的那样,太医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救活身体早已变得冰冷的皇后。 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都知道若是救不活皇后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们用尽毕生所学,也无法与阎王抢人。 渐渐的,站在塌边的夜微言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始终毫无生机的皇后,心也慢慢变凉。 可是夜微言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对着田公公大喊,“去!立刻去找徐若瑾和沐阮来!让他们进宫!” 第1943章 下令 田公公的身上一个激灵,本想鼓起勇气告诉夜微言,皇后已经死了,别说是沐阮,就算是神仙也难救。 但是当田公公对上夜微言挣扎又绝望的眼神,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听不到朕的话是不是!快去把人找来!他们一定可以把皇后救醒!” 夜微言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心无比空洞,手足无措,可是不做点什么他怕自己会崩溃。 田公公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一眼就看穿皇上的心,他心里顿时一阵苦涩划过。 夜微言是真的没有料到皇后会突然离去,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甚至想这会不会是皇后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夜微言的心也就越来越凉。 田公公倒吸了一口气,没有按夜微言说的去找徐若瑾和沐阮,而是坚定地向前一步。 “皇上,”田公公的神情严峻,语气正式,还带着隐忍的悲伤,“老奴能体会您的心情,但是娘娘已经离世,还请您节哀顺变……” 夜微言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在听到田公公的这句话之后彻底崩断。 田公公说的,正是夜微言最不想听的一句话。 但是除了田公公之外,谁都不敢和夜微言这么说。 “你在胡说什么!皇后没死!你要抗旨是不是?你还不去找?”夜微言僵持片刻,仍旧不肯接受现实。 “皇上!”田公公扑通跪在地上,“您仔细看一看,皇后娘娘已经救不回来了!” 夜微言身形剧震,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一旁。 “皇上!”田公公惊呼一声,忙伸手去扶。 夜微言拖住床帏失魂落魄地滑坐在塌边,脖子缓缓移动,视线再次落在安详的皇后是身上。 她的模样与夜微言刚进来时看到的没有半点变化。 夜微言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早在他摸到皇后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时,他就已经知道。 皇后死了,他终于还是来晚了。 夜微言下巴微抬,陷入了无声的悲伤之中。他睁大双眼,不想让眼眶里的泪流出来。 殿内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格外放轻。 没有夜微言的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齐刷刷跪在低上不敢抬头看一眼。 田公公离夜微言最近,自然能清楚感受到皇上的变化。 他悄悄对其他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离开这里。 太医和奴才们注意到田公公的手势,悄悄地退出了寝殿。 夜微言像是没有察觉到,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田公公看人都走了,就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夜微言没有反应。 “皇上,皇后娘娘还给您留下了小公主,您可千万要振作啊……” 田公公绞尽脑汁才想到用小公主来劝说皇上。 这一招果然有些用处,听到田公公提起“小公主”,夜微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是稍稍恢复了些神采。 但这也只是转瞬即逝,夜微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眼眶变得更红。 沉默半晌,就在田公公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问一句的时候,夜微言轻声地问了一句。 “小公主呢?” 田公公心里一喜,忙道:“皇上请放心,小公主已经被嬷嬷抱到偏殿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 夜微言听后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田公公细细地观察着夜微言神情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趁机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离世非同小可,宫内大小诸事还等着您做主。” 一旦皇后自缢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整个皇宫都要大乱套。 所以田公公也是不得已,在夜微言如此伤心欲绝的时刻提这些事,他自己也是万分纠结。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但是为了保护皇后最后的尊严,有些事您不得不做啊!”田公公语重心长地劝说着夜微言。 夜微言微闭着双目,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有些事,朕必须做。” 田公公从夜微言的口中听到这句话,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 “朕的脑子很乱。”夜微言手扶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你说朕该怎么做?” 田公公这时就变成了最清醒的人,“皇上,当务之急是要派侍卫去请国舅爷进宫。” 夜微言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寻常的理智,继续吩咐道:“封锁消息,不允许任何人外传,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田公公领命之后,又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的真实死因,想必大臣们还是会问,自缢……传出去,恐怕不太妥当。” 皇后是自缢而死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去,无论是皇宫还是民间,不然引起多方猜测,容易动摇皇室。 田公公考虑得十分周到,就等着夜微言做最后的定夺。 夜微言强压下痛苦的心情,深吸一口气才稍稍缓解了发酸的鼻子。 “就说皇后是因为产女过程凶险,落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产后辛苦坚持却仍旧没有起色。” 说着说着,夜微言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他强忍着悲恸下了这个命令。 田公公虽然心痛却又只能按夜微言的吩咐去做,“是!老奴这就去。” 说完,田公公就飞快地出了寝殿去安排。 田公公按照夜微言的吩咐把消息传下去,很快皇后殁了的消息就传遍皇宫各个角落。 至于皇后的宫中,则依然是守卫森严,任何人没有得到夜微言的传召都不得进入。 同样,宫内的人,没有夜微言的命令也不能随意走出。 而此时德妃和宸妃正在宫中喝茶,絮叨着这些日子后宫的不安宁。 “听说了没?前几日皇后召贤妃过去,结果大发雷霆,还要掐死贤妃!”宸妃说着她从奴才那听来的消息。 德妃也跟着点头附和,“嗯,听说了。不过后来不是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谁说不是呢?皇后的狠辣被皇上看得一清二楚,当着奴才的面训斥了一顿,只叫了太医就不再过问。” 德妃没有反驳,因为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贤妃和皇后的争斗。 第1944章 复杂 “姐姐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么?” “什么?” “当然是皇上了!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正好救了贤妃的命。” “你的意思是贤妃早就计划好了?” 宸妃笑了笑,没有否认。 “不管是真是假,贤妃最后也没捞到好处,我可听说,皇上最后愤而甩袖离开,贤妃因此还晕倒了呢!” 德妃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闹到这个地步,恐怕只会惹皇上厌烦。” 宸妃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触动,“姐姐说得是,所以我这些日子一直谨小慎微,连宫中的大门都很少出去。” “嗯,这么做固然保险,但也要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才是。”德妃补充了一句。 宸妃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小太监跑着进殿,还被门槛绊了一跤,也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跑。 宸妃皱眉,压着心里没来由的烦闷,“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回禀娘娘!皇后娘娘她!她殁了!” 小太监话音一落,宸妃瞠目结舌,傻了一般。 德妃也没好到哪去,同样是目瞪口呆,根本不相信太监的话。 她们二人刚刚还在说皇后的不是,这就传出皇后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谁说的!你知不知道胡乱污蔑皇后是要杀头的!” 宸妃实在想不到皇后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殁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奴才没有说谎!这消息是田公公亲口说的,已经传遍后宫了!”太监拼了命为自己证明。 “田公公如何说的!”宸妃一听马上追问道。 小太监稍稍回忆了下,忙答道:“田公公说,皇后娘娘是因为生下小公主损伤了身体,产后不仅没恢复反而更加严重,积重难返,就……” 小太监越说声音越小。 宸妃和德妃都惊诧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她们总觉得小太监说的理由有些牵强,但偏偏无法反驳。 皇后生产之后的确是有些性情大变,可却没听说皇后的病情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宸妃和德妃仍是不敢轻易相信。 “皇上呢?”德妃强自镇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小太监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回道:“皇上此时应当还在皇后娘娘宫中。” “宫内可还有其他消息传出?”宸妃紧接着问道。 她打从心底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又没有胆子派人去查。 小太监愁眉苦脸地摇头,“奴才不知。皇后娘娘的宫中有侍卫保守,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 德妃和宸妃一听,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 如此严密的防备,一定另有原因。 可是她们只能在此猜测,任何事都做不了。 宸妃也没了主意,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德妃,发现德妃也是若有所思。 沉思片刻,宸妃试探着说了一句,“不如我们去问问容贵妃姐姐?” 还没等德妃开口,小太监却是跟上了一句。 “娘娘,奴才听说容贵妃娘娘此时也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内。” “她怎么进去的?你方才不是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么?”宸妃对此不能理解。 小太监连忙解释道:“因为容贵妃娘娘当时和皇上在一起,随同皇上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 这些都是小太监东一句西一句听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自家主子问了,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宸妃和德妃听了对视一眼,又是一个巧合。 沉默片刻后,还是德妃先开口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在宫内等候吩咐吧。” 宸妃也跟着点头,“皇后殁了这么大的事,还是等皇上亲口传召比较好。” 德妃再次点头。 “你出去守着,只要有消息就立刻回禀!”宸妃吩咐小太监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领命慌忙退下。 宸妃和德妃此时心里都有些忐忑,皇后殁了的消息实在太过突然,她们都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她们二人的好奇心也被彻底勾了起来。 不只是德妃和宸妃,皇后殁了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惠妃那里。 惠妃对于这个消息同样震惊,手里的佛珠都掉在了地上,她连捡都忘了,只是愣愣地站着。 这一瞬间,惠妃的心情很是复杂。 短暂的惊讶过去,惠妃强装镇定地坐下,但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的双手无处安放,手里没有佛珠就没有了安全感,她双手颤抖着拿起茶壶为自己倒茶,却因为手不稳,差点儿就烫到自己。 惠妃猛然惊醒,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手一松,丢下手里的茶杯,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谁也不知道惠妃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脸,还有深不可测的眼眸。 皇后殁了的消息不出意外,传到了贤妃宫中。 贤妃的身体经过连日来的休养总算好转了些。 那一日和皇上大吵一架,皇上拂袖而去,贤妃也因为皇上的那一句“云贵人已死”而气得晕厥。 后有太医的及时救治,总算身体没有大碍。 但是从那之后,贤妃就回到了自己的宫中,又过上了之前清冷的日子。 皇上连一句话都没有,更别提贤妃想要的解释。 贤妃也对皇上彻底失望了,她怎么都想不到皇上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贤妃越发觉得云秀为他付出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贤妃的脑子也很乱,皇上一言既出,恐怕不会再有人敢说云贵人还活着。 这下云秀就更加无法名正言顺回宫,可是贤妃也知道,皇上是不会放弃小皇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想到这里,贤妃心中的不甘就越发强烈。 第1945章 得知 她们作为后宫的人,一切都要以皇上为尊,无论皇上做什么,她们都没有任何质疑的权力,只能绝对服从。 可是一次又一次,贤妃燃起的那一点点希望也都跟着破灭了。 从陆凌枫之事开始,贤妃就已经意识到,皇上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她们这些后宫的妃子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伺候的小宫女一直担忧地守在一旁,就怕贤妃想不开。 贤妃的眼眶一热,不自觉就落下泪来。 小宫女一看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这就去给您叫太医来!” 贤妃却是立刻摆手,“别去,我没事……” 小宫女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叹口气转身回来,“娘娘,那日的事都过去了,您就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 她这些日子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贤妃仍是这副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 贤妃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所以无论小宫女怎么说,她也懒得解释。 “我只是有点乏,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贤妃轻声说道。 小宫女看贤妃都这么说了,只好把心里的话咽下去。 “外面还是没消息么?”贤妃突然开口问道。 小宫女摇摇头,“没有。” 这个问题贤妃每日都会问,小宫女已经习惯了。 贤妃是想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消息,尤其是云贵人。皇上说出那样的话,云贵人回宫基本无望,生命也会受到更多威胁,这是贤妃最担心的。 可是贤妃整日待在自己的宫中,根本无从得知外界的消息。 尤其是在皇上当众斥责她之后,恢复人气的宫中渐渐又变得如冷宫一般。 若是皇上一日不来破冰,恐怕贤妃又要过上素衣素服吃素食的日子。 小宫女倒不是觉得那样的日子不好,只是怕怠慢了自家主子。 再说小宫女也觉得自己主子什么都没做错,做错的是皇上。 但是这种话小宫女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的,她只是在心里嘀咕两句而已。 “容贵妃也没有消息?” 小宫女不知主子为何突然提起容贵妃,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奴婢没怎么听说,不过今日好像有人看到容贵妃往御书房的方向走了。” “是么?”贤妃反问了一句。 小宫女不疑有他,点点头。 贤妃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猜测着容贵妃的心思。 她与容贵妃接触的次数渐多,也稍稍摸清了容贵妃的心思。 容贵妃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从来不会做无用功。换句话说,她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 包括在这个时候去御书房,恐怕也不是向皇上请安那么简单。 贤妃也不介意自己用最大的阴谋论去想容贵妃的动机,因为容贵妃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就在贤妃细想其中缘由之时,她的贴身太监突然从外面慌张地跑了进来,还不忘把大门反锁。 小宫女看出不对劲,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就怕宫里出事儿,连累自己家的主子就麻烦了! 小太监来不起顺气,“娘娘!皇后殁了!” 小宫女大惊失色,差点尖叫出声,幸亏小太监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的尖叫全都挡了回去。 “别叫!怕人家听不见是不是!” 小宫女双眼睁大,听了这话渐渐平静下来,拍拍小太监的手臂。 小太监这才缓缓松开手,小宫女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皇后娘娘……死了?” 小宫女张大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小太监,神情半天都没有变化,。 “怎么会呢?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么……”小宫女后半句话没说完,皇后那可是有力气到差点掐死她主子的人。 小太监也是摇头,“谁知道呢?总之消息已经传开了。” “怎么说的!怎么说的!”小宫女急急地追问道。 “说是皇后娘娘在生小公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一直没有治愈,结果越来越严重,就……”小太监说着摇了摇头。 小公主听的也是一头雾水,越发觉得奇怪。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传到了贤妃的耳中。 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时,贤妃也很是惊讶,就愣愣地看着来通禀的小太监。 小宫女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皇后的死的确蹊跷。 什么生女辛苦,产后积重难返,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理由罢了。 她和皇后几日前才刚刚爆发了冲突,在这个档口皇后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贤妃默默在心里寻思着…… 小宫女和小太监说了很多话,但是贤妃从头到尾都一言未发。他们都有些担心主子,就小心地抬头去看。 贤妃察觉到二人的视线,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听到贤妃这话,小太监松了口气。但是小宫女仍是觉得不放心,走近两步,“娘娘……您还好吗?” 小太监一听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们自说自话了半天,都忘了去看主子的反应。 贤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轻声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小宫女只好不再追问,就默默地盯着贤妃看。 又过了一会儿,贤妃却是突然开口问,“你们觉得皇后真的是自缢么?” 小宫女和小太监听到这话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贤妃这话是何意。 “娘娘,皇上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 贤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在她看来皇后出事的时机太正好,让她无法不怀疑到容贵妃身上。 容贵妃已经不止一次怂恿自己对皇后下手。 但没有一次得逞。 无论容贵妃说什么,自己都不上钩,更从来没有答应过容贵妃。 她当时也想清楚了,若是皇后想要报复,那自己就在这儿等着她的手段。 如若能用自己的命能换来云秀的安稳,也值得了。 更何况在皇后的事上,自己并没有理由置身事外。从皇后生下小公主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被卷入其中。 第1946章 以后 贤妃早就做好了准备,事情是她做的,自然也要承担一切后果。 只是出乎意料,比皇后的报复来得更早的,居然是皇后的死讯。 容贵妃这么快就动了手,也是贤妃没有料到的。 她以为容贵妃一定是一个从长计议,所有细节都要考虑到才会动手的人。 所以皇后的死才显得格外突兀,甚至还有一丝仓促。 当然这些都是贤妃自己的猜测,至于事实到底如何,她也不知道。 但是贤妃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一定和容贵妃脱不了干系! “容贵妃居然得手了……”贤妃心中想着,嘴上不自觉喃喃出声。 小宫女和小太监都听到了这一句,二人俱是瞪大双眼,对视一眼之后十分有默契地低下头,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贤妃也没有察觉,而是继续自言自语,声音很轻,“既然皇后都死了,云秀是不是也能回宫来了?” 她轻咬着下唇,陷入沉思,细细琢磨着云贵人回宫的可能性。 在贤妃的眼中,夜微言先前的犹豫和否认都是因为顾忌后宫。 但现在不一样了,后宫最大的“顾忌”已经死了,意味着所有事情都要推倒重来。 后宫没有皇后在,就有了更多可能性。就连云贵人回宫也重新有了希望。 只是贤妃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而且皇后如今才刚殁了没有多久,此时还不是提云贵人之事的时候。 但是说来说去,贤妃最看重的仍是云贵人能否回宫,能否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原本还有些虚弱的贤妃,有了希望之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她知道接下来还有不少麻烦要解决,要是没有一个好身体就无法为云贵人撑腰。 为了云贵人,她也要快些好起来才行。 “去弄点吃的来,我饿了。”贤妃再开口却是说了这么一句。 小宫女和小太监都是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啊?”小宫女更是不小心惊讶出声。 贤妃有点无奈,“我说我要吃东西。”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小太监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地应声。 刚一转身,他便意识到这种时候似乎不该这么高兴,收敛神情,憋着一张苦瓜脸出去了。 小宫女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娘娘太好了,太好了……” 贤妃从皇后宫中回来之后就一直没什么食欲,这些天下来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小宫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无论她说什么贤妃就是没有胃口,这些日子都把她急上火了。 所以当他们听到贤妃主动说饿的时候,心里都是又惊又喜。 “娘娘多吃一些,这样身体也能好得快。”小宫女眼角还带着泪花,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她笑眯眯地说话。 贤妃轻轻地点头,没有反驳。 她的确要有一个好身体,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云贵人。 但小宫女还是有点担心,“那娘娘,皇后娘娘那边……” “我们等召唤就是了,别的不用管。”贤妃淡定地说道。 小宫女听话地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贤妃也想好好看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皇后殁了,意味着一场新的巨变将要来临。 她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能尽快见到云贵人。 第1947章 传达 田公公不仅派了侍卫出宫去通知陆凌枫,更是派人去了京郊。 京郊路途遥远,侍卫一路快马加鞭,才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山顶别院。 到别院就立刻求见徐若瑾和梁霄。 别院管家见是宫里来人,不敢怠慢,立刻引人进了院内。 偏巧,徐若瑾此时正和梁霄待在前厅。 徐若瑾把悠悠交给方妈妈暂时照看,她出来和梁霄商量云贵人的事。 无非又是些老生常谈,只是之前都没有认真地说起过,这一次徐若瑾抱着坚定的决心,想要把所有细节都定下来。 徐若瑾已经决定一切都按云贵人的意思来。 换句话说,只要云贵人不想回宫,那她就会帮云贵人和小皇子找一处安全之地留下。 只是说得容易,天下虽大,想要找到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云贵人和小皇子的身份与旁人不同,他们若是失踪,夜微言必然会倾尽全力寻找。 这些事徐若瑾只要想起就头疼,但又是不得不解决的事。 徐若瑾这边正问梁霄,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察觉到梁霄的视线看向了门口。 她好奇地顺着梁霄的视线看去,就看到管家带着一个侍卫打扮的陌生人走进了前厅。 “卑职奉命前来,见过瑜郡主,梁左都督。”侍卫抱拳恭敬躬身道。 徐若瑾心突地一跳,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无事不登三宝殿,况且这还是宫里来的,难道是宫里出事了? 梁霄比徐若瑾淡定得多,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说。” 侍卫得了允许,语气略有些急切地说道:“皇上派卑职来给二位送信,皇后娘娘殁了。” 他就是来传达这个消息,说完就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徐若瑾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是大惊失色。 她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和云贵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是皇后死了? 徐若瑾想不通,不自觉怀疑这消息的真假。虽说生死之事无法拿来开玩笑,但前有云贵人假死,皇宫里无论谁死,徐若瑾都会默默打个问号。 这次也不例外,因为徐若瑾找不到皇后自缢的理由。 徐若瑾不自觉就去看梁霄,梁霄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有了梁霄的眼神安抚,徐若瑾的心的确安定了些,她理智回神,问那侍卫,“原因呢?” “皇后娘娘生产时落下的病根,产后难愈。”侍卫把临行前田公公嘱咐过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徐若瑾和梁霄。 徐若瑾听了这个解释,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徐若瑾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她刚想要脸驳斥两句,肩膀就被人轻轻从身后按住了。 徐若瑾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梁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先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不满,什么也没问出口。 “此事是否已传达到佳鼎楼?”梁霄问侍卫道。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佳鼎楼就等于陆凌枫。 侍卫道:“梁左都督放心,皇上已经另派人去通知,想必此时已经进宫去了。” 佳鼎楼在城中,陆凌枫自然会比梁霄和徐若瑾早得到消息。 “嗯,我知道了。”梁霄点点头,接着又说道:“辛苦你跑一趟,先回吧,告诉皇上我们已经知道这消息。” 梁霄说了几句都没有多大用处,至于是否要进宫,还有云贵人之事则只字未提。 侍卫也没有久留,带着梁霄的话干脆地告辞。 徐若瑾看着侍卫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也越皱越紧。 等到前厅再次只剩下徐若瑾和梁霄二人时,徐若瑾才迫不及待地问梁霄,“你相信皇后已经死了么?” 梁霄闻言看着徐若瑾,点了点头,“死是死了,不过,原因恐怕不是产后难愈,而是另有隐情了。” “我也这么认为,皇后怎可能稀里糊涂就死了?我更不相信是因为生产落下的病根。”徐若瑾对此格外笃定。 “那你是怎么想的?”梁霄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沉默片刻,然后有点不耐地瞥了梁霄一眼,“这不是应该我问你么?” 梁霄摊手,没有说话。 “我猜,会不会是宫里有人等不及动手了?”徐若瑾说归说,但还是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梁霄伸出宽大的手掌在徐若瑾背后轻抚了几下,让这个紧张的人冷静下来。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事情不简单,想到皇后就这么死了,又发出一声叹息。 梁霄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低沉的声音在徐若瑾耳边安抚着,“别想那么多,你只要一心照顾好云贵人,宫里的事不用管。”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怎可能不想? 如今皇后出了事,后宫极有可能人人自危,这样的情况下,夜微言会是什么反应,徐若瑾更加好奇。 面对这样的后宫,徐若瑾更不会放心把云贵人和小皇子送进去。 那里面的危险只有让人想不到,只要一个出其不意,就能取任何人的命。 一想到这些,徐若瑾更加不愿放云贵人和小皇子回宫。 云贵人那样的性格,在后宫根本无法生存下去,更别说还要保护小皇子。 徐若瑾也同样不信任夜微言,他根本做不到任何承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皇后还是死了。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嗤笑。 “三日后云贵人出了月子,我们回到京都城内之后再说。”梁霄没有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继续宽慰道。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徐若瑾脑子有点乱,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应下。 靠在梁霄的胸膛,徐若瑾也逐渐冷静了些,也能重新思考一些事。 皇后已经死了的事,到底该不该告诉云贵人? 徐若瑾细细在心里思忖着。 若是告诉云贵人,这种事难免会让云贵人多想,只怕会对皇宫产生更多畏惧了…… 但若是不告诉云贵人?她早晚都要知道。 有些事,也无法隐瞒得住的。 第1948章 纠结 想来想去,徐若瑾还是有点拿不准主意。 云贵人最近的情绪好不容易越来越好,也极少想到宫里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 这种时候徐若瑾更不想打破云贵人安宁的生活。 徐若瑾琢磨着要不要问问梁霄,但是一想这种事关乎女人的心思,问他一个大男人,问了也是白问。 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心中有了盘算。 梁霄一边思索,一边抱着徐若瑾摩挲着,杂事太多,此地更是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倒有心腻歪一阵。 可还没等动手,徐若瑾直接从他怀里站起了身。 空落的感觉很是不爽,徐若瑾一抬头就对上梁霄那张颇有怨念的脸。 “怎么了?”徐若瑾下意识问出口,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随即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梁霄看徐若瑾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她猜到,神情不变,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心里被满满的温暖和幸福包裹。 尤其是在听到皇后已死的消息之后,徐若瑾越发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份幸福有多么来之不易。 若是有任何人要破坏她的生活,她都会拼尽全力去捍卫这一切。 与皇后,云贵人,甚至是后宫的每一个妃嫔相比,她都幸运太多太多。 在梁霄的庇护下,她不用承担任何压力。只要她想,她可以每一天都过最惬意的生活。 只是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从前的她是个习惯了靠自己的人,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一个人能让她躲在背后,不用面对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只需要静静地守护在自己的世界。 梁霄就是这样的人,有他在,徐若瑾做什么都有了底气。 因为徐若瑾知道,梁霄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此时站在徐若瑾的面前却像一个生闷气的孩子。 徐若瑾想到同一个人如此大的反差,嘴角的弧度更大,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梁霄的头。 但是无奈梁霄太高,徐若瑾垫着脚都够不太到。 梁霄像是看出了徐若瑾的动作,主动低下头凑近徐若瑾。 徐若瑾嘴角一扬,如愿以偿地摸了两下梁霄的头发,动作就像安抚闹脾气的小孩,笑着说道:“好了,你不是也说还有三日就回城了么?” 这句话自然另有深意,梁霄的耳朵因为徐若瑾的声音而微微发红,他抱着徐若瑾的双手也渐渐收紧,他什么也没说,但脸上的笑容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徐若瑾也想就这么一直靠着梁霄,永远不分开。周身都被梁霄身上散发的温暖包裹,让她安心,可以忘却所有烦恼。 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徐若瑾也还记得自己有正经事要办,心中虽然不舍,但和梁霄的温存也该结束了。 这一次是梁霄主动放松双手,徐若瑾自然离开梁霄的怀抱,心里难免有点空落落的,但是看到梁霄淡定的双眸,她的心立刻就被填满。 两人对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徐若瑾的脚步比之前轻松了些许,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去找方妈妈。 方妈妈此时正帮徐若瑾哄悠悠睡觉,小家伙原本每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徐若瑾,“娘娘娘”能不怕累地说一天。 但是自从到了这别院,认识小皇子之后,小悠悠就换了目标。 现在小悠悠睁开眼就要找小皇帝玩,明明连“弟弟”两个字都说不利索,但也不妨碍她和小皇子沟通感情。 方妈妈好不容易把小悠悠哄睡着,徐若瑾就轻轻叩响了门。 “睡了么?”徐若瑾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问道。 方妈妈看着徐若瑾“鬼鬼祟祟”的样子,笑道:“刚睡下。” 徐若瑾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方妈妈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才推开门出去找徐若瑾。 “郡主是不是有什么事?”虽然徐若瑾没有说话,但方妈妈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徐若瑾微微一愣,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么?” 方妈妈点头,“出什么事了么?” 徐若瑾无奈地一摇头,“宫里来消息,皇后死了。” 方妈妈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重复了一句,“皇、皇后娘娘,死了?” “嗯。听侍卫的意思,可能是难产留下的病根,一直不好,而且越来越严重,最后救不回来了。”徐若瑾说这话时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事情来的太突然,方妈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和妈妈一样,虽说我和皇后关系不对付,但听说她死了,却一点也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郡主您是心善,皇后过去对您做了不少坏事,您大人不记奴才过。”方妈妈安抚着徐若瑾。 徐若瑾摇头,“也不只是如此。可能是因为皇后的死给我敲响警钟了吧。” 方妈妈可以想到徐若瑾的心思,闻言并没有接话。 “但我更担心的是云贵人的安危。”徐若瑾愁的叹了口气。 “老奴明白。”方妈妈点头。 徐若瑾沉默半晌,忽然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不用回宫就好了!” 不用方妈妈说什么,徐若瑾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不回宫也是治标不治本。 “郡主是在发愁该不该把此事告知云贵人?”方妈妈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徐若瑾重重地点头,“因为拿不定主意,所以我才来问妈妈的意思。” “郡主是如何想的呢?”方妈妈不答反问徐若瑾。 徐若瑾把自己之前那些纠结都说给方妈妈听了。 方妈妈边听边点头,徐若瑾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都是从云贵人的角度出发。 徐若瑾说完又叹了口气,想想就觉得难办。 方妈妈也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老奴明白了,郡主是怕云贵人承受不住多想,这样对云贵人自己还有小皇子都没有好处。” 徐若瑾两眉之间一直有股化不开的愁绪,闻言轻轻地点点头。 第1949章 取名 “可顾虑虽有,但这件事云贵人迟早都要知道。” 徐若瑾没有接话,因为方妈妈正戳中她的担忧。 方妈妈紧接着说道:“若您现在为了保护她而不告诉她的话,只会让她以后承受更多痛苦。一旦回到京都城内,她要面对的,是更多更麻烦。” 方妈妈的话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 每一句话听起来简单,但是放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道理。 徐若瑾其实也如此想,只是对云贵人那么温婉的人不舍得刺激她。 可方妈妈说的何尝不是道理? 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积少成多,反倒是打击更大。 虽然现在看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放长远的话,应该这么做。 “好,”徐若瑾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这就过去。” 方妈妈点点头,“小主子您不用担心,老奴会在这儿看着。” 徐若瑾感激地“嗯”了一声,走向云贵人的小院儿。 这一路上,徐若瑾一直在构思该怎么和云贵人说,琢磨了一句又一句。 走到了云贵人的小院外,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黄芪正在院子里打扫,听到门响,转身看是徐若瑾进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郡主,您来了!” “云贵人呢?”徐若瑾边问边四下看了一眼。 “刚吃完饭,正要去看小皇子。”黄芪回道。 徐若瑾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渐渐黑下来的天。 “你忙吧,我去看看他们母子。”徐若瑾说完就走进屋内。 云贵人正在给小皇子换衣服,红杏则在一边帮忙。 徐若瑾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红杏,“我来吧。” 红杏看是徐若瑾,笑着点头,把手里的衣服递到徐若瑾手里,“郡主您换着,奴婢出去和黄芪打扫院子。” 徐若瑾点头,红杏听话地退下。 红杏也是有眼力的,看出郡主似是有话要与云贵人单独说,识趣地退了出来。 走出门去,红杏还不忘帮徐若瑾和云贵人把门关好。 徐若瑾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把手里绵软的小衣裳展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皇子肉乎乎又软软的胳膊抬起。 云贵人也在一边做着好笑的鬼脸分散小皇子的注意力,把小皇子逗得大眼睛牢牢粘在云贵人身上。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互动,也不自觉弯起嘴角。 “一只胳膊!哎进去了!真厉害!”云贵人在徐若瑾给小皇子穿衣裳的时候也没闲着,不断地给小皇子鼓励。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精神头这么足,不由感慨了一句,“你真有心,悠悠小时候,我都没这么哄过她。” 话是这么说,徐若瑾还是动作麻利地帮小皇子套上了另一只袖子。 云贵人被徐若瑾夸得有点不好意思,“郡主你别这么说,我也没有经验,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徐若瑾闻言立刻肯定道:“你做得很好,小皇子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衣裳穿好了。” 云贵人看着小皇子又是伸胳膊又是蹬腿,也跟着笑了,“他好像真得挺高兴的。” “嗯,当然了,他只是还不会说话而已。”徐若瑾一本正经地点头。 云贵人还是有点羞涩,摆摆手道:“我只是看这孩子特别可爱才忍不住说得多了些……” “不累么?”徐若瑾关心道。 云贵人笑着摇头,“不会,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么困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这些不算什么的。” 云贵人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温柔地看着小皇子,手也拉着小皇子小小的手指头。 徐若瑾从云贵人身上看出了母爱的光辉,那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是做不了假的。 如此幸福的一幕,徐若瑾越发觉得夜微言就是多余,没有他在其中捣乱的话,云贵人母子照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也是因为如此,徐若瑾更加坚定要好好守护这份幸福的决心,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云贵人看着小皇子粉嫩嫩的小脸颊,情不自禁用手指点了两下。小皇子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盯着云贵人的手指看。 看到小皇子的反应,云贵人笑容更深。 “我们的小宝宝这么开心啊?刚才是娘亲的手指,看到了么?”云贵人说着又在小皇子的面颊上点了一下。 徐若瑾看云贵人这么开心,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听到云贵人叫小皇子,徐若瑾就顺势问了一句,“没给孩子起个乳名?” 云贵人笑着摇摇头,边逗弄小皇子边说:“我也没有主意,就先宝宝这么叫着了。” 她说着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接着又对小皇子说道:“乖乖的宝宝,叫个什么乳名好呢?” 云贵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去看徐若瑾,“郡主,你说皇上会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迎着云贵人开心又好奇的视线,徐若瑾却高兴不起来,而且她也不准备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在这种时候,徐若瑾听任何人提起夜微言都不会有好脸色。 徐若瑾就没说话。 云贵人也是个细心的人,徐若瑾的沉默让她一下觉得很不对劲。 她没有急着问是怎么回事,而是先耐心地哄了小皇子两句,“宝宝乖,娘带你去找红杏姐姐和黄芪姐姐玩。” 云贵人温柔地笑着,然后躬身把小皇子抱起。 把红杏、黄芪和奶娘全都叫了过来,带去隔壁厢房里暂时休息。 人都散去,云贵人直截了当地问道:“郡主,您这会儿来是不是找我有事?” 云贵人脸上的笑容褪去,正襟危坐地看着徐若瑾。 她知道徐若瑾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来找她,而且徐若瑾的神情是难得的严肃,云贵人的心不自觉也跟着提了起来。 徐若瑾斟酌了片刻,来时想的那些话此事都变得一片空白,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无奈之下,徐若瑾只能直说,“皇后死了。” 虽然是简单的四个字,但徐若瑾说得很慢,几乎每说完一个字就要看云贵人的反应。 第1950章 转变 徐若瑾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云贵人的吃惊也到达巅峰。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徐若瑾要和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皇后”二字出来的时候,云贵人还有些纳闷,可是谁能料到后面居然跟的是那两个字?? 云贵人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根本没有任何预兆可言,皇后好端端的怎么会、怎么会死了呢? 屋内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云贵人的脑子很乱,有很多疑惑但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最重要的是,她不相信皇后已经死了。 见云贵人沉默,徐若瑾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看着云贵人疑惑到震惊的神情变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开口的瞬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若瑾没办法,只好先等云贵人开口,她再来解释。 云贵人也陷入了沉默。 时间流逝,徐若瑾不禁有些为云贵人担心起来。就怕她又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负面情绪都深深地掩藏起来。 就在徐若瑾纠结要不要主动开口提醒云贵人两句的时候,云贵人的肩膀却是微微一动。 “皇后是怎么死的?” 徐若瑾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云贵人,轻声答道:“生产时的病根,产后难愈。” “哦,是这样啊……”云贵人微垂着头,听了徐若瑾的解释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句。 “这是宫里派来的侍卫说的。”徐若瑾想了想还是补了这么一句。 云贵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徐若瑾的眼里,现在的云贵人与方才判若两人,此时周身都笼罩在一片落寞而又伤感的氛围。 片刻后,云贵人终于让心绪稍稍平复下来,开口问了一句:“她真的是因为这个……的吗?” 那个“死”字,云贵人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这样悄无声息地略过。 虽然云贵人没有说,但徐若瑾也猜到她的心思。毕竟徐若瑾和云贵人有同样的想法。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如此,具体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徐若瑾谨慎答道。 她并不想把自己的猜测强加到云贵人身上,至少云贵人有自己的判断。 云贵人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任人摆布,没有一点自己想法的人了。 但这也不影响徐若瑾给云贵人提个醒。 “你也该想好打算,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不仅是你自己,还有小皇子。”徐若瑾语重心长地对云贵人说道。 云贵人语气也有几分急躁,“我知道……可我原本就是发蒙的,只想过好这点小日子而已。现在皇后死了,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越说越着急,最后几个字还隐约带了几分哭腔。 徐若瑾心有不忍,但是强忍着没有立刻安慰云贵人。 云贵人的确陷入了纠结,她本心存侥幸,以为有些事只要不去想,就可以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事实证明,云贵人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皇上不承认我还活着,更不会在后宫给我一个身份,我到底应该如何自处?还有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我不想和他分开,但皇上肯定会带走他!” 云贵人絮絮叨叨,这些都是她心里一直纠结的困扰。 她害怕结果会让自己伤心欲绝,所以一直都在本能地抗拒和逃避这些。 无论是皇上,还是自己的身份,云贵人都可以放下,唯独小皇子,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想到这里,云贵人的眼泪“啪嗒”地滴落在地上。 她只要一想到要与小皇子分开的场景,就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下。 徐若瑾在一旁于心不忍,紧紧咬着下唇看着痛苦的云贵人内心进行着抉择。 这种时候,云贵人只能靠自己,谁也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徐若瑾说到做到,她把时间完全留给云贵人,让她细细思考。 云贵人就这么沉默着,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 渐渐的,一个念头在云贵人的脑海里越发清晰。 这个念头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一直都存在。只是在今日之前,它还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云贵人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才能说出那个念头。 时间渐渐过去,窗外一片夜幕降临,点点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户射进屋内,荧荧之光带着几分凉意。 屋内的二人都没有心思注意除了彼此之外的其他。 终于,云贵人还是说了出来。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想和孩子分开。”云贵人定定地看向徐若瑾,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郡主,求你帮帮我们母子吧!”云贵人说着就要给徐若瑾跪下。 徐若瑾再也坐不住了,忙起身拉住云贵人的胳膊,语带责备:“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我只是……”云贵人声音呜咽,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徐若瑾忙安抚云贵人,让她不要再哭。 但云贵人不知为何突然伤心不已,眼泪更是怎么都止不住。 徐若瑾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想哭就哭吧。但是哭过这一次,你要答应我,以后坚强起来,不能再把软弱的一面给别人看。” 云贵人哽咽着点头,发红的眼眶里让徐若瑾看到了坚定。 徐若瑾心里多少感到了些欣慰,轻声安慰着云贵人。 等云贵人发泄完情绪,徐若瑾看她冷静下来才回答了云贵人之前的问题。 “一切还是要看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吧。” 徐若瑾没有随便给云贵人任何承诺,她做好自己该做的,尽所能设想到一切可能。 但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出乎徐若瑾的意料,她也不能轻易下结论。 “但是你放心,只要你不想与孩子分开,我一定会全力帮你。”徐若瑾看云贵人有些忐忑,忙用自己的承诺给云贵人吃下定心丸。 徐若瑾的话对云贵人就是最有用的,只是听到这句话,云贵人就感激地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还有三日,我们就回京都城。” 徐若瑾提醒云贵人。 云贵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默默地点头。 第1951章 开导 云贵人知道这三日意味着什么,她轻松愉快的生活已经接近尾声,她马上就要回到那个充满勾心斗角的京都城。 讽刺的是,原本那才应该是她的家,但是现在她却从身到心都在抵触。 京都城对云贵人而言就意味着皇宫。 但皇宫她却是无法回去,这么一来,似乎偌大的京都城已经没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哪怕是她的娘家,大学士府,云贵人也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回去,爹娘看到是她又会作何感受。 她不想拖累爹娘,立即把大学士府排除在外,可是除了大学士府和皇宫,云贵人就只能想到郡主府一处容身之地。 云贵人不自觉有几分怅然,命运多牵绊,似乎各种事都被她碰上了。 每每想到这些,云贵人就唉声叹气。 徐若瑾自当看得出她的纠结懊恼,握了握云贵人的手,“放心,你先跟着我们,不会让你和小皇子漂流在外的。” 听了徐若瑾的话,云贵人略有些惊讶。 无论她想什么,徐若瑾都能准确地猜到,这让云贵人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但是徐若瑾的善解人意,免去了云贵人不少尴尬。 云贵人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有什么话也都憋在心里,不想因为自己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所以只要没有人问,云贵人就会把她的想法永远埋在心底。 可是徐若瑾不一样,她会直言不讳地点明,尤其是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 云贵人觉得神奇,同时也充满了感激。 多亏了徐若瑾积极又泼辣的性子,她才会渐渐试着改变自己。 她也想要有朝一日,能亲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再也不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和孩子。 经过徐若瑾的一番安抚,云贵人的确冷静了不少,脑子也恢复了清明,“多谢郡主,我已经想了明白,其实……想不想又有什么用?我能力不足,只能听天由命。” “皇后的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只要记住这事与你无关就好。”徐若瑾继续开导云贵人。 云贵人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点头。脑海里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只是想到这个人的时候,云贵人的心情难免有几分复杂。不过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坦荡地提起这个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凌枫知道么?” 徐若瑾听云贵人主动提起陆凌枫,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让人察觉不到。 云贵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 “说是派人去通知了。他应当知道的比我们还早,此时多半已经在宫中了。”徐若瑾淡定地说道。 云贵人点了点头,“这不是可以轻易跨过去的坎儿,愿他节哀顺变。” 这是云贵人的真心,她大约能体会到陆凌枫的心情,但却不能替代。 徐若瑾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颔首。 其实徐若瑾一直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陆凌枫未必不知情。 这种想法很是莫名其妙,徐若瑾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徐若瑾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碰到的麻烦事太多,连人都变得敏感,不自觉就开始疑神疑鬼。 陆凌枫再怎么说和皇后也是亲兄妹,皇后的死和他应当没有关系。 可是越这么想,徐若瑾反而想起当日陆凌枫与她面对面说过的话。 陆凌枫冰冷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为何要效力于大魏?为何还不反? 那时起,徐若瑾就觉得陆凌枫走了极端。不仅如此,连人都变了。 又或者,陆凌枫一直都没变,他只不过是有两副面孔罢了。 这个世上又有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呢? 徐若瑾可以理解陆凌枫的做法,却不会赞同。 这一次皇后的死,也一定给他不小的打击。 徐若瑾压下心中的疑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云贵人身上,叮嘱她一番后才离开。 *** 安排好所有事之后,夜微言身心俱疲,双眼酸涩肿胀。但这些与他心里的悲伤相比都不算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皇后的塌边,看着她冷硬的身体被盖上白布。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声息。 夜微言到现在都是懵的,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就像是梦境一般。 但若说是梦,一切又过于真实。 真真假假,夜微言已经无法分辨。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希望自己没有对皇后说那些重话。 殿内的太医和闲杂人等都被打发出去,只有田公公静静地陪在皇上身边。 田公公看出夜微言受了不小的打击,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怕夜微言万一有什么闪失。 夜微言就这么看着榻上的皇后,嘴中喃喃着:“是朕对不起你,朕应该早些发现的……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不来和朕说,非要用这样的……” 他说到最后就说不下去了,眼眶微微发热,忙移开了视线。 田公公怕夜微言伤心过度,于心不忍,忙轻轻上前安抚了几句,“皇上,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也不想看到您如此伤心的模样,您要以龙体为重啊……” 夜微言没有接话,而是反复念着一句,“朕还是来晚了,朕若是早一些过来,说不定皇后就不会死……” 田公公心里一沉,“皇上您可不能这么想,您没有做错事。老奴说句实在话,皇后娘娘自缢是因为钻了牛角尖,和您没有关系。” 夜微言却是叹了口气,“若不是朕那日训斥她,或许她就不会……” “皇上,您总不能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然皇后娘娘都会为此伤心的。”田公公苦口婆心道。 夜微言又是一声叹息。 他没有料到皇后会自缢,单单是这一点,夜微言就有脱不开的责任。 至于皇后为何会钻牛角尖,夜微言想不通。 若只是因为那日皇后与贤妃大吵一架,自己站在贤妃那边,这个理由也十分牵强。 那件事的确是皇后不对,过于冲动,想要置贤妃于死地。夜微言自觉训斥皇后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事后,夜微言连贤妃也一并斥责了。 而且那件事说起来也过去多日,皇后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会不会受了什么刺激? 想到这些,夜微言的眉头不禁皱起。 “去查查皇后这些日子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 第1952章 恍惚 田公公本来还在琢磨该怎么劝夜微言,没想到夜微言冷不防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是,老奴这就去查。”田公公恭声应下来就要走。 田公公刚走两步就被夜微言叫住,“等一下。” “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田公公脚步一顿,转身恭敬问道。 “侍卫都派下去了?” “是。看时候,国舅爷那边应当已经知晓,进宫应当还要些时辰。”田公公认真回道。 夜微言点了点头,似是稍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夜微言又有几分忐忑,不知那些人知道皇后殁了的事会怎么想。 “皇上,不如您先回御书房去。”田公公主动提议道:“这里就交给奴才们吧。” 夜微言像是有些犹豫,但沉默片刻后还是轻轻点头,“也好。”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白布盖着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 田公公见夜微言终于点头,心中的巨石总算可以放下。 夜微言走出正殿,一眼就看到了正焦急地站在外面的容贵妃。 容贵妃的脸色很不好看,面容急切,好像很担心殿内的情况,可是又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至少夜微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容贵妃余光看到门开,面上上过一丝惊喜,抬头与夜微言对视的瞬间,眼泪却突然决堤,顺着面颊就流了下来。 “皇上……”容贵妃喃喃了一句,语气十分悲伤,饱含真心。 夜微言看到容贵妃时心也跟着一软,身子微微一侧就朝容贵妃走去。 田公公不能催促,就默默跟在夜微言身后。 “皇上……”容贵妃激动地话都说不完整,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您说皇后娘娘她怎么就……” 夜微言心中悲恸被勾起,走到容贵妃身侧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都是臣妾不好,若不是臣妾去找皇上耽误了时间,皇上也不会才来就看到娘娘她……” 容贵妃似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夜微言心中一紧,揽住容贵妃的手臂微微用力,“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爱妃不要自责,这件事与你无关。” “可是……”容贵妃似乎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夜微言语气一沉,“朕说了不是你的错,就不是。就算你不去给朕送补汤,朕可能还是不会来这里,那样朕的心里一定会更难受。” 容贵妃红着眼眶摇头,伤心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好了,爱妃也回去吧。朕有些疲乏,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夜微言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在脸上挤出笑容,只是说了这一句就带着田公公离开了皇后的宫中。 贤妃看着夜微言离去的背影,脸色也渐渐变得平淡,与之前那个哭哭啼啼悲痛不已的人完全是两个人。 这时桂嬷嬷才走上前来,“娘娘?” “我们也走,这地方太晦气。”容贵妃轻声说了几个字,拿出绢帕擦去脸颊上冰冷的泪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宫中。 偌大的皇后宫中,只剩下奴才忙进忙出。 看起来忙碌热闹,其实透着一股阴森的悲凉。 夜微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御书房的,当他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龙椅上。而一旁的田公公在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朕没事。”夜微言开口说了这三个字。 但是这几个字的可信度却不高,田公公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伸展。 第1953章 打量 “皇上,老奴已经吩咐下去,皇后娘娘的事您不用担心。”田公公安慰夜微言道。 夜微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田公公疑惑,“皇上可还有吩咐?” 夜微言静默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皇后真的是自缢么?” 田公公一愣,眼珠子在眼眶子打转,一时有点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只能试探着问道: “皇上,您的意思是?” 夜微言顺着自己的话接着说道:“朕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口一说罢了。” 田公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皇后殁了,万一不是自杀,而是有人下手,那可就成了天大的麻烦。 田公公刚刚忙的没有心思细想,这会儿听皇上提起,才觉得有些道理。 最近宫内宫外发生太多事,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如此一想,皇后自缢的背后说不定真有猫腻…… 田公公越想越是心惊,垂下头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若是皇上的猜测没错,皇后是被人下手杀害? 这可是光天化日,还是在皇宫内,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想一想,田公公便觉得后脊骨一冷。 “皇上,那您打算怎么办?”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要皇上自己拿主意。 夜微言没有回答,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皇后的死的确蹊跷,夜微言从心底里不愿相信皇后会自缢。 联想到皇后生下小公主之后就一直因为些小事发脾气,而且每一次去看小公主,皇后都会自责而泣,因为没有生下皇子。 夜微言虽然每次都会安慰皇后,但时间一长也难免会觉得厌烦,渐渐也就减少了去皇后宫中的次数。 后来皇后差点掐死贤妃的事,更是一个巨大的导火线。 夜微言当众斥责皇后,令她颜面扫地。他还记得走的时候看了皇后一眼,她那呆滞的目光至今都烙在脑海里无法消散。 就连夜微言也不得不承认,那一次他确实有些冲动。但眼看贤妃就要被皇后掐死,生气也是自然。 这么多的事情凑到一起,皇后长久以来积蓄的压力终于还是爆发了。 只是夜微言没有想到,皇后爆发的方法居然不是大吵大闹,而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这是夜微言最不能理解的。 也正因为如此,夜微言的脑海里才冒出了另一种猜测。 若皇后是被奸人所害,那这个人会是谁?他又为何要对皇后下手? 夜微言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影,但是都无法回答后一个疑惑。 而且想要杀死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皇后的死看起来像是自缢? 在这种时候,夜微言难免会想起一个人。 “若是梁霄在的话就好了,他说不定可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夜微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田公公没有接话。但他很清楚,梁霄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会离开城郊入宫的。 “不过他不来朕才放心,他还要替朕照顾云贵人。”夜微言紧接着就自问自答了。 田公公会意地点头。 “皇后自缢的消息要保密,不能外传。”夜微言叮嘱了一句道。 田公公应声,“皇上放心,老奴明白。” “唉……”夜微言也不记得这一日他叹了多少气,好像把他这几年的叹气都用光。 田公公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想劝却是老生常谈,也不知怎么开口。 偏巧,这时门外传来了通禀声。 “启禀皇上,国舅爷到。” 田公公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来了。 夜微言两眼微微一亮,忙道:“快让人进来!” 很快,陆凌枫就迈着坚实的步伐走进了御书房。 “草民陆凌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凌枫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让人看不出端倪,更是挑不出毛病。 夜微言在陆凌枫说话的时候一直细致地观察着,但依旧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免礼。”夜微言尽量放轻语气,皇后已死,陆家就只剩下陆凌枫一人,孑然一身。 想到这些,夜微言的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陆凌枫却好像不知道夜微言心中所想,请安之后就站在原地,微垂着眼眸,静静等候夜微言的吩咐。 夜微言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有从陆凌枫的脸上看到他预料中的神情,所以不免有些奇怪。 就连田公公都觉得陆凌枫很不对劲。 陆凌枫的表现,未免也有些太淡定了。 虽说陆凌枫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遇事表现出冷静和压抑的一面是应该的。 但现在的陆凌枫看起来更像是,无动于衷。 哪怕死的人是他的亲妹妹,也难以在陆凌枫脸上找到多余的表情。 一度,夜微言以为是不是侍卫在把陆凌枫叫进宫来的时候,忘了提起皇后已殁的消息。 夜微言侧头看了田公公一眼,田公公也同样是一脸疑惑地摇头。 陆凌枫就站在大殿中央,上方则坐着夜微言。 夜微言的视线投下来,陆凌枫能感受到那视线中带着探究。 一时间,由于谁都没有开口,气氛也变得有些僵硬。 夜微言趁这个机会上下扫量着陆凌枫。 但陆凌枫只是站着,也不开口说话,表情如一,甚至都无法看出悲伤的痕迹。 夜微言开始以为陆凌枫还不知道皇后已死的噩耗。但是他转念一想,陆凌枫现在的的表现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现在站在殿内的这个人,让夜微言觉得陌生。 陆凌枫就这么迎着夜微言和田公公的视线,静静站在原地,没有皇上的命令,他可能会就这么站一天。 夜微言收敛脸上的疑惑,心中仍是自责更多。 陆凌枫作为大魏的国舅,夜微言却没有照顾好皇后,在这种情况下看到陆凌枫理所当然会有些尴尬。 再加上陆凌枫一言不发,夜微言更是心生猜测。 陆凌枫的异常平静,难免惹人怀疑,夜微言为了弄清,只好试探着问道: “朕派去的侍卫已经都同你说了?” 夜微言话一出口,他和田公公都在看陆凌枫的反应。 陆凌枫淡淡地点头,“是,草民已经知道。” 第1954章 意外 夜微言听了陆凌枫的回答,只觉诧异。 当大哥的知道妹妹死了,还是这副平淡的表情? 夜微言想不通,但也只是在心里念叨了几句,没有直说。 而且此时夜微言自责远远多于疑惑,毕竟此时的他还没有完全从悲伤中走出。 尤其是当夜微言想到皇后最后的模样时,眼眶更是一阵发热。 “你已经知道皇后走了,因病不治,那只是朕为了不让外界的烦扰到皇后。”夜微言主动承认。 陆凌枫的身份不一般,自然有权力知道事情真相。 田公公微微惊愕,没想到皇上把实情说出来了,立即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的面上稍稍有些变化,但仍旧低垂着头,“不知皇上此话是何意?” “这……”夜微言犹豫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看向一边的田公公。 田公公当即脑门刺痛,他刚刚就感觉到这事儿肯定归了自己头上,“国舅爷,是这么回事,侍卫给您转达的可能是皇后娘娘因难产调节不当而……” 陆凌枫难得的有耐心,“实际呢?” “其实皇后娘娘是……自缢。” 田公公硬着头皮,将事情说出了口。 陆凌枫又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田公公不自觉皱起眉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是好。 夜微言难免有几分尴尬,更是怀疑陆凌枫早就知道皇后的死另有原因? 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自然,因为陆凌枫实在太过淡定了。 夜微言琢磨了一会儿,索性直接问出口,“你早就知道了?” 陆凌枫摇头,“回禀皇上,草民也是刚刚从田公公口中得知。” “那你为何表现得如此……”夜微言还是斟酌着措词。 陆凌枫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皇上是想说草民的反应太淡定?” 夜微言没有说话。 陆凌枫并没有为自己的反应多做解释,而是道:“当初父亲答应让妹妹入宫做太子妃时,草民就已经料到,迟早会有家破人亡的一天。” 这一番话从陆凌枫的嘴中说出,就像是在说天气那样简单的事。 陆凌枫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就如同他此时的表情。 “所以从那时起,草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父亲亡、母亲病故,如今皇后自缢,呵,皇上觉得草民冷血也好,无情也罢,草民也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 陆凌枫说着自嘲地一笑,就没再说话。 夜微言听完陆凌枫的话,不知为何心跟着揪在一起。 他无法反驳陆凌枫的话。 陆凌枫的平淡在夜微言看来,增添了几分怅惘和无声的悲鸣。 夜微言无言以对,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陆凌枫早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夜微言的任何安抚都变得多余。而且夜微言对陆凌枫的话也有些似懂非懂。 他总觉得陆凌枫的话似是另有深意,但在这种时候,陆凌枫的悲伤可能不会亚于自己。 夜微言是这么认为的。 对皇后之死的自责,让夜微言连带着对陆凌枫也有几分歉疚。 虽然皇后的死还没有查明,但夜微言也认为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夜微言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陆凌枫一些补偿,这样他心里才能舒服一些。 时间仓促,夜微言也来不及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对陆凌枫说道:“你是否愿意回来帮朕?” 这是夜微言所能想到最好的补偿方式。 第1955章 抹去 田公公惊愕呆滞,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邀国舅入仕为官?这事儿虽然可行,但也不应该如此仓促才对。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田公公只能无奈地去看陆凌枫的反应。 陆凌枫的神情刚好笼罩在一片阴影下,让人无法看清。 只是短暂的一瞬,陆凌枫双手抱拳一伸,“草民谢皇上恩典,草民愿助皇上稳固大魏江山。” 夜微言和田公公都惊讶万分地看着陆凌枫,陆凌枫居然同意了? 这并非是夜微言第一次邀请,可每一次陆凌枫都以畅游四海为由,婉转拒绝。 原本他以为这一次恐怕也会被拒,没有想到陆凌枫居然答应下来。 “你、你愿意回来帮朕?” 与方才差不多的话,夜微言再次开口只是变了语气。 陆凌枫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禀皇上,这是草民的荣幸。”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这是他这几日听到的最开心的消息,“好!太好了!” 陆凌枫没有再开口,而是站在原地等吩咐。 夜微言想了想,“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皇后的事朕向你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陆凌枫顿了下,说道:“皇上,草民想送皇后最后一程。” 夜微言没有拒绝,“这是自然。” “葬礼之事,可否交由草民来操持?”这才是陆凌枫的目的。 夜微言犹豫了下,点头道:“理当如此。” 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陆凌枫就拱手告退。 夜微言也没有再留人,就让人退下了。 陆凌枫走后,田公公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您不觉得国舅爷有些奇怪么?” 夜微言当然知道田公公指的是什么。 “你是说他异常的表现?” 田公公点头如捣蒜,“皇后娘娘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真的一点儿表现都没有?” 夜微言也注意到了,但他却是摆摆手,“不是说了?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能是已经麻木了,所以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反而哭不出来。” 田公公还是很难理解。 “这可能才是真的难受和痛苦吧,却又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夜微言猜测着陆凌枫的心思。 “老奴还是觉得互相扶持的兄妹,国舅爷的反应未免太薄情了些。” 田公公坚持自己的观点。 夜微言也不再多解释,而是顺着田公公的话说道:“若真是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朕问你,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如何?” 田公公顿了顿,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应当是不错。”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兄妹若是感情不好,皇后的性子断然不会三番两次为了陆凌枫的事来找朕。”夜微言举例说道。 田公公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么个理。 “所以皇后的死与陆凌枫没有关系。”夜微言下一句就来了没头没脑的一句。 田公公却是被这句话镇住了,连忙跪下就要请罪,“皇上恕罪!老奴只是随便揣测,没有别的意思!” 夜微言只是淡淡地扫了田公公一眼,“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才会和你讲道理,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 田公公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站起身,“谢皇上!” 夜微言不再看田公公,“况且有陆凌枫回来帮朕的忙,也是一件好事。” 田公公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点头。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内忧外患之下,的确不宜再添事端。”夜微言语重心长道。 田公公忙点头,“是。” “而且现在朕要全心对付一个人。他就是大魏最大的祸患。”夜微言说着神情中露出一抹凶狠。 田公公不用问也知道,皇上说的必然是涪陵王夜微澜。 夜微言最近的种种动作都与夜微澜有分不开的关系,包括让严弘文入宫也是一样,俱是为了西北之事。 这次皇后的死也有些蹊跷,田公公已经隐约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皇后若不是自缢,那么她的死一定和夜微澜有关系。 夜微澜越来越明目张胆,之前在城郊别院,漫山遍野的刺客,甚至差一点就伤到皇上。 这一笔笔账,皇上都给夜微澜记着,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夜微澜的势力一举歼灭。 田公公从侧面看到夜微言眼神中闪烁的光芒,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夜微澜是不得不除,但发生的这么多事,真的都是夜微澜犯下的么? 那夜微澜的能耐也太恐怖了。 田公公宁愿不是夜微澜,至少能让他心里还有底。 眼看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田公公就主动岔开了话题。 “皇上,瑜郡主和梁左都督那边,您要告诉他们真相么?” 田公公说的自然是皇后自缢的事。 夜微言稍稍回神,想了想后说道:“那也要他们进宫才行。” 言下之意,若是徐若瑾和梁霄二人不把云贵人和小皇子带回来的话,夜微言和他们也没机会能见面。 田公公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皇后一死,小皇子回宫的事可能也要拖一拖了。 “那皇上,云贵人和小皇子……”田公公问夜微言的意思。 夜微言蹙眉,显然也觉得这件事不好办。 “小皇子必须尽快回宫,只是记在哪位娘娘名下,还需得从长计议。”田公公又说道。 夜微言没有反对,“等皇后的丧事过去,皇子还是该养在朕的身边。” 田公公深以为然地点头。 “至于云贵人……”夜微言停顿片刻,似是有些为难,然后说道:“朕已经说过那样的话,尽快给她找安身之地吧。” 夜微言简单的一句话就定下了云贵人的命运。 田公公点头表示赞同,“皇上的决断英明,老奴也觉得云贵人此时已经不宜再回宫,她只要为了大魏考虑,就该隐姓埋名度过余生才是。” 听到这话,夜微言只是略有不满地瞪了田公公一眼。 田公公知道自己话说得过于直接,忙垂首认错,“老奴心直口快,还望皇上见谅。” “下不为例。”夜微言只说了四个字就不再追究。 田公公摸准了夜微言的态度,知道云贵人想要回宫已是比登天还难。 云贵人的身份特殊,死而复生本就如怪力乱神般难以令人接受,到时难保不会出现更大的风波。 为了不给皇上还有大魏惹麻烦,让云贵人这个名字,永远被抹去才好…… 第1956章 安心 皇后殁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宫外。 公主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严弘文正在书房琢磨西北事宜。而熙云公主则在后院陪着蒋明霜。 蒋明霜的肚子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如今想要下床已经很困难,平日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 她的双腿也因为水肿粗了一圈还多,整个人看起来很疲乏很累。 但偏偏蒋明霜肚子里的孩子特别沉得住气,无论蒋明霜多辛苦就是一点要出生的意思都没有。 熙云公主最近往蒋明霜那跑得也格外勤快,原来是隔几日就要去,现在是一日要过去好几趟。 就连蒋明霜的饭食,也是熙云公主亲自把关的。 熙云公主特意找了经验丰富的嬷嬷去伺候蒋明霜,随时都做好万全准备。 这一日也不例外,熙云公主虽说在外面遇到不少烦心事,加上一直联系不到徐若瑾也有点着急,但是只要到蒋明霜的小院儿,熙云公主就会把这些负面情绪统统收起来。 所以直到现在,蒋明霜也不知公主府之外都发生了什么。 看到熙云公主又来看自己,蒋明霜已经习惯了,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公主。”蒋明霜起身不便,熙云公主告诫她不要行礼。 蒋明霜没有办法,加上身体实在沉得厉害,就只能按熙云公主的吩咐办。 熙云公主一看到蒋明霜就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驸马在书房忙,可能要晚一点再来看你。” “无碍。他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我没事。”蒋明霜善解人意地摇头。 熙云公主没有坚持,接着又问道:“身体如何?” 蒋明霜被熙云公主的问题逗笑,她们明明几个时辰之前才敢见过面,但每一次熙云公主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一句。 “嗯,挺好。就是这孩子一点也不老实,总是踢我。”蒋明霜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肚皮,佯装生气似的说道。 熙云公主看到蒋明霜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弯起嘴角,“这孩子是个活泼的性子,出生之后带起来也累些。” “没事儿,孩子活泼一点好。”蒋明霜的眼里都是爱意,手不自觉抚上隆起的肚子,“再说了,还有公主和驸马,我不会累的。” 蒋明霜说着抬头看向熙云公主,脸上都是笑意。 熙云公主被蒋明霜的笑容感染,笑意更浓,“嗯。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个小家伙了。” 蒋明霜笑着点头,“我也是。” 若是之前,蒋明霜还会很敏感地在意熙云公主的心思,一言一行都谨小慎微,唯恐自己的某一句话让熙云公主多想。 就是因为蒋明霜太小心翼翼,她的神经越来越紧张,长此以往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半点好处。 蒋明霜的底子并不算好,加上怀有身孕之后也经历了不少凶险,能将孩子保存至今也是老天爷保佑。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熙云公主的努力。熙云公主从来都没有芥蒂地与蒋明霜相处,知道蒋明霜内向的性子,就慢慢来,一点点用自己的真心去拉近距离。 蒋明霜不是难相处的人,更不是胡搅蛮缠,刁蛮任性的女人,虽说蒋明霜的出身略低,但该有的规矩一点也不少。 就冲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能和徐若瑾做朋友,她们两个之间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所以蒋明霜现在说话也略有随意,不似之前战战兢兢。 换做以前,“有你和驸马”这样的话,蒋明霜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 熙云公主从来都不多说,而是默默地做,她也从来不会让蒋明霜觉得为难。 蒋明霜由原来的倍感压力,到现在十分盼望熙云公主能来看自己,和自己说说话,这个心境的转变,蒋明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孩子真是沉得住气,不待到最后一刻坚决不会出来。”蒋明霜有些无奈地笑道。 熙云公主自然地伸手抚上蒋明霜的肚子,跟着点头,“这性格倒是随了驸马。” 蒋明霜脸颊微微一红,没说话。 “这孩子的出世也能给沉闷的公主府带来些生气,我可是盼着了。”熙云公主语气带着期待。 蒋明霜微笑应声。 外面乌烟瘴气,麻烦一桩接一桩,熙云公主一个头两个大,的确需要一件喜事来冲一冲了。 就在熙云公主寻思的工夫,蒋明霜斟酌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公主,瑜郡主最近怎么样?” 熙云公主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在蒋明霜察觉到不对劲之前,熙云公主的嘴角重新上扬,笑道:“她很好,前些日子她和梁霄还出城去玩了。” 本来是一件担忧的事,从熙云公主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值得开心的好事。 蒋明霜悬着的心放下,呼出一口气跟着点头,“她还是这么爱玩。” “她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回来亲手为你接生。”熙云公主自己说着都忍俊不禁。 蒋明霜也是掩嘴轻笑,“也就她想得出来这样的主意。” 虽说徐若瑾的这个想法太大胆,但蒋明霜却没想过拒绝,因为她从心底里信任徐若瑾。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闲聊的工夫,老嬷嬷匆匆进门来,凑到熙云公主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蒋明霜下意识觉得出了大事,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熙云公主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嗯,我知道了。” 老嬷嬷说完就躬身退了出去。 熙云公主再看蒋明霜的时候脸上就恢复了笑意,“宫里来了人,我出去看看,你别担心。” 蒋明霜听了熙云公主的解释就松了口气。 这里毕竟是公主府,从宫里来消息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熙云公主叮嘱了伺候的下人两句才安心离开,蒋明霜也渐渐松开双手,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老嬷嬷来的时候,蒋明霜的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不过还好,她的预感一向不怎么准,希望这次也一样。 熙云公主离开蒋明霜的小院儿,脸上的笑容完全褪去,转而被紧张和震惊取代。 “这事通知驸马了吗?”熙云公主边加快脚步边问老嬷嬷。 老嬷嬷忙点头,“已经派人去了。” 熙云公主匆忙地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严弘文的书房。 第1957章 代价 此时的书房内,严弘文正聚精会神地在看初步拟好的折子。 这折子上面细细地写了不少整治西北的心得和法子,准备呈给皇上看的。 严弘文已经反复修改了多次,仍是觉得有些不满意,正在蹙眉研究的时候,传来了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谁?”严弘文的思绪被打断,心情自然不怎么好,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门外的下人显然也被严弘文的语气吓了一跳,声音变得唯唯诺诺。 “驸马爷,是宫、宫里的消息……” 严弘文面露疑惑,稍稍收敛戾气道:“进来吧。” 得了命令的下人进入书房,恭敬地头都不抬,跪在地上就禀报道:“爷,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殁了!” 这下人看来也被吓得不轻,一股脑就把这几个字说了出来。 严弘文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愣住了,“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殁了?” 他抬高音量,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下人猛点头,“是!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 “原因呢?”严弘文追问道。 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只是依旧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皇后怎么会突然殁了? 下人摇头,“只听说是难产落下的病根……”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严弘文几乎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种说法。 正当严弘文要开口继续问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清脆温柔的女声,“驸马在吗?” 听声音,是熙云公主到了。 严弘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猜到熙云公主应当也是为了皇后的事前来,亲自到门口去迎,而回禀的下人也借机离开,只留下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二人。 严弘文与熙云公主对视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 “驸马已经知道了?” “刚知道没多久,出去的下人说的。” 熙云公主点头,“我也是刚刚知道,本来正在看明霜,听到消息就立刻来找你了。” 严弘文略一点头,仍在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驸马怎么想?”片刻后,熙云公主主动问道。 严弘文神情带着疑惑,若有所思道:“皇后真的殁了?” “应当不会有假,是皇上亲自传达的消息。”熙云公主和严弘文有一样的疑问。 他们会有这种疑问,根本原因都是觉得皇后不会无缘无故在这时候死掉。 “说是病死。”严弘文说到这看向熙云公主,“你前些日子不是进宫去看过皇后?” 熙云公主下巴一点,“皇后刚生产完,我进宫去探望了一下。” “皇后的精神如何?”严弘文认真地问道。 熙云公主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有点虚弱,还有点神神叨叨,总说是有人故意害她,抢走她的皇子什么的。” 当时这些话熙云公主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只当是皇后因为自己生了女儿所以不甘心,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但现在皇后殁了,难免让熙云公主把这件事和那些话联系起来。 “别的呢?”严弘文边听边点头。 熙云公主又想了想,“别的没有什么特殊,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小公主,而且时常会乱发脾气。” 严弘文眉头皱在一起,像是在思考什么。 “对了,那时我从皇后宫中离开时正好碰上太医,就问了几句。”熙云公主一顿,接着说道:“太医说皇后的身体有些虚弱,但休息一些时日就会好转。只是……” “只是什么?”严弘文好奇道。 熙云公主似是有些无奈,“只是皇后整日疑神疑鬼,反而让身体的恢复速度大大变慢了。” “会有生命危险么?”严弘文直接问最关键的。 熙云公主摇头表示不知,但还是说了一句,“应当不会才对,不然也不会只有一个太医在。” “与我想的一样。”严弘文说道:“皇后难产而死的可能性很小,更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熙云公主乍一听还有些惊讶,可仔细想想,疑点的确颇多,如此依赖,就变得复杂多了。 一时间,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都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先不要着急,待我明日入宫打听一下。” 最后还是严弘文打破了沉默,说了一句话想让熙云公主安心。 熙云公主点头。 皇后殁了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真如皇上所传达的那样是难产而死倒也罢了。 若是旁的什么原因,熙云公主的心就跟着提了起来。 皇后的死不简单,似乎预示了巨大的变化。 但是这股在背后操纵的力量暂时还躲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迎来不经意的一击。 这一击的代价可能是惨痛的,熙云公主不敢细想。 话题过于沉重,熙云公主主动转了旁的事闲聊,“我刚从明霜那回来,她气色还不错。” “是吗?”严弘文面露喜色,紧接着自我反省道:“我最近总是忙,都没有匀出时间去看她。” “驸马不必自责,我与明霜提起,她很理解你,让你以正事为重。”熙云公主用蒋明霜的话宽慰严弘文。 严弘文听了之后心情好了很多。 他这辈子能有两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妻子,实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是这些话,严弘文默默地留在心里。并没有表露出来,无论严弘文面临怎样的险境,只要想起她们,全身就再次充满力量。 “说起来,明霜也快要生产了吧?”严弘文琢磨着日子差不多要到了。 熙云公主点头,“嗯,所以我想徐若瑾能快点回来,赶上明霜生产。” 严弘文有点纳闷,“等她做什么?” “她的医术不错,再加上有她的话,肯定也有沐阮,对明霜来说就是双重保证。”熙云公主耐心地解释道。 “明霜提的?”严弘文没有急着反对,而是又问了一句。 熙云公主点头后又补了一句,“我也同意,明霜最信任的是徐若瑾,让她来接生再合适不过。” “行倒是行,只是我担心……”严弘文有些犹豫。 熙云公主知道严弘文想说什么,就开口打断道:“徐若瑾的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 严弘文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我没有别的意见,你们定夺就好,或许,云贵人的孩子,就是徐若瑾接生的。” 第1958章 不由 提起自己这个妹妹,严弘文连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和严弘文还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只剩下徐若瑾一个。 对于这份有些别扭的亲情,严弘文还是很珍惜的。 熙云公主听了严弘文的话却是微微皱起眉头,“云贵人真的在徐若瑾那里?” “难道不是么?”严弘文也有几分讶异地反问道:“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熙云公主看严弘文惊讶的表情不似作假,知道他不是故意隐瞒。 严弘文却觉得没有证据也没关系,“除了她和梁霄,整个京都城应当都找不出第二个可能的地方了。” 熙云公主想反驳,但是她的脑子想了一圈,的确如严弘文所说,没有找到其他可能的人选。 整个京都城,能有这个本事把云贵人保护到现在,还平安地产下小皇子,除了徐若瑾,也没人有这个本事。 熙云公主想起来都是一阵心惊肉跳,不过关于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在此之前,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并没有时间提起。 所以严弘文也不知道熙云公主是怎么想的。 “公主,”严弘文唤了一声,“你相信云贵人未死,还为皇上生下龙子的事么?” 熙云公主身形微微一顿,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严弘文细细地看着熙云公主的反应,就猜到熙云公主也在犹豫。 但是既然这件事已经说到了徐若瑾和梁霄身上,云贵人的事也八九不离十了。 “梁霄去了城郊别院,有多久了?”严弘文再问道。 熙云公主先是摇摇头,随后才意识到,原来严弘文都知道。 “你都知道?” 严弘文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只是西北之事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也就没有时间和你提起。” 熙云公主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意外罢了。 “我也不太记得了,感觉走了很久了。”熙云公主回忆了片刻猜测着说道。 严弘文点点头,“和我记得差不多。这么说的话,云贵人应当快要出月子了。” 熙云公主被严弘文提醒,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徐若瑾和梁霄都在等云贵人出月子,或许很快就会回城内了。”严弘文说着不经意地翻开折子,似乎对云贵人的事不怎么关心。 熙云公主没有多问。 一时间,书房内的两人似乎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 片刻后,这次是熙云公主打破了沉默。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如何,我只盼着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 熙云公主没有顺着严弘文的话说,而是说了莫名的一句,“其余的事我不愿多想。” 熙云公主说着微微叹了口气,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严弘文把视线从折子上收回,抬头静静地看着熙云公主,语重心长道:“但是有些事,却由不得你不想。” 听到严弘文的话,熙云公主下意识就想要反驳。 但是要说的话仿佛卡在了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她的脑子此时也有些混乱,不知道到底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最近太多事都发生得很突然,让熙云公主措手不及,甚至有一种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感觉。 第1959章 答复 熙云公主心里装了很多事,想说却说不出来。 她现在只希望徐若瑾能尽快回京都城,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徐若瑾,她有一肚子话要和徐若瑾说。 当然最重要,蒋明霜的要生了,还是要靠徐若瑾和沐阮。 严弘文不知道熙云公主在想什么,他眼下棘手的事也焦头烂额,只是这些朝堂上的事,严弘文不想告诉熙云公主,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担心而已。 严弘文总要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为了保护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而努力。 *** 陆凌枫离开之后,田公公又安抚了夜微言几句,夜微言的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白日发生了太多事,夜微言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之感溢满心间。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夜微言的憋闷无法排解。 但是谁也帮不了夜微言,他只能靠自己。 “皇后的葬礼,明日就开始打点吧。”夜微言沉默半晌,幽幽吐出一句。 田公公忙应声,“是,老奴明白。” “陆凌枫是国舅,而且有意接手葬礼,就让他帮着操持吧。”夜微言已经对陆凌枫说过,田公公也没有任何异议。 “仅靠他一个人会不会太吃力?”夜微言又问道。 田公公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道:“皇上您的意思是,给国舅爷找几个帮手?” 夜微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继续问道:“你有合适的人选么?” 田公公不敢贸然回答,琢磨了片刻,说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人名,“皇上,您看户部侍郎严大人如何?” “严弘文?”夜微言说道。 田公公留意着夜微言的语气,接着点了点头,“严大人做事谨慎,平日行事也无甚过错。” 夜微言只是听着没有反驳。 “只不过,老奴怕严大人帮皇上查西北之事,分身乏术。”田公公担忧道。 夜微言没再提皇后葬礼之事,而是说道:“朕把西北之事交到他手上也有段时日了吧?” “是。”田公公应声。 夜微言点点头,“他也该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了。明日召他入宫来。” “老奴遵命。”田公公不动声色地应下来。 田公公紧接着又向夜微言推荐了几名人选,夜微言思索片刻也决定了下来。 陆凌枫的表现和行动,始终让田公公心生疑窦,而且到现在都想不通。 皇上能够一口答应这些人去帮扶陆凌枫,也是不希望陆凌枫一下子拥有太多权力。 “梁霄还是没有消息么?”夜微言像是突然想起这一茬,问田公公道。 田公公无奈地摇头,“皇上您派去城郊的侍卫已经回来了。” “哦?梁霄就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朕?”夜微言有点惊讶,好奇道。 田公公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夜微言看出田公公的为难,心里多少有了几分猜测,“快说。” 田公公不敢再拖拉,直接说道:“梁左都督说,让您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他不管别人的闲事……” 田公公是硬着头皮说完这番话,话音刚落就去看夜微言的反应。 果然不出田公公所料,夜微言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脸色又是一红,面色一沉,看起来很是不爽。 “这个梁霄,就是存心来气朕的!”夜微言愤愤道。 “皇上您消消气,梁左都督的性子您也了解,就是油盐不进,您没必要和块石头生气。”田公公忙在一旁安抚道。 夜微言也知道梁霄是这样的性子,但他现在心情不好,梁霄还是这样对待他,他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梁霄啊梁霄,你让朕怎么说你好!”夜微言说着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 田公公这种时候除了保持沉默,也不好说什么。 夜微言都压着怒气没说重话,更何况田公公。 这其中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云贵人和小皇子还在梁霄身边,梁霄这人一向不按套路来,万一心血来潮再搞出幺蛾子更麻烦。 田公公想到这些也是颇感无奈,也想像皇上似的长叹一口气。 主仆二人沉默片刻后,夜微言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地问道:“他就没说点别的?比如小皇子好不好?何时回宫?” 田公公看皇上还不死心,顿时面露难色,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 夜微言一看田公公的脸色就猜到他要说什么,嘴角一沉,“好了,你不用说了。” 田公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悻悻然地闭上。他也只能暗暗在心里埋怨梁霄。 “快要一个月了吧?”夜微言冷不防冒出一句。 田公公就是再机灵,也难免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夜微言是何意。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不过夜微言也只是感慨一句,并没有真的要问田公公的意思。 “皇上?”田公公越发迷茫。 夜微言耐心解释了一句:“小皇子快要满月了。” 说完这句话,夜微言的心情显然好转了不少,就连嘴角都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意。 田公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是和夜微言的好心情不同,田公公难免有几分感慨。 皇后和云贵人是同一日生产。小皇子满月,也就意味着小公主也要满月了。 但是看夜微言的神情还有口气,他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即将满月的小公主。 若是皇后还在世,恐怕又要因为此事大闹一场,埋怨皇上偏心。 想到这里,田公公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后自缢一了百了,倒是也省去了不少烦心事。不然的话,在这样的后宫生存,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夜微言不知道田公公在想什么,他只是沉浸在对小皇子的思念之中。 经历了无比压抑的一天之后,夜微言对这短暂的快乐时光格外珍惜。 虽然夜微言没有亲眼见到小皇子,现在也只能靠想象来安慰自己,但这依然让他的心情转好不少。 夜微言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小皇子回宫,他迟早要把小皇子接回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少现在看来,满月那天一到,夜微言就可以有所行动了。 田公公悄悄观察着夜微言的侧脸,隐约也能猜到几分皇上的心思。但越是清楚,田公公越是担忧。 不知道为何,田公公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结束,一定会横生诸多事端。 不是田公公消极,实在是不得不想。现在是多事之秋,任何事都不能用寻常眼光考虑。 第1960章 质疑 陆凌枫前一晚得了夜微言的命令,自然第二日一早就入宫了。 他暂时还没有官职,只是作为国舅爷的身份进宫来安置皇后的葬礼。 陆凌枫停驻在皇宫门外,回想起上次入宫的情形。 他自嘲地一笑,无声地摇摇头。 只能说世事难料。 陆凌枫就算再怎么料事如神,也不会在上次入宫之后。预料到下一次进宫是为了自己妹妹的葬礼。 这种安排只能让人感慨一声命运弄人。 陆凌枫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就收回视线,脸上也恢复了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他此时真实的情绪。 陆凌枫跟着来接的公公进了宫。 另一边严弘文也在此时入宫来。 他本就要将做好的折子呈给皇上看。但是严弘文考虑到皇后出殡等一系列事,皇上可能无暇顾及西北。 但出乎严弘文的意料,夜微言居然直接派人召自己入宫。 严弘文没想到夜微言对西北之事如此重视,哪怕是在此时,略尴尬的时间。 既然皇上都不介意,严弘文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仍是拿着准备好的折子匆匆进宫。 没有任何预兆,严弘文和陆凌枫在皇宫内碰了个正着。 严弘文昨日和熙云公主聊了很多,但是唯独没有提起陆凌枫。 他们忽视了这个人。 只能说陆凌枫平日挂着一个国舅爷的名号罢了,行事作风与这个称号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严弘文看来,陆凌枫更深入人心的身份是佳鼎楼的老板,而且一直都对出仕没有任何兴趣。 不仅如此,哪怕皇后用尽手段威逼利诱,陆凌枫仍旧是不为所动。 这一点连严弘文都觉得十分好奇。 不过严弘文自觉与陆凌枫没什么交集,平日也鲜少往来,见面顶多是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 陆凌枫极少出现在宫中,通常都是在佳鼎楼中。所以严弘文这会儿看到陆凌枫,心里多少有几分意外。 陆凌枫面色没有半点改变,仍旧是一副无比淡定的面孔。 严弘文与陆凌枫对视一眼,心中疑惑更深。 不是严弘文多想,只是陆凌枫的表现过于淡定,让严弘文甚至怀疑陆凌枫和死去的皇后到底是不是兄妹。 虽然严弘文内心疑惑,但面上却是另一番沉重的表情。 陆凌枫看到严弘文时却没有多少讶异之色,只看着对面的人眼底却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二人均不动声色,换上客套而又疏离的笑容,隔着几米远互相点了个头。 两人都在互相打量着。 尤其是严弘文,不知为何,看着陆凌枫只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郁郁不得志之感。 看来皇后的离开对陆凌枫还是有些打击的。 “严大人。”还是陆凌枫先开口打破僵局。 严弘文张开嘴时犹豫了一瞬,“国舅爷。” 陆凌枫只是无声地应下来。 严弘文细细观察着陆凌枫,然后问道:“国舅爷入宫可是为了皇后的葬礼而来?” 陆凌枫没有避讳,点头称是。 严弘文猜到,并没意外,不过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直觉告诉自己皇上或许另有安排。 陆凌枫装作没看到严弘文的神情,不经意地问道:“不知严大人进宫又是所为何事?” “与皇上有事商议。”严弘文回道。 陆凌枫识相,看严弘文有意不说就没有多问。 “国舅爷还请节哀顺变。”严弘文总算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陆凌枫神情微微一顿,回道:“多谢记挂。”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两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严弘文有想问的事,只不过苦于不知该如何提起。 如此一来,反倒是陆凌枫比严弘文淡定一些。 最后还是陆凌枫主动开口,说道:“严大人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国舅爷是痛快人,那严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严弘文顺着陆凌枫给的台阶就下,“国舅爷可知道云贵人之事?”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除了坊间之外恐怕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宫中就更不用说,皇后要不是因为知道云贵人未死、还生下小皇子的消息,也不会把气撒到贤妃身上,也不会加重病情。 这么说起来,云贵人似乎和皇后的死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严弘文不禁想了解,陆凌枫到底是如何想的。 陆凌枫也没想隐瞒,而是直接点头承认道:“知道。” 严弘文双眉一挑,追问道:“国舅爷也相信云贵人未死之事?” 陆凌枫嘴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皇上不是说云贵人已经死了么?” 严弘文被陆凌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皇上只是一时气话,国舅爷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严弘文淡淡问道。 陆凌枫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严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国舅爷可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如今身在何处?”严弘文有意地引导着话题。 陆凌枫神情无法看出多少变化,只是看着严弘文的视线颇有几分深意。 严弘文也厚着脸皮一点退缩的意思也没有,仍是直直地站在陆凌枫对面,等着对面人的答案。 陆凌枫看着莫名有些坦荡的严弘文,只觉得一阵想笑。 “听严大人的意思,你知道?”陆凌枫又把话题抛给严弘文。 严弘文早就料到陆凌枫不会轻易说出,“这倒不是。只是我觉得皇上应该与国舅爷提起过。” “严大人多虑了,皇上并未提起。”陆凌枫也不拖沓,而是直截了当地否认道。 严弘文也不气馁,“不知国舅爷近日是否见过瑜郡主?” 他说这话好像与前面的问题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严弘文不是无缘无故在这时候提起徐若瑾。 徐若瑾和梁霄是最有可能收留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人,严弘文不信陆凌枫会不知道。 这才是他最想问的,而且是重点。 严弘文在说话的时候就一直观察着陆凌枫的神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不过严弘文看了一会儿仍旧没什么发现,陆凌枫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陆凌枫摇头,“没有。” 第1961章 对峙 城郊别院的真正主人是陆凌枫,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其中自然也包括严弘文。 陆凌枫也无意把自己别院主人的身份透露给严弘文。 据他所知,徐若瑾和梁霄还在别院中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云贵人和小皇子也不必说。 严弘文只是猜测云贵人在徐若瑾和梁霄身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细细打量着陆凌枫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作假。 “那也真是巧,我和公主也有些时日没有见过他们了。他们似乎并不在郡主府。”严弘文不经意地提起。 陆凌枫却是一扬眉,“是么?” “是。”严弘文点头。 他看出陆凌枫似乎真的对徐若瑾和梁霄的下落一无所知。细想了一下,陆凌枫一个闲散的酒楼老板,不知道也是正常。 “国舅爷不要多想,我只是有些好奇,想找个人问问而已。”严弘文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陆凌枫没有追问,显得对此并无多少兴趣。 严弘文识趣地没有继续抓着徐若瑾和梁霄的事不放。而是并肩与陆凌枫走向御书房。 二人之间隔着一步之距,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就如同二人的关系,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二人走了几步,沉默很快再次被打破。 这一次开口的是严弘文。 “国舅爷有没有想过,好好利用这次机会,重新入朝为官,为皇上效力?” 严弘文说着对御书房的方向拱了拱手。 陆凌枫顿了顿,却没有急着回应。 严弘文以为陆凌枫是因为他的提议而犹豫,就又问道:“难道国舅爷就没有后悔过么?” “后悔什么?”陆凌枫似是终于对严弘文的话有了点兴趣。 严弘文没有半点紧张,仍是沉着地迈着步伐,“若是你早一些入仕,陆家的现状会更好。” 陆凌枫迟迟不入仕,皇后在宫中生存,身后没有半个可以依靠的人。 换言之,若是陆凌枫入仕为官,至少皇后的腰板可以挺起来,也不会落得烟花玉陨的下场。 不过这都是严弘文的想法,陆凌枫听完严弘文的话却是一边嘴角上扬,反问严弘文道:“更好?你其实心底想说的是‘惨’吧?” 严弘文被陆凌枫突然的神情变化吸引了视线,一时没有说话。 “我并不认为我惨。” 陆凌枫不卑不亢地说完这句话,言语中带着傲气,还有几分居高临下。 严弘文稍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则根本不给严弘文反应的时间,他继续大步前行,也不管严弘文是否跟上。 严弘文被陆凌枫落在后面,看着陆凌枫渐渐走远的背影,神情很是复杂。 他本想趁这个机会试探陆凌枫一番,却没想到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被陆凌枫占了上风。 经过简单的几句对话,严弘文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 陆凌枫不是好惹的主,哪怕皇后不在,陆凌枫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而且更让严弘文心生忌惮的是,他从陆凌枫的身上看出了些许野心。 但是这种感觉几乎是转瞬即逝,快到让严弘文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严弘文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严弘文和陆凌枫就这样不欢而散,任何一个人都是不能随便忽视的存在。 陆凌枫说的虽然不是严弘文真正想知道的,但严弘文多少也得到了些信息。 接下来可能会在御书房再次遇到陆凌枫,不过到时两人之间可能就是另一种氛围了。 想到这里,严弘文抬起脚步走向御书房。 严弘文是一大早就出发进宫,但熙云公主却没有同行。 临行前,严弘文还问过熙云公主是否一同进宫,被熙云公主婉言拒绝。 严弘文走后,熙云公主留在公主府,想了很多事。 一旁伺候的老嬷嬷看熙云公主若有所思,难免有些担心,就把下人都打发走,悄悄走上前去关心道:“公主?您是不是有心事?” 熙云公主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不等老嬷嬷追问,熙云公主就轻叹了口气,“嬷嬷,你说我不进宫的决定对么?” 老嬷嬷想了想,“公主是说皇后娘娘的事?” “嗯。”熙云公主点头,“皇后去世,按理说我应当进宫去一趟才是。” “那公主不去可是有什么顾虑?”老嬷嬷顺着熙云公主的话问道。 熙云公主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我心思有点乱,去还是不去我也想了很久。” “若是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老奴觉得您大可不去。”嬷嬷大约是看出熙云公主的抵触,就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现在宫里一定忙地不得了,人已过世,您去了也是伤感,而且毫无用处。”这是老嬷嬷最担心的。 熙云公主却不怎么在乎这些,“我入宫也就是和皇上说几句话,伺候不伺候的谈不上。” 老嬷嬷点头。 “我只是觉得,皇后殁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不一定想让太多人牵扯进来。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熙云公主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嬷嬷也觉得有些道理,“公主您是担心这么大的事您不亲自跑一趟,皇上会怪罪下来?” 熙云公主没有回答,但沉默说明一切。 老嬷嬷细细一想,“公主您可手书一封,安抚一下皇上的情绪,如此一来,也算两全其美。” 熙云公主也想过这个主意,但是一直没有决定。 想了想,也觉得这是目前来看最好的法子。 “那就这么办。” 她实在不想在如此多事之秋进宫,到时不只是后宫,光是皇上那边,她就不知该如何应对。 熙云公主想问的事很多,但她很清楚,皇上不一定想听到她的问题,更不一定会回答她。 从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上,熙云公主就知道自己和皇上存在严重的分歧。 熙云公主觉得再怎么样也该让小皇子留在云贵人的身边,若是想要小皇子回归,那么毫无疑问,云贵人也必须得到她应得的身份。 只是皇上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众宣布云贵人已死的消息传出之后,熙云公主就对皇上失望万分。 第1962章 留子 熙云公主很清楚皇上一定会为这句不计后果的话而付出代价。不仅如此,他一定会后悔。 不是熙云公主消极,而是因为她太了解徐若瑾。皇上的话被徐若瑾知道,那结果想都不用想。 熙云公主稍微一代入徐若瑾的心思,就不禁身上打了个冷颤。 徐若瑾的脾气倔,她要是真为了云贵人出头的话,哪怕是与皇上对着干都不会怕。 可是皇上好像忽视了这一点,又或者以为自己可以拿捏控制徐若瑾。 想到这里,熙云公主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皇上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徐若瑾的性子要是厉害起来能有多可怕。 想了这么多,熙云公主不想让皇上为难,更不想背叛徐若瑾。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尽量把自己摘出来,远离皇宫。 所以手书代替进宫,就是熙云公主最好的选择。 拿定注意之后,熙云公主立刻让嬷嬷准备好纸笔。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把要说的话都写在了纸上。写完之后,她又反复看了几次,直到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小心地折起来。 “你亲自送进宫去,交给皇上。”熙云公主伸手递给一旁的嬷嬷。 嬷嬷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熙云公主看嬷嬷走远,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到肚子里,总算可以松口气。 皇宫,御书房。 夜微言正在忙碌地算着时间,这时门外有人求见,才把夜微言的思绪分散出来。 “谁来了?”夜微言抬头问道。 田公公看了看,“回禀皇上,是右相大人。” “哦?”这倒是有些出乎夜微言的预料。 自从出了云贵人的事之后,夜微言将右相一顿训斥,然后让他回府好好反省,没有事就不要出门,免得风波越闹越大。 日子一长,加上夜微言的烦心事也多,就渐渐顾不上右相了。 这一次夜微言安排皇后的后事,也没有想到右相。却没预料右相居然亲自找上门来。 “皇上,您此时要见右相么?”田公公小心地征求圣意,谁知皇上此时是什么心思?他可不敢作准。 夜微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让他进来吧。” “是。”田公公得令就去吩咐。 右相得了许可进入御书房内,自然惊喜不已。 他本以为要在门外站上几个时辰才能见到皇上一面,没想到这么顺利的就见了,想必皇上已经不因上次的事情而生气了。 “你怎来了?”夜微言直接问道。 右相不敢隐瞒,“微臣听说皇后之事,特意进宫来,想为皇上分忧解难。” “你的消息到也算灵通。”夜微言听右相提起皇后,难免有几分感伤。 右相忙摇头,“臣不敢当,只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微臣无论如何都在府上坐不住。” “算了,你来得正是时候。朕正在发愁该怎么接下来的事该如何安排。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夜微言也不浪费时间,只字不提云贵人母子消息走漏的事。 右相虚惊一场,听了夜微言的话总算放下了心中巨石。 只不过右相在开口之前还是有些疑惑,因为他一时有点琢磨不透,夜微言所谓的“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指什么? 如若是皇后的葬礼,那右相可以提些意见。 但若是云贵人母子之事,右相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对策。 “皇上,您是说?”右相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云贵人和小皇子,不然还有什么事?”夜微言语气略有几分不耐地说道。 提到这件事,右相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老臣认为,应当立刻将小皇子接回宫中。” 夜微言对右相的回答没有半点惊讶,“你还是坚持以前的想法。” “是。因为老臣以为,这就是最合适的法子。”右相言之凿凿,对此鉴定无比。 夜微言大约是觉得右相的语气过于强硬,忍不住皱了皱眉。 右相却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妥协,继续说道:“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过世,必然要另寻一位合适的娘娘认下小皇子。” 因为小皇子的事,右相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右相有一点原则是绝对不会变,就是去母、留子。 夜微言沉默半晌,似是有些犹豫,随后提议道:“不如让云贵人回来?” 右相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微言,虽没直言,但表情已经代表了态度。 夜微言察觉到右相的神情,紧跟着解释道:“小皇子毕竟是云贵人所出,母子一同回来,也能省去一些麻烦。” 他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右相的反对。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右相义正言辞道:“皇上您亲口说过云贵人已死,难道您忘了么?” 面对右相的“质问”,夜微言也有些面上无光。 右相仍在喋喋不休,“要是这时您再把云贵人接进宫来,就等于告诉世人她其实并没有死,这岂不是荒唐至极?” 虽然右相的语气有些偏激,但不能否认他的话十分有道理。 就连夜微言也被右相顶的没了脾气,他知道云贵人之死的确不能随便抹消。 这也是夜微言最发愁的地方。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夜微言也没了主意。 云贵人既然不能回宫,那就只能在后宫其他妃嫔的身上下功夫。 可是要把小皇子记在其他妃子的名下,夜微言又犹豫了。 右相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必须尽快让小皇子回宫,至于云贵人,就让她隐姓埋名过完下半生。 夜微言也有些发愁,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不够完善。 而右相也没闲着,他的脑海里闪过后宫每一个妃嫔的脸。 在闪到容贵妃的时候,右相的神色微微一动。 容贵妃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除了皇后之外,容贵妃是首要考虑对象。 容贵妃进宫这么多年没有所出,一向温婉大方,也没有给皇室找过麻烦。 右相想了想,决定把容贵妃放在备选。 要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容贵妃就将是小皇子新的娘亲。 但就在右相将要决定的时候,他的脑海却猛然掠过一个身影。 右相急忙闭嘴,没有把到了嘴边的“容贵妃”三字说出口。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右相突然想到了贤妃。 第1963章 人选 右相眼神微微一暗:若是贤妃的话,事情似乎能变得简单许多。 就在右相沉思的时候,夜微言却是有点等不及,又给右相泼了一盆冷水。 “你也别光想后宫哪位妃子能有这个资格,还是先想想如何能将小皇子带回宫吧。” 夜微言有点没好气地说道。 无论他和右相在这里说什么,要是不能让徐若瑾和梁霄把小皇子送进宫来,就全是无用功。 不能说夜微言消极,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只要徐若瑾和梁霄一日不松口,那就无法把小皇子接回宫。 尤其是徐若瑾那一关,夜微言就确信自己根本过不了。 不是夜微言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他太了解徐若瑾。 徐若瑾要的很简单,只要自己承认云贵人的身份,并且把云贵人和小皇子一个不落地接回宫,徐若瑾就立刻放手。 可就是这看起来简单的要求,夜微言却迟迟不能答应。 导致他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 夜微言既想要小皇子,又想云贵人能善解人意一些,主动放弃小皇子是最好。 本来凭夜微言对云贵人的了解,想要让一个性子这么软,而且没什么主见的人答应,实在没什么难度。 但偏偏事与愿违,云贵人身边出现了一个最难缠的对手,一想到徐若瑾,夜微言就不禁长吁短叹。 再看到右相一本正经地在后宫找寻合适的人选,夜微言就觉得十分可笑。 就算选出了妃子又如何?他们压根儿就没法让徐若瑾心甘情愿地把小皇子交出来。 右相自然明白夜微言的意思,他乍一听到夜微言的话也跟着愣了一下。 但就是这么巧,在夜微言说话的前一刻,右相就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真是右相的灵光一闪。 “皇上,老臣突然想到一个人选,她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右相语气有些兴奋。 夜微言却不以为然,他根本不信会有这种可能。 “谁?”夜微言兴致缺缺地问了一句道。 右相过做深沉地说道:“此人正是贤妃娘娘。” “贤妃?”夜微言立刻怀疑地重复道。 右相点头,无比肯定道:“没错,就是贤妃娘娘。” “此话怎讲?”看右相如此斩钉截铁,夜微言都有点动摇了。 “皇上您想,贤妃和云贵人是姐妹,关系自然是非比寻常。”右相说道。 夜微言点头,贤妃与云贵人姐妹情深,这个他是知道的。 “若是让贤妃亲自要求云贵人把小皇子送进宫,岂不是一举两得?” 右相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一条绝世妙计。 夜微言没想到右相话锋一转竟说出这样的法子,他一时有些愣,似是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夜微言喃喃道。 “微臣的意思是把小皇子记在贤妃的名下,贤妃一定会好好待这个孩子,而且就凭贤妃和云贵人的关系,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右相笑得意味深长,神情更是洋洋得意。 夜微言脸上的惊讶已经褪去。 本来刚听到右相的提议,夜微言立刻就要反驳,但是听右相说完之后,夜微言原本混沌的大脑,却猛然变得清明。 右相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微言的反应,眼看着夜微言紧皱的眉头一点点变得舒展。 右相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提议被皇上听到心里去了。 夜微言越是仔细琢磨,越是觉得此举可行,贤妃的确是不二人选。 第1964章 口讯 “你的意思,这件事让贤妃出面?”夜微言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右相也毫不隐瞒,直接点头道:“皇上英明,老臣正是此意。” 夜微言没有立刻点头,而是细细琢磨了片刻,“你要如何做?” 右相听到夜微言的这句话如释重负,难以掩饰面上的喜悦神情。 “皇上,就让贤妃娘娘来一场假孕!” “假孕?怎么做?”夜微言皱眉追问道。 从右相的话中,夜微言隐约推测出几分,但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他要听听右相到底是怎么想的。 右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色,认真地解释道:“悄无声息地把小皇子记在贤妃娘娘的名下,顺水推舟,让这孩子成为贤妃娘娘所出?” 他边说着边挑眉,压低声音很是神秘。 果然,右相说的和夜微言心中所猜测的完全一致。 夜微言因为自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而流冷汗,却没想到右相居然就如此厚着脸皮说了出来。 本来夜微言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就卡住了。 因为夜微言再一次动摇了,右相说的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法子,甚至两全其美。 只要贤妃那边点头同意,小皇子趁着年小就对外说是贤妃所出,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 而且云贵人与贤妃乃是姐妹,这件事贤妃出面,云贵人便不会听从徐若瑾的安排,会点头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云贵人也不需回宫,自己不用做言而无信之人。 想来想去,夜微言依旧眉头紧锁,心情也十分复杂。 右相见状又添了把火,“皇上,您不要再犹豫了,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办好,不然的话小皇子越来越大,此事就会更加麻烦。” 他说得没错,趁着小皇子还未满月,说是贤妃所出没有任何问题。 “皇上,现在顶多就是宫里有人质疑,但也没关系,只要您金口一开,谁敢在背后议论?一律死罪。”右相在此事上格外狠戾。 夜微言双眉紧锁,也不知是否把右相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右相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只要这个假局做成,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皇上您保全了自己的威信,还能将小皇子接到身边,何乐而不为呢?” 夜微言已经动心,只是他的良心还有些过不去。 “这法子太荒唐!” 右相没想到等了这么半天,夜微言开口就斥了一句。 但右相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 皇上的确无法轻易接受用皇子做这个局,但皇上却不能否认,这么荒唐的法子却也是唯一可行的。 就是因为这种矛盾,才让皇上一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云贵人拼命保下小皇子,经过这么多磨难才把孩子生下来,结果不仅不能回宫,还要被迫与孩子分开。 夜微言自然是于心不忍的。 只是这个想法在夜微言的心里也是转瞬即逝,他是一国之君,自觉不应该为这些多余的感情所左右。 夜微言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不过面上仍旧有几分难色。 面对右相急急的目光注视,夜微言呼出一口浊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事容朕再想一想,你先退下吧。” 夜微言说着摆了摆手,示意右相离开。 右相没有得到夜微言的答复自然心有不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夜微言却是铁了心连看都不看右相一眼。 没有办法的右相只能暂时告退。 “是,老臣告退。” 右相走后,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一直站在角落默不出声的田公公,此时才终于得空舒了口气。 他方才一直静静地听着夜微言和右相的对话,刚一听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禁有点佩服右相的主意。 这会儿右相不在,夜微言也稍稍放松了些。他轻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朕真的能这么做么?” 田公公斟酌着开口道:“皇上,老奴倒觉得右相大人的法子很有道理。” 夜微言沉默片刻,“你也觉得朕应该把云贵人的孩子记在贤妃名下?” “正是。”田公公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此一来,云贵人不用回宫,皇上不需要违背自己说过的话,小皇子也能回到宫中。” 田公公是发自内心回答。 但夜微言的神情微动,似是陷入了纠结。 “你们说的道理朕都懂,只是若按你们说的办,朕如何说服云贵人?朕知道,只要一开口她就会答应,可是朕却……” 夜微言面露难色。 田公公却不以为然,“皇上您该担心的其实是瑜郡主。”田公公意味深长地点出关键所在。 想到徐若瑾,夜微言就一阵头疼。 徐若瑾当初那斩钉截铁,打死都不让夜微言见云贵人和小皇子的模样,夜微言至今历历在目。 夜微言都能想象的到,要是这件事被徐若瑾得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他都不敢细想,就猜到徐若瑾一定不会同意。 但是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夜微言在脑子里纠结了大半天,眉头都快要拧成麻花。 最终夜微言还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徐若瑾那边,夜微言还是想试一把。 “这样吧,你派人送个信儿去城郊。”夜微言说到这一顿,挣扎了片刻还是咬咬牙道:“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云贵人暂时先别露面。” 夜微言本想派人送个口信,但是思前想后始终觉得不合适,于是就亲自提笔写了一封信。 虽说信上寥寥数字,但也能看出夜微言的诚意。 夜微言写完信后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一点问题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把信交到田公公手里,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只希望徐若瑾能以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才好。”夜微言喃喃了一句,言罢还微微叹了口气。 田公公拿了信就吩咐侍卫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出京都城。 徐若瑾拿到信的时候正在城郊别院和云贵人陪两个小家伙玩。 “小皇子最近睡得怎么样?晚上会不会吵你?” 徐若瑾看着睁大双眼,一脸好奇的小皇子,笑了笑问云贵人道。 小悠悠也不闲着,用自己的小肉手扒着小皇子的小床,抻着脖子往里看。 第1965章 没胆 “不会,有方妈妈在,我晚上睡得很好。” 说到这里云贵人还有点不好意思,扭头对身后的方妈妈道:“有劳方妈妈了。” 方妈妈摇摇头,“小皇子不哭也不闹,好看得很,晚上睡着了就能一觉到天亮,一点也不熬人。” 每个做娘的都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孩子,云贵人也不例外,听了方妈妈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开心的笑。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开心的模样也放下心来,但她还是故意逗云贵人,“别以为这是孩子乖,能睡得这么好,可都是我们的功劳。” 云贵人听后有点纳闷,不解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理直气壮道:“要不是白天不停陪他玩,他晚上能睡得这么好么?” 云贵人细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这么说的话,我最应该谢谢的人是小悠悠!”云贵人边说边笑着刮了悠悠的小鼻子一下。 悠悠摇头晃脑地抬眼去看是谁“偷袭”自己。 这一抬头,正好对上云贵人和徐若瑾的笑脸。 徐若瑾伸过手来戳了戳小悠悠的大脑门,顺便摸了两把悠悠的头发,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 “小宝贝儿,继续玩吧!” 小悠悠好像听懂了徐若瑾的话,又低下头聚精会神地去看小皇子。 在悠悠的眼里,小皇子可比玩具有意思多了。 徐若瑾和云贵人都被小悠悠的举动逗笑,只是这样看着两个孩子,就觉得很幸福了。 只不过,幸福的时光往往是短暂的。 徐若瑾本想和云贵人说两句体己话,但是还没等她开口,门外就传来了梁三的声音。 “郡主,四爷请。” 徐若瑾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云贵人先忍不住笑了,“我就和你说这么两句话,他就等不及了。” 云贵人的眼里带着几分调侃之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徐若瑾。 她知道梁霄和徐若瑾的夫妻感情有多好,这种事之前也有过几次,云贵人都习惯了。 徐若瑾却不这么想,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徐若瑾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取笑我?你等皇上再来看你的,哼!” 云贵人掩嘴轻笑,没有反驳,“我可惹不起郡主,服了还不行?” “算你聪明。”徐若瑾逗弄着,便准备出门,她对方妈妈点了点头,方妈妈会意,明白郡主是要她注意下云贵人。 徐若瑾推开门与梁三走到院外,才开口说话。 “什么事?” “宫里来信。” 徐若瑾蹙眉,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加快脚步走向梁霄的书房。 这一路上徐若瑾脚步也越发急躁。 她虽然还不知道那封信上的内容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好事。 徐若瑾不是小人之心,实在是她对夜微言已经一点信心都没有。 “砰砰砰”地敲开书房门,徐若瑾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还没等看到梁霄的身影,就忍不住问道:“信呢?” 梁霄听到声音抬眼一看,就和徐若瑾怒气冲冲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徐若瑾直直地对着梁霄伸出手。 “嗯,信在这儿,看完再生气也不迟。”梁霄说着把信放到徐若瑾的手里。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麻利地展开信,看到上面几个字,越看越气。 “什么玩意儿!” 徐若瑾怒斥一声,紧接着两手一扯就把信撕开,发出“刺啦”的一声。 但是她还不解气,又咬牙切齿地把信纸撕了个粉碎才算完。 “他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梁霄早料到徐若瑾会如此生气,派人准备好了凉茶,专门用来给徐若瑾败火。 “来,喝一口消消气。”梁霄也看了信,但是和徐若瑾相比就淡定多了。 “你不生气吗!他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徐若瑾说着又狠狠地在地上的碎纸上踩了几脚。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还是乖乖地接过梁霄准备的凉茶,咕咚喝了一大口。 凉茶喝下肚,徐若瑾稍稍冷静了些,但却没有这么容易消气。 “他到底什么意思?”徐若瑾语气冷冷地问了一句,只恨夜微言现在不在眼前,不然非要好好质问一番,“连这种话都要送信,我看他就是又想反悔,所以才不敢堂堂正正的说出口!” 梁霄没有异议,“嗯,他要是有这个胆量,也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了。” 徐若瑾恨恨道,“什么叫‘暂时不让云贵人露面’?” “他是不是怕让人知道云贵人还活着?他这么做就是打算彻底抹消这个人对不对?” 徐若瑾问梁霄。 梁霄没有说话,但是沉默表明了一切。 “我就知道,他根本靠不住!”徐若瑾十分确定道。 “他不想让人看见云贵人,是因为他当众说过‘云贵人已死’……”梁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若瑾急急地打断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 梁霄也不恼,而是点点头顺着徐若瑾的话说道:“大约是为了之后的计划铺垫。” 徐若瑾立刻如临大敌,“什么计划?!” 梁霄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不用想了,一定是要把小皇子单独接回宫,至于云贵人就留在宫外,隐姓埋名是最好,这样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徐若瑾已经猜到了夜微言的心思。 梁霄看徐若瑾的火气又上来,就看了看她手里的凉茶,“喝一口。” 徐若瑾扁着嘴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喝了一口,“说来说去,他最后还是只要小皇子一个,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云贵人回宫,除了没良心之外,我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话来形容他。” 徐若瑾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她对夜微言彻底失望了,为这种人生气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值。 “他一直是这般打算的。”梁霄淡定地应声。 从夜微言说出那句“云贵人已死”之后,梁霄就已经看清,云贵人回宫的希望十分渺茫。 帝王之心并不是平民之意,在利益面前,任何的感情都是工具而已。 第1966章 厉害 “当初不让他见云贵人和小皇子就是对的!” 徐若瑾现在想起来一点也不后悔。 梁霄看出徐若瑾怒气难消,“那你想怎么办?” 光生气没有用,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徐若瑾深吸口气,看着梁霄道:“等云贵人出了月子,我要把他们母子都带回郡主府,我看谁敢拦!” 徐若瑾义正言辞,根本不容置喙。 “好,你想这么办就这么办。”梁霄知道徐若瑾不是一时意气用事,而且,这件事从他的角度来看,的确有几分权衡较量之意。 而且梁霄认为,夜微言即便有这个心思,也不会是始作俑者。 恐怕是右相提议。对右相,梁霄向来没有好恶,可右相却一直都在与梁家针锋相对,那他也就没有收手的必要。 徐若瑾自然想不到这么多,仍旧在骂着夜微言:“你说男人嘴里到底有没有实话?之前还和云贵人说着甜言蜜语,金口承诺,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他还有没有良心?” 徐若瑾也气昏了头,梁霄听到这话不自觉干咳了两声。 好歹他也是个男人啊…… 徐若瑾反应过来,还是瞪了梁霄一眼,“你也要一起反省!” 梁霄苦涩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冤枉,莫名就被夜微言拖下了水。 不过只要能让徐若瑾消气,这点小事梁霄也不在乎,他只是顺着徐若瑾的话点点头,“好,我放行,你还生气不生气了?” 徐若瑾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分,被梁霄逗得噗嗤一笑,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他会怎么把小皇子接回宫?用抢的?来硬的?” 徐若瑾推测着夜微言的计划。 她的推测可不是无理取闹,更不是空穴来风。 夜微言既然想要分开云贵人和小皇子,明知徐若瑾不会同意的情况下,还把信送来,就是一个警告。 徐若瑾和梁霄都在,就一定会保护云贵人,所以夜微言若是想要得到小皇子,就只能硬碰硬。 这么一来,徐若瑾和梁霄就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境。 梁霄的点头应证了徐若瑾的猜测,“生了不少气,冷静一点了吗?” 梁霄怕徐若瑾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忙安抚了一句。 耳边是梁霄低沉的嗓音,徐若瑾也已经冷静下来,但静下来,仍旧有想不通的地方。 “他想单独把小皇子接回去,怎么和文武百官还有天下百姓解释?总不可能单独回去一个皇子,生母是何人?他又不想暴露云贵人,那就一定还有后招。” “那就要看他下一步的动作,现在我们无法确定。”梁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徐若瑾已经很生气,若是那件事真的出现,她估计就更炸了。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因为外人之事气出什么毛病。 哪怕是夜微言也不行。 “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给云贵人一个说法,我坚决不同意他接走小皇子!”徐若瑾不愿再多想,她只需知道自己想怎么做。 看着她的认真模样,梁霄嘴角带着笑意,但没有说话。 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徐若瑾,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到徐若瑾。 徐若瑾没有注意到梁霄的神情,她仍是口中念念有词,一脚一脚踩在地上,把那些碎纸就当成了夜微言的脸。 “云贵人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么?”梁霄是最理智的,不忘提醒徐若瑾,有些话不能光是嘴上说一说,真得做起来也需要一番力气。 徐若瑾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反正让她们母子随我们一同回郡主府,之后的事等回去再说。” 梁霄没有接话。 徐若瑾接着又道:“回去之后,夜微言一定会有新的动作。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吧!” …… 夜微言自田公公把信拿走之后,就在御书房内来来回回地走。 他的双眉始终紧锁着,似是陷入了沉思中。 田公公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不敢打扰夜微言,默默走到一旁站好。 不过田公公才刚走了几步,就被夜微言叫住,“你说朕现在去找贤妃,还是等城郊有回信再说?” 田公公愣了下神,紧接着反应过来,“这……” 夜微言似乎也不怎么着急,有耐心地说着:“等或者不等,都各有利弊,朕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拿不定主意。” 说完,夜微言就看向田公公,“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田公公想了想,说道:“皇上,老奴斗胆说一句,您不觉得您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了吗?” 夜微言有些惊讶,问道:“此话怎讲?” “您是一国之君,您要做什么都无需考虑臣子的意思,更不应该把臣子的想法放在前面。” 夜微言被田公公的话提醒,立刻反应过来。 “皇上您想,您为何要等城郊回信?他们作为臣子,只有照办的份儿,而没有置喙的权力。” 田公公一本正经地说着。 他早就觉得皇上事事还要看梁霄的脸色实在不妥当,这一次又是如此,他自然看不下去。 趁这个机会,田公公用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边说还边看着夜微言的反应。 但凡夜微言表现出一点不乐意,田公公都会立刻停下。 不过田公公的运气显然还不错,他说了这么多,夜微言都没有要训斥他的意思。 田公公心下稍定,渐渐也摸到了夜微言的心思。 夜微言被田公公的理由说动,但却没有立刻承认,而是说道:“朕不想落一个独断专权的名声。” 田公公听了这话反应却不是一般的大,“您可是皇上啊。” 夜微言却是摆了摆手,让田公公稍安勿躁,“朕只是随便一说。” 田公公只好压下这股情绪,继续劝说夜微言道:“您想现在去找贤妃娘娘自当可以去,没有人可以对皇上您的任何决定有微词。” 夜微言看了田公公半晌。 田公公毕恭毕敬的低头站在旁边,一声不响。 难道自己这个皇上的确做得太瞻前顾后了? 连田公公一个老太监都会提议自己不要太顾虑臣子之意,这着实让夜微言心中一痛。 似乎从他当上这个皇帝一来,还从没有独断专行过几回。 君臣必不可能成友,夜微言突然想起先帝临终之言。 第1967章 担忧 “摆驾贤妃寝宫。”夜微言终究做出了这个决定,田公公立即出门吩咐,一行人陪同皇上朝贤妃宫中而去。 此时的贤妃寝宫内,贤妃正坐在院中,看着天上发呆。 这是贤妃这几日最常做的事,就是盯着某一处出神,有时候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过去。 “娘娘,您累了么?要不奴婢扶您回屋去歇息一下吧?”小宫女始终担心贤妃再这么下去,会憋出毛病来。 贤妃回神,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屋内躺得都乏了,出来坐坐也挺不错。” 小宫女也没有办法,只好收声站在一旁。 虽然小宫女嘴上不说,但是在心里已经把皇上念叨了好几遍。 要不是皇上之前拂袖而去,贤妃娘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来看看娘娘?” 小宫女声音极小地问身侧的小太监。 他们也只能在贤妃发呆的时候,偷偷地说两句。 小太监也是愁眉苦脸,撇着嘴摇头,“你还做梦呢?皇上可能以后都想不起我们娘娘了……” “晦气!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儿好的?”小公主不等小太监说完就压低声音呵斥道,边说边伸手去扭小太监的胳膊。 小太监被扭得龇牙咧嘴,想躲还不敢动作幅度太大,怕被贤妃察觉。 “我就是随便一说!饶了我吧!”小太监叫苦不迭。 小宫女冷声斥道,“等皇上消了气,自然就会来看娘娘,听懂了么?” “哎哟哎哟,我知道了!”小太监把胳膊从小宫女的手里拉回来,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看皇上不来,娘娘也过得挺好,我可不想再让娘娘因为生气晕倒了。” 小太监也是心疼自家主子,基本上每一次皇上对贤妃好一些,都让小太监提心吊胆。 不是小太监故意唱衰,实在是被吓怕了。 上一刻皇上还对贤妃宠爱有加,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什么重话都能说的出口。 小宫女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又能怎么办呢? “没有皇上的宠爱,娘娘怎么过?你真想让后宫所有人都来欺负娘娘吗?之前的日子,难道你都忘了?” 小太监没有说话。 “虽然皇上喜怒无常,但他就是后宫的主人。”小宫女说着也是叹了口气。 他们作为跟着贤妃一路走来的两个奴才,早已经把后宫这点事都看清楚了。 所以他们才会格外心疼贤妃娘娘。 “娘娘这么好,为什么皇上还这么不珍惜?”小太监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 小宫女叹了口气,“你又不是皇上,你哪能知道皇上的心思?” “那要是皇上一直不来呢?”小太监追问。 小宫女又翻了个白眼,“那就一直等下去,等到皇上来为止!” 小太监知道自己又乌鸦嘴,就忙伸手牢牢捂住嘴巴,使劲点点头。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小宫女心里也没底,皇上这次是真动了气,哪有那么容易就消气? 而且皇后娘娘还…… 皇上一定会把这个罪过怪罪在娘娘身上。 第1968章 不详 小宫女又是一声叹息,连带着身边的小太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二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通传声。 “皇上驾到——” 小宫女和小太监身上都是一激灵,他们愣愣地对视着,眼里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没听错吧!” “皇上来了?!” 他二人异口同声道。 不只是这俩奴才,贤妃听到通传声也十分惊讶。 皇上怎会突然来此? 还是小宫女最快回过神来,快步走到贤妃身边,“娘娘!奴婢扶您进去吧!” 皇上突然驾到,要是看到贤妃娘娘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院中,说不定又要多想。 贤妃很快明白了小宫女的意思,斟酌片刻就点了点头。 小宫女又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快出去迎着!” “是!”小太监挺直腰板,像阵风似的跑向宫门口。 小宫女把贤妃扶进殿内,伺候贤妃重新躺在榻上,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才长舒了一口气。 等小宫女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那边也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随着一声门响,夜微言跨入殿内。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给皇上请安。” 小宫女顾不上额头的冷汗,福身恭敬道。 “平身,你们主子呢?”夜微言也不废话,上来就直接问道。 小宫女心里闪过一丝惊喜,“启禀皇上,娘娘身子疲乏就睡下了,奴婢还没来得及去唤醒娘娘,皇上赎罪。” 夜微言点点头,“不必叫了,朕自己去。”说着话,他跨步迈入寝殿之中。 贤妃装作被声音吵醒,睁开双眼看到面前是夜微言。 “皇上……” 夜微言像是与贤妃从无嫌隙似的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贤妃的肩膀,“不必多礼。” 贤妃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无奈夜微言就是不让她起身,她没有办法只好听话地重新靠在床帏。 “朕来看看爱妃恢复得如何,爱妃莫要勉强自己。”夜微言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心,认真地叮嘱道。 贤妃面露感激,轻轻地摇头,“都是臣妾无能,劳烦皇上惦记了。” 谢恩之意虽在,但贤妃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皇上突然到访,这样的嘘寒问暖?怎么都觉得好像另有事情,并非真心探望。 可是贤妃不能真的问出口,她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与贤妃不同,殿内的其他人听到皇上的话,都是各怀心思。 小宫女和小太监无比激动地对视一眼,都觉得老天爷真是开眼了,他们刚刚才帮贤妃鸣不平,随后皇上居然真的出现了! 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娘娘受苦,终于开眼了! 小宫女和小太监这做奴才的自然也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尤其是小宫女,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但是和这两人不同,跟着夜微言一同进来的田公公,则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细细打量着榻上的贤妃。 他暗暗注意着贤妃的一举一动,甚至连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朕方才听奴才说爱妃的身子疲乏?可是之前还没有休养好?” 夜微言没有提皇后,只是暗示了一句。 贤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臣妾没有大碍,只能慢慢调养。” “爱妃与朕为何这般客气?你也知道,朕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没有时间来看你,你不要生朕的气才好。” 夜微言微笑着安抚贤妃。 贤妃看着面前人的一言一行,脑子里有些恍惚。 这还是那个当众斥责她,反复说着“云贵人已死”的人么?贤妃只觉得夜微言格外陌生。 想到这些,贤妃的眼底暗了暗,但低垂着头的她看起来仍是十分正常。 夜微言又是几句关切的话语,只字不提是因为何事与贤妃闹翻。 贤妃知道夜微言此次前来必定有事要说,不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即便心中已经有了预计,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凉了凉。 或许是她太贪婪……这是皇上,哪里会有毫无目的的关爱呢? 二人一来一往聊了半晌,夜微言自觉时机差不多了,就微微侧头对身边的田公公使了个眼色。 田公公立刻会意,恭敬地退下,在经过小宫女和小太监的时候也瞪了二人一眼。 两个奴才很快反应过来,不敢多做停留,立刻跟在田公公的身后出了寝殿。 寝殿内只剩下夜微言和贤妃二人。 贤妃看夜微言把下人都赶出去,就知道夜微言来此目的要和盘托出。 果然不出贤妃所料,伺候的奴才被支开之后,夜微言就开始盯着她不看别人。 “皇上,您是不是有话要和臣妾说?”与其一直被动下去,还不如变被动为主动,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贤妃就开口了。 夜微言原本正在琢磨该如何说第一句话,但被贤妃这么一问,他反而慢慢镇定下来。 “爱妃好生聪颖,朕今日前来的确有要紧事与你商议。”夜微言顺着台阶下。 贤妃狐疑,追问道:“不知是何事让皇上如此心烦?” “其实算不上一件事,而是一个人。”夜微言说完就目光深深地看着贤妃。 贤妃纳闷,不明所以,“人?” 夜微言点头,“这个人和你关系最为亲密,就是云贵人。” 一时间,贤妃没有接话,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皇上来找臣妾是为何?臣妾身无长物,实在难以皇上效犬马之力,更何况,皇上……不是已经说了,云贵人已死。” 贤妃语气虽弱,但却带着点儿小脾气的嘲讽。 夜微言故作听不明白,轻轻摇了摇头,“不,这件事非你莫属。” “非我莫属?”贤妃面露讶异,她突然不知皇上到底要用什么法子,开始慌张起来。 夜微言点点头,“对,非你莫属,除了你能帮朕,朕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了,贤妃,你可愿意帮朕渡过难关?” 这话虽说得格外恳切,却也带着稍许的胁迫之意,特别是夜微言紧紧盯着她的目光,让贤妃话语哽咽,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且,她的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1969章 反对 女人的直觉一向准得诡异。 贤妃听夜微言提起云秀之后,脑子里立刻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可能是因为这个念头过于可怕,贤妃甚至来不及细想,就很快抛之脑后,可一阵心慌之后是难以言喻的憋闷。 让她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为难的模样。 “皇上您想让臣妾做什么?”她也想早一点解脱。 夜微言嘴角一勾,随后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朕想把云贵人生的小皇子记在你的名下。” 贤妃大惊,甚至还来不及反驳,夜微言就继续道:“小皇子就当成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听了夜微言后半句话,贤妃惊慌不已,连手都不自觉发抖。 “皇上……您、您的意思是……让臣妾假装……”贤妃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无比震惊,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但是夜微言的言语中没有丝毫怜惜,肯定道:“没错,就是做一场假戏。” 贤妃心中所想被夜微言亲口承认,顿时手足无措,万分急切之下不禁脱口而出,“皇上,您为何不能让云秀回来?只要她回来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贤妃根本无法接受夜微言要求做一场假戏的提议。 小皇子本就是云贵人所出,小皇子只有一个娘,那就是云贵人。贤妃从来没有想过要取而代之。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 哪怕是皇上的提议,她都能感觉到一股罪恶感。 夜微言面露难色,似乎也进行了十分艰难的抉择。 “朕这么做也很无奈,但君无戏言,朕已经说出云贵人已死,总不能再突然冒出她没死?所以,朕不得不这么做。” 贤妃下意识地摇着头,她从内心抵触这件事,因为实在是太荒唐了! 皇上不但要她假装有孕,还要她把云秀的孩子抢过来当成自己的。至于云秀的下场,她不敢多想,但也知道一定十分凄惨。 若是云秀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恨死自己吧…… 贤妃脑子很乱,她想了很多很多,她的五官紧紧纠结在一起,全身都不自觉蜷缩着。 她绝对不会干对不起云秀的事! 贤妃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动,逼自己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夜微言也看出贤妃的为难,仍试图用言语说服贤妃。 “这件事其实对所有人都好,而且爱妃你放心,朕一定会妥善安置云贵人,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夜微言信誓旦旦地对贤妃承诺。 但是现在无论夜微言说什么,在贤妃这里都要大打折扣,她已经不再轻易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贤妃低垂着头,投射下的一片阴影恰好将贤妃的神情完全掩盖。 夜微言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而且由你来照顾小皇子是最合适的,你是他的亲姨母,与亲娘没有区别,更何况,他才刚刚满月,根本不记任何事情,而且,朕也相信,你会发自内心的照顾他长大,不会苛待他……还是说,你有其他推荐的人选?” 他这话更带有几分攻击性的试探。 贤妃和云贵人是姐妹,关系非比寻常,若是云贵人的孩子必须进宫,那么贤妃亲自来是首选,若是她不肯,交到其他妃子手中,可就不见得这么顺心如意了。 果然不出夜微言所料,他这话一出口,贤妃的心中狠狠一疼,她根本无法想象,若是孩子交在其他人手中会变成什么后果! 贤妃没有回答夜微言的话。 可是夜微言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贤妃。 “爱妃,你肯定也有答案了,那就不需要朕多说什么。”夜微言单方面盖棺定论,“这么做对所有人都好。” 夜微言又说了一句,然后补充道:“不然爱妃你说出你的顾虑,朕也来想想该如何解决。” 夜微言似是很为贤妃考虑,语气依然缓和,凡事都以贤妃为主。 贤妃若不是因为脑子里绷着一根筋,恐怕早就被夜微言的态度敷衍过去。 可是这所谓的“顾虑”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另一边,夜微言的视线牢牢粘在贤妃的身上,极有耐心。 贤妃越发着急,突地,她脑中灵光一闪,随后面露担忧地对夜微言道:“皇上,恐怕此事臣妾的爹娘不会同意……” 楚大学士的脾气,可不是容易沟通的。 这一点,贤妃心知肚明,当初传出云贵人之死的消息,她与父亲的关系也并不融洽。 所以这件事父亲一定不会答应。 但夜微言只是稍稍一顿,接着就说道:“这个没关系。朕答应你,一定会找机会与楚大学士好好谈一谈。” 贤妃还想反驳,但夜微言却是微笑了一下,“朕相信,楚大学士是通情达理之人,定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贤妃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皇上是在说她不“通情达理”吗? “其实爱妃可以仔细想想,云贵人不回宫未必是件坏事。”夜微言本想再劝说两句,但贤妃此时却格外坚定。 她不能接受把云秀的孩子当做自己的,那和抢没有任何区别,她自觉做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皇上,”贤妃声音冷冷地打断夜微言的话,“臣妾认为此举不妥。” 夜微言神情一滞,愣愣地对上贤妃的视线。她一脸坚定,哪怕是和夜微言对视也没有半点退缩。 大概是没想到贤妃居然如此“冥顽不灵”,面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您不能这么做。” 贤妃直截了当地说出口,根本不在意夜微言有些难看的脸色。 “哦?爱妃何意?”夜微言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但是贤妃顾不上这些,“您若是真这么做了,未免对云秀太不公平!” 夜微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贤妃,眼神看不出喜怒。 “十月怀胎受尽折磨,拼尽全力九死一生才为大魏生下皇子的人,是云秀不是我!” 贤妃苦口婆心,心都跟着揪在一起,只希望夜微言能听进去她说的话。 夜微言的神情似是有几分动容,但几乎是转瞬即逝。 第1970章 考虑 贤妃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说话的时候好像连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就怕自己太激动忍不住掉下眼泪。 如今只有自己在宫里能为云秀说上两句话,其他人,谁会理财云秀的死活? 贤妃很清楚,自己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软下来。 可是夜微言的反应却让贤妃无比失望。 无论她说什么,皇上都好像没往心里去。贤妃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但事实却难如人愿。 “爱妃,你和云贵人是亲姐妹,别人或许做不到,但朕相信你一定能把小皇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而且朕会补偿云贵人,那也是朕的人。” 夜微言的话听不出情绪,但也同样让人无法感觉到亲切和温暖。 这样的皇上让贤妃觉得陌生,甚至还有一丝可怕。 “皇上,哪怕是姐妹,臣妾也一定做不好这个娘亲。因为这世上任何人都比不过云秀这位亲娘。” 贤妃也不示弱,硬起心肠来反驳夜微言,“云秀对孩子的爱,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不仅是臣妾,皇上您也是一样。” 她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眉头微皱,下意识有些反感这句话,语气一凛,“那是朕的儿子。” 贤妃激动地补了一句,“可皇上您此举等同于在云秀的心上开刀,这是要她的命啊!” 虽然夜微言不想承认,但是贤妃的话的确正中要害,“朕如何是要她的命?你休要在这里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这事情原本很简单,却被你说成这般不堪,你到底还是不是朕的人?” “臣妾不能这么做。” 贤妃撕心裂肺的哭泣不停,“臣妾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情,更别说对那孩子像亲娘一般。”贤妃自嘲一笑,“臣妾知道自己无法做到,不仅是臣妾,除了云秀,谁都做不到。” 夜微言听完贤妃的话,脸色黑如锅底。话听到多少不重要,夜微言对贤妃的态度却是格外厌烦。 “臣妾求您了皇上!您千万不要把云秀和小皇子分开!那就是在要云秀的命啊!求您了!” 贤妃挣扎着起身给夜微言不停的磕头。 夜微言看着情绪激动的贤妃,只觉头如斗大,但面对贤妃的“质问”,他却是哑口无言。 来找贤妃之前,他想过可能会遇到点麻烦,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难以进行。 连说服贤妃这第一步都完成不了。 可是夜微言听贤妃说了那么多,仍旧没想过放弃。 若是错过这一次,夜微言不知会不会有更好的机会,而且时机太重要了。 夜微言不想和贤妃来硬的,不然又会是一场不欢何散。 贤妃吃软不吃硬,夜微言还是知道的。 “爱妃,小皇子在你名下,朕可以许给你皇后之位,到时谁也不敢在背后乱说话。” 夜微言冷不丁搬出皇后之位,贤妃也跟着愣住了。 “皇上……您、您……”贤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开始怀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皇上? 一件荒唐的事还不够,还要有第二件、第三件吗? 想到这里,贤妃不禁想冷笑一声。 皇后才刚刚去世没有多久,夜微言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把皇后之位摆在台面上说。 贤妃顿时感觉心里一阵荒凉和冷漠。 皇后千辛万苦为皇上生下小公主,但皇上此时却没有半点怜惜,而是早早计划起皇后之位的人选。 皇后生前,贤妃与她关系并不好,还差一点被皇后掐死,她们之间的仇怨可见一斑。 即便如此,贤妃仍旧觉得一阵反胃。 她早猜到皇上不回无缘无故来找她。但当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却还是无法掩饰内心的失望。 可越是失望,反而让贤妃拒绝的心越发坚定。 “皇上,就算您许给臣妾皇后之位,臣妾也不能养云秀所生的皇子,臣妾不想看云秀痛不欲生。” 今日发生的所有事,贤妃都希望只是一场梦。 她要把这些都深深埋藏在心底,永远都不告诉云秀。 若是非要承担这些压力不可的话,贤妃希望由自己来代替云秀。 可是夜微言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贤妃,而是冷着一张面孔,静静与贤妃对视了片刻,然后吐出一句话: “你不用还么急着拒绝朕,朕给你一日思考的时间,好好想清楚。” 夜微言说完这句,贤妃当下就要反驳,但是在对上夜微言冰冷的视线时,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贤妃听着皇上给自己的“最后通牒”,也终于彻底醒悟。 夜微言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在意自己的意见,他心里早有了主意,说好听点,是来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说难听点,就是来通知自己一声。 她从头到位都没有任何反对或者决定的权力。 她每说出一句反对的话,除了会让夜微言心情更不好之外,没有一点作用。 她本以为自己情真意切的劝说能起到一点作用。 但是结果却让她彻底失望了。 夜微言说到做到,留下最后一句胡之后没有半点留恋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贤妃一眼,转身就走。 贤妃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夜微言离去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微言推开寝宫的门,脸色与来时判若两人,周身都环绕着低气压。 看到皇上出来,院内的奴才们也都齐刷刷看了过去。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在看到皇上冷冰冰的面孔时,顿时一个激灵愣在原地。 他们都被吓到了,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皇上的心情并不好。 小宫女心中暗道一声:完了。 田公公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忙快步上前跟在夜微言的身后。 把皇上送走,小宫女和小太监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找贤妃,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叩响寝殿门,但里面迟迟没有呼应。 小宫女实在等不急,又怕贤妃一个人在里面出危险,就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了门。 第1971章 祈求 两个奴才飞似的奔到贤妃的榻边。 “娘娘?!” 小宫女带着疑惑和不解,甚至还有深深的担忧。 贤妃却好像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脑袋里嗡嗡的,谁说话都听不到。 “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小宫女急得手足无措,伸手在贤妃的眼前摆了摆。 贤妃空洞无神的双眼渐渐回神,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难道是主子和皇上又谈崩了?” 小太监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宫女立刻一记眼刀甩过来,小太监马上就老实了。 看贤妃现在的模样,小宫女也不敢多问,唯恐刺激到她。 就这么等了半晌,小宫女在纠结要不要去请太医的时候,贤妃却是突然开了口: “立即去大学士府,请大学士夫妇进宫!” 这没头没脑的命令下来,两个奴才都是一愣,更不知道贤妃这么做是何用意。 但是二人没有耽搁时间,小太监随即接下命令,“是!奴才这就去!” 说完,小奴才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寝殿内就只剩下贤妃和小宫女主仆二人。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娘娘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贤妃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小宫女看到主子的反应,更觉得麻烦大了。 “扶我起来。”贤妃再开口时说了一句。 小宫女忙上前帮贤妃整理好被子,然后扶着人坐起来。 贤妃一步步走到院中,重新坐在她经常坐的石桌旁,只是神情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小宫女猜不到主子的心思,心焦不已,但又不知该怎么问。 贤妃仍是看着天上发呆,心里空落落的。 “娘娘,您饿不饿?奴婢让人去……” 小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贤妃摇头打断了。 “云秀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她的命这么苦?” 贤妃的声音不大,但刚好传到小宫女的耳中。 虽然只是听到了这一句话,但小宫女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娘娘,您因为云贵人的事和皇上闹别扭了?”小宫女试探着问道。 贤妃没有说话,默认就代表一切。 “那……皇上还会再来么?”小宫女谨慎地抬头看向贤妃,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留神。 贤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小宫女紧抿着嘴,心里有一丝不忍,安抚贤妃道:“娘娘您也别太在意,皇上还要忙皇后娘娘的葬礼,忙一些也是应该的。” 听了小宫女的话,贤妃的脸上仍旧没有多少表情。 小宫女暗自后悔自己说的都是废话,这种蹩脚的理由谁都不会信。 “娘娘,您也别太担心,云贵人吉人天相,老天爷保佑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小宫女信誓旦旦地安慰贤妃道。 她跟在贤妃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自然能猜到贤妃在担心什么。 贤妃的心思被戳中,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未必……” “娘娘您别这么想,云贵人这么多难都熬过来,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了。”小宫女反而比贤妃更有信心。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云秀能过得舒心,她受了太多苦,遭了太多罪,要是老天爷真的有眼,那就保佑她平安。” 贤妃由衷地乞求老天爷,后面那半句“永远不要和小皇子分开”被她默默咽下去,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 “娘娘您放心,云贵人和小皇子不是在瑜郡主那儿么?” 小宫女的言下之意,有徐若瑾和梁霄的保护,云贵人母子俩一定很安全。 这一次贤妃没有反驳。要不是因为考虑到这一重,她早就沉不住气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贤妃却仍有几分担忧,“一旦皇上动了真格,就算是徐若瑾和梁霄,恐怕也只有听命的份。” 贤妃说着又是无奈地一笑,“况且我也不知道徐若瑾的心思,若她是站在皇上那边……” 小宫女却不同意贤妃的猜测,“奴婢觉得不会,瑜郡主那样的人,应当是……” 她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奴婢也形容不出来,但是娘娘您可以放心,云贵人和小皇子在瑜郡主那一定是好事。” “希望如此吧。”贤妃疲累地望着天喃喃道。 夜微言离开贤妃寝宫之后就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一路上,田公公就跟在夜微言身后,视线时不时就扫过去,看皇上脸色不好看,他也就不说话去触霉头。 打从夜微言推开门的瞬间,田公公就猜到事情进行得一定不顺利。 一抬头,正看到不远处几个人影正在靠近。 来人坐在轿辇之上,看样子也是往御书房去的。 田公公定睛一看,原来是容贵妃。 他认出来人就忙向皇上禀报,“皇上,容贵妃娘娘来了。” 夜微言神情一顿,似是对在这里碰到容贵妃有点意外,“她怎会在此?” 田公公摇头表示不知,“不过老奴看容贵妃应当与皇上您同路。” 夜微言略有几分好奇,“先过去,看看再说。” “是。”田公公领命,对抬轿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另一边,容贵妃轿辇旁的桂嬷嬷也发现了皇上,赶忙禀报了轿辇内的容贵妃。 容贵妃得了消息立刻命人停轿。 轿辇才刚刚停稳,容贵妃就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走下轿辇,果然看到夜微言的轿辇正在靠近。 容贵妃面上露出浅淡的笑容,垂下头恭敬地在原地候着。 桂嬷嬷手里还拿着汤盅,是容贵妃特意为夜微言准备的,这会儿也故意摆在显眼的位置,好让夜微言一眼就能看到。 夜微言的轿子很快就到了近前,夜微言打开轿帘,看向容贵妃,“爱妃你怎会在此?” 容贵妃不疾不徐道:“臣妾来给皇上送汤。” 夜微言一听,视线稍稍一动就注意到了桂嬷嬷手中的汤盅。 容贵妃送来的汤一向都很对夜微言的口味,所以他看到汤盅的时候心情也转好了不少。 “有劳爱妃了,那就随朕一同回去吧。” “是。”容贵妃语气带着笑意,想要等皇上走后就上轿辇。 但夜微言的轿辇迟迟没有要动的意思,就在容贵妃纳闷时,夜微言却是突然对一旁的田公公吩咐句什么。 容贵妃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目不转睛地看着田公公一步步走过来…… 第1972章 对比 “娘娘,皇上有请。”田公公走到容贵妃近前,只说了这六个字,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容贵妃似是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重复道:“过去?” 田公公点头,微笑道:“皇上在御辇上等您。” 容贵妃不再多问,吩咐了桂嬷嬷两句之后就跟着田公公走到夜微言的御辇边。 “臣妾谢皇上恩典。” 夜微言随意迎了一声,田公公在一旁道:“贵妃娘娘,请。” 这是莫大的恩宠,就连田公公都有些惊讶,只不过没有在面上表露分毫。 这一路上,夜微言并未与容贵妃说什么,但这种淡淡的气氛却让他很是受用,原本急躁的情绪,也因为容贵妃的突然出现,渐渐冷静下来。 夜微言对容贵妃是越来越满意。 看着容贵妃的侧脸,他心里冷不丁冒出一个主意。 若是把小皇子记在容贵妃的名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容贵妃入宫多年也没有动静,夜微言对她多少有些歉疚。不过无子的容贵妃抚养龙子倒是十分合适。 夜微言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方才刚在贤妃那碰了壁回来,如今怎么看容贵妃怎么合适。 原本夜微言把贤妃放在容贵妃前面,就是看中贤妃和云贵人的姐妹关系,能省去不少麻烦。 但是现在看,贤妃若是迟迟不肯答应,那么夜微言就必须尽快找别的法子。 所以容贵妃就会是夜微言的第二个选择。 只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夜微言并没有记着开口,等一日后贤妃那边有了答复,再做决定也不迟。 容贵妃并不知夜微言在想什么,但却可以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面颊微红,露出羞涩的笑意,但心里却警铃大作,猜测着皇上的心思。 没过多久,御书房到了。 御辇停,夜微言亲自扶着容贵妃走出。 “多谢皇上。”容贵妃忙福了福身。 “爱妃不必多礼。”夜微言微笑着虚扶了容贵妃的手臂。 二人就这样相携走进御书房。 田公公和桂嬷嬷默默跟在后面。 到了御书房后,田公公主动接过汤盅放在夜微言面前。 “有劳爱妃为朕熬汤。”夜微言语带笑意,显然十分满意。 容贵妃轻笑着摇头,“只要皇上爱喝,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要是后宫的人都像你这般体恤朕,那就好了。”夜微言有感而发。 容贵妃听出这话中另有深意,但她识相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看着夜微言。 “臣妾只是觉得皇上您这几日一定格外繁忙,就想着为您分忧。”容贵妃柔声道。 夜微言点了点头,“朕知道,你一向都是个善解人意的。” “这是臣妾应当做的,臣妾也想帮皇上操持皇后娘娘的葬礼,略尽薄力,希望皇上不要嫌弃。” 容贵妃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夜微言却是面露喜色,越发觉得容贵妃甚是暖心,“难得爱妃有这份心,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 尤其是前有贤妃,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容贵妃羞赧一笑,亲手端起汤喂到夜微言嘴边…… 第1973章 小褂 城郊,山顶别院。 徐若瑾在梁霄面前骂完夜微言之后,决定还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云贵人。 至少也要让云贵人有个心理准备。 这已经不仅是云贵人和夜微言之间的矛盾,因为云贵人逆来顺受,即便心中不爽,也会答应夜微言的所有要求。 可既然人在自己这里,徐若瑾就不能容夜微言这般为所欲为。 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更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无论云贵人听了她的决定之后是什么反应,她都打算直接把云贵人带回郡主府,更不会允许小皇子与云贵人分开。 刺激之下,人偶尔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她也在心里琢磨,到底要如何与云贵人开这个口。 云贵人此时正和方妈妈在屋内陪着小皇子和小悠悠玩耍。 小皇子身上穿的是云贵人怀孕时亲手缝制的小衣裳。 这些衣裳徐若瑾见过好多次,不仅如此,还笑话过云贵人。不过方妈妈却是第一次见。 方妈妈看云贵人拿出一件粉色的小褂给小皇子套上,笑着道:“这件小褂倒是别致。” 云贵人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都是我自己缝的,针脚粗得很,样式也很是普通。” 方妈妈有点惊讶,“这是您亲自缝的?” “嗯。”云贵人点头,见方妈妈一脸好奇,主动把手上的小褂递了过去,“方妈妈见笑了。” 方妈妈恭敬地接过小褂,仔细看了看正反两面,不自觉点头,“没想到您的手艺这么好。” 虽说女红是每个大家闺秀都该会的,但越是大户人家出身反而不太在意这些,毕竟她们的手都不是用来做针线活的。 而且她一直伺候的主子——徐若瑾,可是一点女红都不会。 每每想到这里,方妈妈都会无奈地笑着摇头。 云贵人没想到自己缝出来的小褂还能得到方妈妈的夸奖,“您过奖了,我这都是自己随便缝的……” 方妈妈微笑着没有说话,不过她看着手里的粉色小褂,越看越觉得奇怪,猛一回神,忍不住脱口而出,“只是这小褂的颜色是不是……” 这粉色的褂子,应当是做给女孩子穿的才对。 “我知道妈妈要说什么,我怀这个孩子的时候,还以为一定是个女孩,所以衣裳就都用了女孩子会喜欢的颜色。”云贵人现在解释起来也有点哭笑不得。 “谁知道最后生出来的是男孩。郡主之前也说过我好多次,但我就是想要个女孩……” 说到后面云贵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方妈妈想想也觉得好笑,把小褂还给云贵人,“没关系的,小皇子还小,穿什么都好看。” 云贵人对这话格外受用,微笑着帮小皇子套上。 方妈妈看着粉嫩的小皇子,脸上笑容更深,“您看,小皇子穿上格外精神,粉雕玉琢,格外可爱。” 小皇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丝毫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贵人。 小悠悠也靠在小皇子的小床边,“咯咯”地笑着。 方妈妈看小悠悠开心,就把她抱起来,“小主子,你看小皇子的衣裳好看吗?” 小悠悠听到方妈妈的话,小脸纠结在一处,好像是用全身的力气在思考。 云贵人掩嘴轻笑,“悠悠真是个活宝,有她在,郡主府每一日的生活一定都特别有意思。” 二人聊得正开心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有几分急促的脚步声。 云贵人朝着门口瞧了瞧,“是不是郡主回来了?” 方妈妈笑着去开门,门外站的果然是徐若瑾。 徐若瑾之前反复放松紧绷的面颊,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些。 门一开,徐若瑾看到方妈妈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心情也平复些许。 只是方妈妈心细如发,徐若瑾只是稍稍皱眉,她都能敏锐地看出不对劲儿。 她刻意隐藏的怒意,根本逃不过方妈妈的眼睛。 “怎么了郡主?”方妈妈压低声音问道。 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稍后再与您细说,云贵人心情怎么样?” 方妈妈如实说道:“很好,刚刚还在给老奴展示她给小皇子亲手做的褂子。” 徐若瑾听后点了点头,“那就好。” 方妈妈心中疑惑更深,但也没有多问。 徐若瑾踏进屋内,深吸口气走向云贵人。 第一个看到徐若瑾的反而是小悠悠。 “娘……娘……”小悠悠别的说不出来,就只有这一声“娘”格外清晰。 徐若瑾心中阴霾瞬间就消失大半,嘴角不自觉上扬,自然地抱起悠悠。 “你这小坏蛋,有没有调皮啊?是不是又给云贵人添麻烦了?” 小悠悠虽然不明白徐若瑾在说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不是在夸自己,瞪大双眼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对上悠悠的视线,脸上笑容更深,“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最乖了,行不行?” 亲上一口,小悠悠这才“咯咯”地笑出来。 云贵人在一旁看着徐若瑾和悠悠,又是羡慕又是喜欢,“你们母女俩真好,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话。” 徐若瑾却不以为然,“等他开始说话你就知道烦了,每天都咿咿呀呀个没完,能让你的耳朵生茧子。” 云贵人听着徐若瑾的抱怨,怎么都觉得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徐若瑾哄了悠悠一会儿,余光就看到了小皇子身上的粉色小褂,不由笑了出来。 云贵人看到徐若瑾的神情,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反应过来之后脸颊不禁微微一红。 但徐若瑾这次什么也没说,而是把悠悠重新放下,对方妈妈抬了抬下巴,方妈妈会意点点头就关好门出去了。 云贵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因为她察觉到有点不对劲,“郡主,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云贵人主动问道,“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无论是什么事都要让我知道,不要瞒着我。” 她的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几乎是立刻就把徐若瑾的反应和皇上联系在了一起。 能让徐若瑾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并不多,但夜微言绝对算其中一个。 第1974章 不回 徐若瑾听云贵人这般说,也就不再隐瞒,直接道: “等你出了月子,和我一起回郡主府。”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是在告诉云贵人一个决定。 云贵人从没见过徐若瑾如此严肃,心里也有点没底。 “郡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若瑾神情一顿,摇头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你与小皇子同我回郡主府会好一些。”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软弱怕事的人了,我可以承受。”云贵人眼神坚定地看着徐若瑾。 “我只是要带你回京都而已。” 徐若瑾定定地看了云贵人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肯定道。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的神情,一时也陷入了迷茫,“可是我觉得这里很好……” 半晌,云贵人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吐出几个字。 她不想走,更不想回到京都城。那里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牢笼。 一旦回到京都城,云贵人就可能不得不与儿子分开,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徐若瑾听出云贵人话里的抵触之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更何况夜微言在来信上都白纸黑字地写了,让云贵人不要露面。 这摆明就是要隐藏云贵人还活着的消息。 他越是不让云贵人露面,徐若瑾就偏偏反其道行之,带着云贵人大摇大摆地回京都城。 明明就是他的女人,却要隐姓埋名? 明明就是她的儿子,却要被强行掠夺? 没有这个道理。 不过看如今云贵人的反应,恐怕让她回京都城都很困难。 大概是因为对夜微言太失望,云贵人现在只想带着儿子过上平淡的生活,哪怕日子苦一些,只要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就好。 云贵人急于逃离京都城,不过徐若瑾是理智的,躲不得,就只能坚强面对。 这是必须要做的! “回京都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徐若瑾苦口婆心劝着云贵人。 云贵人仍是固执地摇头,“皇上本就不想承认我的身份,我回去也没有用处,还不如就在此处留下。” “你以为不回京都,他就会放任你在此吗?” 徐若瑾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云贵人有些招架不住。 可是云贵人并不想就这么松口,她从心底里不愿再踏进京都城半步。 “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去,那里只会让我和孩子生不如死……”云贵人喃喃道。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纠结的神情,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必须跟我回去,否则,会有危险。” 徐若瑾即便已经绕着弯子说此事,云贵人也仍旧心里“咯噔”一下。 二人沉默了许久,云贵人突然一声叹气,“郡主,我想求您一件事……” 云贵人抬头望着徐若瑾,双眼无神,满面愁容,与之前那个高高兴兴给儿子换小褂的简直判若两人。 徐若瑾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你想做什么?” 云贵人抿了抿嘴,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心,然后说道:“我想请您把我已死的消息传出去……”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徐若瑾不客气地打断了,“不行!” 云贵人猜到徐若瑾会是这个反应,心里难免有几分自责,但要是她不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又觉得对不起徐若瑾。 “只要这个消息放出去,我就能彻底摆脱皇宫那个冷血无情的地方了。” 徐若瑾听了这番话,愣在原地。 夜微言不想承认云贵人还活着,偏偏云贵人也想徐若瑾放出消息说她已死。 徐若瑾惊讶之余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若是夜微言知道了云贵人的想法,是不是还会夸她懂事体贴呢? 徐若瑾呼出一口浊气,“那孩子怎么办?” 云贵人的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我按你说的传出你已死的消息,你觉得小皇子还能继续跟在你身边么?” 徐若瑾不需要故意吓云贵人,她要做的就是实话实说。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足够给云贵人造成冲击。 云贵人依然沉默,但徐若瑾能从她的神情看出来,她已经陷入深深的纠结。 徐若瑾继续道:“若是传出你已死,小皇子定会进宫,而你,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不!”云贵人突然凄厉地嚎叫出声。 她根本不敢想小皇子离自己而去的景象。 徐若瑾知道自己说得足够,于是不再开口,就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云贵人。 云贵人大口喘着粗气,肩膀跟着起伏,情绪很激动。 “就不能放过我们母子吗?为什么不能?” 徐若瑾没有回答,而云贵人也没有奢求她能够给一个答案。 “这孩子命不好,投到我这里来……” 云贵人说着更加伤感,好像千错万错都是她自己的错。 “我不想让这孩子跟着我吃苦,他本该是锦衣玉食才对,可若是真回到宫里,或许会更苦……” 云贵人十分苦涩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 徐若瑾做好一个合格的听众,云贵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在脑子里。 在云贵人眼里,皇宫就是极度危险的地方。 他还这么小,他怎能忍受宫中的冷漠和刻薄,怎么忍受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利爪? 只要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云贵人就眼眶一热,心里憋闷的情绪齐齐迸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根本控制不住。 “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云贵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格外可怜。 徐若瑾看在眼里,心也跟着揪起。 这一刻的云贵人就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要的只不过是孩子平安地长大而已。 但是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却也变成了奢望。 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一点云贵人比徐若瑾更有发言权。 云贵人的担忧不是没理由的,更不是空穴来风。 徐若瑾也有一样的担忧。 只不过云贵人的担心是因为她对未知的恐惧,而徐若瑾则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人而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徐若瑾想的人就是朝霞公主。 第1975章 诉苦 朝霞公主,那个从未踏出过皇陵佛堂半步的妇人,谁都不能想到她是掀起巨大风浪的罪魁祸首。 但是徐若瑾无法对云贵人说出口,因为这只会增加云贵人的恐惧,没有一点用处。 云贵人本就有些疑神疑鬼,尤其是想到皇宫之事就更加敏感。 而且,那毕竟是她的生母…… 徐若瑾更要小心谨慎。 云贵人这会儿的脑子很乱,她突然又没有了主意。 亦或者是伤心占据了整个内心,让她已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希望可循。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我希望你记得,有些事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去硬扛,我可以帮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云贵人带着小皇子根本无法与夜微言对抗。 云贵人就怕最后不得不与儿子分离,就像徐若瑾说的那样,往后再也见不到彼此。 很有可能,小皇子长大之后,也不会知道亲娘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名义上的其他人。 想到小皇子以后可能要叫别人“娘亲”,云贵人就心酸不已,泪花也在眼眶里打转。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可怜的模样,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分开的。” 只有徐若瑾的话对云贵人才有用,虽然云贵人有时会出现常人很难理解的固执,但大部分时间云贵人都很听徐若瑾的话。 有了徐若瑾的安慰,云贵人的心绪果然平复了不少,“我全都听你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都听你的,以后我们就是郡主府的人,一切都凭瑜郡主做主了!” “当娘的心情好坏也会影响孩子,你要开心一些,小皇子才能长得好。”徐若瑾还是搬出小皇子来安抚云贵人。 一听小皇子,云贵人脸上的苦闷神情都暂时收起来,“我一定要照顾好他,这……这也是必须的。” 她不想把自己不开心的情绪带给儿子,毕竟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儿子平安快乐的长大。 徐若瑾拿出绢帕帮云贵人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云贵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的气色怎么样?会不会被看出来?” 看着云贵人如此紧张的模样,徐若瑾心里有点酸,那么小的人儿,能看出什么? 惧怕的永远都是自己而已。 “没事儿,很好。”徐若瑾安慰。 云贵人匆匆整理了自己的鬓发,使劲眨了眨发酸的双眼,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精神一些,随后便挤出一脸笑,去看着小皇子。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的动作,心情有些复杂。 她起身离开,走到院子里,正看到方妈妈看向自己。 “先让她自己呆一会儿。” 方妈妈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仍是点头应下。 徐若瑾从云贵人的院子里出来,心里格外郁闷,好像憋了一肚子气没有地方撒。 她脚步匆匆地在别院内走着,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外院的客间,梁霄就在这里。 “郡主。”梁三正在门口护卫。 徐若瑾点了点头,让梁三不要出声,上前两步推开门,就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 徐若瑾当即两眼一黑,被撞得晕头转向,她下意识伸手抚摸着被撞疼的脑门,一脸郁闷地抬头去看。 对上梁霄的视线,徐若瑾的内心是崩溃的。 “就知道是你,每次都不躲开,撞死我了!”徐若瑾开始埋怨,却不知她语气带着撒娇的味道。 看着徐若瑾可怜的一张小脸,梁霄不禁轻轻皱眉。 “怎么了?” 梁霄关切的声音从徐若瑾的头顶传来。 徐若瑾嘴硬,也是借机把心里憋着的一股火发泄出来,“还不是都怪你?好端端的往外走什么?不然我也不会一开门就撞个正着。” 她强词夺理,但梁霄顾不上这么多,他能看出徐若瑾心情很不好。 “因为云贵人的事。”梁霄语气肯定,听不出起伏。 徐若瑾心里跟着颤了颤,但嘴上还是说道:“我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我说你撞疼我了!” 她的话音刚落,梁霄温暖又宽大的手掌就捂了上来。 “怎么样,还疼么?” 片刻后,梁霄低沉的声音传来,透着关切。 徐若瑾顺势靠在梁霄身上,侧着脸,耳边是梁霄沉稳有力的心跳,额头上持续传来的阵阵温暖,都让她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好多了,但是你不能拿开手,一拿开就疼。”徐若瑾霸道地对梁霄下令。 梁霄好笑地看着徐若瑾的发顶,眼神里都是宠溺。 腻在他的怀中,徐若瑾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我去找云贵人了。” “嗯。” “我和她提了,我要带她回京都城。” “嗯。” 徐若瑾说到这儿微微叹了口气,“但是她不想回去,她怕了,想一直和小皇子留在这里。” 梁霄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帮徐若瑾揉着额头。 “但她必须回去,否则会更危险。” 说到这,徐若瑾也越发无奈。 梁霄可能是猜到徐若瑾要说什么,“她不愿回城,和你产生了分歧?” “她答应了。”徐若瑾摇摇头,“我可以理解她,小皇子永远是她放在第一位的。” “人之常情。”梁霄淡淡地说道。 徐若瑾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当娘的人,也有自己的判断力,冷静下来就会想明白。” 梁霄也知道云贵人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对付这种人不能硬来,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徐若瑾也明白这个道理,“其实我也是冲动了。带着云贵人回京都城,也是一次冒险的行为。”徐若瑾反省自己。 “你有这个资本,你可以保护云贵人。”梁霄安抚徐若瑾。 徐若瑾却是毫不客气地戳穿自己,“那是因为有你在。” 梁霄倒是理所当然,“我一直都在。这种小事你无需在意。” 换句话说,只要是徐若瑾想做的事,梁霄要做的就是在背后默默守护。 徐若瑾顾不上感动,心里的担忧久久无法散去。 “在云贵人那时,我不敢提宫里的危险,我怕她多想。” 梁霄自然明白,“你是说朝霞公主?” “若是云贵人母子真的回宫了,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宫里太多危险,我根本帮不上忙。” 尤其是在知道皇宫一定有危险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云贵人母子入宫,这种事徐若瑾做不到。 第1976章 追问 经过之前几次三番的刺杀之后,徐若瑾对朝霞公主更是充满忌惮。 她想不通朝霞公主为何要做出如此赶尽杀绝之事。 所以她不能让云贵人母子回宫,更不可能让小皇子单独回宫,她必须要阻止。 “就算他们不回宫,也一样有危险。”梁霄说道。 徐若瑾心中那一点侥幸,被梁霄无情的打破。 “可至少不回宫的话,我还能帮得上忙……”徐若瑾说着也有点没底气。 毕竟敌在暗,她们在明。徐若瑾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麻烦和陷阱在等待他们。 “这个你可以放心,宫里不会闲着,他们迟早会有新的招数。”梁霄说道。 徐若瑾听罢,无语地抬头看了一眼梁霄,“这算是好消息么?” 梁霄却点点头,“也算。以不变应万变,等他们出手即可。” 看着梁霄如此淡定,徐若瑾原本还有些疑惑的心反倒是坚定了几分。 梁霄都这么说了,好像瞬间就变被动为主动,这种感觉让徐若瑾的心情顺畅了不少。 “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徐若瑾急急地追问道。 早点知道也好早作准备。 但梁霄却没有回答徐若瑾的问题,而是道:“你让云贵人养好身体,到时就能占到便宜。” 徐若瑾听的是云里雾里,还有点迷茫,怎么就说到“占便宜”上去了? 可梁霄偏偏又是一副“不可多说”的表情,徐若瑾撇撇嘴只好不再多问。 徐若瑾和梁霄诉完苦之后,心情没那般抑郁,“我会多和她说说话,即便回了京都,也不会让她感到紧张和恐惧。” 说到底,云贵人还是有心结,徐若瑾要多宽慰她才行。 只是梁霄所说,让她仍旧在心中猜测不停,难道是宫里又要出现什么变故? 皇后才殁了,谁会在国丧期间找不痛快? 徐若瑾是这么想,但她却没有一点庆幸。因为她知道,有这个心思的人绝对不止一个。 如此一来,云贵人和小皇子的确容易成为箭靶,不知暗地里有多少人把他们当做眼中钉。 徐若瑾的脑海里很快闪过几个人影,眉头也皱得更紧。 大约是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梁霄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徐若瑾吃痛,疑惑地抬眼去看梁霄。 “瞎想什么呢?现在想了也没用,还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梁霄无所谓地说道。 无论什么麻烦来,梁霄都没放在心上。 徐若瑾就是这般感觉。 虽然看起来有几分自大,但是梁霄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徐若瑾虽说安心了,但嘴上却不想轻易承认,仍是忍不住调侃了梁霄两句。 梁霄也不介意,看徐若瑾紧缩的眉头舒展开,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徐若瑾静下心来后也没闲着,思考了很多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云贵人和小皇子,皇后,皇上…… 徐若瑾渐渐也理出了一点还算清晰的脉络。 瞧见自己怀中的人儿心情已经舒展开来,温柔在怀,梁霄如若没点儿反应才奇了怪。 大手上下摩挲,屋内的气氛也愈发浓烈,梁霄正想扳过过她的小脸,送上自己的嘴唇,徐若瑾突然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你觉不觉得皇上最近有点闲?” 梁霄原本那点兴致都被徐若瑾打断了,更是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夜微言。 “没有。”梁霄兴致缺缺,语气冷冰冰地附和了一句。 徐若瑾瞪了梁霄一眼,“我是认真的,和你说正事呢!” 梁霄眼里颇有几分无奈,“谁说我不认真了?” 徐若瑾被噎了一下,仍旧坚持己见,“他要是不闲的话怎么有空抓着云贵人母子的事不放?” 梁霄对这个理由有些哭笑不得,“这还不算大事?” 徐若瑾一脸沉思地摇头,“这算什么大事?国家大事,懂么?” 迎着徐若瑾意味深长的视线,梁霄也知道徐若瑾想说什么了。 “夜微澜那边也没动静?”徐若瑾说到正题。 梁霄摇头,“表面上看,风平浪静。” “他背地里肯定另有图谋,就等机会了吧。”徐若瑾一口咬定夜微澜不老实。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徐若瑾还是知道的。 刚刚梁霄说完,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夜微澜…… 梁霄没有接话。 不过接下来徐若瑾没有再说夜微澜,而是神情微微一滞,提起了另一个人。 “三姐姐呢?”徐若瑾想到梁芳茹。 梁霄顿了顿,“还好。” 徐若瑾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梁芳茹过得好或者不好,都不是她有资格过问的。 “那就好。”徐若瑾只能期望她过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皇家官驿。 一个神色匆匆的身影穿梭在院内,直奔夜微澜的书房而去。 此人正是郭公公。 他刚从外面回来,奉夜微澜之命出去办事,顺便带了一个不小的消息回来。 郭公公低垂着头,脚下生风,就算是闭着眼也能毫无差错地找到夜微澜的书房。 只是这一次他的神情多少有几分严峻,不似平时的面无表情。 到了夜微澜的院子,门外的守卫看是郭公公就主动放行。 自从出了梁芳茹的事之后,郭公公就有意在夜微澜的院子例外都增加了守卫。 郭公公一个奴才自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而是在夜微澜的授意下。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倒像是郭公公不近人情。 郭公公轻轻叩响夜微澜的书房门,“王爷。” 片刻后房内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嗯”,需要耳朵极尖之人才能听到。 郭公公面不改色地推开门,一个利落地闪身,人已经进入书房内,门也被重新关好。 夜微澜听到动静却连头都没抬,仍是不紧不慢地晃动着手中狼毫,好像在面前的纸上写着什么。 郭公公余光瞥到一眼,紧接着收回视线,垂首恭敬立于堂内。 “王爷,七离来的消息。” 夜微澜还是没有多少反应,只是一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道:“姜中方终于想起正事儿来了?” 郭公公头垂得更低,点头应声“是”便没有多说话。 夜微澜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像是对七离之事兴致缺缺。 沉默片刻,郭公公的心一直提着,时刻注意着夜微澜的一举一动。 第1977章 更迭 “这个瘸子闹了这么多时日,才明白不听本王的话就是死路一条,真是难为他了。” 夜微澜的话语里带着满满的嘲讽,在他眼里姜中方根本连蝼蚁都不如。 要不是姜中方现在还有点用处,夜微澜早就派人把他除掉。 郭公公看准时机,应声道:“正如王爷所料,奴才刚得来的消息,姜中方准备放出消息攻打七离。” 夜微澜并未接话,郭公公接着说道:“假意攻打,实则按王爷您的吩咐,统兵回京都城。” 这些都是夜微澜对姜中方下的命令,只是这消息一来一回耽误了些许时间。 再加上姜中方本就是个胆小怕事的无能之辈,得到消息之后也是吓得屁滚尿流。 权衡利弊之后,姜中方自然被巨大的利益彻底蒙蔽,急不可耐地给夜微澜送了消息,并且积极开始准备。 “王爷,姜中方送来的消息上还说,一切都准备好,就等您的吩咐。”郭公公道。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夜微澜都没有回应。 就在郭公公寻思是否要再问一句时,夜微澜却是突然开口道:“皇后的葬礼,已经开始准备了吧?” 郭公公没想到夜微澜会提起这一茬,不过他还是一样淡定地点头,“是,由皇上亲自操持,国舅爷和容贵妃等也参与其中。” 对于这个阵容,夜微澜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夜微澜嘴角的笑容更深,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妙之事。 郭公公听着夜微澜的声音,身上不自觉感到一阵凛意。他很清楚夜微澜所谓的“时机”是指什么。 “云贵人和龙子还是没有消息么?”夜微澜又问道。 郭公公摇头,“皇上忙于皇后娘娘葬礼,暂时还无暇顾及。” “无暇顾及?”夜微澜冷笑一声,“怕是徐若瑾和梁霄不好对付吧。” 郭公公没有反驳。 夜微澜不仅知道云贵人未死为夜微言生下龙子,也知道她此时应当就在城郊。 毕竟徐若瑾和梁霄就在那里,算起来也有月余没有露面。 这自然也引起了夜微澜的怀疑,他稍稍一想就能猜到他们一定与云贵人母子之事有关。 夜微澜只是忿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发现,这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感觉让他气愤难消。 “夜微言还是老样子,优柔寡断、过河拆桥,徐若瑾估计已经对他失望透顶。”夜微澜不紧不慢地说道。 郭公公虽然不解夜微澜为何突然提起徐若瑾,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夜微言想要让龙子回宫不假,但也要过徐若瑾那一关。云贵人死没死谁知道?夜微言的算盘打错了。” 夜微澜幽幽说着,眼底也闪过一丝凶狠,“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郭公公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夜微澜身上传来的威压。 “皇后葬礼之时,就是动手了结夜微言之刻。” 夜微澜声音冰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让人不寒而栗。 郭公公丝毫不怀疑夜微澜的话,只要是他说出口的就一定会做到。 恐怕皇后葬礼上,就是大魏变天的到来,那一日皇权将会落到夜微澜的手中。 郭公公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感受。 第1978章 王妃 “去信给姜中方,让他候命。皇后的葬礼,本王还是需要他的里应外合的。” 夜微澜神情淡淡,好像说着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甚至连郭公公都有了错觉,皇权理所当然会落在夜微澜的手中,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片刻的激动过后,郭公公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纵观现在的形势,不难看出,夜微澜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姜中方的军队。 一旦姜中方那边出了问题,那夜微澜的夺权大计就将功亏一篑。 郭公公想到这些不禁有几分犹豫,王爷想趁皇后葬礼动手,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不是郭公公不信任夜微澜的能耐,只是到现在为止,郭公公都还有点懵。 现今的种种状况,都预示着一件事。 那就是夜微澜并没有做好完全准备,要仓促上阵。 这是大忌讳。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郭公公很清楚夜微澜的夺权决定本就没有任何铺垫。 原本还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进行。 郭公公丝毫不怀疑,只要按照夜微澜的计划,皇权一定可以平稳落入他手。 只是谁也想不到,计划不如变化快。 随着云贵人未死,还为皇上诞下龙子的消息传来,夜微澜就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要是继续沉稳下去,之前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夜微言得了龙子,意味着大魏有了继承人,皇权顺理成章得到了巩固,支持涪陵王的人,也会动摇转变下心思。 这么一来,形势就十分严峻了,涪陵王要夺权的难度无形中翻了数倍。 不仅如此,王爷的夺权现在看来也不那么名正言顺。 就这么突然地,留给王爷的时间就骤然紧缩,他也跟着骑虎难下。 王爷若是不加快进度的话,所有之前做好的准备通通都要付之东流。 所以王爷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安排,把原本的计划全部提前,一切都加快进度。 这不是王爷计划的一部分,但他若是再慢一点,等夜微言将龙子接回宫,那就会有更大的麻烦。 这些虽然王爷不说,但郭公公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而且最重要的,也是郭公公一直以来担心的,就是姜中方的态度。 王爷要夺权,姜中方那边就容不得一点差错。 姜中方手里握着大魏的军队,关键时刻将会成为王爷夺权的巨大助力。 可以说,有了这支大军,王爷的大计也可以事半功倍。 反过来也是一样,姜中方在关键时刻出任何岔子,都是天大的麻烦。 正因为如此,郭公公会担心也是自然。 只是这些话郭公公从没有和王爷提起过。不是郭公公坐视不管,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郭公公始终觉得,他能想到的事,王爷也一定早就想到了,甚至是更细节的地方。 所以这么说来,郭公公根本不需要为王爷担忧。 郭公公这么想过之后,心里也稍微平静了些。 夺权可不是张张嘴这么简单。 成功,那便是人上之人。 失败,则是万劫不复。 郭公公自从跟在夜微澜身边起,就知道王爷的野心不灭,这一战迟早都要来。 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些坎坷,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夜微澜的表现格外镇定,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将要让大魏的天为之变色的人。 “一个姜中方还不够。” 在郭公公胡思乱想的时候,夜微澜却是突然开了口。 郭公公一愣,不明所以地转了转眼珠。 “你说本王还要不要给梁霄最后一次机会?”夜微澜似是在征求郭公公的意见。 但郭公公还没有傻到真的以为王爷是在问自己。 夜微澜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郭公公要做的,就是说出夜微澜心中所想。 “王爷,需要奴才安排人去城郊别院吗?” 郭公公说话的时候仍旧笔直地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夜微澜顿了顿,没有回答郭公公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他们若是不愿弃暗投明,本王是不是也该想点别的办法,让他们不要来给本王添乱?” 郭公公一个激灵,隐约猜到了夜微澜的心思,随后顺着他的意思应道:“王爷此言甚是。” “那怎么办才好呢?”夜微澜的面上似是露出了几分疑惑,好像真的在为此事发愁。 郭公公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不如就顺便派人送信去中林县,你觉得如何?”夜微澜说着似笑非笑地看向郭公公。 郭公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夜微澜这是要把中林县的梁大人和梁夫人“请”来做威胁?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夜微澜的用心也一如既往的险恶。 徐若瑾和梁霄要是不肯做夜微澜的帮手,他就用梁家的二老逼他们就范。 郭公公能猜到夜微澜的心思,但不意味他认为此举可行。 梁霄和徐若瑾是什么人?他们不是会就此认输的人,更不会老老实实受人威胁。 郭公公只怕夜微澜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老太监的例子在前,夜微澜是不是梁霄的对手,郭公公难免又几分怀疑。 只是这些话仍旧无法当着夜微澜的面说出口。 夜微澜没有闲情去看郭公公的反应,他只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梁霄和徐若瑾是他计划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若是没有这两人,他的计划或许也能进行得更顺利。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梁霄和徐若瑾如果能为他所用,那就将是他的一大助力。 但反过来,若是不能携手共济,就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夜微澜才想到了一些“特别”的办法。 不过郭公公此时又有了新的疑问。 如何才能把梁家的人都请到皇家官驿来? 梁霄和徐若瑾自不用说,他们都是警惕性极强的人,至于中林县的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更不是会轻易上当的主。 如此一来,夜微澜的计划想要进行只会困难重重。 夜微澜那边却是一脸淡定,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 郭公公很是疑惑,难道王爷想到办法了? 夜微澜像是猜到了郭公公的心思,轻笑一声,提醒郭公公道:“你忘了本王手里还有王妃。” 第1979章 憔悴 郭公公瞬间恍然大悟。 梁芳茹不仅是涪陵王妃,更是梁家的人。她是梁大将军和梁夫人的三女儿,还是梁霄的三姐。 这种关系下,一旦是用梁芳茹的口吻发出消息,梁家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掂量一下。 “王爷您打算如何做?”郭公公躬身问道。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王爷已经有了计划。 夜微澜神态自若,眼角带着他独有的风情,淡淡开口道:“叫伊莲来。” 郭公公眼珠微微一转,立刻应声,“是。” 话音刚落,郭公公就退出了书房,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脚步轻盈如羽。 直到彻底离开夜微澜的院子,郭公公一直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他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疾步去找伊莲。 伊莲伺候梁芳茹多时,夜微澜突然叫此人过去,用意可见一斑。 郭公公没有继续猜测,他要做的只是执行命令。 夜微澜又有多日没踏足过梁芳茹的小院儿,就连经过都极少。 梁芳茹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夜微澜,之前只是因为进宫见皇后之事,与夜微澜一同用膳。 说是用膳,其实夜微澜将话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梁芳茹一人对着偌大的一桌菜。 原本还有几分期待的梁芳茹瞬间也没了食欲,一口没吃就回房,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变得更加疲乏。 要是可以的话,梁芳茹也想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一步都不出去。 可是夜微澜的命令摆在那,梁芳茹强行进了宫。 她那次进宫并没有如愿见到皇后,回到皇家官驿,自然也受了夜微澜的冷落。 梁芳茹已经习惯了,她反应就算再迟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利用”,她也明白过来了。 夜微澜只有在用的到她的时候,才会突然出现,表现出温柔和体贴的一面。 梁芳茹也恨自己没有出息,总是被夜微澜的三言两语就哄的不知所以。 每一次梁芳茹都在内心很不情愿的情况下,被迫去执行夜微澜的命令。 躺在榻上的梁芳茹想了很多。 她最近变得比之前更加多愁善感,经常是坐着或者靠在床帏的时候,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而失神。 同样的事,夜微澜做过多次,梁芳茹以往都没有多想。 其实应该说是梁芳茹足够信任夜微澜,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真心。 就是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让梁芳茹一次又一次执迷不悔。 梁芳茹一开始劝自己多理解夜微澜,毕竟他是王爷,公务繁忙也是应该的。 可是渐渐的,这个理由已经无法再说服自己。 她怎么说也是涪陵王妃,若是黏得太紧,或者要求太多,难免要被人说闲话。 为了维护自己和夜微澜的面子,梁芳茹只希望夜微澜偶尔能想起她,哪怕只是一同用一次膳也好。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夜微澜却也无法满足。 梁芳茹哪怕再识大体,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也会向往简单的夫妻生活。 尤其是当梁芳茹看到梁霄和徐若瑾的相处之后,心里只有羡慕。 每每想到这些,梁芳茹总要唉声叹气好一会儿才能稍稍缓和过来。 这一个月来,梁芳茹就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每日没有别的事做,就是双眼无神地看着某个地方发呆。 就是因为这样的发呆,梁芳茹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不愿出去走动,更不愿和官夫人们结交,说些虚与委蛇的话。 渐渐的,拒绝了几次官夫人们邀约,也就没再收到过帖子。 她似乎与世隔绝,对外界的消息更是一概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梁芳茹自己没有想过。 梁芳茹躺在榻上,很多次都希望自己能就这么睡着。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在意外面的事,也不用担心会不会夜微澜交待的,完不成的任务。 梁芳茹的身体也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差,可是她仍旧我行我素,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伊莲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房内,手上动作有些僵硬地把门关好。 这样温暖的天气,伊莲的手指却是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手里那碗黑浓的汤药,似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忙移开视线。 这一下伊莲的手一抖,药碗里的勺子磕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一声脆响却把伊莲吓得魂不守舍,冷汗直流,头皮都麻了。 好像伊莲手里端的不是普通药碗,而是随时都有可能要她小命的危险物。 就是这一声,反而引起了梁芳茹的注意。 梁芳茹微微睁开眼看向门口,只是隐约看到了伊莲的半边身子,她眼神中燃起的那一丝光彩迅速暗淡下去,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就连梁芳茹自己都无法解释,她方才听到声音之后为何心里还会闪过几分期待。 明知道那人不会出现。 梁芳茹心中苦涩,垂下眼帘,所有神情都掩藏在阴影之下。 伊莲壮着胆子走进屋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梁芳茹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看起来毫无血色。伊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梁芳茹的气色比起昨天更差了。 看到梁芳茹没精打采的模样,伊莲也有些心疼,她默默走到梁芳茹床边,把手里的药碗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收回手时,伊莲深深地看了药碗一眼。 她明明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盯着药碗看,不然就会被梁芳茹看出端倪。 但是伊莲就好像心里有鬼似的,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 所幸,梁芳茹并没有意识到伊莲反常的动作。 伊莲谨慎地观察了梁芳茹,心头巨石放下。 这碗药的确不是普通的汤药,不然伊莲也不会如临大敌一般对待这药碗。 这碗药是夜微澜交给伊莲的任务。 伊莲想到这就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她实在太紧张了,这么半天都无法震惊下来。 她非常害怕,就连手指都不自觉哆嗦。 伊莲把两只手绞在一起,拼命压制着心底的紧张。但是管住了手,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脑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夜微澜的吩咐,还有郭公公那张冷冰冰的脸。 第1980章 喝药 伊莲并不知道,郭公公为何会突然把自己叫去,更不懂王爷为何突然要见自己。 她担心又害怕,本想壮着胆子问问郭公公,但始终没有胆子问出口。 到了王爷的小院,郭公公便离开了。 伊莲没有办法,拼命地深呼吸,给自己壮了胆子才走进院子。 夜微澜此时正一个人站在院中。 伊莲只是看到夜微澜的背影而已,就已经吓得不敢出声。 就在伊莲胡乱猜测的时候,夜微澜却是突然转身。 伊莲根本来不及收起脸上惊吓的表情,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和夜微澜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出乎伊莲的意料,夜微澜的脸上仍旧带着与平时没有差别的笑容。 后来的事伊莲也记得迷迷糊糊,具体的已经想不起来。恍惚间夜微澜像是对她笑了笑,然后给了她一个白色的小纸包。 等伊莲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院外。若不是因为手里还有那个小纸包,她一定会怀疑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 但是夜微澜唯一说的那句话却在伊莲的脑海里徘徊不去,反复提醒她所有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夜微澜的声音再清晰不过,他在把纸包交给伊莲的同时下了命令:把这包东西放进王妃的汤药中。 伊莲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蛊惑。不然的话,为何这么大的事她连问都没问就这么走了? 只是这话说的伊莲自己也很没有底气。 对上夜微澜,伊莲能完好无损地走出院子已经是不容易,更不用说还要多嘴问上几句。 伊莲恍恍惚惚地走到院外,抬头就看到了郭公公。 郭公公则一脸冷漠地看着伊莲,开口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让伊莲害怕不已。 伊莲听了郭公公的话之后大惊失色,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原来她手里的那包真的不是好东西,而王爷却要她把这包东西给王妃吃下去。 郭公公大约是担心伊莲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于是就亲自守在门口,为的就是给伊莲警告。 这么大的事,要是砸在伊莲的手里,伊莲的小命也别想保住。 伊莲惊诧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她的身体抖如筛糠,连怎么走回来的都不知道。 她只要一想起王爷用温和的笑容,却下了那样的命令,就全身发麻。 “你去哪儿了?” 梁芳茹的一句话就把伊莲拉回现实。 伊莲身体一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 梁芳茹皱眉,抬眼去看伊莲。 伊莲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但又不能收回,赶忙在梁芳茹察觉到不对劲之前请罪。 “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奴婢没有听清您的话!” 梁芳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是淡淡地扫了伊莲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伊莲这才重重松了口气,方才那一瞬间冷汗把她的后背都浸透了。 “奴婢方才只是去吩咐厨房煎药……” 伊莲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但所幸,梁芳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梁芳茹对每日都要喝的汤药也没有多少兴趣,“好了,放在那吧。” 伊莲张了张嘴,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梁芳茹不喝下这碗药,可能自己就要没命了。 但是王妃是她的主子,对她更是好的没话说,从来不会把她当成低贱的奴才看待。 可是她现在却要让王妃喝下一碗有毒的汤药…… 伊莲想起郭公公对她说的话。 “事成之后,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的。” “只要你按王爷的吩咐做得滴水不漏。” “这药死不了人,只是会让王妃虚弱一点而已。” “你要是完不成,你知道后果的。” …… 伊莲的脑子疼得好像要炸开似的,她的眼前甚至出现了郭公公的幻影。 这让伊莲痛不欲生。 她不想按王爷的话去做,可是等着她的,一边是荣华富贵的未来,另一边却是死路一条。 伊莲还不想死,她只能按王爷的吩咐把药粉撒在汤药内。 郭公公说了,这药顶多让王妃虚弱一些。 伊莲的脑子越来越乱,她怎么都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 在伊莲看来,王妃已经足够好了,在身子日益憔悴的当下,仍旧不想给夜微澜添麻烦,就连门都极少迈出。 万事都为王爷考虑,最后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不得不说,讽刺至极。 伊莲不敢想象,若是王妃知晓了这一切,该有多失望。 王妃对王爷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这些都是伊莲看在眼里的。 无论是多么无理的要求,只要是王爷开口了,王妃哪怕强迫自己也一定会做到。 可是王妃不仅换不来王爷的一句夸奖,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王妃对此心痛欲绝,别人不知道,但伊莲作为贴身伺候王妃的丫鬟却是最清楚。 最近几次太医来看过王妃的病情之后,都是摇了摇头。 要是王妃再不积极调理的话,恐怕以后再找太医也没用了。 不是汤药没有用,而是王妃自身的消极。汤药能医治身体,却无法治疗心病。 王妃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排解的心结,伊莲伺候的也心情压抑。 有时候伊莲也会忍不住冒出几个可怕的念头。 若是王妃能早日看穿得到解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伊莲每一次都会被自己的念头吓到。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样一个机会居然会落入她的手中。 只要她伺候王妃把汤药喝下去,那么对王妃来说,可能是最好的解脱。 伊莲的脑海里渐渐被这个想法充斥。 看着王妃每日活得这么痛苦,伊莲也为她心疼。 只有这碗药才能救主子,主子只要喝下去,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 伊莲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反复地念叨让她快要魔怔了。 “怎么了?” 梁芳茹感觉到塌边有个阴影,就睁开眼看了看,发现伊莲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而且两眼无神,好像有什么心事,就随口问了一句。 伊莲回神,忙低下头,手足无措道:“没什么……王妃,奴婢伺候您喝药吧?这药不趁热喝就没有效果了。” 她边说着边去端药。 梁芳茹本想拒绝,却无奈伊莲的动作更快。 万般无奈之下,梁芳茹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第1981章 不忍 伊莲盯着汤药出神,呼吸滞了一下忙移开视线,用勺子舀了送到梁芳茹嘴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伊莲手抖得厉害,连勺子都拿不稳。 但是伊莲也没办法,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梁芳茹此时都看出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她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关心而不是责问。 听到梁芳茹的话,伊莲的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奴婢没事,多谢王妃关心……”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伊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要把实话说出来。 还好最后那一刻,伊莲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梁芳茹定定地看着伊莲,但是伊莲却不敢和梁芳茹对视。 只是伊莲不说,梁芳茹只当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她身子虚弱,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的事。 看着面前的这一碗汤药,梁芳茹又是叹了口气,“这药每日都喝,却没有什么作用,我看还是别喝了吧。” 但是梁芳茹这话一说完,就被伊莲反应很大的打断了。 “不行!” 伊莲拒绝的过于干脆,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忙软下语气来,劝说道:“王妃,这是太医亲自嘱咐过的,让您一定要按时吃药,不然……” 梁芳茹虽然心里觉得有点怪,但也没有细想,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汤药,似是做着艰难的抉择。 “那给我端过来吧。”梁芳茹颇为无奈地应下来。 她是真的不想再喝药了,因为什么效果也没有,入口的那股苦味也让她越来越难以承受。 不过比起心底的苦涩,这碗汤药也算不了什么。 梁芳茹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一笑,强打着精神从伊莲的手里接过药碗。 看着浑浊黑浓的汤药,梁芳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伊莲则是一直紧盯着梁芳茹的动作。看的梁芳茹都有点不自在,忍不住说道:“放心吧,我会喝的。” 伊莲才稍稍收敛了些,好像受惊似的收回视线。 只要梁芳茹喝下这碗汤药,就能解脱,再也不用想那些烦心事。 伊莲不断在脑海里催眠自己,她这是在帮王妃,王妃一定会感谢她的! 梁芳茹把一勺药送入口中,顿时那股干涩的苦味充斥了她的嘴巴,让她根本不想喝第二口。 伊莲的视线就随着梁芳茹手中的勺子移动,连眨都不眨一下。 直到梁芳茹喝下第一口,伊莲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些。 但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负罪感开始笼罩在伊莲的心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无论伊莲给自己找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为了王妃好的名头,却的的确确在给梁芳茹下毒。 伊莲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她不自觉开始冒虚汗,掌心都是汗水。 但是梁芳茹一无所察,仍是在强迫自己喝着面前的这碗汤药。 伊莲就这么看着梁芳茹把一碗汤药喝了一半多,整个过程她都一动不动地僵硬在原地。 梁芳茹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就把药碗推给伊莲。 “喝这些就好,再喝我恐怕要吐了。”梁芳茹说着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伊莲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药碗,大脑一片空白。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何魂不守舍的?”梁芳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伊莲的表现的确太不对劲,光是走神都好几次了,一看就是有心事。 不是梁芳茹观察仔细,实在是伊莲和平日太不一样,可是不管梁芳茹怎么问,伊莲都不承认。 伊莲回神之后就猛摇头摆手,“奴婢没事,多谢王妃关心!” 她说着忙拿走药碗,好像甩掉烫手山芋似的扔在一旁。 梁芳茹没办法,只好不再多问。 她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多余的精神去顾别人? 梁芳茹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梁芳茹感觉喝完药之后的自己好像变得更累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下睡觉,她连撑着床帏坐着的力气都没有。 伊莲不敢让这碗药一直留在这里,“王妃您好好休息,奴婢去把药碗端走!” 说完也不等梁芳茹吩咐,伊莲就麻利地把药碗拿了出去。 梁芳茹的眼前渐渐变得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急匆匆地离开。 她想要说什么,但是声音就在喉咙里徘徊,怎么也发不出来。 梁芳茹以为自己发出声音来,但其实她只是在心里用力,在外人的眼里她的身子是一动不动的。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千斤的重物压着,动弹不得,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可是梁芳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她想要唤伊莲来,却一个音都发不出。 偌大的房间,就只有梁芳茹一个人,这让她越发害怕。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让梁芳茹心跳如擂鼓,一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在往她的脑子里钻。 梁芳茹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告诉自己,要撑到伊莲回来,可眼皮沉重的无法自已,终究还是闭上,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几乎是梁芳茹刚一闭上眼,房间的门就被再次推开。 梁芳茹脑海里隐约的意识让她听到这声音,却觉得格外遥远。 来人又是伊莲,她悄悄走到梁芳茹的塌边。 伊莲在看到梁芳茹双目紧闭的瞬间,差点吓得跌在地上。 “王妃!”伊莲低呼一声。 梁芳茹此时的理智被稍微拉回了一点点,但很快就沉睡过去。 伊莲吓坏了,她把手指哆哆嗦嗦地伸到梁芳茹的鼻子下方,她的手指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梁芳茹温热的气息喷在伊莲的手指上。 这个发现让伊莲差点激动地喊出声来。 果然王爷没有骗自己,这药粉喝下去也不会伤及性命。 看着陷入沉睡的梁芳茹,伊莲极小声地对着她说了一句,“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 伊莲深吸一口气,仔细扫量了一圈周围,最后把视线落在床上安详平躺的梁芳茹身上。 “王妃……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是想您能解脱,这样对大家都好……” 伊莲念叨着,眼泪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第1982章 送信 伊莲直直地盯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紧接着转身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太医诊脉之前,光是看到梁芳茹的脸色,就面色一沉。 “太医,是不是王妃有什么不妥?” 伊莲在一旁注意到太医的神情,心怀忐忑,忍不住问了一句。 太医却是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妙,不妙啊……” 伊莲急了,“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王妃她?!” 她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完,瞪大一双眼盯着太医。 王爷明明说这药粉对王妃没有多大害处,只是会让她变得嗜睡疲乏而已…… 伊莲差点没忍住脱口而出,死死咬着下唇的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太医仍是摇头道:“也不是这么说。” 伊莲一愣,忙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还会醒过来吗!” “王妃的身体的确是越来越差了,按理说不应该恶化的这么快才对……” 太医自言自语,然后转头去问伊莲,“我开的药你有按时熬给王妃喝吗?” 伊莲拼命点头,“每日都不会落下,王妃在变成这样之前才喝下药不长时间。” “这就奇怪了……”太医若有所思道:“王妃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伊莲脸色一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沉默地垂下头,有些心虚,也有些难受。 太医并没有注意到伊莲的神情,他仍在给梁芳茹诊脉。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医的脸色也变得越发严峻。 “太医?王妃还要吃点什么药?”伊莲关注着太医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太医却是轻叹口气,“我先开几副药,给王妃吃一下试试。若是有好转的话就继续吃,没有好转再来找我。” “是!奴婢记下了!”伊莲连忙点头应声。 太医走到一旁写药方。梁芳茹的病情有些棘手,虽说暂时没有大碍,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早看出梁芳茹的身子骨虚,本想着好好调理一下应该问题不大。谁知梁芳茹的病情居然还是加重了。 太医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妃还是整日待在屋内,不出去走动吗?”太医边写边问伊莲道。 伊莲点头,“是。王妃身子疲乏,双腿也没什么力气,就不愿意出门。” “唉,这也不是办法,若是不能多出去走动走动,恐怕病情只会越发严重。” 太医不知对梁芳茹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但是无奈说不到她的心里去。 伊莲没有接话。 太医的叮嘱王妃不是不知道,但因为种种原因王妃变得不爱出门也是事实。 “等这些药喝下去,还是要继续劝王妃,多出去走动,和其他人多相处才行。” 太医说得已经尽量委婉了。 他当然知道梁芳茹这其实是心有所郁结的心病,不是几副药就能治好的。 关键还是要看梁芳茹自己,只有她有决心改变,才有可能病愈。 但是现在看,梁芳茹恢复的并不好。 若是连病人自己都没有要恢复的心,太医就算是妙手回春也依旧回天乏术。 如今梁芳茹就是这样的情况。 太医除了开药方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这是药方,你从今日开始给王妃按这个熬药就好。”太医说着把药方交到伊莲手上。 伊莲忙点头应下。 这时太医想起,“对了,要不要把此事去和王爷打声招呼?” 他从来就没有看到涪陵王的身影,难免有几分奇怪。 伊莲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摇头拒绝,“奴婢一会儿就去和王爷说,王爷近日公务繁忙,所以就顾不上这边……” 说着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尴尬的蹩脚理由,伊莲的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太医并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叮嘱了两句之后就走了。 伊莲送走太医之后,又脚步匆匆地折回来,看着榻上脸色苍白无血色的梁芳茹,心里一紧。 听了太医的话,伊莲多少安心了几分,至少梁芳茹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是身体虚弱了不少。 伊莲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给梁芳茹熬药,然后再去找夜微澜回禀。 另一边,郭公公交代完伊莲之后就去执行夜微澜交给他的任务,此时前来复命。 夜微澜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房,仿佛外界的一切风波都与他无关。 郭公公轻轻叩响房门,得到夜微澜的许可之后才悄悄走进去。 “王爷,一切已经办妥。” 夜微澜应了一声。 郭公公接着说道:“伊莲应当已经按您的吩咐给王妃下了药,方才太医来看过,这会儿刚走。” 夜微澜点点头,“太医怎么说?” “王妃病情恶化,昏迷不醒。太医还新写了药方交代伊莲去熬药。” 郭公公事无巨细,把太医所有的交代都给夜微澜重复了一遍。 夜微澜从头到尾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好像在听一个完全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的病情。 郭公公说完就静立在一旁,等夜微澜的下一步命令。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给那些人送信了。” 夜微澜说着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郭公公头垂得更低,应声道:“是。” “给京郊之地送信,告诉梁霄,梁芳茹病重,亲口说想要看他和徐若瑾一眼,有话对他们说。”夜微澜不紧不慢地安排道。 郭公公把夜微澜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命令一字不差地传到京郊。 “顺便就和梁霄说,本王也想让徐若瑾和沐阮来,自然是为了给王妃看看病情。” 夜微澜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然后再送信去中林县,把梁芳茹病重的消息传给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就说是梁芳茹想要看他们最后一面。” 夜微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吩咐着,郭公公听完夜微澜的话却是一惊,但也只是转瞬的工夫,他就恢复了面无表情。 只是郭公公的心里却忍不住打鼓。 “最后一面”是何意? 难不成王爷要…… 郭公公一下顿悟,凭王爷的作风,不会还留着梁芳茹的命才对…… 第1983章 解脱 郭公公自觉若没猜错的话,除非是沐阮亲自到,不然梁芳茹断气一定是迟早的事。 凭郭公公对梁霄和徐若瑾的了解,他们会因为一封信而到官驿来的可能性极小。 如此一来,梁芳茹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看来梁芳茹还有些用处,所以夜微澜才没有立刻要了她的命,而是让她苟延残喘地多活几日。 现在就是梁芳茹的价值体现之时,若是她真的能把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引到这里来,也算是功劳一件。 只是不知道梁芳茹得知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这些事就不在郭公公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此时只是佩服夜微澜的计划深远。 “奴才遵命。”郭公公领命之后就退出了书房。 郭公公走了有一会儿,书房外又传来叩门声。 夜微澜连头都没抬,就猜到门外是何人。 “进。” 随着这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犹豫地推开,一个有些怯懦的身影悄悄走进房内。 伊莲为梁芳茹熬药之后,才鼓起勇气来找夜微澜。 看了伊莲一眼,夜微澜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语气还带着几分笑意,问道:“都办妥了?” 虽然夜微澜已经从郭公公那知晓了全部,但在面对伊莲的时候,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伊莲的身体不自觉发抖,甚至不敢抬头和夜微澜对视。 “是……都按王、王爷的吩咐……” 伊莲说得磕磕绊绊,脸也憋得通红,唯恐被夜微澜怪罪。 但夜微澜却出奇的有耐心,一直微笑注视着伊莲,只是面上的笑容没有到达眼底。 “做得不错。没有辜负本王对你的期待。”夜微澜微笑着说道,眼角的风情让人很容易沉迷其中。 只不过此时的伊莲过于紧张,根本不敢看夜微澜一眼。 夜微澜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也懒得多花时间在伊莲身上,语气一凛道:“你回去继续看着王妃,有什么不妥立刻来报。” “是,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伺候王妃。”伊莲回答的声音极小,连自己都要听不到。 “别这么紧张,王妃不会有事,她只是睡得比较熟而已。”夜微澜似是猜到了伊莲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 伊莲身上一凉,夜微澜却懒得与伊莲多说,“好了,你先下去吧。” 伊莲顿时如蒙大赦,“是王爷!奴婢告退!” 她快步退出了书房。 这一路上伊莲都是六神无主,差一点连回小院儿的路都找不到。 整个人恍恍惚惚,头重脚轻,好像逃过一劫似的大口喘着气。 直到伊莲觉得自己的呼吸足够平静了,她才推开了梁芳茹的房门。 伊莲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到梁芳茹仍旧是一样的姿势躺在榻上,心情有些复杂。 接着伊莲坐在塌边,端起药碗试了试,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开始给梁芳茹喂药。 梁芳茹此时没有意识,伊莲喂药也格外小心,时常还要用帕子给梁芳茹擦嘴角流出的汤药。 看着梁芳茹现在的模样,伊莲越发觉得可怜,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梁芳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王妃……您要是能听到奴婢的声音就醒过来看奴婢一眼,好不好……” 伊莲说着说着也带上了哭腔。 但是梁芳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躺在榻上。 “奴婢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奴婢不想害您,可奴婢……奴婢不应该逃避责任,就是奴婢怕死,奴婢是真的……真的怕死。” 伊莲边给梁芳茹喂药,一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 这些话本都是伊莲要憋在心里,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只是伊莲看到梁芳茹现在生不如死的样子,心里满满都是自责和后悔。 若不是喝了那碗药,梁芳茹的病情也不会加重,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 “王妃,您醒过来看看奴婢,哪怕就一眼……奴婢真的害怕,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办啊……” 伊莲哭哭啼啼,已经把她自己最初的心思丢在了一旁。 她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碗,也不知这碗药喝下去,梁芳茹会不会还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反应。 伊莲一边低声地哭诉,一边把药送到梁芳茹的口中。 可能是因为药效的缘故,梁芳茹渐渐清醒过来,她的脑袋很沉,嗡嗡作响,身体就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梁芳茹眉头皱起,下意识就睁开了有千钧重的眼皮。 她一时间还有点适应不了光亮,不自觉微眯着双眼,但眼前的一切却渐渐清晰。 看到伊莲的瞬间,梁芳茹稍稍松了口气。 她现在感觉很不好,身子很沉,她对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记忆。 梁芳茹喉咙好像冒火一般,但是嘴里还有苦味,她本想唤伊莲一声,让她给自己倒杯茶,但还不等梁芳茹开口,她就听到伊莲嘴里念念有词。 伊莲低着头,好像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去看梁芳茹。 她也压根儿没有意识到梁芳茹已经醒了。 “王妃您千万不要怪奴婢,奴婢也是身不由己……要是不听王爷的话,奴婢就真的要没命了!” “这不是奴婢的本意,都是王爷的意思,奴婢从来没想过给您下药的!您可要快些醒啊……您若是不醒的话,奴婢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奴婢真的是猪油蒙了心,一时就做出这样的错事,可是奴婢不做,王爷杀了奴婢,也会派其他人,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了!” “您还是快点儿醒过来,醒过来吧!” 伊莲自责后悔,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她说话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却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梁芳茹的耳朵里。 梁芳茹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到后面的震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梦,她顿时头痛欲裂,仿佛在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 第1984章 醒来 伊莲还在不停地忏悔,“王妃您喝下这药就会好了,您多喝……” 她边说边用勺子送到梁芳茹的嘴边,但就是这一抬头,她差点把手里的勺子甩出去! “王妃!” 伊莲惊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显然被吓得不轻,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看着伊莲一副好像见鬼的表情,梁芳茹如遭雷击。 “王、王妃!您怎么醒、醒了?!” 伊莲惊慌失措下脱口而出,手里的药碗差点摔在地上,她使劲瞪大双眼看着梁芳茹。 无论怎么看,梁芳茹都是睁着眼的,只是精神不太好。 伊莲这下彻底懵了,她脑子很乱,她做梦也想不到梁芳茹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醒来。 那自己刚才说的话…… 伊莲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她根本不知道梁芳茹什么时候醒的,更不敢随便开口,怕一张嘴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她现在只想给自己两个耳光,看看自己以后还乱不乱说话。 梁芳茹直直地盯着伊莲,方才还混沌不清的大脑一瞬间变得清明无比。 她有很多话要问,但是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梁芳茹心里的绝望慢慢扩大,她所有的问题在看到伊莲那张脸上的表情时就得到了答案。 “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梁芳茹强打着精神,有气无力地问出这一句。 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尤其是看在伊莲的眼里,与鬼没有多大差别。 梁芳茹面容憔悴,好像老了几十岁,脸上一点光彩也无,双眼空洞无神,头发凌乱,嘴唇干裂,仿佛一个年将八十的老妪。 看着这样的梁芳茹,伊莲更是惊慌不已,心脏狂跳,肩膀也止不住地颤抖。 伊莲听到梁芳茹沙哑的话语,“扑通”就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求饶,“王妃饶命!奴婢什么都没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梁芳茹听着伊莲欲盖弥彰的话语,只觉得头痛难忍,她强撑着精神,忍受这身上传来的痛楚,斥责伊莲道:“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还要瞒我吗?!” 她实在有气无力,简单几个字也说得气喘吁吁。 伊莲看梁芳茹捧着胸口,嘴唇发白,说几个字就像是要晕过去。 “王妃您保重啊!” 她边说着就要上前去扶梁芳茹的胳膊。 梁芳茹却是毫不留情地甩开,剧烈地喘了几口气,瞪着伊莲,“你别管我!我不用你假惺惺地关心……” 伊莲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梁芳茹,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王妃,奴婢一直都是您的人,奴婢也不是、不是……” 伊莲后面的话已经哽咽地说不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肩膀抽动,却强逼着自己不发出哭声。 梁芳茹看着伊莲,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但她仍是硬下心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又是谁、谁指使你的?!” 伊莲惊讶地看着梁芳茹,喃喃道;“王妃您不会是怀疑奴婢吧?” 梁芳茹没有说话,但是沉默已经表明一切。 伊莲扑在梁芳茹塌边,“王妃明察,奴婢万万不敢有这个心思!奴婢对王妃忠心耿耿!” 梁芳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脑袋更疼,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伊莲的话梁芳茹不是没有听到,但是她从心底里排斥,她不愿相信自己的病情恶化与夜微澜有关。 这一切一定都是伊莲的错。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背叛我?绿萝是这样,连你也是!” 梁芳茹气急,狂咳不止。 伊莲被吓坏了,来不及为自己辩解,满脸担忧急急地问道:“王妃!奴婢这就去给你找太医!” 梁芳茹颤抖着伸出手,“我不用你帮忙,你不是想让我死么?我现在这样不是正合你意?” 伊莲被梁芳茹冤枉,牙齿都把嘴唇咬出血来,哭得双眼红肿,不断为自己辩解,“王妃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从来没有那样的心思,奴婢只是、只是……” 她说到最关键的部分却不自觉停住了,她怕了,怕梁芳茹听到之后会想不开。 “怎么?不说了?我怎么都想不到,我用真心与你相处,却换来你如此对待!” 梁芳茹失望地质问伊莲。 伊莲百口莫辩,只是流着泪拼命摇头。 “我看错了你,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梁芳茹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伊莲看着梁芳茹痛苦的模样,这一次隐瞒过去,她迟早还会受更大的冲击。 想到这些,伊莲也打定了主意。 伊莲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门窗都关好,屋内只有她和梁芳茹两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对梁芳茹说道:“王妃,事到如今,奴婢就和您实话实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王妃明鉴!” 梁芳茹对此却没有多大兴趣,但她没有多余的力气阻止伊莲,只能让她说。 “奴婢承认,奴婢往您的汤药里下了毒……”伊莲艰难万分地说出这句话。 但是这句话说完,伊莲却顿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梁芳茹的神情恰恰相反,她的心也因为伊莲的话而凉了半截,不由感慨叹息:“果然是你……我到底哪里做的对不起你,你居然要这样对我!” 伊莲强忍着为自己辩解的冲动,努力镇定道:“王妃您听奴婢说完,奴婢这么做是被逼的,奴婢没有选择……那个人是、是王爷!” 这一次伊莲没有浪费一点时间,而是直接把夜微澜供了出来。 听到伊莲的话,梁芳茹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否认,“你住口!我已经警告过你……你为何总是要把脏水泼到王爷身上?难道王爷就对你不好么?” “奴婢没有给任何人泼脏水,真的都是王爷让奴婢做的,奴婢如若不做,就丢了这条命,他骗奴婢说这不是毒,这药只是让您、让您……” 伊莲情绪也更加激动,不断给梁芳茹叩头。 梁芳茹看着伊莲的动作,心里不由有一丝不忍。 可是相信伊莲的话,就意味着相信这件事和夜微澜有关,梁芳茹从心底里排斥这种想法。 第1985章 诬陷 梁芳茹的脑子更加混乱。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伊莲冤枉夜微澜,还是害怕伊莲说的是真的。 渐渐的,梁芳茹的心也开始动摇。 与夜微澜生活的点点滴滴重新涌入脑海。 这时梁芳茹才发现,他们二人之间根本乏善可陈,没有任何让她留下印象的记忆。 比起亲密无间的夫妻,她和夜微澜更像是一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梁芳茹想得越多,这样的情绪就越强烈。 伊莲看出梁芳茹神情不对劲,立刻担忧地凑上前,“王妃您怎么了?!” 梁芳茹强打着精神摇头,“你别管我,你继续说!” 伊莲看梁芳茹坚定的神情也无法忤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王爷和郭公公还许诺了奴婢很多,还威胁奴婢不照做就是死路一条……” 她断断续续说了不少,都是夜微澜和郭公公说给她的话。 梁芳茹越听脸色越难看,就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深呼吸了几次才把狂跳的心平复些许。 她从来没有想过夜微澜会对自己下手,所以在伊莲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呵斥。 可是伊莲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没有改口,梁芳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要再度晕过去。 “王妃!”伊莲惊呼一身。 梁芳茹好像没有听到伊莲的声音,仍是眉头紧锁,陷入了苦思。 她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包括她刚刚清醒时听到的那些话。 那些话都是伊莲以为梁芳茹没醒说出来的,所以那些话才有更大的价值。 梁芳茹仔细回想着,结果却是更加趋近于她一直在否认的那一个。 梁芳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任,一直以来不惜用性命去护着的男人,居然要杀了自己?! 这件事给梁芳茹的冲击太大,她惊讶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随着一阵气火攻心,梁芳茹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出气多进气少。 “为什么……他还想要我怎么做?为什么这样都不满足,他要我的命可以,告诉我理由!” 梁芳茹痛苦万分,声音沙哑不堪,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歇斯底里。 “王妃您冷静一些!要是让王爷听见就糟糕了!” 伊莲边说边紧张地看向门口,生怕一个不留神夜微澜就突然出现在那里。 但是梁芳茹根本听不进去,她受了如此大的冲击,怎么能保持冷静? 若不是因为身体虚弱,病情恶化,她恐怕早已强撑着身体去找夜微澜问个清楚。 她一定要听夜微澜亲口说出来,哪怕是死! 梁芳茹的心里仍旧存有一丝侥幸,万一夜微澜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对她做出这种事也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 她挖空心思为夜微澜找理由,但念头一起,她自己就崩溃了! 连什么时候流了满脸泪水都不知道…… “王妃您千万要保重啊!”伊莲眼看梁芳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忍不住劝着,即便知道这话是徒劳。 梁芳茹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此时的笑比哭还难看。 “王爷还过来么……” 沉默许久之后,梁芳茹才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一句。 伊莲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奴、奴婢也不知。” “是么……”梁芳茹惨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儿等他来。” “王妃您这是何苦呢?万一……”伊莲为梁芳茹担忧。 第1986章 反感 伊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夜微澜都能让伊莲给梁芳茹下毒,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梁芳茹说要在这里等夜微澜,伊莲自然为她捏一把汗。 可是此时的梁芳茹心意已决,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就这样,气氛一下变得安静,梁芳茹和伊莲都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 梁芳茹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大约是太医的药方起了作用,她觉得自己比之前稍好了一些。 只是剧烈的头痛,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恢复那么快。 梁芳茹静静躺在榻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房顶,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伊莲有心想要安慰几句,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主一仆之间弥漫着让人手足无措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伊莲跪得双腿酸痛,才忍不住晃了晃身体,眉头跟着皱起。 梁芳茹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要不是伊莲看到她盖在身上的被子还有起伏,还以为她就这么的过去了……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伊莲心跟着漏跳一拍,脸上几乎是下意识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时门外站着的人一定是她十分害怕见到的。 六神无主的伊莲紧接着扭头去看榻上的梁芳茹。 梁芳茹显然也听到了敲门声,她深深地看了伊莲一眼,然后缓缓将双眼合上,做出昏迷的模样。 伊莲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她跟在梁芳茹身边伺候这么久,当然一下就明白了梁芳茹的意思。 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拖着略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 伊莲跪得时间长,双腿不自觉打颤,起身的瞬间还差点摔倒。 头晕目眩的伊莲使劲晃了晃脑袋,胡乱抹了两把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些,这才鼓起勇气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夜微澜。 夜微澜面带浅笑,似乎完全不介意伊莲开门太迟的事。 伊莲慌忙低下头,根本不敢和夜微澜对视,只是小声怯懦地问了一声,“王爷。” 夜微澜对伊莲的表现没有多少在意,而是语带关心地问道:“王妃呢?” “在、在里面……”伊莲顿了顿说道。 夜微澜自然地走进屋内,越过伊莲向里走去。 伊莲来不及松一口气,把门关好就转身跟了上去。 她怕梁芳茹会在这种时候沉不住气。 夜微澜走到距离梁芳茹塌边还有一米距离时就顿住了,没有要再往前一步的意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憔悴的梁芳茹,细细地观察着什么。 片刻后,夜微澜嘴角一沉,脸上的笑容也懒得维持似的问道:“没醒过?” 反应了一会儿,伊莲才惊醒夜微澜是在问自己。 她忙低头应道:“是!王妃一直都没醒,还在昏迷!” 虽然伊莲的反应有点大,而且不太对劲。但夜微澜并未多想,只当伊莲是因为害怕才会举动反常。 梁芳茹就静静地平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精神。 若不是因为还有微弱的呼吸,恐怕真得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多时。 “药呢?”夜微澜又问道。 伊莲忙点头,“已经喂王妃喝下去了,但好像没什么效果,王妃还是不醒……” 夜微澜似是对眼前的一幕很是满意,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他亲自前来,就是为了看看梁芳茹的情况。 事情与他所猜测的一致,梁芳茹连清醒的意思都没有。 这么一来,他的计划也更好办了,至少他送信的原因没有任何问题。 梁芳茹的确是病入膏肓,身体每况愈下,梁家再不来人的话,恐怕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夜微澜的算盘打得好,面上的笑容更深。 梁芳茹听着夜微澜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心情十分复杂。 若是换做以前,梁芳茹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算身体再不适,也一定会用尽全身力气去迎接夜微澜的到来。 而如今? 梁芳茹不禁在心里对着过去的自己嘲笑一番。 她原来做什么都尊崇相待,夜微澜的话更是被她奉若准则。但是这些有什么用?夜微澜连她的院门都极少踏入。 梁芳茹心里空落落的,涌上一股巨大的伤悲,泪水不自觉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幸亏夜微澜站得远些,加上一滴泪水划过面颊很快就落在玉枕之上。 梁芳茹的双手都藏于被中,她手腕微动,就感受到一阵凉意。 那是夜微澜亲手送给她的玉镯。 那玉镯是夜微澜的母亲留给他,留着给未来的涪陵王妃。 理所当然的,这个玉镯到了梁芳茹的手上。 可是这玉镯当初带给梁芳茹多少开心,如今就有多痛。 玉镯冰凉彻骨,甚至让梁芳茹的手腕感受到一阵阵难以言说的痛意。 可是比起玉镯,梁芳茹的心却更凉。 夜微澜把玉镯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幕,梁芳茹到现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因为那一次是真得兴奋又激动,她很清楚这个玉镯意味着什么。 甚至梁芳茹以为这代表自己终于彻底融入了涪陵王府,融入了夜微澜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现在看却是如此可笑。 梁芳茹想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终于明白,其实玉镯只不过是用来让自己死心塌的障眼法罢了。 夜微澜明知道梁芳茹最看重这些,还偏偏利用她去做那些她不想做的事。 梁芳茹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傻,三番两次被利用还不自知。 如今这个人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梁芳茹很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梁芳茹也终于沉住气一回。 夜微澜没有怀疑梁芳茹是否真得昏迷。他对自己太自信,理所当然地认为梁芳茹和伊莲绝对不可能骗他。 一直以来都是夜微澜耍得梁芳茹团团转,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夜微澜已经想好如何利用梁芳茹最后一次,他要用她的命做诱饵。 “之前给你的药粉,还剩多少?”夜微澜突然开口问道。 伊莲身体一僵,忙道:“都、都放上了……” “是吗?”夜微澜语气听不出波动,“那就再拿两包,每日都要放在汤药内,明白么?” 第1987章 吩咐 夜微澜说话时也不看伊莲。 伊莲顿时头皮发麻,但又不敢不应,只能咬着牙违心应下,“是……奴婢明、明白。” 她话音刚落,面前就多了一直手,掌心中还有两包药粉。与之前夜微澜交给伊莲的一模一样。 伊莲大惊,不自觉抬头一看,却是对上了郭公公冰冷的视线。 “啊!”伊莲惊呼一声,后退一步差点撞在地上。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郭公公是何时出现在屋内的,又是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 郭公公却是冷眼看着伊莲,神情没有半点温度,只是机械地拿着药粉包。 伊莲的心狂跳不止,眼看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的确是吓坏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差点就断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伊莲不自觉看了一眼梁芳茹的方向。 不过还好,梁芳茹依旧没什么动静。 伊莲也能稍稍松口气,万一因为自己让梁芳茹暴露,那就麻烦大了。 夜微澜敏锐地察觉到伊莲的视线,眉宇之间出现几分疑惑,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的依旧是毫无反应的梁芳茹。 “怎么?怕自己会吵醒王妃?”夜微澜收回视线,调侃似的问伊莲。 伊莲低头不语,不敢说话。 “她都已经昏迷了,就算是天大的动静,她也不会醒。”夜微澜的话语中带着笑意。 躺在榻上的梁芳茹听得一清二楚,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亲耳听到夜微澜说这样的话。 这一刻,她万念俱灰。 夜微澜的话等于证实了伊莲没有说谎,梁芳茹知晓这样的事实,却不代表她能毫无怨言地接受。 更让梁芳茹寒心的是,一包药粉不够,夜微澜还吩咐伊莲继续加大药量。 她不敢想象若是在吃下另两包,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 梁芳茹心灰意冷,甚至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但是夜微澜的话还远没有结束。 “王妃每日的情况,你都要第一时间汇报,至于太医,就不用再请了。”夜微澜又吩咐道。 伊莲心有不忍,却不敢不从,只是默默点头应声,“是,奴婢记下了。” “皇后的死讯,王妃知道了么?”夜微澜却是突然提起了这一茬。 伊莲有点措手不及,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回王爷的话,还不知。” “嗯,那就等她清醒的时候告诉她吧,而且梁霄已经离开了京都城,恐怕没时间回来看她了。”夜微澜说着又是微微一笑,补了一句道:“若是还有机会的话。” 伊莲诧异地脸色苍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后殁了的事早已传开,但是梁芳茹深居内院,根本无从得知。 伊莲又在夜微澜的授意下不敢多说,在梁芳茹面前更是只字未提。 夜微澜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而且还要说梁霄不在京都城内,这实在让梁芳茹很难往好处联想。 梁芳茹即便和梁霄的来往变少,但他们始终是梁家人,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当伊莲听到夜微澜的决定时,本能地就产生了抵触心理,她几乎全身都在拒绝这件事。 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根本没有任何质疑的权力。 “信呢?”夜微澜再次开口道。 伊莲一愣,脸上都是迷茫。 这时一旁的郭公公突然接话道:“都已按您的吩咐送出。” 第1988章 恶心 伊莲这才反应过来,夜微澜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可以的话,伊莲甚至想瞧瞧离开这里。 但是没有夜微澜的允许,伊莲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表现出一丝想法。 梁芳茹此时却正好与伊莲相反。 她十分清楚地听到了“信”这个字,直觉告诉梁芳茹,那一定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信,绝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被梁芳茹猜中,接下来夜微澜说的话让她差点暴露自己。 夜微澜并没有注意伊莲,只把她当成空气,转而对郭公公继续道:“梁霄和徐若瑾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中林县的那两个就不一样了。” 郭公公点头。 梁芳茹听到“中林县”三字大惊,她在心中不住祈祷千万别和梁家有关。 但是夜微澜的话重重地敲在梁芳茹身上,毁了她对他最后的那点信任。 “有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在手,还怕梁霄不就范?” 夜微澜信心十足,自觉已经吃定梁霄。 梁芳茹终于明白,自己就是夜微澜的一枚棋子,事成之后,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又会变成要挟梁霄的最好办法。 可是夜微澜为何兜这么大的圈子也要和梁霄过不去? 梁芳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了维护夜微澜,她甚至不惜和梁霄与徐若瑾闹翻。 曾经最亲密的梁家姐弟,如今变得形同陌路。 原来是梁芳茹一直被蒙蔽其中,从未怀疑过夜微澜一分一毫,盲目地把错都怪在徐若瑾和梁霄身上。 现在梁芳茹的脑子很乱,任何事情稍稍一想就头痛欲裂。 “至于梁霄,就不用留了。他是不会帮本王的,留下只是一个巨大的祸患而已。” 夜微澜的语气一凛,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扑面而来的寒意。 伊莲几乎是吓得站都站不住,她根本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为何夜微澜不赶她出去。 她的脑子一团乱,胡思乱想个不停。越发觉得夜微澜这么做就是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灭口的理由。 梁芳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袋轰地一声好像炸开似的,连心跳都差点跟着停止。 夜微澜要杀梁霄?夜微澜要杀梁霄! 梁芳茹死死咬着牙,双拳紧握才克制住没有立即起身去和夜微澜理论。 那一瞬间,梁芳茹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夜微澜怎么会动梁霄动手呢?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梁芳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的眼眶里充盈着泪水。 但是这些都不能动摇她,她仍是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 怪不得之前那次梁霄险些要了夜微澜的命时,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冥顽不灵的傻瓜。 现在,梁芳茹什么都明白了,她心里都是后悔,恨不得大哭一场。 她恨自己为何那么傻,把自己全部的真心和信任都交给了一个狠辣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仅挑拨了自己和梁霄的姐弟关系,甚至还要对梁霄下手。 整件事的冲击实在太大,梁芳茹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惊惧和怒气。 然而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夜微澜的话让梁芳茹更加难以置信。 “皇后的葬礼都布置好了么?”夜微澜问郭公公道。 “回禀王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插了我们的人,到时都可以混在其中不被察觉。”郭公公恭敬地说道。 夜微澜略一颔首,“嗯,最重要是皇上身边,可要多多留意,毕竟他身边还有个田公公。” 听了夜微澜的话,郭公公头垂得更低,更加恭敬,“王爷请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哪怕是田公公也照样解决。” 郭公公语气平淡地承诺道。 夜微澜面露笑意,“不错,让本王都有点期待起来了。” 郭公公不再接话。 与伊莲的一头雾水不同,梁芳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 夜微澜要刺杀皇上?!他要夺权篡位! 梁芳茹的脑海里冒出这么几句话,几乎每一个字都够夜微澜死一百次。 她彻底震惊了,就算是让她挖空了心思,也绝对想不到,夜微澜的野心居然到如此地步。 谋朝篡位,这是乱臣贼子所做之事,夜微澜到底怎么了! 梁芳茹真的很想大声质问夜微澜,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事只有一个下场——万劫不复。 梁芳茹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激动,手指不住地颤抖。她牙齿也跟着哆嗦。 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但无论是夜微澜的反应,还是郭公公的回答,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梁芳茹,她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 所有的一切,都是夜微澜利用的对象。 一切不可利用的,都会被夜微澜抛弃,比如自己。 梁霄是阻挡他的潜在威胁,夜微澜自然要处之而后快。 至于皇上,就是夜微澜达成目标的最后一步。 只要皇上一死,大魏天下就会落入夜微澜手中。 梁芳茹只是想想都觉得无比可笑,她不知夜微澜哪里来的自信,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梁芳茹越发觉得可怕,原来自己一直和一个野心勃勃,带着假面具的人生活在一起。 尤其是想起夜微澜偶尔对自己的温柔体贴,梁芳茹只觉得一阵恶心。 梁芳茹将所有事情想明白后,不自觉在心中自嘲一笑。 她笑自己之前那么信任夜微澜,信誓旦旦地以为他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她甚至还为了维护夜微澜和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渐行渐远。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一切都太晚了。 夜微澜已经派郭公公去送信,无论是中林县还是梁霄都会很快得到消息。 而自己,也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们掉入夜微澜的陷阱中。 梁芳茹不甘心,她不想就这么认输,更不想让夜微澜得逞。 她一向都是唯夜微澜的话为准,从来不会忤逆,他要她说什么,她从来不会有二话。 但是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在最后还能帮梁家做点事。 哪怕只是稍微减轻自己的罪过…… 第1989章 害怕 梁芳茹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错事,就更加觉得对不起徐若瑾和梁霄。 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在最后为自己赎罪一次。 梁芳茹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 她的脑子很乱,乱到连夜微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伊莲送走夜微澜之后,好像半条命都没了,腿一软就瘫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 为了避免被看出不对劲,伊莲几乎是爬回了梁芳茹的屋子。 “王妃!您怎么样了?你别吓奴婢啊,您没事儿吧?!” 从夜微澜的来到走,这么长时间梁芳茹一点反应都没有,伊莲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一开始伊莲还担心梁芳茹会露馅儿,一旦被夜微澜识破,一切就都完了。 但梁芳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动静,远远看起来和死人无异。 伊莲不断吓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来回都是夜微澜说过的话,她越是害怕就越是控制不住。 梁芳茹此时已经睁开眼,直直地盯着房梁看,双眼空洞无神。 随着伊莲担忧的喊声,梁芳茹的眼中流下两行热泪,眼眶也微微发红。 伊莲也跟着哽咽了。 “王妃,您好歹也说句话……” 梁芳茹深吸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声音极轻,若不是伊莲凑得近,恐怕一个字都听不到。 “王妃……” “你还不去给我煎药?”梁芳茹双目无神地提醒着伊莲别忘了夜微澜的吩咐。 伊莲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梁芳茹,“王妃!您知道王爷要奴婢在您的药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梁芳茹开口打断,“我知道。” “您知道?!那您还……”伊莲更是惊讶万分。 这可是明摆着的死路,若是梁芳茹再喝下两副药,恐怕真的要去见阎王爷了! “这不是他希望的么?”梁芳茹的声音毫无起伏,整个人身上都看不到半点生机。 伊莲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王妃。 人一旦没了斗志,生命也会迅速衰败。 梁芳茹就是最好的例子,仅仅这么一会儿工夫,她的脸色惨白如霜,好似仅有的那点生命力也被榨干了。 伊莲急了,伸手拉住梁芳茹的小臂摇晃着,“王妃您千万不要想不开!一定还有办法的!” 其实伊莲说出这句话也同样心里没底,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梁芳茹。 但有一件事伊莲很清楚,她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梁芳茹放弃。 梁芳茹却是嗤笑一声,“办法?你是说求王爷不要杀我么?” 伊莲词穷,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芳茹早已料到伊莲的反应,没有再说别的。 主仆二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就在伊莲绞尽脑汁想法子,却是越来越绝望的时候,梁芳茹沙哑的声音再度想起。 “伊莲,我想求你一件事。” 伊莲大惊,不敢怠慢,忙应下来,“王妃,您有什么话吩咐奴婢就好,奴婢一定去做!” 梁芳茹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虚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但她依旧强撑着精神,“我想你快些离开这里……” 伊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离开?去哪儿?” “去找徐若瑾……和、和梁霄……”梁芳茹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妃!”伊莲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热茶送到梁芳茹的嘴边。 梁芳茹却是摇了摇头,她担心自己没有喝茶的时间,就继续说道:“答应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要侥幸,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梁芳茹颤抖着手放在伊莲的手上。 伊莲被手上传来的冰凉吓到了,她急忙伸手捂住梁芳茹的手,,想要用自己仅存的温度温暖梁芳茹。 梁芳茹久违地在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眼神始终坚定地看着伊莲,“快走,不然夜微澜不会放过你,等我死了,下一个就会是你,你知道的太多了!” 伊莲后背一凉,头皮都炸开,眼中都是恐惧。 她根本不敢想逃跑的事,她觉得自己留下和逃走都是一样的下场。 “可是王妃,我怕,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她太消极,实在是夜微澜和郭公公太厉害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若是梁芳茹死了,那她就一起去死。 “不要怕,你现在必须离开官驿,不能再犹豫了!”梁芳茹似是看穿了伊莲的心思。 梁芳茹忍着剧烈的头痛,坚定不移地劝伊莲快走。 可是这种事可大可小,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决定的。 伊莲一直都很听梁芳茹的话,可她还是无法克服恐惧。她依然很害怕。 伊莲是见识过夜微澜手腕的,一旦她没有顺利离开官驿,或者侥幸逃脱又被逮回来……她不敢继续往下细想。 梁芳茹看出伊莲的犹豫,很清楚她在担心什么。 伊莲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却被卷入这样大的麻烦之中。梁芳茹除了硬下心肠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时间不多,时不时还要看一眼门口,就怕不知何时夜微澜就会再度推门进来。 “伊莲!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梁芳茹其实也很紧张,但是这种时候她必须做出淡定的模样,至少能让伊莲心安。 伊莲被吓了一跳,但是理智也被拉回来一些,目不转睛地看着梁芳茹,喃喃道:“王妃……” “我知道你很怕,可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有你能帮我了!” 梁芳茹因为情绪激动,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伊莲苦着脸,怕的都要掉下泪来,“王妃……奴婢真的好害怕……” 说着伊莲就哭了起来。 梁芳茹看着这样可怜的伊莲,心中涌上几分不忍。 但是梁芳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狠下心来,若是伊莲不走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至少伊莲离开官驿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从这里后院的角门出去,顺着小巷走。” 梁芳茹细细地叮嘱伊莲,紧接着对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拖住夜微澜,你尽量逃。” 第1990章 逃离 伊莲呆呆地看着梁芳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只是下意识重复道:“王妃,您这是要……” 王妃居然要牺牲自己来给她赢得逃跑的时间? 伊莲震惊无比,几乎是想也不行就要拒绝。 但是梁芳茹没有给伊莲这个机会,她似乎知道自己时间来不及,忙说道:“你离开官驿之后就直接去郡主府,找徐若瑾和梁霄,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们,让他们保护你!” 梁芳茹边说边想自己还有什么遗漏。 伊莲此时眼眶里全是泪水,就连眼前的梁芳茹都变得模糊。 “提醒他们千万要小心夜微澜,记住了吗!”梁芳茹双手紧紧握住伊莲的,再三叮嘱道。 “那王妃你怎么办!” 伊莲再也忍不住了,她打断梁芳茹的话急急地问道。 从头到尾,梁芳茹的计划里就只有伊莲一个人。伊莲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听出来梁芳茹已经豁出去了! 伊莲自然一千一百个不愿意,她不断地摇头,哭得泪流满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梁芳茹却是在这时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还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看到微笑的梁芳茹,伊莲的心里更难受,眼泪更加止不住。 “不用管我,我之前做了太多对不起他们的错事,我只想在最后做一点什么。” 梁芳茹神情有些暗淡,“也算是我的道歉。” 伊莲拼命地摇头,想告诉梁芳茹不是这样的,“王妃,他们不会这么想的,您和奴婢一起走好不好……” 梁芳茹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流露出几分落寞,“是我执迷不悟,要是我能早点悔悟,早一点听徐若瑾和梁霄的话,也许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像是想起了往事。 伊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拉着梁芳茹的手就是不松。 她知道自己这一走意味着什么,王爷是不会轻易放过王妃的。 梁芳茹把手放在伊莲的手上,接着叮嘱道:“你告诉他们,不要来救我,就说我已经死了。也不用帮我报仇,这都是我咎由自取。” 伊莲听到梁芳茹好像交代遗言似的话,很想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不能说,可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告诉徐若瑾,谢谢她。” 梁芳茹想说的话很多,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她只能长话短说,希望伊莲能记下来传达给他们。 “告诉梁霄,让他照顾好爹娘。” 此时伊莲早已泣不成声,“王妃!您不能死,奴婢不要一个人走!” 梁芳茹深吸一口气压下双眼的湿意,厉声道:“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你快走!记住千万要小心!” “王妃!”伊莲不肯。 梁芳茹手上狠狠用力,把伊莲的手挣脱开,然后吃力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首饰盒。 “里面有些散碎银子,万一路上有什么事也有银子傍身。”梁芳茹说着又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脱下,塞到伊莲的手里。 “这是信物,你带着它去找人,他们就会信你。” 梁芳茹的脑子越来越沉,一时也想不起是否还有遗漏。信物和盘缠她都给了伊莲,剩下的就要看伊莲的造化了。 “王妃!” “快走!” “奴婢不走!” 伊莲的声音撕心裂肺,说什么都不想走,手里拿着梁芳茹的玉镯,哭得稀里哗啦。 梁芳茹也很着急,再这么耽误下去,夜微澜要是来了,谁都走不了! “你不走我就真得死不瞑目了!” 梁芳茹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看着伊莲。 伊莲吓得一怔,愣愣地看着梁芳茹,双手捂住嘴才没有痛哭出声。 “快走!”梁芳茹用尽身上的力气推伊莲。 伊莲死死咬着下唇,迎着梁芳茹坚定的目光,她只能低下头,“王妃,您一定要等奴婢回来!” 留下这一句话,伊莲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看着伊莲脚步凌乱地离开,梁芳茹却是重重松了口气。 伊莲走了,梁芳茹仍是提心吊胆。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管伊莲,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梁芳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躺下,这样她的头痛也能减轻些许。 也许是太医的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回光返照,不管怎样,梁芳茹感觉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静静地等待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断在心里恳求老天爷,请再给她一点时间,只要能让伊莲到郡主府就好。 梁芳茹的脑袋昏昏沉沉,躺下一会儿,意识就变得有点模糊。 梁芳茹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逼迫自己不发出纹丝声响。 有疼痛的刺激,梁芳茹也清醒多了,她没有忘记擦干脸上的泪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被人看出端倪才松了口气。 梁芳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知道夜微澜要来,她还是会紧张。 想到夜微澜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梁芳茹就觉得脖子像是被人扼住,喘气不得。 此时皇家官驿的另一个院子门前。 “伊莲按本王的吩咐给她煎药了么?”夜微澜琢磨了下,“你要盯住她,这一次喂药之后马上杀了,不留到明日。” 郭公公却是愣了一下,“可信件还需要时间。” “王妃昏沉,已经不需要丫鬟伺候了。”夜微澜侧身看了郭公公一眼,“现在就去。” “奴才遵命。”郭公公立即离去。 夜微澜蹙紧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 他的直觉一向准确,显然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虽然看起来有疑神疑鬼之嫌,但只有夜微澜自己清楚,如今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 想来想去,夜微澜把所有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沉吟片刻,他再次回到梁芳茹的小院外。 在梁芳茹的院外,夜微澜也看到了郭公公。 郭公公来此多半是为了寻伊莲。 不过夜微澜很快也注意到,郭公公的身边并没有伊莲的身影。 “人呢?” 郭公公利落地跪下,“王爷息怒,奴才这就去找。” “最好在本王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让我看到伊莲在这儿,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夜微澜语气平静无波,听起来除了冷漠一些没有任何不满。 但是郭公公却因这一句话头皮发麻,“是!” 第1991章 虚情 郭公公应声,出门吩咐下人,去官驿的各个角落寻找伊莲。 夜微澜停住脚步,想起之前伊莲的表现,眼里闪过一丝犹疑,但他的自信再次占了上风。 他自问就算借给伊莲十个胆子,她也没有胆量敢忤逆自己的命令。 夜微澜淡定地走进梁芳茹的小院。 他从前十分厌恶这地方,更加不喜里面住的人。若不是因为梁芳茹还有点用处,他是一步都不会踏入。 但这一次夜微澜的心情还不错,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困扰就快消除,所以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 直到推开梁芳茹的房门,夜微澜才把笑容褪去,转而换上担忧的神色。 夜微澜的预料中,梁芳茹应当没这么快清醒,十有八九还是昏迷不醒。 可是跨进门槛后微微转身,夜微澜就与榻上的梁芳茹视线正好对上。 夜微澜难得地惊讶了。 他眉头轻微皱起,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惊讶瞬间变成惊喜,“王妃,你醒了!” 夜微澜边说边上下打量梁芳茹,心里却是疑惑重重。 梁芳茹怎会这么早就清醒过来? 而且让夜微澜无法忽视的是,梁芳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两道目光虽然没有什么神采,却让人无法忽视。 夜微澜心里有了计较,但仍是把戏做足,“王妃,你可算是醒了,你知道本王有多担心么?” 夜微澜重重地松了口气,眼里都是关切,目不转睛地与梁芳茹对视。 梁芳茹只是静静地看着夜微澜,面上一片平静,但心里却像是在滴血。 夜微澜每一句关心听在她的耳中都无比刺耳。 若是原来的梁芳茹,此刻恐怕早已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可现在? 夜微澜很快意识到,无论他做什么,梁芳茹的视线始终直直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并不好。 夜微澜自然也察觉出梁芳茹的不对劲,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当做没有看出来。 他暂时还不能确定梁芳茹是为何会有这般表现,所以,即便夜微澜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只能把关心体贴的那一面进行下去。 梁芳茹看着夜微澜与之前无异的关怀,心中更加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看出不妥。 以往被梁芳茹奉若珍宝的关怀如今都变成了虚情假意,梁芳茹不恨夜微澜,只恨自己。 若不是她轻易相信夜微澜的话,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可就算是这样,梁芳茹仍然想给夜微澜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梁芳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想要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而已。 “王妃,你怎么不说话?要不要本王去叫太医来?”夜微澜假意关心。 梁芳茹如夜微澜所料一般摇了摇头。 夜微澜面上担忧更甚,“那你告诉本王,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梁芳茹仍是摇头。 从夜微澜进来到现在,梁芳茹一言未发。 夜微澜心思一转,给梁芳茹吃定心丸,“你别担心,本王一定会让太医治好你!” 梁芳茹看着夜微澜坚决的模样,心情格外复杂。 她已经无法分辨夜微澜究竟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又或者说,夜微澜对她说过的所有话,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梁芳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和夜微澜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原本的恩爱无间看来都是梦一场,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美梦罢了。 梁芳茹不知是委屈还是悲伤,鼻子一酸,眼眶也有点发红。 为了不让夜微澜看出端倪,梁芳茹下意识收回视线,低了低头。 夜微澜注意到梁芳茹移开视线,心中更是疑惑。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夜微澜,梁芳茹很不对劲。 夜微澜正要多试探两句的时候,梁芳茹却是伸出手轻轻在自己的床边拍了拍。 她想让夜微澜坐得离自己近一些。 夜微澜也很快反应过来,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一顿。 直觉告诉自己,他不应该靠近,但是当梁芳茹充满期待的视线扫过来时,他也重新换上温暖的笑意,淡定地走到梁芳茹的身边坐下。 面朝梁芳茹,神情中都是温柔。 梁芳茹看到这一幕,似是很开心,勾起嘴角露出笑容。 只是她的面颊凹陷,已经不复往日神采,就算是笑容也带着苦涩,让人无法直视。 夜微澜强压着心中的不耐,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手轻轻拂过梁芳茹的鬓角,帮她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梁芳茹的面颊感受到夜微澜手指的温度,但那只是一瞬间,快到无法细细感受。 若是以前的梁芳茹,一定会贪恋这小小的温暖。 但是这一次,梁芳茹只是笑了笑,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得与夜微澜更靠近一些。 夜微澜看出梁芳茹有话对自己说,细心地问道:“王妃想说什么?” “王爷……” 梁芳茹幽幽开口,声音有气无力。 夜微澜忙道:“王妃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本王说,本王一定满足你。你要多休息,不要太累。” 梁芳茹没有回答,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微澜,“妾身……有一句话一直想问王爷……” “什么话?”夜微澜心中起疑,但神情不变。 梁芳茹沉默片刻像是用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问道: “王爷,您有没有爱过妾身?” 她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发热,视线也被泪水变得模糊不清。 夜微澜看到梁芳茹眼角流出的晶莹泪珠,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王妃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夜微澜并没有回答梁芳茹的问题,而是追根究底。 显然,夜微澜的回答让梁芳茹大为失望,她眼里仅有的那一点光彩也被浇灭。 梁芳茹微垂着眼眸,喃喃道:“您连妾身的问题也不愿意回答么……” 夜微澜神情一顿,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还带着几分探究扫过梁芳茹的面庞。 “王妃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是本王做的不够好么?” 夜微澜每说一个字,都不忘观察梁芳茹的神色。 第1992章 不愿 “王妃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夜微澜很是关切地问道,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梁芳茹的额头。 但是梁芳茹却是一歪头躲开了。 夜微澜的手一顿,面露诧异,仍是收回了手。 梁芳茹见夜微澜迟迟不回答,心中的失望越来越大,甚至变成了绝望。 “王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妾身?” 梁芳茹也不再追问方才的问题,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夜微澜不知道梁芳茹要说什么,“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妨说得明白。” “您娶我,只是为了利用我来对付梁家吗?” 迎着梁芳茹的视线,夜微澜仍可以面不改色,“王妃你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 “没想到我们夫妻一场,最后妾身还是改变不了你分毫。”梁芳茹苦涩颤抖。 夜微澜皱眉,他还不能判断梁芳茹听到了什么,又要说什么。 “梁家的事本王已经与你说过多次,他们就算再怎么看不上本王,本王也不会在意,这与你无关。” 夜微澜的甜言蜜语再没有往日的作用,梁芳茹此时听了只是想笑。 “我若是能早一点看穿这些就好了,自欺欺人的下场不好过,过去,我总是被你的甜言蜜语蒙蔽,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会对我好一辈子。” 梁芳茹情绪渐渐变得激动,说出的,都是她的委屈,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亲口把肺腑之言说给夜微澜听。 夜微澜听着梁芳茹的一字一句,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听到本王和他们说的话了?” 夜微澜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有这一个可能。 他语气稍冷,探究的视线扫过梁芳茹。 梁芳茹没有否认,眼泪止不住,“我只是你一个棋子,只有在用得着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对不对?” 面对梁芳茹有气无力的质问,夜微澜没有立刻回答。 梁芳茹既然已经听到自己和郭公公还有伊莲说的话,那夜微澜自觉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与其白费力气,还不如看看梁芳茹到底想干什么。 “我本以为可以和你琴瑟和谐白首一生,但是我错了……我还想过,你会不会有苦衷,可能这都是你不得不去做的……” 梁芳茹说起这些,只想嘲笑自己,“呵,呵呵呵。” 夜微澜神情变得冰冷,但仍旧坐在床边,淡淡地看着梁芳茹,只是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梁芳茹说完那些话,也不去看夜微澜的反应,眼泪就像是断了线似的流个不停。 苦衷?他要是真的有苦衷就不会连我都杀了…… 梁芳茹默默在心里反驳着自己,此时只想嘲笑自己的傻。 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夜微澜的事,嫁进王府就一直做好自己的本分。 她怕自己地位太低,高攀不上涪陵王府,事事小心,一切以夜微澜为主。 但是梁芳茹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处隐忍,小心谨慎,换来的却是夜微澜的不珍惜。 事到如今,梁芳茹更觉得对不起梁霄。 她多少次冥顽不灵和固执己见,一定伤透了家人的心,她想来都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别人。 “既然王妃你都知道了,本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夜微澜突然开了口。 梁芳茹一愣,忙抬头去看夜微澜,本能地起了戒心,猜测着夜微澜又有了什么主意。 夜微澜察觉到梁芳茹的警惕,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妃你误会了本王的话。” 梁芳茹狐疑地看着夜微澜。 “本王那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你也一定不想看到本王事事被人打压,终日活在威胁与不安下吧?” 梁芳茹不解,没有轻易接话。 夜微澜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本王不是不想和你说,只是本王不想让杂事烦你,这都是本王该操心的事才对。” 梁芳茹此时只想笑,但她很累,连勾起嘴角这点力气都没有。 “本王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一定会让你坐上皇后之位!”夜微澜突然对梁芳茹承诺。 梁芳茹呆呆地看着夜微澜,她不敢相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居然是从夜微澜的口中说出的? 夜微澜真的想谋朝篡位! 梁芳茹亲耳听到夜微澜说这种话更觉震撼无比,她几乎是立刻就摇头否认,“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后!只要能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足够了,王爷你为何要……” 但是梁芳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澜厉声打断了。 “王妃你累了,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本王心意已决,你最好考虑清楚。” 夜微澜毫不客气地说道。他那点仅存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被消磨干净。 面对夜微澜前后变脸一般的表现,梁芳茹也是心灰意冷,苦涩苦涩地一笑,接着又是摇头,彻底否决了夜微澜的提议。 大魏皇后?听起来高高在上,但却不是梁芳茹想要的。 夜微澜的威胁此时对梁芳茹来说没有一点用处,她早已将一切看透,生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区区几句威胁? 梁芳茹不想再当夜微澜的帮凶,他已经魔怔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魏皇帝?从前不可能,以后也更加不可能! 梁芳茹知道自己的话没有用,就算她死了,也不会让夜微澜哪怕有一丝伤心。 与其任凭夜微澜继续错下去,最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不如自己亲手了结这一切!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梁芳茹早已放在枕边的手突然握起一样东西,想也不想就挥向夜微澜。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夜微澜大惊,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伸出手臂一挡。 那道寒光一偏,正划过夜微澜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红色的血迹立刻从刀口内涌出。 血迹很快浸湿了夜微澜的袖子。 夜微澜紧紧捂着手臂,快速后退两步,避开了梁芳茹的另一刀。 梁芳茹身体虚弱,哪怕是积攒了半天的力气,也无法真的给夜微澜造成多少伤害。 她原本瞄准了夜微澜的胸膛,只想这一刀下去,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第1993章 挑衅 梁芳茹也没打算苟活于世,只要夜微澜一死,她也会立刻自杀赎罪。 但是没想到,她第一刀没有得手,反手第二刀更没了准头,被夜微澜轻易地躲开。 梁芳茹手里握着刀,撑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微澜。 夜微澜胳膊上鲜红的血迹时,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夜微澜不可置信地看着梁芳茹。 他怎么都想不到,一向胆小听话的梁芳茹居然会拿刀刺向自己?!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夜微澜气极,加上胳膊上传来的痛,让他处于急躁和暴怒的边缘,他懒得维持之前的虚伪,而是怒吼梁芳茹,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梁芳茹看到这样的夜微澜,却笑了。 他终于肯在自己面前展现真实的一面,让她心里泛起几分诡异的感觉。 夜微澜皱眉看着梁芳茹,眼里带着警惕。 梁芳茹的表现实在太反常,夜微澜也不得不防。 “哈哈……我是疯了!我要是清醒,就该一刀刺死你!”梁芳茹在这一刻也变得歇斯底里,对夜微澜大叫着。 夜微澜看着发疯的梁芳茹,难以置信,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没有疯,我一直都很清醒,只不过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罢了。”梁芳茹看到夜微澜的神情反而控制不住想笑。 夜微澜怒火中烧,但越是生气,他的面容看起来却越是冷静。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啊!”梁芳茹毫不畏惧,举起刀直直地指着夜微澜,扬着下巴与他对视。 夜微澜被梁芳茹的一言一行而暴怒,“还没有人敢拿着刀指着本王!” “是吗?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您忘了梁霄么?” 梁芳茹“好心”地提醒夜微澜,“既然您忘了,我就来帮你回忆,那一日,梁霄用长枪指着你,你是如何求饶的?!” 梁芳茹准确无误地戳在夜微澜不愿提起的痛处。 她了解夜微澜,只是……只是夜微澜以为没人了解他而已! 夜微澜嘴角一沉,眼里涌动着危险的情绪,双眼微微眯起,将危险掩藏在阴影下。 梁芳茹根本无视危险的存在,仍在不停地说着:“你可以利用我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你可以利用我去勾结宫内的人,但想利用我去骗梁霄还有爹娘,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夜微澜瞳孔微微扩大,视线带着彻骨的寒意,刮骨一般扫过梁芳茹。 梁芳茹此时却无暇害怕,她要为伊莲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她太了解夜微澜了,当她决定用刀指着他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夜微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神情危险万分。 即便是郭公公,也不曾见过夜微澜如此暴怒的模样。 梁芳茹凄惨一笑,“没错,我什么都知道,我早都知道,可我以为你心里还有一点我的存在,可惜……呵呵,你却要下毒害死我?然后再去坑害我的父母弟弟,夜微澜,你绝对不会得逞!” “你闭嘴!”夜微澜恶狠狠道。 梁芳茹看出夜微澜着急,心里苦涩但面上仍旧带着嘲讽的笑意,“怎么?王爷也会害怕么?” “你再说下去,我就杀了你。”夜微澜一字一顿地威胁梁芳茹。 “王爷怕我说什么?说你密谋夺权,还要害我梁家人吗!”梁芳茹激动地大喊道。 夜微澜居高临下地看着梁芳茹,眼神凶狠,“你不会以为,做出这种事还能活下去吧?” 梁芳茹似笑非笑,“我本就没打算苟活于世,而你,也很快就会来地下陪我!” 梁芳茹真的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挑衅着夜微澜的底线。 梁芳茹似乎什么都知道,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让夜微澜越发不爽,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就是还没有找到踪迹的伊莲。 “都是伊莲告诉你的?”夜微澜语气肯定,不管梁芳茹的回答是不是否认,夜微澜都只相信自己的推测。 梁芳茹淡然一笑,“问你自己吧。” 夜微澜看着梁芳茹的表情越发气愤,但他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反而轻笑出声。 “你说得对,你的时间不多,也看不到本王坐上皇位,更看不到本王是如何把你梁家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最后几个字夜微澜说得更是咬牙切齿。 梁芳茹神情一滞,她骨子里对夜微澜的恨意这一刻甚至超过了惧怕。 “你要是敢对梁家出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梁芳茹厉声诅咒夜微澜,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 夜微澜却笑容更甚,“本王从不信这世上有报应一说!本王劝你还是省点力气,黄泉路上你们梁家人也好有个伴!” 梁芳茹听着夜微澜如此恶毒的言语,急火攻心,喉头感觉到一股腥甜,下一刻就控制不住地吐了一大口血。 她的脸色在血迹的衬托下更加苍白,地上是一滩暗红的血,触目惊心。 梁芳茹身体越发撑不下去,连握刀的力气都没了,她的手腕一弯,刀就从手中滑落。 夜微澜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一个箭步上前稳准狠地把刀子甩到一边。 梁芳茹反应过来,要扑身去抢刀,但她实在太虚弱,只是上半身前倾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她又吐了一口血。 前后就是一个瞬间,原本还在手边的刀就变得遥不可及。 梁芳茹不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面上猛然多了一股沉重的力量,就像是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用身上最后的力气痛苦地挣扎着,双手胡乱比划,死死抓着袖子似的东西狠狠拽着。 梁芳茹的双腿痛苦地乱蹬,全身都在挣扎,就像是濒死的鱼,但是呼吸却变得越来越难。 她拼了命想要张大嘴巴,但是那股巨大的力量压得她无法喘息。 渐渐的,梁芳茹的挣扎越来越小,被子下的身体也慢慢僵硬。 夜微澜狠狠摁住被子蒙住梁芳茹的头颈。 无论被子里的人如何垂死挣扎,他都没有一点放松,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第1994章 捂死 连夜微澜都没想到梁芳茹居然还有这么多力气,他手臂上的伤口被挣开汩汩冒血。 但这些夜微澜都顾不上了,他的眼中此刻都是疯狂,死死扼住梁芳茹,把她的反抗都压在被子下。 梁芳茹沉闷的声音从夜微澜的掌下传出,更是挥舞双手捶打抓挠着他。 夜微澜手臂上的血滴落在被子上,更添了几分恐怖和血腥。 直到梁芳茹不再挣扎,夜微澜都没有立刻放手,仍是大力按住被子。 梁芳茹身体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 夜微澜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才松开已经有些麻木的双手。 直到这时,夜微澜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臂上的伤,他倒吸一口凉气,斜了一眼流血的手臂,紧接着就移开视线。 他静静地盯了被子一会儿,确定梁芳茹已经死透,才猛地一下把被子掀开。 梁芳茹死不瞑目,瞪大一双眼直直地盯着某处,死状可怖。 夜微澜与梁芳茹的视线对个正着,尽管明知她已经死了,夜微澜的动作还是稍稍顿了一下。 “自找死路!” 已经死了的梁芳茹没有半点反应,也无法再痛斥夜微澜,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 夜微澜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皱眉“啧”了一声。 伤口比他想的要深一些,而且经过方才那么大的动作,这会儿又流血不止。 夜微澜无暇顾及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梁芳茹的死是个意外,也增添了很多麻烦,计划不得不改变了。 偌大的屋中,只有夜微澜和梁芳茹的尸体,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夜微澜站在梁芳茹的床边,看着她的死状,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视线从梁芳茹的头扫到脚,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很快夜微澜的脸色就是一沉,偏偏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夜微澜强忍着怒意让门外的郭公公进来。 “王爷。” “人呢?” 郭公公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跪在地上,“官驿内已经搜遍,没有伊莲的下落……” “废物!干什么吃的!”夜微澜气极转身就是一脚狠狠踢在郭公公的肩膀上。 郭公公被踹到一边,忍着肩膀的痛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跪好,“奴才知错,请王爷责罚!” 夜微澜没有接话,而是冷冷地开口,“本王给她的玉镯不见了,八成被她给了那死丫头,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动那个丫头逃走,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 郭公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夜微澜的话中深意。 从郭公公推开门就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劲,而且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随意瞥了一眼,郭公公看到榻上的一片狼藉,还有梁芳茹死不瞑目的尸体。 郭公公心中大惊,垂首才没有被夜微澜看出端倪。 他没想到夜微澜居然这么快就对梁芳茹下手。如今计划才刚刚开始,梁芳茹已死,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这已经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了! 第1995章 躲藏 郭公公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等候夜微澜的吩咐。 “不用在官驿内浪费时间了,伊莲已经离开,想必是朝着郡主府去了,梁芳茹给她的玉镯就是信物。” 夜微澜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能做出理智分析。 郭公公听着血低落在地上的声音,抬起眼皮就看到夜微澜手臂上的伤口,不由担心道: “王爷,奴才先给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夜微澜根本没有听进去,“你立刻带人去城内查,一定得把伊莲那个丫头杀了,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郭公公没办法,只能先应声,“是!” “时间还未过太久,她跑不了多远的。” 夜微澜信誓旦旦,“而且,梁霄和徐若瑾恰巧不在城内。” 一丝诡笑涌上面庞,夜微澜只觉得是老天爷配合自己,时机就这么正当好。 “顺便,叫太医来,给王妃诊治。” 夜微澜幽幽地说完,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就连郭公公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是,奴才这就去办。”停顿片刻,郭公公随即转身离开。 郭公公走后就吩咐人去找太医,他则要立刻去追杀伊莲。 不过郭公公并不怎么担心,伊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想要安然无恙地从皇家官驿到郡主府几乎是不可能的。 郭公公甚至想过直接派人去郡主府附近埋伏,只要伊莲一出现就立刻悄无声息地把人杀死带走。 不过郡主府守卫森严,郭公公思虑片刻还是放弃了。 路上劫杀,是最恰当的办法。 事不宜迟,他叫了几个人就快速离开官驿。 夜微澜则继续在梁芳茹的屋内待着,等太医来救治已经死去多时的她。 他在屋内踱步,简单地找了块白布把自己的胳膊缠上,又把榻上带着血迹的刀收起。 看着梁芳茹死不瞑目的样子,夜微澜却异常淡定,他十分体贴地伸出手拂下她的眼皮。 接着,夜微澜又帮梁芳茹盖好被子。 当夜微澜看到被子上的血迹时,不由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满意。 但很快夜微澜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了,他静静地坐在梁芳茹的床边,就像之前梁芳茹要求他的那样。 在床边坐着,近距离地看着梁芳茹毫无声息的面容,夜微澜这才稍稍满意了些。 常人很难想象,躺在榻上的女人原本还怒不可遏地与夜微澜大吵大闹,现在却连呼吸都没有。 夜微澜看着沉默的梁芳茹,还主动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鬓角。 他就坐在梁芳茹的尸体边,细细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信已经送出,现在除了他和郭公公之外,没有知道梁芳茹已经死了。 只要杀死伊莲,所有麻烦都将不复存在。 梁芳茹是死是活对夜微澜并无多少影响,说不定还是一桩好事。 夜微澜想到这里,脸上再度露出笑意,似乎已经想到了新的法子。 “你何必这么着急?死了就看不到梁家是如何覆灭,岂不可惜?” 夜微澜口中念念有词。 但是梁芳茹早已没了呼吸,更是听不到夜微澜的话。 夜微澜此时的表现让人胆寒,平静的外表下是疯狂涌动的野心。 似乎有很多他没有意识到的细节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这是夜微澜绝不允许的,他更加铁了心要用最短的时间动手。 而且,要快动手! 伊莲听梁芳茹的话,拿着信物便匆匆从角门离开了皇家官驿。 伊莲从没有试过一个人走到郡主府,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根本不记得路。 之前几次都是跟着梁芳茹坐马车,更别说还是走正门。 现在就不一样了,从角门出来之后,伊莲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愣愣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腿就像是灌铅似的不知该怎么走。 她迟疑片刻,随便找了一处胡同就快步钻了进去。 伊莲恨自己平时为何没有好好记住郡主府的位置,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 如今伊莲真是心急火燎,尤其是王妃还为了她还在官驿内和夜微澜周旋。 只要一想到临走时梁芳茹说的那些话,伊莲的眼眶发红,又要掉下泪来。 “王妃,我一定要赶到郡主府!” 伊莲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她狠狠用拳头打自己的腿,让它们听话一些,然后顺着窄巷脚步不停地走着。 为了不让自己狼狈的模样引起别人注意,伊莲整理了一下鬓发,尽量正常地从小巷中走出,来到集市。 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都是看不到头的人潮。 万般无奈之下,伊莲鼓起勇气,找了一位看起来还算慈眉善目的大妈,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问道:“大娘,请问您知道郡主府怎么走么?” 伊莲已经尽可能把自己语气中的急切压了下去,就是怕被人看出不对劲。 正到处看着要买菜的大妈闻声看了伊莲一眼。 伊莲的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大妈原本还有几分不屑的神情立刻转好。 “郡主府啊?我知道我知道!走这边出去左拐,然后到了新街,再往东就能看到了!” 大妈说得十分详细,要不是伊莲再三拒绝,大妈可能还要亲自带路。 好不容易摆脱了大妈,伊莲稍稍松了口气。 她没有立刻按照大妈指的方向走,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大摇大摆走在大路上的。 相反,伊莲必须小心再小心。 只有窄巷和胡同才是她该走的地方。 伊莲不敢走大路,所以白白耽误了很多时间。 京都城内窄巷众多,每一条都四通八达,走出来就会是新的接道,极易迷失方向。 伊莲也不例外。 她本就脑袋昏沉,一会儿工夫连大妈和她说的方向都忘的差不多。 没有办法,伊莲只好故技重施,继续边问边走。 伊莲问人的时候还在心里不断埋怨自己,万一耽误了给王妃送信……伊莲几乎不敢想这种可能。 她必须再快一点找到郡主府,她必须要救王妃! 想到这里,伊莲的脚步又加快了。 而此时郭公公也已经从官驿出发…… 第1996章 找到 郭公公站在官驿大门四下张望。 面前的两条大路,一左一右,只有一边才能通向郡主府。 他没有立即出发,而是沉思片刻。 身后的下人都有点不解,而且等的有几分着急。不过郭公公没有发话,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动身。 很快,郭公公就指着第三条路——一条窄巷,道:“走这里!” 下人恭敬地应声,快步冲劲巷子。 郭公公猜到伊莲没有走大路的胆子,一定会千方百计寻找小巷。 这对郭公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小巷,就意味着要耽误更多时间,郭公公绝对相信,伊莲此时定然还在小巷内穿梭,根本没有到达郡主府。 所以郭公公才没有派人顺着大路去郡主府追击。 而伊莲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拆穿。不仅如此,她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追杀的人还在步步逼近,伊莲却还没有找到郡主府,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都顾不上擦。 脚步凌乱地走出另一个脏乱的小巷,伊莲抬头就看到了一条没有见过的接道。 伊莲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还是老办法——找人问路。 这一次伊莲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算老实的中年男人问路。 这人背对伊莲,伊莲着急就上去拍了拍那人直接问道: “大哥,您知道郡主府往哪走吗?” 中年男人听到声音先是上下打量了伊莲一眼,眼珠滴溜溜地转,神情也有几分猥琐。 伊莲不由皱起眉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她事先没有看到这人的模样,不然一定不会问他。 这个中年男人看到伊莲的模样和打扮,就动了歪心思。再加上伊莲是独身一人,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小姑娘是要找郡主府?来来来,大哥带你去,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 男人说着就来拉伊莲的手。 伊莲吓了一大跳,立刻后撤一步,一巴掌甩开男人的手,面露惊慌,“不必了!” 她说完转身就跑,那中年男人岂能让到手的肥肉飞了,也急忙追上,“别跑啊,哥哥陪你!” 伊莲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也不管什么路不路,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朝前拼命跑。 但是她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如影随形,不仅如此甚至还越来越近。 伊莲的头皮发麻,大口喘着粗气,无比后悔自己惹祸上身。 这下可好,不用等官驿的人来自己就惹上麻烦,这可怎么办?! 中年男人眼看着伊莲往偏僻的巷子钻,心中大喜,脚步也跟着放慢。 因为这中年男人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死胡同。 果然,伊莲跑着跑着终于看到了一堵墙,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她全部去路。 伊莲差点瘫坐在地,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十几米外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此时正一边淫笑一边不紧不慢地朝伊莲走来。 伊莲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惊慌失措地后退着,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要死在这里。 这时,她不经意地一抬头,正看到佳鼎楼的招牌。 她双拳紧握,慌张地看着周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热闹繁华的街市。 可是那些都与伊莲无关了。 伊莲恨自己为何会这么倒霉,为何偏要手欠的去问这样一个地痞? 中年男人淫*笑着走上前,一步步逼近伊莲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左边传来一阵声响。 他顿时有些烦躁,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坏他的好事。 只是他还来不及破口大骂就被抹了脖子。 伊莲看着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到嘴巴都合不上! 中年男人瞪大双眼,两手死死捂着脖子,却仍然无法控制喷薄而出的鲜血。 “啊——”伊莲发出一声尖叫,不敢看眼前惊悚的一幕,她死死地抱着头,身体也跟着颤抖。 中年男人僵着一脸的不可置信,直直地倒在地上,死了。 伊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被杀掉了?! 她听着脚步声接近,心里害怕不已,但还是隐隐有了一丝期望。 会是来救自己的人么? 伊莲壮着胆子颤抖着抬起眼皮,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彻底绝望了。 “伊莲,你让咱家找得好苦!” 郭公公站定脚步,尖利又轻蔑的声音传来。 伊莲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瘫坐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郭公公,大脑一片空白。 郭公公看着孤立无援的伊莲,也没有了之前的焦急。 人已经找到,接下来只需要在这里把她解决,他们就能回去复命。 伊莲显然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郭公公,没有一点反应。 郭公公既然已经找到人了,反而从容得多,他淡定地走到伊莲面前站定。 “王妃的玉镯呢?” 伊莲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呆呆地瘫坐着没有一点反应。 郭公公面露不悦,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咱家杀了你,自己找就是了,你可别怪咱家没给你机会!” 郭公公话音未落,手里的短刃却是再度举起,直直地刺向伊莲。 伊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下意识紧紧闭上双眼,默念了一句,“王妃!奴婢对不起你!” 伊莲不是不害怕,但她并不后悔,只是没有完成梁芳茹最后的吩咐,她始终不甘心。 可是紧闭双眼的伊莲,等来的却不是脖子上的剧痛,而是一阵叮哐的声音。 伊莲因为害怕不敢睁开眼,但也下意识往一边缩了缩身子。 没过多久,伊莲就听到了郭公公略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声音。 “是你?!” 但是另一个人没有回答,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激烈的拼杀。伊莲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周围的危险。 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还有刀剑划过皮肉的声音,几乎充斥了伊莲的耳朵。 在双眼无法睁开的情况下,耳朵的作用自然被无限放大。 渐渐周围的拼杀声没有那么乱,伊莲不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鼓足勇气偷偷睁开双眼。 眼前的一幕让伊莲更加吃惊…… 第1997章 抢人 伊莲哪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此时在与郭公公对峙的人居然是国舅爷,陆凌枫! 陆凌枫怎会在此? 伊莲还是之前陪着梁芳茹进宫时,在宫里的角落中见过陆凌枫的样子。 伊莲突然想到,她在被中年男人追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佳鼎楼的招牌。 只是伊莲的疑问仍旧一个接一个,陆凌枫出现在这儿是为了救自己么? 还有…… 国舅爷的功夫居然这么好? 与郭公公对战居然还能不落下风。 郭公公的能耐伊莲多少还是知道的,能跟在夜微澜身边的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但郭公公在对上陆凌枫的时候,却有几分捉襟见肘之感。 伊莲经不起折腾了,她也不知道陆凌枫是好是坏,更不知道陆凌枫和郭公公最后谁会赢。 若是郭公公的话,伊莲死路一条。 但是陆凌枫赢了又有什么目的,伊莲更不敢冒险。 趁着郭公公和陆凌枫打得难舍难分之际,伊莲打定主意,拖着被吓得僵硬麻木地两条腿,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外走。 郭公公的余光很快就注意到了伊莲的小动作。他狠狠一记眼刀甩过去,“想走?!” 伊莲顿时僵直了身体站在原地,惊恐万分地看向郭公公,不敢随便乱动。 郭公公冷眼怒视陆凌枫,“国舅爷还真是无处不在。” 陆凌枫微微一笑,淡定回道:“郭公公才是,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来我这儿了?” 郭公公皱眉,随后冷冷道:“咱家还不知道这京都城何时成了国舅爷您的地盘。” 陆凌枫看起来丝毫不介意郭公公给自己身上泼脏水。 “这里是我佳鼎楼的后院,郭公公怕不是糊涂了吧?来我的地方,头都不磕一个,这好似不合规矩。” 陆凌枫的调侃,让郭公公气恼攻心! 可这里,的确是佳鼎楼的后院,谁知这小丫头跑到这里来了! 硬要与陆凌枫交手,郭公公并无胜算,起码交手这几招,他心中就有了数。 刚刚自己身边还有帮手,也算势均力敌,只是郭公公没想到,手下之人,伤残惨重,陆凌枫平时隐藏的够深的! “打扰了国舅爷,是咱家的不对,可国舅爷也不要耽误了王爷的吩咐,让咱家难以交差。” 郭公公不想与陆凌枫硬碰硬,也不代表他会把伊莲留下。 陆凌枫扬唇一笑,“希望郭公公高抬贵手,留下这小丫鬟。” “不行。”郭公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没想到陆凌枫竟真的是冲着伊莲来的。 “这丫头做了错事,咱家奉命来带她回去领罚,还望国舅爷莫让咱家为难。” 郭公公语气没有多少起伏,连带着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威胁之意,警告陆凌枫不要多管闲事。 陆凌枫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他仿佛故意与郭公公过不去,仍是站在原地,笑道:“那我就要抱歉地说一句,不行。” “国舅爷,您与咱家抢人,咱家回去不好和王爷交代。”郭公公搬出夜微澜压陆凌枫。 陆凌枫笑笑回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公公回去告诉涪陵王,我借人一用。” 说得好听,借是借了,什么时候换就不知道了。 郭公公自然不会点头,“这恐怕不合适吧?” 陆凌枫脸皮厚起来根本天下无敌,“有何不可?若是王爷觉得不妥,就劳烦亲自到我佳鼎楼来,我开一桌就当是给他赔罪。” 一桩天大的事到了陆凌枫这里就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国舅爷看来是还没有明白咱家的意思。”郭公公态度强硬,“咱家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丫头带走!” 话音刚落,郭公公也不等陆凌枫做出反应,伸手直奔伊莲而去。 他就算不能把伊莲带回官驿,也要把人在这里杀掉。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 郭公公手如鹰爪,眼看就要掐到伊莲的脖子,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可是这份得意没有持续多久,一个瞬间便有另外一股力量从侧面而来。 郭公公察觉到危险,匆忙之下强行扭身躲避。 要不是郭公公的底子扎实,这一招挨下来绝对要打断几根肋骨。 郭公公后撤数步才堪堪站稳,他吐出一口血,紧接着擦干嘴角的血迹,抬头看着对面站得稳稳的陆凌枫。 陆凌枫利落地收起白扇,连同耀眼的寒光一并收起。 这时郭公公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方才陆凌枫用来暗算他的不是拳头,而是一把看似普通的扇子。 陆凌枫的扇子另有乾坤,极有可能是他真正的武器。 方才若不是这扇子从中作梗,伊莲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可现在,伊莲还好好地瘫坐在地上,瞪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郭公公方才的动作太快,伊莲一个普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陆凌枫不声不响又救了伊莲一命。 伊莲颤抖着去看陆凌枫,想说句感谢的话,却因为害怕而开不了口。 她现在谁都不能相信,她只想尽快到郡主府,其他的都不想管。 “国舅爷,你到底什么意思!”郭公公一侧身体因为肋骨断裂而疼痛不已,但他仍旧强撑着装作没事。 陆凌枫也无意拆穿郭公公,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公公可能没注意听,我说了,这丫头,我已经向王爷借了,现在,是我的人。” “那咱家也对国舅爷说一句,不借。这是王爷的事,您就不要插手了!”郭公公强压着怒火斥道。 但陆凌枫也懒得和郭公公多说,直接回了一句“多谢”,继而转身就去拉起伊莲。 伊莲木头似的看了看郭公公,又看向陆凌枫,莫名就被拉起来带走。 郭公公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凌枫的动作,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嚣张,连涪陵王的人都敢抢。 “公公,现在怎么办?”还剩的两名下人都急了。 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陆凌枫把伊莲带走吧? 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连郭公公都受了伤,更别说别人,他们也一定不是陆凌枫的对手。 第1998章 不说 “你们以为我没看见吗!不用你们提醒!” 郭公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凌枫大摇大摆地把人带走。 下人闻言都不敢出声,默默立于一旁,只能看着陆凌枫的背影越来越远。 伊莲一路跟着陆凌枫,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伊莲都觉得跟着陆凌枫比被郭公公抓走要好一点。 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但是伊莲找不到陆凌枫这么做的理由? 为什么要救自己? 是偶然出现,还是怎样? 伊莲一路猜测,被带到了佳鼎楼。 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伊莲就已经安稳地坐在了佳鼎楼二楼某间内。 小厮送上了茶后离开,包间内便只剩下陆凌枫和伊莲二人。 伊莲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低垂着头不敢和陆凌枫对视。 虽然陆凌枫外表一副无害的模样,但是伊莲方才就见识过陆凌枫出手。 她只有脑子坏了,才会以为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危险。 陆凌枫也没有开口,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伊莲。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是沉默,只有伊莲一个人紧张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你是涪陵王妃身边的丫鬟。”陆凌枫肯定地道。 伊莲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心里却焦急万分。 她还记挂着要把梁芳茹交代给的事带到郡主府去。 若是她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梁芳茹在官驿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此时的伊莲也不知道,梁芳茹早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为何会在此出现?” 陆凌枫的语气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伊莲胆怯的看了他一眼,仍旧咬着牙,摇摇头。 陆凌枫对此并不满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伊莲,直把伊莲看的浑身发怵。 伊莲下意识后移了身体,想要拉开和陆凌枫之间的距离,她察觉到了敌意和危险,让她很不自在。 “郭公公为何要追杀你?你逃出来,是想去哪儿?” 陆凌枫的那双三角眼微微眯起,让伊莲吓得浑身一凛,抖如筛糠,头摇得像拨浪鼓,似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反复念叨着: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若是不说,那就别想离开佳鼎楼了。”陆凌枫的威胁,伊莲自当抵抗不住。 “奴婢说!奴婢是去郡主府找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国舅爷,奴婢必须要去找他们,您也认识瑜郡主他们,您带奴婢去吧!” 伊莲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如若不依靠国舅爷,她独自离开,就会被郭公公抓住! 她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陆凌枫的身上! 伊莲突然跪地请求让陆凌枫也愣住了,“你找他们做什么?” “奴婢不能说!”伊莲不肯吐露实情,“奴婢只能见到瑜郡主再说!” “不说,还让我带你去见人?你觉得可能么?”陆凌枫皱眉,摆明不悦。 伊莲则是紧紧咬着牙,“国舅爷,奴婢见不到郡主和梁左都督,什么都不会说的,即便您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说,但是真的出了大事,真的啊!” 陆凌枫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恐怕是皇家官驿内出了大事。 加上伊莲又是梁芳茹的贴身丫鬟,这事多半与梁芳茹有关。 既然是梁芳茹,自然和梁家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难道说是夜微澜对梁芳茹做了什么? 陆凌枫细细地推测着,与伊莲道:“你去郡主府也没有用。” 伊莲一惊,惊慌道:“怎么会?” “徐若瑾和梁霄此时都不在郡主府,而且,他恐怕已经带人围过来了。” 陆凌枫看了看她,“你只要一露面,只有死路一条。” *** 郭公公并没有立刻带人回官驿,而是在陆凌枫和伊莲进入佳鼎楼之后也跟了上去。 他们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看着佳鼎楼的招牌。 下人一左一右站在郭公公的身后,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郭公公迟迟没有下命令,下人也不敢贸然行动,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佳鼎楼。 但就是这么看,也不可能把陆凌枫和伊莲看出来。再说了,王爷还等着他们回去复命。 想到这里,两个下人就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但他们都看得出来,郭公公的心情不好,所以谁都不敢说话。 郭公公没有下命令,是因为他在纠结。 他眼睁睁看着陆凌枫把伊莲带走,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自然心有不甘。 陆凌枫的出现,打乱了所有计划,但他若完不成夜微澜的命令,死的恐怕是自己! “准备动手!”郭公公突然下令。 他身后的两人俱是一惊,“公公,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先回去禀报王爷一声?” “一来一回要耽误多少时间?!刚刚只是陆凌枫一个人,现在是佳鼎楼,钳制他的人更多。”郭公公叱问道。 下人不敢说话,低头认错道:“小人知错!” 郭公公再看向佳鼎楼时眼里都是忿恨。 不管用什么手段,无论伊莲是死是活,郭公公都必须带人回去复命。 “这里可是闹市,咱家争取引陆凌枫出来,你们二人,尽快杀了那个女人,听懂了么?” 郭公公似是看穿两人的担忧,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 “那就跟咱家进去。” 郭公公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一步走向佳鼎楼。 在佳鼎楼门前站定,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发出一声嗤笑。 此时酒楼内几乎都是客人,生意很是红火。 如此一来,郭公公带着两个下人看起来稍有些违和。 小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们,机灵地让人快去二楼通禀陆凌枫。 他们在佳鼎楼这么多年,哪一个都是人精,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来人是要吃饭还是找茬。 “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郭公公连看都不看小二一眼,伸手一掌就把小二推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边闹出的动静一下就吸引了其他桌客人的注意。 小二也没想到郭公公会突然动手,摔得身上到处都疼,嘴里也不住地“哎哟”着。 其他伙计也立即围了过来,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 “这位客官,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打人又如何?咱家还要砸了你的店!” 话音刚落,郭公公对身后的二人使了一个眼色。 下人会意随手抄起一个板凳扔向食客。 顿时佳鼎楼内爆发出一阵尖叫,人们都匆忙躲闪,连菜都顾不上就往门口挤。 第1999章 对峙 这摆明了是来找事,吃顿饭碰上这种事,真是大晦气! 小二们一看客人都要跑,赶忙就上去拦着,好说歹说地安抚。 “这位客官,您到底要干什么?您再这么无理取闹,我们要去报官了!” 郭公公轻蔑地瞥了掌柜的一眼,“报官?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他提着伙计的衣领就丢了出去。 “简直是岂有此理!” 掌柜的站出来,指着郭公公和他身后的二人念叨着,同时大吼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到这里来撒野!” 掌柜的这么说是为了抬出陆凌枫的名号。 但掌柜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郭公公居高临下地瞪了掌柜的一眼,语气轻蔑,还有几分想笑,“怎么?佳鼎楼的大老板是国舅爷,就能随便抢人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掌柜的大惊,看着周围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客人,大声反驳道。 这可是关乎到佳鼎楼还有陆凌枫的名声,可不能让这人继续在这儿撒野。 “我劝你快点离开,不然的话一会儿官府来了你可想走都走不了了!” 掌柜的一边威胁郭公公,一边使眼色让小二快去报官。 但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郭公公看在眼里,“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们把人交出来,咱家自然会走。” 郭公公说着却是淡定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副大爷的模样,显然没有把掌柜的威胁放在心上,“要是不放人的话……” “你要怎样?”掌柜的皱眉问道。 “自然是把店砸了。”郭公公淡定回道,仿佛砸店对他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掌柜的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怒道:“你敢!” “你看咱家敢不敢?”郭公公说着淡淡扫了掌柜的一眼,但他的视线就像是带了刀子,让人不寒而栗,“识相的,就快点叫陆凌枫出来!” 看到郭公公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反而换成是掌柜的不淡定了。 而且掌柜的猛然察觉到了一桩更大的麻烦。 他才反应过来郭公公所有的自称都是“咱家”。难不成这是为在宫里给主子当差的? 掌柜的不敢细想,这下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万一这来找茬的人是个有身份的,那佳鼎楼岂不是得罪不能惹的人? 掌柜的急得抓耳挠腮,忙小声询问身后的小二,“去叫人了吗!” “去了去了!马上就会下来了!”小二连声应道。 掌柜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还不交人是不是?”郭公公突然发难,随后轻轻地一摆手,立刻把手边的东西都掀了砸了。 其中一个下人得吩咐在角落中窥探,待陆凌枫出现就去杀伊莲,另外一个则把桌椅统统扔到外面街市上。 佳鼎楼外不断传来老百姓的惊呼声。 掌柜的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就要上前阻止,“你们干什么呢!别扔了别扔了!听见了没有!” 但他的话根本不管用,郭公公就是为了引陆凌枫出现。 可陆凌枫迟迟没有露面。 “公公,现在怎么办?”下人压低声音来问。 陆凌枫到现在都不出现,这事情恐怕有变…… 郭公公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冷笑道:“既然有人想要当缩头乌龟,那咱家就成全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掌柜的声音都抬高了八度。 郭公公却是连看都不看掌柜的一眼,径直起身走到佳鼎楼外。 郭公公扫了一眼佳鼎楼内的众人,抬头去看佳鼎楼的招牌,不屑道:“可惜了这块好招牌,连老板都是缩头乌龟,这招牌留着还有什么用?给咱家拆!” 随着郭公公一声令下,身后两人就要动手。 掌柜的一听急了,也顾不上危险就往外面冲,“不行!你们不能动招牌!” 郭公公看着掌柜的就碍眼,一脚就把人踹飞了。 掌柜的身躯接连撞了不少桌椅,全身没有一处不痛,伸出手指着门外的郭公公,有气无力地说着:“住……手……” 就在郭公公的两个下人要碰到佳鼎楼的招牌时,突然从头顶上方泼下一盆滚滚的开水,正中这二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啊——” “烫死我了!” 紧接着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两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哀嚎声不断。 郭公公一时有点愣,看着地上痛得打滚的两人,他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陆凌枫,有本事就出来,背后耍阴招真有你的风范!” 郭公公气极,肋骨处又是一阵剧痛。 他伸出手指点了身上的几个穴道,强行把痛苦压住。 这时,佳鼎楼内的楼梯处,传来吱呀的声音。 郭公公凌厉的视线扫过去,眼里都是危险的气息。 与郭公公不同,掌柜的还有小二们都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一个个都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尤其是在看到陆凌枫出现的时候,他们都很是激动。 陆凌枫伸出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掌柜的和小二们都听话的闭上嘴,仍旧留在原地,怒气冲冲地看着郭公公。 方才将开水泼到郭公公手下身上的,正是陆凌枫。 郭公公冲进佳鼎楼内,与陆凌枫对峙着,一时间,佳鼎楼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但是外面围观的老百姓却是越来越多,都在猜测佳鼎楼内出了什么大事。 “有人来佳鼎楼找茬?是不是疯了?” “就是说啊!这京都城有谁不知道佳鼎楼的老板是当今圣上的大舅哥?” “没错,连国舅爷的酒楼都敢砸,这人活不成了!” …… 一时间议论纷纷,但大多数百姓都觉得郭公公这次要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麻烦,陆凌枫对一边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去和客人们说声抱歉,今日佳鼎楼暂时打烊。” “是!” “还有,”陆凌枫又吩咐道:“所有受伤的客人都送到医馆,佳鼎楼出银子。连同饭钱也一并赔了。” 小二领了命令就立刻出去安抚方才被吓到的客人。 所有佳鼎楼的小二也都跟着行动起来,分工明确,顺便把佳鼎楼的门也都关上。 这么一来,外面的议论声和探究的视线也一并被阻隔在外。 至于佳鼎楼内,就只有陆凌枫和郭公公二人。 第2000章 带走 “郭公公的伤势好得如此之快,真是让人佩服。”陆凌枫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郭公公不想和陆凌枫浪费时间,“少废话!快把伊莲交出来!” “什么伊莲?”陆凌枫佯装不知。 郭公公没想到陆凌枫居然如此厚脸皮地否认了! “国舅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咱家看您不会是故意装糊涂吧?若是再不放人的话,就别怪咱家不客气!” 陆凌枫却不买账,仍是说道:“这里没有你说的人,郭公公还是去别处寻吧。” “伊莲被你带进佳鼎楼,是咱家亲眼所见。只不过咱家没想到堂堂国舅爷竟也如鼠辈一般,连这种事都不敢承认,可笑至极!” 郭公公的嘲讽,对陆凌枫却没有多少效果,陆凌枫不接话,好像随便郭公公说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 郭公公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只要你把伊莲交给咱家,一切就当没发生过。”郭公公耐着性子对陆凌枫说道。 陆凌枫开口却不是郭公公想要的答案。 “如果我说不呢?” “佳鼎楼的国舅爷霸占了涪陵王妃的人,咱家可是有道理的,即便砸了你这佳鼎楼,也没人说处个不字!” 这话郭公公声音很大,刻意让围观的人全都听到。 陆凌枫反而笑了,“郭公公的手段,还真是够俗气的,是不是下面少点儿东西的人,都是这么下三滥呢?” “你……” “你快把王妃的人还出来!”郭公公气急败坏,恨不能杀了他。 “不还。” 陆凌枫给了答案。 而此时围观的人不明到底怎么回事,反而被郭公公的话误导了。 “我说呢!原来是涪陵王的人,到佳鼎楼来找人了!” “国舅爷把涪陵王妃的人带回来了?人都找上门来还不放人,啧啧啧……” “听他说这么多,谁知道真的假的!”有人忍不住质疑了郭公公的话。 但是很快就有人反驳道:“要不是真的,国舅爷怎么不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就是!摆明是做贼心虚!” 慢慢的,百姓们对佳鼎楼和陆凌枫的指责也多了起来。 方才酒楼的小二们还在外面帮忙善后,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围观的老百姓就“翻脸不认人”了。 掌柜的有心解释,被陆凌枫拦住。 “京都城从来不缺谣言,说得像模像样,爷倒是省了请说书先生的银子了。”陆凌枫没有放在心上,把郭公公的招数衬托得更加低俗。 郭公公转头盯着陆凌枫,“还不还人吗?” “不还,有本事,你就上来。” 陆凌枫说着话,笑着便又上了楼。 郭公公给下人使了眼色,下人跟上几步,被陆凌枫一脚就踹了下去。 “有种的,倒是上来啊?” 陆凌枫声音传来,人已没了踪影,郭公公咬牙切齿,本想上前,却因肋骨又痛,一时犹豫起来! 陆凌枫上了二楼,立即快步闪到伊莲所在的屋中。 二话不说,拽着伊莲就走! 刚刚那一派淡定是做戏,现在是必须离开! 伊莲一惊,下意识就想反抗。 “如果你还想见到徐若瑾和梁霄的话,就闭嘴。”陆凌枫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一句话。 伊莲瞬间瞪大双眼,闭上了嘴!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第2001章 安抚 陆凌枫带着伊莲从暗门离开,直接将她塞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进入马车之内。 伊莲忐忑、紧张和不安,十指紧紧地绞在一处,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 陆凌枫无暇理睬伊莲的小动作和心思,只要快速绕开佳鼎楼,不被郭公公等人跟上。 一路无话,伊莲就随着马车的颠簸了许久。 好像外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原本还飞快的马车速度也慢下来,摇晃地也更加厉害。 伊莲隐隐感觉到马车外的人声也越来越稀疏,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在远离京都城。 可是伊莲也没有胆子问一句,心里也越发没底,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自己一定逢凶化吉,祈祷王妃安稳无事。 而此时此刻,郭公公已经冲上了佳鼎楼四处都未发现陆凌枫和伊莲都踪影。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郭公公瞬间气血上涌,怒火冲天,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郭公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立刻回官驿禀报王爷才行! 郭公公马不停蹄地奔回官驿,快步走向夜微澜的书房。 走了一半之后郭公公猛然反应过来,王爷此时可能在王妃的院子内,而不是书房。 郭公公身体一转,向梁芳茹的院子走去。 推开梁芳茹的院门,郭公公看到了几个进进出出的太医。他皱起眉头,放慢脚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急躁。 紧接着,郭公公就听到了屋内传出的哭声。 这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得让郭公公头皮发麻。 因为这个声音是夜微澜的。 郭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夜微澜趴在梁芳茹的床榻边痛哭流涕,哭声很是悲伤。 他双手紧紧握着梁芳茹的,而梁芳茹则安静地躺在榻上,没有一点反应。 床边还站了几位太医。 “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是啊王爷,节哀顺变,王妃在天之灵一定也不愿看到您这么伤心。” “王妃走得没有痛苦,王爷您也可以安心了。” 太医们纷纷安抚道。 但夜微澜仍是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死死握着梁芳茹的手,沙哑着嗓子,每一句话都带着哭腔。 “王妃你不能死,本王不许你死!你睁开眼看看,是本王啊!” 但无论夜微澜怎么喊,梁芳茹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旁白站着的太医也都跟着摇头叹气,一副惋惜的模样。 告慰和安抚的话太医们也说了不少,但是看夜微澜痛苦不堪的样子,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夜微澜哭得涕不成声,“王妃,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是本王对不起你,本王没有照顾好你!” 太医们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夜微澜,郭公公恰好走了上来。 “公公,您看这……” 太医皱着眉,一脸无奈地看看夜微澜又看向郭公公。 郭公公点点头,“咱家在这儿就行了,有劳几位太医跑一趟。” “不碍事,公公太客气了。”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没有救回王妃,我们也罪不可恕。” 郭公公面色凝重地应付了几句,“多谢众位太医关心,最伤心的还是王爷。” “还请王爷节哀顺变。”太医也接了一句。 “唉,最近真是多事之秋,皇后娘娘殁了没有多久,这王妃又……”另一个太医想起来也是直摇头。 郭公公眼神一闪,没有说话。 几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太医们就都告退了。 郭公公只能暂时放下伊莲的事,把几个太医送出官驿。 而在梁芳茹房内的夜微澜此时早已像换了个人似的,仿佛方才那个痛哭流涕的男人与他没有分毫关系。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擦了把脸,在太医们面前总要装装样子,他把自己弄得也有几分狼狈。 梁芳茹就那么平躺在榻上,毫无声息。 夜微澜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房内自由地走动。 “送信去宫里禀报皇上,涪陵王妃殁了。” 夜微澜吩咐着下人,语气没有半点起伏,梁芳茹的尸体就在距他不远处的榻上,但是夜微澜依然能如此淡定。 下人得了吩咐,就匆匆离开。 门关上没有多久,就再次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夜微澜听到动静,眼皮一抬,像是猜到了门外来人。 “进来。” 郭公公推门进入,垂首走近夜微澜,“王爷。” 夜微澜只是淡淡地扫了郭公公一眼,神情突然就暗淡下来,连原本上扬的嘴角都跟着下沉。 “人呢?” 夜微澜明知故问,他看郭公公的模样就知道一定出了麻烦。 郭公公的冷汗顺着鬓角留下,头垂得更低,“奴才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他说着就跪在夜微澜面前。 果然不出夜微澜所料,他顿时大怒,随手一甩就把手中茶杯砸在地上。 飞溅起的茶杯碎片擦过郭公公的面颊,留下一道血痕。茶杯中的热水则迸溅到郭公公身上。 但是郭公公就像没有察觉似的身体丝毫不动,仍是直直地跪在地上。 他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真当面对发火的夜微澜时,还是难免有些发怵。 “说说理由吧。” 夜微澜压制着怒气,话语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郭公公的双肩紧绷着,一五一十道:“奴才本以追到伊莲,但陆凌枫突然杀出把人救走。” 听到“陆凌枫”三个字,夜微澜下意识皱紧眉头。 “随后奴才带着人去佳鼎楼要人,陆凌枫装糊涂,趁着奴才不备,带人逃出了佳鼎楼。” “为何不追?”夜微澜冷冷质问道。 郭公公身体一僵,“奴才带的人不够,王爷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出城去追了!” “出城?你知道陆凌枫会把那个死丫头带去哪里?”夜微澜又道。 郭公公很清楚夜微澜知道,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奴才只知道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此时在城郊别院。” 夜微澜这次没有说话,他的怒气却丝毫未减。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还是被郭公公搞砸了。 但是比起惩罚郭公公,夜微澜更加在意的是陆凌枫。 陆凌枫的突然出现难道只是巧合这么简单么? 第2002章 传开 郭公公的身手,夜微澜是知道的。 能把郭公公逼退,可见陆凌枫的功夫绝不一般。 陆凌枫,隐藏的够深…… 夜微澜的双眼微微一眯,露出危险的气息。 郭公公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似是也感受到从夜微澜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气。 郭公公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开口说道:“王爷放心,奴才这就去追,将功补过,一定把伊莲的尸体带回来!” “闭嘴!”夜微澜怒斥道。 郭公公一惊,立即紧紧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还嫌麻烦不够多么?”夜微澜冷冷地训斥郭公公。 “奴才该死!”郭公公重重叩首。 夜微澜如今骑虎难下,伊莲的事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要做的就是在梁芳茹的真正死因传开之前,把皇权夺到自己手里! “你现在立即与姜中方联系,让他做好准备,等本王的消息,随时统兵攻城!”夜微澜立刻做出决策。 郭公公很快反应过来,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夜微澜摆摆手就让郭公公退下。 郭公公离开之后,夜微澜不自觉在屋内踱步,他沉吟片刻,突然开腔:“来人!” 门外的手下听到命令低头恭敬走进屋内,“王爷有何吩咐?” “去找左相来,就说本王有要事与他商议。” 手下得了命令后刚要走,又被夜微澜拦住,“稍等一下。” 夜微澜却没有急着吩咐,而是陷入了沉默,似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 手下听话地留在原地,静静等候夜微澜的吩咐。 等了一会儿,夜微澜突然轻笑一声。 “没想到,你的死倒是能给本王帮个忙。” 手下一凛,脸色苍白,下意识以为夜微澜是在和他说话。 夜微澜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是在与死去多时的梁芳茹对话。 夜微澜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自觉不错的主意,不免发出一声感慨。 偌大的屋内,只有手下一人能察觉到这种诡异的气氛。 夜微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又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 “把王妃病死的消息传出去,越快越好。” 手下闻言立即点头应下,“是!属下明白!” 所有人都走光,屋内再次只剩下夜微澜和梁芳茹。 他不疾不徐地踱步走到梁芳茹榻前,微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梁芳茹。 梁芳茹的身体已经僵硬,就连面容都起了些微变化。 “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要多亏了你。只不过你太冲动,走得那么早。不然的话,说不定可以看到本王登基。” 夜微澜说完嘴角跟着扬起,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的言语和神情中还带着几分可惜,好像在可怜梁芳茹的命不好。 “你放心,念在你与本王夫妻一场,只要本王登基,定然会给你追封。” 吩咐人处理好梁芳茹的尸体,夜微澜的心情格外轻松,他貌似漫不经心地走回自己的书房,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左相上门。 梁芳茹的死讯很快就在坊间传开了。 这不是普通百姓家死了人那么简单,这是堂堂的涪陵王妃! “一点预兆都没有,怎么这人说没就没了呢?” “就是啊!涪陵王妃人一直很低调吧?平时都没怎么见过,看起来身体也不差,怎的就死了呢?” “看来就是底子的事,养尊处优惯了,身体自然好不到哪去!” “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跟着附和。 “难怪最近有一个月都没见过了,平时还能看到官驿请官夫人过去喝茶看戏,现在都没动静了。” “那就是病得很严重呗!病来如山倒,这人啊,说没就没了!”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 “不过最近是怎么回事?这皇亲国戚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儿?” 经过这人无意的一句提醒,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哎没错!我也正想说,皇后娘娘这才殁了几天?涪陵王妃又出事了!啧啧啧。” 其他人都跟着点头。 “皇上和涪陵王是堂兄弟吧?一个死了皇后,一个呢?死了王妃,啧啧啧,都够惨的了!” “谁说不是呢?同病相怜的两兄弟,真是让人唏嘘!” “这皇室出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该找人给算算了?恐怕不是什么吉兆!” 这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旁边的百姓都是一顿,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忙打断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大家心里也都觉得这事有点邪门。 “说一千道一万,这都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该担心的。” 有人想得明白,说了一句大实话。 “可不就是!无论是皇上,还是涪陵王,他们都是皇族,关我们什么事?说多了,还要担心自己的脑袋!” “只是话又说回来,这皇室也一直没消停,倒霉起来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种时候才能看出来是兄弟,‘有难同当’。” …… 老百姓们说话也不敢太直白,不过有一点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 那就是夜微澜的皇族身份。 哪怕夜微澜多年来一直待在西北,与京都城的联系甚少。甚至在他回到京都之后,有不少百姓都对他不甚了解。 现在却不同了,没有人不知道夜微澜与夜微言是堂兄弟。 不仅如此,两人还“十分巧合”地前后殁了正妻。 这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的“缘分”,一下子就加深了百姓们的认知。 夜微澜也是地地道道的皇族。 这就是夜微澜想要的结果,他派去的人混迹在坊间,不仅是传播梁芳茹病死的讯息,更是要让百姓们意识到,涪陵王死了正妻也很惨。 现在看来,夜微澜这一招显然十分奏效。 左相得了夜微澜的消息,片刻没有耽搁,命人准备好之后就抄小路避人耳目到了皇家官驿后门。 早有人在那里接应,左相很快就进了官驿之内,脚步匆忙地赶到夜微澜的书房。 在来的路上,左相已经也想到了无数种猜测。 夜微澜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叫到官驿内。 第2003章 商议 左相料定有大事发生,而且十分紧急。 他与夜微澜以往很少在官驿内碰头,因为夜微澜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他始终不愿让左相出现在官驿内。 二人寻常都是在寺庙祭拜时才碰面。 所以这一次左相也觉得事情不简单,一路上都难免有几分紧张。 “山雨欲来”之感也越发强烈。 左相算了算日子,似乎离办那件大事的时间不多了。 轻轻叩开门,左相踏进了夜微澜的书房。 夜微澜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见人来了,就让人坐下。 “不知王爷急着叫臣来是有何事?”左相没有耽误时间直奔主题道。 夜微澜也不卖关子,直说道:“王妃死了。” 左相一听吃惊不已,嘴巴都合不上。 他就算是猜破天去,也绝对想不到是梁芳茹出了事。 “这……”左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想劝夜微澜节哀,但夜微澜看起来并不怎么悲伤。 而且左相不知道梁芳茹去世背后的真正原因。 “王爷节哀。” 左相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试探夜微澜的反应。 夜微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必多在意,本王找你来是有更重要的事。” 左相听了这话之后就彻底明白了,梁芳茹的死并不是“重要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左相心里难免有些唏嘘。 说到底,皇室的感情也就是这么回事,没有利益关系的扶持,也难以坚持下去。 左相对梁芳茹了解不多,但却很清楚她和梁霄的关系。 “但梁霄那边……”左相难免有些担忧。 现在是多事之秋,更何况梁霄还不知踪迹,加上云贵人母子的传言,左相的担心也是难免的。 一旦梁霄知道梁芳茹已死的消息,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但夜微澜却是不以为意,“知道又如何?王妃的身体状况一向不好。他可以不信本王,难不成连太医的话都不信?” 左相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王妃去世,本王的悲痛不亚于任何人,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本王?”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他的语气和神情与“悲痛”没有半点关系,“而且本王巴不得他来闹事,这样也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理由。” 后面的话夜微澜没有说完,但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左相显然已经料到夜微澜会是这种反应,也算是见怪不怪。 “王爷所言甚是。”左相附和道。 “事发紧急,恐怕之前定的计划也要有所改变。” 夜微澜只字不提梁芳茹,而是直接跳到了自己的大计。 左相沉思片刻,回道:“王爷的意思是,要加快?” “本王已经命人去信给姜中方。”夜微澜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道。 左相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速度提得如此之快,他难免会有些担心。 “王爷,此举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左相怕夜微澜操之过急,计划了这么长时间,一切都讲究周密和严谨,偏偏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夜微澜却是摇头道:“不,本王计划了这么久,随时都可以动手,最后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夜微澜心意已决,左相多说无益,于是就顺着夜微澜的意思点了头,“一切都按王爷您的意思办。” “云贵人母子的消息还未传开,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有利。”夜微澜接着分析道:“外有姜中方,内部唯一的威胁就是梁霄。” “王爷准备如何除掉梁霄?” 左相很快就抓到了事情的关键,眼珠一转,想到一个主意,“不如就用死去的王妃做诱饵?” 他的想法倒是与夜微澜殊途同归。 “梁霄警惕性强,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夜微澜悠悠地说着,顿了顿,又说道:“但是可以利用另外的梁家人。” “王爷您的意思是?”左相突然灵光一闪。 夜微澜一边的嘴角上扬,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左相看夜微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原来夜微澜想要利用的是梁大将军和梁夫人! 左相皱眉细想一番,恍然大悟,眉头舒展,忍不住感叹道:“王爷妙计!” 只要有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参与其中,不怕梁霄不上当。 “既然梁霄不能弃暗投明,那就怪不得本王了。”夜微澜语气似是十分可惜。 但是这番话听到左相耳朵里,却格外赞同。 这真是天衣无缝的妙计,除非梁霄要背负骂名,不然一定会掉入夜微澜准备的陷阱中。 想到梁霄这个大麻烦能被解决,左相心中自然无比痛快。 除去梁霄,左相甚至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阻碍夜微澜的夺权大计。 “王爷您准备何时动手?”左相已经迫不及待。 夜微澜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不急。” 左相蹙眉,不解地看向夜微澜。 说要加快的是夜微澜,怎么这会儿又说“不急”了? 夜微澜的心思,左相始终猜不透。 “等王妃的消息传到宫里。”夜微澜只说了这一句。 眼看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伊莲不用掀开车帘就知道此时已是半夜。 她不记得自己在马车山颠簸了多久,只记得刚到佳鼎楼的时候太阳才刚下山。 一晃,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马车突然停下,伊莲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紧双拳呈紧张的自我保护姿势,陆凌枫第一个从车上跳下。 伊莲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跟着一起下去。 “再不下车的话,见不到徐若瑾和梁霄,就怪不得我了。” 陆凌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伊莲的肩膀不自觉一抖,理智战胜了恐惧,她深吸一口气走下马车。 双脚重新站在地上的感觉让伊莲的心放在了肚子里,她紧接着就注意到自己此时正身处京郊山上。 面前是一座宁静的别院,看起来与世无争,自然地能让人安心。 伊莲眼神疑惑,陆凌枫已经快步走到别院敲开门。 别院门打开,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出乎伊莲的意料,那人看到门外是陆凌枫显然十分惊喜,态度更加恭敬。 第2004章 死讯 陆凌枫与管家言语了几声之后,他就快步进入别院。 伊莲看陆凌枫进去,也加快了脚步,她低头不敢多说话,快步走进别院,也不敢到处乱看。 伊莲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隐隐有点期待但又怕结果会让人大失所望。 万分纠结中,伊莲跟着陆凌枫到了别院的前厅。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 陆凌枫站直身体,朝外望去。 伊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徐若瑾和梁霄,出现在了她面前。 已经深更半夜,徐若瑾和梁霄都已经睡下,谁知梁三来叫醒他们,说陆凌枫来了。 徐若瑾很是纳闷,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脾气就有点暴躁,但陆凌枫既然能半夜三更前来,想必也是有事。 否则他就是再混蛋,也不会用这等方式扰人招烦。 梁霄更为冷静,起身后边与徐若瑾一同到了前厅。 只是对上视线,谁都没有急着开口。 徐若瑾看到伊莲,顿时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在这儿?是谁叫你来的?” 梁霄显然也意识到不妥,但她并不认得伊莲,只觉得莫名多出来个丫鬟,而且还是跟着陆凌枫一起来。 伊莲看到徐若瑾和梁霄很是激动,这么长时间来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在这一瞬间放下。 陆凌枫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开轻轻地叩门声。 就连伊莲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下意识捂住了嘴。 她之前被吓怕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噤若寒蝉。 徐若瑾皱眉看着伊莲的反应,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梁霄定定地看了伊莲一眼,面无表情道:“进。” 门外的人推开门进来,原来是梁八。 梁八的突然出现,让梁霄的面色一沉。梁八被梁霄留在郡主府,时刻注意京都城内的动静。 此时梁八出现,定然说明京都城内出了事。 “四爷。” “何事?” 梁八似是有难言之隐,停顿片刻后说道:“涪陵王妃殁了。” “什么?!” “不可能。” “王妃!奴婢对不起您!” 听了梁八的话,几人几乎同时说道。 他们都不愿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陆凌枫沉默了,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伊莲全身脱力似的瘫坐在地,不住地摇头,嘴里反复念叨着,“不会的,王妃不会死的,不会的……” 伊莲彻底崩溃了,憋了一整日的压力倾泻而出,嚎啕大哭,肩膀都跟着抽动,非常痛苦。 徐若瑾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是看着伊莲哭得如此上心,她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梁霄。 梁霄此时的脸色也很是难看,任谁都不想在半夜听到这样的消息。 虽然梁芳茹被夜微澜迷得没有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甚至为了那个人和梁家疏远。但是哪怕梁芳茹再不靠谱,她都是三姐,这点是不能改变的。 他不想相信这个消息,但他知道,自己只能接受事实。 偌大的前厅就只有伊莲一个人的哭声。 徐若瑾看了看陆凌枫的反应,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怎么会?!”徐若瑾震惊无比,脱口而出。 很久没有梁芳茹的消息,却没有想到晴天霹雳,得到的居然是梁芳茹的死讯?! 徐若瑾不能接受,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极有可能是夜微澜的诡计。 如今各种麻烦不断,不能排除夜微澜想要趁机插上一脚。 徐若瑾的脑子很乱,她不断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梁芳茹不会有事的。 可是伊莲在一旁哭得她心焦难耐,总是静不下心来。 “好了别哭了!”徐若瑾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伊莲一句。 但是伊莲此时什么都顾不上,只是念叨着那几句话,好像害死梁芳茹的人是她似的。 徐若瑾看到伊莲受了不小的打击,也没了法子。 她只能再去看陆凌枫。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陆凌枫第一时间撇清。 徐若瑾根本不信,仍是死死盯着陆凌枫。 陆凌枫被盯得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事你得问她。” 他指着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的伊莲。 可伊莲一时半会儿还冷静不下来,想说话都无法自已。 陆凌枫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她是从皇家官驿逃出来的,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肯说,只说要来找你和梁霄。” 徐若瑾皱眉。 “我没有办法,只能先把人带来。”陆凌枫说着似乎还有点委屈,“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保住她,连佳鼎楼都被郭公公给砸了个稀巴烂,那是多少银子,你知道么!” 徐若瑾才不理会陆凌枫提到的银子,只讶异伊莲的遭遇,“逃出来的?” 难不成是夜微澜对梁芳茹做了什么,伊莲才跑出来通风报信? 可这些都是猜测,究竟皇家官驿出了什么事? 但伊莲哭得伤心欲绝,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任何话。 徐若瑾还在琢磨,该怎样才能让伊莲冷静下来。 梁霄冷面的开了口:“你的主子怎么了?” 徐若瑾一愣,循声看去,梁霄的脸很冷。 她从未见过的冷。 但是伊莲此时只顾着哭,什么都听不到。 “夜微澜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说!!”梁霄控制不住,大吼了一声。 伊莲被吓得尖叫一声,身体瑟瑟发抖,哭声更大。 无论梁霄问什么,都无法从伊莲这得到哪怕一个字的回答,她就只是在伤心地哭。 而且越哭越烈。 眼看梁霄也没了耐心,徐若瑾急忙迈出一步挡在梁霄身前。 “这里交给我。” 徐若瑾看着梁霄认真地说道。 梁霄没有回答。 徐若瑾接着看了一眼旁白的陆凌枫,给他使眼色。 陆凌枫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但他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主动走上前,打圆场,“这里还是交给她们女人吧,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先回避一下。” 他边说边去拉梁霄的胳膊。 梁霄一记眼刀飞过去,冷冷地看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手也下意识松了松。 求助似的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把梁霄一推,“去吧,我都说了这里交给我。你在这里只会让她更害怕,更不敢开口。” 梁霄又看了伊莲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陆凌枫忙抬脚跟了上去。 第2005章 不信 徐若瑾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徐若瑾就要一个人面对眼前的烂摊子。 哭泣不止的伊莲,还有梁芳茹的死讯…… 徐若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这么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伊莲。 她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劝慰都没有,只是等着伊莲哭完。 伊莲苦不堪言,想起之前的种种,又是后悔又是自责。 要是自己没有走的话,王妃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伊莲仍在抽噎,梁霄和陆凌枫都离开之后,她的心绪多少也平静了些。 徐若瑾看时机差不多,就轻轻走到伊莲面前蹲下身,“跟我来。” 说着,她主动去拉伊莲的手。 伊莲本能地有点抵触,却拗不过徐若瑾的主动,徐若瑾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凝视着伊莲,把自己的诚意传递过去。 伊莲孤独而又害怕,加上这么大的打击,会崩溃也是自然。 她现在最需要一个人能给她方向,带她出泥潭。 徐若瑾就是这样的存在。 伊莲的抽噎声渐渐变小,沉默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站得起来么?”徐若瑾关心地询问伊莲。 伊莲没有回答,默默流着眼泪艰难地站起身。 起身的瞬间,伊莲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徐若瑾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双手已经准备好随时撑着伊莲的身体。 伊莲眼前一黑,下意识扶住了徐若瑾的胳膊。 徐若瑾撑住伊莲的身体,什么都没说。伊莲反应过来时连忙后退两步,好像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她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怎么能让郡主扶着自己? 徐若瑾却丝毫也不在意,扶着伊莲的手臂,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前厅人来人往,人多口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而且现在这么晚,徐若瑾也不想因为这些事吵醒云贵人。 回京在即,云贵人本就有些敏感和紧张,若是被她知道皇家官驿的事,肯定又要多想。 徐若瑾把哭泣的伊莲带回自己的小院,此时红杏和黄芪也都醒过来,正在小院里焦急地等候着。 她们看到徐若瑾回来时都很高兴,但是紧接着看到一旁哭啼啼的伊莲时,都愣住了。 伊莲的双眼哭得红肿,神情狼狈,红杏和黄芪一时没有认出来,只觉得事情奇怪又蹊跷,下意识看向徐若瑾,眼里带着疑惑。 徐若瑾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吩咐道:“去打盆热水来。” 红杏和黄芪虽然好奇,但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打回热水放好,红杏和黄芪走近了些才认出伊莲是谁,更是惊讶。 涪陵王妃的贴身丫鬟? 突然找到了别院这里? 只是徐若瑾暂时没给她们答案,而是道:“这里没事儿了,你们先回去睡吧。” 红杏和黄芪对视了一眼,压下心底的疑惑,乖乖地福身退下。 屋内只有徐若瑾和伊莲两人。 徐若瑾淡定地起身去洗了布子,然后把冒着热气的布子递给伊莲,“擦把脸吧,能舒服一点。” 伊莲听后愣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双手颤抖着接过,声如蚊蚋地念叨了一句,“多谢郡主……” 热乎乎的温度碰到面颊,擦干了伊莲的泪水,拿走布子之后的阵阵凉意让伊莲的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徐若瑾看伊莲的抽泣声渐小,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次,她要等伊莲主动开口。 “王妃真的受了很多苦,她整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极少出门,也不愿意和官夫人们相处,她总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徐若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伊莲。 “王妃做任何事,先想到的一定是王爷,但是王爷只有在有麻烦的时候才能想起王妃。”伊莲说着眼神也暗淡下来,“王妃总是在期盼中度过失望的每一天。” 徐若瑾明白伊莲的意思,她更清楚梁芳茹对夜微澜有多重视。 夜微澜任何一句话都能牵动梁芳茹的心,甚至影响她的一举一动。 他们说得再多都不如夜微澜一句甜言蜜语。梁芳茹是当局者迷,但徐若瑾觉得她是“中毒”太深。 “王妃最近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太医来过多次,开了药就走。都说让王妃出去多走走,但是王妃就是不愿出门。” 伊莲想起这些不禁埋怨自己,“要是奴婢再强硬一点就好了,也许王妃的情况就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徐若瑾插了一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但是前些日子王爷要王妃进宫去找皇后,虽然王妃很不舒服,可还是满足了王爷的要求。”伊莲现在无比后悔当时为何没有拦住梁芳茹。 徐若瑾细细一想大约就猜到了夜微澜的心思,她没有多问。 “本来太医说,王妃的身体每况愈下,但要是细心调理,还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伊莲说着说着再度哽咽,“就在前日王爷突然叫奴婢过去,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让奴婢下到王妃的汤药中……” 徐若瑾听后又是惊讶又是气愤,“然后呢?” 她忍不住追问,压下心中的怒气,决定耐下心来听伊莲把话说完。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害死王妃的!”伊莲说着竟又是要哭起来。 徐若瑾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那包药粉有何用处?” 伊莲愣了一下,哭声稍稍止住,“知道……王爷对奴婢说,那是能减轻王妃痛苦的药,能让王妃解脱……” “奴婢没想到王妃会死……”伊莲泣不成声道。 徐若瑾皱眉,这其中有些疑点她想不通。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伊莲现在不太清醒,所以说出来的话有点难以理解。 “奴婢离开官驿的时候,王妃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徐若瑾反应过来,“是她让你来的?” 伊莲点头,“嗯……王妃让奴婢去郡主府找、找您和梁左都督……但是奴婢笨,迷了路被郭公公找到……多、多亏了国舅爷,奴婢才保住一条命……”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好歹徐若瑾也听明白了。 这么看来,陆凌枫也没有说谎,因为伊莲的话和陆凌枫方才的解释对得上。 第2006章 唏嘘 “奴婢本来不想走,王妃实在太可怜了,奴婢不在官驿的话,真的怕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伊莲委屈地说着,“但是王妃听到王爷对郭公公说的话之后就一定要让奴婢逃走。” 徐若瑾立刻就抓住了重点,她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伊莲的这句话。 梁芳茹究竟为何突然将伊莲赶走让她来找自己通风报信? “他们说了什么?!”徐若瑾目光灼灼地盯着伊莲。 伊莲顿了顿,很是悲伤地低下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惧意,说道:“王爷说要……继续给王妃下药,还要给您和中林县送信……” 说到这伊莲突然顿了顿,面露难色,好像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徐若瑾听到前面的话已经有些疑惑。 信?什么信?自己怎么不知道? “还有什么?”徐若瑾尽量压抑怒意,平和地询问道。 “王爷说、说……他要杀了皇上夺权!”伊莲说完这句话抖如筛糠,惊恐地抱着头,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她知道得太多,迟早会被人灭口! 徐若瑾没有半点儿犹豫就坐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伊莲的肩膀。 “别怕!这里不是皇家官驿,这里是京郊别院,我们都在这儿,你不会有事!” 徐若瑾用自己的话当定心丸。 其实徐若瑾此时也是强行镇定,当她亲耳听到夜微澜的野心时,也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虽然早知道夜微澜不是省油的灯,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铤而走险?! 她真是又惊又恨,惊讶夜微澜怎么敢有这个胆子,又恨他为了达到目的连结发之妻都要利用。 徐若瑾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冲到皇家官驿给夜微澜两耳光,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梁芳茹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徐若瑾又是一声叹息。 就像伊莲说的,终于他们还是晚了。 徐若瑾心里很难受,想到以往的种种,仍是唏嘘不已。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梁芳茹已经不在,所有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后来王妃什么都知道了,她生气、绝望,也害怕,更有后悔,她责怪自己为何当初没有听你们的话……”伊莲在徐若瑾的安抚下,平静了些,就说出梁芳茹最后对她说过的话。 徐若瑾神情有点恍惚,似是还无法接受梁芳茹真的死了。 “临死之前,才明白过来,还有何用?”徐若瑾低声说了一句,话语中饱含恨意和不甘。 伊莲这一次什么都没说,因为徐若瑾说的没错,要是梁芳茹早一点醒悟,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是从来一次,梁芳茹也一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梁芳茹被夜微澜的甜言蜜语蛊惑,最后一刻能幡然醒悟已经不容易。 梁芳茹就是这个时代最传统的女人,嫁出去,夫就是天,她没有自我,一切都围着夜微澜转。 徐若瑾神色也有些黯然,“夜微澜实在太可恶了!这种人渣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心中窜起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她紧紧咬着下唇,双拳紧握。 “王妃命苦,不然也不会……”伊莲也说不下去哭起来。 徐若瑾却是皱眉,“什么命苦?是她太软弱,而且一味相信夜微澜,听不进别人的话,不然,她绝对可以改变这种所谓的‘命运’!” 伊莲被徐若瑾的话吓到了,愣愣地看着徐若瑾,连哭都忘了。 因为徐若瑾说出的话太“大逆不道”,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有和命运抗争这样的想法呢? 徐若瑾察觉到伊莲的视线,她并不打算改口,但也没有与伊莲多说。 只是在这种时候,徐若瑾不禁想起了云贵人。 若是云贵人也像梁芳茹似的,什么都不敢迈出第一步,她们母子恐怕也早就生离死别。 徐若瑾悲痛的同时还有一丝庆幸,至少云贵人醒悟得早了些。 只是逃过一劫的云贵人并不代表以后也可以安枕无忧,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多麻烦。 徐若瑾也会担心凭云贵人的意志能坚持多远。 只是这不受她来控制…… 伊莲还有走出梁芳茹已死的阴影,仍是在低声啜泣,两眼都哭成了铜铃,泪水却还是止不住。 徐若瑾看到伊莲这么可怜的模样却也只能叹一口气。 梁芳茹的死讯太突然,徐若瑾都无法坦然接受,更何况贴身伺候梁芳茹的伊莲。 徐若瑾知道此时自己说再多安抚的话也没什么用,还是要靠伊莲自己。 梁芳茹为了让自己和梁霄知道夜微澜的阴谋,把唯一生的希望给了伊莲。 那她就不能让梁芳茹的心落空,必须马上去找梁霄。 徐若瑾本想叫方妈妈来带伊莲下去,但是一想方妈妈还要照顾云贵人母子,就只能作罢。 她走到院子里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自己混沌的脑子变得清楚一些。 谁知这一推开门,徐若瑾就惊讶地看到了红杏和黄芪。 红杏和黄芪听到门响匆忙站起身,都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郡主……”红杏语气带着几分自责,“奴婢不是故意不听您的话。” 红杏还想解释什么,但是被徐若瑾摆手阻止了,她没有生气反而很欣慰,“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不过我没事,你们别多想。” 徐若瑾反过来安抚红杏。 红杏这才稍稍放心,她和黄芪都是因为担心徐若瑾会不会突然有什么吩咐,索性直接留了下来。 徐若瑾也猜到红杏和黄芪的心思,她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吩咐道:“正好,还要辛苦你们帮我照顾伊莲。” 红杏和黄芪马上点头。 “带她下去安顿好,别让云贵人看到她。”徐若瑾吩咐道。 红杏和黄芪应下来,利落地去屋里把伊莲带出来。她们两个一左一右扶着伊莲,走到徐若瑾身边还特意顿了顿脚步。 伊莲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是看到徐若瑾时还是想要福身道谢。 不过伊莲的动作被徐若瑾制止了,“好好休息。”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是也足够让伊莲感动地泪流满面。 这是她这几天来听到的唯一一句放进心里的话。 第2007章 冷静 伊莲重重地点头随着红杏和黄芪离开。 徐若瑾抬起头,看着挂在天上的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伊莲是可以去休息了,但对她来说,麻烦还远没有解决。 徐若瑾来不及放松太多,走出院子直奔梁霄的书房去。 陆凌枫按徐若瑾的吩咐把梁霄先拉走。 梁霄虽然气不过,但因为是徐若瑾的要求,他只能在书房焦急等待。 面色黑如锅底,始终阴沉着脸,陆凌枫时不时看两眼梁霄,看到他这副模样只能无奈地摇头和叹气。 梁芳茹再怎么说也是梁霄的三姐,梁霄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陆凌枫设身处地地想,也很能理解梁霄。 只是陆凌枫也略有几分诧异,毕竟他从来没看过梁霄因为什么事儿慌张或者情绪这么大的波动。 当然,关于徐若瑾的事除外。 梁霄和梁芳茹之间的事,陆凌枫也了解一些。 梁霄不是一个喜怒挂于脸上的人,或者说梁霄根本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这一面。 所以陆凌枫才觉得这一次是“大开眼界”了。 他和梁霄站在书房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是就这么站着似乎更不对劲。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就是了。”陆凌枫顶不住压力,先开了口。 梁霄听了陆凌枫的话,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陆凌枫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我说这事儿和我有关系么?我被牵扯进来也就算了,还要被你们夫妻两个使唤,我容易么我?” 陆凌枫很委屈,对着梁霄大倒苦水。 梁霄连一眼都不多给陆凌枫,“那也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陆凌枫惊愕地睁大双眼,不服气地走到梁霄的正面,“你确定?你有没有良心,你再说一遍?” 梁霄看着气急败坏的陆凌枫,不知为何反而冷静下来。 “你说不说?不说就出去,别在我面前转,晕。”梁霄依旧不买账。 陆凌枫彻底没辙,他对上梁霄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使劲浑身解数也不是梁霄的对手。 梁霄这家伙软硬不吃,他知道自己再憋屈,也只能自己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伊莲被郭公公追杀,正好到我佳鼎楼前面的小巷。我在二楼看到了,就去帮了一把。” 后面的事陆凌枫简单地说了说。 但是有一点陆凌枫没忘记反复强调,“就为了伊莲这个丫鬟,我的佳鼎楼都被人砸的差不多了,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谁砸的找谁要去。”梁霄瞥了陆凌枫一眼,根本不买账。 陆凌枫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我可是为了这个丫鬟,为了你们梁家的人!”陆凌枫不依不饶。 他这会儿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生意人,佳鼎楼被砸,这损失去找郭公公要,夜微澜给不给还是两说。 但是这伊莲可是为了给梁霄和徐若瑾报信才来的,没有自己出手相救,她早就死在郭公公的手里了。 伊莲死了,梁霄和徐若瑾不可能知道梁芳茹临终交待了什么,如此算起来,陆凌枫对梁霄提出的要求说得过去。 但所有一切,都架不住梁霄的脸皮厚。 “若是稍后若瑾带来的消息你不听,这个银子我就赔。”梁霄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凌枫哑口无言,他长了长嘴,这事儿还真不可能不听! “算你狠!” 陆凌枫咬牙切齿,“爷我认了,说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梁霄没有回答陆凌枫,而是直接唤了一声,“梁三。” 门被轻轻推开,梁三垂首走进书房,“四爷。” “立刻吩咐下去,收拾行李,随时出发回京都。”梁霄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梁三面不改色地应下来,转身出门还不忘把门关好。 陆凌枫也有点惊讶了,他没想到梁霄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京都城此时并不太平,你回去做什么?”陆凌枫不解,直接问道。 未等梁霄回答,门就被再次叩响。 陆凌枫只好暂时收回自己的问题,然后就看到徐若瑾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徐若瑾先是打量了陆凌枫一眼,随后又把视线落在梁霄身上。 “你们聊完了?”徐若瑾见陆凌枫和梁霄都不开口,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陆凌枫看出徐若瑾的兴致并不高,显然梁芳茹的事给她的打击并不小,她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你来的正好,梁霄刚下的命令,说要现在立刻回京都城。” 陆凌枫没打算卖关子,干脆利落地“卖”了梁霄。 但梁霄并不以为然,仍是淡淡地站在原地。 徐若瑾一听,眉头已经拧成一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贵人母子,“走?云贵人怎么办?” 她想知道梁霄这个主意是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云贵人的安危。 梁霄毫不犹豫地回道:“与我们一起回去。” 看着梁霄坚定的模样,徐若瑾本来都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事到如今,梁霄的决定反而给徐若瑾省去不少麻烦。 徐若瑾也不用费心思纠结。她原本还在想做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再和云贵人商量一下。 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商量的必要和时间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徐若瑾看起来除了答应没有别的答案。 陆凌枫也是面露惊讶。他本以为徐若瑾可以“理智”地劝说梁霄,让他不要那么冲动。 但没想到徐若瑾也和梁霄一样“冲动”。 “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我来提醒你们。”陆凌枫接着补充道:“京都城内现在可是一团乱,夜微澜蠢蠢欲动,皇宫更是不太平。还需要我多说么?” 陆凌枫的言外之意,暂时没有地方比这处别院更安全,也不用说郡主府。 徐若瑾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是此时她更愿意相信梁霄的决定。 “你的意思,只要我们待在这里就能安然无恙?一味逃避能逃一辈子么?”徐若瑾反问陆凌枫。 陆凌枫被噎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徐若瑾。 第2008章 出发 与其被动躲避,还不如正面迎击。 这一点徐若瑾和陆凌枫都看得很透,只不过他们处理事情的想法不太一样。 陆凌枫沉默片刻,“那个丫鬟说什么了?” 徐若瑾看了看梁霄,梁霄并没有阻拦,徐若瑾便把伊莲的话大致说了下,“……夜微澜要造反,三姐到最后反应过来,她被利用了……” 话已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因为越清楚,梁霄的心就越痛。 陆凌枫心底已经有了预期,听徐若瑾如此说辞,他已猜到了所有的事。 “你们聊,我先出去。”他识趣的不再打扰,也是不想再看梁霄的那一张冷脸。 这个时候的他,除了徐若瑾,谁也安抚不住。 徐若瑾想起伊莲说的话,问梁霄道:“夜微澜来信了?” 梁霄听后淡定地点头。 “信上说什么?”徐若瑾心底一沉,追问着道。 “他说三姐病重,让我们过去一趟。” 梁霄脸色更加难看。 梁芳茹病重? 此时已不止病重,甚至已经过世。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 徐若瑾心里已经把夜微澜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夜微澜连信都写好了,却根本不想多等一天,仓促了结了梁芳茹的性命。 虽然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徐若瑾并不知情,但是她知道,必须要夜微澜付出代价。 此时的沉默压抑得人心底发慌,徐若瑾看向梁霄,他脸上的愤恼虽重,却让她觉得惹人心疼。 伸开双臂,抱住梁霄,她什么也没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只需要安静地陪伴在梁霄身边,就是最好的良药。 梁霄感受到徐若瑾身上传来的温暖,暴躁易怒的心也渐渐变得平稳,伸出手臂拥着她。 “放心,我没事。”梁霄低沉的声音从徐若瑾的发顶传来。 徐若瑾轻轻“嗯”了一声,“我要去看看云贵人。” 梁霄紧紧抱了徐若瑾一下才松开怀抱,鼻子周围还留有徐若瑾身上的香气。 虽然心有不舍,但梁霄还是让徐若瑾离开了。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徐若瑾从梁霄的书房出来就去了云贵人的小院。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云贵人已经起床,小皇子也醒了,正由方妈妈照看着。 云贵人看到徐若瑾这么一大早就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还是有些惊讶的。 “郡主您怎么来了?” 徐若瑾没有耽误时间在寒暄上,直接拉着云贵人的手到一边坐下,郑重其事地问道:“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回京都,你可以么?” 迎着徐若瑾灼灼的视线,云贵人一时有点愣。 沉默了一会儿,云贵人神情略有些变化,但仍是点头答应下来,“好,我这整理物件。” 她说着就要起身。 虽然云贵人没有问为什么,但徐若瑾憋在心里也不舒服,“我知道这个决定略有些仓促,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郡主您之前和我说过,我已经做好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说到这儿,云贵人嘴角扯起一丝笑容,笑的时候却不禁低下了头。 第2009章 麻烦 徐若瑾斟酌了半晌,还是决定说清缘由。 因为事情已经出了,云贵人早晚都会知道,瞒着她也没有必要。 “突然离开,与你的关系并不大,只发生了些事情,我们不得不立刻出发。对不起,我也希望能多一点时间,但是……” 徐若瑾为难地看着云贵人。 云贵人不禁微微皱眉,“什么事?” 徐若瑾轻轻地摇了摇头,“是涪陵王妃。” “王妃?那她不就是梁家的三小姐?”云贵人微微蹙眉。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沉重地说道:“她过世了。” “啊?!”云贵人大惊失色,她根本没想到涪陵王妃会突然…… 徐若瑾怕云贵人会想得太多,急忙开口想要安抚几句。 但显然云贵人更担心她一些,“郡主您还好么?” 云贵人强压着自己的伤感,想要安慰徐若瑾。 毕竟梁芳茹是梁家人,又是梁霄的三姐,和郡主府的关系更近…… 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梁芳茹的事迟早要解决,不过眼下还是要先帮你。” 云贵人有点为难,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又不知该怎么劝徐若瑾。 徐若瑾看出云贵人纠结,就安抚她道:“别钻牛角尖,事情迟早会发生到这一步,只不过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提前了而已。” 云贵人似懂非懂地地点点头,沉默片刻后对徐若瑾说道:“我明白的,郡主你放心,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你添乱。” “没有添乱这一说,只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做法,仅此而已。”徐若瑾颇有几分语重心长。 她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对云贵人来说的确有些难以承受。 但有些事却是云贵人不得不去面对的,只要她能想清楚,徐若瑾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会顺畅不少。 “放心,我都懂的。”云贵人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徐若瑾叮嘱了云贵人几句就起身离开,“……我不耽误你时间,你慢慢来。” 云贵人点头,嘴角一勾,“东西不多,很快就好。” 徐若瑾临走又和方妈妈通了气,有方妈妈帮忙,徐若瑾也能放心一些。 只是当方妈妈听说梁芳茹已经去世的消息时,还是吃惊地差点握不住手里的针线。 “三小姐她……她真的?”方妈妈不敢置信地看着徐若瑾,多么希望自己听到的只是一个谣言。 徐若瑾也想摇头,但她不能。 停顿片刻后,徐若瑾还是点头应了一声,“是,梁八带回的消息,京都城应该已经传开了。” 方妈妈眼眶微红,低下头悄悄用手抹了抹眼角,久久没有说话。 徐若瑾为了不让气氛太沉重,就继续说道:“夜微澜可能把消息传到宫里去了。她的死讯太突然,恐怕中林县那边还没有得到消息。” 这是徐若瑾比较担心的,尤其是梁夫人,身体一直不算多么好,若是听说梁芳茹的死讯,一定会是个不小的刺激。 徐若瑾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就连方妈妈也想到了这一重。 方妈妈跟在梁夫人身边那么久,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梁芳茹长大的,对她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虽然梁芳茹嫁到京都,成了涪陵王妃之后变了很多,方妈妈也对她很失望,但是这不能轻易让感情消逝。 “三小姐太傻了……”方妈妈声音带着哭腔。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难受,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心里更多的是气愤。 “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夜微澜好过,他要为他做出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郡主,您是说,三姑奶奶是被涪陵王害死的?”方妈妈震惊之后格外担心,“涪陵王这是想做什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徐若瑾信誓旦旦道,“妈妈别担心,我不是冲动的人,我向你保证有什么计划都会告诉你。” 方妈妈这才稍稍安心,但心里仍是空落落的。 “唉,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可怎么办才好。”方妈妈还是放心不下梁夫人。 梁芳茹的死讯一旦传回中林县,梁夫人一定要伤心的。 徐若瑾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瞒着她也不是长久之计,或许长痛不如短痛。” 方妈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顺着徐若瑾的意思点点头。 “我们要先回京都城,云贵人还是要多辛苦妈妈了。”徐若瑾把云贵人托付给方妈妈。 方妈妈郑重地点头,“郡主放心,老奴会安排好的。” 其实方妈妈还有很多事想问,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的疑问都可以暂时放在后面。 太阳渐渐升起,京郊的山顶别院外表看起来仍是平静无波,但内部却是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就连一向在门口出没的管家都加入到准备中,从后院牵出了马车。 皇宫则与别院恰好相反。 梁芳茹的死讯传到宫内,田公公带着刚得到的消息,脚步不停地去御书房禀报给夜微言。 夜微言最近一直都留在御书房,仿佛有处理不完的政事。 最近一直困扰夜微言的就是七离之事。 姜中方来信说要大举进攻七离,特意来向夜微言请命。 夜微言本就焦头烂额,得了这个消息又不得不暂时把其他事放在一边,潜心研究起攻打七离的时机。 姜中方带着大魏的军队此去七离已经有些日子,首战大捷之后就无甚消息传回。 夜微言想了想,宫里的沉闷也的确需要些边境的好消息来刺激一下。 夜微言正琢磨该怎么给姜中方下令,御书房门口就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田公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还不忘随手把门关好。 夜微言本来没有在意,但是听到田公公略有些仓促地脚步声,不禁微微皱眉。 “何事如此慌张?” 田公公深吸一口气,“启禀皇上,皇家官驿来的消息。” 夜微澜? 夜微言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紧接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还在和严弘文商议西北之事,接下来就是拿夜微澜开刀,一切都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但是偏偏在这种时候传来皇家官驿的消息,夜微言的预感告诉自己,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第2010章 死讯 “嗯?什么事?” 夜微言应了一声,面上依旧保持平静,对官驿的事,他并不关心。 田公公面露难色,但还是说道:“涪陵王妃,夜里因病,殁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田公公顿了好几次才说完。 话音落下的瞬间,田公公也松了口气。他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因为涪陵王妃的死实在太过突然,之前没有任何预兆。 田公公想来想去还是立刻禀报皇上,万一这其中又牵扯了什么麻烦事。 毕竟是皇家官驿出事。 而且,涪陵王妃还是梁霄的姐姐。 夜微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住了,沉默片刻后确认似的问道:“涪陵王妃不就是梁霄的三姐?” 田公公苦涩一笑,随即点头,“正是。” 夜微言似乎也意识到这件事的麻烦,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任务,“病死?” 田公公点头。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之前怎么没听夜微澜提起?” “这……老奴也不知。”田公公摇摇头,然后又说道:“不过老奴听说,太医们都已经去过了。” “朕对她印象不深,似乎没有来过宫里几次吧?”夜微言问道。 田公公想了想仍是点头,“涪陵王妃是个低调的人,平日也鲜少与官夫人往来,您不熟悉也是自然。” 夜微言听后沉沉叹了口气,“但是这件事牵扯到梁霄,就多了不少麻烦。” 田公公当然明白夜微言的意思。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妃也就算了,偏偏这王妃既和夜微澜有关系,又是梁霄的三姐。 错综复杂的关系叠加在一起,皇上的确是要好好抽出时间来想一想。 田公公这时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御书房内的夜微言和田公公都有点纳闷,这么晚了怎么有这么多消息? 不过夜微言并没有多想,他直接把人叫了进来。 “又怎么了?”夜微言问道。 小太监走进御书房跪好,“启禀皇上,现在外面都在传皇家官驿的消息。” 夜微澜眉头皱得更紧,“这么快就传开了?” 田公公同样诧异,梁芳茹为人低调,与其它府邸接触不深,这么快消息传到了坊间?要说这背后没有人出力,他是绝对不信的。 “是……”小太监似乎欲言又止。 夜微言看出不对劲,又问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小太监有点为难,也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下意识就抬头去看田公公。 可是田公公也不知外面传的消息,一时也没了主意。 夜微言察觉到小太监的异样,略有不耐地催促道:“快说!” “是!”小太监一个激灵,忙应道:“百姓们都在说皇上您和涪陵王都、都……” 夜微言眼神一厉。 “都死了正妻!都说您和涪陵王真是亲堂兄弟,还说皇族有点邪门,该、该驱驱……不干净的东西……” 后面的话小太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这随便一句话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果然,听了这些话之后,田公公都是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小太监已经来不及。 夜微言的脸色更不用说,比之前难看得多。 皇族本就忌讳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不过这些显然已经不是重点,夜微言很想知道,皇家官驿的事究竟为何传的这样快。 除了夜微澜,夜微言想不到更好的原因。 田公公看气氛不太对劲,连忙摆手让小太监下去。 “实在是荒唐至极!” 小太监才刚退出御书房把门关好,夜微言就重重地拍了御案。 田公公的肩膀跟着一耸,忙端茶安抚道:“皇上莫急,这都是愚昧的百姓们随便说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夜微言仍是不悦道:“什么叫都死了女人?这能说明什么?朕是朕,他是他,没有半点干系!” 田公公忙点头附和道:“是!皇上说得是。” 夜微言喝了口茶,稍稍冷静了几分,然后道:“朕觉得此事有蹊跷。” “皇上您的意思是涪陵王故意放出消息?”田公公猜测道。 夜微言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不仅如此,他这么做极有可能是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田公公又问道。 “说不定和梁霄有关。”夜微言答道。 田公公不解,“梁左都督?” “涪陵王妃是梁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梁霄不可能坐视不管。”夜微言推测道。 田公公一想,皇上的话的确有道理。 只是田公公却想不通夜微澜这么做的理由,而且他的脑袋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一个下人的猜测。 “皇上……您是说涪陵王妃的死与……”田公公没有说完。 但是夜微言听到这话的淡定神情已经说明一切,田公公所想的与夜微言一致。 “这只不过是朕的猜测,不然一切过于巧合,你不觉得么?” 夜微言的话语听不出多少情绪。 田公公纠结片刻,也跟着点头,“皇上所言甚是。” “朕让你派去盯着官驿的人呢?”夜微言突然问道。 田公公很快镇定下来,“老奴已经问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夜微言神色一暗,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御书房内的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田公公就静静地站在夜微言身边,等候皇上的吩咐。 夜微言则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夜微言终于开口吩咐道:“把夜志宇找来。” 田公公马上应声,“是!” 这种时候,还是要把这种事交给夜志宇去处理。 夜微言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他不仅要处理宫内的事,还有西北和七离等着他。 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偏偏夜微澜也要来添乱。 夜微言心情自然不爽,但目前他知道的消息还算不上有力的证据,他需要夜志宇去查到更多。 田公公得了命令立刻就派人去大理寺找人。 夜志宇的速度快,又是皇上的命令,他也不敢耽误时间。 在进宫的路上,夜志宇多少已经猜到皇上会急召自己入宫的原因。 毕竟涪陵王妃的死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第2011章 不解 夜志宇也一直在等皇上召见自己。 若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没有消息的话,夜志宇就会亲自进宫一趟。 不过还好,夜志宇得到了皇上的急召。 夜志宇到达御书房的时候,门外已经早有人候着,看到他就立刻让他进去。 “统领大人,皇上在里面等您。” 听了这话,夜志宇大步跨进御书房,察觉到气氛有点不一般。 “皇上。” 不等夜志宇行礼完毕,夜微言立刻问他道:“皇家官驿的事你知道了么?” “皇上是指涪陵王妃?”夜志宇试探道。 夜微言应声,“对。” “属下也是刚刚听得消息,暂时没有官驿的消息,便先进宫了。”夜志宇立即道。 夜微言认真道,“朕要你连夜去查明官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立刻回禀给朕,知道了吗?” “是!臣这就去!” 夜志宇也不废话,接下命令之后就退出了御书房。 他当然明白,皇上怀疑涪陵王妃的死因,因为这也是他疑惑之处。 田公公见夜志宇离开才轻声问道:“皇上,此事交给大理寺卿,会不会有些仓促?” 夜微言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反问田公公道:“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么?” 田公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虽然田公公不认可夜志宇,但也不能不承认,如今皇上身边可使用之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尤其是调查夜微澜这种事,更是马虎不得。。 即便夜志宇之前并没有做过几件让皇上满意的事,但在这种时候,皇上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信任了。 夜志宇离开,夜微言等得有些心急,但也只能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 田公公看着夜微言焦躁不安的样子只能暗暗叹气,如今是多事之秋,皇后的后事还没有料理好,偏偏涪陵王妃又出了事。 夜微言此时的脑海里也不自觉开始想百姓中的传言。 皇上和涪陵王是亲堂兄弟,就连正妻都一前一后死了。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夜微言脸色也越发难看,他显然意识到这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麻烦。 眉头紧锁,俨然陷入了深思中。 田公公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上的神情,也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半晌,就在田公公胡思乱想之际,夜微言突然开口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夜微澜在背后……” 随着夜微言的话,田公公的心也跟着被提了起来。 但是夜微言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门外的叩门声打断。 田公公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立刻对着外面问道:“何事?” “皇上,属下有事求见。” 原来是侍卫的声音。 一听声音,田公公挑了挑眉,忙用询问的目光去看皇上。 夜微言也是愣了愣,点头让人进来。 侍卫走进御书房后,夜微言和田公公都看出这是此人是特意安排在京郊的御林卫。 “你怎么来了?” 夜微言有些好奇,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还是说京郊出事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夜微言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侍卫面色复杂,顿了顿之后说道:“回禀皇上,是梁左都督,趁着夜色带别院内的人进了京都城。” “你说什么?!”夜微言震惊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卑职奉命在山下守着,半夜传来马车的动静,就看到梁左都督带着人下了山,直奔城内而来。” 夜微言似乎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他紧紧皱着眉,“他们怎会突然下山?” “这……卑职也不知道。”侍卫也很为难,“那是梁左都督的人,卑职不敢硬拦。” 当时情况紧急,而且皇上的命令只是让他们在那里保护别院内所有人的安全,却没有说万一他们下山怎么办。 于是他们只能在眼睁睁地看着梁霄带人离开京郊之后,才立即进宫通禀皇上。 夜微言听了之后不自觉睁大了双眼。 “梁霄这会儿跟着添什么乱!”夜微言百思不得其解。 田公公看到夜微言发愁的模样,也跟着默默叹了口气,所有的麻烦都凑在了一起。 “皇上,应该是因为涪陵王妃过世的事。” 田公公在夜微言耳边小声提醒道。 夜微言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但紧接着他的头皮一阵紧绷,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皇上,您怎么了?”田公公看出夜微言不对劲,紧张地问道。 夜微言没有理会田公公,而是急急地问侍卫道:“云贵人母子呢?她和小皇子也下山了吗?” 侍卫愣了一下,然后面露难色,“这……卑职也不知,只有两辆马车,但是卑职看不到里面坐了什么人。” 当时情况发生的突然,他们只来得及看到梁霄。 夜微言很是不满,但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喋喋不休地追问,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田公公也反应过来“皇上,梁左都督不是会胡来的人,他做事一定有缜密的计划。” 虽然田公公不知梁霄这时候下山的真正原因,但他觉得梁霄和徐若瑾不会把云贵人和小皇子母子留在别院。 “他们多半会把云贵人和小皇子带回郡主府。”田公公推测道。 夜微言渐渐冷静下来,心下稍定,但仍旧担心小皇子。 “小皇子还未满月,徐若瑾和梁霄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能让朕的儿子如此颠簸?” 夜微言说着露出几分不悦。 田公公只好顺着夜微言的话说,“皇上,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梁霄和徐若瑾把人带会郡主府了,但是他们会想要把母子二人送进宫么? 显然夜微言也在担忧这个。 “你说他们会直接进宫来么?若是进宫的话,朕是不是还应该派人去接他们?” 夜微言已经在想细节。 但田公公却不这么认为,但他也不想当着夜微言的面反驳。 夜微言一直没有承认云贵人还活着,照徐若瑾的脾气,不可能让云贵人母子入宫。 事情看起来变得更加棘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田公公发愁不知该怎么劝时,夜微言却先一步开口,“不行,朕还是不放心。” 第2012章 发怒 夜微言斟酌片刻,神情纠结,绞尽脑汁地想着主意。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道为何所有事偏偏都在凑在一起,他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突然,夜微言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看向田公公,“这样吧,你代朕立刻去一趟郡主府!” 夜微言语气急切,好似要让田公公立即出发,一刻都不能耽搁。 田公公没想到皇上纠结半天居然要拿他下手。 去郡主府这事可大可小,哪怕是田公公,面对徐若瑾和梁霄也一点底都没有。 田公公的面上不禁苦涩不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微言看穿了田公公的心思,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奴倒是可以去,可老奴去了,好像……好像也没什么用啊!”在这件事上,田公公不得不认怂。 对其他人,他可以圆滑周旋,可在梁霄和徐若瑾的面前,他只有被拿捏的份儿。 几年前徐若瑾那一碗泻药的阴影,他可始终都还在。 只要想起,手便下意识的捂了捂肚子。 其实夜微言也心知肚明,但他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梁霄回京都,却什么都不做。 夜微言从小皇子出生还没有见过他,这要是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夜微言麻烦缠身,没有一点空余的时间,更别说亲自去京郊别院看望云贵人母子。 最重要的是,就算夜微言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人。毕竟徐若瑾还在。 这一次好不容易徐若瑾和梁霄舍得回京都城,夜微言的心再次蠢蠢欲动,他想去看一眼云贵人母子。 要是可以的话,夜微言甚至想和云贵人好好聊聊,她一向通情达理,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趁着小皇子还小,接回宫里来交给后宫妃子,一切就算是大功告成。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美梦罢了。 他连亲自去一趟郡主府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他心中有数,十有八九会被拒绝,不仅得不到小皇子,连云贵人的面都见不到。 夜微言的脑子很乱,只能用一声叹气做结尾。 田公公看皇上如此消沉,忙上前安慰,“皇上您别急,若不然,老奴这就去看看?好歹知道下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态度。” 但这一次夜微言却拦住了田公公,“还是朕亲自去吧。” “啊?万万使不得啊皇上!”田公公也吓了一跳,当即将皇上拦住,“如今皇宫内外诸事嘈杂,更需要皇上您坐镇,这个时候离开皇宫实在……” 田公公只是想提醒皇上现在绝不是出宫的时机。 更何况眼看就要天亮,大臣们来上朝时若是发现皇上不见,一定会诸多猜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田公公当然要阻止皇上出宫。 但是夜微言此时的心早已经飞到宫外,被田公公拦下更是急躁不满。 “朕让你去,你瞻前顾后不去。好,朕亲自去,你又百般阻拦,你到底要如何?!” 田公公汗如雨下,立刻跪下请罪,“皇上息怒!老奴该死!” 夜微言耳朵好像起茧子似的,不耐烦地打断田公公的话,甩下一句,“闭嘴!你只需要告诉朕,此事怎么办才是对的?” 第2013章 回京 田公公一时语塞,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但他反应很快,没等夜微言发脾气就立即应声下来,“老奴这就动身去郡主府。” 虽然不知此行能否有收获,但田公公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这一次田公公依旧没有走成。 因为夜微言又一次改变了主意。 “算了。”夜微言冷静下来,开口拦住欲走的田公公,呼出一口浊气,道:“什么事都等明早再说吧。” 田公公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如释重负,但面上却没有多少表现。 这一夜发生太多事,夜微言都来不及把每件事细细琢磨一遍。 还好夜微言及时反应过来,不然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很有可能会后悔。 梁霄带着马车连夜回到京都城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各个府邸。 夜微言的御林侍卫是第一个知道的不假,但却不是唯一知道的。 梁霄此次回京并没有特意避人耳目,更没有掩饰。相反,他的动静并不算小。 光是随行的马车就有多辆,他则骑着棕色骏马走在最前。 因为梁霄回京还是半夜,所以路上除了他们之外也看不到人影。但这不代表梁霄的动作无人得知。 一直在暗中监视和观察的势力,此时也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他们多数已经在郡主府外守了将近一个月,日复一日,根本连梁霄和徐若瑾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看看有什么人在这段时间来郡主府找人,不过用处也不大。 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没有白费,终于把梁霄给等回来了。 知道梁霄去京郊的人不少,但是知道他在京郊具体位置的就不多了。再加上夜微言已经把那附近重重保护起来,寻常人想要接近更是难上加难。 郡主府附近安插的势力在看到梁霄带着马车回来时,都是兴奋不已,立刻就派了人回去禀报。 忠勇侯府得到消息绝对是早的。 这得益于楚震翔的安排,他不仅在郡主府四周安排了眼线,更是让人在京都城门处守着。 只要有一点梁霄和徐若瑾的消息,就要立刻回报。 楚震翔也没想到等了个把月,居然把梁霄和徐若瑾给等回来了。 要知道这一个月他也不好过,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大动静,但在暗地里却丝毫不能放松。 既要防着京郊外的梁霄,还要警惕宫内时不时冒出的幺蛾子。 楚震翔还要琢磨皇上的心思,一天天下来,也难免有些疲惫。 他本以为这一夜又会与之前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但偏偏睡觉的时候就被手下叫了起来。 “启禀侯爷,梁左都督连夜带人回到了郡主府。” 楚震翔十分诧异,“什么?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小的不知。” “还有谁?”这才是楚震翔真正想知道的。 手下顿了顿,显然有点难以启齿,“小的无能,几辆马车都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都有什么人……” 手下也知道这不是楚震翔想要的答案,故而越说声音越小。 果然楚震翔脸色一沉,显然心情很不爽,不耐烦地一摆手,“继续给我盯着,一点细节都不能放过,听见了没有!” “是!”手下领了命令就要退下。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楚震翔叫住。 “去相府请右相过府一叙。” 手下忙点头应下来,“是!小的这就去!” 这段时间共内外发生了不少事,都是可大可小的麻烦,楚震翔也一直没什么时间和右相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一方面是找不到机会,另一方面右相最近与皇上走得很近,楚震翔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 楚震翔和右相原本就是一条阵线上的人。 但是楚震翔也不知道为何,皇上最近的所作所为似乎在有意疏远他,反而拉近了与右相的距离。 这一点让楚震翔百思不得其解。 本来楚震翔还劝自己,右相与他一条心,无论皇上怎么做,他们只要能达成目的,中间过程都可以忽略。 但是渐渐的楚震翔就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右相似乎知道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不仅如此,这些事还极有可能是皇上亲口告诉他的。 如此一来,楚震翔的心里就不平衡了。 楚震翔和右相在上朝对皇上劝谏时,基本所有主意和心思都是楚震翔出的,右相只不过是附和两句而已。 可是到头来,似乎所有功劳都被右相揽在身上。 楚震翔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无法不犯嘀咕。 会不会是右相背着自己和皇上说了什么,不然好端端的,皇上为何会疏远自己? 楚震翔心里这个疙瘩一直没有解开,他也从没有和右相提起过。 他本意是要把这些事暂时放在一边,但是没想到后来又出了云贵人母子的事。 而且偏偏这个消息还是从右相府传出来的。 别人都关心云贵人母子,他却更想知道右相是如何与这件事扯上关系的。 这一次趁着梁霄回京都,楚震翔也要好好和右相商议一下。 楚震翔一个人在书房内细细琢磨着,一会儿右相到了之后,他的神情就会恢复自然。 没过多久,右相就出现在了忠勇侯府。 其实右相在府内得到梁霄回京的消息之后就已经准备好,就算楚震翔不派人去,他也会亲自登门。 右相脚步匆匆地走进楚震翔书房。 “侯爷。” 楚震翔面不改色,点点头,“右相听到消息了么?” 右相自然知道楚震翔说什么,就应声道:“嗯,梁霄已经回府。” “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暂时还没有动静。” “有劳侯爷。” 楚震翔摇摇头,“他不是一个人回来,只是不知他都带了什么人。” 右相没有多想,细细琢磨了一下,回道:“您是指云贵人母子?” 楚震翔没有否认。 云贵人母子还活着的事已经不算是秘密。尤其右相还是亲耳从皇上那里听到的。 右相自然也知道云贵人母子就在徐若瑾和梁霄手中。 既然梁霄都从京郊之地回来了,那也就是说云贵人母子也极有可能跟随。 第2014章 目的 楚震翔与右相有一样的想法,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亲眼见到云贵人母子。 “他们在这时候匆忙进京是为了何事?” “应该与涪陵王妃的死有关系。”右相在府内就想过这件事,这是最合适的理由。 楚震翔倒是被右相提醒了。 涪陵王妃的死是否蹊跷,楚震翔暂时没有考虑,不过从时间点上来看,梁霄的归来的确会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这一件事。 “不管怎么说,涪陵王妃都是梁霄的三姐。突然病故去世,梁霄回京都来看一看也是应该的。”右相一板一眼地分析道。 但楚震翔却无法点头表示赞同。 “梁霄的胆子倒是不小,敢在这个时候回京都。我本以为他会再坚持一段时间,结果还是让我失望了。” 楚震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那涪陵王妃是怎么死的?”楚震翔随口问了一句。 右相道:“听说是急症病死的。” “病死?那不就和皇后一样么?”楚震翔跟了一句道。 右相点点头,“是。话是这么说,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夜微澜,不是个小角色。”楚震翔道。 右相附和道,“皇上也打算对涪陵王动手,不过最近没什么动静,可能是在暗中进行。” 楚震翔眼睛微微一眯,“会不会王妃的死也与夜微澜有关?” 右相倒吸一口凉气,但面上却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夜微澜是个心机深沉之人,虽然平日看不出他的野心,但他从西北而来,却在京都城内赖着不走,就足够让人怀疑。 总之,楚震翔和右相一致认为夜微澜没安好心。 “侯爷的意思是,王妃是死在涪陵王的手里?”右相压低声音道,似是怕隔墙有耳。 楚震翔毫不避讳地点头,“这不乏是一种可能。” 右相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像楚震翔这么说出来还是难免有些惊讶。 “可是侯爷,他为何要这么做?王妃死了对他没有好处吧?还会节外生枝。” 右相虽然同意楚震翔的猜测,但却想不通夜微澜的用意。 按理说,此时夜微澜更应该低调行事,尽量避免将人们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但夜微澜却反其道而行之,这么做有好处么? “难不成这真的是一个意外?”右相低声自言自语道。 楚震翔却仍是坚持自己的说法,“不可能。夜微澜心机深沉,如若对自己没好处,他宁肯瞒报涪陵王妃的死讯,也不会公布出来,而且……仅仅一晚便满城皆知,怎么可能是意外?” “说起来,这涪陵王最近倒是与左相走得极近。”右相倒是想起一点细节。 楚震翔若有所思地顿了顿。 他早就看出夜微澜和左相不对劲,只不过他们二人除了在朝堂上能看出一二之外,其余时间很难找到交集。 左相有意帮夜微澜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楚震翔和右相更不是傻子,自然心知肚明。 右相看楚震翔没反应,索性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应该从左相身上下手。” 说完不等楚震翔反应,右相就自顾自地解释下去,“左相和涪陵王之间一定有联系,只要我们从左相身上找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涪陵王的马脚。” 换言之,夜微澜伪装得再好,也无法做到事无巨细。想要找到突破,左相就是最好的选择。 右相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 平时在朝堂上,右相就已经看左相不顺眼,针锋相对更是常有的事。 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扳倒左相,右相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只不过这不是右相一个人就能作成的,所以他询问楚震翔的意思。 楚震翔却摇头否定了右相的主意。 “此举不妥。” 短短四个字自然不足以说服右相,他也皱起眉头,“侯爷此话怎讲?” 右相心里已经想到了多种可以反驳的理由,他认为目前来看,没有比他的法子更好的了。 楚震翔却仍是不紧不慢,“有些事,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岂不更好?” 右相恍然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楚震翔的话中深意,“侯爷您的意思是?” “你这么快就忘了,梁霄不是已经回京了么?”楚震翔提醒道。 右相如梦初醒,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似是在想主意。 “这件事让梁霄去办最好不过。他既然已经回到京都,势必就会调查涪陵王妃的死。” 楚震翔信誓旦旦地说着。 右相细细一想,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侯爷您继续说。” “梁霄不会闲着什么都不做,那我们只需要隔岸观火,看梁霄能查出点什么来。” 楚震翔自觉计划天衣无缝,他要做得利的“渔翁”。 右相顿悟过来,很是满意地点头不止。 如此一来,他们只需要当两个旁观者,就能坐享其成,看着梁霄和左相还有夜微澜斗,岂不美哉? 但是高兴过后,右相冷静片刻,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妥。 梁霄的性子右相还是知道的,捉摸不透,不能按常理推断。 楚震翔的计划好是好,但万一梁霄不上当,甚至不把左相和夜微澜当回事,那怎么办? “侯爷,我还是信不过梁霄,他不是好控制的人,万一错过这个机会,可就得不偿失了。” 右相的担忧不是没理由的。若是梁霄真这么好对付,他们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不仅如此,梁霄在皇上那的地位越来越高,反倒是楚震翔和右相越来越没有话语权。 每当想起这些,右相就愤恨不已。 “那又如何?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对付夜微澜和左相。” 楚震翔这话略有几分不屑,淡定无比地说出口。 右相面露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夜微澜野心勃勃,于皇上和大魏不利,怎能对他们置之不理? “侯爷,涪陵王和左相若是勾结在一起,必成祸患。若是不尽快行动,恐怕……” 右相忙说道,但话未来得及说完,楚震翔就轻轻摇了摇头。 “右相你是不是忘了小皇子?”楚震翔直截了当道。 右相一愣,哑口无言地看着楚震翔。 他的确忽视了云贵人母子…… 第2015章 利用 原本云贵人母子都在宫外,又被徐若瑾和梁霄藏得严密,他们就算有心要把小皇子接进宫也没有那个机会。 但是现在不同了,梁霄回京都,多半也把云贵人母子带了回来。 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多谢侯爷提醒!”右相后悔不迭。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很多,就看你怎么走。可以全心全意对付涪陵王,但是小皇子那边也等不起。” 楚震翔不紧不慢地说道。 右相神情严峻,两边孰轻孰重,他早有了答案,“侯爷您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将小皇子迎回宫。” 楚震翔想了想,突然问右相道:“云贵人真的还活着?” 这个消息楚震翔也是从手下口中得知,只知道是从右相府中传出,但右相却没有亲口告诉过他。 这其中疑点重重,甚至让楚震翔怀疑了右相此举的用意。 而且右相又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答案不言而喻。 右相大约是没有想到楚震翔会突然问这么一句,神情一滞,面容略有几分紧绷。 楚震翔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右相的神情。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也略有几分诡异。 最后还是右相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义正言辞,“侯爷您千万不要听信外面的谣言,这与我相府没有半点儿干系。” 右相把谣言迅速撇清,对楚震翔表明立场。他也没打算对楚震翔说皇上对他说过的话。 皇上已经对他嘱咐过,一定要保密。所以即便是楚震翔,他也不会让这句话亲口从自己嘴里蹦出来。 楚震翔打量着右相,看到右相坚定的神情,心里有了思量。 他还没有提到关于谣言的一个字,右相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急着为自己辩解,楚震翔不怀疑才怪。 但是楚震翔没有不依不饶,而是顺着右相的话说道:“那是自然,我只是觉得云贵人母子之事若是假的,我们不就白忙活了么?” “侯爷您大可放心,云贵人一定没死,谣言盛传,绝不是空穴来风,甚至连宫里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右相绕着弯子,把责任都推了出去,但也证实云贵人生龙子之事的确定性。 楚震翔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若是真的如此,那我们也要采取行动了。” “什么行动?”右相问道。 “云贵人还活着,那么小皇子也必定在郡主府内。” 右相没有反驳,因为他与楚震翔的想法一致。 “可是知道他们母子在郡主府也没什么用处,郡主府守卫森严,再加上还有一个梁霄,想要迎回小皇子更是难上加难。” 右相愁的眉头锁在一起,苦思不得。 这些日子,右相也绞尽脑汁地想过了,如何才能把小皇子安然无恙地从梁霄和徐若瑾手里夺回来。 亲自登门拜访,苦口婆心地劝徐若瑾和梁霄把小皇子交出来? 右相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这个法子去了,他也很清楚这根本行不通。 但若是来硬的,右相就更加没有把握。 无奈地叹了口气,右相只能再度看向楚震翔。 楚震翔此时则想到了一个主意,他缓缓开口道:“十三王爷。” “嗯?”右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此事与十三王爷有何关系? 楚震翔接着说道:“你想,若是十三王爷知道小皇子在郡主府,会怎么做?” 右相恍然大悟,“王爷一定会亲自找上郡主府,就算把事情闹大,也一定会逼迫他们把小皇子交出来!” “侯爷果然妙计!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右相心情颇有些激动,十三王爷的暴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只要能让十三王爷亲自出马,右相相信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更何况十三王爷的身份就摆在那里,梁霄和徐若瑾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把十三王爷怎么样的。 右相和楚震翔都不知道十三王爷早已经在京郊别院就碰了一鼻子灰。 十三王爷在梁霄和徐若瑾那可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不然也不会无功而返,灰溜溜地离开别院回到京都城。 但是对这些细节一无所知的右相和楚震翔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那我们立即动身去找王爷?”右相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楚震翔却被右相淡定得多,“不急。我们胜券在握,过了今夜再去找也不迟。” 右相只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急切,按楚震翔说的做。 楚震翔不是没想过让皇上去郡主府要人,但是他细想了一下,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太合适。 而且皇上对梁霄的器重,还有对徐若瑾的宽容,更加觉得皇上要人只是耽误时间,而不会有成效。 十三王爷雷厉风行的作风,对他们用处更大。 “梁霄,最好别让我抓住你的破绽,不然……”楚震翔面上闪过一丝凶狠。 夜志宇领了皇上的命令,就立刻带着人在大街小巷巡查。 夜微言交给他的任务并不难,只是让他好好查清楚皇家官驿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志宇也十分尽职尽责,迅速派人去皇家官驿附近查看。 不仅如此,夜志宇还在各个热闹的街市安插了人,专门从百姓口中调查所谓的“传言”。 得知梁芳茹病死的消息时,夜志宇也有几分惊讶。 他这段时间的注意力并没有过多放在夜微澜身上,所以皇家官驿突然出这么大的事,的确让人有几分费解。 更何况梁芳茹不是别人,既是涪陵王妃,又是梁霄的三姐。 如此复杂的关系,让夜志宇不得不细细地查下去。 不过各处传回的消息却无法令夜志宇满意。 “大人,皇家官驿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可疑人进出。” 守在皇家官驿的手下来夜志宇面前回禀道。 夜志宇脸色一沉,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结果,“夜微澜人呢?” “应当一直留在官驿内。”手下的回答略有些模棱两可。 “应当?”夜志宇立刻就找到了破绽,冷冷问道。 手下忙道:“属下知错!我们的人守在官驿外,的确没有看到涪陵王进出。” 他说这番话也是胆战心惊,唯恐一句话说错就会惹怒夜志宇。 第2016章 不必 这次是皇上亲自布置的任务,夜志宇若是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一定会让皇上失望。 夜志宇执行了多次命令,鲜少能获得皇上的夸赞。他这一次也是卯足了劲,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就连官驿都无法查出猫腻儿,别处如何查? 夜志宇的脸色越发难看,但他无法再让手下靠近官驿。 夜微澜不是省油的灯,监视太明显,很容易打草惊蛇。 这时,巡查集市的手下归来,“大人,百姓们仍在议论涪陵王妃的死,还有皇上与涪陵王……” “还敢议论皇上?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凡是敢说一个字的,统统都抓起来带到大理寺审问!”夜志宇毫不留情。 “是!”手下领命就要去办。 “等等,慢着!他们还说了什么?”夜志宇把人拦住,继续问道。 手下额头冒出一滴冷汗,垂首说道:“皇上与涪陵王兄弟二人都前后殁了正妻,不吉利……” 他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出来。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的确是事实。 “放屁!皇上是皇上!夜微澜算什么东西?!” 夜志宇脸色难看,声音更是冷如冰霜。 同样都是皇族中人,他却只能做一个大理寺卿兼御林卫统领,而夜微澜一个西北归来的闲散之人,却是堂堂正正的王爷。 这一点,夜志宇心中很是不服。 “属下知罪!大人息怒!”手下立刻请罪。 夜志宇压下心中的火气,又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百姓也在怀疑王妃的死因,不过他们很少见到王妃,所以对王妃知之甚少。” 手下细细地把得到的消息如实回禀给夜志宇。 夜志宇心中有了计较。 他也一样怀疑梁芳茹的死因。 不过夜志宇没有纠结在这些小事上,他更想知道,梁霄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 梁芳茹是梁家人,又是梁霄的三姐,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梁霄会不会为了梁芳茹而动怒?闹出什么事端来? 至于梁芳茹为何会突然病故,夜志宇兴致缺缺。 而且夜志宇也很清楚,无论他们在官驿外守多久,都无法找到夜微澜的马脚。 夜微澜是个极度小心谨慎的人,若是梁芳茹的死有什么猫腻,夜微澜一定有本事瞒得滴水不漏。 夜志宇虽然不喜夜微澜,但也很清楚他的行事作风。 所以思来想去,夜志宇更加觉得此事管不得,在一旁看好戏似乎更合适些。 “涪陵王妃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夜志宇停顿片刻后又问道。 手下们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但没想到夜志宇又挑起话头。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夜志宇冷声道。 “回大人,属下去查过,但是人多口杂,都说不出源头。”手下恭敬回道。 “废物!”夜志宇斥道。 下属们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有人快步跑了上来。 “启禀大人,梁左都督连夜回京,此时已快到郡主府。” 夜志宇听后大惊,“梁霄?他怎么回来了?” 下属摇头。 “他一个人?”夜志宇又急急问道。 下属忙道:“不是,梁左都督还有数辆马车一同回京。” “马车上坐的何人?” “大人莫怪,这个真不知道。”下属说这句话时,也不自觉有几分嘴软。 夜志宇脸色更加难看,“梁霄,你倒是够快。”他自言自语。 夜志宇猜到梁霄会因为梁芳茹的死回京,却没想到已经进了京都城。 而且梁霄分明不是一个人回府,那些马车里面坐的什么人,一定大有文章。 夜志宇猜测着云贵人母子坐在马车上的可能性。 梁霄是京郊别院的支柱,若是没有他在,云贵人母子留在那里就会有想不到的危险。 无论从何处想,夜志宇都觉得梁霄和徐若瑾没有把云贵人母子丢下的理由。 也就是说,云贵人和小皇子极有可能也去了郡主府。 手下试探着开口问夜志宇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去郡主府查探一番?” 夜志宇没有立刻回答。 下属们原地等候吩咐。 夜志宇渐渐冷静下来,再次陷入沉思。 思索半晌,夜志宇摇了摇头,“不必。” 等着听令的下属皆是一愣,夜志宇的反应与他们所想的大相径庭。 若是以往,夜志宇此时早就下了命令让他们去郡主府监视,甚至直接叩门。 可是这一次夜志宇却一反常态。 夜志宇放弃追踪梁霄,更别说冲进去要人。 虽然下属们不知道,但夜志宇很清楚,云贵人和小皇子的的确确在梁霄和徐若瑾手里。 原本在京郊别院,山顶地势陡峻,易守难攻。加上还有皇上的命令,夜志宇想要从梁霄的手里把小皇子抢回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梁霄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若是没有梁霄的及时出手,他恐怕早已变成孤魂野鬼。 一直以来,若不是因为有小皇子,各方势力也不会有所畏惧。他们的目的无一例外都是得到小皇子。 梁霄和徐若瑾如今就站在风暴的中心,成为了众矢之的。 夜志宇很好奇,梁霄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敢带着所有人一路从京郊回到京都城。 短暂的佩服之后,夜志宇想的也更多。 他不信梁霄仅仅是为了梁芳茹的死而回京都,这样代价太大。 梁霄一定另有目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主意?夜志宇沉思片刻却没有结果。 自从在京郊被梁霄救过一命之后,再遇到与梁霄有关的事,夜志宇就会有所顾忌。 这一次也不例外,夜志宇决定暂时旁观。反正等着找郡主府麻烦的人多的是。 他可以不在这种时候去添乱,但不代表他不会调查清楚。 而且做这些也只能尽量低调,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一定会责怪他多管闲事。 皇上对梁霄和徐若瑾的宽容,夜志宇是看在眼里的。 他正要重新下令让人继续去查夜微澜的动静,余光却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夜志宇顺着自己的余光看过去,却是看到了公主府的马车。 从半开的车帘内,夜志宇一眼就看到了熙云公主的侧影。 第2017章 放松 夜志宇的双眼微眯,视线顺着马车前移,在看到严弘文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严弘文与熙云公主也得到了梁霄回京的消息。 因为公主府的马车明显是向着郡主府的方向前进的。 夜志宇和属下在黑夜的掩护下,很好地掩藏了身形,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人。 马车慢慢靠近,又渐渐远去。 “大人,要跟上去么?” “走,跟上!”夜志宇手指微动,干脆地下令。 熙云公主此时坐在马车上,心里忐忑不已,她的心从走出公主府就一直狂跳个不停。 眼看就要见到许久未见的徐若瑾,熙云公主心情激动也是自然。 不仅如此,她的脸上也无法掩饰心底的担忧。 熙云公主有一肚子话要和徐若瑾说。 但是眼看离郡主府越来越近,熙云公主的脑子反而变得一片空白,只想问问徐若瑾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做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在这一刻,熙云公主最担心的仍然是徐若瑾。 “公主?” 一个带着浓浓担忧的声音在熙云公主身边响起。 熙云公主的思绪被拉回来,眼神中的迷茫和暗淡迅速褪去,嘴角微微扬起,带着让人安心的笑意扭过头去。 “怎么?驸马有什么事?” 说话的是严弘文。 严弘文不经意地瞥到熙云公主神情不太对劲,有些担心就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熙云公主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眼神里还带着询问。 严弘文与熙云公主对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我只是怕你太累。”严弘文道。 熙云公主闻言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你把我想得太柔弱了。” 看熙云公主的神情似乎真的没事,严弘文叹了一声。 今日里麻烦太多,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 “他们应该已经到府上了吧?”熙云公主转移了话题。 严弘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点头,“嗯。他刚一回回京都我们就得了消息,现在看时间刚好。” 熙云公主没再说话。 她这些日子在公主府等的心焦,除了每日去看蒋明霜之外,就只是在府内待着。 郡主府一直没有动静,徐若瑾也没有回京都,熙云公主虽然担心,但除了等,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终于传来了梁霄回京的消息,熙云公主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命人备好马车,她要去郡主府一看究竟。 严弘文自然也得了消息,他劝不住熙云公主,只能跟着一起出发。 眼看离郡主府越来越近,熙云公主心病似的,心中泛起了嘀咕,“不会只有梁霄自己回来?若瑾她们不跟着吧?” 严弘文攥住她的小手,安抚道:“他们一定会是一起回来。” “为何?”熙云公主不知严弘文怎么如此肯定。 严弘文却是胸有成竹,“梁霄不会放心让别人保护徐若瑾的,他一定会把人带在身边,尤其是现在的情势下。” 听了严弘文的话,熙云公主也觉得有些道理。 再感受一下他掌心的温度,熙云公主的焦躁也淡下去许多。 “可是我们都出来了,明霜……” 熙云公主说着眉头微微一皱。 蒋明霜心思细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多想。尤其是在她怀有身孕之后,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敏感。 熙云公主很了解蒋明霜的个性,所以平时尽量对她实话实说。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不让蒋明霜自己多想。 但是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都离开公主府出来,蒋明霜若是察觉到不对劲,肯定会担心。 “你别担心,我出来之前已经叮嘱过下人,让他们好好看着明霜,他们不会乱说话。” 听了严弘文的话,熙云公主稍稍安心。 “而且现在是夜里,明霜起来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回去了。放心吧,没事的。” 严弘文给熙云公主吃定心丸。 熙云公主也觉得严弘文的话有道理,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严弘文见熙云公主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也松了口气。 他与熙云公主一样,也十分担心蒋明霜。 好不容易等蒋明霜休息了,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动身。但是谁知道会在郡主府遇到什么新状况。 与熙云公主不一样,严弘文会担心蒋明霜其实另有原因。 这时,严弘文突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 他转头一看,却不期然与夜志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熙云公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马车被人跟上了。 严弘文的双眼微微一眯,把眼神中的惊讶掩盖过去。 熙云公主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就对外面的严弘文道:“怎么了驸马?” 严弘文视线仍旧落在夜志宇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同时还不忘回答熙云公主的话。 “没事。” 熙云公主轻轻地一点头,坐在马车内没再说话。 严弘文停在原地,等夜志宇跟上来,才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夜志宇被严弘文发现也丝毫没有尴尬,仍是不疾不徐地跟着。 严弘文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任谁莫名其妙被人跟踪,都不会太开心。 “夜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严弘文皮笑肉不笑地先开口问道。 夜志宇听出严弘文话中深意,但面上却无多少表现,只是答道:“可不敢当,严大人才是这么晚不休息,要去哪儿?” “出来转转而已。”严弘文不信夜志宇会不知道,既然他不说,那严弘文就装作不知。 夜志宇心中了然,但仍是接道:“严大人真是好兴致。” “夜大人也是。”严弘文又不着痕迹地把话挡了回去。 如此一来,二人又没有人再开口,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严大人似乎是要去郡主府?” 这一次是夜志宇先抛出话题。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揭穿严弘文的目的。 严弘文被揭穿也毫不退缩,反而淡定道:“难道大人不是?” 夜志宇淡定摇头,“严大人误会我了。我无事为何要去郡主府?” 严弘文被夜志宇反问,却并没有答话。 梁霄与徐若瑾回京这么大的事,严弘文不信夜志宇不知道。 但话说回来,若是夜志宇知道了,为何不去郡主府一探究竟?这不像夜志宇的作风。 第2018章 哑谜 严弘文心里想了很多,但面上丝毫不显。 “严大人,这么晚了还去郡主府,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夜志宇貌似一派关心,试探审讯的口吻让严弘文不喜。 “公主想念瑜郡主,非要去见一面,您说我能怎么办?” 夜志宇微微蹙眉,没想到严弘文居然会用这种答案来打发自己。 但偏偏这种回答是夜志宇最不擅长应付的。 严弘文则是一副“我这个媳妇儿惹不起”的模样,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夜志宇。 夜志宇看严弘文把熙云公主搬出来来压自己,心中自然不忿,但又无法反驳。 他与熙云公主虽说是堂兄妹,但身份有别。 熙云公主是大魏名正言顺的公主,而他?御林卫统领兼大理寺卿。 虽说手中权力不小,但是在熙云公主面前照样没有什么话语权。 熙云公主与夜志宇也没有多少兄妹感情,至多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严弘文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夜志宇,似也要从他身上看出点儿什么。 大约是察觉到严弘文的视线,夜志宇不屑地嗤笑一声,语气略带几分嘲讽对严弘文道: “严大人不必这么惊觉,下官只是看到公主府的马车,所以前来护卫,何必这般自嘲。” 严弘文却不会因为夜志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推翻自己的推测,“那倒是要好生谢谢夜大人了。” 话不投机,夜志宇目视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 严弘文看不出端倪,只能由着夜志宇去。 两人都是各怀心思,却也相安无事。 又走了一会儿,夜志宇突然开了口:“严大人是否听说昨日发生之事?” “何事?” 严弘文故作不知,其实心里已经起了震荡,但神情与话语没有一点破绽。 夜志宇似乎没有看出严弘文是故作不知,好脾气地解释道:“皇家官驿。” 严弘文没再继续装傻,而是反问夜志宇道:“这件事不是应该去问涪陵王么?” 夜志宇顿了顿,神情不变,“只不过是想向严大人求证罢了。” “那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严弘文不卑不亢道。 夜志宇虽然心里不爽,但仍没有放弃道:“严大人谦虚了。皇家官驿出那么大的事,您漠不关心,反而对梁霄回京格外关注?” 严弘文知道夜志宇是故意给自己设圈套。 “夜大人恐怕是误会了。我对皇家官驿并无多少关注,至于郡主府,大人您忘了熙云公主了么?” 严弘文的理由听起来没有任何争议。 不管夜志宇问什么,都以熙云公主为答复,夜志宇也说不出二三来。 夜志宇斜了严弘文一眼。要不是看在熙云公主的面子上,他绝对不会和严弘文说这么多废话。 问了半天,却没得到一点有价值的内容。 “就怕你是明知故问,严大人,都是为皇上效力的,何必如此相待。”夜志宇反问严弘文。 严弘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不如大人告诉我官驿出了什么事,也好给我提个醒?” 严弘文反客为主,夜志宇心中更是不爽。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谁都没有挑起话头的欲望,就这么无声地同行。 夜志宇就这么一路“护送”公主府的马车到郡主府。 严弘文多少有点担心,怕夜志宇厚着脸皮跟他们一起进了郡主府。 毕竟夜志宇的心思很难猜,保不齐他心血来潮,或者另有目的就难说了。 出乎严弘文的意料,夜志宇走到郡主府门口就顿住脚步。 “郡主府已经到了,大人请留步。” 夜志宇还没有开口,就被严弘文抢先说了一句。 严弘文面色沉静,微笑看着夜志宇,身体微微侧着挡住夜志宇,一言一行都表现得十分明显。 在严弘文看来,夜志宇若是识相,就该立刻离开。 夜志宇看到严弘文的表现,却有几分想笑。他本就无意跟进去,严弘文做这些都是多余。 因为只要夜志宇想要进郡主府,任何人都拦不住他。 他已经趁这个机会细细地观察了郡主府一圈,郡主府一切都风平浪静。 但是过分的平静反而让夜志宇有些怀疑。 严弘文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夜志宇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利落地退走。 临走,夜志宇虽然没说话,但也不忘与严弘文点头示意。 严弘文看着夜志宇离去的背影,眉头依旧紧锁着。 夜志宇说走就走,严弘文还不知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有点不甘心。 不过解决了夜志宇这个大麻烦,严弘文也好松一口气。 夜志宇走没多久,严弘文才到马车旁,迎着熙云公主下了马车。 熙云公主什么也没说,她没有递帖子就这么贸然地来了,到了门口猛然有了几分怯意,不知该不该让下人通传。 也许是看穿了熙云公主的心思,严弘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说道:“她性格爱恨分明,不是那么注重规矩的人。” 熙云公主斟酌片刻,便让伺候的老嬷嬷去叩门。 郡主府一时没开门,熙云公主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这么久没有和徐若瑾见面,熙云公主的心多少都有些忐忑。 她连一会儿见到徐若瑾之后该说些什么都忘干净了。原本准备好一肚子要说的话,这会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熙云公主因为紧张不自觉握住了严弘文的手。 严弘文先是有点惊讶,但马上就反握住熙云公主的手,紧紧的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通过两人相连的手传递过去。 感受到严弘文传来的温暖,熙云公主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很快就有人下人来开门,为了掩人耳目,熙云公主和严弘文特意走的是郡主府的后门。 下人把二人请进去,还不忘把马车暂时牵到后院去。 熙云公主时隔许久再来,看什么都很熟悉,闻到郡主府内的空气都让她安心。 严弘文则是另一番心情,他恍惚间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这里的一切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但是严弘文没有多余时间来考虑这些,他今日陪熙云公主来,自己也是想找梁霄问清楚。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足足消失了这么久,京都城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难道就想这么一直“躲”下去么? 严弘文带着一肚子疑问,与熙云公主一起在郡主府下人的带路下,来到徐若瑾的院子。 还不等熙云公主走到,就碰上了匆匆来迎的徐若瑾。 第2019章 出府 徐若瑾远远看到熙云公主,立刻伸手打了招呼,脚步更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熙云公主面前,面上都是惊喜。 “你怎的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在见到徐若瑾之前,熙云公主设想过无数种两人见面的情景,这甚至让她有些紧张。 可看到徐若瑾之后,她的心彻底的松懈下来,拽着徐若瑾便往屋内走,“必须要跟你好好聊聊!” 这边熙云公主见到了徐若瑾,公主府却也出了乱子。 但这个乱子不是外人引起的,而是在公主府一处偏僻的小院内。 “我一定要去!” 蒋明霜略有些虚弱但却坚定异常的声音传来。 伺候的嬷嬷慌了神,立刻跪下拉住蒋明霜的手臂,“这可使不得啊!您若是走了,公主和驸马回来一定会要了老奴的命啊!” 蒋明霜咬着下唇,不甘心地看看门口,又低头看了一眼为难的嬷嬷,也陷入了纠结。 “嬷嬷您还是让开吧!我是一定要去郡主府的,她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不看她一眼我放心不下啊!” 蒋明霜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哀求。 嬷嬷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临走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和伺候蒋明霜。 现在蒋明霜发这么大的脾气,万一要是动了胎气,他们这些奴才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不是老奴不让您去,实在是您这个身体……”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蒋明霜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蒋明霜顿了顿,手不自觉抚上肚子,“嬷嬷,我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我会更担心!” 嬷嬷没有接话,愁容满面,五官都快要拧到一起。 “嬷嬷!驸马爷说那番话的时候你也在场,你说我能置之不理么!徐若瑾也不知是否受伤,没有亲眼看到她我怎么能安心?” 蒋明霜急切地劝嬷嬷道。 她现在月份越来越大,离着生产日子也不远了,说几句话就要气喘吁吁。 蒋明霜的底子也不太好,多亏了熙云公主的悉心照料,才有如今的力气。 嬷嬷看蒋明霜越说越激动,担惊受怕,忙安抚道:“您别激动,坐下慢慢说!” 蒋明霜此时哪还有闲情坐下慢慢说,她恳求嬷嬷让自己出府。 “嬷嬷!我就是想去郡主府看一眼,确认瑜郡主没事我就会回来!” 蒋明霜握着嬷嬷的手,言辞恳切道。 嬷嬷露出为难的表情,一时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此时嬷嬷在心里只想埋怨严弘文。 要不是蒋明霜无意中听到严弘文说起徐若瑾曾在京郊的山上遭遇过刺杀,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嬷嬷越想越后悔,要是她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带蒋明霜出门散步就好了。 说起来也是巧了,偏偏今日蒋明霜想要出去走一走。 往常蒋明霜身子沉,都是待在小院内休息,疲乏地哪里也不想去。 可能这就是命吧。嬷嬷暗暗在心里感慨一声。 她扶着蒋明霜在府内走了几步,谁知道就能这么巧,听到了严弘文的话。 等嬷嬷反应过来要扶蒋明霜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太晚了。蒋明霜什么都听到了,呆立在原地,一脸震惊。 这可把嬷嬷吓坏了,唯恐蒋明霜的身体出什么问题。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万一蒋明霜动了胎气,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嬷嬷都不记得是怎么把少夫人扶回小院。 蒋明霜也是一样,脑袋嗡嗡地一团乱,眼神呆滞,神情写满了担忧。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嬷嬷则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嬷嬷本想开口劝蒋明霜几句,他们只不过是偷听来的消息,说不定是他们听错了。 但是蒋明霜满脑子都是徐若瑾可能遇刺受伤的事,根本听不进去嬷嬷的任何话。 嬷嬷只能硬拖着安抚,但谁知道蒋明霜脾气犯了倔,谁都拦不住了。 蒋明霜虽然平日不多言不多语,温柔又恬静,但不代表她是个没脾气的。 尤其是事关徐若瑾,蒋明霜更加不能当做没听过。她不亲眼看过怎么都无法放心。 “嬷嬷你也听到了,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我若是不去一趟,更不能安心地生孩子了,哎哟,我好痛,我肚子痛!” 嬷嬷一听这话立刻手足无措地按住蒋明霜,“您别急!老奴这就去派人准备!” 蒋明霜听了这话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方才情绪激动之下说了不少话,这会儿缓过劲儿来才察觉一股巨大的疲惫袭来。 蒋明霜强撑着眼皮,深呼吸着,小声对着肚子说道:“坚持一下,为娘一定要见到徐若瑾……” 原本还在肚子里闹腾的小家伙,似是听懂了蒋明霜的话,很快就安静下来。 蒋明霜也觉得惊奇,但她此时也没有时间多想,反复在脑海里告诉自己要坚持。 她此时的脸色并不太好看,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变得有些体力不支,脸色也十分苍白,纤瘦的四肢更加明显。 本来嬷嬷想要趁这个机会去给熙云公主报信,但这时才发现府内一位主子都没有。 万般无奈之下,嬷嬷只能把轿子准备好。 蒋明霜如今连动一动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多走几步,今日转的那几步已经十分难得,这会儿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 不只是嬷嬷,蒋明霜也十分清楚,但她仍是没有改变心意。 嬷嬷只好命几个下人把蒋明霜抬进轿子内。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一路,连抬轿子的下人都是一百个小心,连一点轻微的颠簸都要担心半天。 嬷嬷更是全程都护在轿子旁,不住地提醒,“小心一点啊!歪了歪了!不能晃!” 这么一对比,反倒是坐在轿子内的蒋明霜要淡定得多。她只是知道自己快要见到徐若瑾,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激动。 她很是担心徐若瑾的安危,若不是听到严弘文的话,蒋明霜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她知道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都是为她好,但这么久都没有她都消息,会不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越是想,蒋明霜要见徐若瑾的心就越发强烈。 第2020章 斥骂 熙云公主没想到她与徐若瑾见面的场景,与之前无数次都一样。 两人虽然许久未见,但仅仅是徐若瑾的一句话,就迅速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只是不知为何,熙云公主控制不住眼眶发热,眼圈泛红,眼里还带着泪花。 “你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让我担心这么久!” 徐若瑾听着熙云公主的嗔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是我不好,我也是怕给你添麻烦,害你们担心,所以便没与任何人联系!” 熙云公主一听,嗔怪地瞪了徐若瑾一眼。 “我何时觉得你给我添过麻烦?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当我是朋友吗?” 看熙云公主有点不开心,徐若瑾忙求饶安抚道:“好啦好啦,我错了!我是该提前和你说一声,但是走得太急,就没来得及。” 熙云公主也没想真的怪徐若瑾。 再说,只要人平安无事地回来,她就安心了。 徐若瑾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熙云公主是真的担心她,她是能看出来的。 徐若瑾也难免有几分后悔,但是即便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作出一样的决定。 这一次的事情牵扯众多,要是可以的话,徐若瑾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也被背上麻烦。 严弘文也跟在她们身后,一同进了屋中。 他在看到徐若瑾的时候也稍稍松了口气,只是紧绷的肩膀还没有完全放松。 他和徐若瑾的关系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尤其是严景松去世之后,徐若瑾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断掉了,而且,这一份秘而不宣的血缘关系,根本不能提及,但严弘文一直都把徐若瑾当做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只是徐若瑾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严弘文觉得,若不是因为他娶了明霜,或许徐若瑾这辈子都不会与他来往。 严弘文在来的路上就想了很多,也想过该怎么若无其事地与徐若瑾说话。 但是到了近前,严弘文才发现,想过的话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徐若瑾并不看他,仿佛把他当成了毫无存在感的空气。 严弘文识相,看徐若瑾的眼神和脸色就什么都明白了。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不过严弘文也没有觉得太孤单,因为还有一个人和他情况类似。 那就是梁霄。 与严弘文的别扭不同,梁霄就稳稳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徐若瑾身上,脸上连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严弘文悄无声息地观察了梁霄一会儿,也有点沉不住气。他正想要走到梁霄那边,就被一阵吵嚷的声音打断。 他下意识转身循声看过去,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大惊失色,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迈步。 几个婆子正合力抬着蒋明霜进门。 看到蒋明霜的瞬间,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徐若瑾还有熙云公主都惊住了,她们脸上的笑容凝滞,又是震惊、又是担忧地看着。 还是徐若瑾反应快,两手提着裙裾,大步朝蒋明霜跑去。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都反映过来,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立即迈步出了门。 徐若瑾到了蒋明霜近前,二话不说先仔仔细细把人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检查的时候还不忘大声吩咐红杏,“去叫沐阮来!” 红杏得了命令立刻小跑着去叫人。 蒋明霜看到徐若瑾完好无损,心里悬着的巨石总算放下了,她的眼眶一下就模糊了,泪水啪嗒啪嗒地掉。 但蒋明霜此时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轻松,连嘴角都不自觉上扬着。 “你没事吧?身体还好吗?” 先说这话的居然是蒋明霜。 徐若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狠狠瞪了蒋明霜一眼,继续为她诊脉。 蒋明霜紧接着就闭上嘴,也不敢抬头与徐若瑾对视。她知道自己这次的确是冲动了,徐若瑾肯定会生气。 诊脉的手刚刚拿开,徐若瑾迫不及待地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斥责蒋明霜,“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从公主府到郡主府,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疯了?!” 徐若瑾越说越生气,看到蒋明霜那一刻,惊喜已经消失殆尽,完全被愤怒取而代之。 蒋明霜也不说话,就微笑看着徐若瑾,无论徐若瑾说什么她都不反驳,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 徐若瑾的话就像是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徐若瑾很无奈,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围了上来。 熙云公主气都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问徐若瑾,“怎么样?人没事儿吧?” 徐若瑾没好气地看了蒋明霜一眼,然后才说道:“大人和孩子都没事,就是受了惊,还累着了。” 蒋明霜就低垂着头,很是自责的样子,一句话也不反驳。 熙云公主见缝插针地叹了口气,问着蒋明霜,“你怎突然来了?是不是公主府出事了?” 蒋明霜连忙摇头,“没有,是我担心若瑾,就……” 熙云公主来不及松一口气,接着皱眉问道:“担心若瑾?” “你知道我今日回京都?”徐若瑾急急地插了一句问蒋明霜道。 徐若瑾回京都城的事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不然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不会连夜赶来。 只是她不觉得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会把这事告诉蒋明霜。 熙云公主也同样疑惑,她从来都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在蒋明霜面前提起关于徐若瑾的事。 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让蒋明霜安心养胎。 严弘文也不太可能,他们两人谁都没有理由用徐若瑾回京的事去刺激蒋明霜。 那蒋明霜是如何知道的? 蒋明霜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地垂着头,轻轻点了点下巴,“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熙云公主又问道。 蒋明霜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是我不小心,听到了驸马的话……” 原来如此! 蒋明霜的话音刚落,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就齐齐松了口气。 第2021章 忍耐 能忍,不代表可以随意原谅。 熙云公主马上冷下脸来,“那你为何偏要偷偷的来?你知道了,倒是告诉我,我还能不依着你?大晚上的,让婆子们抬着,你可知道有多危险?简直胡闹!” 她想说蒋明霜这么做太冲动了,但又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万一再影响到蒋明霜的心绪。 徐若瑾面无表情地又问了一遍,“听来的?” 蒋明霜轻轻点了点头。 “都听到什么了?” “呃……”蒋明霜不想说,但她即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徐若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点不自在。 徐若瑾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向一旁的严弘文。 严弘文的身体微微一僵,他也听到蒋明霜说的话,脑子也迅速地转起来,但是死活都想不起来自己说的话,何时被听到的。 “再不说的话,我就限制你再也不能来郡主府!”徐若瑾下了狠手。 蒋明霜急了,随即抬头惊讶地看向徐若瑾。 她本以为徐若瑾是在开玩笑,但是徐若瑾的视线坚定,一看就知道是认真的。 “我听说你遇刺,担心你受伤,就想来看看……” 把所有话都说出口,蒋明霜反而觉得轻松多了。 徐若瑾紧接着就把视线对准严弘文,没好气地斥道:“你怎么回事?连说话都能被人听到,你是傻了吗?” 她可是一点也不把严弘文当成兄长,说话不留情面,有一说一。 严弘文冷不丁被徐若瑾训斥,愣了一下却是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你简直是胡闹!听了几句话就能连命都不顾了?”徐若瑾想起来又是后怕又是气愤,忍不住又训了蒋明霜一句。 幸亏蒋明霜运气好,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不然的话,她肯定要内疚一辈子。 蒋明霜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太冲动,低下头老实地听徐若瑾训斥,“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我就是忍不住。。 对蒋明霜,徐若瑾生气也发不起来火,那遭殃的就只能是严弘文。 “我把人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明霜大着肚子,行动不便,你在府内说那些话的时候,明知道会让她多想,还不知道收敛,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若是不能照顾明霜,那就趁早把人放在我这儿,我不劳你大驾!” “我看你整日把自己收拾的这么利索,是不是又去忙政事了?忙的连媳妇和孩子都顾不上?你可真厉害!” …… 徐若瑾一个脏字都不说,却指着严弘文,从头骂到脚。 严弘文被骂的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若瑾虽然说得狠,但是严弘文偏偏无法反驳。 这一次的确是他的错,他只能忍着,即便这种感觉是发自内心的难忍。 蒋明霜有些看不下去,很想为严弘文说几句,可徐若瑾气势太强,她根本不敢插嘴。 徐若瑾连珠炮似的骂了一通,严弘文实在坚持不住,甩下一句,“都是我不好,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透透气。” 严弘文转身就要跑,走出几步就碰到梁霄,接着拽起梁霄的袖子就要拉着他走,“快走快走,我们到一边去聊!” 梁霄却是在原地站定,连动都不动,任凭严弘文怎么拽就是不移动分毫。 严弘文拽了几次都没用,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凑到梁霄身侧,急道:“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再不走我要被骂死了!” 梁霄听了这话却根本不搭理,目不斜视地回严弘文道:“我媳妇儿还没骂痛快,你怎么能走?” 严弘文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以为自己耳朵聋了,“你说什么?” 梁霄反手钳住严弘文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不紧不慢地说道:“就当我倒霉,受累和你一起听着,你呢,就再忍一会儿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好言好语的劝告,但严弘文从梁霄的话里只能听出幸灾乐祸。 严弘文急了,“不讲义气!” 梁霄懒得回答严弘文,只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 严弘文看梁霄的态度就知道他说再多都没用。 梁霄就当看不出严弘文的为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还想跑?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有本事的话就别心虚,那样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徐若瑾的骂声又一次传过来。 她也没想到严弘文会一跑了之,逃避能解决问题?徐若瑾心里更气。 严弘文也不回答,面颊潮红,头皮发炸。 看着被徐若瑾大骂的严弘文,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有些于心不忍。 熙云公主无奈之下只能去看蒋明霜,没想到,蒋明霜也恰好在看熙云公主。 二人对视半天,两人都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的麻烦。 她们都有点怕徐若瑾,尤其是气头上的徐若瑾更是让她们望而却步。 好不容易等徐若瑾骂累了喘口气的工夫,蒋明霜忙开口为严弘文说话。 “是我自己不听劝告非要来,不关他的事……” 蒋明霜说着就去拉徐若瑾的袖子。 徐若瑾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这又关你什么事?你怎么还是把所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不想让蒋明霜为了一个男人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管对错第一反应都是帮严弘文开脱。 蒋明霜的做法,让徐若瑾立刻就想到了梁芳茹。 梁芳茹的下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最好的例子,被一个对她“最好”的人背叛。 徐若瑾到现在还无法释怀梁芳茹的死,所以在看到蒋明霜如此为严弘文说话时,气都要直冲到脑门。 蒋明霜也是一愣,不知道徐若瑾为何反应这么大。她下意识看向熙云公主,眼神里带着疑惑。 熙云公主知道的比蒋明霜多,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就联想到刚去世不久的涪陵王妃。 她大概也就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 熙云公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走到徐若瑾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些,“消消气,驸马也知道错了。” 她说完立即看了严弘文一眼。 严弘文马上反应过来,拼命点头。 第2022章 求证 熙云公主对严弘文使了个眼色,让他快走。 严弘文有点犹豫,怕自己一走又会被拦下。 但是熙云公主使劲给严弘文眼色,让他安心,这时梁霄的手也松开,严弘文大喜过望,“我还有事和梁霄说,你们慢慢聊!” 说完严弘文也不等旁人说话,转身拉着梁霄就走。 这一次梁霄没有拦严弘文,而是任他拉着走。 要不是因为梁霄的速度慢一些,严弘文恐怕要发足狂奔。 眼看严弘文的背影越来越远,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松了口气。 “胆小鬼!你别走!我还没骂完!”徐若瑾指着严弘文的背影大骂道。 “好了好了,都是驸马的错,你就不要和他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熙云公主笑着出来打圆场。 徐若瑾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看看蒋明霜又看看熙云公主,“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居然还护着他,好心没有好报!”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徐若瑾撇撇嘴问道。 蒋明霜轻笑着摇头,她气软,不敢开口。 熙云公主则一脸笑意地看着徐若瑾,“谢谢你,还有你为我们着想,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算了吧。我以后不管你们,免得你们觉得我多管闲事。” “若说多管闲事,我们也是多管闲事,你可还没说,你离开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熙云公主把话题撇过,专心看着徐若瑾,“刺杀的事情传来,连驸马都几晚夜不能寐,我和明霜的担心,就更不用提了!” 徐若瑾叹了口气,也自觉有点儿理亏,看了看蒋明霜,心绪也平稳下来,“一路过来累坏了吧?” 徐若瑾最担心的还是蒋明霜的状况。 蒋明霜摇摇头,“我没怎么用力气,都是婆子们抬着我。”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徐若瑾提醒蒋明霜。 蒋明霜乖乖地点头。 “你别怪明霜了,她也是担心你。” 熙云公主适时地帮蒋明霜说了句话。 徐若瑾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不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以后再有事就传个信儿来,比你亲自跑一趟强多了?” “不亲眼看到你,我怎能放心?”蒋明霜捂着自己浑圆的肚子,“若瑾,你知道,我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一股暖流在徐若瑾心中荡过,亲人的感觉,她许久都未体会到,而蒋明霜已经不单单是她的朋友,更似亲人。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这月数大了,总要多为自己考虑才行。” “我当然知道。”蒋明霜有点疲累,却还是笑着点头。 熙云公主这时接过话去说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要是早点把你不在京都城的事告诉她,她也不会这么着急。” “你把人照顾得很好,我感谢你还来不及,你做事我放心。”徐若瑾支持熙云公主的一切决定。 熙云公主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紧张终于散去。 蒋明霜现在的情况比较棘手,更应该少受刺激。 这一点,熙云公主和徐若瑾虽然没有明确商量过,但想法都是一致的。 第2023章 真相 蒋明霜看徐若瑾的心情转好,也终于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你怎会遇刺的?而且还是在京郊,我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 迎着蒋明霜关切的视线,徐若瑾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不甚在意地道:“问那些事作甚?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蒋明霜看着活蹦乱跳的徐若瑾,的确打消了不少疑虑,但后怕仍在。 毕竟一生一死,若是出点儿差池,自己现在就看不到她了! 三人在屋内坐下,徐若瑾也知道这两个人不知道细节不罢休,索性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们。 包括云贵人母子的事,还有刚去世不久的梁芳茹,也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徐若瑾说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着蒋明霜的反应,只要她有一点不对劲,徐若瑾都会立刻停下。 熙云公主也在默默听着,这些日子徐若瑾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事,包括云贵人母子,她都想知道清楚。 三人说着话的时候,沐阮也气喘吁吁地赶到。 原本沐阮要去推院门,但是在院外就被梁三拦了下来。 “拦我做什么?我要去给蒋明霜诊脉呢。”沐阮惊了一下,忙去推梁三。 梁三仍是不让开,“人已经没有大碍,郡主三人在内密谈,叮嘱过不能让任何人打扰,我这也不知道该不该让您进去了啊!” 沐阮翻了个大白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溜我玩儿呢!” 说着话,沐阮就要走,梁三拦住他,“您不等我去问问了?” “不是没事儿吗?没事儿我还等什么等,哪有空闲时间跟她闲嘚啵,我还有自己的事忙呢!” 话音落下,沐阮转身就走,梁三苦涩不已,摊手无策。 自家院子里两个人惹不得,一个是郡主,一个是沐阮,他也实在没辙。 徐若瑾在院子中陪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喝茶吃点心,对院外的动静一概不知。 而且徐若瑾也早就把沐阮抛在脑后了,她让红杏去叫人,但蒋明霜没有大碍,她早把沐阮忘了。 刚刚听完徐若瑾说的这一切,蒋明霜面上的震惊久久无法褪去,脑子里还在反复回味着徐若瑾方说的那些事。 熙云公主知道的比蒋明霜多,但很多细节也是第一次听说,即便徐若瑾刻意的说的轻松,可其中的凶险她怎能不知?心都要跳出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徐若瑾说完长长舒出一口气,扫了蒋明霜和熙云公主一眼,“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蒋明霜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熙云公主的神情也有些复杂。 总之就连气氛都变得有几分微妙。 另一边,严弘文拽着梁霄离开,二人直接去了外院的亭子。 梁霄一路上也不说话,就跟着严弘文走。 严弘文本来还一直拉着梁霄的手臂,但是走出徐若瑾的小院之后,梁霄就毫不客气地把他甩开。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一种诡异的气氛,直到看见亭子的轮廓。 梁霄在亭子前站定,看着严弘文,“你以为这是你们家?” 严弘文也厚起脸皮,反正他刚被徐若瑾臭骂一顿,现在什么打击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他径直走过梁霄,第一个走进亭子,扭头对梁霄控诉道:“我没有地方去,让我在这儿坐一会儿,有那么难吗?” 严弘文说着也不等梁霄回答就一屁股坐下。 他动作麻利的一点也不像受了委屈。 梁霄什么也没说,抬脚就在严弘文后走进了亭子。 第2024章 诉苦 梁霄看也不看严弘文,若无其事地在严弘文对面坐下。 严弘文好几次都想张开嘴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绕一个圈就咽回去,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亭子内的气氛太沉闷。 而且严弘文能明显感觉到,有梁霄在亭子里,周围明显冷了下来,周身似乎弥漫着阵阵寒气。 亭子周围一片宁静,偶尔有传来的流水声,与叽叽喳喳的悦耳鸟鸣之音。 与这片祥和不同,亭子内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戾气。 严弘文斟酌了半天,以叹气为开头,开始向梁霄诉苦。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不说别的,至少从没有对任何人低过头。哪怕是严家风雨飘摇,我也一样靠自己扛过来。” 严弘文回想起一些心酸的往事,自嘲地笑了笑。 梁霄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无论严弘文说什么他都是面无表情。 “可是我偏偏对徐若瑾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要看到她就能感觉到没来由的愧疚,一句反驳都还不上。” 严弘文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与梁霄说这些。 这一次梁霄没有保持沉默,突然开口让严弘文惊得合不上嘴。 “活该。” 梁霄言简意赅地给严弘文下结论。 严弘文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 梁霄淡淡地说完那两字之后,就恢复了之前惜字如金的状态。 严弘文有点不服气,“我承认我是对她不起,我也想尽办法要弥补,但她给我这个机会么?” 严弘文自认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十分疼爱的,虽然徐若瑾并没有给他尽兄妹之情的机会。 一向遵循原则的严弘文,到了徐若瑾这里什么都变成了空话。 徐若瑾只要一瞪眼,或者有点不开心,严弘文就什么脾气都没了,只能被动地听徐若瑾训话。 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一想到这些,严弘文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他原本以为他与徐若瑾之间最大的障碍都已经消失,毕竟严景松和严夫人先后去世,他和徐若瑾也该做回正常的兄妹才对。 但偏偏事与愿违,严弘文有心,但徐若瑾却对他十分排斥,每一次见面都要闹得不欢而散。 严弘文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得出来,无论他做什么,徐若瑾都不会接纳他做大哥。 他打开了诉苦的话匣子,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委屈,“我只不过是想替父亲还债,尽到一个兄长应尽的责任。” 严弘文的神情认真,心里的郁闷也的确是没有别的地方排解,就连在熙云公主面前他都没怎么展示过自己的这一面。 但是严弘文说他的,梁霄却没再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想听,我也想直接说给她听,但你也知道有多难。”说着严弘文又叹了口气。 严弘文自说自话似的纠结了半天,心情多少舒畅了些,只不过这些话他恐怕永远都没机会对徐若瑾说。 他正唉声叹气不知以后该怎么和徐若瑾相处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声响。 严弘文回神,循声看去,原来是梁霄在摆弄石桌上的棋盘。 “亭子里还有这东西?” 严弘文自然得不到什么回应,他也习惯了,淡定地坐在梁霄对面,看着面前的黑白棋子。 梁霄一言未发,严弘文悄无声息地瞄了梁霄几眼。 此举乃是无声的邀约,大概是梁霄嫌弃他话太多,所以准备用棋子堵住他的嘴。 严弘文坐得更加稳当。 直接上手,与梁霄在亭中下棋,谁都没有再开腔。 梁霄的耳朵根子清静下来,棋盘上黑白子的战局才刚刚开始。 严弘文之前说的那些话,梁霄虽然没有回应,但也都听进耳朵里去。 梁霄并没有打算把这些告诉徐若瑾。 徐若瑾有自己决定的权力,要不要认严弘文为大哥,这些是梁霄不能干涉的。 无论徐若瑾怎么选择,梁霄要做的就只是站在徐若瑾身边支持她。 这么多年过去,严家与她的生活没有半点关系。 不仅如此,当年严景松和严夫人的所作所为,徐若瑾不能释怀也是正常。 至于严弘文,梁霄只能说他倒霉。 梁霄猜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还有蒋明霜应该有很多话要聊,索性就自觉担当起拖住严弘文的职责。 但是严弘文就像一个话痨,梁霄实在厌烦,只好用棋盘来换安静。 “我听说,皇家官驿……” 严弘文突然开口。 梁霄面色一沉,眼皮微抬,凛冽地视线扫了严弘文一眼,“下棋都堵不住你的嘴?” 严弘文下意识抿了抿嘴,“你既已知道,为何还不去查个清楚?” 梁霄的警告没有让严弘文退缩,而是故作淡定地边放棋子边问。 梁霄并没有回答,而是轻松地将棋子放在棋盘上的某格中。 随后,梁霄收回手,“我赢了。” 严弘文一愣,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忙低头去看棋盘,双眼不自觉睁大。 他的确输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严弘文分了个心而已,梁霄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他的棋子团团围起。 徐若瑾、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三人则在小院内有说有笑。 没有严弘文在这里惹人生气,徐若瑾自然消了气,关心地问起细节。 “公主府最近可还好?” 熙云公主点头,“我们都很好,公主府本也是与世无争的地方,哪里有人会把主意打到我哪儿去?” 熙云公主的话听起来又像是自信,也带着几分自嘲。 徐若瑾却不以为然,“……你的身份是大魏公主,谁想对公主府不利,也要掂量掂量。你那里不知比我这郡主府安全多少倍。” 熙云公主察觉到徐若瑾的深意,不禁莞尔。 “反倒是你,这么长时间不在郡主府,让我好是担心。”熙云公主说起来语气还是带着嗔怪。 蒋明霜听徐若瑾说完这段日子遇上的惊险刺激,也跟着提心吊胆。 这会儿自然是站在熙云公主这边,附和道:“公主说得对。” “我的好姐姐,我不是说了么?我也是逼不得已,事发突然。”徐若瑾也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遍解释。 第2025章 关心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是故意逗徐若瑾,没有真的要细问。 而且蒋明霜这会儿心里暖暖的,看到徐若瑾的满足还有感动,让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徐若瑾察觉到蒋明霜的视线,还以为她还在想之前自己教训严弘文的事。 “好了,我的身上都快要被你看出窟窿来。”徐若瑾对蒋明霜保证道:“大不了,我以后不在你面前凶人,好吧?” 蒋明霜哭笑不得地看着徐若瑾,忙解释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心里更是高兴。 徐若瑾之前骂的是严弘文,但都是为了维护蒋明霜。 蒋明霜只要看到徐若瑾就不自觉露出笑容。 被蒋明霜这么看着,徐若瑾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但还是有点纳闷,“我的姑奶奶,你这么看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蒋明霜这才有点羞涩地收回视线。 “笑归笑,但有些话你必须牢牢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凡事都不能冲动,明白么?” 徐若瑾三句不离叮嘱。 蒋明霜一点也不会觉得烦,反而一如既往认真地点头。 徐若瑾还是想不明白,“你说你有什么好着急的,等不及报信那就等我去找你呗。” “我怕你受伤,再往后我的时间就不允许了……”蒋明霜小声地回道。 徐若瑾微微挑眉,“什么叫时间不允许?” “我的身子你也知道,我怕孩子出世时会出意外,所以我一定要亲眼见你一面才能放心。” 蒋明霜像是在说家常似的,语气淡淡。 这件事蒋明霜已经想过无数次,所以此时才能无比淡定地说出口。 徐若瑾这才明白,原来蒋明霜是怕生孩子的时候遇到困难,万一无法活下来…… 所以才如此冒险的跑到郡主府来见自己一面! 徐若瑾只觉得如鲠在喉,不知该说蒋明霜傻还是冲动。 “你胡说什么呢!”徐若瑾回过神来就是一声略显严厉的训斥。 熙云公主也是听了蒋明霜的话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该说蒋明霜什么才好。 蒋明霜迎着另外两人的视线,却格外淡然,微笑着没有说话。 她感受到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对自己的关心,这种感觉让她的心被填满,只庆幸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如此好的两个人陪伴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料,蒋明霜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此生无憾。 但是这种话蒋明霜不会当着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面说,不然一定又要被训。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只是短暂的轻松时光过去,有些事她们还是不得不面对。 熙云公主一直都对云贵人的事存有疑虑,之前徐若瑾只是说云贵人诞下小皇子,却没有细说。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云贵人不是在宫中大火丧生了么?她又是如何出宫的?” 熙云公主就这么问了出来,反倒是蒋明霜有点不自在。 蒋明霜心中颇多顾忌,怕有些事不是她该听的。云贵人母子有关大魏皇权,蒋明霜自觉身份低下,应该回避才是。 徐若瑾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本就没打算瞒着蒋明霜,不着痕迹地伸出手轻轻在蒋明霜手上拍了拍。 “这是太后当初的遗命。”徐若瑾娓娓道来,事情过去那么久,她也可以全盘托出,“太后用最后的日子安排好了一切。制造假死混淆视听,派人把云贵人送出宫……” 徐若瑾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这样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能有更直观的感受。 听徐若瑾提起太后,熙云公主不由湿了眼眶,眼泪在打转,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熙云公主想到太后生前的音容笑貌,更是眼泪汪汪,“原来,这一切都是母后早就计划好的……” 徐若瑾的话勾起熙云公主对过往的回忆。 当时太后突然离世,熙云公主甚至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这也成了熙云公主永远的遗憾。 徐若瑾想到了很多往事,没有回答熙云公主的话。 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到底如何,徐若瑾不想多提。至少在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面前,没有必要说太多。 “云贵人母子你打算怎么做?” 熙云公主又问道。 这件事有多棘手不用徐若瑾说,她们都能想象的到。 不客气地说,云贵人母子就是两个烫手山芋,若是留在这里,迟早会成为大麻烦。 但是徐若瑾的心思,熙云公主猜不透。 熙云公主这么问是想要给徐若瑾提个醒,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她为徐若瑾担心,怕她会义无反顾地护着云贵人母子。 不得不说,熙云公主还是很了解徐若瑾的。至少徐若瑾的想法她能猜到八九分。 徐若瑾也没打算骗熙云公主,“得看皇上的态度。” 熙云公主微微蹙眉,已经明白了徐若瑾的意思。 夜微言的态度很明显,他只想要把小皇子迎进宫,但云贵人就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这个想法在徐若瑾那里是绝对行不通的。 熙云公主可以猜到徐若瑾的想法,“你要和皇兄对峙?” 徐若瑾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算不上对峙,只要他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一切都好解决。” 徐若瑾没有半点退缩,即便是说到皇上,她也一样有自己要坚持的原则。 “云贵人母子不能分开,要么一同进宫,要么就都留在宫外。”徐若瑾直说道。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没说话。 蒋明霜知道事关重大,就全心全意做好一个耐心的听众。 “他们母子进宫可能会遇到更多危险。”熙云公主提醒徐若瑾。 这些事徐若瑾都考虑过,“要皇上拟旨给云贵人一个身份,这样他们母子若是进宫也就有了保障。” 她说完,熙云公主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徐若瑾斟酌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熙云公主突然开了口,“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小侄儿进宫!” 第2026章 不可 熙云公主的话斩钉截铁,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若瑾,眼中的坚定让徐若瑾很是惊讶。 “你为何这么想?” 熙云公主的表现有些出乎徐若瑾的意料。 徐若瑾虽然没打算让熙云公主理解她的做法,但也绝对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反对云贵人母子回宫。 不管怎么说,熙云公主都是皇族,而小皇子是大魏的继承人,以大局为重,小皇子的确应当立刻进宫。 熙云公主自嘲地一笑,淡淡地说道:“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兄,除了母亲,大概就是我最了解他。” 徐若瑾没有接话,熙云公主继续说道:“这里就我们三人,我有什么说什么。皇兄,一直都没什么担当。” 这话徐若瑾没有反驳,因为她与熙云公主的想法一样。 “皇上在宫内亲口说了云贵人已死,这件事你知道么?”熙云公主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岂止是知道,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恨不得冲到宫里好好质问夜微言。 这会儿熙云公主故事重提,徐若瑾的火气也被提起来。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用我多说。既然他不想要这对母子,就当他都不要了便是。” 熙云公主面色沉静,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徐若瑾的耳中。 这话如若出自徐若瑾之口还算正常,可却是熙云公主说出来的。 看来生气的不知是自己,熙云公主也是一样。 夜微言只想要小皇子,但偏偏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一切,更别说宫内隐藏的麻烦,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无论是云贵人还是小皇子,都留在你身边就好,谁都不要离开。” 熙云公主最后又补了一句,“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和不方便的地方,把人送到公主府也可以。” 说完之后,熙云公主就看向徐若瑾,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徐若瑾感动地呼出一口气,微笑看着熙云公主,“放心,只要我在,他们母子就一定不会有问题,已经恨上了我,也不要再连累到你!” 熙云公主了解徐若瑾,只要是徐若瑾做了保证,那她就一定可以保护好云贵人母子。 “我就知道你可以。”熙云公主也跟着笑了。 徐若瑾嘴角一勾,“你倒是信得过我。” “可以信任你,是我的福气。”熙云公主笑容更深。 她每一句话都带着真情实感。 徐若瑾给过她的信任比这还要多,她终于也有机会把这份信任还给徐若瑾。 蒋明霜原本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说话,但是眼看这两人越说越大,她的额头也跟着冒出冷汗。 云贵人母子之事可大可小,若是稍有不当,被皇上治罪也是眨眼的事。 可是从熙云公主的话中,蒋明霜也听出来,把云贵人母子送回宫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让云贵人母子在宫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让他们在外面过自由安稳的日子。 只是…… “云贵人是如何想的?”蒋明霜这时开口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不大,却给熙云公主提了醒。 熙云公主回过神来,一直都是她在替云贵人做决定,她还没有问过云贵人的意思。 若是云贵人都打算要带孩子回宫,那她们说什么都没用。 徐若瑾自然是摇了摇头,“她不想回去。” 熙云公主松了口气,总算之前那些考虑没有白费。 蒋明霜也放心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云贵人不仅不想进宫,她连京都城都不想回来。”徐若瑾说起云贵人的心思。 “不回去就对了,我没想到,云贵人也能想得这么通透。”熙云公主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蒋明霜也在一旁跟着附和,“她能做出这种决定,不容易。” “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当了娘,自然会为孩子考虑。”徐若瑾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奈。 任何一个女人,只要当了母亲,心态都会跟着发生转变。 蒋明霜闻言低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嘴角也不经意带上了几分笑意。 熙云公主却又继续问起来:“你是怎么说服云贵人跟你回京都城的?” 方才徐若瑾说起云贵人并不想踏入京都城,而且似乎意愿还很强烈。 徐若瑾听到这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件事要怪我。是我不想让云贵人白白受了皇上的气。” “所以你是进京来专门打皇上的脸?”熙云公主被这样的理由惊住了。 徐若瑾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我要让京都城内的人都知道,云贵人没死。” 熙云公主虽然已经猜到了徐若瑾的用意,但是亲耳听到,仍是不敢置信。 徐若瑾的做法看起来不合常理,却偏偏让人挑不出理。 最后还是熙云公主绷不住笑了出来,“真有你的。” 徐若瑾回想起自己冲动的性子还是笑了笑。 “其实也不只是这一个原因,官驿的事也有些棘手。”徐若瑾说着,神色也暗淡了几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知道徐若瑾在说梁芳茹,也都跟着陷入沉默。 片刻后,熙云公主开口问徐若瑾道:“梁霄如何了?” “他还好。”徐若瑾回了一句,只是眼底还是不自觉闪过一丝担忧,又道:“回京也是他做的决定。” “难怪你们突然就有了消息。”熙云公主点头应道。 “估计你们进京都之后,很多府邸内都跟着热闹起来了。”蒋明霜别有深意地说着,还对徐若瑾眨了眨眼。 徐若瑾自然知道蒋明霜的意思。 “在京都城时,都有那么多人排队等着监视我们。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能不让人去回禀么?” 徐若瑾调侃道。 熙云公主也笑了,“就是,你们消失这么久,不知多少人夜不能寐。” “这也不能怪我,坐月子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不用我说。”徐若瑾振振有词。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只是笑笑不说话。 徐若瑾不想让自己负面的情绪影响她们,所以在说到官驿之后,她还是及时转移了话题。 第2027章 猜到 面庞笑容的背后,徐若瑾心里那股惆怅不可能轻易散去。 除非夜微澜为梁芳茹的死付出代价,不然的话,徐若瑾不会饶过夜微澜。 “唉,古人云‘祸不单行’的确有道理。看看现在宫内宫外都乱成这副样子,真是让人唏嘘。” 熙云公主说着摇了摇头。 蒋明霜也跟着点头,“皇宫内的麻烦不断,宫外又是层出不穷的传言。” “你们忘了,还有七离边境。”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视一眼,也都反应过来。 只是这么一说,大魏似乎是“内忧外患”都齐了。 与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同,徐若瑾却是不以为意,“宫内外的麻烦,难道不是皇上自找的么?” “皇后的死到现在没有查清,只对外说是病死。” 徐若瑾对皇后没有多少好感,只不过死者为大,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过分的话。 之前她听梁霄说起皇后乃自缢而死,惊的嘴巴都要掉了。 人死为大,她始终无法把这一种死法与皇后联系在一起。 “难道不是病死么?”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有些惊讶。 徐若瑾摇头,“不,自缢。”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俱是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自缢?!” 熙云公主喃喃道,“皇后的死讯传来的几日前,我才进宫去看过她。” “那时候她的状态如何?”蒋明霜追问道。 熙云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受了些刺激,总说是有人害她,把她的儿子换成了女儿。总之说了很多,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句。” 她这会儿回忆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她的状态虽然不好,但看起来并不像会自缢的人。”熙云公主若有所思道。 这是一种感觉,熙云公主也不知该怎么描述。 徐若瑾满是无奈,“皇后对这一切充满不甘,按说,她想的应该是怎么才能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熙云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否认徐若瑾的说法。 自缢就意味着什么都没了,只会让害过她的人在背地里偷笑。 一时间,小院内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我看过小公主,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眉眼与皇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熙云公主打破沉默。 “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亲娘,唉……” 也许是快要做母亲的缘故,蒋明霜感慨一声,眼角不自觉有些湿润。 “只能说是这个孩子命不好。投胎在皇室,从出生起就要承受这样的苦痛。” 熙云公主也很是可怜那孩子。 “幸亏她是个女孩,不然可能承担得更多。” 徐若瑾插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情绪。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点头。 因为说起了小公主,熙云公主情不自禁地就想到了小皇子。 之前徐若瑾说过云贵人母子也跟着她回京,熙云公主不用想就知道云贵人母子一定在郡主府内。 只是云贵人母子身份特殊,熙云公主也实在张不开嘴和徐若瑾说自己想看看孩子的事。 熙云公主只能把内心的这股冲动压下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徐若瑾的聪明和机灵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更何况她那么了解熙云公主。 很快,徐若瑾就猜到了熙云公主的心思。 第2028章 喜爱 徐若瑾看破却不说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对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道:“时间不早了,留下用饭吧。” 熙云公主收起自己那点想要看皇侄子的小心思,点头之前先去看蒋明霜,征求她的意见。 蒋明霜难得能出公主府一趟,还能还徐若瑾一起用饭,自然求之不得。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熙云公主浅笑着应下来。 徐若瑾笑着叫红杏进来。 “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在这和公主还有明霜一起吃,就不去那边了,让严弘文和梁霄别来打扰我们。” 徐若瑾事无巨细地安排着。 红杏听着听着不由掩嘴轻笑,“郡主放心,奴婢都记下了,这就去安排。” “让厨娘来我院子里开个小灶吧,省得麻烦。”徐若瑾又说道。 红杏点头应下就出去打点。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一听,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徐若瑾有点兴师动众。 “算了,别叫厨娘来,我们就是想陪你一起,随便吃点就好。”熙云公主劝徐若瑾。 蒋明霜也跟着在一旁点头。 徐若瑾却不这么认为,义正言辞道:“怎么说也是小皇子的满月酒,不能太敷衍。” 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巨大的反应。 熙云公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啊?你说谁?” “小皇子的满月酒。” 徐若瑾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熙云公主顿时兴奋,“居然这么巧?赶上了小侄儿的满月酒?” “这也是他的福气。”徐若瑾笑着道:“有你这位皇姑母在,不委屈。” “嗯!”熙云公主重重点头,随后又看向徐若瑾,“满月酒这么简单好么?” 徐若瑾忍不住笑道:“你方才不是还说要一切从简,嫌弃我小题大做吗?”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好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哪里知道你是要为小皇子办满月酒。” “其实就是我们几个人加上云贵人母子,那些繁琐的规矩,就都省了吧”徐若瑾摆摆手道。 熙云公主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侄子,怎么也该准备些见面礼。” 搜寻搜寻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称心的物件,她撇嘴埋怨着:“下次不要心血来潮,提前通知我一声好不好?” 徐若瑾只是笑,“我和你们说,这么一个小贵人,皇上可都还没见过,你们还在这里埋怨我。”徐若瑾故作高深地说道。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面露惊讶。 “怎么可能?皇兄不是去过京郊么?”熙云公主质疑道。 难道皇兄去京郊去连小皇子的面都没见到?不只是熙云公主,连蒋明霜都觉得不可思议。 徐若瑾淡定地点头,“有我在,他想看也看不成!” 听到徐若瑾如此不客气的言语,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你就把皇兄拒之门外?”熙云公主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徐若瑾不屑地撇撇嘴,“不然呢?” 熙云公主给徐若瑾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不拟旨,我为什么让他见云贵人母子?”徐若瑾理由充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她们考虑更多的是夜微言的身份。 “你也要为自己考虑,万一皇上动怒怪罪下来……”蒋明霜担忧道,现在听徐若瑾说还会觉得后怕。 徐若瑾却放过来安抚蒋明霜道:“之前口口声声答应,现在却又反悔,我知道危险很大,可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云贵人入虎口,那与我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蒋明霜也不好再说什么。 “云贵人知道我们今日来么?别再吓到她。”熙云公主突然想到,就问了一句道。 徐若瑾笑道:“你别把她想得太柔弱,她现在是个当娘的人了,没有那么麻烦。” 说完徐若瑾就派人去接云贵人和小皇子来。 三人废话不多说,很快厨娘就来到院子开始忙活。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则一直焦急地等待着,视线牢牢粘在院门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们激动好一会儿。 微过片刻,院门被推开,暖轿直接抬进了屋子,云贵人怀里抱着被包裹严实的小皇子从上面走了下来。 那一刻,熙云公主不自觉站起身,面上的笑容也逐渐绽开。 蒋明霜因为挺着肚子行动不便,只能伸长脖子去看,看一会儿就要休息半晌。 但即便如此,蒋明霜也想好好看看这大魏的第一位皇子。 在来的路上,方妈妈已经告诉云贵人,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在。 云贵人乍一听还觉得有些纳闷,好奇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为何会来此。 但既然是徐若瑾的安排,云贵人就没有担心的必要。 云贵人抱着小皇子,小皇子此时也是清醒的,睁大一双乌黑发亮的双眼到处看着。 “给公主殿下请安……”云贵人说着便要福身行礼, 熙云公主立即走到云贵人身侧,扶住了她,“不用多礼,在没有规矩的郡主府,也不必当我是什么公主。” 云贵人的情绪轻松下来,看着徐若瑾,也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 而此时,熙云公主才看清小皇子的长相。 皇侄子这浓眉大眼,还有挺翘的鼻梁,心里是一万个满意。 “他与皇兄真是太像了!”熙云公主越看小皇子越喜欢。 在云贵人怀里的小皇子却只是弯着嘴角,看眼前的东西都是新奇。 熙云公主与小皇子对视了一会儿,不断变换各种声音逗他笑。 小皇子也很捧场,无论熙云公主说什么,小皇子都是笑意盈盈。 此番下来,熙云公主对小皇子喜欢得紧,心情更是一片大好。 “公主,您要抱一下吧?”云贵人主动对熙云公主说道。 熙云公主受宠若惊,惊讶道:“我可以吗?” 云贵人笑着点头,手一伸,就把小皇子送到熙云公主的怀里。 熙云公主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皇子,笑的合不拢嘴,连表情都无法自如控制。 她低头看着小皇子那张小脸,浓浓的喜爱之情都要从心底里溢出来。 第2029章 满月 小皇子大概也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新奇,看着熙云公主不哭也不闹。 熙云公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和怀里这孩子格外投缘。 不过转念一想,她是这孩子的亲姑母,能不投缘么? 云贵人看熙云公主是真喜欢小皇子,自然也跟着开心,原本心中的疑虑也打消干净。 “这是姑母,记住了吗?” 云贵人母爱盈盈,也不顾小皇子是否能听懂,认认真真的教着他。 小皇子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咯咯嚷了几声。 熙云公主开心不已,抱着小皇子,一遍一遍重复着云贵人的话,“我是姑母,你的亲姑母……” 云贵人走到徐若瑾的身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郡主。” 熙云公主则抱着小皇子走到了蒋明霜身边。 蒋明霜一脸期待又羡慕地看着小皇子,熙云公主就一直抱着让她看。 “他这么小,手才这么一点点大。”蒋明霜觉得特别惊奇,不自觉就伸出手去碰小皇子的手。 小皇子原本攥成拳头的小手一下就握住了蒋明霜的手指。 蒋明霜吓了一跳,紧接着心底涌上一股热流,仿佛整颗心都被那一团软软小小的手指牵动着。 她轻轻晃了晃手,小皇子的手指抓得很紧,没有一点放松。 “他肯定是把你的手指当成好玩的了。”熙云公主在一旁看到蒋明霜的动作笑着说道。 蒋明霜不自觉轻轻晃动着手指,但小皇子的小拳头软乎乎地贴着她,怎么都不肯松开。 “他的手很小很软,也很有力量。”蒋明霜不敢说话声音太大,怕吓到小皇子。 熙云公主也不自觉跟着压低声音,“不会的,你看他胆子很大,看到什么都不会哭闹。” 蒋明霜一听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等你肚子里那个出生,你就有的忙了。”熙云公主笑着调侃蒋明霜。 蒋明霜有点不好意思,但隐隐也有几分期待,“要是我的孩子也像小皇子这么乖巧就好了。” “每个孩子的性格不同,只要是你生的,一定特别可爱!”熙云公主给蒋明霜吃定心丸。 蒋明霜微笑着低下头,手不自觉抚摸着肚子。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逗弄小皇子,云贵人和徐若瑾在一旁看着,反而乐得轻松。 “我找了两个人来帮你看孩子,你正好歇一歇,怎么样?”徐若瑾不客气地对芋贵人说道。 至于她提到的“两个人”自然是指熙云公主和蒋明霜。 云贵人这可担当不起,“郡主您可别说笑了,我哪能让公主殿下来给我照顾孩子呢?” 徐若瑾笑了,“你看她们多喜欢这孩子,你一天那么累,让她们帮帮忙也好。” 这一次云贵人没有否认。 小皇子的确懂事,但这么一点大的孩子正是操心的时候,云贵人每天光是照顾孩子都要累坏了。 幸亏有方妈妈的帮忙,不然云贵人一个人真的要累出病来。 这也不能怪云贵人,她的身体本就虚,底子差,照顾孩子也有些费力。 即便如此,云贵人也从来没想过要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她还是想多一点自己和孩子相处的时间。 看着蒋明霜,云贵人不由有点好奇,“少夫人的肚子不小了,应该快生了吧?” “嗯,大约就是这几天的事。”徐若瑾回道。 云贵人皱了皱眉,“那怎么还出来了?我记得我这时候连床都下不了。” 徐若瑾听后也颇有些无奈,“此事说来话长,我一会儿慢慢给你解释。这里有沐阮,不用太担心。” 云贵人一想也是,就没再多说。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的工夫小皇子都满月了。”徐若瑾感慨一声。 云贵人也跟着点头,“这一个月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却是我过得最开心舒服的一个月。” 她这话是真心的,若是没有回到京都城的话,这种开心的日子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云贵人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她的心愿罢了。 回到京都,云贵人也有些迷茫,她不知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但是云贵人比之前都要平静,因为她在郡主府,身边有徐若瑾。 想到这些,云贵人心里一股暖流划过,她打从心底里感谢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报答徐若瑾的恩情。 云贵人也知道,徐若瑾不喜欢她把报恩挂在嘴边,所以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只记挂在心中就好。 “这次人不多,满月酒也有些简陋。”徐若瑾抱歉地对云贵人说道。 云贵人一听连忙摇头,“能有公主和郡主给他过满月酒,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她其实没想要给小皇子办满月酒,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这种事可有可无。 但是没想到徐若瑾如此周到,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 云贵人感动之余,更不会奢求有多大的场面。 所以,刚刚听方妈妈说,郡主要为小皇子办满月酒时,她还是激动地久久回不过神。 尤其还有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在,更是惊喜不已。 徐若瑾看到云贵人的笑脸,就觉得辛苦没有白费。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注意力都在小皇子身上,她们都没有注意徐若瑾和云贵人在聊什么。 “我这皇侄子也太可爱了,真叫人爱不释手!”熙云公主不住地感叹道。 蒋明霜可能是快要当娘的缘故,看到小皇子这样一点点大,也是满心欢喜。 “公主,我看小皇子和您还有几分相似。”蒋明霜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忙对熙云公主说道。 熙云公主笑容更深,“那是当然,他可是我们家的人。” 看到熙云公主得意的模样,蒋明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熙云公主看着看着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蒋明霜察觉到不对劲,忙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小家伙身上光秃秃的么?”熙云公主扁着嘴若有所思道。 蒋明霜一时没有明白,脑筋一转才想到,熙云公主是说小皇子身上很朴素,都没有多少物件。 小皇子只是脖子上挂了一个长命锁。 可能对普通百姓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很贵重的物件了,但小皇子的身份摆在这里,难免有些不妥。 第2030章 赏赐 正好这时徐若瑾和云贵人也朝这边看来。 看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神情,徐若瑾眼神里带着询问。 熙云公主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正好我这里有一对腾云翡翠镯,是我前些年命人找了大魏最好的工匠做出来的,寓意吉祥,送给小侄子正合适。” 云贵人一听连忙摆手,“公主这可使不得,小皇子能得您喜爱已是不易,哪里还能……” 但云贵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熙云公主打断了,“他是我的侄子,我这个当姑母的给侄子赏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这……”云贵人也卡了壳,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求助似的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却是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既然是公主的一片好意,你就收着,今儿是小家伙儿的满月礼,你可都不许拒绝,只能收!” 这话听着有点儿不讲道理,可反倒是把气氛挑了起来。 熙云公主面上一喜,继续说道:“我这个做姑母的也不能那么小气,一对翡翠镯子就打发了?岂不是显得我小气。” 她说这话还看向徐若瑾挑了挑眉。 徐若瑾知道熙云公主的作风,早就猜到一对镯子只不过是个开始。 果然,熙云公主接下来又赏赐了小皇子不少好东西。 有西域进贡来的新奇物件,还有只供宫里用的豪华绸缎,贴在身上柔滑无比,给小孩子做衣裳再合适不过。 不仅如此,熙云公主还赏了小皇子香囊,里面装的都是可以强身健体的名贵药材。 这些药材随便单拎出一样都是无价之宝,更何况多种凑在一起。 …… “本宫今日来的匆忙,没有什么好准备。”熙云公主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又补充道:“来日方长,以后还有机会。” 身上的带的已经全部拿出,没带的,也吩咐人直接回公主府去速速取来。 一旁的云贵人都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因为熙云公主的赏赐太大方了,几乎云贵人能想到的好东西都被熙云公主说了一遍。 这一下子,云贵人都不知该怎么办好。 “公主赏赐给小皇子的,你替他收下便是。”徐若瑾在一边给云贵人支招。 云贵人只好先应下来,“多谢公主赏赐。” “没什么,只要小侄子喜欢就好。”熙云公主并不在意,好像就算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都无所谓。 云贵人一阵感动,“小皇子能有您这么疼爱他的姑母,是他的福气。” 熙云公主却是轻轻摇头,“这孩子这么可爱又懂事,谁看到都会喜欢的。” 熙云公主赏赐的工夫,徐若瑾就绕到蒋明霜面前,陪她一起看小皇子。 徐若瑾知道蒋明霜心思细腻,熙云公主给了小皇子这么多名贵的赏赐,她怕蒋明霜看了会多想。 但蒋明霜的注意力都在小皇子身上,而且她也同样觉得熙云公主给的赏赐并不过分。 徐若瑾还不等开口,蒋明霜就主动问她,“我也想给小皇子点东西,但我身上也没什么好给的……” 蒋明霜说着低头细细思考了一番,总觉得都有些拿不出手。 徐若瑾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这又不是任务,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蒋明霜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反驳几句。 徐若瑾没给蒋明霜这个机会,趁机转移话题道:“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等你肚子里的这个出生,我可要给你准备一份大礼才行。” 蒋明霜立刻拒绝,“只要你能来看看这孩子我就满意了,不许准备大礼!” 徐若瑾看着蒋明霜一本正经的表情,反而绷不住笑了。 “同样的事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就变卦了?总要一视同仁吧?”徐若瑾话中另有深意。 蒋明霜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原来徐若瑾是用这个办法让她明白赏赐与喜爱没有多少关系。 “你若是一定要给,也不用在意是否贵重这些细节,重要的是心意。” 徐若瑾神情淡淡地对蒋明霜说道。 在亭子里下棋的梁霄和严弘文,还不知道满月酒的消息。 但两人下棋的空档,却都不约而同地听到徐若瑾的小院里传来热闹的声音。 严弘文手里还握着棋子,忍不住问梁霄,“怎么回事?” 梁霄也看向小院的方向,没有说话。 “我们过去看看吧?”严弘文边提议边站起身。 梁霄这一次却没有阻止,他也有些好奇。 按理说若是就徐若瑾、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话,不会这么热闹才对。 带着疑惑,严弘文与梁霄不自觉离开了亭子。 但是二人还不等走到徐若瑾的小院,就被拦了下来。 严弘文比梁霄更加惊讶,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梁三,惊讶道:“怎么着?连你们家主人都不许进了?” 他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吃惊。 梁霄却是在这个时候皱起眉头。 梁三一脸苦涩,也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四爷,严大人,郡主有命,您二位不能进去。” 梁霄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严弘文震惊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梁三。 “这是为何?”严弘文难以置信地追问梁三,猜测道:“是还没有准备好吗?” 梁三摇头否认。 严弘文这下更加疑惑,“那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还怕我们看见不成?” 梁三看了一眼梁霄,梁霄点头示意,“说,无妨。” “郡主在院内为小皇子办满月酒。”梁三着实无奈。 严弘文更加吃惊,满月酒这么大的事,为何要把他和梁霄排除在外? “不只是我,梁霄也同样不能进去?”严弘文再次确认。 梁三很是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是。” 不知为何,严弘文听到这句话感觉心情顺畅了几分。 梁霄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梁三更是头都不敢抬,就怕与梁霄的视线对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梁霄啊梁霄,原来你也有今天!” 严弘文刚刚输棋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原来徐若瑾不止是对自己如此苛刻,连梁霄都没能例外。 这还有什么可抑郁的? 这可谓是最大的喜讯了! 第2031章 怪你 梁霄的脸色更加阴沉,严弘文忍住笑,问着道: “我们真的不进去?你有没有办法?” 梁霄不耐烦地往侧面站了一步,拉开与严弘文的距离,“离我远点儿。” 严弘文耸耸肩膀,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你拿徐若瑾也没办法……” 梁霄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严弘文假装看周围,故意忽视了梁霄的视线。 眼看再怎么站着也没有机会进院子,严弘文正琢磨该怎么办,余光就注意到梁霄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弘文愣了一下,随即甩开脚步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跟到梁霄身侧,严弘文气都没喘匀,问道:“徐若瑾还没消气?” 梁霄连看都不看严弘文,径自走着。 “不至于吧?连顿饭都不让我们吃。” 严弘文很不能理解,小皇子的满月酒,为何偏偏把自己和梁霄甩在外? 严弘文和梁霄各怀心思地走了一会儿。 “想不通,她到底想做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被我们知道的……” 严弘文自言自语似地猜测着。 梁霄觉得严弘文太啰嗦,冷冷地打断道:“这都是你的错,还有什么好猜的?” 严弘文没想到梁霄会突然开腔,纳闷指了指自己:“我?关我什么事儿?” “不是你还是谁?你不在这里碍眼,怎能连我都不许进?别以为是给你面子,这是她照顾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否则早大扫帚把你赶出去了,还轮得着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梁霄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而且态度坚定。 严弘文不敢轻易回嘴,尤其是梁霄冷如冰霜一样的神情,让他颇有些不寒而栗。 梁霄说完这些就没再开口。 气氛变得有几分诡异。 严弘文虽不想承认,但是梁霄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对于被自己“连累”的梁霄,严弘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思绪飘散的功夫,严弘文想着抬眼看了看梁霄的背影。 才是片刻,他便被落下很远。 严弘文快步跟上去,“去不去喝酒?” 梁霄脚步微微一顿,面无表情道:“哪儿?” “佳鼎楼如何?”严弘文面上一喜。 梁霄沉默片刻,没有回答,仍是走在前面。 “我请!”严弘文还以为梁霄不答应,就又补了两个字,“我做东、你随意行了吧?” 梁霄仍是没有说话,但是神情却和缓多了,似乎是同意了严弘文的提议。 二人也不废话,离开郡主府之后,直奔佳鼎楼而去。 夜志宇跟随熙云公主到郡主府后就离开,此时没有急着回皇宫复命,而是在京城找了一处茶楼坐了下来。 这里是夜志宇常来的地方,就连窗边的位置也一直都是他的专座。 这个茶楼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这茶楼厉害就厉害在位置绝佳。 茶楼的最高一层,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京都城。 许多宅院府邸都能尽收眼底,就连皇宫都能隐约瞧见红墙的影子。 而且茶楼下就是两条交汇的街市,繁华是当然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只不过这茶楼内却格外安静,就像一处与世无争的地方,让人心情平静,流连忘返。 第2032章 阴沉 夜志宇此时就坐在其中,还在思索该如何与皇上交代,毕竟皇家官驿的事还没有查清。 在下任有好消息汇报之前,夜志宇是不打算这么快就放弃。 这时,突然有人叩门。 “进。”夜志宇听脚步声便知道是他自己的手下。 “大人,右相的马车朝这边来了。” 夜志宇听后问道:“这个时间,去哪儿了?” “属下看右相是要回府,方才派人去查,他刚从忠勇侯府离开。”手下事无巨细地汇报道。 夜志宇听到这个答案没有多少惊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右相与忠勇侯楚震翔走得近并不稀奇,而且夜志宇也能猜到,他们两人凑在一起多半是为了云贵人母子还有涪陵王妃的事。 毕竟最近也没有什么消息能让右相如此沉不住气,非要找个人商量不可。 “不用管他。”夜志宇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手下听后应声下来就退了下去。 与夜志宇猜测的一致,右相与楚震翔商议过后便立即回府。 一路上,右相也没闲着,他一直在不停地想着小皇子的事。 小皇子应当尽快接回皇宫,这是右相和楚震翔的共识,之前想到去请十三王爷出面,但也不能如此轻率,具体的步骤要仔细商量,不能随意上门。 右相聚精会神地想法子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禀报声。 “相爷,前面似乎是梁左都督和户部严大人。” 下人也不敢完全确定,因为他也是远远看到。 右相一听愣住了,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谁?” “梁左都督与严大人,驸马爷。”下人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右相这才回过神,他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立刻急急地吩咐道:“停停停!换方向!别和梁霄碰上!” 下人没想到右相会是这般反应,忙应声道:“是!” 紧接着,下人就手忙脚乱地去拽缰绳,想要把马头调转,走另一条路回相府。 右相心跳如擂鼓,紧张地冒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只知道一点,若是在这里和梁霄碰上,恐怕麻烦太多。 而且梁霄是个敏锐的人,右相可不想让他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若是梁霄知道自己在打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主意,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来。 所以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这时候不与梁霄正面冲突才是最好的选择。 “快点!怎么动作都这么慢?!快让马调头!” 右相急不可耐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恨不得自己亲自上。 他把头从车窗探出,偷偷一瞧,已经隐约能看到梁霄和严弘文。 马车外的下人也都急出了一头汗,使出浑身力气拉车缰绳。 但是不知道为何,平时温顺听话的马也变得木讷,无论怎么拽就是在原地不动。 下人没有办法,急急抽出鞭子甩在马背上,厉喝一声:“快走!” 一鞭子下去,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晃动着身体,似乎陷入了狂躁,急于摆脱马车的束缚。 右相一惊,随后东倒西歪,身体在马车内装来撞去,好不容易抓出窗户,才把自己稳住! “怎么回事!快让它安静下来!”右相大吼着。 但是到处都一片乱,右相的声音混在嘶鸣中根本听不清楚。 下人的手都被缰绳勒出血印,但却毫无成效,马拖着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 这是一条还算繁华的街市,街上有不少百姓,突然看到这等状况,都被吓得四散而逃,唯恐被马冲撞受伤。 右相的心也跟着悬起来,紧张的汗水打湿后背,好端端的,马居然会惊了,这简直就是倒了血霉了! 下人束手无策,准备跳车保命,这时谁还管得了他人?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为重要!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狂躁的马边。 下人手中紧攥的缰绳突然就没了踪影,他难以控制的那股力量也随即消失。 恍惚间,下人才看到那个身影死死拽住缰绳。 那人使出的力量几乎比马还大,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上。 围观的百姓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甩下来可就连命都没有了! “那人死定了!马都疯了他还上!” “对啊!再有力气也没用啊!那马可不是一般人能制住的!万一掉下来被踩到可就完了!” …… 百姓们都很是担心那自告奋勇的拽马人。 但也都为他捏了把汗。 出乎所有人意料,马车晃动的幅度渐渐变小。 原本狂躁不安的马在那人的控制下竟然也开始冷静下来,跳动和反抗的幅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大。 这时人们才看清楚,原来马上的人是梁霄。 “梁左都督?!” “我还想是谁这么大的本事,原来是梁左都督!” “梁左都督太厉害了!要不是他的话,这一条街恐怕都要被马车给毁了!” “马车里是谁啊!” “你没看出来么?那是相府的马车,里面坐的极有可能是右相大人!” 其他人一听,马车里的是右相,顿时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可是众人的埋怨之声却没有因此减少。 “右相了不起啊?他的马差点踩死人!这里可是闹市!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的命是命,老百姓的命当然不值钱了!” “一会儿看他怎么说!” “你还敢跟右相要个说法?随随便便要了你的小命!” “不敢,还不能痛快痛快嘴皮子了?” 虽然百姓们不敢议论的太大声,但还是被马车里惊魂未定的右相听了去。 右相本来还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还没等他探出头就先听到了周围议论的声音。 他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好脸色。 梁霄看见马的情绪已经安稳,就纵身一跃下了马,伸手摸了摸马鬃。 本来狂躁发怒的马安静无比,无论梁霄怎么摸都不反抗。 不仅如此,好像和梁霄很熟悉似的,晃了晃脑袋,在梁霄的手里蹭了蹭。 与刚刚的狂躁之畜,有着天壤之别。 第2033章 质疑 这一幕出现,每个人眼神中都带着惊讶与佩服。 严弘文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梁霄身边,“你搞什么?吓了我一跳!” 梁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马车。 严弘文虚惊一场,仍有后怕,“方才太危险了,你说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徐若瑾肯定不会放过我!” 他现在对徐若瑾已经有了阴影,梁霄出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徐若瑾。 “一匹马而已,上了战场你还不得被吓尿裤子?”梁霄的讽刺,严弘文才不在意,“我是管钱的,我去战场作甚?” 梁霄才懒得搭理他,直直的盯着马车。 而此时,马车里走出一人,正是脸色黑如锅底的右相。 严弘文收起轻松的表情,已经意识到这次的事,恐怕无法轻易过去。 他其实也早就注意到是右相府的马车,遇上这等事,心中其实有几分幸灾乐祸。 严弘文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当不会表露在面子上,隐藏的十分好。 “右相大人。”严弘文对右相微微行礼。 梁霄则笔直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右相看到梁霄便是揪心难忍。 冤家路窄还碰了个正着,马匹惊了,还是梁霄出手才化解危机,这让右相心理怎能舒服? 周围百姓的埋怨,不断钻进右相的耳朵里,他的郁闷和火气更是难以压抑。 只是右相却不会认下梁霄救了自己。 这一个头,他绝对不会低! “梁霄!你惊扰了本相的马车,该当何罪!” 严弘文听到右相的话,满脸都是疑惑和惊讶。 方才那么多双眼都看到是梁霄及时出现才让马安静下来。 要不是梁霄,右相此时可能早已人仰马翻。 这会儿却反咬一口? 不只是严弘文,身后围观的百姓们听到右相的话也都是一片哗然。 “右相说什么呢?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我们可都看见的,是车夫手笨把马惹怒,怎么还怪到梁左都督身上了?” “右相是不是脑子在马车里晃傻了?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气人!” “他不是要故意陷害梁左都督吧?” “我看就是这么回事!这人也太不是东西!” ……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骂开右相了。 只不过他们都不敢声音太大,只能窸窸窣窣,指指点点。 声音加在一起也不算小,至少右相零星能听到几句,脸都气得通红。 “都给我闭嘴!你们这些愚民知道什么!” 右相大手一挥气势不容小觑,“梁霄的阴险行径也就骗骗你们,但却瞒不过老夫的双眼!” 严弘文见过睁眼说瞎话的,却没想到右相这本事却是“炉火纯青”。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右相,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反驳了,但他也没忘去看梁霄的反应。 梁霄却是淡定得多,俯视着右相,眼神里都是不屑,就像是在看耍猴戏的人。 右相看梁霄的眼神更是生气,双拳紧握,怒不可遏道:“你!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他无论说什么,梁霄都不反驳。 倒显得右相在无理取闹。 “梁霄,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张,他们看不出来,但老夫清楚你是故意让马受惊,想要借机威胁老夫?做梦!” 右相每一句都不放过斥责梁霄,“你别以为有皇上为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 那边梁霄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严弘文有点看不下去。 毕竟右相已经牵扯到了皇上,要是继续纵容下去,谁知道右相还会说出些什么? 斟酌片刻,严弘文主动站出来帮梁霄说话。 “右相大人您误会了,下官与梁兄刚从另一条街过来,准备去往佳鼎楼,与您的马车相遇只是一场巧合。” 严弘文不卑不亢,阐述事实。 右相没想到严弘文会站出来为梁霄辩驳,依着他对严弘文的了解,他投机钻营油滑得很,是不可能站出来的。 “严大人这是要帮梁霄说话?” 严弘文顿了顿,“下官只不过说出事实而已,不存在帮不帮这一说。” 右相冷笑一声,并不正眼看严弘文,“看来严大人也要助纣为虐了?梁霄让老夫的马受惊,然后装模作样控制事态,这么明显的的招数你竟看不出?” 严弘文听的是一脸茫然,对于右相漏洞百出的推测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老夫劝你,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如何继续担任那么重要的官职?”右相质疑严弘文道。 严弘文的脸也拉了下来,“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下官的官职是由皇上亲自任命,做得好不好,恐怕不是右相大人说了算的。” “呵呵,老夫劝严大人最好看清形势,不要一时冲动,免得追悔莫及!” 右相虽然心中因为严弘文的话一时有些犹豫,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面对右相的质问,严弘文同样没有半点退缩,他正要继续开口与右相据理力争,却被梁霄一个手势拦住。 严弘文不解梁霄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闭上嘴把话咽了回去。 右相也注意到梁霄的动作,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心里七上八下。 “梁霄你要做什么?老夫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手,老夫就告到皇上那去!” 右相如临大敌地盯着梁霄,生怕他恼羞成怒对自己动粗。 不过话又说话来,右相倒是巴不得梁霄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这样他也不用费心思找梁霄的不是,梁霄自己就能制造大麻烦。 右相看不出,但严弘文却很清楚。 因为右相的不依不饶,已经“成功”地把梁霄惹怒。 梁霄也不和右相废话,向前跨出一步。 右相一惊,跟着后退多步,心差一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梁霄伸手稳稳地放在马缰上,狠狠一扯,下一刻,马匹便与马车分离。 右相的马车重重磕在地上,没有拉车的马,这车就是一堆烂木头而已。 梁霄不紧不慢地牵着马走到一旁,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严弘文看了都不禁想要给梁霄竖个大拇指。 还是梁霄法子多,这下可好,右相连马车都没了! 第2034章 愤怒 右相死死盯着梁霄,完全没想到梁霄会这么做。 不等右相骂出口,梁霄的斥责就到了,“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说什么!”右相怒道。 梁霄不屑,“耳背的话就别出门,你这么顽固不化就留在相府,别出来祸害百姓就好。” 他好心帮右相把马安抚好,算是救了右相一条命,但什么是“好心没好报”,梁霄在右相身上体会地格外深刻。 右相被梁霄噎得哑口无言,想要破口大骂但梁霄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梁霄说完这些话之后转身就走,还不忘牵着右相的马一起。 右相气得眼冒金星,却又无可奈何。 严弘文看看梁霄,又看看右相的狼狈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等等我!”严弘文边喊边追上梁霄。 右相看梁霄和严弘文一起离开,心中怒气更盛,狠狠一掌拍在马车上。 “相爷!”一直傻傻站在旁边的下人忙去看右相,“您的手!” 右相忍着手上火辣辣的疼,狠狠推开下人,“给我滚!废物!” 下人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爬到一边。他看着眼前只剩下空架子的马车,不由在心里连声叹气。 梁霄把马牵走,只剩下破烂的马车给右相。 这下可好,右相怎么回府都成了问题。 不只是右相和下人,围观的百姓也都无比畅快。 “这才是自作自受!落得这个下场简直是大快人心!” “谁让他冤枉梁左都督?梁左都督不过是给他点颜色看看,没动手就算不错了!” “我要是右相啊,我以后就不出门了,太丢人!” 听到这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到右相的耳朵里,只会让他越来越气。 他不仅没有从梁霄那里占到一点便宜,反而还被梁霄羞辱了一番。 这口气,右相更加咽不下去,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梁霄你最好别让老夫抓到你的把柄!” 右相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右相就是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么多人的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站在这里聚众闹事,引起周围慌乱,小心治罪!”右相出言恐吓,也是下策。 百姓们虽心中不满,却也不会和当官的过不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念叨了两句就散开了些。 右相见人群散了些,咬着牙踹了下人一脚,“还不快滚回府去找辆新的马车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下人连滚带爬地跑走。 右相没有办法只能气哼哼地走进路边的店内坐下等。 店内的小二和掌柜的都不敢怠慢这位相爷,沏了最好的茶水放在右相手边。 店内所有人看到右相都是绕着走,唯恐被他的怒气波及。 右相出的这一通洋相,全都被端坐于茶楼之内的夜志宇看在眼里。 夜志宇看的是津津有味,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一旁的手下上前一步主动问道:“大人,是否要咱们出手?” 夜志宇却是不以为然,反问道:“出手做什么?帮谁?” 手下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右相。” 夜志宇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帮他?我可没有那个闲情。” 手下不明白了,难不成要帮梁霄? “这群老东西也该收拾收拾了,整日就知道给我们找麻烦,早就看他不顺眼。” 夜志宇说着不仅不慢地抿了口茶。 手下正要应声,夜志宇又吩咐道:“他的下人不是回府去寻马车了么?” “是。”手下不解好端端的大人为何会问起这茬。 夜志宇微微一笑,“为了让右相能亲自走回家,马车什么的,就免了吧。” 手下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夜志宇的意思。 “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大理寺是管奸佞之臣,不是尊老爱幼的。” 夜志宇的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却能让人感觉到阵阵寒意。 手下忙应下来,“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手下就退了出去。 夜志宇连喝茶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就静静地看着下面街市。 除了相府的马车还在之外,看热闹的百姓也散的差不多,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手下得了夜志宇的命令,立刻赶去相府阻拦派新马车来的下人。 既然夜志宇都下令要让右相亲自“走回去”,那他们这些手下的任务就是确保右相坐不到马车。 而此时只顾着发怒的右相丝毫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大麻烦。他还在斥骂梁霄,哪怕对方连一个字都听不到。 眼看时间流逝,眨眼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右相越等越急,也越来越不耐烦。 “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废物,简直就是废物!” 右相以为是下人在路上耽搁了时间,气得咒骂不停。 可一个时辰过去,右相已经由开始的气愤渐渐变得怀疑。 下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接他回府的事抛在脑后? 右相脑中蹦出一种可能。 他双眼眯起,咬牙道:“又是梁霄捣的鬼!” 除了梁霄,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做出这种事。 但就这么一直坐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哪里有相府下人的影子? 右相思来想去,走投无路,他只能强压着心底的怒气,扶着桌子突然站起身。 掌柜和小二都吓了一跳,但是谁也不敢上前询问,都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等候吩咐。 右相脸色很是难看,一句话都不说,顺着小路走向相府方向。 不是右相不想走大路,实在是百姓太多,他自觉丢不起这个人,只能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顺着窄巷走,别提有多狼狈。 “梁霄,这些我迟早要还给你!”右相气得肝疼不说,还连连咳嗽。 梁霄就是未来夜微言治国的大隐患,可惜皇上还被蒙在鼓里,无比信任梁霄不说,无论谁说梁霄的坏话都没有好脸色。 右相心中愤恨不已,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梁霄如若不除,他真是死都不能瞑目,死都不能瞑目啊! 第2035章 新店 夜志宇那边很快就得了消息。 “大人,右相等不及已经往相府方向走去。” 夜志宇点头,“继续跟着。” “是!” 手下应下就要告退,却被夜志宇叫住,“慢着。” “大人还有何吩咐?” 夜志宇直接问道:“梁霄和严弘文呢?” “二人往佳鼎楼方向走去,此时应当已经到了。”下属如实禀报道。 夜志宇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属得令退出。 夜志宇则再次陷入沉思。 严弘文和梁霄二人一同出现已经够让他心生猜测,结果两人还要一起去佳鼎楼。 不用想,他们在那里一定会碰上陆凌枫。 这三人凑在一起是何意? 夜志宇思索再三却没有一个可以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梁霄的任何行为都一定另有深意,夜志宇深信这一点。 可是夜志宇最后仍没有头绪,他越是想要知道梁霄的想法,就越把自己绕得更深。 无奈之下,夜志宇只好暂时把这些放在一边,抽离出来去处理自己的事。 他还要回宫给皇上回禀,毕竟皇家官驿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只是这一次夜志宇也同样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夜志宇很清楚夜微言想要什么结果,但他运气太差,仍旧只查出些鸡毛蒜皮的细节。 即便如此,夜志宇也必须尽快回宫。 另一边,梁霄牵着右相的马到了佳鼎楼。 严弘文就跟在后面,他嘴角仍旧带着笑意,似乎还未从刚才教训右相的那股兴奋劲儿中缓和过来。 “到了,还不走?” 梁霄看了一眼还在愣神的严弘文,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严弘文这才后知后觉地回神,“啊?哦!” 他忙跟上梁霄的步伐,转头看了一眼右相的马,“那马怎么办?” “送给陆凌枫了。”梁霄脚步不停,抽空回了严弘文的话,一脚跨进佳鼎楼。 严弘文也没再多问,右相在朝堂上倚老卖老这么多年,总算看到他吃瘪,严弘文当然是身心舒畅。 至于右相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严弘文就不怎么在意。虽然右相位居高位,但严弘文也不会因为这便而委曲求全。 刚一走进佳鼎楼,严弘文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才多久没来,佳鼎楼怎么变样了?”严弘文说着去看梁霄,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梁霄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前些日子被人给砸了店,这大约是刚翻新好吧。” 严弘文惊讶地重新看了一遍,发现果然如梁霄所说,只有门口位置是翻新过的。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来砸佳鼎楼?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谁?” 严弘文疑惑着,一边嘀咕,一边跟着梁霄上了二楼。 佳鼎楼掌柜的看是梁霄和严弘文到来,立马亲自出来招呼。 “梁左都督,严大人,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陆凌枫呢?”梁霄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掌柜的笑眯眯地点头,“在在在,老板人在楼上,小的带您上去。” 说完掌柜的自觉走在前面带路,梁霄和严弘文则跟上。 第2036章 解释 右相是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回了相府。 这一路上可谓是狼狈至极,让他自己都恨不能钻了地缝儿里去。 没有一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气势,低头靠边,还经常因为走得慢被埋怨两句,撞个趔趄。 这幅模样也没人能认得出他的身份,就这么七拐八绕的,好不容易到了相府的后门。 他实在没有脸面光明正大地从相府正门进,今日的事实在太丢人,右相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 叩开后院的门,开门的婆子一看灰头土脸的右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傻站着,惊的嘴巴都能吞下一个鹅蛋。 “愣着干什么!滚开!”右相又羞又愤,大步一迈,把婆子推到一边。 婆子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右相气哼哼地走进相府,身上那巨大的压力总算卸下大半。 但右相却没有因此消气,从后院到自己的书房,这一路上无辜挨骂的下人不知有多少。 他们个个都是一头雾水,既不知右相是何时回府,更不知他无缘无故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右相大发雷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右相夫人的耳中。 “夫人,听说老爷刚回来。”伺候的婆子说道。 右相夫人有些惊讶,“人呢?怎么没有人来通禀?” 婆子面露为难,就把右相回来之后大发脾气的事都告诉了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听后不禁蹙眉,“好端端的,老爷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婆子摇头,“老奴也不知。老爷回来连正门都没走,听说连马车都没坐……” “什么?你的意思老爷是自己走回来的?!”右相夫人大惊失色。 婆子不敢回答。 右相夫人震惊不已,“怎么可能?马车呢?” 婆子仍是摇头。 右相夫人心中疑惑顿生,越想越是担心,她也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婆子立即主动道:“老爷回来后就直接去了书房。” 右相夫人也不再耽搁,直接带着人去了书房。 右相出门时,明明说是去忠勇侯府与楚震翔有事相商,这才一日工夫,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且右相夫人想要亲眼确认右相的情况,到现在为止,她都是听下人说,还没有亲眼见到。 只是还不等走到书房门口,右相夫人就听到书房内传来一阵乱摔东西的声音。 右相夫人的脚步一顿,没有立刻敲门,而是细细地听了一会儿。 书房内的右相显然非常气愤,他又摔又砸不说,嘴上也不断地斥骂着。 “一辆马车而已!连人都找不到!” “害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回相府,真是气煞我也!” …… 紧接着又是一阵凌乱的摔砸声。 右相夫人听后直皱眉,“什么马车?” 一旁的婆子听了也直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右相在外面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但现在右相在气头上,右相夫人都在犹豫,还要不要进去…… 而就这会儿功夫,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奴才手脚并用地爬出书房,不断地叩头请罪,“老爷饶命!” “滚!” 右相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奴才只能连滚带爬地离开,但还没出去几步就看到了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探究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奴才,又看看书房紧闭的门,冷静地问道:“怎么回事?” 这奴才就是跟着右相一起出门的那个,他奉命回来找马车,但却比右相回来的还晚。 见到右相,他便劈头盖脸被一顿责骂,他差点以为自己没有命活过今天。 “回夫人,老爷让奴才回来找马车,但是奴才每一次牵出去的马车都会被人拦截……” 奴才说起这些来差点又掉下泪来,在心里感慨自己命苦。 右相夫人皱眉很是不解,“什么人敢拦相府的马车?” “奴才也不知……”奴才小声答道。 “所以你就一次次回来?”右相夫人道。 这奴才点头如捣蒜,“回夫人的话,正是。” “原本的马车呢?”右相夫人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开。 奴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片刻才回道:“老爷和奴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梁左都督,他把马车的马……给牵走了……” “梁霄?”右相夫人眉头更紧,“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牵走马?” “这个……”奴才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你就奉命回府来找马车?”右相夫人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奴才拼命点头。 “糊涂!马车被人拦截为何不回禀?”右相夫人只要想到右相是一个走回府来,心里就一阵憋闷。 奴才看右相夫人发怒,忙道:“这事老爷交代过,不能……” 后面的话奴才还没说完,就被右相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住口!” 奴才紧紧闭着嘴,连呼吸都一起屏住。 右相夫人沉默了片刻,大步向前叩响了书房的门。 “老爷。” 过了片刻,才传来右相沉闷的声音,“进。” 右相夫人心中松了口气,推开门入目就是满地狼藉。 书房内能摔、能砸的东西基本都落在地上,连最喜欢的红酸枝的桌案都瘸了一条腿儿。 右相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阴沉的脸色让人无法直视。 右相夫人已经大约知道发生了何事,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老爷,要不要妾身去叫太医来给您把脉?”右相夫人关心道。 右相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没病,看什么太医?” “老爷也莫要太过生气,这事儿另有蹊跷。” 右相夫人扫掉茶几上的碎瓷片,为右相倒了一杯茶,“妾身还听下人说,您的马是被梁霄牵走的?” 右相一听,脸色更加难看。 “没错!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右相忿恨不平地怒道。 “梁霄也太嚣张了!他为何要牵您的马?”右相夫人也同样气愤,但是心里也同样疑惑。 右相没好气道:“谁知道他发什么疯?也是马突然受惊,我下车审问是不是他倒的鬼,他不认就罢了,却还把马车踹碎,把马牵走了!你说、你说说……” 说起这些事右相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2037章 告状 右相夫人一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也看出右相不愿提起此事,于是也不再追问。 “梁霄把马牵走,就留您一人在那里?”右相夫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右相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这事儿实在过分,不懂尊师重道,难道还不懂官职大小么?梁家人几乎全是如此,就没有一个不是张扬跋扈的,老爷,您不能轻饶了他们。” 右相夫人也向来看不起武将之家。 “我顾及皇上才给他留几分颜面,他却这么不知好歹!” 右相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妾身觉得,您就去皇上那告状。梁霄今日能做出这种事,保不齐以后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举动,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右相听了这话也有动摇,但却没有立刻应下。 “这件事交给皇上去定夺,也让皇上有个态度,梁霄实在欺人太甚,这么下去朝中老臣都要寒心了!”右相夫人苦口婆心的劝。 右相仍是没有点头,但脸色却是难看了几分。 夫人说得没错,一味地忍让,梁霄只会越发不知收敛。 可是,右相也有他的顾忌,这件事不像夫人说得这么容易。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说皇上是会信我说的话,还是信梁霄?” 面对右相的发问,右相夫人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整个大魏,没有人不知道皇上对梁霄的宠幸和信任到了何种地步。 哪怕是右相把状告到皇上那去,最后的结果也极有可能是皇上劝右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不是右相想要的结果,所以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花心思想一个更好的万全之策。 不等右相夫人开口,右相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到了另一件棘手的事。 “当时跟在梁霄后面,还有一人。” 右相夫人忙追问道:“谁?” “严弘文。”右相意味深长道。 右相夫人蹙眉,“驸马?他怎会与梁霄一同出现?” 右相摇头,这也是困扰他的问题,“严弘文与梁霄走得这么近,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一个是左都督,一个是户部侍郎,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右相夫人顺着右相的话猜测道。 右相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疑惑道:“难不成是因为徐若瑾?” 他这话也提醒了右相夫人,她思索片刻恍然道:“严弘文和徐若瑾怎么说也算是同父异母,这么一来就变成公主府与郡主府的关系让人捉摸不透。” “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右相没有继续追究。 不只是因为此事复杂,而且这件事的背后牵扯太多,尤其是多年前的那件事。 右相及时转移了话题,“你不觉得梁霄有些奇怪吗?” “老爷您的意思是?”右相夫人问道。 “他匆匆回到京都城,应当十有八九是为了涪陵王妃的事。可是他到现在都未有什么表示,不可疑么?” 右相夫人也觉得很有道理,“涪陵王妃是梁霄三姐,关系自然非寻常人可比。” “可现在人都死了,梁霄却还表现得如此淡定,实在奇怪。” 右相百思不得其解。 更让右相想不通的是,“……夜微澜也同样没有动静。” “皇家官驿出了这么大的事,涪陵王妃和梁霄的关系,涪陵王早就应该去找梁霄才对,结果两边都这么安静。” “越是安静越有鬼。”右相一句话就下了结论。 右相夫人也很是纳闷,所有事都聚在一块,麻烦铺天盖地,没有一件事顺心。 一时间,右相与夫人都没有开口,书房内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右相夫人看不下去,怕右相钻了牛角尖,就又提起旁事来,“老爷,您今日不是去忠勇侯府来着?” “嗯。”右相的神色稍稍缓和,这算是这几日唯一有进展的事,“我与忠勇侯商议了一下云贵人还有小皇子的事。” “小皇子何时才能接回宫?”右相夫人也很关心。 右相不疾不徐道:“应当快了。” 右相夫人一喜,“这是好事啊!您和侯爷打算如何做?有没有妾身能帮上忙的地方?” 说起来,自从右相夫人与侯夫人在皇后面前提选秀的事失败之后,她就一直想着可以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但右相却是摇摇头,“侯爷的意思是要利用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右相夫人略有些惊讶,她印象里十三王爷已经许久没有在众人视线中。 “十三王爷的力量不能小觑,他说不定真的能说动皇上,凭我和侯爷的分量,说动皇上可能性很小,十三王爷毕竟是皇族。” 在这一点上右相还是看得很透彻。 “可是老爷,您不觉得这些日子皇上总是单独召您入宫么?”右相夫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右相瞥了夫人一眼,“有话直说。” “妾身的意思是,您不觉得皇上显然更重视您么?”右相夫人的的话外之意,皇上在有意无意地疏远楚震翔。 右相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但他却是瞪了夫人一眼,“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听明白了么?” 右相夫人抿了抿嘴,低头道:“妾身知错。” 右相没再追究,“总之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以后开口之前也过过脑子。” 右相夫人头垂得更低。 接下来二人都陷入沉默。 右相夫人虽被训斥,她仍旧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但右相不认同,她也只能闭上了嘴。 话题说到此处已是正好,右相消了气,起身径直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守着的下人立刻都躬身问好。 右相也不说废话,直接吩咐道:“派人去盯着郡主府和皇家官驿。尤其是梁霄和夜微澜,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回禀,明白了吗!” “是!”下人齐声应道,随即动作利落地退下。 右相夫人在书房内听到右相的话,没有多少反应。 右相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当务之急,就是撼动梁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至于夜微澜,只要能挑拨他和梁霄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第2038章 葬礼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梁霄和夜微澜两败俱伤,到时不用十三王爷出手,右相就能从郡主府内把小皇子带走。 这才是右相的真正目的。 现阶段,没有什么比迎小皇子回宫更重要的事。 右相夫人隐约猜到了右相的心思,只是她心中哪怕再多疑问,也只能暂时压在心里。 与此同时,梁霄与严弘文去佳鼎楼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家官驿。 郭公公身上的伤休养得差不多,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彻底去根儿还需要一些时日。 他把梁霄和严弘文的消息回禀给夜微澜之后,就静静地站在角落等候吩咐。 夜微澜听说二人去到佳鼎楼,一向云淡风轻、自信满满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疑惑。 “他二人去佳鼎楼,找陆凌枫?” 夜微澜又问了一次。 郭公公点头,“是,去佳鼎楼的路上,二人还碰到了右相。” “哦?”夜微澜似乎来了点兴趣,“这倒是有意思。” 郭公公接着说道:“右相的马受惊,右相气急说是梁霄故意为之,梁霄把右相马车踹碎,将马牵走。” “这倒是像他做出的事情。”夜微澜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之后右相等了个把时辰都不见相府马车,就只能亲自走回府。”郭公公细细地回禀道。 夜微澜不屑地冷哼一声,“这老家伙是活该,给他点苦头吃也好,免得他一直嚣张。” “梁霄和严弘文则在佳鼎楼内还未出来。” 夜微澜略一沉吟,语气中带着笑意道:“连严弘文都去了。” “是,严弘文之前与熙云公主一同去的郡主府。”郭公公说道:“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怕打草惊蛇,只能确定他们是从郡主府的后门进的。” “这些都无所谓。本王更想知道梁霄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夜微澜边说边猜测着。 他本以为梁芳茹去世的消息传出,梁霄也的确按照他的预测,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京都城。 可是回京都之后,夜微澜预想的事却一件都没有发生。 梁霄直到现在都没来皇家官驿找自己麻烦,夜微澜就是再有耐心也有点沉不住气。 比起旁的事,夜微澜对梁霄的行为甚是奇怪。 凭他对梁霄的了解,梁霄怎可能在得知梁芳茹的死讯情况下,还去佳鼎楼喝酒? 夜微澜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一刻夜微澜内心不自觉开始烦躁。 梁霄不按他的预计找上门来,这让夜微澜再次有了一种超出控制的感觉,他的神情一凛,周身散发的寒气让人望而却步。 郭公公也察觉到夜微澜的不对劲,肩膀不自觉紧绷起来。 夜微澜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问题一个接一个在他脑中冒出,但他却不知道答案。 梁霄为何对梁芳茹的死不闻不问? 难道梁芳茹的死活,梁霄并不在意? 又或者,梁霄是故意做样子给自己看,暗地里可能已经在计划怎么找自己的麻烦? …… 夜微澜越发疑神疑鬼,但他很清楚,无论他派出多少人,都一样无法查到这些疑问的答案。 因为那个人是梁霄。 郭公公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他虽然没有抬头,但几乎全身都是紧绷的,不敢有片刻放松。 直到郭公公的旧伤都有点疼,他才悄无声息地抬起眼皮,试着去看夜微澜的反应。 夜微澜陷入自己的世界,没有察觉到郭公公有什么不对劲。 他还是想利用梁芳茹,但这一招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用。 不然的话,梁霄也不会好像没事人似的在京都城闲晃。 夜微澜甚至怀疑梁霄如此着急回京都,会否不是为了梁芳茹?那么会是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云贵人和小皇子? 夜微澜越想越复杂。 又过了一会儿,郭公公试探着问道:“王爷,王妃的葬礼怎么办?” 郭公公的这一句话似乎把夜微澜从复杂的思绪中解放出来。 夜微澜很快冷静下来。 蹙紧的眉头舒缓开来,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郭公公一时也有点猜不透夜微澜的心思,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 夜微澜说出这句话时,郭公公惊得愣了一下。 如今多了这么多变数,若是还按照之前的计划,就意味着要冒不小的风险。 夜微澜接着说道:“帖子一定要确保送到郡主府,交到了徐若瑾和梁霄手上才行。” 这句话配上夜微澜似笑非笑的表情,任谁都知道,这就是一场明摆着的阴谋陷阱。 就看梁霄和徐若瑾是否朝里面跳。 郭公公没有多问,立刻应下来,“是,王爷。” 他大概能猜到夜微澜的心思,他就是要用梁芳茹的死反复刺激梁霄。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看看梁霄能忍到何种程度。 只要梁霄忍不下去对官驿动手,或者威胁到夜微澜,夜微澜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除去梁霄。 虽然夜微澜没有和郭公公说起过具体的做法,但郭公公跟在夜微澜的身边也不短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梁霄和夜微澜之间的麻烦迟早都要解决。 “送去中林县的消息还没有到么?”夜微澜问郭公公道。 郭公公身体一僵,恭敬地回道:“暂时还没有回信,此去中林县路途遥远,花费的时间也略多了些。” 夜微澜听后却是淡淡地扫了郭公公一眼,“这件事要是办不好,你也不用来见本王。” 郭公公立即道:“王爷放心!奴才谨记在心!” 夜微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郡主府近日一定会有大动作,给本王盯紧一点!” 郭公公听到夜微澜的命令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他听惯了夜微澜阴阳怪气的声音,那比这要可怕得多。 夜微澜这边念叨着郡主府的徐若瑾还有梁霄,那边徐若瑾却和众人置办满月酒什么都顾不上。 梁芳茹虽已过世,这事儿却只能心底伤忧,却不能因她的死委屈了云贵人和小皇子。 而且今日还有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在,徐若瑾打算放弃所有的忧人恼事,痛痛快快的潇洒一晚。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先滚一边儿去吧! 第2039章 命运 这一席满月酒,是翻出了郡主府最好的食材烧出来的,虽比不得宫宴的奢华,但却有着温情的暖意。 人数不多,其乐融融。 等后厨上菜的这段时间,徐若瑾、云贵人、熙云公主还有蒋明霜在一处聊天。 四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什么都说,光是聊天都能聊个三天三夜不歇息。 难得能聚在一起,更没有这么充足的时间用来聊天。 时间在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中过得飞快。 从宫里说到宫外,又从后宫说到府邸,她们在一起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小皇子就在熙云公主的怀里安稳地躺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什么都神奇。 熙云公主对小皇子喜欢得紧,时时刻刻都抱在怀里不想撒手。 “我之前进宫,看到小公主本想多抱一会儿,但是皇后的状态不太好,我也只能匆匆离开,现在想想也有些遗憾。”熙云公主回忆起往事。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知道皇后的真实死因后,对皇后难免都有几分同情。 就算皇后生前做过什么,死者为大,她们都不会再去计较。 虽然她们不会因为皇后的离世过于伤心,但是最起码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就算现在偶尔一句提到皇后,她们也不会多说。 “今天真是我这么多日子以来,最轻松最开心的一天!”熙云公主说着,蒋明霜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也幸好我赶来了,否则,就错过了!” 徐若瑾看熙云公主抱着小皇子不撒手只想笑。 “小皇子还真喜欢你,抱了这么久他都不哭不恼。”徐若瑾调侃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美滋滋地笑了,“小公主也是这样的性子,看眼神就知道将来会是个懂事的,只可惜……” 她是两个孩子的姑母,小公主和小皇子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只是同样出生在帝王之家的孩子,境遇却大不相同。 小公主才出生没有多久生母就……小皇子虽然迟迟没有回宫,但至少有母亲和这么多疼爱他的人围绕身边。 单从这一点看,他比小公主不知幸福了多少倍。 而且熙云公主作为大魏皇室的公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女孩在皇宫里长大有多艰难。 虽然公主的名头很大,但是最后也摆脱不了为皇室所用的命运。 熙云公主大约是想起了往事,眼底略有些暗淡。 但她很快就自己调节过来,今天这么开心的时候,想起那些未免有点煞风景。 “别想那么多,皇上一定会妥善安置好小公主的。而且生在那种地方,他们就是要更坚强。” 徐若瑾看出熙云公主的落寞,主动安抚了几句。 熙云公主对徐若瑾微微一笑,“我很好,别担心。我现在过的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很幸运。” 徐若瑾松一口气,轻轻拍了熙云公主一下,“吓我!” 熙云公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低头去看小皇子,“宝宝乖,知道姑母在笑什么吗?” 小皇子瞪大双眼看着熙云公主,眼里都是迷茫。 熙云公主被逗笑,紧接着反应过来,“哎?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我从方才就听你们叫他宝贝儿。” 听到这话,云贵人和徐若瑾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2040章 乳名 熙云公主纳闷,不解地看向徐若瑾和云贵人,“怎么了?”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徐若瑾说道。。 硬要说起来的话,皇上连小皇子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起名。 这件事徐若瑾也不是没想过,但就冲着夜微言连拟旨都拖拖拉拉,徐若瑾也不打算让夜微言起这个名字。 本来徐若瑾有意让云贵人给小皇子起个名字,但她很了解云贵人的个性,这个要求是难为她。 所以最后徐若瑾思量再三,只能暂时把起名的事搁置。 没想到熙云公主一来就抓到了重点,直接把小皇子的名字搬到了台面上。 蒋明霜也反应过来,“对啊,小皇子也没有乳名是不是?” 徐若瑾与云贵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只能叫宝贝儿!” 熙云公主神情略带责备地说道:“这怎么行呢?这孩子至少也该有个乳名才对。” 徐若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怪我吗?皇上迟迟没有动静,这娘俩儿都跟着遭罪,如今小家伙儿都满月了还没有名字,可不就是他的问题!” 听了徐若瑾的话,没有一个人反驳。 不说该不该劝,因为这事儿的确怪夜微言…… “这的确是皇兄的不对。”熙云公主没打算为夜微言辩解。 云贵人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这会儿听徐若瑾提起来,难免有几分落寞。 但云贵人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熙云公主想了想,也是为难,“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正好你在这里,你给孩子起个乳名不就行了?”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提议道。 熙云公主却是立刻摇头表示反对,“这怎么行?不行不行,我不行。” “有什么不行?你是孩子的姑母,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来起个乳名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徐若瑾理直气壮道。 熙云公主被徐若瑾的这通“歪理”弄得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话?‘天经地义’是这么用的?” 徐若瑾也跟着勾起嘴角,“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熙云公主无奈地摇头,“我想过了,这个乳名由我来起不如你来起,你比我更合适。” 徐若瑾惊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方才可听说这孩子是你亲手接生的。”熙云公主不等徐若瑾反驳就先说出理由。 云贵人立即点头,“对,就是瑜郡主亲手接生,而且后来才知有多么凶险,也是避过一祸的。” 她也是之后才知道,有人刺杀。 徐若瑾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理由?我只不过是接生了而已。” “这段时间一直在照料云贵人的,也是你。”熙云公主又举出一个“铁证”,“所以你来起乳名,理所应当,而且你别忘记,你也算是姑母,你可是我的义姐,皇兄的义妹。” 话虽这么说,熙云公主指的也是血亲,毕竟徐若瑾的生母是朝霞公主。 徐若瑾自当明白熙云公主的意思,只是她却沉默了。 “我觉得公主说得对,只要云贵人也不反对,就这么定了?”蒋明霜帮熙云公主说话。 云贵人听后也跟着连连点头,“我很同意,就按熙云公主说的办。”说完就去看徐若瑾,用带着期待的语气说道:“郡主,您能帮他起个乳名么?” 徐若瑾这下也有点慌了,她本以为熙云公主是开玩笑,结果说着说着成了真的。 迎着云贵人期待的视线,徐若瑾面露难色,又看了看小皇子肉呼呼的小脸。 “好吧!我来取。” 徐若瑾颇带几分无奈…… “你给孩子起个乳名,正好也让皇兄知道知道,没有他,孩子照样过得有模有样。”熙云公主笑道。 若是夜微言知道自己的亲妹妹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不知会是何种心情。 云贵人看徐若瑾多少还有点为难,稍稍收敛笑容对徐若瑾说道:“郡主,其实熙云公主说出了我一直想要做、但是没有胆量做的事,真的。” “我一直都在想,他的乳名该由你来起。只是我没有机会说,没想到最后是公主替我说出口。” 徐若瑾责备地看了云贵人一眼,“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儿戏?” “我没有儿戏,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云贵人柔声反驳着徐若瑾的话。 徐若瑾看着一本正经的云贵人,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 熙云公主、蒋明霜和云贵人见徐若瑾同意,都不自觉露出笑容。 徐若瑾看着襁褓中的小皇子,仔细想了一会儿。 为了给徐若瑾一点灵感,熙云公主把怀里的小皇子送到徐若瑾的手上。 徐若瑾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皇子,沉甸甸的分量在怀里让她的心也变得平静。 原本徐若瑾还有点懵,不知该起什么名字。但是在看到怀里的小皇子时,突然一个名字涌到她的脑海里。 徐若瑾与小皇子的视线相对,被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认真地看着,徐若瑾的心也跟着软成一片。 “淘淘。” 徐若瑾几乎是脱口而出。 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淘淘?” “对,淘气的淘。”徐若瑾耐心地解释道。 熙云公主一听笑了,“你是觉得这孩子太文静了吗?想让他淘气一点。” 她猜测徐若瑾起名的用意。 不只是熙云公主,蒋明霜和云贵人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 “我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大以后能‘逃’过所有劫难,平安幸福地长大。” 徐若瑾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视线一直轻柔地落在小皇子身上。 听了徐若瑾的解释,另外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徐若瑾起这个名字是另有深意。 熙云公主极小声地默念了一遍,“淘淘,‘逃’离所有不顺……” 她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蒋明霜和云贵人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也都有几分惊讶,但接着就纷纷点头。 “这个名字的寓意真好,小皇子一定可以快乐地长大。”蒋明霜笑着对云贵人说道。 云贵人也跟着弯起嘴角,她们说的也是她心中所想。 第2041章 意义 “淘淘,从今天开始,你就有乳名了,你喜欢么?”云贵人说着凑近徐若瑾,伸手捏了儿子的小脸一把。 小皇子虽然还听不懂人说话,但也能做出些反应。云贵人说完,他就很配合地咂了咂嘴。 小小的举动把徐若瑾和云贵人都逗笑了,“看来你也很喜欢这个乳名啊!” 云贵人边调侃儿子边笑道。 徐若瑾看到小皇子的表现总算松了口气,至少小皇子没有对“淘淘”的名字表现出反感。 只是喜悦过去之后,熙云公主心思细密,难免会想得多一些。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熙云公主也不知这带着美好祝愿的名字能否给小皇子带来好运。 安稳无恙的长大,对一个皇室的孩子来说太难了。 更何况小皇子还是大魏未来的继承人,这一辈子将要面临的挑战又岂止是一件两件。 小皇子的命运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平凡,还极有可能是充满艰难险阻。 她们现在能做的不多,只是尽可能地保护好这个孩子,希望他一世无忧。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乳名,都寄托着她们对小皇子的关心和爱护。 可是在这么开心的时候,熙云公主也不想扫大家的兴,所以她只是默默在心里感慨了几句,脸上就重新挂上了笑容。 熙云公主能看得出来,云贵人很信任,甚至是依赖徐若瑾。 这是徐若瑾身上特有的魅力。 不只是云贵人,自己还有蒋明霜都是最好的例子。 “菜都上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席上,边吃边聊!”徐若瑾招呼道。 徐若瑾的声音一出,熙云公主的思绪也被拽了回来。 陆陆续续走到桌席处坐下,徐若瑾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都是仓促准备,大家别嫌弃。” “怎么会呢?”蒋明霜很不认同地反驳道。 “我看这些就很好,就我们几个人,那么大的排场给谁看?”熙云公主也帮徐若瑾说话。 宫里那些动辄上百的宴席她早就看腻了。 云贵人掩嘴轻笑,她对此也是深有体会。 徐若瑾故作出老学究的模样,一拱手,粗声粗气地道:“公主一番话,真是让我心中甚慰!” 熙云公主、云贵人和蒋明霜都被徐若瑾的动作逗笑。 小皇子本应该让方妈妈抱下去,但熙云公主还想多抱一会儿过过瘾。 “小皇子也会饿的,有劳公主放他去找奶娘行不行?”徐若瑾话里话外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熙云公主听后脸一红,“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不早一点提醒我,还笑我!” 徐若瑾只觉得自己冤枉,“好,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她也不客气,拿起酒杯,脖子一仰,甘香的酒就顺着喉咙流下。 喝完之后,徐若瑾把就杯子倒着甩了甩,一滴酒都没有剩。 徐若瑾喝完又回味了一下,毫不客气地自夸道:“灵阁的酒,果然名不虚传!” 蒋明霜一听忍不住喷笑。 “哪里有你这么自夸的?我看你比王婆还要厚脸皮!”熙云公主毫不客气地笑着揭穿。 徐若瑾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理直气壮道:“你说得出这酒不好喝?我这不是自夸,是实话实说。” “我这里的膳食肯定比不过宫里,但我敢保证这里的酒,绝对是整个大魏最好的。” 谁不知道郡主府的主人就是灵阁的大老板?所以徐若瑾这番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梁三突然叩开门走到了徐若瑾身后站定。 徐若瑾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就问了一句道:“什么事?” “郡主,涪陵王派人送来帖子。”梁三恭敬地说道。 徐若瑾纳闷,细想了一下,问道:“什么帖子。” “是关于涪陵王妃葬礼的。”梁三淡定回道。 徐若瑾脸色瞬变,似是没想到夜微澜居然如此心机,连梁芳茹的死都要利用。 另三人都察觉到徐若瑾神情的变化,她们既好奇又担忧,纷纷看向徐若瑾身后的梁三。 就在熙云公主她们斟酌着要不要问两句的时候,徐若瑾却是开口对梁三道:“让方妈妈去应付,说我没空。” 梁三得了徐若瑾的吩咐,略一点头,利落地转身离开。 等到梁三离开院子,熙云公主才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徐若瑾迎着另外三人担忧的视线,也没有要隐瞒的打算,直接说道:“夜微澜派人来递帖子,我不想见。” 看着如此自由洒脱的徐若瑾,另外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羡慕。 只是云贵人和蒋明霜都有些担心。 “涪陵王的帖子,他想做什么?不接的话会不会被他找麻烦?”云贵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徐若瑾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不等她开口,熙云公主就替她回答了云贵人。 “不用担心,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再说了,官驿出了那么大的事,涪陵王这时候递帖子无非就是为了一件事。” 熙云公主说着看向徐若瑾,徐若瑾赞同地点了点头。 “梁芳茹的葬礼。” 徐若瑾说了这几个字后又愤愤地补充道:“他不是亲自来,我也没有亲自去拿帖子。他要是够胆来,我就会会他!” 这是徐若瑾的真心话。梁芳茹的死还没有解决,压在徐若瑾的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梁芳茹的死,徐若瑾就格外无奈。 幸亏今日有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来,徐若瑾沉重的心情也和缓了不少。 云贵人和蒋明霜看徐若瑾没什么大碍,就都松了口气。 熙云公主凑近徐若瑾小声问了一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再清楚不过,徐若瑾的做法摆明是要与夜微澜对上。 熙云公主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徐若瑾猜到熙云公主的心思,微笑着劝熙云公主安心,“不用惦记啦,我这么大的人了,做什么心里有数的。” 熙云公主脸上的担忧却没有因为这句话减少多少。 “不过这些我说了也不算,一切还是要听梁霄的。”徐若瑾再开口就把责任甩到了梁霄身上。 徐若瑾把梁霄带出来当挡箭牌,的确是很有用的一招。 至少熙云公主听到梁霄这个名字,立即把心放到肚子里。 第2042章 揶揄 方妈妈得了命令就去应付皇家官驿的人,三两句把人打发走之后,拿着帖子就快步回到了小院。 徐若瑾从方妈妈的手上接过帖子,快速地扫了一眼,一边嘴角勾起露出嗤笑的表情。 接着,徐若瑾便把帖子撕了扔在一边。 云贵人在一旁看得也是心惊肉跳。 除了宫内的皇上,整个京都城敢这么对涪陵王帖子的,徐若瑾是独一个。 徐若瑾把帖子撕完心情才稍微舒畅了点,“我活了这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渣!” 熙云公主听了却有点想笑,忍不住说道:“你才活了多少年,怎么说话像个老人家似的。” 徐若瑾心里暗道:两世加起来的话可不的确是很多年了? 但是这件事没有必要说。 “总有一天要找他算账!” “好了消消气,千万别冲动。”熙云公主收敛笑容劝徐若瑾道。 徐若瑾只是想抒发一下郁闷的心情,并没有真压抑不住怒意,现在就去找夜微澜算账。 熙云公主无奈地摇摇头。 云贵人和蒋明霜一开始还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她们很快也明白过来。 “不要让这人影响我们的心情,今日是小皇子的满月酒,我们都该开开心心的才对!” 熙云公主主动把话题拉回来。 云贵人和蒋明霜也都连声点头附和,“没错,这可是我们第一次为小皇子庆祝。” “关于夜微澜和皇家官驿,我们从现在开始一个字都不许提。”徐若瑾主动提议道。 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附和。 小院儿很快就恢复之前高兴轻松的氛围。 另一边,被赶走的梁霄和严弘文也已经坐在了佳鼎楼的二楼雅间内。 掌柜直接把二人带进了陆凌枫常用的房间。 这自然是陆凌枫的意思。 陆凌枫早已经在房内等候,看到梁霄和严弘文时,脸上还带着笑意。 “你们怎么才来?”陆凌枫好像早知道两人会来。 梁霄大喇喇地坐下,连要回答陆凌枫的意思都没有。 严弘文则不像梁霄那么厚脸皮,更何况他也有点诧异,“国舅爷知道我们会来?” 陆凌枫笑而不语,在梁霄旁边的位置坐下。 严弘文收起面上不解,静静地坐在另一边。 桌上早已准备好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这让严弘文心中更加疑惑,他要来佳鼎楼也不过是临时起意,但陆凌枫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严弘文看房内三人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意这件事。 “我还没问你们,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你们怎的想起来我这儿喝酒了?” 陆凌枫故意问道。 严弘文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徐若瑾赶出来的,只能去看梁霄。 梁霄一点也不在意,抬眼瞥了陆凌枫,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店不是被砸了么?” 严弘文对此也十分好奇,转头看向陆凌枫,就见陆凌枫的脸色速度变得难看。 陆凌枫压下心中的火气。 他自己花钱把佳鼎楼重新翻修了一遍,相当于吃了个闷亏,这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偏偏这件事还被梁霄拿出来说,陆凌枫之前那点得意也都跟着烟消云散。 第2043章 算账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么?” 陆凌枫没好气地回了梁霄一句。 梁霄一本正经地回忆着,“花了不少银子吧?” “废话。”陆凌枫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件事想一想,他就觉得肉疼无比! “不是让你去找夜微澜了么?怎么?怕了不敢?”梁霄的神情一点变化也没有,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忽视。 陆凌枫无语地白了梁霄一眼道:“你觉得,我找上门的话,他能赔我银子?” “你不是挺厉害的么,平时那点本事都用来做什么了?”梁霄似乎有意揶揄陆凌枫。 但只有陆凌枫能听出来,梁霄是话里有话。 梁霄低下头喝了杯酒,不由皱眉,不客气地对陆凌枫道:“你真是一点也没变,连杯好酒都不舍得拿出来。这样还做什么生意?干脆回家养老吧。” 陆凌枫被梁霄这一番说的哑口无言,满头黑线。 严弘文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拿起酒杯也尝了一口。 他本以为梁霄说话那么不留情面,一定是酒出了大问题。但是这一喝却是出乎严弘文的意料,因为这酒的味道的确不错,绝对算不上差? 但严弘文很鸡贼,只不动声色地把酒杯重新放好,根本不发表意见。 “就你嘴刁。”陆凌枫沉默半晌也只说出这四个字。 紧接着,陆凌枫就叫来小二拿来新酒。 打开酒坛的瞬间,严弘文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气。与方才那个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这下严弘文才明白,原来梁霄是要灵阁的酒。 想到当年在中林县,他品尝徐若瑾亲手调酿的酒,那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我看了,你不把我这里的灵阁酒喝光,你是不会罢休了!”陆凌枫气势汹汹,“你倒是让他们往佳鼎楼再多送一些,否则哪里禁得住你来喝?” “我说的又不算,你去找若瑾啊!”梁霄无赖的本事一流。 陆凌枫咬牙切齿,“她?她高价卖酒,买来的酒又被你全部喝光,你觉得这事儿合理吗?” 梁霄才不理,举起酒杯抿了抿,“不错,味道真好。” 严弘文心理已经忍不住笑,但他只管坐着喝酒,不花银子看一场好戏也值了。 整个房间内,就只有陆凌枫一个人脸色黑如锅底。 “你们今日来是做什么的?不会是专门来给我添堵的吧?” 陆凌枫没好气地说道。 “我还没那么闲。”梁霄不客气地回道。 陆凌枫眼神如刀一般扫过梁霄。 但梁霄根本不理他。 “你最近不是麻烦缠身么?” 陆凌枫意有所指。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梁霄把问题还给陆凌枫。 陆凌枫只是笑并不接话,“不想承认也没关系,毕竟脸面重要。” 梁霄直接盯着陆凌枫说了一句,“这还没被任命,就已经有了在朝为官的自觉了?” 这话一出口,严弘文反比陆凌枫还要惊讶几分。 “在朝为官?” 严弘文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陆凌枫并没有反驳,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霄一眼。 严弘文看陆凌枫的反应,就知道他已经默认梁霄的话是对的。 这也就是说,严弘文很快就能在朝堂上看到陆凌枫。 这让严弘文感觉很是惊奇,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陆凌枫一直都是一个闲散的国舅爷,能不进宫就不进宫。 哪怕是皇后的宫殿,陆凌枫都极少出现。 这不仅是严弘文,更是所有人对陆凌枫的印象。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要入朝为官?严弘文会好奇也是自然。 “我入宫只不过是因为皇上盛情难却而已。”陆凌枫说着微微一笑,“可能皇上想要给我一些补偿吧。” 陆凌枫的笑容似乎另有深意,但严弘文只看到了笑容中的苦涩。 只是严弘文想不通,陆凌枫怎会答应皇上的要求? 毕竟陆凌枫之前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入仕,但他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难道真是因为皇后的死给陆凌枫的打击太大? 严弘文带着探究看向陆凌枫,陆凌枫虽没有故意躲避严弘文的视线,但面色如常,根本让人看不出端倪。 严弘文喝了杯酒掩饰自己的心思。 陆凌枫的注意力都放在梁霄身上,似是对严弘文不怎么在意。 “你回京都之后都做了什么?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你的动静?” 陆凌枫重新把话题扯到梁霄身上。 但梁霄并不回答,好像陆凌枫的话不是对他说的。 陆凌枫似乎已经习惯了,锲而不舍道:“你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和夜微澜算账?” 听到陆凌枫的话,连严弘文都立刻扭头去看梁霄。 严弘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件事上与陆凌枫达成一致。 陆凌枫觉得梁霄的表现反常,严弘文也是一样的想法。 梁霄匆忙回京看似是为了梁芳茹的死讯,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梁霄仍没有任何动作,这让严弘文也心生疑惑。 按梁霄的性子,这会儿早该去找夜微澜算账。 夜微澜没有照顾好梁芳茹,好好的大活人突然就传来了病死的消息?这让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接受。 既然陆凌枫挑起了话题,严弘文就也跟上了一句。 “我也想问,你打算如何对付夜微澜?” 陆凌枫没有看严弘文,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霄。 梁霄没有回答。 陆凌枫也不介意,继续顺着自己的话说道:“梁芳茹的死,你不觉得太蹊跷了么?” 严弘文也赞同地点头,“这其中一定存在很大的问题。夜微澜多半是为了隐瞒什么,才对王妃下手。” “也有可能是无意中撞破了夜微澜的秘密,所以夜微澜就下了死手。”陆凌枫推测。 他之前带伊莲到了京郊别院,但是伊莲所有事都只告诉了徐若瑾,陆凌枫只知大概,并不知细节。 严弘文听后不禁皱了皱眉,“那他为何不把这个消息隐瞒下去?这样不是对他更有利?” 陆凌枫淡定说道:“夜微澜不是普通人,他的心机比你想象得还要多。你能想到的,他也一定想的到。” 这话虽然是事实,但严弘文听了之后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第2044章 追问 “梁霄,你是因为夜微澜此举定有目的,所以才没对夜微澜动手?” 这个理由严弘文却觉得不够充分。 梁霄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我做什么不用在意夜微澜。” 一句话等于否认了陆凌枫和严弘文之前的猜测。 陆凌枫也不介意,他早习惯了,梁霄这股气定神闲的自信,是多少人羡慕都求不来的。 严弘文也难免有几分无奈,“问你等于白问,我何必废这个话?” 陆凌枫嘴角一沉,“至少他也承认这其中有问题。” “有没有,让夜微澜亲口说就是了。”梁霄语气冰寒,甚至带着压抑的戾气,“你们跟着操什么心?” 这已经说明他并非不在意梁芳茹的死,而是在等待时机。 严弘文不信梁霄会轻易放过夜微澜。若梁芳茹的死真与夜微澜有关,那么照梁霄的行事作风,最有可能是让夜微澜一命抵一命。 此时的陆凌枫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就沉默地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一个等着看好戏的路人。 但严弘文仍想要一个答案。 “你会杀掉夜微澜吗?”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三人都没有说话。 就在严弘文以为梁霄不会回答的时候,梁霄低沉的声音传来:“要弄死夜微澜易如反掌。” 他接着说了后半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严弘文几乎想也没想就跟上一句。 陆凌枫没有看严弘文,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梁霄身上。 梁霄平淡无波地说道:“他是三姐的丈夫,总要有人为三姐办了葬礼哭了殡,然后才能死。” 无论是陆凌枫还是严弘文,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答案。 夜微澜存在的必要性只不过是为梁芳茹办葬礼? 换言之,葬礼不是夜微澜计划的一环,而是他自己的丧钟。 夜微澜亲手敲响自己的丧钟,却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这才是最可笑又可悲的事。 严弘文却是皱着眉头,夜微澜之事重大,却让梁霄如此简单地说出口? 随便一想就觉有甚多不妥之处。 他正要开口继续问下去,被另一边的陆凌枫眼神阻止。 严弘文无奈只能倒吸一口气,放弃了追问。自然地拿起酒杯举到梁霄面前。 梁霄没有拒绝,也与严弘文碰了杯。。 陆凌枫嘴角微微上扬,也拿起酒杯与另外二人对饮。 此时前去郡主府送贴的人已经回到了皇家官驿。 他虽然将帖子送进了郡主府,但与吃闭门羹没有多大差别。 下人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也没敢在郡主府浪费时间,而是立即回到官驿来禀报。 郭公公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送帖子人回来,就立刻带去夜微澜的书房。 夜微澜此时在书房内神情轻松,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郭公公带人进来,率先回道:“王爷,帖子已经送到郡主府。” 夜微澜头也不抬地应声,“嗯,说说吧。” 郭公公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躬身上前,“王爷,郡主府的嬷嬷让奴才留下帖子,就让奴才回了。” 夜微澜神色微动,但仍旧没有抬眼,“是么?只是一个嬷嬷?” “是。小的不敢欺瞒王爷,嬷嬷除了让小的离开之外,一句话都未多说。” 听了这回答,连一旁的郭公公都忍不住皱眉。 夜微澜吸了一口气后发出轻笑,但这笑声却让人难以判断他这会儿的心情。 郭公公屏息没有说话,直直地站在一旁。 “徐若瑾,你这么对本王的帖子?迟早会后悔的。”夜微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接着书房就陷入了沉默,跪着的下人、站着的郭公公都摸不着底。 片刻后,郭公公见夜微澜还没有开口,试探着开口问道:“王爷,瑜郡主这么做,是不是没有把王妃的葬礼放在心上?” 夜微澜一听却是笑了,“她放不放在心上又如何?梁芳茹是正经的梁家人,又是梁霄的三姐。本王就不信她看到帖子可以无动于衷。” “熙云公主呢?” 夜微澜冷不防问了一句。 下人立即道:“公主还在郡主府内,尚未离开。” 夜微澜轻笑,更带着几分不屑,“公主和徐若瑾的关系倒是好,恐怕是看到云贵人母子,所以流连忘返了吧。” 郭公公没有接话。 夜微澜的眼神却一丝凶狠。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还不知道将要大难临头,真是可笑。”夜微澜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郭公公深思片刻,对夜微澜提议道:“王爷,梁霄与严弘文此时还在佳鼎楼,要不要奴才对郡主府……” 他说着用手比了一个“死”姿势。 梁霄如今不在府上,仅凭郡主府内的下人保护徐若瑾,郭公公自信一定可以有所突破。 夜微澜却出乎意料的呵斥道:“闭嘴!” 郭公公大惊,惊讶还来不及褪去,就急忙低下头跪下,“奴才知错!” “同样的话本王说过多少次?梁霄和徐若瑾算什么?本王难道要把精力一直浪费在他们身上吗!”夜微澜怒斥郭公公! 郭公公头紧紧贴在地上,“奴才该死!请王爷降罪!” “你跟在本王身边这么久,懂不懂什么叫以大局为重?” 夜微澜随手就把砚台甩了出去。 砚台几乎是擦着郭公公的面颊飞过去,未干的墨汁直直地甩在郭公公的面颊之上。 郭公公身体不敢移动分毫,只能默默地忍着。 郭公公还能跪在地上,另一边的下人没有见过这种场景,此时早已吓得抖如筛糠。 短暂的冷寂之后,夜微澜毫无起伏冷冰冰的声音出现。 “你方才的话,本王就当没听到。若是日后再让本王听到你说话不过脑子,就别怪本王不留情!” 夜微澜的警告,让郭公公立即磕头谢恩,“奴才知错,奴才不敢再随意向王爷进言!” “你给本王记住,本王身边,不需要没用的废物!” 夜微澜话中的冷意,让郭公公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微微颤动,死咬着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 第2045章 转变 夜微澜的暴躁,在郭公公看来更像是压力的宣泄。 哪怕有十足把握,也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而不过瞬间,夜微澜的怒意突然全消,情绪温和的又念道一遍: “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夜微澜此言颇有几分语重心长之意。 “更何况,这种小事根本不用本王花心思。” 郭公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夜微澜是何意,但他万万不敢在这时候啰嗦一个字。 “你以为郡主府是那么好进的?梁霄为何能放心的扔下一群女人,与弘文去佳鼎楼喝酒,你就没想过么?” 夜微澜又恢复了平时的语调,让人连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奴才知错。”郭公公应声。 梁霄是心思缜密之人,他被夜微澜骂并不冤。 夜微澜满意的道:“总之,小皇子之事未经本王的允许,谁都不许擅自动手。” “更何况,小皇子的事有人会去操心,本王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夜微澜若有所指,甚至还带有一丝笑。 郭公公大脑飞速地转着,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处于深宫中的人。 而此时在皇宫深处,佛堂旁的禁地处,传来有节奏的诵经声。 清脆的木鱼声响传起,一下下仿佛敲击在人心之上。 不同人听到木鱼声的反应都不一样。 平心静气之人听后只会让身心得到放松,身上的压力也都随着木鱼声卸下大半。 心里有鬼的人听到这声音,只会觉得木鱼声刺耳,连带着原本就不安分的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长此以往,后者只会更加害怕来到佛门之地。 司徒男就是后者。 他现在每一次迫不得已到此处来,都像是上刑一样痛苦。 司徒男反复乞求,只希望朝霞公主不要想起自己。 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被催促立即进宫。 再不情愿也只能领命。 说难听点,他只不过是朝霞公主驱使的一条狗,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任何任务,只要是朝霞公主说下来的,他若是敢不听话,连老族长都不会饶了他。 司徒男早已看清,司徒家族长之位,不是由司徒家决定,而是朝霞公主。 只有能为公主办事的人才能稳坐族长之位。 换言之,敢反抗朝霞公主就会失去一切,甚至性命。 司徒男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宫,越是接近佛堂,他就越是忐忑。猜测着朝霞公主这一次又会有什么要求。 缓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佛堂外。 伴随着有节奏的木鱼声,司徒男也不记得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 木鱼声戛然而止,司徒男吓了一跳,身形晃了晃,才站直了身体。 佛堂内走出一个老尼姑,硬邦邦地叫司徒男进去。 吞了一口唾沫,司徒男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走进内房,司徒男小心翼翼地开口:“居士……” 他一本正经,思绪不敢再有半丝飘散。 朝霞公主盘坐在蒲团上,手里的佛珠粒粒分明,口中念着经文。 司徒男偷偷地瞥了一眼,看向朝霞公主面前的那一尊大佛。 不知为何,司徒男看大佛都觉得不对劲,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倒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司徒男连忙收回视线,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朝霞公主就已经够邪门的了,这里的佛祖也这么邪门?! 偏偏司徒男刚冒出这个心思,朝霞公主的诵经声就突兀地停下。 司徒男一惊,心脏狂跳不止,垂着首屏住呼吸。 以往,朝霞公主一定会平心静气,甚至是语带笑意,但这一次朝霞公主转过身来时,眼神冷酷凌厉,似是在压抑着怒气。 “为何到现在都没能把皇上在外的逆子杀死?” 朝霞公主没有给司徒男机会解释,直接质问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难,司徒男汗如雨下,脑子里更是乱成一锅粥,嘴巴张了又合,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让朝霞公主满意。 朝霞公主冷冷地看着司徒男,眼底涌动着疯狂的情绪。 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在朝霞公主眼里,云贵人母子早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但偏偏她手里都是些无能之辈,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也就越多。 现在不杀,日后只会越来越难下手。 只可惜本应该最好用的司徒家族,却出了司徒男这么一个无用的族长。 每次想到这里,朝霞公主的脸色都会冰冷无比。 “难道司徒老族长就是这么教你的么?”朝霞公主直戳他的痛处。 司徒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朝霞公主看到司徒男的反应,反而冷笑一声,不屑地移开视线。 司徒男在司徒老族长那里受的打击还没有完全消散,更无法接受自己的族长之位是随时可以被任何人替换这件事。 可如今,朝霞公主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 司徒男羞愤难当,死死攥紧双拳,低着头咬住下唇。 “回居士,那孩子整日被瑜郡主带在身边,在下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既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又怕朝霞公主真的怪罪下来,两者矛盾在一起,司徒男就连回答都变得啰嗦没有底气。 司徒男的解释,朝霞公主语气更冷几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这是在反驳我?” 朝霞公主下巴微抬,双眼微眯,眼里看不出一丝温度。 司徒男顿时没了脾气,立即请罪,“在下万万不敢,居士请不要误会!” 幽静安宁的禁地之中,摄人的冷意爬遍司徒男全身。 他跪在地上身体不自觉发抖,就怕朝霞公主一气之下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司徒男忐忑不已,耳边却传来朝霞公主的脚步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司徒男紧绷的心上,简直就是他的催命符。 就在司徒男差点控制不住大吼出声时,朝霞公主的脚步声却是突然顿住。 司徒男脑子里那根弦依旧绷紧。 朝霞公主却只是脚步轻轻地走到巨大的佛像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将桌案上的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内。 整个过程,司徒男都不敢抬头,他甚至不知朝霞公主在做什么。 第2046章 惊吓 点香的时间,司徒男却觉得度日如年。 无形的压力快要将他压垮。 朝霞公主上香之后,恭敬地跪磕了三个头,便盘坐在蒲团之上,转动手中的佛珠。 一阵寂静无声的沉默,司徒男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流下。 “接下来,司徒族长你觉得该怎么办好?” 突然,朝霞公主平淡无比、却比禁地更冷的声音传来。 司徒男显然没料到朝霞公主还会问自己,深吸一口气,诚惶诚恐地说道: “在下一定会不计任何代价阻拦小皇子进宫,只要居士您下令,在下定会尽快将人解决!” 他之前已经说了不能轻易动手的原因,但既然朝霞公主如此想要小皇子的命,那就只能铤而走险。 派人去包围郡主府,哪怕郡主府的人再厉害,人数优劣如若明显,郡主府的人也无法逃脱。 只要朝霞公主一句话,司徒男就可以不顾徐若瑾死活,取小皇子的命手到擒来。 听了司徒男的话,反倒是朝霞公主陷入沉默。 半晌之后,朝霞公主才幽幽开口,“有劳司徒族长先去找涪陵王见一面。” 司徒男一愣,不知为何朝霞公主会突然提到此人,但停顿片刻后仍是没有多问就应了下来。 这种时候与夜微澜见面作甚?司徒男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可惜朝霞公主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涪陵王知道该做什么,他只想听吩咐办事。 司徒男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等朝霞公主下文。 但是朝霞公主安稳地跪在蒲团上,诵经念佛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的小尼姑轻轻走到近前,把司徒男引出禁地。 司徒男只能离开,这种破地方他真是不愿多待。 简直就不是人生活的地方,难怪朝霞公主都没什么变化,可能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司徒男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脚步也不断加快。 但司徒男出了门却又新的犹豫,难道说真得去找夜微澜? “唉……”司徒男长叹一声。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听令行事。 司徒男走后没有多久,佛堂又来了另一个人。 正是容贵妃。 容贵妃是被朝霞公主匆匆叫到此地的。 她并不知道司徒男才刚刚离开不久。 容贵妃心底也没来由一阵担忧和恐惧,因为她也猜不到这一次朝霞公主又会给她什么任务。 看到朝霞公主,容贵妃沉默地低下头,尽量用沉稳的声音问道:“殿下,您唤臣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朝霞公主连姿势都没换,但开口就能听出语气比方才对着司徒男时好了几分。 容贵妃可以说是朝霞公主看着长大的。 容贵妃从小就被当做朝霞公主的工具培养,所以朝霞公主对容贵妃的信任自然比司徒男多得多。 “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 朝霞公主不紧不慢地问道,手上的佛珠都未停。 容贵妃在来的路上已经料到朝霞公主会问起此事,所以这会儿并没有多少惊讶。 “臣妾一直在盯着皇上的动向,一有变化就随时向殿下禀报。” 朝霞公主又问道:“皇上对梁芳茹的死作何反应?” 容贵妃顿了顿,脑子反应很快,说道:“皇上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惊讶,但他很反感民间的传言。” “什么?” “民间有传言说,皇上和涪陵王都先后死了正妻,不吉利。” 容贵妃有一说一,不敢有所隐瞒。 朝霞公主听后却是嘴角一勾,只是容贵妃在她背面看不到她的表情。 “有趣。”朝霞公主略一顿,又道:“小公主被皇上交给谁了?” “暂时由宸妃照看着。”容贵妃答道。 她说此事的时候,心情多少有点忐忑,不知在朝霞公主会不会理解成是皇上不信任自己。 毕竟皇上在考虑由谁照看小公主的时候,一定是再三思量。 出乎容贵妃的意料,皇上居然选了宸妃。 贤妃三番四次为云贵人之事与皇上闹不愉快,不选她在情理之中,惠妃整日一心向佛,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但德妃、宸妃与自己,容贵妃想不通为何自己没能入选,而是交给后宫中无甚存在的宸妃。 得知这一消息时,容贵妃心里除了惊讶,还有不少担忧。 她怕朝霞公主责怪,更怕朝霞公主问起。 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臣妾知罪!” 容贵妃思虑再三,也只有主动请罪这一条路。 朝霞公主有些诧异容贵妃的表现,语气仍是十分平和,完全听不出喜怒。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说过要责怪你么?” 容贵妃惊讶地睁大双眼,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殿下,您的意思是?” “小公主对大魏毫无用处,皇上不放在心上也是自然。把小公主交给宸妃这样身份的妃嫔正合适。” 朝霞公主早已看穿夜微言的心思。 “皇上或许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容贵妃又是一惊,虽然她无法看到朝霞公主说这番话的神情,但从语气也能判断出,朝霞公主并不是随便说说。 “殿下说的任务是?” 容贵妃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她却不敢在朝霞公主开口之前说出,怕被自己言中。 “自然是与小皇子有关。” 容贵妃如临大敌,把头垂得更低,一声不吭。 朝霞公主却不会因此就放过容贵妃,“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容贵妃身体一紧,硬着头皮道:“请殿下明示。” “你回去之后就鼓动皇上,让他尽快把云贵人母子接入宫中。”朝霞公主很是直接。 容贵妃虽然已经猜到朝霞公主的心思,但是这话真的从朝霞公主口中说出,容贵妃还是惊讶地不知该把手往哪放。 可是朝霞公主根本没有给容贵妃选择的机会,“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要看到那母子进宫!” “殿下,若是皇上不肯怎么办?这都过去一个月了,皇上都没有再提过把人接进宫来,臣妾怕……” 容贵妃就怕朝霞公主给出这样的任务,归根结底,倒霉的还是自己。 第2047章 为难 容贵妃能看得出来,皇上比任何人都想让小皇子尽快回宫。 只是近日麻烦颇多,皇上也在寻找机会。 毕竟小皇子和云贵人都在梁霄和徐若瑾手上。 小皇子一旦回宫,夜微言一定会在后宫选一位合适的妃嫔照看…… 但这个人选不见得会是自己。 “殿下,臣妾以为,皇上会先考虑贤妃。” 容贵妃斟酌着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朝霞公主却是轻笑一声,似乎对容贵妃的话不以为意。 容贵妃眉头微微皱起,更加猜不透朝霞公主的心思。 “你以为,皇上有这个心思,贤妃就一定会答应?” 朝霞公主慢慢起身面对容贵妃,神情温和,语气轻柔地说道。 容贵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若是皇上的命令,贤妃也只有答应下来这一个选择吧……” 容贵妃自己说完就猛然意识到不对。 朝霞公主看到容贵妃的神情,了然道:“你已经知道了,就不用我多说了。” 容贵妃沉沉叹了一声。 朝霞公主的话没错,贤妃最不缺的就是胆量,她甚至因为陆凌枫的事与皇上对峙许久。 这一次牵扯到云贵人,贤妃退让的可能性更小。 “贤妃与云贵人是好姐妹,为了云贵人的孩子能平安长大,未必会真得拒绝。” 朝霞公主却不这么认为,“贤妃不仅不会为皇上抚养小皇子,也同样不会让皇上把云贵人留在宫外。她认为云贵人母子一起进宫才是理所应当。” 容贵妃琢磨了下,却也无法反驳。 对云贵人母子来说,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宫外各方势力的争夺。 而是宫内,可恰恰贤妃觉得只有把云贵人母子接进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万无一失。 容贵妃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一旦云贵人母子进宫,那他们的命也就到了头。 大约是心底仅存的理智作祟,容贵妃只觉得胸闷喘不上气。 她甚至不想再听朝霞公主说下去。 “殿下,此法虽好,但若是皇上那边不肯的话,云贵人母子还是无法进宫。” 容贵妃再一次让话题回到原点。 朝霞公主早有准备,“不肯?那就由你亲自去接。” 容贵妃诧异地张大嘴巴,伸出手指着自己重复了一遍道:“殿下让臣妾去郡主府把云贵人母子请回来?” 至于这个“请”是用什么方式,自然不言而喻。 容贵妃没有手下,除了登门直接要人之外,她想不到还有别的法子。 “殿下,皇后的葬礼还未举行,如此着急地把云贵人接进来,会不会让皇上不满?而且于理不合。” 容贵妃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思量,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让朝霞公主意识到此举行不通。 但朝霞公主对此仍是不以为意,“皇后的葬礼与迎小皇子母子皇后有什么冲突?” 容贵妃回答不出。 “皇后的葬礼照旧。但若是皇后的葬礼不办,难不成云贵人母子就一辈子不能回宫?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朝霞公主貌似这设身处地为云贵人着想。 这样的朝霞公主在容贵妃眼中格外可怕。 其实容贵妃真得很想问问朝霞公主,皇后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她还没有动手,皇后就死了? 可是看朝霞公主如此轻描淡写地提起皇后的葬礼,容贵妃突然就把所有事都咽了回去,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站在皇上的角度考虑,云贵人母子还是尽快回宫得好,你觉得呢?” 朝霞公主突然问容贵妃道。 容贵妃忙点头,“殿下所言甚是,是臣妾狭隘了。” 朝霞公主手中的佛珠光滑晶莹,一看就是时常被拿在手中抚摸。 她搓着佛珠微微一笑道:“云贵人和皇子流落在外才有诸多危险,外面不知有多少势力对他们母子虎视眈眈。” “还是在皇上的身边才最好,梁霄和徐若瑾那里才不安全。” 容贵妃紧咬着嘴唇。 安全? 徐若瑾和梁霄就是安全的代名词,不然云贵人也不会消失这么久,直到孩子出世才被人所知。 容贵妃丝毫不怀疑徐若瑾和梁霄的能耐。 若是寻常人听在耳中,一定以为朝霞公主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一切都是为大魏的未来考虑。 但容贵妃却心中极冷,朝霞公主千方百计想让云贵人母子进宫,就是为了能更简单地除去他们。 她已经无法理解朝霞公主的疯狂了…… 朝霞公主并不理睬容贵妃如何去想,继续道:“更何况,那是皇上唯一的皇子,怎么可能任其流落在民间?” 容贵妃实在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殿下,此事恐怕比想象中麻烦,皇上对此事颇多顾忌,恐怕不是臣妾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还望……” 但这一次容贵妃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朝霞公主略有些不耐烦地摆手打断。 朝霞公主手中原本转动不停的佛珠也顿住。 容贵妃不自觉吞了口口水,紧张万分地看着朝霞公主。 “不用再多说,总之就按我说的去做即可。”朝霞公主一句话打破了容贵妃的希望。 “是。”容贵妃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朝霞公主随意的一抬手就让人退下,顶着巨大的压力,容贵妃只能匆匆离开。 与司徒男一样,容贵妃在踏出佛堂禁地的一瞬间,差不多被抽干的力气才恢复过来。 这里实在不是人来的地方。每一次进出都能去了半条命。 但偏偏朝霞公主就在这样的地方念经诵佛。 容贵妃走到佛堂外,桂嬷嬷就迎了上来。 主仆二人什么话都没说。 桂嬷嬷早有了经验,只是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就低下头去,但手已经扶住容贵妃的手臂。 容贵妃紧抿着嘴,因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朝霞公主的话让容贵妃心中没底,她必须尽快找个人商议。 桂嬷嬷小心搀扶着容贵妃,她甚至能感受到容贵妃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好不容易主仆二人回到了容贵妃宫里,将其他宫女太监迁离之后,两人俱是松了口气。 第2048章 法子 “娘娘,您歇息一下,喝口茶。”桂嬷嬷说着给容贵妃倒了杯热茶。 容贵妃吹了吹喝了一大口。 “娘娘您慢点喝,烫着哟!”桂嬷嬷吓了一跳,忙接过杯子,就怕烫到容贵妃。 容贵妃却好像并无察觉,任由桂嬷嬷把她手中的茶杯拿走。 有了那一口热茶,容贵妃心中的惊惧被压下不少,浑沌的脑子也清明了些。 桂嬷嬷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容贵妃,也不敢多问。 容贵妃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声音微弱却极为无奈,“殿下要我劝皇上把云贵人母子接进宫来。” 桂嬷嬷一听也颇多惊讶,“这……殿下怎的改变主意了?” 不怪桂嬷嬷有这样的疑惑,之前让司徒男对京郊别院的云贵人母子赶尽杀绝,正是朝霞公主。 可是这才过去多久,朝霞公主就改变心意?想要让容贵妃把母子二人妥当地接进宫来? 桂嬷嬷转瞬想了明白,这是要杀那母子…… “这不是难为娘娘您么!”桂嬷嬷急得团团转。 容贵妃已经没有力气抱怨,闻言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殿下这么做有她的打算,我只需要照做。” “可、可……”桂嬷嬷连话都说不出口,“这谈何容易啊!” 桂嬷嬷一直都跟在容贵妃身边,对整件事再清楚不过,云贵人母子根本不是随便就能进宫的。 无论是宫规还是形势,此时都不合适! “您每日都在宫中,宫外的事如何能管的到?”桂嬷嬷说着也是唉声叹气。 容贵妃何尝没有想到这些?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殿下那里,哪有说这些的机会?” 容贵妃说着苦涩一笑。 桂嬷嬷也很是无奈。 “皇上那边怎么办?还有瑜郡主和梁左都督……”桂嬷嬷想到重重的困难就忍不住打退堂鼓。 容贵妃渐渐也有些坐不住,不自觉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桂嬷嬷看出容贵妃也在为此事发愁,却无能为力。 “殿下要的就是云贵人母子进宫,若是皇上那条路不通,就只能另寻别法。” 容贵妃自说自话地念叨着。 桂嬷嬷看到陷入沉思的容贵妃,也屏息静气尽量不打扰主子,她巴不得容贵妃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朝霞公主的手段太多,桂嬷嬷都不敢妄测容贵妃没有做到,会有怎样的惩罚。 前途极其渺茫,眼前更是死路一条,可她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家老爷会这般豁出容贵妃的命去辅助朝霞公主。 可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这么多年过来,容贵妃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她只能听之任之了…… 容贵妃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她还在苦思冥想,找一个尽可能成功的法子。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现,原本空洞阴暗的眼神也突地有了一丝光彩。 桂嬷嬷也发现了容贵妃的异常,立即上前询问:“娘娘?” 容贵妃情不自禁喃喃出声,“贤妃。” “走,去见贤妃。” 容贵妃连片刻都没停留就走。 桂嬷嬷一惊,但马上抬脚跟上,立即吩咐门口的太监宫女准备车辇。 容贵妃匆匆出门,上了辇驾,她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见到贤妃。 如何说服贤妃,就成了容贵妃首要担心的事。 就这样琢磨了一路,容贵妃和桂嬷嬷也到了贤妃的宫外。 容贵妃与桂嬷嬷在宫外等候的时候,桂嬷嬷趁机仔细打量了一番。 “怎么?”容贵妃看出桂嬷嬷似乎有什么发现。 桂嬷嬷轻轻摇摇头,却说道:“娘娘,您不觉得贤妃娘娘的宫里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吗?” 容贵妃眉头一簇。 “以往那股死气沉沉的样子,还有伺候的奴才也极少。”桂嬷嬷道。 容贵妃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她这人行事一向古怪,整日神经兮兮的。” “也不知贤妃经过这次的事之后,有没有恢复过来。”桂嬷嬷有点担心。 桂嬷嬷担心的自然不是贤妃的状况,而是怕贤妃会耽误容贵妃的计划。 “谁知道呢?只能碰运气了。”容贵妃也做好了准备。 宫内贤妃也听到了通禀。 只是贤妃也很是纳闷。 “容贵妃娘娘怎么又来了?”小宫女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贤妃虽然不解,却说道:“定然与之前一般。” “娘娘,要不要奴婢把贵妃娘娘挡回去?”小宫女跃跃欲试道。 贤妃想了想还是摇了头,“没用的。她这会儿来一定是碰上了麻烦,就算我这一次拒之门外,她一定还会再来。下一次就不知会用什么法子。” 容贵妃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不然皇后也不会“顺利”诞下小公主。 “而且,我也有事要找她问清楚。”贤妃的面色一沉,眼里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小宫女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严重,就连忙点头,然后对一旁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立刻出门去请容贵妃。 走进内殿,容贵妃看到贤妃,脸上露出浓浓笑意,走上前去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贤妃一遍,关心道:“你的身体休养的如何了?” “多谢娘娘关心,还是老样子。”贤妃不卑不亢道。 容贵妃似是有些担心道:“那你就要多多休息,不要操劳过度,总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你说是不是?”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需要拐弯抹角。”贤妃打断容贵妃的话,淡淡地说道。 容贵妃的脸色一凝,但很快就用笑容掩饰过去。 摆手让桂嬷嬷离开,贤妃宫中的人也跟随离去。 殿内就只有容贵妃和贤妃二人。 “你还是这么快人快语。”容贵妃笑道:“只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如我们一边吃茶一边聊?” 听到容贵妃的话,贤妃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移开视线,并没有反对容贵妃的提议。 容贵妃心下稍定,坐在贤妃的对面,两人吃茶。 “皇上也是一时冲动,你也不要钻牛角尖了,等皇上消气就好。”容贵妃劝贤妃道。 贤妃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心思微转。 之前自己和皇后大吵,差点被皇后掐死,可那一次皇上的表现,也的确让她伤心。 第2049章 造孽 贤妃的神情微微一暗。 但当她手中的茶杯放下时,面上就恢复了淡然。 “多谢贵妃娘娘体恤,我没什么大碍,劳烦挂心。” “这茶真是不错,是皇上前段日子赏赐的么?”容贵妃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贤妃也没打算做多少表面功夫,闻言只是敷衍地一点头,“嗯。” 气氛再次陷入微妙的尴尬中。 容贵妃早已急不可耐,毕竟朝霞公主那边已经下了明确的命令。但贤妃这边,无论容贵妃说什么,贤妃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容贵妃则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看你最近的气色倒是好了些,是不是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有进展了?” 贤妃神情微微一动,这才是容贵妃今日来此的目的。 “是么?我都没有看出来。”贤妃并不接容贵妃的话茬。 容贵妃也不放弃,嘴角上扬,始终带着笑容道:“这些事还是要旁人看才作数,你自己整日照镜子自然看不出来。” 贤妃没有接话。 “莫不是云贵人要回宫了,所以你才这般放心?” 容贵妃明知故问。 贤妃心中一紧,随意地摇着头:“没有。” 容贵妃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难道皇上还不打算把他们母子接进宫?” 贤妃略一皱眉,一时也有点看不懂容贵妃的心思。 她的确希望云贵人回来,可却不希望容贵妃插手,“这事儿也要看皇上的意思,怎能擅自做主?” “你怎的不劝劝皇上?难道你就舍得让云贵人母子一直流落在外?” 容贵妃似是非常担心,“宫外毕竟是宫外,就算衣食住行亏不着,可心里的委屈,可是无法化解的。” 贤妃听了容贵妃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她不能否认,容贵妃的话正戳中了心窝子。 这也是她一直要云贵人回来的最强的理由! 容贵妃说着似乎动了感情,眼眶微微发红,好像很是担心云贵人母子。 贤妃眉头皱得更紧,一时看不出容贵妃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容贵妃很快就注意到贤妃的神情变化。她心下稍定,没再开口,而是等着贤妃的答复。 贤妃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容贵妃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若是继续喋喋不休,只会让贤妃心中的反感加剧。 所以她便一直的等,等候贤妃给一个回答。 “此事皇上自有定论,我不会再插手,娘娘您问错人了。” 贤妃纠结了半晌,说出这么一句。 容贵妃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虽然知道来贤妃这里不见得劝成,但这么快就被拒绝,她也是不能接受。 “你在怕什么?还是说,你其实是不敢?” 贤妃没有说话。 “皇上都站在你这边,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容贵妃追问道。 贤妃却是自嘲地一笑,“我这边?你想多了。” 容贵妃顿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夜微言是怎么想的,他之所以把云贵人母子的事拖到现在,还不是因为下不了决心。 他只想把小皇子一人接进宫,这恰恰与贤妃的想法相悖。 “算了,说这些都没用处。你若是不敢的话,那就我去。”容贵妃干脆地说道。 贤妃一听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贵妃,“你去?” 容贵妃却是气定神闲,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皇上就那么一个皇子,为何不能接入宫中,昭告天下?” 她说完不等贤妃回答,就又补了一句道:“难道你想小皇子一辈子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吗?” 贤妃答不上来。 容贵妃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地道:“皇后已经死了,留下小公主这个还不记事的孩子,现在也是宸妃在带着。小皇子为何不能回来?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面对容贵妃的接连逼问,贤妃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里也同样不忿,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三番两次顶撞皇上。 贤妃虽然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被容贵妃怂恿,可还是被容贵妃的话说得动容。 贤妃靠着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一定不要中了容贵妃的圈套。 可容贵妃把她的弱点琢磨得太透。 贤妃的命门就是云贵人,只要云贵人能安然无恙地回宫,贤妃的心愿就能了了。 若是贤妃之前没有看到容贵妃对待皇后的手段,此时她一定对容贵妃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现在? 她不想信,也不能信…… 她已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睡好觉,每晚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云贵人。 不知道云贵人母子此时过得好不好? 他们会不会也在为了回到皇宫而努力? 每每想到这里,贤妃就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 贤妃愁容满面地轻叹了一口气。 容贵妃觉得还有戏,,刚要开口,就被贤妃抢先一步。 “贵妃娘娘不用多说了,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要听皇上的,你和我说再多也没用,而且,我也不愿相信你。” 贤妃心意已决,更是表达的格外狠戾,容贵妃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与其继续在贤妃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想想办法。 万般无奈,容贵妃很是惋惜的起身,“既然如此,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只是我没想到你的心居然这么狠……算了,我还是走吧!” 容贵妃毫不留恋地离开。 看着容贵妃的背影,贤妃差一点没有忍住就叫住她。 但一直到容贵妃的身影消失不见,贤妃都没有开口。 冷静下来之后,贤妃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毫无缘由的,为何容贵妃会对云贵人母子的事这么上心?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不让小皇子流落在民间?一切的出发点都是皇上? 这些话说给别人听或许不会有问题,但容贵妃的内心与她表现出来的根本是两个人。 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容贵妃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贤妃的心一凉,突然有些后怕。 若是她脑子一热答应了容贵妃的要求,会不会已经害了云贵人? 越想越多,贤妃也越来越坐不住,她焦急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产生…… 第2050章 紧急 贤妃终于还是坐不住,匆忙找来纸笔。 但提起笔时,她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她不知该在纸上写点什么。 贤妃要说的话很多,只是提起笔的瞬间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深吸一口气后,贤妃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风波起”。 贤妃也顾不上那么多,写完把笔扔在一旁,匆匆将纸叠起装进信封内。 “来人!” 贤妃的声音落下没多久,小宫女和小太监都匆匆推开门来到近前。 “娘娘有何吩咐?” “把这封信尽快送到郡主府去,务必要交到徐若瑾的手上。” 贤妃说完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发现。还有,要快!” 小宫女也跟着紧张进来,点头如捣蒜,接过信后有点为难,“娘娘,都这么晚了,不如明天一早再送吧?很快就会宫禁,如若出门,一定会被注意到的。” 贤妃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下来。 小宫女把信交给了小太监,小太监贴身揣在怀中,准备天亮就悄悄出门去送信。 贤妃仍是面带担忧。 她担心那封信能否送到郡主府,又能否到徐若瑾的手里。 而且贤妃更在意的是,徐若瑾看到这封信能否理解她话中的深意。 贤妃想到这里,重重呼出一口气。她现在只希望时间还赶得及。 容贵妃离开之后就回了自己宫里。 这一路上,桂嬷嬷看容贵妃的脸色,就猜到事情一定不怎么顺利。 回到宫中,容贵妃沉默片刻后,倒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贤妃不愿与我联手。” 桂嬷嬷听后愣了一下,诧异道:“贤妃娘娘这是何意?难道不是她三番两次要求皇上让云贵人母子进宫么?” 她觉得贤妃会拒绝容贵妃,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容贵妃的沉默就已经说明答案。 桂嬷嬷更惊,“贤妃娘娘为何不答应?按说这不应该啊!” 容贵妃摇摇头,“她变得比之前更加多疑,我说的话她没有否认,但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桂嬷嬷也觉得纳闷,“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不,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怂恿摆布的人。” 容贵妃无奈,“还要想其他的法子。”她也不知道为何贤妃突然就变得如此理智。 “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桂嬷嬷试探的语气问道。 容贵妃的思绪被打断,回神之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 “既然贤妃这条路不通,那就只能靠自己。” 容贵妃似是做出了重大的决定,神情紧绷,嗓音都有些发紧。 桂嬷嬷看出容贵妃不对劲,忙劝说道:“娘娘,您千万要三思啊!云贵人母子十有八九在郡主府,梁左都督与瑜郡主都不是好惹的主,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容贵妃就叹了口气。 “我何尝不知?但你说我还有别的办法么?”容贵妃反问桂嬷嬷道。 桂嬷嬷一时语塞,所有话都卡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她根本反驳不了容贵妃。 但凡还有别的法子,容贵妃就不会冒这个险亲自上阵。 更何况,这根本是一场悬殊的较量。 徐若瑾是什么人?那是与皇上都敢翻脸的人,容贵妃怎能占到便宜? “殿下给我的时间不多,我不能再耽搁下去。” 容贵妃说话间已经打定了主意,“郡主府,我必须去。云贵人母子,我也必须接进宫来!” 桂嬷嬷看出容贵妃心意已决,劝说的话也只好憋在心里。 只是此行有多艰难,桂嬷嬷光是想想就不禁眉头紧锁。 一旦容贵妃到郡主府没有半点收获该怎么办? 云贵人母子不会轻易应容贵妃的意回宫,到时朝霞公主那边又该如何解释? 这些困难摆在眼前,桂嬷嬷觉得连喘气都困难。 “只要能让我见到云贵人,我就可以尽力说服她。她是皇上的女人,如今又诞下小皇子,不可能不想回宫。” 容贵妃还存有一丝希望。 桂嬷嬷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云贵人一旦回来就是万人之上,俺说她不可能放弃这么大好的前途。” “只能见机行事。”容贵妃顿了顿接着说道:“准备一下,我明日一早就去郡主府。” 得了容贵妃的命令,桂嬷嬷忙退下去打点。 容贵妃看着窗外的明月,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细节,看有无遗漏。 她不想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明日之行,她也在费心地想着其他法子。 所有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一旦徐若瑾和梁霄软硬不吃,就是不交人的话,那时又该怎么办? 郡主府。 小皇子的满月酒快要进入尾声,徐若瑾不禁有点纳闷,更有点儿心不在焉。 “怎么了?在担心梁霄?”熙云公主一下就猜透了徐若瑾的心思。 徐若瑾扁了扁嘴,反问熙云公主道:“难道你不担心严弘文?” 熙云公主被徐若瑾逗笑,“我只不过是关心你,你做什么要这样拆穿我?” 说完熙云公主还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地一笑。 “他们两个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徐若瑾还真是不知,只是不让进门,去到现在都没了影儿? 熙云公主越发无奈,“还不是你把他们赶走的,现在你开始担心了。” 徐若瑾耸耸肩撇撇嘴,“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担心也该是担心别人吧?” 徐若瑾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为什么要惦记梁霄?”熙云公主又道。 “我就怕他们出去惹事儿,也不知怎么,心里总有点儿怪。” 徐若瑾的确是直觉作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熙云公主也是哭笑不得,“只要他们没事儿就好,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徐若瑾撇撇嘴,“不是我说,严弘文也太不重视你们两个了,都这么晚了也没个消息?他不打算接你回家么?” 徐若瑾自然不会放过严弘文。 熙云公主微笑看着徐若瑾,没有接话。 “你又觉得我没事找事了吧?”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的神情,调侃着道。 熙云公主忙摆手,“你都是为我好,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连这点看不出来?” “我就是随口一说,看你紧张的。”徐若瑾调侃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羞恼地捏了徐若瑾一把。 第2051章 留宿 “你们说什么呢?” 云贵人凑了上来,见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有说有笑,忍不住问了一句。 徐若瑾也不瞒着她,直接说道:“我和公主在商量,让她和明霜今晚留下来。” 她的话音刚落,熙云公主就惊讶地朝她看去。 方才的话里可没提这件事。 徐若瑾察觉到熙云公主的视线,对她俏皮地一眨眼。 熙云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严弘文不来接你们,你们还自己回去?就一直在这里安心住着,住到什么时候都行,有本事他一直不来。”徐若瑾理直气壮道。 熙云公主一听笑了。 就连还有点迷糊的蒋明霜也反应过来,同样忍俊不禁。 徐若瑾的态度强硬,“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霜的身子我也不放心,反正你们是不能走了。” 蒋明霜拿不定主意,只好求助似的去看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本就乐意在郡主府待着,她还有不少话没和徐若瑾说,就这么一晚上可都不过瘾。 在这一刻,熙云公主倒是有点希望严弘文先别回来,她好在郡主府多留几日。 “好,那我们就留下,不回了。”熙云公主也不扭捏,直接应了下来。 看熙云公主答应,蒋明霜的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她与熙云公主的想法一样,都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和徐若瑾聊一聊。 蒋明霜在公主府内就在小院里活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无聊透顶。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蒋明霜也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云贵人也很是高兴,尤其是听说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会留下的时候。 又有两个疼爱小皇子的人能陪他玩了。云贵人高兴还来不及。 徐若瑾看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点头,也松了口气,立即吩咐红杏,去准备物什,在小院儿整理出两间最好的客房来。 红杏笑眯眯地领了命令就去干活。 云贵人忍不住面露羡慕。 徐若瑾心细看出云贵人的心思,就主动道:“你要是不觉得麻烦,就过来和我们一起。” 云贵人先是惊讶随后就是大喜过望,不住地点头,“我也可以过来么?多谢郡主!” 徐若瑾干脆地点头。 “有小皇子陪我们,这个晚上肯定不会寂寞!”熙云公主边笑边把小皇子从云贵人的怀里接过来。 小皇子突然又换了怀抱,瞪大眼睛四处看了看,嘴角上扬,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 熙云公主立即拿着帕子擦拭口水,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熟练的动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忍不住凑到熙云公主的耳边,小声调侃了一句: “这么快就上手,如此有天分,不自己生一个就太浪费了!” 听了徐若瑾的耳语,熙云公主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好像熟透的苹果,怀里还抱着小皇子,只能嗔怪地瞪了徐若瑾一眼。 “就会胡说八道!” “不逗你了,不逗你了。”徐若瑾主动承认错误,但接着又补了一句,“我说得没错吧?” “你!”熙云公主咬着下唇,嗔怒地看着徐若瑾。本来都已经快要恢复正常的面色突地又变红了。 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熙云公主是徐若瑾的好姐妹,她为姐妹担心和高兴都是应该的。但一想到熙云公主的男人是严弘文,徐若瑾的心情还是有些怪。 毕竟她和严弘文之间还有着一丝撇不清楚的血缘,哪怕看到严弘文不给他好脸色,却仍不能划清界限,毫无交集。 如果她们嫁的不是严弘文该有多好? “不说笑,我是认真的,你也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徐若瑾意味深长地对熙云公主道。 两人不自觉走到一旁,拉开了与蒋明霜之间的距离。 这些话虽然不至于背着蒋明霜说,但她们还是不自觉转动了一下身体。 蒋明霜此时正与云贵人聊得开心,所以没有注意徐若瑾和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正经,她也就跟着收敛笑容,只是面颊上还有些微红晕。 “我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现在明霜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熙云公主格外真诚,语气平淡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徐若瑾也从来不会怀疑熙云公主的真心。 “明霜能遇见你,是她的福气。”徐若瑾毫不吝啬地夸赞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能做到的事,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但是最幸运的还是严弘文!他到底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碰到你们两个?”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简直是无法理解。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中的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那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妻子。 可他却一下子娶了俩? “我想先好好带驸马的第一个孩子,那是明霜耗费心力,辛辛苦苦才走到这一步生下的孩子。” 熙云公主看着蒋明霜辛苦的捂着肚子,那副劳苦的模样,也忍不住感慨女人的不易。 “你对明霜的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徐若瑾接着熙云公主的话说道,“但也别太委屈自己。” 熙云公主似是有点不好意思,低垂着眼眸轻轻地摇了摇头。 说话的工夫,红杏也回来了,“郡主,都收拾好了。” 徐若瑾点头,又对另外三人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放心地住在这里,其余的事明天再说。”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视一眼,眉眼之间都是笑意。 蒋明霜其实比熙云公主还要兴奋些,她平日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在外面转一转,更别说来郡主府。 徐若瑾怕蒋明霜晚上休息时会有问题,特意让经验丰富的方妈妈去陪她。 云贵人那边暂时由奶娘和黄芪跟着。 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徐若瑾也松了口气。 熙云公主为了方便照顾,也特意选了蒋明霜旁边的客房。 等到所有人都被安顿好,徐若瑾却没有着急睡觉,而是把梁三找来。 “四爷和严弘文呢?”徐若瑾直截了当地问道。 第2052章 送信 “四爷与严大人此刻正在佳鼎楼与国舅爷喝酒。” 梁三如实回道。 徐若瑾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无奈道:“他们就不能有点新意,聚在一起就离不开个‘酒’字。” 她边说边无奈地扶额。 梁三没有接话,仍是恭敬地站着。 “好了,你下去吧。”徐若瑾没再多问,摆摆手让人下去。 梁三没有主动提右相的事,得了吩咐就自觉退出院子。 徐若瑾再次忍不住念叨起梁霄来。 梁霄,严弘文,陆凌枫这三人凑在一起,若说只是喝酒,徐若瑾是不信的。 越想徐若瑾就越睡不着,总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最近是多事之秋,徐若瑾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只剩她自己时,不由得多想一些。 红杏一直贴心地守在一旁,见徐若瑾回来就忙打水给她。 跟在徐若瑾身边伺候这么久,一个眼神她都明白。 “郡主您在惦记什么?四爷即便不在府上,也不见得会出什么事儿,谁敢啊!” 徐若瑾也觉得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洗漱过后便躺下歇息。 只盼着这一晚相安无事吧! 另一边,蒋明霜屋内还点着亮,因为熙云公主还在和她说着话。 熙云公主本想随意叮嘱两句就离开,但她还未转身就被蒋明霜叫住。 于是两人,一个半靠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就这么聊了起来。 蒋明霜把人叫住,先是认真地道了歉,“公主,这次是我不好,我太冲动,请您责罚。” 她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不管不顾地从公主府来到郡主府,当然知道自己该受惩罚,这样才能长记性。 熙云公主愣了一下,她定定地看着蒋明霜,却没有急着开口。 蒋明霜仍在检讨着,“我因为听到那些话而心急,反而差点儿因为冲动犯下更大的错,我也很后悔。” 蒋明霜的神情都变得暗淡下来。 她是发自内心的后悔…… 熙云公主轻轻拍着蒋明霜的手道:“只要你没事就好,没有人怪你。” 说出这话,熙云公主也有点嘴软,因为她想起蒋明霜刚到这里的时候,徐若瑾气的破口大骂。 “下一次再做事之前同我说一声就好,就说这一次吧,幸亏你没事,不然的话,徐若瑾肯定要与我算账。”熙云公主故意板着脸说道。 蒋明霜闻言绷不住笑了出来,很快收住,保证道:“公主放心,我记下了。” 熙云公主也知道经过这一次之后,同样的错误蒋明霜一定不会再犯。 “公主,那个……”蒋明霜突然欲言又止道。 熙云公主看着蒋明霜的表现,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不等蒋明霜问出口,她就主动说道:“徐若瑾说,驸马是同梁霄一同出去的,他们应当是去了佳鼎楼。” 蒋明霜听后这才松了口气。 熙云公主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道:“你也知道,男人聚在一起,不醉不归。” 说到这里,熙云公主也颇有些无奈。 蒋明霜放松下来,她的心思被熙云公主猜中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若瑾看起来有点憔悴,我怕她会太辛苦。我想和她说话,却总是被她挡回来,她从来都是自己扛,不让任何人担心,唉!”蒋明霜有点苦恼,同样是闺中密友,她却没帮过徐若瑾什么,总是得到她的呵护。 “她比你想象中还要坚强和厉害。” 熙云公主也很艳羡徐若瑾的坚定,这一点,她自问不如。 她担心徐若瑾足足担心了一个月,就怕她惹上麻烦,或是出什么意外。 宫内宫外都是一大摊子事,随便一个压在身上都要喘不过气来。 但徐若瑾却能气定神闲地扛到现在,熙云公主也不由心生佩服。 皇后的葬礼就在眼前,小皇子回宫遥遥无期,梁芳茹又传来死讯,所有事都让人怵头。 熙云公主不敢想,若是自己站在徐若瑾的角度会怎么做?她可能早就被重担压垮。 可她却还能想着为小皇子办满月酒。 这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二人叙话过后,熙云公主也进入梦乡。 翌日清早,徐若瑾早早醒来,起床梳洗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红杏。 “你去厨房看看,让他们早一点给公主和明霜准备早饭。” 红杏放下手里的活计,应声下来,“是,奴婢这就去。” 徐若瑾正要起身,去看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刚出门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梁七。 “这么早?” 徐若瑾眉毛突地一跳,更是注意到梁七手里还拿着什么。 难不成还真预感显灵,出了事儿? 梁七走到徐若瑾面前站定,“郡主,宫里送来的。” 说着,梁七把手里的信封恭敬地递给徐若瑾。 徐若瑾蹙眉看了一眼,就是一个普通的信封,似乎没什么稀奇。 但徐若瑾已经有太多经验,这么早送到郡主府来,还直接递给自己,这封信的内容不会那么简单。 “谁送来的?” “贤妃娘娘宫里的奴才。” “贤妃?” 徐若瑾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信封,打开之后拿出里面的信纸。 从信纸的背面能看出这封信上似乎没有多少字。 打开时,三个清晰明了的字——风波起。 徐若瑾低声念出这三个字,眉头也越皱越紧,完全不明白贤妃写这三个字给自己是何用意。 就在徐若瑾纠结不解的时候,熙云公主却是正好来到了正院。 熙云公主这一晚睡得很是安心,难得一觉睡到天明。 她走进正院就看到徐若瑾和梁七,本想打个招呼,但紧接着就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不太对劲。 熙云公主面上笑容一滞,来不及多想,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徐若瑾下意识把信叠起,没有接话。 熙云公主这下更觉得事情严重,上前一步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徐若瑾摇头,“我只是有点纳闷。”说完,她就把信纸递给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忙接过信来打开,在看到上面的三个字时,不由心生疑惑。 “谁写的这么古怪的信?”熙云公主拿着信问道。 徐若瑾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贤妃。” 熙云公主瞪大眼睛,“贤妃?她写这个做什么?想要提醒你还是警告你?” 第2053章 逼问 徐若瑾仍是摇头,她对贤妃的真实目的也同样一无所知。 偌大的信纸上,只有“风波起”三个字。 不仅是徐若瑾,连熙云公主都陷入了沉思。 “此事蹊跷得很。”熙云公主不明所以,“贤妃最近有消息么?” 徐若瑾苦涩的回答,“差点被皇后掐死,算么?” 熙云公主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我也知道这件事,但和你没有多大关系,她应该恨的人是皇后才对,可皇后都已经殁了,哪里来的风波?” 徐若瑾也想不通。 在她看来,贤妃不是无事生非的人,更不会随便写三个字就送来。 “从皇宫到郡主府,也不是那么清静的,她若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应当不至于犯险。” 徐若瑾推测着贤妃的心思。 熙云公主也觉得有道理,只是二人也就想到这里为止,接下来毫无头绪可言。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徐若瑾打破了沉默。 她将信重新叠好放进信封内,然后又递回到梁七的手里,“把这信给梁霄送去,让他看到信之后快点回来。” 梁七立即领命离开。 熙云公主听了徐若瑾的安排也稍稍松了口气,这件事交给梁霄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徐若瑾的想法很简单,她需要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梁七刚走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新消息。 这一次来的是梁三。 “郡主,容贵妃娘娘已到府外。”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俱是一愣,不约而同道:“她来做什么?”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只能在彼此眼中看到迷茫。 可几乎是同时,二人不自觉与之前贤妃的那封信联想到一起。 “信?” “信!”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人再次想到一块去。 “这么说,贤妃信里所说的极有可能和容贵妃有关?”熙云公主猜测道。 徐若瑾没有否认,因为她也有一样的想法。 这一切如果是巧合的话,也未免太让人难以置信。 容贵妃二话不说就来了郡主府,若说是突然前来做客,那是傻子都不信的。 默契地收起脸上的探究,二人沉默了一下。 熙云公主主动问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徐若瑾想了想,正要点头,毕竟多个人也多份力量,而就在这时,蒋明霜也被扶了出来。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余光注意到蒋明霜,都立刻把脸上的凝重收起,换上轻松的笑容。 “你怎的起这么早?不再睡会儿?”徐若瑾关心地迎上去。 蒋明霜轻轻摇摇头,接着好奇地看看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一看也瞒不住,索性交换了一个眼神。 “容贵妃来了,我们去看看。”熙云公主微笑着解释道。 蒋明霜一听也有点意外,“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又是默契地摇头。 蒋明霜不自觉咬住下唇,斟酌了一下道:“我和你们一同去。”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下意识的第一反应都是摇头拒绝。 “不行,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劳累。”徐若瑾先道。 熙云公主紧随其后,“没错,你要做的就是在屋内好好休息。” 蒋明霜无奈地一笑,“我昨晚休息得特别好,连太医都说我有力气的时候走一走,对孩子好。” 徐若瑾面露难色,她也不好反驳,只能去看熙云公主,希望熙云公主能说两句严厉的话让蒋明霜放弃。 可是熙云公主也有些为难,尤其是被蒋明霜用请求的目光注视着,拒绝的话语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没有办法,熙云公主只好再次看向徐若瑾,“不然就一块过去看看吧。” 蒋明霜面上一喜,“按说我也是应该去请个安的,否则知道了在这里却不露面,反而给若瑾找麻烦,对公主殿下也不好。” 她其实是不想给郡主府添乱…… 徐若瑾知道蒋明霜执拗的脾气,只能点头应下来,“行,但是你请安过后,如若不舒服就立即让人带你下去,千万不要累到,知道吗?” 蒋明霜忙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徐若瑾收整收整,便和熙云公主走在蒋明霜的两侧,一同离开小院儿。 容贵妃此时已经在郡主府前厅候着,她反复琢磨着一会儿看到徐若瑾该说什么。 她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云贵人母子之事而来。无论徐若瑾怎么说,她都一定要把人带回宫。 虽然容贵妃也知道此举非常艰难,但她只要一想到朝霞公主,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正琢磨的工夫,容贵妃听到脚步声,面上立刻换上了得体的笑容,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当容贵妃看到徐若瑾身后的二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 来得匆忙,她并不知道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在郡主府。 这么一来,事情似乎变得麻烦了些。 容贵妃很快镇定下来,面露惊喜,“熙云,你们也在?这倒真是巧了!” 熙云公主淡淡一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也没想到都聚了郡主府,寻常见面都不容易的。” 蒋明霜正要给容贵妃请安福礼,被容贵妃伸手拦住,笑道:“你的月数大了,这些虚礼就能免则免。” “多谢贵妃娘娘体恤。”蒋明霜仍旧微微福了下身,才由丫鬟们扶着,到一旁坐下。 几个人也不再多说,各自安坐,容贵妃笑着打量另外三人,面上笑容更深,“本宫没想到今日来郡主府还能够见到你们,贸然前来,打扰了你们小姐妹叙私房话,公主可是要见谅了!” 熙云公主面上微笑,淡淡的道:“这里是郡主府,见不见谅,还得若瑾来做主了。” 容贵妃听后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熙云公主会说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话? 但容贵妃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转而对着徐若瑾抱歉道:“公主说的是,本宫这一着急就把这茬给忘了,还望郡主不要多想。” 徐若瑾并不接容贵妃的话茬,而是问道:“不知贵妃娘娘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第2054章 登门 徐若瑾这么直截了当,毫无寒暄的说辞,让容贵妃也颇有尴尬。 尴尬过后,她便笑了笑,“本宫若没有事儿,就不能来郡主府探望探望你了?!这话说着,可伤人心呢。” 这话听起来是诉委屈,可徐若瑾想到朝霞公主,就不知容贵妃这话背后是否另有含义。 她没有回话,熙云公主也没有接茬,气氛依旧尴尬,但容贵妃却不以为意,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妥。 “本宫看到公主和瑜郡主感情这么好,实在令人羡慕,不像我们,在宫中寂寞得很,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熙云公主只是回以浅笑,但徐若瑾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地接下容贵妃的夸赞。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一样喜欢直来直去,待人真诚的人,所以才合得来。” 表面听起来,徐若瑾的话没有半点问题,但容贵妃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僵,变得不怎么好看。 容贵妃不傻,自然听得出来这话是在讽刺自己。 她只是淡淡地点头,然后就把视线落在了一旁不怎么说话的蒋明霜身上。 扫量了一眼蒋明霜的肚子,她面带忧色道:“你说你,这么沉的身子还不好生休息?如此贪玩怎么行?” 面对容贵妃的责怪,蒋明霜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坐在旁边不差话,也突然被训? 她正要低头认错,就被熙云公主抢了先。 “这也是我胡闹,不顾着身子就带她出来四处转,还希望贵妃娘娘莫要怪罪。” 蒋明霜听了熙云公主的话后,默默抿着嘴垂下头并不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开口,否则反而落了把柄。 容贵妃识趣地笑笑不再问。 更何况,容贵妃这一次来也不是为了蒋明霜,一个小小的驸马侧妃产子,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说起来,本宫与公主也有些日子没见,公主若是有时间的话不妨多去后宫走动走动。” “也是近来家中事情繁忙,宫里也不清静,怕干扰了皇兄以及贵妃娘娘,待有空时,再进宫去请安。” 熙云公主委婉的拒绝,原本宫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就不喜欢。 这时,远远传来一阵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 厅内所有人都听的到,但每个人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容贵妃,她只是听到这声音就立刻警觉起来,视线不断地扫量着。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略有些惊讶,但很快尽量镇定下来。 只有徐若瑾淡定如初,因为她对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 片刻后,方妈妈就抱着悠悠出现在大家面前。 看到悠悠的瞬间,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松了口气。容贵妃的脸上则露出巨大的失望。 徐若瑾却是笑着对方妈妈伸开双臂。 悠悠这时候也看到了徐若瑾,本来还扁着小嘴一脸委屈的小家伙,顿时乐开了花。 方妈妈抱着小悠悠走到徐若瑾面前。 小悠悠的发音还不怎么清楚,但还是兴奋地叫着“娘……”,边叫边往徐若瑾的怀里扑。 徐若瑾一把抱过小悠悠,“怎么了啊我的乖乖?” 小悠悠头靠在徐若瑾的肩窝,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揽着徐若瑾的脖子,就像个粘人的小动物。 徐若瑾没有办法只好去看方妈妈。 方妈妈笑道:“小主子刚醒就吵着要找您,老奴怎么都哄不好,只能把小主子带来找您。” 徐若瑾难免有几分心疼,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小悠悠的脑袋,“好了好了,娘这不是在么?” 悠悠趴在徐若瑾的肩膀上,好像这里就是最温暖安全的地方。 徐若瑾抱着悠悠转身颇有些无奈地对容贵妃道:“娘娘,实在对不住,您方才说什么?” 容贵妃心里没来由一股憋闷,面对徐若瑾的“明知故问”,容贵妃仍是笑意盈盈,“悠悠都长得这么大了,本宫能抱抱她么?” 徐若瑾面不改色,微微侧头在悠悠耳边说了什么,似乎在征求悠悠的意见。 得到同意,徐若瑾抱着悠悠的胳膊一伸,容贵妃稳稳接过去,嘴角上扬,笑道:“这孩子真是沉了不少,身上都是福气,沉甸甸的。” 悠悠也睁大好奇的双眼看着容贵妃,好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 容贵妃被悠悠目不转睛地看着,嘴上笑意渐浓。 悠悠的确讨人喜欢,容贵妃只是抱着都觉得悠悠可爱得紧。 接着就吩咐下人给了悠悠不少赏赐。 在场的人都是识货的,也能听出来容贵妃给悠悠的赏赐绝不是糊弄了事。 熙云公主与徐若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觉得容贵妃这次是下了本钱。 但这么一来,就不禁更让人怀疑容贵妃这么做的真实用意。 “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徐若瑾代替悠悠谢恩道。 容贵妃却是微笑着摆手,“本宫也是看这孩子招人喜欢,一点小物件而已,不算什么。” 接着,容贵妃趁这个机会就把奴才们都打发下去。 徐若瑾猜到容贵妃要说到正题,所以并没有阻拦,而是静静地等着。 奴才们都退下之后,厅内就只剩下容贵妃、徐若瑾、熙云公主还有蒋明霜。 容贵妃淡定地看向徐若瑾,神情中带着几分好奇道:“机会难得,郡主怎的没让云贵人也出来打个招呼呢?” 容贵妃的确有点急不可耐,毕竟之前铺垫了那么多,她也不想再耽搁时间。 徐若瑾心里早已有了数,并没因为她突然提到云贵人而露出惊讶,反而是一头雾水的模样:“贵妃娘娘您说谁?” 容贵妃不紧不慢道:“云贵人母子啊,不是在你郡主府么?”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忍不住皱眉。 但是她们两个都默契地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说的越多越错,她们不能给徐若瑾添乱。 徐若瑾镇定自若,语气渐冷,但还是继续装傻,“不知贵妃娘娘从何处听来的谣言,云贵人怎可能在郡主府呢?而且,她何时有孩子了?这母子一说,又从何处而来?” 容贵妃也已经料到徐若瑾会不承认,面上仍是带着得体的笑容,说道:“都这种时候了,您就不要和本宫开玩笑了。” 第2055章 僵局 此时若再不知容贵妃是为何事而来,徐若瑾就会找根面条去吊死了。 贸然登门,张口便提云贵人和小皇子? 纵使不知道容贵妃的真实目的,仅仅因为她和朝霞公主之间的联系,徐若瑾就不会容她的意。 “贵妃娘娘这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云贵人根本不在郡主府,这种事可大可小,您这一句玩笑话,可着实让我担不起。” 徐若瑾油盐不进,容贵妃不禁有点急躁。 “你还是不要蒙骗本宫了,明摆着的事实你都要否认,这就不太合适了吧?”容贵妃脸色一沉,“何必呢?难不成你信不过本宫?” 熙云公主都皱起眉头。 她没想到容贵妃为何如此兴师问罪。 正要开口帮徐若瑾说话,却被徐若瑾把话接过去。 “贵妃娘娘这么说可是大大的冤枉,郡主府真的没有您要找的人。”徐若瑾不卑不亢道。 容贵妃被徐若瑾噎的还不上嘴。 她没想到徐若瑾居然咬死牙不承认! 可这事儿她也没有办法,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在郡主府…… “若瑾,怎么说你也是有身份的人,更算得上是大魏皇室的一员。”容贵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是皇上的骨肉,你就这么把人分开?这事儿于理不合啊!” 容贵妃说的苦口婆心,甚至好似为她着想。 但徐若瑾根本不吃这一套。 “贵妃娘娘,我也不知道为何您偏偏认准云贵人就在我的府上,我最后再说一遍,云贵人母子并不在郡主府内,而且,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亲自来看一看,不需要派其他人来借题发挥。” 容贵妃脸色一黑,但徐若瑾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贵妃娘娘出宫也不易,还是早些回宫,免得皇上担忧。”徐若瑾淡定地下了逐客令。 容贵妃面露惊讶地看着徐若瑾,没想到她居然会赶自己走? “你确定,你要撵本宫走?” “郡主府大门敞开,欢迎的是朋友,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徐若瑾也不示弱。 容贵妃又急又恼,但仍要维持面上的风平浪静。 她没想到,徐若瑾即便难缠,却硬到这个地步! “熙云,您也来劝劝若瑾,她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云贵人母子好,反而是害了他们!” “劳心劳力的为皇上诞下龙子,该得的身份得不到,皇子也得不到认可,这是哪儿的规矩?本宫今日来,就想带她们回宫,给她们母子应得的名分!” 容贵妃咬定了云贵人就在此处,此时把熙云公主扯进来,也是希望她能帮衬自己。 而且,容贵妃也不确定熙云公主是不是知道,如若她不知道?那便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可熙云公主并没有表现惊讶,淡定的看着容贵妃,语带指责道:“贵妃娘娘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谣言?有什么证据吗?话不能乱说。” “你这个丫头,怎么跟徐若瑾一样胡闹?皇宫才是云贵人母子最后的归宿,这肯定也是云贵人的愿望!” 容贵妃没想到熙云公主居然也偏颇着徐若瑾说话? 这的确让她出乎意料。 熙云公主眉头微皱,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也希望云贵人有个圆满的结局。 至少也应当给云贵人相应的名分,这样云贵人才有回宫的价值。 但是现在看,皇上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熙云公主之前已经和徐若瑾说得很清楚,她不同意云贵人母子回宫,这也的确是为了母子二人考虑。 所以容贵妃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的确是多此一举。 容贵妃见熙云公主犹豫,就再度开口补了一句。 “熙云,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们要以大局为重啊!” “我并没有在郡主府见过云贵人,说不定真的是贵妃娘娘您搞错了。”熙云公主不紧不慢地说道:“更何况,即便真的是云贵人还在,更是生下了小皇子,这些还是要遵循皇兄的意思。你说呢?” 熙云公主把问题抛回给容贵妃。 容贵妃神情一滞,她不可能不明白熙云公主的话中深意。 熙云公主只不过是在提醒容贵妃,她此次前来没有皇上的命令,在郡主府要人出师无名。 容贵妃也沉默了,她此行的确没有知会夜微言,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把利弊说尽,夜微言的性子也不会立刻点头答应。 但是留给容贵妃的时间却是不多,朝霞公主那边还等着她把云贵人母子带回宫。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没有人说话,但容贵妃此时面对的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容贵妃看熙云公主这条路不通,只能再折回来继续劝徐若瑾。 “若瑾,你觉得这么做是为云贵人好,其实恰恰相反,你这是害了他们母子,你知道吗?” 容贵妃做出情真意切地模样,实际上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焦躁。 “我明白你的用心,可这件事还是要让云贵人自己做决定才对,皇上无时无刻不想让他们母子进宫,只有回到皇宫才是最安全的,更是他们应该有的归宿。” “你把他们留在郡主府有什么用呢?皇上毕竟是九五至尊,也需要个台阶才好把这件事圆满的给个结局,云贵人跟随我回宫,皇上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也不可能不给一个圆满的答复。” “你又何必僵持在此?让皇上为难呢?” …… 容贵妃喋喋不休地讲着大道理,但好话说尽,都没有半点用处,心情也越发的急躁起来。 徐若瑾与容贵妃正好相反,她听了容贵妃的话却是越发镇定。 因为徐若瑾的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朝霞公主。容贵妃说得越多,徐若瑾越觉得这件事和朝霞公主脱不了干系。 徐若瑾到现在还记得容贵妃对她诉过的苦,感慨从小就被当做工具,人生只有一件事,就是为朝霞公主效命。 那时徐若瑾很可怜容贵妃,因为她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并且只能被朝霞公主摆布。 可是现在,徐若瑾看着容贵妃为了云贵人的事急躁不安,心里的厌恶也越来越浓。 徐若瑾知道容贵妃或许有难言之隐,但她的一言一行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心。 第2056章 启奏 就算容贵妃还有分辨是非的能力,那她也已经麻木。 不愿意为自己的人生反抗,却还是选择彻底忠于朝霞公主。 对于容贵妃,徐若瑾仅存的那点同情也消散殆尽。 至于容贵妃说的那些,徐若瑾更是不会同意。 朝霞公主费了这么多心思都要让云贵人母子回宫,目的不言而喻,徐若瑾知道自己若是听信容贵妃的话,才是真的害了云贵人母子。 徐若瑾太了解朝霞公主的手段,云贵人母子回宫就会置身于数不清的危险之中。 徐若瑾想到这里,脸色也冷了下来,容贵妃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不自觉收声,却没打算这么放弃,仍是不死心地与徐若瑾对视。 前厅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徐若瑾与容贵妃面对面站着,一旁的熙云公主就默默看着。蒋明霜有点担心,不自觉伸手扯住了熙云公主的袖子。 熙云公主给蒋明霜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蒋明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也不能怪蒋明霜担心,实在是容贵妃和徐若瑾之间的气氛已经僵持到了极限,蒋明霜实在担心徐若瑾会惹上麻烦。 差不多同一时间,容贵妃去郡主府的消息也传到了夜微言的耳中。 御书房。 大门紧闭,但守在御书房外的奴才还是能隐约听到殿内传来的声音。 “谁让容贵妃去郡主府的?是谁?!”夜微言怒斥道。 殿内只有田公公一人,笑容苦涩,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这……老奴也不知,可能贵妃娘娘只是一时心切,只是想帮皇上您……” 田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立即打断,“再怎么心切也该和朕说一声!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去郡主府,简直是胡闹!” 田公公不敢再帮容贵妃说话。 皇上对云贵人母子的心犹豫不定,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说都是错儿。 而且,瑜郡主那边已经让皇上焦头烂额了,再加上容贵妃突然前去,这……简直是火上浇油了! “她去郡主府做什么?听得点儿消息就想擅自做主?朕何时说过要把云贵人接进宫来了?她凭什么问都不问过朕,就私自出宫!简直是胆大包天!” 田公公只觉得头皮发麻,“容贵妃娘娘或许也是一时冲动,也是想帮皇上……” “容贵妃到底是要帮朕,还是拖朕的后腿?!”夜微言气得手锤桌案,田公公不敢答。 一时间,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发火无用,也要想出解决的办法,夜微言深吸口气,问起田公公。 “是老奴从容贵妃的宫里听来的消息,距离现在应该还不到一个时辰。”田公公如实回道。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把人追回来!”夜微言 “是!老奴这就去!” 田公公匆忙地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剩下夜微言一人。 夜微言想起容贵妃就忍不住一阵唉声叹气。 怎么连容贵妃都如此不懂事?亏他之前还觉得容贵妃懂事识大体,没想到也会做出这么冲动之事。 夜微言又是连连摇头。 这时,御书房突然被再次叩开。 夜微言正纳闷,就看到田公公又匆忙地赶了回来。 夜微言皱眉,“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忠勇侯与右相大人在外求见。” 田公公出门就看到正往御书房来的楚震翔和右相,他也很是惊讶,只好暂时把容贵妃的事放在一旁,急着回来禀报。 夜微言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他们来做什么?” 田公公只能摇头,“老奴也不知。” “没事的话就让他们回去,说朕身体不舒服,谁也不想见。”夜微言想要把门外的两人打发走。 但田公公却是面露难色,斟酌着说道:“皇上,二位大人说是有要紧事要启奏。”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 毕竟来人是楚震翔和右相,他们可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轻易离开。 犹豫再三,夜微言只得违心地点头,“叫他们进来吧。” 田公公听出皇上语气中的无奈,但也只能应声下来,急忙退了下去。 片刻后,楚震翔与右相走进御书房。 夜微言神情漠然,眼神硬邦邦地扫过两人。 “皇上。” “何事?” 夜微言盯着楚震翔和右相直截了当地问道。 右相立刻去看楚震翔,他也看出皇上的心情似乎并不好,看来今日不是说正事的时候。 但还不等右相给楚震翔使眼色,楚震翔就向前一步,双手抱拳道恭敬道:“皇上,臣此次前来的确有要事禀报,还望您尽快将小皇子接回宫中。” 右相听了楚震翔的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在来的路上可是商量过了,见到皇上之后一定要沉得住气,要等皇上开口之后再见机行事。 结果楚震翔一开口就就把他们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 右相立刻去看皇上的神情。 果不其然,夜微言的脸都黑了…… 右相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正想着该怎么挽回局面,夜微言开了口。 “朕不是说过这件事不再提么?” 楚震翔并不死心。 “皇上,臣恳请您三思,小皇子回宫事不宜迟,一定要尽快妥善解决才是!”楚震翔并不打算退缩。 夜微言没有接话,但脸色依然黑如锅底。 右相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道:“皇上,侯爷所言甚是。小皇子本就应当在皇宫内长大,流落民间实在不妥,尽快接回皇宫才是正理。” 夜微言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又何尝不想把小皇子接进宫? 但最近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太多,他一时还无法顾及。 更何况,夜微言觉得云贵人和小皇子在梁霄身边也很放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朕自然会把皇子接回宫。”夜微言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右相卡下意识又去看楚震翔的反应。 楚震翔略一沉默,接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再开口时带上了几分不解,“皇上难道要一直讲小皇子留在梁霄身边?” 夜微言的心思被戳穿,面颊有点尴尬,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你这话是何意?” 第2057章 宿醉 “皇上!梁霄绝不是可托付之人!事到如今,梁霄仍迟迟不肯交出皇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什么?”夜微言双眼微眯看向楚震翔。 楚震翔也没有退缩,仍是道:“说明梁霄另有异心!” 短短几个字被楚震翔说得掷地有声。 连右相都跟着愣住了,他甚至不敢看皇上的反应。 夜微言定定地看着楚震翔,神情复杂,让人琢磨不透。 但难得的是,这次夜微言始终一言未发。 皇上沉默,右相也是慌了手脚,不知皇上反应过来之后会不会怪罪他们? 夜微言什么都没说,定定地看了楚震翔一会儿就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察觉到皇上凌厉的视线终于移开,右相也是重重松了口气。 楚震翔虽然面上没有丝毫表现,但他同样悬着的心也跟着松懈几分。 他们今日进宫来面圣,就是为了试探皇上的底线。 到底在皇上面前提梁霄谋逆会有什么结果? 现在来看,皇上的反应对楚震翔和右相来说算不上是坏消息。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楚震翔想到这里,眼珠微微一动,默契地与右相对视一眼。 两人的心思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 看来,皇上对梁霄的信任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难以撼动。 只要找到一个可能的突破口,楚震翔自信一定能让梁霄从云上跌落。 右相还在纠结要不要乘胜追击,下意识再次看向楚震翔。 楚震翔猜到右相的心思,动作极小地摇了摇头。 有了楚震翔眼神警告之后,右相无声地点了点头,紧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另一边,佳鼎楼。 梁霄、严弘文还有陆凌枫在这里喝了一夜的酒。 严弘文喝得酩酊大醉,只有梁霄和陆凌枫还在继续,严弘文则早早去与周公下棋。 眼瞧天色太晚,陆凌枫执意让梁霄留下过夜。 严弘文不省人事自然无法拒绝,至于梁霄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应了下来。 但陆凌枫也纳闷,梁霄本是个千杯不醉,无论他们喝多少,梁霄永远都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这一次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会留下过夜? 严弘文则睡得比谁都死,他大约是太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难得的发泄了一回。 本想灌醉严弘文问一些敏感的问题,可惜严弘文直接倒了,陆凌枫只好放弃从严弘文嘴里套话。 三人就这么留在了佳鼎楼。 第二日一早,陆凌枫起床后就迫不及待去看梁霄和严弘文。 不出陆凌枫所料,严弘文还睡着未醒,但梁霄却已不在房间。 陆凌枫纳闷到处去找,最后在佳鼎楼的一楼大堂找到人。 “昨晚睡得如何?我这儿可还满意?”陆凌枫笑眯眯地问梁霄道。 梁霄闻言只是淡淡地扫了陆凌枫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陆凌枫也不介意,他已经习惯了,若是梁霄突然变得热情,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起这么早,难不成是迫不及待要回去和媳妇儿认错?”陆凌枫调侃梁霄,也只有怕媳妇儿这一件事,他能挤兑的梁霄哑口无言。 梁霄并不打算反驳,理所当然地应下,“是又如何?羡慕的话就自己去找一个。” 陆凌枫毫无防备,“你我好心安慰你,你不噎我就浑身不痛快?” “是。”梁霄毫不犹豫地接道。 陆凌枫心中狂翻白眼,告诉自己不和梁霄计较。 “那你还不快走,省的在这儿给我添堵。”陆凌枫不客气地赶人。 他这佳鼎楼是打开门做生意,若是客人来看到大厅内坐着梁霄这么一尊大神,十个有八个都要被吓跑。 梁霄还没说话,陆凌枫又补充道:“别忘了带上严弘文。” 话音刚落,就有人走进了佳鼎楼的大门。 小二立刻迎了上去,满脸堆笑道:“这位客官,我们还没开张,不如您晚点儿再来?” 听到声音,陆凌枫和梁霄都朝门口看去。 “我来找人。”来人开口道。 正好这时陆凌枫也探了探身子,看到来人时了然地一点头,紧接着对梁霄道: “难怪你这么淡定,是听出声音来了吧?” 梁霄没有反驳。 陆凌枫直接吩咐小二道:“让他进来。” 小二不再多言,伸手把来人领进大堂。 来人走到梁霄面前,“四爷。” 来人是梁三。 “你怎么来了?是徐若瑾派你来的?把人留在我这儿有什么可担心的。”陆凌枫调侃梁三道。 梁三正要开口,就听到楼梯传来吱呀的声音,循声望去,看到严弘文正从楼上下来。 严弘文昨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脑子仍是昏昏沉沉,眼皮沉得睁不开。 他现在后悔自己昨夜为何要喝那么多,只希望不要耽误今日的正事。 起床后,严弘文遍寻不到梁霄和陆凌枫,于是就下楼来找,看清大堂内的三人,又晃了晃脑袋,声音略有些沙哑地说道:“你们干什么呢?” “有人要被骂喽。”陆凌枫边幸灾乐祸,边斜了一旁的梁霄一眼。 严弘文的双眼有些酸涩,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嗯?被骂?” 梁霄则是连理都不理陆凌枫,对着梁三抬了抬下巴。 梁三会意,继续说道:“四爷,容贵妃今日一早到了郡主府,要将云贵人和小皇子带走。” 梁霄还没有多少反应,反而是一旁的陆凌枫听到这个消息不自觉笑出声来。 “哈哈哈!”陆凌枫笑的一点也不客气。 严弘文听到梁三的话之后顿时清醒了大半,他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喝酒的后遗症都没了。 容贵妃去郡主府要人? 严弘文眉头紧锁,心中暗道:这又是哪一出? 但是想归想,严弘文紧接着就又露出头疼虚弱,不明所以的模样。 他不想蹚浑水,更不觉得容贵妃去郡主府要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若是梁霄好说话,云贵人和小皇子此时也早就进宫,皇上也不用再为此事担忧。 如此一来,皇上也能全力处理西北之事。 西北之事与夜微澜息息相关,只有彻底将西北之事解决,才有可能除去夜微澜的势力。 至于其他的,严弘文觉得都算不上大事。 至少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牵扯皇上太多精力。 所以严弘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默默站在一旁。 第2058章 修缮 陆凌枫上下扫量着严弘文,嘴角微微上扬,不禁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 似乎所有人的表现和心思都被陆凌枫看穿,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梁霄,看他要怎么办。 “还不快些回去?后院儿可要起火了!”陆凌枫故意说道。 梁霄斜了陆凌枫一眼,“先管好你自己吧。” 陆凌枫觉得很是好笑,“我这儿不用你操心。我看三人中,我才是最轻松的那个。” 严弘文面上虽然不显,但也听出陆凌枫的话是意有所指,只不过他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时间也不早,我们也该回郡主府,彻夜不归已经不太合适。”严弘文见没有人说话,主动开了腔。 他一个字都没提容贵妃到郡主府之事,就好像没听到似的。 但是严弘文的话音刚落,陆凌枫就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严弘文面色一哂,看向陆凌枫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陆凌枫却是连看都不看严弘文,语带笑意地对梁霄说道:“这可是皇上亲自给你挖的坑,你跳还是不跳?” 梁霄自然未答。 陆凌枫脸上笑意更浓,“都找上门来了,你说你交不交人?主动把人送回宫里,啧啧啧……” 陆凌枫瞥了梁霄一眼,“等于承认你把云贵人和小皇子一直留在郡主府,这要是追究起来,可不是什么小事。” “嗯,还有呢?”梁霄一如既往地淡定。 陆凌枫嘴角一弯,“话又说回来,你若是不趁这个机会把人送回去,皇上那边多半也要以为你有什么心思。”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霄一眼。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大家都是聪明人。 总之,交人或者不交人,对梁霄而言都没多大好处。 “这份罪责,你背定了。”八个字,给梁霄盖棺定论。 梁霄却似乎没往心里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你就要眼睁睁看着郡主府的其他人也一起卷进去?”陆凌枫的语气带上了质问的意味。 “你觉得,谁有这个本事?”梁霄毫不客气地反驳陆凌枫。 同样的话,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一定会被嘲讽和鄙视。 唯独梁霄,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陆凌枫深深地看了梁霄一眼。 家人是梁霄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梁芳茹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或许夜微澜暗地里有阴谋,但梁霄已经想好要取他性命,就绝不会失言。 只是现在压在上面的是皇上,皇上三番两次逼迫梁霄,眼看就要将人逼得退无可退。 陆凌枫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地步,梁霄还不打算翻身。 这让陆凌枫很是失望。 梁霄的实力有目共睹,陆凌枫甚至不求别的,只要梁霄点头,陆凌枫绝对可以竭尽所能协助梁霄。 但偏偏不管怎么暗示明示,甚至把话直白地说出口,梁霄仍是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连徐若瑾都和梁霄是同样的想法,两条路都不通,所以陆凌枫根本无从下手。 “一大早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了,还是先回郡主府吧。”严弘文看气氛不对劲,就主动出来打圆场。 他并不想卷入其中,而且私心里说,他是站在皇上那边。 “都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傻?都以为别人是瞎子看不出来?你也未免太天真。” 陆凌枫露出一丝不屑的嗤笑。 严弘文不急,也没有因为陆凌枫的话而生气,更没有反驳陆凌枫的话。 “国舅爷误会了。只是我的媳妇儿还在郡主府,我已经在外留宿一晚,再不回去的确不合适。” 严弘文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理由,合情合理,没有反驳的机会。 陆凌枫也懒得与他多说,“随便你怎么说。” 严弘文转身对梁霄道:“何时出发?” 梁霄只回了两个字,“随意。” 严弘文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继续保持沉默。 梁霄则与梁三说了几句话,梁三时不时点头,偶尔会再说几句。但二人声音并不大,陆凌枫和严弘文都没听到。 片刻后,梁霄起身,梁三则先一步出了佳鼎楼。 “这就要走了?”陆凌枫看穿梁霄的意图,明知故问道,“这会儿回去正好碰上一群女人吵架,啧啧啧,想想都头疼!” 梁霄却是斜了陆凌枫一眼,“谁说我要回郡主府?” 陆凌枫愣了一下,嘴角一沉,“你什么意思?” 就连一旁的严弘文都很是诧异,疑惑地看向梁霄。 “我要进宫。”梁霄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根本没给陆凌枫追问的机会。 陆凌枫和严弘文在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严弘文也反应过来,“我先告辞”,拱手后,他也紧随梁霄之后离开佳鼎楼。 不过严弘文不是进宫,而是回郡主府。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佳鼎楼的大堂就只剩下陆凌枫和小二。 陆凌枫沉吟片刻,吩咐道:“把掌柜的叫来。” “是。”小二得了吩咐立刻去叫人。 老掌柜赶来,“爷,您有何吩咐?” 无人时,老掌柜一向是这么称呼陆凌枫。 “找人重新修缮陆家府邸,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陆凌枫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是老掌柜听后却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凌枫。 一瞬间,眼眶里甚至还有泪水在打转。 他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听到陆凌枫说出这样的话? 他以为自己就算死也无法回到陆家。 “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啊!”老掌柜感激涕零,不住地用衣角擦拭眼泪,脸上却带着笑容。 陆凌枫早就猜到老掌柜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他依旧淡定,“行了行了,何必这般伤春悲秋?还是快些吩咐人干活儿。” 但老掌柜却是悲喜交加,“太好了,太好了……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您为陆家做的一切,他们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老掌柜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地都有些语无伦次。 听到老掌柜提起爹娘,陆凌枫沉静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老掌柜并没有注意陆凌枫的表情,感慨了一会儿突地就叹了口气,“若是皇后娘娘还在的话就好了……” 陆凌枫听老掌柜提起皇后,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只能隐约看到嘴边的浅淡笑意。 老掌柜感叹过后立即告退,马上安排人手,修缮陆宅可不是小工程。 第2059章 道理 严弘文离开佳鼎楼的时候特意顿了顿脚步,直看到梁霄的背影的确往皇宫去才收回视线。 严弘文马不停蹄地赶回郡主府。 在路上时,严弘文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不禁有点后悔偏偏昨夜喝得不省人事。 不然他昨夜就能带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回公主府,今日容贵妃去郡主府,也就不关她们的事。 严弘文不是急于撇清关系,只不过一边是皇上,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为了不惹上更多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置身事外。 虽然严弘文的这个想法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他自觉这么做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因为这场乱局他们捋不清,那不妨置身事外。 严弘文已经打定主意,让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尽快远离这桩麻烦。 而此时的郡主府,容贵妃还未离开。 容贵妃的大道理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但对面三人仍旧不为所动,尤其是徐若瑾。 好话说尽,容贵妃还是无法撬开徐若瑾的嘴。 这么长时间过去,别说带云贵人母子回宫,容贵妃连他们母子在哪都不知道。 徐若瑾不仅不交人,而且还从头到脚否认得彻彻底底,不知云贵人的下落。 容贵妃口干舌燥,看着徐若瑾,第一次心里涌了气。 “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过分了么?” 好话说尽,容贵妃也不想再虚伪,那都是浪费时间。 徐若瑾回了容贵妃一个茫然的眼神,似乎并不明白容贵妃的意思。 容贵妃心中郁闷,“云贵人和小皇子都该尽快回宫,这是天经地义的,你把人扣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徐若瑾不示弱,“我最后提醒贵妃娘娘一次,我没有见过云贵人母子,他们更不在我府上。” “你简直是执迷不悟!” 容贵妃话语带了几分威胁,“你现在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和本宫说话,这都随你,一旦皇上追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徐若瑾立即回了容贵妃一个笑容,好像是故意和容贵妃对着干似的,“这个不用娘娘操心,我想笑就笑,还没人能管我。” 容贵妃提了口气,却不知能说什么。 碰上徐若瑾这样的“硬钉子”,她根本无力反驳。 “娘娘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请回吧。”这已经不知道是徐若瑾第多少次撵人了。 熙云公主此时也不表态,只是旁观,算是对徐若瑾无声的支持。 容贵妃同时应对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二人的压力,的确是吃力了些。 只有蒋明霜还在担心徐若瑾,口气如此强硬地对贵妃说话,会不会招来麻烦? 徐若瑾却不在乎,因为这些事她早已心中有数。 从决定回京都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会遇见各式各样的麻烦。 容贵妃不过是第一位而已。 “若是皇上亲自来,你也要用这种态度对待吗?”容贵妃除却搬出夜微言之外,已经没了其他的法子。 “贵妃娘娘,您就是想栽赃郡主府,也不找个所有人都信的借口?或者您直接去告御状,让皇上搜捕郡主府,何必在这里浪费嘴皮子?” 徐若瑾调侃容贵妃道,只是神情却看不出开玩笑,“如若您是出宫散心,寻人陪您逗闷子开心,那实在抱歉,郡主府无法满足您的喜好。” 容贵妃脸色十分难看,徐若瑾则直接吩咐撵人: “来人,送客!” 容贵妃一愣,即便脸皮再厚,也不好死赖在郡主府不走。 她好歹是堂堂的贵妃娘娘,却在郡主府如此吃瘪受委屈,这口气,她实在难以咽的下去! 没有完成朝霞公主的任务,这才是大麻烦。 就这么走了?她也难以甘心。 容贵妃的脑子飞快转起来,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在蒋明霜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蒋明霜察觉到容贵妃的视线,不由微微一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容贵妃心下稍定,正要开口,门外就传来通禀声。 “郡主!驸马爷到了,此时正在外面候着。” 徐若瑾应了一声,“他来接人?” “是,说是时候不早不再叨扰,要接人回府。” 徐若瑾点点头,看向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严弘文来接,你们就回去吧。” 未等熙云公主拒绝,容贵妃却是把话茬接过去。 “驸马来得正好,让他进来,他也乃是当朝官员,这件事,他理应表明个态度,这乃是大魏皇朝之事,不能小门小户过日子,让驸马进来。”容贵妃抓住机会吩咐道。 “不行!” 徐若瑾想都没想就否了容贵妃的话。 容贵妃惊讶地看着徐若瑾,“为何不行?只要他说一句云贵人和小皇子不应该回宫,本宫立刻离开,绝不停留!” “这里是郡主府,而不是公主府,驸马乃是堂堂正正的一介男丁,家中男主人不在,贵妃娘娘却要他进内院接人?这是哪儿的规矩?” 徐若瑾摆出了规矩,不容置喙,容贵妃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法反驳。 气急之下,容贵妃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蒋明霜身上。 没有任何预兆,容贵妃突然快速来到蒋明霜身侧,就连蒋明霜都没有料到,被吓得下意识后倾。 蒋明霜的手被容贵妃大力抓住,惊吓之后就要反抗,求助似的去看熙云公主和徐若瑾。 她不知容贵妃要做什么,紧紧咬住下唇,另一只手扶着肚子,努力深呼吸着。 “你想怎么样!”徐若瑾也被容贵妃这一幕吓到,毫不犹豫便质问容贵妃。 容贵妃也不客气,直接道:“既然你不肯把云贵人母子交出来,那本宫只好带走她!” “这件事和明霜有什么关系!” 徐若瑾斥责容贵妃不择手段,“你快点儿放开明霜,这件事与她无关!” 容贵妃却顾不上那么多,冷笑几声,“本宫好歹是大魏的贵妃,想要带走一个驸马的侧夫人都不行?徐若瑾,你未免太狂妄了!” 容贵妃很清楚徐若瑾有多重视蒋明霜。 她不介意自己做无耻之人,来完成这个肮脏的交易! 第2060章 否了 蒋明霜还被容贵妃死死地钳制着,不敢动弹分毫。 她虽然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她还是不可控制地身体微微发抖。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地看着容贵妃。 如若没有蒋明霜,她可以强横的对待容贵妃,可现在…… 这的确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刚刚就不应该让蒋明霜出现在容贵妃的视野之内。 也是自己低估了容贵妃的无耻! 蒋明霜知道自己成了容贵妃用来要挟徐若瑾的工具。 这一点她无法接受,她不想因为自己给徐若瑾添麻烦,更不愿云贵人母子受到牵连。 “娘娘,我和你走,你别为难她们!” 容贵妃诧异地扭头去看蒋明霜,还来不及反应,徐若瑾大声地反驳道:“不行!你不能和她走!” 蒋明霜紧抿着嘴对徐若瑾摇头,希望她能冷静。 徐若瑾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她既不可能让云贵人母子进宫,也不可能让容贵妃把蒋明霜带走。 “想要带走明霜,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容贵妃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紧张,:“那你就看看本宫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不承认自己被徐若瑾的气势吓到了,更是强撑着不肯示弱。 徐若瑾硬气起来,连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否则也不会把夜微言拦在门外,不允他见小皇子。 容贵妃感受到徐若瑾身上传来的压力,不自觉微微后撤了一步。 “明霜临产,她必须留在郡主府。” 徐若瑾心中犹豫,若是来硬的会不小心伤到蒋明霜? 所以她要先拖延住容贵妃。 很明显,容贵妃还是有所顾忌的。她听到徐若瑾的话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 虽然蒋明霜的地位不高,但她肚子里的毕竟是严弘文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多少还和公主府有点关系。 “本宫会请太医来照顾她,这个你不用担心。”容贵妃不听徐若瑾的话。 “你闹够了没有!” 容贵妃一愣,愣愣地看着熙云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熙云公主半晌都未开口,只此一句,就吓住容贵妃。 “这里是郡主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容贵妃想要开口要反驳,熙云公主就立刻打断,“明霜是我公主府的人,你能不能带走,那也是我说了算!” 容贵妃诧异地看着熙云公主,她没想到,熙云公主摆明在帮徐若瑾说话? 容贵妃只觉得可笑,她痛心疾首地看着熙云公主,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熙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本宫看被蒙蔽双眼的人是你才对!” 熙云公主神色淡淡地看着容贵妃,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 容贵妃仍是喋喋不休,“你如今已经是非不分,不懂亲疏远近!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皇上分忧,而你呢?” 熙云公主脸色一沉,“我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要拦住你。” 容贵妃只觉得熙云公主不可理喻,“你醒醒吧!云贵人和小皇子必须进宫!他们本就是宫里的人!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大魏没有继承人么?” 熙云公主只是冷笑一声,“这个不用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容贵妃被噎,心中憋闷,“总之不管你今日是否同意,本宫都要把人带走!”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徐若瑾根本不想和容贵妃浪费口舌。 熙云公主一看容贵妃心思坚定,倒也有一丝意外。 容贵妃难道真的是为了皇上考虑么?她这么不遗余力地要把云贵人母子带回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熙云公主理所当然地怀疑其容贵妃的动机。 察觉到熙云公主探究的视线,容贵妃心里一紧,自己方才的表现过于明显,已经引起他人怀疑。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容贵妃更不想在无用的蒋明霜身上浪费时间,于是再次把矛头对准徐若瑾。 “本宫有没有本事你很快就会知道,你说什么都不肯让云贵人和小皇子回宫,足以证明你们另有所图!”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熙云公主愤而打断容贵妃,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 徐若瑾这一刻反而冷静下来,双眼微微眯起注视着容贵妃的每一个动作。 “本宫是不是胡说八道,很快就会知道。你若是心里没鬼,就让云贵人母子出来!” 容贵妃想用激将法逼徐若瑾就范。 “你真是不可理喻!”熙云公主到现在都有点接受不了,平日里那个温柔大方的容贵妃,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知人知面不知心,熙云公主的后背不禁窜上一股凉意。 徐若瑾、熙云公主、容贵妃,三个人互不相让,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紧接着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声。 徐若瑾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去看蒋明霜。 毫无预兆,蒋明霜的腹部一阵剧痛,她的身体也跟着蜷缩起来,紧紧扶着肚子的手也不自觉攥紧。 蒋明霜本想忍住,但肚子传来的剧痛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死死地咬着牙坚持,可痛苦的呻吟声还是从牙缝儿里钻出来。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死死攥着的指节已经发白。 “明霜!”徐若瑾惊呼一声。 熙云公主也吓坏了,“明霜你怎么了?!” 容贵妃也被吓了一跳,不自觉松开了攥着蒋明霜的手。 徐若瑾冲上来一把推开容贵妃。 容贵妃一个踉跄没站稳被推倒在地。 但是根本没有人管她,徐若瑾要不是急着去看蒋明霜,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容贵妃? “明霜别怕,深呼吸!”徐若瑾也凑上前安抚蒋明霜,同时把手指搭在蒋明霜的手腕上。 蒋明霜全身都在用力,手指都攥成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 “怎么办?!明霜她她她不会有事吧?!”熙云公主此时也没了主意,慌乱之下只能去看徐若瑾。 “她要生了。” 徐若瑾这几个字吐出,熙云公主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办?!怎么办?!” 徐若瑾咬了咬牙,“别急!我来给明霜接生,去叫沐阮来!快!” 第2061章 激动 徐若瑾让自己保持镇定和清醒,但这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熙云公主此时一点主意也没有,只能下意识去执行徐若瑾的嘱咐,立即让人去找沐阮。 一旁的容贵妃则瘫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徐若瑾看着痛苦不堪的蒋明霜,不断柔声安慰着,“明霜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徐若瑾的声音起了作用,蒋明霜深呼吸几次稍稍稳定,徐若瑾趁这个机会紧紧握住蒋明霜的手。 蒋明霜的手冰凉,徐若瑾不禁皱眉,用更大的力气回握蒋明霜。 蒋明霜有气无力地颤抖着嘴唇,似是要说话。 徐若瑾立刻会意凑到蒋明霜的嘴边,细细听着每一个字。 “帮我……” 微弱的几个音传到徐若瑾的耳中,她鼻子一酸差点红了眼眶,“放心,有我!” 熙云公主吩咐人去找沐阮,方妈妈忙走过来,“公主,驸马爷在门外,这时候该把他也请进来吧?” 方妈妈特意放慢了语速,就怕熙云公主听不清楚。 此时所有人都慌乱心惊,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赶上蒋明霜要生产! “对,驸马!”熙云公主想到严弘文,“明霜要生孩子,他必须要在,我去找他,去找他。” 熙云公主有些慌乱,方妈妈立即拦下,“让人去说一声就是,公主您别亲自去啊。” “不不不,我要亲自去,我得第一个告诉他。”熙云公主昏昏沉沉地迈着步伐去找严弘文。 严弘文其实在小院外等候多时,他找人通禀之后就等在这里,越等时间越长,心底的直觉也越发不妙。 可毕竟是女眷的院子,他也不能强行直闯,只能在外焦急等待,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不等严弘文想出办法,院门突然推开,他立刻站直,视线也落在门口位置。 看到熙云公主的瞬间,严弘文先是愣住了,紧接着看到熙云公主的脸色不对劲,他立即上前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严弘文时,熙云公主紧张不安的心才稍稍放松,腿一软就跌进严弘文的怀里。 熙云公主虽然没什么力气,仍是立刻把蒋明霜的事说了,“明霜肚子疼,可能快要生了,徐若瑾已经叫沐阮来了……” 严弘文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 他虽然想到发生事情,却没想到是明霜要生了? “明霜她要生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熙云公主摇摇头,实在一言难尽。而且蒋明霜突然要生产,这并不是意外。 严弘文的一颗心都差点跳出来。 “明霜人呢?我要去看看她!”严弘文说着就要往院子里走。 熙云公主反应过来之后就拉住了严弘文,“你别这么急,有若瑾在呢,你冷静一下,此时……里面已经够乱的了!” 她之所以亲自前来找严弘文,就是怕他慌乱情急再添什么乱子。 一个容贵妃已经够麻烦了…… 严弘文也是急昏了头,此时听这话,显然也是院子里刚刚出了事儿。 可他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嘀嘀咕咕道:“这怎么严家的孩子要生在郡主府呢?!这算怎么回事儿?” 没有亲眼看到蒋明霜,严弘文的心也就放不下。 直接冲进院子,突然传来的一声喊叫让严弘文突兀地顿在原地,他能听出那就是蒋明霜的声音。 严弘文满面担忧,双目布满赤红的血丝,汗水也浸湿了后背,却一步都迈不出。 就在严弘文纠结之际,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狼狈不堪,严弘文抬头去看,正是容贵妃。 容贵妃此时也注意到内院还有另一个人。 严弘文与容贵妃对视片刻,二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容贵妃在这里有些待不下去,毕竟蒋明霜变成这样和她也有点关系,罪恶感压在容贵妃身上,让她选择了逃避。 原本容贵妃要趁这个机会离开,但看到严弘文的瞬间,她却把离开的心思抛在了脑后。 她想再试一次,若是连严弘文这条路都不通,她才肯死了这条心。 严弘文本想给容贵妃让路,但没想到容贵妃却径直朝他走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容贵妃先开口,声音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严弘文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反问道:“娘娘可知明霜怎么样了?” 容贵妃听到严弘文的话,如鲠在喉,“她应该是要生了,瑜郡主在内,已经派人去叫沐阮来。” 她说这些话也有些心虚。 严弘文闻言倒是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问道:“娘娘可还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但是有一件事还需严大人帮忙才行。”容贵妃也不耽误时间。 严弘文心思一转,却是装糊涂道:“不知何事?” “严大人也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一定在这郡主府内。”容贵妃顿了吓,看了看严弘文的反应,继续道:“本宫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为皇上着想,更是为了大魏把他们母子找出来送入宫中!” 严弘文心中已经有数,但没想到容贵妃居然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 容贵妃一直盯着严弘文,等他的答复。 严弘文垂首道:“娘娘,臣只听皇上的命令。若是皇上没有下令,臣不会、也不能擅自动作,不然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容贵妃非常失望,心头无名火起。 “这么做就是为皇上分忧!你身为朝中大臣,难道不知这是你该做的么?!”容贵妃气愤地指责严弘文。 严弘文好端端挨了一顿斥骂,加之对蒋明霜的担忧,脸也冷了下来,根本无意与容贵妃多做纠缠。 “娘娘,恕臣斗胆。您是后宫之人,干政于理不合,到时惹祸上身,可就追悔莫及了。” 严弘文露出好言相劝的模样,其实是让容贵妃知难而退。 容贵妃没想到严弘文居然会用着这种理由妄图堵住自己的嘴? 她又气又恼,但反观严弘文却是一脸淡定,容贵妃狠狠咬着牙,却没再开口。 严弘文这条路也被彻底堵死,不仅如此,容贵妃对严弘文所说的话也有几分忌惮。 第2062章 摇摆 梁霄离开佳鼎楼后直奔皇宫而去。 不管郡主府现在发生什么状况,梁霄都要进宫去找源头。 他不信容贵妃在没有人指使的情况下,去郡主府要人。 背后的人是谁,也不外乎那几个可能。 梁霄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就到了御书房。 等候奴才通禀的时候,梁霄不紧不慢地站在门外,似乎今日进宫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 而御书房内,楚震翔和右相喋喋不休地说着梁霄的坏话。 “皇上,臣请您三思,梁霄辜负了您的信任,您也是时候该敲打一下,不然长此以往,恐成祸患!” 楚震翔还在劝皇上。 右相也在一旁跟着附和道:“没错啊皇上,侯爷所言甚是。老臣早就觉得梁霄其心不正,这次云贵人母子之事更显出他的狼子野心,这件事您不得不重视!” “梁家历代都居功自傲,梁霄也不例外,这一点着实让人心寒。” “就是如此……” “好了,住口!”夜微言听得头痛,不耐烦地打算右相。 右相悻悻然闭上嘴。 “事实如何,朕自己会判断,不用你们在这里唠叨个不停。”夜微言越说越是不耐烦。 楚震翔面色一紧,显然对夜微言的态度很不满意。 就连右相都是一愣,忙去看楚震翔的脸色。 夜微言没有说话。 楚震翔和右相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进去。他的心思很乱,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楚震翔和右相仍不停地在耳边聒噪。 夜微言呼出一口浊气,正要把二人赶走,就听到外面的奴才通禀。 “皇上,梁左都督求见。” 夜微言一惊,“梁霄?他怎么来了?” 太监摇头,“奴才不知。” 楚震翔和右相的脸上也十分精彩,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猜测梁霄为何会突然前来。 二人决定稍安勿躁,看看梁霄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快让他进来。”夜微言吩咐道。 奴才领命退下,很快梁霄大踏步跨进御书房。 走进御书房后,梁霄视线一扫,就看到楚震翔和右相也在。 那两人仿佛没有看到梁霄似的,连头都不回。 梁霄淡定地移开视线,上前一步,直接面对夜微言,“皇上。” 夜微言看到梁霄面色略有缓和,暂时将心中隐隐的小疙瘩压下去,好脾气地问道:“你怎么有空进宫来?” 梁霄没有时间与夜微言客套,行礼之后直接板起脸来质问道:“皇上,大魏如今国库不足,户部银两告急,西北灾情严重,灾民重建刚刚开始,七离一战更是磕磕绊绊。”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夜微言的心上,夜微言更是被梁霄的一顿抢白说的愣在当场。 梁霄所说俱是夜微言现在担心的,任何一件事单独拎出来都是大大的麻烦。 若不是因为这些烦心事,夜微言也不可能无暇顾及云贵人母子。 夜微言知道普天之下,除了这皇宫之外,最让他放心的就是郡主府。 只要有梁霄和徐若瑾在,夜微言就能安心先去对付别的麻烦。 可是时日一长,夜微言自己就忘了当初的想法,还被楚震翔和右相牵着鼻子走。 面对梁霄的质问,夜微言哑口无言。 “皇上现在不琢磨国事,反而让一个女人跑到郡主府作乱,到底是何用意?” 梁霄继续质问夜微言,态度格外坚决,“如若皇上您不信任臣,臣可以立即辞官离开,绝不会有半点儿犹豫。” 梁霄的神色始终如一,但却没有人怀疑他话的真假。 夜微言吓了一跳,惊讶之余忙劝道:“梁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朕何时要你辞官了?” 梁霄却是不看夜微言,而是斜了一旁的楚震翔和右相一眼。 “皇上,臣只望您莫因那些乌七八糟的老东西说几句闲话就君意摇摆。不然的话,未免太寒人心!” 梁霄这句话说的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沉不住气。 右相指着梁霄的鼻子斥责道: “你说谁是老东西?!” 梁霄也不客气,面对吹胡子瞪眼的右相也毫不退让,一字一顿清晰回道:“说的就是你。” “你、梁霄你满口胡言!目无尊长!毫无教养!”右相气不过去,斥骂起梁霄。 右相的声音传到夜微言耳朵里,让他不禁皱起眉头,只觉得脑袋更疼! 梁霄就冷笑一声,迎着右相的视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明明是你为老不尊,倚老卖老,恶人先告状。” 梁霄的冷嘲热讽显然杀伤力更大,右相气的差点蹦起来,“梁霄!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耳朵背就回家养老,不要浪费大魏的资源。”梁霄不屑地移开视线。 打嘴仗而已,梁霄不会给右相一点面子。 右相的眉毛都要气飞了,手哆嗦地指着梁霄,“老臣为大魏效力的时候,你梁霄还不知在哪儿!” “你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就该主动退位让贤。” 梁霄毫不示弱,无论右相说什么,他都能立刻接上一句,狠狠打右相的脸。 右相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他从没想过梁霄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如此羞辱自己! 楚震翔虽然一言未发,但也在默默看着梁霄和右相的骂战,他双眼微眯,让人看不出情绪。 夜微言则是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自己的最信任的人和朝中重臣骂的不可开交。 偌大的御书房内,基本上只能听到右相一个人叫嚣的声音。 夜微言头痛地皱眉,一时都忘了阻止这场闹剧继续下去,满脑子都是方才梁霄说过的每一个字。 夜微言的脑袋嗡嗡作响,突然反应过来,类似的情况似乎发生过不止一次。 梁霄的最后一句话狠狠敲打着夜微言的心。 夜微言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的因为楚震翔和右相的三言两语而摇摆了么? 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确是摇摆了…… 再看向梁霄的眼神,夜微言透出几分愧疚。 回想之前自己被澶州王打压之时的困境,如若没有梁霄,恐怕他穿不得这身皇袍,已是埋于土中之人了。 第2063章 举刀 梁霄对右相和楚震翔所说之事如此敏感,是夜微言没有料到的。 他不仅是嘴上说说,而是一本正经地、当着自己的面和右相对峙。 夜微言已经有点懵了,脑子乱成一团。 这等场面他也没料到会发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只能看向一旁的楚震翔。 楚震翔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未动,一直静静地看着梁霄,眼神凌厉,带着审视。 他此刻只想知道梁霄来此的真实目的,还有梁霄方才话中的“一个女人”指的又是谁? 楚震翔眉头越皱越紧,隐约后悔急着进宫,导致他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但无论楚震翔怎么看,都无法从梁霄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丝毫破绽。 反而是梁霄,察觉到楚震翔的视线也毫不理睬,就像不认识这人似的。 楚震翔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恐怕梁霄是连他这个亲舅舅都不认了! 楚震翔本就不打算帮梁霄和右相和解,现在更是乐得他们争吵不休,但是楚震翔也没有轻松多久,就感觉到夜微言投来的目光。 楚震翔不傻,装作不经意与皇上对视,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 夜微言用眼神示意楚震翔出面调停一下,楚震翔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派语重心长,重重地点头,算是应下夜微言的要求。 夜微言一看楚震翔明白,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楚震翔很清楚皇上要自己出面缓解尴尬,只是楚震翔并没有这个心思。 若是可以的话,他巴不得梁霄把夜微言的耐心和信任磨光。 只可惜,夜微言根本不想与梁霄闹掰,楚震翔只能暂时把他那点算计收起来,先按夜微言的意思去办。 楚震翔淡定上前,走到梁霄身边,温和的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嘴角微微上扬关心梁霄道:“梁霄,年纪轻轻这么大的火气对身体不好,你们二人各让一步,这事儿不要再提。” 右相本不想轻易放过梁霄,但是楚震翔突然出面,并且给他使了眼色,他只能鼻孔出气冷哼一声。 可是梁霄却不那么好打发,闭口不言,却不代表他想理睬楚震翔。 楚震翔眼神一凛,继续“苦口婆心”地拉近自己和梁霄的距离。 “霄儿,说起来我们舅甥俩也好些日子没见了。你爹娘都还好吗?我这个做舅父的,的确有些不称职,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过问,不过你也迟迟不来府上探望我这个长辈?于礼数来讲,似乎你也有些轻傲了。” 楚震翔语重心长,反倒是显得梁霄有些不近人情。 右相一开始还不理解楚震翔,为何要如此低声下气地与梁霄说话,不过他冷静之后却反应过来,索性也站在一旁无奈摇头,不再随意插嘴。 梁霄看着楚震翔,面无表情,跟没有回话的意思,可那一双精锐的目光中透出的嘲讽,让楚震翔不明所以,更有微微怒意被勾起。 微微测过身体,楚震翔挡住夜微言的视线,又道:“梁霄,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也是你的亲舅父,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梁霄依旧看着他,不说话。 接连不被理睬,楚震翔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气,更有心借机挑起事端: “梁霄,这里是御书房,不是你郡主府,你最好放尊重一点!我是你的长辈,你方才进来不与我打招呼已是非常无理的行为,现在却还这副模样?若是没有人教你,那我就代替你爹娘管教你!” 梁霄站在原地,对楚震翔视若无物。 楚震翔脸上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来是让我说对了,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莽夫一个,蛮横无理惯了,倒是我对你期望太高。” 他用尽一切办法贬低和挖苦梁霄,但还要说得冠冕堂皇。 正当楚震翔琢磨接下来是不是该威逼利诱的时候,梁霄却是身形一晃,看了夜微言一眼,然后终于把视线落在楚震翔身上,反问他道: “你自说自话这么久,不累么?” 梁霄神色淡淡地看着楚震翔,语气中颇有几分居高临下之意。 楚震翔自然被梁霄这种态度激怒了,“你、你觉得你应该这么与我说话吗?” 梁霄对楚震翔没有半点儿畏惧,就凭楚震翔之前对梁家的所作所为,梁霄也不会承认他是自己的舅父。 “你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随意反驳。” 梁霄直截了当地戳穿楚震翔,“舅父?呵,如若皇上对我的态度转向冷漠,第一个举刀相向的人就是你。” 楚震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大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梁霄把楚震翔的丑态尽收眼底,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何必还攀什么亲眷?不如行动陌路,根本不识来得轻松自在。” 话音刚落,梁霄就扭开头不再看楚震翔。 只留楚震翔还在原地呆若木鸡一般,他怎么都想不到梁霄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当着皇上的面? 硬要说起来,楚震翔让梁霄叫自己一声舅父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被梁霄这么贬低和羞辱,还如何在皇上面前立足? 这、这着实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梁霄!我劝你不要太过张狂!”楚震翔咬牙切齿道。 梁霄背着手淡淡的道:“你和右相真不愧是一丘之貉,连冤枉人的本事也是一样。” “你说什么!”楚震翔怒目圆睁。 梁霄目光中满怀怜悯的看着楚震翔,更别说重复一遍自己说的话。 “你休要狡辩这么多,你把云贵人母子留在郡主府就是居心叵测!”楚震翔激梁霄道。 但梁霄怎么可能顺着楚震翔挖好的陷阱走? “谁说云贵人母子在郡主府?” 楚震翔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怒斥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 “这似乎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梁霄嘲讽地劝道。 楚震翔冷笑一声,斥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徐若瑾在打什么算盘。皇上信任你,所以被你蒙蔽,但是我却早就看穿你!” 第2064章 下去 楚震翔被激怒了。 所以一派丑态滑稽无比。 梁霄只觉得好笑,“那请你尽快去告知皇上,不然这么大的消息烂在手里岂不可惜?” “呵呵,你随便嘴硬。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则的话,郡主府一个都逃不了!”楚震翔恶狠狠道。 梁霄自然不可能白白被这么威胁,尤其楚震翔千不该万不该触碰到了郡主府——这是梁霄的底线。 楚震翔猛然意识到梁霄的视线好像冰柱一样透着彻骨的寒意,肩膀都不禁微微一抖。 “好,那你就等着看一看,是你先动郡主府,还是忠勇侯府先倒霉。” 梁霄不紧不慢地说出这番话,像是在说普通不过的小事。 除了他眼底的黑暗让人不寒而栗,一切都平静如常。 楚震翔的脸憋得通红,只是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愤所至。 右相原原本本地听到了楚震翔和梁霄的对话,渐渐的脸上的气愤也变成了尴尬。 尤其是楚震翔被梁霄一句话噎死的时候,右相更是识相地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没听到。 楚震翔没想到梁霄会这么直接,更因为那些话无一不戳中了他的心窝子,才会让他回不上话。 楚震翔迟迟回不过神来,而梁霄早已退后一步,与楚震翔和右相拉开距离。 夜微言一直在御案后注视着殿内三人。 声嘶力竭的右相,语重心长的楚震翔,还有不为所动的梁霄。 三人的动作、三个人的对话都落入夜微言的眼中耳中甚至心里。 梁霄如今是自己最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可以说没有梁霄,夜微言很多事都无法顺利地完成。 就拿梁霄之前说过的那些,没有一样不是夜微言头疼的源头。 可是夜微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现在也是箭在弦上,却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这种时候若是别处还出岔子,那就真的是给夜微言添乱。 夜微言盯着那三人看了片刻,不禁叹了口气,对楚震翔和右相说道: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朕有事与梁霄说。” 夜微言说着,对楚震翔和右相摆了摆手。 右相心有不甘,实在不想离开,谁知道梁霄会和皇上说什么? 皇上的耳根子软,梁霄随便几句话可能就会让自己和楚震翔之前的努力白费。 情急之下,右相只能去看楚震翔,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是楚震翔闻言也只是低下头恭敬地应下,脸上的不忿也都掩藏起来。 虽然楚震翔对皇上的话没有任何异议,但其实早已在心里咒骂不知多少遍。 当着皇上和右相的面,梁霄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楚震翔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但是楚震翔才被梁霄威胁过,现在连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梁霄方才的表情。 楚震翔和右相难得都没有继续纠缠就请辞告退。 就连夜微言都觉得有点不合常理。 二人离去,只剩下梁霄在御书房内,夜微言也从御案后走出来,走到梁霄的身边站定。 “你方才说的,一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夜微言开口就问道。 梁霄反问夜微言,“皇上不知道吗?” 夜微言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自然是死咬着不承认,“不知。” 梁霄意味深长地看着夜微言,没有说话。 夜微言被梁霄看得有点不得劲儿,、直到梁霄先移开视线,他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夜微言此刻的心才真是七上八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梁霄说的是谁?! 容贵妃去郡主府的消息夜微言可是一清二楚。 此事虽然不是他的命令,更没有知会他一声,而且派田公公去追,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追上。 但容贵妃跑去郡主府闹,还非要把云贵人母子接回宫,夜微言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但若是现在承认,就等于在梁霄面前矮了一头。 为了保住自己仅有的那点面子,夜微言就死咬着不松口,就是不承认自己知道容贵妃去郡主府的事。 就连一旁的田公公都跟着捏了把汗,容贵妃办的事确实欠妥,间接还连累了皇上。 田公公想到这不禁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嘴里“啧啧”了两声。 容贵妃之前好不容易在皇上这儿积攒的好印象,恐怕这一次就败得精光。 田公公每次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感慨几句。 不过后宫之人多如牛毛,得宠这种事本就是要看运气。从云端一朝跌到谷底的例子,田公公看得太多。 夜微言还在与梁霄对视,“你不说朕怎么知道是谁?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是朕知道的人?” 他平静地等着梁霄揭晓答案。 片刻后,梁霄淡淡地说道:“容贵妃娘娘。” 夜微言面露诧异,“贵妃?她怎么会去郡主府?朕怎么不知道?” 他说着边叫田公公,“你知道容贵妃去郡主府的事吗?” 田公公忙低下头,“老奴一早就在这里伺候皇上,还未听下面人来回禀此事,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故意露出不满的神情,瞪了吉宴田公公,又对梁霄道:“你是从郡主府来的?” “不是,佳鼎楼。”梁霄没有隐瞒。 夜微言愣了愣,但心里却是多少轻松了些,“你没看到容贵妃?具体何事你也清楚吗?” 梁霄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被梁霄盯着,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迟早会露馅,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件事朕并不知道,但朕向你保证,一定会查清楚,给你和徐若瑾一个满意的答复。” 夜微言金口玉言地承诺道。 梁霄早已看穿了夜微言的意图,他也装作不知。 “你方才说,你是从佳鼎楼来的?” 只要不聊容贵妃,让夜微言说什么都可以。 “正是。”梁霄应道。 夜微言又问道:“朕准备给陆凌枫个一官半职,让他进宫来帮朕。” 转移话题,而且夜微言也的确想问问梁霄的意思。 梁霄并没有表态。 夜微言见从梁霄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好作罢。 说了半晌废话,夜微言再也憋不住,问起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 “他们母子何时能回到宫中?” 夜微言问出这句话时,居然带着几分小心谨慎的意味。 就连一旁的田公公听到都不由睁大了双眼。 梁霄却是老样子,说话时脸上连表情都是乏善可陈。 第2065章 不回 但就是这样的梁霄,却让夜微言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他有预感,梁霄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可能很不想听。 “云贵人不会回宫,小皇子也不能回。” 梁霄简单一句话却在夜微言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叫云贵人不回,小皇子也不回?”夜微言急切地追问,面色跟着一沉。 夜微言被梁霄的回答惊住了,难道事情又出了岔子? 梁霄不打算多解释。 夜微言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梁霄,急切地追问道:“朕问你呢,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 “因为云贵人不想回来。”梁霄云淡风轻地甩出一句,却让夜微言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这是云贵人亲口说的吗?是不是徐若瑾和她说了什么!” 夜微言自然而然就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徐若瑾。 他这么想也不是空穴来风,早在京郊别院,徐若瑾就拦着不让他见云贵人母子。 导致现在夜微言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长的什么样,一个月过去,连满月酒都没法庆贺。 想到这些,夜微言就难免一阵自责,忍不住感慨徐若瑾意气用事。 “嗯,是的,若瑾的确与她说了很多。”梁霄毫不犹豫地应下,反而换成是夜微言不知该说什么。 “你为何不劝劝你媳妇儿?!这天地下哪里有人像你媳妇儿这样劝人的?”夜微言抬高音量大声质问。 梁霄不以为意,“这难道不应该问皇上吗?” “问朕?”夜微言不解。 “若是皇上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也不会不同意云贵人回宫,当初是皇上金口玉言承诺过的。”梁霄帮夜微言回忆。 夜微言一时语塞,想起徐若瑾死活非要他拟旨的事。 但是夜微言只想让小皇子回宫,至于云贵人…… 梁霄似乎看穿了夜微言的心思,了然地一笑道:“既然如此,臣的媳妇儿说什么也不过分了。” 夜微言张了张嘴却发现无力反驳。 徐若瑾早就把条件摆在了台面上,只要夜微言点头,云贵人和小皇子就会一起回宫。 夜微言从没有怀疑过徐若瑾的承诺。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出“云贵人已死”的人是自己; 迟迟不拟旨,也不打算让云贵人与小皇子一同回宫的,也是自己。 如此一来,云贵人不愿回到宫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觉想通一切,夜微言却陷入了沉默,站在原地不再开口。 梁霄看到夜微言的陷入沉思,随意拱了拱手,便闪身离去。 容贵妃的事,他已经得到答案,那便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 此时夜微言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动静。哪怕梁霄走了他都没有意识到,仍是沉浸在自我的思考当中。 御书房内除了夜微言之外就只有田公公。 田公公看梁霄就这么走了总觉得不太对劲,斟酌片刻还是匆匆追了上去。 梁霄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但他却装作不知,脚步却默默加快。 田公公眼看梁霄的背影就快要看不到,小跑起来,边跑边招呼,“梁左都督!请留步!” 梁霄自然地停下,等田公公追上。 田公公追上之后先把气喘匀,然后对梁霄笑着说道:“梁左都督,老奴送您出去。” 梁霄深深地看了田公公一眼,没有拒绝。 田公公自觉跟在梁霄身边,貌似陪着走,其实另有目的。 “梁左都督您莫要生气,皇上拿您当左膀右臂,您也是知道的,右相和忠勇侯一早便突然前来,皇上也很意外……” 田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霄打断。 “田公公,正好我也有件事要问问您。”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梁左都督您有什么只管问,咱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田公公就差拍着胸脯下保证。 “容贵妃到郡主府去接云贵人和小皇子回宫,这真的是皇上的心意么?” 梁霄看似不经意一问,却在田公公的脑海里掀起巨浪。 身形一震,一向伶牙俐齿的他都卡了壳。 田公公反复在心里责怪自己,若是早一点出宫去把容贵妃拦住就好了,哪里还能有这些破事?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梁霄其实明白,容贵妃去郡主府要人的事多半和夜微言没有关系。 如今国事繁忙,只能先把云贵人母子的事放在一旁,他不会无缘无故就派人去郡主府要人。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容贵妃。 要是说起来,皇后已死,容贵妃就是现今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人。 要云贵人母子进宫这种事,值得容贵妃亲自出马吗? 而且云贵人和小皇子一旦回宫,就意味着后宫将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原本后宫中的妃嫔就对暂缺的皇后之位虎视眈眈。 一旦云贵人回宫,小皇子就会是她手上最大的底牌。这么一来,云贵人就立刻变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敌人。 容贵妃自然也不例外。 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容贵妃为了“敌人”奔波呢? 梁霄的神色始终淡淡的,明知故问,不过是提醒一下田公公而已。 但田公公此时则急躁不安,并没有立即明白梁霄话中含义。 “这……或许是容贵妃一时情急?” “你觉得是这样么?”梁霄反问,田公公心里有了谱,牢牢记下,却仍旧装作不懂的样子,“唉,后宫之事,老奴也不敢插手太多,否则会被皇上怪罪。” “公公若是有急事就去办吧,梁某自行离开。”梁霄主动给田公公台阶下。 田公公闻言心中一喜,忙对梁霄道谢,“多谢梁左都督,那咱家就送您到此,您慢走!” 梁霄点点头,一转弯就消失在花园中。 田公公也不敢久留,忙小跑着原路返回到御书房。 此时夜微言还在御书房内呆立着,似乎还在回想梁霄之前的话。 田公公试探着启奏道:“皇上……梁左都督方才问老奴……” 夜微言后知后觉地听到田公公的声音,眉头皱起,“说什么了?” “他问老奴,容贵妃娘娘去郡主府要人,是不是皇上您的主意。” 第2066章 原委 田公公边说边抬头去看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神情带着几分惊讶:“他怎么怀疑到朕的头上来了?!朕是吃饱了撑的让一个女人去郡主府闹?!” 田公公肩膀一僵,不敢反驳也不敢说话。 “朕只不过想安稳一点,这一个个的都看朕过得太舒坦了是不是?非要给朕找点麻烦才!” 夜微言越说越气,这一日积攒的怒气全都在此刻爆发。 田公公忙上前安抚,“皇上小心龙体,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以为朕想生气吗?朕每日都要被乱七八糟的事烦死,却还有人在拖朕后腿,换做是你,你不生气?” “皇上所言甚是,都怪老奴不好,老奴不该和您说这些的。”田公公不住地道歉。 夜微言却是不耐地摆手,“这与你有何干系?朕气归气,还不至于牵连无辜。” 田公公忙叩首,“多谢皇上。” “你也别在这儿磕头了,赶快去把容贵妃给朕找回来,无论她在郡主府做什么,都必须立刻回来见朕!” 夜微言急急地吩咐,恨不得马上见到容贵妃。 田公公不敢耽搁,随即应声起身就奔出御书房。 夜微言一个人在御书房内烦躁地来回转圈,眉头始终紧锁着,想要把所有事重新捋一遍,却发现脑子里乱七八糟连个头绪都没有。 无奈之下夜微言只好长叹一声,决定要一件一件事地解决。 首先就是容贵妃擅自行动一事…… *** 容贵妃被严弘文强硬顶撞,心里郁闷不已。 甚至有一瞬间,容贵妃想要亲自在郡主府内转着搜查,尤其是所有人都在忙活蒋明霜的时候。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就被容贵妃摇头否了。 郡主府戒备森严,光是能看到的守卫就有好几个,每一个都是梁霄培养出来的高手,绝对不是好惹的。 更别说还有暗处的那些…… 想到这种可能,容贵妃就不禁一抖。她的脑子很乱,不知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想走却又挪不动脚步,她不想轻易放弃,仍是打着云贵人母子的主意。 这时,熙云公主突然走来,她先是深深地看了容贵妃一眼,眼神冰冷,似乎是无声的批判。 容贵妃深吸口气,并不与熙云公主对视。 熙云公主压下心中的怒火,强忍着才没有当着严弘文的面爆发。 若是之前发生的事被严弘文得知,恐怕容贵妃就会面临更大的谴责。 但现在是危机关头,熙云公主不想节外生枝。 “你好自为之,明霜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熙云公主走近容贵妃,在她耳边咬着牙,轻声说了一句话。 容贵妃头皮发麻,但仍是笔直站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熙云公主平复心绪,走到严弘文身边,看他焦躁不安忙安抚道:“有若瑾和沐阮在,明霜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严弘文听到熙云公主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明霜怎么会突然临盆呢?” 看着严弘文急切的模样,熙云公主若有似无地瞥了容贵妃一眼,但却没有对严弘文提一个字,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严弘文只惦记蒋明霜,并没有察觉到熙云公主神色的不对,更何况,他也根本想不到此事是容贵妃作祟,只能心神难定地在内院来回踱步。 沐阮此时也匆匆赶来,一边进了院子一边嘀咕,“来了就叫我走,这又把我给叫来,怎么这么能折腾……” 沐阮踏进院子一抬头就看到熙云公主和严弘文,略一点头,脚步匆匆地进了屋,根本没多废话。 看到沐阮出现,熙云公主反而放松了不少。 接下来会是漫长的等待,熙云公主想要劝严弘文去别的房间休息,但严弘文神色紧张地盯着房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熙云公主也没有好办法,只能随严弘文去。 倒是容贵妃的存在显得格外突兀。 熙云公主想让容贵妃离开这个地方,但没等她开口,梁三就来通禀。 “公主殿下,田公公到。” 熙云公主一怔,“他来做什么?” 梁三抬头去看容贵妃,回禀道:“说是要带人回去。” 容贵妃的身体一僵,在听到“田公公”三个字时就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是来找本宫的?”容贵妃主动接话,硬撑着身为宫中贵妃的做派。 梁三点头后便板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容贵妃沉默片刻,“可惜本宫等不到公主府添丁的消息了,皇上催促,这便回了,本宫之前与公主殿下的话,公主不妨想一想。” 她若有所指的看了熙云公主一眼,“你好歹姓的是夜这个字,皇上,乃是你的亲兄。” 熙云公主心中一抖,并未回话。 容贵妃带着跟随而来的太监宫女离开,并未再多说一句。 看着容贵妃的背影,熙云公主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头。 容贵妃此行恐怕没有得到皇兄的命令,她又为何要这么做? 而自己,又该怎样做呢? 熙云公主一边等待,一边陷入沉思,而此时容贵妃很快就见到田公公。 田公公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公事公办的模样,上前行了礼,随后道:“娘娘,是皇上派老奴来的,您应该清楚是所为何事。” 容贵妃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请您跟老奴回去吧。”田公公也没有给容贵妃选择的机会,直接让出路来。 容贵妃没多废话,跟着田公公离开,她这一次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 不仅朝霞公主那边无法交代,就连皇上这一关她都难过。 大约是看出容贵妃的心思,田公公叹了口气感慨道:“娘娘您怎么如此糊涂?” 容贵妃没有接话,嘴角总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有劳公公亲自跑一趟。” “这不算什么。只是您这回到宫里,免不了是……”田公公没有继续说下去,“皇上知道后,还是发了很大脾气。” 容贵妃没有说话。 田公公叹了叹气,也没再开口。 第2067章 传开 所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田公公是深谙这个道理的,所以明知容贵妃可能倒霉,但田公公并没有落井下石。 谁知哪一日皇上会不会又被哄得开心? 而且,皇后已歿,谁都无法预料是何人继位。 在这个时候,田公公就更不好偏颇于谁、厌恶于谁。 容贵妃并不知道田公公的心思,她这会儿也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想这些事。 她还在想该怎么应付朝霞公主。 今日事后,徐若瑾说不定要把云贵人和小皇子藏得更深,到时想找机会就难上加难。 想到这些,容贵妃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也没来由窜过一丝凉意。 她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去郡主府要人的事,已经被很多人知道。 对于日夜监视郡主府的人来说,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并不难,更何况,还有熙云公主和严弘文的人都在,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开来。 到时会出现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容贵妃还未到皇宫,她去郡主府的消息已经传到忠勇侯府。 楚震翔与右相离开皇宫,右相没有回相府,而是跟着楚震翔一起回了侯府。 “侯爷,梁霄实在是欺人太甚,在皇上面前都如此放肆?这将来岂不是为虎作伥,不可一世啊!” 右相越想越气,若不是在侯府,他恐怕早就把茶杯摔了。 楚震翔何尝不气?但他比右相理智一些,知道这种时候就算是气死也没用。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中了梁霄的圈套。”楚震翔提醒右相。 右相只好愤愤不平地闭上嘴。冷静片刻片刻后,右相继续道: “侯爷您说该怎么办?皇上对梁霄不是一般的信任,这件事超出了我的预料啊,居然把我们赶走,就为了与梁霄密谈?!这、这岂有此理!” “就凭皇上对他的信任。”楚震翔幽幽说道。 右相无力反驳,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怎么说,我也是大魏德高望重的两朝元老,却被梁霄在御书房里和我对骂?这要是传出去,我、我这张老脸就不用要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梁霄可正等着看我们的好戏。”楚震翔道。 右相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唉,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皇上、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皇上不过是一时糊涂,我们该做的还是要继续,总有一天皇上会看清梁霄的真面目。”楚震翔信誓旦旦道。 右相也相信会有那一天,但他就怕这一天还没来,自己就被梁霄气出个好歹。 “我们以后怎么办?还按原计划吗?” 右相开始顾忌皇上的态度,没有皇上的支持,他们就算卯足了劲,也不是梁霄的对手。 右相现在担心的就是万一没把梁霄扳倒,再把他自己折进去。 原本右相不信梁霄能有那么大的能耐,但这次打击之后,右相也摸不准了,自己和楚震翔联手,到底能不能斗过梁霄? “还是等十三王爷那边的消息吧。”楚震翔道。 右相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侯爷,给十三王爷递消息也有段时日了吧?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楚震翔没有接话,而是不紧不慢地品了口茶,看起来比右相沉得住气。 右相略有些不耐,“会不会是十三王爷不想蹚浑水,不想与我们联手?” 楚震翔神情一滞,随即恢复如初,摇头道:“不会。没有人比十三王爷更急切地希望小皇子回宫。” 右相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那要不要派人去十三王爷那催一催?” “越是急躁越容易出差错。说不定十三王爷也在想办法,我们要做的就是等。”楚震翔道。 右相在心里叹了口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但这话右相也只是说给自己听,并没有真的说出口。 一时半会儿,楚震翔和右相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楚震翔低头沉思着,今日这口气不能白受,他没想到梁霄会如此狂妄的对待自己。 那几句刻薄寒心的话,楚震翔怎么都无法释怀,哪怕是他一心对付梁霄。 若不是因为梁霄,他们忠勇侯府,怎会落得这般惨状? 他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两人陷入僵局之时,忠勇侯府的下人来报。 “侯爷,刚得到的消息,容贵妃去郡主府要人,田公公亲自去把容贵妃带回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楚震翔和右相俱是眼前一亮。 右相按捺不住立刻追问道:“容贵妃去郡主府要人?要什么人?” “云贵人和小皇子。”下人恭敬道。 右相如释重负,双手拍掌,很是兴奋,“好!那这两人与她一起走的?” 下人面露难色,还是摇了摇头,“不。只有田公公与容贵妃二人。” 右相一听,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 这个结果倒是在楚震翔的预料之中,他只是略有些疑惑,“容贵妃怎会去郡主府?” “小人不知。” “可是皇上派她去的?”楚震翔又问道。 下人仍是摇头,“现在还不知。不过田公公将容贵妃带回宫,似乎是因为皇上的命令。” 楚震翔闻言双眼微微一眯,没再多问,“好了,你下去吧。” 下人告退之后,右相对楚震翔道:“没想到容贵妃居然会先我们一步去郡主府要人?” 楚震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说会是皇上派她去的么?”楚震翔又问右相道。 右相本想立刻点头,但是想了想却觉得矛盾重重。 “若是的话,何必让田公公这么急着去郡主府把人召回去?”楚震翔接着道:“但,容贵妃有没有这个胆量和心思故意要蹚浑水?” “可能她只是想办成这件事,好让皇上对她多看一眼,后宫的女人,来来回回还不就那点事。” 右相不以为然,他把容贵妃的心思想得极简单。 楚震翔自然觉得不对劲,“若真是因为后宫的地位,那云贵人和小皇子永远不回宫,岂不是对容贵妃更有利?” 右相听了这话就卡了壳。 第2068章 来人 “那侯爷你说,容贵妃到底想做什么?” 右相心中烦躁,只因这些事都如迷雾谜团,让他毫无缕清的头绪。 楚震翔叹气道:“让云贵人和小皇子回宫,不过不一定是为了讨好皇上,说不定另有原因。” 右相听了云里雾里,叹了口气,“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容贵妃可能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楚震翔也是一样的想法,容贵妃若是有所得,就不会被田公公带走。 “不管容贵妃是怎么想的,对我们都没有坏处。也算是去郡主府试试水,至少我们知道徐若瑾和梁霄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 右相有点无奈地撇嘴,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只是这试探也没多大用处,而且容贵妃很可能要被皇上训斥。”楚震翔又道:“皇上不知情,也就是梁霄之前在御书房提到都女人,正是容贵妃。” “皇上估计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和郡主府要人。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忍心看着小皇子流落在外?”右相怎么都想不通。 楚震翔没有回答右相的话,而是继续说容贵妃的事。 “你不觉得容贵妃突然去郡主府有些蹊跷么?” “蹊跷。没有皇上的命令她自己就去了,这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什么小事。” “既然如此,还能让容贵妃铤而走险的,除了事成之后的巨大利益,应当还有别的原因。”楚震翔猜测道。 右相眼珠一转,“侯爷您的意思是,容贵妃另有所图?” 楚震翔没有这么说,但也没有否认右相的话。 “容贵妃的‘热心’之举,只怕没这么简单。”楚震翔也是怀疑颇多。 右相的眉头蹙紧,思忖过后道:“容贵妃平日里一贯低调,突然被牵扯进来实在出人意料。” 楚震翔和右相达成了共识,容贵妃的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不为外人所知。 而且,依照皇上的性子,容贵妃多半是得不了好。 “那说来说去,我们还是要指望十三王爷。只是这……” 后面的话是老生常谈,就算楚震翔没听烦,右相也说够了。 楚震翔却没有多少反应,“着什么急?十三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想法,迟早会有动作。” 右相看楚震翔如此信誓旦旦,都不知是该信还是该劝。 “我们是不是亲自去一趟王府更好?”右相试探着提议道。 楚震翔沉吟片刻,似是在思索右相这提议的可行性,“还是从长计议吧!” 与右相的愁眉不展不同,此时的十三王府则是另一番景象。 十三王爷自从别院受了气回府之后,心情一直不好,只要想起徐若瑾和梁霄就免不了是一顿斥骂。 每一日王府内都是鸡飞狗跳,不仅十三王爷过不安宁,连下人也跟着遭罪。 下人们伺候的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留神惹到十三王爷。 老管家又担心又无奈,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十三王爷,并且无时无刻祈祷着,这一天能风平浪静地过去。 但是老管家的心愿显然没有被老天爷听到,十三王爷派出去的手下偏偏这个时候回来禀报。 “王爷,容贵妃娘娘去了郡主府……” “她去郡主府做什么?” 手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三王爷没好气地打断。 “听说是去找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要见云贵人和小皇子。”手下把查来的消息如实禀报给十三王爷。 “见他们做什么?还能是要把人接回宫?”十三王爷很是不屑,他不认为容贵妃一个女流之辈能做出什么大事。 手下听出十三王爷话外之意,神情有些问难,却不得不说出实话:“似乎……正是如此。” 十三王爷一听,差点激动地把拐杖摔了,“什么?!那人呢?见到了吗?还是已经和她一起回宫了?” 手下也被吓了一跳,镇定下来回道:“宫里的田公公去郡主府把容贵妃娘娘接走了,只有娘娘自己,并无其他贵人们跟随。” 犹如心中被泼了一盆冷水,十三王爷冷下脸来,全然不复方才的兴奋劲儿。 “真是没用。没那个能耐去什么郡主府要人?让本王白高兴一场,果然娘儿们都没用处!” 老管家在一旁听着十三王爷气愤的咒骂,忙给他倒了杯茶。 “王爷您消消气,这种事不值得您动怒。” 十三王爷白了老管家一眼,“这还叫小事?皇上迟迟不肯把小皇子接回宫,你知道本王有多着急吗!” “老奴知道,老奴知错,王爷您别生气。”老管家知道说错话,急忙请罪。 十三王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只关心容贵妃去要人,到底要没要到,其余的他连听都懒得听。 容贵妃没有要到人,十三王爷自然十分失望,连带着乐极生悲的愤怒也都转移到容贵妃身上。 “这世上的女人都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总是变着法给男人们找麻烦!” 十三王爷越说越气,“还有那个徐若瑾,就是个泼妇!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本王迟早要给她点颜色看!” 十三王爷挨个把人数落了一遍,说的是脸红脖子粗,本来还不怎么生气,结果都凑在一起之后就气得又摔又打。 老管家早就察觉到不对劲,急忙退到角落里,免得被十三王爷伤及无辜。 十三王爷还没骂痛快,外面又有人求见。 “不见!”十三王爷连问都不问就给拒了。 但是下人哆哆嗦嗦,犹豫着不肯走。 老管家只好上前打圆场,“什么人?” “忠勇侯和右相大人。”下人颤着音道。 老管家一听也是愣住了,“这……”他接着扭头去看十三王爷。 “谁?”十三王爷没听清。 “是忠勇侯和右相大人,已经到门外了。”老管家又把下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们来本王这儿作甚?”十三王爷纳闷,也没什么好态度。 “那……老奴去把他们赶走?”老管家小心翼翼地问着。 老管家才迈出一步,就被十三王爷叫住,“等一下!” 沉吟片刻,十三王爷松口道:“让他们进来。” 第2069章 意外 应声之后,老管家忙去请人,十三王爷则吩咐人把地上乱七八糟早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不紧不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楚震翔和右相都跟在老管家后面来到十三王爷面前。 “臣给十三王爷请安。” 楚震翔和右相异口同声道。 打从这两人进门起,十三王爷就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连面上的细微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不只是十三王爷,楚震翔和右相也在不经意地观察着十三王爷。 两边都在不着痕迹地试探对方。 “你们二人怎么来了?本王一个瘸腿的闲散王爷,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十三王爷还没问是什么事,就很冷淡地堵住楚震翔和右相的嘴。 但楚震翔在来之前就已经猜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十三王爷的表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右相忙笑着否认,“您乃是大魏的顶梁柱,是皇族的长辈,有些事,还得您做主才行!” 右相说着去看楚震翔。 “实不相瞒,王爷,我们今日来的确是有事相求。”楚震翔接过话茬,引出此行的目的。 十三王爷下巴微抬,探究的视线扫量着楚震翔和右相。 楚震翔没有半点闪躲,任凭十三王爷看。 “说吧,什么事?”还是十三王爷先收回了视线。 右相也跟着重重松了口气。 这也不能怪他,十三王爷的视线就像是刀子一样刮过他,要是一般人恐怕已经承受不住。 “自然是为了小皇子之事。”楚震翔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回道。 这下反而换成是十三王爷面色微变。 十三王爷在徐若瑾那里碰壁的事,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之外,并没有人知道。 难怪楚震翔和右相会来找自己,他们是想要借自己的名义去郡主府要人。 见十三王爷不表态,右相接着楚震翔的话上前道:“王爷,这件事只有您出马才能解决,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戏。” “你倒是看得起本王。”十三王爷冷笑一声。 右相嘴角上扬,笑着巴结道:“王爷,您是皇族的长辈,这件事您出面做主,才是理所应当,只要您出马,徐若瑾和梁霄也不会再蛮横无理,摁住小皇子不放人啊!” 十三王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似是右相的话触到了他的逆鳞。 右相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闭上了嘴。 楚震翔则双眼微眯,同样是一头雾水。 半晌,十三王爷才冷冷开口,“本王对你们的计划没兴趣。” 楚震翔和右相皆是一惊,面面相觑都不知十三王爷这是哪一出,按说,这不该是十三王爷的风格? 还是楚震翔最先冷静下来,继续追问道:“王爷您这话是何意?” “小皇子是一定会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但本王觉得你们没本事管这事儿。”十三王爷毫不客气地说道。 言下之意,他们是在浪费时间。 被这般强硬嘲讽,右相心中不禁有点气愤,可一想到十三王爷的身份只能作罢,十三王爷是出了名的难缠,自己还真不是对手。 楚震翔也没料到十三王爷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之前对他们还态度和蔼?怎么一转眼,就对他们有这么大的敌意? 好像是从右相说了某一句话开始,十三王爷就…… 楚震翔来不及细想,就被十三王爷叫人送客,“还是早点儿走吧,本王的府上也没有合适的饭菜招待你们,走吧走吧,有些事不该管就不要管,干好你们自己的事,这也是忠告。” “多谢王爷。” 楚震翔和右相接连行礼告辞,被这般硬撵,他们也没有脸继续赖着。 二人离开王府,第一个忍不住的是右相,埋怨起十三王爷,“侯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一开始不是还好好的吗?” 楚震翔沉思片刻:“可能是我们的某一句话引起了十三王爷的反感。” “一句话?”右相觉得很不可思议,“至于吗?就因为一句话?你小题大做了吧?!” 楚震翔挑了眉,“你忘了十三王爷瘸腿之后就性情大变了吗?别说是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会让他无端发怒,他现在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右相虽然觉得不甘心却也只能连连叹气,“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楚震翔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右相还是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看向楚震翔道:“侯爷,这十三王爷要是指望不上,后面可怎么办?” 他们之前可是把进展都算在了十三王爷身上,但事与愿违,以为是十拿九稳的地方却出了问题。 “十三王爷难道是有了法子?还是说压根儿就不在乎小皇子回宫的事?”右相胡乱猜测着。 “不可能。”楚震翔一句话否定了全部猜测,“没有人比十三王爷更想让小皇子尽快回宫,我更怀疑他为何没有直接上门去抢人,看来有很多事我们不知道的事。” 右相连忙点头,因为他与楚震翔是一个想法。 十三王爷是冲动易怒的,现在的反应实在不正常。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稍安勿躁,边等着十三王爷这边的消息,边想新的法子。”楚震翔道。 右相也明白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办法哪里是那么容易想的? 这边楚震翔和右相都因为十三王爷的反应而有些措手不及,但十三王爷此时在气愤地斥骂这二人。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想让本王给他们当跑腿儿的?当本王是傻子?哼!” 十三王爷自觉早就看穿了楚震翔和右相的心思。 老管家在一旁不敢轻易接话。 “让本王去郡主府大闹一场,他们好在后面渔翁得利。要是本事就自己去要人,本王还乐得轻松看个结果,这等歪歪心眼儿用在本王身上,简直可笑至极!” 十三王爷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老管家就是反应再慢,这会儿也意识到十三王爷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这其中缘由,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老管家却是一清二楚。 毕竟他是跟着王爷一起去过京郊别院的人。 第2070章 好事 在京郊别院,十三王爷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差一点把别院拆了,结果呢?照样连小皇子的面都没见到。 这可是十三王爷一直以来的心病,如鲠在喉,咽都咽不下去。 这下可倒好,楚震翔和右相却主动凑上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十三王爷不生气才怪。 老管家耸了耸肩,却装作一无所知。 十三王爷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人看穿,仍是在生着闷气。 就算楚震翔和右相不亲自到王府来,十三王爷也打算给郡主府点警告,让徐若瑾和梁霄不要这么嚣张。 但现在不一样了。 楚震翔和右相找上门来,十三王爷也要掂量一下。 把小皇子从徐若瑾手里抢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需要细细琢磨,从长计议才行。 其实十三王爷在数着日子,等皇上下令。 但皇上却迟迟不下令,好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宫外似的。 十三王爷只能干着急,进宫不方便不说,说得详细些,还有可能引皇上怀疑。 所以思量再三,十三王爷只能先把此事往后放一放。 “徐若瑾和梁霄都在郡主府?”十三王爷突然开口问道。 老管家不明所以,却仍是摇头道:“瑜郡主在,还有熙云公主和严大人的侧夫人。梁左都督并不在府内。” “梁霄不在郡主府?那他去哪儿了?”十三王爷追问道。 老管家想了想回道:“老奴听到消息,说是昨日去了佳鼎楼。” 十三王爷更加好奇,“去佳鼎楼作甚?” “老奴不知。”老管家摇头。 十三王爷一句话下结论,“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两口子整日就想着怎么耍心机。” 老管家不知十三王爷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但也没法反驳。 “梁霄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他三姐才刚死,他还有兴致去喝酒!” 十三王爷鄙夷地说道。 老管家这才想起来,的确是没听梁霄因为涪陵王妃的死有什么反应。 还不等老管家找到合适的话附和,那边十三王爷却是又推翻了自己的说法。 “梁霄不会做这种蠢事,他一定是在暗地里琢磨什么。”十三王爷意味深长地喃喃道。 “夜微澜那边呢?”十三王爷冷不丁问道。 老管家忙道:“在准备涪陵王妃的葬礼。” 十三王爷想了想,“梁霄八成要出现在葬礼上,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老管家闻言也只能点头附和。 而此时的皇家官驿,夜微澜也刚从郭公公那里得到消息。 “容贵妃去了郡主府?”夜微澜眉头微皱,似是对这个消息的真伪很是怀疑,“她是没脑子吗?” 郭公公想了想,试探着问道:“王爷,您看会不会是朝霞公主殿下的意思?” 夜微澜眼角带笑,“除了她还会有别人么?” 郭公公自然也就明白,垂首不再多言。 “不过本王看朝霞公主未必让容贵妃去郡主府要人,反倒是容贵妃冲动行事,擅自行动,恐怕要引起大麻烦。” 夜微澜不疾不徐地说着。 “不说这个,王妃葬礼的事有多少回音?”夜微澜突地问起。 郭公公停顿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夜微澜的神色一凛,似是猜到郭公公要说什么,“梁霄倒是沉得住气。” 郭公公头垂得更低,“奴才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夜微澜却没有理他,而是又问道:“中林县呢?” 郭公公咬着牙仍是摇头。 “这可就有意思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听说自己的三女儿死了,竟然连点反应都没有。” 说着说着,夜微澜自己却是笑了出来。 但是这笑声只会让听的人不寒而栗,郭公公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也不用着急,梁霄迟早会找上门来。”夜微澜似笑非笑道。 郭公公没有接话。 “倒是容贵妃这个蠢女人的行径让我有了些兴趣。”夜微澜难得饶有兴致地提起。 郭公公却觉得肩膀一抖,“这……” “你不觉得么?”夜微澜突然问郭公公道。 郭公公点头应声,“王爷足智多谋。” “呵呵,她这次回宫势必会引起夜微言怀疑,到时禁足是免不了的。”夜微澜说着嘴角上扬,“如此一来,朝霞公主就少了最大的助力,这对本王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么?” 郭公公这才明白夜微澜的深意。 王爷已经没心思对付那个禁地的妇人,他可是有更多正经事要做。 没有朝霞公主的拖累,王爷也能加快速度。 现如今诸多麻烦事积压在一起,可不就是绝好机会? 想到这些,郭公公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 只不过,郭公公从现在开始也完全依赖夜微澜,因为他根本猜不到夜微澜接下来要做什么。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变化,郭公公早已应接不暇。 “梁霄那边没有动静,一定是在想办法对付本王。”夜微澜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还隐隐有些期待,嘴角一直是上扬的,从来没有落下过。 “王爷您的意思是?”郭公公主动接道。 夜微澜微微一笑,“葬礼继续,不仅要办得隆重,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郭公公立即应声,“是。” 夜微澜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夜微澜已经安排好,只要梁大将军和梁夫人进京,就把二人留在皇家馆驿内。 至于这个“留”是软禁还是自愿,只有当事人清楚。 但是夜微澜的这个计划显然也是波折不断。 梁芳茹去世的消息在粱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梁夫人本就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有点安稳的苗头,就因为这个消息脑袋一轰就晕了过去。 梁大将军听说这个消息也万分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在京都好端端的怎会病死?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地救治,梁夫人总算是清醒过来。但是刚一睁开眼,梁夫人就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虽说这三女儿不是梁夫人所出,而且因为三女儿嫁人也有些怨怼,可是真当梁芳茹出事,梁夫人还是控制不住地掉泪。 原本身体就不好的梁夫人这下变得更加虚弱。 第2071章 再等 梁大将军去看梁夫人想要安抚一下,但是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又哪是那么容易抚平的? “老爷啊!芳茹她……不会是真的,芳茹怎么会突然……”梁夫人说话断断续续,时常哽咽。 梁大将军也沉浸在悲伤中,没有说话。 “芳茹这孩子就是糊涂,生病了为何不早些和家里说,拖到现在……”梁夫人越想越生气,边抹眼泪边道:“夜微澜到底怎么照顾芳茹的!” 梁大将军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晦暗不明。 梁夫人一手拍着憋闷的胸口,头靠在床帏边摇头边哭,“可怜的芳茹,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梁大将军对梁芳茹的死也很是惋惜。 梁芳茹从小就乖巧懂事,虽然没什么主意,但是听话又温柔。 可越是这样的性子,也容易惹上麻烦。 梁大将军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所有的悲伤都随着这一声叹息飘远。 “老爷,您可千万要给芳茹做主,芳茹好好地怎么会突然病重呢!”梁夫人怎么想都不相信,“一定和夜微澜有关系!” 梁大将军心里自然有所猜测,只不过当梁夫人的面,他不能说出口。 “芳茹不会有事的,一定是误传,我要进京都,我一定要亲眼看到芳茹!” 她怎么都不能接受,梁芳茹前些日子还给梁府送来一些补品,只是馆驿事多没有时间过来,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梁芳茹。 梁大将军听到夫人的话,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莫要冲动行事。现在我们也只不过是接到这样的消息而已,不可自乱阵脚。” “可是老爷,那是芳茹,我不亲眼看到怎么能死心?” 梁夫人说着说着又是掉下泪来。 梁大将军探口气,却也只能硬起心肠来,“你先冷静一点,仅凭这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我们还是再耐心地等一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夫人哭着打断,“要是连我们都不去看她,她该有多寒心!” 梁大将军面容严峻,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仍是劝夫人道:“等梁霄,若是芳茹真的出了事,他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想办法送信儿回来。” 听到梁霄的名字,梁夫人果然安静了些许,只是脸颊上的泪痕还是清晰可见。 梁大将军见这招管用也稍稍松了口气,又劝道:“总之,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冷静下来。” 说得容易,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眼泪无声地流下。 梁大将军看着夫人如此伤心,安抚道:“你的身体才最重要,不然就这个身板儿去京都?难不成再备一口棺材?!” 梁夫人深吸口气,把哭声都憋了回去。 梁大将军的话虽难听,可却是事实。 她的身子骨,能不能坚持到京都,还真只有老天爷能知道…… 关于梁芳茹的事情,梁大将军只相信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梁霄的话。 但同时梁大将军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万事都不是空穴来风,恐怕梁芳茹真的出了事。 梁大将军的眉头紧锁,背着手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这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但梁大将军对此并无太多担忧,因为他清楚梁霄的能耐,也相信他可以做的到。 梁夫人靠在床帏默默地掉眼泪,心慌得很,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忙叫来伺候的婆子,“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去寺庙上香,求菩萨保佑。” 婆子愣了一下,点头如捣蒜,忙出门去准备。 安排好之后,梁夫人这才放松了些,仿佛菩萨就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第2072章 厌烦 容贵妃去郡主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内。 随着容贵妃回宫,这个消息更是传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 宸妃和德妃自然也不例外。 德妃照例在宸妃宫里和宸妃闲聊,最近宸妃这里多了一个小公主,连气氛都变了些。 皇后过世后,小公主就被皇上交给了宸妃照看。 德妃几乎每一次来都能听到小公主的声音,有时候是哭声,有时只是无意识的叫声。 虽然她们都知道小孩子可能就是这样,但还是不免有些厌烦。 毕竟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而且是皇后生下的孩子。 德妃到宸妃宫内的时候,看到的奶娘抱着小公主在哄,宸妃则是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怎么还在哭?赶紧抱到一边去,别在这儿乱本宫,本宫的头都要被她吵死了!” 奶妈忙点头抱着小公主去了偏殿。 “一整天都不消停,怎么这么能哭!”小公主被抱走,贤妃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德妃心中了然,但还是做出一脸关切地模样上前,“怎么回事?生这么大的气?” 宸妃看德妃来了,收了收怒意,仍是板着脸道:“可别提了!这个小家伙儿太不省心,整日都给我找麻烦,让人心烦。” 宸妃不自觉伸出手指给自己按头。 “怎么会呢?我听说小公主不是挺听话的么?”德妃略有些惊讶地接了一句道。 宸妃一听这话立刻翻了个白眼,“听话?这话是谁说的?我找了她去!我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孩子!” 德妃边说边帮宸妃倒了杯茶,“喝口茶消消气。” 宸妃喝了口茶润嗓子,然后才诉苦道:“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克星,在皇后那边好好的,一到我这儿就闹个没完。” 说着宸妃又喝了口茶,像是要把心里的不忿压下去。 “算了吧,想开点儿。怎么说也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这说明什么?皇上重视你!”德妃挑着话开导宸妃。 宸妃面色稍缓,但仍是无法轻易咽下这口气。 看到宸妃闷闷不乐的模样,德妃心里也有疙瘩,她想不明白,为何后宫这么多选择,皇上偏偏要把小公主交给宸妃照看? 无论怎么看,宸妃都不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才对。 德妃不敢说自己能和容贵妃相比,但至少身份和贤妃比比高下还是够格的。 再说了贤妃最近麻烦缠身,皇上恐怕根本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贤妃。 而且德妃自觉再怎么样,自己也比宸妃不知强了多少。 可偏偏事与愿违,皇上真就下令把小公主送到了宸妃宫里…… 不只是德妃,就连当事人宸妃也是一脸惊讶,她不止一次和德妃提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吃惊,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好事会掉到自己头上。 只不过现在再看,宸妃估计也不会认为这是好事儿,她几乎每一日都被小公主烦的脑袋疼。 “你是不知道这个丫头有多烦人,好像是存心和我对着干似的,我越是累,她就越能闹,原本清清静静的宫里,自她来了之后全是事儿,你说、你说这是不是晦气!” 这话宸妃也不敢跟其他人乱说,能在德妃面前诉诉苦,已经是难得的了! 德妃软语安慰,“忍耐一下吧,这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命令,你总得听着,难不成还跟皇上说,把小公主送回去?” 宸妃听了德妃的话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到底是什么命?自己想生,生不出来就算了,还要伺候别人的,我怎么这么背!” 德妃没有回答,只是帮宸妃重新倒了杯茶。 “小公主跟了你,说明你俩有缘分,这其实是好事,以后说不定这丫头能帮你不少。”德妃继续安慰宸妃道。 宸妃听后却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帮我?我看是克我还差不多!” “你就在这里胡说。”德妃一脸好奇地问宸妃道。 “你还真别不信,本来我还以为皇上会常来看看这丫头,我也好跟着沾光。”宸妃看除了德妃也没有外人,就把自己那点心思说了出来。 德妃心里一沉,但面上丝毫未变。 “结果呢?”宸妃嗤笑一声,“这里连皇上的影子都没有!我看皇上根本懒得过来看小公主一眼。” 德妃对此也惊讶,“怎么会呢?我还记得皇上看到小公主的时候有多高兴,看起来疼爱的不得了。” 宸妃摆摆手,“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皇上估计满脑子都是小皇子,哪里还顾得上小公主?” 德妃没有说话,因为她也觉得宸妃的话有道理。 小公主对大魏的未来没有多少用处,不被放在心上也是自然。 宸妃说完又叹了口气,“谁让我命苦呢?不光要替死去的皇后养孩子,还要被拖累。”之前实在想的太美了…… 德妃忙安慰宸妃,“别想这么多,往好处想,这也不算是坏事。至少皇上信任你,而且这是皇上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再怎么样也不会被忽视的。” 德妃忙着给宸妃打气,毕竟宸妃若是消极怠工,照看小公主的任务就有可能落在她的身上。 宸妃连声叹气,“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而且我总觉得……” 德妃看宸妃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微微皱眉,“怎么了?” “这孩子是不是不太吉利?刚出生没多久就把自己的娘克死。”宸妃压低声音对德妃说着,连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会不会下一个就是我?” 德妃也难免跟着打了个寒颤,义正言辞地打断宸妃道:“这种事不能乱说!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是要掉脑袋的!” 宸妃立马紧紧闭上嘴,使劲摇头示意德妃自己不会再提。 可就算没有人再提,但宸妃和德妃的心里都有点发颤。 宸妃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还是不说这些了。你说得对,皇上把小公主交给我是给我的信任。” 德妃愣了一下,也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让宸妃把小公主视如己出是不可能,但是在外人面前宸妃还不得不做足了面子。 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开心不喜欢那丫头,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也只是在德妃面前才说两句实话。 第2073章 照看 德妃安抚着宸妃,让她有点耐心坚持下去,才是对自己好处多多。 而且德妃看得出来,宸妃就算再怎么诉苦,也始终存着一颗炫耀的心。 虽然是宸妃嫌弃和看不上的任务,旁人还真没这个本事能抢得走。 “一切都会好的,要知足。”德妃自觉话很没营养,却不得不说。 “没办法,只能先凑合下去。”宸妃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知道这事费力不讨好,但是没办法,谁让皇上偏偏选中了我。” 德妃可没从宸妃的语气里听出半点儿不情愿,只有看到小公主时才露出不耐烦。 大约只有皇上来的时候,宸妃才会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做给皇上看。 “你还是对小公主好一点吧,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德妃看在自己平日和宸妃关系还算不错的份上,好心提醒了一句。 宸妃却是不领情,丝毫不在意地一撇嘴,“怕什么?谁敢去皇上面前嚼舌根?那就是不想活了!” 德妃微眯着眼看宸妃。 宸妃仍是不以为意,“再说了,这小公主现在还小,根本不记事儿,就算我对她再好也没用。还不如等到她长大一点,会学话了再说,那样还能有点用处。” 宸妃一点也不傻,算盘打得更是噼里啪啦响。 德妃看到心机如此深的宸妃,神情一僵,之前的她,可是做不出这么多心计的事。 看来遇事总会改变人…… 突然门被叩响。 宸妃吓得身体微微一抖,但马上就镇定下来,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德妃看宸妃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方才说得那般嘴硬,这会儿又怕被人听到? 门外的太监听到声音推开门,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回禀娘娘,刚传回来的消息,容贵妃娘娘被田公公带回宫了。” 宸妃和德妃听了这话都有点纳闷。 “容贵妃出宫了?”宸妃连容贵妃出宫都不知道,猛地听说田公公把人带回来,自然是一脸茫然。 太监点头,接着说道;“听说是去了郡主府。” 这下德妃也坐不住了,容贵妃出宫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这件事和郡主府牵扯上,可就没那么简单。 不只是德妃,宸妃的反应也很大,“去郡主府做什么?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非要本宫跟在你屁股后面一句一句问是不是?!” 宸妃越是急就越生气,太监叩头,“奴才不敢!奴才也是才听说,还不知真假,只说容贵妃是为了云贵人和小皇子才去的郡主府……” 这太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是怕吓到谁似的。 宸妃一惊,也顾不上生气,“什么?!她去郡主府要人?”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德妃也是一脸愕然,久久回不过神来。 太监重重地点头,“奴才是这么听说的……” “那人呢!”宸妃急忙追问,看太监面露疑惑,就不耐烦道:“本宫说云贵人母子人呢?回来了吗?” “这奴才也不知,随田公公回宫的只有容贵妃娘娘一人。”太监反应过来忙解释道。 宸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心头就一股无名火起。 “这个容贵妃到底要做什么?是太清闲所以想要给大家找点麻烦么?” 宸妃愤愤不平,幸亏没有被容贵妃得逞,不然的话可就热闹了。 德妃坐在一旁,脸上的惊讶还没有完全褪去,脑子里全是太监方才说的话。 容贵妃出宫,去了郡主府,想要把云贵人和小皇子带回来,但是没成功。 前因后果理顺,德妃的眉头依旧紧锁着。 因为德妃也想不通容贵妃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的缘由,在这一点上,她和宸妃的怀疑一致。 宸妃此时则比德妃反应大得多,“容贵妃是不是脑子坏了?皇上还没发话,她擅自行动不说,还要把云贵人母子接回宫!我看她是疯了,这、这不是自找不自在?”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只觉得容贵妃的所作所为都不可理喻。 德妃先是把太监打发走,然后才接话道:“会不会是皇上给了命令?” 宸妃立马反驳,“怎么可能?要真是那样,田公公为何还要急匆匆地去郡主府接人回来?” 德妃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如若不是皇上吩咐,容贵妃回来肯定要被皇上训斥。” “训斥?这都是轻的,依着我说,就该打入冷宫!”宸妃咬牙切齿。 她照顾着皇后的小公主都没能得宠,如若小皇子再回了宫,她还有出头之日么?! 德妃看了一眼宸妃的反应,只觉得很是讽刺。 明明前些日子,宸妃还和容贵妃姐妹情深。 这才刚出事,宸妃就翻脸不认人。 宸妃没注意德妃的反应,仍是气愤的自言自语道:“日子过得好好的,非要去把云贵人和小皇子接回来?这不是没事找事是什么?” “小皇子迟早会回宫。”德妃只说了这一句。 宸妃愣了一下,别扭地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说云贵人。小皇子回宫是应该的,可是这、这云贵人就没必要了吧!” 德妃虽然没接话,但她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小皇子回宫,在后宫找个妃子照看,这是无可厚非的。如今小公主在宸妃身边,那么后宫可以选择的妃子就屈指可数。 原本德妃觉得自己没有多少胜算,毕竟她前面还有容贵妃和贤妃在。 可若是这一次容贵妃出事了,她的可能性也就跟着增加。 若是运气好真的能照看小皇子,那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不只是德妃打这样的主意,在照顾小公主之前,宸妃也一定是这样的心思。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云贵人不能回宫之上,只有这样,皇上才会把小皇子交给其他妃子照看。 “云贵人可是给皇上诞下龙子的人!她回来?还不得去争皇后的位子?” 宸妃本就是品阶较低的妃子,要不是伺候小公主的任务落在她的身上,恐怕都不会有人在意她。 面对好不容易才开始的好日子,宸妃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第2074章 宫内 宸妃原本指望照看皇后的女儿,以为未来就有了指望,但偏偏容贵妃却闹出这么一件事。 一旦云贵人回宫,她的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宸妃愤恨不已,德妃则在一旁沉思着,半晌道:“她这么做,难道不是把自己也一起坑了么?” 宸妃愣了愣,下意识就要反驳,但反应了片刻却是闭上了嘴。 让云贵人进宫虽说对她和德妃都没好处,但与她们相比,对容贵妃更加没有好处。 因为整个后宫里,最接近皇后之位的就是容贵妃。 就算容贵妃什么都不做,安安稳稳度过接下来的日子,那她成为新的皇后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可是这次容贵妃插手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等于把自己的前程给断了。 宸妃和德妃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但她们都不信容贵妃会做这么傻的事。 宸妃的脑子转得快,突地恍然大悟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德妃眉头一皱,没有跟上宸妃的思绪。 “她先去郡主府,志得意满地以为自己一定能把云贵人和小皇子带回宫。这样等于帮皇上解忧,皇上一开心,没准皇后之位早就是她囊中之物。” 宸妃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而且皇上可是说过,云贵人已死,小皇子入了宫,记在谁的名下,可就不一定了!” 听了宸妃的解释,德妃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除此之外妃也想不出更合理的理由。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容贵妃。”德妃想了想之后猜测道:“要是轻了,难保她不会故技重施。” 宸妃却不这么觉得,“放心吧。容贵妃擅自行动,皇上不会轻易饶过她。再说了,就算容贵妃有本事来第二次,你当徐若瑾是吃素的?” 有了宸妃的提醒,德妃深以为然。 她们说了这么多,都把徐若瑾给忽视了,就算没有皇上干涉,容贵妃也照样无法从郡主府讨到便宜。 德妃第一次有种感觉,云贵人和小皇子在徐若瑾那的确是最合适的。 任何地方都比不上郡主府。 要是换做其他地方,恐怕云贵人和小皇子早就被扯碎撕烂了。 “来人!去仔细盯着御书房,还有容贵妃宫里,也竖着耳朵听着点儿。”宸妃突然把人叫来吩咐道。 太监领了命令就立刻退下去办事。 容贵妃的回宫的消息都传到了宸妃耳中,自然贤妃这边不会漏下消息。 只是她宫里的奴才少了些,所以知道的也晚了点。 “娘娘!娘娘!郡主府有麻烦了!” 小宫女匆忙跑进殿内,连气都没顺过来就急急地禀报道。 贤妃本在闭目养神,听了这话立即睁开眼,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 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门外说道:“容贵妃娘娘被田公公带回宫来了!” 贤妃眉头皱在一起,“你这是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郡主府,一会儿又容贵妃,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宫女深吸一口气,“娘娘,容贵妃娘娘去了郡主府要云贵人和小皇子,不知怎的,又被田公公给带回来了!” 小宫女说完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紧张地看着贤妃。 贤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道:“你说容贵妃去郡主府要人?” 小宫女使劲儿点头。 “她是不是疯了?”贤妃被气得头皮炸了起来。 “娘娘您别生气,据奴婢所知,贵妃娘娘连人都没见到,就被带回宫了。”小宫女不断安抚贤妃道。 贤妃一听这才稍稍放松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娘娘,您猜的真是一点也不错。”小宫女突然感慨了一句。 贤妃不明所以,“怎么?” “奴婢说您提前给郡主府送的那封信。”小宫女提醒道。 贤妃的脑子乱了,小宫女一说才想起。 果然被自己猜中,容贵妃要对郡主府不利。 “希望那封信的内容多少能对徐若瑾有点用处,也不枉我记挂一场。”贤妃最担心的自然还是云贵人母子的安危。 小宫女仍是点头不断。 “也就是说这件事皇上已经知道?”贤妃又问道。 小宫女点头,“八九不离十,连田公公都被惊动。” “她要人不成,就那么离开郡主府了?”贤妃觉得难以置信。 小宫女点头,“就算贵妃娘娘不想走也由不得她。”连田公公都去了,容贵妃没有理由不回宫。 “那徐若瑾呢?她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贤妃还是很了解。 小宫女摇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倒是听说梁左都督进宫来了。” “梁霄?他进宫来找皇上?”贤妃长吸口气,蹙紧的眉头似解不开的锁,这件事很出乎她的预料。 “嗯。”小宫女点头,随后又猜测道:“您说会不会是为了容贵妃的事?” “也不是没有可能。”贤妃点点头。 “这次贵妃娘娘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小宫女说着摇摇头。 贤妃却是面色一沉,“这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小宫女听了这话重重点头,:“娘娘您说得对!” 之前容贵妃每一次来都会惹的贤妃不开心,小宫女早就心里不忿,这一次终于有机会给容贵妃一点教训,她比贤妃高兴得多。 不过贤妃却想得更多。 容贵妃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背着皇上铤而走险,而且是直接去郡主府找徐若瑾要人? 贤妃头疼地用手背敲了敲脑门,她已经预见到这次一定会有大麻烦。 按理说容贵妃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做这种蠢事才对…… 小宫女看贤妃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什么,就默默靠在一边站着,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半晌,贤妃回神,眼里渐渐有了神采,小宫女找准时机才开口道:“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办?要奴婢去打听打听么?” 小宫女想的是御书房和郡主府至少都要派人去打探一下,也好看看皇上的态度,还有瑜郡主的反应。 但贤妃却是摇头否定了,“不用管,我们还是继续观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小宫女虽然有点不太理解,但也是听话地点头应下。 第2075章 斥骂 贤妃在径自思忖,小宫女有点沉不住气,想起之前皇上来时对贤妃说过的话。 “娘娘,您为何不愿意听皇上的话照看小皇子?” 小宫女实在想不通,憋不住就问出了口。 贤妃没有生气,只是停顿了片刻,淡淡地说道:“那是云秀的孩子,不是我的。” 小宫女迷迷糊糊,总觉得贤妃这句话另有深意,她挠挠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下巴。 “可是娘娘,皇上都把信儿传到娘家府上老爷夫人那去了。”小宫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贤妃却不怎么在意,“那又如何?” “嗯,幸亏您先一步把老爷和夫人请到宫里来,不然肯定要被皇上问懵。”小宫女想起来就佩服贤妃。 “爹娘都很疼爱云秀,他们自然不想云秀一个人在外面带着孩子受苦。但若是要回宫的话,就必须二人一起,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贤妃斩钉截铁道。 小宫女接连感慨,“云贵人有您这样的姐姐真是好福气!” “没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贤妃对云贵人的愧疚始终没有消散,“没有人能把云秀和孩子分开。” 小宫女频频点头,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纳闷道:“那您答应容贵妃的话不就行了?她这次去郡主府不就是要接云贵人和小皇子回来?” 贤妃沉默。 容贵妃之前做了太多心狠手辣的事,在她这里,已经无法把容贵妃单纯当做一个乐意帮忙的人。 甚至贤妃总觉得容贵妃是另有所图,或者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就越是逼迫着她远离容贵妃。 事实也证明,她的直觉没有错。 事情经过容贵妃这么一搅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贤妃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容贵妃被田公公带进宫,一路心情都很是复杂,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大约是因为太紧张,容贵妃此时反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自己终于不用在费尽心力去完成朝霞公主的任务,可以安稳地过一天。 但容贵妃不敢高兴太早,摆在她眼前的难题还没有解决。 容贵妃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突兀地一停,田公公的尖嗓门从车外传来。 “娘娘,您请。” 容贵妃没有半点犹豫,深吸了一口气,下了马车坐上轿辇。 轿辇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外。 田公公叩响了御书房的大门,里面很快传来略有几分不耐烦的声音。 “进来!” 田公公给了容贵妃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把人带了进去。 容贵妃走进御书房后未等看清夜微言的身形,就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皇上,臣妾知错了!” 夜微言的脸色很难看,看到容贵妃的那一刻尤其严重,好像在强压着心中怒火。 “你还知道求朕原谅?朕以为你不知道做错了!” 容贵妃肩膀一抖,她极少见到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一次,她触动了皇上的逆鳞。 “臣妾该死,求皇上恕罪!” “朕看你也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夜微言气道,“朕真是怎么都想不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枉朕一直以来都这么信任你!” 第2076章 禁足 夜微言越说火气越大,他甚至都要把小皇子交给容贵妃照看,但容贵妃居然是这样回报他的信任?! 这让夜微言如何能不生气? 容贵妃始终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不断地认错,“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也是一时糊涂,只是想替您分忧……” “你觉得自己是冤枉的?那好,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说是谁指使你的。” 夜微言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听了夜微言的话大惊失色,忙摇头道:“皇上这话是何意?臣妾不懂……” “朕不信你会突然做出这种事,若是你承认是被人逼迫,并且说出那个人是谁,朕保证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夜微言对容贵妃循循善诱。 就连一旁的田公公都不自觉朝这边看过来。 容贵妃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怎么都想不到夜微言会突然这么说。 她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反复回想是不是自己露了破绽。 但是无论怎么想,她都无法确定,皇上是故意诈自己,还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想着想着,容贵妃额头的汗珠都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嗯?”夜微言见容贵妃不说话,就低沉着声音威胁道,“怎么不说话?” 容贵妃的肩膀一耸,忙叩首道:“皇上明察,臣妾真的只是好心,没有任何人给臣妾……”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失望地甩手打断。 “够了!你别说了!” 容贵妃急忙闭嘴,睁大双眼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的视线始终是冷冰冰的,此时直视着容贵妃,“那你为何不提前知会朕一声就擅自行动?” “因、因为……”容贵妃搜肠刮肚地找着理由,“因为臣妾不想让皇上您为此事分心。” “你以为朕是三岁孩童么!”不出意料,夜微言再次打断了容贵妃。 容贵妃没有办法,只好狠下心来说道:“臣妾该死!臣妾只是想做成这件事给您一个惊喜,臣妾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臣妾也知道皇上您希望小皇子能够回到宫中。” “可惜臣妾愚笨,并没能完成皇上的心愿,可臣妾敢以性命保证,真的没有其他私心,完全都是一时贪心而已,请皇上责罚!”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争宠,容贵妃自觉把这样的理由搬出来应当是万无一失。 夜微言听到这里,果然脸色稍有缓和。 可是这理由夜微言并不能完全接受,更不会因此而不怪罪容贵妃。 “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一再地试探朕的底线,朕若是不计较,那让朕的颜面何存?”夜微言冷声冷情地说着。 容贵妃的心一点点沉下来,已经隐约料到夜微言接下来要说什么。 “臣妾真的不是故意要欺瞒皇上的,臣妾真的只是,皇上您……” 容贵妃顾不上那么多,只想最后再拼一把为自己求情。 “你别再说了,朕不想听!”夜微言厉声打断容贵妃的话。 容贵妃颓然地跪在地上,双唇紧闭不敢出声。 “从今天开始,容贵妃被禁足,不许任何人去见她。”夜微言面无表情,顿了顿后,余光瞥到如被雷劈一般僵直的容贵妃,却没有半点怜惜,“更不许容贵妃离开宫中半步!” 容贵妃如五雷轰顶般坐在地上,没有想到皇上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田公公都被惊到了,皇上这么对容贵妃的确有些薄情。 这相当于直接的禁足,于打入冷宫有何区别? 这好歹是贵妃娘娘,而不是一般的妃嫔…… 但皇上话已出口,田公公也只有应声的份儿,断然不敢劝阻半句。 容贵妃的心很空,听什么都是模糊的,就连眼前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夜微言本以为自己说完那番话之后,容贵妃会哭天抢地地为自己求情。 但是他猜错了,容贵妃只是呆呆地跪在地上,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夜微言眉头微微皱起,淡淡地扫了容贵妃一眼,紧接着就硬起心肠移开视线。 容贵妃此时却是意外地清醒,她本来也以为自己会哭会闹,但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一次的失败意味着她不必再为云贵人母子的事奔波,这对她来说,难道不是个好消息? 容贵妃很清楚,即便她所有手段都已用尽,依然不是徐若瑾的对手。 她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失败,因为在徐若瑾的心中根本就不认同朝霞公主。 所以无论容贵妃做什么,徐若瑾都心存犹疑,更不会点头顺自己的意。 这下该头疼的人就换成了朝霞公主,自己已经不能再帮她做事。 这是容贵妃梦寐以求的,为了朝霞公主的命令她不知做了多少违心的事。 “臣妾遵旨……” 容贵妃略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那一瞬间她却是无比轻松。 夜微言都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他没有空闲去深究,只是随便摆摆手,就让人把容贵妃带下去。 容贵妃很听话,没有半点犹豫和反抗就跟着奴才离开了御书房。 看人走了,夜微言才面露疑惑。 容贵妃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皱眉去看田公公。 田公公也是无解,只能摇头。 “她说的话你信么?”夜微言看着容贵妃远去的方向问道。 田公公垂下头,“老奴也不知……” “荒唐,真是荒唐!”夜微言也没有接着自己的话说,而是恨铁不成钢地感慨了两句。 田公公除了安抚也没有别的办法。 容贵妃被带回到自己的宫里,就立刻被关了起来。 宫内伺候的奴才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像突然间天就塌了一半。 桂嬷嬷忙伺候着憔悴的容贵妃,“娘娘您没事吧?快让老奴看看,老奴去给你请太医!” 容贵妃拉住桂嬷嬷的手,摇了摇头,然后吩咐道:“你试试去把这件事告诉殿下……” 桂嬷嬷一听眉毛都要挑到额头上,“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那些事做什么!” 桂嬷嬷心疼自己的主子,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拜朝霞公主所赐,可容贵妃还要“执迷不悟”地为了殿下奔走。 第2077章 接生 “娘娘!算是老奴求求您,您现在是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啊!” 桂嬷嬷说话都带着哭腔,“您还是为自己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对啊!” 容贵妃却是出奇的冷静。 “着急有什么用?事情已成定局,再怎么哭也不会有改变。” 桂嬷嬷看着眼前的主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难道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精神恍惚? “娘娘……您别吓老奴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心里怎么想的,可一定告诉老奴,别吓唬老奴……” “我没事,我很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容贵妃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接着又补充一句,“去吧去吧,要是再拖延下去可能就晚了。” 桂嬷嬷愣了一下,只能呆呆地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说完,桂嬷嬷跌跌撞撞地起身离开。 容贵妃一人在殿内,整个人都很淡定,更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轻松。 无论是被禁足,还是被打入冷宫,容贵妃都没有多大感触。 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 至少,她是保住了这条小命的。 她失败了,本来是要去朝霞公主那里受罚,但现在即便是她想,也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她被禁足了。 容贵妃虽然不知用自己的未来去换这刻的轻松值不值得,但至少她不后悔。 况且这一次她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徐若瑾对朝霞公主戒备非常,这是容贵妃可以切实感受到的。 不然的话,徐若瑾也不会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容贵妃猜测,此时郡主府上下应当都在忙着给蒋明霜接生。 想到这里,容贵妃仍是想不通,为何所有人都站在徐若瑾那边。熙云公主就算了,她是徐若瑾的好姐妹,她的选择理所应当。 但严弘文为何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这才是她看不透的。 *** 此时的郡主府外是一片宁静,但府内却能感受到焦急和不安。 徐若瑾在屋内引导着蒋明霜,为生产做好一切准备。 沐阮推门走了进来,“什么情况了?” “时机还不到,明霜的脉象不稳,还有点心慌喘不上气来。” 徐若瑾有条理地说给沐阮听。 沐阮边听边点头,手指也不自觉搭在了蒋明霜的手腕上。 感受了片刻之后,沐阮收回手,“我记得她的脉象,身体还是虚弱,生孩子的时候会很辛苦。” 他这话是说给徐若瑾听,同时也是说给迷迷糊糊的蒋明霜听的。 徐若瑾点头,蒋明霜的情况她心中有数,早已做好了准备。 蒋明霜模糊的视线看到徐若瑾和沐阮都在,心里也有了底,没有方才那么害怕。 沐阮边准备东西边忍不住小声嘀咕抱怨着徐若瑾,“之前就不让我进,现在可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想起我来了。” 徐若瑾听到沐阮的话则是一头雾水。若是换做以往,她一定会立刻跟上一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十万火急,徐若瑾可没有这个闲工夫。 沐阮见徐若瑾不理自己,撇了撇嘴,特意凑到徐若瑾身边,调侃道:“怎么接生的活儿,总是被你赶上呢?” 徐若瑾闻言瞥了沐阮一眼,“你是在说自己么?” 沐阮脸上的笑容一僵,方才那股得意劲也瞬间烟消云散。他就只顾着损徐若瑾,却忘了每一次接生他也在场。 失策! 沐阮恨不得一掌拍在自己嘴上,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么? 徐若瑾看沐阮老实了,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嘴上麻利地指挥沐阮。 “把这水倒了去,都凉了。” “拿块干净的布子来,还有新的衣裳。” 沐阮团团转,这些不应该是红杏和黄芪的活么? 心里埋怨,却还是任劳任怨去做,免得再被徐若瑾数落。 “她的问题不严重,你来吧。我在一边帮忙。” 沐阮端来热水,对徐若瑾说了自己的安排。 徐若瑾还是有点担心,虽然像沐阮说的,她已经有了丰富的接生经验,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 但此时紧急,除了她,还能有谁? 徐若瑾点了头,贴在蒋明霜耳旁道:“明霜,放轻松。” 蒋明霜轻轻点了点头,“有你在,我知道自己没事儿,我不怕。” “顺利的话,你不用受什么罪就能看到小宝贝。”徐若瑾给蒋明霜打气。 蒋明霜用力的攥了下她的手。 这是无声的信任与回答。 准备就绪,徐若瑾准备动手接生。 如果说第一次帮李秋萍接生的时候,徐若瑾还什么都不熟悉,那么经过给云贵人接生之后,她自觉和普通的接生婆没什么两样。 甚至比她们还要专业些。 再说了还有沐阮在,万事俱备,徐若瑾没什么好怕的。 沐阮这一次也准备把主动权交给徐若瑾,他在一边随时候着就好。 没有耽搁时间, 徐若瑾的手脚麻利,但是一点也不粗心大意。因为她接生的人是蒋明霜,所以她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仔细。 蒋明霜自己也很争气,虽然身子骨弱,但是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 她很听徐若瑾的话,徐若瑾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无论她多痛苦,都会尽量按徐若瑾说的去做。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一次接生比以往都顺利得多。几乎没有出现任何挫折。 徐若瑾不断给蒋明霜鼓励,蒋明霜她可能流了这辈子最多的汗,把被单都打湿了。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蒋明霜的孩子降生。 徐若瑾抱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重重地松了口气,急忙抱到蒋明霜脸侧。 “明霜,是个儿子,很像你。” 蒋明霜听后先是重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似的瘫在榻上,嘴里念叨着,“儿子?好,好……” “你听这孩子哭声这么响亮。”徐若瑾给蒋明霜吃定心丸。 蒋明霜艰难地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虽然蒋明霜的生产很顺畅,但她这会儿也是累的没有一点力气,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徐若瑾很理解蒋明霜,把孩子交给沐阮,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帮蒋明霜换衣裳。 第2078章 麟儿 蒋明霜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任凭徐若瑾揉圆搓扁。 徐若瑾手上的动作不停,也不忘安抚蒋明霜。 蒋明霜之前身体有多虚弱,她是知道的。 加上这一次也算是仓促生产,母子平安真是太不容易。 蒋明霜生完孩子累得睡着了,一开始还有力气回答徐若瑾,虽然只是简单的“嗯嗯啊啊”,但没一会儿人就进入了梦乡。 徐若瑾也不吵蒋明霜,轻轻地帮蒋明霜把头发拨到耳后,轻声道:“好好休息吧。” 黄芪在另外一旁收整残物,将洗漱更衣后的孩子交给了沐阮。 沐阮手忙脚乱,看徐若瑾有空了,忙把孩子放到她怀里,“快!我哄不好他。” 沐阮就像丢一个烫手山芋,徐若瑾不禁笑了出来,抱了抱小家伙儿,还没忘挤兑沐阮两句,“这么小的孩子都哄不好,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 沐阮没好气,坐在一旁埋怨着,“你说我跟在你屁股后面忙到三更半夜,结果连一句好话都赚不到,我这是图什么?” 徐若瑾却是一惊,“都半夜三更了?” 沐阮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你以为呢?生得再快也好几个时辰过去,可不就是半夜三更!” 徐若瑾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忙去窗边悄悄推开一点看了一眼。 “哟,还真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徐若瑾这时才感觉到身体微有疲惫。 “外面的人估计都在等着,他们肯定听到孩子的哭声了,你还不快出去和他们报个平安?”沐阮催促着徐若瑾道。 徐若瑾想了想点头应下,直接去了东厢房,边走边吩咐红杏去把严弘文和熙云公主请过来。 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孩子重新包起来,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在外面。 徐若瑾的动作早已娴熟,一举一动都很有经验。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都在内院等着,到了后半夜,夜风渐渐变凉,熙云公主也忍不住轻轻地跺脚和搓手。 焦急等待的严弘文看到这一幕,就想让熙云公主去房间内候着,可是熙云公主只是摇头,执意要在门外等蒋明霜顺利生产。 严弘文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外衣盖在熙云公主身上,陪她一起等。 直到屋内传出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严弘文和熙云公主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严弘文很是兴奋,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熙云公主则在喜悦之余更多了几分对蒋明霜的担忧。 但二人都默契地没有立刻推门冲进去,默默地等待徐若瑾出来。 总算没让严弘文和熙云公主等太久,门终于从内打开,红杏带着一张笑脸迈出门来。 “公主,驸马爷,郡主请您二位进去,这边儿,已经去了东厢了。” 熙云公主看红杏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顿时松懈下来,她知道蒋明霜一定是逢凶化吉,母子平安。 严弘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孩子。 红杏将二人引到徐若瑾那边,严弘文走在前面,脚步急切,熙云公主走在后面,她轻声问红杏道:“明霜在哪儿?我想先去看看她。我有点放心不下。” 红杏看公主还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应声,“嗯,在这边。” 熙云公主顺着红杏手指的方向,转身先去确认蒋明霜的情况。 严弘文走在前面,注意力都在即将见到的孩子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没人。 徐若瑾看到严弘文一个人来时就明白了,她看向严弘文的眼神也变得没那么友好。 严弘文纳闷地皱眉,本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好像对他很不满意似的。 看到徐若瑾怀里的襁褓,严弘文抛开疑虑,顿时两眼放光。 “我的孩子?!”严弘文嘴里喃喃了一句。 徐若瑾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把孩子交给他父亲,“嗯,你儿子。” 她的声音硬邦邦的,但此时的严弘文早已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已经顾不上这些。 “儿子?我严弘文的儿子!” 严弘文兴奋不已,抱着小小软软的一团就不松手,低头看着儿子喜欢得不得了。 徐若瑾看着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严弘文,只能无奈地摇头。 喜得麟儿,高兴也是正常,更何况还是第一次当爹。 严弘文怎么看孩子怎么喜欢,反复念叨着,“这是我的儿子,我严弘文的儿子!” 徐若瑾在一旁鄙视地看着,忍不住在心里诽谤了两句。 严弘文兴奋之下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好。他情急之下先是抱着孩子对徐若瑾大大的鞠了三个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非常谢谢你,没有你的话……” 严弘文感谢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打断,“停!别谢我,我承担不起!” 严弘文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徐若瑾又生这么大气? 看着严弘文一脸茫然,徐若瑾忍不住心底的火,直接大骂他道:“你还在这儿装糊涂?!你从一进来话里话外都是‘儿子儿子’,我看明霜早就被你忘光了!” 徐若瑾点明,严弘文才反应过来,满面愕然,还有掩饰不住的羞愧。 徐若瑾说的没错,他的确是看到儿子太兴奋,把最大的功臣蒋明霜忘在了脑后。 “我只是一时兴奋,实在不是故意的!” “别解释了!熙云公主和你一样想看到孩子,但她这会儿却在明霜那边,你琢磨什么呢?!”徐若瑾毫不留情地拆穿严弘文。 严弘文听后惊讶地扭头去看,身后哪里还有熙云公主的影子,他也更加自责。 原来熙云公主已经去探望蒋明霜。 的确是想的比他周到。 严弘文自责愧疚,也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解释已经无用。 气氛突然尴尬,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另一边,熙云公主已经坐在了蒋明霜的床边。她看着蒋明霜的睡颜,一举一动都尽量放轻。 蒋明霜熟睡着,熙云公主一看就知道她累坏了,伸出手轻轻放在蒋明霜额头。 熙云公主进屋的时候先是看到了沐阮,就大体询问了几句,都是关于蒋明霜的。 此刻看着蒋明霜略有些苍白的侧脸,熙云公主也很是心疼。 第2079章 兴奋 “辛苦你了,明霜。”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样简单的一句问候。 蒋明霜好像能听到熙云公主的话似的,睫毛微微一颤,接着眼皮动了动,慢慢醒了过来。 “公主?”看清面前人的瞬间,蒋明霜很是惊喜,不自觉喃喃一句,只是还有些有气无力。 熙云公主忙按住蒋明霜使劲的上半身,“哟,你还醒了,别起来,这样就好。” 蒋明霜从善如流地点头,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看向熙云公主。 “菩萨保佑,你没事就好。”熙云公主由衷地感叹一声,她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在肚子里。 蒋明霜轻轻地点头,“公主,您看到孩子了吗?怎么样?” 熙云公主微笑着摇头,“我还没有去,先来看你,一会儿就去看孩子,驸马已经去了。” 蒋明霜是个细心的人,一听这话眼眶不禁一热,微微发红地看着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笑着安慰蒋明霜,“都说儿子随娘,那孩子一定长得像你,秀气。” 蒋明霜嘴角含着笑意,点了点头,“若瑾也是这样说。” “生孩子真是一桩苦差事。”熙云公主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感慨道:“我只是在外面听着动静都感觉疼。” 现在熙云公主回想起来都忍不住鸡皮疙瘩起满身。 蒋明霜却是摇摇头,“也还好,疼到后面就麻木了,也没什么感觉。” 她现在说起来倒是轻松,但生产的过程她却是不想再提起。 “受了这么多罪,总算人没事,母子平安就是福。”熙云公主双手合十谢谢老天爷的保佑。 “多亏了若瑾和沐神医。”蒋明霜很是感激两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熙云公主回想起来也难免有几分后怕,“这一次你算是来着了,运气好才能赶上徐若瑾和沐阮都在。” 蒋明霜频频点头。 “但是下一次不要这样,这次幸亏是在郡主府,若是别的地方怎么办?你想过么?” 熙云公主安抚归安抚,该引起注意的地方,语气也稍稍严厉了些。 “我记下了公主,除了郡主府,其他的地方我都不会去。”蒋明霜知道熙云公主这么说都是为了自己好,虽然这算是被小小的训斥,但她的脸上仍是带着笑容。 蒋明霜和熙云公主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恰在这时,严弘文抱着儿子也走了进来。 他被徐若瑾提醒之后也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脑子里都是蒋明霜。 徐若瑾看严弘文的表现差强人意,就也没再难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抱着孩子去看明霜。 按说抱孙不抱子。 但徐若瑾就想看看他有没有做父亲的那份慈爱,肯不肯进女人刚生完孩子的产房。 徐若瑾眼神逼迫,外加心底愧疚,严弘文也忘记了这所谓的规矩,直接将孩子抱到两个女人面前。 熙云公主看严弘文抱着孩子来也是一阵激动,忙起身走到近前。 严弘文正好将手里的小家伙送到熙云公主的怀里,他则走到蒋明霜的床前。 其实这会儿屋内的空气中还隐隐有股淡淡的血腥气,蒋明霜总觉得自己才生完孩子不太好。 但严弘文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自然地走到床榻边握住蒋明霜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蒋明霜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熙云公主抱着孩子看到这一幕,视线一闪,略有几分别扭的移开视线,神情淡淡地退了出去,把时间留给严弘文和蒋明霜二人。 严弘文细细打量着蒋明霜,郑重地道:“谢谢你,明霜。” 蒋明霜摇头,“没有……”她觉得这都是她该做的,无论是为了严弘文还是为了严家。 严弘文柔声安抚蒋明霜,言语中都是感谢和怜惜。 “谢谢你为严家做的一切。” 这句话是严弘文的真心,这可能是长时间以来,唯一能让严弘文振奋和开心的消息。 蒋明霜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严弘文却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开口时声音还有几分难以抑制的颤抖,“我当爹了!” “我严家有后了!” 严弘文兴奋又激动,视线不禁模糊了几分。 这个孩子对严弘文来说是莫大的安慰,严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可以说是一蹶不振,顷刻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是严弘文的儿子出世,说明一切就重新有了希望。 至少,严弘文的信心更足。 严弘文当上父亲的喜悦让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时时刻刻看着儿子。 “你看到儿子了么?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严弘文说话更是难言笑意,尤其是说起儿子的时候。 蒋明霜看着莫名兴奋的严弘文只是笑,忍不住拆穿他,“刚生下来的孩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的儿子怎么能看不出来?”严弘文不服气。 蒋明霜无奈之下只好由着严弘文去,但其实她很想说孩子连眼睛都闭着,长相什么的真是无能为力。 抱着孩子走到另一面的熙云公主,自然就和徐若瑾碰上。 徐若瑾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懂熙云公主的感受,却是按下不提。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二人心照不宣,一个不提,另一个也不会主动说。 徐若瑾很清楚,两个女人伺候同一个夫君,难免会有这样的时刻。 但这是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选择,徐若瑾说到底还是外人,她没有资格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徐若瑾都会默默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有你在是明霜的福气,更是严弘文几辈子修来的缘分。”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这么“正经”,还有点不习惯,“噗”地笑出声来,“你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些。” 徐若瑾笑着摇摇头,“我一直都想说,但是没机会。” 看着徐若瑾一脸真诚的模样,熙云公主面露无奈,只是笑。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有了新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怀里这个小小的严家人。 熙云公主看着怀中小家伙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温柔笑意是做不了假的。 徐若瑾看得出来,熙云公主很喜欢这孩子。 第2080章 敏感 熙云公主的注意力始终在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他好小,身体好软,我好怕一不小心就让他受伤。”熙云公主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襁褓说道。 徐若瑾回神,看着熙云公主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想笑。 “谁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用那么大惊小怪。”徐若瑾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抚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还是觉得神奇,“你看这孩子,是不是长得特别可爱?又像明霜又像驸马,但是像明霜多一点。” 她一个人饶有兴致地念叨着。 徐若瑾只觉得好笑,“他还没长开,怎么能看出那么多?” “那你一定是看得不仔细,你再好好看看!”熙云公主不信,因为她觉得太明显。 徐若瑾语气带着几分嘲笑,“你以为我没看过刚出生的小孩?光是亲自接生的就有三个了!” 这话说出口,徐若瑾都佩服自己,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半个接生婆。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熙云公主被反驳但还是不服气,非要抱着孩子给徐若瑾看,“真的,不行你再看看?” 徐若瑾没想到熙云公主如此执着,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很不走心地应付了一句。 “是是是,你们家的孩子最好看,刚出生就俊俏无比、光草夺目!” 熙云公主一听笑了,无奈地用胳膊肘推了推徐若瑾,嗔怪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硬是结下了徐若瑾的夸赞。 “这还用说?这可是严家的孩子,其实,驸马长相俊朗,好看也是应该的。”熙云公主说起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骄傲。 徐若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严弘文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熙云公主反应过来之后就笑着点头,“没错,就是迷魂汤,你要不要?” 徐若瑾扁嘴,“还是你自己留着喝吧。” 看着徐若瑾无奈的模样,熙云公主差点没憋住笑。 “对了,明霜虽然身体状况还凑合,但刚生完孩子也不适合操劳。不如先把她留在郡主府,等过些日子再回去。” 徐若瑾对熙云公主提议道。 熙云公主想了想,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于是先点了头,但又补了一句,“这事也得和驸马说一声。” 徐若瑾没有阻拦,“正好,我们一块过去看看明霜。” 熙云公主抱着孩子与徐若瑾一起来到蒋明霜的屋子,自然也看到了严弘文。 徐若瑾还没有消气,所以一如既往把严弘文当成空气。 见徐若瑾来,严弘文好像条件反射似的起身站到一旁,主动给徐若瑾让路。 蒋明霜看到徐若瑾,嘴角自觉上扬,“你来了。” “我来问你要不要在郡主府多留几日养好身体。”徐若瑾直接切入正题。 蒋明霜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抬头去看熙云公主和严弘文。 熙云公主顺势接过话茬,“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明霜留下的话,我也要在这里陪你,暂时不回公主府。” 这下诧异的人变成了徐若瑾,她扭头去看熙云公主。 从熙云公主的脸上,徐若瑾能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徐若瑾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是敏感时期你又不是不知道。” 熙云公主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我知道。但我这是为了严家的子嗣,谁都管不着,除非你要撵我走。” 熙云公主的态度强硬,原本还想劝说两句的徐若瑾却意外地安心下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想留下来,我求之不得。”前后不过一句话的工夫,徐若瑾就改变了主意。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已经达成共识,接着去看蒋明霜,眼神带着询问的意味。 蒋明霜心里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她只担心会叨扰徐若瑾,再就是看熙云公主的意思。 既然熙云公主都同意了,那她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三言两语的工夫,三个女人就算是商议妥当。 这期间,严弘文一句话也插不上,完全被忽视。 严弘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两个媳妇儿还有儿子都要留在郡主府,情急之下只能开口反对。 “这不合适吧?” 严弘文说这话时看着徐若瑾。 熙云公主却把话茬接过去,反问严弘文,“有什么不合适?” 严弘文被噎了一下,“没有道理啊,所有人都留在郡主府不走。”严弘文挠头道。 徐若瑾马上摇晃着食指,“不是‘所有人’,是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 严弘文听到这话之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闹了半天没自己什么事? “那就更不行了!”严弘文想也没想就反驳道。 徐若瑾脸一沉,“凭什么不行?” 严弘文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又没让你留下,你爱反对不反对,反正郡主府没有你的地方,你请回吧。” 徐若瑾不客气地怼回去。 严弘文面对徐若瑾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似的去看熙云公主。 但是无奈熙云公主也是站在徐若瑾那边的,察觉到严弘文的视线,也只能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严弘文仍不死心,“我儿子才出生这么一会儿,你就忍心分开我们父子?” 他随着徐若瑾打亲情牌,显然是错误的选择。 徐若瑾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一本正经地点头算是赞同了严弘文的说法。 “你非要让我把媳妇儿和孩子留在这里,让我自己个儿回去?” 严弘文再次问徐若瑾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委屈。 徐若瑾硬起心肠来可不是吃素的,“对,就你自己回去,明霜身体虚弱,不能离开,除非你狠心不顾她身体,也要把她强行带走,但前提是,你能带得走。” “你就让我也留下吧,反正多我一个也不多。这么大的郡主府,随便一间房给我都行!” 严弘文自觉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而且还是这么低声下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带不走媳妇儿,只能妥协。 “没门!” 徐若瑾干脆地送给严弘文两个字。 第2081章 感激 最后一点希望都被徐若瑾否定了,严弘文哭笑不得,眉头紧锁却没有别的办法。 严弘文很了解徐若瑾,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看向熙云公主,可这一次公主却没有站在他这边,打定主意陪着蒋明霜住在郡主府不走,甚至已经开始吩咐嬷嬷回府中拿用的物件。 万般无奈,严弘文嘴巴张了张,只能再多看儿子几眼。 “今儿已经深夜了,驸马不妨先回去休息休息。”熙云公主也知道今日让严弘文很难堪,出面安抚两句,“明霜这里有我,你不必担心。” 事情至此,严弘文只能先回去,“……我明日再来。” “好。”熙云公主痛快答应。 严弘文准备离去,只是走到门口,突然回转身子,朝徐若瑾深深鞠了一躬。 徐若瑾看着严弘文的动作不禁皱起眉头。 “不管怎样,我很高兴自己的孩子,是你来接生的。”严弘文斟酌了片刻还是没有点出“严家人”三个字,他怕自己说出来徐若瑾会不开心。 徐若瑾神情略有几分缓和,“我也是为了明霜。” “这是缘分,是上天赐予的,我很感激。”严弘文自说自话,他知道徐若瑾是嘴硬心软的人。 何况,无论是为了明霜还是为了什么,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徐若瑾觉得这番话从严弘文嘴里说出来太别扭,她的心思微微一颤,下意识就要顶回去。 可是话到嘴边,徐若瑾还是没有说出来。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严弘文转身离开的背影。 严弘文很干脆,鞠完躬,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看到严弘文离去的模样还有几分不舍,但徐若瑾马上就用孩子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你们就好好留在这里,想待多久都可以。”徐若瑾边说边摸着襁褓里小家伙,那粉嫩的模样甚是可爱。 “对了!”徐若瑾突然想起来,“淘淘比他可大不了多少,我让方妈妈把悠悠抱来,三个小家伙儿凑在一起也着实可爱,悠悠正好可以帮忙看着他们。” “等等!你说谁帮忙?”熙云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 “悠悠啊。”徐若瑾理所当然地说道。 熙云公主噗嗤一笑,“别逗了,悠悠还是个孩子呢!” “为了热闹嘛,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徐若瑾对此很不在意,“而且又多了一个小弟弟,悠悠也一定开心。” 熙云公主了然一笑,对徐若瑾挤眉弄眼,“哦——我看悠悠这是在催你给她生个小弟弟吧?” “哟?还调侃起我了?”徐若瑾没想到这话会从熙云公主口中说出,“越发的没了规矩,小心宫里的嬷嬷们来教训你!” “还不是跟你学的?” 熙云公主赖在她的身上,“更何况,呆在这郡主府,哪个教规矩的嬷嬷敢来?” “这倒是真的。”蒋明霜在一旁添油加醋,“认识若瑾到现在,还真没见她守过规矩。” “行呀,你们俩合伙欺负我?”徐若瑾插腰冷哼,“等云贵人来,我也有撑腰的,看你们还牛起不牛气!” “云贵人来了。”门外的丫鬟传话,三个人也很惊讶。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方妈妈把悠悠也带来了。 悠悠几个时辰没见徐若瑾就闹着要找。 所有人都齐了,徐若瑾接过悠悠,悠悠紧紧揽着她的脖子,用自己肉乎乎的小脸摩挲着徐若瑾的脖颈。 “娘……” 小悠悠腻在徐若瑾怀里,眼睛却好奇的看着其他人。 云贵人怀里抱着淘淘,惊喜地走到窗边,看到蒋明霜的气色还不错也跟着松了口气。 “真是太快了,感觉上一刻我们还在给淘淘过满月,结果一眨眼又多了一个小宝贝。”云贵人忍不住感慨道,“还好还好,母子平安。” 熙云公主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走到云贵人身边,小声对自己怀里这个说道:“那是你的小哥哥,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就可以一起玩了。” 云贵人听了也跟着笑,越看蒋明霜的儿子越喜欢。 可能是察觉到有新奇好玩的,淘淘也蹬胳膊蹬腿,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你看他倒着急开了。”云贵人注意到淘淘的动作,忍不住调侃道。 几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也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这小家伙还是个急脾气!”徐若瑾边说边笑。 熙云公主则是笑着把怀里的孩子送到淘淘面前,让淘淘转一转眼珠就能看到。 “淘淘,看到了么?这就是你的小弟弟。” 熙云公主轻声细语地对淘淘说道。 淘淘瞪大眼睛,也听不明白,悠悠伸着小手朝那边够去。 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其乐融融,几个女人之间也有聊不完的话题。 对比这边的热闹,无奈离开的严弘文就就难免有几分可怜。 他出门时正好碰上梁霄,本想倒苦水,但话未出口,就憋了回去。 徐若瑾的脾气,梁霄都驾驭不住。 这苦水吐了也是白吐,说不定还得被梁霄嘲讽几句。 就别自找伤口上撒盐了。 梁霄看着没什么精神的严弘文,“儿子出生,这么急着回去?” “唉,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你以为我不想留下?还不是你家的那位不愿意……” 梁霄微微一笑,原来是徐若瑾嫌严弘文碍事就把他赶回去。 “你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亲爹吧?设身处地说,要是不让你看悠悠,你是什么感觉?”严弘文仍旧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算了,我和你说也没用,我先回了,明日再来。” 严弘文摆了摆手,边摇头边离开郡主府。 梁霄自然不会开口留下严弘文,更不会帮他到徐若瑾那里求情和说好话。 自己媳妇儿做的决定,梁霄不用多问,只要支持就足够。 不过严弘文的话也没错,梁霄略一沉吟就吩咐一旁的梁七道:“追上去递句话,让他回公主府也别闲着,孩子刚出生,有很多事可以做。” 注意力被分散,自然就没什么过不去。 严家都有了后,他也不应该闲着了。 第2082章 进宫 皇宫,御书房。 夜微言因容贵妃的事情一直没有消气。 折子批不下去,怒火压不下去。 他还是鲜少出现这般烦躁的时候,只能在御书房内踱来踱去。 光是看着夜微言的身影,田公公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烦躁。 “皇上,您已经处置了容贵妃,事情也已经压制下去,您也不要太担心,龙体为重才是。” 听到这话,夜微言却又是叹了口气,似乎根本听不进去。 “你懂什么?容贵妃是回来了,但她引起的事端却没那么容易过去!” 夜微言只要想起容贵妃冲动去郡主府要人,就觉得头痛不已。 田公公仍是宽慰夜微言道:“皇上,凡事都有两面性,您不妨换个角度看待这件事?” 夜微言的动作微微一顿,“什么角度?” “这小皇子回宫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您一直腾不出空来去办,按理说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就该体谅您,把小皇子送进宫来才是。” 田公公边说边看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没有说话。 田公公略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容贵妃冲动是冲动了些,不过出发点总是好的,至少也给郡主府提了个醒……” 这一次田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不耐烦地摆手打断,“行了,别说了,这能是一回事么?” 田公公自知失言,忙俯身请罪,“老奴考虑不周到,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现在也没空和田公公生气,“容贵妃这件事就是做错了,朕就算不表态,也不代表她可以替朕做决定!” “是!皇上所言甚是,容贵妃此举的确不妥。”田公公连忙附和道。 “知道有什么用?错误已经犯下,容贵妃这莽撞的行动多半会引起梁霄和徐若瑾的不满。” 这才是夜微言真正担心的。 小皇子还在郡主府,本来夜微言与徐若瑾和梁霄就因为云贵人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 这可倒好,容贵妃横插一脚,不仅激化了矛盾,还打乱了夜微言原本的计划。 “徐若瑾肯定会抓着这件事不放。”夜微言一想到她就头疼,“这下她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让小皇子回宫。” “唉,怎么总有麻烦找上门来?朕整日处理政务已是心烦无比,难道这些人除了给朕找事就不会做别的了吗?” 田公公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皇上对瑜郡主的妥协,着实有些过分,可这话他已经绕着弯子表达,但皇上却分毫不理? 他不敢再多嘴了。 夜微言长吁短叹好一会儿却想不出好法子,面露紧张地问田公公道:“要是徐若瑾因为此事与朕算账,朕该怎么办?” 田公公紧紧咬了下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把无奈压在心底,田公公对夜微言提议道:“皇上,不如就先把此事放一放?等这件事变淡,您再想办法?” 夜微言想反驳,但还是沉着脾气,“继续说。” “毕竟皇后娘娘刚刚过世不久,您现在首要应当在意的是葬礼才对。”田公公语重心长道。 夜微言听后心思一转,越发觉得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只能先按你说的办了。” 田公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皇后的葬礼……”夜微言垂眸沉思了片刻,“朕是不是说让陆凌枫参与来着?” 田公公点头,“对,当初皇上您答应了国舅爷。” “唉,麻烦事太多,朕的脑子都不好用了。”夜微言感慨了一声,然后立刻吩咐道:“让陆凌枫明日一早进宫。” 田公公应声,“这么晚了,传令吗?还是明日一早?” 夜微言分毫都不在意,“早什么早,现在就去,朕都睡不踏实,旁人也就陪陪朕吧!” 此时的佳鼎楼。 天还未亮,佳鼎楼早已打烊,陆凌枫则一人独坐于二楼,看着窗外的星空出神。 陆凌枫看起来并不像有心事的样子,但他在这样的夜晚却很是精神。 严弘文和梁霄每个人都有家室,都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人。但陆凌枫却已经变成孑然一身。 在这个世上,陆凌枫从今以后都只为他自己而活。 想到这些,陆凌枫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在这时候,佳鼎楼的小二轻手轻脚地走近来报,把皇上的命令说给陆凌枫听。 陆凌枫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半点惊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好像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小二退下,陆凌枫连身形都未动半点,但他的神情却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眼神内,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翌日一早,陆凌枫听从皇上的命令进宫。 到了御书房时,陆凌枫面无表情,倒显得有几分严峻,与平日里那个闲散的国舅爷形象相差甚远。 看到陆凌枫这副模样,夜微言都不自觉感受到一丝压力。 但夜微言并没有多想,只当是陆凌枫因为皇后的死而情绪不佳。 “你知道朕今日叫你来是所为何事么?”沉默片刻后,夜微言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问道。 陆凌枫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至少在皇上面前没有必要。 “回禀皇上,臣知道是为了皇后娘娘的葬礼一事。” “不错。”夜微言点头,随后又说道:“朕想把皇后的葬礼交给你主持。” 陆凌枫没有说话,一旁的田公公倒是略有几分诧异。 之前皇上的确是说过类似的话,但田公公以为那不过是为了安抚陆凌枫而说的客套话。 没想到给了这么大的权力,交给陆凌枫来主持? 按说,这应该是礼部的事儿。 而且田公公难免有几分担心,毕竟陆凌枫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是个经营酒楼的老板。 就连国舅爷的名头也不过是挂着而已。 这个身份,恐怕不合适啊……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御书房内也陷入了平静。 “皇上,若是由草民来主持,未免显得不够名正言顺。”陆凌枫打破沉默,率先指出了问题所在。 他不是朝堂的官员,虽是皇后的兄长,可那也不足代表什么。 事情公布出去,指着脊梁骨骂不合规矩的定会大有人在。 没那么简单。 第2083章 许官 夜微言对此不以为然。 “怎么会?你是国舅,整个大魏除了朕之外,最有资格的人就是你,这件事你不需要有顾虑,交给你办就是朕的意思,朕之前已经与你说过的。” 夜微言这话是说给陆凌枫听,也同时是说给其他所有人听。 田公公听到这里也知道皇上的心意已决,其他大臣如若反对也是不可能的。 陆凌枫沉默片刻,后又说道:“皇上,那您还记得那日都说过什么话么?” 夜微言先是一愣,随后点头,“记得,朕当然记得。” 陆凌枫听到这句答案后抬头直视皇上,不卑不亢道:“那草民有一请求,望皇上能答应。” “你说。”夜微言干脆道。 “草民想求个一官半职。”陆凌枫也不隐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好像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来,为皇后办葬礼也名正言顺,二来,草民也有效忠之心。” 听到陆凌枫的话,田公公的反应反而比夜微言还要大!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凌枫,随后就去偷瞄皇上的反应。 出乎田公公的意料,皇上似乎对陆凌枫的这个“无理”要求并无多大反应。 夜微言只是略一挑眉,“这是朕之前和你承诺过的,算不上请求,朕已经答应过你。” 田公公这下更加诧异,原来皇上那次说过的话不是开玩笑? 他很想劝皇上三思而后行,这官职可不是随便说给就给的。 再说了,陆凌枫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特殊。 “好,你说,想求个什么官?”夜微言直截了当地问。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田公公看了都差点腿一软跌坐在地。 从古至今,哪里有皇上问臣子想要做什么官的? 这、这若是让右相听见,还不得气吐了血? 陆凌枫停顿片刻,坚定道:“臣想要做兵部侍郎。” 夜微言眉毛挑起,双眼不自觉睁大。 他没想到,陆凌枫张口便是“兵部侍郎”。 “为何是兵部侍郎?”夜微言并未马上答应,而是要陆凌枫给个解释。 田公公心中的警铃大作,他略带审视的目光扫过陆凌枫,想从陆凌枫的脸上看出破绽。 但无论田公公怎么看,陆凌枫都是一副坦荡的模样。 夜微言好奇地看着陆凌枫,等他的答案。 “为了那个出生没多久便丧母的外甥女。”陆凌枫嘴角淡笑,“或许有些荒唐,但这是本意,不敢欺瞒。” 夜微言自然知道陆凌枫所说的就是小公主,他的神情中闪过一丝尴尬。 他这才想起小公主已经被交给宸妃照看,但这件事他并没有告知陆凌枫。 想到这里,夜微言不禁有几分无所适从之感,就像是被陆凌枫抓住了把柄。 陆凌枫却表现的并不了解详情,仍是站在原地等候皇上的答案。 兵部侍郎权力重大,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安排的官职。 但是在听完陆凌枫的解释之后,夜微言却不可避免地犹豫了。 他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做。 陆家如今就只有陆凌枫一人,顶多再算上小公主。 可公主毕竟是公主,那是皇族血脉。 但陆凌枫这个当舅舅的想要为自己的外甥女争取一点保障,抛开兵部侍郎不看,这么做一点问题也没有。 夜微言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轻轻颔首,“好,朕答应你。” 听了夜微言的话,田公公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兵部侍郎这样的官职,怎么能说给人就给人呢?!而且还是多年未曾在朝为官的陆凌枫! “皇上,皇上请三思,此举恐会引起群臣不满。” 田公公也顾不得太多,他只知道现在不阻止的话,就来不及了。 夜微言答应陆凌枫的要求的确没有想太多,田公公在旁施压,他倒是冷静了些。 “朕心意已决,他们若是有话,上奏便是。” 陆凌枫毫不犹豫地谢恩,“臣谢过皇上!” 田公公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若再说,就又惹恼了皇上…… 夜微言略一点头,“嗯,若是无事的话,你可以退下了,还是先将皇后的葬礼办妥,这也是朕应该给皇后的。” “皇上放心,这些事都交给臣。”陆凌枫自动的改了称谓,随后便离开御书房。 人走了,田公公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皇上,您怎能如此草率决定此事?国舅爷求的可是兵部侍郎之位啊!” 兵部侍郎这个位置有多重要根本不用田公公多说,把陆凌枫安排在这样的位置上,实在太过草率。 夜微言闻言只是淡淡地扫了田公公一眼,说了一句话,“陆凌枫乃是国舅。” 听到这句话从皇上的口中说出,田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无一句话可说。 在夜微言看来,若是拿陆凌枫与兵部侍郎相比的话,后者倒不算什么。 因为陆凌枫只是一个人,对夜微言来说不仅没有威胁,反而是极大的助力。 有了陆凌枫在朝中帮自己,夜微言觉得以后很多麻烦都会变得轻松。 老相爷的势力不可小观。 而且,夜微言也要培养自己的嫡系。 “这件事不要再提,等皇后的葬礼结束,朕自会找个时间宣布。”夜微言吩咐道。 田公公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是,老奴遵旨。” “容贵妃那如何了?”夜微言突地问道。 田公公反应还算及时,“按皇上您的吩咐,日夜派人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 说起容贵妃,夜微言的脸色也沉下来,声音都冷了几分。 “继续看着,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靠近那里。”夜微言下令道。 田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点头应下,“谨遵皇上之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这次对容贵妃是彻底失望了,毕竟容贵妃的所作所为的确让皇上寒了心。 退一万步说,就算容贵妃是为了帮皇上解决麻烦,但也应提前知会一声,不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但容贵妃太糊涂,平时看着挺机灵,结果一到关键时候就出幺蛾子。 田公公看皇上的态度就知道自己没法再帮容贵妃说话,皇上这次恐怕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以后不要在朕面前提起这个人。”夜微言淡淡地说了一句。 田公公闻言只能抿着嘴点头。 第2084章 受怕 容贵妃被禁足在自己宫中,门前骤然变得冷清,人气都没了大半。 不只是宫外没有人来走动,宫内的奴才们更是猜测纷纷,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怎么回事啊?外面怎么还有人把守?这是要软禁我们吗!” “好好的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 “是娘娘被禁足了!” “为何!娘娘不是一直都很得皇上的宠爱吗!” “宠爱这东西谁说得准?今日受宠,没准明日就被打入冷宫……” …… 众说纷纭,但大家都猜准一点,那便是容贵妃得罪了皇上,所以被禁足关在此处。 而且这里也和冷宫没多大区别。只要皇上一日不来,这里就会一直是冷宫。 容贵妃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比起提心吊胆的奴才们,容贵妃却是淡定得多。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旁伺候的桂嬷嬷反倒是愁眉苦脸,不断地唉声叹气,整个人都好像苍老了好几岁。 “叹什么?那点运气都要被你叹没了。”容贵妃轻声说了桂嬷嬷一句。 桂嬷嬷忙紧闭上嘴,使劲摇头。 容贵妃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现在的处境,叹气也没多大用处,你觉得呢?” 桂嬷嬷也知道容贵妃说的话有道理,但她却咽不下这口气,“娘娘,您怎么能一点都不着急呢?” 桂嬷嬷还在忧心以后的日子怎么走,结果容贵妃好像全然不在意似的,只管正常地吃喝睡。 虽然看起来容贵妃是比从前轻松了不少,但桂嬷嬷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并不适合容贵妃。 “老奴无法出门,上一次没有把消息带过去,也不知公主殿下那边是否已经得知消息。” 桂嬷嬷还有另一个格外担忧的地方,那就是朝霞公主。 容贵妃之前尽心尽力地为朝霞公主效力,但她现在被软禁,就等于对朝霞公主失去了价值。 这可是个不小的麻烦,桂嬷嬷到现在都没有想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和桂嬷嬷正好相反,容贵妃则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若是以往,容贵妃一定会亲自去趟禁地,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会把宫外的消息传到朝霞公主耳中。 但现在? 她被严防死守,根本离不开,这岂不更是好事儿? “不用担心,我现在被软禁,那么多人把守,你还怕殿下杀进来不成?”容贵妃淡淡地说道。 桂嬷嬷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放松下紧张的肩膀,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容贵妃做的事这个打算…… “可老奴还是担心,那一位不知有多少手段。” 容贵妃轻轻点头,“我知道。但与其胆战心惊地过下去,还不如试着自我安慰。” 桂嬷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娘娘您计谋深远,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沉不下这颗心啊。” 容贵妃自嘲一笑,貌似开心,“我若是真有计谋,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桂嬷嬷垂首,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和发愁。 “娘娘,我们接下来还能做什么?”桂嬷嬷抬头满面期待的去问容贵妃。 容贵妃看桂嬷嬷的眼神就能猜到她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但容贵妃的回答注定只能给桂嬷嬷泼冷水。 “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容贵妃不紧不慢道。 桂嬷嬷看着如此淡定的容贵妃,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 “估计宫里这会儿都在议论我的事吧。”容贵妃抿了口茶,随意问道。 桂嬷嬷一听却是气愤地咬牙,“那些喜好嚼舌头根子的,怎能闲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出头之时,您也别跟他们生气。” 容贵妃却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因为那些人生气了?宫里还不就是这样,墙倒众人推,我早就习惯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桂嬷嬷从来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主子身上。 “后宫是个没有人情冷暖的冷血之地,到这会儿还没有人跳出来,只是因为他们还在观望。等到看我彻底无法翻身之后,才会蜂拥而上。” 容贵妃淡定无比,她早已看好了自己的下场。 可不知为何,她根本没有扭转的心思,似乎只有此时,她才真正的属于自己。 长久以来,她这条命,何时为自己活过? 桂嬷嬷在一旁听的冷汗直流,只要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可怕异常。 她只能去烧香保佑主子平安无事,其实也是在祈求自己…… 有了容贵妃这个例子,后宫的其他妃嫔也都夹起尾巴来做人,不敢有任何出格行为,安静的有些过分。 宸妃和德妃依旧是凑在一起。 她们原本是后宫中与容贵妃走得最近的两位妃子,但此时却恨不得与容贵妃撇清关系。 之前有多好,现在就有多讽刺。 宸妃和德妃谈论起宫中之事,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容贵妃”三个字。 容贵妃如今惹上大麻烦,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容贵妃,那就等于是作死。 贤妃那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她也知道容贵妃这回八成是翻不了身。 “娘娘,您说这变化多快?之前宫里的奴才门都在说容贵妃多受皇上宠爱,还说皇后的位置就是给容贵妃留着的。” 小宫女喋喋不休地在贤妃耳边说着从宫里听来的闲话。 贤妃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但也没有打断小宫女。 “真是让人感叹,这天也变得太快了!”小宫女边说边“啧啧啧”地咂嘴。 贤妃这才瞥了她一眼,“少说两句行不行?” 小宫女忙闭上嘴,低下头,“是,娘娘,奴婢知错。” “祸从口出,以后要记得。”贤妃提醒了小宫女两句。 小宫女听话地点头应声。 “容贵妃是因为去郡主府要人,事先未告知皇上才会受此惩罚。”贤妃缓缓道来。 小宫女继续点头。 早在容贵妃从贤妃这儿离开的时候,贤妃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容贵妃迟早都会引火烧身。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想到这些,贤妃却不自觉想到另一个人。 就是徐若瑾。 贤妃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徐若瑾,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小宫女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贤妃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徐若瑾。” 第2085章 箱子 “瑜郡主?怎么了?娘娘怎么会突然想起她?” 小宫女很是疑惑,“您不是已经去信给她了的?” 贤妃仍是摇头,“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您看,要不要奴婢去一趟郡主府,和瑜郡主再解释一下?”小宫女主动提议,贤妃的脸色立即落了下来,“你说去哪儿?” 小宫女正要脱口,却突然反应过来,死死地闭上嘴,拼命摇头。 贤妃看着她训斥道:“刚刚才说完容贵妃被禁足,放在自己身上还是不长记性?” 小宫女揪着手帕快搓碎了,咬唇委屈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 “记住就行了,以后别不动脑子就冲动做事,明白了吗?”贤妃叮嘱小宫女道。 小宫女连连点头,把贤妃的话烙在脑子里,“奴婢省得了,绝对不会再犯。” “郡主府就暂时不要过去,等那边来消息吧。”贤妃吩咐道。 小宫女忙应下来,“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一主一仆正在商量的工夫,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贤妃和小宫女俱是有些许惊讶,这个时候敲门会是什么事呢? 门外的小太监进门,走到近前才开口道:“启禀娘娘,公主府的侧夫人昨儿夜里生了孩子,此时人还在郡主府内。” “怎么去郡主府了?是去找沐阮接生?”贤妃疑惑道。 小太监摇头不知,“听说熙云公主带着侧夫人还有严大人昨天就去了郡主府。” “那么说的话,是巧合?”贤妃推测,更带有疑问。 但小太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这个消息是哪里来的?皇上知道了么?”贤妃又问道,这个问题现在很关键,直接关系到她下一步的行动。 小太监先点头然后说道:“消息正是奴才从御书房那边得来的。” 既然皇上知情,那么这件事就好办得多。 贤妃脑子微微一转,细细地想了起来。 “传我的命令,给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准备些吃食,还有平时用得到的物件。” 贤妃一边吩咐,小宫女一边点头。 “顺便给徐若瑾也送去一些,一共是两份,不要弄混,知道了吗?”贤妃说完还不忘问小宫女。 小宫女忙点头,“奴婢知道了,一定准备好。” “准备好之后就派人送到郡主府去。”贤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在出发之前,先去皇上那边打个招呼,若是见不到皇上,就告诉田公公一声。” “娘娘还有别的吩咐么?”小宫女问道。 贤妃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遗漏才摇摇头。 小宫女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好像有什么想不通。 “怎么了?”贤妃一眼看穿小宫女的心思,就问了一句。 “娘娘,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对瑜郡主这么好?”小宫女的脑子有时候就转不过弯儿来。 提前给郡主府通风报信不说,宫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惦记着郡主府。 就连公主府的人在郡主府生了孩子,贤妃也要给瑜郡主送礼。 关键是,瑜郡主对贤妃,并不友好,甚至是很不友好。 贤妃的脾气,从未上赶着去讨好谁的,这番做法,实在不合她寻常的脾气。 贤妃对此很不在意,“这点事情算什么?我虽然不喜欢徐若瑾,但云秀的命是她保下来的,欠她的人情便这辈子都还不上。” “而且,我一切都是为了云秀,与她无关。” “是奴婢考虑不周,请娘娘责罚。”小宫女很是羞愧,头也垂得更低。 “那就快些去做事吧,别耽搁了。” “是。” *** 无论是严弘文还是熙云公主,都没打算隐瞒蒋明霜为严家产子的事,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皇宫内苑。 只不过夜微言现在焦头烂额,也提不起精神,更分不出心神来给严弘文祝贺。 与外面略严峻的情况不同,郡主府内的气氛一向是轻松自在的。 徐若瑾、熙云公主还有云贵人凑在一起,只是聊天和逗孩子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蒋明霜的身体乏困,就沉沉地睡去,另三人抱着孩子去别屋坐下聊天。 正聊得起劲,梁三在这时求见。 徐若瑾纳闷,抱着悠悠去开门,一眼就看到梁三身后的两个箱子,箱子边还站了个恭敬的小太监。 她疑惑地看着太监问道:“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回禀郡主,奴才是贤妃娘娘宫里的,这些是贤妃娘娘让奴才送来的。”小太监笑眯眯地回道。 “贤妃娘娘知道公主府的侧夫人产子,特意让奴才送来些吃食物件。” 说着,小太监伸手去指,“这一箱是娘娘特意给郡主您的,那一箱是给公主和侧夫人的。” 徐若瑾原本的疑虑也跟着扫清,这些都是贤妃的心意。 至于贤妃的真实目的,徐若瑾更是连猜都不用猜。 小太监面带笑容,心里却十分忐忑。 若是徐若瑾不肯收的话,他回去也没法和贤妃交代。 徐若瑾本也没打算为难传话的奴才,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回去和你的主子说,她的意思我明白,我也领她这份情。” 小太监边听边点头,“瑜郡主放心,奴才一定把您的话传达到贤妃娘娘那去。” 徐若瑾轻应了一声。 “奴才告退。”小太监说完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梁三立刻跟上,徐若瑾抱着悠悠在院内站了一会儿,打开那两个箱子看了看,才吩咐下人把箱子搬走。 贤妃特意派人过来,徐若瑾不用猜也知道,十有八九一定和云贵人有关。 吩咐下人打开箱子,送给她那一箱里有不少小孩儿的衣裳,但却不是给悠悠穿的。 既然如此,衣裳给谁更加不言而喻。 徐若瑾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贤妃恐怕在宫内无时无刻不想着云贵人母子。 徐若瑾明白贤妃的心思,自然也不会难为她。 虽然大家的目的不同,但关心云贵人母子的想法却是一样的。 在这一点上,徐若瑾分得很清楚。 但贤妃是否会成为云贵人的助力,徐若瑾突然拿捏不准了…… 第2086章 过度 徐若瑾抱着悠悠回到屋内,熙云公主和云贵人的声音一顿,齐齐看向门口。 徐若瑾和她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微笑。 云贵人笑问道:“什么事出去那么久?” 熙云公主也想问,但她开口之前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似乎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徐若瑾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云贵人。 贤妃的存在,极有可能是动摇云贵人的唯一因素。 若说云贵人对冰冷无情的皇宫尚有一丝留恋的话,那么就一定是贤妃。 徐若瑾心中也有犹豫,若是此时告诉云贵人贤妃还惦记她的事,会不会让云贵人后悔做出的选择? 可最终决策此事的,也应该是云贵人,自己如若就阻断这个消息,会不会过于无情? 徐若瑾在犹豫不决,熙云公主察觉到徐若瑾似是故意隐瞒了什么。 但她知道徐若瑾的为人,索性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云贵人则始终是笑着的,招呼着徐若瑾道,“郡主也来看看?我和公主正在说淘淘身上的胎记。” 徐若瑾把心思掩饰不见,笑着迎上去,“胎记?悠悠也有一个,就在这儿。” 说着,她指着悠悠身上的胎记给另外二人看。 云贵人凑上来仔细地看了看,“咦,还真是有,而且与淘淘的差不多。” “是吗?让我瞧瞧。” 熙云公主的注意力一直在徐若瑾身上,此时见云贵人一直盯着自己,只能心不在焉的过去看了一眼。 徐若瑾顺势看过去,正和熙云公主的视线对个正着。 熙云公主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定定地看了看徐若瑾,然后才去看了看几个小娃娃的胎记。 徐若瑾被熙云公主别有深意的眼神注视着,略微愣了一下,没等琢磨明白,却是方妈妈敲门走进来。 “各位主子,小主子们该饿了。” 云贵人这才反应过来,光顾着聊天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奶娘们站在门口已经准备好,云贵人不放心的要跟过去看看,“今天淘淘貌似不怎么吃奶,我这也是不放心,跟过去看看。” 云贵人说着对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抱歉地笑了笑。 徐若瑾催她快去,“做了娘就是不一样,去吧去吧。” “稍后就来。”云贵人带着孩子们离去,方妈妈也把悠悠抱走。 屋内就只剩下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两人。 “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沉默片刻,还是徐若瑾先打开了话匣子。 熙云公主也没打算隐瞒,“方才你出去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脸色不太对劲。云贵人没注意,但我看得清楚。” 徐若瑾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你。” “你还想瞒我?”熙云公主诧异道。 徐若瑾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该不该让云贵人知道,我拿不定主意。” 熙云公主略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关于云贵人?什么事?”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徐若瑾怕熙云公主想多,连忙宽慰道,“是贤妃派人送来了两箱物件。说是一箱给你和明霜,另一箱给我。” 熙云公主边听边点头,“这不是挺正常的么?她的消息倒是够快。” “嗯,我看了看给我的那箱物件,里面有贤妃给云贵人的东西。”徐若瑾又道。 熙云公主也瞬间就明白了,“这样啊……她想让云贵人带着孩子回宫?”开口就问到了点子上。 徐若瑾却是不确定地摇摇头,“她没有明说,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是担心云贵人会动摇?”熙云公主又问道。 徐若瑾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我觉得,说或者不说,都没有多大区别。你可以给云贵人多一点信任,她是一个足够坚强的母亲,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反而是你,关心则乱。” 熙云公主以旁观者的姿态给徐若瑾分析。 熙云公主的提醒,徐若瑾也转过弯来。 其实她的确是担心太多,越担心云贵人反而变得越发小心翼翼。 这样过度保护对云贵人母子并无多少好处。 “你说的对,我是该放一放手的。”徐若瑾回答道:“现在她最亲的人不是贤妃,而是她的儿子,做了母亲,她该负责任了。” 陆凌枫得了皇上的吩咐之后,就开始着手安排皇后的葬礼。 因为皇上的信任,所以几乎葬礼所有大小事宜都交给了陆凌枫去办。 大到日子,小到布置,陆凌枫都可以左右,甚至是直接决定。 同一时间,陆凌枫即将上任兵部侍郎的消息也跟着传开。 所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时,反应也是惊人的一致。 “陆凌枫?那个闲散的国舅爷?他怎么能当兵部侍郎!” “他不好好留在佳鼎楼当他的老板,入朝为官这不是胡闹吗!” “这真是皇上的命令?” “这还能有假?陆凌枫眼看就要去兵部上任了!” “简直是荒谬!他、他怎能如此轻松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 “这都是皇上的意思,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那怎么行?监察御史干什么吃的?右相左相呢?这件事不站出来说几句?” “这是皇上亲自下令,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最近是多事之秋,你又不是不知道。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了皇上的霉头。” “总要听听大臣们的意思吧?” “你太天真了,你忘了之前太后去世后,那个御史的下场了吗!” …… 渐渐的,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少。 在事情还没有变明朗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好做出判断。 他们此时还都心存侥幸,万一皇上只是一时冲动,那么陆凌枫能不能坐稳兵部侍郎之职还是两说。 每个人的心思虽然各有不同,但也是大同小异,而且无一例外他们都不看好陆凌枫的仕途。 皇后的葬礼最终被定在了三日后。 这是夜微言与陆凌枫商量之后的结果。 因为皇后的葬礼,陆凌枫也开始频频进出皇宫。 第2087章 坚定 陆凌枫与皇上在御书房时,田公公就跟在一旁低头不语,但耳朵却一直都是竖着的。 虽然皇上想让陆凌枫成为帮手,但田公公始终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可是田公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陆凌枫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表现出让人怀疑的地方。 田公公只有步步紧跟皇上,确保陆凌枫的每一个想法和心思都没有异心。 他是最了解皇上的人。 皇上虽偶尔理智,但多数都喜好为上,而且性格执拗认死理,只要这个人被他看中,他便便不顾一切的信任。 梁霄就已经是个例子,总不能再出现一个陆凌枫吧? 倒不说会有什么危险,可田公公就是心底不踏实。 陆凌枫走后,田公公斟酌着语气谨慎地提醒夜微言,“皇上,您就这么把下帖的任务交给国舅了?” 夜微言却是不以为以,“你方才不都听到了么?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朕信得过他。” 一番话把田公公说得哑口无言。 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做奴才的还有什么好说?要是再不依不饶就是忤逆上意,恐怕皇上也要动气。 皇后葬礼的日子是陆凌枫询问过夜微言之后定下的,至于其他的,夜微言也顾不上,他的烦心事多,要是可以的话,恨不得一句都不过问,全权交给陆凌枫去办。 “有陆凌枫帮朕,这是好事,他不仅给朕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替朕分忧,这是幸事。” 田公公无言以对,只能点头,“皇上所言甚是。” 夜微言越想越满意,欣慰道:“用一个兵部侍郎的位置换来陆凌枫这么得力的助手,值得。” 听了皇上的话,田公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想不通陆凌枫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皇上怎么如此信任他。 恐怕往后的朝堂,更热闹了…… 陆凌枫这些日子很少回佳鼎楼,多半时间都在宫内待着,因为时时刻刻都有关于葬礼细节的事需要他确认。 他得了皇上的命令后就回去准备,根据皇上的要求拟定帖子,凡是附和身份的都下了帖子,随后帖子就被派人送到各处。 被邀请进宫参加葬礼的人有一份名单。 而且这份名单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也不只有名字那么简单。 对于有心人来说,这份名单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 郡主府很快就收到了帖子。 徐若瑾一直都和云贵人、熙云公主在照看孩子,孩子被奶娘抱走,她们三人也有时间说点体己话。 于是徐若瑾就把贤妃送来郡主府东西的事告诉了云贵人。 熙云公主因为知情,所以整个过程只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毕竟最后所有的决定都要云贵人自己来。 云贵人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但很快就变成了欣喜。 “我知道她一定会为我担心,之前以为我死了,她恐怕伤心欲绝,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我,心存愧疚,把所有责任都揽在她的身上。我了解她的性子。”云贵人说着无奈地摇摇头。 徐若瑾安抚云贵人,“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吧,现在再提起也没什么意义。” 云贵人也没有太感伤,顺从地点点头,“郡主您说得对,我希望自己还有机会,有朝一日可以见到姐姐。但若是没有机会,我也不强求。” 云贵人现在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听了云贵人的话,熙云公主也松了口气,扭头去看徐若瑾,给了她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 徐若瑾没想到云贵人看得这么通透,若是放在以前,徐若瑾根本不敢想,这话会是从云贵人口中说出。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徐若瑾拍拍胸口,提着的心也落了肚子里。 云贵人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你放心,我现在想的就是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和淘淘。”云贵人保证道。 徐若瑾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云贵人的变化很大,让人刮目相看。 “我和姐姐的感情这辈子都不会变,但这不影响我的决定。毕竟是否带着孩子回宫,是我自己的事。” 云贵人平淡却坚定地说道,“别人没法干涉我。” 有了云贵人这句话,徐若瑾半悬着的心总算可以彻底放下。 云贵人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徐若瑾,的确是她想多了,她应该对云贵人多一点信心才对。 “这件事是我不好,我在告诉你之前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现在,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幼稚,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贵人看到徐若瑾笑就也跟着扬起嘴角,“这样的日子,是我最喜欢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一直这样下去。” 云贵人也知道这有多难,她能做的就是在心里祈祷,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一会儿我让黄芪把箱子里的东西送到你院子里去,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就留下。”徐若瑾对云贵人说道。 云贵人也不耽搁时间,点头应下来。 “不过明霜产子的消息传得倒是够快,连后宫都得了风声。”熙云公主转移话题道。 徐若瑾和云贵人听了也都跟着点头。 “知道又怎么了?我看除了羡慕的就是不关心的,这两种人都不用管他们。”徐若瑾毫不在意地点着手指说道。 熙云公主一听乐了,“你说得也是。做人还真不能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一副颇有心得的模样就想笑,正要调侃她两句,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这回又是谁?”徐若瑾纳闷地起身去看。 结果又是梁三。 徐若瑾挑眉,正要开口逗两句,就听梁三直接回禀道:“郡主,是国舅爷派人送来的帖子。” “陆凌枫?帖子?他能送来什么帖子?”徐若瑾伸手接过,纳闷地问道。 “皇后娘娘的葬礼。”梁三小声答道。 第2088章 上意 徐若瑾翻开帖子的手一顿,、。 沉吟片刻,却是没看帖子就合上,问梁三道:“四爷知道这事儿么?” 梁三点头,“已经知道了。” 徐若瑾收起帖子,“你等我一会儿。” 话音刚落,徐若瑾就转身回内间与熙云公主和云贵人打了声招呼。 “你们在这儿聊着,我有事去找一下梁霄。” 云贵人没有多想地点头。但熙云公主心细,怕有什么麻烦就起身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熙云公主自然地提起。 徐若瑾没有多说,只是把帖子拿出来给熙云公主看。 熙云公主眉毛一挑,接着看到帖子上的内容,略有些诧异,随后将帖子合上还给徐若瑾。 “你要去么?” 徐若瑾摇头,“还不知道,我正要去问梁霄。” 熙云公主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嗯,那你快去吧。” “那你呢?”徐若瑾没急着走,而是反过来问熙云公主道。 熙云公主不解,“什么?” “帖子肯定也送到公主府了,你会去么?”徐若瑾解释道。 熙云公主神情一顿,“等驸马来消息再说吧。而且,我和明霜应当都是听驸马的。” 徐若瑾的嘴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便跟随梁三去了书房。 徐若瑾在书房外就看到了梁霄。 梁霄好像早就知道徐若瑾会来似的,已经在院子里候着。 徐若瑾也不废话,直接扬了扬手里的帖子。 梁霄连看都没看,“不是陆凌枫派人送来的么?” “嗯,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徐若瑾重新打开帖子,看着上面的内容,询问梁霄的意见,“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陆凌枫有关?” 梁霄视线一转,“怎么?” “皇上让他主持皇后的葬礼,对他也是相当器重了吧。”徐若瑾回道。 梁霄点头,“朝中已经传开,皇上给了陆凌枫兵部侍郎之职。” 徐若瑾听后一惊,“兵部?侍郎?有原因吗?” 梁霄摇头,“皇上突然任命的。朝中也是议论纷纷。” “天降一个兵部侍郎,谁心里都不会痛快。更何况还是一直无过、但也无功的陆凌枫。”徐若瑾很能理解那些大臣的想法。 “也许这是皇上和陆凌枫之间的交易,兵部侍郎就是交换条件,这也不无可能,虽然反对的声音多,但陆家的声誉还在,不可小观。”梁霄淡淡地说道。 徐若瑾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陆凌枫心思深沉,谁知道暗地里揣着什么心眼儿,可惜皇上却这么信他?果然识人不清。” 梁霄却并不在意,“不管。” 徐若瑾也觉得是这么个理,“说正事儿,皇后的葬礼我们去还是不去?” 梁霄沉默片刻,没有急着回答徐若瑾的话,而是叫来梁四。 “你现在去查,这帖子都谁手里有。”梁霄吩咐道。 梁四领命,“是,四爷!” 梁四离开,徐若瑾看着手里的帖子,轻轻叹了口气。 梁霄察觉到不对劲,走到徐若瑾身边轻轻用手揽着她的腰,拉的离自己更近。 徐若瑾轻声道:“你不觉得,这个葬礼没那么简单么?我的预感很不好。” 梁霄看到徐若瑾脸上担忧的神色,反问道:“皇室的葬礼何时风平浪静过?” 徐若瑾想了想,的确无法反驳。 太后的葬礼上,也同样发生了很多事。 梁霄的手一抬,摸了摸徐若瑾的头发,“人死为大,但不见得所有人都这么想。他们想要惹麻烦,随他们去就是。”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会去?” 徐若瑾听出梁霄的话外之意。 梁霄仍是没有表态,“你担心郡主府的其他人?” 徐若瑾点头,“我怕你我离开之后,会有人趁机对郡主府下手。云贵人母子,熙云公主和明霜,还有刚出生的孩子,他们都在。” 梁霄理解徐若瑾的感受,若是郡主府只有他们夫妇二人,自然没这么多担忧。 但现在不同,他们不能只考虑自己。 梁霄没有任何慌张,他比徐若瑾要早想到这些,他既然决定进宫,就一定有护住郡主府内所有人的办法。 “你的担心没有必要。因为动不动郡主府,要看皇上的意思。” “你说的也是,这件事就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而此时接到帖子的不单单是徐若瑾,还有夜志宇。 夜志宇拿着帖子在手里转了转,却没急着打开。 “陆凌枫送来的?”夜志宇问手下。 手下回道;“是宫里的人。” 夜志宇冷笑一声,“这个陆凌枫倒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话音刚落,夜志宇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恰当”,又改口道:“差点忘了,陆家早已没有‘鸡犬’,只剩下陆凌枫孤家寡人。” 夜志宇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轻视和嘲讽。 他本就没把陆凌枫放在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开酒楼的,挂了一个国舅爷的名头而已。 但那是之前,现在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陆凌枫是新任兵部侍郎。 夜志宇只要想起这茬,脸色就很不好看。 “就看你坐不坐得稳这个位置,最好别被我抓住把柄,不然就来我大理寺吃点苦头!”夜志宇恶狠狠地自说自话道。 夜志宇本不打算翻开帖子,毕竟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 他随手就把帖子扔进了一旁的火盘中,橙红色的火焰瞬间就烧焦了帖子边,化为灰烬。 就在这个瞬间,夜志宇的眉头一凛,像是看到了什么的。 不等周围的手下反应过来,夜志宇利落地伸手一捞,就将烧了两角的帖子又拿了回来。 “大人!”手下们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忙上前一步要看个究竟。 夜志宇伸出手一摆,“无事。” 说完,夜志宇轻微地皱了皱眉,毕竟帖子是从火盘里取出来还带着火星。 “你们先下去。”夜志宇挥退众人。 手下们面面相觑,但也听话地退下。 夜志宇看着帖子,随后翻开,双眼微微一眯。 他方才果然没有看错,这帖子中“另有乾坤”。 翻开的帖子内有一张不大的邀请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这次会进宫参加皇后葬礼的人名。 夜志宇的名字也赫然在上。 他并不知道陆凌枫此举的用意,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第2089章 帖子 夜志宇顺着人名看,所幸方才的火并没有不名单烧掉太多。他依稀还能辨认出所有名字。 名单上有徐若瑾和梁霄的名字,这没什么稀奇,夜志宇也并不在意。 不过夜志宇的视线没看多少个名字就顿住了,被一个人名牢牢吸引了视线。 夜志宇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但很快夜志宇就冷静下来。 “夜微澜”三个字就在帖子上,不容置疑。 夜志宇甚至怀疑过这张邀请单的真实性。 因为陆凌枫的做法,夜志宇不得不多加思考,这张邀请单上的所有人是否都是皇上的意思? 若是皇上把此事交给陆凌枫去办,也就是说皇上极有可能并不知情。 这么一来,夜微澜若是真的入宫,那么事情将会变得非常麻烦。 在夜志宇看来,皇上暂时还没有要动夜微澜的意思。 不然,他作为御林统领,又是大理寺卿,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而且,若是这个时候动夜微澜,给他发了帖子是否会打草惊蛇? 夜志宇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最起码在看到这张帖子之前,夜志宇并没有接到皇上的命令。 那陆凌枫到底是什么动机? 这么猜测下去不是办法,夜志宇决定立刻进宫去找皇上确认,皇上是否知晓此事并且默认了陆凌枫此举。 若一切属实,那夜志宇更要提早布置和应对,毕竟夜微澜的实力不容小觑。 而此时皇家馆驿内。 夜微澜也听郭公公提起帖子的事。 “帖子分了多少?”夜微澜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公主府,郡主府,侯府,相府……”郭公公一个个说着。 夜微澜表面看起来并不在意,但其实郭公公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耳朵里。 郭公公说完,夜微澜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说,帖子会不会送到馆驿来?” 听到夜微澜的话,郭公公一时语塞,不知该回答什么。 夜微澜却好像并不要郭公公的答案,而是冷笑一声,“等着看吧,看看我们的皇上有没有这个胆子和心机。” 郭公公的头垂得更低,低声道:“王爷,奴才听说这帖子是陆凌枫……”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夜微澜的嗤笑声打断,“陆凌枫?那又如何?” “王爷,如今大臣们都在议论,陆凌枫即将坐上兵部侍郎之位的事。”郭公公又道。 夜微澜仍是不屑,“这只不过是夜微言给他的一点好处罢了,他不会得意太久。” 郭公公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点头。 “他若是敢给本王下帖子,那本王倒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本王看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因为他根本没这个胆量!”夜微澜信誓旦旦道。 郭公公不用猜都知道夜微澜说的一定是当今圣上。 因为寻常王爷嘲讽圣上最多的就是胆小如鼠,优柔寡断。 夜微澜不知郭公公心中所想,不屑的道:“想和本王斗,也要看看有没有资本。本王若是他,就识时务些,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况且他现在做什么也没用了。”夜微澜的嘴角勾起一丝轻蔑又得意的邪笑。 笑声未停,突然传来叩门声,有人求见。 第2090章 关心 郭公公的心不知为何惊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闪过。 他下意识去看夜微澜。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夜微澜斜了郭公公一眼。 郭公公回神立刻去开门。 不一会儿,郭公公就回来,神情却严峻了几分。 夜微澜看到郭公公的样子脸也跟着一沉,他的视线一下就扫量到了郭公公手里的东西。 在看清那是什么物件的瞬间,夜微澜的脸色更加难看。 “王爷,这……” 郭公公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把手里的“烫手山芋”交给夜微澜。 皇后葬礼的请帖这会儿才到,偏偏还是在王爷说出那些话之后。 郭公公在看到这帖子的瞬间都惊住了,怎么都想不到这帖子居然真的会送到馆驿来。 “还不快拿来!”夜微澜前后表现判若两人。 郭公公不敢拖延,立即双手将帖子呈上。 夜微澜看着帖子上的内容,手握成拳,帖子在他手里变得皱皱巴巴。 郭公公不自觉吞咽了口唾沫,他都看得出此时的夜微澜已是愤恼无比。 夜微澜的视线还未从帖子上移开,眼里就像要喷出火来似的。 “这帖子是谁送来的?!”夜微澜咬牙切齿道。 郭公公在一旁战战兢兢,听到夜微澜的声音肩膀不自觉一抖,“是陆凌枫派人送来……” “这还用想么!”夜微澜把气撒在郭公公身上。 “奴才该死!”郭公公随即跪地求饶道。 夜微澜眼神狠厉,一个冷漠的视线扫过,“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也敢给本王脸色看,本王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不等郭公公开口,夜微澜又道:“姜中方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郭公公点头,“等您吩咐。” “宫中呢?可有戒备?” “并无。” “是没有,还是你们这些废物没有察觉?”夜微澜语气冰冷,但神情却看不出喜怒。 郭公公比任何人都了解夜微澜,知道夜微澜这样的表现就说明他有些急躁。 “回禀王爷,皇宫内没有一点动静,都在准备皇后娘娘的葬礼。”郭公公为了让打消夜微澜的疑虑,特意加重了语气。 事实证明,这招的确有些用处。 夜微澜只是淡淡地扫了郭公公一眼,就没再追问。 “夜微言此举是要把本王往死路上逼。”夜微澜无比淡定地说出这句话。 郭公公即便心中有数,听到此话也是一身冷汗袭身。 “如若这一次本王去了,就别想活着回来。”夜微澜的脸色很难看,冷到看不出血色。 可是夜微澜和郭公公都很清楚,若是不进宫,就必须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理由。 可毕竟现在他在明处,并不知道进宫之后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为了谨慎,所有事都要小心,夜微澜更不会轻易冒险,从现在开始才是关键,走错任何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情况陡然变得严峻,夜微澜眼神一厉,“告诉姜中方不能再拖,听本王的,随时候命!” 郭公公不停点头,“是!” 但是当务之急仍是解决三日后的葬礼。 郭公公的眉头未有舒展,不经意地瞥了夜微澜一眼,却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就在郭公公以为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时,夜微澜却是突然启唇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那王妃的葬礼也定在三日后好了。” 郭公公一愣,几乎是下意识抬头惊讶地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的嘴角却浮现淡淡的笑意,“王妃应该也不喜欢办的太繁复,只要请几个亲人来就好。” 郭公公只能愣愣的点头,脑袋其实还没有转过弯来。 三日后是皇后的葬礼,夜微澜要把梁芳茹的葬礼也定在三日后,这就是他不进宫的理由? 郭公公想通之后仍是不敢置信。 他甚至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种压力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王爷您要请谁来,奴才好去准备。”郭公公尽量镇定地问道。 夜微澜不甚在意,“说了是亲人,难道两只手数不过来么?” 郭公公不敢反驳。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大的事还是应当和梁霄商议一下。”夜微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嘴角的笑容更深。 看到夜微澜意味深长的笑容,郭公公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奴才立刻派人送帖子去郡主府。” 而与此同时,帖子也到了公主府严弘文的手中。 严弘文拿着帖子沉默了一会儿,偌大的公主府就只有他一人,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纠结了片刻,严弘文还是决定拿着帖子去郡主府。 虽然严弘文也知道自己若是就这么去了,一定少不了又要被徐若瑾冷眼相待。 但严弘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厚起脸皮吩咐下人备马。 熙云公主从徐若瑾那里听说帖子的事后就一直有点心神不宁。 她猜到严弘文应当已经收到帖子,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她难免有些担心。 只是就算严弘文来了,熙云公主也是一脑袋浆糊,不知该怎么办好。 按理皇后的葬礼,她这个做公主的一定要出现才对。 但熙云公主对此顾忌颇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宫里宫外的麻烦加起来数不胜数。 熙云公主甚至无法把皇后的葬礼当做普通事来看待,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葬礼上一定会发生点不愉快的事。 熙云公主不敢往下想,更不敢随意猜测,怕被自己一语成谶。 想到这里,熙云公主不禁叹了口气。 她只是突然想到了皇后,还有这么小就失去母亲的小公主。 所有人的命运都存着未知数,也许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刻就只剩冰冷的尸体。 原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出生的小公主,命运也不见得比普通人家的小孩强多少。 熙云公主的感慨过于明显,一侧的云贵人也看出不对劲,她关切地唤了一声,“公主?” 熙云公主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怎么?” “没什么,只是我看你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云贵人关心地问道。 熙云公主反应过来,先是笑着摇摇头,然后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想皇后的葬礼。” 云贵人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 第2091章 纠结 二人沉默片刻,云贵人才淡淡道:“日子定下来了?” “嗯,三日后。”熙云公主答道。 云贵人点了点头,“方才……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熙云公主知道云贵人说的是不久之前,她和徐若瑾在门外聊的那些话,就顺着云贵人的话应声,“对,就是这件事。” 云贵人略一沉吟,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每一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云贵人的这句感慨听在熙云公主的耳中也更有共鸣。 熙云公主也正在感叹世事无常,“嗯,皇后自缢的前几日我还进宫去看过她,虽然她情绪不太稳定,但也不至于会……” 下面的话熙云公主没有说完,云贵人也已经明白。 只不过这是皇宫内苑的事,她们二人不便多说。 对云贵人来说,皇后算不上什么好人,她甚至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自己仍在宫内,想要生下淘淘会有多难,而皇后,就会是她最大的阻碍。 依着自己的性子根本不会是皇后的对手,在那个吃人的后宫也无法轻易生存。 不过幸好,她逃了出来,而且在郡主府,她和淘淘都平安无事。 可是那些还留在后宫里的女人,就没有自己这么好运了。 想到这些,云贵人不禁为贤妃担心。 贤妃一个人在那样的地方生存,以前还好,至少还能和自己有个照应。 从自己出宫之后,就只能由她一个人面对所有困难和危险。 熙云公主看到云贵人一副神伤的模样,还以为是皇后的死给了云贵人不小的触动,轻声安慰道: “虽然我们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但说不定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反而是解脱。” 云贵人没有反驳,闻言只是轻轻地点头。 死者为大的道理她也懂,她这会儿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说皇后生前的种种。 熙云公主又安抚了云贵人几句,毕竟皇后的事情也过去有些日子,还是过好眼下最重要。 “那公主殿下,你会进宫去参加葬礼么?”云贵人问道。 这个问题却是把熙云公主问住了,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只好把问题丢给严弘文。 “还是看驸马的意思吧。”熙云公主说着又道:“明霜的身体还这么虚弱,我有点不放心。” 云贵人了然地点头。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熙云公主和云贵人听到动静都抬头朝门口方向看去。 是徐若瑾正走进来。 徐若瑾推开门就感受到两道视线,而且屋内的气氛还有点不对劲,她好奇地走近,“出什么事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脸色都这么凝重?” 熙云公主和云贵人对视一眼,却是先勾起嘴角笑道:“哪有什么,你想多了。” 徐若瑾疑惑地扫量着云贵人和熙云公主。 云贵人避开了徐若瑾的视线,熙云公主感觉想要隐瞒徐若瑾难度太大,就舒了口气道:“还不是皇后的葬礼。” “你们也在愁这件事?”徐若瑾不自觉道。她刚从梁霄那回来,被皇后葬礼的帖子折腾地头疼。 熙云公主一听,“也?” “嗯,我不是收了帖子么?刚和梁霄商量去不去,这不才回来。”徐若瑾说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云贵人和熙云公主都看着徐若瑾,神情不约而同地带着几分好奇。 “那你想好了吗?去还是不去?”徐若瑾大咧咧地问起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没等接过话茬,就被徐若瑾摆手打断,“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等严弘文的意见嘛。” 被徐若瑾抢白,熙云公主哭笑不得道:“就算他来,也要问问我的想法吧?” 徐若瑾这才一扁嘴,“那你的想法呢?” “我倒是觉得去也可以。”熙云公主回道,“但是,我担心明霜,还有宫里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有一样的想法,她的神情也跟着变得严峻。 “此行或许会有危险,但若是不去的话也说不过去。至于明霜你可以放心,在我郡主府,我一定可以护她们周全。” 徐若瑾的“她们”自然还包括云贵人母子。 熙云公主从不怀疑徐若瑾的本事,把明霜留在郡主府也的确比公主府更放心。 熙云公主沉思片刻,却没有立刻答应,毕竟还是要问问严弘文的意思。 “你也别想那么多,等严弘文来你们商量一下。”徐若瑾理解到的说道。 熙云公主点头。 “听说这葬礼是陆凌枫负责操办的,而且他已经是兵部侍郎,不再单单只是国舅爷和佳鼎楼老板。” 徐若瑾说着视线淡淡地扫过云贵人。 如今云贵人再听到“陆凌枫”三个字,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感慨。 “兵部侍郎?他入仕为官了?” 熙云公主十分好奇,在她的印象里,陆凌枫一直是个“不务正业”的国舅爷,似乎对出仕没多大兴趣。 徐若瑾点头,“皇后的葬礼结束,估计任命令就会下来。” “陆凌枫,”徐若瑾顿了顿,然后说道:“他一直都是个有计划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云贵人不知徐若瑾为何会这么说,面上带着疑惑。 她对陆凌枫的印象很简单。 那是退了自己亲事的人。 那也是护佑自己在其别院生子的人。 其余之事她一概不知。 “或者应该这么说,陆凌枫是一个狠心无情的人。”徐若瑾直接点明。 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看着云贵人。 云贵人心里一震,她知道徐若瑾不是说笑。 不只是云贵人,一旁的熙云公主也是愣了一下。 熙云公主从来都极少关注陆凌枫,只是没想到,在徐若瑾的口中,陆凌枫却更像一个运筹帷幄,心机深沉的人。 这份心机若是用的好,或许会让他在大魏的朝堂上添光加彩。 可是,一旦陆凌枫有了别的念头…… 熙云公主只想了一个开头就强行打断了自己。 一定是自己最近碰到的事情太多,所以习惯性就把人和事都往坏处想。 第2092章 质问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离我们还有点远。”徐若瑾又把话题牵回来。 云贵人和熙云公主心下稍定,都没有在多说什么。 徐若瑾的眼底此时却闪过一丝阴沉,她可不信陆凌枫会没有任何目的为大魏效力。 她亲耳听陆凌枫说过,要她劝梁霄谋反,不要再为夜微言还有这个无能的王朝奔走。 现在陆凌枫无论做什么,在徐若瑾这里都会被先扣上“谋逆”的帽子。 徐若瑾不想等自己被坑惨了才追悔莫及。 陆凌枫如今孑然一身,做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 但徐若瑾不同,她的家和牵挂都在这里。 若有谁想要破坏这份安宁,徐若瑾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而此时皇宫内。 右相在去御书房面圣的路上,“冤家路窄”地碰到了陆凌枫。 脚步匆匆的右相身体一顿,脸色很不好看,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则始终淡淡的神情,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如往常没有多少不同。 宫内因为葬礼多了些许白色的布幔,连气氛都变得肃穆清冷几分。 右相此时心中是一百个后悔,要是自己早一点进宫,或许就不会碰上陆凌枫。 他与楚震翔得知皇上把皇后葬礼一事全权交给陆凌枫处理之后,均是惊讶无比。 这么大的事如何能交给一个普通的酒楼老板? 但很快,陆凌枫将要被任命兵部侍郎的消息接踵而至。 这下右相和楚震翔更加坐不住了。 他们恨不得立刻冲劲宫来阻止皇上。 原因很简单,他和楚震翔都不认为陆凌枫有本事可以胜任兵部侍郎,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收到了葬礼的帖子。 帖子内的邀请名单,他们二人自然也都看的到。 无一例外都被夜微澜的名字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事,皇上甚至没有知会他二人一声就做了决定? 右相与楚震翔越想越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说不定皇上还被蒙在鼓里。 皇后葬礼的大小事宜又是交给陆凌枫去办,他们都怀疑此事和陆凌枫脱不开干系。 右相与楚震翔略一商议就匆匆进宫,本想在任命状下来之前让皇上改变心意,却没想到先和陆凌枫撞了个正着。 看着一身白衣的陆凌枫,右相脸上带着明显的嘲讽。 陆凌枫却好像没看到似的,仍旧脚步不停地迎了上去。 右相本想压制火气不与陆凌枫计较,但陆凌枫云淡风轻的表现却是深深刺激了右相。 “你为何会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右相一张嘴就质疑陆凌枫道。 陆凌枫好像早就料到右相会是这种反应,只微微一笑,“右相大人的消息这么灵通。” “别和我废话!”右相不耐地打断道。 陆凌枫浅笑,“自然是皇上亲自任命。右相大人若是还有什么疑问,不妨亲自去问皇上。” “你!”右相气得眉毛都要飞起,“你最好别太嚣张,兵部侍郎不过是一个三品官职,不要得意得太早。” “右相大人误会了。”陆凌枫仍是不紧不慢,“下官从未想过一个兵部侍郎就嚣张跋扈,不仅如此,还时刻警醒自己,莫要因着这一点小事就翘尾巴。” “你……”这口气右相自然不肯轻易咽下。 但这里怎么说也是皇宫,若是争论起来,右相有理也变没理。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说说,你为何要给涪陵王递帖子!” 右相说起这个特意压低了声音,但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陆凌枫却是依旧淡定,“有些事,不用下官说,右相大人应该也明白。也就不必询问得如此追根究底。” 右相双眼微微眯起,盯着陆凌枫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不自觉有些紧张,但却挥之不去。 “你是要在皇后的葬礼上对涪陵王下手?”右相终于还是说出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在喉咙里打转。 右相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凌枫看,陆凌枫则是一副坦荡没什么好隐瞒的模样。 可是过了半晌,右相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陆凌枫沉默片刻后只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切都要看皇上的心意。” 右相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情很是复杂,“你是说,这帖子都是皇上的意思?” “右相大人不是说了么?下官只是一个小喽啰,哪里来的本事决定这么大的事呢?” 陆凌枫似笑非笑地把右相的话还给他。 右相吃瘪,脸色阴沉,却无法反驳,只能抬高声音质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问问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陆凌枫毫不介意,还伸手做了“请”的动作,“腿长在右相大人身上,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右相愤懑不已,看着陆凌枫越是坦荡,反而心生疑窦。 难不成这些真都是皇上的意思? 陆凌枫与自己周旋这么久,始终面不改色,就连回答都格外随意。 右相有些摸不透,就连去找皇上的脚步都有所迟疑。 陆凌枫一眼就看穿了犹疑的右相到底什么心思,他嘴角一沉,“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这个小喽啰就告退了,皇上那边还有吩咐等着去办。” 右相忿恨地咬牙,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凌枫离开。 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然的话皇上怪罪下来,自己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只是让陆凌枫这么一搅和,右相也没了主意,不知这御书房该去还是不该去。 纠结了片刻,右相脚步一转,竟是顺着来时的路又走了,匆匆出宫去了忠勇侯府。 皇家馆驿。 “你说,若是那些接了帖子的人查到本王也在名单之列,会是什么表情?” 夜微澜的声音突然响起。 郭公公身上一抖,一股寒意从头窜到脚。 他的余光看到夜微澜的神情,似乎是在笑,但郭公公却想不出这有什么好笑。 郭公公沉默不答,夜微澜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第2093章 安心 “本王让你下的帖子,送到郡主府了么?” “王爷放心,已经送到。” “那就好。本王的心意,徐若瑾和梁霄一定可以理解。让他们来参加王妃的葬礼不过分吧?” “合情合理。”郭公公垂首答道。 “他们若是不来,可就说不过去了。”夜微澜话中似乎另有深意。 郭公公没有接话,而是说道:“那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探查一下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态度?” 夜微澜斜了郭公公一眼。郭公公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奴才多事!奴才该死!” “三日后自然会有答案,这么心急做什么?” 夜微澜却只是幽幽说了这么一句,没有训斥郭公公。 郭公公的冷汗都把后背浸湿了,难得夜微澜如此冷静,连他都有点不自在。 “这么大的事,也该通知皇上一声,不然反倒成了本王的不是。”夜微澜说道。 郭公公眼珠一转,马上明白了夜微澜的意思,“奴才这就去办。” 夜微澜不再说话,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梁芳茹葬礼的帖子的确按夜微澜的吩咐送到了梁霄的手上。 梁霄连帖子都没打开就猜到夜微澜打什么主意。 虽然梁霄不愿把夜微澜见不得人的心思说与其他人听,但毕竟事关梁芳茹,他还是派人去把徐若瑾叫了回来。 徐若瑾一眼就看到桌上多出来的一张帖子。 她的眉头皱起,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梁霄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夜微澜送来的,也是在三日后。” 一听“三日后”,徐若瑾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她拿起帖子迅速翻看了一眼。 果然是梁芳茹的葬礼帖子。 “夜微澜这是什么意思?!”徐若瑾生气地把帖子狠狠甩在桌上。 “卡在这个时机,他拿捏的很准。”梁霄难得的夸了他。 徐若瑾却是怒不可遏,“我们还没找夜微澜算账,他居然还有脸送帖子来!” 梁霄在一旁安抚,“正好,也能看清他的诡计。” 徐若瑾很是烦躁,“这下怎么办?皇宫的帖子,还有三姐的。我们去哪个?”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去皇后的葬礼,那就要失了亲情。 但要是去馆驿,就是不忠君意。 徐若瑾纠结不已,又愤又恼,不住地跺脚,越想越烦闷,“夜微澜绝对是故意的!” 梁霄当然不会反驳,因为夜微澜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他不敢进宫,只能用这种办法。” “这么大的事总得先禀报皇上吧?难道皇上会同意?”徐若瑾说完才反应过来,夜微澜既然有胆子派帖子,自然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皇上未必会反对。”梁霄说道。 徐若瑾郁闷非常,“这简直是恶心人!” “不必因为这种人生气。”梁霄安慰徐若瑾,“这样更好,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郡主府带着。” 徐若瑾一听愣住了,然后用胳膊肘捣了梁霄一下,“说什么呢你!” 梁霄却是一脸淡定,“怎么了?反正你也决定不了不是么?我们留在郡主府,省的麻烦。” 听起来是很有意思,但…… 徐若瑾还是觉得梁霄的办法不太合适。 “咱们本来就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若是哪儿都不去,还不得被那群老臣……”徐若瑾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等她说完,梁霄就猜到下面的内容,给她吃定心丸道: “你放心吧。三日后我们关起门来,无论谁来都不理。” 这虽然听起来像是耍无赖,但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是唯一的办法。 “其实,别人怎么说无所谓,只是我们连三姐的葬礼都不参加,会不会被人说太冷血?” 徐若瑾已经基本同意梁霄的话,只是她还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梁霄却是挑眉去看徐若瑾,“你何时开始怕这些流言了?” 她定定的看着他。 他也低头看着她。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清醒了不少,大约是因为事情凑在一起又很麻烦,所以徐若瑾的脑筋也很乱。 见徐若瑾不说话,梁霄脸上的宠溺渐渐收起,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三姐的仇,我一定会报!夜微澜,也必须死!”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梁霄,她丝毫不怀疑梁霄的话。 梁霄冷冷的声音伴随着几不可闻的震荡触碰着徐若瑾的面颊,“我对夜微澜在三姐葬礼上演戏一点也没有兴趣,我们去反而是侮辱了对三姐的‘情’。” 此时梁霄脸上露出的表情让徐若瑾心潮澎湃,但她面上却只是淡定一笑。 这才是自己爱的男人。 蒋明霜虽然只是公主府的侧夫人,但她产子的消息,田公公关注,夜微言自当也少不了问几句。 只是几句过后,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严弘文的身上,“有了儿子,他也该踏踏实实帮朕做事了。” “熙云呢?” 田公公听皇上提起熙云公主,就猜到他在担心什么。 “皇上您放心,熙云公主对侧夫人爱护有加。据老奴所知,二人关系也很是不错。” “那就好。”夜微言边说边点头,“朕听说,那个侧夫人也是徐若瑾的好姐妹?” “正是。”田公公垂首恭敬应道。 “你知道,朕也是怕熙云会有情绪。”夜微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田公公宽慰道:“皇上您多虑了,熙云公主一向是温婉识大体,不会为这些小事费神。” 夜微言频频点头。 “嗯,熙云也有段时日没进宫了吧?正好皇后的葬礼,朕也可与她说几句话。”夜微言道。 夜微言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把严弘文叫进宫来,顺便赏赐一些小玩意,门外响起的通传声打断了夜微言的思绪。 夜微言眉头微微一皱,原来是夜志宇来了。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夜志宇安稳地双手合十,态度谦恭。 夜微言有点纳闷,“你怎么来了?” “臣有事要向皇上求证。”夜志宇不会拐弯抹角,直接硬邦邦地问道。。 “何事?” “臣今日收到了三日后皇后娘娘葬礼的帖子。”夜志宇道。 夜微言点头,“嗯,然后呢?”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2094章 信任 夜志宇察觉到皇上的反应,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今日极有可能是白来了一趟。 他顾不上多想,而是直接把进宫之前所思所想都和盘托出。 “皇上,臣得知涪陵王那日也在邀请之列?”夜志宇试探着问道。 他想得很简单,只要夜微言摇头,那么这件事就再好办不过。 一切都是陆凌枫背着皇上在捣鬼。 但出乎夜志宇的意料,夜微言的面上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似是早已知晓此事。 “没错。”夜微言应声,“你到底要说什么?” 夜志宇神情略有些诧异,“皇上?既然您知情,为何还要将此人列入邀请人之中?” 夜微言有点疑惑,“你的意思是,朕不应该叫他进宫?” 夜志宇也不客气,直接点头,“臣只是觉得涪陵王此时进宫有些不妥。” “为何?” “因为臣没有接到命令,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做好完善的部署,并不容易啊。”夜志宇希望夜微言能改变注意。 夜微言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夜志宇预料中的神情。 “皇上?” 见夜微言迟迟不回应,夜志宇越发急切,忍不住脱口而出。 夜微言却是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朕心中有数。” 夜志宇没想到皇上会是这种答案,当下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 夜微言却没有要与夜志宇解释的意思,说完那模棱两可的一句就不再出声。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夜志宇再次开口,但这一次他又把矛头对准了陆凌枫。 “皇上,臣以为这件事会不会是国舅爷操之过急了?”夜志宇道。 夜微言在御案后,闻声抬起眼皮瞥了夜志宇一眼,“你这话是何意?” “皇上,陆凌枫多年没入朝堂为官,向来闲散惯了,很多事鲁莽行事,并没有把事情制定稳妥就肆意妄为,恐怕……” 夜微言脸色一沉,“这是朕的意思,你要说什么?” 夜志宇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请皇上三思,而且让涪陵王进宫此举也应当慎之又慎。” “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来教朕!”夜微言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怒气。 一旁的田公公忍不住给夜志宇递了个眼神,上前安抚道:“皇上您息怒,夜统领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并无歹意。”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对夜志宇道:“好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你只管等着朕的吩咐就是。” 夜志宇心中有个疙瘩解不开,闻言却也只能咬着牙应下。 “朕可以再说一次,陆凌枫是朕亲自任命的,朕相信他能将此事办好,就这么简单。”夜微言说完,夜志宇的心一抖,头皮都麻了。 “是,臣定牢牢铭记在心。”夜志宇除了应声没有别的办法。 但夜志宇心中的巨浪却没有丝毫平息。 他看不透为何皇上会如此信任陆凌枫。 虽然一个兵部侍郎并不会让夜志宇有所忌惮,但这整件事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氛。 夜志宇无法多问,只能暗地里靠自己去查。 第2095章 准了 夜志宇与皇上的对话算不上愉快,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这么急着进宫来找皇上。 不仅没有让皇上改变主意,反而自己惹了一身不是。 夜志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把这一切自然而然地归咎到陆凌枫身上。 偏偏这么巧,夜志宇还没等离开御书房,陆凌枫就前来求见。 夜微言的面色稍缓,让人进来。 陆凌枫与夜志宇打了个照面,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没什么表情。 夜志宇的眼神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审视与反感。 相反,陆凌枫则是嘴角一弯,主动与夜志宇微笑点头示意。夜志宇仍是一副冷酷做派,并不理陆凌枫。 夜微言把二人动作看在眼中,略有些不满地看了夜志宇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你怎的此时过来?可是皇后葬礼有要商议的细节?”夜微言问陆凌枫道。 陆凌枫却是摇头,神情严峻道:“启禀皇上,臣刚得到消息,涪陵王妃的葬礼也定在了三日后。” “什么?!”夜微言大惊。 就连夜志宇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睁大了双眼,狐疑地看着陆凌枫。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夜志宇压低声音盯着陆凌枫问道。 “这很重要么?”陆凌枫瞥了夜志宇一眼,紧接着又对夜微言道:“皇上,臣以为,涪陵王很快就会派人送消息来宫中。” “他不可能不知道皇后的葬礼在三日后,还要定在同一日,他到底是何居心?!”夜微言气愤不已。 夜微澜处处与自己对着干,夜微言念在兄弟一场才没有做的那么难看,没想到夜微澜不仅不领情,还故意找茬? “皇上息怒,涪陵王的心思路人皆知,这一次公然抗旨,只要您一身令下,臣立即去馆驿将人抓起来送进大理寺严办!” 夜志宇拱手请命,只等夜微言点头。 夜微言被夜微澜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夜志宇的话对在气头上的夜微言来说,很有吸引力。 若是只有夜志宇在的话,或者夜微言最后就会点头。但陆凌枫也在,这事就没那么简单。 相比于夜微言的气愤和夜志宇的冲动,陆凌枫倒是显得非常冷静。 陆凌枫看出夜微言也在犹豫,毕竟谁都没有预料到夜微澜会来这么一手。 夜微言既不想打乱自己的计划,更不想就这么放过夜微澜。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夜微言看着陆凌枫随便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陆凌枫没有丝毫慌张,闻言沉吟片刻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臣倒是有不同的想法。”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夜微言追问道。 夜志宇听到陆凌枫的话脸色一沉,但是碍于这里是御书房,又是皇上亲自发问,他也不好随便打断。 “臣以为,无论涪陵王把王妃的葬礼定在哪一日都无所谓。”陆凌枫道。 夜微言皱眉,但没有接着反驳。 而是夜志宇沉不住气,冷声道:“你是要皇上咽下这口气,不与涪陵王追究?” 陆凌枫对夜志宇的“挑拨”没什么反应,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夜志宇手上微微用力,似乎随时准备着,只要陆凌枫说错一个字,他就要给陆凌枫点颜色看看。 但夜微言却是出奇的有耐心,“你接着说。” “皇上您不光要考虑涪陵王,还应当想想王妃的身份。王妃出身梁家,是梁大将军的三女儿,更是梁霄的三姐,他们姐弟二人关系亲厚,非比常人,这事世人皆知。” 陆凌枫显然早有准备,“死者为大,您也要想一想,为何梁霄从京郊回来,迟迟没有动作,或许,他就是在等葬礼过后。” 夜微言恍然,陷入了沉思。 夜志宇没想到陆凌枫居然用梁霄当挡箭牌,顿时哑口无言。他甚至能预料到自己这次恐怕要败兴而归。 “而且涪陵王选择让王妃与皇后同日葬礼,自然就要降低葬礼规制,这已是委屈了王妃。” 陆凌枫顿了顿,转到正题,“皇上不反对,想必梁霄也一定会感恩您的宽容大度。” 陆凌枫说完仍是站在原地,神情淡淡看不出端倪。 夜微言因为陆凌枫的一席话陷入沉思,显然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行性。 夜志宇有心想要劝皇上别听陆凌枫的胡言,但夜微言的迟疑,却让他没有开口。 迟迟拿不定主意,夜微言去看夜志宇,“你有什么想法?” 被皇上点名,夜志宇斟酌片刻,答道:“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妥。” 夜微言“嗯”了一声示意夜志宇继续说下去。 “皇上何必为了讨好梁左都督而纵容涪陵王?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夜志宇说话有力,不容置喙,“功归功、过归过,这一点,想必梁左都督也能理解的。”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看向陆凌枫,这话就是说给陆凌枫听的。 陆凌枫面不改色地听着,皇上不表态他就不开口。 夜微言明白夜志宇的意思,但夜志宇的用词让夜微言很无语。 “朕何时讨好过梁霄?”夜微言责备地看了夜志宇一眼。 “臣一时情急难免失言,请皇上恕罪。”夜志宇立刻请罪。 夜微言摆手,“算了算了,你的冲动性子也该改一改。” 夜志宇垂首没有说话。 陆凌枫的话不无道理,但夜志宇说的也没错。 夜微言这下更加拿不定主意,又去看陆凌枫。 “皇上,有些人耍小聪明,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您只要沉得住气,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陆凌枫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但夜微言却是深吸了一口气。 夜志宇察觉到夜微言和陆凌枫之间独特的君臣气氛,心情难免有几分复杂。 夜微言对陆凌枫的信任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这是夜志宇没有想到的。 夜志宇后悔,若是自己早有防备,也不至于被陆凌枫压制。 夜微言越想越觉得陆凌枫的话没错,“你说得对,朕有些小题大做了。若是继续下去就着了夜微澜的道。” 夜微言说完又是一点头,“涪陵王妃的葬礼,朕准了便是。” 第2096章 回忆 “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妥,还请您三思!”夜志宇拱手请命。 无论陆凌枫说什么,夜志宇就是不肯点头,一定要提出反对的意见。 而且,他也的确认为不应该因为梁霄与涪陵王妃的关系,就放弃对夜微澜的惩治。 这一个很好的机会。 怎能就此错过呢? 夜微言却是皱起眉头,“那你告诉朕,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可以……可以要求涪陵王改变葬礼日期。” 他不想让皇上答应涪陵王妃的葬礼也定于三日后。 “你觉得这个消息现在还控制得住么?”夜微言看着夜志宇,带有几分不耐,“恐怕所有人都接到了葬礼日期的帖子,此时朕再下令要求改期,这是朕荒唐,不是他陆凌枫!” 夜微言说到最后带有一点火气,“行了,不必再多说,朕不打算改变主意,就这么办吧。” 夜志宇很快低下头,双手握拳,狠狠一记眼刀甩向陆凌枫。 陆凌枫早已察觉到夜志宇对自己的不满,但皇上的意见才最重要,其余人他都不会看在眼里。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想清静一会儿。”夜微言把二人都赶出御书房。 夜志宇还想说什么,但陆凌枫却是顺从地告退。 看到这局面,夜志宇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匆匆告退去追陆凌枫。 “你给我站住!”夜志宇叫住陆凌枫。 陆凌枫脚步一顿,转身面对夜志宇,“不知夜大人有何吩咐?” “别和我来这一套!你方才在殿内可不是这副嘴脸!”夜志宇无情地拆穿陆凌枫。 陆凌枫也懒得装,换了个轻松的姿势站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志宇语气带着威胁质问陆凌枫,“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鬼心眼。” 陆凌枫却是一脸茫然,“不知大人是何意?方才殿内皇上说得清清楚楚,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你为何要来质问于我?” “别来这套!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劝皇上答应涪陵王的要求,我看你是疯了!”夜志宇怒斥道。 陆凌枫面色一凛,“那你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为何不在殿内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 夜志宇被陆凌枫的话一噎,但马上还口道:“收起你这些歪理!若不是你从中作梗,皇上也不会一时糊涂。” 陆凌枫并不理会夜志宇,“若是大人没有别的事,告辞。” 夜志宇大步跨到陆凌枫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 “这里是皇宫,不是大理寺。”陆凌枫淡定地提醒夜志宇。 夜志宇却丝毫不为所动,“我比你清楚,你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动手。” 陆凌枫却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是你以后最好谨言慎行,别被我抓了把柄,不然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夜志宇威胁道。 陆凌枫却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那就有劳大人监督。” 说完,陆凌枫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夜志宇一人站在原地,看着陆凌枫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御书房内,田公公见陆凌枫和夜志宇都离开,才有机会给夜微言倒了杯茶。 “皇上,您快喝口参茶消消火气。” 夜微言皱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每日都有气生,参茶喝得再多也没用。” 田公公无言以对,端参茶的手顿了顿但还是放在了夜微言面前。 夜微言说归说,但也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仍是喝了几口。 看皇上喝了参茶,田公公才稍稍放心。 “皇上,您还在头疼方才二位大人说的话?”田公公看夜微言眉头紧锁就问了一句。 夜微言轻轻叹了口气,“若是你,你会听谁的?” 田公公卡了壳,“这……” “你也觉得难以抉择。”夜微言又道。 田公公沉默不语。 “夜微澜朕是一定要除去,但时机未到。他心思深沉,梁芳茹的葬礼日子绝不可能是随意而定。”夜微言自觉很了解夜微澜的个性。 田公公也深以为然。 “既然如此,那朕就更不能打草惊蛇,稳扎稳打才是正经。”夜微言说着呼出一口浊气,“夜微澜都在以退为进,朕等得起。” 田公公沉思一二,“皇上,老奴猜测,会不会是涪陵王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才……” 夜微言听到这话并没有多少反应,“察觉到又如何?朕要治他的罪,何时都可以。” 田公公也听的出来,皇上并没有把夜微澜放在眼里。 夜微澜如今远离西北,在京都城内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夜微言已经让严弘文处理西北之事,用不了多久夜微澜就算想回西北,也没有机会。 至于夜微澜在京都城内拉拢的大臣,夜微言也已经心中有数。 夜微言步步为营,这些吃里扒外的大臣他迟早会一个个拔除。 田公公看夜微言的神情坚定,心里的担忧减轻大半。 夜微言看了一眼参茶,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连神情都变得有几分怅惘。 田公公察觉到不对劲,“皇上?是不是参茶不合您口味?” 夜微言轻轻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朕只是想起,以往这种时候,容贵妃都会在外面求见,送上她亲手为朕熬煮的补汤。” 补汤的浓郁味道让夜微言至今还能回味起,但也让他心中一阵痛惜。 “你说她为何那么傻?”夜微言现在想起来还是不能理解。 田公公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劝道:“皇上您别想那么多,贵妃娘娘已经在宫内反省。” “希望她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夜微言说着又叹了口气。 此时的后宫。 刚被皇上念叨的容贵妃,却是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她紧了紧外衣,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娘娘您怎么了?”桂嬷嬷给容贵妃送来饭食,看出主子的情绪不太对劲。 容贵妃沉默片刻,还是问道:“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桂嬷嬷摇头,“老奴也不知。这大门外有护卫把守,就算是老奴也出不去。” 容贵妃理解地点头,“皇上要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冷宫,自然不会留机会。” 第2097章 软禁 “娘娘,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老奴不想看您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桂嬷嬷说着说着又要掉下泪来。 容贵妃却是安抚她道:“我倒觉得现在很轻松,比起以前的日子,我更喜欢现在。” 桂嬷嬷无法反驳,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话是这么说,但有时候您不想去理会,就怕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 这也是容贵妃所担心的。 “公主殿下多半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容贵妃主动提起。 桂嬷嬷肩膀一抖,“那、那殿下会不会对您动手?” “你想多了。殿下即便想给我点苦头吃,也暂时顾不上我的。”容贵妃自嘲地一笑。 桂嬷嬷听后却是松了口气。无论过程如何,只要结果对容贵妃无忧就好。 “凭我对公主殿下的了解,她如今恐怕已经找别的办法,换人代替我。”容贵妃淡淡地说道。 “娘娘,您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怎么舍得……” 桂嬷嬷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容贵妃嘴角勾起的笑容打断,“你难道还对殿下抱有这种幻想么?” “老奴,老奴……”桂嬷嬷犹豫片刻还是丧气地发出一声叹息。 “最有可能的还是司徒男。三番两次没有成功足以让殿下失去耐心,恐怕她会让司徒男下死手。” 容贵妃推测的很坚定。 朝霞公主了解她,她也了解朝霞公主。 这么多年服侍在朝霞公主身旁,她不但充当手下,也充当了女儿的角色。 “您是说,她会派司徒族长去取云贵人母子性命?”桂嬷嬷吓得捂住自己的嘴。 容贵妃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桂嬷嬷吓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这怎么可能?万一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大家都没有好下场的!” 容贵妃却是格外淡定,“我们说什么都没用,没有人能左右殿下的意志。” 桂嬷嬷急得不行,“那要是娘娘您被牵连了怎么办!” 容贵妃看得很开,“这一天迟早都要来,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娘娘!”桂嬷嬷差点哭嚎出声。 容贵妃摆摆手,“都是命而已。” “娘娘您别气馁,等皇上哪天消气了,宫里就会恢复到从前,一切也恢复如初。”桂嬷嬷强颜欢笑道。 容贵妃听到桂嬷嬷的话却是微微一笑,“我已经过了那个做梦的年纪,你说的这些只能算是美好的梦。” “娘娘!您看贤妃娘娘当初不也是这么翻身的么?”桂嬷嬷拿出贤妃的例子来说服容贵妃。 容贵妃摇头,“你忘了吗?贤妃可以翻身,是因为有我在皇上那为她说了几句话。现在,没有人会为我说话。” 桂嬷嬷哑口无言,只能长吁短叹,感慨命运不公。 容贵妃比桂嬷嬷淡定得多,她甚至觉得现在的日子比在自己以往要强百倍。 “好了,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我现在只能麻烦你,外面有什么动静,尽量传进来。”容贵妃拜托桂嬷嬷道。 桂嬷嬷忙道:“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奴这可承受不起!您放心,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容贵妃郑重地点头。 “唉……”桂嬷嬷叹气小声道:“您对宸妃和德妃那么好,她们见您落难也不说来看看您。即便如此,给您说说外面的消息,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惨。” 容贵妃却不以为意,“这在后宫中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么?墙倒众人推,如今我是戴罪之身,她们远离我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凑上来惹祸上身呢?” 桂嬷嬷无力反驳,“话是这么说,但是老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什么咽下咽不下,只要看清事实就好。反正我和她们本就是互相利用。”容贵妃实实在在地说道。 若不是因为宸妃和德妃有利用价值,容贵妃自然不会与她们走得近。 桂嬷嬷作为宫里的老人儿,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只是说起来容易,想要想容贵妃看得那么开,桂嬷嬷自问还做不到。 “娘娘,老奴现在天天盼,夜夜盼,等您回到从前,宸妃和德妃再来登门,您说什么都不能见!”桂嬷嬷忿恨地许愿道。 容贵妃没有放在心上,“恰恰相反。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更应该待她们如从前一样。” 桂嬷嬷想反驳,但却找不到理由。 容贵妃安抚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在这宫里待着,乐得清闲,不好么?” 面对淡定的容贵妃,桂嬷嬷一肚子抱怨。 “说来说去,老奴觉得此事还是要怪瑜郡主!若不是她拦着云贵人母子无法回宫,您也不会被皇上软禁。” 容贵妃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还有贤妃娘娘,她若是答应您的要求亲自出马,说不定事情也就成了。” 桂嬷嬷大有一副要把所有“对不起”容贵妃的人都数落一遍的架势。 “徐若瑾不肯交人定然还有别的原因。”容贵妃沉思后说道。 “娘娘!您说会不会是瑜郡主想要用小皇子的命去要挟皇上……”桂嬷嬷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容贵妃略有些诧异地看向桂嬷嬷,“你为何会这么想?” 桂嬷嬷理直气壮,“这不是很明显的么?不然的话,为何瑜郡主一直不交人?” 容贵妃的嘴动了动,却无法回答桂嬷嬷的话。 “所以老奴猜测,瑜郡主一定另有目的!”桂嬷嬷斩钉截铁道。 容贵妃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娘娘!知人知面不知心!瑜郡主都把您害成这样了,您还要替她说话不成?您别忘了,她可是殿下的女儿!”桂嬷嬷苦口婆心道。 容贵妃被桂嬷嬷的话触动,没再开口。 徐若瑾狠厉的行事作风,有时候真的能让容贵妃感觉到,和朝霞公主如出一辙。 只是徐若瑾的性格更硬朗,眼中更不容一粒沙子。 她不介意被人对她的评价,只要事情能够达到她的预期结果,当初与诸位大臣在朝堂对峙,这份胆量便令人瞠目结舌。 而朝霞公主却是和蔼的软刀子。 违背她意,她也笑颜相对,可转头便不知死亡会如何降临。 这母女俩,到底谁善谁恶?谁黑谁白? 容贵妃一时也说不清了…… 第2098章 震惊 德妃与宸妃凑在一起喝茶。 不等宸妃开口,德妃就先问道:“小公主怎么样了?还是哭得那么厉害吗?” 宸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本来心情还不错,听你提起那个丫头就心里委屈!” “怎么?”德妃好奇道。 “还用说么?那丫头就像是来克我的,一天下来就知道哭,哭的我心里这个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虐待她呢!”贤妃抱怨着。 德妃纳闷,“你不是让奶娘看着她吗?” 宸妃一听更来气,“你不说我还不生气。皇上不知为何派了个嬷嬷来,说是帮我照顾小公主。” “这不是挺好的么?” “好什么好?说是帮我照顾,其实根本就是监视我对小公主好不好!”宸妃越想越气。 德妃诧异道:“不可能吧?你肯定是想多了。” “所以我现在每天还要去看小公主好多次,时常亲自上阵,几日下来可我累坏了!”宸妃不停地抱怨着。 德妃看到宸妃这副自作自受的表情,心里高兴却没有表现出来,“别是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宫里还没你这么热闹,冷清得很呢。” “我这好不容易才有时间和你坐下来喝茶,就不要提那个丫头了行不行?”宸妃郁闷地直翻白眼。 德妃忙点头,“好好好,我这要是早知道的话,肯定不和你提这茬。” 宸妃这才稍稍消气,突地双眉一抖,对着德妃挤眉弄眼。 “我听说,公主府的侧夫人生了!” 德妃眼珠一转,“男孩女孩?” 宸妃脸色略有些难看。 不等宸妃回答,德妃看她的表现就猜到了,“她的运气倒是不错。” “什么不错?就算生十个儿子,她也只是个侧夫人。”宸妃不屑地说道。但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酸意。 德妃此时的心情也不怎么好,而且宸妃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也格外讽刺。 虽然蒋明霜只是公主府的侧夫人,但德妃和宸妃的身份在后宫中与蒋明霜比也没多大差别。 虽然她们嫁的是当今圣上,可年年节节才能瞧见一两回,若不是有个什么事儿,皇上根本不露面。 其实过的还不如小门小户、得男人疼爱的女人。 宸妃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生个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再有本事身份已经注定,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宸妃用词也够恶毒。 反正这宫内就只有德妃和宸妃二人,宸妃自觉说什么都没关系。 德妃想到熙云公主,笑着道:“她这等于是在公主之前把儿子生下来,以后可有她的苦日子过,熙云公主看着脾气不错,对她?不见得。” 宸妃一听也笑了,“不过听说熙云公主和侧夫人的关系很是融洽,连下人们都啧啧称奇。” 德妃摇摇头,“那都是装出来的!你何时见过一府的正房和侧房关系好的?” 宸妃思忖下,点点头,“要我说啊,她们就是表面是一团和气,其实在公主府里到底什么样,你知道还是我知道?我们都不知道。还不是她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熙云公主也是够苦的,侧夫人居然先生了儿子,人前还要做出相亲相爱的模样。”宸妃边说边“啧啧啧”了几声。 德妃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叩门声,她立刻紧闭上嘴。 在背后说人坏话,最怕的就是这种时候。 不只是德妃,连宸妃都是微微一抖,强装镇定道:“谁?” “娘娘,宫里刚传来的消息。” 宸妃舒了口气,略有些不耐烦地应道:“还不快进!” 太监得令进入门内,“回禀二位娘娘,皇后娘娘的葬礼定于三日后,涪陵王妃的葬礼也、也是……三日后。” 大约是怕被训斥,小太监说话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 “嗯?涪陵王哪里来的胆子?敢和皇上定的日子一样?!”宸妃反应过来也是十分吃惊,“皇上可是发脾气了?” 德妃同样是面露不悦,“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忙解释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已经同意了,在同一日办涪陵王妃的葬礼……” “你说什么?皇上同意了?”宸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太监点头不止,“是,从御书房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简直是荒谬!” “我看涪陵王是疯了!” 宸妃惊愕难平。 这无论是从规矩还是从道理,涪陵王妃都不应该与皇后娘娘同一日举行葬礼。 这、这传出去…… 德妃也是一样惊讶和气愤,她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允了夜微澜的做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都是懵的!”宸妃烦躁道。 德妃摆摆手让太监退下,沉默片刻,然后才道:“皇上这么做说不定有他的道理……” “道理?能有什么道理?估计就因为涪陵王妃是梁霄的三姐,所以皇上允了。”宸妃毫无顾忌地拿死去的梁芳茹说事儿,“可皇上再怎么宠梁霄,那也是个过世的人了,我倒是替皇后不值了。” 不只是宸妃和德妃,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贤妃宫中。 贤妃已经得了徐若瑾让小太监回的话,这些天就惦记着郡主府的消息。 但凡是徐若瑾府上的事,她几乎不落的要全部知道。 原本小宫女正说着蒋明霜生了儿子的消息,在外守着的小太监突然走进屋内,神色匆匆。 贤妃纳闷,下意识以为是容贵妃那边又有了问题。 “容贵妃那边有动静了?” 按理说是不可能才对,但贤妃看小太监略有些严峻的表情,实在是想不到除了容贵妃之外的其他可能。 可小太监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容贵妃,是涪陵王妃。”小太监硬着头皮说道。 “王妃不是已经去世了么?”小宫女几乎是立刻就跟上一句。 小太监点头,“就是在说葬礼的事!” “葬礼能有什么事?”小宫女好奇,问题好像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 小太监都有点急了,“你听我说完,能不能别一个劲儿地问!” “那你倒是说啊!”小宫女也是急脾气。 最后还是贤妃咳了一声,小宫女和小太监二人才安静下来。 “你慢慢说。”贤妃对小太监道。 小太监点头,就把皇后和梁芳茹葬礼撞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贤妃听。 听完小太监的话,小宫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涪陵王……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贤妃短暂的惊讶过分,却是陷入了沉思,她同样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第2099章 批复 贤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夜微澜这么做一定另有原因,可是会是什么呢? “涪陵王敢这么做真是闻所未闻!不过涪陵王对王妃真是好的没话说!”小宫女想起自己以往听到的传言也是羡慕不已。 贤妃听到小宫女的感慨回过神,“为何这么说?” “啊?” 小宫女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小太监的眼色才明白,忙道:“这都是奴婢从外面听说的,都说王爷对王妃很好,二人恩爱无比,亲密无间。” “你这说的不是徐若瑾和梁霄?”贤妃质疑道。 小宫女恨不得对天发誓,“娘娘,奴婢说的真是涪陵王和王妃。” 贤妃没再说话,她零星听到的几句传言也和小宫女说得差不多。由此可见,夜微澜和梁芳茹的感情似乎真的还不错。 “可惜,王妃的命薄,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生病去世……真是世事难料啊!”小宫女忍不住感慨道。 贤妃略一皱眉,“王妃的身体不是一直还不错?怎么突然就……” 小宫女摇头,“奴婢也不知,反正这人说没就没了。所以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才行。” 贤妃无奈地一笑,却也没有训斥小宫女。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涪陵王此举动机不纯。”贤妃若有所思道。 小宫女一脸不解,但还没有追问,贤妃又道:“涪陵王没有往宫内递帖子?” 小太监点头,“回娘娘话,没有递。” “看来涪陵王并不打算大肆操办。”贤妃猜测道。 小宫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梁芳茹的葬礼本就和皇后在同一日,若是一个涪陵王妃的葬礼风头还压过皇后的,那就说不过去了。 “只知道会有葬礼,我们也不会收到帖子,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贤妃接着说道。 她总觉得夜微澜动了心思,说不定就要在葬礼上表现出来。 小宫女总觉得事情听起来别扭,“可是……” “可是什么?皇上不是已经答应了么?”贤妃又道。 小太监点头,“皇上已经允了。” “那就不用议论,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贤妃压下心中的疑惑说道。 小宫女和小太监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地应声,“是。” 宫外,皇家馆驿。 郭公公快步走进书房。 “王爷,皇上的批复下来了!”他说着把批复放在夜微澜面前。 夜微澜连看都不用看,笑道:“既然都同意了,那就操办起来便是。” 郭公公纳闷,“王爷您不看一眼就……” “他有反对的理由么?”夜微澜的反问打断郭公公的话。 郭公公略有些难堪,垂首不语。 “只要他有脑子,就该知道这不仅是馆驿的事,而是关系到整个梁家。” 夜微澜自觉早已摸透夜微言的心思,“他就算不同意也要问问梁霄才行。” 原来是因为梁霄? 仔细一想,似乎这的确很符合夜微言的性格。 郭公公恍然大悟,“王爷高明。” “这不是我高明,而是他瞻前顾后不果断。”夜微澜对此很不屑,“这位皇上,什么时候能痛快一回呢?” “帖子送到中林县了么?”夜微澜问道。 郭公公忙恭敬回道:“回王爷的话,已经送到。但那边还没有动静。” 夜微澜双眼微眯,“看来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是不打算来参加女儿的葬礼了。” 郭公公有点疑惑,不知夜微澜何出此言。 夜微澜嘴角扬起,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梁霄的动作倒是够快。” 郭公公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从夜微澜的话中也能推测一二。 “王爷,接下来怎么做?” “帖子上怎么说的,我们就怎么做。”夜微澜不以为意。 郭公公应声下来退下之后吩咐人去准备。 夜微澜猜得没错,中林县粱府的确收到了他的帖子。 只是这帖子比梁霄的消息要晚到一步。 “老爷,这是四爷传回来的信儿。” 梁大将军接过字条,压抑着略有些急切的心将它打开,迅速一眼扫过,眼中那点光也暗淡下来。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从梁霄那里得到确定的答案还是让梁大将军一阵心酸。 “老爷!”下人在一旁关切地问道。 梁大将军摆手,“我没事。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夫人。” “是……奴才知道。” 梁芳茹的死已确定,而且葬礼不日举行,这么大的事梁大将军只能擅自替夫人决定。 梁夫人的身体并不好,这段时间受了打击尤其脆弱。 若是这时知道梁芳茹已经…… 想到如此种种,梁大将军更加开不了口把这件事告诉梁夫人。 梁大将军只好暂时把这件事压在心底,让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等以后机会合适,再告诉梁夫人。 梁大将军思忖过半,就有人来府上送帖子。 下人取来给梁大将军,他看过之后则是气愤难当。 因为此帖正是夜微澜送来,要让梁大将军和靓夫人进京都去参加梁芳茹的葬礼。 梁大将军二话不说就将帖子撕得粉碎,“简直是欺人太甚!” 下人一惊,忙道:“老爷您保重身体!” 梁大将军气愤不已。 当初把梁芳茹好好的嫁到京都城,但夜微澜不仅没把人照顾好,反而只给了一张帖子! 若不是因为梁霄的消息早到一步,梁大将军一定不会放过夜微澜。 现在梁大将军却不得不强忍着厌恶耐下心来思考该怎么办,梁霄特意送消息来就是怕他冲动。 梁大将军思索再三只能重重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他只能咽下这口气,按梁霄的步伐来。 梁大将军想好之后就吩咐下去,“府上这几日无论收到何处来的帖子或消息,都不能让夫人知道。” 下面的人都接到命令,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 梁夫人还以为梁芳茹只是病重,心一直悬着,整日忧心忡忡,总想着进京都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但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是磕磕绊绊地到了京都城,也是要给梁霄和徐若瑾添麻烦。 思来想去,梁夫人始终下不了决心。 第2100章 悲伤 伺候的婆子们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把这事告诉了梁大将军。 梁大将军刚刚确定了梁芳茹的死讯,这会儿的面色自然也不好看。可是他若是不亲自去安抚梁夫人,恐怕梁夫人只会更胡思乱想。 “夫人。” 梁大将军踉跄着脚步,走进梁夫人的屋内,轻唤了一声。 梁夫人回神,看清来人后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老四刚来的消息,说芳茹好多了,只是有些虚弱,你别太担心。” 短短一句话,梁大将军却分了好几段来说,中间有几次都差点说不下去。 但是梁夫人似乎并没有多想。 听完梁大将军的话之后,梁夫人的神情一喜,如释重负一般,“真的?” 梁大将军看着梁夫人充满期待的双眼,最终还是违心地点了头,“嗯。”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梁夫人这下可以彻底放心了,她这些日子茶不思放不想,就担心梁芳茹有什么好歹。 有了梁大将军的话,梁夫人也不再乱想,可以安下心来。 看着梁夫人卸下重担的模样,梁大将军也稍稍松了口气。但他想到事情的真相,眼眶也不禁微微发红。 虽然梁大将军并不常在家中,但四个孩子每一个都是他的心头宝,更何况是唯一的女儿梁芳茹。 只能说他们父女之间缘分太薄,白发人送黑发人。 又安抚了梁夫人几句之后,梁大将军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他怕自己说得太多会被梁夫人看出破绽。 梁大将军知道梁霄一定可以把京都的事处理好,而他要做的就是护好中林县的梁家。 另一边,夜微澜也得知葬礼的事已经传遍。 “王爷,宫内人尽皆知,而且对此事议论纷纷。”郭公公带着刚从宫里得到的消息回到馆驿。 夜微澜对此很是不屑,“这是皇上亲口答应的日子,还怕他们议论不成?” 郭公公点头附和。 “不过这些人也蹦跶不了多久,等到本王的大业成后,他们都是阶下囚,到时一个不留,本王的耳根子也清静。” 夜微澜神色淡淡地说着,好像在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旁的郭公公听的身上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仍是强自镇定地应下,“是,奴才明白。” “还有呢?”夜微澜又问道。 郭公公顾不上擦额头的冷汗,又道:“严弘文得了儿子,此时人都在郡主府。” 夜微澜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他速度倒是够快。” 郭公公应声,“应当就是这两日的事,熙云公主也在郡主府中,没有要回府的意思。” “这熙云公主倒是与徐若瑾亲厚得很。”夜微澜话里有话地感慨一声。 郭公公不敢轻易接话。 “严弘文自从回京之后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越来越受夜微言的器重,户部侍郎的官位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夜微澜幽幽说道。 “严大人平日行事还算低调,未见有什么不妥之处。”郭公公如实禀报。 “皇上让他处理西北事宜,就是与本王作对。”夜微澜面不改色,“这还不叫不妥么?”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息怒!”郭公公自知失言,立刻请罪。 夜微澜面上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瞥了郭公公一眼后淡淡一笑,“他还没这个本事。” 郭公公长舒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 夜微澜不屑地说着,“严弘文不过是夜微言的一枚棋子,用来帮他解决西北这个烫手山芋。不过夜微言未免也太小瞧了本王。” 郭公公没有说话。 “既然夜微言这么想要拿西北下手,那就给他便是了。他若是能解决受灾民众,本王还应该感谢他,这样本王也没有后顾之忧。” 夜微澜显然在打着算盘。 郭公公很快反应过来,只要皇上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西北,对夜微澜来说反而更有利。 夜微澜如今只要能夺下京都城,西北如何都不在话下。 “这严弘文的确是命大,西北那样的环境居然还让他捡了一条命回来。”郭公公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夜微澜听后却是不屑地勾勾嘴角,“你以为他以后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看着似笑非笑的夜微澜,郭公公垂首未答,但沉默表明一切。 一旦这天下到了夜微澜的手里,他绝对不会给严弘文活路。 “奴才以为,严弘文不会与王爷您作对,他如今有了儿子,做事之前更应该掂量一下。”郭公公并不是为严弘文开脱,而是仔细在分析。 这一次夜微澜并没有急着反驳,“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但不能小看了他,他是个难缠的主。” 现在夜微澜还顾不上收拾严弘文,但迟早也是要除掉所有与他对着干的人。 “所有人都聚在郡主府,这也省去本王不少麻烦。这徐若瑾倒是有几分手段。” 郭公公点头。 “说起来,这徐若瑾前前后后都接生过多少回了?”夜微澜突然扬唇一笑,语气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郭公公老实答道:“云贵人和公主府侧夫人。” 夜微澜嘴角笑意更深,却没有说别的。 郭公公的心悬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过了半晌,夜微澜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冷了下来,“姜中方那边有消息了么?” 郭公公立刻点头,“回王爷的话,姜中方已经接到命令,随时可以反攻京都,就等您的一声令下。” “好,那就传信给姜中方,让他谨慎提防,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下着命令,但郭公公却是听得一身冷汗。 姜中方的事夜微澜就只提了这一句,郭公公本来还以为会有其他命令。 但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刻夜微澜再开口就提到了另一个人。 “容贵妃回宫之后可还有消息?” 郭公公略一沉吟,“贵妃娘娘被皇上软禁,无法从宫中带出消息。” “夜微言这次算是歪打正着,容贵妃也捡回一条小命。这女人聪明得很。”夜微澜一副看透事情真相的模样。 第2101章 不屑 郭公公本来不懂,但听完之后再一细想,一下就反应过来。 “那殿下那边……”郭公公自然也有他的担心。 容贵妃被软禁,意味着朝霞公主的命令将会受到阻碍。 “不用管她。”夜微澜利落地拒绝。 郭公公愣了一下,“是。” “那老妇人在宫中这么多年,脉络盘根错节,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容贵妃替她做事。” 夜微澜说着嘴角一勾,“明面上不是还有一个么?” “王爷,您是说司徒男?”郭公公接道。 夜微澜只是淡淡一笑,“她一定会找司徒男,这是她为数不多还用得顺手的人。” 郭公公眼珠一转,“王爷,您的意思是?” 夜微澜并未说得明白,“既然如此,本王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郭公公按夜微澜的吩咐给司徒家族送去帖子。 这帖子自然是要交到司徒男的手上。 夜微澜约了司徒男在山上的寺庙见。 此处算是夜微澜常去的地方,他与左相一般都是在此处见面。 司徒男最近被麻烦事缠身,整日都没什么精神,接到夜微澜帖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这也不能怪司徒男,他一直在等朝霞公主的吩咐,渐渐的时日一长,精神高度紧张的确有些吃不消。 本来司徒男还以为自己的任务终于来了,但当他听说帖子是夜微澜派人送来时就是一阵诧异。 司徒男自觉平日和夜微澜没什么交集,只是在朝霞公主那里听说夜微澜也在帮忙做事而已。 莫名的,司徒男对夜微澜也隐隐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毕竟司徒男已经有些厌倦,但迫于老族长的威胁又不能有异议。 但司徒男也很是疑惑,夜微澜为何偏偏在这时候给自己递帖子? 而且特意标注“有事商议”? 司徒男百思不得其解,在府内来回转圈。 只是最后也没有想通,反正宫里还没有消息,去夜微澜那里探探口风也好。 于是司徒男就按夜微澜帖子上说的去山中寺庙赴约。 司徒男怕这其中有诈,也十分小心地带上了自己的手下,全都埋伏在山中。 不是司徒男不够信任夜微澜,只是类似的事做多了,难免就多了个心眼。 司徒男到山中寺庙时,夜微澜已经等在那里,他将疑问压下,神色如常地迎上去。 “王爷,许久不见。” 夜微澜则是面带笑意,“司徒族长。” 二人互相问了好,客套寒暄虽然无趣,可不知目的之前,这也是必须要废的话。 “许久未见,司徒族长看起来倒是憔悴了不少。”夜微澜似是有些担心地问候。。 司徒男苦笑一声,没有急着说话,但他心里却是嘀咕个不停。 能不憔悴么? 这些日子多少麻烦事等着自己去解决,司徒家族内部矛盾重重,朝霞公主又三不五时找麻烦。 这一日日下来,司徒男被折磨的也是不成样子。终日提心吊胆,就担心两边会出岔子。 这么一来,司徒男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但是这些话司徒男也就只敢在心里埋怨几句,万万不会说出口,更别说当着夜微澜的面。 虽说他们也算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但司徒男还不知道夜微澜叫自己来的用意,自然不好轻举妄动,就连说话也是一样。 所以不光是夜微澜在试探司徒男,司徒男也同样在试探夜微澜。 “不知王爷突然将在下叫到此处来是……”司徒男询问道。 夜微澜见司徒男不接自己的话茬就猜到了司徒男的心思。 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司徒族长。” 司徒男眼神里仍旧带着怀疑,不相信夜微澜叫自己来只是为了上香求佛吃斋那么简单。 “每当本王遇到烦心事时,就会来这庙里找找清静。”夜微澜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司徒男没想到夜微澜居然会这么直白地把这种话说出口,只好尴尬地一笑,“王爷您真爱说笑,您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司徒族长这话就虚伪一些,你贵为族长不也照样有烦心事么?”夜微澜似是意有所指,又像是随口一说。 司徒男的肩膀微微一颤,但仍是镇定地没有接话。 “本王不是神仙,烦心事自然会找上门,本王找不到答案也只好来求菩萨。” 夜微澜说着自嘲地一笑。 司徒男略一皱眉,面上仍旧带着狐疑的神色,他可不信事情这么简单。 “在下倒是觉得,有些事求神拜佛也不见得有用,还是得靠自己。” 司徒男说完之后还不忘补上一句,“这都是在下一点拙见,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司徒族长的话很有道理,本王又何来怪罪的道理?”夜微澜好脾气地说道。 司徒男看夜微澜的神情不似作伪,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第一轮二人的彼此试探,看起来是旗鼓相当,谁都没赚到什么便宜。 但是这么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若是夜微澜不提,司徒男也要找个借口离开。 “不知司徒族长可已接到命令?” “什么命令?”司徒男愣了一下。 夜微澜说道:“自然是公主殿下要对付云贵人母子的命令。” 司徒男没想到夜微澜居然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口,下意识就看向周围。 “司徒族长不必担心,这山上人迹罕至,除了你我和这寺庙里的僧侣之外,不会有别人。”夜微澜看穿司徒男的心思,就主动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司徒男听了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算是掩饰过去。 “在下还未接到命令,这几日一直在等候消息。”司徒男斟酌着回答道。 “是么?”夜微澜点点头,“这也是好事,司徒族长不必像本王如此忧心,这命令说起来容易,但执行起来可就难了。这个不用本王说,司徒族长也应当清楚。” 司徒男对此自然是深有体会,情不自禁地重重点头。 “王爷所言甚是,梁霄和徐若瑾夫妇二人极其难对付,软硬不吃,想下手无异于虎口拔牙。”司徒男说着感叹一声。 第2102章 进宫 夜微澜留心观察着司徒男的每一个表情,见他终于有上钩的意思,就顺着司徒男的话说道: “司徒族长都这么说,本王只会更加吃力。” 司徒男略有些诧异,“此话怎讲?”他自觉自己才是那个所有任务都要冲在最前的人,怎么夜微澜也会有如此感慨? “司徒族长有所不知,本王只是在感慨你对公主殿下的忠心,绝非常人可以比拟。” “王爷言重了,在下只不过是做好本分而已。”司徒男提起一颗心,因为这话要是传到朝霞公主的耳朵里,肯定倒霉。 “前些日子,京郊别院那件事,司徒族长也折损了不少得力手下吧?”夜微澜说着叹了口气。 夜微澜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倒是打消了司徒男的几分疑虑。 司徒男本就一肚子苦水,架不住夜微澜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他颇多怨言无处发泄,再这么憋下去迟早要憋出毛病。 而且夜微澜说得没错,那一次的折损可以说是令司徒家族元气大伤。 但这些事,司徒男根本无人诉说,就连老族长也不例外。 无论司徒男说什么,老族长都会把错怪罪到他身上。 仿佛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为朝霞公主效力。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用处。 想到这里,司徒男突然意识到夜微澜极有可能和自己的处境一样。 “司徒族长没有受到牵连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连命都没了。”夜微澜不动声色地夸了司徒男两句好话。 司徒男虽然面上没有多少表现,但话匣子已经慢慢打开。 “王爷此话言重,都是帮殿下办事。”司徒男微微动容,却没有说更多。 夜微澜看时机差不多,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司徒族长是如何与殿下结缘?” 面对夜微澜的问题,司徒男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稍稍一提,就要牵扯出上一辈人的恩怨。 看出司徒男的为难,夜微澜接着说道:“本王是因为家父的缘故。上一辈人有些渊源,家父叮嘱本王一定要为公主殿下所用。” 司徒男听了这话眼睛不自觉瞪大,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夜微澜居然和自己的经历如此相似。 “既然如此,王爷您就从来没有想过……”司徒男想了想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夜微澜摇头,“本王尽孝道,自然也要做到最好。但有时殿下并不满意,这才是最让本王无奈和头疼的。” 说着夜微澜发愁地叹了口气。 司徒男看着夜微澜的表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越发觉得自己和夜微澜是同病相怜。 “王爷心中的苦闷,在下十分了解!”司徒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倒霉”的人,积压在心里的话总算有了发泄口。 “王爷您是不知,殿下的命令也越来越难以应付,手里的人再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却每一次都得不到夸赞,窝心又挨骂,到底图个什么呢?” 面对司徒男的叫苦不迭,夜微澜表面无奈地摇头。 “唉,原来都是一言难尽啊!” 司徒男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在下不是故意抱怨,实在是殿下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连王爷您也说了,郡主府还有梁霄,还有徐若瑾这个……” “殿下的女儿”几个字司徒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总而言之!只要有两人在,在下根本连云贵人母子的影子都见不到!”司徒男说起来也是满腹抱怨。 夜微澜一言不发,只是听司徒男说。 司徒男说着自己摇摇头,强行打住道:“算了算了,不说了,这是佛门清静之地,说多了佛祖恐怕不高兴。” 说完司徒男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看着寺庙里的佛祖,司徒男长舒一口气,“还是这里的佛祖看起来正常些……” 司徒男所说的自然是与朝霞公主的佛堂相比。 每一次去那里,司徒男都感受不到一点佛门的肃穆,反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 夜微澜自然知道司徒男在说什么,只不过他没有点破。 司徒男也自知不可多说,否则隔墙有耳,一旦传到老族长或是朝霞公主的耳朵里就糟了。 不过司徒男的话匣子已经打开,这会儿想要关上已经太晚。 夜微澜嘴角带着一丝讥笑,看出了司徒男对朝霞公主的种种不满,面上却是摇头叹息。 司徒男说着停顿片刻,夜微澜则跟上一句感慨,“想来本王与司徒族长地位不说高,但也绝对不低,却要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 说到这里,夜微澜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夜微澜如此无奈的模样,司徒男想要说几句,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反驳的理由。 因为司徒男自己也正是“言听计从”的一员。 “整个司徒家族根本就是为了殿下而存在,在下已经有些绝望了。”司徒男也是唉声叹气。 “若是殿下的命令都有道理倒也无所谓,但不知司徒族长是否与本王有同样的感觉,殿下似乎越来越偏激。” 夜微澜说完,司徒男就如啄米一般不停地点头,“实不相瞒,在下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司徒家族为何要为公主殿下摆布?” 夜微澜摇头,“司徒族长尚且不知,本王又如何知晓?更何况,本王也有同样的疑问。” 司徒男这下真以为自己找到了“盟友”,他和夜微澜就是难兄难弟,都被公主殿下逼迫地心有不快。 “难道司徒族长就没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夜微澜又道。 司徒男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很快就暗淡下去,“改变?谈何容易。” 夜微澜和司徒男似乎一下就变得有说不完的话,司徒男开始诉苦倒苦水之后根本没有意识到,夜微澜只不过是在顺着他的话说而已。 毫无察觉的司徒男越说越气愤,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自然是把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件不落地说个遍。 反正这里是深山之中,只有一个不大的寺庙,司徒男也不担心朝霞公主会忽然从寺庙里走出。 第2103章 怒斥 司徒男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朝霞公主和司徒家族。 就差把自己族长之位都坐不稳的事告诉夜微澜。 这关系到司徒男最后的一点颜面,他咬紧了牙才没有说出一个字。 至于司徒男到底说了什么,夜微澜并不在意,他甚至都没认真听,就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而已。 偏巧这个时候司徒男埋伏在附近的手下突然现身禀报道:“族长,宫里来的消息。” 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司徒男,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惊讶地盯着手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重复了一遍, “来消息了?” 手下点头,“是。” 司徒男长叹一声,感慨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这才抱怨了几句,“报应”就来了。 夜微澜故作好奇模样问道:“怎么回事?” 司徒男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佯装无事,含糊道:“没什么没什么……王爷真是不巧,在下府中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司徒男对夜微澜拱手,接着就告辞下了山。 夜微澜并未多问,看着司徒男急匆匆下山的身影,早已猜到是怎么回事。 与夜微澜猜测一致,的确是朝霞公主要司徒男进宫。 司徒男下山之后连司徒家都没回,立刻马不停蹄地奔赴进宫,唯恐晚一点会被朝霞公主怪罪。 “何时来的消息?”司徒男快步下山,还不忘手下。 手下立刻回道:“就是刚才。” “殿下可还说了别的?” “没有。” 司徒男脸色越发严峻,不知这次进宫又要带回什么命令。 不过他想想也知道,多半是让他去取云贵人母子的性命。 此事重大,司徒男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他既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从梁霄手里把云贵人母子抢过来,更没有胆子杀死小皇子。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云贵人母子的存在,司徒男一旦把云贵人母子杀死,那就等于是与大魏皇室为敌。 到时若是走漏了风声,他必死无疑。 想想其中关节,司徒男连脚步都不自觉慢了些许。 他要好好想想对策,万一朝霞公主真如他所猜测的一般,那麻烦就大了。 一路的胡思乱想,司徒男进了宫,秘密去到佛堂旁的禁地。 连气都来不及喘匀,他就赶快让守门的尼姑去通传。 “司徒族长,居士久等。” 听了这话,司徒男顿时从头凉到脚,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司徒男强自镇定下来,跟在尼姑的身后走进昏暗不明的禁地之内。 这里虽然已经来过无数次,但司徒男还是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这样紧张到怦怦直跳的心才能稍稍平复一些。 仍是熟悉的敲击木鱼与念诵经文之声,司徒男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因为只要他稍稍抬一抬眼皮,就会和佛堂内那些面容诡异的佛像对视。 这种感觉司徒男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司徒男凭着记忆摸索到长站的地方站定,“居士,在下来晚了,还望莫要见怪。” 木鱼声突停,经文声也骤然而止,原本充斥着各种声音的佛堂一下就变得安静无比。 司徒男身上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背后冷汗直流。 朝霞公主起身转过脸来面对司徒男,神情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波澜。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司徒男身上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似的难受。 可是偏偏司徒男还不能动,顶着巨大的压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知……居士叫在下来,有何吩咐?” “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云贵人母子解决!” 朝霞公主此次连句过渡都没有,劈头盖脸的质问就甩在司徒男的脸上。 “这……” 司徒男从没有见过如此气愤的朝霞公主,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朝霞公主眼神凌厉,甚至还有几分歇斯底里,司徒男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太久。 这一次朝霞公主是真的急了,不然也不会如此不顾形象地对司徒男怒吼。 可是被逼急的朝霞公主也只能找司徒男来问罪。如若不然,朝霞公主也早就想拿司徒男开刀,让司徒家族重选族长。 总要找个会办事的人才行。 只是现在再说这些就太晚了! 司徒男忐忑不安地站在朝霞公主对面,等着大祸临头,却无能为力。 此时的司徒男却毫无预兆地想起不久之前夜微澜刚对他说过的话。 “怎么?说不出口?当初你可是对我承诺地好好的,说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恐怕司徒族长已经都抛在了脑后!” “司徒族长”四个字,朝霞公主特意加重了语气。 司徒男脸色霎时一变,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杀不死皇帝在宫外的儿子,找不到梁家大房的儿子,还需要我再数数么?” 朝霞公主厉声道:“样样事情都做不好,你一个族长有何用处,我要你们司徒家族又有何用处?!” 朝霞公主气极,不断贬低司徒家族。 司徒男脸上没有半点颜面,这些话若是被老族长听到,恐怕司徒男更要无地自容。 司徒老族长花费那么多心血才让司徒家族屹立于大魏,难道这一切都要毁在自己身上吗? 司徒男不甘心,司徒家族会走到这一步,全都是拜朝霞公主所赐! 他越想心中的愤恨越深,恨不得立刻反驳回去。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眼前一幕,恰恰印证了夜微澜的那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给一个妇人卖命。 明明这个妇人只是被囚禁在佛堂的罪人而已! “你最好这几日就把云贵人母子解决,不然的话,就让你们老族长来见我!” 朝霞公主给司徒男下最后通牒。 司徒男身体一震,感觉连身体都凉了半截,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朝霞公主。 “居、居士!此事万万不可啊!” 朝霞公主却是一甩手打断,“别和我说这些,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朝霞公主转身不再看司徒男,仿佛多看一眼都让她厌恶。 司徒男面上无光,只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灰溜溜地离开。 第2104章 拉拢 出了佛堂之后,被怒吼不久的司徒男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方才发生的那些就像一场梦。 回府的路上,司徒男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怨气。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不明不白地被骂成死狗? 司徒男也承认自己的确没有能力杀掉云贵人母子,但这也是有原因的。 若不是因为云贵人母子被郡主府护着,司徒男自觉早就已经把人杀了不知多少次。 “就冲着你和徐若瑾的关系,我能下手么!” 司徒男在嘴里念叨着,很是不服气。 可是这些话若是当着朝霞公主的面,司徒男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做什么都是错,根本不给我留活路!”司徒男咬牙切齿道。 加上之前还有夜微澜在一旁煽风点火,司徒男的一颗心更是蠢蠢欲动。 回到府上的司徒男仍是没有消气,每一步都恨不能把地面踏穿,进了屋内仍是脚步不停地原地转圈,嘴里振振有词。 “这么急着让我解决云贵人母子,还不是想让我给你背黑锅?除非我疯了!” “你以为和以前似的说杀就杀了,折损我那么多人,反过来怪我没本事!还要夺去我的族长之位!” “这都是你逼我的!从今往后,你就换个更听话更有本事的人去帮你吧!别指望我再听你的一句吩咐!” …… 司徒男仿佛要把这一辈子受的委屈都骂出来,他一个人在屋内又是蹦又是跳,恨不能上房顶去破口大骂。 但是这件事又不能让老族长知道,所以司徒男只能稍稍压抑自己的愤怒,尽量不让任何人听到自己在大发雷霆。 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人来给司徒男捣乱。 司徒男骂声不止,连门外下人的通禀声都没听到。 直到司徒男骂累了歇一歇,才听见几声急促的敲门声,还有压抑着的声音,“族长!族长!” 司徒男一肚子气才发泄出一半,闻声阴沉着脸,“滚进来!”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 但当司徒男看清来人的时候,却是差点连下巴都掉在地上。 “怎么是你?!” 司徒男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陆凌枫。 陆凌枫身后跟着的是方才那个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的手下,此时愁眉苦脸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和司徒男对视。 这手下此时才是真的尴尬,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撞上这种事。 他这会儿心里是无数个后悔,不停地埋怨自己怎么不晚点带着人过来。 手下也是敲了门之后没有反应才听到门里的动静。 司徒男的叫骂声不算太清晰,这手下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族长到底在骂谁。 不只是这手下,跟在手下身边的陆凌枫也跟着听了好一会儿,自然也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司徒男站在门内,定定地看着陆凌枫。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面对面站着。 其实司徒男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故意不用正眼去看陆凌枫。 不过本来这宫里就没有几个司徒男能放在眼里的人。他背后可是司徒家族。 司徒家族是奉先皇命令护卫皇陵的存在,入朝为官的人与他们没法比。 至少司徒家族的人都有这样一种优越感。 所以现在面对陆凌枫,司徒男照样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方才的闹剧只是一场误会。 司徒男上下扫量了陆凌枫一眼,语带不屑道:“这不是兵部侍郎大人么?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陆凌枫闻言一笑,不卑不亢道:“司徒族长过奖,不过还未上任,不值一提。” “话可不是这么说,皇后娘娘的葬礼过去,也就差不多了吧?算起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司徒男似笑非笑道,好像早已看穿。 陆凌枫不再与司徒男争辩,只是用微笑回应。 司徒男见陆凌枫油盐不进也颇有些郁闷,他不再自讨没趣,而是踱步到一边,问道:“那你今日登门是为何事?来炫耀自己的官职?” 陆凌枫只觉得好笑,自己从进门就没有主动提起过“兵部侍郎”中的任何一个字。一直都是司徒男在自说自话。 但陆凌枫早已有了准备,所以并不在意,脸上也一直带着得体的笑意。 “我今日是奉旨把皇后娘娘葬礼的帖子给司徒族长送来。” 陆凌枫说着从怀中拿出帖子递给司徒男。 司徒男蹙眉,低头一看果然是帖子,疑惑之下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用狐疑的视线审视陆凌枫。 陆凌枫则是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无论司徒男怎么想,他都不为所动。 看到陆凌枫如此淡定,司徒男心中疑虑稍稍打消,接过帖子却是连看都没看。 司徒家族负责守卫皇陵,当初太后的葬礼他都没有参与,更别说皇后的。 现在司徒男也一样是这么想的,他正要开口拒绝,却被陆凌枫抢先一步。 “司徒族长,请您务必前来。” 司徒男眼一眯,疑惑道:“为何?” 陆凌枫沉思片刻,看了看周围,似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要提防隔墙有耳。 司徒男自然明白陆凌枫的意思,他就要看看陆凌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道:“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 “我只是在想,以后皇后娘娘的陵墓也要司徒家族的人来守,所以这葬礼您去参加也是必要的。” 司徒男略有些诧异,为皇后娘娘守陵,这本就是司徒家族的任务,陆凌枫何必刻意提出来? “这自当不用陆大人说,我们司徒家族这么多年守护皇室,这是我们的责任。” “责任归责任,感激归感激,这并不冲突,也是应该的。” 陆凌枫脸上挂笑,“所以还期望司徒族长能够前来,好歹也是一番心意。” 司徒男狐疑地看着陆凌枫。 他也能看出来陆凌枫这是在借葬礼有意拉拢自己,若是点头,就等于和陆凌枫在一条船上。 思前想后,分析种种,司徒男神情一变,面带笑容地点头,“皇后娘娘的葬礼,我哪有不参加的道理?” 陆凌枫也不拆穿司徒男,微笑着点头。 “只不过,”司徒男面带纠结,似是有些发愁地说道:“我听说涪陵王妃的葬礼也是在同一日。” 第2105章 帖子 司徒男故作为难的样子,陆凌枫很不在意。 “涪陵王妃的葬礼同一日,那又如何?” 司徒男讪笑一声,随口解释道:“我只是随便一提,因为我听说你也给郡主府去了帖子。” 陆凌枫察觉到司徒男的视线中带着探究,就淡淡一笑,“的确,司徒族长倒是细心。” “那这梁左都督和瑜郡主恐怕要头疼了,两个葬礼同时进行,他们到底是进宫还是去皇家馆驿?” 司徒男边说边去看陆凌枫的反应。 他也想从陆凌枫这里探得些梁霄和徐若瑾的动向。 毕竟陆凌枫与他们还是有些交情。 陆凌枫反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去哪里是他们的选择。更何况皇上已经准了涪陵王妃的葬礼与皇后同一日,别的也不会太计较。” “话可不是这么说,他们若是放着皇后的葬礼不去,而是去涪陵王那边,也太说不过去了,你不这么想么?” 司徒男没有摸清陆凌枫的心思,就连用词都带着几分试探。 “司徒族长多虑了,无论他们去哪,是他们的自由,皇上都不在意,我们这当臣子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陆凌枫笑着回道。 司徒男见套不出话就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 二人似是都没什么心情寒暄,陆凌枫更是没有多留就告辞。 陆凌枫走后,司徒男重新打开帖子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就甩在一旁的桌上。 帖子上的内容中规中矩,司徒男对皇后的葬礼半点兴趣也没有。 但既然陆凌枫都亲自登门,那司徒男不给面子也不合适。 更重要的是,司徒男已经不想再为朝霞公主效力。与其被朝霞公主羞辱和折磨,还不如跟着当今圣上衣食无忧。 司徒男沉思半晌,心下有了计较。 而被司徒男提及的梁霄和徐若瑾,此时也好好地待在郡主府。 这两日,梁霄和徐若瑾都很清闲。 徐若瑾带着云贵人和熙云公主,一起给孩子们做衣裳。 不过三个人里,女红最差的自然还是徐若瑾。 熙云公主虽然鲜少有机会自己动手,但做起来还是有模有样。 倒是徐若瑾,好不容易熟练了,只要放下一段时间不练习,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每一次重新拾起都有些痛苦。 她们在一块忙的时候,蒋明霜也想参与,但是被三人齐齐地拒绝了。 “你的身体才刚恢复,就不要跟着添乱了,好好休息眼睛!” “若瑾说得对,你只要好好休息呀,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云贵人听了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话也跟着点头附和。 蒋明霜一看三个人没有一个站在自己这边,只能任由丫鬟把手里的物件夺了去。 但她心里却是暖暖的。 其实蒋明霜恢复得还不错,现在已经可以靠着床坐起,只是静静地看着另外三人忙,她已经很知足。 徐若瑾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不让蒋明霜一个人孤单,她特意把熙云公主和云贵人都叫到一起,也能和蒋明霜聊聊天。 这些日子徐若瑾也都是在这里用饭,和另外三人相处得格外愉快。 最后还是熙云公主察觉到不太妥当,提醒徐若瑾,“你这整日和我们在一起,好几日没有和梁霄一块用饭了吧?” 徐若瑾不以为意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熙云公主和云贵人看着徐若瑾这模样,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地摇头,“你这样是不行的,再这么下去,梁霄恐怕要把我们赶走了。” “赶走你们?为什么?”徐若瑾总算听到了一句重点,立刻来了精神。 熙云公主笑道,“这还用说么?你自己想想。” 徐若瑾本来还有点纳闷,但看到熙云公主和云贵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恍然大悟。 “你们真是!”徐若瑾面颊微红,无奈地摇头。 熙云公主笑道:“我们这也是为你和梁霄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别再说了,我马上就去和他一起吃,可以吗?” 徐若瑾怕熙云公主和云贵人接下来再说出什么让人羞臊的话,就赶快打断。 熙云公主笑笑不再说话,顺势拿过徐若瑾手里的女红,“去吧。” 徐若瑾本想把手里那点活做完,但现在看是没戏了。 她本想找个帮自己说话的人,结果她扭头就看到连蒋明霜都在掩嘴轻笑。 徐若瑾放弃了,“你们三个对我一个,我一点胜算也没有。” 说着,徐若瑾扁了扁嘴,“认命”地起身去找梁霄。 她也的确还有事情要问一问那个男人。 看徐若瑾离开,熙云公主和云贵人都松了口气,蒋明霜则是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 梁霄一人用饭,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没有徐若瑾在,他连吃饭都没兴趣。 所以徐若瑾突然过来时,梁霄也不禁愣了一下。 直到徐若瑾真的走到近前,梁霄的第一反应还是,“是来找东西的么?” “嗯。”徐若瑾点头。 梁霄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克制住了,“你说,我让人给你找。” “我要找的,就是你呀。”徐若瑾笑眼弯弯,边说边在梁霄的身侧坐下。 梁霄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若瑾。 “看我做什么?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徐若瑾说着主动端起碗拿起筷子。 梁霄轻轻应了一声,嘴角不自觉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故意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问道:“你怎么有空和我一起吃?” 徐若瑾不傻,当然能听出梁霄这话里那一丝酸意。 “难不成撵我走?”徐若瑾两颊绯红,却不肯直说。 梁霄没再多问,因为他已经猜到答案。 有徐若瑾的到来和陪伴,梁霄脸上原本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不少。 要不是熙云公主的提醒,徐若瑾都快要忘了自从蒋明霜来,她就有些冷落梁霄。 徐若瑾和梁霄相处的时间也被大大压缩。徐若瑾一天到晚都有事情做,一昏头就把梁霄抛在了脑后。 带着歉意,徐若瑾和梁霄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饭。 浓情蜜意过后,徐若瑾正要和梁霄说这几日的事,就听到门外传来梁四的声音。 第2106章 耍弄 “四爷,郡主。” 梁霄面色一沉,“什么事?” 梁四突然找上门,显然不是小事儿。 否则手下之人已经习惯不在他们夫妻单独在一起时前来叨扰。 “回禀四爷,府外监视的人多了一倍,忠勇侯府的人已经埋伏到了后门。” 徐若瑾先是微微一惊,紧接着就气愤道:“派这么多人来做什么?是想监视还是要硬闯?” 不等梁四解释,门外又传来梁三的声音。 徐若瑾眉头一皱,让人进来,“又怎么了?” 梁三扫了梁四一眼,然后回道:“十三王爷府上也增派了人手。” “又是监视郡主府?”徐若瑾这次直接接了一句道。 梁三点头。 徐若瑾更觉无语,气极反笑,“他们到底把郡主府当成什么地方了?他们随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未免太嚣张!” 她也是越说越生气,尤其是想到现在郡主府外埋伏着别人的眼线,而且比之前还要多的时候。 梁霄给梁三和梁四使了个眼色,二人恭敬退下。 屋内就只剩下徐若瑾和梁霄二人。 梁霄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让徐若瑾发泄。 “他们是不是闲的发慌?大魏这么多事,皇上都处理不过来,他们去帮忙不就行了?干什么整日盯着我这小小的郡主府不放?” 徐若瑾怒气冲冲恨不得把这些眼线一个个拔除。 “这些人不可能靠得太近。只要他们越线,就会被一个不留的拔除。”梁霄安慰徐若瑾。 但这对徐若瑾来说没有多少用处,“还用等他们越线?我想让他们立刻消失!之前我们都不管,反而让他们得寸进尺!” 梁霄这次没有说话,因为徐若瑾的话也有些道理。 虽然这是梁霄默许的,但那些人也的确越来越放肆。 “他们到底要监视什么?云贵人母子,还是你和我?” 徐若瑾就是搞不明白,这些人整日守在郡主府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要什么消息可以直接来问我们,我告诉他们,他们回去交差,这不是挺好的么?非得玩这一套,偷偷摸摸,他们脑子都有病吧!” 徐若瑾一边念叨一边大骂,气鼓鼓的模样,反而把梁霄逗笑,“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现在他们想通再来找我也晚了,我很生气,必须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徐若瑾拎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饼。 好似那就是忠勇侯和十三王爷。 梁霄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想怎么做?” “呵呵。”徐若瑾嗤笑一声,显然已经想到了好主意,“他们以为多派几个人来监视我,我就躲在府里不敢出门?” 梁霄眉头微微一皱,似是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 徐若瑾继续道:“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有去过灵阁了,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梁霄本来想要反驳,但徐若瑾接着说道:“有这么多人护着我呢,你根本不用担心安全,我看连人都不用带。” “别胡闹。”梁霄看徐若瑾越说越离谱,象征性地制止了一下。 徐若瑾撇撇嘴,“谁胡闹了?你信不信,我只要走出郡主府的大门,吓坏的一定是他们。” 梁霄虽然不想点头,但也不得不承认,徐若瑾说得没错。 “所以,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那些人,为了把郡主府芝麻大点的动静回去禀报,还要看谁的速度快,你说他们辛不辛苦?” 梁霄听出徐若瑾是故意在调侃外面的人,就没有反驳,“安全第一。” “反正我很生气,不这么做,我这口气就咽不下去,你看着办吧!” 徐若瑾也和梁霄“摊牌”,摆明了不同意也不行。 梁霄拿徐若瑾没办法,“可以是可以,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徐若瑾一下来了精神。 梁霄看着徐若瑾无奈又宠溺地一笑,“让梁三、梁四、梁六和梁八跟着你一起。” 他猜到派的人多了徐若瑾肯定要闹情绪,所以就只说了四个人。 不过这是明面上的,暗里梁霄肯定还要让人跟着。 徐若瑾有些不情愿。 因为她本意就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她郡主府清清白白根本没什么好监视,不仅如此,她想出门也是大大方方,没人能拦得住。 可是徐若瑾也知道这是梁霄最后的底线,若是不同意,恐怕都出不了郡主府的大门。 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报复的心占了上风,徐若瑾干脆地点头同意,“好,就他们四个!” 梁霄这才满意地点头,把人叫齐,稍后随着徐若瑾一起出门。 听说徐若瑾要出门,红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郡主!此事万万不可啊!奴婢听说郡主府外面现在可乱的很,您这时候出去万一碰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红杏一脸担忧地拉着徐若瑾的胳膊,从表情到动作没有一处不在抗拒徐若瑾的这个决定。 但徐若瑾心意已决,“怕什么?那些人没有这个胆子,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郡主……”红杏不信。 “不信的话我们就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吓唬谁。我要是待在郡主府不出门,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好欺负!”徐若瑾说着火气又上来。 红杏连忙安抚,“那奴婢陪您出去就是了。” “等一下,把悠悠也带上。”徐若瑾脚步一顿,吩咐下去。 红杏大惊,“郡主?您带小主子做什么?” “悠悠也有好久没出府转转了,带她出去玩一玩不是挺好的么?”徐若瑾说着对红杏眨了眨眼。 红杏这下真是心力交瘁,只能无奈地摇头。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悠悠跟着我一点问题也没有。”徐若瑾对红杏打包票。 事已至此,红杏也不好再说什么,收整物件,让黄芪把悠悠抱来。 一切收整妥当,徐若瑾抱着悠悠走出了郡主府的大门。 她脚步一顿,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每个角落都被她看了一遍。 躲在暗处监视的人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现,但他们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扫过,心里还是不禁“咯噔”一声。 徐若瑾也不久留,边哄孩子边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红杏也收敛起面善担忧的神色,陪徐若瑾一同坐在马车内。 第2107章 灵阁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只有徐若瑾抱着悠悠如同没事儿人一般。 马车刚一动,便有各方势力的眼睛盯着,特别是发现上了马车的居然是徐若瑾?!这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梁六和梁八在马车两侧,虽然目视前方,可周边所有人的动作都落入了他们的眼内。 “还真是不闲着?这么快就都盯上而且去报消息了。”梁六声音很轻,正能落入徐若瑾耳中。 徐若瑾在马车内却格外轻松,“多少人跟着?” “一二三……一共六方人马。”梁八数着,惊愕外加嘲笑,“这可才刚出府门不足二里地啊!” “真有这么多人?”红杏很是震惊,她本就惦记徐若瑾的安全,此时梁八一开口,她更是提心吊胆的,“郡主,要不然咱回吧?” “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胆小了?”徐若瑾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当初跟着我一起去吵架的劲头呢?这怎么认识了姜必武之后,你就开始性子都变了?没出息!” 红杏顿时一张大红脸,“这关他什么事啊,郡主您净胡说!” 徐若瑾白了她一眼,“怪我说?你自己心里懂。” 红杏提了口气又软下来,她在这个问题上的确没什么底气。 一路随意闲聊,一路势力暗涌。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灵阁门口。 早早得了消息就守在灵阁门口等的顺哥儿和春草,此时也是满脸堆笑。 看到徐若瑾的马车停下,春草立即上前亲自撩了帘子,“郡主,您可来了!” 扶着春草的手下车,红杏在后面抱着小悠悠,春草上前将孩子接了过来,红杏才跳下马车。 “好些日子不见,你倒是圆润了不少,看来顺哥儿把你伺候的不错。”徐若瑾故意调侃着春草道。 春草脸一红,低下头羞得不行,“郡主您又取笑奴婢!” 徐若瑾冤枉,“我何时取笑你了?我说的是实话,再说了圆润不好么?说明你把这灵阁经营得不错,心宽所以才会长肉嘛!” 无论徐若瑾怎么安慰,听在春草的耳朵里始终觉得有点变味。 但春草也不往心里去,看着怀中的小悠悠甚是喜爱,“还是小主子更可爱。” 徐若瑾嘴一扁,看着小悠悠乐呵呵的跟着春草玩,吃醋的道:“这喜新厌旧的丫头,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要了。” “那也是小主子知道奴婢跟您好,所以才喜欢奴婢,才肯让奴婢抱,换其他人恐怕就不行了。” 春草见小悠悠总在闻着自己的身上,奇怪道:“小主子闻什么呢?”她自己嗅嗅,“奴婢身上没擦什么啊。” 徐若瑾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是喜欢你?那是因为你身上有酒味儿,她爹整日身上都挂着酒气,她都被传染的也喜欢那股味道。” 春草恍然,更是喜爱的抱着小悠悠,“进去吧,进去小主子就更喜欢了!” “我们走。” 众人接连进了灵阁之内,徐若瑾没有在外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后面的小院子。 灵阁内来客众多,徐若瑾寻常会留下客套几句,但今日不同,她还没等停下脚步,就被梁六、梁八几个人夹在中间,旁人勿近。 即便她敢说话,客人们也不敢搭腔。 索性直接去了小院子,没有任何陌生人。 “您今儿来,准不准备看看新开封的酒?”春草亲自为徐若瑾准备好果盘点心,更是为小悠悠准备了把玩的小物件。 一切齐备,可来了总要有事情做…… 徐若瑾本还在想看看方子,一听正好有酒开封,倒是来了兴致,“这么巧?那必须得尝尝。” 看向梁六几个人,“你们也有口福了!” 徐若瑾在这里悠哉悠哉的玩乐着,在外盯着徐若瑾的人可心情波澜起伏,想破了头!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来灵阁? 马车上只有徐若瑾,而且还带着小县主,没有其他人了么? 而且非常时期,徐若瑾还突然出现,而且到了灵阁,肯定会有目的,到底郡主府发生了什么? 此时熙云公主和云贵人可都在郡主府,徐若瑾还会突然出门,这会不会与她们有关系? 一系列的问题充斥着他们的头脑,想不明白便只能去禀告各自的主子。 一时间,京都城内又出现了不小的波澜。 几波快马奔腾的人狂行在街路之上,让安居的百姓也跟着紧张几分。 “不会又出事儿了吧?” “抄谁的家?砍谁的脑袋?” “等着瞧呗!” 徐若瑾此时却在灵阁内品尝着端出来的酒。 因为还带着小悠悠,她也不能品的太多,撂下之后,便让梁六、梁八等人尝一尝。 “酒香醇厚,细品还有淡淡的药香,但不抢戏,这个程度正好。”徐若瑾越说越满意。 顺哥儿也跟着高兴,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郡主您过奖了,这都是按您的方子来的。” “光有方子有什么用?也要会酿酒,酿酒的手艺才是最主要的,不然光有方子也是白费。”徐若瑾摇头道。 顺哥儿点头,“那这样的话,今日就把这酒上架去卖。” “可以,价钱你们看着定就是了。”徐若瑾把后续的事情都交给顺哥儿去办。 顺哥儿知道郡主对银钱的事情不操心,也没偏要这位主子来定价,直接应答下来,吩咐伙计去上酒。 “我这些日子也没闲着,虽然没来灵阁看,但我和沐阮又琢磨了几个酒方子。” 徐若瑾说完才一下反应过来,“走得匆忙,酒方子忘带了!” 她看了红杏一眼,“你也没拿?” “我的主子,您也没跟奴婢说起这事儿啊!”红杏觉得冤上了天,徐若瑾吐吐舌头,“我也没怪你,急什么。” “您贵人多忘事,下次,下次。”顺哥儿安慰两句,但徐若瑾怎能这般罢休? “忘了怕什么?内容都在我脑子里呢。” “准备笔墨纸砚,我写出来就是。” “奴才这就给您拿去。”春草在旁应着话,徐若瑾挽了挽袖子,眼前都冒着蓝光。 她又找到好玩的了! 第2108章 不忿 铺纸、研墨,润笔。 徐若瑾一气呵成,写了四个酒方子出来。 红杏拿着写好的纸张吹着墨干,小悠悠在一旁揪着毛笔乱写乱画,玩的不亦乐乎。 春草一张一张的收着。 这可不是简单的几张酒方子,这是银子! 顺哥儿拿来立即去找酿酒师傅,行动力超快,半点儿都不耽搁。 聊也聊了,酒也品了,方子也写了,徐若瑾听春草说了说账目的事情,便准备回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徐若瑾发现梁八的脸色很不好看。 显然回程更为紧张一点。 但仍旧毫无波澜地回了郡主府。 下马车的时候,徐若瑾故意迈开步子,左右看看,更是朝着四周笑了一圈,才迈步进入郡主府的大门。 她就是故意做给周围那些等消息的人看,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来回当做一场游戏,徐若瑾抱着小悠悠去了后宅,而梁八等人则去向梁霄回禀一路上的讯息。 “我回来了!” 徐若瑾匆匆推开门就迫不及待地大喊了一声。 屋内的熙云公主、云贵人还有靠在床头的蒋明霜都是一惊,齐齐地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向门口。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就是,和梁霄用膳用到这时候才回来,是不是背着我们去说悄悄话了?” “瞧着那副模样就是,羞!” 云贵人和熙云公主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徐若瑾。 徐若瑾露出一脸被冤枉的表情,看着云贵人道:“你可不要被她带坏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什么就是我带坏的?明明是你,我才来了几日。”熙云公主狡辩着,“快说,干什么去了?” 熙云公主笑着起身挡在云贵人前面,接过徐若瑾的话茬。 徐若瑾笑得两眼眯起,“我哪儿也没去,就是去了趟灵阁,去了趟药房……”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熙云公主打断,“你说什么?你去了灵阁?” “对啊,怎么了?”徐若瑾纳闷。 “这种时候你出郡主府做什么?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么?”熙云公主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诧异地看着徐若瑾反问道。 不只是熙云公主,云贵人也同样着急,忙问道:“就这么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蒋明霜也没忍住,“你可真是胆子太大了。” 徐若瑾忙安抚三人,“你们都太小题大做了!怎么和红杏似的?” 不等三人问,徐若瑾就主动说起来,边说边笑。 “打从我迈出郡主府的大门,红杏就担心我出事,上了轿子嘴都没停。一会儿小心这个,一会儿小心那个。还时刻盯着外面的情形,就怕我们被人突然袭击。” 徐若瑾说着很是无奈地摊手,“我怎么说她都不听,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里,熙云公主三人都稍稍有些破功,嘴角绷不住笑容。 最后还是熙云公主先反应过来,板起脸问徐若瑾道:“红杏这么做没错,她也是担心你。你应该反省自己才对。” 云贵人拍拍胸口,“完好无损地回来就好,其余的事不用在意。” 徐若瑾马上有了精神,“就是!我也是这么想,天天这么盯着,甚至越来越过分,不耍他们一下,我心里怎能舒坦?这会儿指不定都费尽心思的猜想郡主府出了什么事儿!” “你肯定是故意的。”蒋明霜作为徐若瑾的闺中密友,自然对她了解至深。 “做得好!特别解气!”熙云公主率先表了态。 其实她也知道云贵人在此,自己也在这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她们。 虽然没出什么危险,可整日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难受。 她打小就被盯着,没想到现在仍旧被盯着。 叛逆心理作祟,她佩服徐若瑾的手腕,换作是自己,她只能闷在心里…… 徐若瑾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要不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也不会这么做。” 蒋明霜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熙云公主又道:“他们还守在郡主府外面?” 徐若瑾点头,又道:“要只是这样的话,我也就没这么生气,他们还加派了人手!真是不把郡主府放在眼里!” “所以你就去给他们下马威了?”熙云公主问道。 徐若瑾理直气壮,“嗯!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管他们来多少人,郡主府的人照样该出门就出门,不会怕他们。” 若是外面的人欺负到头上来都一声不吭,那才是涨他人气势。 “你这么做是痛快了,但是下一次千万别冲动。”熙云公主叮嘱徐若瑾道。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对熙云公主保证道:“这一次就够他们忙的了,只要他们老实一点,我绝对懒得搭理他们。” 熙云公主听后不禁皱眉,但也只能无奈地由着徐若瑾。 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外面那些人太过分,熙云公主想起徐若瑾做的这些事也是十分解气。 “话说回来,这些人为什么盯着郡主府不放?只因为我和公主都在这里吗?”云贵人在一旁思索了半天,想不通缘由。 “不会那么单纯,他们这些人的心思,猜了也是白猜。”徐若瑾摆手。 熙云公主想了想,“会不会是葬礼的事?一边是宫里、一边是馆驿。” 徐若瑾当然明白熙云公主的意思,她也点点头,“也有可能。” 不过接着徐若瑾看了云贵人一眼,又说道:“她们母子的事如今也都传开了,想要在皇上那邀功的人只多不少。” 云贵人深深叹了口气。 “那云贵人母子岂不是有危险?”蒋明霜担忧道。 徐若瑾却是不怎么在乎地回道:“怕什么?有我在,他们还敢硬闯郡主府不成?” 看到徐若瑾的表现,其余三人都是忍俊不禁,但是谁都不会怀疑徐若瑾说的话。 “总之,以后没有事就留在府内,有事交给下人去做。”熙云公主还是不忘叮嘱徐若瑾道。 徐若瑾没有办法,“好了我要是再不答应你,你还不知道要念到什么时候。” 看着徐若瑾摆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熙云公主只能微笑着舒了口气。 第2109章 难受 外面守着的各方势力眼睁睁看着徐若瑾回府,他们立刻回去禀报自家主子。 尤其把徐若瑾大摇大摆地出门,还有气定神闲地回府姿态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十三王爷在府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惊又气,只差没砸东西。 “徐若瑾!居然敢戏耍本王!” 十三王爷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脸色憋得通红,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一旁伺候的老管家也着实无奈,堂堂一个王爷被无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十三王爷在徐若瑾手中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他还是不放弃任何给郡主府找麻烦的机会。 徐若瑾和梁霄都不是好惹的主,老管家早就看出来了。 但偏偏十三王爷不信邪,非要加派人手盯着,仍是不死心地想要把云贵人母子从郡主府抢出来。 十三王爷发脾气,老管家自觉退到一边,免得被波及。 而此时,徐若瑾回到郡主府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忠勇侯府。 楚震翔和侯夫人同时知道这个消息,二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楚震翔还能沉住气,但侯夫人却是气坏了。 “这个徐若瑾简直是在出洋相!做这么多给谁看?!她就不觉得自己丢脸么?”侯夫人一说起徐若瑾就恨不得骂上三天三夜。 尤其是侯夫人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再看到徐若瑾如日中天,心里很不平衡。 楚震翔不说话。 “要不是她,嫣儿也不会死……她居然还有脸面得意,就不怕有报应吗!”侯夫人越说越气。 楚震翔这时瞥了夫人一眼,“我和你说过,不准再提嫣儿的事。” 侯夫人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楚震翔对此事看得很清晰,“一码归一码,过去的事不准再提。嫣儿的事要怪就怪她自己。” 侯夫人只能默默地流泪,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女儿可怜。 “至于徐若瑾,她不过就是在逞能罢了。就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楚震翔似是对徐若瑾的行为不以为意。 侯夫人趁着楚震翔不注意偷偷抬头瞥了一眼他的神情。 当她看到楚震翔脸上难得的阴沉时,也吓了一跳。 楚震翔最近也没少在郡主府身上吃瘪,不只是云贵人母子之事,梁霄根本不将他这个舅父放在眼中,这一点楚震翔早有不满。 只是他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给梁霄点颜色看看。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楚震翔反而不急了。他就是要看梁霄到底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就算楚震翔有耐心,夜微言早晚也会等不下去。 夜微言再怎么纵容梁霄也是有限度的。 若是梁霄继续这么有恃无恐下去,到时埋葬郡主府的就是梁霄自己。 楚震翔想到这些,原本阴沉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宫外已经如此热闹,更别说皇宫内苑。 夜微言此刻也是急得在御书房内漫无目的地转圈。 他脑子里都是云贵人和小皇子,自然而然地想到徐若瑾和梁霄,又想到郡主府。 “熙云公主还在郡主府?”夜微言随口问了一句。 田公公忙躬身应道:“回皇上的话,正是。” 第2110章 人选 夜微言面带愁容,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蒋明霜生产不久需要休养,公主殿下就跟着留在郡主府。”田公公又补充了一句。 田公公说完去看皇上,也不知皇上听没听进去,只是这神情看着还是不态对劲。 “皇上?”田公公试探道。 夜微言此时的心里却好似万千蚂蚁爬过,憋闷难受却又无处发泄。 “也不知云贵人过得如何,她会不会恨朕做出那么自私的决定?”夜微言的话像是在自己问自己。 田公公听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云贵人已死”这几个字是夜微言亲口所说。 夜微言说完又是长叹一声,满腹愁绪却无法排解。 “严弘文如今也有了儿子,终日都可以陪伴在身边。”夜微言从严弘文的儿子想到了自己。 别人可以父子团聚,但是他这个皇上却不可以。 田公公比任何人都了解夜微言的心思,“皇上,您别想那么多,小皇子早晚都是要回宫的。” 夜微言却没什么反应,田公公的话只会让他更想念云贵人和小皇子。 “也不知道他们母子过得好不好。”夜微言又重复道。 田公公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自然心中有数,不会亏了云贵人和小皇子的。” “只希望他们能明白朕也是不得已,能够理解朕。”夜微言颇有些无奈,面对徐若瑾和梁霄,他真的反驳不出半句话。 田公公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好,不是他不想安慰皇上,只不过云贵人若是知道夜微言曾说过那样的话,恐怕只会寒心。 不过田公公也能看出来,皇上迫切地想要与云贵人和小皇子见上一面。 自从云贵人生下小皇子之后,皇上与他们母子连一面都没见过,这也是心里一直以来的遗憾。 但就算皇上去郡主府想要看人,徐若瑾也不一定会给他开门。 类似这种吃闭门羹的事,田公公见过也不是一次两次。 夜微言都在御书房转了几个时辰,田公公主动提了一句,“皇上,不然您就微服私访去趟郡主府?” 田公公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眉毛一挑,似是动了心,但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田公公还要再说什么,夜微言却是先一步开口问道:“皇后的葬礼准备的如何了?” 田公公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回道:“国舅应该准备周全。” 提到陆凌枫,田公公在旁补了一句道:“皇上,老奴以为,这么大的事交出去,还是有点不太妥当。” 夜微言没有说话。 “这倒不是老奴的意思,只是老奴听说朝堂上不少大臣对此都颇有微词。” 夜微言听后却仍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回了一句,“不管他们,管好自己。” 田公公脸一僵,忙低下头应声,“是皇上,老奴谨记。” 夜微言也没再想皇后的葬礼,而是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云贵人母子。 事情仿佛一下就回到了原点。 “郡主府,朕不能去。”夜微言突然道。 田公公没想到皇上又转回之前的话题,这次学聪明了,就静静地候着。 “你说,朕不过去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知道云贵人母子过的如何?” 夜微言说了一堆,田公公差点没反应过来。 “皇上,您的意思是找个人来问问?”田公公琢磨了半晌才总算理顺了皇上的意思。 夜微言点头,“没错。” 田公公看夜微言的神情就猜到,“皇上您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除了熙云公主,朕还有别的选择么?”夜微言反问田公公道。 田公公哑口无言。 熙云公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她此时身在郡主府内,一定和云贵人母子有交集,问她是最合适不过的。 再加上熙云公主和夜微言的这层关系,也是最恰当的人。 “就这么定了,你立刻去传朕的旨意,让熙云进宫来见朕。” 夜微言的语气略有几分急切地下命令。 田公公不敢耽搁,应声下来,“是,老奴这就去!” 看田公公离开,夜微言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迫切想要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现在怎么样,到底自己何时才能与儿子在宫中团聚。 把熙云公主叫到宫里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问云贵人和小皇子过的好不好那么简单。 夜微言更想从熙云公主那里试探一下梁霄和徐若瑾的意思。 看看他们二人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松口的可能。 若是事情还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夜微言也打算让熙云公主在其中当个说客。 熙云公主与徐若瑾的关系似乎很是亲密,这也是夜微言最近才发现的事。 要是他早知道姐妹感情如此融洽,之前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 想到这些,夜微言的心情也好转了些。 另一边,田公公得了夜微言的命令之后就立刻派人下了诏令,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把熙云公主接进宫。 熙云公主在郡主府内每日都过得十分充实,白日里要么和蒋明霜聊天,要么就是去找云贵人学着给小孩做衣裳。 虽然云贵人的女红算不上是最好的,但熟能生巧,比熙云公主还是要强一些。 而且几人凑在一起也有说不完的话,她们从来不会主动提起皇宫,聊天也都是围绕孩子和身边的琐事。 这样的日子轻松愉快,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通常是还没怎么说几句话,窗外的天就由白到黑,一天就这么过去。 这一日熙云公主也像往常一样,用完膳就去找徐若瑾。 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还有点惊讶,“你怎的这会儿过来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熙云公主应当是帮着蒋明霜哄孩子才对。 “这不是孩子头上冒出几个小包来,就想来找你问问。” 熙云公主边说边给徐若瑾比划。 徐若瑾一听熙云公主的语气就跟着认真起来,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想了想之后点头道:“问题应该不大,应该是天气越爱越热,有点上火。” 第2111章 坚定 听了徐若瑾的话,熙云公主边点头边松了口气。 “不是很严重对么?” 徐若瑾应声,“不用管它过几天就好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就再让沐阮过去瞧瞧?” 熙云公主摇摇头,“没关系,你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不用麻烦沐阮,我看他这一天事儿也不少。” 知道孩子没事,熙云公主也松了口气。 徐若瑾也笑了,“沐阮就是这样,瞎忙。” 熙云公主哭笑不得,正要帮沐阮说几句话,就听到梁三的声音。 “公主,郡主,宫里来了诏令。”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笑声皆是一顿,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迷茫。 “什么诏令?给谁的?”徐若瑾先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 梁三接着看向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略有些惊讶,“给我的?” 梁三点头,“皇上有令,让熙云公主您即刻进宫面圣。” 熙云公主皱眉去看徐若瑾,“这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也同样是疑惑不解,“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因,熙云公主几乎是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不然夜微言不会好端端地诏她进宫。 可是,去还是不去?熙云公主拿不定主意。 徐若瑾在一旁看出熙云公主纠结的神色,就先让梁三退下,然后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你说,我要进宫去吗?”熙云公主没打算隐瞒徐若瑾。 徐若瑾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熙云公主反问了一句。 徐若瑾点头,“这是你的事,归根结底还是要你自己来做决定。” 熙云公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进宫之后,皇兄会问我些什么。” “那又如何?”徐若瑾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她还是颇多顾虑。 “你要这么想,为何一定是他问你答呢?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找他问清楚的么?”徐若瑾提醒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原本还有点混乱,徐若瑾这话好像脑子瞬间被敲了一下,清明些许之后,她才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就这么办。” “那我问什么好?我脑子好乱,好像有很多东西要问,但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怕我会漏了重要的事。” 熙云公主解决一个问题,还有新的问题在等着。 对于徐若瑾来说,熙云公主的担心却不算什么,“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因为这是皇上有求于你。至于怎么说,你自己拿主意,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 熙云公主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反驳,但是当她对上徐若瑾坚定鼓励的视线时,杂乱无章的言语和想法都莫名被压了回去。 “那你有什么要叮嘱我的么?一句也可以。”熙云公主对徐若瑾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请求。 徐若瑾也有点为难,但熙云公主都这么说了,她若是一句话都没有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想了一会儿之后,徐若瑾只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云贵人的事没什么不能讲。但有一点必须坚持,云贵人母子不能分开,最好不回宫。” 徐若瑾说话的时候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熙云公主,每一个字都是斩钉截铁。 熙云公主被徐若瑾的气势镇住,“我明白。” 她们都很清楚现在的状况下,云贵人和小皇子回宫很不切实际。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能做到承诺的所有。 那是自己的亲哥哥,熙云公主甚至可以比任何人都多了些了解。 徐若瑾也不着急,就耐心地等熙云公主自己冷静。 熙云公主也冷静片刻,想了明白,就决定进宫去一趟。 “我先回去和明霜说一声,孩子脑门上的小包她也着急。” 徐若瑾点头,“嗯,那我派人告诉宫里来人,让他们多等一会儿。” 熙云公主现行离去。 蒋明霜见人回来就忙道:“怎么样?严重么?” 熙云公主在看蒋明霜的时候脸上自觉摆出笑容,“我问若瑾了,她说没事,过两日就会自己好。”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蒋明霜也松了口气。 “对了,皇上诏我进宫,你有事就吩咐给下人去做。”熙云公主叮嘱道。 蒋明霜听到了重点,追问了一句,“皇上怎么这时候诏你进宫?” 熙云公主摇摇头,微笑道:“总要进宫之后才知道。” 蒋明霜却是眉头皱紧,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不简单,“可能是想打听郡主府的事。” 熙云公主没想到蒋明霜如此敏锐,略有些惊讶。 蒋明霜没有注意熙云公主的神情,仍是猜测道:“皇上应当不会为难您,大抵就是关于云贵人的家长里短。” 她这几日和云贵人接触不少,事情原委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对其中的麻烦也有了了解,所以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一块。 看蒋明霜如此为自己担心,熙云公主反而对进宫一事更加清晰,不再多说便立即离开。 熙云公主进宫的这一路上都在琢磨着,一会儿见到皇上要怎么说。 正想着的工夫,马车突然停了。 车帘子被轻轻撩开。 “熙云公主,皇上在里边儿等您了,您跟老奴来。”田公公满面笑意地给熙云公主引路。 熙云公主这才看到原来已经到了御花园。 “怎么不是御书房?”熙云公主随口问了一句道。 看到御花园内花意盎然的景象,熙云公主原本还紧绷的心绪也缓和了不少。 田公公闻言笑意更浓,“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老奴没有多问。” 熙云公主点点头没再多问。 “不过老奴倒是还记得,公主您小的时候最爱和皇上在这五彩缤纷之间玩耍。”田公公说着好像回忆有意思的过往,忍俊不禁。 想到小时的时光,熙云公主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些许。 那时,她的兄长的确很疼爱自己。 而她,也一直很依赖自己这位哥哥。 田公公走在熙云公主身侧,余光也没闲着,不断地扫量着熙云公主的反应。 第2112章 回忆 “皇上,熙云公主到了。”田公公快走几步,上前回禀。 夜微言本来正在赏花,听到田公公的声音转过身来,与熙云公主对视时嘴角带着笑意,“嗯,你先下去吧。” 田公公恭敬地退下。 偌大的御花园就只剩下夜微言和熙云公主二人。 熙云公主也福身道:“熙云给皇上请安。” 夜微言忙摆手,“免礼。这里就你和朕兄妹二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多谢皇上。”熙云公主重新站直。 夜微言打量熙云公主,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又说道:“朕听说你最近很辛苦,不过朕看你气色还不错,就放心多了。” 夜微言的关心,让熙云公主也更多几分温暖,“劳烦皇兄惦记了,我都好,无事。” “朕是你的皇兄,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夜微言说着干笑了两声,“对了,朕这些日子忙,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问问你。” 熙云公主眼波微转,难不成要提到云贵人? “你要照顾蒋明霜还有孩子,会不会太累?要不要朕给你挑两个嬷嬷过去?”夜微言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就这么一个妹妹,一母同胞,他舍不得熙云受半点儿委屈。 “不用了,一切都安排妥当,宫内的嬷嬷反而事多麻烦。”熙云公主立即拒绝,“连带着我都要小心翼翼的,更累。” 熙云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接着淡定地回绝了夜微言,“皇上的好意,熙云心领了,就不劳您费心。” “这都是小事,朕的一点心意,你要是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夜微言对此毫不在意,熙云公主不想委屈,索性也不接话谢恩,夜微言自当没法强硬派人。 “你也不要太累,朕看你瘦了不少。这要是太后还在的话,一定会责备朕没有照顾好你。”夜微言说道。 熙云公主听夜微言提起太后,神情略有些感伤。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兄妹从小就在这御花园里玩耍。一眨眼,岁月如梭,朕和你都这么大了,你也成了家。” 夜微言好像颇多感触地说着,双眼看着周围五颜六色的花朵似是陷入了回忆。 熙云公主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他们兄妹亲密非常,总是夜微言带着他玩,熙云公主眼中,也只有这个替她遮风挡雨的哥哥。 后来夜微言成了储君,熙云公主也渐渐懂事,二人的关系也就慢慢变得疏远。 但是熙云公主是夜微言的亲妹妹,这层羁绊永远都在,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 尤其是在太后去世之后,夜微言和熙云公主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若是放在以往,夜微言的关心肯定会让熙云公主感动的热泪盈眶。 但是这次不同,熙云公主总是控制不住让自己去想夜微言说这些话是不是另有目的。 “朕还记得,有一次你不小心摔碎了太后心爱的玉镯,吓得就知道哭。”夜微言想起小时候的熙云公主却是笑了出来。 熙云公主点头,“嗯,那一次要不是皇兄帮熙云认下罪名,恐怕挨罚的就是熙云。” “你还记得呢?”夜微言有点惊讶。 熙云公主点头。 “没办法,谁让朕是你的皇兄。再说你那次哭得那么可怜,朕要是不帮你也未免太无情,说不定会被念叨好久。”夜微言笑着调侃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嘴角上扬,“皇兄说的有道理。” “不仅如此,有一次朕发高烧,你才这么高就偷溜进朕的屋子来看朕。” 夜微言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个不到自己大腿的高度。 熙云公主只是笑没有说话。 “朕记得当时还问过你为何来,因为太后已经和你说了可能会传染。”夜微言想起这件事不禁有些动容,“你还记得么?” 熙云公主心思一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也难怪,那时候你还小。但是朕一直都记得。”夜微言笑得很温暖,“你说你怕会再也见不到朕。” 熙云公主听了夜微言的话,心也被触动,人也跟着晃了一下神。 夜微言语带笑意,“当时朕很感动,朕还告诉你,朕不会死,会一直保护你。” 说这番话时,夜微言一直静静地注视着熙云公主。 这段记忆也同样在熙云公主的脑海里。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被她好好的尘封在记忆深处。 夜微言的几句话就把她的回忆勾起来。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再也不是那个追着要皇兄抱的小家伙,而是变成能独当一面的公主。”夜微言很欣慰。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 夜微言没有放弃,他看得出来熙云公主因为他方才说的话而动容,就继续道: “朕今日把你叫进宫里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开不开心。” 夜微言边说边去看熙云公主的反应。 但是熙云公主的神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你平日里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随时和朕说,朕很乐意能帮到你。”夜微言语重心长道。 此时的夜微言表现得就像一个贴心的兄长,对熙云公主的关心并不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夜微言说完就期待地看着熙云公主。 “熙云你是不是有心事?还是说身体不舒服?朕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夜微言说着就要下令。 “不必了皇兄,熙云无碍。”熙云公主婉言谢绝。 夜微言神情一滞,停顿片刻后才说道:“这样啊……” 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熙云公主开了腔。 “皇兄,你是不是想问……云贵人的事?” 熙云公主直接把问题当着夜微言的面问出口。 夜微言的脸色突然一僵,突然沉默着不说话。 而熙云公主则静静地看着夜微言,夜微言似乎难安,情不自禁地踱步到一旁。 熙云公主就注视着夜微言的身影,兄长的关心她格外温暖,可是心底沉着的疑问她若不问,也纠结心烦。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皇兄到底要怎样处理云贵人和小皇子的事。 那不仅仅是云贵人的事…… 第2113章 质问 夜微言同样心痒难耐,他和熙云公主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在为了一个目的做铺垫。 只是夜微言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熙云公主先问出口? 他在心里斟酌着语句,到底应该怎么开口才不会引起熙云公主的反感。 尤其是当夜微言想到之前自己说了那么多关于兄妹二人感情深厚的话,此时只显得刻意。 夜微言脑子很乱,怕熙云公主会多想。 他踱步到稍远的地方,对田公公摆摆手。 田公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会意,马上带着周围所有等候的奴才退下。 看人都没了踪影,夜微言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熙云公主的面前。 “现在开始没有皇上公主,只有兄妹。”夜微言对熙云公主承诺道:“朕的确有事想要问你。” 熙云公主察觉到夜微言的视线带着试探和谨慎,她轻轻地点头。 “她好吗?” 夜微言试探地问道。 熙云公主抬起眼皮看了夜微言一眼,随后道:“很好。”她知道夜微言问的是云贵人。 夜微言见熙云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禁有几分难堪。 “那就好。”夜微言嗓音发紧,仍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孩子呢?” 熙云公主点头,“他们母子在郡主府过得都很好,没有烦心事,也没有麻烦。” 夜微言总觉得熙云公主似乎是话里有话,“你说得对。徐若瑾和梁霄不会亏待他们母子,朕知道。” 熙云公主这次没有保持沉默,而是把想说的都说了。 “徐若瑾和梁霄对他们母子都很好,每一日的膳食都不用担心,而且小孩子凑在一起也热闹。” 熙云公主说完看了夜微言一眼,又继续道:“前几日过满月时,徐若瑾还给特意的置办了,总算没亏了小侄子。” 熙云公主提起自己的小侄子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连夜微言都跟着放松不少。 夜微言本以为熙云公主还不打算和自己多说一些关于云贵人的事,他听完之后的心情却很是复杂。 他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难受。 熙云公主的话似乎另有深意,至少有一句话她没有说错。 若不是有熙云公主提醒,他已经将小皇子满月的事抛在了脑后。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小皇子的一生满月只有一个,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这让夜微言心情越发苦闷难受。 “是朕对不起他们母子,朕忘记了满月,连赏赐都没有,云贵人一定对朕很失望。”夜微言说着叹了口气。 熙云公主对此却无动于衷,“皇兄您想多了,有我们陪小皇子过满月,他很开心。” 夜微言听后脸色有点不好看。 熙云公主就好像没看到夜微言的反应似的,继续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云贵人和小皇子不回宫也一样过得很开心。” 夜微言没有接话。 “熙云以为,宫里的生活并不能让云贵人母子过得比现在更好。也许物质无法比拟,但这里不会让他们无忧无虑。” 熙云公主也不管夜微言会不会因此发怒,索性将自己心中所想都一股脑说完。 夜微言诧异地看着熙云公主,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第2114章 回忆 熙云公主说这一切,都是在表示她更支持云贵人和小皇子不回宫? “你是朕的妹妹,连你都不站在朕这边吗?” 夜微言有点失望,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质问。 “皇兄,这根本不是站在哪边的问题。”熙云公主不同意夜微言的说法,“熙云只是在就事论事。” “你能保证自己是客观的吗?你并不了解其中的细节,只是被片面的表象欺骗。”夜微言还试图扭转熙云公主的想法。 但熙云公主却还是一样坚定,“可能皇兄看到还不一定有熙云全面。” 夜微言皱眉,似乎有点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己的亲妹妹口中说出。 “你还是想一想再把这些话说出口。”夜微言压着一口气说道。 “你也知道,朕是小皇子的父亲,他应当尽快回宫与朕团聚才是。”夜微言不经意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那云贵人呢?”熙云公主说到了重点上,“皇兄是只想要小侄子,而不要云贵人,真的让她在这个世上消失,真的‘死’了吗?” “你……” 夜微言哑口无言,因为熙云公主说中了他的打算。 熙云公主神情带着些许失望,“皇兄,你还是那样,只为自己考虑,不管别人的想法。” 夜微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反驳。 “小时候摔碎母后玉镯的人是熙云,母后很清楚。但是你却站出来帮熙云担下后果。我没有认错的机会,反而变得更加依赖你。你还记不记得,后面类似的事发生过多少次?” 熙云公主道出小时候事情的真相。 这是夜微言没有想到的。他惊讶地睁大双眼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熙云公主回忆起这段往事却是出人意料的淡定,她接着说道:“后来有一次,母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就罚我在佛堂跪了一晚,并不是因为我不敢出面承担错误,而是因为我太依赖你。” 夜微言从来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怎、怎么会?” “那种黑暗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第二日出来之后我就大病了一场。” 熙云公主现在说起这些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她的手指却止不住轻轻地颤抖。 那个黑暗阴冷的佛堂给小时候的熙云公主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居然还要把它从心底深处挖出来。 夜微言目瞪口呆,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冲击。 他本来当做兄妹情深的事情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万万没想到给熙云公主带来过那么大的伤害。 “熙云……朕不知道这件事,朕其实是……”夜微言急着解释。 但熙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眼圈微微发红地拒绝了夜微言的解释。 “皇兄,我不责怪母后,那是因为小时候我们被其他的势力压制的无法喘气,母后在告诉我们要自立,而不是胆怯。”熙云公主格外坚定,“而能支撑你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母后是我们的亲娘!” “你就舍得……让云贵人和小皇子分开吗?” 熙云公主这话如同尖刀一般扎在夜微言的心上,一时之间,让他说不出多余的话。 “宫中最近接连出事,就算皇兄把云贵人母子接进宫,恐怕也没有时间照顾。” 熙云公主不想再继续和夜微言因为云贵人母子的事拖下去,索性直说道。 “而且熙云也不认为云贵人和孩子回到宫中就是万事大吉,这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毕竟宫里如今是这副尴尬的局面,不如就等孩子大一些再说。” “这分明是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夜微言呼出一口浊气,让自己的语调尽量平静,“你也不忍心看小皇子流落在外吧?他还那么小,连个家都没有,你这个做皇姑母的就舍得?” 面对夜微言的“质问”,熙云公主反问道:“流落?熙云不这么认为。” “就算皇兄你听了不开心熙云也要说,对云贵人母子来说,郡主府或许不如皇宫好,但一定是最合适的。” 熙云公主认真的模样让人无法反驳。 夜微言更是憋着一口气却发泄不出,因为就连他也没有足够的底气说熙云公主的话是错的。 不仅如此,熙云公主之前的话给了夜微言太大的触动。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犹豫。 兄妹二人在御花园中面对面站着,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如此鸟语花香的地方,夜微言和熙云公主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沉默半晌,夜微言终于还是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孩子还小是无所谓,早晚有一日是要回宫的。总不能一直留在臣子家中。” 夜微言看似无心的一句话,传到熙云公主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云贵人母子不能分开,还是说皇兄您已经想好让宫中哪位娘娘养大小皇子了?” 熙云公主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夜微言也有些招架不住,“他们说到底还是臣子,难道你要朕成为大魏的笑柄么?” 熙云公主倒吸一口凉气。 “皇兄,您到底信不信梁霄和徐若瑾?”熙云公主早已看出一切的根源,既然夜微言想要避开不谈,那么她就做的“更绝一点”。 夜微言无言以对。 熙云公主却没想过就此打住,而是继续失望地追问,“是不是连熙云在皇兄的心中,亦有君臣之分?” 夜微言被问住了,愣愣到的看着熙云公主,一句话都说不出。 “原来如此,熙云告退了!”熙云公主说着自嘲地一笑,福了福身就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 远处的田公公看到熙云公主脚步匆匆地离开,心里就有点不对劲。 他略一沉吟,还是去看了一眼夜微言。 夜微言此时背着手,只有一个落寞的背影对着田公公。 田公公轻叹口气,隐约也能猜到夜微言和熙云公主聊得不愉快。 “皇上……” 田公公试探着唤了一声。 夜微言的肩膀微微一动,似是回过神来。 “皇上,起风了,在站下去恐怕要吹得头痛,不如老奴扶您回去吧。”田公公说道。 夜微言却是摇摇头,拒绝了田公公的提议。 第2115章 恍惚 田公公无奈却也只能垂下头静静等候吩咐。 但是等了半晌,夜微言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的话,“你觉不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越来越像自己?” 田公公听的不明所以,不知道皇上此话是何意。 夜微言好像也没指望田公公回答似的,自顾自地说道:“自从朕登基之后,所有人希望朕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尽快变成‘皇上’。” 田公公本来还有点不明白,但是听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皇上,大魏的皇帝就是您!”田公公忙纠正夜微言道。 夜微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摆手道:“你不明白朕的意思。朕是越活越像皇帝,也越来越不像自己。但是朕现在才察觉,朕也失去了很多。” 田公公想不通夜微言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感慨,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件事和熙云公主一定有很大的关系。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君臣之分,人情淡薄的皇帝,会是所有人想看到的么……”夜微言纠结着。 他越想越觉得熙云公主的话没有错,他的确变了很多。身边人的感情越来越淡,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 哪怕是为他拼死才生下皇子的云贵人,夜微言的怜惜也只不过是浮于表面,从来没想过补偿或者把人接进宫来。 至于徐若瑾和梁霄就更不用说,夜微言也不知自己这种信任还能持续多久。 万一有朝一日,夜微言最不敢想的事情发生了,他该如何自处? 稍不留神,夜微言就越想越多。 田公公看皇上不说话,就斟酌了片刻,“皇上,熙云公主现在虽然不理解您,但她早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夜微言没有解释。 田公公继续说着,“不仅是公主,还有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他们都……” 不等田公公说完,夜微言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朕没事,只是发发牢骚罢了。”夜微言轻松地一笑。 田公公这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猜不透夜微言到底哪一句才是真。 田公公还想再劝,这时却有人来通禀。 原来是陆凌枫来了。 夜微言收拾心情,让田公公把人带来。 “皇上。”陆凌枫恭敬道。 “嗯,何事?” “皇后娘娘葬礼的帖子已经都按您的吩咐送出去。” 夜微言点头,“办得不错。” “臣还有一事请求。”陆凌枫言辞恳切。 夜微言略有几分诧异,疑惑道:“说。” “明日的葬礼,臣请求皇上批准让小公主露面。”陆凌枫字斟句酌,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陆凌枫也不多说,就静静等着夜微言的回复。 打从走到近前,陆凌枫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出夜微言的情绪不对劲,看得出他很是力不从心。 陆凌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皇上一定有烦心事。 这样的情况对陆凌枫来说反而是好事。 果然不出陆凌枫所料,夜微言听到他的请求只是简单地过了过脑子,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应下来。 “就按你说的做。” “是!皇上。”陆凌枫应声。 陆凌枫本有意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但看夜微言不耐烦的神情就收回到了嘴边的话。 这种时候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为了不浪费时间干脆不多事。 陆凌枫走后,御花园内就只有夜微言和田公公二人。 田公公正纳闷陆凌枫的请求。 虽然陆凌枫的请求听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田公公的直觉却告诉自己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陆凌枫已走,加上皇上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田公公只能先安抚皇上。 “皇上,时候也不早了,您先回去歇息吧。”田公公再度提议道。 这一次夜微言很好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抬起脚步离开了御花园。 田公公也跟着松了口气,忙吩咐人去准备补汤和参茶。 另一边,熙云公主离开皇宫时,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浑浑噩噩连自己是如何出的宫门都不知道。 也许是尘封已久的记忆被翻出,熙云公主受了不小的触动,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恍恍惚惚间,熙云公主吩咐车夫去了公主府。 此时的熙云公主不想回郡主府,只想听驸马说几句话。她不想让徐若瑾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为她担心。 还有容易多想的云贵人和蒋明霜,熙云公主更不愿让她们牵扯进来。 等到熙云公主回神时,马车已经到了公主府门口。 严弘文本在府内忙着修改奏折,冷不丁听到下人来报说公主回府,他也是一惊。 他想不出熙云公主这个时候回来的原因。来不及多想,放下手里的折子赶快出门去迎。 “就公主自己回来的?”严弘文边走边问下人。 下人点头,“是!” 严弘文眼里露出疑惑,面色严峻,紧抿着嘴快步走着。 等严弘文赶到熙云公主的小院儿时,看到的就是她失魂落魄,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双眼好像发呆似的无神。 严弘文双眉一皱,担忧更是写在脸上,他一个箭步上前,“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熙云公主没有回答严弘文,只是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严弘文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地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严弘文情急之下加重了语气,熙云公主才稍稍回神,,只是神情还是有些不在状态,“我没事……”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么?”严弘文声音也跟着严厉起来。 熙云公主再次沉默。 严弘文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妥当,只好叹了口气,温和些许,“我不该吼你,但是你总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熙云公主摇头,“我没有怪你。我刚从宫里回来,有点累。” 她的声音不大,严弘文凑近才听得清楚,还未伸展的眉头也皱得更紧。 “你进宫去了?怎么回事?慢慢讲给我听。”严弘文已经算是很有耐心。他急切地想知道熙云公主出了什么事,但又不敢逼得太紧。 熙云公主顿了顿,“没什么,只是有点感慨,不用为我担心。” 第2116章 情浓 “我为你担心是应该的。你若是真的想让我安心,就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严弘文轻声开导着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 严弘文知道硬来也不是办法,就不再追问,而是说道:“你饿不饿?我让人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说完也不等熙云公主回答,严弘文就自顾自地去吩咐。 熙云公主心弦被撩拨,原本落寞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松动。她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严弘文的身上。 严弘文忙里忙外地吩咐着,都安排妥当之后才有时间坐下。 “好了,你不用忙,我没事。”熙云公主拉住严弘文不让他再起身。 严弘文看熙云公主主动说话,心里稍微一松,轻轻在熙云公主手上拍了拍,“这都是小事。” 熙云公主没办法只好由着严弘文去。 “你在郡主府那怎么样?吃的还习惯吗?”严弘文边给熙云公主倒水边关心地问道。 熙云公主看着一举一动都轻松自在的严弘文,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前后的变化。 要是在以前,熙云公主想象不到严弘文如此关怀自己的模样。 但现在的日子让她很知足。 熙云公主看严弘文的眼神里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感动。 严弘文看出熙云公主的情绪不对劲,但他问了几次都没问出什么就不再提,只要熙云公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想通了也不用这么操心。 熙云公主看到严弘文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样子,心中的抑郁解脱了不少。 “驸马,你快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熙云公主还在劝严弘文,她努力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但严弘文不仅没走,反而握住熙云公主的手,“以往都是你陪在我身边,这一次换我来陪你。” 熙云公主心里都是感动。 “我不再问你,你若是有话想和我说就说,不说也没有关系,我一直都在这里。”严弘文安慰熙云公主。 也许是严弘文善解人意触动了熙云公主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的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发热。 “谢谢你……弘文。”熙云公主的声音略有些哽咽。 严弘文一听却是笑了,摇头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多亏有你在,我才能熬过那么多难关,一路走到现在。” 熙云公主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严弘文,眼神里深情款款。 严弘文握紧熙云公主的手,“我时常在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没有什么本事,严家落魄,你却待我如初,从来不曾改变。其实是我委屈了你才对。” 熙云公主忙伸出手指挡在严弘文的唇前,“你我是夫妻,为何要说如此见外的话?” 严弘文微笑着点头,“你说得对。但是这些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但一直没有机会。” 熙云公主听了也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羞红了面颊,“能嫁给你是我们的缘分,一点也不委屈。” “这府内府外,上上下下,都是你在操持。还有明霜,这些日子也都多亏了你……”严弘文例子都举不完。 熙云公主却是立刻摇头道:“不,还有徐若瑾,没有她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至于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而已。” “这就让我感激不尽,你是千金之躯,而我……”严弘文不认同熙云公主的话。 熙云公主再次打断严弘文,“别说那些,在这里我不是大魏的公主,我只是你严弘文的妻子。” 严弘文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熙云公主淡定坚持的视线挡了回来。 “好!”严弘文很感动,眼里都是浓情蜜意。 熙云公主眼波如水,温柔缱绻,微微垂下眼眸,遮住视线里的柔情。 二人之间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两颗心也靠得更近。 “你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无法为你分担,是我没用。”严弘文轻声说道。 熙云公主秀眉一紧,责备严弘文道:“不许你这么说,你有振兴严家的重任,就连户部侍郎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还有……” 还有很多,熙云公主说都说不完。 严弘文一开始还有点诧异,但是听着听着就只剩下欣慰和喜悦。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熙云公主都看在眼里。 “谢谢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找到你这样一位好夫人。”严弘文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熙云公主轻轻呼出一口气,找回一点理智,“你就不惦记明霜?” “她在徐若瑾身边,我很放心。”严弘文笑答。 熙云公主听了严弘文的话也很是无奈。 但在徐若瑾身边,的确不需要操心…… “皇上叫我进宫,说起了小皇子。”熙云公主半靠着严弘文主动说起。 严弘文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还是没放弃,一直在找机会要接小皇子回宫。”熙云公主淡淡地说着。 严弘文点头,“他当了父亲,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以前严弘文没有发言权,但现在他也是孩子的爹,他更能体会夜微言的心情。 熙云公主也很明白,“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皇上想要的不仅仅是‘看看’那么简单。他要让小皇子尽快进宫,而且,只是小皇子一个人。” 她不自觉强调了一遍。 严弘文有意识地按着熙云公主的肩膀安抚她。 “我已经告诉皇上,小皇子留在郡主府比皇宫更好。” 严弘文诧异地低头去看熙云公主,“你真这么说了?” 熙云公主点头,“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么?” 严弘文没有说话。 熙云公主以为严弘文不同意自己的想法,“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对?” 严弘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前些日子我在郡主府见到容贵妃的事。” “什么事?”熙云公主好奇。 严弘文没有隐瞒,“她让我帮她一起把云贵人母子送进宫。” 熙云公主是第一次知道,难免有些惊讶,“你也知道?” 这下换严弘文惊讶,“她也找了你?” “确切地说是找了我们三个。”熙云公主说道。 第2117章 字条 事情变化太快,严弘文都有点跟不上。 “容贵妃和你说的话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就是要带云贵人母子走。但徐若瑾不答应。”熙云公主长话短说。 严弘文听完熙云公主的解释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我当时还纳闷,容贵妃怎么来找我,她还和我说是皇上的命令。” “都是骗人的。她自己来,皇上都不知道这事儿。”熙云公主道。 严弘文点头,“只是我想不明白,她这个时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熙云公主也想不通这一点,“她现在呢?” “听说是被皇上软禁在宫中,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翻身。”严弘文说道。 熙云公主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容贵妃这次的做法的确是出格了些。 “容贵妃是个聪明人,未必会被软禁太长时间。”熙云公主意味深长地说道。 严弘文虽然不知道熙云公主为何这样说,却也没有反驳。 宫里的情况,尤其是后宫,可以说是千变万化,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熙云公主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容贵妃不再去骚扰云贵人母子就好。 话说回来,有徐若瑾在,想骚扰到云贵人也不容易。 “皇上有没有和你提起明日葬礼的事?”严弘文问道。 熙云公主摇头,“皇上……已经因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脸色也不太好。” 严弘文没有注意到熙云公主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皇上太心软,很多事做起来难免要辛苦些。” 熙云公主没有回应。 “明日宫里宫外,两场葬礼,不知又会出什么麻烦。”严弘文一点也不怀疑,明日一定会出事。 熙云公主也意识到事情的棘手,“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自然是要进宫去参加皇后娘娘葬礼的。”严弘文理所当然道。 熙云公主点头,“我知道,但我怕……” “没事。”严弘文安抚熙云公主,“万事小心,既然我们已经猜到这葬礼不会简单又平淡的结束,那我们就做好准备。” 熙云公主明白严弘文的意思。 严弘文的神情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是心都很沉静。 静谧的房间内就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情意浓浓。 片刻后,熙云公主轻声打破了沉默,“明日还是你我二人去就好,明霜身体本就不好,何况葬礼规矩礼数麻烦不说,她还没有出月子,就让她在徐若瑾那休养。” “嗯,都听你的。”严弘文应下来。 另一边,郡主府内的气氛则轻松得多。 没有人主动提明日的事,徐若瑾已经决定听梁霄的话,哪里也不去。 “熙云公主还没回来?”徐若瑾随口问了一句。 红杏摇头,“没有。” 徐若瑾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那就不用管她了,她一定是在公主府。” 红杏纳闷但也没有多问。 “明霜一个人还没法看孩子,你们都多盯着点。”徐若瑾吩咐道。 红杏应声下来。 这时梁三突然出现,“郡主。” “这次又是什么事儿?”徐若瑾已经习惯了,无论梁三什么时候出现,她都不会再惊讶。 梁三恭敬地将手中字条给徐若瑾。 徐若瑾不急着打开,而是问道:“从哪儿来的?” “守门的家丁拿来的,说是外面一个小孩塞给他,要给郡主您的。”梁三如实回禀。 徐若瑾沉思片刻,接过字条直接展开。 “郡主,上面都写了什么?”红杏随口问道。 徐若瑾没有回答,她看到字条上的内容时,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红杏看出徐若瑾不对劲,急得不行,“郡主您怎么了?!” 徐若瑾伸手就要把手里的字条撕了,但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这张字条上的内容完全动摇了徐若瑾的心,她必须立刻找个人商量,不然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她一定会做出冲动的事。 “四爷在哪里?去找四爷!”徐若瑾只来得及说着一句话就大步走起。 红杏不明所以,但也马上跟了上去,“郡主您慢点!” 徐若瑾手里死死攥着字条,迫不及待地想让梁霄看一眼,哪怕是给她吃颗定心丸也好。 那张字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若想知道徐少卿的下落,明日就进宫参加皇后的葬礼。 这一句话,反复在徐若瑾的脑海里出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徐若瑾抓着字条找到梁霄,随即把字条一甩。 梁霄反应快,一把就抓住了字条,神色淡定地展开看了一眼。 徐若瑾的忧心和紧张一齐迸发,她害怕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最终还是会发生。 “别急,可能只是障眼法。”梁霄说着挥挥手让红杏和梁三都下去。 徐若瑾心跳得很快,“你怎么知道?” “我们查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那就说明是好消息。” 梁霄刚说完徐若瑾的一个眼神就瞪了过来。他又安抚道:“你先别慌,这个字条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至少徐少卿还活着,因为他有利用价值。” “我很想理智,也知道这是个陷阱,可是我实在忍不住。” “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了,我们变被动为主动。”梁霄耐心地给徐若瑾解释。 徐若瑾稍稍松口气,“那给我这张字条的人究竟是谁?” 梁霄沉默片刻,定定地盯着徐若瑾的眸子,“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徐若瑾没有反驳。 “看了这上面的内容,你明日有什么打算?”梁霄沉声问道。 徐若瑾沉默了。 她的脑子很乱,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慌乱的内心。 “别怕,把你想到的告诉我,这里没有别人。”梁霄安慰徐若瑾,想让她镇定下来。 徐若瑾紧闭着双眼,“徐少卿一直都没有下落,就算我知道他可能在……那里,但一天没有见到他,我的心里仍是很难受。” 梁霄没有接话,只是将徐若瑾揽入自己怀中。 感觉到她颤抖的身子,他的心也难以沉稳下来。 第2118章 麻烦 梁霄柔声安慰徐若瑾,“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当务之急,不是还有你说的‘正事’么?” 他的话提醒了徐若瑾。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让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查出这个人,因为徐少卿极有可能在此人手上! 司徒男在酒楼里待了一夜,天亮才离开。 他昨夜躲在郡主府附近的小巷中,亲眼看着自己交代过的孩童把字条交给郡主府守门人,才悄无声息地隐匿在黑暗中。 司徒男办成这件大事,稍稍松了口气,怕打草惊蛇而没有立刻回府,反而是就近找了个酒楼住下。 正所谓,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一夜无声无息地过去,司徒男几乎是整夜没有合眼,压力巨大,没有丝毫轻松之感。 司徒男没有耽搁时间,从酒楼出来之后也不看是不是有人发现自己,就在城内绕路。 绕了很久之后,司徒男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才去见了夜微澜。 夜微澜昨夜派人给司徒男送了消息,约他无论如何在今日葬礼开始之前与他见一面。 司徒男本想推脱,但他如今与夜微澜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有不见的道理。 再说,司徒男也担心夜微澜是不是有事要告知自己。 这一路饶了许久,司徒男总算是到了馆驿的后门。他趁人不注意,在郭公公的接应下进了门。 很快,司徒男就在夜微澜的书房见到了他。 “司徒族长怎到这会儿才来?”夜微澜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听起来像是关心,但司徒男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他派人送信去郡主府的事,暂时还没有告诉别人的打算。 夜微澜只消看一眼司徒男的神情,就猜到他有事瞒着自己。 “实不相瞒,族内有些杂事需要处理,怠慢了王爷真是不好意思。”司徒男赔着笑脸回道。 司徒男的心里也在纠结,他接到朝霞公主的密令,心中虽有不忿但还是好好地完成了。 明明自己白日才与夜微澜说起,不想在那妇人手下办事。可是转头来还是要效命。 这种事司徒男实在说不出口。 夜微澜已经猜到司徒男一定是从朝霞公主那领了什么命令,昨夜多半就是因为命令才耽搁了来馆驿。 但夜微澜略一思忖便知道不能用太强硬的手段。 司徒男如今还有用处,夜微澜可不想这么快就舍弃司徒男这枚棋子。 “都是劳碌辛苦人,本王这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稍后王妃的葬礼就要开始,这不?几乎一宿没能合眼。” 司徒男没再说话。 夜微澜心中了然,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关心地问起,“司徒族长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遇上麻烦了?你若是信得过本王,不妨一说。” 司徒男心里微微一动,但他仍是颇多顾虑,没有因为夜微澜的一句话就说出实情。 司徒男是按照朝霞公主的命令把字条送到了郡主府,至于徐若瑾看到字条之后会作何反应,就不关他的事了。 可是司徒男转念一想,若是徐若瑾没有看到字条,或者对字条毫无反应,那就等于没有完成朝霞公主交代的任务? 这么一来,朝霞公主一定会把所有错都怪罪在自己身上。 这一点司徒男一点也不怀疑。 朝霞公主一直都是这样冷酷无情的性子,她手里的人对她来说都是工具,只有好用和不好用的区别。 若不是因为如此,容贵妃也不会被软禁到连宫门都无法迈出一步。 司徒男此时也难免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 他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稍稍缓解忐忑不安的心情。 要不是夜微澜主动提起,司徒男差点就忘了今天馆驿里也有葬礼要办。 司徒男这会儿才想起来,馆驿里入目之处都是一片白花花的布幔。 他进门的时候只顾着想徐若瑾的事,连馆驿里这么明显的变化都没有在意。 夜微澜看出司徒男的焦躁,也不急着问,而是感慨了一声。 “上回与司徒族长在寺庙内聊了不少,可惜没有说完你就被叫走了。”夜微澜主动提起。 司徒男因为夜微澜的提醒,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一日二人的对话。 简单的几句话,司徒男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忍不住对夜微澜倒苦水。 “王爷说得对,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夜微澜见司徒男上钩,嘴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他就知道司徒男沉不住气。 “司徒族长的意思是?” “王爷,您知道我昨晚上去哪儿了么?”司徒男故作神秘地说道。 夜微澜看到司徒男此时的模样只觉得可笑,但他仍是配合地摇头。 司徒男嗤笑一声,自嘲道:“我替殿下给徐若瑾送了消息。” “什么消息?”夜微澜追问。 “殿下今日要见她。”司徒男没有隐瞒,直接就说了出来。 夜微澜听后很是诧异,几乎是下意识就反驳道:“徐若瑾不会进宫的。” 司徒男好奇地看着夜微澜,“王爷怎么知道?” 夜微澜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回答得太快,稍稍收敛脸上的惊讶,说道:“司徒族长应该很清楚,徐若瑾还有梁霄与王妃的亲厚关系,今日他们多半会来馆驿。” “但这是殿下的命令,徐若瑾没有不从的道理。”思来想去,司徒男还是更倾向于徐若瑾会进宫。 夜微澜嘴角一沉,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你就这么肯定徐若瑾和梁霄会进宫去见殿下?” 司徒男点点头,“对,这个可能性极大。”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字条上的内容,那是朝霞公主特意交代的。 这说明什么?朝霞公主很清楚徐若瑾的弱点,只要抓住这一点就可以让徐若瑾乖乖听话。 正因为如此,司徒男才有足够的自信,徐若瑾只要看过字条就一定会进宫。 可是关于字条上的内容,司徒男却不打算告诉夜微澜。 司徒男可不是毫无心计之人,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也同样明白。 第2119章 紧张 司徒男还在想一会儿若是夜微澜问起他该如何应付。 但出乎司徒男的意料,夜微澜并没有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司徒族长今日会进宫去参加皇后的葬礼么?” 司徒男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会,必须进宫。” 夜微澜嘴角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听了司徒男的话后却是沉默片刻。 司徒男一头雾水,不知夜微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爷,你这么急着找在下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徐若瑾吧?” 司徒男有点沉不住气,他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计划。 一个可以让他彻底拜托朝霞公主的计划。 “司徒族长别急,从长计议才能保证滴水不漏,你说是不是?”夜微澜淡定如初,还微笑着劝司徒男。 司徒男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冷静的模样,这让他很是不耐烦。 “王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有计划了就和在下交个底,也省得浪费时间。”司徒男有点沉不住气。 夜微澜等的就是这种时候。 “司徒族长这是什么话?当日在寺庙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我都想要摆脱那妇人的控制。”夜微澜道。 司徒男脸色黑如锅底,沉默不答。 “几日过去,想必司徒族长也想过办法了。”夜微澜试探道。 司徒男还是不说话。 “我们要找、就要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夜微澜把司徒男的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司徒男疑惑的看着夜微澜,夜微澜却突地一摆手。 站在角落的郭公公立刻躬身上前,恭敬道:“王爷。” “你今日就跟在司徒族长身边。”夜微澜吩咐道。 郭公公没有半点犹豫地应声下来,“是,王爷!” 司徒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跟着我做什么?” 夜微澜看着“明知故问”的司徒男,“司徒族长真是好气魄,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司徒男一个头两个大,“谁开玩笑了?王爷到底要做什么,你不挑明的话,在下如何得知?” “这就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夜微澜意味深长道。 司徒男愣了一下,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的瞬间呆立在原地,“你真要动手?!” 夜微澜没有承认,而是反问司徒男,“难道这还不够明显么?” 司徒男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郭公公,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你是说让他跟着我一同进宫?!”司徒男大惊。 夜微澜没有否认。 “此事万万不可!”司徒男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 郭公公脸色一沉,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则是面不改色,“既然司徒族长不愿,那也就是说你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司徒男吱吱呜呜答不上来,他的心思很乱,他只是下意识反驳了夜微澜的话。 夜微澜反而更加冷静,“这件事如果继续拖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司徒男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夜微澜的话。 “只有趁这个机会把人解决,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对你的族长之位指手画脚。” 夜微澜很了解司徒男的弱点。 司徒男本就动了心思,只不过没有人点明,他就跟着装糊涂。 夜微澜不再开口,把时间都留给司徒男。 司徒男陷入纠结之中,他承认自己的确因为夜微澜的提议动心,因为这背后的利益太诱人。 可是,司徒男也有他不得不考虑的顾忌。 “你保证这件事情一定能做成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失败,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 司徒男提醒夜微澜道。 夜微澜神情连一丝变化也无,闻言淡定回道:“本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不会与你说一个字,而且,现在,你有好日子过么?” 司徒男心中一震,探究的视线从上到下地扫量着夜微澜。 心里的怀疑打消了大半,只不过他还是无法轻易点头。 “做不做都在你,本王只不过是提供了万无一失的方法。但本王还是要提醒你,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夜微澜幽幽说道。 司徒男身上一凛,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本王同样受够了被人差遣的日子,你点头也是帮了本王的忙。既然你不肯,本王也不打算强求。” 见司徒男迟迟下不了决心,夜微澜已经动了杀心。他看司徒男的眼神也变得冷漠几分。 司徒男却还在忧心夜微澜方才的话,但他的顾忌太多,这么多年下来,他根本不敢动朝霞公主。 万一事情败露,被老族长得知,那司徒男不仅没了族长的位置,恐怕还会被逐出司徒家,更是丢了命,甚至连带着他手下一众人马都会脑袋搬家! 这代价太大,司徒男不敢铤而走险。 但现在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继续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朝霞公主逼死。 司徒男越想越是忿恨,凭什么自己就要被招来喝去?而且动不动就要看朝霞公主的脸色? “一个妇人整日躲在佛堂禁地内,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还对我大呼小叫。人命是喝水那么简单的事吗?你有本事你怎么自己不去!” …… 司徒男嘀嘀咕咕,发泄心中愤慨。可能是因为太生气,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夜微澜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只等司徒男自己反悔。 不出夜微澜所料,司徒男叨叨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好像下了不小的决心。 这一次司徒男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问夜微澜道:“王爷,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夜微澜淡淡地扫了司徒男一眼,没有回答。 司徒男略有几分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那就全都听王爷的!” 夜微澜看着司徒男,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似乎对司徒男的决定很满意。 司徒男被夜微澜的视线盯的身上有些不自在,但他仍是咬紧了牙没有改口。 对朝霞公主动手,是司徒男一直敢想却不敢做的事。 他怎么也想不到,夜微澜居然会把这个机会放在他眼前。 只要自己点头,剩下的可以全权交给夜微澜去办。 这么一来,他需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当着郭公公的面,司徒男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指,对夜微澜道:“他,信得过么?” 第2120章 孩子 郭公公十分淡定地站在原地,闻言也不抬头,仿佛事情与他无关。 夜微澜也只是顺着司徒男手指的方向扫了郭公公一眼,“司徒族长大可放心,你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本王么?” 司徒男收回手指,只不过看向郭公公的视线仍旧带着探究。 “你先下去。”夜微言对郭公公道。 郭公公目不斜视地退下,经过司徒男时还不忘恭敬地点了下头。 司徒男与郭公公视线相对,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不等司徒男反应过来,夜微澜就说道:“这是我们最重要的机会,本王绝对找最可靠的人。” “那是自然。”司徒男说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下是信得过王爷的。” “那就好。”夜微澜眼梢带着些许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 徐若瑾梳洗完毕,红杏特意把她提前吩咐过的衣裳拿来。 “郡主,这是您要的,奴婢给您拿来了。”红杏边说边把郡主服搭在一旁的木架上,小心翼翼地检查和整理着。 徐若瑾起身凑近看了看,不自觉伸手去拂了一下。 “说起来,有些日子没穿过这身衣裳了吧?”徐若瑾轻声说道。 红杏没有多想,点头道:“嗯,让奴婢想想,上一次穿是什么时候来着……” 还不等红杏想起,徐若瑾就转移了话题,“悠悠的衣裳呢?” 红杏手上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扭头去看徐若瑾,“郡主?” “没错,我要带悠悠一块进宫,给她准备小县主的官服。” 红杏这才回神,“这……” 看出红杏担忧,徐若瑾又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红杏没有办法,只好皱眉应声,去给悠悠准备衣裳。 徐若瑾想象着自己和悠悠还有梁霄一同进宫的场景,应当有很多人会因为此事惊慌失措。 郑重其事地穿上郡主衣装进宫,只是没想到是去参加皇后的葬礼。 她早就吩咐下去,所有规制都必须严格按宫规来。 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被有心人挑毛病或是找麻烦。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郡主府,徐若瑾今日必须小心谨慎。 不过还好,有梁霄陪伴,也让徐若瑾安心,更有底气。 至于带悠悠一起,也是徐若瑾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她已经和梁霄说过,梁霄没有反对。 正想着的工夫,红杏把悠悠的衣裳也拿来。 “郡主您看,要不要奴婢去把小主子抱来试一试?” “嗯,去吧。” 红杏得令,就又出门去抱悠悠。 红杏刚走,方妈妈便进了屋。 “郡主,老奴来伺候您更衣。”方妈妈笑道。 徐若瑾点头,配合地伸手让方妈妈帮自己把郡主衣装穿上身。 穿了一层又一层,徐若瑾都累了,“也不能怪我不爱穿正装,实在是穿起来太麻烦。” 方妈妈边帮徐若瑾整理衣襟,边笑着答道:“平时穿它的机会少之又少,郡主您轻松惯了,自然会觉得麻烦了些。您要是穿着不习惯,一会儿穿好,多走走适应一下。” 徐若瑾只是叹了口气,“妈妈说得对,也不知下次穿是什么时候,就忍这一天。” 方妈妈无奈地摇摇头,只是笑没有说话。 “对了,我让红杏去给悠悠也准备衣裳。”徐若瑾想起来就和方妈妈提了一句。 方妈妈没有红杏那么惊讶,但却难免有些担心。毕竟悠悠年纪还小,“您确定要带小县主进宫?” “悠悠跟在我身边也好,而且,在京都的日子长着呢,早晚都要适应这样的生活。” 方妈妈看徐若瑾说起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毫不留情,不由笑了出来,“小县主脾气和您和四爷像极了,吃不了亏。” “只要不吃亏,别的事情我都不管,怎么闯祸都成。”徐若瑾是铁了心的护着自己孩子。 方妈妈无奈的苦笑,提议着道:“让红杏跟着您去吧,万一小主子累着了也好有人照料。” 徐若瑾想了想,“我还想你们留下来照顾云贵人和明霜。” “郡主不用担心,老奴一个人就可以安排好,您只管进宫去参加葬礼。”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没有后顾之忧。 “有劳方妈妈。剩下的四爷会处理好,您也不用担心。”徐若瑾相信梁霄一定早就安排妥当。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红杏也把悠悠抱了过来。 “郡主,小主子来了。” 徐若瑾听到声音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我这儿正换着衣裳呢,走不动!” 听了徐若瑾的话,红杏和方妈妈都笑了出来。 徐若瑾则是无奈地苦笑,“看来今天最累的人要是我了。” 悠悠被抱到近前,看到徐若瑾就咿咿呀呀地伸出胳膊,“娘!娘!” 徐若瑾笑着摸摸她的小脸,“我的乖宝宝,娘这会儿实在没有时间抱你,乖乖的和红杏去换新衣裳好不好?” 徐若瑾哄着小悠悠,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 小悠悠似是听到了“新衣裳”三个字,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徐若瑾,借着转头就催促红杏。 红杏没办法,只好点头抱着悠悠去另一边。 “郡主,都穿好了,您自己看看。”方妈妈说着帮徐若瑾打理了一下裙摆。 徐若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转了转身体,都有点惊讶了,感慨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穿得这么华丽。” 方妈妈笑答:“就是普通的衣裳,不过穿在您的身上就不一样了,特别配您的气质。” “妈妈您又取笑我。” “对天发誓,老奴绝对没这个意思。” 徐若瑾也憋不住跟着笑了,摆了摆手臂,“穿的正式一些,省的有人找麻烦。” 方妈妈收敛笑容,神情中有几分担心,“郡主……” “去是肯定要去的。不只是为了皇后的葬礼……”徐若瑾说到后半句时神情也严峻了几分。 方妈妈好奇,“郡主您这话是何意?”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进宫去找人问问清楚。”徐若瑾随口解释道。 方妈妈见状也不好再多问,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 “郡主,小主子来了!”红杏牵着悠悠的小手慢慢走了过来。 红杏小心翼翼地看着悠悠,怕她走不稳再摔到。 悠悠很兴奋,蹒跚学步,走得不快但非常有劲头,小手也用力地抓着红杏的。 第2121章 进宫 徐若瑾看到悠悠嘴角不自觉就咧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到娘这里来!” 悠悠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儿,听到徐若瑾的声音走路也更有劲,迈开小腿就朝徐若瑾过去,嘴里还咿咿呀呀不停。 徐若瑾蹲下身,伸开双臂迎接悠悠。 悠悠最后几步腿抬得高,踉踉跄跄几次差点跌倒,多亏红杏在一旁扶着。 “娘!” 悠悠大喊一声,两脚踩在小裙摆上,一下没了重心,身体不自觉前倾。 红杏和方妈妈都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反应,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预料中的事没有发生,因为徐若瑾稳稳地把悠悠抱在怀里。 “你这个淘气包!差点就摔个大马趴!”徐若瑾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但还是要用轻松的语气训斥悠悠。 悠悠心宽得很,还觉得刚才那一下很是好玩,趴在徐若瑾的怀里“咯咯”地笑,半天都不肯抬头。 徐若瑾没有办法,只能松一口气把火气和紧张都压下去。 “以后要小心一点,记住了吗?” 悠悠好像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方妈妈和红杏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小主子的裙摆太长,奴婢改一改!”红杏说着拿过针线跪在地上就挽起悠悠的裙摆。 徐若瑾想要拒绝,“不用这么麻烦,这丫头总共也走不了几步路。” 但方妈妈却是笑着摇摇头,“时间还早,补一下也好。而且这次进宫和以往不同,小主子也得靠自己才行。” 徐若瑾穿得这么正式也不能时时刻刻抱着悠悠。 “悠悠,方妈妈的话你听到了,能做到吗?” 迎着徐若瑾鼓励的视线,悠悠张开嘴蹦出几个单字,“嗯!娘!” 徐若瑾看到悠悠使劲的模样,忍俊不禁,“等进了宫,跟在娘的后面,不许乱跑,知道吗?” 悠悠忙不迭地点头,此时也老实得很,站在原地很是听话,红杏怎么说就怎么摆姿势。 只不过悠悠站得还是不太稳,偶尔要晃一下身体。 徐若瑾索性将她抱起来,直到红杏把裙摆改好。 “好了!郡主您看看,这回应该不会绊倒小主子了。”红杏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徐若瑾边看边点头,“辛苦你了。” 红杏退后几步瞧着娘俩儿,笑着道:“小主子和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眉眼也越来越像您了!” “红杏说得没错,老奴也觉得小主子就是另一个您,尤其穿上宫服之后。” 方妈妈边感慨、边前前后后地看是不是还有不妥。 “也不知道你爹准备得如何了,我们出去等他吧?”徐若瑾低头征求女儿的意见。 悠悠的注意力都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根本没听到徐若瑾的话。 徐若瑾无奈地摇摇头,拉着悠悠的小手,“好了,就知道臭美,我们该走了!” 悠悠这才回神,被徐若瑾牵着小手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走出去好几步远,悠悠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好像和镜子才是亲人似的。 红杏和方妈妈看到也是哭笑不得。 悠悠跟在徐若瑾身边,脚步虽然慢但还算扎实,虽然速度很慢,但至少不会摔倒,也不用人抱着。 平时悠悠没什么机会走路,都是被人抱着。 如今能自己在地上随意走,开心的不得了。 徐若瑾放慢脚步,边走边和悠悠打商量,“悠悠大了,以后可以自己走,你说好不好?” 悠悠紧紧抓着徐若瑾的手,痛快的回答了一个字:“好!” 坐着小轿到前院,梁霄已经在此等候。 见轿子来,梁霄迎上前,长臂一伸接过悠悠稳稳地抱在怀里。 “不!不!” 还不等徐若瑾下轿子说什么,悠悠很抗拒地蹬着胳膊腿。 梁霄正纳闷,徐若瑾从轿子上下来,哭笑不得地对梁霄道:“她想下来自己走。” 听了徐若瑾的话,梁霄才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还是听话地蹲下身把悠悠放在地上。 双脚重新接触到地面的悠悠心情骤然变好,“咯咯”地笑个不停,手还紧紧拉着梁霄。 徐若瑾走上近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与梁霄解释了一遍。 “就怕她是新鲜一阵,走这么多一会儿就要累了。”梁霄毫不客气地揭穿自己女儿。 徐若瑾没有反驳,因为她和梁霄的想法一样。 “这不是正好?她若是累了,进宫就给她找个地方睡觉休息。” 梁霄一想,点头应道:“这样也好。” 徐若瑾从梁霄的手里接过悠悠,带着她在院子里走。 悠悠跌跌撞撞的步伐走在花丛中,与各色花朵相映成趣,衬托悠悠肉呼呼的面颊更是可爱。 这时梁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梁霄身后。 “四爷。” 梁霄头也不回,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嗯,都安排好了么?” “是,按您的吩咐布置过了。”梁八压低声音答道。 梁霄点头,“那就好,你带人看好郡主府上下,尤其是后面院子。今日有一定会有人试图潜入。” “明白!”梁八领命。 梁霄所说的自然是云贵人母子和蒋明霜母子。他和徐若瑾不在府内的这段时间,她们多少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不过梁霄已经预想到方方面面,所以他并不是太担心。 反倒是进宫之后会遇到的麻烦,梁霄反而有更大的兴趣。 时辰已到,徐若瑾带着悠悠上马车之前,方妈妈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 “郡主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时时刻刻都要提防。”方妈妈的心总是忐忑,让她心里没底。 徐若瑾安抚了方妈妈几句,“这不是还有红杏跟着我么?” 方妈妈稍稍安心,扭头又去叮嘱红杏,“千万照顾好郡主和小主子,不能与她二人分开。” 红杏重重点头,“妈妈放心,红杏一定寸步不离!” 方妈妈这才放心让徐若瑾上了马车。 梁霄则跨身上马,走在马车一侧。 方妈妈在郡主府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这心总是平静不下来。 徐若瑾出了郡主府的大门就换上一副自信的笑脸。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能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去。 事实上梁霄也是这么安排的。 郡主府的这次出行同样是阵仗大,京都城内无人不知,可想而知有多高调。 这都是梁霄故意为之。 目的很明显,就是让郡主府外监视的各方势力把这个消息迅速带回去给自家主子。 实际也如梁霄所料,那些郡主府外的人不错目地盯着马车,直到确定他们的确是往皇宫方向去,才放心地回去禀报。 第2122章 怀疑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忠勇侯府楚震翔的耳中。 楚震翔知道这个消息却是淡定如初,只是手里的那杯茶半天都没有送到嘴边。 “侯爷……” 回禀的下人跪了半天,见楚震翔连句话都没有,不自觉轻声提醒。 楚震翔神情微动,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下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楚震翔此种表现究竟是何用意。 但楚震翔不说,下人也不好多问,只好恭敬地退下,等候楚震翔的吩咐。 楚震翔一人坐着,神情若有所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郡主府内徐若瑾和梁霄出发去皇宫的消息也传到了相府。 本以为她们会去皇家馆驿,却没想到是进了宫? 右相一下慌了手脚。 他不想落在郡主府后面,立刻吩咐人快马加鞭地进宫而去。 这一路上,右相都不停地埋怨着。 徐若瑾和梁霄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这个档口居然还选择进宫?! 右相面露不屑,他们此行无非是为了讨好皇上。 越发看不起梁霄二人,右相只想尽快进宫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们二人。 他倒要好好看看,梁霄在宫内,当着皇上的面,是如何惺惺作态的。 同样的消息自然也传到十三王爷府邸。 十三王爷昨晚没有睡好,一早就起床在院子里转圈。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的焦躁。 一直在旁小心翼翼伺候的老管家,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壮着胆子主动问了一句,“王爷,这皇宫,您还去么?” 皇后娘娘的葬礼,十三王爷出现在宫内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十三王爷从知道这个消息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态过是否进宫,所以老管家也摸不准。 十三王爷没有立刻回答,但脚步却是有意放慢。 本来,十三王爷的确是无意进宫。 不仅是因为他腿脚不方便,进宫对十三王爷来说并不安全。 十三王爷在明,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对付禁地那妇人。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徐若瑾和梁霄都进宫,十三王爷的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眼看十三王爷陷入沉思,老管家也知道事情变得有些严重,连呼气都不自觉放轻,就怕打扰十三王爷的思绪。 片刻后,十三王爷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徐若瑾和梁霄都离开了郡主府?” 老管家不解十三王爷此话是何意,但仍是点点头应声,“回王爷的话,是派去的人亲眼所见。” 十三王爷闻言嘴角一勾,“如此说来,郡主府的守卫岂不是最松懈的时候……” 老管家听后先是一愣,自己怎么没想到? 梁霄不在,郡主府可以说是不再有之前那么无坚不摧。 但转念一想,梁霄是个顶聪明的人,离开郡主府难道不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么? 老管家正寻思的时候,十三王爷那边又开口说道:“这是绝好的机会,小皇子一定在郡主府内。” 老管家听这话心一惊,“王爷,您是想?” 十三王爷没有接话,但是他志得意满的神情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老管家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他始终觉得不太妥当。 尤其是十三王爷如今的状态,极有可能掉入梁霄事先准备好的陷阱中。 这倒不是老管家有先见之明,实在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太多次,就算再迟钝也多少有点先见之明。 梁霄和徐若瑾,这二人都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这两人多多少少也算是帮过十三王爷,闹到今日这个局面,何苦呢? 只要一想到这里,老管家就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叹一口气。 十三王爷这边暂时还没有动作,但大理寺得到消息就是另一番景象。 徐若瑾和梁霄进宫的消息传到夜志宇的耳中,他只是嘲讽地发出一声冷哼。 “平日里装模作样,结果呢?还不是趋势逢迎,骨气都是装出来的,早早就赶进宫里,唯恐落在人后!” 夜志宇话里话外都是讥讽,这些话自然都是在说梁霄。 属下静静地侯在一旁,谁也不会在这时候多话。 夜志宇心中不忿,仍是不断地斥责着,“看来梁家人的关系亲密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哪怕是三姐也不过如此,感情再亲厚也抵不过仕途二字。” 想起梁霄冷心冷情的面孔,就恨不得揭穿他的假面具。 在人前表现出的重情重义,不过是演戏给别人看而已。 夜志宇自觉早已将梁霄看穿,但众人皆醉,仅凭他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夜志宇越想越觉得可笑,若是梁霄此时出现在眼前,他恐怕也是要对梁霄嗤之以鼻。 此时的夜志宇全然忘记若不是梁霄出手,他早已被斩杀,哪里还有力气在大理寺嘲讽梁霄? 但是夜志宇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不是夜志宇高估梁霄,而是梁霄和徐若瑾二人有多少手段,他不是不知道。 既然二人已经进宫,那必然说明有所图谋和准备。 梁霄心机深沉,只顾自己进宫而把郡主府晾在一边的可能性并不大。 夜志宇沉思片刻,立刻下了命令道:“即刻进宫,增派人手,一定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全,不能让皇上离开视线,哪怕只是一息时间,明白吗!” “明白!” 众人领命。 夜志宇眼底闪过一丝冷酷,接着说道:“我要亲自盯着梁霄和徐若瑾,看看他们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 他没有在大理寺多停留,而是直接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夜志宇已经预感到此次宫内一定不会太平,他最需要盯紧的自然是梁霄和徐若瑾。 只要这两人不轻举妄动,夜志宇相信今日一定会风平浪静地过去。只可惜,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消息传到了大理寺,自然很快也传到了皇家馆驿。 今儿个也算是馆驿的大日子,毕竟是夜微澜亲自选出来的葬礼吉日。 但是眼看着时辰越来越近,夜微澜想要在馆驿内看到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出现…… 第2123章 慌张 夜微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郭公公此时已经跟随司徒男进宫,他身边并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下人求见,“王爷,刚来的消息,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已经进了宫。” 进了宫? 夜微澜一言未发,但眼神里却透着隐隐的震惊。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与夜微澜一早预计的完全相反。 他本以为徐若瑾和梁霄既不会进宫也不会来馆驿,极有可能在留在郡主府哪里也不去! 但夜微澜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预料错误? 徐若瑾和梁霄进宫了?! 他们为何要放弃梁芳茹的葬礼,而是进宫参加皇后的葬礼? 夜微澜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是疑惑,夜微澜却不会像夜志宇那样怀疑是梁霄为了讨皇上的才做出此举。 梁霄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委屈自己,他进宫一定另有原因。 梁霄进宫无异于蹚了这趟浑水,更是将郡主府置于险地? 他不会不顾一切冒这么大危险。 但如此一来,夜微澜就有了新的麻烦……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外。 原本他咬定梁霄和徐若瑾一定不会参加皇后葬礼,所以才会极有把握的让郭公公跟着司徒男进宫。 可是现在? 郭公公刺杀朝霞公主的事,会否因为徐若瑾和梁霄的出现被破坏? 夜微澜想来想去,没有之前那么有把握。 但偏偏郭公公已经进宫,司徒男也打定主意,一切都已成定局,哪怕是夜微澜也无能为力。 目前的状况已经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馆驿等消息。 运气好的话,所有事还是按照布置走,不会有任何偏差。 怕只怕,郭公公因为受梁霄和徐若瑾的干扰而无法完成任务。 此时来不及阻拦,夜微澜心情越发不爽,他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朝霞公主。 夜微澜双眼眯起危险的弧度,丝毫不怀疑这件事和朝霞公主有关。 神色越发冷峻的夜微澜,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情就是老女人的手段。 司徒男先前并未向夜微澜透露关于字条的半个字。 但夜微澜不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还猜不到猫腻的话就未免太蠢。 夜微澜的脑子一下变得清明。 难怪徐若瑾和梁霄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若是把这件事和朝霞公主联系在一起,那么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这次的确是低估了朝霞公主的能耐,不然也不会仓促之间让郭公公跟随司徒男进宫实施刺杀。 如今骑虎难下,夜微澜竟完全陷入被动。 夜微澜脸色越发苍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吃惊和慌乱。 他必须冷静下来,若是任由事情放纵下去,到时吃亏的只有他! 那个老女人! 为什么还不死?!! 夜微澜无比后悔,为何没有早早除掉朝霞公主。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琢磨新的法子,怎么才能挽回今日冲动的损失。 “中林县还没有动静?” 静默半晌的书房,夜微澜的声音突兀响起。 手下随即躬身应道:“回王爷的话,尚未。” “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到现在都不动身,看来是不打算来自己女儿的葬礼。”夜微澜不屑地勾勾嘴角。 话是这么说,但夜微澜心里很清楚。梁大将军和梁夫人不出现,这其中一定有梁霄的作用。 不过此时夜微澜对这些也不甚在意,他更想知道朝霞公主酒究竟能不能活过今晚。 另一边,徐若瑾和梁霄也到了皇宫门口。 他们的马车才刚停下不久,就远远看到一辆马车狂奔而来,好像很是着急。 梁霄将徐若瑾和悠悠护在身后,冷冷地看向来人。 是相府的马车。 马车还未停稳,右相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下来,差点一个站不稳就摔倒在地。 梁霄始终面无表情,但徐若瑾看到此幕却是忍不住抿了抿嘴,不然就要笑出声来,悠悠则是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 右相站稳之后看到梁霄和徐若瑾,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立刻气势汹汹地朝二人走去。 徐若瑾看右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一脸迷茫,不自觉看向一旁的梁霄。 梁霄则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站在原地不动,就等右相走上前来。 这里毕竟是皇宫门口,右相想要质问梁霄也要看看场合。 压抑着心中怒火,右相快步走上前去。 他的脸色阴沉无比,十分难看,始终直直地盯着梁霄。 梁霄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根本没把右相放在眼里,站在原地等候只不过是出于礼貌。 右相双拳不自觉握紧,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拽住梁霄的衣领,质问他云贵人和小皇子之事。 时至今日他和徐若瑾还没有将云贵人母子送回宫中的打算,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居心叵测,另有图谋! 但偏偏这话还轮不到右相来说,谁让皇上对郡主府信任有加? 有些话连右相都说不得。 徐若瑾站在梁霄身侧,淡定地看着右相,想要听听这人准备说点什么来找茬。 “告诉你,别这么得意,不然的话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右相经过梁霄夫妇身旁,却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梁霄嘴角露出轻笑,伸手掏了掏耳朵,好似进了蚊虫,完全不屑。 右相被梁霄的反应激怒,索性顿住脚步,“我告诉你梁霄,你二人最好不要因为有皇上撑腰就为所欲为。你身为臣子就该依从皇上之意,否则就是狂妄肆虐!” 梁霄闻言淡淡地瞥了右相一眼,虽然还是同样的面无表情,但眼底的冷漠却让右相不禁打了个寒颤。 右相硬着头皮死撑,不依不挠地逮住梁霄咬牙切齿说个没完,“你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就是要造反!” 右相声音压的极低,除了他和梁霄,还有近前的徐若瑾之外,没有第四个人能听到。 他的话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霄看,就等着梁霄被自己激怒然后在皇宫重地做出失仪的事来。 但右相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只是梁霄没有半点多余的反应,就连徐若瑾都懒得搭理他。 第2124章 恐吓 徐若瑾斜睨了跳梁小丑一般的右相一眼,抱着悠悠转身就走。 她还要进宫去参加葬礼,可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右相在此处浪费。 见徐若瑾不屑地离开,右相仿佛被人抽了耳光似的无地自容,他脚步一迈,对着徐若瑾的背影呵道:“我话还没有说完,你给我站住……” 但这一次右相的话真的只是说到半截,就被掐住了脖子。 右相目瞪口呆地看向对自己出手的梁霄,眼珠子凸出,满脸不可思议。 反观梁霄,仍是一脸冷漠,“我今日不想动手,所以你最好闭上嘴,否则,我也不介意这皇后的葬礼上多个棺材!” 右相脸憋得通红,听了梁霄的话又是惊又是怕。 他一点也不怀疑梁霄会真的掐死自己! 两股战战,恐惧从脚跟儿直窜头顶! 这个梁霄,简直…… 右相挣扎着去掰梁霄的手,但都是徒劳。 就在右相怀疑自己今日恐怕要折在此处时,梁霄的手却是一松。 右相瞬间恢复呼吸,剧烈地咳嗽着,趴在地上半天都缓不过神来。他的脑子一团乱,更不知道梁霄为何突然收手。 梁霄则是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两人。 原来是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到了。 他们俩远远就看到了梁霄和右相。 严弘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快步上前。 梁霄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松手饶了右相一命。 走到近前的严弘文看了看元气大伤的右相,又抬头去看梁霄,“梁霄,你这是胡闹!” 梁霄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连话都不多说,转身就走。 熙云公主看到右相的可怜模样,皱起眉头,但没有久留,而是快步去追徐若瑾。 一眨眼,就只剩下严弘文还在宫门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右相行了个礼,“大人还是莫要拿鸡蛋碰石头得好。” 语毕,严弘文不等右相开口,就留下一句“下官告退”,随即毫不留情地撇下右相去追梁霄。 徐若瑾抱着孩子坐在轿辇上,走得越远就越清静。 方才右相兴师问罪的嘴脸让徐若瑾无比厌恶。 自己到底何时惹到右相了?为何对她和梁霄有如此大的敌意? 因为云贵人? 右相是坚定不移的保皇派,自然是想立刻把小皇子接进宫,所做之事也俱是为大魏皇室考虑。 不过这种人与徐若瑾却不是一路人,徐若瑾才不管大魏皇室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关心云贵人与小皇子的安危。 正想着的工夫,红杏小声提醒徐若瑾,“郡主,熙云公主到了,就在后面。” 徐若瑾回神,抱着悠悠扭头看了一眼,果然是熙云公主正匆匆地赶上来。 “停下,等一等。”徐若瑾下令,轿辇在原地等候。 熙云公主追上来,忍不住埋怨了徐若瑾两句,“你怎的如此着急?我都要追不上你了。” “错过了时辰,难免要被人抓住把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若瑾笑着解释道。 熙云公主便没再多说。 她上下打量了徐若瑾一眼,不由弯起嘴角,“你今儿个打扮得真是漂亮,还是初次见你这么精心装扮。” 徐若瑾被说得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规矩总不能落下,这身衣裳沉得要命,下次说什么也不再上身了。” “想的美,大事小情的,你还能随随便便的?莫说是梁霄,连我瞧着都开心,你就委屈委屈吧。” 熙云公主不理会徐若瑾,仍在不停地夸赞。 徐若瑾告饶,“真是服了你!” “悠悠也跟着进宫来了?”熙云公主轻轻抚摸了一下悠悠的小脑瓜。 悠悠看什么都新鲜,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顿时两眼放光,伸出手臂想要让熙云公主抱。 熙云公主抵抗不了悠悠水汪汪的大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悠悠已经在自己的怀里了。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女儿,“你这个淘气包!” 熙云公主笑道:“没事。悠悠今天穿的这么漂亮,我不抱一下也说不过去。” 悠悠眉眼弯弯靠在熙云公主身上,嘴里念念有词,但只有她自己明白。 熙云公主抱着悠悠问徐若瑾,“明霜还好吗?” “这才一日不见,你就担心起来了?”徐若瑾反问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未答,徐若瑾又安抚道:“明霜还在郡主府好好地待着,虽然我们进宫了,但你放心,郡主府不会有问题。” 听了徐若瑾的话,熙云公主安心不少。她相信徐若瑾说的每一句话,只要徐若瑾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我知道你能安排好。”熙云公主点头附和。 “今日的事结束后,我也会尽快回去。”徐若瑾看了看她,脸上也挂满了疲惫,“总是问别人,自己就顾不上了。只不过一天时间,你怎么如此憔悴?” 她不等熙云公主回答,就自然地把手指搭在熙云公主的手腕上。 熙云公主本想装作没事掩饰过去,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徐若瑾的双眼。 面对徐若瑾,熙云公主实在说不出假话,更何况她对昨日与皇上的对话仍是心有余悸。 “是不是严弘文惹你生气了?” 徐若瑾见熙云公主迟迟不答,就主动猜测道。 熙云公主哭笑不得,连忙否认,“不是,不关驸马的事。” 说完,熙云公主想起昨日严弘文对自己的浓情蜜意,不禁脸颊微红,又小声地补了一句,“我们很好。” 徐若瑾一看熙云公主的神情就明白了,不禁调侃了两句,“唉,这一个个都是你侬我侬,我的话都没人听喽。” 熙云公主忙摇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日从宫里出来心情不太好,多亏了驸马陪在身边安慰我。” 徐若瑾这次没有调侃熙云公主,而是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本来徐若瑾也猜到熙云公主多半是在宫里遇到不顺心,但熙云公主没打算说,徐若瑾也就不好多问。 但现在不同,是熙云公主主动提起。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熙云公主也打开了话匣子,“昨日皇兄叫我进宫,正是为了云贵人和淘淘的事。” 徐若瑾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并不吃惊。 熙云公主看到徐若瑾的反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和你料想的一样,皇兄想让我在其中帮他说说好话。” 第2125章 碰上 后面的内容不用说,徐若瑾也能猜到个大概。 夜微言见无法与自己正面交锋,就准备利用熙云公主采取迂回战术。 徐若瑾早已看穿夜微言的心思,所以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皇宫不适合现在的云贵人母子,他们回去只是受苦,而且皇兄也没有办法保护他们周全。” 熙云公主把昨日与夜微言的对话都说给徐若瑾听,除了她与夜微言小时候的那些事。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她相信熙云公主,只是,徐若瑾还是无法打消疑虑。 因为徐若瑾并不相信夜微言会轻易放弃。 熙云公主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忧。 “皇兄虽然答应我短时间内不会再提让云贵人母子回宫的事,但我也不确定,皇兄的承诺能持续多长时间。” 徐若瑾倒是比熙云公主要看得开,“他能做出这种承诺已经出乎我的意料,接下来怎么做都无所谓,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该做的。” 虽然徐若瑾没有明说,但熙云公主一下就明白过来。 就算夜微言想要去郡主府硬要人,那也要问问徐若瑾和梁霄是否同意。 说起来似乎有些荒谬,但熙云公主对此深信不疑。 若是说整个大魏谁有这个能耐,非徐若瑾和梁霄莫属。 云贵人母子跟在徐若瑾身边,熙云公主才能放心。 “我知道,郡主府远比现在的皇宫要安全得多。所以你放心,无论皇兄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熙云公主陈诺道。 徐若瑾被熙云公主的坚定所感动,但同时也不忘提醒她,“你是大魏的公主,这么和皇上唱反调,合适么?” 熙云公主闻言淡淡一笑,“若是我公主的身份能让皇兄清醒一点,那便值了。”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昨日伤她心最重的那句“君臣之分”说出口。 这种话说出来,也只不过会人心而已。 徐若瑾看出熙云公主的情绪略有些不对劲,她眼神带着关切地注视着熙云公主,怕她想太多,给自己增加烦恼。 熙云公主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却是勾勾嘴角,“为何这样看我?我没事,不要担心。” 既然熙云公主都这么说了,那徐若瑾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当做没事似的转移话题,“严弘文来接你,我们再聊下去,恐怕他更要看我不顺眼。” 熙云公主听到这话不禁无奈地笑道:“你说得什么话?驸马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若瑾没有接话,只是笑笑从熙云公主的怀里接过悠悠。 严弘文和梁霄已经跟了上来。 右相被严弘文扔在原地,只有吹胡子瞪眼的份,但严弘文却追上梁霄想要问个清楚。 但无论他说什么,梁霄都是冷着一张脸,像冰块似的一言不发。 严弘文无奈次次都冷场,梁霄压根儿就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几次之后,严弘文就放弃了,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梁霄身侧,两人一起沉默。 直到看见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身影,严弘文紧绷的心绪才放松下来。 第2126章 感慨 严弘文真得很想问问徐若瑾,她到底是怎么和梁霄这个冰山生活在一起?而且还不烦? 这一路上,他感觉自己都要被冻死了! 熙云公主走到严弘文身侧,严弘文低声询问了两句,她则是点了点头。 梁霄头也不回地走向徐若瑾,先是上下仔细把人打量了一番,然后道:“走吧?” 徐若瑾点头,对熙云公主抬抬下巴,就带着小悠悠跟梁霄一同进入宫殿内。 严弘文与熙云公主走在后面。 皇宫内白幡白帐,徐若瑾这是第二次进宫参加葬礼,到处都是清一水的白色,让人不觉生出一丝寂寥之感。 无论之前与皇后有过多少过节和矛盾,此时都化作过眼云烟,徐若瑾的心里有的只是感慨和庄重。 皇后的葬礼比之太后要简单得多。 徐若瑾虽不了解皇家规制,但也觉得有些不妥。 梁霄似乎看出徐若瑾的疑惑,就随口说了一句,“可能皇上的烦心事太多,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上面。” 徐若瑾愣了一下,接着了然地点头。 夜微言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为了不让御史找到机会说他铺张浪费,这次倒是低调得很。 白盔白甲看得多了,徐若瑾也习惯些。她紧紧握着悠悠的手,悠悠看什么都新奇,一双乌黑的眼眸就没停下。 徐若瑾和梁霄进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夜微言的耳朵里。 “他们真的来了?!”夜微言还有点不相信,惊讶地再三与田公公确认道。 田公公郑重地点头,“此事千真万确,这会儿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已经进宫,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殿前。” 田公公说这话的原意是让夜微言在御书房等候即可,徐若瑾和梁霄一定会来请安。 但田公公没想到,这话刚刚说完,夜微言就抑制不住心情立刻起身就要去迎。 田公公立即拦住夜微言,“皇上,您这是?”他怕自己猜错,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夜微言一脸理所当然,“这还用说?当然是去迎他二人。” 说完这话,夜微言抬脚就走。 田公公一看拦不住就快步追上去,“皇上三思,老奴以为,您在御书房内安心等候即可,老奴去迎岂不是更合适?” “不行。”夜微言立即拒绝了田公公的提议。 田公公愣愣地看着夜微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夜微言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一点小事不算什么。他们能进宫来,朕已经很感动了。” 皇上都这么说了,田公公若是继续反对那就是不识趣,“老奴明白。” 夜微言也不多废话,快步出门奔着皇后宫中而去。 田公公跟在夜微言身后,怎么想还是觉得皇上此举不甚妥当,哪里有皇上去迎臣子的道理? 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田公公着实无奈,皇上对郡主府的信任和宠幸已非常人可比。 夜微言的确出乎预料。 按照他所想,徐若瑾和梁霄应该去参加梁芳茹的葬礼才是,毕竟梁芳茹是梁霄的三姐,他们姐弟关系甚好。 但偏偏梁霄和徐若瑾都进宫来,夜微言先是惊讶,紧接着就是无法言表的感动。 另一边,徐若瑾和梁霄与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分开之后,就直奔宫内而去。 二人还在商量是先去和夜微言请安,还是直接去皇后宫里。 徐若瑾纠结拿不定主意,梁霄却是目不斜视地说了一句,“不用选了。” 听了梁霄的话,徐若瑾正纳闷,结果顺着梁霄的视线看去,她才算是明白过来。 原来梁霄是看到了夜微言和田公公。 “不可能是来迎接我们的吧?”徐若瑾想想都觉得好笑。 但梁霄却是定定地看了徐若瑾一眼,没有否认。 徐若瑾不自觉长大嘴巴,脸上的笑容都停滞了,“真的假的?这要是传出去,又要坐实我们有恃无恐的罪名!” 说完徐若瑾长叹一声,感慨自己命苦。明明不是自己的意思,结果被拖下水的感觉,的确是不好受。 不过再看梁霄,好像适应得不错,没有半点承受不起的样子,一如既往的淡定。 这一点,徐若瑾不服都不行。 他脸皮还真是厚…… 徐若瑾正心中腹诽的功夫,夜微言带着田公公来到近前。 话不多说,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下了轿辇。 徐若瑾正要给夜微言请安,夜微言却是先一步摆手打断,“不必多礼。” 徐若瑾也不客气,索性重新站好,让小悠悠行了一个礼,毕竟她是晚辈。 夜微言看到盛装的徐若瑾还有悠悠,越发满意,不住地点头。 但悠悠对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男子没有一点印象,用好奇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对方,小嘴不自觉撅起来。 夜微言脸上带着浅笑,“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徐若瑾点头,“小孩都是这样,一天一个变化。” 原本是随口的一句,但却触动了夜微言的某根心弦。 夜微言不知自己的儿子现在是什么模样,会否和小悠悠这样聪明伶俐? 夜微言沉思片刻,心生感慨,想到了很多。 但是夜微言最后还是忍住没有提及云贵人母子之事。 今日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后的葬礼,夜微言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让其他事模糊焦点。 想起皇后,夜微言难免又是一阵唏嘘。 虽然夜微言和皇后的感情并不算太好,至多能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再加上夜微言也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皇后,尤其是在皇后最后的时间里,他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关心。 甚至夜微言有时也会想,若是他没有因为贤妃的事大发雷霆,是否皇后就不会自缢?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夜微言如今偶尔回想起来也只是三两声感叹而已。 人死为大,今天又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夜微言在这样的时候不自觉想念皇后也是自然。 不可控制的,夜微言的神情有些触动,眼眶微微发红。 徐若瑾敏锐地察觉到夜微言的变化,猜测着其中缘由,但面上却没有表现。 第2127章 思念 夜微言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问田公公道:“宸妃来了么?” 田公公没想到夜微言会突然问起宸妃?顿了一下忙回道:“老奴还未看见,皇上放心,老奴这就去催。” 夜微言没有拒绝,而是补充了一句,“让她把小公主一起抱来。” 田公公明白夜微言的用意,应了一声就离开。 夜微言的想法很简单,看着小公主,也能一解他的相思之苦。 徐若瑾和梁霄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开口。 夜微言的行动出乎徐若瑾的意料,居然还能想起皇后拼了性命才产下的小公主? 倒是个念旧的人…… 宸妃此时还在宫内忙着整理。 德妃到了好一会儿,宸妃都没收拾妥当。 终于德妃等得茶都凉了,宸妃才出现,“真是抱歉,小公主太难缠。” 德妃笑着摇头道:“不碍事,我等一会儿没关系。” “那我们就走吧。”宸妃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德妃惊讶,“你不带小公主去?” 宸妃不耐烦地摆手,“带她去做什么?她才那么一点点大,万一在葬礼上闹起来,岂不是丢人吗?” 德妃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小公主和宸妃不怎么合得来,若是在葬礼上不听话,被有心人看到,去皇上那里告状,就是自找麻烦。 德妃点头,边往外走边随口问道:“小公主这些日子如何?听话点儿了么?” 宸妃仿佛有一肚子苦水无人倾诉,“可别提了,这丫头就是存心与我对着干,整日都给我找麻烦。不是喝不下去奶,就是感染风寒。” “请太医来看了吗?”德妃忙问道。 不管怎么说,小公主都是皇后和皇上的骨肉,平日里生活总要过得去才行。 宸妃一听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只不过是这么一点小毛病,有什么好叫太医的?” 德妃一惊,“话可不是这么说!万一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办?” 宸妃也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就又改口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肯定叫太医来给小公主看过了,不过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 德妃狐疑地看着宸妃,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宸妃不让小公主出来,德妃自然也就看不到。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宸妃的事,德妃没有必要过问太多。更何况这是夜微言亲口定下的人选,德妃更没有权利置喙。 也许是看出德妃的担忧,宸妃还反过来安慰德妃,“好了姐姐,你别想这么多。皇上都这么久没有管过她,我们也不用太上心,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德妃闻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也怪不得宸妃,要怪只能怪小公主命不好,出生没多久皇后就殁了,结果现在皇上也不关心,小公主恐怕这辈子都要在宸妃这儿自生自灭。 德妃想此事虽然事不关己,但也难免感叹几声。 宸妃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去叫德妃,“时辰差不多了,别让皇上等得着急。” 德妃听了这话反而有点想笑。她和宸妃就算整日不去,皇上也不一定会想起她们。 但德妃却不会真说出口,而是点头应下来。 不过两人还没走出宫门,就被及时赶到的田公公拦了个正着。 “老奴给二位娘娘请安。” 宸妃和德妃对田公公的突然造访都有些惊讶。 “什么风把田公公您吹来了?”宸妃笑着问道,“可是皇上等得急了?” 德妃也同样收敛神情,拘谨了些许。 “娘娘,老奴来是给皇上带话。”田公公直截了当,时间仓促,哪有寒暄客套的时间? 宸妃一愣,忙追问道:“公公您请说。” “皇上让您将小公主一同带过去。皇上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小公主,甚是想念。”田公公说道。 宸妃愣在当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田公公,“什、什么?” 田公公微微皱眉。 宸妃马上反应过来,露出尴尬的笑容,“公公莫要误会,本宫只是有点受宠若惊,更是替小公主高兴!” 田公公注视宸妃片刻,没有多想就移开视线。 宸妃出了一身冷汗,见田公公没有怀疑这才松了口气。 德妃也很少惊讶,下意识看向宸妃。 宸妃对德妃使了个眼色,德妃会意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就有劳宸妃娘娘。”田公公拱手后,继续道:“皇上还在等着老奴回话,老奴便先退下了。” 宸妃和德妃送走田公公后站在原地,德妃稍好一些,时不时观察着宸妃的侧脸。 相比于德妃,宸妃的表现并不好。 宸妃做梦都想不到皇上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要求自己带上小公主。 “妹妹,现在怎么办?”德妃的询问打断了宸妃的思绪。 宸妃的肩膀一抖,显然还没有想到好主意。 可是时间不等人。 万般无奈之下,宸妃只能仓促决定,“还能怎么办?只能抱小公主过去。” “可是……”德妃想要提醒宸妃,小公主身体不虞,这么带过去,还不被皇上骂死? 只不过此时的宸妃已经顾不上这么多,皇上都已经特意让田公公来传话,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违背圣命,只能又重新折返宫中,让奶娘去为小公主收拾衣装。 “娘娘,小公主带来了。” 宸妃略有些厌烦地瞥了小公主一眼,伸开双臂抱过小公主。 原本还迷迷糊糊在睡觉的小公主,好像感觉到自己换了个怀抱,慢慢地睁开双眼。 宸妃有些抵触地看着小公主,小公主眼前渐渐清明,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宸妃,片刻后小公主就张开嘴大声哭起来。 但小公主听不懂宸妃的话,反而因为宸妃强硬的语气更加害怕,哭声也越来越大。 宸妃更是心烦意乱,“本宫叫你别再哭了,你听不懂是不是?!本宫看你是存心想要找不痛快!” 德妃在一旁站着有点听不下去,开口劝宸妃道:“妹妹你别着急,小公主的胆子小,吓到她就不好了。” 宸妃不耐烦地瞥了小公主一眼…… 真是冤家啊! 第2128章 沉睡 德妃看出宸妃的不情愿,但这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宸妃就是再不满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妹妹,我看不如就让奶娘跟着吧,有什么麻烦也好有个照应。”德妃给宸妃出主意。 宸妃也动了这个心思,但是她转念一想,就把这个提议给否了,“带奶娘过去成何体统?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可是在你怀里总是哭,这怎么是好?”德妃无言以对,已经无法想象皇上会多么恼火。 “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先把孩子抱过去。”宸妃说着,被小公主的哭闹声烦得不行。 宸妃灵机一动,“有了!” 不等德妃反应过来,宸妃四下张望,唤道:“来人!安神香呢!” 很快小太监就把安神香取来,“娘娘,都在这儿!” 德妃恍然大悟,但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情不自禁地问道:“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迎着德妃吃惊的面孔,宸妃却是异常淡定,“有了这玩意,不怕这丫头不安分!” “此事万万不可!小公主尚小,若是安神香对她身体有所伤害怎么办?” 德妃试图阻拦宸妃。 但是宸妃就好像魔怔了似的,根本听不进意见,“就用这一次,总比挨皇上的骂要强吧?!最后遭罪的是我!” 宸妃急着把哭闹的小公主变得安静,无论用什么办法。 奶娘把小公主抱下去,小太监也忙把安神香点燃。 宸妃焦急地等候着,神情身份紧张,不停地估算着时辰。 德妃则是强压下心中的不忿,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很快,小公主的哭声越来越小,宫内也慢慢安静下来。 宸妃不自觉地来回踱步,就怕耽误的时间太长,引起皇上的怀疑。德妃则是默默在心里祈祷,小公主最好不要有事。 不然的话,她说不定也要被宸妃牵连。 “皇上在御书房么?”等候的过程,宸妃主动问起。 奴才忙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去迎瑜郡主和梁左都督。” 宸妃的眉头不禁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皇上亲自去迎?!” 奴才点头。 “徐若瑾和梁霄怎么进宫来了?”宸妃不能相信。 不只是宸妃,德妃也同样想不通。她们之前都以为徐若瑾和梁霄一定不会进宫。 可偏偏事与愿违,徐若瑾和梁霄此时已经身在宫内。 “徐若瑾又打的什么算盘,让人琢磨不透。”宸妃不禁感慨了一句。 德妃没有说话,只当没有听到。 宫内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宸妃和德妃谁都没有再开口。 片刻之后,不等宸妃催促,奶娘把熟睡的小公主抱来。 “娘娘,小公主已经睡着了。” 宸妃回神,接过小公主。这一次小公主没有半点儿反应,仍是合眼睡着。 德妃看着眼前这一幕,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 但她也不敢多看小公主一眼。 小公主现在的沉睡是不正常的,德妃多看一眼神情就会冷一分。 与德妃不同,宸妃对此表示很满意,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 “这才是乖孩子。”宸妃心情不错,甚至哄了小公主一句。 现在宸妃只有一个心思,“这孩子能睡几个时辰?” 奶娘听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但是对上宸妃狠厉的视线,就什么都顾不上,“三两个时辰问题不大……” 宸妃闻言点了点头,“足够了!本宫卡着时辰回来便是。” 她已经连计划都想好了,为了不让皇上看出端倪,宸妃必须尽快带着小公主回来。 “姐姐,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宸妃转而去问德妃。 德妃本不想掺和其中,但宸妃都问了,她也不好不说话,只能硬道:“还能怎么办?就这么办吧。” 有人支持,宸妃也有了些许底气。 “姐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就说自己感染了风寒,不能带着小公主在外面待太长时间,顶多一个时辰,我就把孩子带回来。” 德妃听了宸妃的话,本来还有点不理解,但她细细一想,就猜到了宸妃的用意。 这么一来,宸妃与小公主的关系不亲近也能解释得通。只不过宸妃始终不愿意与小公主单独相处太长时间。 德妃都不免觉得小公主有些可怜。 生在这样的帝王之家本就是孤独的。 不仅如此,小公主更加可怜,爹不疼娘还去世。 “唉……”德妃轻叹口气。 宸妃察觉到不对劲,立刻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德妃立刻否认,“时辰到了吧?” 宸妃注意力被转移,抱着小公主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那我们快走吧!” 德妃松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宸妃抱着熟睡的小公主直奔御书房而去。 宸妃亲自抱着小公主,她和德妃到皇后宫中时,正好看见徐若瑾和梁霄。 宸妃趁人不备,细细地观察着夜微言的神情,很快就意外地察觉,夜微言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这让宸妃的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德妃则是一直不言不语地跟在宸妃身后,只等夜微言发现她们。 宸妃则没有德妃这么沉得住气,她快步走上去,抱着小公主福身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夜微言听到声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后有人,他扭头看去,见是宸妃,神情很快平静下来。 不过当夜微言看到宸妃怀里的小公主时,脸上重新露出柔软的笑容。 宸妃察觉到皇上的神色,心里微微一凉,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现。 不只是夜微言,徐若瑾和梁霄也都听到了宸妃的声音。 宸妃也注意到了徐若瑾和梁霄。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就把视线牢牢集中在夜微言身上。 夜微言没有注意宸妃眼神里的期待,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公主。 “皇上,小公主睡着了没有醒,臣妾就把她抱过来给您瞧瞧。”不等夜微言问,宸妃就主动说道。 夜微言略有些惊讶,闻言安抚道:“真是辛苦爱妃了。” 宸妃面露喜色,赶忙摇头,“不辛苦,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本来宸妃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说两句,至少也该让皇上知道她这些日子有多辛苦。 但是宸妃忘了还有徐若瑾和梁霄这两个不速之客。 第2129章 请罪 德妃看的出事情不简单,说不定一会儿还要有好戏上演。 于是她默默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夜微言点点头,“朕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小公主了,怪想念的。所以才让田公公去麻烦爱妃。” 宸妃受宠若惊地摇头,“皇上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您把小公主交给臣妾,臣妾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不辜负皇上的期待。” 话是好话,只不过听起来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徐若瑾和梁霄对此兴致缺缺,在夜微言和宸妃说话时,就站在一旁候着。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辛苦爱妃。” 宸妃眼眶微微发红,抱着小公主走近夜微言。 夜微言接过小公主抱在怀里,看着怀中安静沉睡的小人儿,夜微言的心都跟着变得柔软。 宸妃心中一喜,忍不住默默感慨自己想到安神香这么好的主意。 如若不然,小公主还是一直哭的话,皇上说不定还要问罪。 就在宸妃洋洋得意的时候,夜微言却是突然对着徐若瑾开口,“正好你在,来给小公主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主意的事项,也跟宸妃说一说?” 夜微言此举纯粹是一时兴起,徐若瑾对医术有些研究,这么好的时机,不如就让徐若瑾来给小公主瞧一瞧。 徐若瑾没想到夜微言会突然提这种要求,只是宸妃的反应最大。 宸妃瞠目结舌地看看夜微言,又看看徐若瑾。 她就算是想破头也想不到皇上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宸妃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面容紧张地盯着徐若瑾,唯恐自己做的“好事”被徐若瑾察觉。 徐若瑾察觉到一股不善的视线,皱了皱眉回看,与宸妃躲闪的视线对个正着。 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宸妃心惊肉跳地移开视线,不敢和徐若瑾对视。 徐若瑾双眼微眯,越看宸妃的表现越是不对劲。 原本徐若瑾还打算婉言拒绝夜微言的请求,但是现在看来,要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不只是徐若瑾,梁霄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什么也没说。这种事选择权还是要交给徐若瑾自己。 沉默片刻,徐若瑾把悠悠的小手交给梁霄。 夜微言什么都不知道,微笑着让徐若瑾给小公主诊脉。 徐若瑾把手指搭在小公主细小的手腕上,这个瞬间,宸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宸妃不敢错目,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若瑾的动作,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除了宸妃之外,只有德妃一个“知情人”。 此时的德妃也没闲着,她看一眼宸妃,又去看徐若瑾,心跳也不断加快。 德妃虽然看不惯宸妃的做法,巴不得给她点教训,但显然不是这一次,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宸妃的紧张被梁霄尽收眼底,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讽,随后移开了视线。 后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死几个人都是不会停止的。 徐若瑾为小公主诊脉片刻后又仔细检查了小公主身上各处,确定没有青紫的痕迹也稍稍放松了些。 原本徐若瑾以为宸妃会用些“极端”的手段对付皇后留下的孩子。 不过现在看来,小公主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而且也没有隐疾。 “怎么样?”夜微言看向徐若瑾主动问道。 徐若瑾双唇一抿,若有似无地扫了宸妃一眼,接着回答道:“回禀皇上,小公主身体无恙。只不过这孩子有些虚弱,还要辛苦宸妃娘娘多加照料才是。” 宸妃冷不丁被点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应下来,“这是自然。皇上交给臣妾的小公主,就是拼上臣妾这条命也要好好照顾她。” 宸妃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那你说的虚弱是怎么回事?要紧么?”夜微言还是很关心小公主的,毕竟这是他的女儿。 徐若瑾轻轻摇头,解释道:“小公主身体虚弱是因为她先天体弱,这是娘胎里带着的问题。后天好好调养,是可以恢复的。”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怀里的孩子可怜。 一听这话,宸妃总觉得徐若瑾是意有所指,没有忍住,她立刻就跪在夜微言面前表明心意, “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照顾好小公主!” 这下不只是夜微言,在场的人都被宸妃出人意料的反应惊住了,齐齐看向宸妃。 德妃更是觉得宸妃这是在自找麻烦,明明瑜郡主也没说别的,宸妃这是玩什么花样? 但宸妃似乎一无所察,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皇上,臣妾虽然不是小公主的亲生母亲,但也万万不敢亏待小公主!” 夜微言没想到宸妃的反应这么大,闻言安抚了几句,“朕何曾说过你亏待小公主了?” 徐若瑾也意识到应当是自己的话引起宸妃如此大的反应,她顺着夜微言的话说道:“皇上所言甚是。臣妇方才所说的话并非要怪罪宸妃娘娘,而是小公主先天体虚需要多多注意而已。” 徐若瑾自认为已经说得很明白,就连夜微言也跟着点头,但偏偏就只有宸妃还在不停地自责。 “皇上,臣妾一直都想要个孩子,看到小公主更是疼惜得不得了。自从您将孩子给臣妾照顾,臣妾把小公主视如己出。小公主与臣妾更是亲密非常,片刻见不到都要哭闹。”宸妃说着又是声泪俱下。 夜微言的脸色也有点僵,本来这个日子就有些压抑,结果宸妃还在此处哭哭啼啼? 田公公看出皇上不悦,就上前一步安抚宸妃,“娘娘请起,您说的这些皇上都知道了,皇上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宸妃一听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但脸上仍是挂着泪痕,“多谢皇上……” 夜微言没有说话,怕吵着怀里的小公主,就抱着孩子往旁边走了两步。 宸妃察觉到夜微言的动作,难免又多想,垂首说了一句,“皇上请放心,臣妾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自己就是小公主的娘亲,一定会加倍对她好。” 有了宸妃的承诺,夜微言也点了点头。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让宸妃如此敏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第2130章 认命 徐若瑾默默地看着宸妃的反应,欲盖弥彰,而且话又太多。 若不是给小公主诊脉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内伤外伤,徐若瑾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宸妃。 只要宸妃好好对待孩子,徐若瑾自然不会说什么。 但是徐若瑾已经知道宸妃为了让小公主熟睡用了点旁门左道的法子。 她只是提个醒,让宸妃以后小心一点。 不过连徐若瑾也没想到,宸妃如此“做贼心虚”,不等自己说什么,她反而跳出来又是委屈又是哭? “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夜微言说着把小公主递到宸妃的怀里。 宸妃慌忙接了过来,“是,臣妾谨记。” 德妃在边上好像看了一出好戏,也跟着心惊肉跳,就怕自己被牵连。 不知道为什么,德妃总觉得徐若瑾知道宸妃做的“好事”。 连带着德妃都一阵心虚。 所幸徐若瑾最后什么也没说,皇上似乎也没有察觉。 只不过…… 德妃去看宸妃,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恐怕这个梁子是要结下了。 不出德妃所料,宸妃此时低垂着眼眸,才能将眼神中的恨意掩饰起来不被发觉。 从方才点头谢恩时,宸妃心中就已经彻底恨上了徐若瑾。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这时田公公在一旁提醒夜微言。 夜微言点头,“那就一同过去吧。” 葬礼在皇后宫中的后殿举行,一行人一起到达。 徐若瑾和梁霄自然是跟在最后,他们二人不着急,本来打算上柱香之后就离开。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歪歪斜斜地走着。虽然看起来有点吃力,但她仍是努力地靠自己走。 宸妃和德妃自然是紧紧跟在夜微言身侧。 徐若瑾的注意力都在皇后宫内外,这里布置的虽然不如太后那时气派,而且规制也小了很多,但是肃穆庄严的气氛却一点也不少。 虽说徐若瑾大大小小的葬礼也经历过不少,但是她甫一踏进皇后宫门,身体就不自觉紧绷了几分。 梁霄敏锐地察觉到徐若瑾的变化,靠得更近了些,舒缓徐若瑾身上的压力。 身处这样的氛围中,徐若瑾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夜微言走在前面,偏头问田公公,“容贵妃那通知到了么?” 田公公忙应声,“皇上请放心,老奴已经派人去了。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 夜微言点头,没再说别的。 因为今日也算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夜微言特别允许容贵妃可以来叩拜。 得了皇上短暂敕令的容贵妃也已经从宫内出发。 “娘娘!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和皇上求求情,让他不要再把您软禁在宫里。” 桂嬷嬷一脸期待地看着容贵妃说道。 容贵妃的面孔却是一样的冷静,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没用的。” 桂嬷嬷心有不甘,急切地说道:“娘娘您没试过怎么知道呢?事情终究过去,皇上肯定已经消气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难道您就要一直在宫内待着,连门都出不去么?” 第2131章 允许 被软禁的这些日子,桂嬷嬷算是过够了,每天都祈祷皇上能原谅容贵妃。 等来等去,桂嬷嬷终于等来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若是容贵妃没有那个心思,桂嬷嬷就是说再多也白搭。 “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若是原谅我不再软禁我,你觉得殿下那边会放过我?” 容贵妃反问桂嬷嬷,桂嬷嬷无言以对,因为她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容贵妃的神情有一丝落寞,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无边无际的红色砖墙,心情难以琢磨。 桂嬷嬷在一旁看着容贵妃的神情,除了叹息没有别的办法。 “那娘娘您为何今日还要……” 若是容贵妃真得担心朝霞公主,此时更不应该迈出自己的宫门,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突然惹上麻烦。 容贵妃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今日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娘娘,您……是要去见瑜郡主么?”桂嬷嬷跟在容贵妃身边伺候这么久,主子的这点心思还是能猜到的。 容贵妃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娘娘,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桂嬷嬷面露难色。 容贵妃闻言停顿片刻,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瑜郡主根本不理解您的一片苦心,您这又是何苦呢?”桂嬷嬷心疼容贵妃卷入是非。 容贵妃没有接话,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的机会不多,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她的好。” 桂嬷嬷只好叹息一声,默默地移开视线。 她伺候了容贵妃多年,自当知道主子做了决定的事情,根本无法改变。 可谁又来顾忌容贵妃的将来? 一路到皇后宫中,谁也没有再开口。 葬礼在皇后宫内如时开始,宫内广场上站着整齐的队伍。 徐若瑾和梁霄站在队伍之中,虽是低调如常,但仍是吸引了不少视线。 陆凌枫自然是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丝不苟地推进着葬礼的进行,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梁霄和徐若瑾前来。 虽然说不上有多气派,但也算是风光大葬。 夜志宇站在群臣中,视线自然是若有似无地落在梁霄身上,不放过梁霄的一举一动。 只要梁霄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夜志宇就会立刻出手。 这场葬礼上,似乎有不少人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不在葬礼本身。 这一次的悼文是由陆凌枫亲自来读,同样没有用礼官或者太监。 陆凌枫的神情庄重,面色略有几分苍白和疲惫。 夜微言也同样神情肃穆,视线落在不远处,让人捉摸不透。 因为这次葬礼准备得略有些仓促,所以很多繁琐的环节都被简单化。 这自然也是夜微言的命令。 百官上前行礼时,夜微言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梁霄身上,似是有话要说。 梁霄好像并无察觉,恭敬守礼地上前叩拜皇后。 等到一切完成,梁霄转身便走,没有半点留恋,夜微言仿佛早就料到,就派人拦住了梁霄。 “梁左都督,皇上有请。” 梁霄扭头正好与夜微言的视线遥遥相对,夜微言轻轻点了点头,梁霄收回视线,跟着小太监离开。 徐若瑾看皇上找梁霄去,就知道一定是有话要说,她也不甚在意,只专注眼前。 轮到她时,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上前为皇后上香。 偏偏这个时候,容贵妃恰好出现在徐若瑾身侧,正在给皇后行叩拜之礼。 徐若瑾的余光注意到容贵妃的动作,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上一次容贵妃莫名出现在郡主府,并且大闹了一场,害的蒋明霜早产。 这笔账徐若瑾还没有和容贵妃算,她也没想到会在皇后的葬礼上与容贵妃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徐若瑾上完香没有半点停留就拉着悠悠的手离开,在容贵妃身边多待哪怕一刻,都会让徐若瑾忍不住想要质问的心。 容贵妃为了效忠连基本的人性都快要丧失,徐若瑾与她自然没什么话好说。 容贵妃看出徐若瑾对自己不待见,但她今日来就是为了与徐若瑾说哪怕一句话。 匆匆叩拜之后,容贵妃快步跟上徐若瑾的脚步。 “郡主请留步!” 容贵妃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压低声音唤道。 徐若瑾的脚步一顿,她本无意停留,但是一旁的悠悠听到声音就下意识停下,还扭头去看。 容贵妃见徐若瑾停下,心中一喜,忙走上前去。 徐若瑾始终背对着容贵妃,没有要回头听她说话的意思。 容贵妃心中有数,“郡主,我今日特意来此,就是为了见你一面,我有话和你说。” 徐若瑾不答,也没有理会容贵妃。 容贵妃没办法,只好再次请求道:“郡主,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我没有话要和你说,而且你说的话我也不想听。”徐若瑾目不斜视地甩下几句话给容贵妃,然后拉着悠悠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贵妃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徐若瑾决绝里去的背影。 桂嬷嬷走了上来,她在一旁什么都看在眼里,此时看到容贵妃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能无声地叹息。 容贵妃看着徐若瑾的背影,苦笑了几下,没有强求。 她没想到徐若瑾会是这样的反应,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听她说。 何时,自己到了这个地步? 参加葬礼的人是不少,但是每个人看到容贵妃都避之如蛇蝎,就连视线都不敢轻易对上。 不过这种情况早就在容贵妃的意料之中,那些人无外乎都是看皇上的态度行事。 “娘娘,瑜郡主不知道您的良苦用心,老奴看她就是不知好歹……”桂嬷嬷一时情急,说话也不那么注意。 容贵妃瞪了桂嬷嬷一眼,“小心祸从口出。” “老奴该死,老奴也是一时情急……”桂嬷嬷忙请罪道。 容贵妃声色俱厉,“幸亏只是被我听到,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就是大麻烦。” “老奴知错。”桂嬷嬷连声道。 “恐怕徐若瑾已经开始怀疑殿下。”容贵妃推测着,眸色晦暗不明,“我们可能都要有麻烦。” 第2132章 议论 桂嬷嬷只是略想片刻就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那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容贵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走一步看一部。殿下一定会有所动作。” 桂嬷嬷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娘娘所言极是,殿下的性子不会没有动作,您说得对,说得对……”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殿下的注意力暂时放在徐若瑾身上,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至少能让我喘口气。” 有了容贵妃的话,桂嬷嬷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连紧绷的肩膀都松懈不少。 “老奴也纳闷,难怪瑜郡主会进宫来,恐怕这其中也有殿下的主意。”桂嬷嬷把声音压的极低。 容贵妃不置可否。 此时徐若瑾则带着悠悠走向另一边,红杏一直陪在徐若瑾身侧。 小悠悠则一手牵着徐若瑾,一手不停地揉着眼睛。 徐若瑾蹲下身,心疼地抱着悠悠,“是不是困了?可把我的宝贝给累坏了,还能坚持么?” 悠悠没有说话,顺势靠在了徐若瑾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徐若瑾一看也没有办法,就抱起悠悠哄她睡觉,“睡吧,有娘在。” 悠悠靠在徐若瑾的肩头,眼皮打架,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郡主,小主子睡着了,奴婢来抱吧。”红杏看了一眼悠悠,小声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点点头,就要把悠悠交给红杏。 但是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脖子,只要稍稍一动就发出不情愿的哼嘤声。 没有办法,徐若瑾和红杏试了几次都不行。 “算了,还是我抱着她吧。”徐若瑾小声对红杏说道。 红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寸步不离地跟在徐若瑾身边,视线更是不离小悠悠。 梁霄被夜微言叫走,徐若瑾就抱着悠悠站在原地等梁霄回来。 她特意找了一处不算显眼的位置等候,也是想着少一点麻烦,等梁霄来就可以离开。 但徐若瑾不去理会别人,却不代表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 徐若瑾上完香之后,后面不少官夫人也都接二连三地叩拜行礼,随着人陆续上前,官夫人也越聚越多。 这些官夫人们凑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徐若瑾。 “我方才还看到瑜郡主给皇后上香,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我也看到了!真没想到瑜郡主会来。” “就是,我可听说梁左都督的三姐、涪陵王妃也是今日的葬礼。”礼部侍郎夫人说得讳莫如深,似乎话里有话。 马上就有人接道:“我也正想说来着。来之前不是都猜测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会去哪儿吗?” “这有什么好猜的?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俩一定会进宫。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王爷,怎么选还用说么?” 其他官夫人纷纷点头,都觉得是这么个理。 “不过话说回来,这郡主府也的确是受宠,皇上有多器重,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主动去和瑜郡主打个招呼?” 此话一出,几个官夫人的神色和表现却是各不相同,基本上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人觉得和徐若瑾处好关系是必然,谁让皇上器重呢?多走动走动对自己也没坏处。 但是另一部分人就不这么想了。她们很是看不起郡主府受宠。 “说到底,还不是靠云贵人和小皇子么?” “没错,也不知这徐若瑾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扣着小皇子不松手,这不摆明了就是威胁皇上么?” “徐若瑾和梁霄迟早会玩火自焚,若是有朝一日皇上烦了,一定第一个拿郡主府开刀!” …… 几个人都是一副人神共愤的表情,巴不得看到徐若瑾倒霉,才能一解心头之气。 这几位官夫人对郡主府自然避之不及,唯恐与徐若瑾扯上关系到时说不清楚。 她们站得远远的,就算看到徐若瑾也装作没看见。 至于另外几人则是到处找寻徐若瑾的身影,不管不顾地硬凑上去与徐若瑾聊天。 虽说今日是皇后的葬礼,但毕竟没有太多顾忌,所以这些官夫人在叩拜之后就直接去和徐若瑾示好。 徐若瑾在等梁霄,余光看到几个官夫人面带笑容地朝自己走来,不禁微微皱眉。 她没有话和这些官夫人说,又怕她们声音太大吵到悠悠。 红杏也是一脸的不高兴,但她是郡主府的丫鬟自然不会表现太明显,不然让人看了笑话。 官夫人凑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来。 “今儿瞧见瑜郡主还真是难得,原本以为您不回来呢。” “这是小县主吧?真是聪慧可爱。” “瑜郡主端庄大气,梁左都督英俊潇洒,她们的孩子怎能差?一定是大魏最俊俏的孩子!” …… 红杏在一旁麻木地听着这些官夫人的话,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嗤笑出声。 不是红杏看不起她们,实在是这些官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厉害。 悠悠趴在徐若瑾的肩膀上熟睡,这些官夫人根本看不到悠悠的脸,但是溢美之词还是源源不断地说出口。 徐若瑾则是淡淡地应付着官夫人,基本都是用单字回应,并不会多说什么。 渐渐的,觉得自讨没趣的官夫人们面面相觑,气氛略有些尴尬,她们也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抱着悠悠的手轻轻拍了拍。 只需要这一个动作,官夫人们就明白了,顺着话说道:“瑜郡主还要哄小县主,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徐若瑾点点头,没有和她们客套。 官夫人们没有办法,皆是干笑两声散了。 这些官夫人走干净,红杏才按捺不住地说道:“可把奴婢憋坏了,这些官夫人说话都这么不过脑子的吗?” 徐若瑾勾了勾嘴角,“她们不过是随便找个由头而已,你还当真了?” 红杏撇撇嘴,“奴婢才不会当真,除非奴婢是傻瓜。” 徐若瑾抿嘴轻笑,“你平时都挺精明,只有遇上姜必武的时候才犯傻,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 “郡主又排喧奴婢!”红杏听到姜必武的名字顿时满脸通红,话语噎在嗓子眼儿里也回驳不上来。 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样了…… 第2133章 打晕 徐若瑾的冷淡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成了恃宠而骄。 “还不是仗着皇上宠幸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有句话说得好,飞得越高,摔得越惨,不信就走着瞧!” …… 这些闲言碎语都极小声,怕被徐若瑾听到。 不过就算徐若瑾听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对徐若瑾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会因此少一块肉。 只不过还是有些脸皮厚的官夫人,好像看不出徐若瑾脸色硬往上凑。 不仅如此,还没话找话,句句都带着陷阱。 徐若瑾在此处待的越发拘谨,她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于是给红杏使了个眼色。 红杏很快明白,福了福身就去找小宫女打听。 不一会儿红杏就回来了,对着徐若瑾点了点头。 徐若瑾会意,简单两句把难缠的官夫人打发走,然后跟着红杏去躲清静。 她一点也不怀疑,要是继续这么待下去,等不到梁霄回来,她就要和这些人针锋相对地顶起来。 “郡主,这边儿。”红杏走在前面带路,“这是奴婢特意问的,说是偏殿那边没什么人,清静,正好合您的要求。”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抱着悠悠跟在红杏后面。 二人很快到了偏殿,徐若瑾总算可以透透气。 这时一个小宫女主动上前来行礼,“瑜郡主。” 徐若瑾瞥了小宫女一眼,是个面生的。 不过她本就不认识几个宫女,所以也没往心里去,点了点头就走进偏殿内。 进了偏殿之后,徐若瑾抱着悠悠去找床榻,想让孩子休息一下。 可偏殿内空无一人,气氛也略有些诡异。 徐若瑾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不妥,她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悠悠身上。 只是很突然的,也许是徐若瑾的直觉起了作用,她眉头一皱,正要问红杏一句,就听到身后的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未等徐若瑾回头去一看究竟,紧接着就传来红杏的一声闷哼,还有倒地的声音。 徐若瑾惊讶地转头,就看到红杏被打晕在地。她抬头就看到一个手持木棍的太监站在一旁。 方才的小宫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徐若瑾的脸色很不好看,冷冷地看着那太监,没有半点惧意,抱着悠悠的手臂也更紧了些。 “你是什么人?大胆。” 徐若瑾的气势仍在,那太监面对徐若瑾的质问,竟有点动弹不得,手里的木棍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悠悠在徐若瑾的怀里迷迷糊糊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仍是没有完全清醒。 徐若瑾察觉到悠悠的动作,分神安抚了悠悠片刻。 但是整个过程,徐若瑾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小太监。 还是小太监坚持不住,硬着头皮说道:“郡主,奴才这也是不得已,请您跟奴才走一趟。” 徐若瑾看着小太监的眼神越发冰冷,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猜到一定和朝霞公主脱不开干系。 想到是朝霞公主的手段,徐若瑾反而淡定下来。 “好,我会跟你们去见那个人。但是你放了我的丫鬟。”徐若瑾和小太监讲条件。 徐若瑾很清楚,方才那宫女一定就守在门外。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郡主放心,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不会多余的节外生枝。” “那是最好。”徐若瑾也稍稍松口气。 徐若瑾今日进宫本就是为了证明字条上的内容,她要趁这个机会搞清楚字条背后的阴谋。 至于那张字条的主人,徐若瑾很快就会见到。 只是徐若瑾没有想到朝霞公主会派人用这样的手段“请”她过去。 徐若瑾没有想过反抗,因为她也想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郡主,请吧。”小太监伸手道。 徐若瑾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红杏,抱着悠悠跟上小太监的脚步离开了偏殿。 有人带路,徐若瑾很快就来到了皇家佛堂后院的禁地。 这里不是徐若瑾第一次来,但是每一次都让她觉得阴冷无比,甚至还有恐怖之感。 佛堂本应该是清静之地,但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心都跟着颤抖。 徐若瑾抬眼看了看四周,这里充斥着诡异清冷的气氛,甚至还有一丝彻骨的寒意。 总之徐若瑾脑海里能想到的都不是好词。 眼看就要见到朝霞公主,可徐若瑾却全然没有感到哪怕一丝一毫温暖。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若瑾一手抱紧悠悠,另一只手轻轻包住悠悠的头。 徐若瑾有点后悔抱着悠悠一起来,早知道应该把孩子先交给梁霄才对。 这边显然比换宫里其他地方都要危险,自己都要谨慎小心,更别说还抱着悠悠。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悠悠被卷进其中,徐若瑾能做的就是护住悠悠的周全。 至于悠悠被带过来,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又或者是被人刻意安排,一切都要等徐若瑾见到那个人才能知晓。 一个老尼姑出现,对徐若瑾显然十分恭敬,只不过说话听不出起伏。 “郡主请,居士在里面等您。” 徐若瑾连看都不看老尼姑,她们用这样的手段把她和悠悠带来,徐若瑾没有在这儿闹起来已经是开恩。 徐若瑾大步走进禁地,倒是想听听朝霞公主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见到朝霞公主的瞬间,徐若瑾以为自己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比如激动,比如怨恨。 但当她真地看到朝霞公主就在自己面前时,徐若瑾的心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一丝波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只是眼神更加冰冷。 与徐若瑾完全相反,朝霞公主在看到徐若瑾和她怀里的小悠悠时,眼神却分外柔软。 尤其是朝霞公主第一次看到悠悠,视线总是不自觉落在悠悠身上,那眼眸中的和煦,与她做出的事格格不入,反而更让人心惊胆颤,矛盾至极。 徐若瑾察觉到朝霞公主的视线,下意识地斜了斜身子,有意想要挡住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察觉到徐若瑾的动作,多少有几分惊讶,但她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微笑着开口, “没想到你们母女一起来了。” 第2134章 关心 徐若瑾没有理睬,仍是直直地看着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迎着徐若瑾的视线,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只是这么看着就让她很安心。 可是徐若瑾却没有丝毫感觉,她看着眼前人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与自己有亲厚血缘关系的母亲。 朝霞公主压抑心中的惊喜,开口时连声音都不自觉有几分颤抖。 “我也是当祖母的人了,我也有外孙女了,来,让我抱抱她。” 朝霞公主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看到外孙女,不自觉就对徐若瑾伸出双臂。 徐若瑾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犹豫了。 朝霞公主看出徐若瑾动作的不情愿,讪笑了声收回胳膊,“不急,不急……” 徐若瑾心里也松了口气。 朝霞公主感叹一声,“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一眨眼你已为人母,而我也老了。” 她说这番话时带着笑意,徐若瑾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慈爱。 徐若瑾的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但她仍是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 “我们母女有好久没有见面了,我很想你们,每一日都会想起。”朝霞公主说着自嘲地一笑,“好像小孩子一样。” 徐若瑾还是一言不发。 朝霞公主似乎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不见,我看你憔悴了些。” 徐若瑾迎着朝霞公主担忧的视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心里很矛盾,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又该怎么回答。 朝霞公主似乎已经习惯了徐若瑾的沉默以对,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是一点也不介意,不遗余力地向徐若瑾表达自己的关心。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不要让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你。” 朝霞公主给徐若瑾提个醒。 但是这样的话听到徐若瑾的耳朵里却是格外讽刺,“我也想安安稳稳地度过每一天,但有人不这么想。”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朝霞公主听了徐若瑾的话,却是淡淡一笑,没有急着接话茬。 徐若瑾也没有多说。 她甚至觉得自己和朝霞公主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 在来之前,徐若瑾还反复告诉自己见到朝霞公主的时候该说什么,有什么是必须问清楚的。 可是真当朝霞公主站在自己面前时,徐若瑾却一个字都问不出口,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告诉自己“算了”。 很多事情不一定能问个清楚,就好像现在。 朝霞公主神情始终是淡淡的,看不出是否听出徐若瑾话中深意。 “你瘦了些许,梁霄是怎么回事?”朝霞公主说起梁霄,神色稍稍严肃了几分。 徐若瑾立刻否认道;“不关他的事,他对我很好。” 朝霞公主闻言笑了,就像是发现了徐若瑾的弱点,“我只是说了他一句而已。” 徐若瑾猜到朝霞公主的意思,就没反驳。 “看到你们过得好,我才能放心。”朝霞公主又道。 这些话说多了只会让徐若瑾心里越发别扭。她没有和朝霞公主相处过,更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像她们似的,母女之间充满试探。 徐若瑾对朝霞公主有意无意的套近乎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朝霞公主,想用眼神告诉对方,这么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但朝霞公主却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踱步走到一边,从柜子上精致的木匣中拿出一块玉石。 朝霞公主拿着玉石走近徐若瑾,这时徐若瑾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块上好的玉佛,被红绳串着。 徐若瑾虽然对玉石不甚了解,但这玉佛,通体通透,颜色碧绿,一看就是上上之品。 不出徐若瑾意料,朝霞公主拿着玉佛就要给悠悠戴上。 徐若瑾后撤一步,没有接。 朝霞公主一点也不意外,“难得见到自己的外孙女,这点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徐若瑾看着朝霞公主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仍是心存犹疑。 此时的朝霞公主就像无数个普通的祖母一样,看到外孙女就爱不释手,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是徐若瑾是清醒的,她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不要与朝霞公主有太多牵扯。 “我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喜欢得紧,她和你小时候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朝霞公主看到悠悠的侧脸,笑着回忆起来。 但是徐若瑾却没有半点高兴,而是毫不留情地拆穿朝霞公主,“我一出生就被送出宫,你如何知道我小时的模样?” 朝霞公主被徐若瑾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但很快就恢复镇定,“你出生时候的眉眼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悠悠和你很像,不奇怪。” 徐若瑾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这个也不怎么重要。 在徐若瑾被送到徐家的那几年,朝霞公主也被软禁在此,根本没有机会出宫,更别说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会那么问也是有点着急,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感觉,有不甘心,又有愤懑,纠结在一起让她不禁脱口而出。 朝霞公主仍是手里拿着玉佛,似乎徐若瑾不点头她就不放弃。 徐若瑾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却没有再进一步的拒绝。 朝霞公主面露喜色,将玉佛轻轻挂在悠悠的脖子上。 小悠悠这会儿已经清醒,双眼微微睁开,但仍是靠在徐若瑾的肩头。 *** 容贵妃漫无目的地在皇后宫内走动,因为没有人来打扰,所以容贵妃到哪里都没有受到阻碍。 虽说耳边一直都是大大小小的质疑声,但因为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容贵妃走起来仍是把腰板挺得笔直。 不过这对容贵妃来说也没什么,她已经适应了被软禁的生活,这会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只是容贵妃在皇后宫内转了一圈,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娘娘。”桂嬷嬷出现在容贵妃身后。 容贵妃问道:“人呢?” 桂嬷嬷摇头,“老奴已经把这里找遍了,都没有看到瑜郡主的身影。” “殿内也看了吗?”容贵妃又问道。 桂嬷嬷摇头,“就只剩下偏殿,但那里有宫内的太监宫女把守,老奴不好靠近。” 第2135章 复杂 容贵妃皱眉,“我知道了,我方才也看过了,到处都没有徐若瑾的踪迹。” “娘娘,您说会不会是……” 桂嬷嬷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试探着说出口。 容贵妃当然知道桂嬷嬷在说什么,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说道:“这就不归我们管了。” 桂嬷嬷猜测是朝霞公主用了某种手段把徐若瑾叫去了禁地,容贵妃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因为除了朝霞公主之外,她们都不作第二人想。 只是徐若瑾此去,朝霞公主会和她说什么,容贵妃却是根本猜不到。 容贵妃只是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牵扯其中。 那是朝霞公主和徐若瑾之前的事,说到底都是她们母女二人的私事。 容贵妃毕竟是外人,没有权力对朝霞公主和徐若瑾指手画脚。 “娘娘,老奴还有一个发现,”桂嬷嬷的话打断了容贵妃的思绪,“贤妃娘娘也没有出现。” 容贵妃一挑眉,“她怎会不来?” “老奴听说贤妃娘娘是身体微恙,不便前来。”桂嬷嬷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容贵妃。 容贵妃自然不会相信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不过依老奴看,恐怕是贤妃娘娘找的理由。”桂嬷嬷很是肯定地说道。 容贵妃看了桂嬷嬷一眼,“你怎知道?” “这还用说?好端端的,偏偏这时候身体微恙,连葬礼都参加不了,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桂嬷嬷越说越玄乎。 容贵妃不以为然,“就算是随口找的理由,也很正常。” 桂嬷嬷惊讶地去看容贵妃。 容贵妃不紧不慢道:“毕竟当初是皇后差点掐死她,谁也不愿意去仇人的葬礼叩拜吧?” 桂嬷嬷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容贵妃继续道:“估计贤妃和皇上的心结也没有解开。” “娘娘您的意思是?” “云贵人母子。”容贵妃不疾不徐地说道。 桂嬷嬷恍然大悟,“老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云贵人母子若是有回宫的机会,那么小皇子自然是跟在云贵人身边长大。”容贵妃道。 桂嬷嬷轻轻地摇头,“皇上只想要小皇子。” 容贵妃点头,“没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贤妃也想让云贵人同小皇子一齐进宫来,但皇上就是最大的阻碍。” “若是云贵人不进宫的话,小皇子一定会记在贤妃娘娘名下。”桂嬷嬷一本正经地推断,“退而求其次,为何不答应呢?” 容贵妃没有反驳,因为她很清楚皇上的做事习惯,小皇子如若回宫,交给贤妃是最有可能。 若是自己没有被软禁,皇上或许也看不到别人。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容贵妃基本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 也是她自己不想要这个机会…… 如同容贵妃猜测的那样,贤妃的确还待在自己的宫里。 小宫女送上补汤,“娘娘,您早上也没有吃东西,总要把汤喝了吧?” 贤妃轻轻地摇头,把汤碗推到一边,“我没有胃口。” 小宫女担心不已,忙问道:“那要不要奴婢去叫太医来给您瞧瞧?” “不必了。”贤妃没有犹豫地拒绝,“今天是皇后的葬礼,各处都忙着,我们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这怎么能是添乱呢?”小宫女不解,“葬礼怎么了?这和召见太医有什么关系?”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么?就是没有胃口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贤妃宽慰小宫女。 小宫女没有办法,只好不再劝贤妃。 “娘娘,您今日不去皇后娘娘的葬礼,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下来?”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这是贤妃娘娘的要求,但不去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贤妃摇摇头,“没皇上对此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说什么的。” 小宫女这才稍稍放心,点头道:“奴婢就是担心皇上会降罪。” “大不了就是回到从前,反正我也习惯了。”贤妃不以为意。 小宫女扁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娘娘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和容贵妃娘娘似的可就麻烦了!” 贤妃因为小宫女的一席话难免想起了容贵妃,“提她做什么?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小宫女点头如捣蒜,“娘娘说得对,所以奴婢才要引以为戒,免得重蹈贵妃娘娘的覆辙。” 贤妃瞥了小宫女一眼,“你知道的还不少。” “嘿嘿嘿,都是娘娘教得好。”小宫女傻笑道。 贤妃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又问道:“郡主府来人了么?” “瑜郡主和梁左都督都在。”小宫女忙答道。 贤妃皱眉,“他们为何进宫?” 小宫女一脸疑惑,“他们不进宫还能去哪儿?” “当然是皇家馆驿。”贤妃道。 小宫女恍然大悟,“哦对!涪陵王妃的葬礼,奴婢给忘了!” “如此说来才是蹊跷。梁霄会为了皇后的葬礼而放弃自己三姐的葬礼么?”贤妃疑问重重。 小宫女思索片刻,“怎么不可能?皇命难违,梁左都督进宫不是很正常么?” 贤妃轻轻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的话对朝中任何一个官员都适用,但偏偏放在梁霄身上不行。” 小宫女虽一时还无法理解贤妃话中深意,但仍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娘娘您的意思是,进宫不是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的意思?”小宫女沉思片刻,得出结论。 这次贤妃没有否认。 小宫女不自觉睁大双眼,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呢?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能逼他们进宫?” 贤妃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看来,不光是梁霄,单说徐若瑾就不会轻易受人威胁。 可到底是什么人有此种能耐? 贤妃绞尽脑汁仍是没有线索。 这么一来,或许这真的是徐若瑾和梁霄的选择也说不定。 “算了,不说他们了,累。”贤妃摆摆手,无奈地说道。 小宫女忙点头转移话题,“奴婢听说,宸妃和德妃娘娘也去了,还抱着小公主。” “嗯,这是应该的。”贤妃点头,“宸妃将小公主照顾得如何?” 小宫女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没听说小公主哭闹,很是乖巧。” 第2136章 例子 “那就好。这孩子命苦,没有亲娘疼惜,希望宸妃好好待她吧。”贤妃说道。 小宫女撅着嘴巴,“娘娘,奴婢想不通,后宫那么多娘娘,为何皇上偏偏选了宸妃娘娘?” “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我如何知道?” 贤妃反问小宫女,随后补了一句,“再说了,皇上这么决定自然有他的打算,不要多管闲事,懂了吗?” 小宫女吐吐舌头,“奴婢知道。” 贤妃无奈地笑着,突然她脸上的神情一滞,好似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 “徐若瑾和梁霄进宫,就那么把云贵人母子留在郡主府?!”贤妃不禁脱口而出。 小宫女被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 贤妃一时着急,猛咳了两声。 小宫女忙上来轻拍贤妃的后背,“娘娘您别吓奴婢啊,您这是怎么了?” 贤妃边咳边摇头,“我、我没事……” 小宫女虽说松了口气,但五官依旧是拧在一起。 “他们把云贵人和小皇子留在郡主府,万一被有心人趁虚而入怎么办?!”贤妃一脸严峻,语气更是无比担忧。 小宫女这才明白过来。 “娘娘您也别太担心,郡主府是什么地方?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又是有主意的人,一定都安排好了。” 贤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说得也对……” 小宫女也跟着肩膀一松,“所以娘娘您就安心留在宫内,您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奴婢就让人去郡主府看看。” 贤妃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你忘了上次容贵妃擅自去郡主府,皇上发了多大的脾气?” 小宫女立刻闭上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还是静观其变吧。”贤妃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该来的迟早要来,云贵人母子待在郡主府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是贤妃现在所能做的,除了担心就只有旁观。 贤妃也恨自己没有本事,帮不了云贵人母子。 “娘娘,还用不用派人去皇后娘娘宫里去盯着?”小宫女又问道。 贤妃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嗯。尤其是徐若瑾,她若是遇到麻烦,就立刻回禀。” 小宫女不能理解, 瑜郡主这样的身份在宫内还有谁敢找她的麻烦? 但贤妃都这么吩咐了,小宫女就乖乖地应下来。 就算贤妃派再多人,也不会知道徐若瑾此时已经身处禁地。 徐若瑾抱着悠悠,悠悠则是小手抓着朝霞公主刚给她的玉佛。 小悠悠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小脸上充满疑惑,一会儿看看徐若瑾,一会儿又看看朝霞公主。 也许是徐若瑾和朝霞公主的相似之处太多,悠悠并没有怕她。 朝霞公主看着悠悠可爱的模样,嘴角都不自觉上扬起一个弧度。 在面对悠悠时,朝霞公主的心竟难得的有几分忐忑。 “人人都说隔代亲,我以前不信,但现在看倒是不假。我一看这孩子就觉得亲近。”朝霞公主笑眯眯地看着悠悠。 悠悠看朝霞公主的眼神还是好奇多一点,小脸上的笑容都跟着收起,不自觉抱紧了徐若瑾的脖子。 徐若瑾托着悠悠紧抱在怀里。 她方才也是一时心软,就让朝霞公主把玉佛戴在了悠悠的脖子上。 悠悠的注意力却不在玉佛上,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脸上,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冰冷。 小孩子的眼神最是纯粹,任何人或事在他们的眼里都无所遁形。悠悠也不例外,她也许是看出什么,所以才会隐隐有一丝害怕。 朝霞公主好像没有察觉到悠悠感情的变化,“这个玉佛可以保佑她一生平安,算是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一点小小心意。” 把如此价值不菲的玉佛说成是“小小心意”,徐若瑾自觉没有这样的魄力。 但是朝霞公主送玉佛到底是为了什么,徐若瑾就无法轻易断定。 虽然徐若瑾也知道不该这么随意揣测他人,更何况还是自己的生母,但是朝霞公主之前的所作所为,却让徐若瑾不能不怀疑。 一旦这么想,朝霞公主送悠悠的玉佛自然也要打个折扣。 “你和梁霄不打算再生一个么?只有一个女儿怎么行?” 朝霞公主看向徐若瑾,眼带笑意地问道。 若是别人说起这件事,徐若瑾还可以一笑置之。 但从朝霞公主口中说出,她只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头窜到脚。 朝霞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种事,徐若瑾更没有傻到以为这是普通母女之间调笑和关心的话语。 “你什么意思?”徐若瑾冷冷地问出口。 朝霞公主嘴角一沉,“这世道,女孩子家不能做的事太多。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千方百计要接小皇子回宫?” 徐若瑾沉默。 “你再看看小公主是什么下场。”朝霞公主无比耐心地举着例子。 “这件事就不用你费心了。女儿也无所谓,因为我可以给她最好的,有能力一直庇护她。”徐若瑾意有所指地说道。 朝霞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僵。 徐若瑾没打算给朝霞公主留面子,“至少我不会像某些人,只管生而不想负责。” 朝霞公主听出徐若瑾话中深意,却意外地没有生气。 “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也要为我考虑,那时候的我根本无法把你带在身边,送你出宫才是唯一的活路。” 朝霞公主不疾不徐地说起往事。 徐若瑾并不买账,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两个字,“是么?” “我是你娘,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你的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朝霞公主幽幽说道。 “那又如何?”徐若瑾同样淡定地回看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察觉到徐若瑾冰冷的视线,双眼不禁微微一眯,“你在怪我?” 徐若瑾没有说话,只是视线依旧冷漠。 面对朝霞公主,徐若瑾的心情很复杂,甚至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徐若瑾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进入禁地也有一会儿了,好像朝霞公主还没有说到正题。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注视着彼此,谁也猜不透另一个人的心思。 最后,还是徐若瑾打破了僵局。 第2137章 机会 “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把我叫到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徐若瑾的语气带着点质问的意味。 若是此时有外人,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女人会是亲母女。 朝霞公主被徐若瑾不近人情又硬邦邦的态度激到,反过来质问徐若瑾,“我是你的母亲,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漠?” 徐若瑾并没有回答,只是好笑地看着朝霞公主。 这可能是徐若瑾这些日子以来,听过的最可笑的事。她长到这么大,才知道自己的生母没有死,而且还被关在禁地。 难道只是因为知道了生母是何人,就要相亲相爱?母女情深? 见徐若瑾不说话,朝霞公主也懒得继续扮演好祖母,手里捏着佛珠缓缓踱步到一边。 “殿下若是无话要说,那就恕臣妇告退。”徐若瑾以退为进,说完就要抱着悠悠离开。 朝霞公主转身,“你慢着。” 徐若瑾脚步一顿,但没有急着回头。 “殿下”“臣妇”几个字听在朝霞公主耳朵里,让她直皱眉头。 “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朝霞公主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这里。” 徐若瑾没有说话。 “我问你,为何要把云贵人母子留在郡主府?”朝霞公主直截了当地问道。 徐若瑾看着朝霞公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质问自己,不由觉得好笑。 徐若瑾勾起嘴角,“你以何种身份问我?” 朝霞公主眉头微皱,“我是你母亲,对你没好处的事我有责任告诉你。” “责任?”徐若瑾重复道。 朝霞公主脸色微微一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被太后那个毒妇给骗了却不自知!” 徐若瑾看着情绪陡然变得激动的朝霞公主,收起脸上的笑容,“收留云贵人,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他人无关。” “若不是太后劝你,你会同意?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报复!存心想要让我们母女反目!” 朝霞公主想起太后就恨得牙根痒痒,手指紧紧攥住佛珠,指节发白,仍没有松手的意思。 徐若瑾的余光瞥到朝霞公主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在朝霞公主眼里,徐若瑾是她的女儿,就必须站在她这边,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更应该对她言听计从。 可是徐若瑾如今的表现,朝霞公主并不满意。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顶撞我?”朝霞公主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女儿居然不站在自己这边。 徐若瑾对朝霞公主以母亲自居的态度很是反感,“态度?你希望我是什么态度?随你所愿,害死云贵人母子?绝不可能!” 徐若瑾自觉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哪怕朝霞公主现在不是这般歇斯底里,或许她也会心软。 只可惜…… 朝霞公主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说话,更加愤怒无比,“太后都是在利用你,只有你还傻傻地帮她照顾云贵人,你这就是自掘坟墓!” 朝霞公主只恨自己为何当初没有好好折磨太后那个毒妇,而是让她轻易就死了! 徐若瑾从朝霞公主的脸上看出浓重的恨意,这样的朝霞公主让她感到陌生,同时心中一寒。 “这恶毒妇人即便死了,还在玩弄我们母女,挑拨你我的关系。我们变成这样,她一定是最开心的人!”朝霞公主恨恨道。 徐若瑾看着似乎“走火入魔”的朝霞公主,又是惊讶又是寒心,她已经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朝霞公主仍在愤慨地抒发心中不快。 所有与她作对的人都该死。 尤其是太后,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失算,被太后摆了一道。 “她心机如此之重,根本不是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而你呢?被她骗的团团转,连我这个母亲的话都不听!”朝霞公主斥责徐若瑾道。 徐若瑾的心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她甚至不觉得朝霞公主说的话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朝霞公主说了这么久,但徐若瑾的反应却让她心里没底。 徐若瑾停顿片刻才开口道:“太后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突如其来的问题,朝霞公主的神情一滞,直直地看着徐若瑾,一时竟忘了动作。 徐若瑾双眼一眨不眨到与朝霞公主对视,语气平淡无奇,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朝霞公主很快就恢复正常,神情透着冰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没有丝毫退缩。她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如就趁现在,把话和朝霞公主都说清楚。 徐若瑾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疑虑,都要在这一次问个明白。 在开口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徐若瑾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心中猜测得到证实的瞬间,徐若瑾的脸色仍是微微一变。 “你已经有答案了,何必还来问我?”朝霞公主反问徐若瑾。 “你承认了。”徐若瑾淡淡地启唇。 朝霞公主收回视线看向别处,手貌似无意地拿起茶杯,“是她先对不起我们母女,我只不过是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徐若瑾眉头紧皱,她想不出朝霞公主有什么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这种无赖话说出口。 “难道我说的有错么?要不是她,我根本不会被关在此处二十年!” 朝霞公主没有丝毫悔意,提起太后都是恨,“我被禁闭在此,她呢?悠哉地当上太后,过了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我失去的谁来偿还?” 茶杯轻晃,杯内滚烫的茶水险些溢出。 “所以你就要了太后的命?难道人命在你这里一文不值?”徐若瑾字字珠玑地反驳道。 朝霞公主冷笑一声,下巴微抬,眼神里透着轻蔑,“她的命?不配!” 徐若瑾呆愣地看着仿佛已经疯魔的朝霞公主,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个妇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朝霞公主不仅没有半点悔意,反而觉得自己下手太轻便宜了太后。徐若瑾看清事实,只觉得万分失望。 第2138章 争执 “所以你才要千方百计地派人去刺杀云贵人母子?” 徐若瑾嘴唇微颤,难以置信地再次问道。 朝霞公主已经没了顾忌,索性都承认下来。 “没错。云贵人母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是我大意。但若不是太后从中作梗,云贵人早该死了。” 徐若瑾看着朝霞公主如此气定神闲地说着这种话,更是难以接受…… “我看你是疯了!云贵人当时还怀着身孕,你怎么可以那么做?那是一尸两命!” 徐若瑾不自觉抬高音量,希望自己的话语能把人喊清醒。 可是这对朝霞公主来说没有半点用处,“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皇室对我不起,付出这么一点代价根本不足以挽回你我所受的苦!” 徐若瑾不想听朝霞公主一口一个“母女”,她彻底厌恶这两个字。 “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根本没有为别人考虑过。你也从来没有管过我的死活,不是么?”徐若瑾双目发红,紧咬着下唇,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朝霞公主张嘴要反驳,但她像是能猜到徐若瑾接下来要说什么,突兀地闭上了嘴。 果然不出所料,徐若瑾与朝霞公主说起了陈年旧账。 “这么说,京郊别院那次刺杀就是你下的命令。” 朝霞公主不置可否,“怪就怪他们没有本事,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不然也不会继续让云贵人拖累你。” “你够了!” 徐若瑾强压着怒火,“你不要再颠倒是非黑白!云贵人是我执意要保,你若是有任何不满就冲我来!” 也许是察觉到徐若瑾和朝霞公主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悠悠紧紧靠在徐若瑾的肩头,一颗心砰砰地跳,不敢抬头。 徐若瑾感受到怀里小人儿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就忙柔声地安抚,“宝宝不怕,没事儿的,娘在这儿。” 悠悠紧张的心绪这才稍稍稳定,但仍是扒着徐若瑾的肩膀不肯起来。 朝霞公主看到徐若瑾的动作,也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但仍是冷冰冰地说道:“你只要知道,我做这么多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徐若瑾连反驳都没力气,听见朝霞公主的话只想笑。 “那好,我再问你,”徐若瑾轻轻拍着悠悠的后背,狠厉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朝霞公主,“刺杀十三王爷和子墨的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朝霞公主这次回答得很干脆,“是我。” 话音刚落,朝霞公主不等徐若瑾说话就继续说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杀徐耀辉,也是我的主意。” 徐若瑾睁大双眼,太阳穴突突地跳,额角青筋崩起。 “你想问我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徐家人没把你照顾好,他们该死!” 朝霞公主说得理所当然,茶杯在她手中转了一个圈,上面的“心可以清”四个字此时格外刺眼。 徐若瑾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人命比天大,但是在朝霞公主的口中就好像捏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那么简单。 徐若瑾的心彻底寒了,甚至还有一点恐惧。面前这个女人太可怕,可怕得让人不寒而栗。 朝霞公主浑然不觉,她自觉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报仇。再怎么说,也是那些人对不起自己在前。 “该死?这个世上没有人是该死的!徐家人再不好,至少是他们养大了我,而你呢?”徐若瑾咬着牙愤怒地叱问。 朝霞公主双眼微眯,冷冷地嘲讽道:“你是说,我连他们都不如?” “是。”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答道。 朝霞公主勾起一边嘴角,手狠狠一甩,茶杯应声摔碎在地,碎片散落一地。 “我倒是没想到,他们给你的影响居然这么大,能让你变得敌我不分。” 最后四个字,朝霞公主咬得极重,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敲在徐若瑾头上。 茶杯的碎裂出乎徐若瑾意料,她被惊得肩膀微微一抖,下意识就去捂住悠悠的耳朵。 悠悠似乎很紧张,一直都趴在徐若瑾的身上,什么都不敢看,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劲儿,甚至已经有些哽咽起来。 徐若瑾还从没有让悠悠受过这种苦,只能小声给悠悠打气,“宝宝别怕,再坚持一会儿,娘就带你离开。” 徐若瑾很后悔带悠悠一起来,早知如此说什么都该把悠悠交给梁霄的。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能做的就是跟朝霞公主问个明白。 打定主意的徐若瑾,不接朝霞公主的茬,而是坚定地说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问心无愧。” “他们就是这么教你的?和自己母亲顶嘴?”朝霞公主咬着牙,压低声音,就连面孔就变得有些狰狞。 徐若瑾看着朝霞公主原本温和的面孔因为本性而暴露,不由心里一凛,但语气仍是不以为然,“你说的若是对的,我无话可说。” 朝霞公主颠倒是非,徐若瑾与她之间,就算要讲亲情规矩也绝不是现在。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你却让我寒心!” 朝霞公主盯着徐若瑾一字一顿地说着,脸颊也因为咬字变得僵硬。 徐若瑾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丝毫不为所动,“我不管你做什么,但你绝不可以伤害我身边的人,这是我的底线。” “你身边的人?他们都会害你,只有我才是唯一对你好的人,只有我才会考虑你的将来。”朝霞公主气昏了头,愤愤地打断徐若瑾。 “你错了。”徐若瑾痛快的摇头否认,“能考虑我将来的人绝不是你,而是梁霄!” “呵,呵呵呵,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已,我有什么错?”朝霞公主说得天经地义,“他们既然敢做,就要敢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们已经过够了好日子,那我呢?” 徐若瑾抿了抿嘴,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用再揣测。之前发生的那么多事,就算不是朝霞公主做的,也一定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第2139章 坚持 徐若瑾身心俱疲,浑身上下好像脱力似的。 深深地吸了很久,才能透过一口气,勉强站在原地。 朝霞公主眼里闪烁着疯狂的情绪,让她根本注意不到徐若瑾的变化。 “你的人生差点也被这些人毁了!你难道就要咽下这口气?他们不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也许是气急,朝霞公主怒斥徐若瑾,手里的佛珠也狠狠砸在了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佛珠与石桌相碰,朝霞公主的手剧痛无比,但她纹丝不动,因为气恼已经占据了内心。 徐若瑾尽量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你说错了。就算是惩罚,也不该由你动手,而是老天爷,你这样做,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闭嘴!” 朝霞公主怒不可遏地喝道。 徐若瑾这次没有听朝霞公主的,甚至连口气都没喘接着道:“被我说中了是吗?你为了报仇杀了多少人,你有数过吗?” “这些都无所谓!这是他们的报应!”朝霞公主根本不听徐若瑾说话。 徐若瑾心里原本的急切已经消失殆尽。 她知道得越多,就越是清楚自己和朝霞公主之间已经再难找到亲情这种东西。 徐若瑾回想起来,只觉得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居然以为自己找到了娘亲,甚至幻想过以后的生活。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回到那时候,给天真的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徐若瑾永远都忘不了,当初十三王爷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刺杀是朝霞公主所为时的震惊。 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徐若瑾哪怕是再坚定的心也会被事实而动摇。 徐若瑾无法继续无条件地站在朝霞公主这边,除非她闭上眼不管事实如何。 可是徐若瑾做不到。 “很多人和你无冤无仇,你却为了一己私利将他们除去。”徐若瑾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人的恨意到底能有多大,才能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有仇,关那些人什么关系?他们又没有害过你?我不能接受,我绝不能!” 面对徐若瑾的责问,朝霞公主不怒反笑,“难道我这么做错了么?从严景松到徐家人,他们哪一个不该死?” 徐若瑾从朝霞公主听到“严景松”的名字,只觉得格外讽刺。 当年发生的事,徐若瑾并不了解,仅凭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勉强拼凑着所谓的真相。 本来,徐若瑾对严景松只有敌意,因为他根本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 不仅如此,严景松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滓。 若不是这样,徐若瑾也不会在严景松死后连葬礼都不曾出现。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徐若瑾都没有打算认严弘文为哥哥。 可是朝霞公主报复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人置于死地,这是徐若瑾不能接受的。 本该是清静之地的佛堂,被折腾的一片狼藉,徐若瑾看到这个地方,不免心中有愧。 徐若瑾抬头瞥了一眼巨大的佛像,脑子一阵恍惚,不由冒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想法。 若是佛祖有眼,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不会对朝霞公主失望透顶? 徐若瑾心中颇多无奈,想放弃却因为那一点仅存的理智坚持着。 第2140章 当年 “过去的恩怨何必记在心上?最后苦的还是自己,背负这么多年的仇恨,你不累么?” 长舒了一口气,徐若瑾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只希望能缓和朝霞公主心中的不甘与不忿。 “更何况你伤害的多是无辜的人,他们什么都没做,却要被你的报仇计划牵连。” 和上一辈人的恩怨一直延续到现在,明明当事人很多都已经变成白骨,可是仍然有无数人被扯进来? 就连徐若瑾都不知道朝霞公主这笔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算干净。 “是不是要所有人都死干净,你才肯收手?”徐若瑾把心里那点畏惧放在一边,因为此时母女之情已经变得不重要。 朝霞公主耐着性子听完徐若瑾说完,语气中的不耐烦却无法掩饰,“说完了?” 朝霞公主对徐若瑾的所作所为十分反感,因为她触碰了自己的底线。 虽然徐若瑾一再强调自己的底线,可是她却忘了朝霞公主也是一样。 朝霞公主没想到唯一的女儿居然会“背叛”自己,从眼神到表情都是冷酷无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朝霞公主信誓旦旦道:“你所看到的不过都是表面,他们的心机深沉,你岂是他们的对手?”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么?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徐若瑾不慌不忙地反驳。 朝霞公主却是嗤笑一声,“他们所作所为都是拉拢你的诡计,无非是为了离间我们母女。” 徐若瑾皱眉,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只是听到“母女”两个字都让她头皮发麻。 “至于皇上给你的郡主之位,也不过是拉拢你的手段,说白了他们都是为以后铺路。以为给你点甜头,你就会帮他们做事,早晚有一天,他会举起刀,对着你。” 朝霞公主言辞中充满了讥讽和不屑。 徐若瑾迷茫起来,眼前的妇人陌生无比,她甚至怀疑自己今日到底为何要来? “既然如此,我只求你能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徐若瑾的“人”字还没有说完,就被朝霞公主突兀地笑声打断。 “我问你,这个世上谁不是无辜的人?” 面对朝霞公主的疑问,徐若瑾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知道这根本是强词夺理,但偏偏无法反驳。 “那我和你换。”徐若瑾深吸一口气吐出五个字。 朝霞公主显然没有想到徐若瑾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要对付的人,通通换成我。你想用什么计谋,都尽管冲我来。不用手下留情。” 徐若瑾很认真地说道,双眼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朝霞公主,坚定的神情代表她的决心。 “呵呵……”朝霞公主笑了两声,与徐若瑾对视,“我是不是该感谢老天爷,给了我这么一个好心肠的女儿?” 徐若瑾蹙眉看着朝霞公主,“这都是拜你所赐。” “好,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也不妨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么?” 朝霞公主冷冷地说着,虽然语气里带着笑意,但她的脸上却是一丝笑容也无。 徐若瑾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他们已经影响了我唯一的女儿,我不能继续看着你再错下去。” “你以为是我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朝霞公主重复徐若瑾说过的话,接着咬牙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先帝的阴谋!” 朝霞公主就像是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事情的真相,前后始末,事无巨细。 徐若瑾突然察觉到自己接下来要听到的极有可能是前朝秘闻,她想拒绝,但她也知道自己不仅要听,还要一个字不落下。 “知道先帝为何要把我禁闭在此么?”朝霞公主好像还很有闲情,不疾不徐地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没有说话。 朝霞公主也不介意,嘴角一勾,眼中闪过怨恨,道:“因为先帝根本就不是皇位的继承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徐若瑾彻底惊住了,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朝霞公主则是嗤笑一声,“怎么?这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你不要信口开河,随意乱说。”徐若瑾下意识四下扫量了一眼,随后才想起这里是朝霞公主的地盘。 朝霞公主不傻,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口,就不怕有人会传出去。 朝霞公主不以为意,“信口开河的是先帝,不是我。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我若是没有证据,又怎会如此有底气?” 徐若瑾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复。 难道朝霞公主说的都是真的?若先帝不是皇位继承人,谁是? “是老涪陵王,也是我的弟弟,更是夜微澜的父亲。”朝霞公主幽幽开口,无比淡定地说了出来。 徐若瑾第一次询问朝霞公主关于当年的真相,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怎么都想不到当年的事居然会掩藏如此之深。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她摇头坚定道:“这不可能!” 朝霞公主早已料到徐若瑾会是这般反应,所以她面上没有一点讶异。 “事情过去这么久,你以为我会空口无凭地说么?我手上有确凿的证据,这也是我能活到现在的护身符。” 朝霞公主看似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徐若瑾。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关于这个所谓的“护身符”,她的心里已经冒出了无数猜测。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皇位继承,这是国之重事,岂是你说的那般儿戏?”徐若瑾仍是不信。 皇位继承人,这定然早就写在遗诏上的,如何能做得了假? 徐若瑾甚至觉得是朝霞公主被关在这阴森可怖的地方时间太长,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也许是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朝霞公主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疯了。” 徐若瑾轻抿嘴唇,没有说话。 第2141章 真相 见徐若瑾沉默,朝霞公主嘴角的笑容反而扩大了几分。 “放心,我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我不会疯的。” 徐若瑾察觉到朝霞公主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 “你信不信都可以。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初是先帝夺取皇位,此事千真万确。只不过知道的人只有我和皇弟。” 朝霞公主陷入回忆中,手中珠串滚动,速度逐渐加快。 徐若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又看向朝霞公主平淡的面庞,心中有数。 朝霞公主提起当年事仍是无法控制心绪,只能做到面上无波罢了。 “先帝谋朝篡位,大逆不道,于礼法不合,其罪当诛!”朝霞公主想起当时种种,愤怒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本来,我与皇弟已经想好计划孤注一掷,可惜……” 说到这里,朝霞公主自嘲地一笑。 徐若瑾太阳穴突地一跳,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朝霞公主接下来用略带不屑地语气说道:“结局很简单,皇弟关键时刻软弱,被先帝抓住了机会,反将我们一军,事情就这样的落败。” 徐若瑾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种结果是必然的,不然如今也不会看到夜微言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朝霞公主如今可以表面云淡风轻地说起这些事,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几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皇弟明明才是正统!先帝名不正言不顺,这世道根本没有公允一说!”朝霞公主忽而忿恨道。 徐若瑾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又要变得歇斯底里的朝霞公主。 可是下一刻,朝霞公主又毫无预兆到冷静下来,声音冰冷刺骨地说了一句,“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老天爷,求人不如求己。” 徐若瑾听到这话,心情很是复杂。 若不是遇到巨大的变故,她是不是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你在可怜我?”朝霞公主突地发声。 徐若瑾心中一惊,但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朝霞公主只是深深看了徐若瑾一眼,便移开视线。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年轻又幼稚。居然妄图要与先帝说理,让他把皇位还出来。” 说着说着,朝霞公主自己却是先笑出来。 徐若瑾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如今被朝霞公主当做回忆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时有多凶险,徐若瑾一个局外人并不能全部体会。 “人老了就是爱回忆年轻时候的事儿。那时自诩为道义而争,愤愤不平,终于把先帝激怒了。” 徐若瑾神情一痛,心也跟着提起,因为她知道接下来恐怕是朝霞公主受苦的开始。 “先帝觉得我太狂妄,迟早会给他捅出大篓子。你猜他做了什么?” 朝霞公主说着突然看向徐若瑾,神情带着浅笑地问道。 徐若瑾不发一言。 朝霞公主抿唇一笑,但神情却充满恨意,“他让严景松来接近我,对我百般示好。” 徐若瑾再次被惊住,她虽然从来都没有天真地以为朝霞公主和严景松会是两情相悦,但怎么也想不到真相居然是这般?! “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一个错误!”朝霞公主如今哪怕只是提起“严景松”三个字都还是恨之入骨,因为这是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徐若瑾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她从来不曾想过,朝霞公主当年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 惊讶之余,徐若瑾仍是存着一丝理智。 毕竟先帝已逝,严景松也死了,知道当年之事的人屈指可数,朝霞公主说的每一句话,徐若瑾都要默默在心里画上一个问号。 “后来,我怀了严景松的孩子。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严景松负我,做了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朝霞公主竟是笑出声来,满面嘲讽。手中的佛珠更是被她捏地碰撞在一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皇室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先帝自然会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将我关在此处。” 徐若瑾瞬间就像脱力似的无措。 她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是被祝福的,但朝霞公主与严景松的这段往事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在朝霞公主叙述真相的这段时间里,徐若瑾几乎没有开口打断过。 因为那是一段徐若瑾没有参与,无法置喙的过去。 “先帝以丑闻来封住我的嘴,将我永远禁锢在这里,日夜诵佛,消磨锐气,为他歌功颂德。” 朝霞公主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可笑,“可惜,这么多年我仍是没有‘悔悟’,不知先帝在天之灵会不会很失望。” 徐若瑾眼角抽动,却是按捺着想要反驳的心未有应答。 “对外说做出苟且之事的是我,这个皇室之耻,永远被囚禁。但实际上是想要让我保守皇位的秘密。” 朝霞公主淡淡一笑,“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感谢先帝的不杀之恩,不然我也没有今时今日的机会报仇。” 佛堂内只有朝霞公主一个人的声音,周围烟雾缭绕,带着淡淡的香火气。 可是置身此处并不会觉得安心,反而会让人倍感压抑。 “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徐若瑾的声音突地插进来,佛堂内诡异的气氛被打破,连烛火都跟着摇曳起来。 可是这些谁都无暇顾及,朝霞公主和徐若瑾对视着,二人的眼神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朝霞公主发出一声冷笑,眼中却闪烁着灰暗的光,“如果我不答应他,你觉得我腹中怀着你能逃多远?” 徐若瑾怀疑自己在朝霞公主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无助。 当她想要看得更仔细些时,那双眼却再次恢复了麻木。 面对朝霞公主的反问,徐若瑾无言以对。 “生下你之后,我让曹嬷嬷费劲千辛万苦将你送出宫去。有你在我无法报仇,你也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朝霞公主的希望是美好的,可惜她错付于人,“可惜严景松负我,而徐家人又差点害死你,这笔账我一定要算!” 徐若瑾感受到朝霞公主的怨念,这次她连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第2142章 不易 其实徐若瑾听朝霞公主说起这些并无多少切身体会,徐家人对她的坏也多半是前身承受。 若不是徐若瑾穿过来,恐怕早就没了“徐若瑾”此人。 不过事到如今,想这些没有多少用处。 至少现在,她还必须面对这个烂摊子。 朝霞公主不知道徐若瑾心中所想,面色复杂,回忆中带着仇恨,“只有送走你之后,我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与先帝对决。”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与老涪陵王密谋之事败露,先帝大怒,将我囚禁,甚至下令他死后都不得放我出去。” 朝霞公主说起先帝眼里都是仇恨的光。 徐若瑾更是想不通,她到底有什么把柄握在手中? 而且有把柄在手,为何还是轻易输给了先帝? 虽然现在朝霞公主说得简单,但当时的惊险过程一定非常人可想。 而且凭朝霞公主的计谋,她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更别说是造反这样天大的事。 朝霞公主当初极有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自己手里握着的有利条件太多,让她信心十足想要推翻先帝的统治。 最后还是朝霞公主自己揭晓了答案。 “我们是胜券在握,但是却低估了一个人的能耐。若不是他,我们根本不会败!”朝霞公主咬牙切齿道。事情过去二十年,她还是难以释怀。 徐若瑾听了朝霞公主的话,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梁霄的身影。 不等徐若瑾抓住那丝残像,朝霞公主就直接道:“那就是你的公公,梁大将军。” 徐若瑾脸色一顿,没想到真的被自己猜中。 “梁家义无反顾地支持先帝,他们是最难啃的骨头,没想到我精心布下的战局,却轻易被梁大将军所破,他们势如破竹,我们自然是兵败如山倒。” 朝霞公主淡定地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神情却是复杂地让人难以捉摸。 徐若瑾已然猜到,只是听了朝霞公主的话之后,她的心思更加清明。 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为何梁家一直都得皇室恩宠…… 前有梁大将军,现在又有梁霄。 朝霞公主嗤笑一声,“先帝生性多疑,过河拆桥这种事,他最能做得出来。” 言外之意,哪怕梁大将军帮先帝平定内乱,仍是免不了落得个没落的下场。 徐若瑾闭口不言,因为她不想承认朝霞公主的话是对的,却找不到理由反驳。 梁家对朝廷的贡献有目共睹,但无奈自古以来,功高盖主,始终是皇室大忌。 “树倒猢狲散。我被囚禁,皇弟也被先帝赶出京都,遣他去了西北那蛮荒之地。” 朝霞公主回忆起往事,手不自觉攥得更紧,大有要把佛珠捏裂的架势。 徐若瑾看朝霞公主的脸色就知道她体内新病旧疾加在一起,已经有些严重。 这么多年压抑的报仇之心,还有得不到发泄的情绪,种种凑在一起,对五脏内腑也是不小的负担。 原本徐若瑾还想好好问一问朝霞公主,前些日子所谓的病入膏肓到底是真是假。 但当徐若瑾看到好好站在屋内的朝霞公主时,只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个彻底,便只字未提。 第2143章 殊途 其实朝霞公主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算计和报仇上。 否则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只是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徐若瑾本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像朝霞公主那样迟迟放不下当年的事。 可是知道真相的她仍震惊心颤,而且心里冒出最大的疑问,根本无法解开。 朝霞公主说完一切,徐若瑾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的‘护身符’到底是什么?” 朝霞公主手中握着先帝的把柄,否则先帝早就把她杀了。 或许,也正是这护身符才保住了她的命。 朝霞公主不仅没有半点惊讶,反而因为徐若瑾的一句话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我们母女血脉相连,你始终还是关心我这个当娘的。”朝霞公主似是对徐若瑾的表现很是满意。 徐若瑾错愕地看着朝霞公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 朝霞公主却是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徐若瑾无话可说。她脑子一团乱,甚至不知道朝霞公主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把柄的确在我手上,就是先帝名不正言不顺的最直接证据!你觉得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么?” 朝霞公主微笑着反问徐若瑾。 徐若瑾双眼微眯,右眼皮轻轻颤动了几下。 这个把柄到底是什么,徐若瑾的心里突然灵光一闪。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徐若瑾毫不畏惧地直接问道。 朝霞公主不甚在意地转动身体,走到佛像前的蒲团上跪好,双目微闭,整个过程她再熟悉不过,二十年来如一日地重复。 “那是父皇的遗诏。” 就在徐若瑾以为朝霞公主不会告诉自己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朝霞公主温婉柔和的声音。 徐若瑾大惊失色,这几乎是坐实朝霞公主所言非虚的铁证。 难怪先帝没有要朝霞公主的命,这才是根源所在! 像是怕徐若瑾不信似的,朝霞公主继续说道:“我藏了遗诏在外,若是我死了,那先帝的名声便会毁于一旦。” 徐若瑾恍然,朝霞公主就是用这一手段威胁先帝留下几条命。 只是徐若瑾不知道,如今朝霞公主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却被困在此地二十年。一个女人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挥霍? 徐若瑾心中不忍,却连一个安慰的字都说不出。 先帝因为遗诏被制约,所以才会如此忌惮朝霞公主,甚至死前都要立下诏书,不许夜微言将人放出。 被藏起来的遗诏始终是个隐患,先帝会怕会担心也是自然。 用一纸诏书保全自己和老涪陵王的命,徐若瑾不知这笔买卖是不是划算。 至少对现在的朝霞公主来说,她为自己赢得了足够的时间,让她可以置身禁地运筹帷幄。 “你居然为了这一刻可以等这么久,你真的不累么?”徐若瑾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问朝霞公主同样的问题。 朝霞公主的双鬓已经染白,在这样的年纪本该含饴弄孙过着平淡却惬意的生活。 可是,朝霞公主偏偏选了这样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徐若瑾突然有点理解朝霞公主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遭逢那样大的变故,若是还能淡然处之,恐怕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只不过这也不能成为朝霞公主复仇杀人的理由。 “你说了这么多,那都是过往。” 徐若瑾说着顿了顿,接着说道:“不应该延续到现在的人身上,这没有道理。” 朝霞公主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我问你,我这么多年受的苦,谁来弥补我?” 说完不等徐若瑾回答,朝霞公主继续道:“你口口声声不让我找他们报复,难道我就活该吗?我也是为了大魏!先帝还有夜微言,他们才是该死的人!他们却靠着篡夺来的皇位安稳至今!” 徐若瑾厉声打断道:“我!我来弥补你!” 朝霞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徐若瑾的话而呆愣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我养你,只要你肯放下所有仇怨。我们母女从此可以生活在一起,让我来补偿你。” 徐若瑾情真意切地说了这句话,一双眼更是包含期待的目光看着朝霞公主。 她的心里很是忐忑,她没有足够的把握,更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她不敢想若是朝霞公主拒绝自己该怎么办。 徐若瑾全神贯注,余光注意到已经趴在她肩膀快要睡着的悠悠,心里一软,又道:“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悠悠,给她一个和你亲近的机会,好不好?” 若是此时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可以听出,徐若瑾的语气甚至带着乞求的意味。 朝霞公主仍是背对着徐若瑾,她的身体却在颤抖。 徐若瑾的心一点点下沉,最终完全沉入谷底。 朝霞公主的动作已经表明一切,徐若瑾早该知道,自己仅凭三言两语,如何能劝朝霞公主放下二十年的执念? 是自己太天真。 朝霞公主有节奏地敲击着木鱼,半晌都没有说话,口中诵念着经文。 徐若瑾看着朝霞公主的背影却迟迟不肯离去,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徐若瑾,她若是就这么走了,就会失去这唯一一次救赎的机会。 终于,木鱼声骤停。 徐若瑾心中原本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可是朝霞公主一开口,便彻底绝了徐若瑾的心思。 “如若你还认我这个生母,就把云贵人的儿子掐死,扶持梁霄夺取皇位!” 朝霞公主眼底疯狂的情绪并没有因为经文而平息半毫,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徐若瑾震惊无比地看着朝霞公主,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为何所有人都要逼她做个选择? 徐若瑾想不通,更加无法理解。 “永远都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徐若瑾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朝霞公主的提议。 从朝霞公主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徐若瑾就知道,她们母女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 第2144章 离开 徐若瑾觉得自己太傻,垂死挣扎之后就是无尽的失望,她彻底陷入了迷茫,不知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 或者在别人眼中的“对”,与她追求的“理”,又有多大关系? 朝霞公主到现在都执迷不悟,还想要大魏的江山易主,可见她对先帝有多大的恨意。 “你疯了!大魏的江山是姓夜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定会是!你不要把梁霄牵扯进来。” 徐若瑾强压下心底的愤怒,颤抖着声音说道。 朝霞公主却不以为意,“这江山谁来做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姓这个‘夜’字?我是在为你的将来考虑,梁霄当上皇帝,一举多得。我多年的夙愿达成,你的未来也同样稳固,这样不好么?” “你不用说了,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徐若瑾直接戳穿朝霞公主的心思。 朝霞公主见徐若瑾不信自己,也没有多辩解,“我说错了么?到时你贵为皇后,只要为梁霄生下一子,那你在后宫的地位便无可比拟。” “够了!你对大魏的恨意为何要让别人承担?你若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为我好,就断然不会说出这种糊涂话!” 徐若瑾毫不留情地斥责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之前还口口声声指责先帝大逆不道,但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先帝没有任何区别。 徐若瑾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自己就这么离开,朝霞公主也一定会想其他办法完成自己的“夙愿”。 可是徐若瑾在此处根本无计可施。 她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第一次感慨自己的无可奈何。 反观朝霞公主,表面看起来却是淡定非常…… 这样的朝霞公主,让徐若瑾没来由一阵胆战心惊。 二人默契地陷入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徐若瑾的大脑飞快地转动,她想为自己像一个突破口,至少也可以暂时转移朝霞公主的注意力。 很快,徐若瑾强装淡定地开口,“一直是你在提要求,我想知道,我的要求你能否做的到?” 朝霞公主秀眉一挑,似是来了点兴趣,“你说。” 看着朝霞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徐若瑾心中一凛,语调微冷,“我要你交出徐少卿。” “不行。徐家人一个都不能活。”朝霞公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徐若瑾的要求。 徐若瑾脸色更加难看,毫不掩饰眼里的愤怒,此时也顾不上别的,直接质问道:“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那又如何?”朝霞公主不以为然。 朝霞公主冷漠的神情让徐若瑾骇然,徐若瑾微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徐若瑾彻底失望了,心如死灰,脸上露出苦笑。她很想问问自己为什么还会对朝霞公主心存希望。 “呵,我明白了。若是有朝一日我挡了你的路,你也一样会对我下手。” 徐若瑾对此丝毫没有怀疑,在她看来,朝霞公主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哪怕朝霞公主有一丝一毫犹豫,徐若瑾都不会心寒至此。 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朝霞公主布局中的一枚棋子。 唯一的差别就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更多一些。 想通这一切之后,徐若瑾已经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是该哭还是该笑。 趴在徐若瑾肩上的悠悠醒过来,抬眼就注意到徐若瑾的脸颊有泪。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悠悠知道徐若瑾在伤心。 小悠悠有点惊慌,忙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徐若瑾的脸。 徐若瑾被悠悠的动作吓了一跳,回神扭头正好对上悠悠疑惑又担心的视线。 这一刻,徐若瑾一直强撑的坚强终于崩塌了一角。她的眼眶被泪水充盈,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悠悠一看这景象更是手忙脚乱,不断地擦着徐若瑾的面颊. “娘不哭,不哭……” 徐若瑾想要挤出笑,却发现眼泪更加流得汹涌,根本不能自已。 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脖子,在她耳边反复说着同一个字,“嗯,嗯……” 只有徐若瑾明白,这个字代表悠悠想要离开此处。 徐若瑾抱紧悠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鼻子没那么酸,把眼泪憋回去,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朝霞公主跪坐在蒲团上,耳边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她仍是不为所动,好像根本不介意。 渐渐的,脚步声消失,佛堂内只有朝霞公主一个人的呼吸声。 朝霞公主面不改色,方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一场。 片刻后,一个小尼姑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堂,自觉地打扫地上的茶杯碎片。 朝霞公主听到声音,缓缓睁开双眼,抬眼看向佛像的双眼,久久无语。 “居士,瑜郡主她……” 收拾完毕的小尼姑忍不住问了一句。 朝霞公主淡淡道:“随她去吧。她迟早会想通,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小尼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点头应声,“是。” 徐若瑾被眼前的舒适迷惑了双眼,朝霞公主不怪她,毕竟当局者迷。 但朝霞公主更坚定了要执行计划的决心,只有尽快看到成果,她才能用现实去说服徐若瑾。 所有这一切都是先帝欠自己的,她不觉得拿回自己应得的有何不妥。 徐若瑾现在不能理解,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过。 “咳咳……” 朝霞公主一阵剧烈地咳嗽,小尼姑被吓得不轻,立刻端了热茶来。 “居士,您还好么?” 朝霞公主喝下茶,摆手摇头让人退下,“我没事。” 她这些日子的确是辛苦了些,身体会有不适也是自然,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朝霞公主像往常一样,平心静气默诵经文,这样会让她感觉好一些。 *** 徐若瑾抱着悠悠离开,她强忍着泪水不想让悠悠担心自己,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安慰悠悠,“娘的眼睛有点酸,没事的,悠悠别担心。” 悠悠撅着嘴,显然对徐若瑾这个牵强的理由不买账。 徐若瑾脚步匆匆,逃也似的地离开佛堂。 这个地方给徐若瑾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要是可以的话,徐若瑾这辈子都不想再来。 第2145章 发泄 离开的时候,徐若瑾甚至不想回头多看一眼。 虽然走的时候,朝霞公主没有阻拦,但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稳地回到皇后宫里。 还有被打晕的红杏,也不知是否清醒过来。 可能没有人会想到自己居然在朝霞公主这里。 徐若瑾暗暗在心中想道。 她必须尽快出现在众人眼前,免得节外生枝。 正想着的工夫,徐若瑾没有注意脚下,身体晃了一下就失去了重心。 压抑地惊呼一声,徐若瑾紧紧把悠悠抱在怀里,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不管摔成什么样,必须保护好闺女不受伤害。 那一瞬间,徐若瑾情不自禁闭上双眼,以为自己要与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但紧接着徐若瑾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没有任何准备,压抑的那一声惊呼也跟着脱口而出。 “啊——” 惊魂未定,徐若瑾察觉到这个怀抱里熟悉的味道,略有些吃惊地睁开双眼。 “你怎么来了?”徐若瑾看清来人,惊讶万分。 梁霄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的脸看。 徐若瑾忙坐直身体,用手去遮面颊,自己现在的模样恐怕不会很好,说不定会让梁霄多想。 她下意识躲开梁霄的视线。 梁霄眉头皱得更紧。 徐若瑾则趁这个机会偷偷地把眼角泪水擦干。 可是徐若瑾才刚擦到一半,胳膊就被人握住。徐若瑾嘴一撇,仍是执拗地不肯转头。 梁霄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打算瞒我一辈子么?” 紧紧趴在徐若瑾肩头的悠悠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惊喜地抬头,看到梁霄时又是惊喜又是兴奋。 梁霄看悠悠好像有话和自己说,又是比划胳膊又是蹬腿,拼命想要表达什么。 梁霄从悠悠毫无规律的动作里还真看出了一点名堂。 “爹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悠悠好像听懂了似的,板着小脸担心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眼眶发红,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梁霄的安慰。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需要梁霄。 她原本想自己一个人扛,不让任何人为自己担心。 但是方才睁开眼看到梁霄的时候,徐若瑾差一点忍不住痛哭倒在梁霄怀里。 若不是死死咬着下唇,恐怕真的一滴泪都忍不住。 虽然徐若瑾极力克制,但泪水却不听使唤,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 徐若瑾在朝霞公主那里受的所有委屈一齐迸发,肩膀抽动着,哭得极度伤心。 梁霄不再强求徐若瑾一定要和自己说前因后果,而是轻轻扶住她的后脑按向自己。 徐若瑾的坚强在那一刻溃不成军,顺势跌入梁霄的胸膛,整张小脸都埋得严严实实。 梁霄轻轻将徐若瑾和悠悠都圈在自己的怀里,一手轻抚徐若瑾的后背,一手轻轻拍着悠悠的小脑袋。 徐若瑾此时什么也不想管,就只想发泄心中的郁闷。 她靠在梁霄的怀里,拼了命似的流眼泪,也不怕会被梁霄看出来。 徐若瑾放空自己的脑袋,尽情地发泄着,想把心里所有负面情绪都释放干净。 感受到徐若瑾哭得伤心,梁霄只是一脸严峻,没有打扰她。 看到徐若瑾从禁地走出来,多少能猜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让徐若瑾如此伤心的人,除了朝霞公主不作他人想。 梁霄结束和皇上的密谈之后就到处去找寻徐若瑾的身影。 当发现红杏被人打晕在偏殿之后,梁霄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徐若瑾可能身在禁地。 梁霄没有半点犹豫就动身直奔禁地而来。 他到了也没有立即闯入,他知道朝霞公主不会对徐若瑾不利。 于是梁霄就在外面等,一直到徐若瑾出来。 可能是因为心急,徐若瑾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加上郡主的衣装裙摆太长,她脚下一歪就要摔倒。 梁霄本想责备徐若瑾两句,幸亏有自己在,不然的话真摔出个好歹,自己一定会心疼。 但没等开口,徐若瑾偷偷地抹起眼泪来。 梁霄不禁有些后悔,若是他早一点进入禁地打断这一次的见面,或许徐若瑾也不会如此痛苦。 但梁霄也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口气。 他很清楚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不会打扰朝霞公主和徐若瑾的对话。 这是一次机会,可以让徐若瑾彻底看清某些东西。 也许过程是痛苦且难熬的,但却是徐若瑾迟早都要面对的。 这一天早一点到来,对徐若瑾来说是好事。 朝霞公主毕竟是徐若瑾的生母,虽然二人多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份情是不能被轻易斩断的。 梁霄默默凝视着徐若瑾的发顶,始终没有说话。 徐若瑾趴在梁霄怀里,渐渐平复下来,眼泪流的也差不多了,鼻子和眼睛都是红彤彤。 有梁霄在门口等自己,这对徐若瑾来说是个意外,同时也让她安心下来。 自己最无助的样子只想让最亲密的人看到,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梁霄。 似乎只有这个男人才能够让徐若瑾依靠。 徐若瑾的心情平复下来,下了半天的决心才把自己从梁霄的怀里拉开。 她对梁霄的怀抱恋恋不舍,要是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一直被温暖下去。 梁霄怀里微微一凉,低头去看徐若瑾,眼神温柔,透着关心和怜爱。 徐若瑾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乌黑的眸子带着水波,一双大眼泫然欲泣,让人心疼。 梁霄看到徐若瑾这番表情,心也跟着揪起,柔声安抚道:“能走吗?我背你。” 徐若瑾垂眸轻轻地摇了摇头。 梁霄也不强求,“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都没有察觉自己此刻在用多么温柔的声音与徐若瑾说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肯定要大吃一惊。 原来冰冷硬朗的梁霄,居然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只不过梁霄的这一面都留给了徐若瑾。 徐若瑾也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她多一秒都不想待。她有很多话想和梁霄说,但这里不行。 梁霄好像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哪怕徐若瑾没有提到半个字。 他扶起徐若瑾,让她把所有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第2146章 无关 梁霄带着徐若瑾和女儿离开。 出了禁地之后,徐若瑾长长地舒了口气,可心里仍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徐若瑾不知道该怎么排解。 她哭也哭过了,却还是难以疏散憋闷的心情。 “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梁霄轻声开口问道。 徐若瑾一时还无法从朝霞公主所说的“真相”中缓过神来,脑海里始终在重复朝霞公主说这些时候的神情。 徐若瑾越发迷茫,她的脑子也越来越乱,甚至怀疑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 恰在此时,梁霄唤了一声,“若瑾!” 徐若瑾猛然回神,肩膀跟着一抖,循声看去,眼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梁霄……”徐若瑾喃喃道。 梁霄松一口气,“是我,我在。” 徐若瑾眼眶再次变红,鼻子一酸,不管不顾只想大哭。 眼看徐若瑾的情绪又到了崩溃的边缘,梁霄当机立断地阻拦徐若瑾的情绪,“回答我的问题,发生了什么?” 徐若瑾的情绪一断,当下就忘了自己方才要做什么,脑子里只有梁霄刚说完的话。 “我……去见了……她……” 只不过简单几个字,徐若瑾却停顿了两次才说完整。 她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那个女人,“母亲”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最后从徐若瑾口中冒出来的还是“她”。 梁霄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多问,就顺着徐若瑾的话继续问道:“她说什么?” “她和我说了,当年的真相。”这一次徐若瑾开口明显顺畅了不少。 听到“真相”二字的时候,梁霄也微微有些诧异,不过比徐若瑾之前的反应要淡定得多。 “嗯。”梁霄应了一声。 “我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当年的事又是孰对孰错?我们会不会做错了?” 徐若瑾一连三个问题,她很需要三个肯定的答案。 她虽然在禁地还能义正言辞地反驳朝霞公主,可是离开之后,徐若瑾不禁扪心自问,她真的可以说服所有人,包括自己么? 陷入迷茫的徐若瑾,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若是真相真如朝霞公主所说,那些人是否罪有应得?朝霞公主的做法难道真的没有错么? …… 如此这般,种种问题充斥着徐若瑾的大脑,她连想一个问题答案的空隙都没有。 徐若瑾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统统丢给梁霄,只有梁霄才能给她解答,指引她一条正确的路。 徐若瑾完全信任的也只有梁霄一个。 “我们做错了对不对?她说她手里有遗诏,先帝的皇位是从老涪陵王那里抢来的。后来她和老涪陵王失败,就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徐若瑾娓娓道来。 梁霄边听边点头,这段从朝霞公主口中听来的“当年”,在梁霄这里也要打个折扣。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也正是因为这些,她才变成如今心狠手辣的样子。”徐若瑾说起来仍是难免有几分叹息和惋惜。 梁霄也能感受到徐若瑾心中的罪恶感。 朝霞公主是徐若瑾的母亲,徐若瑾不仅不站在她那边,甚至还会因为朝霞公主的所作所为而心痛。 也许在朝霞公主面前,徐若瑾还能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但当面对梁霄的时候,徐若瑾就不用隐藏。 “她不会收手的,再这么下去,她只会越来越疯狂。”徐若瑾现在想起朝霞公主的神情还是心有余悸。 梁霄没有否认徐若瑾的话,“无论孰对孰错,整件事都与你无关。” 说这话时,梁霄定定地看着徐若瑾,想要通过眼神给她力量。 越是这种时候,徐若瑾越应该坚强起来,对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更要坚定不移。 徐若瑾呆呆地看着梁霄,似是想明白了,又像是还未有头绪。 “与我无关?” 徐若瑾轻声呢喃,重复着梁霄的话。 梁霄点头,“对,与你无关。” 本来徐若瑾以为这样简单的话无法给任何人解决麻烦,但她却还是像被人猛敲了脑袋似的清醒过来。 徐若瑾好像真的把朝霞公主做的所有事都背负到自己的身上。 这是什么原因,徐若瑾也说不清楚。 她只能用她与朝霞公主的母女关系解释。虽然徐若瑾嘴上不容置喙,但朝霞公主的所作所为,都让徐若瑾觉得愧疚。 万般皆是因为那一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徐若瑾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梁霄的话中深意。 可是徐若瑾还有顾虑,她若是“与我无关”,那岂不是逃避责任? 梁霄猜到徐若瑾的心思,对此他只有一句话,“想想你去禁地之前,出来之后的你没有必要改变。” 徐若瑾默默地把梁霄的话听在心里。 这时一直在一边默默看着徐若瑾和梁霄的悠悠,乖乖地没有哭闹。 她一会儿看看徐若瑾,一会儿又看看梁霄,眼里都是催促。 虽然悠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娘亲不开心。就算爹已经哄过了,但悠悠仍是不满意。 悠悠也不知为何,突然亲了徐若瑾一下,“娘,走,走。” 这一瞬间,徐若瑾的心都要化了。 一股暖流顺着她的面颊把整个身体都变得暖洋洋的。 徐若瑾仿若得到了力量,心里的阴影,脑海里的混沌,都随之消失大半。 她整个人都跟着变得通透起来,好像有一个透光的突破口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徐若瑾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一下就将自己带进了现实世界。 这里有她最爱的人,梁霄和悠悠。 她必须为了这两人振作。 梁霄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己机灵的女儿。 悠悠亲一口比自己说多少话都要管用。 “是娘不好,让悠悠担心了,娘知道错了,悠悠原谅娘好不好?”徐若瑾小声又认真地问悠悠道。 徐若瑾的脸色还是有些憔悴,她不是神仙,不可能那么快就恢复到之前,但现在已经很不错。 悠悠听得有点迷糊,但还是使劲地点头,同时用肉乎乎的小手抚上徐若瑾的侧脸,“娘,乖乖。” 徐若瑾的嘴角上扬着,微笑看着悠悠,连眼睛都弯起。 第2147章 回府 抱了悠悠太久,徐若瑾的手臂也有些支撑不住。 虽然年纪不大,可分量不轻。 梁霄看在眼中,把悠悠抱在怀里,“你娘抱了你一天太辛苦,换爹来。” 悠悠没有异议,乖乖地换一个肩膀继续趴着,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 徐若瑾的精神恢复不少,挽着梁霄的胳膊,慢慢地走着。 走了一会儿,徐若瑾的脑子也清明了些,一下就想起梁霄的事来。 “皇上因何事把你叫走?” 徐若瑾神情透着急切,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定然不是小事。 之前徐若瑾和梁霄一同进宫,夜微言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于是迫不及待地在皇后的葬礼上把梁霄叫走。 只是如此一来,徐若瑾越发觉得皇后有些可怜。 一场好好的葬礼,却变成这样。 每个人进宫的目的都不尽相同,徐若瑾很想知道真心为皇后吊唁的有几人。 哪怕是陆凌枫,徐若瑾也怀疑他的动机。 梁霄瞥了一眼徐若瑾的神色,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担心。皇上希望我能把父亲和母亲接到京都来居住。” 徐若瑾下意识就皱眉:“皇上此举是何意?难道是对梁家不放心?” 这不能怪徐若瑾多想,夜微言的提议不明不白,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退一步说,梁大将军与梁夫人之所以会留在中林县,与夜微言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事到如今,夜微言却要把人接回京都,徐若瑾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话。 更何况,梁大将军身体不适,怎可能来京都? 梁霄揽着徐若瑾的胳膊紧了紧,“我已经拒绝了皇上的提议。” 徐若瑾一听稍稍松了口气,接着才问道:“他没有怪罪你吧?” 梁霄摇头,“他没有理由。” 徐若瑾一想也是,夜微言没有立场说这种话,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怕只怕,皇上已经动了心思。”徐若瑾意味深长道。 梁霄自然明白,他点了点头,“你不要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去处理就好。” “嗯。”徐若瑾略一停顿,接着有些后悔地说道:“之前是我疏忽了,光顾着郡主府,忽略了中林县。” 梁霄摇头,“无碍,郡主府的麻烦事一大堆,已经够你焦头烂额。我们这也算是分工,我照顾爹娘。”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沉思片刻后问道:“三姐的事……” 梁霄点头,“我之前已经去信中林县,父亲已经知道。” 梁霄看似粗犷,其实细心无比。 不然依夜微澜的作风,早已唯恐天下不乱地派人去中林县。 “三姐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也算是给爹娘一个交代。”徐若瑾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 梁霄没有说话,但是沉默已经表明一切。 徐若瑾想起连日来发生的事,又看了看梁霄的坚毅的侧脸,还有悠悠可爱的睡颜,顿时身上充满了力量。 “我们先回府。”梁霄道。 徐若瑾面露迟疑,“不用去皇后宫里一趟么?” 他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若是被追究起来又是一桩麻烦事。 毕竟今日不是平常,而是皇后的葬礼。 第2148章 阻拦 梁霄淡定地摇头,“我来找你,皇上已经知道,不用再过去。” “对了,红杏!”徐若瑾突地想起,忙看向梁霄。 梁霄依旧淡定,“我已经让她先出宫去候着。” 徐若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没事吧?” “没事,打晕的人下手不重。我去找你们的时候,她很快就醒了,只不过行动不便,我就派人把她送到宫外。” 梁霄怕徐若瑾担心,细致地解释了一遍。 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她要不是想要跟着保护我,也不会被人打晕,倒是我连累了她。” “你也不必自责,红杏也很担心你,还说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怕你出事。”梁霄道。 徐若瑾笑着摇头,“这个傻丫头。” 二人边说边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皇后的宫内,葬礼还没有结束。 夜微言与梁霄密谈之后,梁霄离开,田公公轻轻地推门进入。 “皇上……” 屋内没有掌灯,略有些昏暗,光影交织中,田公公隐约能看到夜微言正坐在其中。 沉默片刻,夜微言才开口道:“梁霄去哪儿了?” “老奴不知。梁左都督从此间离开之后就不知去往何处。”田公公硬着头皮答道。 “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梁霄都看不住?”夜微言反问道。 “小人知罪!”田公公忙跪下。 夜微言摆手,“罢了,这里是皇宫,他也无甚地方可去。” 田公公额头冷汗直冒。 “况且,他应当是巴不得尽快离宫才是。今日进宫也许是看朕的面子,但绝对不会久留。” 夜微言自觉已经猜到梁霄的心思。 田公公一听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皇上所言甚是。” “派人去宫门那瞧瞧。”夜微言又吩咐道。 田公公明白过来皇上的用意,忙点头应声道:“是,老奴这就去。” 得令后的田公公退了出去,神色也严峻了几分,叫来一名太监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将人遣走。 这时田公公也看到了侯在宫外的夜志宇。 这二人一向不对付,田公公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仍是露出几分笑意。 “不知统领大人在此所为何事?要不要老奴进去帮您通禀一声?”田公公笑眯眯地问道。 夜志宇嘴角一勾,“不必劳烦公公,臣只是在此护卫皇上的安全,又何须打扰圣上?” 田公公眼里露出一丝讥讽,“原来如此,统领大人费心了。” “你我都是为皇上办事,何来费心一说?”夜志宇不紧不慢地把话还给田公公。 田公公脸色一僵,不屑与夜志宇争辩,“那统领大人自便,恕我失陪。” 夜志宇随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在田公公转身离去时,夜志宇的眼神也瞬间变得狠厉。 夜志宇来此的确不是有事与皇上商议,而是另有目的。 他是为了梁霄。 梁霄与夜微言密谈,夜志宇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跟过来时却没有看到梁霄离开。 等候片刻,方才终于确定人已经离开,夜志宇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夜志宇出门之后就立刻叫来手下问,“梁霄去了何处?” 手下也是面露难色,“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恕罪!” 夜志宇脸色黑如锅底,“没用的废物!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手下身体一抖,低着头不敢抬。 “这里是皇宫,梁霄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四处查探不成!”夜志宇恨恨道。 事到如今,手下也不知该怎么办,“大人,那要不要属下再派人在皇宫内……” “放肆!这里是皇宫,你四处搜查知道是什么罪么!脑袋不想要了就直说!”夜志宇斥道。 那手下立刻跪下叩头,“属下该死!” 夜志宇因为梁霄的事控制不住发怒,与其说责备手下,不如说更恨自己。 梁霄那么一个大活人,手下众多,居然都无法找到其踪迹? “梁霄啊梁霄,你究竟想干什么?”夜志宇自言自语道。 夜志宇沉思了半晌。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随我去宫门外候着。”夜志宇下令道。 那手下愣了愣,随即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夜志宇现在能做的就是以退为进,他不信梁霄不回府,既然要离开那就一定会走宫门。 他只需要在宫门守株待兔便可,到时候他倒是要好好问问梁霄,到底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 夜志宇眼里闪烁着光芒,对此行似是志在必得。 他脚步不紧不慢,也是不想引起任何人怀疑。 走到广场时,却是被陆凌枫拦了下来。 “大人,这是要去何处?”陆凌枫微笑着有礼地问道。 夜志宇扫量了陆凌枫一眼,“原来是陆大人。你怎么有空在此出现,你不是应该在主持皇后娘娘的葬礼么?” 陆凌枫没有丝毫慌张,“大人有所不知,虽说皇上将葬礼交给我负责,但细节也不必我亲自己监督。” “所以陆大人有时间不好好歇着,来找我?那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夜志宇似笑非笑道。 陆凌枫装作没有听懂夜志宇话里的嘲讽之意,而是也跟着一笑道:“大人莫要误会,我只是凑巧出现在这儿而已。” 夜志宇自然不会信陆凌枫的话。 不过在这之前,夜志宇可没怎么把陆凌枫当回事。 但是现在一看,恐怕陆凌枫也不是省油的灯。 夜志宇不由双眼微眯,想要看清陆凌枫的真实目的。 但陆凌枫一直都是微笑着,看起来坦坦荡荡,一副寻常模样。 “我与大人一样,都是在找人。”陆凌枫淡淡地说道。 夜志宇心中一凛,看向陆凌枫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冷冷道:“谁告诉你我在找人?” 陆凌枫不答,脸上的浅笑更是不曾改变。 “那你,又在找何人?”夜志宇又问道。 陆凌枫淡淡一笑,“自然是梁左都督。” 夜微言双眼一眯,“你找他做什么?” 陆凌枫似乎没打算隐瞒,“他能来进宫来参加皇后娘娘的葬礼,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说也该好好谢谢他。” 夜志宇不打算买账,“这么多人,陆大人谢的过来么?” 第2149章 拍马 “该谢的还是要谢。梁左都督连自己三姐的葬礼都没去,这份人情我自然是记下了,特意说一句谢谢没什么不妥吧?” 陆凌枫反问夜志宇道。 夜志宇没有说话。他倒是没想到陆凌枫会用这种理由。 而且夜志宇总觉得陆凌枫是话里有话。 “那你放心去找便是,何必在我这儿耽误时间?”夜志宇不屑道。 陆凌枫神情淡淡,“我只是没看到梁左都督,特意来问问大人是否知道他在何处。” “我为何要知道?”夜志宇面无表情地问陆凌枫。 陆凌枫也不再纠缠,“既然大人不知,那就算了,我再去问问旁人。” 夜志宇忍住要叫住陆凌枫盘问个清楚的冲动,他毕竟还有正事。 冷哼一声,夜志宇不屑地转身离开。 陆凌枫在夜志宇离开之后收起脸上笑容,眼神冷漠地看着夜志宇的背影。 他只不过是去试探一番,夜志宇这般反应等于是在告诉陆凌枫,夜志宇就是冲着梁霄来的。 陆凌枫是今日主持葬礼的人,自然不能轻易离开。不然的话,若是皇上追究起来,陆凌枫也是麻烦。 至于梁霄,陆凌枫还没顾得上和他说一句话。 陆凌枫也早就猜到梁霄和徐若瑾今日会进宫多半是有事在宫里发生。 至于是何事,陆凌枫还暂时没有头绪。 陆凌枫察觉到夜志宇略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已经猜到,夜志宇多半也在因为梁霄的行踪发愁。 而且与陆凌枫一样,夜志宇也不知梁霄在皇宫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陆凌枫没有猜错的话,夜志宇此番一定是要去宫外等着梁霄。 陆凌枫细想了一下,只有这一种可能。 只是就算被夜志宇堵到,梁霄也不见得会乖乖配合。到头来吃亏的多半还是夜志宇。 陆凌枫分析片刻,决定还是继续留在此处多找一些蛛丝马迹。 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线索,说不定都会成为关键。 陆凌枫正想着,过来几位大臣将他团团围住,满面笑容,纷纷恭喜。 “国舅爷,啊不,以后该叫陆大人了!” “没错没错!兵部侍郎,陆大人!” “诸位大人客气了!” …… 几人都急着改口,脸上的笑容与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格格不入。 陆凌枫眼神冷漠地看着众人,他们的话语都无法传到陆凌枫的耳中。 在陆凌枫的眼中,这些人只是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格外刺眼,陆凌枫嘴角的浅笑未变,但心里却是冷若冰霜。 几位大人却没有察觉到不妥,仍是在拍陆凌枫的马屁。 “陆大人,以后大家就是同僚,在朝堂上应当互相照顾才是!” “大家互相行个方便,这样做起官来才轻松。你没有经验,我们平时多多交流。” “正是。皇上对陆大人信任有加,我们自然也是要向大人您学习的。” “陆大人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出仕实乃我大魏之幸!” “谁说不是呢?陆大人若是早点将一身本事用在朝堂之上,我们也好团结起来为大魏效力,您说是不是?” 陆凌枫听着他们天花乱坠地吹捧,心中只觉得可笑。 不过这些话偶尔听听也无伤大雅,陆凌枫从前一直都是个闲散的国舅爷,照看着京都最大的酒楼。 平时这些官员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陆凌枫心知肚明。 此时这些人却能掩饰心中真实想法,把马屁拍的不重样?陆凌枫也十分佩服。 陆凌枫只要一想到,这些人表面上曲意逢迎,背地里还不知怎么骂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人,您这是?”礼部侍郎不解道。 其他几人的夸赞之语也突兀地停下,大眼瞪小眼,不知发生了何事。 陆凌枫却是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几人见状就要继续说,但是这次没等开口就被陆凌枫打断,“几位大人,我这还有皇命在身,不便与各位大人过多寒暄,就不陪各位了,改日我等再细细饮茶详谈,还请见谅。” “陆大人你这是什么话?皇上的命令您快去就是,免得皇上怪罪下来,我们也不好解释。” “那就告辞了。”陆凌枫略一点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剩下一干大臣在原地略有些尴尬地站着。 见陆凌枫走远,几人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换上了嘲讽和不屑。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此人当兵部侍郎?” “谁知道呢?而且这决定也太仓促,突然一道圣旨下来,昔日的酒楼老板就变成了兵部侍郎?!” “简直是荒谬!” “陆凌枫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国舅爷,更何况皇后娘娘都殁了,他识相的话就该消失在人前,好好做一个老百姓。” 几位大人听了也都是连连附和。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陆凌枫任兵部侍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们说皇上此举会不会有别的用意?”这时突然有人问到。 众人沉默片刻,纷纷摇头。 “什么用意?我看倒不如说是陆凌枫趁人之危!” 马上有人追问,“此话何意?” “你们好好想一想,皇后去世,皇上又心软,有可能把兵部侍郎的位置给了陆凌枫作为补偿……”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随后齐齐摇头。 “不可能,如此重大的事情又不是儿戏,岂能说给就给?更何况还是兵部侍郎的位置。” “没错,皇上不会如此,这可是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没有人同意这个假设,那人也只好改口,“我不过是随便一说,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我们不知道。” “总而言之,日后我们要与陆凌枫在朝堂上见面,就算是看皇上的面子,也要对他多加照拂。”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 徐若瑾和梁霄很快到达宫门,他们才刚刚踏出宫门,就被夜志宇拦在面前。 梁霄对此并不意外,平静无波地看了夜志宇一眼,准备绕开夜志宇离去。 夜志宇一看急了,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大步一跨再次拦在二人面前。 徐若瑾也看出来,夜志宇是没事找事,存心来找茬。 徐若瑾不是没脾气的人,更何况今日进宫也够压抑的了,夜志宇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她正好发泄发泄。 第2150章 可笑 夜志宇扫了徐若瑾一眼就把视线落在梁霄身上。 这时早已等候在马车旁的红杏见人出来,也顾不上头晕,慌忙来到徐若瑾身边。 “郡主您没事儿吧?!” 红杏边问边上下打量徐若瑾,“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奴婢就真没脸活着了!”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整日要死要活,这日子还怎么过?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真的?”红杏还有点不相信,非要自己转着圈地仔细检查才行。 徐若瑾也不反抗,任凭红杏检查,这样才能让红杏安心。 红杏看了半天,好像确实没什么事,脑子里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郡主您可吓死奴婢了!都是奴婢不好,没有保护好您!”红杏自责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徐若瑾打断红杏的话,接着说道:“反倒是你,头还疼么?” 红杏连忙摇头,但可能是晃得太狠,又有点晕差点没站稳,就算如此,还是咬着牙道:“奴婢没事!” 徐若瑾看着红杏的模样,轻叹口气,无奈地笑了,“你没事就好,回去让沐阮再给你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红杏一看徐若瑾都亲自下命令了,也不好违抗,只能点头应下来。 徐若瑾和红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梁霄则在逗弄着小悠悠,二人都当夜志宇不存在,把他晾在一边。 夜志宇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在手下面前更是一点面子也没有。 “梁霄!” 夜志宇恨恨道。 梁霄瞥了夜志宇一眼,没有接话。 徐若瑾则是皱眉看向夜志宇,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红杏则是趁机凑到徐若瑾耳边小声说道:“郡主,这人很早就来了,就在这儿晃啊晃,一直盯着宫门的方向。” 徐若瑾了然地点头。 “奴婢本来没有多想,谁知这人是在等您和四爷。”红杏愤愤地说着,好像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去给徐若瑾通风报信。 徐若瑾猜到红杏的心思,安抚她道:“这不关你的事。再说了又他在这,你想给我送信恐怕是不好办。” 红杏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就点点头没再说话。 徐若瑾也想听听夜志宇究竟要说什么,又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夜志宇冷笑一声,下巴微微抬起,嘲讽似的对梁霄说道;“真是没想到,一向重视亲情的梁左都督,居然没去给涪陵王府敬香,反而进宫来参加皇后娘娘的葬礼!”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徐若瑾听后眉头皱得更紧。 梁霄冷冷地看着夜志宇,猛地抬手将夜志宇推开。 夜志宇不察,根本没想到梁霄会突然动手,他被推得后退数步,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大人!”周围几个夜志宇的手下立刻凑上前就要去扶。 “滚开!”夜志宇呵斥一声。 手下们的动作顿住,谁也不敢上前。 梁霄则是看都不看夜志宇一眼,扶着徐若瑾走向马车。 红杏看到这一幕别提多解气,对着夜志宇偷偷地翻了一个大白眼才跟上徐若瑾。 徐若瑾也没想到梁霄会突然动手,她轻轻捏了捏梁霄的手臂,梁霄看了她一眼。徐若瑾对他俏皮地一眨眼。 梁霄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低沉的声音问道:“解气了?” 徐若瑾但笑不语,但她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夜志宇莫名其妙在宫门口堵人,徐若瑾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会生气。 更别说夜志宇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进宫与否也无需与夜志宇报备,更与夜志宇毫无关系。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夜志宇这人的脑子怕不是木头做的,一般人真是难以理解。 梁霄把徐若瑾扶上马车,又把怀里的悠悠交给她。然后转身就上了自己的马。 夜志宇原本还惊在原地,没想到梁霄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 “梁霄你站住!我问你话你……” 夜志宇大步向前就要去拦马车。 梁霄一个冷酷的眼神瞪过去,夜志宇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缩。 “走!”梁霄一声令下,马车与马齐动,就从夜志宇的身边过去。 夜志宇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再阻拦。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夜志宇才稍稍缓过来。 方才的那一个瞬间,梁霄的眼神让夜志宇想起了一些很不愉快的回忆。 梁霄的眼神如刀一般锋利,就像是银光闪过,夜志宇对此记忆犹新。 当日在京郊山下,夜志宇差点被刺客斩杀,梁霄从天而降,救了夜志宇一命。 那时梁霄的眼神,夜志宇到现在都记得,方才又一次看到,也难怪那一瞬间夜志宇的身体都僵住了。 因为那是强烈的杀意。 周围的手下看到夜志宇迟迟没有动作,一时也没了主意。 上前,难免要挨骂;可若是不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众人纠结的时候,夜志宇却是自己回神,转身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梁霄,我们走着瞧!” 夜志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屑和不甘。 但是无论夜志宇说得多大声,郡主府的马车也早已走远,没有人听到他的话。 “郡主,还在那儿呢!”红杏掀开车帘偷偷地往后看,边看边给徐若瑾汇报。 徐若瑾笑道:“可能是被吓到了。” 红杏听了徐若瑾的话也“噗”地笑了出来,“您都没看到他方才那趾高气昂的劲儿!” “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到。”徐若瑾道。 “郡主,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来拦我们啊?”红杏还是想不通。 徐若瑾想了想,“他就说了一句话,我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为了说那一句话就在门外等这么半天吧?”红杏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徐若瑾点了点头,“不过谁有空听他在那胡说八道,我也累了,得恢复去歇着。” 红杏点头如捣蒜。 “若是真有正事儿的话也不会先说那么多废话。”徐若瑾想想还是觉得好笑,“他想看我们的笑话,结果自己倒成了笑话。” 红杏心情舒畅了不少,笑着附和徐若瑾的话。 马车外的梁霄听着徐若瑾和红杏的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2151章 劝慰 至于夜志宇,早就被梁霄忘在脑后。 今日进宫这一趟,虽说颇多坎坷,但至少收获颇多,也算是有点价值。 夜志宇有一句话没说错,梁霄的确是舍弃去给梁芳茹上香的机会。 但是有一点夜志宇忘了,就算梁霄不进宫来参加皇后的葬礼,也一样不会去皇家馆驿。 只不过现在梁霄的表现,面上看起来像是为了巴结皇上而特意进宫。但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梁霄并不在意。 而夜微澜,这笔账梁霄自会与他算个清楚。 夜微澜此时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他的皇家馆驿也在办葬礼,但是前来吊唁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夜微澜本就没对这场葬礼多么上心,因为这不过是他不进宫的一个借口罢了。 葬礼的一切都是简而又简,夜微澜只是利用梁芳茹的葬礼,自然一切也是草草了事。 他只需要一个能够传出去的消息而已,让夜微言知道,他不进宫是因为他这里有要事。 即便夜微澜不知宫内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如今是关键时刻,一切小心为上。 郭公公被夜微澜派到司徒男身边,此时也身在宫中,夜微澜即便不屑,也只能一人应对。 皇家馆驿内的葬礼布置虽然简单,但消息已经放出,至少京都城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涪陵王妃是今日葬礼。 只不过这葬礼和皇后娘娘的撞期,去谁的葬礼不去谁的就变得重要。 夜微澜面上并不愿有人前来,但当葬礼已经开始,却还无人入内的时候,夜微澜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只要一想到这边的光景会传进宫内,传到夜微言的耳朵里,夜微澜就气愤难当。 不一会儿就有奴才来叩门。 “王爷,有人前来哀悼,您看……” 奴才也是拿不定主意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来禀告夜微澜。 夜微澜挑眉,“什么人?” “大理寺……丞,户部……主事,还有……”也许是因为官职小的实在说不出口,这奴才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闭嘴!”夜微澜呵斥道。 这奴才立刻跪在地上,“王爷饶命!” 夜微澜没想到自己的馆驿居然会来这么一群连喽啰都算不上的家伙。 虽然夜微澜早有准备,多半那些高官权臣都已入宫去叩拜皇后。自己这点小地方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但是夜微澜却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这让他更加没有面子。 “本王的地方也是他们能随便来的么?有邀贴在手么?他们算什么东西!” 夜微澜怒斥不已。 奴才抖如筛糠,唯恐夜微澜怪罪在自己身上。他也不想来通禀,但郭公公不在他也做不了决定。 “奴才这就出去将人赶走!”奴才边说边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但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夜微澜叫住。 “慢着!谁说本王不去?”夜微澜说着就抬脚走在前面。 目瞪口呆的奴才被留在屋内,久久回不过神来,王爷善变至此,身边的人都难以猜到他的心思。 夜微澜来到院内,果然看到奴才方才说的那几人,一个不少。看到夜微澜,几人都笑着围了上来。 “王爷,您可算是出来了,我们都很担心您啊!” 几人都配合地迅速收敛笑容,换成一脸担心。 “正是。王爷您千万要节哀顺变,王妃发生这种事,我们也都觉得惋惜。” …… 这些主事和寺丞,平日里哪有什么机会得见王爷之面,这次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夜微澜看着几人眼里都是讥讽,但面上却是一脸憔悴,叹了口气道:“让诸位担心了,我只是忧思过度,有点难受,不碍事。” “王爷您千万照顾好自己,不然这王妃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马上有人劝道。 夜微澜又是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但王妃与我恩爱甚笃,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阴阳两隔。” 他边说边摇头,一脸的追悔莫及之色。 众人一看,连忙安抚,“王爷保重!” 夜微澜脸色苍白,摆手示意大家自己没事。 那奴才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现在的夜微澜和之前在书房那个简直判若两人,二者之间除了样貌之外毫无共同点。 奴才就像变了哑巴似的,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都是本王的错,本王没有照顾好她。若是本王早点发现,或许王妃她就不会……”夜微澜眼眶微红,看起来格外可怜。 “王爷节哀,王妃不会怪您的。” “没错,您贵为王爷,整日事务繁忙,王妃自当是理解您的。” “是本王让梁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本王对不起王妃,犯下的错也没有机会弥补。” 夜微澜摇头,似是痛苦不堪。 “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王爷您和王妃夫妻情深?您莫要自责,这都是命,是王妃无福消受您的恩宠。” “下官也说一句,说白了这可能是王妃命薄,也是她的损失,王爷您千万应该振作才是。” ……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纷纷帮夜微澜说话,好像王妃的死是微不足道的,与夜微澜没有半点干系。 夜微澜的眼底透着冷意,但面上却仍是无甚精神,言词中隐约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唉,本王在王妃生前留下遗憾,没想到死后也不能让她心满意足地去。” “王爷您何出此言?” “偏偏今日又是皇后娘娘的葬礼,本王能给王妃的不多,就连她死后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夜微澜一脸神伤。 众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夜微澜表面憔悴,“你们请便,本王身体不适先回房了。” “王爷慢走!”众人恭敬道。 夜微澜回到自己的书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就褪去丧服大笑出声。 “哈哈哈!” 守在门外的奴才听到声音吓得差点坐在地上,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就悄悄地爬着离开。 夜微澜一个人在书房内,脸上是狂笑之后的疯狂。 “你们只管进宫去,本王一定把你们的名字牢牢记下来!待本王霸业一成,第一个就拿你们开刀!” 第2152章 东风 夜微澜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此时只想大笑,被人低估他反而更加高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些人在自己登上王座时惊讶又恐惧的神情。 “都以为本王不行了,就想趁机踩上一脚?等姜中方领兵攻城,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夜微澜的表现近乎癫狂,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信心满满。 这时门上传来敲门声,接着那下人的声音颤抖地传了进来。 “王、王爷……” 夜微澜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还带着笑容,眼神一凛,“何事?” “左相差人来信。”下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下一刻夜微澜打开门,把信拿进来又重新把门带上。 整个过程下人连头都不敢抬,手也不自觉哆嗦。 夜微澜此时没有心情治罪,听是左相来信,心中有了计较。 左相今日未来馆驿,夜微澜未打开信就已经猜到上面的内容。 果然不出夜微澜所料,信上果然是说左相为了避嫌没有来,请夜微澜恕罪,不要多想。 夜微澜嘴角一勾,不屑地发出一声冷笑。 接着就看到左相还在信上说,他已经谎称抱病没有进宫。 “算他识相!” 夜微澜看完信件后说了四个字,接着就把信放在烛上点了。 顷刻间,信件就化作灰烬,飘落在地。 夜微澜还是会用着左相的,不然的话这一改朝换代,夜微澜也会捉襟见肘。 毕竟现在的这些高官权臣,夜微澜可一个也没打算留。 夜微澜细想了一下,时间不宜再拖下去,速战速决,才能把人杀个措手不及。 说到底,现在整个大魏江山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夜微澜脸上笑容更深,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龙椅上的模样。 “这本是父王的东西,本王现在才夺回来,你们是不是改感谢本王?若不是如此,你们怎么有机会安稳地坐在龙椅上这么多年?” 夜微澜将心中长久以来所想说了出来,眼里都是恨意,甚至都要喷出火来。 但是这一切很快就到头了,长久以来屈于人下的日子也终于可以结束,他马上就会是大魏的新主人。 “或者说,是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夜微澜热血沸腾,立刻大吼一声,“来人!” 外面的人听到之后急忙推开门小步跑进来跪在地上,“王爷有何吩咐?” 夜微澜一听声音不对,这才想起郭公公已经被他派进宫去。 “郭公公走前就没有交代什么任务么?”夜微澜问道。 下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郭公公让奴才和您说,统兵已到京都城外数百里处待定,两日之内即可。” 这话虽然下人听的稀里糊涂,但夜微澜却是明白得很。 “好!”夜微澜满意地笑道。 下人不明所以,但看王爷的心情不错就也跟着舒了口气。 “既然如此,就选在后日!”夜微澜下令道。 下人忙应声,“是!奴才这就把消息告之郭公公。” 夜微澜没有说话,摆摆手让人退下。 万事俱备,就只等着姜中方接到命令,届时来个里应外合,夜微言插翅也难飞! 第2153章 变卦 夜微澜下了命令后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他细细算着如今能还能给他造成的威胁的都有什么人。 数来数去,无外乎那么几个。 夜微澜还有两日时间,正好可以扫清这些障碍,也能让姜中方攻进来时顺畅些。 这其中首要必须解决的,自然是朝霞公主。 只要司徒男那边不出岔子,郭公公就绝对可以完成任务。 夜微澜要做的,只有等待…… 司徒男此时还在宫内参加皇后的葬礼。 中规中矩地完成叩拜之后,司徒男就默默站在角落,消失在众人面前。 司徒男轻易不会出现在宫中,所以众人对他不甚熟悉,基本是看一眼议论两句就结束。 司徒男在面对朝中这些所谓的重臣时,往往是居高临下的。 司徒家族的地位在大魏有些特殊,更就算是夜微言也要给司徒家族面子,何况旁人。 司徒男平日里张牙舞爪惯了,像梁霄那样的人还是少数,所以司徒男在其他人面前一点惧意也无。 梁霄在的时候,司徒男尽量躲着走。 一方面是不想惹麻烦,另一方面他还带着郭公公,若是被梁霄察觉可就要功亏一篑。 好不容易梁霄离开,司徒男知道时机已到。 但还未等司徒男按计划行事,先有人将一字条塞入他的手中。 司徒男太熟悉这个套路,不用看也知道,又是朝霞公主来下命令。 果不其然,司徒男找到一处无人之地打开字条之后,就看到上面的寥寥数字。 “怎么了?”郭公公的声音冷不防在司徒男的身后响起。 司徒男被吓得差点惊呼出声,手里的字条手忙脚乱之下死死攥在手里。 若不是及时回头,司徒男恐怕就要把字条吞下去。 “突然出声差点把我吓死!”司徒男不住地抱怨郭公公。 郭公公见司徒男胆小如鼠,心中更是看他不起。 就司徒男这点胆子,之前在馆驿还敢和王爷质疑自己的能力?郭公公在心中啐了一口。 司徒男毫无察觉,缓了一会儿才道:“是殿下送来的,让我去杀徐少卿。” 他不以为然地说完,就随手把字条扔给了郭公公。 司徒男现在与夜微澜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区区一张字条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就算司徒男不说,郭公公也一定有办法知道。 所以司徒男更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 郭公公看了一眼字条,“徐少卿在你手里?” 司徒男不以为意,“一直在我手上,还是免不了要杀,害我白养了这么久!” 郭公公厌恶地移开视线。 之前不少势力都在追查徐耀辉和徐少卿,但几乎都是无功而返。郭公公没想到,徐少卿居然是被司徒男抓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郭公公又问司徒男。 司徒男瞥了郭公公一眼,“一个没用的孩子,杀了便是。” 他面上说得是轻描淡写,但其实心里的算盘已经噼里啪啦地敲开了。 郭公公定定地看着司徒男,似乎是想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司徒男略有些不耐烦,“你看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要这孩子?那也行,但是不能给你活的。” 郭公公目不转睛,见司徒男的神色不似作伪,就开口道:“王爷要一个死孩子有什么用?司徒族长还是听殿下的命令处置吧。” 司徒男“哼”了一声,“怎么处置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教!” 郭公公心中忿恨,但面上丝毫不显,迟早要给这目中无人的狗屁族长点颜色看看,但不是现在。 司徒男自然不会知道郭公公心里在想什么,他此时则是在想另一件事。 这徐少卿,到底杀还是不杀? 若是以前的司徒男,看到朝霞公主来的命令,肯定二话不说就照办。 但是现在不同了,司徒男不看还好,看了更不会按朝霞公主的吩咐来。 既然朝霞公主要那孩子死,司徒男就偏偏要留着孩子的命! 至于这孩子的命留下有何好处,又该怎么利用?司徒男需要仔细琢磨琢磨。 郭公公在一旁看着司徒男,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就主动问了一句,“司徒族长,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言下之意,朝霞公主的命也是时候了结了。 司徒男不傻,自然明白郭公公的意思。只不过司徒男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要先去处理朝霞公主字条上的事,然后再说别的。 “你先回去。王爷那边我自会与他交代。”司徒男打发郭公公道。 郭公公一惊,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司徒族长,此话是何意?” “今天没有机会,人太多,而且朝霞公主有所警觉,总之是不合适!明白了么!” 司徒男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今日是没法去刺杀朝霞公主。 郭公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徐少卿,司徒男就要改变整个计划? “司徒族长,这样恐怕不合适吧?您让我回去之后如何与王爷交代?” 郭公公强压着愤怒,半是提醒半是威胁地对司徒男说道。 司徒男却根本不为所动,“我已经说了,我会和王爷解释。你若是执意要行动,那就请便。但是话说在前面,这次我不参与。” “您这是要撇清干系?”郭公公冷声问道。 司徒男摇头,“不不不,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说今日不行,你是不是听不懂?” 说完之后,司徒男也不等郭公公回答,就撂下一句话,“恕不奉陪。” 郭公公站在原地看着司徒男匆匆离开的背影,手攥成拳,恨不得立刻在此结果了他。 郭公公被气昏了头,但是继续留在宫内也没有任何用处。没有司徒男里应外合,郭公公根本连禁地都去不成,更别说刺杀朝霞公主。 而且此事必须尽快告知夜微澜,司徒男定是有了其他心思。 郭公公只能强压下怒气,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回馆驿复命。 司徒男才不管郭公公怎么想,他想到了不错的妙计,至于与夜微澜的约定就暂时放在一边。 反正对司徒男来说,现在动手和以后动手没有任何区别。 第2154章 要人 司徒男动了心思之后整个人都是飘的,恨不得立刻出宫。 不过他没走几步就碰到了陆凌枫。 陆凌枫此时正与前来吊唁的官员们寒暄,说白了就是答谢。 只是现如今陆凌枫的身份不一般,葬礼结束之后就会正式入仕,所以官员们对他自然也是另眼相看。 现在处好关系,日后在朝堂上也好有个照应。兵部侍郎可不是什么虚职。 司徒男深深地看了陆凌枫一眼,脚步一抬就要凑上去。 但是刚走了两步他就突地顿住。 司徒男眼珠一转,硬生生转了个弯绕开陆凌枫。 “反正不久之后就会见面……” 就这样,司徒男径直离开了皇后宫。 陆凌枫好像看到了似的,微微瞥了一眼司徒男的背影,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司徒男浑然不知,出宫之后,他直奔老族长府上而去。 老族长没想到司徒男会这时突然出现,反而有几分好奇,“你怎的来了?殿下那边可是有了吩咐?” 司徒男听了老族长的话,心里一阵不爽,连带着脸色也难看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司徒男仍是硬着头皮回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老族长神情严峻了几分,追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司徒男进门这么一会儿,老族长就说了两句话,偏偏每一句都是问朝霞公主。 司徒男心里更恨朝霞公主,眼看司徒家族就要变成她一个人的附庸。 这种事司徒男绝对不会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是司徒家的族长,一切决定都要以他的意志为准。 “殿下传信,要杀了那孩子。”司徒男直截了当地说道。 老族长一点也不惊讶,闻言了然地点头,“此事好办,你回去复命便是。” 司徒男一看难免有点着急,就忙道:“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去做吧!” 老族长神情一顿,“为何?” 司徒男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这是殿下的意思。再说了,由我把人带走出去解决,总好过在府内,免得留下蛛丝马迹。” 他边说边看老族长的反应。 老族长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司徒男这些话的可行性。 司徒男一看有戏,就又说了一句,“而且我有一事不明,您说殿下让我们留着这孩子,怎么这些日子过去突然就……” 老族长瞪了司徒男一眼,司徒男立刻闭嘴老实地低下头。 “为父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殿下的所有命令都不能多问,你要做的就是遵命!” 老族长义正言辞道,接着还不忘给司徒男敲警钟,“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你若是不能胜任族长,我随时可以换人。” 司徒男脸色惨白,冷汗汩汩而下,有点后悔铤而走险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老族长没再多想直接不耐烦地让司徒男下去,“殿下吩咐的事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明白了么!” “是!明白!”司徒男恭敬地应声。 老族长深深地看了司徒男一眼,接着给了下人一个眼色。 下人领命离开。 很快,下人回来,还带着一个没什么精神的小男孩。 司徒男定睛一看,不是徐少卿还能是谁? “带走吧,记住,干净利落!”老族长把徐少卿推到司徒男身侧。 徐少卿被关在老族长这里也有一段日子,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这些时日下来竟是瘦了不少,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老族长的手劲儿不小,徐少卿被推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司徒男提起小鸡一样的徐少卿,略有些厌烦地看了一眼,“爹您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你这次进宫有看到殿下吗?”老族长问道。 司徒男摇头,“人多口杂,不敢冒险。殿下将吩咐传给我,我就立刻出宫来找父亲。” 老族长点了点头,“事成之后去找殿下复命,看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司徒男听着老族长惟朝霞公主之命是从的样子,心里落差更大,更加不平衡。 “是,我记下了。”司徒男垂首应下。 司徒男很想问问老族长,因为朝霞公主的一句命令,白白把徐少卿放在府内如此之久,一旦事情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在司徒男看来,老族长眼里根本没有司徒家族,他就只是听命于朝霞公主而已。 甚至不客气地说一句,老族长极有可能为了朝霞公主将整个司徒家都赔上。 司徒男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他从现在开始就要按自己的计划办事,不再听命于禁地内的妇人。 徐少卿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加上被囚禁了好些日子,此番重见天日他不仅没有开心,反而痛哭不止。 司徒男不耐烦地踢了徐少卿一脚,“闭嘴!再哭现在就杀了你!” 徐少卿虽说年纪不大,但命运也着实苦了些,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 他现在只想回家,找大姑和小叔。 被踹了一脚的徐少卿歪在一边,拼命忍着哭声,他怕真像身旁凶神恶煞的男人说得那样,自己会死在这里。 司徒男见徐少卿老实了一点,就对老族长告辞,拖着少卿就走。 徐少卿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却也不敢再发出声音,低着头哆哆嗦嗦地被司徒男拽走。 司徒男出门就把徐少卿扔进马车内,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可疑人,他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 “走!” 一声令下,马车轮子转动。 司徒男在车内,徐少卿早已爬到马车的角落,双臂抱膝,头垂到胸前,不敢抬起。 “你要是听话,我就不用这玩意塞你的嘴了,懂了吗?”司徒男说着甩了甩手里的白布。 徐少卿惊住了,立刻点头如捣蒜。 司徒男见这招管用,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 徐少卿还有点用处,要是被折磨一顿再带出去,难免要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马车饶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就出了城。 到了城郊,仍是一片茂密的杂草中,这里就是当初司徒男对徐耀辉下手的地方。 第2155章 不服 马车里的徐少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惴惴不安地在马车内坐着,牙齿不停地打颤。 他不知道司徒男把自己带到哪里,只隐约感受到马车外面似乎是荒郊野岭。 一有了这种想法,徐少卿就更加害怕,他担心司徒男要把自己杀死在这儿,然后丢到河里去。 司徒男利落地下了马车,临走之前还不忘威胁徐少卿,“给我老实待着!” 徐少卿腿脚发软,就算司徒男不说,他也没有力气逃走。 司徒男下马车之后径直走到后面一驾不起眼的马车前。 这辆马车早早就等候在城外,在司徒男带着徐少卿出城之时,自然地跟了上来。 就这样,两驾马车一前一后,来到了河边。 得了司徒男的命令,从后面马车上下来几人,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黑色不算小的袋子。 “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带来了么?”司徒男压低声音问道,边问边扫量四周。 那人点头,“族长放心,就是这个。”说着拍了拍肩膀上黑色的口袋。 司徒男看了一眼,接着鼻子一皱,伸手捂住口鼻嫌弃地摆手,“带走带走!” “是!” 听令后的二人将黑色的口袋放在河边,司徒男拿出火折子弹到黑色的布袋上。 这布袋发出难闻的味道,司徒男厌烦地点了把火就迅速后撤了好几步。 那两人则稍稍站得近一些,看着布袋渐渐烧起来,露出里面的真正的模样。 原来是一个不大的孩子,看身形和徐少卿差不多。 “你们从哪儿找来的?”司徒男问道。 那两人恭敬地回道:“回禀族长,京都城外不少村子里都有穷户,这孩子刚死不久,听说是活活饿死的!” 司徒男听后厌恶地皱眉,“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是一间破砖房,什么都没有,估计家里人都逃荒去了,把这小的忘这儿。给饿死了。” 这些对司徒男来说不重要,只要这口袋里的孩子和徐少卿身形差不多就足够。 “你们在这儿看着,必须烧的一点渣都不剩,听懂了么?”司徒男交代道。 两人连忙应声,“族长放心!” 司徒男闻到一股烧焦的恶臭,捂着鼻子头也不回地离开,重新坐进马车内。 “为了给你一条活路,耽误多少事?到了地方给我好好表现,不该说的话不能说,知道吗?” 司徒男恶狠狠地威胁徐少卿道。 徐少卿本就吓得够呛,听了司徒男的话更是连动都不敢动。 司徒男不耐烦地掀开车帘对面吼道:“好了没有啊!” 外面的二人忙应声,“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司徒男很是不爽地缩回头来,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外面两人见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就上脚把残余的火苗踩灭,然后把剩下的灰烬和来不及烧完的部分通通扔到了河里。 烧过东西的地方留下了一片不算小的黑色印记,二人急急忙忙从旁边抱来些干净的杂草铺上,随意踩了两脚就回去复命。 “族长,收拾好了!” 司徒男稍稍拉开车帘瞥了一眼,见那处刚刚着火的地方看起来与周围没什么两样,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摆手让人退下。 司徒男吩咐车夫出发,“回城!” 原本司徒男是想进城之后直奔目的地而去,但是天色已晚,加上今日还是皇后的葬礼,那人定会忙到很晚。 思前想后,司徒男还是先带着人回到了自己府中,至于其他的事就明天再说不迟。 司徒男将徐少卿藏好之后,就立刻派人去给朝霞公主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朝霞公主,徐少卿已经被他杀死,并且处理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之后,司徒男就开始在府内琢磨,事成之后,夜微澜那边该怎么办? 今日他在皇后的葬礼上突然改了主意,更是把郭公公赶走,这笔账郭公公一定会添油加醋地回禀给夜微澜。 为了日后好做事,司徒男必须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是。 不过司徒男也没有因为此事太头痛,夜微澜那边他本就是附和两句而已。 二人有共同的敌人,他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夜微澜里应外合也没什么坏处。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以自己的计划为先。 这边司徒男和没事儿人似的在府内等天亮。 而郭公公被司徒男耍了之后,就愤而离开皇后宫殿。 但他越想越是不服气,人都已经进宫,若是就这么走了,回去无法和夜微澜交代。 略一沉思,郭公公没有犹豫就打算夜探禁地。 郭公公自觉功夫还不错,虽说在偌大的皇宫没有把握一个人不被发现,但若是去禁地,那几率就大了不少。 只是这皇宫太大,郭公公想要找到禁地并且探入佛堂又和谈何容易? 终于在转了几圈,连续第三次走到同一个地方的郭公公,还是选择了放弃。 没有司徒男这样的人引路,郭公公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到达佛堂,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路上的关卡还有侍卫众多,郭公公思前想后,竟没有一个好的法子。 懊恼的郭公公此时更加痛恨司徒男,也把所有过错都算在他身上。 纠结半晌,郭公公只能忿恨地离开皇宫。 回到馆驿之后,郭公公的脸色很不好看,心里更是忐忑,不知该怎么和王爷交代。 硬着头皮敲开夜微澜的书房门,郭公公低头不语,就垂首站在一旁。 不用郭公公多说,夜微澜只是看到这个时间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就能猜到几分。 夜微澜的脸一沉,“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司徒族长耍了奴才,突然就说今日不合适,没有机会。”郭公公强压着心中怒火说道。 夜微澜眼神冰冷,“为何不合适?” “奴才追问多次,但司徒族长很是不耐烦。奴才怀疑司徒族长有了二心。” 郭公公推测道,他料定司徒男一定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不能和自己说,于是就将人打发走。 夜微澜也同样想到了这种可能,“你与他在宫中,他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郭公公细细回忆了片刻,颇为无奈地摇头道:“奴才办事不力,未曾发现。” 第2156章 变色 夜微澜没有追问。 “司徒男此举恐怕不是早有预谋而是心血来潮。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不惜得罪本王也要立刻去做?” 郭公公摇头表示不知,他在宫内就已经想了很久,各种可能,均一无所获。 夜微澜也是一样皱起眉头,细细想了一会儿,但是没什么收获。 “他人呢?”夜微澜突然问道。 郭公公道:“已经回府去了。” “派人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夜微澜吩咐道。 郭公公点头应下来。 “本王倒要看看,司徒男是打算做什么!” “王爷,要不要奴才去探一探……” 郭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澜凌厉的眼神打断。 “探一探?就凭你?”夜微澜毫不客气地嘲笑郭公公道。 郭公公无地自容,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收起你这些不切实际的心思,只要你能把司徒男盯好,就算是给本王解决了麻烦。”夜微澜冷冷地说道。 郭公公身后一凛,连忙垂首一言不发。 “司徒男,这笔账本王记下了,一定会和你好好算!”夜微澜咬牙切齿道。 郭公公也跟着肩膀一抖,夜微澜这次是真得生气,被司徒男这样的货色骑在头上,谁都不会服气。 “算了,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你去查姜中方。”夜微澜又吩咐道。 郭公公回神后马上点头,“奴才临走时已经吩咐小太监把消息都告诉您。” 他还以为是小太监不听话。 夜微澜摆手,“这些不重要,本王让你去查姜中方的位置。本王已经定了后日,这其中的关节你看着办。” 郭公公听后微微一愣,接着很快地点头,“是!奴才明白!” 这么大的事,郭公公算是夜微澜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尤其是姜中方即将攻城,郭公公更是要协助夜微澜。 夜微澜嘴角露出一丝略显狰狞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毛。 他的计划同样无懈可击,他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注意力在王妃的葬礼之上,然后让姜中方的进攻变得简单。 至于那些人,无论是朝霞公主还是司徒男,在夜微澜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姜中方攻打进来,所有与他敌对的人都要死,也就省的他亲自动手。 此时的皇家馆驿,葬礼早已结束,前来吊唁的小官员们也都回府去了。 郭公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各处的白幡白帐已经撤得差不多。 若是没有人提起,谁也不相信这里不久之前居然刚刚办了王妃的葬礼。 而且郭公公从外归来禀告的整个过程,夜微澜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死去的梁芳茹。 梁芳茹是被夜微澜亲手闷死的,但他从头到尾的都面不改色,好像此时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郭公公领命离开之后,夜微澜心里的那股怒气让他随手就把毛笔掰成了两段。 “司徒男……”夜微澜琢磨着计谋,这口气可不会白白咽下去。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后日一来,天地就要变色。 夜微澜整个人都笼罩在疯狂的情绪中。 第2157章 变色 在皇后宫内忙活了一天,陆凌枫打理好一切之后去向皇上复命。 御书房,夜微言端坐上方,陆凌枫恭敬道: “皇上,臣已将皇后娘娘宫内安排妥当,您还有何吩咐?” 夜微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做的不错,朕相信你没有问题。” 说完之后,夜微言看着陆凌枫微笑颔首。 夜微言与陆凌枫说话时,田公公就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对了,朕的任命明日就会传下去,你直接去兵部任职即可。至于上朝,也是越快越好。” 夜微言提醒陆凌枫道。 陆凌枫淡定应下,“是,臣遵旨。” 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夜微言本想细细问几句白日的事,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没在葬礼上。 但夜微言转念一想,几次三番让陆凌枫想起伤心事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只好作罢。 “天色不早,今日劳累辛苦,你也早些回去吧。”夜微言道。 陆凌枫没再多说,谢恩之后恭敬地退下。 见陆凌枫离开,站在夜微言身后的田公公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陆凌枫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田公公始终觉得不太妥当,虽然他说不上具体的缘由,尤其是陆凌枫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是这种警铃大作的感觉始终徘徊在田公公的脑子里。 陆凌枫这个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陆凌枫出宫之后就命人直接回了陆府。 自从陆凌枫让佳鼎楼的大掌柜回去修葺陆府,这才没几天,就可以住进去了。 大掌柜一直都盼着这一天,所以即便是陆家没落,他也一直在派人打理陆府。 为的就是陆家东山再起的这一天到来。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老掌柜把这一天盼来了。 陆凌枫成了兵部侍郎,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住进陆府。 光耀门庭,府内的人虽然还为皇后娘娘挂着丧白,但瞧着心情都不错。 老掌柜嘴里不停地念叨老爷和夫人,还有皇后娘娘的在天之灵。 踏进陆府大门的瞬间,陆凌枫心中百感交集,神情更加沉重,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 或许对别人来说,家才是最放松的地方,但陆凌枫正好相反。 在外面戴着面具生活的日子他早已习惯,回到陆府,他虽然不用再戴面具,却体会到了外面不曾有的压力。 老掌柜的早早在门内守候,见陆凌枫进门就忙迎了上去,“爷您可算回来了。累不累?老奴这就让人去把参汤温一温。” 不等陆凌枫开口,老掌柜就吩咐下人去温参汤。 陆凌枫不动声色地在陆府院内走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甚至闭着眼都能准备无误地找到想去的地方。 老掌柜的激动地注视着陆凌枫,“爷,您看还满意么?” 陆凌枫点了点头,“老爷和夫人的房间收拾了么?” 老掌柜小鸡啄米似的应道,“放心放心,这陆府上上下下,老奴都派人打扫过了,就连柴房也没放过。” “嗯。”陆凌枫还算满意,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这个地方,陆凌枫的心情很复杂。 他在离开陆府的时候就曾许下诺言,有朝一日一定会重新回到这里,并且会把陆家失去的连本带利拿回来。 现在也算是完成了计划的一部分。 “若是老爷能看到就好了,您现在这么出息,老爷一定高兴坏了!” 人上了年纪,就变得絮叨。同样的话,老掌柜不知说过多少次,但是看到此情此景他还是控制不住。 陆凌枫对此却没有多少反应,而是语气有些冷地说道:“是吗?说不定父亲会怪我。” “怎么会呢?”老掌柜诧异,连忙否认,“您现在入仕为官不说,还搬回陆府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老爷怪您做什么?” 陆凌枫却没有解释,心里闪过把皇后送进宫去做太子妃之前的场景。 那时老相爷对陆凌枫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入仕。 陆凌枫当时并不明白父亲此话是何意,后来他稍稍长大了些,以为父亲这么做是想让皇上安心。 但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真相似乎与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若说先帝不让陆凌枫入仕是因为他太年轻,但老相爷却说陆凌枫以后也决不可入仕,即便是大魏的主人已经变成夜微言。 陆凌枫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抵触,因为他想不明白,更想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后来,所有事就按照老相爷早早计划好的那样,妹妹被送进宫去做太子妃,做皇后。而陆凌枫就变成了大魏的国舅爷,佳鼎楼的老板…… 想到这里,陆凌枫的脸上突地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老掌柜正唾沫星子满天飞地给陆凌枫说起陆府内的边边角角,冷不防看到陆凌枫的神情,他也是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说错话。 “爷?” 陆凌枫深吸一口气,“你做得很好。” 老管家这才松口气,不等他开口,陆凌枫又道:“从明日开始,应该会有很多人前来,一律不见。” 陆凌枫转眼就恢复了平日的作风,干脆地下了命令之后,微微一笑转身就走,留下老掌柜一人在院内不知所措地站着。 直到陆凌枫走出去数米远,老掌柜才后知后觉地应声,“是!老奴明白!” 陆凌枫则是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翌日一早。 陆府门外就有了前来拜访的人。 “少爷,府外有人求见。” 等了片刻,门从内打开,结果出来的却是老掌柜。 老掌柜对着门外的下人摆手道:“让他们回去,就说陆大人今日公务繁忙不见客。” 下人面露难色,“这……” “怎么?”老掌柜的面露狐疑。 下人又道:“您老有所不知,门外的乃是工部侍郎大人!” 老掌柜一听,不禁发出一声“嘶——”,为难地看了下人一眼,又瞥了一眼书房。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老掌柜的对下人道:“你先在此候着,我进去问问。” 但是老掌柜的话音刚落,陆凌枫就自己走了出来。 “爷!” 老掌柜和下人俱是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淡定地瞥了下人一眼,道:“不见。” 第2158章 后门 “爷!外面要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您不见就算了。但可是工部侍郎大人!” 老掌柜以为陆凌枫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 陆凌枫不以为意,“你忘了我昨晚说过什么?除非是皇上亲自来,不然我谁都不见。” 他笑眯眯的又重复了一遍。 老掌柜对陆凌枫的作风再清楚不过,只要是陆凌枫说了不见,那不管什么都没用。 下人没有办法,只好一脸为难地去看老掌柜。 老掌柜也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点头道:“就按爷说得去办。” 下人一看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应声,“是!奴才这就去。” 老掌柜看下人一溜烟地跑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您说您这是为何?万一这工部侍郎恼羞成怒,再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来……” 这说着说着,老掌柜就不自觉想多了。 这也不能怪老掌柜,自从陆家没落之后,他就在佳鼎楼帮忙,这些官场上的条条框框,他已经有些不适应。 反观陆凌枫淡定如初的模样,老掌柜有点自惭形秽。 “那就按您的吩咐,老奴这就去门外守着!” 老掌柜说着就往外走。 但老掌柜刚走两步又被陆凌枫叫住。 “等一下。” 老掌柜转身,“您还有何吩咐?” 陆凌枫沉思片刻,说道:“刚刚说除了皇上谁也不见,也不准确,若是梁霄来,我还是要见的,当然……他也不见得来。” 老掌柜苦涩的摇摇头,“老奴明白。” 把人打发走后,陆凌枫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内。 陆凌枫好整以暇地坐着,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此时门外,工部侍郎才刚走,各部管事的也都陆续先后来到,大家的说词都差不多,俱是要与陆凌枫闲话几句。 说来说去,无外乎是恭喜陆凌枫出任兵部侍郎一职。 以后大家在朝堂上就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陆凌枫和皇上的那一层特殊关系,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这些人来此的理由,基本大同小异。 老掌柜应付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不说别的,之前老相爷还在的时候,老掌柜就做这些事,后来去了佳鼎楼也没丢下。 而且陆府现在水涨船高,那些专程前来的官员,就算进不了门,也不敢发脾气,都只能悻悻然地离开。 老掌柜应付了不少之后,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陆府门外。 此人正是司徒男。 司徒男远远地看到陆府门前熙熙攘攘,细细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却还是耐着性子去一边等候。 好不容易等到乱七八糟的官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司徒男才只身一人上前去。 老掌柜一看是司徒家族的人,身体顿时一僵。 这京都城内谁人不知司徒家族在朝中特殊的地位? 虽然不是梁霄,但老掌柜多了个心眼儿,立刻遣人进府去给陆凌枫回禀。 下人得了命令之后一路连跑带颠地去了陆凌枫的书房,连口气都没喘匀,就立刻大声道:“爷!司徒族长在门外!” 片刻后陆凌枫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老掌柜在外面应付!”下人回道。 陆凌枫沉默片刻,“等着。” 下人不敢乱动,就默默地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此时门外,司徒男与老掌柜借一步说话。 “不知司徒族长大驾光临,还请见谅……”老掌柜这番话信手拈来,但这次才说到一半,就被司徒男打断。 “我是来找陆凌枫的。” “这……大人今日有要事,恐怕……”老掌柜面露难色。 “我方才都听到这些话了,对我没用,你快点去通禀,就说我有东西给他,他一定会感兴趣。”司徒男信誓旦旦道。 老掌柜更是为难,下人去找陆凌枫还没归来,他也不好直接给了答复。 而且这人也不能直接撵走,他只能寒暄几句,等人送信儿来。 还不等老掌柜决定,那边司徒男又开口道:“你也不用犹豫,我和陆凌枫也没什么话说,至于我的大礼已经送到你府上的后门,你们自己去找吧。” 说完司徒男转身就走,看背影倒是潇洒得很,一点犹豫都没有。 这下老掌柜算是彻底懵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司徒男来的突然,走的更是突然,还留下了东西说在后门? “掌柜的,这下怎么办?”旁边有下人问道。 老掌柜沉吟一会儿,“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带人去看看!” 说完老掌柜就一马当先走在最前,直奔后门而去。 果然如司徒男所说,他在后门留了“东西”。 老掌柜看到后门那个不大不小的口袋时,不禁愣在原地,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直觉告诉老掌柜,那黑色的口袋里装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玩意儿。 老掌柜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同时派人去通禀陆凌枫。 短短的时间内,老掌柜就好像天人交战似的,不知该拿这口袋怎么办。 另一边,陆凌枫正在等消息,却等来了另一个下人。 “少爷!后门有一个可疑的大布袋!” 陆凌枫眉头微微一皱,“哪里来的?” 下人摇头,“奴才也不知道,老掌柜已经在那了!” 陆凌枫这次二话没说,抬脚就朝后门方向走去。 两个下人也急忙起身跟上。 老掌柜不敢轻易做决定,盯着那黑色的布袋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但是迟迟没有动作。 事关重大,老掌柜不能轻易做决定。 就在老掌柜举棋不定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果然是陆凌枫。 陆凌枫的视线一直落在那袋子上,神情有几分严肃。 “爷……” “司徒男送来的?”陆凌枫主动问道。 老掌柜点头,“是,司徒族长说是有东西放在了后门处,说完就走了,也没说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凌枫盯着那袋子又看了一眼,突然就嘴角一勾,露出笑容。 老掌柜急得团团转,“少爷,您看里面不会是死人吧?” “人是有可能,死不死就不知道了。”陆凌枫接过老掌柜的话说道。 第2159章 陆府 老掌柜腿一软,差点就瘫在地上,“少爷您可别吓老奴啊!” 这也太不吉利了!司徒男到底想干什么? 老掌柜心里把司徒男咒骂了千百遍,“一大早就来找晦气!” 陆凌枫却是不以为意,完全是另一副状态。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陆凌枫话音未落,抬脚就走。 老掌柜急忙拦住,“使不得!爷您这是做什么?万一里面有危险怎么办?您让老奴怎么和老爷解释?” 陆凌枫略有些无奈,“不会有事的。你看着布袋大小,里面就算有人,也顶多是一名稚子,有何可怕?” 陆凌枫稍稍说服老掌柜,就继续前行。 老掌柜还是不放心,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至少要是真出事,老掌柜还能帮陆凌枫挡一挡。 陆凌枫如今是陆家的独苗,老掌柜决不允许他再出什么事。 陆凌枫果断上前,单手解开袋子上打的结。 这袋子里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动静,陆凌枫也不禁微微皱眉。 不过陆凌枫有一点可以肯定,司徒男不会给他一个死人。 袋子被打开的瞬间,陆凌枫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扩大。 老掌柜跟在陆凌枫身后,抻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布袋被打开的瞬间,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个孩子?!” 老掌柜看清之后不禁惊呼出声。 陆凌枫比起老掌柜来则淡定得多,他把布袋里的小男孩拉出来,这才看清这小孩的全貌。 老掌柜的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张大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那小孩。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掌柜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陆凌枫把手指轻轻放在小孩的鼻孔下方,感到阵阵有节奏的温热呼吸才移开。 “找大夫来给这孩子诊治。” 陆凌枫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下人应声跑走。 老掌柜一听这孩子还活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壮着胆子凑近一步。 “爷,这孩子是……” 陆凌枫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让老掌柜把孩子带走,“在府内找一处不错的房间,给他住。” 老掌柜来不及多问就先点了点头,“是,老奴这就去办。” 紧接着,老掌柜吩咐两个手下去把孩子抱走。 陆凌枫越想这一切越觉得有意思。只不过他还没想通,司徒男为何会把孩子送到自己这儿来? 司徒男此举颇有深意,陆凌枫暂时还没有想到缘由,但他相信司徒男不会让他等太久。 而且司徒男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来,不可能不来邀功。 陆凌枫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司徒男出招。顺便他还能好好想一想徐少卿在自己手上有什么用处。 徐少卿就这样被安置在了陆府内。 老掌柜提心吊胆地把人安排好,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回来找陆凌枫复命。 “少爷,人已经按你的吩咐安排妥当。” 陆凌枫点头,“你看着他,他醒过来就叫我。” 老掌柜应声下来。 虽然老掌柜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但既然是陆凌枫的命令,他只有遵命的份。 想想这几年光景,老掌柜也已经习惯,虽然陆府上下都没有变化,但是人却变了。 想到这些,老掌柜就忍不住想要抹眼泪。 所幸,陆家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早上来的官员们都快要将门槛踏破。 加上陆凌枫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无论是什么决定,老掌柜都不会有异议。 这次也不例外。 老掌柜看陆凌枫如此重视那孩子,自然也跟着上了心。 陆凌枫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看着熟悉的一切,他却并没有欣喜之感。 从以前到现在,他的心思一直很坚定。陆家的崛起,绝对不只是回到原来那么简单。 双眼微微一眯,陆凌枫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当初先帝害怕母权夺势,就不允自己入朝堂,当时少年的一腔热血,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笑话与儿戏。 凭什么? 只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可笑! 大魏欠他们陆家的,迟早要还。 如今整个陆家只剩自己异人,他还有什么顾忌? “爷……” 老掌柜不知何时回来,重新出现在陆凌枫面前。 陆凌枫随口问了一句,“郡主府有何动静?” 老掌柜摇头,“暂时还未听到消息。” “梁霄和徐若瑾宁愿不去馆驿,也要进宫,其中一定有问题。”陆凌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 徐若瑾回府之后就把熟睡的悠悠交给方妈妈照看。 她穿着沉重的一身官服在外面待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去找云贵人和蒋明霜报平安。 方妈妈也在府内不安了一天,就怕徐若瑾在宫里遇到麻烦。 “可算是回来了!”方妈妈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着徐若瑾。 “我没事!快帮我换下这衣裳来,太沉了!”徐若瑾进了郡主府之后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抱怨。 方妈妈一听忍着笑意连忙帮徐若瑾换上便服。 “这下舒服多了!”徐若瑾揉了揉肩膀,“我还是先去看看后院的两个,否则放不下心。” “郡主府没出什么麻烦,一切正常。” “那就好。” 徐若瑾出门去了云贵人的院子。 云贵人刚把小皇子哄睡着,这会儿一个人披着薄衫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明月出神。 徐若瑾进门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也怕打扰到云贵人。 还是云贵人的余光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就惊住了。 “哟,郡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若瑾笑答:“刚回来没一会儿,这不换好衣裳就来看看你和淘淘。” 云贵人受宠若惊,很是感动,“淘淘睡了,我睡不着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你进宫应酬肯定很累,怎么不快些去歇着?” 徐若瑾笑容更深,“我得看看你和明霜才能放心。” “郡主……”云贵人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眶也不禁微微发热,“这一天都风平浪静,我们都很好,不用担心。” 云贵人给徐若瑾吃定心丸。 徐若瑾点点头,她和梁霄在这种时候选择进宫,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 不只是他们二人在宫内可能遇到的麻烦,尤其是没有他们的郡主府,更会成为其他人眼里的一块肥肉。 第2160章 虚惊 那些人的目的自然就是云贵人母子。 不过还好,就算徐若瑾和梁霄不在,外面的人也无法轻易对郡主府造成威胁。 也正是因为有这点把握,徐若瑾和梁霄才能放心进宫。 云贵人看徐若瑾面露疲态,也不忍心多留她,就赶快让她回去休息。 徐若瑾打了个哈欠,红杏也赶快凑上来,“郡主,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再去明霜那边看看。”徐若瑾摇头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连眼泪都打出来了。 红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徐若瑾后面。 到了蒋明霜的房间,屋里还没有熄灯,徐若瑾叩门进去,就看到明霜正在哄儿子。 “你抱了多久?胳膊不酸吗?” 徐若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了蒋明霜两句。 蒋明霜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惊,接着脸上就露出笑容,“你怎么才回来?我这一日都提心吊胆,怕你在宫里待的不舒服。” “还是你了解我!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结果还是留到现在才回来。”徐若瑾边说边无奈地摇头。 蒋明霜掩嘴一笑,“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到你这儿反而成了烦恼。” “要是还有下次,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了!”徐若瑾脑子里才刚刚想起一点白天发生的事,就被自己强行打断。 蒋明霜隐约猜到徐若瑾这次进宫可能发生了什么,但徐若瑾闭口不谈,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二人闲聊了几句,都是闲言碎语,并没有说到正经话题。 徐若瑾已经瞌睡得不行,又被蒋明霜撵走。 回到自己房间的徐若瑾,她连衣裳都懒得换就趴在床上。 红杏在一旁忙着伺候,“郡主,您好歹起来洗脸再睡。” “我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红杏你放过我吧……”徐若瑾可怜兮兮地和红杏打商量。 红杏无奈,只好任凭徐若瑾躺着,她就拿来帕子帮徐若瑾擦脸。 衣裳和鞋也很快都换好,红杏忙得满头大汗。 整个过程,徐若瑾都睡的很熟,一次都没有醒过。 红杏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想而知徐若瑾今天累成什么样子。 皇宫本就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更别说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红杏今日跟在徐若瑾后面,可算是见识了几个后宫嫔妃变脸的本事。 尤其是宸妃。 宸妃抱着小公主来找皇上的时候,红杏就跟在徐若瑾身后站着。 没有人会注意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但红杏却是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 特别是宸妃一会儿谦卑一会儿请罪的本事,好像她才是这世上命最苦的人。 红杏虽然不明白其中有什么猫腻,但她本能地觉得宸妃不怎么样,还不如一直看好戏的德妃。 “等郡主起床,一定要提醒两句才是。”红杏打定主意。 另一边,后宫内。 宸妃早早就以身体不适为缘由抱着小公主回到了自己宫内。 她这理由自然是编造的,只是担心再留下去不知小公主何时会醒,到时可就露馅儿了。 宸妃离开,德妃也就没有多留,忙跟着贤妃一起走。 二人回到宸妃的宫内,立刻就有嬷嬷和奶娘围了上来。 宸妃连多一刻都不愿意抱小公主,略有些厌烦地把小公主扔给奶娘。 第2161章 气愤 松开孩子之后,宸妃只觉得自己两根胳膊酸麻无比,连碰都不能碰,一碰就疼。 “叫太医来给本宫看看,这臭丫头,本宫抱了她这么久,一点好处都没赚到不说,还要连累本宫。” 宸妃愤愤地念叨着。 德妃进门就听到了宸妃的声音,放慢脚步,走到近前安抚了两句。 “都回来了就别想那么多。再说了皇上也不追究了。” 宸妃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徐若瑾在其中搞鬼?!” 德妃没有接话,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答案不言而喻。 宸妃用了非常手段让小公主睡着,这是不争的事实,被徐若瑾看出端倪只能说是宸妃倒霉。 可宸妃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都是徐若瑾故意找麻烦。 “她也不是没看过孩子,知道照料孩子有多苦居然还在皇上面前给我脸色看?将心比心的想,我容易么!”宸妃愤愤不平道。 德妃瞥了宸妃一眼,一点听她说下去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这次宸妃的运气不错,回来的也算及时。不然的话,小公主真要在葬礼上哭起来,宸妃的脸可就没地儿搁了。 宸妃满头大汗地坐下,立刻就有两个宫女上来给她揉肩捏腿。 德妃坐下慢慢地品茶,时不时还要安抚宸妃两句,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宸妃倒苦水。 “你说皇上是信我还是信她?”宸妃冷不丁问道。 德妃手一顿,说道:“自然是站在你这边,不然,依皇上的脾气,还不早就发火了?” 宸妃一想也有道理,可是心里那口闷气就是咽不下去,“我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碰上了徐若瑾!” 德妃没说话。 “进了宫就挑三拣四,也不知她搞什么名堂!”宸妃说着烦了个白眼,看着身边的两个宫女也翻得不行,“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按了半天也不见好,要你们有何用?” 两个宫女都被吓坏了,忙跪下请罪。 “都滚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宸妃不耐烦道。 宫女们如蒙大赦,立即起身退出门外。 宸妃心气儿不顺,总想找茬发泄。 德妃看的清楚明白,自然不会主动凑上去给宸妃当靶子。 “你说这徐若瑾到底安的什么心?她在皇上面前故意那么说,这么和我作对,对她有什么好处?”宸妃自觉以往与徐若瑾无冤无仇,她就算找事也不改找到自己头上来才对。 “会不会是因为小公主?”德妃试探着说道。 宸妃蹙眉,不解德妃是何意。 “你看,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是不是和徐若瑾关系不和?”德妃说道。 宸妃心思一转,点了点头。 “现在皇后殁了,她的女儿又到了你这里,徐若瑾自然就把目光瞄向你。”德妃说的话自己都觉得解释不清。 但这些不重要,因为只要宸妃相信就足够。 宸妃本就看徐若瑾不顺眼,二人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宸妃只不过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坐实徐若瑾是故意找她的麻烦而已。 而刚好,德妃就是提供这个理由的人。 对宸妃来说,理由最重要,无论合理不合理,也不管是谁提出来的。 果然,德妃刚说完,宸妃就恍然大悟,“没错!就是这样!” 德妃该说的都说了,就随便宸妃怎么想,那就不关她的事。 “我可真是冤!那我以后该怎么办?总不能坐这儿等她找上门来吧!”宸妃气愤之后还有几分害怕。 “她在宫外,你在后宫,平时又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不用太担心。”德妃适时地出来安抚。 宸妃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停地摇头,“之前皇后不也是一样?结果呢?就连容贵妃!变成现在这样,不也是徐若瑾一手造成的么!” 德妃深吸了一口气,仍是一言不发。 宸妃被自己举的例子吓到了,“容贵妃本来多受宠?皇后殁了,她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但是说倒就倒了,被皇上软禁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出来……” “皇上那边说不定已经松口了,今天不就是个预兆?”德妃安慰宸妃。 她们今儿个都看到容贵妃前来吊唁皇后,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但也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宸妃和德妃一直是观望的态度,看到容贵妃也没有打招呼,就连视线都没有相对。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们还不能这么快表现出来,得等皇上的态度确认了才行。”宸妃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德妃应了一声。 “现在看,后宫里也就只有贤妃……” 德妃话说一半,但宸妃都明白。 “贤妃那边有动静了?”宸妃问道。 德妃摇头。 “我看皇上未必会选贤妃,别忘了之前贤妃可是三番两次惹的皇上不开心,光是软禁都几回了?” 宸妃提起贤妃有几分不屑。 德妃也想到了这些,“你说得也有道理,更何况皇上还将小公主交给你来照顾,这就是最大的信任。” 宸妃嘴角一勾,心里一喜,但仍是摆手道:“只不过是一份苦差事,不说明什么。” 德妃注意到宸妃脸上细微的表情,笑笑没有说话。 宸妃的心情稍稍舒畅了些,只是想起徐若瑾仍是心里堵得慌。 “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们怎么会进宫来呢?” 德妃也跟着点头,“嗯,我本以为他们会去馆驿,京都城内谁不知道梁左都督最重感情?” 宸妃却是摇头道:“我倒是不那么想,他们会进宫代表他们识时务,我只是想不清楚他们进宫的目的,徐若瑾和皇后不合,硬来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德妃看宸妃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只觉得好笑,“都是做给人看的,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宸妃一想,“徐若瑾心机深沉,这种事她最能干的出来。” 二人正说话的工夫,内殿又传来小公主一阵阵大哭声。 宸妃不耐烦地皱眉,“这孩子简直是我的克星,就是来给我找麻烦的,让我一刻都不得安宁,她就高兴了!” 看着宸妃怒气冲冲的样子,德妃也只能安抚几句。 只不过她心中已经在想,若是小皇子回宫,皇上会交给自己吗? 第2162章 深意 熙云公主与徐若瑾分开之后,在葬礼上就没再见到。 他们离宫回府,熙云公主还惦记着徐若瑾,但宫内人多耳杂,她也没法子多说什么。 直到二人回到公主府,熙云公主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会不会还在宫里?” 严弘文摇头,“可能性不大。我猜他们早就回郡主府了。不然我派人去打探一下?” 熙云公主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然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这么晚了还出门?你不怕我还担心,我这就派人去看,你在这儿等消息。” 严弘文拉过熙云公主的手让她坐下,自己则出门去吩咐。 熙云公主稍稍安心,坐下来等。 严弘文很快回来,“放心吧。有梁霄在,你还担心徐若瑾不成?” 熙云公主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不过在葬礼上他们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不只是熙云公主,严弘文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梁霄极有可能被皇上叫走了。” “那徐若瑾呢?”熙云公主追问道。 严弘文已经想了多种可能,但却不能和熙云公主明说,除了摇头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很机灵,不会有事的。”严弘文安慰熙云公主道。 熙云公主的心有点惴惴不安,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对熙云公主和严弘文来说,今日的葬礼十分普通,没有他们预料的麻烦出现。 陆凌枫主持得也十分妥当,皇上出现的时候并不多,大臣们寒暄几句,今日就算是过去了。 对这样的场合,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都不甚感兴趣。 但偏偏严弘文户部侍郎的身份摆在那,也不得不与其他官员应酬。 这么一天下来,反而是与官员们虚情假意的寒暄最浪费时间。 不过很快严弘文就解脱了,因为各部的官员们都时刻盯着陆凌枫。毕竟陆凌枫是板上钉钉的兵部侍郎。 趁着现在与陆凌枫结交,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只是严弘文对此没什么兴趣,得空与熙云公主找了个由头离开了皇宫。 二人正回忆白天的葬礼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严弘文之前派出去的人也回来复命。 “大人,瑜郡主与梁左都督早已回府。” 严弘文点头,然后看向熙云公主,“好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熙云公主松一口气,“那我明日再去郡主府看她。” 严弘文看熙云公主如此关心徐若瑾,难免有点不是滋味。只是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羡慕自己媳妇儿还是羡慕徐若瑾。 他是徐若瑾在这个世上唯一真正的亲人,但徐若瑾和他的关系却不是一般的恶劣。 每当想起这一茬,严弘文都头痛不已。 他总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修复他与徐若瑾的兄妹关系,但想法是美好的,徐若瑾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严弘文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出严弘文有心事,熙云公主就问了一句,“驸马你怎么了?” “没什么。”严弘文难得的敞开心扉,说说心中的话,“我只是觉得,这么安静不是好兆头。” 熙云公主不明所以,“驸马你这话是何意?” “本来你我都认为今日的葬礼不可能太平得过去,结果呢?什么都没发生。”严弘文也不隐瞒,直接分析给熙云公主听。 熙云公主也深以为然,“继续。” “当然也有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事,只不过我们不知道。”严弘文考虑得很多。 熙云公主点头,没有打断严弘文的话。 “事出反常,说不定是夜微澜那边要有动作。”严弘文突然就联想到了夜微澜的头上。 熙云公主略有些纳闷,“夜微澜?” “嗯。最近皇上让我整理关于西北的折子。我也一直在忙这件事。”严弘文与熙云公主和盘托出。 熙云公主并不惊讶,她很清楚西北灾情和老百姓在严弘文心中的位置。 从西北回来之后,严弘文就一直没有放弃为西北事宜奔走。 总算严弘文的诚心和坚持感动了皇上,得了户部侍郎的职位,做起事来也能稍稍顺手些。 “先前皇上一直让我把户部的精力放在七离之战上。”严弘文提起这些略有几分失望,“不过最近皇上突然就对西北在意多了。” 熙云公主连连点头,这对严弘文来说是好事。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皇上极有可能要对夜微澜动手。”严弘文把自己的猜测告知熙云公主。 若思在以前,严弘文并不打算与熙云公主说这些,因为只会多让一个人担心。 但现在不同,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同甘共苦,这么大的事自然也要一起面对。 严弘文能深切感受到熙云公主对他的好,能得到这样的姻缘是严弘文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也就是说,此次涪陵王没有进宫,也与此事有关?”熙云公主举一反三。 严弘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有可能。” 听了严弘文的话,熙云公主不由觉得有几分后怕。 若是涪陵王进了宫,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为何会变成这样?涪陵王手里什么都没有,想闹出点动静也没有本钱。”熙云公主不解道。 严弘文却是摇头,“你小看他了。你以为他为何留在京都内迟迟不肯回西北?” 熙云公主神情严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严弘文也严肃起来,“他应当也是孤注一掷,因为他很清楚,若是这次回了西北,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回京都来。” “怎么会这样……” 熙云公主不能轻易接受。虽然夜微言是她的皇兄,但夜微澜也同样算是她的兄长。 难道只要是皇室的兄弟,就一定要面临这样的结局么? 严弘文看出熙云公主的情绪不佳,就主动揽上她的肩膀,安抚道:“别多想。他既然动了歪心思,就应该做好了迎接结果的准备。” 虽然严弘文没有明说,但熙云公主也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我知道这接受起来有点难。”严弘文只想把对熙云公主的影响减到最低,“我之所以和你说,也是想让你有个准备。” “你只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相信我,也相信皇上。”严弘文给熙云公主吃定心丸。 看着严弘文坚定的眼神,熙云公主也只能郑重地点点头。 第2163章 动手 皇上和涪陵王之间是怎样剑拔弩张的关系,熙云公主不想多管。但现在不一样,因为严弘文也被牵扯其中。 这就意味着,熙云公主不能随意置身事外,哪怕是为了严弘文。 “驸马,此事凶险万分,你千万要……小心。” 熙云公主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只是叮嘱了一句就没说别的。 严弘文很了解熙云公主,听到这话自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唯有重重地点头才能稍稍安抚熙云公主。 两人在一块彻夜促膝长谈,说了很多平日里鲜少提起的话题。 经过这一夜,严弘文与熙云公主夫妻二人的感情更进一步。 熙云公主虽然担心严弘文,但既然是严弘文所作的决定,熙云公主没有随便否定的权力,她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 “徐若瑾和梁霄也知道此事?”熙云公主问严弘文道。 严弘文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应该知道。” “那他们也有计划么?”熙云公主追问道。 严弘文不知道这么具体,但还是颇有信心地应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梁霄,别人没做初一,他就已经做到十五。” 熙云公主听后虽有些无奈,但还是勾起嘴角笑了。 严弘文说的一点也没错,熙云公主就算担心自己也不用担心徐若瑾和梁霄。 徐若瑾有她自己的聪明,梁霄则是会将徐若瑾保护的密不透风。 “依我看,梁霄的作风,恐怕已经有所动作。”严弘文淡淡地说道。 熙云公主对此一点也不惊讶。 这一次还真被严弘文猜中,梁霄回到郡主府之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先去了自己的院子。 踏进院内利落地晃了晃手指,黑暗中立刻多了一个身影。 正是梁五。 “四爷。” 梁五边说边把肩膀上停着的鹰隼递到梁霄手臂上。 这是梁霄早就让梁五准备好的。 梁霄从腰间拿出一张小小的字条塞进了鹰隼脚上的信筒内。 鹰隼刚被梁五喂饱,这会儿急于想要振翅高飞来显示自己的实力。 梁霄轻轻抚摸了鹰隼的后背两把,从头至尾一言未发,接着毫无预兆地一振手臂。 鹰隼腾空而起,翅膀快速而有力地扇着,很快彻底消失在黑夜中。 虽然梁霄没说,但梁五很清楚,这鹰隼是飞往边境之地的。 既然梁霄有消息要传到边境,就说明是姜中方那边有了动静。 梁五很快隐匿身形,重新藏好。 他的推测没错,梁霄这次的确是要送信儿去边境之地,给在那里等候多时的梁鸿命令。 梁霄之所以选在这时候去信儿,是因为他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 姜中方已经带着精兵奔袭京都城,若是不抓紧时间的话,极有可能错过最佳时机。 所以梁霄也不得不争分夺秒。 不过梁霄也没有太心急。 就算梁鸿那边来不及阻拦,梁霄也有后招。 只有环环相扣,才算是无懈可击。 鹰隼彻夜不停地飞,终于用最快地速度到达了梁鸿所在的边境之地。 梁鸿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梁霄的信儿。 梁鸿等的都快要闲出屁来,他做梦就盼着梁霄那边快点来个准信儿,他就能拿姜中方下手。 虽说梁鸿和姜中方没什么个人恩怨,但姜中方这个所谓的征战大将军,梁鸿实在看不惯。 拼死拼活地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解决姜中方。 只是这不仅要讲究天时地利,更要“人和”。 总算梁鸿的等待没有白费功夫,还真让他把信儿盼了来。 梁鸿远远就看到高空上一只快速移动的黑影,他本能地伸出手臂,那黑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梁鸿的嘴角一勾,露出这些日子来第一个笑容。 鹰隼准确无误地停在梁鸿的手臂上。 梁鸿立刻吩咐手下给这鹰隼喂食,“飞了这么久累坏了吧?快去歇歇。” 对鹰隼说完话,梁鸿就伸手拿下信筒,差人把鹰隼带走。 梁鸿打开字条一看,上面只有二字,却让人神情一荡,心都跟着沸腾。 动手! 梁鸿仰天大笑三声,把字条撕得粉碎,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嘴更是合不拢。 “好!好!好!”梁鸿连说了三个“好”,可见他看到这字条有多兴奋。 手下不明所以,“二爷,您这是?” “我早就看姜中方这个家伙不顺眼!这次终于可以收拾他了!”梁鸿说着不禁大笑起来。 其他人一听也都跟着乐作一团。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兄弟们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一天!” …… “这次不把姜中方打个屁滚尿流,我就不姓梁!”梁鸿许下誓言。 手下见梁鸿信誓旦旦,心里也都涌上一股热血,恨不得立刻冲杀出去。 他立刻下令,“传我命令,召集梁家军,即刻追上姜中方攻他个措手不及!” “是!”手下应声震天。 得了命令,梁鸿的亲兵随即分散各处,去召集埋伏在各地的梁家军。 梁家军骁勇善战,都是梁大将军还有梁家三兄弟亲手训练出来的。 这些士兵一个比一个能打,比大魏的士兵不知强了多少。 这和他们平时刻苦的作风分不开。梁家人治军严苛,培养出来的将士自然也是出类拔萃。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梁家军的优势就会一览无余。 可以说,有梁家军在,就连皇室都会忌惮。不然梁大将军也不会被动回中林县养老。 就连夜志宇都不止一次与皇上提起,梁家军听从梁家人的命令,迟早会是个大麻烦。 这样一支军队,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那就会对大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夜志宇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梁霄会谋反。 但眼下,就算会引起皇室怀疑,梁家军也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 不然的话,一旦姜中方兵临城下,梁家军就算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是回天乏术。 不只是梁鸿这边得了消息,还有一个人也得到了一封信。 仍是边境之地,只不过比梁鸿所在之地还要更偏,这里几乎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就像一块蛮荒之地,似乎不受任何人管制。 第2164章 隐忍 在这里生活的几乎都是亡命之徒,没有惊人的毅力和本事,连一个月都活不成。 狂风席卷着黄沙,遮天蔽日。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被漫天的黄沙掩盖,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这样的恶劣环境中,一只信鹰靠着双翅穿过了无边际的黄沙,无论狂风从何处来,它都能准确无误地朝着一个方向飞。 不知飞了多久,信鹰的速度骤然一慢,紧接着一个俯冲,从近百尺的高度而下。 黄土丘叠起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村庄,看起来不过数十人,入目之处一片破败,在炽阳的暴晒下,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信鹰飞入村庄,很快就在大同小异的土房中找到了最不起眼的一间。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伸出,信鹰稳稳地落下,鹰爪牢牢地抠在那人的皮肤上。 没有护具,此人的手臂恐怕早已血肉模糊。 但是信鹰和这人很是熟识,落爪之处有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居然连点皮都没破。 一个半长头发虎头虎脑的小孩整看着信鹰,露出开心的笑容。 小孩大约三两岁的模样,头发乱糟糟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也带着尘土。 与这孩子灰扑扑的脸颊形成对比的,是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孩子看到信鹰特别兴奋,不住地提醒身边的人,“爹!爹!小鸟飞来了!” 被叫“小鸟”的信鹰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转转小脑袋看向一边,不理那讨人嫌的小孩子。 不过这小孩一点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地看着那信鹰。 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小孩的笑容有点格格不入,但却给这里增添了一丝人情味。 “子瑜别急,爹看看字条,再让小鸟陪你玩。” 手臂的主人沉着冷静的声音传来。 这小孩正是梁子瑜,他听话又乖巧地“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抱着爹的脖子。 梁子瑜的爹,这边境蛮荒之地的男人,正是梁家的大爷——梁辉。 世人都以为梁辉被俘早已战死,他的名字除了梁家人之外恐怕已经不会有人再想起。 可是梁辉此时就好好地出现在这儿。 梁子瑜此时已经快要四岁,说话也很流利,可以奶声奶气地叫“爹爹”。 这一年多时间,梁子瑜跟在爹爹身边,就在这边境之地生活。 日子是苦了些,但梁子瑜不是娇气的孩子,和爹爹苦中作乐,倒是也活得不错。 不过梁子瑜有一件烦心事。 “爹爹,子瑜的头发越来越长了……”梁子瑜边说边斜着眼看自己的头发,时不时用手指头拨拉两下。 梁辉正忙着看信上的内容,闻言随口回了一句,“长了才好束发。” “束发?束发是何意?”梁子瑜软软地问道,一脸的问号。 梁辉此时也已看完信上的内容,难掩激动地长舒一口气,“子瑜!我们就快要回家了!” 梁子瑜的注意力一时还无法从“束发”转移到“回家”,懵懵地看着爹爹。 梁辉一把把梁子瑜抱起,“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爷爷奶奶了!” 梁子瑜一下反应过来,满面兴奋地高呼,“真的吗!子瑜真的可以见到爷爷和奶奶吗?!” “对,很快,很快!”梁辉重重地点头。 第2165章 发怒 梁子瑜高兴坏了,又蹦又跳,挥舞着小拳头,兴奋的叫着。 梁辉看着高兴的儿子,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们父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为了这一刻,梁辉伪装被擒,且已死于七离,目的就是为了让京都城内盯着他的人放松警惕。 把梁子瑜带在身边也是梁辉的主意,因为只有在自己身边子瑜才能好好地活着。 这么长时间以来,梁辉一个人带着子瑜,日子虽说苦了些,但父子两人也算是其乐融融。 梁辉给不了儿子锦衣玉食,却可以让他无忧无虑安全地长大。 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若不是有子瑜在身边,梁辉可能也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子瑜是梁家人,自然没有普通官家子弟的浮躁和娇气,哪怕是和爹爹一起吃苦也可以苦中作乐。 这一点倒是和梁辉很像。 当初梁辉为了保全自己也保全梁家,无奈之下只能用伪装被俘的计谋瞒天过海。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梁辉把子瑜养大,要说不辛苦是假的。但父子两人在这里过的每一日都不枯燥。 而且梁子瑜在此处也有不少玩物,地上爬的,天上飞的,都是梁子瑜的朋友。 梁子瑜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缠着梁辉,让父亲给自己讲故事。他最喜欢听的就是战场上的热血拼杀。 这大概就是梁家男儿骨子里带着的血性。 梁子瑜刚学会说话不久,就已经可以磕磕绊绊地说出想要当将军的豪言壮语。 梁辉当然是喜不自胜,自己未来后继有人,可比什么都开心。 不过这边境之地终究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梁辉和梁鸿最初都是被派到边境来戍守,两名主将。但后来夜微言又派来了四名副将。 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平静的湖面下面掩藏的巨大风波已经隐隐有了趋势。 好在梁辉父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很清楚梁霄的作风,既然他可以送这样的信来,就说明梁霄有了十足的把握。 接下来梁辉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一切,随时等梁霄的消息到了之后就行动。 另一边梁鸿的部下也开始集结。 梁鸿的命令已经传达到梁家军的每一个角落。 他派出一部分人去追击回京的姜中方,而大部分人则是在他的命令下退回到七离。 梁鸿的目的很简单,现如今姜中方不在,正是进攻他留在七离那些士兵的最佳时机。 梁鸿的一声令下,梁家军迅速将姜中方的士兵围剿抓了起来。 姜中方为了不引人怀疑,偷偷带着精锐部队回京,要杀皇城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姜中方做梦也想不到,早已经有人盯着他的大本营。 姜中方留在七离边境的士兵,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甚至他们都不知道主将早已不见踪影。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所有人都招架不及。 七离的士兵本就不是梁家军的对手,即便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仍是被梁家军压着打。 梁家军几乎没有任何折损,就把七离的士兵全部控制住。 虽说梁家军和姜中方的兵势不两立,但他们同为大魏效力,所以整个过程,梁家军都有意识没有下死手。 姜中方不在,七离的士兵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也只能乖乖地听候发落。 不少人认出袭击自己的是梁家军,不禁都在心里犯嘀咕。 “这不是梁家军么?梁家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何要抓起我们来?” “难不成要用我们当饵,让姜大将军回来救我们?” “他们要造反?!” …… “造反”一个词就像是一颗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就荡起层层涟漪。 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只不过声音都压得极低。 “将军去哪儿了?梁家人好大的胆子!” “我们难道就要在这儿等死吗?” “我还不想死!” …… 梁鸿派来的手下耳朵灵得很,听到被俘士兵们的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不屑。 但他没打算多做解释,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要等姜中方那边传回消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士兵们人心惶惶,有些试图反抗的也被梁家军压了下去,但也有人仍然不放弃想要给姜中方通风报信。 但梁家军的防守严密,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 姜中方的部下,只能坐以待毙。 七离之地在行动着,另一边姜中方也早已被盯上,但他自己却一无所察。 姜中方以为自己带着人杀回京都,十拿九稳,甚至没有半点担忧自己的大营。 师爷也一并跟着姜中方出谋划策,其实是与京都城内的夜微澜来个里应外合。 姜中方有什么动作和想法,师爷也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告知夜微澜。 这也是为何夜微澜总是能准备掌握姜中方动态的原因。 “将军,王爷已经把时间定下来了,就在后日。”师爷边观察姜中方的神色边道。 姜中方面露不悦,“时间为何如此仓促?” 师爷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但仍是回道:“或许是王爷觉得时机已到。” “去他的狗屁时机!怎么不来问问老子时机到没到?”姜中方大怒道。 师爷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将军您别生气,这么多人人还等着您指挥呢!” “我指挥?连我都要听别人的,我还指挥个屁!”姜中方怒骂道。 师爷不再开口,因为他一时还摸不清姜中方到底要做什么。 姜中方越想越气,“老子堂堂大魏将军,被一个王爷呼来喝去,传出去真是颜面无存!” 师爷只觉得可笑,变成如今这副倒霉样,还不是自己作的? 再说了,姜中方之所以会被夜微澜驱使,也是因为他有把柄被夜微澜握在手里。 不仅如此,姜中方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会与夜微澜联合。 只是姜中方也没什么耐心,他虽然不断用日后的荣华富贵麻木自己,但收效甚微。 尤其是最近的日子里,夜微澜的命令越来越紧凑,越发急不可耐。 但是姜中方很快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夜微澜对自己的依赖程度,超乎想象。 姜中方不自觉就动了歪心思…… 第2166章 惊醒 姜中方认真地思考过这件事。 他越想越觉得之前自己答应夜微澜过于草率。 加上夜微澜善用阴招,姜中方自觉就是被夜微澜给骗了。 只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军队,他和夜微澜的立场完全可以转换过来。 想通这一点之后,姜中方就更加不肯屈于人下,尤其是夜微澜的手下。 明明自己也可以造反,到时候大魏的江山就可以姓姜,而不是都给了姓夜的? 拼死拼活难道还是为了给姓夜的当奴才么? 所有这一切在夜微澜催命似的命令来时到达了顶峰。 姜中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但还是带着人反攻京都。 因为夜微澜的手段,姜中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反攻京都的路上,姜中方按捺不住对师爷发了火。 师爷也不是省油的灯,早看出姜中方的心思不纯,此人不能不除,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中方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七离主将,他的命令对夜微澜成就霸业来说至关重要。 只要姜中方在,就可以调动士兵,有了军权,才能掌握主动权。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若是夜微澜没有了姜中方的支持,恐怕在逼宫上就差了一截。 为了夜微澜的霸业,师爷必须稳住姜中方。 “将军,无论您是怎么想的,小的都想提醒您一句,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师爷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狠,谁都没有注意到。 姜中方一听,更是怒火中烧,“怎么?连你也干威胁老子?!” “小人不敢!小人可一直都是站在大将军您这边儿的。大将军您想想,您对京都城内的情况并不了解,若是没有王爷与您里应外合,恐怕要事倍功半……” 师爷一副苦口婆心,耐心地劝说姜中方。 姜中方仍是黑着脸,但师爷说的话他也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他蹙眉思索半天,现在就与夜微澜闹掰,的确是没什么好处。 如今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师爷偷看了姜中方的反应,嘴角露出一丝嗤笑。他早就料定姜中方没有那个胆子,之前的狠话只不过是过嘴瘾罢了。 “大将军,依小人之见,您先按王爷说的做,等到了京都城,一切尘埃落定,您在从长计议也不迟,您觉得呢?”师爷循循善诱道。 姜中方原本暴怒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师爷的话也不无道理。 除了会被夜微言早早察觉到不对劲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那样的话,为此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他在边境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敢和老子作对的人,迟早都让他们尝尝厉害!”姜中方狠狠地瞪眼。 姜老爷子看不起他,其他兄弟姐妹也与他疏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姜中方很快就能用最简单的形式证明自己。 他才姜家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夜微澜那边有一点动静,都要立刻告诉我!”姜中方下了死命令。 师爷自然是点头如捣蒜。 费了半天劲儿总算把姜中方稳住,师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姜中方的不轨企图原原本本告知夜微澜。 姜中方,他迟早是个弃子。 师爷捏了捏嘴边的胡须,一言不发。 师爷早就看姜中方不顺眼,越发庆幸自己早就弃暗投明。 想要让这江山易主,除了夜微澜之外,没有人有这个本事。 七离风起云涌,京都城外更是暗藏杀机。 但是京都城内却是一片祥和与宁静。 在有心人看来,这宁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恐怕是更大的危机。 郡主府。 徐若瑾突地惊醒,不知何时身上出了一层虚汗,她看向半掩的窗外,只能看到刚蒙蒙亮的天。 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房间,顿时松了口气,重新放松四肢趴下。 徐若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明明连梦都没做,但是不知为何一阵心惊。 她轻抚着胸口,让自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这种没来由的忐忑让她的心情不怎么好。 徐若瑾无法忽视自己的直觉,总觉得有点什么事要发生,而她必须要找点事做。 她披好衣裳起身,踱步到床边,轻轻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院子里的清新气息。 空气里仿佛有露水的味道。 这股气息让徐若瑾的心平复不少,只是为何突然心悸?她始终惴惴不安呢。 想到悠悠,徐若瑾唤来红杏。 “红杏儿,悠悠呢?” 红杏起得早,听到徐若瑾唤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是听错了,“郡主您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 “睡不着就起来了,想看看悠悠。”徐若瑾微笑着答道。 她若是和红杏实话实说,红杏的性子一定会急得团团转,为了省去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徐若瑾就没告诉红杏真相。 红杏也没有多想,闻言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看看小主子。” 过了一会儿,红杏抱着精神的悠悠就回来了,“郡主,小主子和您真是心连心,也早早就醒了,奴婢过去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玩呢!” 徐若瑾听后心情顿时放松下来,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娘!”悠悠看到徐若瑾就立刻伸出胖乎乎的手臂使劲凑过去。 徐若瑾笑着从红杏的怀里接过悠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做噩梦了?” 悠悠趴在徐若瑾的肩膀,像小动物似的蹭了两下,什么也没说。 徐若瑾也就没多问,抚摸着悠悠软软的头发,轻声哄着。 红杏不打扰徐若瑾和悠悠,就悄悄退出去。 徐若瑾抱着悠悠在屋内来回走着,脚步很慢,悠悠则是安稳地趴着,只要和娘在一块,她就安心。 徐若瑾哄着哄着也走了神,她今日从醒过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不仅如此,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不自觉的,徐若瑾想起了昨日皇后的葬礼。 葬礼上发生了太多事,朝霞公主的一言一行还清楚地映在徐若瑾的脑海里。 要只是这样就算了,但偏偏昨日也是梁芳茹的葬礼。 徐若瑾不禁长叹一声。 她怕自己的情绪影响悠悠,就只是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第2167章 纠正 本来还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 徐若瑾不知该怎么劝自己看开一点。 无论皇后,还是梁芳茹,都走得太突然,徐若瑾有时候还会恍惚,仿佛这些人就在自己眼前,可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她们或许还心愿未了,还徘徊在人世间,想要有人为她们抱不平。 但是天人永隔,没有人会知道她们在临死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 徐若瑾神情暗淡,眼里也没有光彩。她已经尽自己的所能,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好好地活着。 但往往事与愿违,无论做多少,能挽救的却太少太少。 人命,真的是这个世上最脆弱的,轻易就会陨落。 徐若瑾已经见惯了生死,可是回想起来还是难免感伤。 死去的人或多或少都和她有些关系,也许就是这一层关系,更让她无法解开心结。 到底这种没必要的牺牲,何时才能终止? 就在这时,徐若瑾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徐若瑾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丝毫没有察觉到。 反倒是趴在徐若瑾背上的悠悠,听到门响好奇地抬头去看,看清来人的瞬间就兴奋起来。 徐若瑾感受到悠悠的动作,回神之后纳闷地朝门口方向看去。 梁霄跨进门,随手把门关好,大步走向徐若瑾母女。 徐若瑾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自己的媳妇儿和女儿。”梁霄边答边伸手抱过悠悠。 小悠悠换了一个怀抱,感觉比方才高了不少,兴奋地“咯咯”直笑。 徐若瑾看悠悠的小模样,无奈地摇头,“你看把她高兴的。” “叫‘爹爹’。”梁霄引导悠悠道。 悠悠的注意力都在旁边,只顾着自己乐。 梁霄双手抱着悠悠轻轻一抛,接着稳稳接在手里。 那么一瞬间,悠悠是腾空的,呼的一下就掉入熟悉的怀抱。 “好玩么?”梁霄明知故问地看着有点懵的悠悠。 悠悠愣了一会儿,脸上突然露出激动的表情,“嗯!要、要!” 她伸出一双小手,牢牢地扒着梁霄的胳膊,乞求的眼神告诉梁霄,自己还想再玩一次。 梁霄一看悠悠的动作就猜到这小丫头的心思,不过他却是故意面露难色。 “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叫我一声‘爹爹’。” 梁霄认真地和悠悠讲条件。 悠悠一头雾水,梁霄则是不厌其烦地在一旁不断重复,“‘爹爹’,叫一声‘爹爹’,我就带你再玩一次。” 悠悠皱着眉,一张小脸上的五官都快要团结到一处去,皱着鼻子去看梁霄。 “装可怜没用,叫声‘爹爹’我就带你玩。”梁霄一副“公事公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下连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徐若瑾都看不下去了。 “差不多得了,她才能发出几个音来?”徐若瑾抱怨梁霄道。 梁霄却好像比悠悠还要委屈似的看向徐若瑾,“‘爹’再难,有‘娘’难吗?” 徐若瑾一听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 梁霄听到悠悠喊徐若瑾“娘”,心里当然不是滋味,顿时感觉自己这个“爹”也太不被重视。 “叫爹爹。”梁霄又道。 这次悠悠张大嘴尝试着学梁霄,结果努力了半天就别扭地发出了一个四不像的“亲!” 梁霄皱眉,实在想不通悠悠是怎么把“爹”发成“亲”的。 “不是‘亲’,是‘爹爹’!”梁霄纠正悠悠。 第2168章 异想 悠悠歪头看着梁霄,很不理解爹爹为什么突然抬高音量。 但悠悠很聪明也很听话,立刻大声地模仿道:“亲亲——” 这次发的音比上一句还清楚了不少,拖了长音。 只是无论悠悠说得多清楚,始终都不是梁霄想要听到的那两个字。 梁霄有点无奈,难道自己发音不够明确? 无计可施的梁霄只好去看徐若瑾,但徐若瑾却是憋着笑对梁霄摇头,摊手表示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梁霄没办法,还是只能靠自己。 “叫爹爹。”梁霄锲而不舍地教悠悠。 可惜悠悠好像钻进了死胡同,无论梁霄怎么说她都是雷打不动地“亲”。 这下连徐若瑾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爹爹!”梁霄最后挣扎道。 悠悠毫不犹豫地:“亲亲!” 梁霄放弃,随后凑到悠悠脸侧亲了一口,然后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悠悠道:“这才是‘亲’。” 悠悠迷迷糊糊地看着梁霄。 梁霄乘胜追击,指了指自己,说道:“爹爹。” 接着他不等悠悠反应过来,就又亲了悠悠的脸颊一口,“亲。” 悠悠迷茫地看着梁霄,不自觉用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被梁霄亲过两次的面颊,好像明白了什么。 梁霄一看有戏,心里一喜,接着指指自己,“爹爹。” 悠悠表情格外丰富,这次应该是真的明白了,接着脱口而出,“亲亲!” “哈哈哈!”徐若瑾的笑声再也绷不住,无情地嘲笑梁霄。 梁霄则是失望地看着悠悠,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好的“爹爹”怎么到了悠悠那儿就自动变成了“亲亲”? 梁霄听到徐若瑾的笑声,却也是无话可说。 这种被嘲笑的感觉很不爽,可一个是媳妇儿,一个是女儿,这是他宁肯自伤也不肯受委屈的两个人。 只能自己闷头生气了。 梁霄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 “娘!”悠悠偏偏这时候呼唤一声。 这一声清脆的呼唤就像是给梁霄心上来了一拳,让他更是心塞。 徐若瑾则笑得更加开心,甜甜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抱过悠悠,“来,娘抱!” 徐若瑾还故意把“娘”加重和拖长,边说边好笑地看向梁霄。 梁霄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至少自己还教会了悠悠一个“亲”。 梁霄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梁霄看到徐若瑾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放松下来,柔声道:“心情好点了么?” 徐若瑾愣了愣,微微睁大双眼,一下明白过来。 原来梁霄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才来这么一出? 徐若瑾的神情微微一顿,静静地看着梁霄,心里有感动也有不忍。 自己总是让身边的人担心。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徐若瑾诚恳道,认真地反省自己。 梁霄却是摇头,将母女俩揽入怀中,“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哪有什么好不好?” 看着梁霄不以为意的模样,徐若瑾又是忍俊不禁。 “该笑的时候笑,有问题就交给我去解决。这样不是挺好的么?不用让自己那么辛苦。” 梁霄劝徐若瑾道。 徐若瑾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也不止一次感谢老天爷,让自己遇到梁霄。 要不是因为有梁霄的陪伴,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至少,现在的幸福,是徐若瑾可遇而不可求的。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太没有边际,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自己的幸福,是可以复制,或者说,可以带给别人同样感受的么? 看出徐若瑾的不对劲,梁霄主动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徐若瑾自嘲道。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梁霄追问道。 徐若瑾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你说,若是我把殿下从宫中接出来,如何?”徐若瑾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个想法太离经叛道,连徐若瑾在开口说的时候都不禁有些嘴软。 说完之后,徐若瑾就忐忑地低下头等梁霄的反应。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梁霄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徐若瑾有点沉不住气。 “是我太异想天开了……”徐若瑾给了自己这样的评价。 这次她话音刚落,梁霄就摇头否认道:“不,不是异想天开。关键在她,她是否肯离开那个地方。” 梁霄比徐若瑾冷静,他理解徐若瑾的心思和想法,却不会没有理由和不计后果地支持。 徐若瑾很快冷静下来。 忐忑渐渐收起,转而开始思考自己想法的可行性。 梁霄说得没错,这件事关键还是要看朝霞公主的意思。 若是一厢情愿,那就连开口的必要都没有。 徐若瑾很清楚,她无法左右朝霞公主的决定。换句话说,她控制不了母亲的心。 在禁地里,朝霞公主的一言一行已经再明显不过。她的目的从来都很明确,报仇和夺回。 曾经对不起她们母女的,朝霞公主不会放过,失去的,则要一样不差地拿回来。 徐若瑾都不用开口,就知道朝霞公主一定会拒绝。 “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徐若瑾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她很清楚,只要朝霞公主还没有达到目的,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不会有收手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徐若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情很是沉重。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心思,突地开口道:“快了。” “嗯?”徐若瑾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梁霄没有解释,也不再开口。 徐若瑾眉头微皱,心里很清楚梁霄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回事?”徐若瑾追问道。 梁霄却是淡淡地看着徐若瑾,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是不是有麻烦了?你不和我说,我只会更担心。”徐若瑾尽量心平气和地对梁霄说道。 她知道梁霄不说一定有他的担忧,但是徐若瑾愿意和梁霄一同承担。 梁霄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停顿片刻后妥协道:“姜中方和夜微澜已经准备起手造反。” 第2169章 快了 “你说什么?!” 徐若瑾大惊,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地盯着梁霄。 梁霄还是一样淡定,“姜中方的军队已经偷偷折返,预计明日就会到达。” 徐若瑾脑袋嗡嗡乱响,梁霄说的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能恍惚地看到梁霄的嘴一开一合。 “怎么可能?这种事……根本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要造反?!”徐若瑾震惊地有些语无伦次。 梁霄郑重地点头,“他早就在计划这一天,只不过越到最后越容易心急。” 梁霄显然已经猜透了夜微澜的心思。 可是徐若瑾不在乎这些,造反意味着什么?生灵涂炭,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怎么能这么做?!难道也觉得是皇室对他不起?”徐若瑾想不通。 但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徐若瑾脑中闪过一丝光亮,突地就变得冷静下来。 他想到了朝霞公主在禁地对他说过的话。 这个天下,本来就该是夜微澜的才对…… 徐若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后撤一步才稳住身形。 梁霄皱眉,眼疾手快地扶住徐若瑾,眼里都是担忧。 “我没事……”徐若瑾低声呢喃着。 梁霄隐约也猜到了些,“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徐若瑾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若是真如朝霞公主所言,那夜微澜似乎也是师出有名。 眼看徐若瑾又要钻牛角尖,梁霄出声制止。 “这种事本就盘根错节,无法说清。但现在的天下是夜微言的,夜微澜想要造反,就是图谋不轨,他无论有何立场都站不住脚。” 梁霄提醒徐若瑾道。 徐若瑾把梁霄的话听进脑子里,原本动荡不安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接着徐若瑾又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夜微言知道么?” 梁霄摇了摇头。 徐若瑾泄气似的靠在梁霄怀里,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 夜微言不知此事,意味着他没有足够的防备,这可不是小事。 皇室会有怎样的未来,徐若瑾没有多少兴趣。 她只关心自己这小小的郡主府。 若是可以不被波及的话,徐若瑾根本不会蹚浑水。 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点道理徐若瑾还是明白的。 沉思片刻,徐若瑾的脑子却是越想越乱。 “不关我事,我要去看云贵人。”徐若瑾甩甩手,真的不再想这些糟心事,转身抱着还在纠结“亲”和“爹”的悠悠就走。 梁霄被一个人晾在屋内,不仅没有发脾气,反而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这就是他所希望的,徐若瑾不用为任何事而担忧,因为他会把一切都考虑周到。 徐若瑾抱着悠悠脚步不停地去了云贵人的院子。 才刚跨进云贵人的大门,就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此时声音的主人正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云贵人。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这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珍惜,别人再怎么着急又又什么用?” “你身体不好,怎么照顾孩子?还是说你没打算陪他一起长大?” …… 沐阮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挺不住,基本每一句都是责备云贵人不听话。 云贵人颇有些无助地低着头,无论沐阮说什么,都是乖乖地点头应声,“沐神医说的对,是我错了。” “你说错有什么用?你倒是照做啊?” “我错了,我真的会注意……” “好了好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徐若瑾在外面听得越发无奈,只好站出来救场。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沐阮的话被打断,抬头去看,见是徐若瑾就撇撇嘴,“你来得正好。” 云贵人这时也抬起头,求助时的看了徐若瑾一眼,又移开视线。 徐若瑾眼珠微微一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怎么说都不听,再这么下去还是你亲自来吧,我不管了。”沐阮气哼哼道。 徐若瑾笑道:“别介啊!你医术高超,云贵人不交给你我怎么放心?” 沐阮明知徐若瑾事故意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还是十分受用。 “怎么回事?和我说说。”徐若瑾问道。 沐阮摊手,“我说话也不听。我承认,身体是比之前恢复了不少,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徐若瑾看看沐阮,又看看云贵人,“累着了?” 云贵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没出声。 沐阮索性接过话茬,“嗯,你知道她的胆子多大?居然一个人看小皇子一天,有时候趁我不注意,连晚上都要看,根本不睡觉!” 沐阮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去看徐若瑾,似乎要寻找认同。 徐若瑾闻言微微皱眉,神情稍稍严肃了几分,问云贵人道:“真的?” 云贵人咬着下唇,“我是真的睡不着……” 徐若瑾看云贵人的表现就心中有数。 沐阮说得一点没错,云贵人的身体比起之前的确好了很多。 但是因为云贵人的底子不好,所以累着了就会虚弱,相当于恶性循环。 对现在的云贵人来说,调养才是重中之重。 类似的话,徐若瑾和沐阮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但云贵人就是不听。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云贵人,她作为一个母亲,疼爱孩子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尤其是徐若瑾。 “我知道你疼淘淘,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让他在你身边,更明白你想亲自照顾他的心情。”徐若瑾开口道。 云贵人没有出声,但头垂得更低。 沐阮看徐若瑾都开口了,就自觉闭上嘴站在一边。 “但是沐阮说的也没错。你总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吧?这么无休止地消耗下去,迟早会重蹈覆辙。” 徐若瑾不是故意吓唬云贵人,而是认真地给她讲道理。 云贵人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死脑筋,听了沐阮的话她也很是自责。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自以为只要好好注意就不会有事。 而且这段时间她也确实恢复得不错,难免就有点得意忘形。 加上小皇子一点点长大,云贵人不想错过小皇子生命中的任何一天。 第2170章 安抚 陪着小皇子长大,是云贵人最大的愿望。 尽管一再提醒自己,云贵人还是不自觉就想日日夜夜都待在小皇子身边。 也不怪沐阮训斥,云贵人这件事的确做错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云贵人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性格比之前好了不少,没有从前那么阴郁和胆小。至少现在,云贵人愿意为了孩子反抗,哪怕是皇上的命令。 这一点让徐若瑾刮目相看。 这种事对徐若瑾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但同样的事放在云贵人身上就会变得比登天还难。 因为云贵人要推翻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固化的思维。 同样作为母亲,徐若瑾非常理解云贵人的心理。 可是在徐若瑾这里,她和沐阮的想法一样:云贵人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连这个好身体都没了,还谈什么陪孩子长大? “这次我和沐阮一条战线,你若是不听大夫的话,那我就只能来强硬的。” 徐若瑾略带威胁云贵人道。 云贵人不禁抬头看向徐若瑾,神情有点可怜。 徐若瑾硬下心肠,就是不松口。 最后还是沐阮有点看不下去,岔开话题,“别说那些,先把药喝了。” 云贵人看了看徐若瑾,又顺着药碗的方向看到沐阮,不知为何突然笑出声来。 沐阮是一头雾水。 云贵人忙掩嘴,然后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下去。 徐若瑾看到云贵人笑,反而松了口气。 药虽然苦,但云贵人心里反而又暖又甜,喝完之后把碗放在一边,还不忘用“改过自新”的眼神去看沐阮。 沐阮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走。 不过在经过徐若瑾身边的时候,沐阮还不忘补了一句,“居然还有和你一样难缠的人。” 徐若瑾一听,顿时一脑门问号,什么都能和自己联系上了? 她扭头去看沐阮,正要好好理论一番。结果沐阮早已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徐若瑾扁嘴,还觉得怪委屈:关我什么事? 沐阮没看到徐若瑾的小表情,但云贵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显。 徐若瑾并不介意,自然地把悠悠放在地上,将小皇子淘淘抱在怀里,让奶娘先去歇一歇,“这里暂不用你,去休息休息。” “是。” 奶娘离去,只剩徐若瑾和云贵人带着两个孩子。 悠悠一步步七扭八歪地走到云贵人身边,歪头看了又看。 云贵人被悠悠逗笑,“怎么?还记得我么?” 悠悠重重地点头,伸开双臂要云贵人抱。 但还不等云贵人有所动作,徐若瑾就轻咳一声制止道:“悠悠——” 悠悠一下把手收回来,可怜巴巴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来着?”徐若瑾硬起心肠道。 悠悠小嘴撅得很高,但还是乖乖听话,收回手臂。 云贵人看到悠悠这副小模样,更是忍俊不禁,忍不住和徐若瑾求情,“就这么一会儿,让我抱抱悠悠,好不好?” 徐若瑾哄着怀里的小皇子,“那丫头可比淘淘难哄多了,你是要累死对不对?” 云贵人无言以对,只能抱歉地看向悠悠,坐在榻上休养。 悠悠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子,眼神里都是渴望。 知女莫若母。徐若瑾怎么可能不知道悠悠那点小心思? 说起来悠悠和淘淘这才一日不见,悠悠就迫不及待想要和淘淘一起玩。 淘淘似乎也听到了悠悠的声音,一双圆圆的黑眼珠灵活地转着,到处找寻悠悠的身影。 徐若瑾看这一大一小,笑得不行。 “两个都是古灵精怪的家伙。” 云贵人在一边听到也由衷表示赞同。 “你来照顾弟弟一会儿,我和弟弟的娘亲说说话。”徐若瑾和悠悠打商量。 悠悠听得似懂非懂,但隐约好像明白是什么意思,忙不迭地点头。 云贵人被悠悠兴奋的小表情逗笑,徐若瑾又叮嘱了悠悠几句,才转身坐在云贵人床榻边的小杌上。 “你有什么想法?” 徐若瑾刚刚坐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云贵人一时还有点转能换不过来,疑惑地看着徐若瑾,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 “现在外面的情况有点麻烦,皇上那边虽然暂时没有动静,但你也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徐若瑾提醒云贵人道。 这些道理云贵人都懂。 但是徐若瑾始终有点不放心,她还是要问清楚,或者说是给云贵人说清利弊。 徐若瑾想让云贵人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可以做出的决定。 云贵人其实心里有数,也明白徐若瑾的良苦用心。 “郡主,我现在很开心,过的是我之前在宫里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云贵人笑着长舒一口气,“只要不回宫,我在哪里都好,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会有怨言。” 徐若瑾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贵人,从她恬静的脸上看出几分幸福。 云贵人的巨大变化,即便是一路看过来的徐若瑾也会觉得吃惊。 徐若瑾不禁耸耸肩,“你这番话若是让皇上听见,一定会被气死。” 云贵人掩嘴轻笑,也觉得徐若瑾的话有道理。 这也不能怪夜微言,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结果因为半路杀出个徐若瑾,一切都被打乱。 不夸张地说,若不是有自己参与其中,云贵人母子或许早就被分开,小皇子被送进宫,而云贵人则作为没用的弃子,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不过这些事没有必要说得太清楚,至少徐若瑾从来没有提过。 徐若瑾只是想帮云贵人母子争取一个最好的待遇,至于借这个机会贬低夜微言,徐若瑾倒是没多大兴趣。 云贵人不知道徐若瑾在想什么,但是方才徐若瑾的一句话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郡主,如今宫内是什么情况?”云贵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云贵人和小皇子不一定要回宫,但是她也能感觉出来这两日府内的气氛似是有点微妙。 这一切可能都要从徐若瑾和梁霄进宫去参加皇后的葬礼开始说起。 第2171章 详谈 云贵人有些好奇,也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而且云贵人心底总觉得事情和自己有些关系。 毕竟她和小皇子留在郡主府就给徐若瑾和梁霄添了不少麻烦。 虽然徐若瑾从来不说,还一再叮嘱放宽心不要多想,但云贵人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无法做到心安理得地享受。 徐若瑾料到云贵人迟早会问起。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正好趁这个机会说明白,不然云贵人多想反而麻烦。 “皇后的葬礼结束,皇上那边暂时没什么大动静。” “小公主交给宸妃照顾,容贵妃被软禁,贤妃身体不适没有出现在葬礼上。” …… 徐若瑾边说边看云贵人的反应。 只有提到贤妃的时候,云贵人神情才略有变化。 “贤妃娘娘还好么?”云贵人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若是说宫里还有什么是值得云贵人牵挂的,那就一定是贤妃。 “你也知道贤妃的性子,她可以把自己照顾好。”徐若瑾回道。 云贵人深以为然,就像徐若瑾说的,自己这些担心都是多余。 原本在后宫的时候,自己就算是贤妃的拖油瓶,若是没有自己,贤妃一个人反倒轻松。 “我就是因为清楚她的性子,才担心她会不会一时冲动……”云贵人说着叹了口气。 徐若瑾接道:“这些担心都没有必要。你和我都知道,贤妃一定会为了你的事奔走。” 云贵人愁眉不展。 “但也有一个好处,现在后宫没有人可以为难她,整个皇宫,大概也只有皇上一个人的话会让贤妃有所收敛。”徐若瑾分析了一圈。 云贵人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点头,“嗯,这是她最大的弱点。” “但是话又说回来,贤妃的运气一向不错。光是软禁都几回了?这不是还好好的?”徐若瑾安慰云贵人。 “希望如此吧。”云贵人轻叹一声。 要是可以的话,云贵人倒是想让贤妃为她自己活一次,不要再把自己的事压在身上。 就连云贵人都觉得贤妃活得太累,而且这一辈子几乎是围着家族转。 贤妃所有的决定都是听从父母之命,从小就是一个称职的姐姐。哪怕是进了宫,贤妃也一直把自己保护在羽翼之下。 不然的话,在那个吃人的后宫,根本活不下去。 “至于宫外,还是原来的样子,没什么特殊。“徐若瑾接着说,顺便转移了云贵人的注意力。 云贵人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徐若瑾闻言嘴角一勾,笑道:“怎么?还担心我这儿不安全?” 云贵人忙摇头,“不是,我是……” “我知道,逗你玩的。”徐若瑾笑得更开心,“你看你又当真。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和梁霄。” 云贵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打不过就跑,就是这么个道理。”徐若瑾一本正经地说着。 云贵人搞不明白徐若瑾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无论是贤妃或者是后宫其他娘娘,她们是何态度和做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徐若瑾正经起来,语气也稍稍严肃了几分。 第2172章 细问 虽然徐若瑾可以保证,在自己这里,云贵人可以完全放心。 但她还是希望云贵人可以有些危机意识。 最近的态势动荡不安,徐若瑾不得不想得更全面。 “皇上那边也是摇摆不明,宫内和宫外,都有压力。” 为了让云贵人安心,徐若瑾索性多说了些,“左右相,还有忠勇侯府,极有可能都被牵扯其中。” 云贵人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眉头紧锁。 “十三王爷就更不用说,在京郊别院你就见识过,他恨不得派人冲进府来把淘淘带走。”徐若瑾提起十三王爷就一肚子气,“早知道他这么忘恩负义,我打死也不会给他治腿。” 徐若瑾后悔不已,给十三王爷治疗结果他还不领情。 说起这些,徐若瑾不禁联想到一个人。 “陆凌枫也被皇上任命为兵部侍郎,皇后葬礼过后就立即上任。”徐若瑾又补充了一句。 云贵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涟漪,面上的神情也没有多余的波动,已经彻底释怀。 徐若瑾看云贵人的反应大同小异,就松了口气。 “他出仕了?”云贵人只是有几分惊讶。 陆家的事云贵人并不算清楚,但记忆中隐约觉得陆凌枫似乎不该出仕。 至于原因,云贵人也说不上来。 看出云贵人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徐若瑾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会出仕。”云贵人实话实说。 徐若瑾理解地点头,她也同样没想到。 在徐若瑾眼里,陆凌枫每一步都走得另有深意。 自从陆凌枫和她说过那番话之后,她就不能用正常的视线再看待陆凌枫。 陆凌枫所谓的出仕恐怕只是一个借口,至于兵部侍郎的位置,也一定是在他的计划内。 徐若瑾几乎可以确信,这整件事都是陆凌枫计算好的。 得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之后,他下一步计划会是什么? 徐若瑾沉默,她隐隐有种预感,陆凌枫应该很快就会现身。 云贵人没有徐若瑾想的这么多,她只是好奇陆凌枫为何会这这种时候出仕。 虽然和陆凌枫没什么关系,但心里难免涌上几分担心。 徐若瑾说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云贵人,所有人的做法还有表现,要看皇上的意思。 换句话说,皇上的默许就是他们变本加厉的理由。 云贵人突然开口反问,“难道一定要听皇上的意思?” 徐若瑾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云贵人,更多的是惊喜。 “你敢反驳皇上吗?” 云贵人犹豫了一下,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之前或许不敢,但现在我只希望自己和孩子安全。” 只要任何人威胁到了她们母子的安危,那么云贵人就会不再顾忌,就算是拼上自己这条命,也要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徐若瑾颇感欣慰。 改变一个人很难,尤其是像云贵人这样的身份,想要让她放弃根深蒂固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就是这样的“不可能”,还是被徐若瑾做到了。 “人,最重要的就是为自己而活。你终于愿意尝试,我很开心。”徐若瑾情真意切地对云贵人道。 云贵人略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道:“多亏有你。不然我的命留不到现在,更无法和淘淘在一起。” 徐若瑾摆手打断云贵人,“别说这些没用的话,现在不是都好好的么?” “嗯!”云贵人重重点头。 二人在聊天,悠悠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弟弟,偶尔咿咿呀呀说几句话,煞有介事,好像在给淘淘讲人生道理。 悠悠把自己方才从梁霄那里学的“亲”,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弟弟。 但是淘淘还小,只能看悠悠两眼就移开视线,根本不知道悠悠要做什么。 徐若瑾和云贵人在一旁越看越觉得好笑。 “悠悠越来越有大姐姐的模样了。”云贵人夸赞道。 徐若瑾则是给悠悠“拆台”,摆手道:“都是看大人的样子跟着学,她教淘淘的都是四爷教她的。” 云贵人一听笑容更深,“悠悠一直都是古灵精怪,有她保护淘淘,我也放心。” “你这当娘的心也太大了,悠悠才刚会走。”徐若瑾觉得云贵人就是开玩笑。 云贵人嘴角还带着笑意,没有说话。 徐若瑾看云贵人的状态还不错,就也跟着松了口气。她方才提了好几次皇上,趁机也好好地观察了云贵人几次。 云贵人好像真的放下了,至少徐若瑾没有看出云贵人有任何掩饰的迹象。 云贵人这边放宽心,但另一边,夜微言则没有她这么想得开。 夜微言昨日在灵堂悼念过皇后,就没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和梁霄的密谈结束没有多久,就遣人回了宫,把剩下的都交给陆凌枫去处理。 经过一个昼夜,夜微言显然还在回想葬礼上的事。 一开始田公公还以为夜微言是沉浸在悲伤情绪中,一时还无法完全走出。 但后来田公公也觉得不对劲,就多嘴问了一句,“皇上,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夜微言没有立即回答,沉默半晌后却是轻叹了口气。 出乎田公公的意料,夜微言没有半点思念皇后的心,而是直接问道: “昨日来悼念皇后的人,都是何表现?” 田公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皇上您想问的是?” 夜微言沉吟片刻,“就从先后顺序说起吧。” “这……”田公公面露难色。他也不是一直都守在皇后宫里,夜微言的要求的确有些难为他。 夜微言细细一想,“先说左相和右相。” “右相大人早早到来,一直没有离开,恭敬地吊唁之后就和其他大臣闲话。”田公公把自己看到地说给夜微言听。 夜微言略一点头,示意田公公继续。 “至于左相大人……”田公公没有急着说而是去看夜微言。 夜微言应声,“嗯,朕知道,他说身体不适,没有来。” 田公公点头,“正是。” “倒是也巧了。”夜微言随意地说了一句。 第2173章 上门 徐若瑾沉浸在花园美景中时,另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也跟随她的步伐出现在园内。 那人的脚步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徐若瑾身后,看着她陶醉的模样更是不忍心打扰。 直到徐若瑾扭头余光才发现身后的人影。 “你怎么来了?”徐若瑾的声音带着惊喜。 梁霄嘴角微微上扬,索性走到近前,主动朝徐若瑾伸出手。 徐若瑾看着梁霄宽厚的手掌,笑容更甜,没有犹豫地把手搭在梁霄的掌中。 梁霄接着手一收,紧紧地把徐若瑾的柔荑包裹起来。 感受到梁霄手掌传来的温暖,徐若瑾的脸颊微红,微微垂下头,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二人手牵着手,在花园里不紧不慢地散步。 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两个人周身都笼罩这一层柔光。 徐若瑾舒服地半眯着眼,好想时间就这么静止。这样的话,她就能一直和梁霄徜徉在花海中。 这一刻的满足,永远都会留在徐若瑾的记忆中。 二人步调一致,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放慢自己的脚步配合徐若瑾的。 徐若瑾的手被梁霄包裹着,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事都跟着烟消云散。 梁霄从迈进花园的那一瞬就看出徐若瑾有点不对劲。 他知道她刚从云贵人那出来,料想到此事多半与云贵人有关。 这也不难想,毕竟最近这些日子,好像所有麻烦都集中到一起。 不过有点出乎梁霄的意料,这一次徐若瑾开口没有找他诉苦,而是略有几分欣慰地说道: “云贵人真的变了。” 梁霄扭头去看徐若瑾,等待她的下文。 徐若瑾满意地一笑,“我和她聊了很多。感觉以后不用再担心她,她可以照顾好自己还有淘淘。” 就连徐若瑾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可以对云贵人这么有信心。 云贵人一向是柔弱的,最初徐若瑾将云贵人接到郡主府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一个没有主见,甚至是胆小懦弱的女人。 出嫁前听从父母之命,出嫁之后夫君就是她们的天。 那时的徐若瑾连想都不敢想,更不会奢望云贵人有朝一日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如今的云贵人至少可以自己做决定,愿意为了自己和儿子选择一条更好的路。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徐若瑾欣慰大半年。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徐若瑾越想越开心。 梁霄莞尔,“你的徒弟终于出师了,你这个当师父的高兴也是应该的。” 徐若瑾先是一愣,随即笑弯了腰,“我?师父?” “我可算不上什么师父,说还是要靠云贵人自己。” 徐若瑾不给自己邀功。 梁霄也不多说,而是狡黠地一笑,意有所指地对徐若瑾道:“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意图再明显不过。 徐若瑾脸颊又是一红,梗着脖子不承认,“怎么了?哪里胆大包天,我怎么不觉得?” 梁霄看着徐若瑾气哼哼的模样,“你不觉得?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哎!你这人怎么话就说一半?快说明白,谁胆大包天?” 徐若瑾咄咄逼人,拉住梁霄的手不让他走。 梁霄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和徐若瑾紧紧攥在一起的手,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徐若瑾脸红得像苹果,仍是不肯服输,“我哪里胆大包天了?” 说完,不等梁霄开口,徐若瑾又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我那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难道听你们男人的就对吗?” 梁霄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别人我不管,我喜欢你的胆大包天。” 徐若瑾呆呆地看着梁霄,从来没觉得自己脸颊这么烫过,羞涩地锤了梁霄一拳,“胡闹!” 梁霄则是任凭徐若瑾捶打自己,脸上的笑容更深。 二人打情骂俏着的工夫,突地梁三出现在花园外。 “四爷。”梁三硬邦邦的声音的确有点破坏气氛。 徐若瑾抿着嘴,立刻把手收回,只是微红的面颊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梁霄则是一派淡定,仍是握着徐若瑾想要抽回的手。 徐若瑾努力了两次,梁霄的手还是像钳子一样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徐若瑾只好放弃,任由梁霄握着。 “嗯。”梁霄应了一声。 梁三这才上前一步,“边境来信。” 简单四个字,却包含了无数深意。 梁霄听后脸上笑容收敛,随即意识到这次的消息可能是谁带来的。 “我有点事要处理。”梁霄神情变得有几分急切,即便如此,他也不忘先和徐若瑾说一声。 徐若瑾忙点头,“快去吧。” 她也意识到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不然梁霄不会有如此表现。 而且更重要的是“边境”二字。 在这个时候,会是谁从边境送来的消息?徐若瑾沉思片刻,却没有任何答案。 梁霄抬脚就走,只留下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立即回到了他自己的书房。 梁三对徐若瑾行了个礼也紧跟着梁霄的脚步离开。 梁霄回到书房,信件已经摆放在桌上。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打开,双眼飞快地扫过信上的内容。 徐若瑾目送梁霄离开,正在纠结该不该去问个清楚。 边境之事,非同小可,徐若瑾自觉有必要知晓原委。 可是徐若瑾也有自己的顾虑,既然梁霄没有叫她跟上,就说明并不想让她知晓。 徐若瑾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与梁霄一齐分担,却又怕给梁霄添麻烦。 越想越多,她不禁在花园里来回踱步,转了好几圈,仍是没有得到答案。 徐若瑾迟迟下不了决定的时候,红杏突地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 “何事如此惊慌?”徐若瑾皱眉问道。 “郡主,陆大人来了,此番就在大厅候着。”红杏急急地说道。 徐若瑾纳闷,“他来做什么?” 红杏解释道:“听他说是专程来答谢您和四爷。” 徐若瑾顿时明白过来,陆凌枫是为了昨日皇后的葬礼而来。 第2174章 走眼 红杏一脸担忧地盯着徐若瑾,“郡主,您看……” “我去见他,这件事就不用和四爷说了。”徐若瑾吩咐道。 红杏点头如捣蒜。 陆凌枫此次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皇后葬礼的由头,恐怕另有目的。 既然如此,徐若瑾就要去会一会陆凌枫,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凌枫在大厅内悠哉地等候,喝着下人倒的茶,一点也不着急。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陆凌枫的动作微微一顿,循声看去,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得体的弧度。 “瑜郡主有礼。”陆凌枫主动和徐若瑾打招呼。 徐若瑾却是连理都不理,和陆凌枫,她根本不想做表面功夫。 “这里就你我二人,说吧,你来做什么?” 徐若瑾直截了当地问道,拒绝与陆凌枫客套。 陆凌枫似是没有想到徐若瑾会如此快人快语,略微有几分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果然是你的作风,陆某佩服。”陆凌枫面上笑容不减,接着说道:“我今日来是来答谢郡主与梁大人,昨日葬礼你们赏脸光临,实在是我的荣幸。” 徐若瑾斜了陆凌枫一眼,并不接话茬,“我们又不是看你的面子去的,你不用过意不去。” 徐若瑾的话说得有些噎人,但陆凌枫像是早就料到,所以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陆凌枫的厚脸皮,徐若瑾是知道的,所以她也没有打算就靠自己的三言两语把陆凌枫挤兑走。 陆凌枫也不介意,仍是面带笑意,“既然说了是答谢,那就该正式一些。” “我听到你的答谢,你可以走了。”徐若瑾不客气地赶人。 站在角落里的奴才们闻言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管怎么说,陆凌枫现在都是大魏的兵部侍郎,官儿可不小,这么得罪他,真的没问题吗? 就连红杏都不禁替主子捏了把汗。 但陆凌枫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笑意更浓道:“此举略有不妥,我还没有答谢梁霄。” 徐若瑾听后,视线一凛,直直地射向陆凌枫,“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陆凌枫只是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徐若瑾却是冷笑一声,“没门儿,你请回吧!” 陆凌枫的厚脸皮再一次发挥作用,“我还未见到梁霄,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于礼不合?” “不行,没戏,请便!”徐若瑾干脆地从嘴里蹦出三个词,接着下令道:“来人!送客!” 马上就有郡主府的下人上前走到陆凌枫面前,“陆大人。” 陆凌枫看了看左右,仍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徐若瑾,“郡主何必如此着急?既然你不让我见梁霄,那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徐若瑾瞥了陆凌枫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周围的下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就站在原地。 “你们先下去。” 半晌,徐若瑾松口道。 陆凌枫面露笑容,似是很满意徐若瑾的这个决定。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和我说完你就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你见四爷的。”徐若瑾把丑话说在前面。 陆凌枫微微一笑,一点也不介意徐若瑾的拒绝,这次也不绕弯,直接问徐若瑾道:“郡主为何一直要赶我走,不让我说话?” “因为你说的都是废话。”徐若瑾不客气地回嘴。 “这话从何说起?我自问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更没有对你和梁霄说过谎话。”陆凌枫道。 若是在外人眼里看,恐怕此时的陆凌枫颇有几分义正言辞之感。 但徐若瑾可不吃这一套,她最是了解陆凌枫,无外乎就是用些冠冕堂皇的幌子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还是没有,都不重要。你的野心,我们不想参与,就这么简单。”徐若瑾还给陆凌枫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说明。 陆凌枫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一沉,“我与你夫妻二人一向无所隐瞒。还有你说的野心,那只不过是顺应时势罢了。” 徐若瑾一脸惊讶地看着陆凌枫,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我看你是疯了!”徐若瑾斥责陆凌枫道。 陆凌枫的神情也前所未有的严峻,“我没疯,我只不过是说出实情。你们不说,不代表它不存在。” 徐若瑾越看陆凌枫越觉得有问题。 迎着徐若瑾的视线,陆凌枫再次问道:“你为何一直不肯相信我?” “我为何要信你?”徐若瑾反问。 陆凌枫不肯善罢甘休,“你还是没说缘由。” 这么下去,你来我往,不知道何时才是头。 “直觉,满意了吧?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好人。”徐若瑾话说得重了些,目的很简单,让陆凌枫知难而退,别再纠缠不休。 陆凌枫听了徐若瑾的答案,却是哑然失笑,半晌才用讥讽的语气道:“直觉可信?” 在陆凌枫看来,徐若瑾简直是荒谬,竟然拿出直觉说事儿,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徐若瑾亦是冷笑一声,“看来陆大人是没有听说过,女人的直觉有多可怕。” 陆凌枫眼神冷下来,定定地看着徐若瑾,沉默片刻,缓缓说出一句话,就让徐若瑾愣在原地。 “那朝霞公主之事,郡主不也是看走了眼?” 徐若瑾心底一震,看着陆凌枫却无言以对。 陆凌枫说得没错,在朝霞公主的事上,她的直觉的确都打了水漂,一点作用都没有。 若是直觉真的可以判断一个人,她也不用因为朝霞公主的事而愁眉不展。 见徐若瑾不说话,陆凌枫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所以,你那些自以为正确的直觉,也该收收了。这些对你判断一个人,还有他的话是真是假,没有半点作用。” 陆凌枫一点也不客气地否定了徐若瑾的话。 若是换做旁人,此时经过陆凌枫的一番打击,恐怕早就一蹶不振,再无还手之力。 但徐若瑾不一样,她不会被陆凌枫牵着鼻子走。 陆凌枫还没有得意太久,徐若瑾就一句话怼了回去,“想要说服我,就用堂堂正正的证据,用这些歪门邪道有意思么?” 第2175章 底气 陆凌枫的计谋被徐若瑾识破,脸色一变,没有出声。 “我告诉你,别想拽着四爷和你一起做有违天道的事。你想死,我们不拦着,但是你做点好事,别祸害人。” 徐若瑾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一点面子都不给陆凌枫,话也说得有点难听。 陆凌枫就是再好地忍耐力,此时也坚持不下去。 “你懂什么?!这不过是你的偏见,你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样的,难道你的小家比国家都要重要么?!” 陆凌枫质问徐若瑾。 徐若瑾听后反倒冷笑出声,“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不是继续伪装自己么?” 陆凌枫气愤地盯着徐若瑾。 “你说我什么都无所谓,我是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小家着想有错么?”徐若瑾顺着陆凌枫的话驳斥道。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陆凌枫不会允许徐若瑾一个女人破坏他全盘的计划。 “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你所有的想法都是妇人之仁!大魏若是走向衰落,你以为你可以保全多少人?”陆凌枫只当徐若瑾是在说大话。 徐若瑾则毫不退让,“那跟着你就有前途了?!你都多大了,别做白日梦了行不行?” 陆凌枫脸色阴沉,气愤不已。 他不满自己费尽心血的布局在徐若瑾眼中一文不值。 要是可以的话,徐若瑾才懒得和陆凌枫理论,她更想几个巴掌呼过去,说不定能打醒陆凌枫。 徐若瑾本已做好准备,无论陆凌枫说什么都怼回去。 但是陆凌枫却是沉默了。 徐若瑾怀疑的视线审视陆凌枫,琢磨他又在想什么主意。 她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与陆凌枫吵得不可开交。这世上想不到的事太多了,念在过去那一点旧情,徐若瑾才没有把坏话说尽。 只是徐若瑾还想着让陆凌枫回头,可是陆凌枫却是铁了心不会后悔。 徐若瑾还纳闷陆凌枫怎么突然一言不发,正要开口将人赶走,就听到耳边传来陆凌枫毫无起伏的声音。 “徐少卿,在我手上。” 徐若瑾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盯着陆凌枫,“你、你说什么?!” 陆凌枫嘴角重新挂上笑意,下巴微抬,“你不是一直在找他么?” “你把少卿怎么样了!他为何会在你那?!”徐若瑾震惊不已,双拳紧握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扑上去抓住陆凌枫的领子质问。 徐若瑾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强压着怒气。 陆凌枫仍是不紧不慢,仿佛抓到了徐若瑾的把柄。 “你不要误会,这孩子的消失与我无关。他是司徒男送到我府上的。”陆凌枫没打算隐瞒,把徐少卿的来历都告诉了徐若瑾。 “司徒男……”徐若瑾喃喃道。 徐若瑾猜到徐少卿失踪一事与朝霞公主有关,却没想到徐少卿竟一直在司徒男手中。 早知如此,徐若瑾定会找上司徒男的门让他交人,哪怕是把司徒家给拆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徐少卿已经到了陆凌枫手上。 徐若瑾很清楚,陆凌枫这时候把徐少卿说出来,就是为了拿捏自己的把柄。 可是明知如此,徐若瑾却无能为力。 “你想怎么样。”徐若瑾狠狠道,看陆凌枫的眼神仿佛能喷火。 陆凌枫却是微微一笑,“何必发这么大的火?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么?若不是我好心收留徐少卿,恐怕他早已是个死人!” 徐若瑾身体剧震,脑袋嗡嗡作响。 不管徐若瑾多么不想承认,陆凌枫说得没错。 若是继续让徐少卿留在司徒男手中,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因为在禁地之时,朝霞公主就已经明确说过,所有徐家人都必须死。 那几句话至今还在徐若瑾的脑海里回荡。 所以当听到陆凌枫的口中说出“徐少卿”三个字时,徐若瑾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再次想到朝霞公主,徐若瑾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既无法反驳陆凌枫,又不知自己接下来能做什么。 突然地,徐若瑾在陆凌枫面前都没了底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若瑾再次问道,目光灼灼地死盯着陆凌枫。 陆凌枫则是一派轻松的模样,一边嘴角上扬,“让我见梁霄。” 徐若瑾倒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瞪视陆凌枫。 陆凌枫不急,因为他知道徐若瑾一定会点头。 徐若瑾犹豫再三,仍是违心地侧身给陆凌枫让路。 陆凌枫瞥了徐若瑾一眼,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徐若瑾气愤不已,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去拽陆凌枫。 “郡主……” 见陆凌枫走远,一直躲在角落的红杏才蹑手蹑脚地走上来。 红杏眼里都是担忧,徐若瑾也终于不用再强撑,她身形一晃,双腿一软差点就站不稳坐在地上。 “郡主!”红杏惊呼一声,忙用手撑住徐若瑾的身体。 徐若瑾扶着红杏的手臂,稳稳地站住,镇定道:“我没事。” “您这怎么是没事呢?奴婢这就去叫沐神医来!”红杏说着就要喊人来。 还是徐若瑾及时制止了她。 “没有时间了,扶我去四爷的书房。” 红杏皱眉,急得不行,“郡主!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去四爷的书房做什么?” “陆凌枫去了,我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徐若瑾坚定道。 红杏见徐若瑾仍是不死心,只能继续劝道:“郡主,奴婢求您了,您这种情况怎么去?若是四爷看到了,肯定会担心的!” 徐若瑾想走却被红杏拦着,她的脑袋这会儿的确是昏昏沉沉,若是被梁霄看到,恐怕又是麻烦。 “郡主,您就听奴婢一回,先回房去休养。四爷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奴婢一定立刻给您禀报!” 红杏就差举起手指对天发誓。 徐若瑾重重叹了口气。 陆凌枫方才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要见梁霄一面。 就算这次把他赶走了,也不会是一劳永逸。因为陆凌枫一定会再找其他机会去见梁霄。 既然无法阻止,那还不如索性让他们见上一面。 有什么话,梁霄也能当面断了陆凌枫的心思,省的他没完没了。 梁霄是绝不会妥协的…… 第2176章 腿软 如此思忖一想,徐若瑾的心情也顺畅了些许,至少没有先前那么急切。 陆凌枫会和梁霄说什么,徐若瑾就是用膝盖也能想的到。 不仅如此,梁霄会有什么反应,徐若瑾更是清楚。 “郡主,奴婢扶您回去吧。”红杏小心地询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轻轻地点了点头,在红杏的搀扶下离开。 回到院子的路上,徐若瑾想了很多,尤其是她与陆凌枫的对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徐若瑾的脑海里。 陆凌枫说的没错,徐若瑾在朝霞公主的事上的确犯了难。不仅如此,朝霞公主的事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法子。 就像梁霄说的,无论她做什么,最关键的都是朝霞公主的态度。 可惜,朝霞公主的心里只有复仇二字,她的生命早已没有其它意义。 一旦被朝霞公主得手,也将是她生命终结的时候。 没有完成复仇大计时,她是不会放弃的,更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计划。 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 徐若瑾想到这里,自嘲地一笑,这笑里带着苦涩。 情不自禁地按了按太阳穴,想起朝霞公主让她不免一阵头痛。 红杏在一旁看着格外担忧,“郡主,您休息一下,奴婢这就去叫沐神医来。” 这一次红杏没有阻拦,任由红杏去找人。 红杏走后,徐若瑾平躺在榻上,但双眼却盯着房梁,只是她的视线直直的更像是在发呆。 此时的徐若瑾,脑子里不禁再次想到陆凌枫。 她也很在意陆凌枫找梁霄到底有什么事。 如今身为大魏兵部侍郎的陆凌枫,似乎预示了什么。这极有可能是陆凌枫计划的开始。 徐若瑾的心一沉,她很清楚陆凌枫的野心。但是有一点徐若瑾甚是好奇,到底陆凌枫有多少牌可打,是她不知道的。 仅凭面上这一点能耐,那就是痴心妄想。 他平日笑意盈盈,但内里有多少心机,别人根本不知道。 细想一下,徐若瑾越发觉得脊背一凉。 因为她不知道陆凌枫是从何时开始布局,如今有了这么大的动作,定然说明他已有足够把握。 可这关梁霄什么事? 他们的野心霸业,都要扯上梁霄,这简直是荒唐可笑! 自家的小日子,怎会因为他们的野心被搅的不得安宁? 她现在拥有的这份平静,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另一边,陆凌枫与徐若瑾分开之后,就直奔梁霄的书房而去。 今日来郡主府的目的就是要与梁霄见上一面。 如今箭在弦上,他就要来和梁霄摊牌,把所有事都一次说个明白。 若是梁霄不肯同意他的建议,那么以后陆家和郡主府也会因此变得势不两立。 想到此处,陆凌枫的脸色一沉,连眼神都变的晦暗些许。 梁霄的书房陆凌枫也不是第一次来,站在梁霄的门外,陆凌枫的脚步却是顿住了。 陆凌枫在书房外就感受到了一股威压,他立刻就可以肯定,梁霄定然在内。 沉默片刻,陆凌枫不等人通禀就径直上前,一把推开了梁霄的书房大门。 这个动作绝对算不上有礼貌,但却绝对符合陆凌枫此时的心情。 陆凌枫跨进书房,抬眼就看都站在桌案边的梁霄。 此时的梁霄正低头悠闲地磨墨。 陆凌枫大步走到近前,“你在做什么?” 梁霄仍是不紧不慢地磨墨,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陆凌枫的到来。 第2177章 质问 见梁霄不说话,陆凌枫更是气愤难当,“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天都快塌了!你还有心情在此无所事事?!” 梁霄手上的动作不停,仍是装作听不见陆凌枫大呼小叫。 “你又怎么了?和我摆这副样子作甚?我又没惹你!” 陆凌枫觉得莫名其妙,他今日来纯粹是为了梁霄好,结果却遇上了这番对待。 哪怕陆凌枫脾气再好,也无法一味地忍耐下去。 “姜中方如今已经带兵快要到达京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陆凌枫丢出这一句话就直直地看着梁霄,等他的反应。 从陆凌枫的私心里,倒更希望是前者,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梁霄有何装傻的理由。 “别告诉我,你要一直这么下去?你难道还不准备有所动作吗!”陆凌枫抬高音量质问梁霄。 也许是陆凌枫接连的咄咄逼人起了作用,梁霄终于放下手里的活,抬起眼皮瞥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因为他正好与梁霄的视线对个正着。 在面对梁霄时,陆凌枫之前的那份气定神闲也面临崩塌。想要维持在梁霄面前的淡定,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你又有何动作?”梁霄终于开口,却是反问陆凌枫。 陆凌枫见梁霄终于说话,反而松了口气。 “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全力配合你,作为内应。”陆凌枫最后的四个字才是重点。 梁霄听完陆凌枫的话,只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这么做不是没有理由的。”陆凌枫振振有词。 梁霄仍是不理,但也没有打断。 陆凌枫自顾自地接下去道:“我的能耐我自己清楚,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功劳就送死。但若我是内应,定然可以保证事情成功,不会有失。” 陆凌枫信心十足,似是早已有了主意。 但一切的前提是梁霄冲锋在前,否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梁霄不理陆凌枫,继续忙自己的事,信步到案几后,始终一言不发。 陆凌枫心中着急,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他看出梁霄多半是有意刁难,若是这时就发脾气,恐怕就着了梁霄的道。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陆凌枫的声音戛然而止,疑惑地朝门口方向看去。 梁霄也停下手上的动作,“进来。” 门应声而开,走进来的又是梁三。 梁三看都未看陆凌枫,只当他是空气,径直走到梁霄面前双手递上一封信。 梁霄从梁三手上接过信,梁三随即恭敬地告退。 这封信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但却引起了陆凌枫强烈的兴趣。 这种时候送到郡主府来的信件,一定大有文章。 陆凌枫的视线落在那封信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梁霄当着陆凌枫的面就要把信拆开。 那一刻,陆凌枫很是惊讶,没想到梁霄居然不避讳自己。 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这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件? 不过,对陆凌枫来说,梁霄此举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陆凌枫嘴角微微一勾,立刻跨步到梁霄身侧,视线则大胆地落在信件上。 梁霄拆信的手微微一顿,斜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则是笑眯眯地回应,“请吧。” 梁霄定定地看了陆凌枫一眼,什么也没说,接着就收回视线,当着陆凌枫的面把信拆开。 信上只有一个字:妥。 信被展开的瞬间,陆凌枫的身体不自觉前倾,要好好看看这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 但是当看清信上的内容时,陆凌枫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封信与陆凌枫预料中的不太一样,而且仅凭这一个字,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少之又少。 接着,陆凌枫突然反应过来。 难怪梁霄如此不避讳自己,原来他早已猜到这信上的内容。 陆凌枫的双目微眯,自己又被梁霄摆了一道。 梁霄晃了晃手里的信纸,“看够了么?” 陆凌枫一言不发,这会儿反而陷入了沉默。 梁霄不管他,把信撕了仍在一边。 这信是梁辉写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梁霄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封信是对梁霄先前去信的回应。 根本不用多言,哪怕只是一个“妥”字,也足够让梁霄吞下一颗定心丸。 陆凌枫真的没有再开口,于先前进门时那叽叽喳喳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的这般反应倒是在梁霄的意料之外。 梁霄随意地瞥了陆凌枫一眼,陆凌枫即抓住机会,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背着皇上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不怕他终有一天得知怪罪下来么?” 陆凌枫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他虽然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多半不会有错。 这封信极有可能是从边境而来。 从他进门,梁霄就表现得很是淡定。 陆凌枫一开始以为梁霄是故弄玄虚,但很快他就发现,梁霄早就有所准备。 这样也不奇怪,梁霄的性子,绝不会是被动挨打。 陆凌枫想通之后,在心里自嘲,自己居然还去担心梁霄,真是多此一举。 只不过,这个新的发现让陆凌枫也是久久难以平息心绪。 梁霄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陆凌枫思及此,就连眼神都是微微一变。 一时间,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陆凌枫不开口,屋内连一根针掉地上都清晰可闻。 半晌,还是陆凌枫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你这么做,就不怕皇上疑心病重,对你起了疑心?” 陆凌枫虽是面无表情,但语调听起来却是分外严峻。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 梁霄过早的暴露实力,哪怕如今再受宠,皇上的心情就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只怕到时候梁霄也要体验一把从天到地的感觉。 夜微言的信任再多,他也是一国之君,梁霄这边一旦出现问题,就会被忌惮。 这样的君臣关系,势必不会持续太久。最后的结果不外乎两种。 要么是皇上的宠幸不再梁家覆灭,要么就是梁霄愤而反之。 梁家对梁霄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梁霄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什么都可以做。 但这也恰恰是梁霄的软肋。 如若皇上真的有意要动梁霄,那么就会对郡主府下手。 第2178章 内应 陆凌枫思索片刻,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因为他察觉到,无论是哪条路,最后都会是殊途同归。 梁霄仍是没有多余的反应,淡淡地回道:“该怀疑的总会怀疑,我担心有用么?” 陆凌枫皱眉,“你这是抱着侥幸在说,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这句话吗?” “那又如何?我自己的决定,我会负责到底。” 梁霄不受陆凌枫煽动,还是坚持己见。 在陆凌枫的眼里,梁霄所说种种不过是在狡辩。事情没有发生,这种大话谁都会说。 但若祸到临头,梁霄一定会后悔没有听自己的话。 “你只是仗着皇上的恩宠而已,但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护身符,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陆凌枫半是威胁半是提醒。 梁霄一直被他当做是最合适的盟友,虽然梁霄至今没有点头,但陆凌枫从来没有真正的放弃。 而且陆凌枫很清楚,若是有梁霄助阵,那么他的计划事半功倍。 可是如今梁霄的表现却让陆凌枫很失望。 “信不信由你,我有十成把握,皇上知道后一定会恼怒不已!”陆凌枫直接对梁霄下说了狠话。 梁霄根本不为所动,“我只求无愧于心而已。”梁霄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可是这句话包含多少意义,陆凌枫不会不知道。 陆凌枫倒吸一口气,讳莫如深地看着梁霄,“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要放弃?” 他问过之后,也知道梁霄会是什么答案。 事已至此,陆凌枫反倒轻松几分。 “在来找你之前,我和徐若瑾聊了一会儿。”陆凌枫主动交代。 梁霄一听,凌厉的视线扫过陆凌枫。 “说得认真一点,我是和她吵了几句,但我绝对没占到便宜!”陆凌枫见梁霄眼神不善,就立刻撇清自己。 梁霄定定地看着陆凌枫,片刻后才说了一句,“我知道。” 陆凌枫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放心地移开视线。 “徐少卿在我手上,是司徒男送来的。” 梁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上终于稍稍有了点反应。 他早就料到司徒男不会轻易处置徐少卿,却没想到他会把人丢给陆凌枫。 “司徒男用徐少卿做见面礼,倒也算是花了心思。”陆凌枫对梁霄的反应很满意。 梁霄难得地点头,“要与你联合,不下点本钱怎么够?” 陆凌枫眉毛一挑,“他主动示好是要与我联合不差。不过我更想知道,他为何觉得我是可以联合之人?” 梁霄不答。 “其实他有什么目的,你应该很清楚。”陆凌枫主动出击,直接把问题甩给梁霄。 梁霄仍是不答,但又不赶陆凌枫走,就这么耗着。 陆凌枫早料到梁霄会是这种反应,“他要背离朝霞公主,总要给自己找个下家。” 梁霄听后却是笑了。 陆凌枫眉头拧在一块,“你笑什么?难道你就要看着我与司徒男联合一起算计朝霞公主?这可不是简单的算计,恐怕要用性命做代价。” 陆凌枫不是吓唬梁霄,他能猜到司徒男那点心思。被一个妇人命令这么多年,终于厌烦想要除之而后快。 只是朝霞公主和徐若瑾的这层关系,陆凌枫不信梁霄还能继续无动于衷。 但事情就是这么出乎陆凌枫的意料。 梁霄嘴角的笑意未消,对陆凌枫道:“你要怎么做,我有何权力过问?” “你!”陆凌枫被噎,瞪着梁霄说不出话来。 梁霄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不和你说他,姜中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陆凌枫怒气冲冲道。 “你不是已经有办法了么?”梁霄反问。 “我哪里来的办法?!” 梁霄耸肩不答。 陆凌枫深吸一口气,“姜中方定是接了夜微澜的命令,二人打算来个里应外合!” 无论陆凌枫说什么,梁霄都用沉默应对。 陆凌枫也已经习惯,若是这时梁霄突然开口他反而要不适应。 说了这么多,陆凌枫只想说明一件事。 “夜微澜也该老实老实了。” 这句话才是陆凌枫的重点。 夜微澜的嚣张众人有目共睹。不说别的,但就是姜中方回攻京都,夜微澜就没什么可说。 即便梁霄不说话,陆凌枫也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阻拦姜中方。 不然的话,姜中方一旦成功,那整个大魏都会落入夜微澜的手中。这对陆凌枫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 陆凌枫心中最合适的人选从来都是梁霄,除了梁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包括当今圣上夜微言。 只是现在摆在陆凌枫面前的难题也不少,夜微澜诡计多端,稍有差池就会被卷入其中。 “都什么时候了,你不会还打算一直待在这种地方吧?”陆凌枫说着鄙夷地扫量了一圈周围。 郡主府的环境的确不错,可是用来躲躲藏藏未免就本末倒置。 但是想要劝说梁霄又谈何容易? 陆凌枫略一沉思,心里有了想法。他向前一步走到梁霄身侧,“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与我何干?”梁霄再次反问。 陆凌枫早有准备,“若是夜微澜对你和郡主府不利怎么办?”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万一这都是司徒男设下的骗局,那陆凌枫和梁霄迟早都会中招。 如果不然,陆凌枫自然也可松一口气。 “你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梁霄不以为意道。 陆凌枫早料到梁霄会这么说,“你这么厉害,为何没有保护好你三姐?” 他说这句话也冒着很大的风险,因为梁芳茹和梁霄的关系摆在那里,如此不管不顾地提起,若是梁霄发起脾气来,可就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果然,梁霄听到陆凌枫的话,周身的气势都随之一变。 梁霄冷冷地看着陆凌枫,“你说什么?” 只不过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陆凌枫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即便如此,陆凌枫仍是硬着头皮道:“我说错了么?” 陆凌枫说完,不等梁霄回答就马上开口接道:“你该发脾气对付的人不是我!是夜微澜!” 第2179章 气愤 梁霄仍是冷眼看着陆凌枫。 “是他害死你三姐,不是我!你现在该做的就是找夜微澜算账,懂吗!” 陆凌枫怕梁霄和自己动手,先把话都解释明白。 虽说自己的功夫不差,但要是和梁霄对上,他还真没什么胜算。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如何报仇不用你教。”梁霄冷着一张脸,把陆凌枫的话还给他。 陆凌枫看梁霄没有动手的意思,先是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沉默半晌后才说道:“我这么说也是替你抱不平。” 梁霄不屑地看了陆凌枫一眼。 “夜微澜那么对你三姐,你还不让他偿命你等什么呢?姜中方眼看就要到达京都,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陆凌枫继续鼓动梁霄。 但是无论陆凌枫说什么,梁霄就是不松口也不点头。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现在都什么也不说也不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凌枫也有点着急,姜中方眼看就要回攻京都,到时说什么都晚了! 可偏偏梁霄还是像没事儿人似的?! 就在郡主府内待着,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陆凌枫心里那股恨其不争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了。 “再这么下去,你迟早要自食其果!到时你后悔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陆凌枫气愤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陆凌枫在梁霄这里不是第一次碰壁,但这一次绝对算得上是最让他心寒的一次。 他更愿意相信梁霄早已有了周全的计划,只是不能与自己说而已。 可是现如今,陆凌枫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既然梁霄不肯帮自己,陆凌枫索性也不再多做纠缠,快步离开了郡主府。 陆凌枫走后,梁三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四爷,人已经出府。” 梁霄没有反应,而是站起身走到门外。 他脚步不停,直到徐若瑾的小院外。 徐若瑾被陆凌枫气得不轻,这会儿还在闭目养神。不过还好,她的气也消了大半。 这其实也是徐若瑾自己的功劳,她脑子里反复想着朝霞公主和陆凌枫的话。 原本徐若瑾以为自己的脑子会越来越乱,但没想到她却想到一些以前不曾想过的事。 “郡主!四爷来了!” 红杏声音传进徐若瑾的耳朵里。 徐若瑾的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才扭头去看。 看到梁霄的身影,徐若瑾安心了很多,嘴角不自觉上扬,“你来了。” 梁霄“嗯”了一声走上前。 红杏识趣地退出去,还不忘把门关好。 从梁霄来,红杏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她正愁着不知怎么安慰徐若瑾,这么巧人就出现。 梁霄坐在徐若瑾身侧,“还生气?” 徐若瑾摇摇头,“没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陆凌枫已经走了。”梁霄主动道。 徐若瑾有几分惊讶,“这么快?你答应他的要求了?” 梁霄摇头。 “那他怎么……”徐若瑾看陆凌枫那劲头,还不得和梁霄说个三天三夜才罢休。 梁霄也许是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笑道:“想什么呢?” “他有那么好打发?你怎么做到的?”徐若瑾追问道。 第2180章 权力 梁霄倒不觉得拒绝陆凌枫有什么难,“他说了很多,我也没怎么说话,他就走了。” “这么简单?”徐若瑾难以置信,这不像是陆凌枫的做派。 梁霄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 徐若瑾心中疑虑没有完全打消,但看梁霄认真的表情,她也只好信他的话。 “他有没有和你提起少卿?”徐若瑾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说了。” 徐若瑾等着听梁霄的下文,但梁霄却不再开口。 “还有呢?”徐若瑾忍不住追问道。 梁霄纳闷,“还有什么?” “让他把少卿交出来啊,留在他府上算怎么回事?”徐若瑾不解,这种事还用她说吗? 梁霄了然地点头,但却没有同意,“我觉得留在他那没什么问题。” “啊?”徐若瑾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理由呢?” “郡主府已是众矢之的,徐少卿只是一个孩子,跟着我们诸多不便,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一定又要自责。”梁霄娓娓道来。 徐若瑾稍稍冷静,“但也不能把少卿留在陆凌枫身边,我信不过他。” 她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不等梁霄回答,徐若瑾又道:“不仅如此,万一他用少卿来威胁你怎么办?” 她的话不是没有可能,陆凌枫一心想要梁霄与他一同造反,但梁霄就是不点头。 如今有了徐少卿这么好的把柄在手,徐若瑾不信陆凌枫会不加以利用。 出乎徐若瑾的意料,梁霄却是点了点头,道:“他已经威胁过了。” “什么!”徐若瑾再次被惊讶,但这毕竟她意料之中的事,“然后呢?” “我拒绝了,他也没再提。”梁霄不紧不慢道。 “……” 一时间,徐若瑾也不知该在脸上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梁霄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徐若瑾只能这么和自己说。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纠结,“陆凌枫一定会好好对待徐少卿,就算是作为筹码,他也不会怠慢。” 梁霄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徐少卿那么小的孩子,徐若瑾难免会忧心忡忡。 “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让人把徐少卿带回府。”这对梁霄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 徐若瑾有点动心,但即将点头的瞬间她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你说得对,郡主府不一定有陆府安全。” 现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郡主府,目的不言自明。 若是此时被他们知道徐少卿还活着,难免不会横生事端。 “好,就按你说的做。”徐若瑾郑重地点头。 梁霄对徐若瑾的回答并不意外,“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徐少卿很快就会回到他该在的地方。” “希望如此吧……”徐若瑾感慨道。 虽然结果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但不管怎么说,徐少卿的问题算是告一段落。 “陆凌枫这次又有什么新的缘由?”徐若瑾已经了解了陆凌枫的套路。 梁霄笑了笑,“和之前大同小异。” 徐若瑾提起陆凌枫是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自己有本事就去拼,为何总是想着拖你下水?” 其实不用梁霄回答,徐若瑾也知道答案。 梁霄笑而不语。 “他没说别的?我看他今日借着由头来,以为会说些新鲜的。”徐若瑾颇有些不屑。 梁霄就把陆凌枫和他说的拣关键的告诉了徐若瑾。 “姜中方回攻京都?!什么时候的事!”徐若瑾大惊。 “大约明日就会到城外,只要夜微澜一声令下,他就会杀进皇宫。” 如此惊心动魄之词却被梁霄无比淡定地说出口,徐若瑾都有点恍惚,不知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淡定,但徐若瑾看得出来,梁霄的眼底有着平时轻易无法看到的严肃。 恐怕这次的事不仅是真的,而且也很棘手。 徐若瑾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皇上那边还是一无所知?” 梁霄点头。 “你可有法子?”徐若瑾知道梁霄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一定还有转机。 梁霄沉思片刻,“有是有,但现在还未有定数,一切都要看明日。” 徐若瑾听得有点糊涂,但直觉告诉她此事非同小可。这可能是梁霄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有了梁霄的话,徐若瑾反而放松些许。 既然梁霄都说了要等到明天,那徐若瑾也无需着急,不然就是添乱。 “姜中方哪里来的胆子?他如今已经身居要职,堂堂大魏将军,还有什么不满意?” 徐若瑾百思不得其解。 梁霄却看得更透,“人的贪欲无限,他想要得更多,这是人之常情。将军又如何,他照样要听命于别人。” 徐若瑾突然间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姜中方和夜微澜也不是一条心,他想跨过夜微澜直接当皇帝?! 徐若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嘴巴张大半天都忘了闭上。 梁霄看徐若瑾的神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姜中方是否存了这样的心思,明日便知。” 徐若瑾的心狂跳不已,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那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好?为何人人都要争上一争?”徐若瑾只觉得费解。 为了那么一个忧心的位置,值得拼上性命吗? “你不在乎,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权力的滋味,对某些人来说总有致命的吸引力。”梁霄简单的一句话就给了徐若瑾解释。 徐若瑾闻言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她知道世上其他人不可能与自己的想法一样。 她将权力视若草芥,可在别人眼中那就是命一样的东西。 若非如此,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加入到争夺中,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每个人的理想不同,但这不应该建立在损失其他人的幸福之上,否则就是从残暴,是不能被徐若瑾接受的。 “他们为了权力争斗不休,苦的却是天下的老百姓。”徐若瑾情不自禁感慨道。 梁霄神情也严峻了几分,“我会尽我所能阻止这一切。” 第2181章 商议 “陆凌枫就那么走了?”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陆凌枫如此大费周章,这样就满足了? 梁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答道:“他接下来会对付夜微澜。” 这个消息让徐若瑾微微有几分惊讶,但她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一个人的力量如何与夜微澜斗?夜微澜看起来单薄无依,但他背后可是有姜中方的千军万马。 虽然徐若瑾没有直说,但她的神情已经十分明显。 梁霄对此却没有多少关心,“陆凌枫的心思,还用怀疑么?” 徐若瑾恍然,梁霄说得对,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陆凌枫。 陆凌枫无论何时都会一样淡定,仿佛所有事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这次非同小可,恐怕陆凌枫也要掂量一下。”徐若瑾深思道。 梁霄却有别的想法,“正好趁这次机会看看陆凌枫到底有多少能耐。” “他心思深沉,会在这一次暴露实力么?”徐若瑾也有担忧。 这不是徐若瑾多想,之前在京郊别院,那么危急的情况下,照样没有逼出陆凌枫全部实力。 这一次,恐怕也很难。 梁霄当然也想到了,“就看陆凌枫想要什么结果。若是一劳永逸,那自然要把老底都翻出来。” 徐若瑾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摇头,“不会。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他不会轻举妄动。” 的确如此,陆凌枫一旦交出老底,需要对付的就不只是夜微澜,还有夜微言的皇室。 陆凌枫哪怕再有能耐,也无法应对。更别说梁霄还与他站在对立面。 但陆凌枫这一步会这么走,徐若瑾一时还真想不透。 陆凌枫离开郡主府之后就回了陆府。 跟着马车晃了一路,陆凌枫也早已冷静下来。 老掌柜的也早早在陆府门外候着,远远看到陆凌枫的马车回来,老掌柜松了口气立刻迎了上去。 “少爷,您可回来了,快进去歇歇。”老掌柜张罗着下人赶快忙起来。 陆凌枫一言不发放,大步跨进陆府。 老掌柜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八成是外面碰了钉子,不然不会黑着一张脸。 老掌柜这么多年照顾陆凌枫长大,早已不是一般的奴才可比。所以他进了陆府就迫不及待地打听起来。 先是去问车夫还有和陆凌枫一块出行的下人。 问了一圈之后老掌柜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老掌柜寻思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去打扰陆凌枫。 陆凌枫如今就靠自己一人,要做的事太多,一人恐怕力有不逮。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冒出过放弃的念头。 既然梁霄不肯合作,就要另想办法。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眼下如何解决明日的大麻烦,才是重中之重。 而此时,皇家馆驿。 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趁着夜深人静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馆驿后门。 片刻后,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披着黑衣的人,低着头闪身进了后院。 此人正是昨日告病在家休息未去皇后葬礼的左相。 他深夜冒着性命之忧前来找夜微澜,就是为了明日的大事。 左相进入馆驿后,车夫随即驾着马车消失在小巷内。 一切就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好像马车从未出现,而下车的人是谁,也没有人看到。 进入馆驿之后,左相才松了口气,把身上的黑袍解下,露出本来的样貌。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郭公公,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若不是因为事关重大,左相也不会以身犯险,在如此危急的日子亲自登门而来。 可如今时间紧张,左相不得不出此下策。 与明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不同,今日整个京都城都沉浸在安静祥和之中。 这是左相最希望的,出了这馆驿就是一片平和,谁都不知道他们在酝酿多大的阴谋。 想到这里,左相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狡诈的光芒。 接下里该怎么做,还是要看夜微澜的意思。 他们如今还差一个由头,不然就是“师出无名”。骤然发动宫变,对他们日后在京都立足没有多少好处。 正想着的工夫,郭公公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王爷,左相大人到了。” 书房内轻应了一声,左相得了令就谨慎地推开门。 “王爷。”左相行礼。 夜微澜并未抬头,“你来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王爷请放心,臣一路都十分小心,为了掩人耳目还在街上多转了几圈。”左相道。 夜微澜没再说什么,而是问道:“知道本王叫你来的缘由吗?” “臣不敢随意揣测,还望王爷示下。”左相眼珠子一转,谨慎作答。 夜微澜这次没有卖关子,直说道:“本王说过,姜中方最晚明日就会到京都城外,就等本王一声令下。宫内可还有要担心的?” 左相顿了顿,“这几日早朝,臣未发现有何不妥。” “陆凌枫呢?”夜微澜突地问道。 左相不解夜微澜为何会提起此人,但仍是老老实实回答,“臣一时还无法摸透他的心思。” “他得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总要有所作为。”夜微澜说道。 左相反应过来,“王爷是担心此人会破坏您的计划?” 夜微澜不答。 左相却觉得此事根本无需担心,是夜微澜惊弓之鸟想太多,“王爷您大可放心,他才刚坐上这位置,量他也掀不起风浪。” 与左相的自信不同,夜微澜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冷哼一声,“陆凌枫之前可是坏了我不少事。若不是他,伊莲也不会逃脱。” 因为夜微澜的提醒,左相也霎时回想起来。 这陆凌枫虽然不怎么出头,但琐碎的事还真是做了不少。 左相的眉头微皱,“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左相以为夜微澜要在这个档口对陆凌枫下手。 现在可是关键时期,任何一点错漏都不能有,除掉陆凌枫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夜微澜和左相此时已经不能容许有半点闪失。 可若是还要分心去对付陆凌枫,极有可能是舍本逐末,根本得不偿失。 万一陆凌枫难缠,那就更是不值。 第2182章 取命 可是话又说回来,对陆凌枫这种潜在的危险置之不理的话,也难保他会不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所以左相也很是纠结,到底该如何处置陆凌枫。 左相抬头去看夜微澜,夜微澜迟迟未有答复。 片刻后,左相耐不住先开了口:“要不臣派人去陆府盯着便是,他一个刚上任的兵部侍郎,能有多少能耐?” 夜微澜却不同意,“你未免太小看他。” 左相一愣,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还记得京郊别院么?”夜微澜给左相一点提示。 左相不解,但仍是愣愣地点头,“朝霞公主派了不少刺客,但还是大败。” “本王的人去查,最近才得回的消息,当时陆凌枫也在。”夜微澜不疾不徐道。 左相听后很是惊讶,“陆凌枫?他为何会在那?” 他知道陆凌枫和梁霄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没想到陆凌枫当时也在。 夜微澜没有回答,因为他派去查的人还没有结果。 “总之京郊别院的事,肯定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们应该小看么?” 夜微澜嘴角带着笑意问道。 左相哑口无言,任何变数都有可能是大麻烦,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但这一次,左相却觉得是夜微澜多虑了。陆凌枫没有背景,手上也没有多大权力,这种人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京郊别院,原因可能有很多,说不定他只是因为梁霄而凑巧出现,然后侥幸捡回一条命而已。 “王爷,臣以为,现在最该担心的不应该是陆凌枫。”左相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想劝夜微澜以大局为重,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一个小小的陆凌枫身上。 夜微澜的心思也难得地有些乱。 要是换做平时,夜微澜自问不会如此在意陆凌枫这样不值一提的人,可现在,他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人。 好像越是不起眼的人,就越是会在最后关头成为转机。 夜微澜不想让自己多年来的筹划打了水漂,所以他一定要把所有变数都计算在内。 可是夜微澜心里很明白,左相说得不无道理。一个陆凌枫的确不值得他在这里大动干戈。 “陆凌枫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夜微澜点头。 左相也舒了口气,“王爷请放心。” 接着夜微澜又和左相提起朝中几位大臣的名字,左相都默默将人记了下来。 “这些人,事成之后,一个不留。”夜微澜无比淡定地说出这几个字,瞬间就决定了一群人的生死。 左相早有准备,这会儿听到夜微澜点名的那几个高官权臣,一点也不意外。 “臣明白。”左相应下来。 夜微澜已经想过不止一次,如今这朝堂之中,他能留下继续用的有多少。 之前夜微澜回京的确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但他们之中有一部分已经被夜微言用各种理由拔除。 若非如此,夜微澜也不可能知道夜微言已经开始针对自己。 说完这些琐碎事情,终于到了正题。 从走进书房的瞬间,左相就一直在惦记明日动手的事。眼看时机已到,左相主动开口道: “王爷,臣斗胆,明日的计划是否已定?” “嗯。” 左相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夜微澜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只提到了姜中方。 也就是说……左相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夜微澜难不成只靠姜中方的军队,就要把皇城攻下来,改朝换代?! 左相怕自己的想法成真,就立刻追问夜微澜道:“王爷,您是否还在宫内安插了内应?” 夜微澜却是不屑地给了左相一个白眼,“难道一个姜中方还不够么?更何况,本王不是还在宫内么?” 左相被夜微澜自信的说词顶得哑口无言。 若是真如夜微澜所说,左相实在无法完全信服。 眼看夜微澜心意已决,左相还不死心,“王爷,臣有提议,还望王爷可以考虑一下。” 夜微澜没有说话。 左相忙道:“臣以为,您可以与宫内的朝霞公主里应外合。这朝霞公主和王爷的目的从来都是一样的,她一定会答应。” “一样?”夜微澜打断左相的话,嘲讽道。 左相冷汗直流,不知自己何处说错了。 “她是想要把夜微言拉下马没错,但她可没打算把本王扶上去。”夜微澜一句话就断了左相的念想。 左相动了动嘴想要反驳,但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闭嘴。 “本王念在父亲的面子上,对这毒妇言听计从,但这不是她得寸进尺的理由。”夜微澜好笑地看着左相说道。 “既然如此,本王为何还要替她办事?她只不过是为了复仇,本王才是要夺回本该属于本王的东西!”夜微澜眼神凶狠,显然是积怨已深。 左相此时无比后悔,为何偏偏要主动提起朝霞公主。 “本王不仅不会再听她的命令,还要从她那里讨点东西回来。”夜微澜嘴角一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左相只不过是瞥了一眼,就吓得身体发抖。 “王爷,您的意思是?” “本王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皇宫内不乱,本王怎么能带兵杀进去呢?”夜微澜眼角上扬,说话时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 左相这下更加不解,但他几乎本能觉得害怕,恐怕夜微澜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大吃一惊。 果然不出左相所料,夜微澜笑容更甚,道:“就用朝霞公主的命来当明日的由头罢!” 左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道:“王爷,您是说……” 话还没说完,左相突然顿悟,眼睛不自觉瞪大,满脸的惊讶,甚至是惊恐。 “王爷!此事不妥!” 左相想也不想就开口反对,“这一举动着实不妥啊王爷!” 夜微澜早已料到左相会是这般反应,他连理都不理,继续自己方才的话说道:“朝霞公主必须死,她当年不是推举我父王做皇位失败?如今说是提携于我,帮助于我,只有她死了,才算是帮了我的大忙,她会乐意奉献出她那条命的。” 第2183章 不妥 左相面露难色,显然不想同意。 “我们也算是帮她报了仇,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夜微澜理由充足。 反正朝霞公主的目的就是要让夜微言死,把皇位还给本该继承它的人手里。 夜微澜为此利用一下朝霞公主,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左相被夜微澜的歪理震惊了! 可是如今他骑虎难下,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且夜微澜已经做了决定,左相更是无法左右。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二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左相先妥协。 这个时候如果继续反对,恐怕连书房的门都出不去。 “王爷,您打算怎么做?”左相硬着头皮问道。 夜微澜对左相的表现还算满意,微微一笑道:“反正也是死,还不如让她死的有价值一点,你觉得呢?” 左相肩膀一抖,“王爷所言甚是!” “本王打算,让皇上来当杀死朝霞公主的凶手。”夜微澜无比淡定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没有一丝犹豫。 “朝霞公主死后,必然会引发宫中惊变,人心不稳之时,就是本王进宫夺回皇位之时。” 夜微澜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龙椅的霸气模样。 左相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要朝霞公主一死,死无对证,夜微言就要背上弑亲的罪名。如此一来,夜微澜就不算师出无名。 他万万没想到夜微澜居然如此大胆,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王爷,那由谁来办此事?一定要慎重才是。” 夜微澜的计划没有问题,谁来动手又是大问题,万一有什么差池,可就是功亏一篑的大事。 为此,夜微澜早有打算。 “司徒男。” 夜微澜说出这个名字,左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司徒、司徒族长?!他怎能担此重任?” 左相不信司徒男有这般本事。 若此时真的交给司徒男去办,左相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司徒男与朝霞公主交往甚密,可以说,朝霞公主最不会设防的人,就是司徒男。”夜微澜难得耐心地说道。 左相隐约猜到了一点夜微澜的心思。 “本王只需要司徒男乖乖地合作,至于动手的,另有其人。”夜微澜说着,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角落处的郭公公。 郭公公察觉到夜微澜的视线,头垂得更低,身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就算夜微澜不说,郭公公也会主动请缨。 之前在皇后的葬礼,郭公公被司徒男摆了一道,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郭公公一直在等机会,可以好好收拾司徒男一番。 夜微澜虽然还未定计划,但郭公公已是跃跃欲试。 左相明白过来,但还是隐隐有几分担心,毕竟要杀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在禁地多年的朝霞公主。 可是夜微澜没有给左相提意见的机会,立刻就吩咐下去,“给司徒男送信儿,告诉他动手。” 郭公公得了命令,眼神狠厉地点头应声,“奴才这就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司徒男的脸色。 郭公公走后,书房内就只有左相和夜微澜二人。 夜微澜细细在脑海里把明日的安排又走了一遍,目的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左相与夜微澜不同,如坐针毡一般,全身都不得劲。 可是夜微澜还没有发话,左相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走出一步。 左相也算是看明白了,夜微澜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叫自己来不过是知会一声罢了。 这样也好,不然明日出点什么事,自己一定逃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左相的冷汗流的更厉害,后背都湿了大半。 郭公公从皇家馆驿离开,一路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四周,稍有点不对劲他就立刻改变路线。 因此,郭公公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到司徒男的府门外。 郭公公觉得通禀只会浪费时间,索性趁人不备直接利落地翻身而入。 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至少司徒男没有闭门不见的机会。 司徒男此时正闲在府中。 只不过外表看起来清闲,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 徐少卿已经被他送到陆凌枫那里,他还指望和陆凌枫结成盟友,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徐少卿,就是司徒男用来示好的工具。 陆凌枫若是识相的话,今日也该有消息了才对,怎么迟迟不见人影,连个信儿都没有? 司徒男越想脑子越乱,但又不能亲自去问,能做的就是在家干耗着。 实在憋不住的司徒男叫来下人,“陆府还没有消息么?” 下人摇头,“没有。” 司徒男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他昨日去哪儿了?” “去了各府答谢。” “郡主府也去了?”司徒男来了点精神。 下人不明所以,点头,“是。” 司徒男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陆凌枫若是把徐少卿的事告知梁霄和徐若瑾,也算是司徒男卖了个好,没什么坏处。 “他在郡主府待了多久?”司徒男追问下人细节。 下人回忆了一下,正要回答,就被司徒男惊讶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进来的!” 下人被吓了一跳,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忙扭头去看,正对上郭公公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司徒男在看到郭公公的瞬间,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方才那一刹,司徒男的神情简直比见鬼还可怕。 郭公公微笑着上前两步,“司徒族长,别来无恙?” 司徒男激出一身冷汗,强装镇定道:“何时涪陵王的人也干起这种勾当,偷偷摸摸到人府上,不怕我捉你去见官么?” 其实是司徒男也知道说这么多是为了吓唬郭公公,他这会儿还惊魂未定。 但郭公公立刻就看穿了司徒男这点小心思,他笑道:“司徒族长一定知道奴才今日为何事而来,若是您想去府尹那里谈,奴才愿意奉陪。” 说完,郭公公倒是一副大度的模样,甚至还侧身主动要走到门口去。 “慢着!” 不出郭公公所料,他才迈出去半步,就被身后的司徒男火急火燎地叫住。 第2184章 再次 郭公公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司徒男那点小心眼根本不够看,还想跟王爷动心思?简直可笑。 但转身的瞬间,郭公公脸上重新换了笑容,静静地看向司徒男。 司徒男咽下心中的不甘,不知郭公公今日突然前来所为何事,他若是执意将人赶走难免要引起怀疑。 思前想后,司徒男也渐渐冷静下来,迎着郭公公的视线将下人打发走。 “你们都下去吧。” 屋内已经被吓傻的下人们如蒙大赦一连忙起身退出门外。 眨眼的工夫,就只有司徒男与郭公公对峙。 “可是王爷那边有了吩咐派你前来?” 总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司徒男干咳了两声,装作没事儿人似的主动开口道。 郭公公脸上笑容未变,看起来是谦恭有礼,只不过语气却有几分不善。 “司徒族长莫急,奴才有一事不解,倒是想让司徒族长答疑解惑一番。”郭公公不回答司徒男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 司徒男身上一凛,心跳如擂鼓,猜不透郭公公要问什么。 深深地看了郭公公一眼之后,司徒男还是隐忍了下来,“你说。” “方才奴才走到门口,听到下人与族长的对话。”郭公公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徒男的反应。 司徒男闻言身体一震,尽量维持着面上的沉着,但他略有些惊慌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 也许是怕被郭公公看出端倪,司徒男下意识避开了郭公公审视的视线。 郭公公略一皱眉,接着道:“司徒族长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司徒男喉结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下人说什么,还用得着向你汇报么?” 司徒男也不知道郭公公到底听到了多少。他自己很清楚,在郭公公出现之前,他和下人反复提起了陆凌枫。 这件事若是被郭公公知道,他一定会立刻回去通禀夜微澜。 司徒男想到这里,冷汗流了下来。 夜微澜向来猜忌心重,知晓此事,一定会怀疑到自己和陆凌枫的头上。万一被夜微澜知道,自己背着他和陆凌枫接触,恐怕会有大麻烦。 这不是司徒男想太多,而是实打实会发生的。 在郭公公没有挑明之前,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司徒族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然就叫方才那下人回来,仔细问问?”郭公公不紧不慢道。 司徒男眼睛眯起,“郭公公今日来难道没有别的事么?还是说纯粹来找茬?” 郭公公见司徒男不正面回应,反而更加怀疑,咬住不松口。 其实他之前说的话都是为了诈司徒男。 郭公公来得并不巧,因为他到门口的时候只来得及听到下人和司徒男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郭公公虽然怀疑,但对此却没有一点头绪。 司徒男到底对什么人如此在意? 郭公公的直觉告诉自己,必须让司徒男说实话。 因为这极有可能对王爷有用。 司徒男若是知道郭公公什么都没听到,一定会后悔自己因为莫须有的事说了这么多。 “你若是成心来我府上找茬,我没有办法,你想说什么都而已。总之我对王爷绝无二心。” 司徒男表明心志,忿恨地看了郭公公一眼不屑地移开视线。 表面看起来,司徒男坦坦荡荡。 但其实他心里已经忐忑的不像话,好几次都差点憋不住就说出实话。 就在司徒男纠结该怎么才能搪塞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郭公公的声音。 “原来如此,那奴才不问便是。”郭公公这次没有纠缠,直接说道。 反而是司徒男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但看郭公公微笑的模样,司徒男心中疑虑更深。但仍是装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移开了视线。 郭公公此次出来时间并不充裕,更不可能和司徒男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既然三番两次司徒男都不说实话,那郭公公索性就不再追问。但这不代表他会就这么算了。 待明日一过,郭公公自然会来找司徒男算账。 “其实今日来是奉了王爷之命,来让族长好好准备,明日还要劳烦您再次带路。” 郭公公直截了当地说道。尤其是“再次”二字,特意被郭公公加重了语气,意义再明显不过。 司徒男有点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司徒男没有拒绝的理由,他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而且这也是先前亲口答应过夜微澜的。 “你回去告诉王爷,明日你跟着我,我把你带进禁地,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司徒男把话和郭公公说清楚。 这毕竟是刺杀朝霞公主,如此重大之事,一旦出了差错,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司徒男总要为自己考虑,不然被拖下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郭公公见司徒男的态度还不错,就没再难为他。 “那奴才就告退了。”留下这一句话,郭公公转身就走。 等郭公公的声音彻底消失,司徒男才脱力似的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这时外面的下人听到动静也都慌忙进来看情况。 “族长!您这是怎么了?” 司徒男恍恍惚惚地坐着,脑袋里也是嗡嗡作响,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下人们也是急得团团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七嘴八舌地说着: “用不用去叫太医啊?” “我看也是,赶紧去叫太医来给族长看看吧!” …… 这时有人突然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们说刚才那公公是怎么进来的?” “谁知道啊!他会不会是鬼啊!” “瞎说什么呢!要是鬼的话,族长还和他说那么多,活腻歪了是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着郭公公的身份和目的。 这时司徒男渐渐清醒,摆摆手让叽叽喳喳的下人都下去。 下人们都听话地退下,留下司徒男一人在房间内。 司徒男已经有了顾虑,即便门关得好好的,他也怀疑郭公公会不会突然出现。 这下可好,司徒男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想想。 就算司徒男再怎么想,刺杀朝霞公主的事也已经板上钉钉。 第2185章 传话 司徒男明日的任务就是带着郭公公进宫去禁地,到时郭公公会怎么解决朝霞公主的命,就不归自己管了。 他也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 按理说,朝霞公主死后,对自己也是好处多多。至少他不用再对一个妇人惟命是从。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他根本没有理由不帮夜微澜除掉朝霞公主。 如今已经联合了陆凌枫,朝霞公主的命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但他与夜微澜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旦夜微澜想来个鱼死网破,自己同样得不偿失。 思前想后,司徒男仍是愁眉不展。他只希望郭公公把人毫无破绽地解决,然后夜微澜善后。 这么一来,也能轻松不少。 至于和陆凌枫交好,对司徒男来说是最合适的路子。 越是这么想,司徒男就越是纠结,到底该不该把刺杀朝霞公主的事告知陆凌枫? 这件事与陆凌枫说与不说,司徒男并不在意。司徒男只是想透过陆凌枫去看徐若瑾和梁霄的反应。 朝霞公主毕竟是徐若瑾的生母。若是朝霞公主真的死了,徐若瑾和梁霄会否知道真相?又会做出什么动作? 司徒男都不能确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司徒男必须假设梁霄知道这件事,他会如何做?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司徒男不得不承认,梁霄,他必须要顾忌。 可总不能亲自去郡主府见人?他只能先去找陆凌枫商量。 打定主意之后,司徒男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吩咐人备马,他也即刻启程。 司徒男有些话必须也和陆凌枫说清楚,至少在朝霞公主的事上,司徒男要问个清楚。 这会儿司徒男慢慢冷静下来,与方才郭公公在的时候简直不是一个人。 临要出门,司徒男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夜微澜突然着急会不会是遇到了麻烦? 难不成夜微澜是想用朝霞公主的死来掩饰什么? 突地,司徒男想到一桩大事。 “回来!我不用马车!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司徒男大声命令道。 现在到处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麻烦,若是亲自去陆府,多半会被发现。 还是派人送个信儿更稳妥。 马车按司徒男的吩咐重新回来,司徒男派去的人也立刻出发。 司徒男老老实实地等在府内。 这一次司徒男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方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不长眼地敢闯他的府门。 此时的陆凌枫则因为白日发生的事而闭目养神。 他今日出门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收获。当然这一切挫败的源头就是梁霄和徐若瑾。 若是他们应了自己的计划,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陆凌枫也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他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梁霄和徐若瑾是怎么想的,自己给出了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居然还可以淡定地否决。 陆凌枫很清楚梁霄的性子,就算是一言不发,但主意也是坚定得很。 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说服梁霄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还加了一个徐若瑾。 想起徐若瑾和梁霄,陆凌枫就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此时,老掌柜在门外求见。 陆凌枫收敛神情,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道:“何事?” “司徒族长派人来传话。”老掌柜恭敬道。 陆凌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露出了然的神情,“进来吧。” 第2186章 赴约 老掌柜应声而入,神情欲言又止。 陆凌枫疑惑,“怎么了?” “司徒族长派人来请您出去一叙。”老掌柜顿了顿又道:“说是有要紧事要和您商量。” 陆凌枫没有接话。 “爷,您真要去吗?”老掌柜有点担心。 陆凌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何不去?” 老掌柜答不上来,只说:“老奴也不知道,只是这司徒族长行事乖张,难以琢磨。” 司徒男昨日来陆府,把徐少卿丢下就走,也算是给陆府添了麻烦。 这下可好,还没等消停人又来,还要约陆凌枫出门。 老掌柜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但陆凌枫还是想知道司徒男这次是所为何事。 据他推算,姜中方明日即可到京都,司徒男在这时候约他出去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无论从什么角度,陆凌枫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应该去看看司徒男搞什么鬼,说不定能从他那得到点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这一切,若是不亲自去问个清楚,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陆凌枫就决定赴约。 老掌柜看陆凌枫的神情就明白了,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叹了口气。 陆凌枫起身朝门口方向走去,老掌柜默默跟上。 但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老掌柜一个不察差点撞上陆凌枫的后背。 “爷,怎么了?”老掌柜站稳后不解道。 陆凌枫却是面带沉思,垂眸思考半晌,手不自觉抚上下巴。 老掌柜想不明白,不出声地站在一旁。 片刻后,陆凌枫却是突然折返,不再出门。 老掌柜惊讶,忙上前,“您不出门了?” “嗯。”陆凌枫随口应了一声,接着说道:“你派人去郡主府,给梁霄传个信儿。” 老掌柜没来得及松口气,心再次被吊了起来,“爷,您说。” “告诉梁霄,司徒男约我出去见面。就把司徒男来的消息都说给梁霄。说完就回来,别的什么都不用管。”陆凌枫交代道。 老掌柜默默把陆凌枫说的话都记下来,边听边点头,“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陆凌枫摆摆手让人退下。 老掌柜走后,陆凌枫没有急着坐下,而是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细细思索着司徒男来寻自己的缘由。 司徒男之前用徐少卿来和自己示好,就已经猜到他的目的。 只不过有点纳闷,在这个多事之秋,司徒男为何会选择自己? 细想下来,陆凌枫也隐约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说白了,若不是自己成了新任的兵部侍郎,恐怕根本入不了司徒男的眼。 想到这里,陆凌枫的脸上露出几丝嘲讽。 他向来都是一个识趣的人,不然也不会派人去把司徒男的消息传给梁霄。 接下来就看梁霄会不会去见司徒男。 倒是要看看司徒男究竟要干什么。 老掌柜得了陆凌枫的吩咐之后,立刻亲自去了一趟郡主府。 这消息事关重大,老掌柜实在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从陆府到郡主府虽然不远,但老掌柜的心始终有些忐忑。越是靠近郡主府,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到郡主府大门,老掌柜才刚从马车下来没有多久,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梁霄的耳朵里。 老掌柜定然是带着陆凌枫的命令而来。 梁霄想起不久之前陆凌枫离开时候愤愤难平的模样,一时倒是也有点好奇。 就连一边的徐若瑾都很是好奇。 “陆凌枫怎么又派人来了?之前不是气的不行了吗?”徐若瑾猜测着陆凌枫的心思,“不会是又想到新招了吧?” 梁霄没有回答。 “如此着急派人前来,说不定真是大事。你去听听就好,什么都别答应。” 徐若瑾提醒梁霄道。 梁霄忍俊不禁,“你怎知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徐若瑾撇嘴,“这还用说么?他来找你还不就是为了那点破事。” 陆凌枫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穷追猛打的啰嗦鬼。 梁霄看着徐若瑾没好气的模样,更觉好笑,“他动机虽然不纯,不过去看看倒是无妨。” 徐若瑾只好抿着嘴不再开口。 梁霄和徐若瑾见到老掌柜,老掌柜立即行礼,“瑜郡主,梁左都督,老奴给二位请安。” 老掌柜的谦恭态度自然没得说。 就算徐若瑾再怎么看不惯陆凌枫,那也是她和陆凌枫之间的事,对上老掌柜的时候,徐若瑾的态度自然是大转弯。 “不必拘礼,怎么亲自来了?”徐若瑾道。 老掌柜忙道:“多谢郡主。” 梁霄则是看着老掌柜道:“可是你主子让你来传话?” “梁左都督英明,正是如此。”老掌柜说着就把司徒男的事和盘托出,按陆凌枫的吩咐都说给梁霄听。 徐若瑾在一旁听得也是眉头直皱,“司徒男?” 老掌柜垂首道:“正是。司徒族长约爷出去,说是有事要和爷商议。” 梁霄沉默。 徐若瑾面露疑惑,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徐少卿。 徐少卿是司徒男送到陆府的,这才一日的工夫,司徒男又要约陆凌枫见面,难不成是与徐少卿有关? 徐若瑾的面色越发严峻,脸色也不太好看。 无论从什么角度,徐若瑾都觉得司徒男没安好心。 徐若瑾现在甚至怀疑陆凌枫是否知道司徒男和朝霞公主的关系。 若是陆凌枫与司徒男结盟,就意味着陆凌枫以后也要为朝霞公主办事? 徐若瑾想到这里不自觉摇了摇头,排除了这种可能。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凌枫和朝霞公主的目的有些相似。但是朝霞公主的手腕,绝对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至于陆凌枫,徐若瑾则是还没有摸清他的心思,也猜不到他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这边徐若瑾还在纠结,那边梁霄却是应下来,“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们爷,这个约我替他去赴。” 有了梁霄的话,老掌柜没有多留,行过礼之后就匆匆离开。 看人离开,徐若瑾才惊讶地问梁霄道:“你怎么答应了?” “为何不答应?”梁霄反问道。 徐若瑾一时语塞,然后道:“司徒男要找的是陆凌枫,你何必去蹚浑水?” “水浑不浑还不一定。我不去怎么知道司徒男要搞什么花样?”梁霄认真地回道。 第2187章 排解 这么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但是徐若瑾还是无法收敛面上的担忧。 “司徒男定是与陆凌枫有所图谋。”徐若瑾信心十足地推测道。 梁霄摇头,“陆凌枫已经表明态度,他若是会答应司徒男的任何要求,断然不会派人来告知我。” 徐若瑾一想,也的确有些道理。 “说不定只是他的计谋,以退为进,让你放松警惕。”徐若瑾对陆凌枫实在无法往好处想。 梁霄看出徐若瑾对陆凌枫“积怨已深”,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真相如何,去会会司徒男便可知。”梁霄下结论。 徐若瑾想要反驳,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 而且徐若瑾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却让她不自觉心悸。 这么一想,由梁霄代替陆凌枫似乎是件好事。 终于说服自己,徐若瑾长舒了一口气,“你去吧,但千万小心。司徒男那人心术不正,不知会用什么阴损招数。” 之前那么多次正面交锋,司徒男是什么性格徐若瑾早就摸透。 “就怕他不用。”梁霄对此丝毫不在意,司徒男他更是没有放在眼里,“胆小如鼠,掀不起大浪来。” 明日就要有大事发生,事不宜迟,梁霄算了算时辰,与梁三交代几句之后就离开了郡主府。 梁霄走了,徐若瑾也觉得心里莫名一空,为了压抑这种感觉徐若瑾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细想了一下,脚步不停地去后院找蒋明霜聊天。 只有和人聊天才能分散徐若瑾的注意力,让她可以专注不胡思乱想。 蒋明霜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过来,看到她面上不自觉就挂上了笑容。 “你怎来了?”蒋明霜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塌边的位置,示意徐若瑾过去坐。 徐若瑾心中的阴霾顿时散开一半,笑意盈盈地走到蒋明霜身边坐下,靠在床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还是在你这里舒服!” 蒋明霜看着徐若瑾好像小孩儿似的动作,掩嘴轻笑,颇有几分无奈,“你现在这样子,叫外面的人看到了可不得了。” 徐若瑾满不在乎,“我管他们呢!” 蒋明霜陪着徐若瑾笑了一会儿,心里还有记挂着徐若瑾会不会是遇到了麻烦。 徐若瑾外表看起来嘻嘻哈哈,好像没心没肺,但蒋明霜知道这都是表面,徐若瑾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细腻。 正因为如此,蒋明霜才会担心。 也许是看出蒋明霜眼里的担忧,徐若瑾温暖一笑,轻轻把手覆在蒋明霜的手上,“放心,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想你们母子,所以过来看看。” 蒋明霜定定地盯着徐若瑾看了一会儿。 徐若瑾大喇喇地任凭蒋明霜看,摊着手一本正经可怜兮兮的模样,逗得蒋明霜忍俊不禁。 “说起来,我在你这儿也待了不少日子。”蒋明霜笑完感慨了一句。 徐若瑾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不行。” 这下蒋明霜懵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徐若瑾这两个字是从何说起? 不等蒋明霜追问,徐若瑾就自己补充道:“你不是要走么?我不准。” 蒋明霜看着一脸认真的徐若瑾哭笑不得,“我何时说我要走了?” 徐若瑾愣了一下,接着道:“你不走?” 这次换蒋明霜犹豫了,她想了想道:“走是要走的,只不过还没有定下时间。” “那就是了。”徐若瑾鼓着腮看蒋明霜,“你才在我这儿待几天?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蒋明霜略有些无奈,正要开口解释,就被徐若瑾再次打断,而且是斩钉截铁地,“是不是严弘文的意思?” “不是不是,真不是!”蒋明霜无可奈何连忙否认。再这么下去,恐怕徐若瑾就要把严弘文叫来大骂一顿。 徐若瑾狐疑地看着蒋明霜,“真不是?” “真不是!”蒋明霜郑重承诺。 徐若瑾原本严肃的神情这才稍稍缓和一些,“那你为何要走?” 蒋明霜越发无奈,“我没说过要走,我只是提了一句,在这里叨扰你好些日子了。” “呆得久怕什么?还怕严弘文把你忘了?重色轻友呀你!”徐若瑾故意逗着蒋明霜。 蒋明霜嗔怪的斥着她,“就会胡说!” 也许是蒋明霜和徐若瑾的笑声吵到了孩子,原本在一旁睡熟的小宝贝也蹬胳膊蹬腿,哼哼唧唧起来。 蒋明霜和徐若瑾同时收声,悄悄地凑上去看小家伙。 只见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此时乌黑的大眼珠正在眼眶里转着,看什么都充满好奇。 徐若瑾悄悄走到近前,轻轻地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低声地哄着。 蒋明霜看着徐若瑾的动作,嘴角就一直是上扬的。 “你放心在这里待着,反正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做,这边至少还有我和云贵人陪你聊天。”徐若瑾“诱惑”蒋明霜道。 蒋明霜看穿徐若瑾的心思,只是笑没有回答。 “熙云公主有时间也会过来看你,你们两个都在我这儿住着才好。”徐若瑾豪迈道。 “你还没说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蒋明霜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抱着小家伙,“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 蒋明霜对这话只信一半,“梁霄呢?” “他有事出门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你们。”徐若瑾实话实说。 蒋明霜闻言点点头,没再多说。 看着徐若瑾逗弄儿子,蒋明霜的心放下,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提起昨日的葬礼。 “……节哀顺变。”蒋明霜开口道。 徐若瑾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反应过来蒋明霜是在说梁芳茹的事。 “我们昨日没去馆驿,听说去的人不多。三姐生前可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葬礼会来得这么突然。”徐若瑾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接着又道:“而且还如此萧条。” 蒋明霜此时能做的也只是叹息一声,劝徐若瑾看开一点,“人各有命,她……也真是不容易。” 第2188章 安抚 “我应该早点发现她不对劲儿,说不定三姐也不会死。” 徐若瑾颇有些自责,“现在想想,颇有些后悔。” 蒋明霜听云贵人说起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很清楚这件事不关徐若瑾的事。 “你已经做得足够了,这不能怪你,怪就只怪她陷得太深,被表象蒙蔽了双眼。”蒋明霜安慰徐若瑾,“当局者迷。” 徐若瑾也很明白,只是她还是不能完全撇开自己的干系。 因为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就算是死缠烂打,徐若瑾也该拉着梁芳茹说个明白才对。 有时候不一定非要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悔悟。 可那时候被梁芳茹三番两次地中伤之后,她也彻底的死心了。 后来和梁芳茹形同陌路,二人在中林县时的小情意彻底的被抹杀干净。 徐若瑾做梦也想不到,以后再想要叫一声“三姐”,就只能在梁芳茹的牌位前。 “你正好想反了。”蒋明霜很清醒,义正言辞地纠正徐若瑾的说法。 徐若瑾愣了一下,抬头去看蒋明霜。 “应该是她觉得对不起你才对,若是她早一点听你的意见,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蒋明霜冷静地分析着,“她在死之前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她很后悔,而且感谢你曾经那么想要帮她。” 徐若瑾被蒋明霜难得的表现惊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蒋明霜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纳闷地摸了摸脸,“怎么了?” “没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我刚认识你那会儿。”徐若瑾眼前的蒋明霜和脑海里的回忆重叠在一起。 蒋明霜闻言面颊一红,“你总是拿我开玩笑。” “我对天发誓,没有。”徐若瑾忙道。 蒋明霜知道徐若瑾是故意逗自己,嘴角笑容扩大了几分。 “明霜,谢谢你。”徐若瑾很是真挚地说道。 这下反而是蒋明霜不好意思,“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在中林县我也算是与王妃有几面之缘,多少了解一点,但不算深。” 徐若瑾点头。 “所以你听我的,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而且王妃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和梁霄。”蒋明霜停顿片刻,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真正害她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徐若瑾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你说得对,我该做的是让那个害她的人付出代价,而不是在这里纠结过去。” 蒋明霜认真地点头。 徐若瑾和梁芳茹之间的过往,蒋明霜虽然没有事无巨细都了解,但就算是只言片语也能联想到前因后果。 徐若瑾是什么性子,与她相处过的人都再清楚不过。 至于梁芳茹,被所谓的关心与宠爱蒙蔽双眼,做了那么多错事却不自知,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给徐若瑾和梁霄造成不可挽回的麻烦。 若是同样的事发生在蒋明霜身上,她只需要一次就会彻底断绝和梁芳茹的往来。 可是徐若瑾还是给了梁芳茹机会,不止一次。 直到梁芳茹彻底伤了徐若瑾的心,徐若瑾才忍痛与其划清了界限。 蒋明霜一点也不怀疑,只要梁芳茹遇到困难向徐若瑾求助,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帮她。 可惜,梁芳茹最后时刻醒悟,却已经没有机会。 蒋明霜的安慰对徐若瑾来说益处良多。 自从梁芳茹去世之后,徐若瑾的心里一直多多少少有个疙瘩。 虽然梁霄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也好好地安慰过,但徐若瑾偶尔想起还是会忍不住有点惆怅。 蒋明霜虽然对事情的始末了解不深,但她说的话却与真相没有多少偏差。 梁芳茹后来的心思,伊莲全都告诉了徐若瑾。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若瑾才会将此事记挂在心,直到现在都无法轻易释怀。 若是梁芳茹一直都是那样“执迷不悟”,或许徐若瑾接受起来也不像这么困难。 只是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的梁芳茹,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徐若瑾知道在旁人眼中,很多人羡慕云贵人和蒋明霜,因为她们有自己这么有义气有担当的朋友。 可是只有徐若瑾自己知道,她更加感谢蒋明霜和云贵人愿意和自己成为朋友。 徐若瑾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的生命中没有了她们,会有多孤单。 也就没有人会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安抚,开导。 正因为如此,徐若瑾才想拼了命地对她们好,想让她们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云贵人已经可以按她自己的想法去过日子,接下来只要蒋明霜也慢慢变得开朗,那么徐若瑾的心愿就算是完成了。 *** 梁霄依时赴约,地点是司徒男定的,就在城内一处破庙内。 这倒是司徒男一贯的作风。 地点由他来定,的确省去不少麻烦,而且对司徒男这样胆小惜命的人来说,越是他熟悉的地方越是有利。 所以即便梁霄还未到约定之地,就已经将司徒男的心思猜得透彻。 那破庙只怕已经被司徒男的人团团围住,只要稍有不对劲,便会群起而攻之。 对此梁霄并不怎么在意,司徒男的手下没什么能耐,就像他们之的主子。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司徒男安插那么多人无非是给自己壮胆,真要给他机会,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梁霄只身前往,反而有点看不起司徒男的意味。 司徒男这会儿则正在破庙内焦急地守着,他坐立难安,来来回回地转圈。 如梁霄所料,司徒男的确带了不少人来,在破庙里里外外都布置好。 面上看,司徒男身边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名手下,但躲在暗处埋伏的远不止这些。 司徒男为了与陆凌枫的这次会面可是煞费苦心。 虽说司徒男已经在心里认为自己和陆凌枫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他生性多疑,还是不能完全信任陆凌枫。 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小命搭上,离稳坐族长之位可就只有一步之遥。 “人还没来吗?”司徒男等得有点不耐烦。 手下面露难色,回道:“还未见人来……” “啧!”司徒男不等人说完就厌烦地发出一声,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转了转。 第2189章 震惊 不只是司徒男,躲在暗处的众人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辰了?预定的时间过了吧?”司徒男开腔。 立马有下人回道:“已经过了一炷香……” “真是岂有此理!陆凌枫到底搞什么把戏!”司徒男气愤不已。 他自觉是好心好意来给陆凌枫提个醒,结果陆凌枫居然和他玩这一套? 手下不明所以,但他们也知道这时候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不然很容易就被波及。 司徒男越想越气,更是后悔自己像个傻子似的等了这么久。 手下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任由司徒男大发雷霆。 司徒男又是羞愤又是气恼。 他越想越后悔,自己不仅没从陆凌枫那里占到一点便宜,反而还把手上的徐少卿送到了陆凌枫手里。 原以为与他能搭上线,结果却把自己晾着了? 司徒男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 沉不住气,早早将把柄扔出去,陆凌枫得了好处把自己甩了也是情理之中。 “族长,您消消气……”手下们看不下去,纷纷开口安抚道。 司徒男却根本听不进去,“消什么气?他就是故意耍老子,这个陆凌枫,我不会放过他!” 司徒男正气急败坏地骂着,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司徒族长如此有兴致,这么晚来拜神么?” 司徒男大惊,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猛地回头骤然睁大双眼。 “梁、梁霄?怎么是你!” 司徒男不自觉惊呼出声,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都哆哆嗦嗦。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梁霄高大的身体几乎把身后的月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而破庙的人根本看不清梁霄的面容,更无法从声音判断他的情绪。 “你们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人都进来了!”司徒男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转而把气都撒在了身后的手下身上。 手下也觉得冤,可是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梁霄如同黑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破庙门口。 可怕的是司徒男以及一群手下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若不是梁霄开口,他们还不知要何时才能注意到破庙内多了一个人。 司徒男更是细思恐极,他根本不知道梁霄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方才自言自语的话梁霄听到了多少。 但是司徒男最擅长的就是佯装淡定。 “原来是梁左都督大驾光临,先别说我,您这么晚了来这破庙是所为何事?” 司徒男把问题丢回给梁霄。 梁霄在破庙门口站了片刻,抬脚走了进来。 司徒男看到梁霄的动作,身体不自觉后倾了半分。 梁霄在司徒男面前站定,似笑非笑道:“司徒族长以为如何?” 司徒男被梁霄的话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到现在都无法完全平静,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此等陆凌枫,来的人居然会是梁霄!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司徒男百思不得其解。 梁霄既然在这儿,那陆凌枫呢? 也许是司徒男的脸色过于精彩,梁霄轻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好心地解释道:“陆凌枫不会来了。司徒族长若是不介意的话,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 司徒男惊骇无比,瞪大双眼看着梁霄。 梁霄看起来是一个人来的。但司徒男没这么好糊弄,他不信梁霄真的这么嚣张。 “是陆凌枫让你来的?!” 梁霄没有否认,好整以暇地看着司徒男。 司徒男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闹了半天,他就是被陆凌枫给摆了一道! “好你个陆凌枫,看我以后怎么和你算账!”司徒男极小声的在嘴里嘀咕。 梁霄听见司徒男的话,并未理会,只当没听到。 司徒男再抬头时已经换上另一副嘴脸。 “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司徒男尽量平复着心情,但脑子却飞速运转,琢磨该怎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 梁霄也不在意司徒男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手下。 司徒男立刻会意,侧头厉声道:“你们都下去!” “可是族长!”手下并不放心。 司徒男眼一瞪,“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属下不敢!”众人只好恭敬地退下去。 这下,破庙内就只有梁霄与司徒男二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司徒男深吸了一口气,“此处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梁霄也没有兴趣计较躲在暗处的那些家伙,而是把视线放在司徒男身上。 司徒男被梁霄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咳了两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司徒族长说的也是梁某想问的。”梁霄直截了当道。 司徒男知道自己在梁霄面前掩饰没有任何意义,索性道:“你我明人不做暗事,我今日约的是陆凌枫,不知为何会在此碰见梁左都督。” “陆凌枫不过来,就让梁某替一下。”梁霄随口答道,好像他说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 司徒男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替、替?!” 梁霄不以为意地点头。 “这事非同小可,哪里有替的道理?”司徒男要不是强压着怒气,恐怕就要对梁霄大吼大叫起来。 梁霄也不介意,继续好脾气地说道:“梁某人已在此,司徒族长与其继续纠结,倒不如说点正事。” 司徒男哑口无言。 天知道他也想说正题,但对面站的可是梁霄! 司徒男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才怪! “对了,徐少卿的事,还要多谢司徒族长。”梁霄不等司徒男开口就又说了一句。 司徒男心中一惊,冷汗甚至顺着鬓角流下。但这一次他比之前要淡定得多。 因为司徒男将徐少卿交给陆凌枫时,就已经猜到这件事会传到郡主府去。 只是司徒男没想到,梁霄居然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司徒男边擦汗边道,不知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说完,司徒男词穷,气氛也变得尴尬。 梁霄则始终是不紧不慢,抱臂站着,一点也不着急。 第2190章 顾虑 司徒男原本有一肚子话要和陆凌枫商量。 现在换了人,特别是换成了梁霄! 他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嘴。 梁霄也不开口,就等司徒男自己承受不住。 司徒男纠结了大半天,渐渐平静下来。 陆凌枫是个办事妥帖的人,既然他将此事告知梁霄,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 如此一来,将自己的计划说与梁霄听,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而且司徒男转念一想,这朝霞公主和梁霄多少也算是有点干系,那就是徐若瑾。 在来之前司徒男还在担心刺杀朝霞公主的事一旦败露,徐若瑾的身份虽然特殊,一定不会放过他。 若是趁这个机会与梁霄说清楚,说不定也能把自己撇清。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陆凌枫没来,在下就把原本要与他商议的事说与你听。” “好。”梁霄应道。 司徒男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听朝霞公主的吩咐,做夜微澜的帮手,他还真不愿意。 就算是为了司徒家族,更为了自己族长的位置,他都要慎重考虑,投靠一个靠谱的人才行。 夜微澜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司徒男与夜微澜同为朝霞公主办事,他是否真得可以信任,司徒男拿不准。 而且夜微澜能否成事也没有定论,司徒男可不想把整个司徒家族都压在夜微澜身上。 再加上司徒家族世代为皇室做事,司徒男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真让他放弃手里那点特权,司徒男还真做不到。 所以在夜微言与夜微澜之中,司徒男自然是倾向于前者。 只要能让司徒家族继续屹立不倒,司徒男自然什么都肯做。 至于夜微澜所说的明日刺杀行动,司徒男也不会乖乖听话,现在说给陆凌枫或是梁霄都无所谓。 打定主意的司徒男,半点犹豫也无,直接说道: “涪陵王要对朝霞公主动手,时间就定在明天。由在下做内应带路,涪陵王的人动手。”司徒男把话说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本以为他说完之后梁霄会震惊不已,但他预料之中的情景都没有出现。 梁霄淡定如初,闻言只是轻应了一声。 司徒男皱眉,奇怪梁霄为何会是这种反应,“你早就知道?” 梁霄摇头否认。 “那你为何一点也不吃惊?”司徒男追根究底。 梁霄也不卖关子,“我既已知夜微澜会有所动作,从朝霞公主身上下手不足为奇。” “你知晓他的阴谋?”司徒男仍是怀疑。 梁霄不答。 司徒男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眼看自己再怎么问也没有结果,司徒男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出了差池,司徒家也会被牵连其中。这么多年的基业就毁于一旦。”司徒男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若是被老族长得知司徒男帮夜微澜除去朝霞公主,肯定会大发雷霆。 司徒男可不敢铤而走险,朝霞公主的话在他老子那里就相当于圣旨。 第2191章 恍然 司徒男顾虑重重,说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对朝霞公主下手。 他在朝霞公主手下办事,杀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是他没想过有一天要亲手解决昔日的主子。 司徒男愁容满面,“实不相瞒,在下为此事伤透脑筋,只想寻一条能保住司徒家族的路走。” 梁霄冷漠的视线落在司徒男身上。 司徒男好似没有察觉,长长叹了口气,“在下不想司徒家族葬送在自己手中,若是经此事后,司徒家族能走自己的路就再好不过。” 司徒男的语气听起来是难得的诚恳,与平日那个偷奸耍滑的小人截然不同。 只可惜,站在司徒男对面的是梁霄,司徒男说了半天,也没见梁霄有什么反应,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他一时也摸不清梁霄的态度,他可是把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 “在下如今就是发愁,若是要保住司徒家族,必然不能答应涪陵王的要求。可若是不答应,涪陵王的手段你也知道,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司徒男担心不断,这也是他纠结到现在的原因。 不是因为碍于梁霄还在,司徒男这会儿定然开始抓耳挠腮。 留给司徒男的时间不多,明日时辰一到,司徒男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就只能带郭公公进宫。 梁霄看出司徒男的急切不是作伪,却好像故意逗弄司徒男似的,就是迟迟不开口。 司徒男嘴巴动了几次,就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梁霄不急,他就是来听听司徒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既然夜微澜的计划已经知晓,梁霄其实现在就可以走。 司徒男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在开口和面子之间犹豫不决。 “司徒族长若是没有别的事,那么……”梁霄说道。 司徒男一听心道不好,想也不想就拦道:“且慢!” 梁霄后面的话没说完,其实他的身体都没移动分毫。 司徒男脱口而出之后才注意到梁霄的神情,反应过来自己被梁霄耍了,他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司徒族长还有何事?”梁霄故意问道。 司徒男憋闷片刻,终于泄了气,道:“在下方才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告知于你,你说我可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帮他杀了朝霞公主?” 他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人是一定不能杀的。 杀了朝霞公主,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 司徒男不是傻子,若是在夜微澜手下办事,迟早麻烦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你答应夜微澜的要求便是。”梁霄每一字都说得格外清晰。 可是这句话司徒男却听不懂了,他的五官拧到一起,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你让我答应他们去杀朝霞公主?你真的希望朝霞公主死?!”司徒男惊讶万分,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和梁霄确认。 看着大惊小怪的司徒男,梁霄仍是面无表情。 “难道你不怕徐若瑾知道么?”司徒男絮絮叨叨地不停。 梁霄听司徒男提起“徐若瑾”,眼神又冷了几分。 司徒男看出梁霄神情不善,脸色一变,立刻尴尬地移开视线,“我只想想劝你想清楚,一旦朝霞公主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梁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司徒男还在唠叨个不停,“朝霞公主若是死了对你有何好处?坏处反倒是数不胜数,你看看,涪陵王那边……” 他正要不厌其烦地举例子,就被梁霄的白眼打断。 “不是该死不该死,而是她需要死一回。” 梁霄只说了这一句话。 司徒男就像是突然被掐住脖子的,所有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他瞪眼看着梁霄,连呼吸都忘了,差点把自己憋死。 “你、你说什么?!”司徒男大口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利索也要问。 梁霄懒得解释,话只说那一遍,随后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司徒男一眼。 “疯了……疯了……都疯了,什么死一回,死了可就是真死了,什么都没了!”司徒男念念有词。 司徒男受了不小的刺激,在破庙内来回转圈。 梁霄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司徒男会有这种反应恰恰说明他根本没打算对朝霞公主动手。 司徒男是个识时务的人,对自己和司徒家族不利的事,他断然不会做。 同理,若是能对他自己未来的道路有利,哪怕是投靠他人,他也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一次的麻烦更是将司徒男的性子暴露得彻底。 司徒男正琢磨该怎么劝梁霄,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忙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死一回?死一回!” 司徒男反应过来,随即扭头看向梁霄,语气也跟着激动,“你的意思是朝霞公主不用真的死?!” 梁霄未答,甚至连看都没看司徒男一眼。 司徒男也习惯了梁霄的反应,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梁霄一定是这个意思。 朝霞公主的死或许还有转机! 司徒男眼珠一转,拱手对梁霄道:“在下明白,这就回去准备。” 说完也不等梁霄开口,司徒男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破庙。 躲藏在暗处待命的司徒家族手下都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这么发展,一个个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司徒男已经离开,他们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原本还算热闹的破庙,转眼间就只剩下梁霄一人。 但是梁霄这次和以往不同,在司徒男走后仍是站在原地,好像在等人似的。 月光掩映下的破庙内,只有梁霄一人,院内的草丛隐约能听到窸窣之声。 此时若是有人经过,定然会被吓个半死。 偏巧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破庙内,他的动作很快,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只是这人好像是故意等司徒男离开才现身,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站在梁霄身后。 梁霄仍是一言不发,似是没有察觉到破庙内多出一人。 但那刚出现的不速之客心底却最是清楚,梁霄迟迟没有离开就是在等他现身。 “让梁左都督久等,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终于还是不速之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此人正是陆凌枫。 第2192章 邀约 梁霄听到陆凌枫的话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视线淡淡地扫过陆凌枫,语气带着嘲讽,“是么?我还以为陆大人早已等候多时。” 这话自然是故意恶心陆凌枫。 他什么时候来的,梁霄自然一清二楚。 司徒男方才说过的话,只怕陆凌枫一句都没有漏下。 陆凌枫脸皮厚,就算听出梁霄话中深意,也只是微微一笑,全然不在意。 “这些都不重要。我方才听你让司徒男答应夜微澜的要求,你就不怕这么做会得罪了徐若瑾?” 陆凌枫直接切入正题。 他虽然让梁霄替自己来赴约,却没有说自己不会来一探究竟。 这下司徒男的心思陆凌枫已经彻底知晓,只是陆凌枫也有点怀疑梁霄这么做的用意。 躲在暗处偷听了半晌的陆凌枫,猜到梁霄一定知道他在,索性不躲不藏,而是现身问个明白。 “你会告诉她?”梁霄不答反问。 陆凌枫愣了一下,没有多想就立刻否认,“我有病吗我告诉她?” 梁霄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看着陆凌枫道:“的确有点儿。” “啊?” 陆凌枫反应也快,很快就意识到原来梁霄是在骂自己。 “你!我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有病?”陆凌枫的脾气上来,连同白日在郡主府受的气想一并都还给梁霄。 可惜,梁霄根本不接陆凌枫的话茬。 陆凌枫若是继续说下去,就成了他没事找事、喋喋不休。 和司徒男离开的时候一样,梁霄也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甚至连看都没看陆凌枫,转身就要离开破庙。 陆凌枫看着梁霄离开的背影,气极反笑,越发看不透梁霄的心思。 “夜微澜和左相,这二人你要如何处置?”陆凌枫对着梁霄的背影问道。 虽然陆凌枫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黑暗静谧的环境中,还是清晰可闻。 “这两人交给你。” 梁霄脚步不停,声音越来越远,只有这六个字给陆凌枫。 陆凌枫心下了然,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眨眼的工夫,梁霄已经没了踪影。破庙内也没有生人气息,陆凌枫也已离开。 陆凌枫在路上细细琢磨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明确,就像梁霄说的,找个由头解决夜微澜和左相的命。 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做成,需得好好计划一番。 陆凌枫也没有打算直接派人杀进皇家馆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陆凌枫不屑做。 他坐在马车内,认真地琢磨着。 很快,陆凌枫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人和陆凌枫的关系算不上好。之前陆凌枫被任命为兵部侍郎,这家伙立即进宫去向皇上进言。 此人便是夜志宇。 陆凌枫对此一清二楚,但他的计划偏偏就要夜志宇出马,不然恐怕浪费的时间更多,而且最后还难以成事。 “派人去大理寺送信,就说我在佳鼎楼等他。” 事不宜迟,陆凌枫打定主意后没有任何犹豫就让人去大理寺邀约夜志宇。 这种时候与其去陆府,陆凌枫反而觉得佳鼎楼更加合适。 至少在几天之前,陆凌枫手上的大小事宜都是在佳鼎楼内决定。 手下接了命令立刻出发去了大理寺。 而马车上的陆凌枫则先一步去佳鼎楼候着。 随着陆凌枫官拜兵部侍郎的消息传开,连带着佳鼎楼的生意也是水涨船高。 不少人都期盼着能在佳鼎楼看到陆凌枫。 只不过陆凌枫搬回陆府之后就极少在佳鼎楼露面,这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夜间,楼内客人并不多。 佳鼎楼的二楼靠窗雅间始终给陆凌枫留着,陆凌枫也是轻车熟路地坐在其内,喝着小二早已准备好的灵阁佳酿。 一杯酒下肚,陆凌枫才想起,自己也有些日子没碰过一滴酒。 这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陆凌枫不等夜志宇到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而此时的夜志宇,则正皱眉思索着。 “陆凌枫约我去佳鼎楼?”夜志宇重复了一遍。 夜志宇对陆凌枫没什么好感,更不知道这么晚陆凌枫来找自己出去是为了何事。 不过夜志宇也没有把陆凌枫往好人那边想,自然就会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正是。”手下应声道。 夜志宇的双眉仍是没有展开,“所为何事?” 手下为难地摇头,“来人未说。” 夜志宇这下更加怀疑陆凌枫的心思,但他倒是没想过陆凌枫会对他不利。 这点自信夜志宇还是有的。 至于去还是不去,夜志宇陷入了沉思。 夜志宇不满陆凌枫占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但他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一个好机会,正好探个清楚,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被皇上看重。 “去就去,怕他不成?” 手下也都没有任何异议,夜志宇直奔佳鼎楼而去。 从大理寺到佳鼎楼的一路上,夜志宇一直在反复琢磨,但仍是没有什么进展。 陆凌枫的心思比夜志宇想象中还要难猜。 这一切都是因为夜志宇对陆凌枫不够了解,甚至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佳鼎楼到。 夜志宇翻身下马,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小二立刻笑脸相迎。 “大人您里面请,二楼雅间有人等。” 小二边说边躬身把人领进佳鼎楼。 夜志宇抬头碰了一眼二楼,眼神不明,但接着就收回视线。 街上的百姓虽然不多,但也不乏有人看到这一幕。 有几个识相的都马上退得远远的,唯恐被牵连。 但是不明所以的也不少。 “哎哎哎快回来,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怎么了?不就是一骑马的么?” “你们是不是瞎了?!那人是大理寺的夜志宇!”说这句话的人声音压得极低,好像怕被人发现。 一听“夜志宇”三个字,几人就像是见鬼似的脸色惨白,手脚冰凉,身体都跟着麻木了动弹不得。 夜志宇和大理寺放在一起,是足够让人不寒而栗的存在。 一时间人心惶惶,但几个百姓还不舍得离开,都在猜测佳鼎楼出了什么事。 第2193章 功劳 “能劳烦夜大人亲自动身,恐怕这佳鼎楼是保不住喽!” “谁知道他来佳鼎楼是何事?” “总不能是喝酒吧?这么晚,肯定不简单!” 夜志宇不吝旁人如何向自己,只是今夜他不会找佳鼎楼的麻烦。 因为陆凌枫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夜志宇走到二楼,原本还略有些急切的心瞬间就稳定下来,淡定地走进雅间内坐下。 陆凌枫正看着窗外的月亮独酌。 看到陆凌枫淡定的背影,夜志宇的脸色一沉。 无论一个人表现得多沉着冷静,在夜志宇这里通通都一样,只要让他抓到一点破绽,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陆凌枫抓进大理寺。 大理寺这地方,好进可不好出。 只要是进去的人还想好胳膊好腿地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凌枫本来还打算和夜志宇闲聊几句,至少也该喝个几杯才是。 但夜志宇根本没这个心思,他连坐都没坐,就站在雅间门口位置,直直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他若是再不回头,恐怕夜志宇的刀就要砍上来了。 转动身体与夜志宇对视,陆凌枫的神情一派轻松,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 陆凌枫这样的神情刺痛了夜志宇的眼,夜志宇的脸色更加难看,手攥的更紧。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夜志宇对陆凌枫半点耐心也无,直接不客气地警告道。 陆凌枫似是早就预料到夜志宇会是这种反应,闻言不慌不忙地给夜志宇倒了杯酒。 “尝尝这酒,灵阁的珍酿。” 也许是担心夜志宇想都不想就把酒杯摔了,陆凌枫特意啰嗦了一句。 这酒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灵阁求来的,为此也没少被徐若瑾刁难。 他平时可是舍不得多喝一口,如今特意拿出来招待夜志宇,已是天大的面子。 不客气地说,这小小的酒杯之中,盛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果然如陆凌枫所料,夜志宇看他似是有意拖延时间,正要将连酒杯带桌子都掀翻,却在听到陆凌枫的话后顿住了动作。 这会儿夜志宇才察觉到浓郁的酒香已经布满整个雅间。 也许是酒气的作用,夜志宇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 酒杯是暂时不摔了,但夜志宇也没有坐下来和陆凌枫对饮的兴趣。 “有话直说,你急着约我来到底所为何事!”夜志宇不与陆凌枫废话。 陆凌枫看夜志宇很是不耐烦,笑了笑喝下自己酒杯中的酒,感慨地咂了咂嘴。 夜志宇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怒火。 “我手上有一个功劳可以给你。只要解决,皇上定然会对你刮目相看。”陆凌枫似笑非笑地看着夜志宇。 夜志宇眉头皱起,没想到陆凌枫会这么说?他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和拒绝。 这绝不是夜志宇多想,他自觉与陆凌枫并不交集,更谈不上关系多好。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结下过梁子。 这样尴尬的关系,陆凌枫突然开口就说要给自己功劳? 夜志宇当然以为陆凌枫是在故意耍自己。 “你先别急,好好想想我的话。我也知道你最近因为皇上那边不好交代的事搞得焦头烂额。”陆凌枫看出夜志宇的疑虑,主动提起夜志宇办事不力惹皇上不快的事。 夜志宇听后脸色一红,怒气更甚。 可他偏偏无法反驳,因为陆凌枫说的都是事实。 而且夜志宇这几日也在发愁,他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对他的信任不如从前。 但这一切都只能怪夜志宇自己。 皇上给了夜志宇无数次机会,但每一个任务夜志宇都完成地差强人意。 一开始皇上还能看在忠心不二的份上有所隐忍,但时间一长,皇上对夜志宇也是越发不耐烦。 夜志宇即便不说心中也很是着急,他极力想要扭转皇上对自己的看法,但苦无机会。 夜志宇所求不多,只需要一件功劳,定然可以让皇上恢复对他的信任。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夜志宇瞪大了眼睛,甚至是派人四处搜查,也找不到任何事情可做。 虽然夜志宇面上没有多少表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煎熬和焦急。 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耗尽皇上对他的耐心。 一想到这种可能,夜志宇就脊背发凉。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得来的。 但所谓的浮沉就是皇上的一句话。 夜志宇深谙此理,他先前因为不等皇上吩咐就擅自动手已经被警告过。 特别是在京郊别院的那次刺杀,若不是有梁霄在,夜志宇不仅连皇上都保护不了,差点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可为何陆凌枫会如此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 夜志宇看向陆凌枫的视线也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如他所料,陆凌枫果然不简单。 在夜志宇犹豫的时间里,陆凌枫就一言不发地坐着喝酒,随便夜志宇去想,他半点也不干涉。 功劳的诱惑对现在的夜志宇来说太大了,他迫切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慢慢的,夜志宇看陆凌枫的眼神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夜志宇来时的怒气消散大半,他想问问清楚,陆凌枫所说的“功劳”到底是何意。 静默片刻,夜志宇冷冷地开口,“说吧,什么条件。” 陆凌枫嘴角一勾,“我就愿意和干脆的人打交道。” 夜志宇冷着一张脸,若是陆凌枫说不出所以然,他就立刻将人投入大理寺监牢,才不管他是不是皇上钦点的兵部侍郎。 陆凌枫直接说道:“我要一个人的命。” 夜志宇眼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陆凌枫,手指轻轻在刀柄上摩挲着。 陆凌枫好像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半分变化。 夜志宇抿了抿嘴,道:“什么人?” 陆凌枫嘴角上扬,显然对夜志宇的表现很满意。 夜志宇话一出口自己也有点惊讶。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表现得如此急切。 反正现在做的就是取人性命的勾当,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第2194章 人情 陆凌枫什么也没说,而是随手朝夜志宇利落地一甩。 夜志宇伸手一握,稳稳把东西握在手里。他伸开手掌一看,原来是一张字条。 瞥了陆凌枫一眼,夜志宇收回视线,打开纸条—— 澶州王世子。 夜志宇神色一凛,同时还有点诧异。在陆凌枫给他这张字条之前,夜志宇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影,猜测了不少可能,但偏偏没有这位澶州王世子。 不仅如此,看到这五个字的瞬间,夜志宇还稍稍有点晃神。不是夜志宇的记性不好,实在是这位澶州王世子没什么存在感。 澶州王府败落,陆凌枫为何要大费周章地让夜志宇杀这个人? 难不成这澶州王世子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窝囊和简单? 夜志宇的脑中不自觉冒出不少猜测,这是他在大理寺形成的习惯。 陆凌枫只说让夜志宇去杀了这个人,却没说不能问原因。 “为何是他?”夜志宇把纸条撕碎,直接问道。 陆凌枫笑笑,并不避讳,“因为,皇上希望他死。” 夜志宇瞳孔微微扩大,本想追问但看陆凌枫的神情就把话咽了回去。 夜志宇细细想来,发现此事也不是全无端倪。 澶州王府,前前后后可给皇上惹了不少麻烦。 这时夜志宇突然想起,这个澶州王世子的夫人就是姜陈氏的女儿姜婷玉。 如此一想,夜志宇倒是越发明白为何皇上会对澶州王府颇多不满。 就凭澶州王府现在的能耐,皇上根本不会把它放在眼里,仅凭一个世子也掀不起风浪。 但偏偏这世子妃姜婷玉不是省油的灯,连同她那个泼妇一样的母亲姜陈氏,没少在京都城内闯祸,已经遭到很多大臣及家眷的厌恶。 二人仗着姜中方大将军的身份,外加澶州王府做后盾,可以说是横行霸道。 前些日子若不是皇上亲自下旨惩处她们,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夜志宇想通后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澶州王世子虽然兴不起什么风浪,但始终是皇上的心病,放在那里膈应人,旁人提起都要皱上眉头三天。 夜志宇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除掉澶州王世子,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夜志宇看了看陆凌枫,他虽怨怼自己忽略了眼前的功劳,但陆凌枫为何要送功劳给自己? “你为何要把这功劳给我?说的头头是道,你自己动手岂不是更合适?”夜志宇虽然满意,但他还清醒,该问的还是要问。 陆凌枫早就料到夜志宇会这么问,连个磕巴都不打地回道:“因为这件事只有交给你去办才最合适。” 夜志宇不接话,只是眼神凌厉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笑道:“我只是想让他死而已,而我也不想亲自动手,对这一份功劳更没兴趣。” 夜志宇的怀疑打消了部分,但眼神仍是牢牢盯着陆凌枫。 “你这话糊弄别人还好,对我无用。” “你欠我一个人情,对我百利而无一害,难道不是么?”陆凌枫的理由理所当然。 第2195章 回府 不管陆凌枫这话是不是为了打消夜志宇的疑虑故意说的,总之他的目的已达到。 陆凌枫既然把“功劳”转换成了人情,夜志宇也就放下心来。 “好,这个人情是我欠你的。” 夜志宇甩下这句话之后,不等陆凌枫接话转身就走。 陆凌枫也不介意,一个人喝酒反而更自在。 这件事交给夜志宇去办,陆凌枫很是放心。而且他的算盘也早就打好了。 澶州王世子交给夜志宇处理,姜陈氏和姜婷玉那边一定会闹出幺蛾子。 如此一来,定然会牵扯到姜中方。 这些事自然是越快处理越好,毕竟明日就将有不小的麻烦。 如此一来,迟早夜微言那边也会有所警觉。 陆凌枫已经等不及要看好戏。 想到这些,陆凌枫将手中酒杯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这边的事暂告一段落,陆凌枫静下来之后又想到了梁霄和徐若瑾。 他们一日没有联合,对陆凌枫来说,总是个疙瘩。 梁霄和徐若瑾那边,陆凌枫仍是不想放弃。 不过陆凌枫对梁霄也没有太多担忧,只要明日一到,麻烦接踵而至,到时就由不得梁霄,他必须为郡主府考虑。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会站在陆凌枫这边,事实也会证明只有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而梁霄,也迟早会后悔为何没有早一点与自己联手…… 但在梁霄后悔之前,陆凌枫需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然后耐心等待。 另一边,梁霄从破庙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郡主府。 这一晚上也算是过得充实,先后和司徒男还有陆凌枫都碰了面。 今晚所说的话迟早都会变成现实,说不定明日整个京都城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这些好像和梁霄都没有多大关系,他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回到郡主府,他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徐若瑾的院子。 徐若瑾从蒋明霜那里回来之后心情舒畅,想着今天终于能睡一个好觉,就早早地让红杏伺候着洗漱,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所以梁霄走进徐若瑾的房间时,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徐若瑾恬静的睡颜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心安,她就像一只乖巧可爱的猫儿,深深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梁霄本想快些回来好和徐若瑾腻歪一会儿,但现在徐若瑾就静静地睡着,让人不愿打扰。 就算是梁霄,也只能压抑心底的冲动,放轻手脚走到徐若瑾的床边坐下。 梁霄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徐若瑾的面颊。 他想好好摸摸这张自己最喜欢的脸颊,但又怕吵醒徐若瑾,只好触碰一下就收回手作罢。 但是仅仅摸了脸颊,对梁霄来说还是远远不够,他感觉心底的那股火好像也越烧越烈。 梁霄出神地盯着徐若瑾粉嫩的双唇,小巧犹如樱桃一般,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人一阵心驰神往。 哪怕是再好的定力恐怕也难以逃过这般诱惑。 梁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梁霄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自觉前倾,眼看他与徐若瑾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小。 而他的双唇也将要抵上徐若瑾的。 梁霄的呼吸不自觉加快,嘴唇微微张开,呼出的气也都是炽热无比。 也许是梁霄的视线过于强烈,徐若瑾合着的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转动了几下。 梁霄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收回迷恋的视线,转成温柔的注视。但他的身体却来不及后撤,索性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缓慢睁开双眼,毫无防备的,一张熟悉的脸被放大了好几倍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伸手就要揉眼睛看个清楚。 但徐若瑾的手才刚刚从被窝里拿出来,就被梁霄一把握住。 从一个温暖的地方换到另一个更温暖的地方,徐若瑾的心都是暖洋洋的。 徐若瑾还未睁眼,嘴角就挂上了幸福的笑容,嗔怪道:“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因为徐若瑾刚醒,嗓音还有点懒懒的,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对大人撒娇。 听到徐若瑾的声音,梁霄的心仿佛都被化成了一滩水。 梁霄此刻只觉得口干舌燥,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睡这么早?” “嗯。”徐若瑾抱着被子舒服地应了一声,半眯着眼睛,“我今天去找了明霜,聊了很多,心情好多了就回来睡觉了。” 睡得似醒非醒的徐若瑾连说话都变得啰里啰嗦,和平日里的她很不一样。 梁霄的脑海里仿佛也出现了两个势均力敌的小人儿。 一个让梁霄把徐若瑾叫醒,他专门赶回来可不想只是看着心上人睡觉这么简单。 但另一个小人却在不停地阻止,拼了命地告诉梁霄一定要忍住,让徐若瑾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重要。 梁霄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纠结不已。 这种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因为梁霄也只有在面对徐若瑾的时候才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 徐若瑾的手不知何时被梁霄紧紧握在手中,她感受着他手心里传来的火热,渐渐也有些清醒,就好像有人拿着羽毛一遍遍撩拨她的心。 即便是闭着眼,徐若瑾也能感受到梁霄略显粗重的呼吸,她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手上稍稍用力想要从梁霄的手中抽出,但徐若瑾才稍稍一动,就被梁霄察觉进而握得更紧。 徐若瑾脸又红又烫,只想埋头钻进被窝永远不出来。 梁霄被徐若瑾欲盖弥彰的动作逗笑,对她“自欺欺人”的表现视若无睹。 他紧紧握住徐若瑾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去撩拨徐若瑾的头发。 徐若瑾软软的发丝被梁霄缠绕在指尖,徐若瑾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梁霄轻柔的动作。 梁霄仿佛是在用发丝向徐若瑾传情,徐若瑾的心砰砰直跳,她手抚上胸口不住地告诫自己要冷静。 也许是看穿了徐若瑾的心思,梁霄嘴角一勾,不由轻笑出声。 第2196章 发呆 徐若瑾那一瞬间的惊讶过去之后,眼前不自觉一片模糊,她忙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 片刻后,徐若瑾再次抬起头看向梁霄。 徐若瑾的鼻尖红红的,就连眼眶都微微发红,但她还是尽量淡定地问梁霄道: “能救她么?” 这四个字从徐若瑾的口中费力地挤出,她眼神中都是期待。 既然梁霄都说了“或许”,那就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挽回的! 徐若瑾反复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想是给自己打气。 梁霄听了徐若瑾的话,安静了片刻。 徐若瑾的双眼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梁霄,等那个答案。 “要看她自己怎么选。” 梁霄终于说出了条件。 事情听起来似乎还有转机,但徐若瑾却意外地高兴不起来。 本来准备据理力争,但徐若瑾突然就沉默了…… 她的心瞬间就被巨大的失落充斥。 她不怪梁霄,也不怪任何人。她只是恨,恨自己明知道朝霞公主会如何选择却无能为力。 梁霄说的话根本不难做,可是徐若瑾很清楚,即便如此,朝霞公主依然不会为了保住性命而选择收手。 可若是不收手,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我要进宫。”徐若瑾毫不犹豫地对梁霄道。 梁霄微微蹙眉,“进宫做什么?” “劝她收手。”徐若瑾斩钉截铁。 梁霄并没有强硬地拒绝徐若瑾,而是耐心地反问她道:“有用么?” 徐若瑾再次沉默,片刻后使劲摇了摇头,“没用我也要去,我一定要试试!不然她真的会死!” 也许是想起之前在佛堂的种种,徐若瑾的眼眶又一次不争气地湿润了。 梁霄此刻能做的就是陪在徐若瑾身边安慰她。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徐若瑾靠在梁霄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梁霄一下下抚摸着徐若瑾的头,轻轻地应声着。 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只想快点进宫,就算用强的也要把朝霞公主从宫里带出来。 “她不会跟你走的,她的计划还没有完成,你就算去了,她也不会见你。”梁霄彻底打破了徐若瑾的那一点希望。 徐若瑾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梁霄的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上一次朝霞公主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既然不肯帮她做事,就注定她们母女二人迟早要走上陌路。 即便会死,朝霞公主也一定不会放弃复仇。 徐若瑾此时的担忧都是白费心思,她再怎么担心也改变不了结局。 梁霄看着慢慢冷静下来的徐若瑾,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视线却还落在徐若瑾的身上。 徐若瑾呆呆地看着某处,眼神没有聚焦,不知在想什么。 梁霄皱起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此时的他说再多都不如徐若瑾自己想明白。 天越来越亮,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叩门声。 “四爷,郡主,早饭已经准备妥了。” 红杏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奇怪”的动静,才试探着敲了门。 平时这种情况也不少,所以红杏都习惯了。一开始还会脸红,现在只觉得替郡主高兴。 门内传来梁霄低沉的声音,“嗯,知道了。” 红杏听后就轻轻地退到一旁,等屋内人的吩咐。 方妈妈正好带着送膳食的下人来。在她的指挥下,膳食很快就被摆好。 天气暖和之后,徐若瑾就喜欢在院子里用膳,说是这样更有食欲。 方妈妈和红杏平时都惯着徐若瑾,所以没说什么就同意了。这要是放在别人府上,肯定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红杏的话打断了徐若瑾的思绪,她猛地回神,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梁霄正琢磨要不要安慰几句,徐若瑾就离开梁霄的怀抱坐直身体。 此时的徐若瑾神色出奇得淡定,看起来也格外冷静。只是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怕人担心故意表现出来的。 也许徐若瑾能瞒得过别人,但绝对骗不过梁霄。 可是这一次,梁霄也觉得有些棘手。因为他看徐若瑾似乎真的没有多大问题。 徐若瑾察觉到梁霄探究的视线,就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放心,我很好。” 现在的徐若瑾,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淡定地起床洗漱。 梁霄身边的位置一空,才紧跟着徐若瑾的动作起来。 “今天就要开始了。”徐若瑾似是无意地说了一句。 梁霄应声,“嗯。” “她怎么选是她的权力,我干涉不了。”徐若瑾知道梁霄为自己担心,就给梁霄吃定心丸,“所以,她承担选择的后果,也是应该的。” 徐若瑾说出了梁霄所想,他终于彻底放心,欣慰地抱了抱徐若瑾。 徐若瑾洗漱好就要去吃早膳,梁霄也跟了上去。 “你今日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徐若瑾担心梁霄没有用早膳的时间。 梁霄却是不以为意,“那么多人不差我一个。再说了,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徐若瑾看着梁霄孩子气的举动,只能无奈地一笑。 梁霄自然地拉起徐若瑾的手走到院子里。 方妈妈和红杏都等在院内,见二人出来均是面露喜色。 徐若瑾不想让被人为自己担心,所以出门之前特意调整过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但方妈妈和红杏跟在徐若瑾身边伺候这么久,又都是心思细腻的人,所以二人打从看徐若瑾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不对劲。 方妈妈和红杏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轻轻地点头,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们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徐若瑾看起来为了不让她们担心特意做出轻松的模样。 但徐若瑾越是这样,方妈妈和红杏反而更是担心。 只是面上看起来,无论是徐若瑾还是梁霄,都再正常不过。 徐若瑾猜的没错,梁霄今日的确有很多事要做,但他还是陪着徐若瑾用过早膳之后才离开。 梁霄走后,徐若瑾也没有心情用膳,把筷子放在一边,守着桌子发起了呆。 方妈妈给红杏使了个眼色,红杏会意,主动上前一步。方妈妈则转身悄悄地走出院子。 第2197章 担心 “郡主……”红杏小心翼翼地声音在徐若瑾耳边响起。 徐若瑾回神,“怎么了?” “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红杏一双眼上下打量徐若瑾,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徐若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禁微微一笑,“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么?” 红杏点了点头。 “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了一点事,不自觉出神了而已。”徐若瑾反过来安抚红杏道。 红杏心里仍是担忧,但徐若瑾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继续追问,“奴婢不多问了,您慢慢想,慢慢想。” 徐若瑾收回视线,虽然她有心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底的落寞却无法掩饰。 红杏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希望方妈妈快点回来。 很快,方妈妈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与她离开时不同,怀里多了一个小家伙。 方妈妈抱着悠悠进门,红杏立即笑得合不拢嘴,“郡主!您看谁来了?” 徐若瑾的思绪被打断,顺着红杏的声音朝门口看去,看到悠悠的瞬间眼睛都睁大了。 悠悠也看到了徐若瑾,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小脸瞬间就兴奋起来,伸着胳膊要徐若瑾抱。 “娘!” 清脆的一声让徐若瑾的嘴角咧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不自觉就起身走向悠悠。 把悠悠抱在怀里,徐若瑾感受到这沉甸甸的分量,她一颗悬着的心似乎也跟着落了地。 悠悠两根小胳膊紧紧箍着徐若瑾的脖子,把头埋进徐若瑾的颈窝,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徐若瑾抱着悠悠嘴就没合上过,方才那些阴郁也都暂时抛在脑后。 “你怎么来了啊?睡醒了?”徐若瑾惊喜地问怀里的小人儿。 悠悠似乎听懂了徐若瑾的话,利落地伸手一指旁白的方妈妈,接着就又趴在徐若瑾肩膀上。 徐若瑾抬头去看方妈妈。 方妈妈和红杏相视而笑,红杏更是长舒一口气,忙着收拾用过的早膳。 方妈妈则是跟着徐若瑾到一旁坐下。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和红杏都在为自己担心,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是我不好,让妈妈你和红杏担心。” “看您开心,老奴才能放心。”方妈妈摆了摆手。 徐若瑾轻轻点头,抱着悠悠什么烦恼都没有。 “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若是不在意的话,可以和老奴说说,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总是不太好。”方妈妈劝徐若瑾道。 徐若瑾一向是个不把烦恼憋在心里的人,要么解决,要么忘记。方妈妈平时也很少担心这些。 但这一次不一样,方妈妈能明显感觉到徐若瑾是真遇上了难题。 悠悠在徐若瑾的怀里安稳地趴着,无聊了就玩自己的手指头。不哭也不闹,也只有在徐若瑾身边才这么听话。 “悠悠听话吗?”徐若瑾问方妈妈道。 方妈妈还没等开口,正忙着抠手指头的悠悠却突然抬头,看向徐若瑾拼命地点头。 悠悠的动作把徐若瑾逗笑了,“你听得懂么就点头?” “嘿嘿嘿。”悠悠只有傻乐。 徐若瑾又被悠悠偶尔的机灵逗笑,摇摇头道:“看来用不了多久,再说你的坏话就要背着你了。” 这话说完,徐若瑾自己都觉得忍俊不禁。 悠悠则没什么反应,安心地玩手指头。 方妈妈都被悠悠的小动作逗得直笑,“小主子真是可爱得紧,这股聪明劲儿和郡主您一模一样。” 徐若瑾笑着点头,骄傲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的闺女。” 若是这话被梁霄听到,肯定又要吃醋。 徐若瑾一想到梁霄黑脸的模样,笑得反而更加开心。 见徐若瑾心情越来越好,方妈妈也很欣慰。 果然小主子就是治愈徐若瑾最好的良药。 徐若瑾笑累了休息一会儿,主动提起今早梁霄和她说的话。 “殿下今日可能会有性命之危。”徐若瑾淡淡地说道。 方妈妈瞬间面露惊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本来有了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是这样大的麻烦。 朝霞公主,会死? 这绝对不是小事,恐怕要引起更大的震动…… 方妈妈越想越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郡主,您……” 朝霞公主万一死了,方妈妈最担心的还是徐若瑾。 不管怎么说,朝霞公主都是徐若瑾的生母。 徐若瑾也没想到这会儿自己提起这件事居然可以如此冷静。 “这件事既然我无法做决定,那就没必要多想。”徐若瑾语气淡定,手轻轻拍在悠悠的后背上,哄着女儿,视线却与方妈妈相对,“如若能收手,她以后的日子,我来管。” 方妈妈从徐若瑾的眼神中看到的是平和与坚定。 那一瞬间,方妈妈原本还有些惊慌不安的心情,也出乎意料地平复下来。 “郡主您说了算,您怎么说老奴就怎么做。”方妈妈也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 无论朝霞公主做了多少伤害母女感情的事,徐若瑾都记得一件事,朝霞公主永远都是她的生母。 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即便朝霞公主也许从来没有尽到过一个母亲的责任。 那是朝霞公主的事,但徐若瑾也一样会养她到老,因为这是徐若瑾的事。 可惜,这都是徐若瑾的一厢情愿。朝霞公主会不会真的收手并且愿意让徐若瑾照顾她的生活都很悬。 徐若瑾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徐若瑾已经尽量收敛情绪,但还是被怀里的小家伙察觉到。 悠悠立刻抬头去看徐若瑾,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 徐若瑾被悠悠的眼神盯着,强忍着笑意,“好了好了,娘不叹气了,好不好?” 悠悠也不知听懂多少,但却听话地收回视线,只是搂着徐若瑾的胳膊更紧了。 看着徐若瑾微笑的模样,方妈妈却是感慨良多。 徐若瑾在旁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坚强的模样,但就算她不说,方妈妈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麻烦事是一件接一件,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徐若瑾不仅要照看郡主府的一大家子人,还有一身的麻烦要解决。 再这么下去,就算是金刚不坏之身都要压出毛病来。 这才是方妈妈最担心的。 第2198章 出动 方妈妈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安抚徐若瑾两句的时候,悠悠吱吱呀呀地开了口。 “娘……”悠悠声音含混不清,拉着徐若瑾的手就往一边拽。 方妈妈只好暂时把话咽到肚子里,徐若瑾的注意力则都在悠悠身上。 每一次徐若瑾听到悠悠奶声奶气地喊“娘”,心里就暖洋洋的。 徐若瑾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她恍恍惚惚地抱着悠悠离开禁地,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涣散的。 那是因为在朝霞公主那里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徐若瑾那一刻脑子里是空的,她什么都不知道,连脚下的路都是软绵绵的。 徐若瑾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从禁地里走出来的。要不是当时梁霄等在禁地外,徐若瑾一定会彻底崩溃。 梁霄的安抚徐若瑾依稀还能记得起来,但她记得最清楚的永远都是悠悠安慰她时每一个动作和神情。 若不是悠悠那一日也在,徐若瑾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因为悠悠的安慰,徐若瑾还记得自己是当娘的人,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不能在那里就倒下。 现在也是一样,只要有悠悠在身边,徐若瑾就觉得格外安心。 一旁的方妈妈看到徐若瑾和悠悠脸上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这种时候就不扫兴了,让这母女俩开开心心地过。 徐若瑾也只有在和悠悠玩闹的时候,才能彻底把烦心事放在一边,什么朝霞公主,陆凌枫……统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如陪着自己的闺女玩重要。 与郡主府的安宁平静不同,昨夜的大理寺可是一点也没闲着。 夜志宇从佳鼎楼回去之后,片刻也没耽搁。 这一次夜志宇用的手段和平时差不多,也可以说是大理寺的秘密。 此次的目标是澶州王世子。 但王世子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不是随便安插个由头就能上门去把人抓回来的。 行动之前,也要稍稍动一动脑子。 不过这些对夜志宇来说都不是事儿,早在从佳鼎楼回大理寺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到大理寺后,他立刻去了地牢随便揪了一个犯人审讯。 把这名几天前刚抓回来的人交给手下之后,夜志宇还不忘叮嘱了几句。 随后夜志宇也没有多留就走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夜志宇才重新出现在大理寺的大牢内。 而此时那个昨夜被审讯的犯人也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歪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夜志宇只是瞥了那人一眼就移开视线,这种情形大理寺每天都会有很多,他早就看麻木了。 此刻夜志宇只关心一件事,他冰冷的视线扫到一边。 立即有下属躬身上前,“回禀大人,您要的认罪书。” 夜志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我看这个作甚?说吧。” “是。”下属的冷汗差点流出来,“此人已被定罪为刺客,昨日欲进宫刺杀皇上,幸而被大理寺抓到,现已认罪,并承认是受澶州王世子指使。” 下属干脆利落地说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认罪书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昨夜夜志宇亲口交代过的,大理寺的下属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改动。 就连一夜的审讯也是完全按夜志宇的吩咐办。 至于这被打得半死的人到底和刺客有多少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被抓进大理寺的人,极少能有活着出去的。不然也不会整个京都城的老百姓一提起这个地方都是提心吊胆。 “哦?刺客是澶州王世子派来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夜志宇的语气中连半分疑惑也无。 “正是!”下属也十分配合地应道。 夜志宇面色阴沉,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去澶州王府把世子请回来吧。” 任何人听到夜志宇的话都知道这个“请”字的真正含义。 “是!” 几个下属没有半点犹豫,紧跟着夜志宇离开大理寺。 这次的事马虎不得,夜志宇自然是亲自出马。 他带人直奔澶州王府,一路上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街上的百姓认出是大理寺的人纷纷退避,不敢上前。 等大理寺的人绝尘而去,百姓们才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大理寺的人……不知道这次倒霉的会是谁!” “看这方向,好像是澶州王府吧?” “哎?还真是……不会是澶州王府里出事儿了吧?” “怎么可能呢?就剩下一个扶不上墙的小世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会不会有人去澶州王府找麻烦?” 一时间,众人猜测纷纷,但说了半天也没有定论。 谁也不知道澶州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很清楚一件事。 大理寺的人一出,必定是要见血。这还算是好的,若是侥幸被带回大理寺,那才是生不如死。 百姓们也不敢议论太长时间,唯恐被大理寺的人发现。 澶州王府。 夜志宇和下属赶到,纷纷下马。 下属立即去叩门,声音急促而且震耳。 过了一会儿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一脸抱怨的下人边开门边抱怨,“来了来了,敲敲敲,催命是不是!” 但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下人从门缝就看到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下人倒吸一口凉气,想都不想就要把门重新堵上。 但他的运气不好,夜志宇的下属眼疾手快伸手一挡,紧接着对着门踹了一脚。 门随即被踹开,连门内的下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下人躺在地上,嘴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手扶着后背和腿,“你!你们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澶州王府!不是你们们撒野的地方!” 下人惨叫连连,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上实在太疼了。 刚才被踹的瞬间,下人还以为自己这条命要交代了。 夜志宇冷着一张脸,踱步走进澶州王府,在经过躺在地上哀嚎的下人身边时,特意弯了弯腰。 “王世子呢?” 下人一听这声音不对劲,吓得他直打哆嗦。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悄悄地睁开眼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下人差点被吓破胆。 “大!大!大理寺!”下人磕磕巴巴,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但面前的这些人的确都穿着大理寺的衣衫。 第2199章 忍气 “知道的话就老实点,别让我问第二遍。”夜志宇冷着面孔威胁道。 下人差点就被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头指了一个方向,脸色苍白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夜志宇居高临下就像是看一只蚂蚁,接着对后面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下属们立刻跟上,一行人就这样如过无人之境地闯进了澶州王府。 很快澶州王府的杂役和护卫也都听见动静,纷纷出来看个究竟。 但大理寺的人都像是活阎王,根本没有人敢拦。 看到是大理寺的夜志宇,躲都来不及,更别说上去理论。 机灵的下人立马连滚带爬地去通风报信。 此时的王世子正在好脾气地听姜婷玉抱怨。 姜婷玉好像怨妇一般,从京都城东抱怨到京都城西,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似的。 “皇后的葬礼,连帖子都没有一张,是不是当你死了?!”姜婷玉说话格外难听。 王世子还是一样懦弱的性子,站在角落一言不发,低垂着头一副受气的模样。 而姜婷玉则是好好地坐着,骂累了还知道喝口茶再继续。 “我怎么这么倒霉?澶州王府偏偏到你手里就不行了,连皇上都不待见你!早知如此,我若是跟了梁霄,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看那郡主府有多受宠!” 姜婷玉越说越气,越说越是心里不平衡。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王世子几乎每天都要听姜婷玉絮叨好几遍,这一次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姜婷玉猛地拍桌子道。 王世子吓得身体一抖,连忙摆手,“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姜婷玉却没有信王世子的话,她随手抄起茶杯就甩向王世子。 王世子连躲都不敢躲,就被茶杯狠狠砸中了额头。 “唔……”王世子发出一声闷哼,伸手捂住额头,又看了一眼手掌。 还好没有出血。 王世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挂了彩肯定要被下人说闲话。原本在澶州王府就没什么地位,是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就是个警告,不争不抢,没用的东西!”姜婷玉一点怜惜和后悔也无,而是恶狠狠地威胁王世子。 王世子后背都被冷汗浸透,点头如捣蒜,不敢说一个“不”字。 “你说说你!一点本事也没有,让我跟着你喝西北风啊!”姜婷玉一想起来就七窍生烟,“我怎么这么命苦,嫁给你这么个废物,若不是我爹现在是出征七离的大将军,澶州王府就更没地位了!” 王世子麻木地站着,无论姜婷玉说什么都不回嘴。 姜婷玉只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分毫不解气。 昔日的辉煌不在,守着这处落败的府邸,度日如年。 姜婷玉受不了府内的憋闷,三天两头就往姜陈氏那里跑。 时间长了,乱七八糟的传言也就多了。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哪里有人总是往娘家去的? 姜婷玉却根本不管这些闲言闲语,去姜陈氏那照样积极。 王世子说不得更是管不得,只能由着姜婷玉作。 第2200章 罪名 姜婷玉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世子,嗓门也越来越大,唯恐别人听不见。 世子则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就默默站在角落,任凭姜婷玉大骂。 “你还不赶紧滚出去?我看见你就头疼!一脸倒霉相!”姜婷玉不耐烦地赶世子。 世子听了姜婷玉的话也只是嗫喏着点头,不敢反驳而是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口。 “砰!” 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一股大力把门撞在墙上,连门框都跟着抖了抖。 世子和姜婷玉均是一愣。 世子一瞬间还以为王府遭了贼,姜婷玉也很是惊讶,但强装镇定怒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澶州王府!” 踢门的是夜志宇的手下,他们看都不看姜婷玉一眼,就像冷面罗刹一般分在两边站好。 世子越发摸不着头脑,姜婷玉仍要开口大骂,但还没等出声就被不知何时窜到她身边的世子拦住。 “别出声!他们是大理寺的人!”世子的声音颤抖着,极力压低着声音。 姜婷玉本来听到世子的声音还有点不耐烦,但当她听清楚他的话时,差点连胆子都吓出来。 谁不知道大理寺是干什么的?那可是杀人不吐骨的地方! 但姜婷玉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她一把推开世子,“滚开!没用的东西!大理寺有什么了不起?我爹是大魏大将军!我看谁敢在这儿撒野!” 这话好像是说给世子听的,但姜婷玉的嗓门大到整个屋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院内的夜志宇。 原本要速战速决,不浪费时间,但夜志宇听到姜婷玉撒泼一样的声音,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眼神冰冷,不紧不慢地抬脚进了屋内。 夜志宇每一步都走得气定神闲,但是这股气势却压迫世子和姜婷玉喘不过气。 姜婷玉还稍微好点,硬是梗着脖子不低头。世子则是面色苍白,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没出息模样。 夜志宇居高临下地斜睨了姜婷玉和世子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世子身上。 姜婷玉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和大理寺的人对峙,而且她很清楚面前站的人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和夜志宇硬碰硬,也要掂量一下身份。 但姜婷玉没想那么多,她自觉是堂堂大魏将军之女,京都城内大小官员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一个大理寺的夜志宇? 姜婷玉瞪视夜志宇,正要兴师问罪,被夜志宇抢了先。 “带走!” 夜志宇一声令下,两边的下属随即动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姜婷玉反应最大,她以为这些人要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动手。 这一次姜婷玉猜错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绕开自己,反而将世子擒住。 世子目瞪口呆地被架起,愣了片刻才剧烈地挣扎起来,拼命甩着胳膊,“你们抓我做什么?放开我!” 但下属充耳不闻,仍是死死钳着世子的胳膊。 世子的身体本就孱弱,这么一折腾连点力气都使不上,只是脸上一直挂着惊恐。 “还请世子配合,大理寺走一趟。”夜志宇鬼魅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恐怖异常。 世子看着夜志宇,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立即大吼道:“你让他们放开!我没有做错事为何抓我!我不去大理寺!” 世子尖叫着,撕心裂肺,神情狰狞。 他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抵抗,他太清楚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一旦进去了,就算是清白人也可以被安上一身死罪,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 此时的世子已经顾不上自己因为什么被大理寺盯上,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进去! 可惜这事根本由不得他做主,尽管他已经在拼死挣扎,但仍是半点用处也无。 这时一旁的姜婷玉也反应过来,立刻就冲上去掰他们的胳膊,“你们放开!这是澶州王府!容不得你们肆意妄为!” 但是没有人听姜婷玉的话。 夜志宇的下属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姜婷玉。 姜婷玉倒地,不可置信地手指着那人,“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澶州王世子妃!我爹是姜中方!” 无论姜婷玉说什么,大理寺的人仍是不为所动。 又急又气的姜婷玉,眼看世子就要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她随手摸到一物。 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方才甩世子的茶杯碎片,她想都不想,拿起茶杯碎片就刺向大理寺的人。 眼看就要得手,却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力量狠狠地甩出数米之远。 姜婷玉发出一声惨叫的撞在屏风上,身上无一处不痛。 “婷玉!”原本在拼命挣扎的世子看到这一幕,大叫一声。 姜婷玉忍着痛扶着一旁的屏风艰难坐起,怒视夜志宇。 “你好大的胆子!你无缘无故抓人,抓的还是澶州王世子,我一定会到皇上那告御状!”姜婷玉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威胁夜志宇。 但夜志宇好像早就料到姜婷玉会这么说,冰冷的视线仿佛能将人杀死。 就连怒气冲冲的姜婷玉都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 “那你尽管去。”夜志宇语气很是平淡,接着貌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对了,不妨告诉你,有一名刺杀皇上的刺客被大理寺抓住,昨夜已招供是受人指使。” 姜婷玉大骇,脸上突地毫无血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志宇,冷汗直流。 夜志宇对姜婷玉的反应显然很满意,“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姜婷玉震惊万分,一时竟忘了反驳,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 “不是我!和我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世子听到夜志宇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冤枉,随即大吼道。 但夜志宇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世子,仍是看着姜婷玉道:“若是这罪名坐实,不仅是世子,你们姓姜的,也都要一、并、全、处、死!” 姜婷玉大惊。 这回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夜志宇说的最后一句话。 整个姜家的人都要被处死?! 第2201章 威胁 世子看姜婷玉的反应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立刻大叫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没有刺杀皇上!” 姜婷玉愣在原地,一脸恐慌手足无措。 原本她以为是夜志宇没事找事,故意来澶州王府找茬。 但现在不一样了,若是真如夜志宇所说,那姜家就要有大麻烦了! 姜婷玉此时已经顾不上世子,她满脑子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夜志宇看到姜婷玉的反应,脸上都是嘲讽,不屑地移开视线,径直走过姜婷玉出了门。 下属们也都紧随其后,拖着世子一并出门。 世子经过姜婷玉的时候眼神很是复杂,有惊恐,又有失望,还有一丝不甘。 “我真的没有!婷玉你要相信我,你要救我,救我啊!” 世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姜婷玉始终不为所动,呆呆地坐在地上,任凭夜志宇的人把世子带走。 姜婷玉失魂落魄,像个疯婆子。直到屋内重新恢复平静,她才如梦初醒。 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墙出了门。 此时院内一片凋零,被大理寺的人翻得乱七八糟,地上甚至还有拖拽的痕迹。 但姜婷玉对这些没有一点兴趣,她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人呢!都给我滚出来!”姜婷玉用力大吼一声。 原本躲在角落里的下人听到姜婷玉的怒吼都吓得一激灵,纷纷站了出来。 这些下人平日里虽说不听世子的话,但对姜婷玉还是绝对服从的,他们都清楚姜婷玉的脾气。 “世、世子妃!”下人们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 姜婷玉这会儿也没有闲情去骂这些下人,“立刻去准备马车!” 下人们不知姜婷玉要马车做什么,但他们不敢多问,应声之后就马上去准备。 姜婷玉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自己的母亲姜陈氏,她要把方才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母亲,尤其是夜志宇说的那番话! 下人们边去准备马车边嚼舌根儿。 “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理寺的人怎么把世子给带走了?” “这还用说?肯定是世子的把柄落在大理寺手里!” “世子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惹大理寺的人?” 下人们也都觉得是这个道理,他们不是替世子开脱,而是看不起世子,清楚世子软蛋一样的性子,根本没这个本事。 “你们在外面听到屋内说什么了吗?” “没有。”有人摇头,“就听见世子妃在大吼大叫。” 其他下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这到底是什么事?大理寺的人都能明目张胆在澶州王府抓人?” “还有什么是大理寺的人不能做的吗?我看啊,世子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 “求自保吧,可千万别被牵连了!” 下人们边走边议论,又怕被暴怒的姜婷玉牵连,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 很快,马车就准备好了,姜婷玉咬着牙在下人的搀扶下上车。 从澶州王府到姜府的这一路上,姜婷玉不断地催促车夫加快,仿佛稍晚一点就要大难临头。 姜陈氏正在府中好好坐着,突然就见匆匆跑进来的下人。 “夫人不好了!”下人惊慌失措,连跑带颠地到近前来。 姜陈氏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没有一点样子,要是传出去姜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下人惶恐失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夫人饶命!是世子妃来了!” 姜陈氏略有些诧异,“婷玉?她来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但只能用鬼哭狼嚎来形容。 “娘!大事不好了!您可千万要给女儿做主啊!” 姜陈氏听到女儿的声音,眉头骤然一拧,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接着姜婷玉就在数名下人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哼唧,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费劲。 姜陈氏没想到姜婷玉居然会是这副模样,惊愕一愣,随即起身迎上前,“这、这是怎么回事?!” 姜婷玉一看到姜陈氏,顿时哭得如泪人一般,“娘,您可千万要给女儿做主……” 姜陈氏打算姜婷玉,“快说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做主?” “是,是大理寺的夜志宇!”姜婷玉抽噎着回道。 “夜志宇?!”姜陈氏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她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此事事关“大理寺”,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你怎么会惹上大理寺的人!而且还是夜志宇!”姜陈氏责备姜婷玉。 姜婷玉痛哭不止,“冤枉啊娘!女儿整日在王府待得好好的,去招惹大理寺作甚?” 姜陈氏不解。 “不是女儿,是世子!”姜婷玉喊道。 姜陈氏大惊,但她脑子里还有理智,就让伺候的下人全都退出去。屋内就只有姜陈氏和姜婷玉母女俩。 “我看你是疯了,世子更不可能,他哪里有那个胆子去惹夜志宇!”姜陈氏不信姜婷玉的话。 “真的娘!女儿句句属实!”姜婷玉说着,边哭边断断续续地把刚发生不久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给姜陈氏听。 姜陈氏在听女儿说话的时候,原本还心不在焉、不以为意。但是越听,姜陈氏的脸色越是难看,全身上下都表现着难以置信。 姜婷玉说完早已是泪流满面,这不是担心世子的泪水,而是害怕自己被牵连。 “娘!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被世子牵连啊!女儿不想进大理寺!不想死啊!” 姜婷玉好像昏了头,反复地重复着。 姜陈氏狠狠扭了姜婷玉一把,把姜婷玉痛得一下就清醒了几分,看清状况后摸着胳膊,“娘您这是做什么!” “你给我闭嘴!”姜陈氏怒斥道。 姜婷玉一惊,下意识紧紧闭上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有肩膀还控制不住地耸动着。 姜陈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才姜婷玉断断续续说了不少,她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大理寺为何会盯上澶州王府。 第2202章 报信 “夜志宇亲口说的,世子派人去刺杀皇上?”姜陈氏再次确认。 姜婷玉的话中,这一句最让姜陈氏介意。 “他虽然没这么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说是抓到了刺客审问,刺客供认是受世子指使……”姜婷玉提起此事就愤恨不已。 “世子有和你提过此事么?”姜陈氏又问道。 姜婷玉猛摇头,“从未提过!娘您不会是想说这件事真是世子做的吧?” 姜陈氏白了姜婷玉一眼,“他有那个胆子么?” 姜婷玉这才松了口气,连声否认道:“没有没有,他那么窝囊,肯定没这个胆子……” 姜陈氏撇撇嘴,当初嫁女儿去澶州王府,本以为靠上皇亲,结果却这般窝囊。 想一想她就心气不顺。 “他要是那么有本事就好了,我们还用得着在澶州王府受苦?”姜婷玉撇嘴不服气道。 “那好端端的,夜志宇不说别人,为何偏偏要说是世子?”姜陈氏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姜婷玉同样不解,“女儿也想不通。” “你们是不是和夜志宇结了梁子,自己不知道?”姜陈氏冷冷地看向女儿。 姜婷玉身上一抖,立刻摆手否认,“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又不傻,这种事女儿万万不敢做!” 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姜陈氏最清楚不过。 但为何夜志宇突然找麻烦? 这事儿真的很奇怪。 姜婷玉看母亲的眼神还带着审视,心中更急,“娘您千万要相信女儿,女儿这些日子都好好听您的吩咐,待在王府不曾出去!” 姜陈氏看姜婷玉恨不得对天发誓的模样,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移开视线。 “若不是夜志宇的意思,那就是背后有人使坏,想要对澶州王府下手。”姜陈氏说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姜婷玉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姜陈氏在说谁。 姜陈氏动了念头:能吩咐夜志宇办事的,整个大魏也不过才一人。 可是她转念一想,皇上就算对澶州王府诸多不满,如今澶州王府今非昔比,皇上都懒得理睬,至于这时候才对澶州王府下手么? 姜陈氏摇摇头排除了。 “我知道了娘!” 这时姜婷玉突然大喊一声,斩钉截铁的语气一口咬定。 姜陈氏皱眉,“嗯?” “肯定是徐若瑾在背后捣鬼!”姜婷玉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姜陈氏的心也骤然一紧,她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姜婷玉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徐若瑾和我们向来是死对头,平日里肯定没少琢磨法子,这次居然动用大理寺的人!” 姜陈氏仍是没有说话。 “那刺客八成是徐若瑾派去的!故意被大理寺的人抓住,然后再栽赃嫁祸给澶州王府!”姜婷玉思前想后只有这一种可能。 姜陈氏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婷玉仍是在自顾自地说着,“一定是这样没错!徐若瑾算你狠!”接着她又看向姜陈氏,“娘!徐若瑾就是在故意挑衅,她想拖整个澶州王府下水!” “我看没那么简单。”姜陈氏终于开口说道。 姜婷玉面上的神情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姜陈氏不理姜婷玉。 在她看来,徐若瑾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既然都动用了大理寺,就绝对不可能只单单对付澶州王府。 澶州王府如今只有一个不成器的世子,还有姜婷玉。 若是世子因为这次的行刺被杀,那姜婷玉,乃至整个姜家都逃不脱。 姜陈氏想到这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姜婷玉不知姜陈氏在想什么,但姜陈氏不开口,她也只能小心在旁守着。 姜陈氏也觉得徐若瑾的可能性最大,目的就是重创姜家。 几乎是第一时间,姜陈氏就想到了姜中方。 若是世子那边坐实了行刺之事,会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地牵连到姜中方? 姜中方虽说已经是大魏的大将军,带兵在七离杀敌。但山高水远,若是姜家出了什么问题,姜中方也很难知道。 姜陈氏越想越急切,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姜中方! 现在事情才刚刚发生不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皇上看在姜中方的份上也会三思。 姜陈氏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叫来管家。 写了一个字条,她塞入管家手中,“你立刻派人送去给老爷!”姜陈氏急急地下了命令。 管家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立刻应声下来,“是!奴才这就去!“ 姜婷玉看着管家匆忙离开,疑惑地看向姜陈氏。但她这次学聪明了,什么也没问。 姜陈氏面色严峻,不自觉在屋内走了几步,显然是陷入了深思。 姜婷玉越发不解。 按理说这都通知了姜中方,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才对,可是姜陈氏仍然是愁眉不展,难不成还有别的麻烦? 这次姜婷玉的预料总算准了一回。 姜陈氏的确还有更担心的事。 她到目前为止所作的不过都是在弥补,这样对徐若瑾根本不会造成半点损失。 可是这口气姜陈氏又咽不下去,她必须要给郡主府,给梁霄和徐若瑾找点晦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陈氏平时冲动惯了,这一次居然也动了脑子。 “既然徐若瑾要通过澶州王府对付姜家,那我就帮她一把,提前把这个消息传回姜家。”姜陈氏说着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正好她与中林县的姜家关系不和,老爷子死了之后,姜家的几个兄弟也算是分崩离析。 要是能趁这个机会,彻底挑拨姜家和梁家的关系,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姜陈氏早就看徐若瑾和梁霄不顺眼,他们夫妻处处与自己过不去。 不仅如此,姜家不管姜中方,反而与梁家交好,也让姜陈氏嫉恨不已。 姜陈氏没有半点犹豫,亲笔写了书信。信上的内容她也琢磨了片刻。 澶州王世子被夜志宇抓到大理寺的消息,她没有多说,只是提及皇上受了梁霄的蛊惑,要对姜家不利。 姜陈氏也不怕中林县的姜家人不信,此次澶州王府的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会传遍京都城,中林县的姜家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而姜陈氏的这封信先一步送到姜家,消息再传到,姜家人定会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来,姜陈氏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2203章 忘形 姜婷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着母亲一会儿吩咐这个,一会儿吩咐那个。 等姜陈氏都忙完,姜婷玉才有机会插嘴问了一句,“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姜陈氏连看都没看姜婷玉,“徐若瑾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都是她自找的。我只不过是回敬她而已。” 姜婷玉听的是一头雾水。 “你回你的澶州王府,没有麻烦的话就不要离开,等我的消息。”姜陈氏给姜婷玉下命令。 姜婷玉下意识就要反驳,但被姜陈氏一个眼神给瞪回来。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应了声。 虽然一点也不想回澶州王府,但姜陈氏的命令在那,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回府的路上,姜婷玉就在不停咒骂夜志宇,自然也少不了梁霄和徐若瑾的份儿。 夜志宇无缘无故抓人,世子被抓进大理寺,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姜婷玉的脸色越发难看。 若是世子真没了,那自己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到时这澶州王府还不知会如何,姜婷玉的命运更是无法预计。 姜婷玉越想越气,“徐若瑾!你给我等着!” 夜志宇将世子带回大理寺,一路上并没有可以回避,所以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消息也传到了宫内。 田公公得知此事倍感蹊跷,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何夜志宇会与澶州王府过不去? 如今澶州王府已是不足为惧,只有一个小小的世子而已。 田公公料定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不然依夜志宇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找澶州王府的茬。 不过这件事自然是要立刻禀明皇上才是。 夜微言劳碌多日,好不容易今日得了些空闲,准备暂且将所有琐事放在一边。 结果田公公匆匆回来,就躬身禀报。 看到田公公的神色,夜微言收起脸上的不耐。 “启禀皇上,大理寺的人将澶州王世子带走了。”田公公说完就等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眉毛一挑,有些惊讶,“夜志宇的命令?” 田公公连忙点头,“正是。” “罪名呢?”夜微言又问道。 田公公停顿片刻,“这个老奴暂时还不知,不过已经派人去大理寺问了。” 夜微言稍稍点头,沉默了一会儿。 显然,夜微言也觉夜志宇此举有些奇怪。 夜志宇这次行动之前并未有任何请示,难不成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是关于澶州王府,夜微言也没有那么在意。 田公公还在等夜微言治夜志宇的罪,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夜微言都没有反应,他也有点站不住了。 在夜微言看来,澶州王府虽说已经没落,从今往后再难有起复之日。 可这始终心底的一根刺。 如今若是夜志宇能趁这个机会拔了这根刺,倒也是件好事。 所以夜微言的眉头渐渐舒展,面上也十分平静,显然对澶州王府此事并无多少关心。 “皇上,这事儿?”田公公忍不住问。 “嗯,朕知道了。”简单的几个字已经表明夜微言对此事态度。 田公公心知肚明,五官纠结,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提醒皇上一二。 这表面上看,大理寺是打击了澶州王府。但这王府内还有一人,皇上却是忘了。 夜微言见田公公还站在原地,不禁问了一句,“还有何事?” “皇上,老奴斗胆。此事断然不可草率决定,还请皇上三思。”田公公下了决心,硬是咬着牙说道。 夜微言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田公公接着道:“皇上,澶州王世子妃乃是姜婷玉,正是姜中方大将军的女儿。皇上此举,若是传开,会否让将军多心?” “如今是多事之秋,老奴以为,事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田公公的语气颇有些苦口婆心之感。 他这些提议均是肺腑之言,若是能引起皇上的警惕更好。 但是田公公万万没想到,他自以为的“好事”却变成了“坏事”。 夜微言眼神更冷,深深地看了田公公一眼,神情中更是颇多不满,“怎么?你最近也开始管起政事来了?” 田公公伺候夜微言多年,怎能不知夜微言话中深意? 他立刻跪在低上,连声请罪,“老奴该死!老奴多话,老奴掌嘴!” 夜微言看都不看地移开视线,冷冷开口,“朕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遍,你做好自己分内事。” “是、是……老奴谨记。”田公公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心都差点蹦出嗓子眼。 的确是自己得意忘形了,这些日子他确实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 之前夜微言从未说过,田公公还当是皇上不介意。但现在看,似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田公公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确定自己的项上人头还在。 方才那一瞬间,田公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死状。 看来,皇上已经不需要他在一旁辅佐与提点,他可以做个哑巴了。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田公公只能看到夜微言的背影,并不知道皇上此时在想什么。 御书房内气氛诡异之时,门外突然有人前来奏报。 田公公如蒙大赦一般,忙起身站到夜微言身后。 夜微言略有些奇怪,便让门外之人进来。 原来是兵部来人。 “启禀皇上,臣有要事启奏。”兵部来人,乃是陆凌枫的下级。 夜微言看此人也有几分面熟,“你是管边境之事的?” 那人连忙点头,“正是。” 夜微言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可是边境出了问题?” 那人面露难色,但仍是点头道:“是。” 田公公此时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偷偷地去瞥夜微言。 他这方才刚提起姜中方,这后脚兵部就来人说边境出了问题,这难道只是巧合么?田公公暗暗在心里想道。 “还不快说!”夜微言语气也有几分急躁。 那人忙道:“兵部已经超过十三日没有接到姜将军的回信。” “什么?!”夜微言诧异。 田公公也跟着一惊。 整整十三日?这段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尤其在边境那样的地方,哪怕是一日也会左右战局。 “既然早已没有回信,为何这时才来禀报!”夜微言怒斥道。 跪在地上的那人身体一抖,“皇上恕罪!微臣也是……” 第2204章 逼供 田公公见夜微言发这么大的脾气,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他只能立刻劝道:“皇上您消消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夜微言深吸一口气,脑子嗡嗡作响,如今已是十三日失联,算上一来一回,也要好几日。 他的脑子很乱,眼下更不知该如何处理。 兵部来人仍在堂下跪着,脸色苍白,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中方那边不可能毫无缘由不回信,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是出了事…… 夜微言不敢继续往下想,姜中方带领大魏举国之力去与七离一战。 一旦姜中方出了问题,那么…… 夜微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时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应付此事。 “去!立刻传梁霄进宫来见朕!”夜微言急急地下令道。 田公公得了命令随即派人去郡主府找梁霄。 知道梁霄很快就会进宫,夜微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呵斥了兵部的的人几句之后,就把人赶走了。 夜微言在御书房来回踱步,姜中方的事必须解决。与此事相比,宫内所有麻烦加起来都不足为奇。 另一边,澶州王世子被抓进大理寺地牢内,连句废话都没有就被绑起来严刑拷打。 世子路上拼命反抗,被大理寺的人打晕,直到被绑起来还没有清醒。 大理寺的人刑讯逼供都是一把好手,对付世子这种人更是大材小用。 一桶凉水泼下,世子惊醒,猛咳几下,脸也憋得通红。 “既然醒了,那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别想那些糊弄我们,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 夜志宇的声音响起,传到世子的耳朵里就像是催命之音。 “你要我说什么?!不是我刺杀皇上!我没有!我是冤枉的!”世子大喊着,“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见皇上!”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把世子彻底打蒙。 鲜血顺着世子的嘴角流出,只有脸颊传来剧痛告诉他方才是怎么回事。 “既然进了大理寺,出不出的去,不是你说了算。而且你以为你是谁?皇上也是你能随便见的?”大理寺的人嘲讽道。 夜志宇自始至终站在一边,冰冷的视线看着世子。 世子满面惊恐,隐约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害怕不已,“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次大理寺的人都没有和世子客气,方才一个巴掌只不过是预热,接着才是正经。 世子眼睁睁看着被浸在水桶中的鞭子一点点露出全貌。 这鞭子长的仿佛看不到劲头,有幼儿手臂粗细。 世子不禁吞了一口唾沫,心跳如擂鼓。 “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滥用私刑是、是违背大魏律例的!”世子强忍着惧意说出这番话,但话音却是不住地颤抖着。 世子的话根本没有人听,大理寺的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那我不妨告诉你,在大理寺,我就是律例。” 夜志宇冰冷的声音传来,击碎了世子最后一丝希望。 有了夜志宇的命令,下属们丝毫不手软,手起鞭落,痛击在世子的身上,瞬间留下一道皮肉翻飞的鞭伤。 “啊——”世子的惨叫声尖利,让人毛骨悚然。 “说,是不是你派人刺杀皇上?”下人问道。 世子仿佛被这一鞭子折磨的只剩半条命,剧烈地喘息之后他仍是摇头,“不是……” 下属看向夜志宇。 夜志宇神情平淡,对此见怪不怪,早已毫无反应,“给他留一口气。” 说完,夜志宇转身就离开了地牢。 “是!属下遵命!”众人应声。 有了夜志宇的命令,众下属心中有数。 世子恍惚间身上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让他不自觉微微睁开双眼。 这一看不得了,世子差点晕死过去。 大理寺给他准备了烙铁。 这一次世子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夜志宇是想要他的命,把他百般折磨之后死在这里。 世子若是承认是自己刺杀皇上,或许可以免受刑罚责难。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刺杀皇上可是诛九族的大死罪! “世子,您可要想清楚。这烙铁上身的滋味可不好受,您若是还不承认的话,就别怪这烙铁不长眼。” 世子听到这话,吓得双腿直抖。他的眼前就是那火红的烙铁,甚至还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这种东西若是贴在身上,就算不被烫死也要被烫熟一块肉。 世子脸色苍白无血色,因为害怕,汗水都把衣衫打湿。 可是世子仍是死死地咬着牙,他不能承认刺杀。就算现在被折磨,只要他还活着说不定就有机会。 但若是承认下来…… 世子不敢想。 大理寺的人也没有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世子居然嘴这么硬。 不过他们并非等闲之辈,世子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 而且他们的任务本就不是逼供,而是要听夜志宇的吩咐,给人留一口气即可。 很快,世子就为自己的咬牙付出了代价。 大理寺内的酷刑,才只是经过了两样,世子就已经不省人事。 但是他们没有停下的意思,又用凉水将人泼醒,然后用其他酷刑“招呼”世子。 世子身上都是血迹,衣衫也早已破烂不堪。他迷迷糊糊仅有的那点意识,只希望能有人来救救自己。 但这里是大理寺地牢,他的尖叫声甚至传不到墙壁的另一边,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世子被抓的消息自然也已经传到了郡主府。 梁霄刚从府外回来,徐若瑾也很快迎了上来。她有事要问梁霄,就在府内等了一会儿。 但徐若瑾还没等开口,却是被梁三打断。 “四爷,郡主。澶州王世子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 徐若瑾一听,随即把自己那点事忘在了脑后,转而去问梁三确认,“为何?” 梁霄神情未变,但眼神却是意味深长。 “梁八传回来的消息上说,怀疑澶州王世子派人刺杀皇上。”梁三一五一十地回道。 “啊?”徐若瑾对此事的态度从她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谁说的?” “夜志宇。”梁三又道。 听到此事与夜志宇有关,徐若瑾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惊讶。 第2205章 担忧 只是徐若瑾有些好奇,夜志宇为何会盯上澶州王府? 也许是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梁霄问梁三道:“只带走了世子一人?” “是。”梁三应道。 徐若瑾听到后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姜婷玉呢?” 梁三摇头,“没有带走。” 徐若瑾几乎是立刻就想到姜陈氏和姜婷玉这母女二人。 “既然夜志宇只带走了世子一人,那姜婷玉一定会去找姜陈氏商议。”徐若瑾对那对母女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梁霄没有否认。 “她们母女会不会把这件事联系到郡主府?以为是你我干的?”徐若瑾猜测道。 梁霄神情未改,闻言应声,“无妨,这是必然的。” 徐若瑾虽然不把姜陈氏和姜婷玉放在心上,但她们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一时很难猜到她们会有什么打算。 “我这在家好好地待着,麻烦都要抢着找上门。”徐若瑾说着叹了口气,无奈道。 梁霄闻言安抚徐若瑾道:“这些麻烦迟早都要解决,她们早早有所动作,不失为是件好事。” 徐若瑾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嗯,希望如此。” 梁霄想了想,“夜志宇表面是对澶州王府下手,其实背后真正的用意是姜家。” 徐若瑾沉思片刻,很快明白过来。但有一点,“夜志宇为何要和姜家过不去?” 在她的印象中,夜志宇和姜家并无多少交集。 “陆凌枫。”梁霄直截了当地点名道。 徐若瑾愣了愣,口中喃喃跟着重复了一遍。 “也许是陆凌枫给了夜志宇什么好处,也不一定。”梁霄说出自己的猜测。 梁霄这话不是凭空说的,他与陆凌枫见面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白,不会帮陆凌枫。 陆凌枫想要阻止姜中方,自然就要用更加曲折的法子。 现在看来,这法子的效果还算不错。 其实就算陆凌枫不说,梁霄也已经猜到他会去找夜志宇。 “又是他!”徐若瑾现在提起陆凌枫就头疼,但偏偏这个家伙就是“阴魂不散”。 “福祸未可知,看看再说。”梁霄安抚徐若瑾道。 徐若瑾“嗯”了一声,轻轻地点头。但接着又叹了口气,“我怕事情传到中林县。这件事极有可能会影响我和姜三夫人的关系。” 梁霄没有说话。 徐若瑾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先前我们两家已经因为云贵人的事闹出不快,姜三夫人对此也是颇多不满。” 这其中的缘由梁霄也十分清楚。 姜三夫人是他的师姐,姜老爷子和梁大将军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 不说别的,至少在云贵人之事发生之前,两家的关系向来是亲密无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若瑾才会格外担忧。 “加上姜三夫人与容贵妃的关系那般亲密,也不知她与朝霞公主是否也有联系……” 徐若瑾顺着自己的思绪,把想到的都毫无保留地说给梁霄听。 梁霄之前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但显然徐若瑾想得更加复杂。 梁霄看到徐若瑾纠结的神情,安慰道:“想得太多反而没有多少用处,你还是不要过多担心。” 徐若瑾敷衍的轻轻点了点头。 但梁霄看得出来,徐若瑾是不想他担心才会做出这副坚强的模样。 梁霄想了想,决定还是转移徐若瑾的注意力,“你就安心在府内照顾云贵人和蒋明霜,剩下的交给我。” 徐若瑾知晓梁霄用心良苦,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心情也总算平息下来。 “对了,我今日抱悠悠,她的‘娘’叫得也越来越溜了。”徐若瑾故意笑眯眯地说道。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梁霄一脸怨念地看着她。 但徐若瑾的心情却更好,笑容不减。 徐若瑾那点小心思上来了,谁都拦不住。 她越看梁霄黑脸的神情越是觉得好笑。 她正好让方妈妈把悠悠抱进来。 方才徐若瑾是来和梁霄说正经事,就让方妈妈抱着悠悠在外间候着。 徐若瑾伸手接过女儿,还没等给悠悠提示,小家伙一声清脆的“娘!”就冒了出来。 听到这一声,徐若瑾笑逐颜开,但梁霄可是“备受打击”。 徐若瑾和梁霄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前些日子,梁霄费了好大的劲都不能教会悠悠一个“爹”字。 此时的梁霄看到徐若瑾和悠悠母女情深,更是心里憋闷。 徐若瑾抱着悠悠目不转睛地看梁霄,她之前的阴郁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 面前站着的是她的支柱和依靠,而怀里抱着的更是她的命。 有梁霄和悠悠陪在身边,徐若瑾感觉自己随时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梁霄看出徐若瑾心情变好,心里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只要是能逗徐若瑾开心的事,梁霄都愿意配合,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徐若瑾抱着悠悠,母女两个笑作一团,梁霄的嘴角也跟着扬起。 悠悠朝梁霄伸开手臂,“亲!” 这小家伙的记忆里好得很,再说这可是梁霄之前教过多次的,小家伙很有自信地说出口。 这个“亲”一说出来,徐若瑾更是差点笑弯了腰,梁霄则是微微勾起嘴角。 悠悠迷糊地去看徐若瑾,又看看梁霄。小脑瓜理解不了这是怎么了,为何自己的爹娘会这么开心? 梁霄则是一把抱过女儿,还不死心地纠正道:“是‘爹’!” “亲!”悠悠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接着抱紧梁霄的脖子,“吧唧”一大口亲在了梁霄的脸上。 梁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徐若瑾似是也没有料到梁霄居然会笑得如此开心。 周围的下人更不用说,都被梁霄的大笑声惊呆了。 “不是我看错了吧!四爷居然会笑?而且还笑得这么大声!” “这真的是四爷吗?我不相信!”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也不看看是谁这么厉害,那可是小主子,四爷笑也是自然!” ……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他们被惊到了,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冷如冰霜,生人勿近的梁霄,大笑之后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靠近。 整个郡主府的氛围都变得轻松起来。 第2206章 颠倒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徐若瑾开怀的笑容,心里感到甚是安慰,一颗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 果然对徐若瑾来说,最好的安抚就是来自梁霄和悠悠。 与郡主府的欢声笑语不同,此时的皇家馆驿则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下。 就连馆驿的下人都察觉到不对劲,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事,唯恐错一点就连命都赔上。 而且下人们都不敢轻易靠近夜微澜的书房。 不只是因为那里气氛不对劲,还有今日郭公公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人们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此时夜微澜的书房的确危险。 他一个人在屋内坐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手里的茶杯已经冰凉,却还是满满的。 夜微澜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一段时间,从郭公公走后就是如此。 他在等消息,等宫里传回的消息。 按照夜微澜的推断,此时应该有消息了才对,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从现在开始往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夜微澜也不知道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郭公公走之前,夜微澜已经将计划毫无遗漏地说给他听,只要郭公公按吩咐去办事,定然不会有问题。 夜微澜对此颇有自信。 但偏偏郭公公到现在都没有传回消息来,难不成是司徒男那边又出了麻烦? 夜微言想到这种可能,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若是这次行动有任何闪失,夜微澜都不会再留司徒男的命。 即便是事成之后,夜微澜也会将整个司徒家族都一网打尽。 只是现在,司徒男的命留着还有点用处,夜微澜暂时不会对他下手。 只要朝霞公主的死讯传回,夜微澜就会立刻起事,毕竟宫中惊变,他作为王爷有义务杀进宫去肃清。 而此时的宫中。 郭公公跟随司徒男进了宫,司徒男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引路就可以功成身退。 但这一次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郭公公上一次被司徒男放了鸽子,这一次定然不会轻饶了司徒男。 他表面上答应司徒男引路,其实是要让司徒男进宫之后骑虎难下,只能听命于自己。 “好了,从这里往里走,百步之内就能看到一座祭堂,祭堂后便是禁地,朝霞公主就在内。” 司徒男说完转身就走,但他的胳膊马上就被拉住。 司徒男面露诧异回头去看。 郭公公似笑非笑地看着司徒男道:“司徒族长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司徒男冷着面孔,“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郭公公处变不惊,“只不过要劳烦司徒男替奴才走一趟。” “你疯了?”司徒男拒绝。 郭公公仍是笑道:“这是王爷的要求,司徒族长还是莫要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奴才。” 司徒男狠狠瞪着郭公公,“你!” “司徒族长,这很公平。上一次因为你害得奴才没能完成王爷的任务。这一次也是时候做出补偿了。”郭公公蛊惑道:“再说,王爷大业将成,族长不会是要在这个时候违抗王爷的命令吧?” 司徒男哑口无言,但看郭公公的视线却是带着怨恨。 郭公公始终面带笑意,完全不把司徒男放在眼里,“请吧,司徒族长。” 这几个字听在司徒男的耳朵里都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司徒男忿恨地一甩衣袖,正要走却再次被叫住。 “司徒族长真是贵人多忘事。”郭公公阴测测地笑道。接着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小瓶。 司徒男看到那小瓶,眼神微微一黯,随即反应过来,“毒药?” 郭公公笑而不语,仍是伸着手递到司徒男面前。 司徒男看着这小瓶面露难色,似是十分挣扎。 郭公公满意地看着司徒男的神情,总算是报了那一日的仇。郭公公就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司徒男还想最后挣扎一番,“这是王爷的意思?” 郭公公笑道:“司徒族长若是不信,大可事成之后与奴才一同回去见王爷。” 司徒男脸一僵,没有说话。 郭公公面露嘲讽,阴阳怪气道:“那奴才就在此恭候族长的好消息。” 司徒男脸色十分难看,但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 郭公公看着司徒男略有些迟疑的背影,只觉得解气。 直到司徒男进入佛堂,郭公公才闪身躲在一处假山后,隐藏身形。 司徒男脚步略有些沉重地走进禁地,那一小瓶毒药始终被他攥在手中。 到了外堂,熟悉的老尼姑出现,见是司徒男什么也没说就让人进去。 司徒男这时已经将瓶子放入袖口内,而且这会儿司徒男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与方才面对郭公公时简直判若两人。 内堂。 朝霞公主原本正在对佛诵经,听到司徒男的脚步声,诵经声戛然而止。 司徒男站在朝霞公主身后,这一次二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 对司徒男来说尤其如此。 在这之前,司徒男没有一次踏入这禁地不需要下定决心。 而且这里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挥之不去,让司徒男不自觉紧张。 但这次却不一样,司徒男是带着任务来的,就连看朝霞公主的的视线都发生了些许改变。 朝霞公主则是出奇的淡定,不紧不慢地转身,手里掐着佛珠,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笑。 这下换成是司徒男不解,他一点也不了解朝霞公主,更是不知道这妇人猜到了多少。 在司徒男看来,朝霞公主就算人在宫里坐着,也可以对宫内外所有事都了若指掌。 如今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麻烦,难道朝霞公主就一点也不了解么? 司徒男不信。 但朝霞公主为何会是这般淡定的表现?明明前两次来,朝霞公主都是大发雷霆,嫌弃他办事不力…… 朝霞公主与司徒男对视,“不知司徒族长今日突然前来,是有何事?” 司徒男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而是如之前一般主动提起,“是为了居士之前交给在下的任务,徐少卿已死。” 朝霞公主并无多少惊讶之色,闻言只是道:“哦?那真是辛苦司徒族长。” 第2207章 动手 司徒男越发摸不着头脑,猜不透朝霞公主的心思,接下来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朝霞公主则是面带笑意,一如既往地淡定。 司徒男没办法,沉默片刻后仍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居士可知在下今日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朝霞公主面不改色,“何事?” “事关重大,还希望居士能理解在下的难处。”司徒男说着鞠了一躬。 朝霞公主似是不知司徒男是何意,“司徒族长客气了,之前承蒙司徒家族关照。” 司徒男越发看不懂朝霞公主的心思,这种话根本不像是从朝霞公主的口中说出。 难不成是朝霞公主察觉到了什么?司徒男狐疑地打量着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司徒男也不废话,直接从袖口内掏出一小瓶,“居士可知这是何物?” 朝霞公主瞥了一眼那毫无起眼的瓶子,反而笑了,“司徒族长未免太小看我。我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那是何物。” 司徒男略有几分尴尬,忙解释道:“居士别误会,这不是在下的主意,是涪陵王让在下来的。” 他急着撇清自己的干系。 “司徒族长的意思是,是夜微澜要我死?”朝霞公主确认似的重复一遍。 司徒男点头如捣蒜,“在下也是没有办法。涪陵王的野心没人能阻拦,在下为了司徒家族不得不照做。” 朝霞公主听司徒男说完理由,面上仍旧带着笑意。 司徒男看着朝霞公主的反应,只觉得不寒而栗。他手里的毒瓶仿佛也变成烫手山芋,匆忙递给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淡定地伸手接过瓶子,定定地看了一眼之后又抬眼与司徒男对视。 司徒男神情中的慌张一闪而过,朝霞公主看到后也只是微微一笑,“你不必惊慌,你这一局做得很好。” 朝霞公主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司徒男惟命是从,无论说什么,司徒男都照做。 这一次司徒男终于做了点不一样的,只不过代价却是要她的命。 一时间,司徒男也不知道朝霞公主说的话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司徒男怔忡地看着朝霞公主,不知该说什么。 朝霞公主却比司徒男镇定,“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肯反驳我的意思。” 司徒男也搞不清朝霞公主在临死前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他心软不动手么? 朝霞公主看出司徒男纠结,语气一凛,接着道:“只是如果我死了,司徒家族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这样的朝霞公主才与司徒男记忆里的有几分相似。 听到朝霞公主的话,司徒男却没有多少反应,好像司徒家族如何都与他无关。 朝霞公主神情一滞,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她随即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你以为你们司徒家族守护的是皇族,其实根本不是。”朝霞公主又道。 司徒男也不知朝霞公主为何突然和自己说这些。可是朝霞公主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急切。 “无论是不是,只要居士你死了,一切问题都不存在。”司徒男直截了当地反驳了朝霞公主。 这对以往的司徒男来说根本不可能,他连和朝霞公主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用这种口气说话。 朝霞公主也是微微一愣,但嘴角的笑容也很快恢复。 “你当真以为如此?”朝霞公主反问司徒男道。 司徒男计算了一下时辰,略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居士就不要为难在下了,早一点喝下去,对你我都好。” 也许是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被司徒男威胁的这一天,朝霞公主觉得很是可笑。 司徒男却不想继续耽搁下去,他已经在这儿浪费了太多时间。再这么下去,恐怕侯在外面的郭公公也要沉不住气进来一探究竟。 朝霞公主虽然之前一直都很淡定,就连笑容都未曾消失过。但现如今,当她真的要举起手中的毒瓶时,她还是犹豫了。 喝下这瓶毒药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她二十年来的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面上平淡的朝霞公主,心中却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她不甘心,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当年对不起她的人还在逍遥,她却…… “涪陵王未免太着急了些。”朝霞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散发着冷意。 司徒男并不理会,而是不耐烦地盯着朝霞公主手中的毒瓶。 朝霞公主自嘲地一笑,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 毒药入喉,朝霞公主这一刻仿佛解脱了,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求这毒药能厉害一些,不要折磨她太久才好。 渐渐的,朝霞公主的意识变得涣散,就连眼前的司徒男也变得模糊不清。 紧接着朝霞公主的双脚就像是踩在云巅,毫无实感。 司徒男则是瞪大眼睛看着朝霞公主的反应,看到人“扑通”倒地,他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殿下!” 恰在此时,一道尖利的女声从门口方向传来。 司徒男大惊,扭头去看,正好对上容贵妃惊慌失措的双眸。 容贵妃来时正好看到朝霞公主喝下毒药,接着就是毒发倒地的场景。 这一切联系起来,容贵妃可以确定,司徒男就是杀人凶手! 容贵妃尖叫出声之后才意识到不好,她急忙用手捂住嘴,在司徒男还没反应过来时转身就跑。 司徒男见容贵妃跑,拔腿就追。 因容贵妃在后宫,来的路与司徒男等人并不相同,所以郭公公在外面看不到容贵妃的出现! 疏漏了! 这的确是疏漏了! 司徒男内心在狂吼,容贵妃拼了命地跑,但她受惊过度,跑出去几步就突然摔倒。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脖子就被人死死地掐住。 司徒男已经追了上来,容贵妃的命绝对不能留! 容贵妃死命用指甲去抠司徒男的手,但他的手力量太大根本纹丝不动。 她拼了命地挣扎,想喊救命,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球突出,脸涨得通红发紫,额头更是青筋暴出。 司徒男手上的力道不松,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容贵妃的挣扎。 他此时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下了死手,指节都快要僵住的时候,容贵妃的身体终于不动了。 容贵妃的头一歪,断气了。 第2208章 服毒 司徒男怕容贵妃没死透,又狠狠地掐了一会儿才松手。 松开手的瞬间,司徒男大口地喘着粗气,脱力似的靠在墙边,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容贵妃脖子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紫红手指印,告诫着所有人她被活活掐死。 司徒男喘着粗气,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你可别怪我,是你来得、不、不是时候……”司徒男小声嘀咕着什么。 容贵妃的尸体就这样横陈在地。 上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国贵妃,下一刻就已经是冰凉的尸体。 司徒男也顾不上处理容贵妃,他急忙回去看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此时也趴在地上,无声无息,手边还有毒瓶的碎片。 司徒男蹑手蹑脚地走到近前,颤抖着伸出手指放到朝霞公主的鼻子下方。 没有一丝气息。 司徒男显然是松了口气。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至少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至于容贵妃,只怪她太倒霉。 司徒男站直身体,只觉得手上酸麻无力,定是方才用了太多力气的后遗症。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堂内的两具尸体,神情隐隐有些复杂。 如今司徒男倒是不担心朝霞公主,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容贵妃。 容贵妃莫名出现在此实在意外,还有容贵妃是否有事要与朝霞公主说?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都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司徒男接着就匆匆离开了禁地,他走到禁地外时还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有看到方才的老尼姑。 的司徒男到处仔细搜查了一番,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在地上看到了一滩血迹。 他顺着血的方向寻去,果然看到了老尼姑的尸体。 司徒男惊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身后突然冒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司徒男。 司徒男吓得差点一蹦三尺高,他立刻扭头却见来人是郭公公,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接着司徒男气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公公却是一脸无辜,“奴才帮司徒族长把碍事的家伙解决,也省去您不少麻烦。” 司徒男道:“人是你杀的?” 郭公公笑容更深,“正是。司徒族长在禁地内,奴才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司徒男心惊肉跳,一把推开郭公公,径直离开。 郭公公临走前快速进禁地查看了一番,然后才跟在司徒男的后面离开。 这禁地不是寻常人可以随便进出的,郭公公还要依靠司徒男才能安然离开。 是故,无论司徒男如何表现,郭公公都按捺着怒气不计较。 司徒男完成了任务,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离宫回到自己府上。他知道今日在禁地发生的事很快就会在宫内传开。 不仅如此,恐怕宫外各府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 因为老尼姑也都被郭公公杀死,所以给他和司徒男留出了足够的时间逃离。 佛堂是禁地,平日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 若是司徒男运气好的话,恐怕过好几日都不会有人察觉佛堂已发生血案。 可偏偏天不遂司徒男的愿,禁地内有一小尼姑在司徒男和郭公公到之前,奉朝霞公主之命出去办事。 第2209章 死讯 小尼姑重新回到禁地的时候,刚到外堂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没有多想,她直接进了内堂去找朝霞公主复命。 但她刚一踏进内堂就看到了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尸体。这小尼姑差点被吓破胆,惊慌失措地尖叫半晌,才爬出了内堂。 小尼姑不住地嚎叫着。 这时因为容贵妃外出久而不归,特意出来寻的桂嬷嬷恰好赶到,正好看到了发疯似的小尼姑。 桂嬷嬷顿觉大事不好,忙上前去问个究竟。 “别慌,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尼姑却完全被吓傻,根本听不见桂嬷嬷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死……死……都死了,全都死了,死了!” 桂嬷嬷震惊无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什么也顾不上快步冲了进去。 “娘娘!”桂嬷嬷大喊一声。 但禁地没有半点回应,桂嬷嬷推开门的瞬间就被吓瘫在地。 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尸体还在原来的位置。 “快去叫太医!”桂嬷嬷撕心裂肺地大吼,她几乎是跪着爬到容贵妃身边。 此时的桂嬷嬷已经是满面泪水,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探容贵妃鼻息。 那一瞬间,桂嬷嬷彻底没了力气,五内俱焚一般瘫在地上。 桂嬷嬷嚎哭不已,“娘娘您醒醒啊娘娘!是老奴啊!您睁开眼看看!” 可无论桂嬷嬷怎么喊,容贵妃都纹丝不动。 桂嬷嬷看到容贵妃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心下大骇,死死咬着拳头才没有尖叫出声。 容贵妃竟是被人所杀! 桂嬷嬷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反复地哭嚎着,“娘娘!都是老奴不好,老奴该和您一起来才是……” 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突然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桂嬷嬷只要一想到容贵妃死前的绝望,就痛不欲生,更是追悔莫及。 容贵妃本应该还在软禁中,毕竟皇上怒气未消。 可是容贵妃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去禁地走一趟。 桂嬷嬷不同意,好说歹说想要劝容贵妃三思不要冲动。 但容贵妃心里忐忑,不亲自去一趟总是无法安心。 万般无奈之下,桂嬷嬷只好点头应下来,但容贵妃为了不打草惊蛇,就让桂嬷嬷留在宫内等她回来。 桂嬷嬷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是永别! 若是桂嬷嬷知道最后会发生这种事,她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容贵妃走。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容贵妃在桂嬷嬷的帮助下,买通看守的侍卫,从自己宫里出来直奔禁地而去。 种种巧合都凑在一起,却把容贵妃推上了死路。 桂嬷嬷想到这里就痛哭失声,恨不能随容贵妃一起去。 可是看到容贵妃死状的凄惨,桂嬷嬷更要将此事闹大!让皇上抓住凶手,还容贵妃一个公道! 打定主意的桂嬷嬷强撑着身体走出佛堂去看那神神叨叨的小尼姑。 “说!是怎么回事!”桂嬷嬷怒斥道。 小尼姑身上一抖,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桂嬷嬷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她抓住小尼姑的肩膀猛地摇晃了几下,“你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给我说!”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躺在地上!死了!”小尼姑被桂嬷嬷吓到了,尖叫着说道。 桂嬷嬷听清小尼姑的声音,手上的力一懈,小尼姑也跟着被甩了出去。 小尼姑趴在地上,念叨着:“别找我,不是我干的……” 桂嬷嬷知道就算再怎么问,这小尼姑也说不出有用的来。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尽快把此事禀报皇上。 说不定那犯人还没有跑远,又或者还留在皇宫内…… 桂嬷嬷不敢想象,若是杀人凶手就在宫内,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自己。 桂嬷嬷没有任何犹豫就离开了禁地,去了御书房。 夜微言在御书房焦急地等待梁霄入宫,正琢磨怎么和梁霄开口。这时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何人在外喧哗?”夜微言不耐烦地问道。 田公公也很是惊讶,立刻应声,“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去看。” 说完,田公公就快步从御书房出去。 不一会儿,田公公就回来,“启禀皇上,是容贵妃娘娘宫里的桂嬷嬷,说是出了大事。” 田公公只是听小太监们说的,并没有见到桂嬷嬷。 夜微言本就心思烦闷,“把人带上来,朕要亲自问罪!” 田公公面露难色,但一想自己今日本就惹皇上不快,于是连忙应下来,“是,老奴这就去!” 很快,桂嬷嬷就跌跌撞撞地进了御书房。 她甫一进门就双膝着地,重重地跪在地上,不等皇上开口就痛苦哭嚎着:“皇上您可千万要给娘娘报仇啊!” 夜微言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好端端的桂嬷嬷又来闹什么妖蛾子。 田公公上去就要掌嘴,被皇上叫住,“慢着。” “皇上!贵妃娘娘她、她……被人掐死了!” 桂嬷嬷断断续续哭哑了嗓子,悲痛万分地说出这一句,差点就哭晕在御书房。 “你说什么!”夜微言大惊失色,“你说容贵妃如何?!” 不只是夜微言,就连田公公也怀疑是自己听错。 “老奴见容贵妃未归,就到处去寻,却不曾想竟在佛堂禁地找到了娘娘的尸体,还、还有……” 桂嬷嬷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一句却是卡住说不下去。 夜微言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预感接下来桂嬷嬷说的事将会震惊整个大魏。 果然如夜微言所料。 “朝霞公主也已死了!”桂嬷嬷痛哭出声。 夜微言震惊不已,嘴巴张大,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 夜微言震惊无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的田公公听了桂嬷嬷的话也是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了。 田公公回神的时候,桂嬷嬷仍在哭诉,皇上还是同样的姿势没有动过。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田公公只好收敛心神,强行镇定下来,“皇上……皇上!” 夜微言这才猛地回神,神情却还是有点恍惚。 第2210章 惊心 方才都是桂嬷嬷的一面之词,夜微言还没有去确认。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夜微言急急问道。 桂嬷嬷泣不成声,只能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微言黯然失色。他本该立刻冲去禁地确认才对,可他的腿却像是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 若是他去了,真如桂嬷嬷所说,朝霞公主已经…… 夜微言不敢继续往下想,他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浮现出一个人。 徐若瑾。 朝霞公主一旦死了,夜微言不知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是否要告诉徐若瑾。 可是这人无缘无故地没了,如何对徐若瑾解释?徐若瑾又会否相信? 夜微言想到此处不禁自嘲一笑,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田公公在一旁等的着急,可是又不敢随便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而且田公公很快反应过来,他看出皇上对此事的纠结。 如此一来,最后极有可能就剩一种选择。 田公公此时也是一身冷汗。 这差事最后十有八九又要落到他的头上。可是这一次,田公公是真的不敢去。 那佛堂禁地本就阴森得很,这下又死了人,说明那地方就够邪门,田公公自认为没有镇住邪祟的本事。 夜微言和田公公各有心思,桂嬷嬷则是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好几次都差点哭晕过去。 桂嬷嬷总不能一直在御书房哭下去,夜微言心烦意乱地让人把桂嬷嬷带走。 待人走后,御书房总算是清静下来。 田公公大气都不敢喘,就等皇上下令。 果然不出田公公先前所料,静默片刻之后,夜微言仍是开口,“此事交给你,你尽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何事。” 夜微言的语气有些沉重,还有点焦虑。 田公公心里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领命,“是,老奴这就去。” 偌大的御书房,只有夜微言一人。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从桂嬷嬷来之后到现在,他都觉得迷迷糊糊,脚底下也软绵绵的。 夜微言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拒绝想起朝霞公主和容贵妃,他要等田公公带着确切的消息回来之后,再想法子。 其实夜微言的心很乱,他只是在逃避,不想一头扎进麻烦里。 夜微言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情格外压抑。 同一片天空之下,郡主府。 徐若瑾看了一眼天上乌压压的黑云,伸了一个懒腰,决定用一个午觉犒劳自己。 虽然徐若瑾也没做什么,但这样的天气用来睡午觉再合适不过。 红杏最是了解徐若瑾的心思,即便徐若瑾没提,红杏也主动把床榻整理出来。 徐若瑾看到床更觉得困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沉沉地睡去。 恍恍惚惚之间,徐若瑾的脑子昏昏沉沉,她睁开双眼,却看到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郡主府的人。 朝霞公主! 此时朝霞公主正站在徐若瑾的床前,神情冰冷,眼神里更是没有半点温度。 徐若瑾立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任谁看到一个大活人直勾勾地站在窗边盯着自己看,心里都会发毛。 徐若瑾还算不错,没有立刻尖叫出声。 朝霞公主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死盯着徐若瑾,连眼皮都不曾眨动一次。 徐若瑾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不,是非常不对劲! “你怎么来了?” 二人对峙片刻,徐若瑾镇定地问出口,同时手轻轻挪到胸前,做好防卫的准备。 这都是徐若瑾下意识的动作,她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是面前的朝霞公主对她来说太有危险性,和她平日里见到的截然不同。 来不及细想,徐若瑾只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朝霞公主并不回答徐若瑾的问题,骤然睁大双眼,眼里充斥着赤红的血丝,进而大声质问徐若瑾,“不孝女!” 徐若瑾大惊,诧异地盯着朝霞公主,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那边朝霞公主却是喋喋不休,愤怒地斥责徐若瑾,“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朝霞公主指着徐若瑾的鼻尖斥骂,仿佛所有委屈和气愤都是因为徐若瑾。 徐若瑾被骂的无法还口,她震惊地无法言语,胸口剧烈地起伏,脑子一团乱,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徐若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朝霞公主,她疯狂、不甘,甚至壕无人性和理智。 朝霞公主对徐若瑾怨念颇深,历数徐若瑾对不起她的事,若不是徐若瑾百般阻挠,她早已大仇得报。 这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徐若瑾! …… 朝霞公主喋喋不休,根本没把徐若瑾当成是自己的女儿。 徐若瑾感觉自己出的汗都要把床榻打湿,她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徐若瑾一眨眼的工夫,突然朝霞公主怀里多了一个孩子。 徐若瑾大骇,使劲揉了揉眼,发出一声大吼,“悠悠!把孩子还给我!” 朝霞公主却抱着悠悠对徐若瑾冷笑一声,“你这个不孝女,有什么资格教孩子?” “不!不是的!把悠悠给我!”徐若瑾心急如焚,但她整个人都像是粘在了床榻上,根本动弹不得,她朝悠悠伸出手,声音简直可以用撕心裂肺形容。 朝霞公主的情绪如此不稳定,徐若瑾绝对不能把悠悠交给她。 “悠悠!到娘这儿来!”徐若瑾不管朝霞公主,满怀期待地看向悠悠。 但紧接着徐若瑾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万念俱灰。 悠悠在朝霞公主怀里安稳地待着,不哭也不闹,但一张小脸上没有往日的活力,听到徐若瑾呼唤自己,也只是用没有神采的视线扫了一眼。 悠悠眼中的冷漠让徐若瑾心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悠悠……你怎么了?是娘啊!你不认识了吗!”徐若瑾没有放弃,仍在不断地对悠悠说着。 为了能让悠悠想起自己,徐若瑾的声音也尽量压到最低,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可是悠悠根本连看都不看徐若瑾,相反却是紧紧抱住了朝霞公主的脖子。 第2211章 不认 徐若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悠悠!我是娘啊!” 她不停地重复着,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悠悠的衣角。但无论徐若瑾试多少次都失败。 朝霞公主得意的视线落在徐若瑾的眼里格外刺眼。 徐若瑾此时心中满是恨意,对着朝霞公主怒吼,“把女儿还给我!” 朝霞公主丝毫不为所动,“你这样的不孝女,让我如何把悠悠放心交给你?” “你说谎!你说谎!”徐若瑾声嘶力竭。 朝霞公主冷冷地看着徐若瑾,但话却是对悠悠说的,“悠悠,这是你娘么?” 徐若瑾一愣,接着看向悠悠,瞪大了双眼,只求悠悠能好好看看自己。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为何朝霞公主莫名出现,还要带走悠悠,徐若瑾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就算是拼上自己的一条命! 可是徐若瑾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因为她就要从悠悠的口中听到答案。 悠悠仍旧抱着朝霞公主,听到后抬头瞥了徐若瑾一眼,接着使劲摇头移开了视线,仿佛连多一眼都不愿看徐若瑾。 徐若瑾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此时的徐若瑾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再回想方才悠悠嫌弃自己的表情。 徐若瑾的眼泪顺着面颊无声地滑落,她眼中的惊讶还没有褪去, 若是连悠悠都不承认自己,那自己活着还有何意义? 徐若瑾身心俱疲,整个人都像是被马车压过一样破碎不堪。 朝霞公主的无情,还有悠悠的冷漠,都让徐若瑾心寒。更确切地说,是心死。 徐若瑾再也忍不住泪水,痛苦地大哭着,好像要把整颗心都哭出来看看清楚。 事情为何会到这一步,到底是谁做错了?徐若瑾想把自己的心哭出来当做给朝霞公主的证明。 “若瑾!若瑾!”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呼唤,激动的徐若瑾过了很久才听见,她哭得仍是撕心裂肺,但那个声音却分外熟悉。 “是我!你醒醒!” 这个声音终于越来越大,徐若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拉扯,她的头越来越沉,就连朝霞公主和悠悠也变得模糊不清。 下一个瞬间,徐若瑾猛然睁开双眼,“悠悠!” 徐若瑾醒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 梁霄一把抱住徐若瑾,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安抚,“好了好了,都是梦,没事了……” 徐若瑾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这才渐渐安定下来,心跳仍是非常快。 到现在徐若瑾的身体都是抖的,脸色苍白,头发也被汗水打湿,趴在梁霄的肩膀上久久无法平静。 梁霄抱着徐若瑾神情严峻,格外心疼。 “都是做梦,不是真的。更何况梦和现实还是相反的。”梁霄安抚徐若瑾,按自己猜测地说。 徐若瑾在梁霄的怀里终于稍稍平息,第一件事就是,“悠悠呢?她还好吗?” “很好,方妈妈刚哄她睡觉,要我去把她抱过来吗?”梁霄征求徐若瑾的意见。 既然是梁霄的话,徐若瑾就彻底放心了。 虽然她很想亲眼看到悠悠并抱抱她,但她也不想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吓到悠悠。 徐若瑾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她在梦里哭得太狠了。 梁霄是被红杏匆匆叫来的。 红杏伺候徐若瑾午睡,突然就听到了徐若瑾的哭泣声,而且还很是伤心。 红杏吓坏了,她一个人也不知该怎么办,情急之下直接去找了梁霄来。 梁霄一看徐若瑾紧闭着双眼,但身体却在剧烈挣扎,眼泪不停地留,就知道她遇到了梦魇。 梁霄当机立断,立刻就在徐若瑾耳边轻声呼唤,把人从梦魇里拖出来。 但徐若瑾的情绪太激动,被梦魇牢牢拖住,梁霄没有办法,只能用手扶住徐若瑾稍稍加大了力道。 这一招果然管用,徐若瑾的情绪稍稍平复,再加上梁霄不住地呼唤,徐若瑾终于醒了过来。 徐若瑾仍是趴在梁霄的肩上,回想起梦里的一切仍是后怕。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会是某种预兆么? 徐若瑾这才明白为何在梦里的自己那么弱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朝霞公主把悠悠抱走。 要不是梁霄及时出现,徐若瑾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在梦里哭死过去。 梁霄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徐若瑾的后背。 徐若瑾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安抚才行。 “我梦见了朝霞公主……” 徐若瑾安定下来之后,主动对梁霄说起自己方才做的梦。 梁霄“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还抱着悠悠不给我,说我是‘不孝女’。”徐若瑾说着眼眶又微微发红,接着她的话差点泣不成声,“连悠悠也不认我……” 梁霄终于明白为何徐若瑾会哭的那么伤心。 他轻轻抱紧徐若瑾的头靠在自己身上,不住地安慰,“都是梦,悠悠最喜欢的就是你,不然怎么会把‘娘’叫得那么好?” 这一招的确有用,徐若瑾想到悠悠还在自己身边,也可以放宽心。 方才那个梦把她吓得够呛,满身是汗,到现在还觉得心惊。 她不敢想象,若是在现实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会怎么办,又能做什么。 慢慢冷静下来的徐若瑾,之前顾不上思索的问题也都一个接一个涌上心头。 徐若瑾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巧合,说不定预示了什么。以前她从来没有这样梦过,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午睡而已。 徐若瑾的梦里一共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朝霞公主,一个是悠悠。 既然悠悠没事,那会不会朝霞公主那边…… 徐若瑾正胡乱猜测着,门外传来了梁三的声音。 “四爷,郡主,公主殿下来了。” 徐若瑾的心先是一惊,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公主殿下”绝非朝霞公主。 梁霄察觉到徐若瑾有点不对劲,但什么也没说,而是问徐若瑾道:“你要去看看么?” 徐若瑾沉默片刻,“她一定是来看明霜,我晚一点过去没有关系。” 梁霄点头,现在什么都不如徐若瑾的身体重要。 第2212章 多心 熙云公主是个细心的人,极有可能看出徐若瑾的不对劲儿。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徐若瑾让人先带熙云公主去蒋明霜那边。 其实,也是她不想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为自己担心。 “你在此好好休息,我去替你招待公主。”梁霄主动说道。 徐若瑾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可以,但要给我一点时间。” 梁霄蹙眉,但他更清楚徐若瑾的脾气,无奈之下他只好轻叹口气,“不要逞强。” 徐若瑾点头,“嗯。” 熙云公主进了郡主府就在前厅候着,并没有先去见蒋明霜。 她有话和徐若瑾说,这些日子各府都在忙,一直抽不出时间过来。 徐若瑾听了下人回复,也着实没办法。 稍稍整理之后,还不忘问红杏,“怎么样?还能看出来吗?”徐若瑾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红杏。 红杏左看看,右看看,又特意走远了几步再看,接着坚定地摇摇头。 “郡主,您脸上的泪痕都擦掉了,眼睛也不红,一点都不看出来刚才……” 红杏没说完。 方才的徐若瑾可把她吓坏了,这会儿人没事她才稍稍安心。 “郡主,您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做噩梦呢?”红杏想不明白。 红杏其实在想要不要出去找个得道高僧来府中做法,说不定是府里有什么邪祟。 但这些事不能随便说,红杏暂时把这个心思压了下去。 徐若瑾没有注意红杏,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还是先去见熙云公主,免得她等急了。” 红杏没再追问,扶着徐若瑾起身,二人便朝前厅而去。 熙云公主在前厅等候,可算把徐若瑾给等来了,她笑着起身打招呼,“怎么来的这样慢?” “哄悠悠睡觉花了些工夫。”理由是徐若瑾早就想好的。 熙云公主没有多想,不经意地抬头对徐若瑾一笑。 徐若瑾提起悠悠恍惚了一下,余光察觉到熙云公主的动作就也跟着弯起嘴角。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熙云公主却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不是别的,而是徐若瑾今天的情绪不太对。 具体的也说不上来,总之是和平时的徐若瑾有些区别。 熙云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她怕徐若瑾是因为太辛苦才会这么魂不守舍。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一同坐下,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 熙云公主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人,尤其是关于徐若瑾的。 只不过是简单聊了几句,熙云公主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出什么事了?” 熙云公主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徐若瑾愣了一下,没想到熙云公主会突然这么正经。 “怎么了?”徐若瑾还想装作不知。 熙云公主扁着嘴,似乎对徐若瑾的表现很不满意,“你说怎么了?我都看出来了,你还要瞒着我不成?” 徐若瑾顿时觉得进退两难,不知怎么和熙云公主说才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徐若瑾还是先投降。 熙云公主也不隐瞒,“你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看不出来才怪。不只是我,明霜那么了解你,肯定一眼就能看出。” 徐若瑾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若是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遇到了麻烦,说不定自己也是一眼就会将二人看穿。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熙云公主认真地看着徐若瑾,“遇到麻烦了?” “没有,”徐若瑾否认,接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是做了个梦而已。” “嗯?”熙云公主以为自己听错,“做梦?” 徐若瑾点头,说完怕熙云公主不信似的,又解释了两句,“我午睡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吓醒了,还有点没缓过来。” 熙云公主没想到是“做梦”这样的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在脸上做什么表情。 徐若瑾没打算把梦的内容告诉熙云公主。这里面牵扯太多,熙云公主知道的越多对她没有好处。 为了不把熙云公主牵扯其中,徐若瑾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真没想到,看你平时那么风风火火,反而到了梦里成了小女人。”熙云公主看徐若瑾的表情不似作假,就松了口气,还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徐若瑾不好意思地笑了,“倒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熙云公主瞪了徐若瑾一眼,“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是姐妹,互相关心是应该的。谁让你表现这么反常,我当然要问。” 徐若瑾被熙云公主逗笑,接着转移话题道:“好了,我们去看明霜吧。” 熙云公主从善如流,二人同去蒋明霜的院子。 徐若瑾瞒过了熙云公主,提着的心也稍稍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有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在,徐若瑾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把梦里的疑惑往下压。 其实在徐若瑾的心里,她只要一想起朝霞公主心就狂跳不止,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宫里一定是出事了。 徐若瑾陪熙云公主去看蒋明霜,偏巧蒋明霜正抱着孩子哄。 两人踏进门,徐若瑾还没等开口,熙云公主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又抱上了?” 蒋明霜惊喜地抬头,看是熙云公主和徐若瑾,脸上随即露出笑容,“你们怎这会儿来了?” “用膳了没有?”徐若瑾微笑着走过去坐在蒋明霜的床边,问道。 蒋明霜点头,“中午没什么胃口,刚吃完不久。你呢?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蒋明霜几乎是立刻就看出徐若瑾不对劲。 熙云公主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心里又是羞又是感动,摇头道:“我没事,可能是天气不好,所以人有点虚。” 蒋明霜看徐若瑾回答得自然,就没有多想,点了点头接道:“嗯,天一闷,人就不想动,我这儿也一样。” 话是这么说,蒋明霜抱着儿子可是一点累的意思也没有。 熙云公主看不下去,略带埋怨的心疼,“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抱着他太累了。” 蒋明霜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2213章 起名 “沐神医怎么说?”熙云公主还是不放心。 徐若瑾接过话茬,“沐阮给她诊脉说是恢复得还不错,也能适当在院子里转一转。” 熙云公主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这孩子啊,还是得少抱,累着胳膊也不行。”徐若瑾话锋一转,又提醒蒋明霜道。 蒋明霜开心地接受,“好好好,正好你和公主来帮我抱。” 熙云公主手脚麻利地接过孩子,一边轻晃一边在屋内来回走动。 “这才几日没来看这孩子,比上次又沉了些。”熙云公主刚一上手就感受出差别。 蒋明霜点头,“这时候的小孩长得太快,每一天都有变化似的。” “小模样越来越像驸马。”熙云公主笑着说,还顺便回忆起,“我还记得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和你更像。” 蒋明霜被熙云公主说的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只是笑。 在这样温暖轻松的氛围里,徐若瑾感觉之前的阴郁也消散大半。 熙云公主抱着孩子,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越看越喜欢。小家伙这会儿被晃得困了,咕哝着小嘴就睡着了。 “给这孩子也起个名字吧。”熙云公主突然冒出一句。 蒋明霜闻言抬头去看熙云公主,接着二人十分默契地把视线都落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另外两人都看自己,她才后知后觉地诧异道:“我来?!”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约而同地点头。 “不行不行!这个怎么能我来呢?”徐若瑾连声摆手拒绝。 熙云公主干脆抱着孩子坐在徐若瑾身侧,和蒋明霜一左一右把徐若瑾夹在中间。 “怎么不行?小皇子的乳名不还是你起的么?” “嗯,我的孩子也是你接生的,你来起最合适不过。”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振振有词,徐若瑾眨巴着眼睛,无奈道:“你们有两个人,想一个乳名还要我来么?” “当然,那意义是不一样的。”熙云公主道。 蒋明霜则是掩嘴一笑,“其实在我看来,你和公主都很合适,但既然公主觉得你好,那我就听公主的。” 徐若瑾瞪了蒋明霜一眼。 熙云公主也笑了,“你就不要吓唬明霜了。你快给起个名字吧,我们今天就用上。” 蒋明霜也附和着点头。 “哎等等!”徐若瑾又想到一个推脱的好人选,“此事重大,还是问一下严弘文比较好吧?” 估计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徐若瑾才会主动提起“严弘文”三个字。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相视一笑,也都看出来徐若瑾这回是真着急。 “你放心吧,他才是最不会介意的那一个。”熙云公主给徐若瑾吃定心丸。 徐若瑾无奈,正要反驳,就听蒋明霜道:“你就这么不想给我儿子起乳名吗?” 蒋明霜一副委屈的模样,楚楚可怜,巴巴的望着徐若瑾,还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怨怼。 徐若瑾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投降道:“行行行,我取还不行吗?真是败给你,惹不起你!”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这下才算是满意,乐呵呵地点头。 不是徐若瑾不想取,实在是她觉得自己不适合给小家伙取名。 但偏偏徐若瑾还不能解释清楚,不然的话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又要担心。 徐若瑾只能尽量抛开杂念,集中精神,仔细地想。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很是配合,不发出动静打扰徐若瑾,都静静坐在一旁看。 二人都有点期待,到底徐若瑾会起个什么样的乳名呢? 过了好一会儿,徐若瑾突然茅塞顿开,一道闪光划过,她不禁脱口而出,“言言!” “言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再次异口同声,跟着重复道。 徐若瑾点头,“言是取谨言慎行之意,加上谐音‘严’。” 在徐若瑾耐心的解释下,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明白过来,均是恍然大悟。 “好,太好了。就叫‘言言’!”熙云公主第一个表示赞同。 蒋明霜也连连点头,“我也很喜欢,‘言言’,‘言儿’,怎么叫都好听。” 看蒋明霜这么满意,徐若瑾心中的巨石落下,总算没有让她们失望。 熙云公主也是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告诉驸马这个好消息。 “从今往后,你就叫‘言言’了。”熙云公主低下头对襁褓里还在熟睡的小家伙说道。 蒋明霜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言言……”越念越是喜欢。 她的心思和熙云公主不谋而合,都想早点让严弘文知道。 说来也巧,严弘文一个人在府内待着也没意思,很是想念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严弘文也不耽误工夫,直接备好马就出发去郡主府。 田公公奉命出宫,一路上他都苦着脸,没少在心里抱怨。 这么大的烫手山芋拿在手里,田公公更是度日如年。 但这是夜微言亲自下的命令,田公公除了遵命没有别的办法。 眼看离郡主府越来越近,田公公的心反而越乱,不知道一会儿见到徐若瑾该说什么。 就在田公公愁眉不展之际,他的马车突然停下,他愣了愣,车外传来声音,“公公,是严大人。” 田公公诧异地挑眉,“是他?” 眼珠子微微一转,田公公心里闪过颇多猜测,接着利落地下了马车。 “田公公有礼。”严弘文翻身下马主动问候道。 田公公对严弘文的表现还算满意,只不过他现在心事重重,也没什么心思给严弘文好脸色看。 严弘文看田公公的神情不太对劲,马上联想到宫里可能出了麻烦。 田公公这时抬眼看到严弘文马头的方向,很快反应过来,“严大人这是要去郡主府?” 严弘文点头,“正是。熙云公主与明霜均在郡主府。” 话不用多说,田公公就明白。 “田公公这是?”严弘文明知故问道。 “咱家与严大人同路。”田公公答道。 严弘文本就是客套一句,但看田公公却是一脸苦涩,似乎很是为难。 这一下严弘文更加确信宫中出了事。 第2214章 不放 “田公公为何事如此伤神?”严弘文试探着问道。 按理说这些事田公公没有提起的必要,但他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事迟早都会传开,他就算告诉严弘文也无妨。 再加上田公公都快要被这些麻烦压得喘不过气,他急需要一个可以诉苦的人。 偏偏严弘文这么巧出现,田公公觉得这就是天意。 “严大人,实不相瞒,宫里出了大事!”田公公说这句话的同时也重重松了口气。 严弘文虽然已经料到有事发生,但没想到田公公居然如此郑重其事。 “公公您别急,慢慢说。”严弘文引着田公公走到一旁。 田公公长叹一声,“朝霞公主和容贵妃,不久之前都殁了!” “啊!”严弘文大惊,脑袋嗡嗡作响,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田公公无奈地叹息,“严大人有如此反应也是正常,咱家知道的时候也吓得不轻!” “怎么会呢?朝霞公主和容贵妃……这?这?”严弘文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此事千真万确,不然的话皇上也不会立即派咱家出宫去郡主府了。”田公公道。 严弘文心下一惊。 朝霞公主和徐若瑾的关系虽不能光明正大的提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严弘文不敢想象徐若瑾会有何种表现。 徐若瑾的脾气,严弘文最是清楚不过,略一沉吟,严弘文就打了退堂鼓。 田公公去郡主府,定然是要掀起滔天巨浪,在这个时候跟随同去,那妥妥的就会变成靶子。 思前想后,严弘文实在不想凑这个热闹。 不等田公公开口,严弘文就主动说道:“既然如此,那公公您慢走。” 田公公一听不乐意了,瞪着眼看严弘文,“严大人这是何意?” 严弘文面露难色,“我这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办,得回公主府一趟……” 他的理由还没说完,就被田公公死死拉住胳膊,“不行,严大人要在这时弃咱家而去,可是因为怕了瑜郡主?” 严弘文想也不想就点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你!”田公公气得差点吐血,“严大人,您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是被人看到这副样子,您日后还如何在朝堂上混?” 在严弘文这里,朝堂和徐若瑾一比,前者远没有后者给他的压力大。 即便田公公说了这么狠的话,严弘文仍是咬紧了牙不放松,“不行不行,这个真不行,我和徐若瑾真得合不来。” 严弘文反复摇头,就是不肯去郡主府。 “严大人!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去看少夫人和孩子了吧!”田公公揭穿严弘文。 严弘文神情一滞,显然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心中的天平犹豫不决,实在不想去蹚浑水,但田公公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田公公见还有机会,更是牢牢抓着严弘文不放,“大人须和咱家一齐去郡主府才行!” 严弘文没有办法,想走也走不了,继续这么下去恐怕要引起更大的麻烦。 万般无奈之下,严弘文只好暂且答应田公公的要求,“好好好,我和你一同去便是。” 田公公眼看严弘文答应了,这才如释重负。 若是继续纠缠下去,恐怕田公公会下令侍卫拖着他去郡主府…… “严大人早些同意的话,咱家也不必浪费这么多时间。”田公公反而责备起严弘文来。 严弘文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的运气也是够背,全是上了你的当。早知公公说的是此事,我就连问都不问。” 但现在严弘文后悔也来不及,只能小声嘀咕两句而已。 为了不让严弘文偷偷逃跑,田公公也是煞费苦心,强行把严弘文拉上了自己的马车。 严弘文虽百般拒绝,但还是架不住田公公人多势众,只能听命上车。 但这一路上,严弘文也是格外忐忑。 田公公倒是轻松了些许,至少有个人和自己一伙,就算面对徐若瑾似乎也能有点底气。 徐若瑾和严弘文的关系紧张,这一点田公公心知肚明。 到时说不定严弘文还能帮自己分散一下徐若瑾的注意力。 田公公越想越觉得靠谱,更是紧紧盯着严弘文不放。 “公公您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会逃跑的。”严弘文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还请严大人见谅,咱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田公公苦笑道。 严弘文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呼出。 眼看离郡主府越来越近,严弘文的心也是越来越沉重。 该来的还是要来,马车一停,严弘文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到了郡主府,也就是下个马车的工夫。田公公一个没看住,严弘文就像泥鳅似的甩开他第一个下了马车。 “严大人!” 田公公急得忙唤了一声。 但这里是郡主府,田公公也不敢造次。 严弘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下了马车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郡主府。留下田公公一个人在府门外后悔地跺脚。 进了郡主府,严弘文立刻对迎上来的下人吩咐道:“带我去见梁霄,快!” 下人虽不明所以,但看严弘文一脸急切,就忙在前面带路。 严弘文前脚被带走,后脚田公公就跟了上来。但他还是连个尾巴都没来得及抓到。 田公公在郡主府门口四处张望,就是连严弘文的背影都看不到,这让他后悔不迭。 万般无奈之下,田公公只好暂时压下心中不忿,默默咒骂了严弘文两句,问下人道: “瑜郡主与梁左都督人在何处?带咱家去见。” 郡主府的下人们也是诸多不解。怎么今天一个一个的都要见主子们呢? 于是,田公公也被下人循着严弘文离开的方向走向院子。 梁霄与徐若瑾不在一处,梁霄在书房待着,徐若瑾还在蒋明霜院中。 严弘文先田公公一步找到梁霄。 “走走走,我有话问你,我们找一处僻静点的地方说!”严弘文上来就要拉梁霄走。 梁霄不动声色地甩开严弘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田公公可快要到了,你不走就留下应付他,我可走了。”严弘文一点也不留恋,既然梁霄把自己的好心当驴肝肺,那就没必要再强求。 第2215章 躲着 果然还是这一招发挥了作用。 梁霄看严弘文的神情,隐约猜到了一点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怎么犹豫就走在前面带路。 严弘文注意到梁霄的动作,长舒一口气,总算安下心来。 至少有梁霄跟着,田公公就只能去找徐若瑾。 严弘文为自己的安排感到十分满意。只要不用他亲自面对徐若瑾,哪怕是和梁霄一起都无所谓。 至于田公公,严弘文只能默默在心里对他说四个字:自求多福。 梁霄猜到严弘文的心思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他也不介意。 二人一起离开书房没多久,田公公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 尽管田公公这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期望着万一能在严弘文之前到达最好。 但偏偏事与愿违,田公公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田公公的心“咯噔”一下,立刻询问一旁的梁三,“梁左都督人呢?” “四爷与严大人有事相商,已经离开。”梁三恭敬答道。 田公公后悔不已,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脑门,“失算!”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田公公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田公公如今就后悔为何自己那么嘴快,着急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严弘文。 这可倒好,严弘文拖着梁霄离开,那田公公只有一条路能走,就是去找徐若瑾,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但是这对田公公来说无异于登天,简直就是要他的老命! 田公公只要想起徐若瑾听完他的话可能有的反应,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 与焦躁不安的田公公相比,此时的严弘文则要轻松得多。 只要不是徐若瑾,在严弘文这里就没有难对付的人。 梁霄带着严弘文在郡主府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还算安静的院落门外。 严弘文四下看了一眼,的确没什么人会走这里。 “我也不说废话了,这事是我从田公公那里听来的。”严弘文直接切入正题,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来龙去脉,“他来这儿就是要说这件事,我来是看媳妇儿和儿子。” 在梁霄面前,严弘文没有说谎的必要,但该有的解释还是要说的详细点。 不然的话,严弘文也担心梁霄怀疑到自己头上。 “田公公说,”严弘文深吸了一口气,“朝霞公主死了。” 严弘文预料之中梁霄听完这句话该有的反应一个也没有出现。 梁霄对此毫不意外,面上始终没有多少表情。 这下反而是严弘文疑惑,“你已经知道此事?”他想了想只有这一种解释。 梁霄摇头。 严弘文更加不解,“那你……” “这不是迟早的事么?”梁霄反问严弘文。 严弘文下意识要接话,但那股气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没有可以反驳的理由。 “不只是朝霞公主,还有容贵妃也死了。”严弘文随口补充道。 严弘文对后宫的妃子了解甚少,至于这容贵妃也只是有数面之缘而已。 但这一次梁霄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 这回换成是严弘文诧异了,他很是不理解梁霄,“怎么?容贵妃的死很蹊跷?” 梁霄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他清楚记得昨日夜里,司徒男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容贵妃,更没有说要杀她。 可是为何今日的消息传来,除了朝霞公主之外,容贵妃也死了? 梁霄蹙眉沉思着。 严弘文也在一旁小声嘀咕,“这么说也是,容贵妃好端端的为何也死了?而且还是和朝霞公主一起?” 梁霄和严弘文各有心思,谁也不干扰谁。 严弘文仍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推测着,“难道朝霞公主和容贵妃之间有某种联系?” 他的推测不是随便猜的,只不过严弘文没有进宫亲自到禁地看一眼,不然或许会有些别的收获也不一定。 而梁霄此时则更想知道司徒男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何要多杀一个容贵妃来节外生枝? 凭梁霄对司徒男的了解,此事或许没有那么复杂。也许容贵妃只是倒霉刚好去禁地找朝霞公主。 于是情急之下,司徒男就把容贵妃也杀了。 “唉,这皇宫还不知要不太平多久。” 严弘文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梁霄抬眼瞥了他一眼,“脑袋也不想要了?” 严弘文突觉脖子一凉,下意识缩了缩道:“我也没说错吧?你看看最近这几个月,皇宫内接二连三的死人。再这么下去,皇上那边恐怕也快要崩溃了。” 这才是严弘文担心的。 如今好不容易西北之事有了起色,眼看严弘文就能跟着皇上大干一场,偏偏出了这么多事。 若是说“好事多磨”,也未免“磨难”太多。 严弘文就怕皇上因为这些烦心事分散太多心神,反而容易让小人趁虚而入。 至于这个“小人”是谁,不言而喻。 “你说这些事,会不会都和夜微澜有关?”严弘文除了“夜微澜”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严弘文从西北回来之后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冲动,为的就是能一举扳倒夜微澜。 就算别人不知道夜微澜的野心,严弘文也心知肚明。 他时刻都在盯着夜微澜的动作,只要他有任何图谋,严弘文就会立刻提醒皇上。 最近京都城内事端频出,严弘文早已把这些事都和夜微澜挂钩,只不过暂时还未找到证据而已。 夜微澜一定会有所动作,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为了消磨皇上的气力而已。 严弘文陷入沉默,但神情却是格外严峻。 梁霄只消看严弘文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没有证据,说这些没有用处。”梁霄给严弘文泼凉水。 严弘文淡定道:“他迟早会露出马脚。” 梁霄只字未提姜中方带兵在京都城外集结的事。 这种事对严弘文这种忠心不二的保皇派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他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梁霄尚不能确定。 “朝霞公主的事,田公公应当会去告知徐若瑾。”严弘文主动提起。 梁霄听到这儿,则是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严弘文。 第2216章 大事 严弘文心虚,移开视线,“你也知道,我不擅长和她打交道,一见面又要吵,所以我还是不添乱了。” “就为了这事,你连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子也不看了?”梁霄好笑地看着严弘文道。 “……”严弘文无话可说。要不是梁霄提醒,他都快要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何事出门。 梁霄也不多说,看到严弘文纠结的神情很是满意。 “他们人呢?”严弘文叹息一声问道。 梁霄道:“自然是与你怕的那人在一起。” 严弘文头皮发麻,颇有些无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去便是。” 田公公则是在下人的指引下见到了徐若瑾,还有熙云公主。 “老奴给公主、郡主请安。”田公公压下心中的忐忑,问候道。 徐若瑾听说田公公前来,就要去看个究竟。熙云公主担心徐若瑾就跟着一起出来。 蒋明霜身体不便,就被留在了屋内。 田公公看到徐若瑾的时候神情不自觉有些紧绷,就连硬挤出来的笑容都变得很是僵硬。 但田公公没想到,连熙云公主也一并出来,还与徐若瑾在一起。 光是一个徐若瑾就够难对付,这又加了一个熙云公主,田公公的冷汗都下来了。 面对徐若瑾,田公公还得想怎么才能不露出破绽,再加上一个熙云公主,他感觉自己话都说不出来了。 田公公以为怕突然说出真相,二人会承受不住。 殊不知徐若瑾多少已经有了预感。 之前梁霄对徐若瑾说的那一句“她总要死一回”,一直都被徐若瑾牢牢记在心里。 徐若瑾又是担心,但又有几分安心。 因为对朝霞公主而言,那或许是最后的救赎机会。 如今田公公从皇宫内匆匆赶来,徐若瑾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禁地上。 田公公这边还在纠结,那边徐若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有熙云公主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熙云公主的直觉告诉自己,田公公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专门跑一趟。 “不知田公公今日造访是所为何事?” 徐若瑾见田公公迟迟不开口,索性主动挑起话头。 田公公愣了一下,赔着笑脸道:“这……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上见您许久未曾进宫,就派老奴来郡主府问候一声。” 这话一听就是说词,徐若瑾不放在心上,但还是应了一声,“如此多谢皇上,有劳公公。” “不打紧,郡主您太客气了。只是老奴没想到公主殿下也在此。”田公公的冷汗都出来了。 熙云公主淡定地接过话茬,“嗯,本宫来看明霜。” “原来如此。说起来,老奴在来的路上还碰到了严大人,真是无巧不成书。”田公公继续绕圈子。 这实在不是田公公的本意,他只是苦苦找寻合适的时机未果。 徐若瑾也不催促,就等田公公自己开口。 熙云公主听说严弘文也来了,嘴角一弯,“那他人呢?” “应当是与梁左都督在一处。”田公公想起严弘文就忿恨地咬牙切齿。 熙云公主似是没有听出田公公话中的不满之意,只想快点见到严弘文。 她们才给蒋明霜的儿子起了名字,这个好消息已经等不及要告诉他。 徐若瑾则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田公公,直把田公公盯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干笑两声之后,田公公终于败下阵来,“其实今日宫内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老奴也不知该怎么和二位主子说。” 徐若瑾双眼微眯,知道终于要进入正题。 熙云公主则是好奇地看向田公公,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沉默片刻,田公公呼出一口浊气道: “容贵妃娘娘歿了。” 听完这一句,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同时愣住了。 田公公的话出乎了徐若瑾的意料,她本以为田公公会说朝霞公主,结果却说了…… “容贵妃歿了?你听谁说的?”熙云公主质疑道。 “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桂嬷嬷说的。而且老奴也确认过,人真的没了……”田公公道。 “到底怎么回事?容贵妃不是被皇上软禁在宫内么?”熙云公主是真的有些发懵了。 后宫的妃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出事。 先是皇后,接着贤妃也病倒了,结果这一次,容贵妃也…… 熙云公主想到这些,不免一阵唏嘘。 但田公公这时却是摇了摇头,“贵妃娘娘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所害。” “什么!”熙云公主震惊不已,“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个暂时还不知,毕竟是才发生没几个时辰的事。而且有一点很奇怪……”田公公皱眉道。 熙云公主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回神。 徐若瑾的惊讶不亚于熙云公主,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若是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根本无法问出个所以然。 “什么奇怪?”徐若瑾追问道。 田公公皱眉,五官纠结在一处,憋了一会儿才道:“贵妃娘娘是在佛堂禁地里被人给活活掐死的……” “你说,容贵妃死在禁地?”徐若瑾又重复了一遍。 田公公点头,“没错。桂嬷嬷去寻人,结果发现贵妃娘娘已经……” 徐若瑾陷入了沉思。 她一点也不好奇容贵妃为何会出现在佛堂,毕竟她很清楚容贵妃和朝霞公主的关系。 但这种事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田公公没有看徐若瑾的反应,还以为她和熙云公主一样都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可是为何容贵妃会在禁地?”熙云公主对此不明。 田公公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这个老奴也不知,皇上知道此事就立刻派老奴来郡主府。” 熙云公主沉默了,这件事的疑点多到她不知该从何处下手问起。 徐若瑾这时突然淡淡地问了田公公一句,“她是不是也没了?” 面对徐若瑾的视线,田公公却觉得压力山大。 尽管徐若瑾没有说名字,田公公也很清楚徐若瑾说的是谁。 原本田公公还想要多兜几个圈子,然后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谁想到瑜郡主居然猜到了? 田公公甚至连一个“嗯”字都说不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徐若瑾的猜测得到验证,反而出人意料的平静。 田公公一直屏住呼吸,就怕徐若瑾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是片刻时间过去,田公公预料中的场景并未发生。 第2217章 狼狈 徐若瑾的淡定却是让田公公大吃一惊。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没说清楚。 “郡主?”田公公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徐若瑾抬眼去看田公公。 这一眼,田公公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还请您节哀顺变。” 徐若瑾没有接话。 田公公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实在是他根本没想到徐若瑾居然可以如此淡定。 早知如此,何苦忐忑了一路? 熙云公主在一旁把徐若瑾和田公公二人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即便一开始还有点纳闷,这会儿熙云公主也反应过来。 难道是朝霞公主也出事了? 熙云公主也知道朝霞公主和徐若瑾的关系,她与田公公的想法有几分相似。 只是徐若瑾表现得越是淡定,熙云公主反而更加担心她的状况。 若是徐若瑾为了不让别人为她担心而故作镇定,那她此时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这么下去肯定要憋出毛病来。 熙云公主越想越着急,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安慰徐若瑾才好。 田公公也是束手无策,求助似的看向熙云公主。 若是徐若瑾因为此事硬要进宫找皇上要个说法…… 这也是田公公最担心的。 徐若瑾的泼辣性子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到时候皇宫肯定又要被搅和的一团乱。 要是可以的话,田公公当然希望熙云公主能好好劝劝徐若瑾。 加上徐若瑾的反应实在太不正常,田公公也不好回宫复命。 可是无论田公公如何明示暗示,徐若瑾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而田公公的嘴巴也是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熙云公主。 “公主殿下,您看这……”田公公面露难色,苦涩地说道。 就算田公公不说,熙云公主也打算这么做。于是她摆摆手让田公公退下,也算是应了他的请求。 田公公如蒙大赦,老脸上立刻挤出笑容,对熙云公主鞠了一躬,接着悄悄地退了出去。 院子内就只剩下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二人…… 而此时的陆府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是从陆府的后门进入,一举一动都很是谨慎。但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人的身形稍显狼狈。 此人正是刚从皇宫内逃出的司徒男。 他出宫之后本来是要回司徒家,但走在半路上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司徒男的心里很乱,因为出现了容贵妃这个变数,让原本简单的事变得复杂。 他越想越麻烦,只能先去陆府找陆凌枫。 司徒男急于为自己找出路,所以想都不想就出现在了陆府。 老掌柜一看是司徒男,就按陆凌枫之前的吩咐将人带去书房。 陆凌枫早就料到司徒男还会再次出现在陆府,所以提早交代了老掌柜。 老掌柜此时只觉得自家爷真是料事如神。 只是老掌柜对司徒男却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司徒男每次出现都是给陆府找麻烦。 上一次是徐少卿,谁知道这一次又会是什么麻烦。 把司徒男带到书房后,老掌柜就先退下。 司徒男见到陆凌枫时,看到他二人之间形容的差距,更是自惭形秽。 陆凌枫察觉到司徒男的眼神,只当没看见,反而笑问道:“司徒族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别装糊涂,我刚从宫里出来。”司徒男硬邦邦地说道。 第2218章 焦躁 陆凌枫笑容不减,“那司徒族长不回府,来我这儿是干什么?” 司徒男也不和陆凌枫客气,直接坐下自顾自地倒茶,一饮而尽。 一旁伺候的下人看到了都是目瞪口呆,因为司徒男此举未免太没有规矩。 但陆凌枫却是摆了摆手让下人们退下,接着在司徒男的对面坐下。 司徒男有些坐立难安,宫中发生的事让他焦躁不已,手握着茶杯轻微地颤抖。 陆凌枫将司徒男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料定此行是出了纰漏。 “到底是何事令司徒族长如此挂心?”陆凌枫又问道。 陆凌枫一点也不担心,既然司徒男会来这里,就说明他一定会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 司徒男声音微颤地开口,“我失手,杀死了容贵妃。” 说完,司徒男又倒了杯茶。 也许只有不停地喝茶才能让司徒男冷静下来。 说出实情之后,司徒男才稍稍平复了些,可他仍是头疼不已,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凌枫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容贵妃?你为何杀她?”陆凌枫蹙眉问道。 司徒男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朝霞公主服毒之后,我听见容贵妃的尖叫,为了不节外生枝,我就把她……掐死了。” 现在想起来,司徒男难免有点后悔。 可要是容贵妃不死,司徒男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容贵妃不是应该被软禁在宫内么?为何会出现在禁地?”陆凌枫对此不解。 司徒男同样不知,而且对此不甚关心,“那都不重要!现在人已经死了,这会不会惹出更大的麻烦?这才是最要紧的!” 司徒男因为紧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自觉就对陆凌枫吼了两句。 陆凌枫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似乎很理解司徒男此时的心情。 不过陆凌枫很快想起另一件事,“此事还有别人知道?” “郭公公。”司徒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不光知道,还帮我把外堂的老尼姑解决了。” 陆凌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没有接话。 “我明白了!”司徒男突然道,“这其实都是夜微澜的一个局!这下他就有了拿捏我的把柄!” 陆凌枫看司徒男的反应,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我只是错手,根本没想杀她的!”司徒男抱头道。 陆凌枫冷漠地斜了司徒男一眼,人都已经死了,他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司徒男仍在纠结,“一个贵妃而已,皇上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你说呢?”陆凌枫毫不留情地戳破司徒男最后的侥幸。 司徒男后悔不迭,他心里没底,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 “陆大人,您救救我,救救我吧!我不能有事,司徒家族也不能出事!” 司徒男很清楚,一旦皇上查到此事与他有关,这就会变成皇上对司徒家族动手的最好机会。 皇上与司徒家族的矛盾由来已久,虽然这段时间皇上看似无暇顾及他们,但司徒男很清楚,皇上是在寻找机会。 而这一次,他居然亲手将机会送上。 一旦司徒家族毁在自己手上,司徒男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濒临崩溃的司徒男,居然会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的话? 陆凌枫神情闪过一丝复杂。 “救?你说怎么救?你既然如此后悔,那你下手的时候在想什么?”陆凌枫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训斥司徒男道。 司徒男咬着牙,一言不发。 “你现在倒是担心起自己的小命和家族来了,也不知老族长知道你还有这份心,会不会原谅你?” 陆凌枫直戳司徒男的痛处。 果然,司徒男一听陆凌枫提起老族长,顿时一个机灵,整个脊背都凉透了。 沉默半晌之后,司徒男长叹一声,“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 陆凌枫面露嘲讽,心中冷笑。 “陆大人,我现在该怎么办?”司徒男还是没有放弃,他现在走投无路,自觉只有陆凌枫才能救他。 陆凌枫不屑地看了司徒男一眼,然后道:“这件事都要怪罪在夜微澜的身上,你来找我救命有何用处?” 他貌似不经意地说完,无声地去看司徒男的反应。 司徒男先是一愣,随后缓缓抬起头,眼珠飞快地转动着,似是想到了什么。 稍稍冷静下来的司徒男很快反应过来,陆凌枫的提议其实别有用意。 这本就是夜微澜的主意,司徒男去找夜微澜更是天经地义。 而且若是让夜微澜来担罪,至少司徒男也可以轻松得多。这的确是扳倒夜微澜的时机。 就算无法彻底撼动夜微澜,那也能给他找不少麻烦。 这就是陆凌枫的想法。 只是司徒男并不打算按陆凌枫的话去做。 “这件事宫内恐怕已经传开,夜微澜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亲自送上门。”司徒男道。 陆凌枫倒是对司徒男隐隐有一丝刮目相看,司徒男也不是太傻,不会真的被陆凌枫牵着鼻子走。 “随你便。”陆凌枫丢给司徒男三个字,便不再开口。 皇家馆驿。 夜微澜还是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气,在院内来回踱步,等着宫里的消息,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夜微澜虽心急如焚,却也强忍着派人去宫内查探的心,反复提醒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可是不仅宫内没有消息,就连郭公公也迟迟未归。 按理说,司徒男和郭公公都已经离开宫内多时……无论怎么算都应该有消息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轻轻推开,夜微澜的心跟着提起。 郭公公出现在门口,夜微澜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但脸色仍是不怎么好看。 “奴才回来迟了,请王爷责罚。”郭公公立即请罪。 这种时候夜微澜也顾不上兴师问罪,既然郭公公已经回来,是不是说明…… “如何了?”夜微澜略微收敛之后还是难掩急切。 郭公公也不耽误时间,“奴才奉王爷您的命令,将毒药交给司徒男,并且亲眼看到他进入禁地。” “嗯。”夜微澜稍稍松了口气。 第2219章 往事 “但是容贵妃娘娘已被司徒男掐死。” 夜微澜挑眉,完全没有想到还会发生自己预料外的事。 “容贵妃娘娘走得是另外一条路,奴才处置老尼姑之后才发现,在司徒男离开之后,奴才迅速去禁地看了一眼,容贵妃的确死了。”郭公公又补充了一句。 夜微澜暂时把容贵妃放一边,“朝霞公主呢?” “应该也死了。”郭公公的回答模棱两可。因为他没有亲手去确认朝霞公主的死活。 夜微澜面露不悦。 “奴才记得,朝霞公主手中的毒瓶,与您交给奴才的一样。”郭公公为自己说话。 夜微澜很多疑问,“司徒男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多杀一人?” 郭公公同样不解,“为了掩人耳目,奴才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没想到司徒男竟然会直接将容贵妃掐死。” “他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夜微澜很是看不起司徒男。 郭公公不再说话。 “无论司徒男怎么说,朝霞安公主和容贵妃的账都算在他的头上。”夜微澜对此倒是不担心。 “是,奴才明白。”郭公公点头。 “皇宫还没有消息传出?”夜微澜又问道。 郭公公摇头,“尚未。应当是皇上暂时把事情压下去了。” 夜微澜嗤笑一声,“纸包不住火。不过这样也好,方便本王下手。” 只要夜微言继续因为这些事儿而伤脑筋,夜微澜才更方便让这些麻烦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司徒男人呢?”夜微澜想起这个还算关键的人。 “与奴才分开之后,司徒男就往司徒家的方向离去。”郭公公如实禀报。 夜微澜冷哼一声,“孬种,那就不必管他了。” 眼下,夜微澜还有更重要的事。 如何才能将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无限放大。 只有这场惊变越闹越大,对他才越有利。 “姜中方的消息。”夜微澜提了一句。 郭公公立刻回道:“暂时还未收到消息,不过按脚程推算,最迟就是今晚,一定可以在城外集结完毕。” “那就好。这一次不准出任何纰漏,知道了吗!”夜微澜下了死命令。 郭公公身上的压力更重,“是!” 夜微澜细想了一下,接着吩咐道:“给他去消息,让他人到了之后立刻来见本王。” “是,奴才领命!”郭公公应声。 “还有,先去把左相给本王叫来。”夜微澜又补了一句。 如今内外都已准备就绪,夜微澜也是时候和左相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把皇宫夺到手中才能不费吹灰之力。 郭公公领命离开。 夜微澜此前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难以掩饰的疯狂。 还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时辰,这大魏就要彻底变天。 蛰伏了这么多年,光是准备就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他就只等这一刻。 只要过了今日,大魏的一切都要改写。 或者说,在夜微澜眼里,所有的一切都该“回到正轨”才对。 因为大魏的江山本来就该是他夜微澜的! 夜微澜眼里冒着兴奋的火焰,脑海中浮现自己当上皇位的那瞬间。 他的脚下是森森白骨,而他就这样踏着赤红的血路走到大魏的顶端,成为人上人。 那时,凡是和他作对的人,都会一个不留地全部铲除。 至于那些曾给过他们机会,但不识相的人也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比如梁霄。 只要一想到梁霄,夜微澜脸上的笑容就微微一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梁霄远比夜微澜想象中还要厉害,难道这一次姜中方回攻,梁霄就一点也没察觉? 不仅如此,梁霄最近也是安静得很,一点动作也没有,整个京都城都是这样的氛围。 夜微澜一向多疑,如此安定的气氛反而让他觉得不对劲。 大起大落的情绪过去之后,夜微澜心里越发怀疑梁霄早已留了后招。 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走到这一步…… 夜微澜原本的自信被他自己的猜测摧毁大半,他头痛不已,但却控制不住去想。 而郡主府内。 熙云公主把田公公打发走之后,自己则与徐若瑾面对面坐着沉默了许久。 徐若瑾不开口,熙云公主就静静坐着。 关于徐若瑾和朝霞公主的事,熙云公主还没有当着徐若瑾的面如此正式地说起过。 这一次田公公说起,熙云公主才再一次不得不注意朝霞公主和徐若瑾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即使田公公和徐若瑾都没有明说,但熙云公主也听得出来。恐怕,朝霞公主也和容贵妃一样遭了毒手。 在这种时候,熙云公主心也是惴惴不安的。 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徐若瑾。 在熙云公主纠结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徐若瑾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徐若瑾善解人意地反过来安抚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愣了一下,急忙摇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我和她有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面,她是我的生母,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很淡薄。” 徐若瑾主动打开话匣子,平淡如水地说起这些话。 看现在的徐若瑾,已经可以把这些当做别人的故事,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也许在几天前,她还做不到。 熙云公主紧绷的肩膀渐渐松懈下来,认真倾听徐若瑾的每一句话。 “她冒着性命危险也要生下我,可能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她说为了保护我才将我送出宫,也没有想到我会在宫外那么坎坷地长大。”徐若瑾轻描淡写地说着。 熙云公主听徐若瑾说起莫名一阵心酸。 但徐若瑾的情绪很稳定,提起往事也没有半点不甘,作为她的朋友,熙云公主自然也不会对过去的事说太多。 “虽然辛苦了一点,但至少我命大活下来了。”徐若瑾想起自己九死一生地进入了原主人的身体内,成为新的“徐若瑾”活下去,渐渐也适应了这里。 熙云公主不住地点头。她应该感谢命运,让徐若瑾出现并且和她成为朋友。 第2220章 心酸 “前几日皇后葬礼的时候,她派人找我过去,正好我有些事也想问个清楚,于是就去了。”徐若瑾说道。 熙云公主猜到那一日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徐若瑾和梁霄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听她说起生我之前的事,所谓当年的真相。还有她这么多年来为了报仇而做的事。” 徐若瑾点到为止,当年的事说得太多反而对熙云公主没有多少好处。 熙云公主也知道徐若瑾的良苦用心,闻言只是点头并没有多问。 “总之那一次我们谈的很不愉快,我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她就是为了仇恨而活着,别的都不重要。”徐若瑾现在已经可以十分平静地回忆起朝霞公主曾经说过的话。 徐若瑾无法理解为了复仇而活着的人,但那已经变成他们的执念,若是强行扭转,或许他们会因为那一点执念而跌入地狱。 所以徐若瑾索性放弃,不再“一厢情愿”地干涉他人的选择。 徐若瑾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心里的那一丝伤感却是掩盖不住的。 “对于朝霞公主,我还隐约有一点印象。”熙云公主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徐若瑾耳朵微微一动,不自觉转向熙云公主。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了,那会儿见过朝霞公主几次,但模样已经模糊不清。长大之后就只是听说了,至于那禁地,就一次也没有靠近过。”熙云公主一点点回忆着。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 “这也是母后的意思。”熙云公主说出实情,“我还依稀记得,小时我从奴才那里听说自己有一个姑母,很高兴,就去问母后。” 徐若瑾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熙云公主无奈地一笑,“后来母后狠狠处置了传话的奴才,而且让我永远都不能再提起关于姑母的任何一个字。” 与徐若瑾预料的差不多。 太后与朝霞公主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如今谁也无法知道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 “那时的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害怕就答应下来,直到我长大。”熙云公主边想边说,偶尔还会补充一点细节。 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生母的事情,徐若瑾的心意外得很平静,但没有厌恶。 只有在别人的嘴里,朝霞公主才更加立体,不是徐若瑾看到的那么单一。 对徐若瑾来说,这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皇兄知道的比我还要多一些,但皇兄比起我,要更听母后的话。”熙云公主的言外之意,夜微言对太后向来是说一不二,关于朝霞公主所了解的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徐若瑾没等点头,熙云公主就接着说道:“所以,若是皇兄和你说了什么,你没有必要全听。” “要是皇上知道你在我面前这么说他,会不会气的吐血?”徐若瑾调侃熙云公主道。 见徐若瑾露出笑容,熙云公主也跟着笑了,“你可以试试。” “还是算了。”徐若瑾摆手。 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熙云公主又说了几件小时候的事,都是与禁地有关的。 只不过就像熙云公主一开始所说的,那时的她年纪太小,还记不得太多。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就是朝霞公主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熙云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何尝不知? “我不止一次想过,只要她一句话,我就愿意养她到老,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我能做的到。”徐若瑾的承诺甚至当着朝霞公主的面也这么说。 “很可惜,她不需要我。”徐若瑾说着自嘲地一笑。 熙云公主欲言又止,只能安抚道:“她或许也有挣扎,你们是母女,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徐若瑾以前对此深信不疑,但现在,她没有那么肯定了。 朝霞公主宁愿选择死路,也不肯放弃复仇。 徐若瑾很想知道,在朝霞公主喝下毒药的那一刻,她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会因为自己而犹豫。 但徐若瑾不敢有奢望,或许自己在朝霞公主的心里根本没有想象的重要,更没有留给她的位置。 “她最后宁死也要一意孤行,我之前所有说的做的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徐若瑾不知该如何看待朝霞公主最后的选择。 她试着理解,发现自己做不到。 但她试过改变,也同样没有回应。 面对朝霞公主的时候,徐若瑾第一次有了如此挫败的感觉。 也许是想起了太多触动心弦的事,徐若瑾的心越发压抑。 熙云公主并不知道朝霞公主做过什么,这些徐若瑾从未说起。 徐若瑾都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熙云公主知道自己母后的死与朝霞公主脱不开干系,还能否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 更别说从那之后的数不清的刺杀。 熙云公主现在最在意的或许就是严弘文和蒋明霜。 在朝霞公主的授意下,严府没落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严景松和严夫人先后死去,严府只有严弘文一人勉力支撑。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徐若瑾的母亲。 有时徐若瑾想起来,换位思考,自己也不会原谅这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熙云公主才不能理解徐若瑾的说词,也猜不透徐若瑾易变的心思。 徐若瑾自然无法给熙云公主解释,更没有勇气把所有事都对熙云公主和盘托出。 越想越多的徐若瑾,心也变得格外脆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经顺着面颊滑落。 熙云公主很是惊讶。 不知道徐若瑾是想到了什么为何突然如此伤心。 她一着急反而有点手足无措,“突然这是怎么了?” 徐若瑾闻言无声地抹掉眼泪,再抬头的时候嘴角已经挂上浅淡的笑意,“没什么,就是想起这么多有点感慨。” 熙云公主还是有点怀疑,但是盯着徐若瑾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端倪,她就只好放弃。 “你别想那么多,事情都过去了。你要做的是好好活着,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熙云公主不住地安慰徐若瑾,“你还有梁霄,你还有悠悠。” 第2221章 命令 听熙云公主提起梁霄和小悠悠,徐若瑾原本还略有些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又过了片刻,二人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起今日发生的事。 “田公公特意赶来,应当是皇上的命令。”熙云公主想了想,几乎可以完全确定。 徐若瑾点头,“嗯,朝霞公主出事,皇上可能是怕我冲进皇宫闹事吧。” 她边说着边发出一声冷笑。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她很了解自己的皇兄,他会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 “难怪田公公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田公公的任务完成,巴不得立刻回去和皇上复命。”徐若瑾早就猜透了田公公的心思。 熙云公主此时则在想另一件事,“宫里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会不会是被皇兄叮嘱过了?” 徐若瑾点头,“本来知道朝霞公主存在的人就不多,也许关于她死讯的水花还不如容贵妃的大。” 熙云公主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无奈却无法反驳。 容贵妃的死毕竟可以公布,即便不知道最后会被安上什么死因。 朝霞公主就不一样了,极有可能仓促了事,甚至连查都不会查。 也许是看出徐若瑾的心思,熙云公主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也不一定,皇兄对皇姑母还是很重视的。更何况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会查个清楚。” 其实熙云公主想说的是,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 若是就让朝霞公主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夜微言肯定也没有颜面面对徐若瑾。 “谁知道呢?”徐若瑾扭了下手中的帕子,“等吧,我们等着!” 此时的宫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田公公刚回宫就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无论他问什么,宫里的奴才都是三缄其口。 作为宫里的老人,田公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当是皇上已经下了命令。 宫内的人都不许把禁地发生的事传出去。 田公公加快速度朝御书房去,在路上看到了几个大理寺的人,到御书房时,看到夜志宇已经在里面恭敬地站着。 “皇上,老奴回来了。”田公公道。 夜微言看是田公公,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提了起来,“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把您交代地都说了。”田公公瞥了夜志宇一眼,然后说道。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然后又有几分忐忑地追问道:“她是何反应?” “这……”田公公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犹豫片刻后说了两个字,“平静。” 这下成了夜微言不解,“平静?” 他想过徐若瑾无数种可能有的反应,唯独没有平静。 田公公迎着头皮点头,“是,老奴也很困惑。但当老奴想要追问的时候,熙云公主就将老奴打发走了。” 夜微言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会儿夜志宇还在,他不得不暂时先让田公公退到一边。 “朕知道了。” 田公公则是默默站在了夜微言的身后。 当夜微言和田公公说话的时候,夜志宇也没闲着,一直在竖着耳朵仔细听。 从二人的只言片语中,夜志宇隐约能听出一点端倪。 在田公公到来之前,夜微言刚刚大发雷霆,到现在都还余怒未消。 “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因一定要彻彻底底地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夜微言对此气愤不已。 居然有人敢在关天化日之下在宫内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若是不能找出凶手,夜微言乃至整个皇室都将颜面无存。 而且留给夜微言的时间也不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迟早会传得沸沸扬扬。 夜微言要做的就是在这件事闹大之前查个清楚明白,把凶手凌迟处死! “为何司徒男还没来?!”夜微言又咆哮一声。 夜志宇和田公公都没有接话。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司徒家族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朕要他们有何用!”夜微言勃然大怒。 “谁知道呢,司徒族长也许另有其他的打算吧。” 夜志宇刚因为澶州王府的事得到了夜微言的赞赏,说话间带了几份倨傲的神态。 “朕命你,尽快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夜微言气昏了头,只能给夜志宇下命令,“这一层遮羞布,必须撕下来,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夜志宇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臣遵旨!” 这一次事,夜志宇很是兴奋。 他早就看司徒家族不顺眼,但之前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现在不一样了,此次是奉命办事,他想怎么处置司徒家族都可以。 禁地出事,司徒家族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根本难辞其咎。 夜志宇就不信一顿逼问之后,司徒家族的人连一句实话都不说。 田公公看着领命离去的夜志宇,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突然想到之前夜微言的警告,就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御书房内只有夜微言与田公公二人,夜微言迫不及待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朕说来。” 田公公于是把自己在郡主府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给夜微言重复了一遍。 夜微言听完之后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他之前所想的种种措施通通排不上用场。 “她的意思,不会进宫来找朕算账了?”夜微言还有点不敢确认。 田公公想了想点头道:“老奴也是这么想的。” “奇怪,太奇怪了。”夜微言眉头皱起,“朝霞公主没了,她怎么一点表现都没有?” 田公公只能安慰夜微言,“皇上,这是好事。说不定是瑜郡主看开了,也知道您是为了她好,所以……” 但田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摇头打断,“不一定,她这么做可能是想给朕压力,让朕用最短的时间查出凶手。” 这下连田公公都沉默了,他本来也觉得徐若瑾的表现很反常。若是用夜微言的话来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夜微言一下子觉得身上的压力更大,“若是朕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她和梁霄都会与朕生了嫌隙。” 这对夜微言来说才是最不想看到的。 “熙云也在?”夜微言轻轻叹了口气,问起自己的皇妹。 田公公应声,“公主殿下说是去郡主府看望蒋明霜和她刚生下的儿子。” “严弘文呢?”夜微言有点好奇。 田公公听皇上提起夜微言就一阵憋闷,“老奴在去的路上碰见了严大人,后来老奴去找瑜郡主,严大人去找梁左都督。” 第2222章 倒霉 “他们一家人倒是让人羡慕。” 夜微言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接着想起云贵人:“云贵人和小皇子还好吗?” “老奴该死,老奴没有问。”田公公在郡主府的时候只顾着紧张,早把云贵人和小皇子给抛在了脑后。 夜微言难得的好脾气,没有怪田公公,闻言只是轻轻地一点头,“最近宫里麻烦不少,他们母子在郡主府待着,朕也能放心一些。” 如今夜微言自顾不暇,也没有信心照顾好云贵人母子。 “郡主府的事先放一边,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才是重中之重。”夜微言又把话说回来,神情也严峻了不少。 田公公附和着点头,他在离宫之前就已经听太医回来确认过,朝霞公主和容贵妃都已没了气息。 “疑点太多。皇姑母应该是服毒,但容贵妃却是被人掐死的。”夜微言细细地说道。 田公公一惊,“服毒?” 夜微言点头,“这毒药是皇姑母自己的,还是被人逼迫着喝下去,不得而知。” “若是后者,则此人不是刺客就是与皇姑母很是熟悉。”田公公顺着夜微言的话猜测道。 夜微言也想到了这一重,他接着道:“容贵妃的死又该如何解释?” 田公公面露难色,“将二人一起杀掉,多半也会用同样的法子,可是凶手没有。” “嗯。或许容贵妃只是后来误闯进去,却没想到变成了亡命魂。”夜微言说起来难免有几分感伤。 虽然容贵妃之前因为做错事被夜微言软禁,但他只是小施惩戒,只要容贵妃有心改过,他很快就回心转意。 但夜微言还没有等到容贵妃改错的消息,却先听到了她的死讯。 “皇上,老奴有一处想不通。”田公公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夜微言不等田公公开口,就主动接了一句,“你想问朕,为何容贵妃会出现在那里。” 田公公的心思被猜中,头垂得更低,没有说话。 夜微言的脸色也是稍稍一变,半晌后才幽幽说了一句,“朕也不知。” 夜微言和田公公有同样的疑惑,他们在最初的震惊和焦躁过去之后,一旦冷静下来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 容贵妃究竟为何会出现在禁地? “皇上,会不会是贵妃娘娘被那凶徒带到禁地去的?” “原因呢?”夜微言反问。 田公公卡了壳,说不出个所以然。 “朕也想过,无外乎就两种情况,一种主动,一种被动。”夜微言还算冷静地分析道。 田公公边听边点头,夜微言的话很有道理。 “方才被动的情况你已经说了,但疑点还是很多。为何偏偏挑中她?又为何要让她死在禁地?”夜微言想不通。 田公公也同样是一头雾水,因为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看起来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容贵妃是自己偷偷去了禁地。”夜微言想了想,又道:“然后在那里不小心被凶徒发现,于是杀人灭口。” 这个推测显然更合适一些。 “可是老奴还是不明白,贵妃娘娘好端端的为何要不顾责罚地去那里?而且贵妃娘娘和朝霞公主二人之间毫无联系。”田公公一板一眼地说道。 田公公说的这些,夜微言也都考虑到了,所以他才会到现在都愁眉不展。 无论顺着哪条路想,最后都一定会变成死路。 但越是思考得深入,夜微言越觉得整件事都不简单,好像有一股无形的黑暗在靠近。 也许整件事的背后掩藏着什么无法触及的真相,而这真相一旦公布,或许整个大魏都会受到动摇。 夜微言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夜微言才下定了决心要查个底朝天。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这些花花肠子。 领命离开的夜志宇,片刻都不耽误,带上大理寺的手下就直奔司徒家族而去。 他是带着皇上的命令来兴师问罪,所以一路招摇过市,没有半点遮掩。 路上的百姓看又是大理寺的人,纷纷退避,念叨着不知这一次又是哪家倒霉。 “澶州王府的事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大理寺的人又出动了?” “谁知道呢?我看是大理寺的这个,”这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大拇指,“又想要闹出点事来,好往上爬!” 其他人纷纷恍然大悟,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管那么多呢!反正不会找麻烦到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身上,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就是,只能说今日这一家倒霉!” 司徒男此时仍在陆府,并未回自己的府中。他也不知道司徒家族正面临怎样的劫数。 夜志宇毫不客气地带人杀到司徒家族。 这时已经有司徒家族的人接到消息守在门外。 夜志宇连马都没下,只是动了动手指头。 大理寺的手下齐刷刷地迎了上去。司徒家族的人后撤几步,但仍是与大理寺的人对峙着。 夜志宇早就知道司徒家族的人不好对付,他们这么多年守护皇室,早已形成了不可一世的态度。 不过夜志宇今日来,就是要挫挫他们这股邪气。 司徒男这会儿不在府内,自然是他的亲妹妹司徒耀月出来主持大局。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理寺就杀到了自家门口。 这口气她当然咽不下去。 正当司徒耀月要带着族人前去会会夜志宇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从外用一股大力推开。 司徒家族的下人接着都飞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司徒耀月的脸色铁青,眼神狠狠地盯着沙尘中渐渐出现的人影。 大理寺的人鱼贯而入,足足站满了司徒家族的庭院。 而后,夜志宇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司徒耀月紧盯着夜志宇的动作。 “是你。” 夜志宇斜睨了司徒耀月一眼,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连个招呼更是懒得打。 这一次夜志宇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自然不必和司徒家族客气。 第2223章 审讯 司徒耀月看了夜志宇的表现,心中更气,手里紧紧握着鞭子,强压着不满,冷声道:“你可知强闯我司徒家的大门该当何罪?” 夜志宇听到司徒耀月的话,脸色更黑了几分。 他最恨的就是京福城内这些倚老卖老的家族还有官员。 早在夜志宇上任之初,他就视这些人为眼中钉,恨不得有朝一日将他们全部拔除。 这一次司徒家族正好撞在了夜志宇的忌讳上,夜志宇更加不会放过他们。 但司徒耀月还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她死死地盯着夜志宇,“你要是敢动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 “识相的话,就乖乖地跟我回大理寺。不然的话……”夜志宇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司徒耀月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但她仍是硬着头皮,“你又待如何?” “呵呵……”夜志宇也不废话,“全部抓起来带回去!” 这句话是对他的手下说的。 大理寺的众人得了命令,动作干脆利落,随即与司徒家族的人战在一处。 司徒家族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大理寺的人会突然要抓人。 司徒耀月拿出早已准备的鞭子,推开一旁的人,直取夜志宇面门。 夜志宇纹丝不动,一双眼冷冷地盯着司徒耀月。 司徒耀月心中一惊,料定有诈,但她根本来不及收手,只能放手一搏。 鞭子眼看就要抽到夜志宇,这一鞭子下去,恐怕要皮开肉绽。 但就是这一个瞬间,司徒耀月眼前白光一闪,她眼睛下意识闭起,接着手里的辫子就不受控制的歪向一旁,连同她的身体也被横扫出去,狠狠甩在墙上。 “噗!”司徒耀月吐出一大口血。 这时她才看到自己收里的辫子已经断成两节。 司徒耀月心中大骇,手捂着胸口抬头看向夜志宇的方向。 只见夜志宇手中还提着方才的刀,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司徒耀月。 司徒耀月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夜志宇的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眼看当家的都吃了亏,司徒家族的人兵败如山倒,没用多少时间就被大理寺的人齐齐围住。 他们养尊处优太久,哪里比得过大理寺这些整日舔血的人? 夜志宇不慌不忙地收起刀,瞥了一眼手下败将,不屑地移开视线,“带走!” 司徒耀月技不如人,但她不肯就这么认输,仍是在大声不停地叫嚣,“你为何要抓我们!我们是为皇室效忠的司徒家族,你没有资格动我司徒家!” 夜志宇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去。 司徒耀月对上夜志宇的视线被吓了一跳,方才九死一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司徒家族守卫皇室不力,即刻抓进大理寺问话。这是皇上的意思,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留着点力气等你大哥回来问问他。” 夜志宇说着横扫了一圈司徒家族的人,“你们要是有人知道司徒男在哪儿就说出来,说不定可以保住一条命。”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之后,司徒家族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说出司徒男下落。 但结果大大出乎夜志宇的预料,司徒家族的人均是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只有司徒耀月仍是狠狠地盯着夜志宇,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不说?没关系,等到了大理寺,你们自然会说的。”夜志宇还虽有惊讶,却不放在心上。 这些人现在嘴硬,等到了大理寺还不是照样乖乖就范? 这种人夜志宇见得多了,根本不足为奇。 司徒耀月死死咬着下唇,被人钳住胳膊还不忘反抗,但鲜有作用,只能被带回大理寺。 司徒家族的人也都被悉数带走。 除了司徒男之外,夜志宇还派人去了司徒老族长那抓人。 总之整个京都城内,一个司徒家的人都不能少,只要被发现就要被抓去大理寺。 就算司徒家族没有人承认自己和禁地血案有关,夜志宇也有自信能查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即便司徒家族和此案无关,只要能趁这个机会给司徒家族毁灭性的打击,夜志宇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也是夜志宇敏锐的察觉到一点,那便是皇上容不下司徒家族了…… 夜志宇派人去找司徒男,毕竟这家伙才是司徒家的族长。 到了大理寺之后,夜志宇吩咐把所有人都带进地牢,挨个审讯。 “司徒男呢?还没有消息吗?”夜志宇对手下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意。 手下们面面相觑,顶着压力回道:“还未有……” “都是废物!继续审司徒家的人,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夜志宇恶狠狠地说道。 司徒家族的人都被带到地牢,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内,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提审。 只有司徒耀月不停地大声咒骂, “夜志宇你给我出来!有什么话你冲我来,放了我司徒家的人!” “司徒家的人也是你这等货色可以绑的吗?” “我要见皇上!现在!马上!” …… 但无论司徒耀月怎么喊,都没有人搭理她。就连负责看守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目不斜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司徒耀月越发气愤,“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司徒家要是少了一个人,你们大理寺都给我等着!” 夜志宇的手下们听着司徒耀月的叫嚣只觉得可笑和稀奇。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大理寺这种地方如此嚣张。 不过司徒耀月的嚣张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一旦他们见识过大理寺的手段,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 夜志宇已经吩咐过了尽快将人审讯,一定要问出司徒男的下落。 大理寺的人把司徒家的人从牢房里带出来,一次大约十人左右,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牢房内的司徒耀月看到这一幕,咬牙切齿,指甲也因为紧握成拳而深深地嵌在肉内。 她心有不甘地看着那些司徒家的人。 这些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恰好此时夜志宇也出现在地牢。 “大人。”为首的下属看到夜志宇来恭敬地问候道。 第2224章 震惊 夜志宇轻轻一点头,踱步到众人面前,看着面前跪着的十余人,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 两边的手下随即默契地举起了烙铁。 这威胁再明显不过,若是谁不说实话,那么这块落地就会落在谁的身上。 “从现在开始,我每问一个问题,知道的人就立刻回答,不回答或者回答慢了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夜志宇说着伸手指了指火红的烙铁。 司徒家族的人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烙铁落在身上会是什么感受,他们没有人不知道。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都让人不禁牙齿发颤。 夜志宇凌厉的视线扫过司徒家的每一个人。众人或是惊恐,或是麻木,无法一概而论。 但不知为何,夜志宇隐隐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可是他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夜志宇的视线来回扫着,“司徒男在哪儿?” 司徒耀月在牢门内,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夜志宇。 夜志宇察觉到司徒耀月的视线,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但也只是一瞬间,夜志宇从司徒耀月的脸上没有看到他意料中的神情。 夜志宇心里原本的那点疑惑更加扩大,可他仍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们会意,手中的烙铁慢慢靠近司徒家的人。 就在即将碰触的瞬间,突然十多人均是嘴角流血,然后一个接一个倒下。 夜志宇大惊,愣了片刻后第一反应是去看司徒耀月。 司徒耀月的神情此时颇有些阴沉,脸上半分笑意也无,而是怨恨地看着夜志宇。 夜志宇不由觉得有些邪门,随即吩咐下人去看。 “回大人,他们都是咬舌自尽。” 下人探查之后的结果。 夜志宇更加惊讶,司徒家族的人竟然会集体自尽?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夜志宇此时不由觉得后背一股阴森的凉风吹过,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微微一抖。 难怪之前司徒家族的人始终一言不发,他们早有准备,所以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如今面对司徒家这一地的尸体,夜志宇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虽说调查司徒家是皇上的意思,处置司徒家族也是皇上的意思,但有十几人死在了大理寺,面子上实在不好看,少不得又要骂自己一顿。 夜志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司徒家族摆了一道。 夜志宇心中气愤不已,但却不敢轻易提审剩下的司徒家族。 越想越难以平复,夜志宇穿过尸体径直走到司徒耀月的面前,二人隔着牢门,视线相对,中间电光火石。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夜志宇咬牙道。 司徒耀月不以为意,“我早已提醒过你,别小看我司徒家族。” 夜志宇双目微眯,冷冷地盯着司徒耀月,“你何须如此?难道人命都比不上司徒男的下落?” 司徒耀月根本不听夜志宇说什么,“我也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放我们离开,就别小看了我司徒家。” 夜志宇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根本无法与这样的人沟通。 “大人不好了!这边也有人咬舌自尽!” 这时从地牢的另一端传来手下的声音。 夜志宇的心一沉,脸色也更加难看。 司徒耀月始终面不改色地与夜志宇对视,毫不退缩,态度也格外强硬。 夜志宇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 夜志宇想到夜微言,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对司徒耀月说道:“你让他们停下来,我不问了。” 司徒耀月定定地看了夜志宇片刻,然后双手拍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接着司徒家族的人都重新正坐,微垂着头,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夜志宇稍稍松了口气,惊讶的心也渐渐变得平稳,他深深地看了司徒耀月一眼,转身离开。 如今司徒家族的人已经死了十数人,夜志宇心情越发忐忑。 他骑马进宫,必须尽快把大理寺发生的事禀报给皇上才行。 忠勇侯府。 楚震翔得了宫内的消息之后也是大吃一惊。更别说侯夫人,她差点连下巴都惊掉了。 “侯爷,这……这……”侯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楚震翔也同样回不过神来。 “禁地的那一位,难道说真的……”侯夫人还是不敢轻易相信,总觉得是在做梦。 楚震翔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他也同样心存疑惑。 要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必须进宫。 可是楚震翔在这个时候进宫根本找不到由头,况且他最近并不招皇上待见。 想来想去,楚震翔也只有一个人选可以利用。 “来人,去相府,就说我有要事与右相商议。”楚震翔吩咐道。 下人立刻领命出府。 侯夫人不明所以,“侯爷,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说是不是应该进宫去安抚一下皇上?” 毕竟死的可不只是朝霞公主,还有容贵妃。 楚震翔瞪了侯夫人一眼,“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妇人家不该管的不要管。” 侯夫人身上一凛,连忙点头,“是,妾身知道了。” 说完侯夫人就退下了。 可是侯夫人心中还是久久无法平静,最近皇宫内接二连三地死人,实在不怎么吉利,侯夫人每每想起都是一身冷汗。 侯夫人本想问个清楚,但无奈楚震翔将她打发走。一会儿若是右相来了,侯夫人也无法在此打听到什么。 思前想后,原本愁眉不展的侯夫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去右相府找右相夫人商量。 打定主意的侯夫人,片刻也不耽误,也没有和楚震翔打招呼就悄悄备了马车去相府。 就在侯夫人去相府的路上,果然和相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右相的马车只顾着尽快到达侯府,而没有注意身边的马车。侯夫人看到相府的马车则是松了口气。 右相接到楚震翔的消息之后片刻不敢耽搁就出发,宫里的事他也有所而闻,正在相府发愁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侯府的下人就把消息送到了。 到了侯府,右相轻车熟路地走到前厅,看到楚震翔就立刻上前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震翔的神情也略有些阴沉,“我也是刚得的消息,朝霞公主和容贵妃。” 右相大惊,“什么?还有朝霞公主?” 第2225章 商量 楚震翔没想到右相会是这种反应,“你不知道?” 右相拼命摇头,“我得到的消息是,容贵妃娘娘没了。” 楚震翔眼神一黯,思索片刻,“那可能是皇上封锁了消息,所以朝霞公主身故的消息没有外传。” “怎么会这样……”右相万万没想到朝霞公主居然也死了。 “原因还不清楚。这一切恐怕要等进了宫才知道。”楚震翔说道。 右相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这……这可如何是好!”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人的死一定有蹊跷。”楚震翔道。 右相点头如捣蒜,“话是这么说,但这个时候进宫,皇上会说出实情吗?” “未必不会。”楚震翔道。 右相不解。 “皇上总要查清这其中的关节。既然如此,他势必会在找自己的心腹。”楚震翔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右相边听边点头。 “夜志宇,严弘文,这些都不会少。”楚震翔说着略一停顿,“甚至还可能会有梁霄。” 听到“梁霄”的名字,右相的脸色一沉,显然很不喜。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楚震翔的话很有道理。 “再一个,就是你。”楚震翔定定地看着右相道。 右相对此并不意外,他和楚震翔都是明确的保皇派,可以得到皇上信任也是应该的。 虽然之前因为梁霄和徐若瑾的搅和,右相和楚震翔被皇上嫌弃,但至少目前来看,二人在皇上那边还不算完全失去信任。 “那我是等皇上传召,还是立即启程进宫?”右相征求楚震翔的意思。 楚震翔沉默片刻,右相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皇上已经有所动作,我听说夜志宇带人去了司徒家。”楚震翔没有回答右相的话,而是说起旁事。 右相纳闷,“夜志宇怎么又和司徒家过不去了?” “司徒家仗着先帝命令,连皇上都不放在眼中,夜志宇拿司徒家开刀不足为奇。”楚震翔不屑道。 右相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平时在宫中,司徒男就神出鬼没,基本没有和右相他们打过照面。 一个守护皇室的家族却格外嚣张,就连右相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 但右相和楚震翔同样不喜夜志宇,若是能趁这个机会,同时打击到夜志宇的嚣张气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说不定皇上也是想趁这个机会,给司徒家族敲敲警钟,让他们明白到底是为谁效力。”楚震翔道。 右相点头,“这倒是件好事,司徒男那家伙也不知整天忙些什么。” “这一次,或许可以顺藤摸瓜地牵出不少人。”楚震翔推测道。 右相细细一想就明白了楚震翔话中深意。 “我在想……”右相突然开口道。 楚震翔的视线落在右相身上。 “能否将此事与郡主府联系在一起?”右相说出自己的目的。 楚震翔顿了顿,没有立刻回应。 右相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是能证明此事与梁霄有关,那就足以撼动皇上对梁霄的信任。”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连楚震翔都动心了。 可是话说出来容易,哪有那么天衣无缝的办法?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总而言之,还是要进宫,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再找突破口。” 楚震翔总结道。他所谓的“突破口”自然就是指把此事归罪到梁霄身上的缘由。 右相心知肚明,边听边点头,“好,那我即刻进宫面圣。” 楚震翔这次没有反对。二人又商讨了部分细节,之后右相才怀着忐忑的心进宫去了。 此行充满未知,一切只能靠右相的随机应变。 而此时的侯夫人也早已到了右相府。 皇后帮皇上选秀的事过去之后,侯夫人和右相夫人也生了嫌隙,彼此鲜少来往。 直到后来皇后殁了,二人之间才算是破冰,偶尔会凑在一起吃吃茶。 不过二人倒是很少提起宫里的事,这一次侯夫人就要来打破这个不成文的默契。 右相夫人听说侯夫人来府的时候也很是惊讶。 “相爷不是被叫去侯府了吗?她来做什么?”右相夫人和伺候的婆子念叨。 婆子也不知,右相夫人调整了一下神情,侯夫人就到了。 “右相夫人,你听说宫里的事儿了吗?” 侯夫人也来不及寒暄,就急忙问道。 右相夫人先是一愣,接着问道:“什么大事?侯夫人为何如此着急?” 侯夫人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扫了一眼周围。 右相夫人会意,吩咐道:“这儿不用你们伺候,先下去吧。” 站在边上的下人们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说吧,就别遮遮掩掩的了。” 侯夫人稍稍松了口气,才道:“难道你还不知道?禁地出事儿了!” 右相夫人摇头,“何事?侯夫人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侯夫人细细打量着右相夫人,看她的话不似作假,于是心里有数。 看来右相还没来得及和右相夫人说这件事。 如此一来,侯夫人倒是很难在右相夫人处打听到消息。 “禁地的那一位,还有容贵妃娘娘,都没了。”侯夫人压低声音说道。 右相夫人大惊,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禁地的那一位”,“容贵妃娘娘”…… 侯夫人一直紧盯着右相夫人的反应,看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顿时有些失望。 “怎么会这样?她们是怎么死的?”右相夫人的心久久无法平静,断断续续地问道。 这个消息的确把右相夫人吓到了。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这些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赶来和你商议,看看你这边有没有消息。”侯夫人说道。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侯夫人和右相夫人各有心思。 侯夫人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弄清是怎么回事,右相夫人却没来由的一阵寒意。 容贵妃也就罢了,而且还有那一位…… 这件事牵扯的人恐怕不会少。 哪怕是湛蓝的天空,看起来也没那么透亮了。 “此事自杀的可能性太小,禁地那一位和容贵妃有什么关系?这件事听起来……挺可怕的。” 终于,还是侯夫人打破了沉默。 右相夫人沉吟,没有说话。 第2226章 上门 侯夫人继续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们是被暗算着杀掉了。” “谁的胆子这么大?”右相夫人瞪眼,告诫侯夫人有些话不能乱说。 “此地就你我二人。”侯夫人反过来安抚右相夫人,“还担心会有第三个人去告密不成?” 右相夫人皱眉,始终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事给右相添麻烦。 侯夫人却不以为意,“这么说起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在宫里动了手。” 最后几个字听的右相夫人身体跟着轻微颤抖。 “谁会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内杀人!”右相夫人声音压得极低,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侯夫人却相对淡定一些,“你我不敢,不代表没人铤而走险。” “目的呢?”右相夫人反应也很快。 侯夫人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右相夫人虽然觉得侯夫人的话有些道理,但此事可大可小,她不想惹麻烦。 “容贵妃的死莫名其妙,禁地那一位更是蹊跷,让我不禁想到一个人。”侯夫人说着深深地看了右相夫人一眼。 右相夫人太阳穴一跳,下意识问了一句道:“什么人?” “徐若瑾。”侯夫人这次没有卖关子,而是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说道。 右相夫人脸色一变,板起脸道:“侯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侯夫人却没有要改口的意思,“我只是猜测而已。禁地那位和徐若瑾的关系,你我都心知肚明。” 右相夫人没说话,算是默认。 “除了徐若瑾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接近她。”侯夫人分析地头头是道。 这个“她”自然是指朝霞公主。 右相夫人刚要反驳,就被侯夫人抢先一步,“宫内其他的人早已知道她的存在,她这么多年都好好活下来了,怎么偏偏和女儿相认之后没多久,就连命都丢了呢?” 侯夫人也不用多解释,随便一说就是不小的疑点。她说完就静静看着右相夫人的反应。 右相夫人想反驳,却发现想说的话也站不住脚。 因为侯夫人的话的确有道理,朝霞公主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偏偏这时候出事,让人无法不联想到徐若瑾身上。 “单凭这一个巧合就断定凶手,太草率了。”右相夫人皱眉道。 虽说右相夫人对郡主府没什么好感,但对侯夫人与徐若瑾之间的仇怨还是知晓一二的。 侯府唯一的女儿楚嫣儿的死,似乎和徐若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此想来,侯夫人会将宫内的事与徐若瑾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别有用心。 若真是如此,右相夫人自然要与侯夫人划清界限。 右相夫人虽然对政事知晓不多,但多少也听右相提起过。如今梁霄和徐若瑾有多得皇上信任,她是知道的。 因为这件事,右相很是憋闷,对此颇多不满,却苦于无法对皇上提起。 右相夫人和右相的心思不太一样。 右相想的是如何才能让梁霄和徐若瑾失去皇上的信任,但右相夫人却觉得,既然他们得宠,还不如与他们打好关系。 但这些话右相夫人之前只不过是稍稍提及,就被右相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从那之后,右相夫人就绝口不提此事。 但右相夫人的心思却是没有改变过,只可惜右相的脾气顽固得很,只想着如何才能和郡主府作对。 右相夫人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看侯夫人也是一副处处和郡主府作对的模样,不放过任何可以找茬的机会,这让右相夫人不禁有些反感。 第2227章 激动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侯夫人信誓旦旦,“不然右相夫人你说还能有谁这么大胆子?” 侯夫人有些强词夺理,硬往徐若瑾的身上赖。 右相夫人懒得和侯夫人再多解释,“这事儿不可乱说,是掉脑袋的。” “就算这件事不是徐若瑾亲自动手,那也一定和她有关系!”侯夫人斩钉截铁。 “还是等皇宫的消息吧。”右相夫人打断侯夫人的猜测。 侯夫人一看右相夫人不站在自己这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人也没再提容贵妃的死。 就这样,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之后,侯夫人没有多留,就匆匆地告辞了。 右相夫人没有亲自出门去送,而是吩咐了婆子去送。 侯夫人对此颇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右相夫人在侯夫人走后想了想,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恐怕要掀起更大的风浪。 若是可以的话,右相夫人自然不想右相牵扯其中。 但右相夫人想到这里也很是无奈,因为她足够了解他,不撞南墙不回头。 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随便拿出一桩都是天大的事,就看皇上准备如何处理。 同时关心着这件事的,可不止右相夫人。 十三王爷府。 老管家满面愁容地站在一边伺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十三王爷又大发雷霆。 但事实恰好相反,十三王爷此时大笑不止,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十三王爷知道朝霞公主的死讯。 反复确认过这个消息没有错,十三王爷就控制不住地狂笑起来。把老管家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虽然难得看到十三王爷如此发自内心的开心,老管家也能松口气。但十三王爷的表现越发疯狂,老管家也就越担心。 “这个毒妇!终于死了!谁替天行道,本王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十三王爷毫无顾忌地在府内大吼大叫。 老管家的耳朵背震得疼,但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小心地吩咐下人把门窗都关好。 这个时候王府不管来什么人,都绝对不能进府。 哪怕是十三王爷,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绝对逃不过被责罚的命运。 可是十三王爷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早就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太好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毒妇!你也有今天!” “本王不能亲眼见识你的死状,实在是可惜!” “你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这辈子坏事做绝,我看你下辈子还有没有本事投胎做人!” “本王命硬,偏偏就是要活的比你久,等着看你的笑话!” …… 十三王爷憋在心里好久的话,终于可以一股脑全都说出来,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身心舒爽的了。 老管家在一旁皱紧眉头,琢磨着要不要叫个太医来准备着。 十三王爷这段时间过得有多憋闷,老管家是最清楚不过。 总算还好,朝霞公主出了事,而且还是生死大事,十三王爷也从不甘的过去解放出来。 往好处想,这件事的确是利大于弊。 可是老管家一时还是无法痛快地接受,实在是这件事太蹊跷。 朝霞公主身处禁地,几十年来都相安无事,怎么偏偏这时候死了呢? 消息来得太突然,十三王爷又只顾着开心,根本没兴趣深究。 老管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扫十三王爷的兴,只能由着王爷高兴去。 十三王爷大喊大叫地兴奋了半天,终于体力不支没有力气笑了。 老管家急忙上前,把早已准备好的参茶端到十三王爷面前。 十三王爷喝了一口,嘴角仍是上扬着,断断续续地发出笑声。 “呵呵,和本王斗?这回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十三王爷异常兴奋,“从今往后,不会有人再挡皇上的路。” 老管家不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 “皇上那边有什么消息?”十三王爷渐渐平静之后随口问了一句。 “老奴听说,皇上很生气,还派人去查,说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老管家如实禀报。 十三王爷一听,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查什么查?那毒妇活该!查出真相本王一定会亲自登门道谢那凶手,他可是为大魏铲除了最大的阻碍!” 老管家头皮发麻,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 “交给谁了?夜志宇?”十三王爷猜测道。 老管家点头,“王爷料事如神,的确如此。” “然后呢?” “他把司徒家族的人都抓到大理寺去了。”老管家如实禀报,“此事在京都城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十三王爷疑惑,“夜志宇脑子坏了?抓司徒家族的人作什么?” “老奴也不知。似乎是觉得司徒家族的人看护不利……”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三王爷厉声打断。 “放屁!司徒家族为了皇族贡献这么多人力,一个毒妇死了而已,哪来那么多要求?”十三王爷替司徒家族说话。 “不过司徒家族目中无人,也是时候敲打敲打,给他们提个醒也不错。”十三王爷道。 老管家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只是这夜志宇没什么本事,皇上把此事交给他不会有结果的。”十三王爷也看不上夜志宇,对他同样没好话。 十三王爷的这番话听的老管家是心惊肉跳。 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大理寺的厉害? 王爷这话说得实在毫无顾忌了…… 十三王爷浑然不觉。 今日可以说是十三王爷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他日日盼,夜夜盼,朝霞公主终于有了“报应”,他就差到大街上去敲锣打鼓。 十三王爷的行动不便,不然他非要立即进宫不可,说不定还能看到朝霞公主死状的凄惨。 想到这里,十三王爷的神情也变得有几分狰狞。 这时,十三王爷突然想到一个人。 “郡主府有何动作?”十三王爷问道。 老管家略有些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是地作答:“还未听说。” 十三王爷眉毛一挑,显然很是惊讶,“不可能。难道徐若瑾还不知道此事?” 老管家摇头不知。 第2228章 找茬 “八成是皇上封锁了消息,所以还没有传到郡主府。” 老管家听出十三王爷话里有话,就多嘴问了一句,“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那本王可就责无旁贷了。”十三王爷一本正经道。 老管家一下反应过来,忙劝道:“王爷,怎么说瑜郡主也给您治了伤,您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有点……” 后面“不妥当”三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十三王爷一眼瞪了回去。 “本王只是去给徐若瑾提个醒而已,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知道。”十三王爷理由充分。 老管家没有办法,只能闭嘴不言。 但他对十三王爷这种幸灾乐祸的行为颇有些不自在,尤其朝霞公主和徐若瑾还是母女。 退一万步说,徐若瑾也救了十三王爷的命,但十三王爷却打算用朝霞公主的死去刺激徐若瑾。 老管家越想越是憋闷,但十三王爷是他的主子,他除了听命没有别的办法。 十三王爷跃跃欲试,一点时间也不打算浪费,说做就做,已经吩咐人去准备马车,他要即刻出发去郡主府。 老管家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去了郡主府。 这一路上,十三王爷的嘴角就没有落下过,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尤其是一会儿将要看到徐若瑾惊讶的眼神,十三王爷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老管家在马车外,听到车内传来喜不自胜的声音,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这大概是第一次,老管家希望十三王爷能在郡主府吃瘪,多少能让他清醒一点。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十三王爷还跟着添乱。 有时连老管家自己都怀疑,会不会是十三王爷遇刺的时候磕到了脑袋,所以才会性情如此变本加厉。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眼下这个大危机就要降临,老管家只求躲在最后不要被发现。 从王府到郡主府,路程并不远。 十三王爷不等老管家去叩门,就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 大门从内打开,出来的不是普通的下人,而是梁三。 十三王爷见门打开就要进去,但是梁三毫不客气地自己一人迈出大门,接着随手又将大门带上。 老管家的脚步一顿,抬头去看梁三。 梁三则始终面无表情,但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十三王爷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冷冷地看着梁三,“什么意思?” “回十三王爷的话,今日郡主府不见客,还望您见谅,请回。” 梁三不卑不亢,他的身体挡在大门外,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老管家听到梁三的话那一瞬间反而松了口气。 但是老管家的余光瞥到十三王爷,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十三王爷可没有那么好打发,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本王是谁?敢把本王拒之门外?!” 但梁三依旧不为所动,“还请王爷莫要让小的难做。” “别和本王说这些屁话!给本王开门!本王要见梁霄和徐若瑾!让开!”十三王爷气愤交加,指着梁三的鼻子斥骂。 若是换作一般人,此时早已被十三王爷的气势吓到,乖乖让开大门。 但梁三连表情都没变,始终低垂着头,身体却是半点不让。 十三王爷仿佛每一圈都打在了棉花上,他看着梁三就来气,“你让不让开!不让开本王对你不客气!” 他话音刚落,就抡起拐杖朝梁三甩去。 这个动作毫无预兆,就连一旁的老管家都是大吃一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梁三也没有被动挨打,而是身体向后一倾,连脚都没有动,就轻轻松松躲过了十三王爷的拐杖。 十三王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梁三的动作,更是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连梁霄和徐若瑾的面都见不到就要打道回府? 不仅如此,他还被拒之门外,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浩浩荡荡地带人来郡主府,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传出去丢的可是他自己的脸。 眼看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十三王爷更是骑虎难下,他梗着脖子就是不肯离开。 “本王告诉你,你若是不叫梁霄和徐若瑾出来,本王今日还就不走了!”十三王爷大吼道。 老管家一听心道不好,这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他只好劝梁三道:“小兄弟,你看要不再去和梁左都督还有瑜郡主说说,我家王爷出一趟门也不容易,实在是……” “这是四爷的命令,恕难从命。”梁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下,老管家也吃了闭门羹,只好扭头去看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仍是气势汹汹,指着梁三愤怒地说不出话,憋得脸红脖子粗。 老管家只能转过头来安抚十三王爷,“王爷,您看这郡主府今日也不合适,不如您改日再来……” 十三王爷狠狠瞪了管家一眼,仿佛在埋怨他话都不会说,“本王说哪天来就哪天来,本王管你方不方便!必须给本王开门!” 梁三这次则是连理都不理,“话已经给王爷带到,小的告退。” 说完梁三根本没有给十三王爷反应的机会,一个利落的闪身,推门回到郡主府内。 接着一阵锁门的声音传来,郡主府的大门已经被人从内锁好。 十三王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根本没有预料到梁霄和徐若瑾会嚣张到这个地步,连王爷都不许进门?! 老管家也同样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郡主府大门。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没有人敢说话。 梁三本就是传达梁霄和徐若瑾的命令,话已带到,他就没有必要继续和十三王爷废话。 可是十三王爷就这么被拒之门外,吃了如此大的闭门羹,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咽下这口气。 十三王爷之前在王府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郁闷。但这会儿隔着如此厚的大门,他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给他开门。 这是十三王爷做梦都想不到的待遇,堂堂大魏的王爷,居然会被郡主府人怠慢? “徐若瑾!梁霄!本王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十三王爷咆哮着。 第2229章 惊讶 老管家在一旁紧紧扶着十三王爷,就怕主子气坏了身体。 “王爷,您还是回去吧,还是身体重要啊!”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劝着。 但十三王爷就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手一摆,“来人,给本王把门推开!” 老管家一惊,“不行啊王爷,这可使不得!” 如此一来,事情恐怕会越闹越大。万一传到皇宫内皇上的耳中,王爷府就要跟着倒霉。 可是十三王爷已经昏了头,根本顾不上那些。 跟在十三王爷身后的王府侍卫和下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老管家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径直上前,但不是去推门,而是把十三王爷围在其中。 紧接着,好几人纷纷抓住十三王爷的手臂和身体。 老管家同时也收好十三王爷的拐杖,“带回去!” 十三王爷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道:“放本王下来!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是不是?!你们大胆!” 老管家则是充耳不闻,无论十三王爷如何叫骂,就是不理。 十三王爷拼命甩手晃动身体,但显然没什么用,“你们反了是不是?还不放手?!” “王爷,您看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要是传开了就麻烦……”老管家低声劝十三王爷道。 十三王爷还是想继续发脾气,但这一次老管家的话却是提醒了他。 脸面最是重要。要是继续这么吵吵闹闹下去,丢人的还是自己。 十三王爷稍稍冷静下来,已经能隐约听到周围传来稀稀疏疏的笑声。 他本意是来给梁霄和徐若瑾找不痛快,不能让自己丢人啊! 脸色通红而且难看的十三王爷,一言不发,只能任由手下的人把自己抬回马车。 老管家见十三王爷不反抗,总算松了口气,忙叫人启程,离开郡主府这个是非之地。 梁三在郡主府内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 没过多久,吵嚷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接着就穿来马车的声音。 梁三将门打开一道缝,就看到十三王爷一行人灰头土脸地离开。 这时梁六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瞥了一眼门外的情况,好笑道:“十三王爷被你逼得落荒而逃了?” 梁三面无表情,闻言居然冷静地点了点头。 梁六哑然失笑,“你快去和四爷说一声吧。” 梁三点头转身就走。 不过这一次,郡主府和十三王爷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梁六转念一想,这梁子以前也没少结过,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也不少。 梁六对这些向来都不介意。 梁三回去找梁霄复命,把十三王爷是如何气急败坏都说得一清二楚。 梁霄边听边点头。倒是徐若瑾颇有些忍俊不禁,尤其是她想到十三王爷手忙脚乱的丢脸模样,更觉好笑。 见徐若瑾心情不错,梁霄也跟着弯起嘴角,“解气了?” “当然。堂堂一个王爷总是和我这小小的郡主府过不去,不给他开门已经是给足他面子。”徐若瑾又好笑又好笑。 梁霄早就料到十三王爷若是得了消息,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来郡主府。 所以梁霄先下手为强,早早就吩咐了梁三,今日不见客。 这五个字自然是对十三王爷一人说的。 不出梁霄所料,十三王爷真的来了。喜气洋洋,摆明就是来看郡主府的笑话。 梁霄既然猜到,便不能随便被十三王爷欺负。 如此一来,徐若瑾原本郁闷的心情也转好了些。梁霄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时间紧,不然就耍他一回。”梁霄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十三王爷这次做得的确过分,因为朝霞公主的事登门,梁霄也不用给他好脸色看。 梁霄和徐若瑾知道十三王爷没安好心,徐若瑾解气之后也有一丝寒心。 “你救了他的命,是他不知感恩,你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折磨自己。”梁霄猜到徐若瑾的心思,安抚道。 徐若瑾很清楚梁霄的意思,她轻轻地点头,“我问过自己,如果重来一次我会不会后悔,我想,不会。” 梁霄让徐若瑾轻轻靠在自己身上,貌似无意地感慨了一句,“外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若瑾知道梁霄意有所指,她也很是清楚。朝霞公主的死只不过是一个起点。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要开始。 从这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徐若瑾都不会奇怪。 大魏的江山都有可能易主,其他的与之相比就更算不上什么。 皇宫。 夜志宇审讯司徒家族遇到巨大阻力,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进宫请示皇上。 一直到了御书房门外,夜志宇的心都久久无法平复,甚至还有些忐忑不安。 御书房门打开,夜志宇一抬头就看到右相也在。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掩饰起来,恭敬地拱手道:“皇上万岁。” 右相没想到夜志宇会突然进宫,他本以为夜志宇还要在大理寺多耽搁些时间,毕竟司徒家族的人也都被抓进了大理寺。 夜志宇看到右相的瞬间就意识到这一次恐怕要遇到不小的阻力。 右相对他向来是看不顺眼,夜志宇经常因为执行皇上的命令,不把右相放在眼里。 对右相这种老臣来说,是最大的不尊重。 要是放在以前,夜志宇定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右相说什么。 但这一次不一样,夜志宇等于是主动将自己的把柄拱手送上。 夜志宇甚至都可以想象的到,若是右相知道了司徒家族的事,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兴师问罪。 本就心有忐忑的夜志宇,这下更觉棘手。 可是夜微言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 “何事?” 夜志宇的内心纠结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禀报。 “启禀皇上,臣将司徒家族的人带会大理寺审讯。但我们什么都还没问,他们就……咬舌自尽了。” 夜志宇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 夜微言一惊,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司徒家族居然烈性至此。 夜志宇垂首等着夜微言发话。 “怎会如此?”夜志宇沉默半晌,也只是发出了四字感慨。 第2230章 无语 一旁的右相也同样震惊,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夜志宇平日里就目中无人,右相早就看他不爽,这么一个可以挫他锐气的好机会,右相除非傻了才会放过。 皇上没再开口,右相自然地把话接过去,“大理寺卿这话是何意?” 夜志宇冷冷地瞥了右相一眼,与他猜测的一样,右相果然发难。 “司徒家族的人为了隐瞒真相,而咬舌自尽。”夜志宇道。 右相嘲讽似的勾勾嘴角,“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大人是如何断定他们有所隐瞒?” 夜微言的视线也同样落在夜志宇的身上。 夜志宇脸上闪过一丝凶狠,回右相道:“他们既然不是有所隐瞒,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要自尽?” 面对夜志宇的反问,右相同样镇定,“司徒家族是先帝为皇室特意安置的一族守卫者,整族人都守口如瓶,这难道不是好事么?怎么到了大人那里反倒成了‘有所隐瞒’?” 夜志宇被右相咄咄逼人地追问弄得有几分狼狈。 若不是因为皇上在场,恐怕夜志宇早已将右相收拾老实。 “这是大理寺的事,就不劳右相大人费心。”夜志宇硬邦邦地说道。 但右相却没打算放过夜志宇。 “这怎么行?如今不是老臣想要知道,而是皇上对此也有诸多疑惑。难道你准备搪塞皇上不成?”右相说道。 夜志宇看了右相一眼,眼神里没有温度。 右相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不肯就这么放弃。 “好了,说完了没有?”夜微言不耐烦地打断夜志宇和右相夫人。 右相忙拱手,“是老臣过于急切,请皇上责罚。” 夜志宇也低下头,但一言未发。 对司徒家的事,夜微言的确有些恼,但这件事并不值得他动怒。 司徒家近来也嚣张得很,也并未做好分内之事。 更何况,这一次从司徒家族入手查起,是夜微言的命令,夜志宇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他们到底是为何会自尽?”夜微言没好气地问夜志宇道。 夜志宇却也只能摇头,“回皇上的话,都是大理寺常用的手段,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司徒家族就闹出这么大的麻烦。” “司徒男呢?”夜微言颇有些无奈地问道。 夜志宇面露难色,但也只能如实禀报,“还未寻得。” “都已经几个时辰了?为何连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夜微言对此颇多不满。 夜志宇立即半跪,“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现在一听这话就头疼,摆手不耐道:“别说这些,朕要的是答案。” “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尽快找到司徒男。”夜志宇保证道。 夜微言手抚着额头,“希望如此吧。” “皇上,被关在大理寺的司徒家族,又该如何处置?”右相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夜志宇咬牙切齿,右相分明是有意刁难。 夜微言停顿片刻,这问题的确不是一般的棘手。 司徒家的人,说抓就抓了。 现在呢?说放就要放?定然是不妥。 夜微言不禁轻叹了口气,责备似的看了夜志宇一眼。 夜志宇做事总是这样不计后果,闹出的阵仗这么大,想要遮掩都无从下手。 尤其是司徒家族的人都在大理寺,一旦放他们除去,恐怕整个京都城都要传得沸沸扬扬。 就在夜微言愁眉不展之际,夜志宇突然把话接了过去,“若是他们真不知司徒男在何处,那便查明之后送他们回去。” 右相此时却是发出一声冷笑,“要是有大理寺卿说得这般容易倒也不错。” “右相大人此话是何意。”夜志宇冷冰冰地问道。 右相并不怕夜志宇的威胁,闻言道:“不知大人可否想过,司徒家族的人为何会自尽?” 夜志宇眉头轻皱,并未回答。 “他们会有此举,就是在含冤抗议。”右相说着顿了顿,又看向夜微言,“请皇上立即下令停止对司徒家族的审讯。” 夜微言听着夜志宇和右相二人,一左一右,针锋相对,不由脑子也跟着嗡嗡作响。 右相话里话外,矛头直指夜志宇,即便是当着皇上的面,说话也毫不留情。 这一次本就是夜志宇理亏在先,他若是还要为自己辩解,只会招来右相更猛烈的“进攻”。 所以对夜志宇来说,最好的办法反而是按兵不动。 这是往好听了说,其实夜志宇此时也是百口莫辩。右相的话夜志宇一句也无法反驳。 “皇上,说来说去,此次事端都是源于大理寺卿过于严苛,不然司徒家族又怎会以这种方式抗议?”右相煞有介事地说道。 右相得到这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夜志宇。 此时夜微言也是纠结不已,夜志宇此举的确是过分了些,但他对司徒家族的不满也是由来已久。 若不是右相在此处,夜微言可能只是简单训斥夜志宇几句,这件事就过去了。 可惜,夜志宇运气不好,偏偏碰上匆忙进宫来的右相。 “那就依右相的意思,暂时先把人放了吧。”夜微言有些无奈地说道。 夜志宇愣了一下,内心挣扎,显然不同意此法,“皇上三思,如今司徒男仍是下落不明,若是将司徒家族的人放走,他们给司徒男通风报信,那想要找人只怕更难。” 可以说司徒家族的人原本都不用死,只要他们说出司徒男的下落。 可司徒家族的人纷纷自尽,一下就把事情闹成了大麻烦。 夜微言陷入了沉默。 夜志宇的话说得没错,司徒男必须尽快带回来问话。 若是司徒家族问心无愧,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一族之长,司徒男不可能到现在还未露面。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求情,司徒男此时都应该站在御书房。 种种迹象表明,司徒男极有可能知道些什么,又或者与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有关系。 如此一来,司徒家族似乎又不该这么早就放人。 右相看皇上的心意反复,不由厌恶地瞥了夜志宇一眼,“皇上,如今大理寺没有任何证据,就这样关着司徒家族,消息一旦传开,伤害的可是更多的人。” 夜微言皱眉,仍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通传声。 “启禀皇上,陆大人在外求见。” 第2231章 反驳 夜微言听后双眉一挑,“陆凌枫?他怎么来了?” 夜志宇和右相也俱是有些诧异。 人越来越多,这下更加热闹。 御书房的人,包括夜微言在内,都不知陆凌枫为何会在此时出现,但他们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稍稍松了口气。 方才的气氛有些紧绷,毕竟谁都不肯让步。 陆凌枫淡定自若地走进御书房,目不斜视地给皇上行了礼,“皇上万岁,臣陆凌枫有事启奏。” 夜微言应了一声,然后没有给陆凌枫开口的机会,而是问道:“你来得正好,朕有事要问你。” 右相打量着陆凌枫,但从他的神情看不出蛛丝马迹,本能的有些排斥陆凌枫。 夜志宇则是淡淡地扫了陆凌枫一眼,他与陆凌枫之间多少也算是有点人情关系。 只是夜志宇也不清楚陆凌枫为何会突然出现。 “皇上请说,臣一定如实回答。”陆凌枫也不着急,恭敬地应道。 夜微言深深地看了右相和夜志宇一眼,然后才道:“司徒家族的事,你是否听说?” 陆凌枫没有犹豫地点头,“臣略有耳闻。” “那你是如何看的?”夜微言追问道。 闻言,右相面露不满,他对陆凌枫也同样是一肚子不满,皇上居然问此人意见,右相当然不会开心。 但夜志宇却好像没事儿人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皇上亲自问的,右相再大的胆子也不能直接反驳,只好暂时按捺着性子听着。 陆凌枫察觉到右相的动作,嘴角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回道:“皇上,臣以为大理寺此举是十分合情以及合理的。” 此话一出口,右相的眉毛差点飞到天上。 夜微言也略有差异,“哦?为何?” “司徒家族看守皇陵,保卫皇族,他们就有义务保护每一个角落,禁地难道不在宫中?皇上您找司徒家族问罪没有任何不妥。” 听了陆凌枫的话,夜志宇的眼神意味深长,但脸上也看不出一丝喜悦。 右相差点气得七窍生烟,没有忍住立刻就驳斥道:“简直一派胡言!司徒家族多年来兢兢业业,大理寺说抓人就抓人,现在闹出了认命,陆大人还要说此举‘妥当’?” “闹出什么人命?”陆凌枫疑惑,似是不知详情。 “大理寺的司徒家族之人,在审讯之前纷纷咬舌自尽。”右相耐着性子说道。 陆凌枫面露惊讶,“居然还有此事?” “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你还要说抓司徒家族的人是理所当然么?”右相略有几分得意。 陆凌枫收敛神情,仍是点头,“若真如右相大人所说,那臣倒是有些怀疑司徒家族的动机。他们此举莫不是因为心虚?这亦可以看作是变相的抗议。” 陆凌枫分析得头头是道,连夜微言都不禁沉思。 右相没想到陆凌枫居然还在帮夜志宇说话,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一派胡言!司徒家族何来‘心虚’之有?这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 “如今司徒家族不配合审讯,臣只能推测,不是吗?”陆凌枫不卑不亢地回道。 右相无言以对。 司徒家族什么都不说,反而对他们不利。 这话陆凌枫说得没错。 齐刷刷地咬舌自尽,反而更容易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所隐瞒。 “所以皇上,”陆凌枫对着夜微言的方向一拱手,“臣以为大理寺的做法并无过错。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尽快找到司徒男为妙。” 陆凌枫面不改色,说得更是义正言辞。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司徒男此时正在他的府上…… 第2232章 商议 “皇上,还请您三思,此事是大理寺卿未能妥善安排才造成的,一定要给司徒家一个公道才行。”右相的心有所动摇,但嘴上仍是不肯认输。 陆凌枫看穿右相的心思,此时也毫不留情地站出来帮夜志宇说话,“臣以为大理寺卿此举没有任何过错,当务之急是从司徒家族的口中问出司徒男的下落。” 右相与陆凌枫针锋相对,而夜志宇处于旋涡的重心,却是一直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好像右相与陆凌枫的话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夜微言伸手按了按脑袋,看起来也很是头疼。 “都别争了。右相说的有道理,但陆凌枫说得也不错。”夜微言仍没有说出结论。 堂下三人暂时没有出声。 右相没想到与自己为敌的居然是两个人,他厌烦的视线扫过夜志宇和陆凌枫。 陆凌枫像是一无所察,还是恭敬地面对皇上。 夜志宇更加没把右相放在眼里,连看都不看右相,完全把他当空气。 右相被无视,心里憋闷,但这里是御书房他也不能发脾气,只能干着急。 陆凌枫明显在帮夜志宇说话,皇上又摇摆不定,这么下去,恐怕他这一次又要白跑一趟。 想到此处,右相猛然察觉到一个之前不曾注意的问题。 陆凌枫和夜志宇何时关系如此亲密了? 方才陆凌枫张嘴闭嘴都在帮夜志宇说话。 右相不是瞎子,他能看得出来。 夜微言还是沉默,没有定论。 田公公见时间差不多,就小声提醒了夜微言一句。 夜微言回神,片刻后说了一句,“朕考虑了下,陆凌枫说得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知晓司徒男的下落。” 右相的脸色黑如锅底,一言不发。 陆凌枫对皇上的决定已经心中有数,悄无声息地对夜志宇使了一个眼色。 夜志宇则没有什么表示,还是一副淡定的神色。只不过他这会儿比之前要有底气多了。 若不是陆凌枫及时出现,夜志宇对上右相,恐怕连一成胜算也无。 夜微言很满意陆凌枫说词,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在等陆凌枫将右相说服。 而在这段时间里,夜微言则是不可控制地想到了郡主府。 如今徐若瑾已经知晓朝霞公主之事,夜微言的心里颇多顾虑,甚至还有一丝忐忑。 不是夜微言想得太多,实在是徐若瑾的表现太出乎他的意料。 朝霞公主的身份本就有些尴尬,与徐若瑾的关系又是心照不宣。她人一死,夜微言也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徐若瑾。 想来之前徐若瑾曾进宫求夜微言让她与朝霞公主一见。但夜微言拒绝了。 这件事夜微言每每想起就后悔不迭。 可惜如今夜微言再无机会弥补,因为朝霞公主与徐若瑾已经彻底天人永隔。 夜微言想到此处就免不了是一阵叹息。 这也是夜微言为何要查明朝霞公主死因的理由,他总要给徐若瑾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然凭徐若瑾的性子,她一定会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夜微言没有保护好朝霞公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有查明真相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皇宫内发生这么大的事,而夜微言这个当皇帝的居然一无所知,更别说提前阻止。 这一件事的背后,暴露了太多问题,夜微言想起来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坚不可摧的皇宫,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安全…… “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朕要尽快知道结果。”夜微言看着陆凌枫和夜志宇说道。 一旁被“冷落”的右相,愤恨不已地咬牙,但也没有办法。皇上金口玉言,他们只有遵命的份。 本来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挫一挫夜志宇和大理寺的锐气,结果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成效。 右相心有不甘,但也只好出宫后再和楚震翔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忠勇侯府。 楚震翔正在等右相的消息。他却不知道除了右相之外,还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皇家馆驿。 夜微澜与左相在他的书房已经静静地站了有一会儿,在这期间,二人均是一言不发。 左相得了宫内的消息之后怎么也坐不住,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就赶到了皇家馆驿。 夜微澜也许是早就猜到左相会来,特意吩咐郭公公去准备接应。 左相行色匆匆,之前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切。 郭公公也留在书房内。 “王爷,朝霞公主和容贵妃娘娘……”左相在夜微澜的书房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说完这几个字,左相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夜微澜不以为意,“嗯,本王知道。” “那王爷是否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左相小心翼翼地问道。 夜微澜瞥了左相一眼,幽幽道:“司徒男。” 左相大惊,“竟然是他?” “很奇怪么?”夜微澜反问。 左相自知失言,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司徒男胆子那么小,哪里来的勇气……” “狗急跳墙。”夜微澜四个字就算是解释。 左相还是有点想不通,而且他并不觉得朝霞公主死了是好事。 “没有朝霞公主做内应,王爷您万事还是小心为妙。此时宫内一定戒备森严。”左相担忧颇多。 夜微澜却并不在乎,“这些都不算什么。朝霞公主若是还活着,才是麻烦。” 这些话夜微澜之前与左相说起过。 “王爷,司徒男此人是否可信?若是他……”左相不自觉将担忧说出口。 夜微澜闻言却是淡淡地扫了左相一眼,“他还有机会说出实情么?” 左相一愣。 “到时大魏连天都变了,还会有谁去纠结这些呢?即便现在不死,迟早也会死。左相以为如何?”夜微澜不急不忙地说着,好像说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 左相听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忙点头,“王爷所言甚是,是臣多虑。” 夜微澜白了左相一眼收回视线,很是不屑。 “人是不是司徒男杀的不重要,他如今下落不明,就当是他杀的又如何?” 第2233章 拉拢 “是是是,王爷所言甚是。”左相越发觉得夜微澜可怕。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至于司徒男,交给夜微言去操心就是。”夜微澜道。 左相点头如捣蒜。 话是这么说,但左相始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如今朝霞公主已死,夜微澜只在宫外有一个姜中方,但宫内无人可用。 至于朝堂上,对夜微澜尽心的官员是不少,但象左相这样可以委以重任的却没有。 左相思前想后,越发觉得孤军奋战行不通,绝对要找一个帮手才行。 “王爷,这几日臣在府中思考,有一人或许可以为您所用。”左相试探着说道。 夜微澜来了点兴趣,想听听左相的口中能说出什么人。 “楚震翔。” 左相一字一顿道。 这个答案倒是有几分出乎夜微澜的意料,“为何是他?” “王爷有所不知,近段时间,楚震翔上朝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每一次都是抱病称恙。” 夜微澜没有说话。 “后来据臣的观察,他与右相之间似乎因为皇上的区别对待生了嫌隙。”左相说出自己的推测。 夜微澜看起来却是不以为意,“你如何看出?” “好几次皇上都是单独召见右相入宫,相反,忠勇侯府却没有半点儿动静,这与他二人之前的作态相差哀怨了。”左相有理有据。 夜微澜轻轻点头,示意左相继续说。 “臣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我们能说动楚震翔,那对王爷您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助力。”左相信誓旦旦地说道。 夜微澜却没有因为左相的三言两语就被冲昏头脑。 “右相和楚震翔是出了名的保皇派,你就不怕这是他们故意设置的圈套?”夜微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左相。 左相知道夜微澜生性多疑,但这话也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如此,王爷不如让臣前去一试。”左相自告奋勇道。 夜微澜饶有兴致地看向左相,“你要如何做?” “自然是去忠勇侯府一趟。”左相说道。 夜微澜低头沉思片刻,视线瞟到郭公公后又收回来。 郭公公始终面无表情,与夜微澜的视线相对,轻轻地一点头。 “楚震翔此人信不过。”夜微澜好像随口说道。 左相动作略有些僵硬,闻言头垂得更低,“楚震翔的确是迂腐了些,但我们要利用他对付的不只是皇上那么简单。” 夜微澜意味深长地看了左相一眼。 左相声音压的极低,“只要他与梁霄敌对便可。” 说来说去,梁霄才是夜微澜成就大业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若是无法将梁霄的威胁彻底去除,夜微澜的心里始终像是被插了一根刺。 如此说来,用楚震翔对付梁霄,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见夜微澜没有说话,左相心里自然是松了口气。 夜微澜生性多疑,能让他答应从楚震翔下手的确不容易。但左相也早已摸清夜微澜的“软肋”,那就是梁霄。 只要是事关梁霄,夜微澜基本不会有异议。任何可以除掉梁霄的法子他都不介意一试。 左相见夜微澜已经答应,就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 这时夜微澜突然打破沉默。 “你既然要去,就让郭公公跟随你一起。”夜微澜吩咐道。 左相微微一愣,但马上点头应下来。 郭公公的身手左相了解一二,有郭公公跟着,他也能放心不少。 只是左相有点好奇夜微澜此举的用意。 “此事楚震翔若是有任何异议,立即将人杀了。”夜微澜说道。 只是这话虽是看着左相说的,但却是给郭公公下的命令。 左相愣神的工夫,郭公公早已恭声应下。 不过左相对夜微澜算无遗漏的做法只有感慨。 楚震翔若是不肯配合,那么他的命留着也没有用处,反正夜微澜坐上皇位之后这些人也都要死。 “臣遵命。”左相恭敬道。 左相就带郭公公离开了皇家馆驿。 夜微澜则是在书房内等消息,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他现在就希望这些小事能越闹越大,这样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夜微言恐怕此时正为了抓出凶手而忙得焦头烂额,而完全忽略了其他。 这对夜微澜来说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切按他的计划发展,那么大魏的江山再有不长时间就会完全落入他的手中。 夜微澜的神情带着笑意,他此时的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因为在夜微澜看来,这即将到手的大魏江山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夜微澜的所作所为都是顺应天命,真正“大逆不道”的人是夜微言和先帝才对! 每每想到这些,夜微澜多年压抑的痛苦终于要爆发和解放。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快要麻木。 但是大魏的皇位,夜微澜从没有放弃过,他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任何人,只要是敢挡自己的路,绝对会将他们一一铲除。 无论是楚震翔,还是梁霄,夜微澜都不会手软。 郡主府。 严弘文知道田公公走后,才敢去找熙云公主。 为了不和徐若瑾打照面,严弘文也是煞费苦心。 不是严弘文不想见到徐若瑾,实在是严弘文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严弘文怕自己说错话让徐若瑾更生气,到时就更麻烦。 严弘文虽然心里记挂着蒋明霜和儿子,但又怕碰到徐若瑾,所以纠结了半天。 最后严弘文被梁霄鄙视了一番,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才鼓起勇气去了蒋明霜的小院。 但严弘文并没有见到徐若瑾。 蒋明霜看到严弘文突然出现很是兴奋,同时还有几分羞涩。她身边就是儿子言言。 熙云公主陪在严弘文身边,面带笑容。 “徐若瑾不在?”严弘文边扫量四周边问道。 熙云公主看严弘文的动作很是无奈,“放心,她去看云贵人母子,不在这边。” 严弘文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才放心大胆地走到蒋明霜的床边。 蒋明霜眼神温柔地要滴出水来,她的眼眶微微发红,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严弘文。 熙云公主把时间留给严弘文和蒋明霜,自己则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2234章 感慨 “辛苦吗?”严弘文轻声开口,关心地问道。 听到严弘文的声音,一直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蒋明霜,突地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滴落。 严弘文被吓到了,忙问蒋明霜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蒋明霜边流泪边笑着摇头,“没事……” “是我不好,应该提前和你说一声再来的。”严弘文说着宠溺地把手盖在蒋明霜的手上。 蒋明霜轻轻摇头,满面都是幸福。 严弘文的视线落在自己儿子身上,眼神里立刻流露出浓浓的父爱,“爹来看你了,让爹抱一抱,看看长胖了没有!” 他边说着边伸手去抱儿子。 蒋明霜微笑看着严弘文的动作,一下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若瑾帮宝宝起了乳名。”蒋明霜主动说起。 严弘文很感兴趣,好奇道:“是吗?叫什么?” 见严弘文如此轻易就接受,蒋明霜也稍稍松了口气,笑道:“言儿。” “严儿?”严弘文自然而然地以为是自己的姓氏。 蒋明霜看严弘文一脸迷茫的样子就猜到他可能是想错了,就补充了一句,“能言善辩的‘言’。” 严弘文恍然大悟,反复念叨着“言”,边念边点头。 蒋明霜什么都不用多说,严弘文聪明,自然都想到了。 徐若瑾为何会用这个字,严弘文心知肚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也许徐若瑾和他平日里并不对付,也许往后见了面,徐若瑾还是看他不顺眼。 但严弘文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和徐若瑾之间的亲情。 他们是同父异母没错,但血缘是斩不断的,他们是兄妹也是改变不了的。 严弘文不自觉反复念着孩子的名字,“言儿……言儿……” 蒋明霜原本还有几分忐忑,但是看严弘文现在的表现,她也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 “就叫言儿,爹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喜欢的。”严弘文笑道。 蒋明霜看严弘文如此喜欢这个名字,自然也跟着高兴。不由默默在心里感慨,果然还是徐若瑾了解严弘文。 严弘文抱了孩子一会儿,又哄着蒋明霜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蒋明霜也有些累了,所以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严弘文盯着蒋明霜恬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熙云公主一直在院内静静地候着,听到门响才回头。她正要开口,严弘文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她安静。 她马上会意,闭上嘴轻轻地点头。 严弘文轻轻把门关上,走到熙云公主身边,“明霜睡了,我们回去吧。” 熙云公主有点纠结,她既想要留下照顾蒋明霜母子,还有点想念严弘文。 “你也在这儿待了些时候,一直在这儿也不合适。这不是还有徐若瑾么?”严弘文道。 熙云公主纠结片刻,点了点头跟着严弘文离开。 本来熙云公主要去和徐若瑾打声招呼再走,但严弘文等不及,确切地说是不想在这时候去触徐若瑾的霉头。 熙云公主看严弘文支支吾吾的模样,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前因后果。 但郡主府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熙云公主沉思片刻只好让红杏帮忙和徐若瑾说一声,她则是与严弘文先行离开。 在回公主府的路上,严弘文才说了实话。 “宫内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严弘文问道。 熙云公主的神情也跟着变得有些沉重,点了点头。 “朝霞公主和容贵妃都死了,但还不知道凶徒是谁。”严弘文愁眉不展。 熙云公主没有接话。 “朝霞公主的死对徐若瑾定然是个不小的打击。”严弘文叹了口气,接着问熙云公主道:“她的情况如何?” 熙云公主回忆了片刻,“比你我想象中的都要平静,但我能感受到她的伤心。她很坚强,就算是这种时候,也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 说到这里,熙云公主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 在这种时候,熙云公主才格外能体会到严弘文的良苦用心。他们都希望可以成为徐若瑾的依靠,而不是她的负担。 可是这条路看起来,还要走很远。 徐若瑾习惯了一个人去支撑,一个人去面对挑战。熙云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苦于没有好办法。 严弘文也许是看出熙云公主的担忧,主动安抚道:“她还有梁霄。” 熙云公主听了这话之后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严弘文说的没错,徐若瑾有梁霄这个最好的靠山。只要有梁霄在,他们也能放心多了。 “她有说别的么?”严弘文希望可以了解得多一些,这样说不定能帮到徐若瑾。 熙云公主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她和我说起对朝霞公主的感情。虽然皇姑母多年来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但我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母女情是存在的。” 严弘文轻轻点头,这一点他深有感触。 他是徐若瑾的同父异母兄长,但他们之间也有微妙的亲情相连。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离开之后,徐若瑾就坐在窗边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红杏看着主子这副模样心里干着急,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来安慰。 就在红杏愁眉不展之际,梁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红杏扭头去看,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刚要开口就被梁霄摆手打断。她心灵神会,点了点头悄悄退下。 梁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走到徐若瑾身边。 他的脚步极轻,加上徐若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梁霄靠近。 梁霄也不打扰徐若瑾,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徐若瑾的身侧。 也许是身边多了一个大活人的缘故,徐若瑾总算回神,略有些惊讶地扭头去看,见是梁霄,她又放松下来。 梁霄伸出双臂环住徐若瑾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徐若瑾顺势紧紧靠着梁霄,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软软的一团。 梁霄感受着怀里的温暖香软,感受着独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光。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在一起,视线不自觉落在窗外,连心绪都平静下来。 有了梁霄的陪伴,徐若瑾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哪怕梁霄就只是这样默默陪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用说。 第2235章 发愁 姜中方一直没有消息,夜微澜忍不住多想。 虽然姜中方不怎么老实,但夜微澜知道他没有那个胆子敢背叛自己。 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夜微澜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进宫。 也许是被自己疯狂的想法震慑到,夜微澜不禁勾起嘴角。 在这样的时间进宫,恐怕是有去无回。 但夜微澜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宫内人脸上的神情。 他们此时脸上安逸的神情不会持续太久。 不过夜微澜转念一想,宫内出了这么大的事,说不定此时也是人人自危,未必能看到他想看的。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夜微澜所想。 虽然夜微言已经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但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还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宫内的每一个角落。 只能说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宫外,但这一刻也不会等太久。 后宫亦是如此。 容贵妃的死讯传开之后,后宫妃嫔人人自危,都陷入了惴惴不安之中。 尤其是宸妃和德妃。 她们二人知道容贵妃突然死在禁地的消息之后,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二人足足在宫内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容贵妃死了?!”宸妃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德妃也久久无法回神,眼前不停闪过容贵妃的面容,越想越是害怕。 “容贵妃死了……她怎么会死的?”宸妃念叨不停。 “现在怎么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要不要派人去打听打听消息?”德妃强逼自己冷静。 听着德妃颤抖的声音,宸妃连话也说不流利,“好……但容贵妃好端端的不会自杀吧……会不会是被人……” 宸妃的猜测自己都坚持不下去。 德妃脸色苍白,“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杀人?” 话说出口,德妃自己也没有底气。 “你想想皇后,还有什么不可能?”宸妃反问。 德妃沉默了。 虽然皇上对外说皇后是因为生产后身体状况欠佳染上急病而死,但她们都很清楚,皇后的死没那么简单。 “皇后死了还没有多久,这后宫又死了人,而且还是容贵妃!接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轮到你和我了!”宸妃大声咆哮着提醒德妃。 德妃就像被雷劈了似的傻傻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皇后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容贵妃一死,还不知谁倒霉要坐上皇后的位置……” 德妃此时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只想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波及自己。 “若是我去和皇上说,我要出宫去探母族,皇上会同意么?!”德妃太害怕了,胡言乱语地说着。 宸妃皱眉,“别做梦了,这种时候宫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别想轻易进来。” 德妃失魂落魄地坐下,“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么……” 宸妃也同样烦躁,恰好这时内殿传来小公主的嚎哭声,她的怒气都摆在脸上。 “死丫头!从你来了就没有一件好事!” 德妃浑浑噩噩地坐着,不知自己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皇上已经派人彻查,很快就会找出凶手。毕竟这一次死的可不止是容贵妃,还有、还有朝霞公主!”宸妃浑浑噩噩。 德妃恍然,她差点忘了还有朝霞公主。 只是朝霞公主离她们的生活太远,她们重视的只有容贵妃而已。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问问贤妃?”德妃主动提议道。 如今后宫的妃嫔能数得上的,也就贤妃、德妃和宸妃了。她们三人若是能同心同力的话,说不定事情也能简单一些。 至于惠妃,终日念经诵佛,恐怕会将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归结在命运上。 所以德妃和宸妃根本没有考虑惠妃。 贤妃此时也得了容贵妃的死讯,她同样震惊无比。 小宫女更是惊呼一声,接着紧紧捂住嘴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贤妃。 “娘娘!容贵妃娘娘她怎么会……”小宫女不敢相信。 贤妃也是一样,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宫女更是反复和前来送消息的小太监确认道:“容贵妃娘娘真的没了?” 小太监恨不得对天发誓,“真的!我方才刚从那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还说,不只容贵妃,还有朝霞公主?”贤妃皱眉反问小太监。 小太监立刻躬身恭敬道:“正是。据说朝霞公主是服毒,至于容贵妃……就不得而知。” “这么说朝霞公主是自杀?”贤妃根据小太监的话推测道。 小太监先是点头又是摇头,“这奴才也不知。” “但容贵妃应该不会自杀才对……这根本毫无缘由。”贤妃又补了一句。 “可是朝霞公主和容贵妃都在禁地,而且还是死在一起,难不成一个是自杀,一个是被凶徒给……”小宫女边说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知道容贵妃是如何死的么?”贤妃问小太监道。 小太监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拍了大腿一下,情绪激动下手没有轻重,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哎哟!”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你要吓着娘娘是不是?”小宫女没好气地埋怨道。 “不不不!”小太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奴才只是突然想到,容贵妃娘娘似乎是被人给……掐死的!” 小太监将声音压低得几乎听不见。 “啊!”小宫女反应极大,紧紧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向贤妃。 贤妃也是一惊,但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比小宫女的表现要镇静得多。 “此话当真?”沉默片刻后,贤妃开口确认道。 小太监紧闭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这话是他从别的奴才那里听来的,作不得数。 贤妃也没再多问,“这种事没有确定之前莫要乱传,不然让人以为是我宫里的人在找麻烦,皇上也会不高兴。” “是,奴才遵命。”小太监立刻叩首。 小宫女也点头如捣蒜。 “容贵妃的事莫要再提。其他妃嫔那可有什么动静?”贤妃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小太监和小宫女仍是惴惴不安。 第2236章 担忧 “回禀娘娘,暂时还没有动静。不过奴才看见宸妃娘娘宫里的奴才了。”小太监回忆道。 贤妃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如今宫内已经传开,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已是板上钉钉。 只是贤妃如今想起还是一阵心惊,她完全没有料到容贵妃居然会如此仓促地被了结性命。 之前容贵妃的所作所为,贤妃都心知肚明。她虽心中有所怨恨,但从来没想过容贵妃会突然死掉。 现在容贵妃死了,宫内恐怕又是一场风云变幻。 贤妃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但眼神却没有聚焦。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贤妃此时难免想到了还在郡主府的云贵人母子。 她只希望这一次宫中发生的事不要牵扯到那母子俩。 “现在还能出宫么?”贤妃头也不回地突然问道。 小太监和小宫女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 “娘娘,皇上已经戒严皇宫,恐怕……” 贤妃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轻叹一口气,“我不是想出宫,只是想知道宫外的情况如何了。” 小宫女没有法子,只能去看小太监。 “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打听,看能不能得到宫外的消息。” 贤妃点了点头。 小太监得令之后就退下。 宫内只有小宫女和贤妃。 小宫女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娘娘,您说会不会那凶徒还留在宫中?” 看到小宫女脸都吓得惨白,贤妃安慰道:“过度担心反而添麻烦,在或者不在,有区别么?” 小宫女刚要说话就反应过来,扁了扁嘴没有说出口。 主仆二人沉默片刻,小宫女的好奇心打破了沉默。 “娘娘,您说会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禁地行凶?”小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贤妃瞥了小宫女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小宫女自知失言,连忙低头请罪,“奴婢多嘴,请娘娘恕罪。” 贤妃也不是真得要怪罪小宫女,收回视线,“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给你多讲。” 小宫女轻轻点头。 “我知你好奇心重,但有些事不是你可以追问的,你没有这个本事,更没有这个资格。”贤妃语重心长道。 小宫女连连点头,“都是奴婢不好,让娘娘担心了。” 贤妃见小宫女知错,就没再难为她。 其实小宫女的话说得也有道理,贤妃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朝霞公主和容贵妃双双在禁地遇害。禁地那种地方岂是寻常人可以进得去的。 更何况禁地旁边就是皇陵所在,而负责看守皇陵的正是司徒家族。 想到这里,贤妃的脑海中似乎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她的脸色也随即一变。 “娘娘,您怎么了?”小宫女看出不对劲,忙担忧地问道。 贤妃脸色有点难看,但仍是摆手道:“我没事……” 小宫女看贤妃都这么说了,也只好不再多话。 贤妃只是被自己心中所想惊到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把司徒家与这次的事联系在一起。 关于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或许司徒家族的人知道点什么…… 可是贤妃的线索也只能到这里,她不能出宫,也无法得到宫外的消息,更别说派人去查司徒家族。 如今贤妃能做的,就是在宫内静静地等待和祈祷。 希望云贵人母子不要被牵扯进来,他们母子一定要平安才行。 十三王爷从郡主府灰溜溜地离开之后,没有立即回王府。 在路上,十三王爷仍是在不停地咒骂。 “连本王都敢不放在眼里,梁霄和徐若瑾目中无人至此,本王看他们能嚣张到几何!” 十三王爷愤恨不已,显然还没消气。 老管家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十三王爷骂。这种时候要是有谁不长眼凑上去,肯定会被波及。 “梁霄,徐若瑾……”十三王爷咬牙道:“你们最好别让本王抓到把柄!” 十三王爷这下是彻底和郡主府结了梁子,恐怕以后的日子要麻烦了。 不等老管家想出法子缓和,十三王爷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内传出,“司徒家族的人都被夜志宇带走了?” 老管家愣了一下,不明白十三王爷好端端的提起这一茬是为何,但他还是应了声,“正是。司徒家族的人应当是都被带到大理寺了才对。” 就在老管家不明所以的时候,十三王爷的声音中突然带上一丝得意,“正好!天助我也!” 老管家听到后更是一头雾水。 “立刻调转,本王要去司徒家一看!”十三王爷急急地下令道。 老管家彻底懵了,“王爷您这是要去……” 但老管家的话还没问完,就被十三王爷呵斥住嘴,“还要让本王说第二次吗!” “老奴不敢!”老管家身上一个激灵,随即吩咐车夫先不回王府。 车夫领命,立即调头往司徒家的方向去。 老管家想不通十三王爷这是突然又想起了哪一出,就连心思也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再说司徒家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定然是有缘由的。 十三王爷这个时候去插上一脚,说不定会被连累。 可是这些话老管家也之敢在心里想想。十三王爷亲自下的命令,老管家除了遵从没有别的办法。 眼看离司徒家越来越近,老管家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司徒家到了。”随着马车减速,老管家提醒马车内的人道。 十三王爷腿脚不便,但仍是迫不及待地从马车内探出头来。 老管家看到十三王爷的神情很是复杂,他微微一愣,下意识顺着十三王爷的视线看去。 就是司徒家的大门,没有什么特别。 老管家从十三王爷的眼神里看出了疯狂的情绪,还有期待和野心。 司徒家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十三王爷会有此种表现? 老管家不敢多想,急忙扶着十三王爷下了马车。 十三王爷目光灼灼地盯着司徒家,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一定在此处……一定……” 老管家只觉得莫名其妙,本想凑近一点听个清楚,但十三王爷却不再开口,扶着老管家的手臂就直奔司徒家大门。 第2237章 翻找 司徒家的人虽然都被悉数抓进了大理寺,但门口还守着几个大理寺的人。 他们在这里守着也是夜志宇的意思。 只是这些人没想到会把十三王爷给等来。 十三王爷就像是没看到守在门外的几个人,伸手就要去推门。 大理寺的众人对视一眼,上前拦住了十三王爷的动作。 “王爷,这里已经被大理寺戒严,您若是有事的话烦请等待片刻,待小人去向夜大人通禀一声。” “大胆!”十三王爷勃然大怒,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过去。 大理寺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这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沉默不语。 “本王要进去,还用得着和他夜志宇报备?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十三王爷根本不把夜志宇和大理寺放在眼里,他骂完抬脚继续走。 老管家看十三王爷的脾气越来越差,只能默默跟在一旁。 大理寺的人有夜志宇的命令,无法给十三王爷开门,双方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不下。 “本王看你们是要造反?!你们若是不让本王进,信不信本王立刻上奏到皇上那去,让皇上降罪大理寺!” 十三王爷大吼着威胁道。 大理寺的众人闻言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夜志宇进宫还未回,没有人能做主,继续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 十三王爷又没有半分退让和等待的意思,众人也是骑虎难下。 “怎么?还不让开吗?”十三王爷怒吼道。 大理寺的众人神情一僵,无奈之下只好暂时让步。 十三王爷不屑地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在老管家的搀扶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司徒家。 大理寺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有人立刻进宫去通知夜志宇,还有人则是悄无声息地跟上十三王爷,看看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老管家扶着十三王爷进门,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方才情况实在是太紧张了,他真的怕大理寺的人和王府对峙起来。 十三王爷则像是没有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此时他的面上又恢复了之前复杂的神色。 老管家大气不敢喘,静静地跟在一旁。 十三王爷很是迫不及待,拉着老管家的手,一手拄着拐杖,咬着牙挪动着双腿。 “老爷您慢一点,一会儿腿该疼了。”老管家忍不住提醒道。 “你懂什么!快点带本王去书房!”十三王爷毫不客气地斥骂道。 老管家后悔不迭,忙点头,“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司徒家的院子看起来与寻常人家并不太一样。 老管家还要顾忌一旁着急不已的十三王爷,只好先扶着人从右手边找起。 总算老管家的运气还不错,他带着十三王爷在府内绕了一会儿就找到了一间书房模样的房间。 十三王爷顿时两眼放光,片刻都等不了就拖着腿大步走进去。 老管家到这会儿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十三王爷此行的目的。 十三王爷则是松开老管家的手,转而扶着墙和书架,开始在房间内翻箱倒柜起来。 司徒男的书房很快就被十三王爷翻得一团乱,到处都是展开的书册和箱子。 第2238章 法子 司徒男的书房已经被翻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到处都是散落的册子,就连花瓶和花盆,都被十三王爷一个不落地砸碎了。 但是里面除了水就是泥土,什么都没有。 十三王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累得直喘粗气,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肯轻易停下来。 老管家只好守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动静,以防万一。 没过多久,十三王爷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司徒男房间内所有能砸的东西,十三王爷一个也没放过,就连墙上挂着的字画都被他扯了下来。 可忙活了这么半天,十三王爷仍是一无所获。 守在门口的老管家听到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十三王爷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老管家连忙上前,“王爷,您没事儿吧?要不要老奴扶您回去?” 十三王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喘了半天气才道:“这司徒家的每一间屋子都不能放过!” 老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您、您是说……” “没错!快点按本王的吩咐去办!马上开始搜!”十三王爷急不可耐地吩咐道。 老管家越发觉得为难,这里是司徒家不是王府,不是想搜就能搜的。 “这……王爷您总要告诉奴才们,您要找的是什么?”老管家还以为十三王爷是气糊涂了。 十三王爷闻言脸色一变,眼神闪躲,背过身去干咳了两声,似乎有难言之隐。 老管家不明所以,仍是看着十三王爷。 “这个你们不用管,总之只要是发现可疑的东西,立刻就带过来给本王看!”十三王爷含糊其辞地下着命令。 老管家脑门都是问号,但十三王爷都这么说了,他除了照办没有更好的法子。 “是,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老管家一边应声一边去吩咐王府带来的下人。 下人们听了老管家的话也都一脸疑惑。 “王爷不说找什么东西,我们怎么找?” 立刻就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们要是随便找东西过去,王爷又要发脾气,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老管家略有不耐地说道:“那咱们若是什么也不找,王爷怪罪下来,你们谁能承担?”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不说话了。 “行了行了,赶快分头去找,别在这儿耽误工夫,让王爷看见了有你们好看!”老管家敲打两句之后,下人们都紧闭上嘴去忙活。 老管家看着四散离开的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三王爷自从腿受伤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暴躁不安,一点事不顺心都会大发雷霆。 老管家渐渐适应之后,就会发现十三王爷还会找新的麻烦。 十三王爷又把司徒男的房间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不可能的……一定在这里,没有理由在宫里……”十三王爷自言自语的话被老管家听到。 老管家更是好奇,但没有出声,免得被十三王爷发现。 他方才已经听过差不多的话,但十三王爷还在不停地念叨。老管家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十三王爷要找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尽管老管家也对那物件充满了好奇,但无奈他们怎么找,都没有一点头绪。 老管家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免得被十三王爷发现自己。 十三王爷越来越烦躁,“司徒男这滑头,究竟把东西藏到哪儿去了!” 老管家看到十三王爷气急败坏的模样,也已经见怪不怪。 “王爷您别急,下人们已经都去找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老管家安抚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此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想尽快找到那样东西。 老管家看十三王爷如此看重那东西,可是偏偏听不出个所以然,谁也不知道到底十三王爷在找什么。 时间慢慢过去,大理寺的人也发现十三王爷带去的人在司徒家大肆翻找,动静还不小。 可是大理寺派去宫内的手下还没回来,他们也不知道夜志宇的意思,只能暂且由着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找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也许那样东西根本就不在司徒男这里。 而且就凭司徒男的心思,他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么? 十三王爷的疑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想不通,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管家看十三王爷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气喘吁吁地走到王爷身边。 “王爷,老奴倒是有个主意。” 十三王爷连看都没看管家,直接说道:“说。” “王爷,我们在这里找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司徒家有什么暗格是我们不知道的。”老管家边说边看十三王爷的反应。 十三王爷觉得这话有道理,没有打断。 老管家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问司徒族长。” 十三王爷双眼微眯,似是想到了什么。 老管家接着说道:“司徒族长一定知道那东西在哪儿,若是王爷您亲自过问,司徒族长不可能不说。而且他如今自身难保,说不定可以稍加利用。” 十三王爷恍然,很快就理解了老管家的用意。 司徒家如今悉数被抓进了大理寺,司徒男既然不在其中,那么自然是逃窜在外。 若是十三王爷给司徒男这个好处,保他一命,老管家不信司徒男会不动心。 十三王爷也动摇了,他觉得老管家的的主意颇有道理。 或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司徒男会不会为了保命而把那东西拿出来? 想到这里,十三王爷的嘴角一勾。 他太了解司徒男这个人,他为了自己和家族一定会不择手段,更何况是把那东西交出来。 老管家看十三王爷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就也跟着松了口气。 十三王爷被老管家的话说动,几乎没有细想就下令道:“别再找了,我们走,回府!” 老管家长舒一口气,立刻招呼下人们都放下手里的事物,纷纷凑上前来。 第2239章 参礼 下人们都是一头雾水,不知十三王爷这又是哪一出。 老管家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默默走在十三王爷身边。 十三王爷仍在小声不停地念叨着,“司徒男能躲到哪去呢?此事会不会与梁霄有关……” 老管家耳朵尖,能听到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老管家很是迷茫,不知为何十三王爷又要将司徒家的事联想到郡主府的头上。 无论是多大的麻烦事,十三王爷都会接着想到郡主府。 老管家也只能摇头叹气。 实在想不通十三王爷为何要与郡主府过不去。 若不是徐若瑾,恐怕十三王爷连命都保不住,更别说还能像现在这样四处走动。 可惜这些事也就只有老管家会放在心上,十三王爷早已将之抛在脑后,老管家又不能当着十三王爷的面帮郡主府说话。 十三王爷带着人离开的时候,夜志宇还未出现。 大理寺看守的人看到十三王爷自行离开都有些惊讶。但他们也不好上前阻拦,只能任由十三王爷自由地进出。 待十三王爷的马车不见踪影之后,大理寺的人才迅速进入院子检查。 司徒家此时已经被翻得一团乱,大理寺的人意识到不好,但也不知道十三王爷到底来找何物。 “现在怎么办?十三王爷方才有拿走东西么?” “没有。”有人肯定道。 马上有人补充道:“再说了,司徒家我们不是已经前前后后找过一遍了么?根本没有可疑的地方。” 其他人也跟着皱眉。 “十三王爷分明是在找东西,但我们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这件事还是应该立刻禀报大人,交由大人来定夺。”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一切还是要等夜志宇回来才好作打算。 十三王爷在回府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把司徒男给引出来。 若是不找出司徒男,就无法知道那样东西放在何处。 朝霞公主是个谨慎的人,断然不会将此物留在宫中,所以交给司徒男的可能性极大。 但偏偏司徒男在这个时候消失…… 十三王爷几乎可以断定,司徒男一定是随身带着那物逃跑。 司徒男也许是将那物件当做最后的保命法宝。 那东西一旦出现,必然会引起各家争夺,就连皇上的皇位都会被牵扯其中。 十三王爷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他一定要在那之前找到司徒男的下落。 要找司徒男的,可不只是十三王爷。 夜微澜此时也在寻司徒男的下落。 此时宫里传来消息,一个小太监悄悄在门外叩了两声。 夜微澜双眉一挑,他知道这回的消息与姜中方无关,心里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何事?” 小太监得了应允,悄无声息地进门,恭敬道:“回禀王爷,宫里的消息,朝霞公主将于后日下葬。” 夜微澜眉毛一挑,“他倒是心急。” 小太监没有接话。 夜微澜沉思片刻后说道:“给姜中方送信儿,让他暂时按兵不动,等后日的消息。” 小太监得令而去。 夜微澜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心因为这突然多出的两日而稍稍松懈了半分。 眼看临近起事,夜微澜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他早已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但当箭在弦上,他的心里却难免有几丝犹疑。 夜微澜对自己的计划和准备没有半点怀疑,他只是在担心其他的未知因素。 郡主府,皇宫……各处都有可能隐藏着不小的问题。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更多时间交给夜微澜将这些变数一一铲除。 “父亲,您一定要保佑儿臣,把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 夜微澜看着窗外的天空,心中反复回荡着这一句。 郡主府。 徐若瑾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浑身又是酸痛无比。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套路,从前还颇多埋怨,这一次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躺了一会儿。 红杏听见动静,自觉地推开门进来伺候着。 徐若瑾这会儿才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想来梁霄又是趁自己熟睡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个坏蛋……”徐若瑾嘴里嘀咕着。 红杏虽然没有听清徐若瑾在说什么,但隐约也猜到几分,不由微笑着眯起双眼。 徐若瑾没打算立刻起身,她静静地一个人躺在榻上,渐渐平静下来之后脑海里不自觉涌上梁霄说过的话。 她反复想了多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梁霄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但追问的时候,他却又什么都不说。 这在徐若瑾看来,就是欲盖弥彰。 她琢磨来琢磨去,过了许久,仍是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没有错。 或许朝霞公主并没有死。 徐若瑾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可是越是琢磨,徐若瑾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原本还有几分阴郁的心情一下就好转起来,她似乎看到了希望。 朝霞公主没死的话,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还能再试一次…… 正当徐若瑾还在构想的时候,方妈妈送来了一样东西。 徐若瑾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又再次破灭。 方妈妈脸色略有几分凝重,将手里的单子递到徐若瑾手上。 徐若瑾仿佛忘记了身上的酸痛,下意识地不想抬手去接。因为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单子上的内容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方妈妈将单子放在徐若瑾手上,轻轻叹了口气, “皇上亲自定的。” 是朝霞公主下葬的日子…… 徐若瑾的心跟着沉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身形微微一晃。 “郡主!”方妈妈轻呼一声。 徐若瑾一手撑住身体,摇头示意方妈妈自己没事。 方妈妈的心不敢放松,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 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期望已经荡然无存,徐若瑾不禁有点恍惚。 方妈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徐若瑾,只是担忧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半晌,徐若瑾打破了沉默。 “她到底还是走了,真的走了吗?”徐若瑾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 第2240章 调侃 方妈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今现实就摆在眼前,徐若瑾也终于可以放弃幻想。人死不能复生,朝霞公主也不例外。 徐若瑾恍恍惚惚,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她只觉得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就把人生的起起落落经历了一遍。 这一瞬间,徐若瑾感到前所未有的累,全身都像是脱力一般,她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要是可以的话,徐若瑾希望自己能就这样放空下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这样的日子虽然有些麻木,但也没什么不好。 徐若瑾轻轻地闭上双眼,不想让方妈妈看到自己眼神中的悲伤。 她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她知道若是真的由着性子来,不只是对自己不负责,也会辜负大家。 徐若瑾反复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不过那希望来得突然,失去得也很干脆,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或许梁霄不告诉自己的原因,也是因为不想看到伤心过度的自己。 方妈妈紧张地盯着徐若瑾看,就怕她有什么想不开。 虽说徐若瑾的性子一向坚强,与朝霞公主的关系并不算亲厚,但徐若瑾的表现却让方妈妈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血浓于水,不管怎样,也是亲生母女…… 门外突然传来略有急促的脚步声。 方妈妈朝外看去,是红杏把沐阮带来了。 早在方妈妈进门的时候,就对红杏吩咐了一句,让她快些去把沐阮叫来,就怕徐若瑾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红杏没有犹豫立刻就去叫人。 沐阮轻车熟路地来到徐若瑾身边,自然地把手指搭在徐若瑾的手腕上。 徐若瑾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沐阮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徐若瑾开口,只是嗓子略有些不适。 沐阮的脸一沉,“我要是再不来的话,你是不是就要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来了?” 方妈妈忙去给徐若瑾倒水送到嘴边。 徐若瑾喝了水润润嗓子,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谁说的?” 沐阮眉头皱得更紧,不客气地戳穿徐若瑾,“行了,你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徐若瑾神情一滞,想要发火但又没什么力气,反而无奈地笑了。 “笑什么?”沐阮硬邦邦地问道。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笑你啊!你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一见面就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沐阮嘴一撇,嘟哝道:“我何时说要气死你了……” 徐若瑾眼睛一瞥,“把我气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哪里来的好处?你只要不找麻烦,我才要谢天谢地好不好!”沐阮好像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连气都不喘。 徐若瑾被沐阮说得一愣一愣的,睁大双眼看着沐阮。 “看什么看?那只手给我!”沐阮没好气地白了徐若瑾一眼。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自己就是医者,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心有郁结,身体也会变差。” “你平日不是没心没肺惯了么?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比谁都脆弱?” “还有,你什么都憋在心里,做出那副坚强的样子要给谁看呢?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你表现地软弱一点我不会笑话你的。” …… 沐阮啰嗦起来仿佛没有尽头。 徐若瑾在边上出神地看着沐阮,听他念叨自己,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暖,就连嘴角都不自觉跟着上扬。 沐阮低着头,手上利落地诊脉,一心二用,哪边都不耽误。 徐若瑾渐渐放松身体,任由沐阮摆弄,她此时突然有种感觉,沐阮好像是她长辈似的。 沐阮没有察觉徐若瑾的心思,仍在不知疲倦地念叨着。 这些话沐阮早就想和徐若瑾说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这一次宫中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更是清楚徐若瑾的辛苦。 看到徐若瑾略带憔悴的面容,沐阮心里的气愤甚至盖过了心疼。 所以沐阮一时没有忍住,就把徐若瑾训斥了一顿。 这会儿沐阮渐渐冷静下来,也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口气是不是太重了。 可是徐若瑾没有说话,沐阮顾及自己那点面子也拉不下脸,只能硬撑着。 见沐阮和徐若瑾说话,方妈妈和红杏也都自觉地退了出去。屋内就只留他们二人。 没有外人,沐阮数落起徐若瑾就更加没有顾忌。 “沐阮,我才发现,你特别像一个人。” 徐若瑾轻轻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冷不丁被打断,沐阮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跟上一句,“什么人?” “像数落儿媳妇的婆婆。”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认真地看着沐阮说道。 “啊?”沐阮一脸问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徐若瑾的神情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反应慢半拍的沐阮这会儿终于顿悟过来,“你说我像你婆婆?!” “不是我婆婆,是全天下的婆婆。”徐若瑾耐心地纠正沐阮。 “呸呸呸!”沐阮气急败坏地否认。 “徐若瑾!我堂堂一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怎么能说我是……说我是……”沐阮羞于启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说出口。 徐若瑾看沐阮急得脸通红,不由觉得好笑,就连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是什么?”徐若瑾故意逗沐阮玩。 沐阮看到徐若瑾笑眯眯的神情,一下反应过来,忙道:“好啊你!故意拿我开涮!” 徐若瑾忙摆手,“我可没有,不要污蔑人!” 沐阮气得站起来,“怎么没有?你方才还说我像你婆婆一样唠叨!” “我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比喻,你怎么心眼如此小。”徐若瑾忍着笑,一脸认真地和沐阮解释。 沐阮气昏了头,才不听徐若瑾的话,“太没良心了。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安慰你,你这样取笑我。” 沐阮说着冷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徐若瑾。 徐若瑾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为了不让沐阮继续生气,徐若瑾赶忙告饶,“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这么说,我向你道歉。” 沐阮愣了一下,正准备兴师问罪,一下就没了底气。 他惊讶地看向徐若瑾,不由皱起眉头。 第2241章 法子 这不是徐若瑾第一次对沐阮道歉,但也足够罕见。 沐阮每一次大呼小叫地生气,徐若瑾多半都是在一旁看热闹。 这一次徐若瑾难得道歉,沐阮自然也是吃了一惊,连方才下定的决心——要好好和徐若瑾讲道理的心思,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你怎么了?是不是脑子不清醒,身体不舒服?”沐阮皱眉好奇地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无奈地瞪了沐阮一眼,“我难得‘良心发现’一次,你都不打算接受是不是?” 面对徐若瑾的质疑,沐阮反而有点心虚。 他自己也想不通,怎么突然自己变成没理的那一方了。 “你以后要学点新的比喻了。”沐阮像模像样地给了徐若瑾一句“忠告”。 差一点徐若瑾又笑出声来,硬是忍着应下,“好。” 沐阮这才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安稳地重新坐下。 让沐阮这么一闹腾,徐若瑾的心情也转好大半,身上也恢复了不少力气。 硬要说起来的话,的确都是沐阮的功劳。 有沐阮在这里,徐若瑾郁闷的心情都排空,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沐阮任劳任怨,继续给徐若瑾诊治。 “你这段时间忧思过重,要好好调整才是。”沐阮叮嘱徐若瑾道。 徐若瑾觉得这样太慢,直接问道:“你还是给我写个药方吧。” 话音刚落,沐阮就白了徐若瑾一眼,“药能随便乱吃么?是药三分毒,你忘了是不是?” 徐若瑾眼看沐阮又要发火,这回主动跳出来承认错误。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徐若瑾认错态度良好。 沐阮来不及发脾气,就把火咽了回去。 徐若瑾顿了下,看着沐阮道:“你去把窗户关好。” 沐阮不明所以,“嗯?”好端端的关窗户做什么? 徐若瑾没有多解释,看到沐阮的反应只是催促了一句,“我有话要问你。” 沐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开口之前还是先乖乖地起身去把窗户关好。 “出什么事了?” 沐阮看徐若瑾如此郑重其事,猜到可能出了大事,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徐若瑾收敛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 “你说,人死了还能复活吗?” 徐若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沐阮,看起来格外认真。 但是话音刚落,徐若瑾就后悔了。 因为她已经猜到沐阮会说什么。 起死回生?这根本是存在于神话故事里的事,现实中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徐若瑾想到此处,不由自嘲地一笑。 自己一定是思虑过深,才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不仅如此,居然还说了出来。 沐阮一定又要以为她是不是神志不清,连脑子都不好用了。 徐若瑾在等沐阮大声训斥自己,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沐阮的声音。 她奇怪地抬头去看,却意外看到沐阮正蹙眉做深思状。 “你怎么了?”徐若瑾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沐阮回神,没好气地白了徐若瑾一眼,“不是你在问我吗?总得让我想想吧!” 徐若瑾愣愣地拼命点头,“真可以起死回生?” 不是徐若瑾不相信沐阮,实在是着太悬了…… 沐阮却没有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仍是自顾自地说道:“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但事无绝对。” 徐若瑾的心都跟着被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沐阮,唯恐自己漏听任何一个字。 “那要怎么做?”徐若瑾心里难免有一丝忐忑,就连嘴唇都不禁微微发抖。 “起死回生”这种事不是说着玩的,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沐阮神情也有些沉重,“如若将毒用到极致,或许可以一试。” 徐若瑾震惊无比地看着沐阮,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拽住沐阮的袖子,反复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沐阮被拽的身体一晃,站稳脚之后忙道:“有话好好说,别晃我。” 徐若瑾抽回手,再次重复道:“真的吗?你确定?!” 沐阮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我也不能保证,这只是一个法子,至于能不能成功,谁也说不准。” 听了沐阮的解释,徐若瑾反而冷静了不少。 “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沐阮又补充道。 换言之,就算有法子可以让朝霞公主“活”过来,要满足的条件也不是一点半点。 可以说是比登天还要难。 徐若瑾在惊喜的同时,也丝毫不敢放松,因为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这毒该怎么用?”徐若瑾追问沐阮道。 她强压着心底的迫切,尽量平复着语气问沐阮。 其实只有徐若瑾自己知道,她此时的脑子有多乱,她的心激动得都快要爆炸了。 沐阮隐约能感受到徐若瑾的心情,所以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是师父曾经提过的法子,我当时听到后就觉得很是惊奇,但师父没有多说。”沐阮皱眉,陷入了回忆。 徐若瑾这才知道,原来是洪老大夫。 但是如此一来,沐阮也不清楚此法如何实施,等于事情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 徐若瑾的神情有一丝黯然闪过。 沐阮看到徐若瑾的样子,心不由地一紧,嘴巴动了动,似乎在下决心。 徐若瑾看沐阮的神情也有点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沐阮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狠下心来。 “这里就你我二人,我就和你说实话吧。”沐阮大义凛然道。 徐若瑾也被沐阮突然的表现看懵了,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从进府就一直在找梁五做实验,你知道吧?”沐阮两眼放光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你的实验?!” 沐阮忙对着徐若瑾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你小点声!是不是怕人家听不见?” 徐若瑾忙闭上嘴,再开口时把声音压得极低,“所以你要用梁五试毒?” 沐阮撇了撇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也不是随便是个人,就能让我试毒的行不行?” 第2242章 试验 徐若瑾朝天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让梁五听见,可想想后果。” 沐阮的脸微微一红,理直气壮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梁五的身体素质好,而且他的身体有很强的抗毒性,用来做我的试验对象再合适不过。” “那你也要问问你的‘试验体’答不答应吧?”徐若瑾反问沐阮。 他追着梁五,梁五却极少理睬…… 这都已经成了郡主府特有的一景了! 沐阮自知理亏,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开脱,“好不容易让我找到梁五这么好的试验对象,你说我能放过么?” “再说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沐阮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又道:“若不是梁霄答应把梁五借给我一用,那家伙恐怕到现在都不肯让我近身。” 徐若瑾瞪了沐阮一眼,“废话,谁闲着没事儿愿意被人当试验品?而且还是试毒!”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既然可以给他下毒,自然就能给他解毒。”沐阮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徐若瑾呼出一口气,“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这么试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沐阮瞥了徐若瑾一眼,“我的研究已经到了新的阶段,用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了!” 徐若瑾看沐阮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话反驳。 “对了,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沐阮的脑子突然灵光起来,把问题又带回了正轨。 徐若瑾神情一滞,不知该如何开口。 沐阮疑惑,“你不会是真要复活死人吧?” 之前沐阮的确说了不少,而且还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但要是真在活人身上使用这个法子,他还真有点忐忑。 不是沐阮没有信心,而是梁五作为试验体,毕竟和其他人的情况不一样。 若是徐若瑾想要复活的人和她关系亲近,那沐阮就更要好好考虑了。 徐若瑾没有说话,沉默已经表明一切。 沐阮心里一沉,连肩膀都不自觉紧绷起来。 “朝霞公主。”徐若瑾终于还是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字。 某软感受到徐若瑾说出这几个字的艰难,但他的眉头还是不自觉皱在了一起。 “她死了?”沐阮紧接着问道。 徐若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沐阮这下更是一头雾水,“你不知道,为何要我起死回生?” “宫里传出的消息,都说她死了。我还没有见到人,我不能确定。”徐若瑾说着自嘲地一笑,“或许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她还没有死吧。” 沐阮五官纠结地看着徐若瑾,这么复杂的感情他理解起来也不太容易。 “想要知道人死没死,看看便知道了。若是死了,就用我的法子一试即可。”沐阮不忍心看徐若瑾伤神的模样,就一口答应下来。 徐若瑾听了沐阮的话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真的?” 沐阮一咬牙,“嗯!” “这……”徐若瑾激动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沐阮不忘提醒徐若瑾,“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我从来没有在死人身上试过这个法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过程会发生什么,你要做好准备。” 徐若瑾直直地看着沐阮,眼睛一眨不眨,眼白上的红血丝隐约可见。 片刻后,正当沐阮打算放弃的时候,徐若瑾却是重重点了下巴。 “我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掷地有声,谁也不会怀疑徐若瑾话语中的坚定。 沐阮突然站起身,转身就走。 “你上哪儿去?”徐若瑾一惊,伸手去抓却只是抓到一丝空气,忙对着沐阮的背影喊了一声。 沐阮头也不回,“去找梁五!” 他打定主意了,既然要做那就要有百分百的把握。既然如此,他就必须再去找梁五好好试试药。 沐阮一定要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这样才有足够的胜算。 他不想看到徐若瑾失望的面孔,哪怕只是想想,都会让沐阮过意不去。 沐阮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徐若瑾也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叹气。 只剩下徐若瑾一个人,她静静地想了很多。 沐阮的法子是徐若瑾从未听说过的。老实说,她也不知道有多少把握。 可这大小也算是一个机会,徐若瑾愿意一试,这样还有一半的机会可以成功。 最起码,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也不可能比现在还要坏…… 也许这就是上天给她指的一条明路吧。 徐若瑾有了新的希望,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郡主,云贵人来看您。” 徐若瑾忙从床榻上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就去开门。 云贵人抱着小皇子在院中看到徐若瑾这身打扮,随即将人赶回到屋内,嘴上还不住地埋怨着: “怎么穿这样少就出来了?也不怕感染了风寒。” 徐若瑾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笑着退回去,“这不是急着来给你开门,怕你在门外等太久嘛。” 云贵人抱着小皇子紧跟着走进屋内,“我的身子哪有那样金贵?等这么一会儿不碍事。倒是你,最近瞧着脸色憔悴了些,是不是太累了?”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左右上下地打量,从语气到神情都透着担忧。 徐若瑾心里一暖,微笑着摇头,“我好得很。沐阮才刚刚来过,也说我没什么事。” 拿沐阮当挡箭牌是最好的选择。 云贵人在来时的确看到沐阮匆匆离开,当下对徐若瑾的话也信了七八分。 “说起沐神医,我方才看到他,本想和他打个招呼,但他走路就像一阵风,咻地从我眼前就过去了,压根儿没有看到我。”云贵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地说起来。 徐若瑾也跟着莞尔,“他在我这儿说起一味药,就怎么也等不及,这不就钻研去了。” 沐阮的怪脾气众所周知,也没人会挑剔他的毛病。 徐若瑾用沐阮成功转移了云贵人的注意力,接着又问道:“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我怎么没空?我是府里最闲的人呢。”云贵人拿自己开玩笑。 徐若瑾被云贵人逗笑,“你这性格倒是越发开朗了。” “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没有烦心事,一个普通人能有多少苦大仇深的事呢?”云贵人笑道。 第2243章 看望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一阵安慰。 此情此景,要是放在几个月之前,徐若瑾根本无法想象。 云贵人也终于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最适合自己,她也不需要事事都从别人的角度出发,更不用为了别人而活。 这样的生活对云贵人来说很新奇,但却是开心的。 如今云贵人的身份已经被揭开,虽然还没被人在京都城内外大肆宣扬,但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云贵人更加不用躲藏在后院,之前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万一有人突然造访郡主府,她躲都来不及。 现在没事儿的时候就爱抱着小皇子在郡主府内走走。 从后院到徐若瑾的院子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更别说徐若瑾的院子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可能出现。 云贵人敢明目张胆地抱着孩子过来,就说明她已经狠下心来,没有再害怕什么。 徐若瑾把云贵人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说起来,我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明霜了,正好今日我抱着淘淘,就一块去看看她。你说呢?”云贵人征求徐若瑾的意见。 徐若瑾没有多想就点头应下来,“不过你得先等我换身衣裳。” “那是自然。不然你要这么出去,我也是不让的。”云贵人表明自己的立场。 看着现在活泼开朗了不少的云贵人,徐若瑾的内心莫名涌上一股成就感。 云贵人等徐若瑾整理妥当,二人一起去了蒋明霜的小院。 蒋明霜这些日子仍是休养为主,虽说身子恢复了不少,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都是沐阮叮嘱过的。 蒋明霜很听话,不让做的都不做,只是偶尔看到儿子手痒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地抱一会儿。 就是这样还被徐若瑾“抓”到一回。 后来蒋明霜就“收敛”了很多。 徐若瑾和云贵人到的时候,奶娘刚把言言抱到蒋明霜身边。 蒋明霜这两日的心情有点沉重,因为她从熙云公主那里听说了朝霞公主的事。 她很清楚朝霞公主和徐若瑾之间的关系,加上她又很了解徐若瑾的性子。 蒋明霜能想象的到,徐若瑾一定会装作没事儿人,就是为了不让别人为她担心。 正当蒋明霜琢磨着是不是该主动去问问徐若瑾的情况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蒋明霜一抬头,正好和徐若瑾的视线对个正着。 “你们怎么来了?”蒋明霜惊讶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徐若瑾和云贵人自然地围着蒋明霜坐下。 “是我要来看看你,就去拉着郡主一起过来。”云贵人坦白道。 蒋明霜微笑着点头,又看向徐若瑾,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关心。 徐若瑾轻易就看出蒋明霜的心思,对此她也只能无奈地说道:“我没事,你怎么这样看我?” 云贵人在一旁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说明我们的眼光都是一样的,你的确憔悴了不少。” 蒋明霜也跟着点头附和。 徐若瑾求饶,“放过我吧,我真的只是没睡好而已!” 说着徐若瑾就要举起手指对天发誓。 不过她的动作才做到一半就被蒋明霜拦住,“不要乱发誓。”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俏皮地收回手指。 第2244章 闲聊 看徐若瑾欢快的小模样,蒋明霜稍稍松了口气 她本来还发愁不知该怎么安慰徐若瑾才好,不过现在看,似乎是她多虑了。 徐若瑾想起之前蒋明霜对自己的叮嘱和安慰,无论脸上还是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蒋明霜担忧的神色被徐若瑾看在眼里,“你就别为我担心了,管好自己的身子,别总瞎操心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若瑾说着还夸张地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佛的姿势。 云贵人被徐若瑾逗笑,掩嘴笑个不停。 蒋明霜本想板着脸和徐若瑾争论几句,但看到这样的徐若瑾她早已忍俊不禁。 “你啊,我说不过你。”蒋明霜自认不是个嘴笨的,可每次遇上徐若瑾都不得不落败。 徐若瑾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紧接着蒋明霜就反驳徐若瑾道:“明明你才是那个喜欢管闲事瞎操心的人。” 徐若瑾顿时哑口无言,被蒋明霜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明霜虽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她说的却是大实话。 徐若瑾若不是因为喜欢“管闲事”的话,就不会把这么多人都放在她自己的郡主府,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云贵人也收敛面上的笑容。 她也同样担心徐若瑾,心疼她如此柔弱的身躯却要承担这么多。 徐若瑾只是自嘲地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没有说话。 她的确是一个多管闲事还瞎操心的人。 但徐若瑾从来都不后悔,她愿意而且喜欢把重要的人留在身边。因为这样她才能放心。 蒋明霜和云贵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重了几分。 蒋明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被徐若瑾的笑声打断,“行了行了,瞧你们这副模样,我真的没事。” 徐若瑾停顿片刻后说道:“这样吧,我向你们保证,我要是觉得有一点辛苦,就立刻让人来把你们接走,行了吧?” 徐若瑾一本正经,像是真的要对天发誓似的。 云贵人和蒋明霜光是看徐若瑾调皮的样子,就猜到她在打什么算盘。 “嗯,就按你说的办!” 徐若瑾嘴角的笑容扩大,“说了这么多,我都还没好好看看两个娃娃。” 云贵人怀里的小皇子一直都精神着,小表情绷着,好像在认真听屋内人说话。 蒋明霜身边的言言则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淡定模样。 “这俩小子的性格一看就不一样。”徐若瑾两遍打量了一番后下了结论。 云贵人和蒋明霜也边听边点头。 “一个活泼,一个沉稳。”徐若瑾说着分别用两只手刮了刮两个小家伙的下巴。 蒋明霜和云贵人也跟着笑了。 “不用说,言儿肯定是沉稳的那一个。”云贵人主动接茬。 蒋明霜摆摆手,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道:“他哪里是什么沉稳?我看是懒罢了。” “哪有当娘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徐若瑾笑道。 蒋明霜也掩嘴笑道:“你们又不好意思,可不就要我亲自来。” 言言则什么都没察觉到,好像局外人似的发着呆。 “你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徐若瑾打趣道。 “他总是这样,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我真想问问他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蒋明霜莫名地兴奋道。 徐若瑾这时候就负责泼冷水,“看到悠悠了没?至少也要这么大,才能对你的话听个半懂,但开口还是只会喊‘娘’。” 说到这里,徐若瑾故意做出无奈的表情。 “悠悠还不会喊‘爹’?”蒋明霜好奇道。 徐若瑾一本正经地点头,“四爷教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他每次说‘爹’,悠悠都会亲他一下。” “你这意思,还是当爹的占了便宜?”云贵人好笑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理直气壮,“不然呢?” “好吧好吧,我们说不过你。”蒋明霜第一个认输。 徐若瑾又笑着逗弄了两个小家伙一会儿。 在蒋明霜的儿子出生之前,徐若瑾觉得小皇子已经算是很好带,很沉稳的孩子了,当然是和自己家的悠悠相比较。 想到这里,徐若瑾也很是无奈。 明明自己家的才是如假包换的女儿,但一点淑女的样子都看不到。 徐若瑾本来还不以为意,但现在看到言言和淘淘,她终于有了一点担心。 尤其是言言出生之后,不哭不闹好像小大人似的,更让徐若瑾有了一种“危机感”。 “说起来,我还想让言儿多和悠悠在一块玩,这样能把言儿带的活泼些。”蒋明霜实话实说。 云贵人也附和,“嗯,一天看不到悠悠就怪想她,那孩子就是讨人喜欢。” 悠悠可爱又懂事,云贵人和蒋明霜都喜欢得不得了,看到悠悠都动过再要一个女儿的心思。 所以这一点来看,她们都很是羡慕徐若瑾。 只有徐若瑾自己还在担心悠悠会不会太活泼。 三人凑在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基本都是围绕三个孩子。 正聊着的时候,红杏悄悄走到徐若瑾身后道:“郡主,严大人和熙云公主来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他们应当是来看明霜的。” 蒋明霜没有多大反应,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仍在前厅候着。若是熙云公主自己前来,多半就会被直接带去徐若瑾的院子。 很快就要见到徐若瑾,严弘文的心里难免有一点紧张。 之前从郡主府离开的情形,严弘文还记忆犹新。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重新经历一回。 相比于熙云公主的淡定,紧张的反而是严弘文。他还在担心徐若瑾会不会不想见到自己。 “别这么紧张,我们就是来探望明霜。”熙云公主察觉到身边人的不自在,就笑着说道。 严弘文深吸一口气,“没事儿,我只是在想,明霜在郡主府叨扰了一阵子,也该把她接回去了,你觉得呢?” 熙云公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 她考虑的比严弘文多一些,蒋明霜的身体状况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 还有这个时候把人接走,徐若瑾会不会同意? 第2245章 纠结 也许是看出熙云公主的担忧,严弘文又反过来安抚她,“她最是通情达理,没什么好担心的。” 熙云公主点头。 严弘文轻轻揽住熙云公主的肩膀,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朝霞公主的死讯已经传开,严弘文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只是一会儿看到徐若瑾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该用什么表情。 朝霞公主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尴尬,至少她的存在就一直提醒严弘文上一辈的恩恩怨怨。 虽然严老爷和严夫人都已经去世,但严弘文和徐若瑾之间的隔阂依旧。 这其中,不得不说,很大一部分原因和朝霞公主有关。 如今朝霞公主死了,严弘文虽然没有提起过,但他心里的确感到了一阵庆幸。 因为这会让多年前的那段孽缘彻底告一段落。 或许,随着朝霞公主的逝去,那一页也可以翻过去,他与徐若瑾之间也不再有那么多限制。 严弘文甚至隐隐有一丝期待,总有一天,也许他和徐若瑾也能像普通的兄妹那样相处。 严弘文的心绪不自觉写在了脸上。 熙云公主一无所察,视线落在门口方向,望眼欲穿。 片刻之后,徐若瑾一个人走了进来。 打从徐若瑾跨进门,严弘文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熙云公主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但在看清徐若瑾略有几分落寞的神情之后,眼底也重新蒙上一层担忧。 徐若瑾虽然极力掩饰,但她心中的疲惫还是难免会显露在面上。 严弘文双眉中间拧出一个“川”字,就差直接问出口。 熙云公主没有严弘文那么多顾忌,直接上前了几步走到徐若瑾身侧,“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 徐若瑾本以为自己掩饰得还不错,但没想到在熙云公主面前一下就破功了。 “没有啊,可能是没睡好吧。”徐若瑾说着还特意揉了揉眼。 熙云公主狐疑地看着徐若瑾,“是吗?” “明霜和云贵人刚说过我,你也来说我,我好累啊!”徐若瑾忍不住抱怨道。 熙云公主只好暂时放过徐若瑾,陪着她到一旁坐下。 严弘文则是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他眼里的担忧掩饰不住,是真的心疼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严弘文好几次想要主动上前安慰徐若瑾几句,但是一想到徐若瑾可能有的反应,他只好放弃。 这种事还是要交给吸引云公主去办。 熙云公主在徐若瑾身边细细地打量她,徐若瑾被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老这么盯着我看,是不是能在我脸上看出花来?”徐若瑾调侃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却是不为所动,“我看的可不就是一朵娇嫩的花?” 徐若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哎?堂堂大魏公主,这些话是从哪儿学来的?”徐若瑾故意调侃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面颊微微一红,接着道:“我自己脱口而出,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徐若瑾好笑地看着熙云公主。 严弘文看到徐若瑾面上露出笑意,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无缘无故的,严弘文也不好主动提起朝霞公主的事,就只能像块木头似地站在一边。 徐若瑾还是和往常一样,对严弘文依旧是“视而不见”,只是与熙云公主说话。 严弘文也已经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我这次来是探望明霜,顺便和你商量商量,把明霜接回公主府。你觉得呢?”熙云公主说到正题,征求徐若瑾的意见。 徐若瑾细细琢磨了一下,“明霜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回去的话只要注意调养,应该问题不大。” 见徐若瑾同意,熙云公主也很高兴,回头和严弘文对视。 严弘文也忙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徐若瑾已经猜到严弘文的心思,但她没有直说。 熙云公主没有察觉到异样,“只要你点头,我就放心了,不然明霜的身体,我也是惦记的。” 徐若瑾自当明白熙云公主的心思,“你何时来接明霜都行,若是你们想留下,我也举双手欢迎。” 熙云公主点头,“我知道,以后我和明霜还要是要常来的。你说的话我可当真了,到时你不许嫌我们烦。” 徐若瑾被熙云公主逗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们烦呢?”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笑作一团,严弘文的嘴角也不禁挂上笑容,眼神里隐隐还有几分羡慕。 “正好我才从明霜那里过来,刚看了言儿。”徐若瑾对熙云公主说道。 严弘文对“言儿”这个名字很是满意,只是听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提起,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徐若瑾的余光察觉到严弘文神态的变化,只当没看到。 熙云公主则是忍不住追问起来,“孩子闹不闹?明霜辛不辛苦?” 徐若瑾摇头,给熙云公主吃定心丸,“放心吧,言儿乖得很。” 熙云公主正要松口气,徐若瑾又补了一句,“你不觉得么?言儿特别的……” 徐若瑾在脑海里搜索着合适的词汇,终于灵光一闪,“少年老成!” 熙云公主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徐若瑾。 “那么一点点小娃娃,性子特别沉稳。”徐若瑾解释道。 熙云公主这才明白,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出生不久的小家伙。” 严弘文也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的余光瞥到之后,立刻一记眼刀扫了过来。 严弘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了几声才顺过气来。 熙云公主不明所以,忙去问,“驸马你怎么了?” 严弘文边咳边摆手,“我没事,我没事。” 熙云公主虽然纳闷,但也只好点了点头,眼里都是关切。 徐若瑾不以为意,淡淡地扫了严弘文一眼就收回视线。 也许是为了缓解略有些尴尬的气氛,严弘文脸上挤出笑容,主动说道:“那我们去看看明霜吧。” 熙云公主也觉得时间差不多,就跟着起身。 这时门外公主府的下人突然叩了叩门。 徐若瑾瞥了下人一眼,那人看起来一脸苦大仇深,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见那下人先是行了礼,随后走到严弘文身侧,极小声地说道:“大人,刚来的消息……” 熙云公主站得离严弘文最近,但也没听清下人说了什么。 但是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熙云公主的心不禁快跳了几拍。她下意识去看徐若瑾。 第2246章 联想 徐若瑾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感受到熙云公主的视线,她也并不躲闪,而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有了徐若瑾的鼓励,熙云公主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严弘文在听到下人的话之后,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下人说完就退了下去。 严弘文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好像才反应过来下一步要做什么。 熙云公主因为担忧主动问起,“出什么事了?” 严弘文犹豫片刻,没有回答熙云公主的话,而是看向徐若瑾,“梁霄在府内么?” 徐若瑾摇头。 她起床时梁霄就已经不在,这会儿也同样不在府内,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严弘文面露难色,就连眉毛都皱得更紧。 这下就连徐若瑾都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严弘文若是不想说的话,徐若瑾也没有问的必要。她移开视线,给自己倒了杯茶。 反倒是熙云公主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严弘文开口就要找梁霄,难道是真的发生了棘手的麻烦? 严弘文斟酌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 “下人方才来报,夜志宇突然去了司徒家,还把人都抓进了大理寺。”严弘文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说道:“或许司徒家族与朝霞公主的死有关。” 最后几个字,严弘文说得有些艰难。 他也时时刻刻在观察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这几日一直在听“朝霞公主”这几个字,她的神经早已有些麻木。 但是当她听严弘文说起朝霞公主的死因,她的身体还是不自觉紧绷起来。 “有何证据?”徐若瑾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只是她的语气和脸色算不上友好。 严弘文早已料到徐若瑾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他反而更加冷静,“司徒男已经逃窜,若他不是做贼心虚,大可以出现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更可以洗清嫌疑。” 他的话不是没有理由,徐若瑾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严弘文看到徐若瑾的神情不禁心软,再开口时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还有,十三王爷也去了司徒家。” 徐若瑾神情一滞,不自觉问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十三王爷总是会出人意料地冒出来,徐若瑾自觉已经有些日子没和十三王爷有接触,前日来人连府门都没有进。 难不成是十三王爷恼羞成怒作出了幺蛾子? 徐若瑾会这么想也是正常,毕竟十三王爷从来不按套路来,而且总是会给郡主府找麻烦。 因为云贵人和小皇子,徐若瑾都记不起来十三王爷闹过多少次了。 “十三王爷那么喜欢没事找事,这次多半也是去凑热闹。”徐若瑾道。 严弘文轻轻摇了摇头,“恐怕这次没有那么简单。” 徐若瑾眉毛一挑,隐约觉得严弘文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听说十三王爷强行进了司徒家,还把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严弘文边说边低头作沉思状。 就是这一低头,严弘文错过了徐若瑾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很显然,徐若瑾想到了什么。 朝霞公主曾与徐若瑾提起当年的真相,而关于这“真相”的关键就是那份所谓的圣旨。 十三王爷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司徒家,很难让人不想象他的动机。 说不定,十三王爷在找的,就是真正的圣旨。 第2247章 追问 徐若瑾脸色苍白了几分,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因为徐若瑾之前并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圣旨”和当年的“真相”。 可是徐若瑾也没想到,如今朝霞公主去世,十三王爷居然打起了那“圣旨”的主意。 虽然这都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但十三王爷此举一定另有所图,这一点她可以完全确定。 十三王爷一直以来都与朝霞公主有深仇大恨的模样,而且他也从来不加以掩饰。 她自己就不记得听十三王爷说过多少次,无论是暗杀还是刺客,都是朝霞公主的人。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十三王爷的话基本都说中了,但她对十三王爷还是没有半点好感。 可以说,现在朝霞公主死了,最开心的人一定是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在这个时候如此高调地行事,定然有缘由。 徐若瑾越想越多,总是不自觉就联想到朝霞公主,十三王爷还有司徒男三者的关系上。 “你在想什么?” 严弘文的话打断了徐若瑾的思绪,把她从混乱中解放出来。 徐若瑾回神,片刻后才摇摇头,“没、没什么。” 严弘文看徐若瑾似乎很是疲累,就主动说道:“你要是累了,不如早些休息,我和公主带明霜先回府。” 说着,他看向熙云公主征求她的意见。 熙云公主闻言点头应下,关切地看向徐若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叫沐神医来给你看看吧?” 徐若瑾摇头拒绝道:“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公主您放心,要是郡主一会儿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奴婢就去把沐神医叫来。”红杏这时在一旁接话道。 有了红杏的承诺,熙云公主显然放心了不少,“那就好。” 徐若瑾瞪了红杏一眼,嘀咕了一声,“你是哪边儿的?” 红杏装作没听到,仍是笑眯眯的。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到后院接上蒋明霜,还有言言,三大一小,一家人一起离开郡主府。 蒋明霜在郡主府待了这些日子,要离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看着蒋明霜微红的眼眶,徐若瑾急忙摆手,“打住!不要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们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蒋明霜破涕为笑道。 徐若瑾见蒋明霜笑了,也跟着一笑,“你什么时候想来,我就派人去接你过来。随时,明日都可以。” 蒋明霜一听,不禁微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严弘文。 熙云公主听后也跟着笑起来,“今日回去,明日再来,这不成了来回折腾了?” 徐若瑾不以为然,“那怎么了?想来就来,哪有那么多规矩。” “那倒是,只要你不嫌烦,我是不介意的。”熙云公主自当乐意。 闲聊了几句,徐若瑾亲自把几个人送到门口。看到他们坐上马车之后才转身回了内院。 踏进内院的门,徐若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变得有几分紧张,立刻叫来梁六,“去找四爷回来,要快!” 梁六领命,立即出发。 徐若瑾则在府内焦急地等着梁霄回来。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她也不知道梁霄是否知道十三王爷搞出来的动静,还有司徒男的事,以及当年的“真相”…… 而此时的梁霄,身在佳鼎楼中。 梁霄接到消息之后就出了门,还来不及和徐若瑾打声招呼就一个人来佳鼎楼赴约。 把梁霄约出来的人此时就坐在他的对面。 “师姐。”梁霄打破沉默。 对面的姜三夫人脸色沉重,看起来并不顺心,听到梁霄叫自己,那句到了嘴边的“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姐”转了转还是咽了下去。 把梁霄叫出来的人正是姜三夫人。她是专程从中林县赶到京都来的。 目的很简单,就是来找梁霄问个清楚。 “知道我这么急着来找你是为了何事么?”姜三夫人问道。 二人手边都摆着一个酒杯。 与姜三夫人这样的女中豪杰没有必要喝茶,他们师姐弟一向都是喝酒。 这酒也是陆凌枫特意命人准备的,灵阁佳酿。 梁霄轻轻一点头,示意姜三夫人自己知道。 姜三夫人定定地看着梁霄,“姜家接到姜陈氏的来信,说澶州王世子被大理寺抓走,可有此事?” 梁霄仍是点头,“不错。” “姜陈氏还说,此事全部是拜你所赐,是也不是?”姜三夫人一向快人快语,接到姜陈氏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进京都,直接找梁霄当面对质。 姜三夫人了解梁霄的性子,若此事真与他有关,他定然不会有所隐瞒。 “不知师姐是如何以为?”梁霄不答反问。 姜三夫人略一蹙眉,“现在是我问你。” 话虽这么说,但姜三夫人还是回答了梁霄的问题,“我若是相信的话,还会立刻来问你么?” 姜三夫人不信是梁霄将澶州王世子出卖给大理寺。 他没有这样做的必要,若是想做,也不会拖到现在。 反过来,姜三夫人倒是很了解姜陈氏母女兴风作浪的本事。 “不过你也知道,如此一来,给姜家的打击却是实打实的。”姜三夫人也说出自己的担忧。 表面上看大理寺是度澶州王府下手,但其实真正的目的极有可能是姜家。 姜三夫人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重,才会马不停蹄连夜赶来。 若是真有这方面的苗头,姜三夫人此次的任务就严峻多了…… “到底是什么人要对姜家不利?”姜三夫人思索再三,并无特别的发现。 姜家远在中林县,按理说不会对什么人造成威胁才对。 也许是看穿了姜三夫人的心思,梁霄主动提醒道:“师姐,你忘了一个人。” “谁?”姜三夫人追问。 梁霄也没打算卖关子,平淡无波地吐出三个字:“姜中方。” “是他?!”姜三夫人愣了一下,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念头。 梁霄这次没有给姜三夫人太多反应的时间,而是直接拿出了一份纸卷平铺在桌上。 姜三夫人不知梁霄此举是何意,但视线却一直集中在纸卷之上。 直到梁霄将纸卷完全展开,姜三夫人才看出那上面似乎画的是地图一样的东西。 “这是姜中方的兵力部署图。”梁霄直截了当地说道。 说着,梁霄还把这图大大方方地推到了姜三夫人的面前。 第2248章 难料 姜三夫人听到“兵力部署”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的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或许她会在这图上看出自己不想看到的内容。 但是姜三夫人却不会在这种时候停下,她接过部署图,细细地看了起来。 越看,姜三夫人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只不过看了短短一会儿,姜三夫人就感叹了一声,“姜中方要造反。” 姜三夫人的语气没有半点犹豫,而是非常肯定。 仅存一张部署图上就能轻易看出姜中方的野心,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的方式。 姜三夫人一阵心惊。 “他如此铤而走险,置姜家于不顾,简直大逆不道!” 姜三夫人气愤不已,虽然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但还是将手中的筷子齐齐折成了两段。 梁霄早已料到姜三夫人会是此种反应。 与姜三夫人的愤怒相比,梁霄倒是淡定得很,不紧不慢地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下来就看姜中方如何选了。” 姜三夫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冷静下来,“你是说,他还能回头?” 梁霄没有接话,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姜三夫人也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梁霄把时间留给姜三夫人,姜中方造反的事可大可小,自然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姜三夫人想到了很多,同时也想通了不少事。 或许从澶州王世子被抓到大理寺开始,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背后真正的主使,也许是想趁这个机会打击姜家。但现在再让姜三夫人看,恐怕没那么简单。 澶州王世子被抓,首先受到影响的一定是姜婷玉。如此一来姜陈氏知晓这个消息,很快也会传到姜中方的耳朵里。 至于此举是否有意要让姜中方心生忌惮,从而放弃造反的心思,姜三夫人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一旦姜中方心术不正真的造反,那么姜家就要跟着倒霉。 这也是姜三夫人最担心的。 姜三夫人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姜中方牵扯整个姜家。 兴许是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姜三夫人想要安稳过日子的心也越来越强烈。 姜家如今已经不问世事地生活在中林县多年,要是可以的话,姜三夫人不介意一直过这样的生活。 可是事与愿违,姜三夫人忽略了姜中方这个唯一的变数。 想到过去的种种,姜三夫人忍不住感叹道:“世事难料,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却要弄得分崩离析,走到今天这种境地。” 姜三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跟着一变。 “姜家百年的基业,就要毁在姜中方的手里吗……”姜三夫人难得地喃喃了一句。 梁霄对此不为所动,仍是冷静异常,“如今感叹这些已无用处,这不过是拿人命堆起来的浮华罢了。” 姜三夫人愣了愣,被梁霄的话惊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梁霄的话听起来刺耳,但偏偏让人无法反驳。 姜三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这京都城内,有哪个家族的基业不是如此建立? 只是过惯了舒适的日子,渐渐的,后人就忘了前人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今日的繁华。 可是姜中方却要再次在京都城内掀起腥风血雨,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一定会受到牵连,过往的荣华都会化作云烟。 姜三夫人很了解姜中方的勃勃野心和自负,若他真的造反,姜家非但无法从中得到好处,甚至会被姜中方彻底背弃。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姜三夫人都坚决不会与姜中方为伍,更不会为他提供一丝一毫便利。 姜三夫人俨然已经打定主意,“你想要我怎么做,尽管说。” 短短一句话已经将姜家的立场表明清楚。 梁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神情略微轻松了些。 姜三夫人想起姜陈氏的所作所为更加气愤,“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姜中方娶了她也是倒了大霉。” 姜陈氏想拖姜家下水,姜三夫人自然不会纵容。 只是现在还不是收拾姜陈氏的时候。 “宫里是多事之秋,暂时不会有人顾得上姜陈氏母女。”梁霄道。 听了梁霄的话,姜三夫人猛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容贵妃到底是被何人所害?”姜三夫人的语气里还是质问的意味。 或许是怕梁霄敷衍自己,姜三夫人紧接着补充道:“别想糊弄我,我知她不会自杀。” 梁霄本也没打算骗姜三夫人,“她死在了朝霞公主的禁地之内。” 姜三夫人对此也有所耳闻,但她却不知晓缘由,“这是为何?” 梁霄看姜三夫人的神情不似作假,猜测姜三夫人或许不知道容贵妃和朝霞公主的关系。 “不知道。”梁霄摇头。 姜三夫人怀疑地打量着梁霄,判断着这话是否可信。 梁霄则始终是一副坦荡的模样,没有半点慌张。 姜三夫人自知梁霄淡定自若的本事,也就不再强求从表面看出破绽。 “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谁对容贵妃下手,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姜三夫人立下誓言。 梁霄却不赞同姜三夫人的做法,“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查。” 姜三夫人神情一厉,盯着梁霄要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梁霄迎着姜三夫人的视线,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淡定地回道:“这件事牵扯众多,而且十分敏感。不用我多说,师姐也应该明白。” 姜三夫人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就算梁霄不说,姜三夫人也很清楚,这其中的水有多深。 连容贵妃这样的身份都会死在皇宫内,更别说宫内的其他人,此时多半已是人人自危。 而且就连姜三夫人也想不通,为何容贵妃会去禁地,并且在那里殒命。 原本她想得很简单,但梁霄的一句话就将她点醒。 查出容贵妃的死因或许花不了多少工夫,但是或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现在的姜家,承受不起…… 姜三夫人静下心来之后,也不禁开始犹豫,因为她不能把整个姜家都赌上。 第2249章 圣旨 看到姜三夫人沉默,梁霄把时间留给姜三夫人让她自己想清楚。 姜三夫人沉默半晌,然后说道: “我先回中林县,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时候让姜家与姜中方划清界限了。” 姜三夫人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但她的话却是不容置疑,而且她根本没有再提容贵妃的事,已经做出放弃的决定。 梁霄略一点头,未等有其他的表示,姜三夫人已经起身。 “时间紧,我先告辞。”姜三夫人一向快人快语,梁霄已经习惯,二人拱手之后,姜三夫人趁着夜色离开。 姜三夫人刚走,陆凌枫就提着酒壶出现在了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梁霄。 梁霄则是目不斜视地重新坐好,还不忘把桌上的部署图收起。 陆凌枫察觉到梁霄的动作,上前一步,探头要看个究竟,却连地图的一角都没有看到。 “何物如此神神秘秘?”陆凌枫厚着脸皮问道。 梁霄手上动作不停,细心地把部署图收好,随口道:“你不会感兴趣的。” “你不让我看一眼,怎知我不感兴趣?”陆凌枫追问。 梁霄瞥了陆凌枫一眼,“你感兴趣与否,与我何干?”说完,他便给自己斟了杯酒。 上好的灵阁佳酿,梁霄自然不会浪费。 被噎了一把的陆凌枫心有不甘,但面上仍是带着笑意。 “不看就不看,反正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陆凌枫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梁霄并不上当,也不接招,仍是自顾自地喝酒。 陆凌枫看这招不好用,颇有些丧气地走到梁霄对面坐下,正当他想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小二叩门。 “爷,郡主府的人来了,说是要找梁左都督。” 陆凌枫冲着梁霄挑眉,“你这才出来一会儿就迫不及待遣人来找你回去?啧啧啧。” 面对陆凌枫的调侃,梁霄不为所动,干脆地起身就往门外走。 “哎!你等会儿!”陆凌枫一看急了,忙起身拦住梁霄。 梁霄斜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不耐烦。 陆凌枫理直气壮,“你这说走就走了?堂堂梁左都督如此怕媳妇儿,传出去不怕叫人笑话么?” 梁霄知是徐若瑾派人来寻自己,自然要快些赶回去,因为若是寻常事情,徐若瑾不会如此心急。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陆凌枫解释了。 “羡慕吗?那你就自己找一个。”梁霄甩给陆凌枫这一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 门外的小二都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梁霄离去的背影,接着又默默地瞥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被梁霄的话刺激到了,这会儿回过神来更是郁闷得不行。 我何时说过羡慕你了?要说羡慕,也应该是你羡慕我! 陆凌枫心里在疯狂地咆哮着,但是可惜梁霄已经走远,陆凌枫只好暂时把这股气咽回去。 出了佳鼎楼,梁六就立刻迎了上来,“四爷。” 梁霄点头,“出了何事?” “郡主让属下来找您尽快回去,说是有事商议。”梁六顿了顿,接着说道:“严弘文今日去了,与郡主提到了司徒家族的事。” 梁霄边走边点头。 “十三王爷趁乱带着人去司徒家搜查,似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最后无功而返。”梁六又说道。 梁霄嘴角一沉,“我知道了。” 他没有追问,只想尽快回到徐若瑾的身边。 徐若瑾也许是因为严弘文的话想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吩咐梁六来找自己。 想到这里,梁霄不禁加快了速度。 郡主府。 徐若瑾在府内来回踱步,时不时视线就要飘到府门的位置,望眼欲穿地等梁霄回来。 “郡主您休息一会儿吧,四爷回来,奴婢就去叫您。”红杏看徐若瑾来回转着走,忍不住提议道。 徐若瑾却摇摇头,“不用了,他应当快到了。我这个时候离开之前不就白等了?” 红杏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地随着徐若瑾去。 未过一会儿,府门被推开。 梁霄终于回来了。 徐若瑾看到梁霄的瞬间松了口气,但接着就一拳垂在了梁霄的箭头,“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梁霄一把握住徐若瑾的小手,“夫人的命令,我哪里敢不从?” 徐若瑾脸颊微红,“油嘴滑舌!” 梁霄嘴角一勾,还想要多调戏两句,但被徐若瑾识破,立刻抽回手,“打住!我叫你回来是有正事!” 没有办法,梁霄只好暂时收敛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徐若瑾面上的红晕褪去,人也跟着严肃起来,“十三王爷去司徒家的事,你听说了么?” 梁霄点头,“已经听说了。” “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吗?”徐若瑾希望能从梁霄这里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事与愿违,梁霄摇头,“我也不知。” 徐若瑾有点失望,静默片刻后说道:“我也许知道。” 梁霄双眉微微一挑,没有接话。 如此一来,大概徐若瑾又要被动地牵扯进来。 徐若瑾定定地看向梁霄,眼神有些复杂,似是有很多话要说。 也许是看出徐若瑾眼里的担心的顾虑,梁霄细想片刻,说道:“是不是与你之前所说的‘真相’有关?” 梁霄只是随意猜测,但话音刚落,徐若瑾的瞳孔微微变大,似乎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猜测。这件事可大可小,能让十三王爷也感兴趣,除了他和朝霞公主的恩怨,不作他想。”梁霄的分析头头是道。 徐若瑾心服口服,跟着点头,“我要说的也是这件事。” 梁霄耐心地听徐若瑾解释。 “十三王爷对她怨恨颇多,恐怕也是因为当年的事。”徐若瑾一顿,接着道:“当年的真相如何,只能问他们,但十三王爷的举动却证明了那道圣旨的存在。” 梁霄眉头一皱,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圣旨?” 徐若瑾点头,“她和我说过,她手里有一道圣旨,皇位本来应传给夜微澜的父亲,也就是老涪陵王。” 梁霄听到这件事,即便是如冰山一般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裂痕。 第2250章 怀疑 我没有见过那道圣旨,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说那是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徐若瑾回忆起朝霞公主说这些话时候的样子,心中仍是无限感慨。 “所以十三王爷去司徒家,极有可能是为了这道圣旨。”梁霄立刻反应过来。 徐若瑾回神,也跟着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让人叫你回来商议。” “不过,十三王爷在司徒家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梁霄把手下查来的结果告诉徐若瑾。 徐若瑾有点惊讶,“是吗?” 她以为朝霞公主断然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放在司徒男那里倒是有几分可能,不过…… 徐若瑾想到这里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在想什么?”梁霄察觉到徐若瑾有点不对劲,就主动问道。 徐若瑾先是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在想她会把圣旨藏在何处。” “不管是谁,司徒男最没可能。”梁霄肯定地说道。 徐若瑾也点头,“他不是牢靠的人。” 说完,徐若瑾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这么说的话,她最信任的应该只有那一个人。” 梁霄看着徐若瑾,脑海里也冒出一个人。 看来二人想到了一处。 “可是她已经死了,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圣旨在何处了。”徐若瑾说完后心情十分复杂,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担忧加倍。 梁霄安慰徐若瑾,“别想那么多。这不过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徐若瑾点头,“希望如此吧。” “但话说回来,那道圣旨如若真的存在,恐怕又要引起轩然大波,那时会出现什么状况无法预测了。”饶是梁霄这样淡定无比的人,也会觉得棘手。 这不是普通的圣旨,一旦公布于世,整个大魏都要随之陷入动荡之中。 这后果是寻常人不可想象的。 徐若瑾又何尝不知?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考虑,所以才六神无主,等你回来我心里才有底。” 梁霄环抱着徐若瑾,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 可这一次,徐若瑾不想随随便便点头,她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梁霄背下来? “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有这道圣旨的存在?”徐若瑾实在想不通。 人心的复杂让她再也无法轻易下结论。 梁霄琢磨片刻,摇头道:“恐怕不知。”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梁霄的答案与她的猜测一致。 “他从不认为是先帝夺了权才有今日的江山,不然他早就对夜微澜动手,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梁霄又补了一句。 徐若瑾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若是没有夜微言的犹豫和纵容,夜微澜也不会重新回到京都,并且赖在这里不走。 种种迹象都表明,夜微言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更别说所谓的“圣旨”。 但如此一来,倒显得十三王爷的行为更有目的性。 当年的事若是捕风捉影,十三王爷大可以安稳地当他的王爷,而不是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 或许十三王爷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魏江山稳固,但他却是彻头彻尾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十三王爷随意行动,徐若瑾也不会联想到圣旨上去。 所有事情都在告诉徐若瑾一件事,十三王爷既有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十三王爷站在了朝霞公主和老涪陵王的对立面。 如此一来,徐若瑾也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为何十三王爷一直坚持将云贵人的孩子记在皇后的名下。他不是担心皇上没有子嗣,而是急切需要一个继承人。 “大魏的国君名不正言不顺,一旦传开就会动摇根基,到时江山都会保不住。”徐若瑾猜测着十三王爷的用意,“所以他才急切地需要一个继承人,来帮夜微言巩固江山。” 梁霄没有反驳。 徐若瑾继续道:“正因为皇位本就不该是夜微言的,所以子嗣才至关重要。” 梁霄的沉默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也难怪她会百般阻拦云贵人母子进宫,一旦有了子嗣,她想要翻盘的难度就会更大。”徐若瑾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不想让皇子回宫的,也不只她一个。”梁霄提醒徐若瑾道。 徐若瑾乍一听还有些纳闷,但她随即反应过来,“夜微澜?” 梁霄下巴轻轻点了点。 “他要夺回皇位,任何阻碍和威胁他都会一一排除,不奇怪。”徐若瑾道。 梁霄却想得更多。 既然朝霞公主和夜微澜的目的想同,那么这二人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老涪陵王与朝霞公主在同一阵线。”梁霄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徐若瑾皱眉,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梁霄的话似是另有深意。 沉默片刻,徐若瑾突然顿悟过来, “你是说他们二人联手?” 梁霄这次没有犹豫就点了头,“不过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徐若瑾陷入沉思,要不是梁霄的提醒,她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将这两人联想在一处。 仔细想想,徐若瑾觉得梁霄的推测是对的。 圣旨在朝霞公主手上,徐若瑾不知道夜微澜是否知道这件事。但有一点徐若瑾很是清楚,夜微澜断然不会放过朝霞公主如此便利的机会。 有了朝霞公主,夜微澜做事自然是事半功倍。 至于朝霞公主会不会帮夜微澜,答案也很明显。 徐若瑾很了解朝霞公主的心思。只要不是夜微言在皇位上,其他人或许都可以。 但若是那圣旨里的内容与老涪陵王有关,那么夜微澜就会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朝霞公主为了扶植继承人,让夜微澜替她办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徐若瑾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朝霞公主的计划细致得吓人,不难想象她这些年在皇宫内都做了多少准备。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谁也没有料到,朝霞公主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徐若瑾感慨万千,心里很乱。 “她的死会不会和夜微澜有关?”徐若瑾冷不丁冒出一句。 梁霄没有说话。 第2251章 神伤 梁霄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解甚多,但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说与徐若瑾听。 夜微澜是如何与司徒男勾结,伺机对朝霞公主下手,又是如何被司徒男背叛,而又牵扯上陆凌枫…… 整件事错综复杂,就算是梁霄也不是简单就能解释清楚的。 徐若瑾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陷入沉思。答案她已经有了,继续追问下去有多少意义?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梁霄终于开口,“前尘过往,只有参与其中的老人们还记得。现在活着的,也不多了。” 梁霄的话没有错,如今连朝霞公主也死了,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当年的事。 十三王爷是坚定的保皇派,他若是得到圣旨一定会立即销毁,根本不会给它传出消息的机会。 若是上一代都逝去,那么这一段就会被彻底封存起来,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想到这些,徐若瑾又不禁想起朝霞公主。 两行泪水划过徐若瑾的面颊,滴落在地。 她只是突然很可怜朝霞公主,那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的双眼就不受控制地模糊了。 朝霞公主为了那一个信念折磨了自己二十年,步步为营,最后却还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或许整件事一开始就是错的。但徐若瑾不是朝霞公主,她没有权利评判别人的选择。 徐若瑾不是没想过,若是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作何选择。 徐若瑾想到此处,不禁自嘲地一笑。 这样的“换位思考”,徐若瑾突然明白了朝霞公主多年来的坚持,还有复仇在她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原因。 同样的,徐若瑾依旧无法评价朝霞公主的对错。 朝霞公主是她的生母,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怨恨”二字,因此换来这样的人生,在禁地待了一辈子,这样真的值得么? 徐若瑾到现在也不敢想,被一个念头支配一辈子到底是什么感觉。 梁霄眼看徐若瑾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神情也越发严峻,直接打横抱起徐若瑾。 徐若瑾一惊,呆呆地看着梁霄的动作。 梁霄二话不说就抱着人去了沐阮的院子。 到了地方,梁霄就把人放在舒服的木床上,接着四下看了一眼,就出了门。 徐若瑾不明所以,伸手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周身都被药香包裹,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徐若瑾就听到门外传来沐阮气急败坏的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我自己能走!你这是做什么,听见了没有梁霄!” 徐若瑾皱眉,下一刻就看到一个黑影滚进了屋内。 没错,真的是滚。 那个黑影就是沐阮。 沐阮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指着门外“你你你”了半天,气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梁霄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不疾不徐地跨进门槛,伸手提起沐阮的后领。 沐阮随即双脚腾空,两只胳膊扑腾,“放我下来!没看见我正忙吗!叫梁五来!” 但无论沐阮喊什么,梁霄都不理睬,仍是提着人走到木床边。 沐阮正要大吵大闹,一下看到了徐若瑾虚弱的模样,顿时安静下来。 梁霄松开手,沐阮也不啰嗦,如临大敌一般给徐若瑾把脉。 徐若瑾的耳根一下变得清静还有点不习惯。 沐阮则是认真地诊脉,眉头微微皱起,一言不发。 梁霄则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第2252章 自责 片刻后,沐阮收回手,一脸责备地看着徐若瑾,“我说什么来着?” 徐若瑾没说话。 “我是不是说让你多注意?为何又动气?关心则乱,乱的是你自己的身体。”沐阮恨铁不成钢道。 徐若瑾无言以对。 其实就这么让沐阮训斥几句,她心里还能舒服一点。 梁霄把时间留给沐阮和徐若瑾,自己一个人无声地离开。 “唉。”半晌,沐阮叹了口气。 他看徐若瑾没精打采的模样,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不错的话题。 徐若瑾躺在木床上望着房梁,不知在想什么。 “我之前和你说的,起死回生的妙法,你还记得么?”沐阮试探着问徐若瑾道。 果然还是沐阮了解徐若瑾,这话一说出口,徐若瑾的眼里就恢复了一丝神采。 她满怀期待地去看沐阮。 沐阮心下稍定,但神情仍是挤出几分轻松,“我刚刚又研究了半晌,有一点苗头,但梁五不配合,是个大问题。” 他不着痕迹地把问题推到梁五的身上。 徐若瑾的神情稍稍暗淡了些,但心里多少有了点希望。 “她明日就要下葬了。”徐若瑾淡淡地吐出一句。 沐阮头皮一麻,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急?” 徐若瑾没有说话。 沐阮自知失言,也紧紧闭上了嘴。 徐若瑾也不知道沐阮的法子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她的心里也没有谱。 她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是接受现实。 事情到了这一步,朝霞公主的死作为整件事的结局,也是应该的。 只有这样,上一代的恩怨或许才能了结。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眼眶不禁微微发红,鼻子也酸酸的。 沐阮就算反应再慢也看出徐若瑾的神情不对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沐阮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不是还没试吗?到底如何,明天一试便知。” 徐若瑾没想到沐阮居然会这么说! 当下有点诧异地看向沐阮,不知该说什么。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沐阮不明所以。 徐若瑾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盯着沐阮看,把沐阮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你别去找梁五了,明日直接随我进宫吧。”徐若瑾说道。 沐阮愣了一下,下意识要反驳,但看到徐若瑾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把话憋了回去,“好,我跟你去!” “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情况,你一定要跟紧我。”徐若瑾叮嘱沐阮道。 沐阮有点不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徐若瑾此刻看沐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沐阮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你好好休息吧,在我这儿闻着药香也能睡得安稳些。”沐阮给徐若瑾出主意。 徐若瑾没有反对。 她现在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在这里躺着也挺好的。 沐阮说完就到一边去摆弄药料。 明日要进宫,他可要好好准备一番。 梁霄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沐阮和徐若瑾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院子。 此时,她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是最好的…… 朝霞公主明日下葬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宫内外都得了消息。 这个消息并没有传的太远,毕竟普通老百姓并不知道禁地的存在。 朝霞公主的下葬自然也是一切从简,夜微言也没打算叫太多人去。 但徐若瑾是一定要进宫的。 夜微言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多少也有些忐忑。若不是他,徐若瑾和朝霞公主绝不会是以这种方式见彼此最后一面。 可是事到如今,夜微言后悔也来不及了。 让徐若瑾进宫参礼,是夜微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补偿方式。 田公公看出夜微言的心神不宁,则是在一旁安慰着,“皇上,您喝点安神茶吧。” 夜微言随手接过喝了一口,放下的瞬间却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 “这安神茶倒是让朕想起了容贵妃。”夜微言感慨道。 田公公忙请罪,“老奴知错,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摆手,“何错之有?” “老奴不该让皇上您想起贵妃娘娘……”田公公小心翼翼道。 夜微言摇头,“是朕自己触景生情,与你何干?” 田公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消息送到郡主府了吗?”夜微言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这句话这几日田公公都不记得听过多少次了,但他没有一丝不耐烦,仍是恭敬地答道:“皇上放心,送到了。” “嗯。”夜微言顿了顿,“明日见到徐若瑾,朕该和她说点什么?” 田公公愣了愣,“这……” “朝霞公主的死,朕难辞其咎,面对徐若瑾,朕恐怕说不出‘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夜微言说着又是轻轻叹息一声。 田公公了解夜微言的心思,此时除了劝说没有更好的法子。 “皇上您别多心,瑜郡主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蛮横不讲道理。”田公公真正想说的是,徐若瑾虽是泼辣独行了些,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希望如此吧。”夜微言感慨一声。 田公公也就不再说话。 “容贵妃那边如何了?”夜微言终于问了容贵妃一句。 田公公忙道:“已经通知了容贵妃的家人,他们说,都听皇上您的安排。” 夜微言点点头,“朕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田公公心想,若是所有人都像容贵妃的家人那般知道进退就好了,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田公公很清楚,这背后的原因很是复杂,容贵妃的家族也是一言难尽。 “后宫呢?”夜微言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也无暇顾及后宫之事。 田公公面露难色。 如今这后宫今非昔比,皇后和容贵妃先后殒身,后宫更是凋零得厉害,能数得上的不过那几位妃子。 这么下去,后宫的颓势也要难以扭转。 “回禀皇上,贤妃娘娘和各位娘娘都在等您的吩咐,不敢随意动作。”田公公如实禀报。 后宫接连原因不明的死了两人,自然是人人自危,谁都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盯上的。 但这种事又不能宣之于口,一时间后宫也变得有些清冷。 夜微言听后点了点头,“这倒是朕疏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挑个日子朕会去后宫转转。” “老奴明白。”田公公应道。 夜微言现在是没什么心情处理后宫的杂事,他眼下还有一堆麻烦亟待解决。 见皇上把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田公公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就听夜微言问道:“梁霄可有消息?” 田公公细细地回想一番,“并无。” 第2253章 念头 夜微言不禁皱眉,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自从上一次梁霄提醒他小心姜中方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越是忙得脚不着地,夜微言越是容易想起梁霄。 梁霄在身边的话,夜微言觉得再多麻烦也能解决。 但夜微言也很清楚,自己不能过分依赖一个臣子。毕竟他才是大魏的一国之君。 “皇上,老奴听说司徒家的人还未回到府内。”田公公主动提起。 夜微言对此没有多少反应,“司徒男抓到了么?” “尚未。”田公公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十三王爷似乎去了司徒家。” “十三皇叔?他去做什么?”夜微言皱眉,觉得莫名其妙。 田公公仍是摇头,“这个老奴暂时还未查出,也没人知道。” 夜微言没有多想,接着说起大理寺,“夜志宇大概是想用陆凌枫的法子,用司徒家的人做饵,引司徒男上钩。” 田公公没有否认。 “司徒男到底和这次的事有何关联?”夜微言想不通。 田公公对于正事不敢轻易发表意见,闻言只是小心地说了一句,“老奴也不知,只不过司徒族长若是与此事无关,大可现身说出实情。” 夜微言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司徒男逃窜,反而说明他与此事有关,朕把司徒家的人都抓起来也是无奈之举。” 田公公点头,“皇上所言甚是。” “司徒男多年来目中无人,连朕都快不放在眼里,朕这一次若是不敲打敲打他,日后岂不是要骑到朕的头上来?”夜微言脸色有些难看。 田公公头垂得更低,不敢接话。 “若此事真与司徒男有关,他又是为何要对皇姑母和容贵妃下毒手?”夜微言顺着自己之前的思路继续想了下去。 田公公也同样想不通。 夜微言好似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朕从未听说司徒男与皇姑母有过交集。” 田公公也跟着点头附和。 “如此说来,杀人的不是司徒男?”夜微言疑惑道。 田公公不敢妄下断言,只是低垂着头。 夜微言的脑子越想越乱,最后撂下一句,“无论如何,把司徒男找出来问个清楚才是正经。” 田公公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 后宫。 贤妃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她迫不及待地问起郡主府的情况来。 “外面的状况如何?” 小太监忙道:“郡主府风平浪静,没有异样。” 贤妃松了口气,接着道:“明日朝霞公主下葬,徐若瑾会进宫来么?” 小太监面露难色,“娘娘,您这是难为奴才啊,这种事奴才实在……” 贤妃恍然,“对对对,不怪你,是我太着急了。” 小太监干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贤妃的手下没有多少人,更别说去监视郡主府,偶尔也就是派人去打听个消息。 不过只要听到郡主府一切如常,贤妃也就放心多了。 “只要云秀和孩子没事就好。”贤妃感叹一声。 “娘娘您放心,瑜郡主这方面还是靠得住的。”一旁的小宫女安抚贤妃道。 贤妃也点了点头,“嗯。” 最近宫内外都是数不清的麻烦事,贤妃也会担心徐若瑾应付不过来,难免会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现在看,似乎是多虑了。 “皇上还在查司徒家?”贤妃又问道。 小太监点头,“奴才问了御书房外当值的小太监,说皇上正在派人搜寻司徒族长的下落。” 贤妃没有多少反应,她眉头皱起,思索着司徒男和此事有多少关联。 “娘娘,您说朝霞公主和容贵妃娘娘的死,会和司徒族长有关么?”小宫女总是充满好奇。 贤妃瞥了小宫女一眼,“注意你的言行,隔墙有耳。” 小宫女紧抿着嘴,小声道:“奴婢知道,以后不敢了。” 贤妃无奈地摇头,“不是不让你说,只是此事太敏感,皇上不喜欢传话的人。” 小宫女点头。 “明天恐怕没那么好过。”贤妃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小太监和小宫女面面相觑,接着收回视线,心里都有一丝不安。 徐若瑾和朝霞公主的关系,贤妃很清楚。明天突兀地把人叫到宫里来,参加的就是葬礼。 只要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场景,贤妃就不禁头皮发麻。 贤妃不自觉在宫内来回踱步,颇有些六神无主。 她担心的是云贵人母子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贤妃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多想,但总是事与愿违。 容贵妃已死,宫内对云贵人的威胁已经彻底扫除。 如今的后宫,自己位阶是最高,然后才是德妃和宸妃,顶多算上个惠妃。 这些人里,她不认为有有任何一个可以对云贵人造成威胁。 一旦坐上高位,她定然会护得云贵人周全。 这是一直以来的愿望,只不过之前有皇后和容贵妃在,贤妃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一来,贤妃又动了把云贵人接回宫来的心思。 现在对云贵人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她只要回来就极有可能一跃成为贵妃。 至于皇后之位,皇上就算有心,大臣们那一关也不定能过。 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任何阻碍云贵人回宫的理由。 眼看着贤妃的神情带着兴奋,小宫女和小太监都是一头雾水。 贤妃却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只要熬过这一段艰难的时期,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再向皇上请命。 皇上的想法,贤妃自问还是很了解的。让云贵人母子回宫,定然是众望所归的事。 一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能和姐妹团聚,贤妃就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眼角也泛着晶莹的泪花。 “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小宫女受了不小的惊吓,惊呼一声就要去找太医。 贤妃忙叫住她,“我没事,别做引人注目的事。” 小宫女脚步一顿,扁着嘴巴轻轻点头,恭敬地退到一边。 贤妃深吸一口气,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 十三王爷回到王府之后,就等司徒男的消息。但大理寺却迟迟没有动静。 渐渐的,十三王爷又有些不耐烦。 老管家则在一旁琢磨着理由,万一王爷问起来,他也好有话可说。 第2254章 可能 “夜志宇是怎么办事的?过去这么久连个人都抓不到!”十三王爷气冲冲道。 老管家肩膀一僵,“王爷,要不要老奴派人去大理寺看看?” 十三王爷斜了老管家一眼,“这事儿还用问吗?还不快去!” 老管家不敢怠慢,随即恭敬地退下去吩咐。 十三王爷很是焦急,想在屋内来回走动,但腿上的伤却让他行动困难。 老管家很快回来,等十三王爷的吩咐。 “宫里传来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十三王爷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老管家愣了一下,试探道:“王爷是说明日的葬礼?” 十三王爷更加不耐,“废话。” “此消息千真万确,明日朝霞公主下葬,帖子都送到了,而且也送到了郡主府。”老管家如实禀报。 十三王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管家不知十三王爷在琢磨什么,就静静在一旁候着。 “不进宫去一趟,本王始终不放心。”半晌,十三王爷吐出一句。 老管家被吓得动弹不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那毒妇不太可能将那玩意藏在身边,而且皇上的人一定已经看过了,若是有发现早就闹出动静。”十三王爷自说自话似的分析道。 老管家不敢随意接话。 “毒妇与容贵妃,这二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呢?”十三王爷陷入沉思。 他这几日都忙得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禁地发生的事。 “这个……老奴也不知。”老管家经过十三王爷的提醒,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毒妇死在禁地不足为奇,可是容贵妃为何也会死在那里?难不成是凶手故意为之?”十三王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老管家仍是摇头,“从没听说容贵妃娘娘和朝霞公主有什么恩怨。” “你的意思,容贵妃动的手?”十三王爷反应过来。 老管家忙摇头,“老奴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随口一说。” 十三王爷想了想又道:“可是容贵妃不是被软禁了么?” 老管家点头,“正是。” “一个被软禁的人能有多少能耐?她又为何要为了去禁地铤而走险?”十三王爷想不通。 不只是十三王爷,就连老管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容贵妃费尽力气去了禁地,到底是主动还是被动? “王爷,贵妃娘娘会不会是被人威胁?”老管家猜测道。 十三王爷沉默片刻,“威胁她做什么?” “可能贵妃娘娘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老管家继续说道。 “威胁她去禁地杀了毒妇?”十三王爷说着突兀地笑了出来,“要是这样倒好,至少还有其他人和本王一样,想让那个毒妇死!” 老管家没有说话。 十三王爷还是有疑惑没解开,“那她为何会被掐死?” “王爷,您说会不会是过河拆桥?”老管家小心翼翼道。 十三王爷略一沉思,“你是说,毒妇死后,那个人翻脸不认又将容贵妃杀了?” 老管家点头。 “如此麻烦?”十三王爷反问。 老管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可能。”十三王爷一句话就简单否定,接着道:“但这件事一定和容贵妃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容贵妃就是整件事的关键。” 老管家深以为然,“王爷所言甚是,不然容贵妃完全没有理由出现在那里,更不应该死。” “派人去查容贵妃和那毒妇到底有无关联,一定要查的细致,连容贵妃的娘家一并查个清楚!”十三王爷下令。 老管家领命,“是!老奴这就去!” 留下十三王爷一个人在屋内,细细地琢磨起容贵妃到底是什么来路。 到底容贵妃和毒妇是什么关系。十三王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能想到的不外乎两种可能。 其一,这二人根本早就相识,说不定容贵妃和司徒男一样,都是为朝霞公主办事。 其二,容贵妃与朝霞公主有仇怨,去禁地也是为了杀人。 其他的可能,十三王爷也想过,但他想着想着就想不下去,只好放弃。 若是真让十三王爷猜中的话,那这件事就变得更加离奇。 但对十三王爷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司徒男那边的线索断了一半,而且十三王爷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在夜志宇之前先找到人。 所以十三王爷也必须为自己留后手。 就连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边!十三王爷面露得意,越发觉得容贵妃的身上大有文章。 十三王爷很快就打定主意,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进宫,然后伺机去容贵妃的宫内搜查一番。 说不定那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十三王爷的心渐渐定了下来,他也知道这个机会急不得。 同时十三王爷也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容贵妃是后宫的人,那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说,那东西若是真的在后宫,倒也安全。 但十三王爷的脑子也飞快地转动起来,他要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可以去后宫的理由。 他的眉头皱起,绞尽脑汁。 不与皇上说出实情,皇上断然不会同意他随意进入后宫,甚至禁地。 短短时间内,十三王爷的心就从高处跌回地上,心情大起大落,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这时,十三王爷猛然想起方才老管家的话。 徐若瑾和梁霄极有可能明日也要进宫。 从这二人身上做文章? 十三王爷的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但他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愁眉不展,心情也变得焦躁,卯足了劲但仍想不出能用的点子,但又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纠结的十三王爷脸色黑如锅底,让人不敢靠近。 老管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十三王爷焦躁急迫,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他反复琢磨着法子,想自己明日进后宫的可能性有多大。 大不了被皇上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作为皇上的皇叔,十三王爷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老管家在一旁默默看着十三王爷好像变脸似的,神情一会儿放松一会儿紧绷,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2255章 惊讶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晚上。 徐若瑾一直留在沐阮的院子里没有离开。 沐阮则是躲了出去,到处找梁霄问梁五的下落。 他如今时间紧,任务重,没有闲情和梁五玩捉迷藏,得赶快利用有限的时间用梁五做试验。 为了能让徐若瑾睡个好觉,沐阮临走之前特意吩咐黄芪把安睡香点上。 安睡香能让徐若瑾的心绪平和下来,至少也能轻松地进入梦乡。 沐阮走后,黄芪按照徐若瑾的吩咐,将香点上后,就到一边去伺候。 徐若瑾没有一点想睡的意思,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不自觉想到皇宫。 眼前甚至会出现通往皇宫禁地的路,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 这种感觉让徐若瑾很没有安全感,甚至有些抵触。 徐若瑾只好睁开双眼,看着房梁发呆。她没有一点睡意,想就这么睁眼到天明,也好直接进宫去参礼。 也许是安睡香起了作用,徐若瑾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就连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脑袋也是昏昏沉沉。 还不等徐若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就深深地睡了过去。 很快,梦中的徐若瑾出现在一片花海之中,皓月当空,星河流转,光晖之下就连花朵都呈现出另一种美感。 偶有清风吹来,花瓣随之舞动,徐若瑾的裙摆被撩拨,她的鼻子周围都是淡淡的花香,让人流连忘返。 徐若瑾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这里能让自己放松身心,要是可以的话,她希望就在这里待下去。 但好景不长,紧接着徐若瑾眼前的一切突兀地一转,一扇门压迫性的门出现在徐若瑾的面前。 徐若瑾的本能告诉自己,门后面一定不会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她想要远离,却发现是徒劳。 本来花海、银河,早已不复存在,徐若瑾若是不把门打开,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无奈的徐若瑾只好推开门,眼前瞬间转换成了新的世界。 “又是这里……”徐若瑾能清楚听到自己心中喃喃的那一句。 徐若瑾的手心出汗,头皮发麻,显然很是紧张。 这不能怪徐若瑾,因为她眼前出现的正是之前反复进入她梦中的那条黑暗阴森的砖石之路。 路两边是红色高大的围墙,这一条通路绵延没有尽头,更不知会通向何方。 徐若瑾的汗毛直竖,脊背发凉,头皮又麻又紧,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 她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迈出,甚至连身体都直直地一动不动。 徐若瑾用全身的力量在抵抗,她不要走这条路,这条路对她来说就是“不归路”。 用上全身力气的后果,徐若瑾满头大汗,但通路没有消失,就连世界都没有变化。 徐若瑾越发着急,她想要回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还是不走?徐若瑾无法抉择。 我是不是在做梦? 徐若瑾确定之后随即夺回了自己对梦境的控制权。 但她马上又发现,她还是醒不过来,仍是被困在这里。 一方面可以用现实的意识告诉自己这里一切都是假的,却又逃不脱梦境。 既然无法逃脱,不妨走过去看看,到底这条路会把自己带到哪儿。 徐若瑾会这么做绝不是心血来潮。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若是一直逃避,也许她还要继续梦到这条通路,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徐若瑾思来想去,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深吸了一口气,徐若瑾迈出了第一步。 有了第一步,后面就容易多了。 徐若瑾渐渐走向黑暗的深处,但她因为知道这里是梦境,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她甚至还有闲情去看周围,她很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会三番两次地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红墙高院…… 徐若瑾一下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宫内苑。 确定了位置,徐若瑾心里也更有底。她也有了几分好奇,会不会梦里要给自己什么提示。 徐若瑾顺着宫墙的方向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和心跳声。 从容地走在路上,终于在第一个弯角处看到了另一扇门。 这里的场景更加熟悉,徐若瑾一时没有想起来,只觉得门框的花纹很是熟悉。 要想继续走就必须把门推开。 直直地伸出手将门打开。 紧接着徐若瑾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站稳。 徐若瑾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抬眼的瞬间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她又一次在梦里来到佛堂的禁地。 徐若瑾咬了咬牙,她对这里没有多少好印象。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就连简单的摆设也都和徐若瑾亲眼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梦境里的一切都是根据她自己的回忆形成的。 可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地方。 徐若瑾甚至有一点想笑。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要从梦里才能细细地感受,朝霞公主二十年来生活的地方。 禁地内一个人也没有,连徐若瑾见过的两个尼姑也不在,她自己走在空空的禁地内,没有预料中的害怕,反而越发淡定。 徐若瑾的脑子里隐约还有一点意识,一直在不懈地提醒她:这是梦境,这是梦境…… 但是一切都那么真实,就连她手指抚上桌椅摸到的纹理都十分清晰。 从外堂走进内堂,踏入的瞬间,回忆就像是潮水一般涌来。 徐若瑾淡定地走入,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尊佛像。 徐若瑾一直都觉得这尊佛像有些不对劲,站在这佛像面前,她很难心平气和,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绪却是越来越乱。 佛像的压迫感让徐若瑾有点透不过气,她移开视线,在禁地内转了转。 徐若瑾也不知为何,她的动作似乎不受控制地就在内堂找寻起来。 她耐心地翻找着,可是意识里却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做着找寻的动作。 可是徐若瑾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她整个人都跟着变得着急,五官纠结在一起,手下的速度也不自觉加快。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徐若瑾飞快地翻着佛堂内每一个盒子和柜子,就连桌子椅子下面都不放过。 第2256章 告诫 徐若瑾仍是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纳闷的时候,她余光突然瞥到了佛像。 那佛像的面部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徐若瑾微微皱眉,转头去看,却在看到佛像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佛像的面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朝霞公主的脸,徐若瑾吓坏了,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徐若瑾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死死攥着拳头才没有尖叫出声。 此时的徐若瑾已经彻底把梦境的事抛在了脑后,她直直地盯着佛像,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她只想快点逃离,她不想再停留在这里! 可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一步一步地走近佛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佛像,甚至屏住了呼吸。 正当徐若瑾与佛像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佛像突然一震,紧接着徐若瑾眼前的世界就跟着倒转。 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徐若瑾才睁开双眼。 还是一样的禁地,但佛像已经不见了。 徐若瑾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又夺回了对梦境的掌控权。 一声清脆的茶杯触桌。 徐若瑾猛地回头,就看到朝霞公主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喝茶。 朝霞公主的动作优雅,不紧不慢,仿佛已经在那坐了许久。她手中的茶杯仍是她惯用的那一只,上书“心可以清”。 有了方才的刺激,徐若瑾此时反而淡定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徐若瑾朝朝霞公主走去。 朝霞公主的面容沉静,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 看到这样的朝霞公主,徐若瑾不知为何有一点心酸。 “你来找我,是有话要交代么?”徐若瑾在开口之前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发得出声音。 还好,她的声音没变。 朝霞公主静静地抿了口茶,从上到下都是一副温婉的模样,与徐若瑾印象中那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女人判若两人。 但她却觉得这才是朝霞公主最最真实的模样。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眼眶微微发红,差一点眼睛一热就掉下泪来。 朝霞公主的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温暖的视线包裹着徐若瑾,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徐若瑾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感觉如此强烈,好像能清楚地察觉到彼此心境的变化。 “你明天会来看我吗?”朝霞公主不答反问。 徐若瑾面色一变,沉默片刻,仍是点了点头。 朝霞公主似乎对徐若瑾的回答很满意,嘴角的笑容渐浓。 徐若瑾垂着眼眸,没有注意到朝霞公主的变化。 “你过得,好么?” 徐若瑾想了许久也只说出这一句话。 朝霞公主一笑,“有遗憾,也有不甘心,但我的命数到头了,终究还是输给了老天爷。” 徐若瑾本以为朝霞公主已经放下,但现在看是她想得太美好。 但朝霞公主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是平缓的。 若是换做从前,她们母女二人恐怕早已针锋相对地顶起来。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徐若瑾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喝茶的朝霞公主,忍不住主动问道。 第2257章 变化 朝霞公主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头去看徐若瑾,嘴角上扬,“你想听什么?” 徐若瑾愣愣地看着朝霞公主,甚至怀疑起面前这个妇人来。 这真的是朝霞公主吗? “我想说的在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你不愿意帮我,你还记得么?”朝霞公主神情淡淡地回忆往事。 徐若瑾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我若是老生常谈,你也定然听不进去。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说的。”朝霞公主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温婉,但徐若瑾却无法从这话语里感受到任何一丝热度。 “都到这一步,你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么多年的仇怨吗?”徐若瑾忍不住抬高音量问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微笑看着徐若瑾,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徐若瑾彻底失望了,她没有想到,即便到了梦中,朝霞公主的执念仍是这般深厚。 “你知不知道,你再也没有可能报仇了。”徐若瑾硬起心肠来想让朝霞公主绝望。 也许只有这样,或许才对朝霞公主有点用处。 徐若瑾突然反应过来,若是朝霞公主心愿未了,又因为这执念而无法解脱,那么她将永远生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朝霞公主的手一抖,茶杯应声而落。 但预料之中茶杯的破碎声却迟迟没有传来。朝霞公主和徐若瑾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茶杯稳稳地停在半空中,好像时间被定格了似的。 徐若瑾由最初的惊讶很快适应过来,这是她的梦境,自然由她来控制。 但朝霞公主却是惊讶无比,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自觉掐着佛珠念起佛经来。 徐若瑾这时淡淡地开口,“这回你相信了?” 朝霞公主的身体一僵,口中的佛经戛然而止,她的神情颓然无助。 徐若瑾没有逼迫朝霞公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眼中的惊恐渐渐退去,朝霞公主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我知道……我知道的……”朝霞公主喃喃道。 徐若瑾心有不忍,“你走的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没指望真的能在自己的梦里问出什么来,但若是朝霞公主真的有心给自己托梦…… 徐若瑾怕自己若是不问就会后悔一辈子。 朝霞公主轻轻摇头,“你迟早会知道。” 徐若瑾本想追问,但在开口前的瞬间她一下想通了。 或许这个人并不难猜。 “那容贵妃呢?”徐若瑾又问道。 朝霞公主摇摇头,“都是命,是我连累了她。” 徐若瑾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就在徐若瑾以为自己的梦境就要这么结束了的时候,朝霞公主突然开口问徐若瑾道:“你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徐若瑾实话实说。 朝霞公主也许没有料到徐若瑾会给她这样的答案,呆了呆,但没有追问,而是说了一句,“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徐若瑾仍是不明所以,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禁地内翻来找去。 可是朝霞公主的这句话却是牢牢地记在了徐若瑾的脑子里。 “你明天来的时候带着我的外孙女一起吧。”朝霞公主的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地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本来并不想这么做,但是当她听到朝霞公主说完,她就改变了主意。 “好,我答应你。”徐若瑾承诺道。 朝霞公主随即露出欣慰的表情,浅笑看着徐若瑾。 “你可以走了。”朝霞公主半是提醒地对徐若瑾道。 徐若瑾的眼眶发热,不知怎么回事心跟着揪到一起,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过了今晚,禁地将不复存在,她也没有理由来这里。 或许从此以后,就只能在梦中回忆这个地方。 徐若瑾环顾四周,使劲把禁地内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忘。 也许是看透了徐若瑾的心思,朝霞公主露出无所谓的笑容,道:“这些回忆没有多少用处……” 但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徐若瑾摇头打断。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朝霞公主此时平凡地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徐若瑾的神情一顿,无言以对。 “我们各有各的坚持,就算重活一次,我也不会后悔。”朝霞公主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徐若瑾一惊,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很多念头,但最后就只剩下几个字。 她不想走。 至少不是现在。 但朝霞公主没有给徐若瑾更多时间,她指了指徐若瑾身后。 徐若瑾不自觉就转头去看,正好对上诡异大佛。她的心差点漏跳几步,急忙想要把头转回来。 但接着徐若瑾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就连朝霞公主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要——” 徐若瑾张开嘴大喊,但声音却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眼看着被卷入另一个旋涡之中,徐若瑾感觉到巨大的空虚和无助向自己袭来,她的视线越发模糊,口中喃喃着。 再下一个瞬间,徐若瑾猛然睁开双眼,沙哑的嗓音传出,“不要……不要!” “郡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红杏听到徐若瑾的动静不对,急忙从门外跑进来。 徐若瑾渐渐有了实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从噩梦中醒来。 红杏担心的面容映入徐若瑾的眼帘,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徐若瑾总觉得朝霞公主真得来过。 或许这真的是朝霞公主给自己托的梦吧…… 徐若瑾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脑子里都是梦里残缺的记忆。 很多细节,徐若瑾反复告诫自己要记住,但梦醒时分,还是照样一点皮毛都不剩。 朝霞公主的音容笑貌牢牢地印在她心里。 红杏担忧无比,“郡主您怎么又做噩梦了呢?奴婢这就去找沐神医来给您瞧瞧。” 这次徐若瑾没有阻止,红杏小跑着去找人。 沐阮去追梁五,红杏这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回不来。 徐若瑾一个人躺在木床上,静静地回忆着梦里发生的一切。 第2258章 梦醒 回到现实之后,徐若瑾终于知道自己在梦里找寻得那么辛苦,就是朝霞公主曾经提起过的圣旨。 徐若瑾现在都还清楚记得朝霞公主告诉她,她要找的东西并不在佛堂内。 也许只是巧合,也许一切都是自己所思所想,但她更愿意相信这次是个例外。 徐若瑾绞尽脑汁,头想得一阵阵痛。 但也顾不上这么多,她一会儿就要进宫,可能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只要今天过去,就意味着这段母女情缘彻底被斩断。 徐若瑾心有不甘,她拼了命地回想。 可是无论怎么想,她都不记得朝霞公主究竟和梦中的自己说了什么。 徐若瑾后悔不迭,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窗户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大半个京都城都还在梦乡之中,徐若瑾却被自己的噩梦赶出了梦境。 徐若瑾脑海中闪过这丝想法,但也转瞬即逝,无法抓住分毫。 红杏出去找了一圈,气喘吁吁地回来,但她还是一个人回来的,因为她连沐阮的影子都没看到。 “郡、郡主……”红杏喘着粗气道。 徐若瑾回神,移动眼珠去看红杏。 “奴婢没有找到沐神医,不知、不知道沐神医去哪儿了……”红杏愁眉苦脸地说道。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用叫他来了,扶我起来,洗漱。” 红杏一愣神,忙伸手去扶徐若瑾。 “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奴婢看您的精神不太好。”红杏满面担忧地看着徐若瑾问道。 徐若瑾摇头,“我好多了。” 但红杏无论怎么看,徐若瑾都不像是“好多了”的模样。但是无奈主子话都说了,红杏只好照办。 红杏把徐若瑾扶起,然后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温水,用布子帮徐若瑾擦脸。 “我一会儿要进宫,你帮我更衣。”徐若瑾吩咐道。 红杏总觉得从徐若瑾起床之后气氛就不太对劲,但她也不敢多问,闻言就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琢磨着去找梁霄。 徐若瑾洗了脸之后,脑海里一下闪过一个片刻。 红杏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因为徐若瑾突然间好像呆住了似的。 半晌,徐若瑾肩膀一松,说道:“让方妈妈抱悠悠来,我带她一起进宫。” 红杏几乎是下意识就觉得为难。 徐若瑾察觉到不对劲,问红杏,“怎么了?” “郡主,奴婢有话想说。” “你说。” “郡主,您今日进宫是去参礼,这样的场合,小主子那么小,还记不得规矩,给您惹麻烦怎么办?” 不仅如此,红杏也觉得那么小的孩子去葬礼,若是遇到点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也是个麻烦。 徐若瑾自然明白红杏担心的是什么,但她记起来,自己在梦里答应过朝霞公主,今日会带悠悠进宫。 既然如此,徐若瑾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朝霞公主是悠悠的祖母,徐若瑾相信悠悠一定可以平安地去,平安地回。 而且徐若瑾自问也有能力保护好女儿。 红杏眼看徐若瑾心意已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琢磨着一会儿和方妈妈说一声,问问方妈妈的意思。 徐若瑾本想趁着方才的势头多想起一些,但她试了几次都没有进展。 洗漱和更衣都结束之后,沐阮也回来,就在院子里候着。 徐若瑾推开门,沐阮立刻就迎了上来。 “你昨晚睡得如何?我特意让黄芪点上的安睡香,有用吗?”沐阮不等徐若瑾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红杏在一旁听了之后撇撇嘴,正要张嘴埋怨几句,就被徐若瑾抢在了前面。 “嗯,挺好的。”徐若瑾应了一声,接着问道:“你的药,研究得如何了?” “你可别提了,要不是有梁霄帮忙,我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试验我的研究呢!”沐阮显然一肚子不满。 徐若瑾难得有耐心,就听沐阮说下去。 沐阮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梁霄把梁五借给我用,但梁五一点也不配合,把我气个半死!” 听了沐阮絮絮叨叨地抱怨,红杏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一遇上梁五,沐阮就变得吵吵闹闹,脾气也特别暴躁,但每一次吃亏的都是沐阮。 徐若瑾也都习惯了,边听边点头,略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呢?” “追了他半天,才肯让我试一种药。更可气的是,他试完就跑,根本不等我看反应和效果,一眨眼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气不气人?”沐阮问徐若瑾。 徐若瑾机械地点头。 沐阮气哼哼的模样,若是这时候不附和他的话,恐怕也会被一起抱怨。 “我真是自讨苦吃,好端端的,非揽这作孽的事干什么!”沐阮替自己不值。 徐若瑾忍俊不禁,原本紧绷的心弦因为沐阮的搅和,反而放松了不少。 “是我不好,因为一个小小的念头……” 徐若瑾的话还没说完,沐阮就摆手打断,“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说起的法子。” 沐阮接着说道:“正好我早就想试试这个法子到底行不行,但是限制颇多,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无论成功与否,至少也该试一试。” 其实经过昨晚的梦境之后,徐若瑾已经想开了,朝霞公主若是真的死了,那她也就不再强求。 让她安心地走,是徐若瑾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沐阮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徐若瑾的确变得不太一样。 “只可惜,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梁五还活着,但他不让我好好研究,我也没法知道具体的细节。”沐阮有点懊恼,还有点担忧。 徐若瑾反过来安抚沐阮,“别那么介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沐阮眉头一皱,想说马上就要进宫,哪里还有时间? 但是他看到徐若瑾的神情,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一会儿要进宫,你也整理一下,与我同去。” 原本徐若瑾不想再让沐阮跟着,毕竟在她看来,一切已成定局。 但徐若瑾又怕沐阮会多想,思索再三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沐阮不住地点头,“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收拾。” 说完,沐阮一溜烟就扎进了自己的药房。 第2259章 抱怨 徐若瑾就坐在院内等候,红杏将早已准备好的披肩搭在徐若瑾身上,又小心翼翼地系好。 “一早天气凉,郡主您也要多注意才是。” 徐若瑾轻轻点头,由着红杏给自己披好。 半晌,沐阮才背着一个不小的药箱走了出来。 徐若瑾和红杏都是一愣。 “我们走吧!”沐阮兴高采烈。 徐若瑾面露难色,“这么大的箱子,你是把全部家当都装进去了吗?” 沐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故意取笑我呢?” “你说呢?”徐若瑾颇有些无奈。 “我的家当可比这多得多,我带的齐全一点不是好事么?省得临时需要什么都找不到。”沐阮为自己“未雨绸缪”的本事感到欣慰。 徐若瑾边摇头边道:“快把这箱子放下,就带你平日那个布袋,绝对够了。” “那怎么行?一个小小的布袋能装多少东西?”沐阮想也不想就摇头否决。 徐若瑾耐心道:“宫里什么没有?你想用什么让他们准备便是。再说了,你不是早已准备好今日要用的毒了吗?” 沐阮一时语塞,因为都让徐若瑾猜到了。 “好了,我们时间不多,你快回去换吧。”徐若瑾催促道。 万般无奈,沐阮只好扁着嘴回去把箱子放下。 第二次出来就只提了一个小小的布袋,斜跨在肩上都显得小巧。 沐阮还是看不惯这布袋,总觉得自己和什么都没拿一样,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二人一起在去前厅的路上,徐若瑾心里还是有点没底,就问了沐阮一句,“药效如何?” “差不多了。”沐阮回道,接着又说了一句,“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 徐若瑾没再说话。 起死回生,本就是逆天命和伦理之事,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徐若瑾让沐阮一试却不是这么简单,她的心里仍存着一丝希望,或许朝霞公主还没有彻底地死去…… 朝霞公主被毒杀,说不定沐阮的以毒攻毒之法可以发挥效用。这就是徐若瑾最大的愿望。 如今沐阮的布袋里装着的,可能就是能让朝霞公主苏醒的救命灵药。 但这一次不一样,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从古至今,铤而走险者少之又少,成功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偏偏徐若瑾就要做成这样一件看起来毫无可能的事。 另一边,梁霄早已醒来,他一晚都没有打扰徐若瑾,就是想让她睡个好觉。 此时梁三正站在梁霄面前,汇报着这几日的消息。 “四爷,姜中方攻城的时间拖后了,大约是在今日葬礼结束之后。”梁三机械而又准确地说道。 梁霄应道:“嗯,这倒是应该多谢夜微澜,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 梁三没有接话,继续道:“二爷已经掐算好时间去擒姜中方,就等四爷您的命令。” “姜中方自己作死,我们自然是要成全他。”梁霄淡淡地说道:“澶州王府的事应当已经传到姜中方的耳中。” 第2260章 证据 “四爷,接下来怎么做?” 梁霄略一沉吟,“到我们动手了,夜微澜唱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歇一歇。”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夜微澜此时出现,梁霄这番话也不会改动任何一个字。 “送信给夜志宇,连同夜微澜与姜中方之间来往的信件证据一并送过去。”梁霄吩咐道。 梁三点头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前脚梁三刚离开,后脚徐若瑾就和沐阮到了。 梁霄一转头,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看到徐若瑾和沐阮一起来也不奇怪。 只是徐若瑾的脸色让梁霄有点担忧。 “昨晚没睡好?”梁霄这话是问徐若瑾,但视线却是落在了沐阮身上。 沐阮觉得自己太冤枉,忙摇手,“别看我!不是我的错!” 徐若瑾也帮沐阮说话,“多亏沐阮的安睡香我才能睡着,只是……” “又做噩梦了?”梁霄接下去道。 徐若瑾点点头。 梁霄微微蹙眉担忧地看着徐若瑾,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没有直说。 沐阮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还松了口气。 “你也要跟着?”梁霄又把话题转回道沐阮身上。 沐阮下意识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自然地点头,“嗯,是我的意思。” 梁霄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没有说话,自然也就没有反对。 几人正说话的工夫,方妈妈也抱着梳洗妥当的悠悠来了。 悠悠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徐若瑾,伸开手臂喃喃着让娘来抱自己。 徐若瑾微笑着伸出手,但半路被梁霄一把就将悠悠抱了过去。 不只是徐若瑾,就连悠悠都是一脸问号。 “娘累了,爹来吧。”梁霄小声温柔地和小悠悠打商量。 悠悠小脑瓜歪着,五官快要纠结到一处,颇有些费解地看着梁霄,但也没有闹,毕竟爹的怀抱也一样暖和。 徐若瑾看悠悠一脸享受的小表情,不由失笑。 梁霄仍是不死心,见缝插针地就要加重“爹”的读法,但悠悠的粗神经根本没有注意。 暗戳戳地试了几次未果之后,梁霄这才无奈地放弃,悠悠乐呵呵地看什么都新奇。 “小主子起床的时候还发了脾气,这会儿看到郡主和四爷,就乐得合不拢嘴了。”方妈妈在一旁笑着感慨。 徐若瑾微笑着伸出手指去戳悠悠鼓鼓的面颊。 梁霄抱着悠悠,猜到了徐若瑾的用意,想了想没有多问。 反而是方妈妈和红杏一样,都很是担心,忍不住凑到徐若瑾身边小声问道:“郡主,您要带小主子一起进宫么?” “嗯。”徐若瑾淡淡地应了一声。 方妈妈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一旁的红杏轻轻拽了拽袖子。她扭头去看,正好看到红杏暗示性地摇头。 纳闷的方妈妈面露疑惑,但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把心中所想压了下去。 一切都收拾妥当,徐若瑾带着悠悠上了马车,梁霄也跟着出府。 马车离开郡主府之后,埋伏着的势力也都派了人回去禀报各家主子。 大理寺此时的气氛有些诡异。 司徒家的人仍是一个不少地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内,除了死的那十几个人,剩下的暂时还活得好好的。 只是大理寺只能看守他们,却无法审讯,这才是让夜志宇最憋闷的。 他自从掌管大理寺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麻烦。 尤其一整个家族都这么团结一致,更是让夜志宇大开眼界。 为了不让这些人咬舌自尽,夜志宇已经吩咐下去给每一个司徒家的人嘴里都塞上布条。 但只要一日没有司徒男的下落,夜志宇就没有脸面进宫去见皇上。 夜志宇之前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夺回的一点好感,眼看就要败得差不多了。 但是夜志宇怎么都想不通,京都城就这么大的地方,司徒男能躲到哪里去呢? 如今司徒家族所有人都被他绑进地牢,司徒男一个人在京都城内东躲西藏,没有人掩护他就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想到这里,夜志宇开始在脑海里一个个筛选,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窝藏司徒男。 “还是没有司徒男的消息么?”夜志宇冷冷地问道。 属下俱是一抖,“还未有……” “干什么吃的!”夜志宇早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但仍是怒不可遏。 “回禀大人,属下已经带人搜查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但都一无所获,属下也觉得甚是奇怪……” 夜志宇一记眼刀瞪过去,那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些夜志宇也早就料到了。 “既然大街小巷没有,就去百姓家中搜,这还用我教吗!”夜志宇怒道。 下属面露难色,“这……可是大人,此事若是被御史大人知道的话,恐怕又要到皇上那里去告状。” “那又如何?御史既然这么厉害,那他去把司徒男抓出来啊,还用我大理寺作甚?”夜志宇不屑地说道。 下属无言以对,只好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夜志宇叫住人,又道:“光搜普通百姓家,御史不是不满意吗?既然要一视同仁,那就连达官贵人的府上一并搜了吧!” 夜志宇似笑非笑地说道。 下属愣了一下,以为夜志宇是说着玩的。 毕竟之前夜志宇不是没搜查过这些大臣的府苑,一无所获不说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难道夜志宇又要重蹈覆辙? 夜志宇却是打定了主意,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司徒男找出来,不管用什么法子。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下属回神,忙不迭地应声,“是!”随后快步离开。 夜志宇肩上的重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他必须尽快做出点成果来给皇上看。 而找出司徒男的下落对夜志宇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这次的事可以圆满解决,夜志宇在皇上那里的位置也会进一步巩固。 夜志宇想到这些,微微眯起双眼遮掩眼中涌动的野心。 不过夜志宇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梁霄和徐若瑾。 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夜志宇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是朝霞公主下葬,他也要进宫。 第2261章 两路 夜志宇的直觉告诉自己,今日多半会有大事发生。 他自然要去宫内一看究竟。 就在这时,又有下属匆匆进门。 “大人,郡主府遣人送来的信件,说是要直接交给您。” 夜志宇皱眉,心道怎么这么巧?他正想着郡主府的事,就来了信件。 虽是纳闷,但他仍是应道:“给我。” 下属恭敬地把信件交到夜志宇的手中。 夜志宇面露警惕,狐疑地打开信件,他不知梁霄此时送信来是何用意,但直觉告诉自己肯定不是好事。 信件打开,夜志宇皱着的眉头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皱得更紧。 夜志宇只不过才看了个大概,就诧异地张大嘴巴,他用力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内容。 可是白纸黑字,信上写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字夜志宇都认识,但排列组合在一起的内容却让夜志宇的脑子都转不动。 夜志宇被信上的内容吓的一个激灵,手指一抖,信也跟着飘落在地。 下属正要弯腰去捡,却被夜志宇厉声呵住。 “滚!” 下属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再动,随即起身退了出去。 夜志宇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封信,仍是觉得自己这次拿到了烫手山芋。 他的脑海里此时都是信上的内容,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要命的话。 若事实真如信上所说,那京都城此时已经不再安全,就连皇宫内也是岌岌可危。 这可是天大的事! 此时什么司徒男,什么葬礼,夜志宇只觉得方才自己还在在意这些区区小事,简直是愚蠢至极。 这信上的内容,都是关于如今大魏形势。其中还有姜中方和夜微澜之间来往的证据,由不得夜志宇不信。 夜志宇也慌了手脚,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按信上说的,姜中方早已带着军队秘密回攻,此时就在京都城外不远处驻扎。 如此凶险的形势,夜志宇之前居然没有察觉丝毫。 夜志宇痛恨自己迟钝,若不是梁霄查出此事,恐怕大魏的颠覆就在顷刻之间。 这会儿只要一想起这种可能,夜志宇就一头冷汗。 还好,现在应该还不算太迟。 只是夜志宇六神无主,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带人去京都城外围剿姜中方?带多少御林卫和大理寺的人恐怕都是送死。 此路不通,夜志宇也想过立即出发去皇家馆驿。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至少也应该先把夜微澜控制起来才对。 可是梁霄在信上提及,就算没有夜微澜,骑虎难下的姜中方也依旧会进攻京都。 夜志宇若是将夜微澜抓起来,就等于帮姜中方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障碍。 所以,此路依旧不通。 夜志宇思来想去,就只有立即进宫这一条路可走。 他须得立刻将信上的内容禀报皇上,交由皇上定夺。 但夜志宇转念一想,若是夜微澜那边早已准备好一切,那进宫岂不是耽搁了时间? 夜志宇急得团团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也清明了些许,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 “来人!”夜志宇厉声道。 “属下在!”马上有人应声。 夜志宇面容严峻地吩咐道:“御林卫准备,立即去皇家官驿,把夜微澜给我抓起来!” 下属一听都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还不行动在等什么!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夜志宇怒道。 “属下遵命!”众人立即退下。 夜志宇一面派人去皇家馆驿抓人,一面亲自进宫去向夜微言禀明情况。 打定主意之后,夜志宇片刻也不耽误,随即叫人备马,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边夜志宇得了消息进宫,那边夜微澜还在等城外姜中方的消息。 前几日夜微澜已经给姜中方去了消息,让他暂时按兵不动,随时准备攻打京都。 但是那封信送出之后,姜中方就一直没有回信。 开始夜微澜还以为姜中方是有意不回,但过去这么久仍是没有动静,夜微澜再淡定也不由担心起来。 会不会姜中方那边出了问题? 夜微澜蹙眉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但不管怎么想,夜微澜都觉得事情不简单,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夜微澜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情绪。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姜中方有了二心。 但夜微澜对此并无多少担忧,姜中方的身边还有他的人,只要姜中方有一点不老实,他就别想活着回到京都。 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夜微澜必须主动出击。 急火攻心的夜微澜只想到这一个靠谱的法子。他立刻叫来郭公公,“外面的情况如何?” 郭公公看出夜微澜的焦躁不安,如实回道:“暂时没有动静。” 夜微澜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不对。” 郭公公疑惑,“王爷您的意思是?” “不可能风平浪静,一定是出了问题。”夜微澜肯定道。 郭公公不敢怠慢,立刻追问,“那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夜微澜沉默片刻后问道:“梁霄和徐若瑾呢?” “他们一早进宫去了。”郭公公回道。 夜微澜这次没有犹豫直接道:“那我们也进宫!” 郭公公愣了一下,“王爷,这……” “怎么?朝霞公主的葬礼,本王不应该到场么?”夜微澜反问郭公公道。 郭公公语塞,他本以为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应该谨言慎行,小心布局才对。 此时入宫,岂不是打草惊蛇?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郭公公小心回道。 看出郭公公的犹豫,夜微澜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表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觉得本王继续在馆驿待着,就能得到大魏江山了吗?” 郭公公立即跪在地上,“奴才愚笨,请王爷恕罪!” 夜微澜连看都不看郭公公,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事到如今,本王必须主动出击,就算是探探夜微言的口风也好。” 其实是夜微澜越发觉得在馆驿待得不安稳,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结京都城外的姜中方。 “是!奴才遵命!”郭公公应声后立即去准备。 第2262章 进宫 夜微澜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憋闷和厌烦,他也不知道为何,一瞬间心浮气躁。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快地就像是错觉。 夜微澜想不通,他自觉计划天衣无缝,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最近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却时时困扰着他。 这一切都会结束。 夜微澜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这时郭公公回来,“王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宫。” 夜微澜看出郭公公面上的不情愿,就连语气都很不对劲。 “怎么?”夜微澜沉声问道。 郭公公见夜微澜脚步顿下,原本还犹豫该不该开口,此时赶鸭子上架,只能壮着胆子说出来, “王爷,奴才恳请您上马车离开馆驿,甚至是离开京都城。” 郭公公言辞恳切,分明不是说笑,而且神情里更是带着恳求的意味。 夜微澜眼神冰冷地看着郭公公,仿佛自己方才听到的是最可笑的笑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夜微澜冷冷地问道。 郭公公克制住身心的不适,硬着头皮点头。 “那你又知不知道本王为了这一天做了多少准备?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夜微澜质问郭公公,但这些话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郭公公不住点头,“奴才知道,奴才正是因为知道,才不能让王爷冒这个险!” “你要阻拦本王?”夜微澜眼神危险。 “王爷,奴才只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诈,说不定等您进宫,就……再也出不来了。”郭公公猜测道。 夜微澜却是不以为意,这个问题他早已想过,“夜微言?他哪里来的本事?” “还有梁左都督和瑜郡主……”郭公公担心道。 “呵呵,本王手里有十万大军,他们有什么?”夜微澜反问道。 郭公公眉头紧皱,虽然夜微澜的话也有道理,但却无法彻底打消他的担忧。 “越是这种时候,本王越应当表现出足够的自信。若是连宫门都不敢进,这不是摆明告诉别人本王心里有鬼么?”夜微澜意味深长地说道。 郭公公无言以对,因为夜微澜说的他无法反驳。 夜微澜比郭公公想得更长远也更多,他怎能不知道今日进宫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事。 “你想本王如何做?”夜微澜反而问起郭公公来。 郭公公一惊,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奴才之见,王爷您应当立即离开京都城……” “好了,这话你已经说过多次了,你不烦本王也听腻了。”夜微澜毫不客气地打断郭公公的话。 郭公公没有办法,只好说:“既然王爷心意已决,那奴才就随您一同进宫。” 也许是终于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夜微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夜微澜想得很清楚。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跑,但他偏不走。不仅如此,还要大摇大摆地进宫,做足姿态。 只有这样才能蛊惑夜微言,他越是动摇,对夜微澜越是有益。 夜微澜此次进宫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郭公公正是因为明白夜微澜的心思,才会颇多顾忌。 夜微澜坦荡地坐上马车,就直奔皇宫而去。 他离开皇家馆驿没有多久,御林卫就赶到。 御林卫奉夜微澜的命令来馆驿抓人,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们敲开馆驿的门,驿长看到这么多御林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 “各、各位大爷……你们找、找谁?” “让我们进去,涪陵王要与我们走。”御林卫一副公事公办,不容置喙的模样说道。 驿长愣了下,支支吾吾道:“各位爷真是不巧,王爷刚走没久,不在这里了啊。” 御林卫领头侍卫皱眉,“去哪儿了?” “听说是进宫去了。”驿长回道。 御林卫侍卫皱眉,“进宫?来晚一步。” 驿长都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御林卫突然来馆驿是所为何事。 “你们,立即顺着进宫的路去追!” 得了命令,立即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御林卫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剩下的人则按吩咐搜查皇家官驿。 夜志宇已经提前吩咐过,一定要将夜微澜找出来,所以搜查馆驿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皇家馆驿的所有人看着大批御林卫涌入馆驿,却只能在一旁惊恐地看着。 如今京都城这是怎么了? 接连死人不说,抓了澶州王世子便对涪陵王动手,皇上,这是要秋后算账了么? 夜志宇则飞快地向宫内奔去,他不停用鞭子抽在胯下的马身上,嘴中呵道:“驾!” 他必须尽快进宫,若梁霄所言属实,那这件事可就麻烦大了! “驾!”夜志宇又是一声大呵,马蹄飞快地奔跑,已经隐约能看到红色的宫墙。 徐若瑾坐在马车上,这次更是难得的安静,一路上一言未发,只是抱着小悠悠轻声地哄着。 悠悠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乖乖地靠在徐若瑾身上,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一声声唤着“娘” 徐若瑾的耳边回荡着悠悠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里是又酸又甜,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也慢慢放松下来。 可是这一声声的“娘”却也不期然勾起了徐若瑾的回忆。 徐若瑾的神情有几分落寞。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亲口叫过朝霞公主一声“娘”。 现在想这些,只会让徐若瑾平添伤感而已。因为她叫不出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徐若瑾回眼眶不禁微微发热。 事到如今,徐若瑾都不知道梦里的一切究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朝霞公主真的给自己托梦。 徐若瑾更希望是后者。 一想到就快要见到朝霞公主,徐若瑾的心就跟着提了起来,这也许是她们母女的最后一面。 只可惜,她们已经天人永隔。 这一瞬间,徐若瑾的心慢慢地下沉,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要沐阮也一起跟来。 她应该强迫自己接受朝霞公主已死的事实,而不是非要让沐阮改变这一切。 徐若瑾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现在应该立刻去和沐阮说,让他回府。 但是徐若瑾的身体却好像被什么压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她起不来,更加在张不开嘴,她的身体和意识都在拒绝。 徐若瑾清楚自己的心,她不想让朝霞公主就这么死去,哪怕这是朝霞公主自己的选择。 第2263章 禀明 悠悠也看出徐若瑾有心事,学着徐若瑾平时哄她的样子,轻轻拍着徐若瑾的后背,“嗯嗯”地哄着。 徐若瑾紧紧地抱住悠悠,小声地在女儿耳边道:“悠悠,一会儿我们要去看外祖母,你会害怕吗?” 悠悠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像也理解了“外祖母”的意思,和脑子里那个与母亲长得相似的夫人对起号来。 徐若瑾看悠悠面露难色,就不再勉强,想安抚悠悠两句,但还没等她开口,悠悠却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看着悠悠好像上刑似的小脸,徐若瑾哑然失笑,半晌才问道:“悠悠想去吗?” “嗯……”悠悠点点头,趴在徐若瑾的肩上,很是乖巧。 徐若瑾摸着悠悠软软的头发,欣慰地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道:“悠悠是最勇敢的孩子。外祖母很想看你,她都没有抱过你。” 虽然徐若瑾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悠悠也听不懂,但她还是说了。 悠悠在徐若瑾说完之后还纳闷地抬头看向她,张开小嘴就亲在徐若瑾的面颊上。 徐若瑾的脸上多了一个口水印,但她的心里却被感动填满,抱着悠悠的手臂更紧。 悠悠乖乖地趴在徐若瑾怀里,小大人似的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但声音很小,更像是轻声地安慰。 徐若瑾心里暖洋洋的,视线却不争气地变得模糊。 梁霄则在马车外骑着马,但仍是时刻注意着马车内的动静。他们此行进宫并不急迫,所以速度也不快。 说是进宫,但郡主府的车队慢悠悠行进,像是在等什么人。 此时夜志宇已经进了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御书房。 夜志宇到御书房的时候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立刻要求觐见皇上。 “皇上!臣有事起奏!”夜志宇急急地说道。 夜微言又惊又疑,直觉告诉自己出了大事。因为夜志宇都如此惊慌,定然是出了了不得的事。 “何事如此惊慌?”尽管如此,夜微言仍是压着性子问道。 夜志宇深吸一口气,“皇上,臣怀疑涪陵王联合姜中方密谋造反!” 他的话音落下,御书房内寂静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夜微言骤然睁大双眼,定定地看着夜志宇。 一旁的田公公更是诧异万分,惊恐地盯着夜志宇,他以为自己的耳朵这辈子都不会听到“造反”这两个字。 田公公连忙去看身边的皇上,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皇上似乎并不怎么惊讶,连神情都比田公公淡定得多。 夜微言并不是多么有预见性,而是因为梁霄早已提醒过他,姜中方身上已经有了猫腻。 自从姜中方上一次传回战报早已过了十三日,他的谋逆之心也已经被夜微言看穿。 这一天迟早会来,只不过比夜微言预料的还要晚了一些。 至于夜微澜,夜微言早就想收拾他了,只不过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长久以来,夜微言搜集证据,并且让严弘文负责此事,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如今夜微澜一旦出手,那么他也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对他下手。 不仅如此,也可以趁机将涪陵王一脉彻底铲除,一个不剩。 而这一切,都是夜微澜和姜中方自掘坟墓的结果。 夜志宇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场面,不由有些好奇,不着痕迹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皇上。 夜微言淡定如初的神情反而让夜志宇更加惊讶。 “你从何得知此消息?”夜微言颇有闲心地问道。 夜志宇愣了一下,不清楚皇上到底是何用意,仍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梁霄给臣送来的消息。信中还有涪陵王与姜中方联络的信件。臣看了上面的内容,顿觉事情重大,立即进宫来向皇上禀明。” 夜微言对夜志宇的回答并不吃惊。 梁霄早已经提醒夜微言,此时有足够的证据告知夜志宇也是情理之中。 夜微言不敢想象,若是没有梁霄,他此时恐怕还被蒙在鼓里,顾不上七离之事。等到姜中方兵临城下,才追悔莫及。 “事关重大,臣不敢轻易做决定。”夜志宇拱手,接着道:“但臣在进宫之前已经吩咐御林卫去皇家馆驿,活捉涪陵王并且把馆驿包围。” 夜微言听后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臣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出突然,未能来得及禀明皇上就擅自做了决定,还望皇上恕罪。”夜志宇请罪道。 夜微言摆手,“事有轻重缓急,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况且就算你上奏,朕也是一样的吩咐。” 夜志宇松了口气,心也安定下来。 “一直到你进宫,御林卫那边都没有消息么?”夜微言又问道。 夜志宇摇头,“臣策马进宫,唯恐延误了时辰,尚未得到御林卫的消息。想来御林卫此时应当已经到了馆驿,很快就会有消息。” 夜微言觉得夜志宇的话很有道理,点头道:“那便在此等候御林卫的消息,看夜微澜还会有何计谋。” 夜志宇明白夜微言的用意,从善如流,“遵旨!” 宫外,恰好躲过御林卫搜查的夜微澜和郭公公一行,却在入宫的路上与郡主府的马车不期而遇。 双方的马车有默契地先后停下,隔着数丈远遥遥对视。 郭公公静静地看着郡主府马车的动静,压低声音对马车内的夜微澜道:“王爷,我们怎么办?” “大家都是准备进宫的,大不了就是结伴,有什么可担心的?”夜微澜不屑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郭公公心下稍定,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另一边的梁霄。 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双方无限制地对峙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双方仿佛都是故意停下给彼此施加压力,就看谁先撑不住。 另一边的徐若瑾和梁霄则要轻松得多。 梁霄自然不会把夜微澜放在眼里。 新账旧账,梁霄迟早会和夜微澜算个清楚。这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梁霄冷漠地看了郭公公一眼就移开视线,似是目中无人。 至于徐若瑾,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宫中的葬礼,其他的都无所谓。 第2264章 骨气 “夜微澜也要进宫?” 徐若瑾还是有些好奇,夜微澜到底是动了什么心思,居然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进宫。 进宫就等于是瓮中捉鳖,插翅也难飞。 梁霄在外面,却也好整以暇地回答起徐若瑾的问题来,“嗯。” “哪里来的自信?”徐若瑾不懂。 梁霄一边嘴角一勾,“不知者无畏。” 虽然梁霄的话听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稍稍一想徐若瑾就明白过来。 夜微澜看来是还不清楚现在的形势,所以才会不顾生死地进宫。 “说不定他还以为是自己占据上风,等着进宫去看我们的笑话。”徐若瑾说起这些一点喜悦都没有,反而是可怜夜微澜。 梁霄语气毫无波澜,“都是他自找的。自负可以只手颠覆大魏,未免太异想天开。” 徐若瑾轻轻应了一声,“嗯,他不会再有机会改正了,这种错误没有悔改的权力。” 梁霄没有接话。 徐若瑾轻轻拨开帘子,看到远远停着的馆驿马车,眼神一黯。 夜微澜若是起事,对整个大魏都没有好处,尤其是百姓,也跟着颠沛流离。 但上位者根本不会顾及这些,在他们眼里只有权力。 徐若瑾不耐地拉好帘子,多一眼都不愿看夜微澜。 夜微澜却主动让马车走近。 梁霄仍是站在原地。 夜微澜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脸上依旧挂着他招牌似的笑容,一双凤目飞扬,透着别样的风情。 梁霄早已看腻了这张脸,平静的眸子没有半点波纹。 看到梁霄如此气定神闲,夜微澜的心反而微微有些焦躁。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初。 “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梁左都督和瑜郡主。”夜微澜笑眯眯道。 梁霄凌厉的目光直视夜微澜,寻常人定然承受不住这样的视线,但夜微澜却仍是笑意盈盈。 “王爷倒也出乎在下的意料。”梁霄道。 “哦?”夜微澜似乎很有兴趣,“此话怎讲?” “在下本以为王爷会落荒而逃,此番倒是还有几分骨气。不过你若是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梁霄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仿佛只要夜微澜想走,他就绝对不会阻拦。 夜微澜嘴角的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郭公公手掌一翻就要出手。 但还不等郭公公偷袭,梁霄就先瞥了一眼过来,根本不把郭公公的小伎俩放在眼里。 夜微澜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保持着一张笑脸。 “梁左都督这话是何意?本王可是听不懂了。”夜微澜装糊涂。 梁霄则是连理都不理夜微澜,就像对待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 夜微澜看到梁霄的模样,压下心中怒火,“你既然知晓本王进宫所为何事,还不如趁早弃暗投明,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没想到却是愚昧至此。” 他边说边用一种看可怜人的眼神看着梁霄。 梁霄则是丝毫不为所动,“跟着你便是弃暗投明?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是何种下场。” 第2265章 下场 “呵呵。”夜微澜冷笑一声,“本王是什么下场,何须你来指指点点?” 梁霄下巴微抬,“你如此执迷不悟,倒也出乎我的意料。” 夜微澜看梁霄越是气定神闲,他就越是气愤。但他还要维持面上的镇定。 “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不是本王。”夜微澜言语中散发着寒气。 梁霄也不示弱,淡定地回看夜微澜。 夜微澜看梁霄的眼中,自己仿佛是一个笑话,这让他很是不满。 他自觉胜券在握,自然不许他人置喙,只不过在这种地方对梁霄逞威风没有一点必要,他还没那么傻。 夜微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梁霄傻眼的可笑模样。 “你最好别得意得太早,免得丢人现眼。”梁霄这时突然开口,半是嘲讽,半是警告地说道。 夜微澜的脑袋嗡地一震,但几乎是一闪而过被他忽视。 “无论本王是什么下场,你未来都会跟本王一样,夜微言容不得你。”夜微澜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几个字,但他的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意,看起来很是别扭。 梁霄对夜微澜的话毫不理睬,只当是听到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说词,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夜微澜看到梁霄的反应,心生疑窦,越发觉得不对劲。 在夜微澜审视的视线下,梁霄从容不迫地翻身上马,不慌不忙地走在前面。 郡主府的马车也紧随其后。 徐若瑾在马车内安静如初,在梁霄和夜微澜对峙的时候,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怀里的悠悠仿佛也感受到紧张的氛围,乖乖地靠着徐若瑾没有出声。 夜微澜见梁霄就这么走了,嘴角一勾露出讥笑,随即上了自己的马车,继续朝皇宫走去。 马车的轮子方一转动,夜微澜立刻凛声对外面的郭公公道:“一会儿进宫之后,立即动手,杀了夜微言,片刻都不能等,知道了么?” 夜微澜阴狠的语气让郭公公隔着马车都不禁微微一颤。 郭公公没想到王爷会突然改变主意,他还什么都没准备,仓促行事他怕横生枝节。 但夜微澜的语气根本不容辩驳,郭公公即使有什么想法也只好暂时咽回去。 郭公公的后背此时已经被冷汗浸湿,风一吹更是彻骨的冰冷。 这次入宫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有一点郭公公很清楚,这一次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入宫,即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夜微澜也是如此,一旦此次刺杀失败,那么大魏的江山就将彻底与他无缘。 但反过来,一旦夜微澜成功,那么整个大魏都将回到夜微澜的手中。 郭公公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 有姜中方在京都城外待命,一切都会按照夜微澜的计划走,到时候里应外合,一定会成功。 想到这些,郭公公也安心多了。 他的拳头握紧,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藏于袖口之中。 一会儿进宫之后,只要能见到皇上,郭公公就自信可以找到机会将其一招毙命。 皇上一死,朝中定然一片打乱。在众人反击之前,姜中方带兵攻入京都的消息就会传来,到时就连梁霄都会乖乖放弃抵抗。 郭公公细细想来,他们的胜算还是占了上风,根本不需要过度紧张。 真正应该紧张的,是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人,连大军压境都不自知,还有闲情在宫内办葬礼。 想到这里,郭公公也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与郭公公的信心满满不同,夜微澜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忐忑,就连心都不自觉越跳越快。 但无论夜微澜将计划想过几次,都找不出遗漏的地方。 他也动摇过,是不是现在掉头离开会更好。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充分,姜中方也没有回信,这些都是变数。 但夜微澜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毫不客气地说,他若是现在调转,一定会立即陷入被动,到时夜微言随便一个借口都能将夜微澜处置。 夜微澜绝不能允许那样的事发生。他布局了这么久,不能在这里退缩。 这本来就是他夜微澜的江山,他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公。 “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夜微澜低声念了一句。 离皇宫越来越近,夜微澜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压力。但他的心中同时涌上一丝兴奋。 过了今日,他就会成为这里的新主人。 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今天一并全都拿回来! 与夜微澜完全不同,郡主府的马车则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梁霄为了陪徐若瑾,也不再骑马,而是进了马车内,就坐在徐若瑾的身边。 徐若瑾靠在梁霄的怀中,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就连她怀里的悠悠也被梁霄自然地接了过去。 悠悠已经形成了习惯,看到梁霄二话不说就凑到面颊上亲一口。 亲完之后,悠悠才懒洋洋地靠在梁霄肩上,换个姿势继续迷糊。 梁霄注视着悠悠一连串的动作,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越看自己女儿越喜欢。 徐若瑾此时则是忧心多过轻松。 “夜微澜会不会对你不利?”徐若瑾越想越不放心,不由担心起梁霄来。 虽然徐若瑾也知道这点事对梁霄来说应当不算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可能是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就算是徐若瑾也免不了多想。 梁霄揽着徐若瑾的手臂箍紧,手掌轻轻拍了拍她,“这一天迟早要来,所有事都会有个结束,这样正好。” 道理徐若瑾也都明白,但真要接受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皇宫之内,将要发生的危险谁也无法预知,但徐若瑾的直觉告诉自己,夜微澜这次一定会铤而走险。 “你方才与夜微澜说话,他可有什么不对劲?” 徐若瑾忍不住问起细节来。 梁霄微微一笑,却还是认真地回道:“我想想,除了警告和提醒我之外,也没什么了。你在马车内应该也能听到吧?” 徐若瑾先是点头,接着着急道:“我问的是表现,又不是说的话。” 第2266章 追问 梁霄看徐若瑾真的着急,这才收起逗笑的一面,认真道:“他有些紧张,看起来压力不小,估计到了宫里,会铤而走险。” 徐若瑾听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追问道:“那怎么办?” “随机应变。”梁霄不以为意,连神情都没变。 徐若瑾听着梁霄置身事外的语气,一时也有点搞不明白,“你已经有法子了?” 梁霄未答。 徐若瑾急切,“到底怎么回事?” “等你进了宫就知道了。”梁霄卖关子。 徐若瑾不解,同时还有些无奈,梁霄不说,她更要胡思乱想。 加上今天又是进宫去参加朝霞公主的葬礼,徐若瑾的心情本来就十分压抑。 出了夜微澜这岔子,徐若瑾的心弦崩得更紧。 徐若瑾不知道夜微澜要做什么,但她对夜微言更加没有信心,但话说回来,梁霄也在的话,事情无论如何应该也不会发展到那一步才对。 这点信心,徐若瑾还是有的。 可是徐若瑾的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句“所有事都会结束”,不自觉的,徐若瑾喃喃出声,“结束就是开始……” 夜微澜有一句话真的震到了徐若瑾,也许他只是气头上故意说出来吓唬梁霄的,但徐若瑾却往心里去了。 或许夜微澜也知道有可能失败,毕竟一切都太过仓促,而且梁霄并不站在他那边。 但夜微澜的那句话或许是真心,他说梁霄迟早会和他落到一样的下场。 若是这句话放在以前,徐若瑾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可是现在不一样,有夜微澜在前,梁霄的命运又能有多少改变? 任何宠幸和信任都不是经久不衰,而且夜微言的身份是皇上。 自古以来,君臣有别,臣子一旦存在感多了,就会轻易演变成“功高震主”。 或许现在世人还有高官权臣,以为郡主府风头正劲,得皇上信任,恩宠无双。 但徐若瑾很清楚,这些都像是云彩一样,风一吹就消散殆尽,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梁霄低沉的声音在徐若瑾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要不是梁霄及时开口,恐怕徐若瑾就要越想越远,越想越担心。 徐若瑾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一切都当做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带来的“后遗症”。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徐若瑾说着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梁霄嘴角一沉,知道徐若瑾一定又胡思乱想,“你在担心什么?” 徐若瑾知道自己任何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梁霄,索性直说道:“还记得我方才说的话吗?结束就是开始,没什么区别的。” 梁霄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悲观的徐若瑾,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是朝霞公主去世的影响。 梁霄放柔了声音,“你要做的,只是做好心理准备。剩下的,交给我。” 徐若瑾摇头,“这么大的事,你叫我如何做一个局外人,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为郡主府努力?” “不是。”梁霄毫不犹豫地否定徐若瑾的说法,“不是我一个人,是你和我。我们都在努力,只是我希望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分工,硬碰硬那些还是交给我。” 梁霄把事情说得格外轻松,但徐若瑾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 “外面对郡主府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徐若瑾只是粗略一算,两只手都要数不过来。 徐若瑾之前都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原来郡主府无形之中已经在京都树了不少敌。 “都是利益冲突。”梁霄不甚在意地回道:“我们和他们没有矛盾,但他们总是想要来找麻烦。” “嗯。”徐若瑾点头,“可是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那又如何?”梁霄反问徐若瑾。 徐若瑾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郡主府怎么办?” 徐若瑾担心的是郡主府内的所有人,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她真心想要保护的“家人”。 “船到桥头自然直。”梁霄似乎胸有成竹。 但梁霄这副自信的模样,却更让徐若瑾摸不着头脑,“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梁霄摇头,“若是这里容不下我们,那我们便离开这里。郡主府,不要也罢。” 听了梁霄的话,徐若瑾不自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梁霄,她不知道梁霄说这番话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但是还不等徐若瑾多问,梁霄就揽住她,“办法千千万,到时随便挑一种便是。” 徐若瑾不仅又是一头黑线,她也摸不准梁霄的想法,事到如今,也只好轻轻叹一口气,不再多问。 梁霄而是嘴角微微一勾,显然早已有了明晰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时机并不成熟,还不是告诉徐若瑾的时候。 公主府。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一大早就洗漱完毕,整理好着装准备出门。 他们二人也要进宫去参礼。 临行前,熙云公主还不忘去蒋明霜的院子转了一圈。 蒋明霜回到公主府,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觉得心安了不少。 而且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商量之后,重新在公主府给蒋明霜安排了一个宽敞位置好的大院子。 之前的小院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成了蒋明霜养胎的地方,但现在蒋明霜的孩子已经出世,她也可以跟着搬出来。 这件事熙云公主早就着手办了,蒋明霜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毕竟她已经住惯了府里角落的院子。 但架不住熙云公主和严弘文轮番上阵,更何况现在蒋明霜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还有儿子需要照顾,有一个大一点的院子的确更合适些。 蒋明霜刚把言言从奶娘的怀里接过来,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咳咳”。十分可以的干咳声传来,分明就是熙云公主的声音。 蒋明霜悄悄抬头,瞥到熙云公主那张“兴师问罪”的脸,顿时面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熙云公主走进屋内,一言不发地看了看蒋明霜,又看了看她怀里安稳的小言言。 微微叹了口气,熙云公主这次难得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坐在了蒋明霜的身侧。 蒋明霜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好像做错了事等着受罚似的。 第2267章 安宁 “我的话你总是不听,好像我是在害你,稍后就让若瑾来训你。”熙云公主故意用抱怨的口气说道。 蒋明霜连忙摆手,“不是的公主,我没有那么想,只是……” 熙云公主察觉到不对劲,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今日一起来,我就觉得心神不宁,心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我没有办法,只好叫奶娘把言儿抱过来。”蒋明霜越说声音越小,也有点担心熙云公主不信自己。 但熙云公主听后,眉头皱起,却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别想那么多,要多注意休息。” 蒋明霜先是点头,这才注意到熙云公主今日的着装很是正式,不由问道:“公主今日要进宫?” 熙云公主顿了顿,然后应了声,“嗯,皇姑母的葬礼,我和驸马都要进宫。” 蒋明霜先是点头,紧接着她反应过来“皇姑母”就是朝霞公主,不由微微张大了嘴巴,“那若瑾……” “嗯,她也会去。这个时辰恐怕已经在路上了。”熙云公主接着蒋明霜的话说道。 蒋明霜的神情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徐若瑾,她们都很惦记。 片刻后,熙云公主刚想要开口劝说蒋明霜两句不要担心,但却被蒋明霜抢先一步。 “她的情绪怎么样?我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有些失魂落魄。”蒋明霜担忧道。 熙云公主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没有见她,还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去了一定会尽量守在她身边。” “多谢公主。”蒋明霜感激道。 “谢我做什么?我们都是好姐妹,说这些反而见外了。”熙云公主撇撇嘴说道。 蒋明霜一笑,“公主说的是。” 熙云公主见蒋明霜放松下来,也松了口气,忍不住调侃道:“那你说今早上这一笔怎么算?” “啊?”蒋明霜都忘了,疑惑地去看熙云公主,对上公主的视线瞬间反应过来。 熙云公主则是微笑看着蒋明霜。直把蒋明霜看的越来越不好意思。 蒋明霜讪笑着没有说话。 “你啊,脾气就是倔,我说了你也不听,那还不如放心大胆地做,看到我还要担惊受怕,何苦呢?”熙云公主道。 蒋明霜忙摇头,“我不害怕,只是觉得对不住你们的担心……” 熙云公主着实无奈,“你是当娘的,你想看言儿我还能拦着不成?” 蒋明霜轻笑着摇头。 “好了好了,我来也是要看一眼你和言儿,驸马还在等着,我们也要赶快进宫去了。”熙云公主说着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蒋明霜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熙云公主又道:“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蒋明霜使劲点头。 熙云公主这么说也是为了让蒋明霜安心,她回来的时候也顺便把徐若瑾的消息带回来。 蒋明霜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他正睁着双眼和她对视,然后不紧不慢地移开视线,安静又沉稳。 第2268章 碰头 不只是这些人,就连十三王爷也早早叫人备好马车出发。 原本老管家还有点好奇十三王爷到底会不会进宫,但在前一日晚上,十三王爷特意叫来下人吩咐了进宫的事宜。 老管家虽然有些想不通,但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他们就只有照办的份。 早上,十三王爷醒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叫人来。 “收拾得如何了?本王要尽快出发!”十三王爷不断地催促道。 老管家急急忙忙凑上前,“王爷您别急,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马上就能出发。” 十三王爷稍稍冷静了些,接着又道:“本王可不能比徐若瑾和梁霄晚太多,不然本王就不知道他们又在暗处打什么主意。” 老管家没有接话。 十三王爷自言自语似的埋怨着,“一个戴罪之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要皇室给她准备葬礼,简直是不可理喻!” 老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十三王爷是在郁闷朝霞公主的事。 朝霞公主如今已经死了,但十三王爷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一面得意洋洋,一面还要不断地咒骂。 不过这些老管家都已经听习惯了。 不管十三王爷说什么,这里都是王府,也不会有外人听到。老管家不敢想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瑜郡主的耳朵里会是什么下场。 光是这么琢磨一下,都是一身冷汗。 “居然还好意思给本王递帖子,让本王进宫去她的葬礼?”十三王爷越想越气,拄着拐杖起身走了两步更气。 他现在仍是一瘸一拐的,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导致走路更加费力。 老管家看情况不对,立刻上前,“王爷您小心,老奴来扶您。” “给本王滚开!”十三王爷一把推开老管家,但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晃晃,情急之下撑住一旁的书柜才勉强没有歪倒。 “王爷!”老管家惊呼一声,看王爷没事才放松下来。 十三王爷也是一头冷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狠狠捶打了两下自己的腿。 “这不中用的东西!”十三王爷咒骂道。 老管家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三王爷拿自己的腿出气。 十三王爷混到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原因,当初本可以在徐若瑾那里好好休养,就算不能彻底恢复,也绝不至于如此。但十三王爷的性子急,根本不肯在徐若瑾那待着。 该说的话,老管家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但一点用都没有,十三王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结果不出老管家所料,十三王爷的情况不断恶化,就连走路都变得困难,撑着拐杖的情况也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几步,走路时间长久就会双腿无力。 十三王爷又好面子,根本不可能让人察觉到这一点,于是就百般掩饰,能不走就不走。 但这一次不同,皇上亲自来了帖子让人进宫。 十三王爷就算是再大的派头,也不可能和皇上对着干。 不仅如此,十三王爷此次进宫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虽然十三王爷没有主动提过,但老管家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腿伤隐隐传来的刺痛,还是让十三王爷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即便如此,十三王爷的咒骂仍是没有停下的迹象。 “都是那个毒妇!要不是她,本王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十三王爷愤愤不平,“她的女儿又能安什么好心?” 老管家的身体不自觉一抖,因为十三王爷这摆明说的就是徐若瑾。 “进宫去看那个毒妇,除非本王疯了!这样的人还想入皇陵?简直是大魏的奇耻大辱!”十三王爷不断地斥骂着。 “要不是因为要去找那玩意儿的下落,本王才不屑去看毒妇的惨状。” 这已经不是老管家第一次听到“那玩意儿”这几个字了,但是他始终不知道十三王爷说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看十三王爷的神情,老管家也不敢多问。 总是听十三王爷提起,老管家不禁反复猜测,到底是什么能引起王爷如此大的关注? 十三王爷原本不打算去禁地找,但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或许会有线索也不一定。 想到此处,十三王爷干脆决定进宫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去一趟看看。 “那毒妇在禁地生活了二十年,一定能找到些什么。”十三王爷念叨着。 老管家闻言只能无奈地叹气。 他现在看十三王爷就像一个完全魔怔的人,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有一个目的,非要完成不可。 这样的十三王爷很危险,连老管家都不敢轻易靠近,唯恐被波及。 “王爷,外面都准备好了,您看……” “那还等什么?走!”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打断道。 老管家连忙跟上。 就这样,王府的马车一路奔驰,没用多少时间就进了皇宫。 虽然众人来时有先后,但是到宫内的时间去是差不多。 徐若瑾和梁霄与夜微澜是前后脚到,双方面上都看不出多余的心思。 没过多久,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赶到了。 夫妻二人扫了一眼众人,熙云公主在看到徐若瑾的时候脸上露出笑容,脚步一抬就要上前打招呼。 但出乎熙云公主和严弘文意料的是,夜微澜却是主动迎了上来。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的脚步一顿,二人内心狐疑,但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严弘文眼中带着审视,细细地观察着夜微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夜微澜去是面带笑容,似是十分熟络地与严弘文打招呼。 “严大人,别来无恙?” 严弘文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双拳紧握才没有在这里对夜微澜动手。 夜微澜就是故意到严弘文面前打招呼。 西北之事差点让严弘文连命都没了,严弘文与他自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但偏偏夜微澜仍是做出这样一番姿态,若是严弘文在此处失态便会成为一个笑话。 严弘文虽不知夜微澜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他从心底里厌恶眼前这人。 若不是夜微澜,西北灾情不会严重至此,更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甚至命丧西北,也是他的手笔。 可是如今却还不得不与夜微澜见面,甚至还要维持基本的体面,实在难忍! 第2269章 弹压 这里是皇宫,严弘文断然不能做出格的事。 熙云公主自是知道夜微澜的所作所为,就是此人害得严弘文差点无法活着从西北回来。 严弘文被人从西北抬回来的惨状,熙云公主永远印在脑子里,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但她还是太天真,只要夜微澜还活着,她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此时的熙云公主显然比严弘文更加气愤,恨不得甩手就给夜微澜一个耳光,眼中的恨意更是掩饰不住。 还是严弘文察觉到不对劲,轻轻握了握熙云公主的手安抚她。 熙云公主移开视线,不去看夜微澜,心绪才稍稍平和了几分。 严弘文下巴微抬,冷冷地看着夜微澜,“不知涪陵王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许久未见,想来打个招呼,不碍事吧?”夜微澜笑眯眯道。 严弘文看夜微澜一派轻松闲适的模样,心中更是狐疑。 如今的形势,夜微澜居然还敢进宫? 严弘文想不通夜微澜的心思,若是他的话,此时定然会想办法离开京都城才对。 不过严弘文转念一想,或许夜微澜是想孤注一掷,已然做好万全准备才会进宫…… 严弘文脸色一沉,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万一夜微澜此番进宫是胸有成竹之举,那么皇上就将陷入危险,恐怕整个大魏都会出事。 严弘文心惊,但视线仍旧没有离开夜微澜,更没有一丝一毫慌张。 他很清楚夜微澜阴狠毒辣的手段,若是此时露出破绽,一定会被夜微澜察觉,百害而无一利。 思前想后,严弘文还是决定按兵不动,至少要看看夜微澜到底有什么心思。 就在严弘文怀疑夜微澜是否还有后招的时候,夜微澜却是突然收回视线,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看着夜微澜的背影,严弘文却不敢轻易放松,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梁霄身上。 严弘文看不透夜微澜的心思,只能求助于梁霄。 但梁霄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严弘文一眼,就看向别处。 严弘文自然明白梁霄的意思,暂且将夜微澜的事放在一边,转而面向御书房,同时拉着熙云公主的手也没有松开。 熙云公主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扭头正好看到严弘文令人安心的侧脸。 往好处想,严弘文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过得不比任何人差…… 如果真的命丧西北,她不敢想自己与明霜会经历什么样的日子。 想着,她反过手握住严弘文,夫妻二人不用言语,已经能明白各自的内心。 夜微澜转身的瞬间给了郭公公一个眼色,郭公公随即低下头再没有多余的表示。 徐若瑾站在梁霄身侧,自然也就看到夜微澜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不禁有几分想笑。 到如此关头,他仍是不肯表现出任何一点下风的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夜微澜的好本事。 徐若瑾怀中紧抱着悠悠,她今日进宫来有更重要的事。至于夜微澜,就交给梁霄和严弘文他们去操心。 这时候,十三王爷倒是带着人来了。 徐若瑾对十三王爷那点好感早已被他自己破坏殆尽,如今人到,徐若瑾只当没看见。 十三王爷在管家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来,没走几步,十三王爷就觉得腿疼难忍。 即便如此,十三王爷仍是咬着牙走到近前,忽略他略显扭曲的面容,倒是看不出其他不妥。 十三王爷的视线毫不客气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把视线转向一边。 原本就心烦焦躁的十三王爷,没想到还要等,只是短暂地站了一会儿就一肚子怨气,接着就开始念叨:“什么葬礼要把人都叫来等着,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她也配?” 老管家一听,心惊肉跳,差点把舌头咬断,急忙去看十三王爷提醒道:“王爷您小点声,这里这么多人都听着,万一传到皇上的耳中,不体面!” 虽然老管家极力压低着声音,但周围还是有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而十三王爷就像是唯恐被人听不见似的,还是不停地埋怨着,“怕什么?还不让人说话了?想要入皇家陵墓,简直是痴人说梦!本王就是死也不会同意!” 十三王爷的声音不仅没见小,反而最后几个字格外清晰。 老管家的冷汗直流,“王爷您快别说了!瑜郡主就在那边,她该听到了!” 十三王爷不服,徐若瑾在又如何?他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赶紧回去,随便找个荒山野岭把朝霞公主的木棺扔了便是。 但还不等十三王爷开口,他就对上了徐若瑾的视线。 徐若瑾的脸色冰冷,视线更是不带有任何感情,不偏不斜地盯着十三王爷,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字,她就会不客气。 十三王爷的嚣张气焰,立刻就浇灭了大半。他本来还要嚷嚷,但看到徐若瑾的神色悻悻然地闭了嘴,装作没事人似的看向别处。 朝霞公主葬礼这么大的事,参礼的人都是夜微言精挑细选出来的。 虽然人数不多,但身份和地位都不会低。而且多少都是和朝霞公主有一些关系。 朝霞公主的事即便早已传开,但对于大家来说仍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既然如此,夜微言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不然就是横生枝节,反而容易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即便是在宫内,后宫嫔妃也无法参礼。 不过这也不耽误各宫的妃子派人前来打探情况。 不只是贤妃,德妃和宸妃早已安排好人手在前殿附近转悠。 她们本意是要趁着戒备略有松懈的时候伺机潜入,但不成想在这里就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碰了壁的太监们,急忙回到各人的主子那回禀。 宸妃和德妃急得坐立难安,就等消息传来才能稍稍安稳一些。 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回报。 “姐姐,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人被发现了?”宸妃疑神疑鬼道。 德妃摇头,“不会的,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有经验,怕什么?” 宸妃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可是她还是有点纳闷,“他们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 第2270章 训斥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就晚了。” “前殿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我在这儿干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宸妃有些不耐烦道。 德妃自然清楚宸妃的心思,但她们如今能做的就是等,“这是朝霞公主的葬礼,我们要是去的话……的确是不合适。” “有何不合适?”宸妃不屑道。 德妃看宸妃的脸色就没接话,眼眸一垂挡住了视线里的不屑。 宸妃仍是不依不挠,“凭什么?如今这后宫,皇后和容贵妃都殁了,剩下的就我们几个,参个礼都不行?” 德妃收起厌烦,仍是耐着性子道:“若是寻常人便也算了。但那毕竟是朝霞公主,她的身份特殊了些。” 朝霞公主的葬礼上都是些人精,德妃才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偏偏宸妃什么都不懂,还要硬往上凑。 德妃明白,宸妃这是想刷存在感,更惦记着皇后和贵妃的位子…… 这时,被派出去的小太监也都回来了。 宸妃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小太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肯说。 德妃随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宸妃却是厌烦不已,“还不快说!啰里啰嗦地作甚!” 小太监马上下跪,“请娘娘饶命,奴才什么都没查到……” 最后几个字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德妃皱眉,宸妃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都没查到?” “娘娘饶命!实在是往前殿的路上布置了御林卫,将内外都围了起来,根本无法靠近,更别提出去……”小太监也是一肚子苦水。 宸妃和德妃听后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 “这是为何?”宸妃下意识念叨了一句。 德妃摇头,她微微皱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二人突然心里都没了底。 宸妃六神无主,“这怎么办?会不会是要出什么大事?”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这一次,德妃和宸妃有了一样的想法。 如今的形势倒像是“瓮中捉鳖”,这点发现让德妃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姐姐你说,这宫里,还能出什么事儿啊?”宸妃很是担心地问德妃道。 德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自觉看向窗外。 既然御林卫有所动作,那就说明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既然想要趁这个机会做出些动静,那必然说明今日的葬礼大有文章。 怪不得皇上不允后宫的人参与这次葬礼…… “妹妹稍安勿躁,我们就在宫内等候即可,没有皇上的传召,我们就不必担心。”德妃反过来安慰宸妃道。 宸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好歹有你陪着,我也能心安一些。” “对了,徐若瑾是不是也进宫来了?”宸妃突然想起这一茬。 德妃点头,“你忘了,她与朝霞公主可是亲生母女,来参加葬礼也是应当的。” 宸妃差点就忘了,听后忙点头,“姐姐说得对,你看我这脑子!真是哪里都有徐若瑾的事,我们都去不成的葬礼,她居然能去,这位郡主啊,也是污了郡主的称号,没人敢惹了。” 德妃不以为然,“恩宠这种事不好说,谁也不可能一直受宠下去,反之也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郡主府受宠了这么久,还没有衰减的迹象,皇上也一直倚重郡主府,他们恐怕要成为唯一的例外,毕竟还有梁左都督呢。”宸妃感慨道。 德妃没有立刻反驳,但心里却是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就没有永远的恩宠,郡主府现在飞得多高,日后就会跌得多惨。 不只是宸妃和德妃这边,贤妃那也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贤妃无法参礼并不是皇上未允,而是她自称身体抱恙许久,渐渐的仿佛被人遗忘。 虽然贤妃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对此颇多抱怨,但贤妃自己却是乐在其中。 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被牵扯到宫中混乱的麻烦事中,只需要专心做好自己。 就连皇上都因为忙于政事鲜少来后宫,贤妃也就不需要和皇上起冲突,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心。 “娘娘,奴才派人去前殿查探,但是根本无法靠近,因为那里已经被御林卫暗中守了起来。”小太监快步进宫禀报道。 贤妃先是一惊,接着板起脸道:“谁让你去查的?” “娘娘息怒,奴才只是想去替您看看……”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回道。 贤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小宫女一看连忙跳出来打圆场,“都是他不好,您别气坏了身子。” “我不是生气,我是担心。万一你们一个不小心被皇上发现怎么办?”贤妃摇头道:“我这边还是小事,只怕你们会被杖毙扔出宫去。” 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是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娘娘奴才不是故意的,都怪奴才不好,差点害了娘娘!”小太监叩头不止。 小宫女也不敢替小太监求情,乖乖地站在贤妃身侧,大气都不敢喘。 贤妃沉默片刻,“幸亏你们看到御林卫就回来,不然的话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们。” 小太监和小宫女俱是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好像虚脱似的。 “不过你方才说的也的确是奇怪了些。”贤妃皱眉思索道。 小太监忙点头道:“御林卫的规模,奴才以往在宫内从未见过。” 贤妃沉思片刻,御林卫集结,多半是宫内出了事。但到现在都么有动静,至少说明御林卫的行动是隐秘的。 只不过这些奴才们整日在宫中混迹,自然是比旁人敏锐一些,哪里多了什么人他们都很是清楚。 “恐怕现在后宫里的各位娘娘都像我一样,在等着看戏吧。”贤妃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是一愣。 贤妃却没有多做解释,“你们什么也不要做,就在宫内等消息,御书房那边很快就会有结果。” 小太监和小宫女对视一眼,接着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低眉顺眼不再说话。 第2271章 有请 与德妃和宸妃一样,贤妃也不期然想到了徐若瑾身上。 今日是朝霞公主的葬礼,徐若瑾定然会是焦点,就连贤妃都忍不住有点期待,到底经过今日之后,徐若瑾的命运将会如何。 从贤妃的私心来说,她对徐若瑾没有多少恩怨。而且云贵人能活下来也要多亏徐若瑾,这个人情贤妃一时半会儿换不清。 接下来的计划贤妃也想好了,如今事情都尘埃落定,过段日子她就去向皇上请命,将云贵人母子接回宫。 贤妃有足够的信心,只要她找对时机开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至于徐若瑾那边,贤妃倒也没有多想。想来也算是给郡主府解决了不小的麻烦,贤妃想不出徐若瑾会拒绝的理由。 再说原本徐若瑾照顾云贵人,也是为了云贵人安稳诞下小皇子,如今母子平安,徐若瑾也是时候送云贵人母子回宫。 后宫此时是一片宁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但前殿那边却是另一番场景。 夜微言还未出现,候在外面的众人气氛自然不可言说,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 可从众人的面上却又看不出分毫。 无论是淡定的徐若瑾和梁霄,还是警惕着夜微澜的严弘文和熙云公主,或是一直嘴角带笑的夜微澜,气势汹汹时不时斜眼打量的十三王爷…… 各人各怀心思,但又默默没有人打破这种平衡。 夜微言迟迟不出现,也没有其他命令,就将众人这么晾着。 御书房内,夜志宇则是垂首恭敬地朝向御案后的皇上。 夜微言一言不发,田公公从门口方向回来,“启禀皇上,人都到齐了。” “嗯。”夜微言点头。其实他真正关心的就只有一人,“夜微澜还真有胆子进宫来见朕。” “想来是他还不知道御林卫已经去了皇家馆驿。”夜志宇此时接话道。 夜微言没有表态,但也猜到,多半是御林卫去的不是时候。 “来得正好,朕倒要看看他准备演一出什么戏给朕看。”夜微言面上颇有兴味,但言语中却听不出一点情绪。 夜志宇和田公公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别动声色,莫让他察觉出端倪。”夜微言游刃有余,还不忘叮嘱夜志宇和田公公。 二人纷纷点头应声,只当做不知情。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田公公此时提醒道。 夜微言略一点头,对夜志宇吩咐道:“走,朕刚拟的旨,也是时候念给他们听听了。” 夜志宇先是一愣,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但仍是不能确定夜微言所谓的“旨意”是何意。 前殿的人等的时间有些长,渐渐开始有人不耐烦。 这个人自然是腿脚最不好的十三王爷。 他虽然已经叫人来给自己准备椅子,但是坐着也不如半躺着舒服,更何况他还有一肚子心事,自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 可是无奈等了好一会儿,皇上还是没有消息,十三王爷只能干着急。 就在十三王爷望眼欲穿,眼看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夜志宇先露面了。 第2272章 惊慌 “诸位,皇上已经在殿内,请诸位进去,葬礼马上就要开始。” 听了夜志宇的话,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动作。 夜志宇把一切看在眼里,装作什么都不知,视线却是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梁霄的身上。 但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被梁霄捉了个正着,二人视线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仿佛两股力量角逐。 不过夜志宇这边很快就败下阵来,他先一步移开视线,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他差点蹦出嗓子眼的心却出卖了他。 梁霄这边则是淡定如常,扶着徐若瑾抬脚就要往殿内走。 十三王爷自然不能落后,伸手抓住老管家的胳膊,恶狠狠道:“本王要比他们更早进去!” 老管家苦笑,但也只能遵命,扶着十三王爷快步走向前殿。 说是“快步”,其实十三王爷身上大部分力量都压在了老管家身上,若是老管家走不稳,那十三王爷就会立即摔个狗吃屎。 十三王爷管不了这么多,他就只知道若是再不快一点,就要被别人抢了先。 但其实都是十三王爷自己多想,在场的人不紧不慢,没有人去抢第一个面圣的机会。 徐若瑾和梁霄自不必说,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也是如此。 至于夜微澜,他还要借别人去探夜微言的态度,所以他更加不能走在最前。 夜微澜既然已经决定动手,那么时机就是最重要的。 眼看着其他人都陆续跨进殿内,夜微澜看没什么异状,就也紧随其后,正要进入前殿之际却被人从身后拦住。 “王爷且慢!” 郭公公急切的声音传来。 夜微澜脚步一顿,脸色跟着一变,他扭头去看郭公公,不仅在郭公公的脸上看到了担忧的神色,更有震惊和茫然不知所措。 夜微澜强自镇定下来,定定地看着郭公公道:“何事如此惊慌?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郭公公此时却是顾不上那么多,他直接俯到夜微澜耳边,“王爷,大事不好了!” 只是前几个字说出来,夜微澜就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夜微澜千算万算,终于还是出了事。 “是京都城外姜中方的消息。他恐怕无法带兵攻进京都城了……” 郭公公不敢夸大,只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给夜微澜听,接着趁乱将一张字条塞到夜微澜的手中。 夜微澜双眼瞬间瞪大有如铜铃一般,脑袋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他的身体是麻木的,手里多了一张字条,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机械地展开,悄悄地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这一看不要紧,夜微澜的身体顿时像脱力一般,立即瘫软,双腿无力地靠在郭公公身上。 “王爷!”郭公公小声疾呼着。 夜微澜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整张脸都惨白无比,没有一点血色,手心冒汗,六神无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郭公公在一旁看到夜微澜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也只能干看着说什么都做不成。 夜微澜急急地找寻着梁霄,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这件事一定是梁霄从中作梗,除了他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 夜微澜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把梁霄解决,连同梁家一切斩草除根。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夜微澜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棋差一招,最后还是被梁霄给摆了一道。 夜微澜万万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会被梁霄识破,更没有料到梁霄居然早已将他的计划破除。 “梁霄你等的就是这一刻,为了将本王拉下马,你竟用如此狠毒之手段!”夜微澜恨恨道。 郭公公焦虑无策,“接下来该怎么办?姜中方的行迹败露,您还能全身而退么?” 夜微澜没有说话,郭公公更是急切,他紧紧握住袖子内的利刃,大不了就是铤而走险,与这里的人同归于尽。 “本王才是真龙天子,本王不会就这么输了的,老天爷一定会站在本王这边!”夜微澜仿佛魔怔了似的,反复低声念叨着,只有自己和郭公公才能听到。 郭公公一脸震惊地看着夜微澜,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猜不透夜微澜的心思。 事到如今,难道王爷还不死心? 郭公公没有猜错,夜微澜走到今天这一步,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越是情势紧急,夜微澜反而更是容易冷静下来。 夜微澜的脑子里都是方才那张字条上的内容,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 “一定会有办法的!本王不会就这么倒下!”夜微澜的眼珠在眼眶内转动着,周身都环绕着疯狂的情绪。 就在郭公公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夜微澜突然把手神向郭公公的袖口。 郭公公大惊,紧接着他的手一凉,袖口的刀滑到了夜微澜的手里。 寒光一闪,刀已经没有踪影。 郭公公的心漏跳一拍,一身冷汗,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王爷,您这是……” 郭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夜微澜就已经重新站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夜微澜仿佛想到了万全之策,整理好衣衫大步跨进前殿。 郭公公是奴才自然留在殿外。 他也已有准备,有一点不对劲就会立即出手。 夜微澜好像没事人似的走进前殿站定,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注意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就连夜微言都没有多看夜微澜一眼。 此情此景,甚至让夜微澜有了一种错觉,好像郭公公之前和他说的都是假的,其实宫内外一直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一切也都在他的计划内。 但夜微澜很清楚,这都是真实发生的。如今透过他自己的视线再看那些人,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是另有目的。 夜微言见人都到齐,就朝田公公伸出手。 田公公会意,随即将手中的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澶州王世子犯刺杀死罪,即刻赐死,株连府内,不可求情。钦此。” 田公公念完后将圣旨合起,扫视了一眼躺下站着的众人。 尽管不少人都不明白夜微言此时发布这道圣旨的用意,但他们还是保持了沉默。 第2273章 汹汹 夜微言在田公公念圣旨的时候默默观察着每一个人。 诸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是精彩,却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徐若瑾听了圣旨只觉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皇上为何在这个时候宣旨赐死澶州王世子? 她下意识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梁霄,却正好看到他镇定坚毅的侧脸。 梁霄没有转头,只是轻轻握了握徐若瑾的手指。 徐若瑾安心下来,收回视线,继续听夜微言的下文。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同样不明所以。 他们对澶州王世子找人刺杀皇上的事略有耳闻,却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在今日拿出这件事来说。 夜微澜冷着一张面孔,一言不发,好似此事与自己没有半点干系。 但若是硬要说起来,听了这道圣旨最该紧张的人就是夜微澜。 赐死澶州王府,意味着姜婷玉也要跟着倒霉。姜婷玉又是姜中方的独女,只要这一招就可以狠狠打击姜中方。 这下夜微澜彻底明白了夜微言的用意。 夜微言为了对付自己居然铺了这么大的局,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自己,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算计。 夜微澜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错看夜微言。 自负的夜微澜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但很快就暗淡下来。 事到如今,这道圣旨已经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姜中方已然失去效用,他是死是活夜微澜都没有兴趣。 十三王爷则对澶州王府的死活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禁地,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寻找…… 圣旨颁布的同时,也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右相听说这个消息,当即震惊原地,嘴巴更是半天都合不拢,他几乎是跳起来反对。 “此事万万不可!”右相大呼一声,把右相夫人吓了一大跳。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右相夫人忙去给右相倒茶。 右相不耐烦地推开茶杯,背着手在屋内转圈,眉头不展,愁眉苦脸絮叨:“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要赐死澶州王府!” 右相夫人大骇,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亲口说的?” “圣旨都下来了还能有假?”右相急得团团转。 右相夫人吃惊过后,反而不解右相为何如此在意此事,“老爷,澶州王府本就凋零,赐死与否于朝政并无多少影响吧?” “你懂什么!妇人之仁!”右相正愁找不到出气筒,这下正好训斥右相夫人一顿。 右相夫人没来由挨了一顿训,心情也不好,脸色更是难看。 “你以为就只是赐死澶州王府那么简单吗?”右相意味深长道。 右相夫人没有接话,她算是知道了,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澶州王世子派人刺杀皇上,死不足惜。可是世子妃可是姜婷玉!”右相想想就觉得头疼,“那可是姜中方的独女!” 听到这里,右相夫人一下反应过来,“老爷你的意思是,怕姜中方因此对皇上心生不满?” “不满?”右相冷哼一声,“这还是好的,万一姜中方恼羞成怒,带兵回京来找皇上要个说法,这麻烦可就大了!” 右相夫人一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追问道:“那老爷您说该怎么办?” “皇命不可违,如今圣旨已下,姜婷玉恐怕难逃一死。你快去准备,我即刻进宫去见皇上!”右相吩咐着。 “可今日是朝霞公主的葬礼啊!”右相夫人提醒。 右相格外不屑,“什么葬礼不葬礼?那个女人本来就不该……算了,快准备车,别废话了!” 右相夫人不敢拖延,立即按右相说的去做。 右相长吁短叹,心中无数个问题都没有解决,但眼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能先进宫去求皇上改变主意,不然后果很严重。 马车准备妥当,右相就直奔皇宫而去。 时间紧急,他根本来不及去找楚震翔商议,就这样,右相风风火火地进了宫。 可是请求觐见的时候,却被拦在了外面。 右相诧异不已,“我有重要的事要立刻启奏皇上!带我去见皇上!” 侍卫事先得了田公公的命令,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此时公事公办,并不给右相让路。 右相气愤不已,甩袖不止,“你们给我让开!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得起么!” 侍卫不为所动,“请右相大人莫要为难小人。小人也是按吩咐办事。” “吩咐?谁的吩咐?”右相恼怒地斥道。 “自然是咱家的命令,右相大人如此急切不知有何贵干?”一个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右相一听,顿时肩膀一松,抬头看去,果然是田公公来了。 右相来不及去揣摩田公公话里的深意,上前一步急切地招呼道:“你来得正好,快让这些侍卫让开,我要去见皇上!” 他本以为这么说田公公就会让侍卫放行,但田公公一言不发,就连侍卫也是纹丝不动。 右相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田公公你这是何意?” “右相大人,还请您稍安勿躁,老奴也是奉旨行事,皇上有令,今日谁都不见,您还是请回吧。” 右相目瞪口呆地看着田公公,仍不死心,“田公公,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让我见到皇上才行!不然极有可能铸成大错啊!” 但无论右相怎么嚎,田公公就是面不改色,略有些不耐地看着右相,好言相劝,“右相大人,您还是听老奴一句劝,快些回去吧。您就算在此处喊破大天去,皇上也听不见。” 右相好像被噎住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田公公不知该说什么。 右相站在原地,眉头之间都快要拧出花来,“你可知皇上颁布的圣旨?” “自当知道,宣旨的就是咱家啊。”田公公心中无奈,夜微言早就料到右相等人会找麻烦,所以才派他来等着。 没想到,这老顽固还真被料中了…… 右相似是没有看到田公公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啊!赐死澶州王府,等于是得罪了姜中方,如今他人在七离,一旦有什么闪失,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右相忧心忡忡,急得直跺脚。 第2274章 心思 田公公看右相急切的模样不似作假,就好心地回了一句,“右相大人不必担心,皇上都已安排妥当。” 右相一听,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他震惊不已地看着田公公。 可是田公公说完这句话连解释都没有,转身就离开了,只留给右相一个背影。 “田公公,你别走!你和老臣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右相边喊边追。 但右相才刚迈出一步就被侍卫再次拦下。 右相看着田公公渐渐远去的身影,无比悔恨地叹了口气,愤愤不平地瞪了两个侍卫一眼。 皇上不肯见自己,他连说出隐患的机会都没有。 右相颓然地转身离去,连背影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 他此时也是六神无主,脑袋里反复回荡着田公公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 田公公是何意?难道是说皇上在下旨之前就已经考虑到姜中方了? 右相百思不得其解,无论怎么想都解释不通。 万般无奈之下,右相只好先离宫。但他没有回相府,而是半路去了忠勇侯府。 田公公把右相打发走之后就回到了前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站在夜微言身后。 夜微言瞥了田公公一眼,田公公随即凑到夜微言的耳边,将方才右相前来大喊大叫的事说了一遍。 夜微言听后微微颔首,他早就料到会有人跳出来阻拦,这个人是右相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田公公接着道:“皇上,右相大人觉得此举过于草率……” 夜微言的神情不变,视线依旧落在众人的身上,不动声色道:“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朕不怪他。” 田公公见皇上反应如此平淡,自然也是心中有数。 这次不等田公公开口,夜微言就淡淡地说道:“朕的圣旨上说的还不够明白么?澶州王世子派人行刺朕,这罪名难道不足以赐死?” 面对夜微言的反问,田公公立即附和道:“皇上所言甚是,王世子犯下此罪,理应问斩。” “刺杀朕,只要他王府人的脑袋已经是朕手下留情,还有什么可说的。” 夜微言在这件事上绝不手软。 更何况,姜中方已经起了反心,他哪还有那么多顾虑? 谁又来顾虑顾虑他?! 更何况真正的幕后主使此时就在他的面前,与他一同站在此处,准备为朝霞公主送葬。 方才在田公公宣读圣旨时,夜微言已经将殿内每一个人的神情都看在眼中。 尤其是夜微澜。 今日他就要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把夜微澜彻底解决。 夜微言目不斜视地问道:“时辰。” 田公公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可以开始了。” “嗯。”夜微言说着一摆手,“众爱卿随朕来。” 殿内的众人都跟着夜微言从前殿前往葬殡之地。 虽然夜微言没有明说,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即将迎来今日的重头戏。 徐若瑾也不知为何,心越跳越快,人也越来越紧张,既有期待又有些忐忑。 沐阮不能跟着进来,被留在了外面。不过临分开之前,沐阮将一个小小的瓷瓶塞到了徐若瑾的手里。 虽然沐阮什么都没说,但徐若瑾心知肚明,这瓶子里装着的就是能让朝霞公主“起死回生”的药。 徐若瑾紧紧将瓶子握在手中,时刻小心不让任何人发现。 眼看就要见到朝霞公主,徐若瑾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也许是察觉到徐若瑾的紧张,梁霄从徐若瑾的手里接过悠悠单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是握了握徐若瑾的。 徐若瑾感受到从梁霄手上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就连不断加速的心跳都渐渐平稳下来。 相比于徐若瑾,其他人的反应则要平静得多。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 夜微澜表面平淡,但他藏于宽大袖口内的手一直反复摩挲着利刃,随时准备动手。 十三王爷则是跃跃欲试,但他的腿脚实在坚持不了太久,只能走走停停,让老管家和奴才们侍候着。 不过其他人也不在意十三王爷,连他落在后面都没有人关心。 十三王爷这次难得的没有发脾气,因为这都在他的计划内,一直没有人注意到他才是最好。 禁地到底会不会有他要找的东西,总要看过才知道。 在夜微言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殡葬之处。 眼见这一番气派的场面以及官位品阶的物件,众人便知道,朝霞公主终究还是会葬入皇陵。 当年的恩怨,夜微言都已经放下,这也说明他彻底的抛开先帝的遗照,彻彻底底认了朝霞公主的身份。 这是个不小的决定。 但夜微言什么都没说,一时间,众人的神情也十分精彩。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十三王爷。 他从在王府还未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看不惯夜微言的做法,更加不会同意。 可如今知道夜微言是铁了心要违背先皇的意愿,十三王爷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心中气愤难当,却不是傻子。 一旦在宫内大闹一场,势必要牵扯当年之事。到时骑虎难下,万一把朝霞公主和先帝的恩怨说了出来,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思前想后,十三王爷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可是让十三王爷眼睁睁看着朝霞公主入皇陵,他又觉得对不起先帝。 先帝当年反复叮嘱过的命令,十三王爷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没想到千防万防,朝霞公主深居宫中禁地,却依然有办法将手伸到宫内外。 十三王爷愧对先帝所托,更不想让夜微言再掉入朝霞公主的圈套,被蒙在鼓里不说,现在居然还要把这个毒妇葬入皇陵。 他光是想想都一肚子气。 夜微言心意已决,连朝霞公主的木棺都已经准备好,带着众人来参礼,就是要做个见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十三王爷就算是想要大闹一场也得掂量一下。 不然的话,最后会被抓起来治罪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十三王爷还是没有这个胆子,更不会轻易尝试。说白了还是他手里没有证据。 朝霞公主的所作所为都十分隐秘,十三王爷根本找不到把柄。 第2275章 叩拜 十三王爷原本指望进宫这一次找到点线索,但现在看机会甚是渺茫。 无可奈何之下,十三王爷只好跟在队伍的最后,细细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夜微言脚步停顿,众人也就跟着分列两边。 看到眼前的一幕,徐若瑾不由睁大了双眼。 禁地外的佛堂已经彻底的装扮成灵堂的模样,条条白色长绫与金色成串的铜钱儿格外刺目,让徐若瑾的心禁不住揪了一把。 一切,夜微言早已吩咐人准备好,正对众人的,便是一口华贵的棺木。 此时棺木就静静地放在那里,肃穆压抑,让众人不自觉的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徐若瑾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但在最后一刻,徐若瑾还是压抑了心绪,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冷静之后的徐若瑾,不禁有些疑惑。 棺木为何这么早就准备好了?难道不应该让她看朝霞公主最后一眼么? 兴许是疑点太多,徐若瑾的脑子也有点乱,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去看正前方的夜微言,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 可是夜微言就像没有察觉到徐若瑾视线似的,始终目不斜视。 徐若瑾越发觉得奇怪,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夜微言此举一定另有原因,此时不敢直视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夜微言一直不开口,徐若瑾也就找不到机会问个究竟。 她手里的小瓷瓶已经被她握的发烫,但这药究竟还能否用得上,徐若瑾心里也没底了。 这时田公公在一旁拖着长音道: “吉时到,葬礼开始。” 夜微言在最前行礼,众人皆是行大礼叩拜。 十三王爷借口自己腿脚不便,死活不肯叩拜朝霞公主。他还不忘在心里念叨,这毒妇如何能受的起自己一拜? 夜微言早就知道十三王爷的性子,故而没有强求。 其他人则是礼数周正地叩拜完毕。 尤其是徐若瑾,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她暂时将不解和疑惑放在一边,对着朝霞公主的棺木恭敬地行了礼。 或许,这将会是她们母女的永别。 徐若瑾的眼眶微湿,接着从梁霄的怀里接过悠悠,小声道:“这是外祖母,悠悠你来给外祖母磕两个头。” 悠悠迷迷糊糊,但却很听话,按徐若瑾的吩咐像模像样地跪在地上,有样学样地给朝霞公主行了礼。 徐若瑾欣慰地摸了摸悠悠的小脑瓜,接着把悠悠抱在怀里,看向棺木的方向,默默在心中想道:“悠悠我带来了,你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悠悠是朝霞公主特意入了徐若瑾的梦,对徐若瑾提的唯一要求。 虽然上一次悠悠和朝霞公主的见面并不算愉快,悠悠对自己的外祖母也没有留下太多好印象。 但这一次徐若瑾还是想让悠悠知道,外祖母是很疼爱她的,不然也不会反复在梦里叮嘱她把孩子带来。 叩拜礼结束之后,就是上香。皇上上完香之后,再由众人轮流上香。 徐若瑾捏了捏手里的瓷瓶,这是她近距离观察的最好机会…… 也许是察觉到徐若瑾的野心,梁霄淡淡地扫了棺木一眼,却没有阻止徐若瑾。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的表现则始终是中规中矩。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大风暴正要酝酿。 十三王爷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已经在探路,想着进入到最里面去翻找翻找…… 夜微澜则始终是一脸平淡,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多大干系,一举一动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到了这种时候,夜微澜还能表现得如此沉稳,就连夜微言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夜微言也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一定会让夜微澜的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 夜微言上前一步,将点燃的香插入香炉之中。 徐若瑾正待要动身上前的时候,却被夜微言突然的开口打断了动作。 她先是一惊,身体跟着一顿,随后慢慢恢复到原来的动作。 “涪陵王,”夜微言的语气里带着问罪的意味,明眼人都猜到,皇上这是要发难了,“你还不来皇姑母灵堂前下跪吗?” 顿时,矛头直指夜微澜。 众人的视线也都随着夜微言的一声落在了夜微澜身上。 除了梁霄之外。 严弘文冷冷地看向夜微澜,心情没来由的一阵激动,双手紧握成拳,只要皇上一句话,他随时准备上前揭露夜微澜的累累罪行。 夜微澜在西北所犯下的重罪可以说是罄竹难书,严弘文光是收集和整理证据就费了不少工夫。 由此写出的奏折更是难以计数。 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严弘文呕心沥血所书,他更是倒背如流,无论夜微言怎么问,严弘文都能说得详尽完整。 严弘文等的就是这一刻,夜微言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夜微澜,将他所有犯下的罪行都一一说出。 与严弘文的兴奋不同,熙云公主的心里却是蒙上一层担忧。 她不是不知道夜微澜做了多少事,可她同样担心夜微澜并不是那么容易斗败的。 比起皇上,熙云公主更放心不下无所依托的严弘文。 夜微言突然要夜微澜给朝霞公主下跪,看起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夜微言的真正目的绝不仅仅是如此。 正当众人纷纷猜测夜微澜会如何应对的时候,夜微澜面上没有一丝一毫抵触,拱手应声,“是。” 夜微澜的反应惊到了许多人,严弘文就是其中之一。 严弘文惊讶地注视着夜微澜,直到夜微澜走到朝霞公主的棺木前跪下。 看着夜微澜的身影,严弘文更觉得疑惑,心里念叨着夜微澜一定是有阴谋。 就连夜微言都没料到夜微澜居然这么好说话,连一个“不”字都没有就忍了下来。 “你跪的这么彻底,可知道朕让你跪皇姑母的缘由?”夜微言语带嘲讽地问夜微澜道。 夜微澜自知夜微言是故意找自己的茬,故而摇头道:“还请皇兄明示。” “今日在场这么多人中,最应该尽孝的人就是你夜微澜,因为皇姑母她待老涪陵王恩重如山。” 第2276章 守孝 夜微言一字一顿地说出口,每一个字几乎都是看着夜微澜说的。 这里有朝霞公主的亲生女儿徐若瑾,但夜微言说最该尽孝的人是夜微澜,不少人都很是纳闷。 徐若瑾和梁霄自然不在其中。 他们都明白夜微言的话中深意。 但有一点徐若瑾想不通,朝霞公主和老涪陵王当年为了和先帝争皇位,曾经联手过。但这一段算是被掩藏的真相,为何夜微言好像一副知道内情的模样? 她记得梁霄说过,夜微言对当年之事应当是知之甚少才对。 如今在灵堂之上,公然说出朝霞公主和老涪陵王,又是意欲为何? 徐若瑾想不通,疑惑地看向夜微言。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此时也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知夜微言到底要做什么。 至于十三王爷,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偷溜去了禁地的里面。 此时是最好的机会,因为不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一个瘸腿的王爷身上。 夜微言见夜微澜不说话,又是一声冷笑,“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朕说的不对?” 面对夜微言的质问,夜微澜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认了下来,“臣弟遵旨。” 夜微澜知道这是夜微言故意找自己的茬,他希望自己回怼几句找茬,但他偏偏不如夜微言之意,痛快的答应下来,跪下就给朝霞公主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 夜微澜虔诚尊敬的模样,好像他才是朝霞公主的亲生儿子。 就连一旁的徐若瑾都不禁皱起眉。 “涪陵王,朕之前念你是朕的皇弟对你多有纵容,你非但不谨言慎行,反而仗势欺人,你心思如此狭隘,令皇室蒙羞,你可知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就是夜微澜此时心中所想。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仍是维持着谦卑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叩首,“臣弟知罪,请皇上责罚。” “好!”夜微言突地抬高声音,“既然你已知罪,那朕便要罚你,也是给众人一个交代,更是给皇姑母一个交代。” 夜微澜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夜微言是故意拿自己做文章。同时他也明白夜微言定然是知道姜中方被擒一事。 没有了军队,他如今就是孤身奋战,他颠覆大魏的宏图伟业可以说是如大江东去一般不回头。 “朕命你在此为皇姑母守孝三年,三年后你可回西北,朕便可以把一切一笔勾销。” 夜微言此言听起来深明大义,“因为你是朕的皇弟,所以朕才网开一面,望你好自为之。” 夜微澜迟迟没有接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夜微澜的身上,夜微言也是一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微澜,眼神犀利,神情阴狠。 夜微澜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夜微言的话说得好听,但夜微澜也不是傻子,他连自己有没有三年的命都难说,更别说守孝之后重回西北。 即便夜微言现在不杀自己,但是姜中方的事败露之后,他也一定会自己下杀手。无论是明是暗,他都难有活命机会。 第2277章 动手 夜微言说的任何一个字,夜微澜都不会相信。 即便在这三年用尽了手段活下来,西北也早已易主,夜微言绝不会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西北。 “放虎归山”的事,谁会做?他不信夜微言有这等肚量。 夜微澜知道夜微言有多想除掉自己,只不过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 他跟随老涪陵王到西北,处心积虑、运筹帷幄,培养势力多少年?只为了夺回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只可惜百密一疏,最后还是棋差一招,被人摆了一道。 其实他不认为自己输给了夜微言,而是输给了梁霄! 但夜微澜却不会轻易认输,即便是死,他也一定会拉着人给自己陪葬。 而陪葬的这个人,也不是谁都能当。 夜微澜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仇恨,一边嘴角上扬,勾起一丝邪恶的弧度,但他低垂着头,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夜微言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夜微澜,只觉得解气,再怎么猖狂也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连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应,就看他会怎么做。 与夜微澜猜测的一样,夜微言确实没打算让夜微澜活着离开皇宫。 表面上是守孝,但是这三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无论夜微澜怎么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夜微言都不会改变心意。他自幼便承受了太多威胁,澶州王便让他险些冤死,如今已经能在龙椅上挺直腰板,他绝不容有任何敌意袭身。 可他现在,就想看着夜微澜跪在地上求自己的样子。 想到这里,夜微言的眼来更多鄙视,连正眼都不给夜微澜。 “皇上圣明,给臣弟将功补过的机会,臣弟定当不负所托,全心全意为朝霞公主守孝!”夜微澜一边答应,一边不经意地给远处的郭公公使了个眼色。 可惜郭公公离得太远,他根本看不到夜微澜的眼神。 夜微澜知道郭公公指望不上,收回视线的瞬间袖袍内的手微微一动。 这个动作极其细微,根本没有人会察觉到。 不是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夜微澜身上,而是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夜微澜居然还有一身好功夫。 那样寒光毕现的匕首,藏于袖袍之中,普通人根本做不到,更别说在掌中灵活地转动。 哪怕只是从几个细微的动作中,就能看出夜微澜并不简单。 他不介意亲自动手。 “你答应的倒是痛快,可惜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朕寒心!”夜微言并未说得太具体,可是言语之中带着明显的训斥之意。 夜微澜嘴角一沉,毫无预兆地痛嚎一声,“皇兄!都是臣弟的错!臣弟千不该万不该辜负皇兄的信任和情义,臣弟罪该万死!” 他边嚎叫边跪爬到夜微言的跟前,痛哭流涕地认错,声泪俱下,很是可怜。 夜微言也不知夜微澜这是来哪一出,嫌恶地甩开龙袍。 “皇兄,求您饶命,再给臣弟一次机会吧!”夜微澜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更像是真心悔过,脸上的泪水总不可能是作假。 夜微言摸不清夜微澜到底要做什么,就是这一犹豫的瞬间,跪在地上的夜微澜突然一个利落的暴起,手中寒光一闪。 田公公眼前一闪,顿觉不妙,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三指成爪直取去挡夜微澜的刀。 但田公公万万没想到,他快,夜微澜比他更快。 让人眼花的转身之后,他已经稳稳站在夜微言的身后,手中的匕首则紧紧贴着夜微言的脖子。 情势顿时逆转。 田公公惊魂未定,一只手上被匕首划过,皮肉外翻,血流不止,他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他死死按住流血的手臂,狠狠地瞪视夜微澜。 田公公的心此时还未完全镇定下来,方才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夜微澜。 他从来没有想过,夜微澜的武艺居然如此高强。若论单打独斗,田公公自认不一定是夜微澜的对手。 这么多年,夜微澜掩饰得如此之深,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一步棋,实在是密谋深远。 夜微言也同样吃惊,但他的表现还算镇定,脖子上传来阵阵彻骨的凉意,他的脑子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夜微澜站在夜微言身后,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他一惯的笑容,看不出一丝惊慌。 “想让我死?我倒要看看,是你的人身手好,还是我的刀快。” 夜微澜说着把匕首又逼近了夜微言的脖子,隐隐有一道血珠顺着匕首滑下。 “皇上!”田公公惊呼一声。 这下不只是田公公,所有人都知道夜微澜这是来真的。 “夜微澜!你最好把刀放下,或许皇上还能饶你不死,若是你敢对皇上不利,你就休想活着出去!”严弘文又急又气,对夜微澜怒吼道。 如今皇上被当做了人质,此事若是传出去,定然是人心惶惶。 熙云公主惊慌之下立刻让奴才们封锁消息,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 徐若瑾同样一脸诧异,方才一切发生得太快,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夜微澜就挟持了皇上。 这下就连徐若瑾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诧异地注视着夜微澜的一举一动,想不通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被逼上绝路的夜微澜这是要孤注一掷,准备用皇上的命来给自己当垫背吗? 此时的梁霄则与众人不同,他的视线落在另外一处。 “别和他废话!”夜志宇突地暴呵一声,接着亮出兵器直捣夜微澜命门。 夜微澜却没有丝毫惊慌,微微一笑,注视着夜志宇的动作。 夜志宇皱眉,顿觉不妙。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夜微澜身上时,最外的郭公公突然飞身三跃猛冲上来。 夜志宇没有料到郭公公会挡在自己前面,顿时有些被动,招招被压制,竟是突然落了下风。 这是生死时刻,郭公公自然拿出了看家本领,一上来就压着夜志宇打,招招致命。 第2278章 当年 郭公公此时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帮夜微澜解决麻烦,让夜微澜能够全力对付皇上。 只可惜,郭公公的算盘打得很好,却忽视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梁霄。 夜志宇被郭公公压得喘不过气,甚至连倒手和夺回主动的机会都没有,有好几次是堪堪躲过。 郭公公越发急躁,他只想快点解决夜志宇,下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突地,郭公公觉得右侧肋窝塌陷,传来剧痛,他整个人打横飞了出去。 没有半点防备,足足在地上滑了数丈远才停下。 停下的瞬间,郭公公已经连点声音都发不出,甚至看不到身体因为呼吸起伏。 夜志宇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手撑在一边,身体剧烈地起伏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虽然夜志宇很不想承认,但这一次救了他性命的,还是梁霄。 不过梁霄显然没有夜志宇想那么多,他连看都没看夜志宇一眼,夜志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愧难当地退到一边。 郭公公毫无声息犹如破布一般瘫在地上,夜微澜看在眼里,双目赤红,手中匕首握得更紧。 他身边唯一得力的人已经被梁霄了结,从现在开始,便是他自己一个人面对殿内所有人。 夜微澜很快调整过来,就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更加阴狠。 “所有人都退后!”夜微澜怒吼一声。 夜微言的耳朵嗡嗡作响,始终保持镇定一言不发。 梁霄一脚将郭公公解决,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面对夜微澜,双眼微眯,似是没将夜微澜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们的表现可一点也不像是要我放人,你们是想我亲手杀了皇帝吗?别以为我不敢,我死也会拉上一个作伴。有皇上给我陪葬,我死的也值了。”夜微澜语带笑意,听起来格外癫狂。 夜微言的脖子被匕首扼住,渐渐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没想到夜微澜功夫如此厉害,更有如此歹意! 他忽略了太多! 此时却因恐惧无心去悔,只期望自己能顺利的度过,而不是做夜微澜的刀下鬼! 夜志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大吼吓住夜微澜,但他也知道这么做只会起反作用。 田公公顾不上自己流血的手臂,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夜微澜的动作,生怕他手里的刀一个不小心划过夜微言的脖子。 严弘文此时也是六神无主。 皇上在夜微澜的手里,他们则是完全被动,可以说,无论夜微澜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无条件答应。 可坏就坏在夜微澜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有所图,反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严弘文丝毫不怀疑,夜微澜此时就是在故意耍他们玩,想看到他们手忙脚乱惊慌无比的模样,疯狂又让人无可奈何。 满场只有一个人最淡定,就是梁霄。 他比表面镇定实际紧张的夜微言,还有举动癫狂的夜微澜都要强百倍。 夜微澜看到梁霄就心生厌恶,“梁霄,你给本王滚蛋!本王警告你,若是你敢上前一步,本王就杀了他!别以为本王不敢,更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梁霄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夜微澜。 这下连夜微言都有些承受不住,他怕梁霄一再地挑衅,会让夜微澜情绪不稳进而对自己不利。 夜微言急忙给田公公使了个眼色。 田公公会意,慌忙之下忙压低声音提醒梁霄道:“梁左都督,您就不要再刺激涪陵王了,万一他这手里没个准,伤到皇上怎么办!” 梁霄瞥了田公公一眼,“他要是想动手,早就划了。他若是动手,自己也活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那可是天子的性命,岂能儿戏? “梁左都督!算老奴求您了!您就按涪陵王说的做吧!”田公公恳求道。 梁霄早已算好自己和夜微澜之间的距离,听了田公公的话后他也后撤了一步。 田公公见状接着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嘴角一勾,冷笑数声,“你若是敢动半寸,本王就在他脖子上划出半寸。本王说到做到,不信的话就试试。” 这番话配上夜微澜阴狠毒辣的笑脸,殿内众人顿时不寒而栗。 除了梁霄之外,均是脊背发凉。 夜微澜死死地卡主夜微言的脖子,扬声道:“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本王兴致高,不妨给大家说一个故事。” 夜志宇和严弘文都不知夜微澜这是哪一出,但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夜微澜还未开始说,却是先笑了起来。 他一个人的笑声在这阴森的灵堂之中格外明显,每个人的心里都慌张无比的。 “说起来,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本王和皇上都还年幼,所以本王要说的故事,是关于先帝,父亲,还有朝霞公主的。” 夜微澜不紧不慢地说着,嘴角始终挂着笑容。 灵堂内的气氛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谁也不知道夜微澜接下来要说什么,除了徐若瑾。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夜微澜,终于要从第二个人的口中听到当年那段所谓的“真相”,她的心情有些忐忑,更多的是惶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在担心夜微澜与朝霞公主的说词一样,动摇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其他人则是纷纷皱眉,不知夜微澜突然发什么疯。 夜微言先是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本就出气多进气少,这种时候若是再激怒夜微澜,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难道你们都不想知道朝霞公主为何会被关在禁地么?”夜微澜故意问道。 自然没有人回答。 “呵呵,本王来告诉你们。因为当年朝霞公主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大逆不道”四个字被夜微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徐若瑾看着好像陷入癫狂的夜微澜,心里不由冒出几分担心。 她想起自己在听朝霞公主说出“真相”时候的震惊,就不难想象殿内这些人听完夜微澜的话会是何反应。 第2279章 背叛 徐若瑾有自己的私信,她也想听听夜微澜会有什么说词。 甚至希望夜微言可以反驳这些,说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徐若瑾看夜微言略有些迷茫的神情就已经猜到一二,先帝恐怕根本未将当年之事告知夜微言分毫。 如此想来也合乎逻辑,若是夜微言早就知道,恐怕涪陵王已经像澶州王府一般凋零殆尽。 夜微澜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笑非笑道:“怎么?怕了?” 他边说边用手中的匕首狠狠卡了夜微言的脖子。 夜微言眉头一皱,“你别信口开河,如若此时放手,朕可以保证,饶你一命!” “不!”夜微澜狂笑不止,“本王绝不能你这些看似恩典的废话,因为一切都是假的!” “你……” “你闭嘴!”夜微澜的手又一紧,夜微言立即闭嘴不再多说,他即便想说,也因气短被憋的满脸通红。 田公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紧绷着身体连呼吸都忘了。 他也不敢再开口就怕刺激到夜微澜。 “朝霞公主当年反叛先帝,只是想帮我父王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罢了。”夜微澜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垂眼盯着被自己挟持的夜微言道:“你们猜猜是什么?” 众人哗然,脸色俱是一片惨白,不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都受了不小的刺激。 虽然夜微澜还没有把最关键的地方说出来,但如今在殿内的每一个都是聪明人,他们仅凭只言片语也能猜到七八分。 就连夜志宇都愣在了原地,面露愕然。 严弘文还算坚定,站在原地怒视夜微澜。无论当年事情如何,如今夜微言是大魏国君,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们是不好意思猜,还是猜不到?那本王就告诉你们,这样东西就是大魏的皇位!”夜微澜每说一个字都会看着殿内一人。 最后几个字说出口,夜微澜手上更是用力,夜微言的脖子被死死卡住,呼吸也越发困难。 “你!”严弘文看到皇上痛苦的模样,大呵一声,但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夜微澜冷冷地瞥了严弘文一眼,嘴角带笑,“严大人?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这么多年伺候的主子就是个笑话,嗯?!” 严弘文气得脸通红,但又不能反驳。 徐若瑾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幕,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抱着悠悠离开。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出闹剧,徐若瑾就连站在这里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听了夜微澜的话,徐若瑾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内容,与朝霞公主的话如出一辙。 这样的结果让徐若瑾的心思很乱,她想让这一切都尽快归于平静。 无论如何,这里是朝霞公主的灵堂,她只希望能让自己的母亲在最后一刻走得体面一些。而不是被人将当年的事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说起。 但徐若瑾也知道自己这只是一个奢望,至少在这个灵堂内,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在意。 也许是心有灵犀,梁霄的视线突地瞥过来,徐若瑾都不自觉愣了一下。 梁霄定定地看了徐若瑾片刻,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徐若瑾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在梁霄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这种情绪她能懂,梁霄只想告诉她,或许这个灵堂内没有人在意朝霞公主死后的安宁,但梁霄只在意徐若瑾的心情。 徐若瑾心里一暖,眼眶微微湿润,整个人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仿佛她们是两个局外人,气场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夜微澜越来越歇斯底里,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两败俱伤的事来。 “皇位根本就不该是你的!先帝从父亲手中抢走皇位,他才是卑鄙无耻之徒!”夜微澜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熊熊仇恨,“朝霞公主要帮父亲夺回皇位,但可惜他们势单力薄又遭奸人算计,彻底失了势。” 夜微澜回忆起这段当年的真相,眼神狠厉,神情更是可怖。 众人都呆愣地看着夜微澜,谁都想不到当年居然还会有这样一段隐秘之事。 可这都是夜微澜的一面之词,严弘文和夜志宇都不会轻易相信。 但一直被严弘文护在身后,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熙云公主,却在这时想起了什么。 她年纪小,自然不会知道当年这段往事。可是她也听太后提起过只言片语。 熙云公主以前从来没有当回事,但今日听了夜微澜的话,就不自觉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 若真如夜微澜所说,当年还有这样的往事,那么朝霞公主会被关在禁地二十年就能解释得清了。 就连夜微言也不知道这段往事,他的动作僵硬,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夜微澜情绪激动之下,手臂略有松动,夜微言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你不要胡说!”夜微言反驳,“不许你这样侮辱先帝!” “侮辱?呵,你简直太高看他了,父王与朝霞公主想夺回位子失败,依着那个贼子的性格肯定会杀他们灭口,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把我父王贬到西北蛮荒之地,朝霞公主则被禁锢在此,永远都不能离开半步,你知道吗?!”夜微澜说着说着,突地笑了出来。 众人的神经都跟着绷紧。 “你这么说有何证据?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人的片面之词罢了。”严弘文厉声道。 他们在这里听夜微澜说了这么多,他只觉得荒谬无比。 夜微澜看着严弘文冷笑一声,“本王还没有说你,你居然自己跳出来?” 严弘文身体一凛,不知夜微澜要搞什么花招。 “当年,严景松闹出那么大的丑闻却能全身而退,只有朝霞公主一人被打入禁地,你就没有想过原因么?”夜微澜毫不留情地戳穿燕家的秘密。 严弘文僵立在原地,死死瞪着夜微澜,“血口喷人!” “只不过是一个交换条件罢了。没想到你父亲那么自私软弱,为了一己私利,背叛了朝霞公主。”夜微澜冷冷道。 第2280章 震惊 严弘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微澜,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夜微澜的话。 他惊讶不是因为夜微澜往严景松和严家的身上泼脏水,而是严弘文无法反驳。 严弘文虽然不知当年的真相是如何,但他却隐约能猜到严景松与朝霞公主之间的恩怨情仇。 可是事情过去那么久,加上他有意让那段记忆封存,就故意避开不提。 可如今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却被夜微澜这样宣之于口,严弘文的颜面扫地,就连严家也跟着受辱。 这一切都是严景松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他自找的。只是搭上了严家的未来,严弘文怎么都想不通。 但是今日之后,严弘文彻底明白,为何父亲总是长吁短叹。 严景松对朝霞公主不起,他倒是安稳地做了二十年的“严大人”,留下朝霞公主在宫内暗无天日地受苦,更是丢下徐若瑾不管。 如此种种,无论是何理由,严弘文都无法轻易原谅严景松,更不会为他辩白什么。 严弘文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站稳,幸亏熙云公主一直在旁小心扶着。 熙云公主担忧地看着严弘文,“驸马……” 严弘文扶额,摆手,“我没事。” “这么一点小事就受不了了么?那你可不如你那死去的父亲,他可是不知悔改地过了二十年。”夜微澜嘲讽严弘文道,“与郡主成为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严弘文咬着牙,愤怒地看着夜微澜,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打烂他的嘴,可他不能动作,因为他的手被熙云公主死死的握住。 夜微澜不屑地瞥了严弘文一眼,收回视线的半途中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徐若瑾。 但徐若瑾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夜微澜说的话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夜微澜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只当徐若瑾的故作冷静。 严弘文方才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被提出来,而且还是在皇上面前。 朝霞公主是徐若瑾生母之事,在场无人不知,但对徐若瑾的生父严景松,众人皆是讳莫如深。 可如今此事却被夜微澜大张旗鼓地公布在青天白日之下,严弘文只能感受到一股耻辱在压迫他。 不仅如此,夜微澜还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他和徐若瑾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令二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原本经过严弘文的不懈努力,徐若瑾这座冰山已经有轻微松动。 夜微澜这么一闹,他和徐若瑾的关系也被拉得越来越远。 严弘文心中忿恨不已,但偏偏拿夜微澜无可奈何。因为夜微澜所说的都是事实。 原来自己的父亲是被先帝利用,被当成了工具去接近朝霞公主。当父亲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太晚,皇命不可违,父亲没有选择的权力。 严景松为了严家,被逼迫与朝霞公主有了私情,这样的感情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于是最终,严景松成了害朝霞公主的罪魁祸首。 严景松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在那种时候,先帝的命令,还有严家的兴衰摆在面前,恐怕就算是严弘文也要细细思量一番。 更何况是严景松。 幸好熙云公主一直陪在严弘文身边,不然的话,严弘文也不知自己会怎么办,是否还能抗得过去。 熙云公主听了夜微澜所说的当年“真相”,也是久久无法平静。但熙云公主也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若是继续震惊下去,严弘文就更加没有主心骨了。 场面尴尬不已,一时间没有人说什么话,夜微澜很满足现在的场景,他继续道: “先帝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有违天道,你们这一脉都会遭报应,黄袍的主人,应该是我,你懂吗?那个人应该是我!”夜微澜对着夜微言怒吼道。 他边说着边用另一是手去扯夜微言的外衫,几乎要把夜微言整个人都提起来。 夜微言身上传来剧痛,他脖子被扼住发不出多少声音。 “你现在知道有多对不起我了?你坐的皇位也是我的!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你还想让我回西北?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夜微澜对着夜微言咆哮。 在场所有人,包括夜微言,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夜微澜。 “你闹够了没有?”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包括夜微澜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愣了一下,看向声音的主人。 但随即,夜微澜的脸上就露出疯狂的笑容,“梁霄,你终于舍得开口了?” 梁霄斜睨了夜微澜一眼,就像看戏一样看着夜微澜,全然没把夜微澜放在眼里。 这样的眼神让夜微澜很是不爽,他心头火起,怒视梁霄,嘴角却带笑容,“梁霄,当年之事你梁家也有份,以为可以逃得过去吗?” 梁霄没有接话。 “你忠于昏君,不以为耻,反而为昏君效力,你以为你可以善终,永享荣华?别做白日梦了!你迟早会害死自己,连累整个梁家给你陪葬!”夜微澜恶毒地诅咒着梁霄。 梁霄不为所动,眼神越发冰冷,仿佛随时都会出手要了夜微澜的命。 夜微澜心下稍定,死死箍着夜微言片刻不敢放松,他知道梁霄的能耐,若是他有半点破绽,都会被梁霄夺去主动。 “怎么?我说错了?”夜微澜反问,接着阴笑道:“我劝你还是醒醒吧,你今日不帮我,他日后悔莫及的就是你。” 梁霄一脸平静地看着夜微澜,反倒是夜微言的情绪颇为不对,可他此时也对不得,因为已经快被夜微澜掐死,早已顾不得身为帝王的尊严。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呵呵,疯的是你们!”夜微澜突然大吼道,接着怒视徐若瑾,“你帮着杀死朝霞公主的真正凶手养孙子,简直是愚蠢荒唐!” 徐若瑾被夜微澜斥骂,却和梁霄一样没多少反应。 类似的话徐若瑾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光是朝霞公主就已经因为此时训斥过徐若瑾不知多少次。 第2281章 死心 朝霞公主比夜微澜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痛恨徐若瑾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 他们一个个都认为,徐若瑾救的不是云贵人母子,而是在帮夜微言和太后。 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只有徐若瑾自己知道,这其中没有多少听命和帮助的成分,纯粹是她自己的意愿。 若是自己不肯的话,谁也逼不了她。 殿内众人都没想到夜微澜居然会疯癫到这个地步。 十三王爷此时也闻讯赶回来,看到夜微言被夜微澜挟持,脑袋轰地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 回过神来的十三王爷按捺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破口大骂: “夜微澜你这个败类!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挟持皇上!你若是再不放手,本王让你死得很难看!”十三王爷大怒,开口就要命令弓箭手立即准备。 “来人!弓箭手!还不拿下刺客再等什么!”十三王爷咆哮。 严弘文立即出面制止,“王爷!皇上还在他手上!这件事不能大意,不然会引起骚动!” 十三王爷急切又焦躁,但不得不承认严弘文说得有道理,万一事情闹大,京都城又是一阵动荡。 “我是畜生败类?那你呢?谋朝篡位,逆天而行,你们才是最该死的!”夜微澜毫不客气地反将十三王爷。 “你!”十三王爷喉头一股腥甜,差点一口血吐出,他拼了命压下去。 夜微澜根本不把十三王爷放在眼里,更是懒得听他说话,“当年的事你比我更清楚,你若是不怕报应,大可以在此推翻我的话。” 十三王爷差点被夜微澜气吐血,脑袋一昏险些栽倒,幸亏老管家眼疾手快在一旁扶着。 连十三王爷都制不住的人,恐怕没有人能对付夜微澜。 十三王爷现在无比后悔,为何自己要趁乱去找线索,不然的话说不定可以早一点看破夜微澜的阴谋。 被夜微澜骂了一通,十三王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简直就是疯子,胡言乱语,哪来这么多的阴谋诡计?这都是你自己假想的,你就是疯子!” “我疯?”夜微澜耻笑,“我若疯,你拿出我说假话的证据,我现在只后悔没有杀了你这个老东西,也对,杀你,脏我的手!” “你……”十三王爷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 老管家当即上前扶住,“王爷?王爷您怎样?” 夜微言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到发丝,他的身体越发冰冷,不自觉地颤抖。 他死死咬着牙,但仍无法控制身体。 如果说之前夜微言还在强撑,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害怕了。夜微澜说得越多,夜微言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而且夜微言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脖子滑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夜微澜手中的匕首微微一动。 匕首的锋利夜微言再清楚不过,他此时脸色苍白,光是想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在流出,就一阵腿软。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传出去将会成为整个大魏的笑柄! 夜微言的脑子很乱,脑海里闪过无数人的身影,从先帝到朝霞公主,又到如今的自己。 他呼吸一度十分困难,恐怕不用夜微澜动手,他就要窒息而死。 如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夜微言只觉得无地自容,他双目微眯,只能隐约看到眼前数人,却无法看清他们的神情。 夜微言的脸通红,既是呼吸困难,更是羞愤异常。 事已至此,夜微言再不说点什么就来不及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夜微言的声音无法控制地有一丝颤抖,他说完上下牙仍无意识地碰撞着。 夜微澜听到夜微言的话,却是游刃有余地笑了,冷笑道:“你终于舍得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话语中尽是嘲讽之意,夜微言又羞又恼,他后悔为何要让夜微澜踏入皇宫,就该派人将他拦下,立即押下去才是。 就因为想要羞辱夜微澜一番,却换来了这样狼狈的后果,现在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夜微澜,朕答应你,只要你放开朕束手就擒,朕定会饶你一命不死。”夜微言沉声对夜微澜承诺道,接着又诱惑道:“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若是你敢对朕不利,你也绝不可能或者离开皇宫!” 夜微言说完这几句话就好像要晕过去一样,再这么下去,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晕死过去。 无论任何人,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匕首如此之久,都一样会崩溃。 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站得稍近的几人都看出夜微言的不对劲,也都意识到再这么拖下去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严弘文面容严峻,忧心如焚,搜肠刮肚地找方法救夜微言。 夜志宇也是满面愁容,但他此时的脑海里却一闪而过一丝异样的声音。 当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夜志宇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梁霄如鹰一般的视线始终死死盯着夜微澜的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出手打夜微澜一个措手不及。 夜微澜能明显感受到梁霄比他匕首更加锋利的视线,像是要在他的手上灼烧出两个窟窿来。 但夜微澜却不为所动,面上仍是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手中匕首丝毫未松。 “你还没有看清状况吧?你现在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夜微澜斥夜微言道。 夜微言无言以对,被夜微澜气到面容扭曲。 “你既然如此想活命,至少也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夜微澜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并未到达眼底,格外让人害怕。 夜微言的汗毛倒竖,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等待着夜微澜的下文。 夜微澜随即看向梁霄,笑容阴沉,声音就在夜微言耳边响起,“我要你杀了梁霄,你敢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夜微澜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提这样的要求。 夜微澜这是故意用夜微言的手想要除掉梁霄?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想到了一处,他们都不约而同皱紧眉头看向梁霄。 第2282章 挑拨 突然被点名,梁霄没有一点惊讶或担忧之色,仍是沉静地与夜微澜对视。 只是二人的视线中有多少旁人察觉不到的内容,众人便不得而知。 夜志宇冷冷看了梁霄一眼,没有说话,又把视线落在夜微言身上。 夜微言大惊,哑然片刻,几乎是脱口而出,“荒唐!这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各不相同。 徐若瑾心中稍稍一定,总算对夜微言不算太失望。 梁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则是双双松了口气,他们心照不宣,方才真的替梁霄捏了把汗。 夜志宇一边嘴角撇了撇,似乎对夜微言的反应有些失望,但他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但十三王爷就没那么多顾忌,他差一点就忍不住破口斥责夜微言办蠢事。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答应夜微澜? 可惜还不等十三王爷给夜微言使眼色让他点头,夜微言就急匆匆地拒绝了。 十三王爷又恨又无奈,夜微澜已经疯癫,若是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举动,他们这些人只有傻眼的份。 大魏的明天又该何去何从? “你这是要拒绝我的好意?”夜微澜笑眯眯地问夜微言道。 “你死了这条心吧!朕断然不会中你的奸计,更不会受人挑拨!”夜微言咬牙说道。 夜微澜的匕首紧了紧,夜微言的声音戛然而止。 “哈哈哈!可笑,简直可笑至极!”夜微澜笑声尖利,让人心惊。 夜微言心里越发没底,就连嘴唇都不自觉抖了抖。 “怎么?坐着抢来的皇位,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大义凛然的一国之君了?” 夜微澜反问,接着脸色一变,发狠道:“今日梁霄若是不死,就只能你代他去死,你做个决断吧!” 夜微澜的语气不是玩笑也不是威胁,夜微言一点也不怀疑,他只要说出和方才一样的话,夜微澜的匕首就会手起刀落,他也就跟着一命呜呼。 夜微言无助,害怕,只能去看梁霄,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荒唐至极!夜微澜,你说再多都无法掩盖真正的事实,你谋朝篡位罪无可恕,你不要再继续荒唐下去,或许可以保住一条性命,你好自为之!” 灵堂内的人都没想到严弘文会突然对夜微澜发难,一时没有人接话。 就连夜微澜都被严弘文的话说得愣了一下。 “哟?堂堂的驸马爷是缓过神了?你这是要与严景松划清界限?原来你们严家是如此家风,我可算是领教了。”夜微澜言辞中都在嘲讽严弘文。 若是换作以前,严弘文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勃然大怒,不惜任何代价为自己辩驳。 但现在不同。 严弘文已经清楚夜微澜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 “你想在这时候说几句话就能扭转事态,我仍旧要问,恭敬无比的皇上到底想要谁的脑袋?” 夜微澜指着严弘文,“他?你想他现在死?还是盼着你能在我手中脱身便杀了他?哈哈哈,我是绝不信你大肚能容,会放过他……” “你……别……”夜微言被勒的说不出话。 夜微澜也根本不允他说话。 “怎么?堂堂的瑜郡主,在一旁不说话?你就不对此事发表下愤怒么?”夜微澜豁然提起徐若瑾,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看向她。 其实徐若瑾才是整件事最有发言权的人,她是严景松和朝霞公主的女儿,这一点不可否认。 只是徐若瑾对此却没有多少实感。 她自问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更不会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她很清楚,人一生中除了仇恨,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 若是将仇恨放在第一位,她也会活成第二个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这一生快乐吗?或许她自觉是充实的。可是徐若瑾无法想象,活在报复他人的仇恨之中,是否能真得开心。 就连幸福,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朝霞公主不是不在乎这些,只是怕这些“多余”的情感影响她二十年来的坚持。 严景松对不起朝霞公主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至于夜微澜,他是另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徐若瑾没有道理与他讲。 夜微澜无非是为了激怒众人,最好是都对夜微言产生怀疑才好。 如此一来,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时间慢慢流逝,她隐约有一种戏到了尾声的感觉。 比起听夜微澜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徐若瑾更想打开棺木看朝霞公主一眼。 她手心冒汗,有几次都差点抓不住瓷瓶。 但是瓷瓶里装着徐若瑾最后的希望,她轻易不会放弃。 没有回答夜微澜的提问,徐若瑾看了梁霄一眼。如今这样的事态,恐怕只有梁霄一个人可以控制。 梁霄此时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夜微澜手中的刀,他感受到徐若瑾的目光,轻轻点下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哈哈哈,一句话不说?那就默认一切为真,默认这个皇帝该死了?” 夜微澜癫狂发疯,“严弘文你就是个傻子!你和夜志宇一样,都是傻子!”夜微澜不客气地嘲讽严弘文和夜志宇,“你们都只是被这个家伙利用而已。” “过去是这样,以后也是一样,你们是绝对不可能得到信任的。只要有梁霄在。” 严弘文想也没想就摇头坚定地否认,“你错了。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我只要做好臣子的本分就好。无论皇上信不信我,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哈哈哈!好一个问心无愧!”夜微澜仰天长笑,接着道:“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你凭什么敢这么说?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倒真是你们严家的传统。” “我要是你,便不会苟活于世。早知你会变成今日这般,我还不如让你死在西北,也省的麻烦。” 严弘文却是冷笑一声,“那你可真是运气不好。我与你有一样的后悔,若是早点了结你,你根本没有机会至此。” 在夜微澜与严弘文针锋相对时,夜志宇却意外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已经不复开始时的愤怒和担忧,此时则是因为夜微澜的一句话而心有感慨。 夜微澜的话也许大多数都是为了刺激夜微言和严弘文,进而挑拨几人之间的关系。 第2283章 反驳 夜志宇不像严弘文反应那么激烈,他甚至觉得夜微澜的话也不无道理。 无论为朝廷做了多少,又卖了多少次命,在皇上心里,最相信的始终是梁霄。 夜志宇恐怕这辈子都比不过梁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哪怕他再努力。 虽然夜志宇从来没有提及过此事,但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在意。 每当看到皇上失望的面孔,或者略有不耐地叹息,夜志宇的身上就像是多了千斤重担一般寸步难行。 可反观梁霄,夜志宇就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对他们的区别对待。 不管梁霄做什么,皇上都是满意的,就连遇到麻烦,皇上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梁霄。 整个京都城内,无人不知梁霄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是最信任的人。 郡主府得到的恩宠就更不必说,风头无两,京都城内高官权臣都要看郡主府的面子。 若是没有皇上的纵容,郡主府定然不会如现在这般嚣张。 虽说夜志宇也掌管着御林卫和大理寺,皇上对他的宠幸自不必说。但与郡主府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夜志宇很清楚,若不是因为梁霄对入朝为官没多大兴趣,恐怕他手里的权力最后都会落到梁霄手中。 每每想到此处,夜志宇都是一阵憋闷。 皇上一直以来都更信任梁霄,这是不争的事实。 夜志宇不记得梁霄有多少次解救皇上,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即便不想提,他被梁霄救了两回却是抹不掉的。 就在刚刚,若不是梁霄及时出手,夜志宇恐怕下一个呼吸就会露出破绽,被郭公公抓住时机一招制胜。 若真是如此,那夜志宇日后也不必再保护皇上了。 夜志宇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在陆凌枫的帮助下也努力找回了皇上对自己的信任。 只是可惜,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夜志宇的心里也没底,到底皇上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严弘文的“君君臣臣”理论,夜志宇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心里对皇上的不满正在一点点累积,眼看就要发芽破土而出。 一旦那一天到来,夜志宇也不知自己会怎么做。 “徐若瑾,听到你好哥哥说的话了吗?他不承认严景松有错,也从来没有对不起朝霞公主,你真的不发表一点意见吗?” 夜微澜话锋一转,又转到徐若瑾身上。 严弘文也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夜微澜如此卑鄙,没有半点预兆就把祸水引到了徐若瑾身上。 夜微澜的话也打断了夜志宇的思绪。夜志宇也想看看,徐若瑾和梁霄究竟准备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 徐若瑾既然被夜微澜屡次点名,再没有表态也说不过去。 她既没有恼怒也没有羞赧,甚至连神情都没怎么变化,就淡淡地扫了夜微澜一眼。 夜微澜对徐若瑾的反应很不满意,脸色微微一僵,嗤笑一声,“看来你们兄妹都是打肿脸充胖子,倒是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想多了。我是我,他是他,不像你说的那么亲密。”徐若瑾开口就地反驳了夜微澜的话。 夜微澜被徐若瑾的话噎了一下,他没有料到徐若瑾居然会这么说。 不只是夜微澜,就连严弘文听了也是一样诧异,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早就知道徐若瑾一时半刻不会与自己兄妹相称,但听到这话从徐若瑾口中说出的时候,严弘文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你说的所有事,我早已知道。”徐若瑾一脸淡定地说道。 夜微澜面露狐疑,但看徐若瑾的神情又不似说谎,他脸上的笑容已敛,双眼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你方才说我替人养孙子?你这话说错了,我做事皆是出于本心。若我不愿,任何人都无法强迫我。” 同样一句话,若是换做旁人来说,难免给人自傲自大的印象。 但从徐若瑾的口中说出,谁也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因为徐若瑾一定说到做到。 就连夜微澜都不会质疑徐若瑾的说词。 “我为皇上护住云贵人的一条命,是因为我只在乎这一条人命。换做任何人,我也会这么做。不过想来,你这种麻木不仁的人,应该很难理解。”徐若瑾冷漠地看着夜微澜,即便是如此危急的时刻仍是嘴上不饶人。 话一出口,严弘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被挟持的夜微言都是一阵心惊,额头的冷汗冒出,头皮发痒。 他要是可以开口的话一定要好好问问徐若瑾是怎么想的,为何在这种时候还不服输,非要与夜微澜争个高低。 但夜微澜的反应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他是很生气,但却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在嘴角露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徐若瑾似是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上前一步缩短了自己和夜微澜的距离,道:“如若能挽救人命,我宁肯自己被利用,那又如何?” 夜微澜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若瑾,一言不发。 “以怨报德,恐怕是你的座右铭吧?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话,你肯定也不明是何意。想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才是真的死不足惜。” 徐若瑾气定神闲地与夜微澜对视,语调不疾不徐,语气也听不出明显的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夜微澜身上。 徐若瑾面对夜微澜没有半点惧色,仿佛偌大的灵堂就只有她和夜微澜二人。 夜微澜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原本想提起当年的事刺激徐若瑾,借此挑拨众人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引起他们对夜微言的仇恨。 可惜夜微澜看到徐若瑾的神情就知道他这一次选错了对策。 更让夜微澜惊讶的是,徐若瑾居然已经知道了这段真相。 一开始夜微澜还不相信,但徐若瑾淡定的神情还有一言一行都由不得他不信。 饶是淡定的夜微澜也难免有一丝惊慌。 夜微澜紧紧箍住夜微言的脖子,目光阴狠,故意不去看徐若瑾,也不再和她对话。 他也知道,若是继续让徐若瑾说下去,没理的那个反而会变自己。 目的没有达到,自然心中多有不甘,夜微澜转而去看梁霄,面上转瞬已经恢复了轻松的神情。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情绪,大家就不得而知。 第2284章 斥责 灵堂内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因此放松,仍是如临大敌一般死死盯着夜微澜,都在担心他下一步的动作。 梁霄对上夜微澜的视线,神情始终淡淡的,但眼神越阴冷无比,就像看一个死人。 夜微澜心里越发毛躁。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连带眼神中也多了恨意。 “梁霄,若不是你从中作梗,皇位早已被我夺回,你助纣为虐,就不怕遭报应么?” 夜微澜质问梁霄,“你们梁家还真是如出一辙,你父亲为了权势名望选择了先帝。而你,也为了同样的东西保一个根本不配做皇帝的人!” 夜微澜咬牙切齿,恶狠狠地低头看了夜微言一眼。 夜微言察觉到夜微澜的视线,不自觉吞了口口水,但他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会不小心碰到匕首上。 “我为何要支持一个害死我三姐的人?”梁霄终于开口,冷冷地反问夜微澜。 夜微澜身形一僵,似是被梁霄问住了,但他很快就淡定下来。 他今日既然会在宫内动手,就已经什么都豁出去了,无论任何人说什么,夜微澜都不会惊慌。 “没错,梁芳茹是我亲手杀的。”夜微澜很是大方地承认。 灵堂内,除了梁霄和徐若瑾之外,俱是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神情。 徐若瑾早已从伊莲那里听说整件事的经过,此时听夜微澜亲口承认,她的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她一点也不后悔方才对夜微澜说过的话,夜微澜这样的人真的是死不足惜! 夜微澜为了自己的路,把所有人当垫脚石,甚至连结发妻子的性命都可以随意处置。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梁芳茹的死过去这么久,梁霄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但这不代表他不记得,也不表示他会放过夜微澜。 “要怪之能怪她自己,看不清形势,居然还要为了你和梁家与我对着干。我才是他的夫君!她什么都得听我的!”夜微澜的语气不容许有半点辩驳。 徐若瑾恨恨地看着夜微澜,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扇他两个耳光。 “三姐有多护着你,你知道吗?为了你,她几乎与梁家都决裂了!你又何时见过她与我们来往?” 徐若瑾叱问夜微澜。 夜微澜冷笑,“她优柔寡断的性子,会这么做是情理之中。我本来也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做她的涪陵王妃。可惜,你们梁家人一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狼!” “你嘴巴放干净点!”徐若瑾毫不示弱,立刻吼了回去。 就连夜微澜都是微微一愣,“我说错了么?关键时刻,连她也要来拖我的后腿。这种人不要也罢。” 夜微澜就像是故意激怒徐若瑾,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没有人性的话。 徐若瑾愤怒不已,身形微动,死死咬着下唇,心里更是替死去的梁芳茹不值。 梁芳茹一直以来惦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渣。 徐若瑾越发惋惜,梁芳茹在天之灵,不知是否会后悔。 早知道如此,徐若瑾就该不管不顾,用尽强硬的手段也要把梁芳茹带离夜微澜的身边。 “你和我说这些是何意?难道想让我不计较三姐的死,然后帮你夺了这江山?”梁霄反问夜微澜。 梁霄的话一出口,众人只觉得荒谬无比。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都没有想到梁芳茹过世的内情是这样的。如此说来,难怪梁芳茹的葬礼如此仓促,甚至还与皇后选在同一日…… 熙云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给严弘文使了个眼色。 严弘文轻轻一点头,没有说话。 面对梁霄的质问,夜微澜沉默一瞬,接着勾起嘴角,“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帮我难道要帮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夜微澜说的自然是他手臂紧紧箍住的夜微言。 夜微言的脸胀得通红,只是不知道是羞愧难当,还是憋得喘不过气。 梁霄淡淡地扫了夜微言一眼,没有接话。 “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你的好主子宁肯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会豁出去你的命!你最应该支持的人到底是谁!” 夜微澜对着梁霄怒吼,此时的他与方才判若两人,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心情异常激动。 夜微言能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肉一突一突地跳动,就像他的心,越跳越快…… 虽然不想,但夜微言的脑海中浮现出不少血腥的画面,面对死亡,他感觉到自己内心如此的渺小。 双腿发软,视线模糊,冷汗流个不停,全然没有了最初的淡定和沉着。 一开始夜微言还坚信夜微澜不会动手,但是到了这一步,他也拿不准了。 夜微澜手起刀落,自己的命可就要搭在这里。到时纵使有十个沐阮,也照样回天乏术! 夜微言自然是不想死的,而且还是被人逼宫,这样毫无脸面的死法传出去,恐怕要成为历史的笑柄。 他想的越多,就越是紧张。脑海里也想是走马灯似的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会儿是小时候,一会儿是几天前,来来回回地穿梭。 再这么下去,就算夜微澜不动手,夜微言也会被自己压垮。 田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痛苦,细细寻找着夜微澜的破绽。 只要夜微澜有一点松懈,田公公就会立刻不故一切地冲上去。 但说起来容易,田公公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敢擦,就怕错过绝无仅有的机会。 夜志宇心中犹豫,就连动作都没有一开始那么戒备。 夜微澜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真正担心的,只有梁霄一个。 在他三番两次地试探之下,梁霄仍是不为所动,他就知道再怎么努力都没多大用处。 与其继续纠缠下去,还不如趁早解决这个后患! “是你逼我的!” 夜微澜盯着梁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接着手中的匕首一紧,“还不快下令!杀了梁霄,不然死的就是你!” 夜微言瞬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冷意从脖子上传来,贯穿全身,让他一下就清醒过来。 第2285章 取命 夜微澜手中的匕首更紧,在夜微言的脖子上又割出一道红痕。血珠顺着刀刃滑落,滴在夜微言的龙袍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夜微言脖子上原本干涸的血迹,再度被新的血液覆盖,那股温热而又惊悚的触感再次袭来,夜微言差点两眼一闭就晕厥过去。 眼看夜微澜的刀刃已经割出了血,夜微言再也忍受不住,目眦欲裂地对着梁霄怒吼, “你还在等什么!” 难道要让他把朕杀死吗! 后面这一句夜微言没有多余的力气说出口,吼出半句就已经去了半条命。 随着夜微言的这一声令下,灵堂内的气息瞬变。 夜微澜没有想到夜微言还有力气和胆量在这时候下令,就是他这略一犹豫的工夫,被田公公抓住时机。 田公公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欺身上前用身体死死挡住夜微言,飞一般扑了过去。 “皇上!”田公公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喊。 夜微澜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抬起握住匕首的手,飞快地挥向田公公,另一只手还不忘钳住夜微言。 夜微言是他唯一的筹码,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将他就走! 夜微澜有绝对的自信,即便他一刀解决了田公公,也照样可以将夜微言挟持在手。 可是当夜微澜看到梁霄时,突然觉得不对劲。 梁霄本应该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但他此时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紧紧盯着他,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 夜微澜心中大惊,更觉不妙,但此时想收手已是来不及。他的脑子飞快转动,所有变数都被他考虑到了,不可能有遗漏! 电光火石之间,夜微澜的匕首如他预料一般,狠狠插入了田公公的后背。 田公公闷哼一声,血转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外衣,甚至从他的嘴角汩汩流出。 夜微言的身上突然多了田公公的重量,他伸手去接,身体自然就与夜微澜分开些许。 虽然只是一点距离,但也算是极大的破绽。 夜微澜抽回匕首,想都不想就朝夜微言刺去。 但这一次夜微澜就没之前那么好的机会了,他只觉得耳边一股烈风突至,未等他回头,从天而降出现在他身后的梁五,手起刀落,直取夜微澜人头。 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谁也没有看清梁五是如何出现的。 等众人反应过来,夜微澜已经头首分离,血溅当场。 夜微澜无头的身体颓然倒下,手中还紧握着带血的匕首,被削下来的脑袋也滚到一边,睁大双眼死不瞑目,脸上还有那一瞬间定格的震惊。 梁五收刀,面无表情地走到梁霄身后垂首站定,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灵堂内一室狼藉,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们,这里刚刚经历过怎样的一场血战。 “啊——” 直到此时,熙云公主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扑进严弘文的怀里,不敢再看。 严弘文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僵硬的伸出手轻轻拍打熙云公主的背,手都是抖的。 十三王爷同样震惊无比,他不是没见过杀人的场面的,但还是耐不住肚子一阵翻涌,差点呕出来。 夜志宇手里还握着刀,迈出一半的脚步顿在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 整个过程,夜志宇毫无用武之地,他此时脑子很乱,全都是一个想法。 若是换成自己,皇上是否能保住性命?夜微澜又是否会死的如此干脆利落?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徐若瑾紧紧抱着悠悠,让悠悠贴在自己身上不要看,她反复在悠悠耳边安抚着。 夜微言才是被吓得最惨的那一个,所有一切都是在他身边发生。 前脚田公公受伤倒在自己怀里,后脚夜微澜就在自己身后身首异处。 夜微言的衣衫已经彻底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几息之前,夜微言还是被挟持的那一个,匕首架在脖子上的滋味这辈子都忘不了,也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可是情势在转瞬之间就发生了逆转,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人,此时却已毙命,尸体横陈。 夜微言的身上都是血迹,也分不清那些是自己的,哪些是田公公的,又有多少是夜微澜的。 想到这里,夜微言的身体不自居发抖,脸色更白了几分,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没有人去看皇上是何反应,因为所有人都被吓得动弹不得的。 严弘文在西北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更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这样的情形他见得多了。 他也是最先反应过来,几乎第一时间就去看梁霄。 还有梁霄身后不曾言语的梁五。 严弘文神情严峻,只是匆匆扫了梁五一眼就又把视线落在梁霄身上,他的眼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他几乎可以肯定,灵堂内的所有人,除了梁霄之外,没有一个知道梁五是何时来的,更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 直到梁五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之前,没有一个人意识到灵堂内还有这样的存在。 梁五突然出现在夜微澜身后,严弘文也是一脸震惊,还没等看清,夜微澜就死了。 渐渐冷静下来的严弘文不得不为梁霄担心。 方才那么严峻的情况,除了让梁五现身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他们的速度绝对不可能快过夜微澜。 但是这么一来,梁五的身份暴露,对梁霄可以说是十分不利。 现在夜微言还在惊讶之中,暂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等他冷静下来,自然就会想到梁五身上。 梁霄的侍卫,严弘文也见过几个,但基本都是在郡主府内。 但这个梁五,严弘文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只要略一深思,梁五的身份昭然若揭。 梁五是梁霄的暗卫。 所以平日都不会出现,只是在暗中保护梁霄罢了。 每当梁霄遇到危险,或者是执行这样艰巨的命令,就要梁五来。 严弘文想到这里,不得不佩服梁霄胸有筹谋的本事,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及。 第2286章 放松 可是,梁五的暴露,也会给梁霄招来更大的麻烦。 皇上疑心病重,这次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万一追究起来,恐怕梁霄也是难辞其咎。 即便梁霄有足够的理由,并且梁五救了皇上的性命,但君心似海,谁也拿不准皇上会不会对梁霄心生忌惮。 这里毕竟是皇宫,而梁霄的暗卫却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躲藏在暗处不被任何人发现不说,甚至可以突然出手取人性命。 光是想想,就让人难免头皮发紧,后背一凉。 严弘文尚且会想到这些,更何况是夜微言? 轻轻叹了口气,严弘文投给梁霄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移开视线。 梁霄察觉到严弘文的叮嘱,神情淡淡没什么反应。 徐若瑾也同样惊出一身冷汗,见一切尘埃落定才稍稍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只要梁霄和梁五没事,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徐若瑾扭头看了梁霄一眼,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一个复杂的眼神。 梁霄对徐若瑾的担忧心知肚明,但他既然亲自下了命令,无论是什么后果他都做好了承担的准备。 所以梁霄给了徐若瑾一个安定的眼神,大手包住徐若瑾的,还是与之前一样温暖。 徐若瑾感受到梁霄传来的力量,轻轻地颔首,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与梁霄一条心。 梁霄头一侧,身后的梁五会意,一个利落地闪身,顿时消失在众人面前。 与出现时一样,梁五来无影,同样去无踪。 若是没有看到抽身而退的梁五,灵堂内发生的一切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严弘文目瞪口呆地看着梁五消失,紧接着转头去看皇上。 幸好,夜微言似乎还在震惊中不能自拔,并没有看到梁五是如何消失。 严弘文松了口气,不自觉紧了紧拉着熙云公主的手。 熙云公主受了不小的惊吓,靠在严弘文身上不肯抬头,她心惊肉跳,身体到现在都还在微微颤抖。 严弘文顾不上别的,连忙柔声在熙云公主耳边安慰。 “这里血腥气重,我们出去透透气。”严弘文轻声细语,拉着熙云公主往外走。 熙云公主此时就像一个木偶,只能随着严弘文的步伐走走停停,到了外面才稍微好一些。 灵堂这么压抑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之气。 夜志宇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切,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来到夜微言身侧。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夜志宇单膝跪地,恭敬地请罪。 夜微言此时根本顾不上夜志宇,仍是愣了片刻才渐渐回神。 看到眼前之人是夜志宇,夜微言稍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脸色一变,猛地扭头,像是在找什么人。 夜微言突然的动作,连夜志宇都吓了一跳,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跪在原地。 夜微澜的身边早已没有人影,夜微言略一沉吟,随即看向梁霄。 君臣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夜微言看到梁霄,心里其实安定了很多,因为他知道,只要有这个人在,他的性命就有了保障。 可是,比起梁霄,夜微言更想看方才救了自己一命的梁五。 第2287章 疑惑 夜微言劫后余生的感触一点点涌上心头,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在灵堂内来来回回仔细地看了几遍,都没有看到梁五的身影。 夜微言静下心来细细地回忆,这会儿才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梁五的模样。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早被吓得魂魄出窍,哪里顾得上仔细看是谁救了自己? 等到夜微言回神,梁五早已连影子都没了。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夜微言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根本没有梁五从天而降来救自己。 夜微言找了半天都没有结果,他正要开口去问梁霄,却被突然上前的徐若瑾打断。 夜微言吓了一跳,他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完全走出,看清是徐若瑾,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才面露疑色。 但徐若瑾好似没有看到夜微言,蹲下身就开始给田公公检查伤口。 夜微言这才反应过来,田公公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夜微澜一刀插进了田公公的后背…… 后知后觉的夜微言低头一看,自己手捂着田公公后背刀口的,上面全是血。 夜微言皱眉,强忍着不适仍是拖着田公公的身体,没有轻易移动。 因为他感觉不到田公公一点声息,而且一刀插进后心,田公公恐怕是…… “他、他死了?”夜微言抬起头去问徐若瑾,声音不大,还带着些许颤抖。 徐若瑾顾不上回答夜微言,把悠悠交给梁霄之后就给田公公检查。 她摸了田公公的脖子,接着拉过田公公的手腕搭上,片刻后肩膀略一松,甩给夜微言四个字,“还有一口气!” 夜微言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接着就听徐若瑾又大吼了两声,“太医!叫太医来!” 夜微言不敢轻易猜测,也立刻道:“没听到她的话吗!宣太医!”他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问徐若瑾道:“田公公还活着是不是?” 徐若瑾没有时间应付夜微言,她匆忙地拉开田公公的外衫,立即就找到了正冒血的刀口。 “嘶——”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田公公的伤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夜微言的匕首虽短却是十分锋利细长,如此一刀下去,寻常人怕是早已没命。 但所幸田公公还有点底子,加上慌乱之中,夜微澜刺的偏了些许,才堪堪保住了田公公的一条命。 只是继续这么流血下去,田公公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撑不住,到时大罗神仙现身也难救。 徐若瑾面容严峻,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帮田公公处理伤口。 她手边没有药,急得头上冒汗,急急地四下张望寻找能止血的物什。 夜微言不明所以,一脸迷茫地看着徐若瑾,他什么忙都帮不上,手到现在都是颤抖的,藏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怕让人看到。 徐若瑾猛然看到香炉,忙伸手道:“把那个拿来!” 旁人或许不知徐若瑾要什么,但梁霄却瞬间反应过来,来回几步把香炉放在徐若瑾身侧。 徐若瑾也顾不上那么多,用手直接在香炉内抓了一把,她手上顿时满满的香灰。 接着,徐若瑾屏住呼吸,怕把香灰吹散,接着谨慎地撒在了田公公的刀口上。 田公公的身体一抖,似是被痛得不行。但他人始终紧闭双眼,仍在昏迷之中。 夜微言被田公公突然的颤动惊到,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公公,“这是怎么了!这东西行不行?” 也不能怪夜微言大惊小怪,他从未看过这种止血的法子,加上田公公此时情况异常凶险,他不得不怀疑徐若瑾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救活田公公。 可徐若瑾根本不理夜微言,无论他在一边说什么都不搭话。 看着徐若瑾严峻的神情,夜微言讪讪地闭上了嘴。 这种时候,夜微言除了徐若瑾之外也没有别人可以指望。想到这里,他略有不耐地催促道:“太医呢!怎么还没来!再不来就永远都别来了!” 随着香灰与鲜血的融合,形成了块状发黑的污泥,徐若瑾沉着地把这些拨到一边,接着伸手一抓新的香灰撒在刀口上。 这时田公公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身上也出了一层汗。 连夜微言都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回事!田公公怎么了?”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立即给田公公诊脉,接着又把手覆在田公公的额头。 “发热,血流得太多。”徐若瑾言简意赅地说出情况和缘由。 说完不等夜微言反应过来,徐若瑾就接着道:“布条!我要布条!” 夜微言一头雾水,不知徐若瑾在说什么。 但另一边的梁霄却是已经行动起来,他随手就将随处可见的白幔拿到手,分开一扯,“刺啦”一声,白幔被他分作两条。 徐若瑾接过布条将田公公的伤口包扎起来。 “来,帮我把他扶起来,千万小心!别碰到刀口!”徐若瑾招呼道,还不忘叮嘱。 严弘文立刻上来帮忙,和几个奴才一起将田公公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扶起一些。 田公公此时嘴唇惨白无血色,脸上都是汗珠,身体发凉,无论旁人怎么挪动他都没有反应。 徐若瑾手脚麻利地把布条缠在田公公身上,连同香灰一起。 好不容易把布条缠好,徐若瑾也已是满头大汗。 梁霄则是贴心地在一边帮徐若瑾擦汗。 徐若瑾倒像是没什么感觉,神情没有半点放松,把手指搭在田公公的腕脉上。 摸了一会儿,徐若瑾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接着,又将手指放于田公公的鼻孔下方,能感受到弱弱的气息吹在自己的手指上。 徐若瑾又顺势将手指放在田公公的颈部,收手的时候还轻轻用手背碰了碰田公公的胳膊。 田公公此时仍是在发热,但身体却是越来越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何了?”夜微言在一边突然悄声开口问了一句。 他看徐若瑾一直忙着,但田公公一点都没有要醒的意思,不由更加担心。 “不如就等太医来……”夜微言试探道。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徐若瑾的白眼就无情地翻了过来,“等太医?他们到现在都没来,田公公早死十回了!” 第2288章 初心 夜微言被徐若瑾的话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 “而且太医若是来了,还是让他们先给皇上您看看吧。”徐若瑾丢出一句话,就去看田公公。 夜微言是什么神情,徐若瑾一点也不在乎。 她将田公公的嘴巴打开,让他能呼吸地顺畅一些。 徐若瑾仔细检查过田公公的身体,也稍稍有些庆幸。若是刀口再深一点,或者偏上些许,那失血量就不会仅仅是这种程度了。 到时大罗金仙也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田公公变成尸体。 她能做的就是给田公公止血和简单处理一下,至少暂时田公公的性命无虞。 但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仍是十分关键。 偏巧此时,太医们全都赶到。 甫一进入灵堂,就被浓厚的血腥气震了一下。 太医们的脚步一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接着就看到灵堂内乱七八糟的一片。 灵堂内的人或坐或立,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是疲惫,就连皇上也像是受了不少刺激。 还没等问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他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徐若瑾的声音响起。 太医们慌忙点头,“来了!来了!” 徐若瑾自觉退到一边,简单和太医们说道:“背后一刀,匕首,大概这么长。” 说着徐若瑾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太医们边听边点头。 “伤势严重,我简单包扎了一下,人还有气,但很微弱。”徐若瑾继续道:“你们快给他开一些止血补气的药,还有补血的,能吊命的也都用上。” 徐若瑾不等太医们诊脉,基本就把他们该做的都吩咐好了。 太医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加上灵堂的气氛也很不对劲,他们只好尴尬地去看夜微言。 夜微言回过神来,摆手道:“就按她说的做。” 太医们忙点头,“是,老臣遵旨。” “你们去给皇上看,有人去取药,剩下的把田公公抬出去吧。”徐若瑾有条不紊地吩咐着,“记住田公公的头要朝这边。” 太医们也都学聪明了,直接应声,招呼奴才们过来。 一个太医跟着田公公离开,留下的则是给夜微言诊脉。 徐若瑾忙碌了一通,退到梁霄身侧。只是她的手上还有来不及擦净的血迹。 梁霄看了一眼她的手,小声安抚了几句。 徐若瑾轻轻摇头。 太医们则是立即去给夜微言诊脉。 夜微言抬手示意他们别动,太医们不明所以,但也都顿住不敢轻举妄动。 “田公公何时会醒?”夜微言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面无表情地看向夜微言,而是说道:“皇上您还是先估计好自己的身体,田公公自求多福。” 话一出口,周围的太医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皇上还不治罪? 但夜微言好像已经习惯了,闻言没有多少反应,而是说道:“那田公公就交给你了,他不能死。” 徐若瑾也习以为常了,没有多少反应。 太医们这时忙围了上来,开始给夜微言检查。 夜微言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无论他怎么做都难以平复,即便是深呼吸也没有任何效用。 第2289章 小心 十三王爷看到徐若瑾给田公公治伤,神情很是复杂,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先前十三王爷的腿受伤,徐若瑾也不顾一切为他救治,只是那时和徐若瑾闹翻了,腿伤没有好利索就离开。 若说一次也没有后悔过,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当腿脚疼痛难忍时,他就会更加忿恨。恨自己因为气愤加上信不过徐若瑾的能耐就回了府。 这会儿看到徐若瑾气定神闲地救治田公公,十三王爷自然是感慨良多。 老管家一直跟在一边,这会儿十三王爷但凡有一点不对劲,老管家都能立刻发现。 “王爷您怎么了?”老管家将声音压得极低后问道。 十三王爷想起一出是一出,老管家的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 皇上如今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十三王爷这时候上去质问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十三王爷陷入沉思,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好像有什么事被自己遗漏了,但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你说,徐若瑾和梁霄怎么知道夜微澜何时动手?” 老管家听了这话嗓子一紧,再度提心吊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 见没人看这边,老管家才松了口气,谨慎地问道:“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十三王爷没搭理老管家,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他们是猜的?本王才不信,一定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 老管家听的是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多嘴问,他是盼着这个场合,十三王爷不要再出任何的幺蛾子了! 十三王爷却不这么想。 夜微澜已经将当年的事都抖了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让十三王爷震惊的是,徐若瑾居然对这些事了若指掌?他看到徐若瑾淡定的反应时,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夜微澜。 原本当年的事是十三王爷竭尽全力也想要隐瞒下去的,最好的结果是这些真相能被他带进坟墓里去。 这些往事,连皇上都不曾知晓,徐若瑾居然知道?这背后的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今日之后皇上会作何反应,十三王爷也有些忐忑。 但往好处想,这些事虽然被揭穿,但是朝霞公主死了,老涪陵王死了,如今连夜微澜都死了,没有人会再威胁到大魏江山。 十三王爷也能松一口气,他就算死,也对先帝有了交代。 现在就只剩下当年先帝都未曾找到的那道圣旨。 十三王爷也是诧异,他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朝霞公主到底将圣旨藏在何处?这圣旨是否还真的存在? 或许已经损毁,但朝霞公主却以它来保命? 不,不可能,因为朝霞公主还指望着用它给先帝定上谋逆的罪名,是不会烧掉它的。 虽说已经无人会对大魏造成威胁,但那圣旨存在一天,就无法彻底放松。 十三王爷不由憋闷地叹了口气,他最近诸事不顺,该去庙里上香去去晦气。 老管家谨慎地观察着王爷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一点不对劲就上前阻拦。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十三王爷在这里犯起浑来,倒霉的可是王府。 第2290章 诊治 此时夜微言无暇顾及这么多,因为几名太医把他团团围住,有的瞧神色,有的切脉,忙中有序。 看到夜微言身上的血迹,几个人吓得慌乱不已。 夜微言拖着疲惫的身躯,无力地摆摆手,“朕没事,这些血不是朕的。” 太医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接着应声下来。 这时几个太医才注意到小太监正在收拾夜微澜的尸体,几个人脸色苍白,年纪大一点的差点没有站住。 太医们交换了几个眼色,只当没有看到,继续把精力集中在夜微言身上。 夜微言的心情十分糟糕。 虽然夜微澜已经死了,但他可没打算让夜微澜死得这么简单。 夜微澜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还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此时想起来那一字一句仍是气得浑身发抖。 但夜微言还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与朝霞公主的葬礼相比,夜微澜已死就暂且放在一边。 在朝霞公主的葬礼上发生这种事,夜微言也觉得颜面无光,立刻下令,“封锁消息,今日的事谁都不许走漏半个字!” 夜志宇立即领命,退下去吩咐御林卫。 夜微言吩咐完毕之后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放松不下来。 也许是灵堂的气氛过于压抑,而且怎么说也是出了人命,多少让人觉得有点不吉利。 夜微言无法控制地想会不会是朝霞公主在天之灵要给自己什么警示。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从外面回来的夜志宇一脸凝重,这会儿突地上前,扑通跪下请罪, “臣知罪,请皇上息怒!” 夜志宇神情紧张,眼神闪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夜微言,更不敢看他的反应。 其他人也都是愣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 夜微言心一紧,他可不想再听到什么坏消息了。但心中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让他无法忽视。 “何事?”夜微言声音一沉,略有些不悦地问道。 夜志宇停顿片刻,喉结动了动,但仍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不是他要说的话难以启齿,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 夜志宇很清楚,接下来的话他若是说出口,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气氛又会陷入新的麻烦中。 可是夜志宇越是什么都不说,夜微言就越是怀疑。 夜微言心中没底,疑心病也越来越重,连带看夜志宇的眼神也变得不太一样。 “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夜微言语气中带着训斥,毫不客气地教训夜志宇道。 夜志宇一看夜微言火了,便不再浪费时间,一咬牙全说了出来,“回禀皇上,棺、棺材……里面是空的!” 说完夜志宇就紧闭双眼,低头跪着一言不发,等着夜微言的处置。 夜微言听后大惊,瞠目结舌地看着夜志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你说什么!” “请皇上降罪。臣方才去检查灵堂内有无危险时……无意中发现,棺材内并、并没有人……” 夜志宇也是倒霉,好不容易想要细细地检查一番之后给皇上一个好印象。结果偏偏碰上了这种邪门事。 棺材很轻,夜志宇就觉得不对劲。轻轻推开棺材的边缘,里面哪里有什么朝霞公主? 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夜志宇惊讶不已,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朝霞公主的尸体不在棺材内,那会去哪里?为何此处会是一个空的棺材? 夜志宇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影响太大,夜志宇可不敢自作主张,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 方才好不容易才从刺杀阴影中走出的夜微言,再次被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 夜志宇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灵堂内十分安静,且没有多少人在,他的话自然就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徐若瑾也不例外。 听到夜志宇的话,徐若瑾的手一顿,身体跟着僵住。 但很快徐若瑾就回神,手指微微一抖,深吸了一口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夜志宇只是说了简单的几句话,但在场的人却不可避免地越想越多。 不只是夜微言,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相同的疑问。 棺材内为何没有尸体?朝霞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灵堂外放松的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听说朝霞公主的尸体不见了之后,也随即折了回来。 二人踏进灵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徐若瑾。 朝霞公主的尸体不见了,他们二人都很担心徐若瑾的反应。 熙云公主满面担忧,眉头蹙紧许久没有展开。 她思来想去仍是觉得不放心,身体稍稍前倾就要去安慰徐若瑾两句。 但熙云公主还没有迈出步子,就被严弘文拦下来。 熙云公主抬头去看严弘文,严弘文轻轻摇了摇头。 熙云公主动作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不禁懊悔地红了脸,接着轻轻点了点头。 严弘文没有说话,就陪着熙云公主默默地注视着徐若瑾。 与严弘文、熙云公主温和的表现不同,十三王爷又是差一点把房顶掀翻。 “尸体不见了?你们这么多大活人是怎么回事?连一个死人都看不住吗!”十三王爷大吼大叫道。 他真是快要被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给气坏了,怎么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管家这次慢了一步没有拦住十三王爷,等十三王爷怒吼完什么都晚了。 “你们是想气死本王是不是?皇上就在这儿,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手!” 十三王爷仍是不依不挠。 “王爷您少说两句消消气,万一再气坏了身子……”老管家在旁好言相劝。 可十三王爷根本不听老管家的话,表面咆哮不止,但他心里的担忧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朝霞公主的尸体莫名其妙不见,十三王爷的心里也越发没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顾虑,按理说,反正朝霞公主已经死了,尸体没有了也没多大所谓。 可是十三王爷的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这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地刺激着十三王爷。 第2291章 问住 十三王爷的头皮发凉,身上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朝霞公主的尸体若是一直不能找到,这、这可真是出了最大的乱子! 十三王爷的声音不小,甚至连灵堂外都听得很是清楚。 这件事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好似此事一出,所有人都忽略了夜微澜的死…… 夜微言看着夜志宇,越看越气,心中积累的怨念在这一刻齐齐爆发,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连人你们都能丢,朕实在太纵容你们了!” 夜志宇的肩膀被踹,吃痛倒在地上,但立刻又爬回原来的位置,“臣知罪。” “知罪知罪!朕看你就只会说而已!”夜微言大怒道。 夜志宇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叩头道:“皇上英明,臣从未如此想过!” “闭嘴!朕把御林卫统领的位置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整日惹朕生气的吗?”夜微言愤愤不平,毫不留情地斥骂夜志宇。 夜志宇无地自容,但这件事的确是他失职,只能硬扛,头也垂得更低。 “连棺材是空的都不知道!叩拜都结束了,你现在来告诉朕,朕一直拜的是一副空棺,还给它上了香?!”夜微言越说越气,觉得荒唐透顶。 “臣该死!”夜志宇除了这些别的说什么都没用。 夜微言看到夜志宇的样子就烦,“朕给过你多少机会?你看你办的这些事,哪一件能让朕满意?” 夜微言忍无可忍,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翻旧账。 夜志宇更觉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无言以对,头磕在地上,半点不敢乱动,身体僵硬着。 但也微言却没打算就这么停下。 “之前的朕不与你说,免得你埋怨朕与你翻旧账。” 夜微言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夜志宇,“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倒是说说,你有哪一点做的令朕满意?” 夜志宇死死咬着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所有人有目共睹,夜志宇今日护驾无力。不仅如此,若不是有梁霄在场,仅凭夜志宇一人甚至都不是郭公公的对手,更不要说将夜微言从夜微澜的手中救出来。 夜志宇颜面无存,“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这些话朕都听腻了!朕要的不是没用的废物,你现在告诉朕,皇姑母的尸身到底哪儿去了?!”夜微言质问夜志宇。 夜志宇汗如雨下,偏偏夜微言问了他一个根本不可能答的上来的问题,低头没有说话。 夜微言看到夜志宇的反应,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 “皇上息怒,臣……” 夜志宇话还未说完,就被夜微言不耐烦地打断,“够了!那朕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棺材是何时空的?都有什么人接触过棺材,你说得出来吗?” 夜志宇再次被问住了,手足无措,身上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异常难受。 夜微言看到夜志宇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看着夜志宇半晌,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2292章 靶子 夜志宇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夜微言对他的责备,甚至是打骂,他都可以承受,唯独这种失望之极的表现他接受不了。 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百倍。 夜微言连说都懒得说夜志宇,这才是夜志宇最害怕的。 一旦皇上对臣子没了信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夜志宇想要再度获得皇上的信任几乎比登天还难。但这一次的确是夜志宇失职,才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夜志宇,夜志宇心中的气愤都变成了巨大的失望,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夜志宇。 他被夜微澜挟持时候的窘态,此时也都如潮水似的涌入夜微言的脑海。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在自己的臣子面前,夜微言连尊严都守不住,又如何做一个大魏的国君? 夜微言愤恨不已,更是后悔没有早做防备,更后悔自己低估了夜微澜无耻的程度。 夜微言已经叫御林卫守卫在外,想着夜微澜插翅也难飞,今日叫他进宫有来无回。 可夜微言没有想到,自己还是算漏了一步,夜微澜会突然在灵堂内发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被夜微澜挟持不说,脖子上还划出了刀痕。 想到这里,夜微言不自觉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嘶——”夜微言瞬间感到一股火辣的疼痛,让他不禁抽了口气。 缩回手指,夜微言细细一看,手指上还有些微没有来得及干掉的血迹。 一看到这些血,夜微言就气的不打一处来,眼中好像着了两团火,一肚子怨气没有地方发泄。 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脸面今天都要丢尽了! 以后让他如何面对臣子和百姓? 尽管消息已经封锁,但夜微言仍是无法完全安心。 不仅如此,夜微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总觉得会有人对自己不利。 夜微言自觉自己并不是这么疑神疑鬼的人,但事情才刚发生,夜微言实在不能不防。 不仅如此,更让夜微言不寒而栗的是,朝霞公主尸体的神秘失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夜微澜是死了,可是朝霞公主的尸体找不到,就说明还有潜在的威胁没有拔除。 这让夜微言如何安心? 夜微言不断地在灵堂内踱步,不仅心焦气躁,还对站在某处不动有了心理阴影。 似乎只要他不动地站在一个地方,就一定会有事发生。不知会从天而降什么人,然后突地让他身首异处。 夜微言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手下意识抚上脖子,有了实感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夜微言却不能忽视自己方才的想法,因为夜微澜就是被这样一刀给…… 想到那种种,夜微言的脸色越发难看。 夜微澜就死在他的面前,那一幕看的他心惊肉跳,到现在手都是抖的。 虽然夜微澜已死,但也给夜微言敲响了警钟。 这个灵堂之内,让夜微言忌惮的人只多不少。 不只是一个夜微澜而已。 越想越烦躁,他只能把火气都撒在夜志宇身上。 “就你这样如何让朕信任你?朕还怎么放心把御林卫和大理寺交给你!”夜微言质问夜志宇。 夜志宇哑口无言,后背早已被冷汗透湿。 “皇上,臣斗胆,请允许……”夜志宇顶着巨大的压力,想要为自己再寻求一条生路。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话说出口,夜志宇的心七上八下。 果然,夜志宇的话只说了一半,又被夜微言不耐烦打断,“允许什么?你还有颜面和朕说这些么?朕交给你那么多任务,你有哪一次叫朕满意?” 面对夜微言的旧事重提,夜志宇不敢说话。 “朕再问你一次,你知不知道皇姑母的尸身在何处?”夜微言厉声问道。 夜志宇身上一抖,紧张万分,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了,你不知道。”夜微言盖棺定论,没打算给给夜志宇机会,接着就转头看向梁霄,眼神闪过一抹厉色,“你,你知道。” 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因为夜微言没有用疑问句,更不是询问梁霄,语气十分肯定。 好像朝霞公主尸身的消失与梁霄有关似的。 夜微言冷不防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梁霄之外,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当然徐若瑾并未包括在内。 面对夜微言的质疑,梁霄面不改色地答道:“回皇上,臣不知。” 夜微言连想都不想就咄咄逼人道:“你的人连皇宫都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出现救了朕的性命,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这话听起来格外别扭,夜微言似乎话里有话。 总而言之,配上夜微言此时意味深长的神情,更让人怀疑他这么说的用意。 梁霄自然猜到夜微言的心思。 夜微言的帝王之心因为夜微澜的挟持和死亡受了很大的刺激,盛怒之下会有此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梁五可以突然出现一招之内取了夜微澜的性命,那么夜微言的性命自然也不在话下。 若是梁五手中的刀稍稍一歪,那么身首异处的就会是他。 夜微言也是君王,也是极度怕死之人。 加上先前又听了不少当年所谓的真相,夜微言的脾气暴躁而且不安,总想要营造新的安全感。 于是夜志宇和梁霄就变成了靶子。 “若是连你都不知道,朕就不知道谁还能知道了!” 夜微言继续逼迫梁霄,仿佛一定要从梁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堂堂大魏的国君,难道性命还要受人威胁,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吗? 梁霄仍是一副淡定模样,闻言恭敬地拱手道:“皇上,臣今日一早进宫之后就在前殿外候着。至于朝霞公主的葬礼,没有皇上的命令,外人无法参与,所以臣为何要知道?” 夜微言一言不发,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梁霄,似是要在他的脸上找出破绽。 但夜微言注定要失败。 梁霄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仍与之前如出一辙。 “朕早已命他们提早布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不一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么?居然让朕叩拜了一口空棺材!” 夜微言越想越气,自己这样尊贵的身份,居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第2293章 散了 盛怒之下的夜微言,他人都是忙着躲闪,唯恐被牵连。 “就算得了消息提前布置灵堂,但他们也绝对没想到朝霞公主的棺材会是空的。”梁霄实话实说,“也没有人会想到要去检查棺材,请皇上明察。” 梁霄的话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有实在依据。 若不是夜志宇偶然发现不对劲,恐怕直到朝霞公主下葬才会有人觉得不对劲。 等到那时候说不定又会生出不少麻烦。 夜微言的神情略有松动,似是被梁霄的说词说服。 “即便布置灵堂的人有所察觉,但他们多半不会想到此处。就算心有疑虑但也因为时间太紧,来不及通禀皇上。”梁霄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 夜微言这次没有反驳。 梁霄注意到夜微言的反应,就接着说道:“此次是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这种时候,梁霄的做法最是稳妥和保险。 夜微言怒气冲天,没有人有胆子从容应对,更别说给他一个台阶下。 但梁霄可以做到。 夜微言深深地看了梁霄一眼,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口气明显软了下来。 “唉。”夜微言先是叹了口气,之后很是无奈地说道:“是朕着急了些,出了这么大的事,又事关皇姑母,朕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梁霄边听边点头,“臣知道,还望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夜微言顺着梁霄的话接道:“不关你的事,倒是朕没有控制好情绪,无辜怨怼了你。” “皇上言重了。”梁霄道。 “此次你护驾有功,等今日的事结束,容朕好好想想给你点什么赏赐。”夜微言安抚梁霄道。 夜微言说这话时,面上带着几分浅笑,看起来与之前判若两人。 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夜微言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他的手始终握着拳,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梁霄垂眸,自然也将夜微言的表现一览无余,包括细节之处。 但他没有半点表现,仍是淡定如初。 夜微言暂时稳住了事态,但是这个灵堂却无法再待下去了。 恐怕,从今往后,夜微言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这地方太邪门,一天下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夜微言就是胆子再大也会发怵。 原本是朝霞公主的葬礼,可现在不仅连祭拜的主角没了,尸身下落不明,而且还多了一条人命。 这个葬礼如今也没了再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朝霞公主的尸体才是,之后再好好想该如何了结葬礼之事。 夜微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所有事都赶在一块。 外有姜中方和夜微澜串通一气,内有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不明死亡。 每一件事单拎出来都是不得了的大麻烦,偏偏它们都凑在一起,让夜微言不得不怀疑,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可是夜微言现在脑子很乱,一想这些就头疼不已,而且他到现在都惊魂未定,根本不能完全静下心来想事情。 紧绷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快要接近极限。 “今日发生了不少事,你们想必也都累了,就先散了吧。” 灵堂内的众人都有些诧异,没想到皇上会如此突然地下令。 也许是看出众人脸上的疑惑,夜微言又补充了一句道:“逆贼夜微澜的事,全权交给梁霄处理。” 听了这话,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最惊讶的要属十三王爷,他愤愤地瞥了梁霄一眼。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对视一眼,他们本来还有不少事没弄清,但在交换了眼神之后还是决定放弃。 “恭送皇上。”严弘文二人恭敬道。 夜志宇也长舒了一口气,总算皇上顾不上自己,也没有在盛怒之下说出更严重的话。 御林卫统领和大理寺卿的位置暂时是保住了。 “臣恭送皇上。”夜志宇跪在地上无比谦卑地送走夜微言。 十三王爷腿脚不便,忙叫老管家扶着自己快步走上前去拦住夜微言的去路。 “皇上!” 夜微言脑中一阵,略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十三王爷,不等他开口就道:“皇叔,您若是有什么事,就改日上朝时再说,朕有些乏了,要先回去。” 皇上都这么说了,十三王爷若是再追问未免有些不识趣。 “这……”十三王爷面露难色,他身份与旁人不一样,更何况还是有天大的事要说。 但夜微言并不给他机会,摆了摆手转身就走,留给十三王爷一个背影。 “皇……”十三王爷话说一半自己噎了回去,悔恨地甩了宽大的袖袍。 夜微言走到门口脚步却是突然一顿,他半转身体看向灵堂内。 徐若瑾抬起眼皮看向夜微言声音的方向,正好对上夜微言的视线。 二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夜微言先移开视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若瑾定定地看了夜微言的背影片刻,才收回视线。 夜微言离开,灵堂内顿时松懈下来,好像一直以来绷着的一口气终于得到了放松。 基本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感受。 可是徐若瑾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一静下来,脑子里就会充斥着灵堂内发生过的所有事。 特别是朝霞公主…… 这种时候,徐若瑾只想感慨一句,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她轻声地呢喃着,一边轻轻转动手里的小瓷瓶。 这瓶子的药丸是用不上了,可是徐若瑾的心却没有片刻放松。她更想知道朝霞公主去了哪里,是否真的已经死了…… 夜微言离开灵堂,只想回到御书房消消停停的缓和一下心绪。 可这件事并未过去,因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右相。 右相原本想去忠勇侯府,可路上反悔又折返回来。 不但进了宫,还打听到了一切宫内发生的事情! 幸好他折了回来,否则,这要出更大的乱子,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松懈半分,必须马上让皇上清醒起来! “皇上!请留步,老臣有事启奏!”右相的语气难免有几分激动。 夜微言见是右相,脸色毫无顾忌地一沉,显然告诉右相自己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开心。 第2294章 失落 夜微言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他只想快点回到御书房。他先是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卫,似是埋怨他们怎么没看好右相。 右相浑然不觉,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在说正事之前,右相先是悄悄地瞄了夜微言一眼。 夜微言的脸色很不好看,人看起来也憔悴了很多。就像是老了好几岁。 不仅如此,右相似乎还从皇上冷冷的神情中看出了不耐烦。联想到在灵堂内发生的事,右相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右相憋着话一定要说,不然的话真的要便宜了梁霄。 夜微言没有接话,也没有要留右相的意思。 右相却还是厚着脸皮不走,拱手恳切道:“皇上,老臣有要事启奏,须由皇上亲自做主和下令。” 夜微言很是不耐烦,强压着怒火,道:“何事?” “老臣听说您要把这次的事交给梁霄全权负责?”右相小心翼翼地问道。 夜微言没有接话,右相胆子大了几分,接着道:“行刺皇上,这可是天大的事,夜微澜的处置也绝对不能就这么过去。” 夜微言一听道“夜微澜”的名字,不禁后背一凉,下意识扭头躲闪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右相吓了一跳,忙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夜微言看到空空如也的身后,手不自觉抚上脖子,只觉得身心俱疲,“朕没事。你若是没有其他事,就等过几日上朝时候再说吧。” 说着夜微言抬脚就要离开,但又被右相快走两步拦住。 夜微言自觉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没想到偏偏遇到右相死缠烂打。 “还有何事?”夜微言冷声道。 右相顶着压力又道:“皇上,这涪陵王的事……” “行了别再说了!这件事朕已经全权交给梁霄去处理,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就去找梁霄。”夜微言干脆把事情推到梁霄身上。 右相神情一僵,他本就有意劝皇上改变主意,这下可好,夜微言的语气分明不容置喙。 “皇上,此事是否过于草率?老臣以为,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是。”右相苦口婆心道。 夜微言被右相接二连三地追问,他烦躁得厉害,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但右相就是不依不挠,他自然也就没有好脸色看。 “朕已经说过了,此事交给梁霄去处理,你就不要再问朕了!”夜微言不耐道。 右相咬紧了牙,“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如此重大之事,怎能如此儿戏?而且朝霞公主失踪,这件事情一定与梁霄有关系,皇上您怎可还让他来负责?他的嫌疑最重才是啊!” 夜微言终于不再忍耐,暴怒之下怒斥右相道:“你若是再有不同意就立刻滚回府去,别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话一出口,右相几乎是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方才自己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 夜微言却连看都懒得看右相一眼,愤怒地转身离去。 右相直到皇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小心地抬起头来,看着皇上离开的方向目瞪口呆。 他还没来得及问皇上关于圣旨的事,现在看来也不用多此一举。 如今皇上在盛怒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右相也只能把委屈憋在心里。 但他绝对确认一件事,那便是这件事,绝对有梁霄的参与!这件事,绝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灵堂内。 得了夜微言亲口命令的梁霄,却没有立刻行动起来,好像根本没打算立即处理夜微澜的麻烦。 因为眼下,梁霄有更重要的事做。 走到徐若瑾身侧,悄无声息,徐若瑾并没有注意到。梁霄上前一步凑近问道:“我们回家?” 徐若瑾的手一顿,回神才看到梁霄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 徐若瑾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梁霄的提议,“她还未找到,我不能回去。” 在梁霄面前,徐若瑾不用再隐瞒自己,更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她靠在梁霄的怀中,声音都是颤抖的。 “尸体为何会失踪的?”徐若瑾到现在都是震惊不已,只是当着旁人的面,她无法表现,她不让人为自己担心。 徐若瑾趴在梁霄的胸前,闷着头,闷声闷气地开口,“这也是你的手段对不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若瑾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期待。 虽然她一直不去想,面上也装作没事,但她绝对是最在意的那一个。 当听说朝霞公主的棺材是空的时,徐若瑾就差点失态,多亏有梁霄在一旁守着,不然徐若瑾还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接着徐若瑾先将注意力都放在田公公身上,田公公的性命无虞,她自然就开始担心起朝霞公主来。 这一瞬间,徐若瑾更希望所有事都在梁霄的计划内,包括朝霞公主的莫名失踪。 徐若瑾也知道这里不是问这种事的地方,所以她实在憋不住才闷出一句来。 不等梁霄回答,徐若瑾就轻轻掐了梁霄的腰侧一把,道:“回家。” 梁霄点头,揽住徐若瑾的肩膀,把人带走。 徐若瑾则是乖乖跟随梁霄离开,此时也没有心情与人打招呼。 熙云公主担忧地注视着徐若瑾的身影,严弘文的视线也落在梁霄和徐若瑾身上,见他二人离开,总算松了口气。 其实熙云公主也被吓得不轻,若不是因为还担心着徐若瑾,她恐怕是死活都不会再进这灵堂半步。 夜微澜的死,朝霞公主的失踪,随便一件都是玄而又玄,熙云公主害怕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夜微澜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的那些话,真的把熙云公主震惊到说不出话。 但现在熙云公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应当做点什么才对。 看着熙云公主若有所思的模样,严弘文有些疑惑。 不等严弘文开口问,熙云公主抬脚就往外走。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严弘文伸手拽住熙云公主,“公主,你去哪儿?” “我去找皇上。”熙云公主答道。 严弘文皱眉,似是隐约猜到了熙云公主的意图,但仍是心情气和地问道:“这么急去找皇上说什么?” 第2295章 嫌隙 “夜微澜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皇兄肯定也听进去了,我要去和皇兄解释,不能让严家过去的事影响皇上对你的看法。”熙云公主的语气很是急切,迫不及待就要走。 严弘文这才明白,熙云公主是为了自己要去找皇上解释。 一把拉住了她,严弘文神情温柔,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去。” “为何?万一皇兄误会,或是拿当初的事来为难你怎么办?虽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但不能保证……”熙云公主不想放弃。 严弘文仍是摇头,“一切都不重要。” 熙云公主神情一滞,有点愣地看着严弘文,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们还是先回家吧。”严弘文说着紧了紧握住熙云公主的手。 熙云公主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定定地看着严弘文。 严弘文也不躲闪,从容地与熙云公主对视,无比坦荡的模样。 熙云公主本就担心严弘文会被当年严景松和皇室的恩怨纠葛影响,但现在看似乎严弘文比她还要拿得起放得下。 熙云公主还有些犹豫,拉着严弘文的手不想这么轻易地回府。 看出熙云公主犹豫不决,严弘文脸上仍旧挂着浅淡的笑意,“皇上如今身心疲惫,恐怕心情也不会太好,你这个时候过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严弘文耐心地给熙云公主讲道理。 熙云公主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夜微言走的时候,身上就像是有乌云笼罩,她想起来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种时候的确不是什么好时机。 略一细想,熙云公主暂且放下去找皇上解释的心思,“那、我再等等,终究这件事要说个明白。” 严弘文微微一笑,但握住熙云公主的手却也没再松开。 熙云公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禁脸颊微红。 虽然这已经不是熙云公主第一次被严弘文拉住手,但这种心动和紧张的感觉却不曾变过。 “我们走。”严弘文拽着她,熙云公主微微点头,随他牵着自己的手离去。 众人纷纷离开,灵堂内就只剩下夜志宇和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见人都走了,自己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但在走之前又没好气地瞪了夜志宇一眼。 “好好记住皇上的话,司徒家的麻烦你要是解决不了就趁早换人!”十三王爷甩下这一句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本也想去御书房找皇上,但今日实在不怎么适合,他只好放弃先回府再从长计议。 老管家在一旁扶着十三王爷,听到自家主子的话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夜志宇方才在皇上那里挨了不少训斥,十三王爷还要插上一脚?他心有不忿,面上冰冷,连头都不抬,也不说话。 澶州王世子还有司徒家的人都在大理寺的地牢中,如何处置他们都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已有圣旨在前,澶州王府的人都得死。 至于司徒家族,夜志宇只能继续去找寻司徒男的下落。 这可倒好,不仅司徒男没找到,就连朝霞公主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夜志宇想不通为何自己这般倒霉,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摆明是要压垮他。 皇上对自己一点信任也无,这次的事情若是解决了,夜志宇也不知自己要如何交待。 现在唯一让夜志宇觉得稍稍安心的,就是皇上对梁霄的态度。 原本梁霄一直都是皇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但梁五的从天而降,将一切都打乱了。 夜志宇知道,即便皇上不说,梁五也是一个大问题。 而梁五并不是某个具体的暗卫,而是将矛头直指梁霄。 梁霄能带一个人进宫,就能带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任谁,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因为夜微澜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夜志宇坚信,皇上已对梁霄有了嫌隙。 突然的,夜志宇似乎想通了。 他根本不用特意去做什么,因为他无论做什么,结果可能都不如梁霄,反而会让皇上心生不满。 但若是反过来,不做多余的事,梁霄恐怕会自作孽,到时,皇上对梁霄心生忌惮,君臣自然会渐行渐远,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夺回皇上的信任。 对于这一点,夜志宇有足够的信心。 如此安慰自己片刻,夜志宇脸上的阴云渐渐消散,整个人也恢复了些精神。 他起身离开灵堂,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令,去查探失踪的人,然后等着看好戏。 灵堂内恢复了安静,摇曳的烛火掩映下,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之感。 灵堂外有御林卫把守,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得入内。 即便如此,夜微言竭力封锁的消息还是稍稍走漏了些。只不过暂时没有传到宫外。 宫内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点消息都会不胫而走,更何况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即便灵堂已经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各家奴才仍是能通过各种渠道得到消息。 今日在灵堂内发生的事,也都传到了宫内的各个角落。 只不过众人知道的不尽相同,有的多,有的少,反应也各不相同。 贤妃比其他妃嫔知道的都要早一些。 虽说贤妃在宫内的布局远不如皇后和容贵妃,可如今那二人都已殁了,贤妃的势力自然就上来了。 不少奴才得了消息就都回到贤妃的宫内,由贤妃的贴身小宫女理顺一下,就去禀报贤妃。 贤妃正在屋内刺绣,最近闲下来,她也难得的有时间把许久未曾动过的刺绣翻了出来。 绣布上是已经完成一半的白色小花,看起来很是简单而且不起眼。 贤妃心无旁骛,细心地穿针引线,绣针在她手中,上下翻飞,倒也另有一份美感。 这时小宫女悄悄走近宫内,来到贤妃身边,一眼就看到了绣布上的图案。 “诶?娘娘,您这绣的……”小宫女看绣布上的图案特别熟悉,但冷不丁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片刻后突然道:“是花园里的小野花吧!” 贤妃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不停,应了一声,“嗯,你还记得?” 第2296章 传开 “那当然了。奴婢整日从这花园走,这几多野花天天看到,怎么能不记得?”小宫女撇撇嘴有点得意地说道。 贤妃没再说话。 小宫女更加纳闷,“不过娘娘,您怎么绣它们呢?” 在她看来,能绣的东西太多了,绣两朵野花怎么想也觉得不合适。 “那怎么了?有人说不能绣野花吗?”贤妃反问小宫女道。 小宫女摆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 “野花不值得。”贤妃替小宫女把话说完。 小宫女尴尬地一笑,没有说话,等于默认。 “我倒是觉得野花挺好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生长,比那些娇嫩的花儿可坚强多了。”贤妃边绣边道。 小宫女听了贤妃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您说得对,就说前两天夜里那场雨吧,第二天一早起来,大一点的花盘子都被敲打得不像话。” 院子里满地都是花瓣,小宫女带着奴才们收拾了好久才整理干净。 “那几朵野花,别看小小的,那么矮,愣是一点事都没有。”小宫女感慨道。 贤妃跟着点头,“嗯,野花也有野花的好,这些品质人都没有,它却有。” 小宫女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小宫女的思绪。 “娘娘,奴婢去开门。”小宫女说着去打开门。 原来是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怎么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小宫女笑着揶揄小太监,又道:“在娘娘面前没有一点正经。” 小太监忙道:“娘娘恕罪,奴才这是刚得了了不得的消息,什么也顾不上忙回来给您禀报。” 他说完不住地喘着粗气,显然是累着了。 贤妃闻言放下手中的绣针,去看小太监,“说吧,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大事不好了!”小太监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先感叹了一声。 小宫女不耐烦,“那你还不快说!” “娘娘,涪陵王死了!”小太监颤着音说道。 他说完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的,四处张望唯恐被人发现。 贤妃和小宫女都惊呆了,僵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贤妃先回神,但仍是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你说,涪陵王,夜微澜?死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此事千真万确!”小太监说完接着发誓道:“奴才若是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太监都发了这么毒的誓,小宫女本来还想骂他两句也张不开嘴了。 小宫女愣愣地去看贤妃。 贤妃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又问道:“怎么死的?” “这个小人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在朝霞公主的葬礼上出的事。”小太监如实禀报。 贤妃沉思片刻,“那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回娘娘的话,奴才去灵堂附近转,那里御林卫把守,奴才无法靠得太近,就一直在远处待了一个时辰。”小太监边回忆边说道:“后来奴才突然就看到有人从灵堂里抬出两具尸体……” 小宫女听的一身鸡皮疙瘩,捂住耳朵不敢听。 贤妃则是皱起眉头,“两具?” “嗯。后来奴才又惊又怕,就想办法去打听,还真让奴才问出点消息,那两具尸体分别是涪陵王和郭公公。” 贤妃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怎么都想不到,朝霞公主的葬礼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消息传开了?”贤妃又问道。 小太监忙摇头,“皇上把消息封锁了,不让任何人传,但消息这会儿应当都传到宫内各处了。因为奴才还看到宸妃和德妃宫里的太监鬼鬼祟祟。” 贤妃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 小宫女仍是惊魂未定,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涪陵王不是进宫来参礼么?好端端的怎、怎么会死了呢……” 小太监摇头,“这个暂时还没有打听出来。不过听那附近伺候的奴才说,灵堂内似乎传出过不小的吵嚷声。” 小宫女更是疑惑不解,“吵嚷?谁和谁?” 小太监摇头。 小宫女和小太监的话,贤妃都听在耳朵里,但她始终一言未发。 这件事的确不简单,涪陵王和郭公公不可能无缘无故死了,灵堂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至于涪陵王和郭公公,又是谁杀的? “皇上呢?”贤妃担忧地追问道。 小太监忙道:“皇上这会儿应当已经回御书房了。说起来,皇上离开的时候神情很是憔悴。” 贤妃心中疑窦顿生,移开视线深思了片刻,道:“皇上可还有别的表现,或是说了什么?” 小太监先是摇头,接着猛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奴才想起来了!皇上的龙袍上似乎有血迹!” 贤妃大惊,“皇上受伤了?” 小太监仔细回想,然后摇头道:“奴才不知,太远了奴才看不清。不过当时皇上周围没有太医,就连田公公也不在。” “田公公去哪儿了?”贤妃追问。 小太监摇头。 看来灵堂真的出了麻烦,可是现在灵堂被严密看守,他们也无法得到更多消息。 “其他人呢?”贤妃猛然想到其他参礼的人。 其实贤妃真正想问的是徐若瑾和梁霄。 小太监摇头,“娘娘,奴才看到皇上出来,就忙回来和您禀报,至于剩下的……” 贤妃略一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太监欲言又止,乖乖退下。 小宫女才从震惊中走出,凑到贤妃近前,“娘娘,您说这下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你问我,我问谁?”贤妃说着叹了口气。 小宫女也是满面愁容,“那可怎么才好。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能去问谁?总不能去问皇上吧。” 小宫女也是随口说了句气话。 没想到,小宫女的无心之言,却给贤妃提了个醒。 “等一会儿,你方才说什么?”贤妃猛地打断小宫女问道。 小宫女一愣,回忆了一下道:“宫内这么大的事?” “不是,后面那句。” “后面?”小宫女念叨了一遍,这才想起,“哦!奴婢说,总不能直接去问皇上吧……” 话音未落,贤妃就接了一句,“为何不可?” 第2297章 焦急 小宫女诧异地张大嘴巴,“娘娘,您可是说真的?” “当然,我闲着没事拿这个开玩笑?”贤妃没好气道。 “可是,可是……”小宫女总觉得这样不妥,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你何时变得这么犹豫了?”贤妃反问小宫女道。 小宫女脸一红,“奴婢这是为您担心,皇上心情不好,您若是去了,万一皇上迁怒怎么办?” 看着小宫女满脸的担忧,贤妃却不以为意,“同样的事,我之前又不是没做过。大不了就是被皇上打入冷宫。” “娘娘您说什么呢!呸呸呸!” 小宫女忙双手合十祈祷道:“老天爷您千万别听我们娘娘的,她方才是说着玩的,我替娘娘给您磕头了。” 贤妃无奈地看着小宫女,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去和老天爷磕什么头?” “娘娘您快别说了。奴婢都快要愁死了,您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小宫女都快急的转圈。 “着什么急?”贤妃纳闷。 小宫女道:“能不着急么?如今这后宫里,皇后娘娘和容贵妃娘娘都……” 她边说着边对贤妃眨了眨眼。 贤妃会意,难得没有打断,而是让小宫女继续说下去。 “如此一来,娘娘您就是这后宫里当之无愧的这个!”小宫女边说边伸出大拇指比了比。 贤妃一脸无奈,“你觉得我很在意这个?” 小宫女支支吾吾,“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这些都是您应得的,既然是老天爷的意思,您就接受。” 贤妃对小宫女的逻辑无语,却也没有反驳。 “好不容易奴婢看到您终于要过上好日子,您却要去找皇上。”小宫女扁嘴。 “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去找皇上,结果就一定不好呢?”贤妃反问小宫女道。 小宫女被问住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贤妃又道:“整件事只有皇上才最清楚,我若是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必须去找皇上。” “可是就算您去了,皇上也不一定会告诉您。不仅如此,说不定您又要受苦,奴婢不想您受苦。”小宫女扁着嘴,很是委屈地说道。 贤妃心里一暖,“好,我答应你们,我会看皇上的眼色,若是有不对劲,我就不问。” 小宫内虽然有些怀疑贤妃这话的真实性,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且,只有问出灵堂发生了什么,我才能知道徐若瑾和梁霄都做了什么。不然我也不放心云秀在郡主府待下去。” 这才是贤妃的真正目的。 小宫女终于被说服,“娘娘,您什么都为云贵人考虑,云贵人若是知道一定会和奴婢一样的心情,怕您太累。” 贤妃微微一笑,“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皇上如今正是需要人安抚和陪伴的时候,我去未必是坏事。” 这一次小宫女学乖了没有多问。 贤妃虽说打定了主意,但也没有立刻就出发,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绣针。 小宫女不明所以,“娘娘您不着急么?” 贤妃边绣边答:“我只是突然想到,或许这东西有点用处。” 小宫女正要问是何用处,就听贤妃吩咐道:“之前太医留下的安神醒脑的药材,拿来给我。” 第2298章 猜测 消息同样也传到了宸妃的宫里。 德妃从早到晚都留在宸妃这里,以防不能及时得到消息。 时间过去好几个时辰,被宸妃和德妃派出去的奴才还没有回来,二人不由有些坐不住。 德妃还好,只是不断地挥着扇子,掩饰内心的焦躁。 宸妃则是坐立不安,在宫内来回踱步,时时刻刻都放不下心,不断看向大门方向。 “这些死奴才,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宸妃嘴里念叨着。 德妃也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这时奶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启禀娘娘,小公主哭的厉害,奴婢怎么都哄不好,您看……” 宸妃本就心烦意乱,闻言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丫头就知道给本宫找麻烦,没看到本宫正忙着么!” 奶娘一惊,跪在地上不敢回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整日吵吵闹闹,本宫这里的一点旺气都被她哭没了!”宸妃不耐烦地嫌弃着。 奶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她也是没有办法,小公主哭得厉害,怎么都哄不好,奶娘担心这么下去小公主恐怕有别的毛病,就想来问问宸妃,看是不是去请太医来瞧瞧。 结果奶娘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宸妃训斥一顿。 “可是小公主……” “公主什么公主?还不给本宫滚?”宸妃心气不顺,才不会理睬小公主病不病的。 奶娘一肚子委屈,卑躬屈膝地道歉之后低眉顺眼地走了。 宸妃一脸不爽,埋怨道:“这臭丫头一点也不给我省心,我这都快急出毛病来了,她就知道哭!” 这话自然是对德妃说的。 德妃内心鄙视宸妃,但面上丝毫不显,仍是附和道:“妹妹说的是,小公主多半是和你八字不合,不然怎会这么多麻烦?” “姐姐也这么觉得是不是?自从这丫头来了我宫中,我就没有一日好过,连皇上都不曾来过。”宸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德妃闻言轻叹了口气,“但是有什么法子呢?这是皇上对妹妹你的信任,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德妃了解宸妃,只要吹捧她两句,宸妃就会得意忘形。 听了这话,宸妃脸上的阴云消散大半,嘴角微微上扬道:“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皇上对我们后宫妃嫔向来是一视同仁。” “妹妹莫谦虚,姐姐都看在眼里,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对妹妹却最是信任。”德妃继续说好话。 只有这样,才能稳住宸妃的心,至少让她能继续忍受小公主。 反正宸妃也只是说说而已,不可能真的因为厌烦小公主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只不过德妃如今却是担心,宸妃会不会找个由子去和皇上提小公主的事。 或是装装可怜,装装病,就让皇上把小公主交给其他人照顾。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德妃可不想白给皇后带孩子。不仅如此,在德妃看来,小公主也着实不吉利了些。 有了德妃的几句话,宸妃厌烦的心渐渐安稳下来,“那丫头就是三天两头闹怏怏,一会儿我去叫太医来给看看就好。” 德妃边听边点头,“还是妹妹有办法。” “妹妹我都习惯了。”宸妃做出很是辛苦但又忍耐的表情,接着小声对一边的嬷嬷吩咐道:“去给奶娘送安睡散,若是那丫头不听话,就给她吃下去。” 嬷嬷听后略有迟疑,“娘娘,那安睡散是……” 宸妃翻了一个白眼,“你知道,本宫会不知道?本宫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再说了,那东西又不是没用过,管用不就行了?” 宸妃不以为意,当着德妃的面又不好发作,就咬着牙斥了嬷嬷几句。 嬷嬷不敢多言,忙应声下来,“是娘娘,老奴这就去。” 话音刚落,嬷嬷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德妃的余光看到嬷嬷离开,只当没有看到,并未追问宸妃。 宸妃则像是没事儿人似的,主动转移话题,“姐姐,你说这葬礼都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结束了吧?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德妃摇头,“按说,这个时辰早该结束了。” “姐姐,你说会不会是灵堂那边出事儿了?”宸妃试探着问道。 德妃忙伸出手指堵在嘴前,示意宸妃小心说话。 宸妃忙抿着嘴,片刻后才压低声音道:“姐姐你也知道,我就是太着急了。” “妹妹别急,无非就是规矩的祭拜,结束之后皇上至多叮嘱几句,应当就会散了。”德妃耐心地解释。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那么多御林卫在外把守?”宸妃紧接着追问道。 德妃被问住,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这心里突然发慌,总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宸妃念叨着。 德妃瞥了宸妃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德妃与宸妃的心思差不多,她也觉得这次的祭拜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德妃细细回想皇上请去参礼的那些人,又找不出破绽。 “姐姐你说,这件事会不会与徐若瑾有关?”宸妃突然开口说道。 德妃不解,不明白为何宸妃会提起徐若瑾来,“她怎么了?” “姐姐你想啊,这宫内外的大事,有哪一次和徐若瑾是没关系的?”宸妃故作高深地说道。 德妃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宸妃看德妃的神情,心下稍定,接着道:“这次又是朝霞公主的葬礼,朝霞公主和徐若瑾的关系,姐姐你也知道。” 德妃点头,朝霞公主是徐若瑾的生母,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徐若瑾的脾气你也清楚,朝霞公主又是死在宫里,还不明不白,徐若瑾会咽下这口气么?”宸妃颇有深意地说道。 或许是觉得宸妃说的有道理,德妃没有说话,反而陷入了沉思。 “恐怕,徐若瑾就是最大的变数,她也真是个奇葩的郡主,大魏建国以来就没见过这么一号人。”宸妃若意味深长道,“还嫁给了梁霄?真是奇葩加奇葩,都为皇上担忧了!” 第2299章 救星 因着夜微言早已下令将消息严密封锁,故而宸妃和德妃派去的奴才都没打听出什么消息。 若是论起手段,贤妃比宸妃和德妃多了不知多少。她能知道的消息,宸妃和德妃却未必知道。 宫内尚且非议多多,何况宫外。 恍恍惚惚回到御书房的夜微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坐下的,更不知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 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灵堂内发生的一幕幕。 夜微言试过闭上眼,但只要眼前一黑,他就会立刻想起夜微澜那张狰狞的面孔。 好几次,夜微言都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一身冷汗。 若是平日,还有田公公在身边,夜微言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担惊受怕。 可是田公公如今还在昏迷,夜微言只能一个人在御书房内,还把所有奴才都赶了出去。 夜微言仰面靠在龙椅上,神情僵硬,眼神晦暗不明,身子一动不动。 本来奴才们是要叫太医来的,但都被夜微言赶走了,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言才渐渐回神,眼前的一切都跟着变得清明。 他一点点挪动僵硬的胳膊,视线移动缓慢,但还是看到了御案上叠好的奏报。 夜微言的眉头一皱,只觉得头痛欲裂,但他还是抬着好似千斤重的胳膊拿过最上面的奏报放在眼前。 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夜微言的脸色又是一白,比之方才更没有血色。 奏报上说,姜中方率兵欲进攻京都城,但还未出手就在城外被擒。 夜微言的心情很是复杂,他一面紧绷的神经终于要放松下来,另一面又觉得胆战心惊。 姜中方蓄意造反的事,若不是梁霄提醒,他根本无暇注意。 等自己意识到,恐怕为时已晚。 不仅如此,夜微言能清楚地看到奏报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名字:梁鸿。 又是梁家人。 整件事都在梁家的预料之中。 梁霄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早已暗中把所有事都想到,并且在自己一无所察的时候就轻易布局解决。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从很久以前夜微言就察觉到了,梁霄会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只是这种关系一旦出现偏差,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夜微言现在已经不能确定,像夜微澜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会不会发生第二次。 只要一想到这些,夜微言的脑子就很乱。 夜微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而且那种后怕的感觉也是久久挥散不去。 “姜中方,朕对你如此信任,将十万大军交由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夜微言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姜中方。 最可恶的自然还是密谋造反的夜微澜与姜中方。 夜微言如今万分后悔自己当初居然派姜中方带兵去攻打七离,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不仅七离的事没有丝毫进展,还差一点把自己的皇位都搭进去。 偌大的御书房内只有夜微言一人,他的自言自语听起来也格外诡异。 “堂堂大魏的将军你不当,跑去给乱臣贼子鞍前马后,你真行!”夜微言怒不可遏,“朕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打朕江山主意的人!” 夜微言目眦欲裂,双目赤红,恶狠狠的模样,任何人看到都要不寒而栗。 御书房的大门紧闭,屋内又无掌灯,即便外面是青天白日,屋内仍是显得阴森压抑了些。 夜微言口中念念有词,“姜中方,既然你选了夜微澜,背叛朕,那朕就让你和夜微澜一样的下场,黄泉路上作伴!” 只要一提起夜微澜,夜微言的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夜微澜威胁他的那一幕。 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赤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 夜微言还是可以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这还不算什么,尤其是最后的一幕,夜微言恐怕永远都会烙印在自己的脑子里。 夜微澜在那一个瞬间之后,身首异处,血溅当场,夜微言彻底被吓呆。 而这一切都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人,轻轻松松抬抬手就做的到。 夜微言想到梁五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夜微澜身后,并且一招取了夜微澜的性命,就不免呼吸急促,好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 突袭,砍头,一气呵成。 夜微言越想越害怕,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但一直都死死压抑着,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 可是过去这么久,夜微言早已忍不住了。 他身体不自觉发抖,手脚冰凉,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脑袋上方,眼睛即便酸涩无比也不肯眨一下。 还有御书房黑暗的角落,夜微言浑身紧绷地站起,僵硬地移动着步伐,全身戒备地仓促退后几步,仿佛那角落随时会冒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夜微言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空无一人的御书房,连汗水滴在地上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清楚地传进夜微言的耳中。 夜微言顿时身体一凛,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脖子上的血珠顺着匕首滑下,也是一样的声音。 “啊——”夜微言惨叫一声。 门上立刻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夜微言双手抱头,颓然地瘫在地上,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田公公!快叫田公公进来!”夜微言毫无预兆地大吼道,声嘶力竭,声音变调沙哑,听起来格外凄厉。 此时的夜微言早就忘记田公公还在昏迷,还在不停大叫着“田公公!田公公!” 门外的奴才都不知该怎么办,他们也不敢随便进门。 “这可怎么办!皇上进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咱们打扰。这会儿皇上在里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我们是进还是不进啊!” “没听见皇上在喊田公公么!我们这上哪儿去找田公公?” “找来也没用,田公公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两说呢!我们把田公公叫来又能做什么?还不是要惹皇上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奴才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御书房外团团转。 第2300章 痛哭 就在奴才们愁眉不展,反复念叨着“怎么办啊”“这种事去找谁合适”的时候,二人同时听到一声: “贤妃娘娘到——” 这些奴才立刻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眼神都变了,随即喜不自胜地去迎。 “贤妃娘娘,您来的正好!” 贤妃踱步进来,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又抬眼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御书房,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里面,吵着要见田公公,可是田公公还在昏迷,实在是……”太监解释了一通,难为的不得了。 贤妃眉头皱在一起就没有舒展开过,听了奴才的话,面色也是十分严峻。 “那你们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面对贤妃的质问,奴才们只能连声喊冤,“娘娘明察,不是奴才们不想去,是皇上特意交代了,不准叫太医,奴才们也没有办法。”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们先退下,本宫进去看看。”贤妃接道。 奴才们顿时松了口气,可算是找到了依靠,忙不迭地招呼道:“娘娘您快请进。” 与这些奴才们一样,小宫女却不免有些担忧,“娘娘……” 贤妃一摆手,“无碍。” 小宫女只好闭嘴。 接着贤妃把手伸向小宫女,小宫女会意,把一个香囊放在贤妃手中。 贤妃看了看上面的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花朵图案,心下稍定,“你们在此等候。” “是。”小宫女和奴才们纷纷应声。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随着门开,一束光打进了御书房内。 贤妃谨慎地跨进御书房后,又将门在背后轻轻带上。 她先是看向御案,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她接着扫量了一圈,仍是没有发现皇上的身影。 “皇上?是臣妾。”贤妃试探着开口,并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 她边走边到处看,同时屏息听着声响。 “啊!” 走了两步,贤妃突地发出一声惊呼。她连忙捂住嘴,把剩下的一半声音咽了下去。 贤妃只是被吓到了,因为她脚边不经意踢到了什么。 她忙低头去看,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夜微言,一脸呆滞,什么反应也没有。 贤妃被夜微言的模样吓到了,愣在了原地不敢随意凑上前,她慢慢蹲下身,靠近些许,静静地观察了片刻,才谨慎地开口: “皇上……” 夜微言却没什么反应,口中仍是念叨着“田公公,田公公……” 贤妃看着情况着实不对劲,接着她就注意到夜微言身上的龙袍还带着大片血迹。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捂着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 此时的贤妃也顾不上那么多,忙凑上前去,手却不敢轻易触碰到皇上。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贤妃急切地问道。 夜微言眼中稍稍恢复了些许神采,机械地摇头,却没有说话。 贤妃眉头紧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皇上您看一看,是臣妾啊,臣妾来看您了。”贤妃轻轻在夜微言耳边呼唤道。 但夜微言苍白的脸色仍是没有多少改变,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贤妃没有好主意,只好先起身去给倒了杯茶端过来。 “皇上,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贤妃的声音很是轻柔,好似怕吓着皇上似的。 夜微言也许是因为听到了贤妃的话,不自觉吞了口唾沫,也干渴了不少。 他转动着脖子,并未抬眼去看贤妃,而是僵硬地想要抬手去接茶杯。 贤妃看到此举,忙轻声道:“皇上您别急,臣妾来喂您。” 说完,贤妃就将茶杯举到了夜微言的唇边。 夜微言干裂的嘴唇有了茶水的滋润也恢复了几分本来的颜色,至他的嗓子也没有之前好似冒火似的干哑。 贤妃见夜微言把一杯茶一饮而尽,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但还不忘问道:“皇上,您觉得好些了吗?” 夜微言轻轻颔首,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贤妃如释重负,但她看到黄袍上触目惊心的血痕,还是放心不下。 “皇上,真的不用叫太医来给您看看么?”贤妃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夜微言恢复了些许精神,轻轻摇头,“这些,不是朕的……” 他的声音极小,贤妃要凑得极近才能听清一二。 既然夜微言都这么说了,贤妃也不好再提。她知道夜微言的性子,说多了只是浪费口舌。 夜微言瘫坐在地上,一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贤妃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陪在夜微言身边。虽说她心中有颇多猜测,也有一肚子话要问,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半晌,贤妃取出香囊,放在手掌上,拿到夜微言眼前。 夜微言的余光瞥到不对劲,轻轻转了转脖子。 在看到贤妃掌中那个不起眼的香囊时,夜微言的眼神微微一顿,神情带着几丝疑惑。 贤妃察觉到夜微言的视线,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皇上,这是臣妾亲手绣的香囊,里面装了些安神的药材,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夜微言听后将视线落在香囊上的图案。 “这只是臣妾宫中花园里的不知名野花而已,也没什么新意。”贤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夜微言突然抬起手接过贤妃手里的香囊。 这个动作太突然,连贤妃都不禁愣了一下。 夜微言拿到香囊,还不等凑到自己鼻子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材香气。 察觉到夜微言的视线,贤妃主动解释道:“这些药材都是臣妾亲自挑选的,特意问过太医,每一味药都精心搭配过。” 夜微言看着香囊上的白色小花,什么也没说,闻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下巴。 也许是这香气真的起了作用,夜微言原本狂躁不安的心居然渐渐有了稳定的趋势。 夜微言把香囊拿近了一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心酸涌了上来,眼眶一热怎么都忍不住,泪水顺着面颊流下。 贤妃吓了一大跳,不等她问,夜微言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第2301章 选择 贤妃身体顿时僵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夜微言这是怎么了,毕竟贤妃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 夜微言的泪水却像是开闸的洪水不断,脸都压在贤妃的胸前,痛哭出声。 只是夜微言的哭声都被闷住,所以外面听不清楚。 贤妃感受到怀里夜微言的颤抖,又惊又疑,还有难以言说的心疼。 夜微言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从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他必须无时无刻都是刚硬果断的。 但现在的夜微言,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扑在亲人的怀里诉苦。 贤妃的心一软,原本要问个清楚的事也暂时放在一边。她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落在了夜微言的后背上。 夜微言仍是窝在贤妃的怀里痛哭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贤妃的心被夜微言的哭声震得揪了起来,她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但这一做法却是收效甚微。 面对如此脆弱的皇上,贤妃纵然有千种不满、万般不悦,也都化作了柔情。 夜微言的手里还紧紧握着贤妃给他的香囊。 这一刻,夜微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好好地发泄一通。 夜微言不仅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自从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放肆地宣泄过自己的情绪,更不要说是在人前。 大魏不需要如此软弱的皇子。 夜微言的心也同样纠结,他憋闷的情绪有了发泄的出口,可是内心却在不断谴责自己。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矛盾之中。 就在他无比纠结的时候,贤妃出现了,并且给了他足够的支持。 贤妃兴许是觉察到夜微言的不适,鼓起勇气把手缓缓上移,到夜微言的后脑附近轻轻顺了两下。 夜微言的身体微微一僵,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靠得贤妃更近。 贤妃的心也一直是提着的,她也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又能有多少作用。 若是一个不小心,随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引起夜微言的不满,尤其是像摸头这样亲密的动作。 但贤妃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太后还在世的时候,贤妃曾经见过一次,夜微言枕在太后的膝盖上,看起来很惬意舒服的模样,太后嘴角含笑轻柔地爱抚着皇上的发顶。 当时夜微言才登基没有多久,加上年纪尚小,许多事都要太后出主意,那时候母子二人才会有这样的时光。 贤妃将这一幕一直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只是贤妃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做的一天。 或许是贤妃的动作让夜微言想起了太后,他果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痛哭都变成了抽泣。 贤妃总算可以放下心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夜微言的无助和后悔都已经被贤妃感受到,她对今日灵堂内发生的事也更加好奇。 或许,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等夜微言冷静下来,她什么都能问得出来。 其实,贤妃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她可以问的人也不是只有皇上而已。 只不过…… 贤妃眉头微皱,只要一想起徐若瑾她就会有这样的心情。 云贵人只要还不回宫,贤妃和徐若瑾的关系就会一直这样尴尬下去。 郡主府。 徐若瑾和梁霄离开皇宫回府,早已等候多时的方妈妈和红杏等人,一看到郡主府的马车回来就激动地迎了上去。 “郡主!四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红杏上前问候,顺便把手里的披肩给徐若瑾披上,“郡主风大,别着凉。” 方妈妈则是主动从徐若瑾的怀里接过熟睡的悠悠。 “这丫头太能睡,去了什么都没做,老是闭着眼睡觉。”徐若瑾嗔怪的语气念叨了一句,还不忘轻轻捏了悠悠的小鼻子一把。 方妈妈抱着悠悠哄了哄,“郡主那老奴先抱着小主子进去,这里风大。” 徐若瑾点头应下。 红杏细细地瞄了一眼徐若瑾的脸色,眉头微微皱起。因为她看不出徐若瑾的心情好坏。 若是徐若瑾心情尚可,可她眼圈周围微微发红的痕迹却又骗不了人。 可若是说心情不好,徐若瑾的行为举止,还有言行都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红杏也有些迷茫,正打算跟着徐若瑾好好观察一番,却被徐若瑾打发走。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四爷有话说。”徐若瑾道。 红杏不明所以,视线在徐若瑾和梁霄之间徘徊几次,就听话地带着下人们退下。 院子内就只有徐若瑾和梁霄二人。 徐若瑾也不用再维持面上的轻松,脸色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 “朝霞公主到底去了何处?她可是还活着?” 徐若瑾直直地与梁霄对视,片刻都不肯移开视线,她不会放过梁霄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会这么问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定然与梁霄有关。 或许夜微言会被梁霄的三言两语骗过去,但徐若瑾如此了解他,断然不会犯同样的错。 徐若瑾今日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梁霄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们之间从不会对彼此说谎,所以徐若瑾不会担心自己无法从梁霄这里得到答案。 梁霄也是深深地回望着徐若瑾,始终一言不发,就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 半晌,二人谁都没有开口,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 徐若瑾也是难得的耐心,既然梁霄不说,她就一直等下去。 终于,梁霄败下阵来,无奈地开了口,却不是回答徐若瑾的问题,而是问道:“如若再来一次,你会不会强行控制朝霞公主的行动,而不让她肆意妄为?” 徐若瑾没想到梁霄会突然这么问。 她恍惚间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似曾相识。梁霄在不久之前问过她差不多的问题。 徐若瑾努力地回想那时候的自己给了梁霄怎样的答案。 可是这一次,徐若瑾思索了好久,都没有答案。 她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回答梁霄的问题,无论是承认还是否认,她都做不了决定,即便是重来一次。 第2302章 可怕 徐若瑾一时回答不来,梁霄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可以多思考几日,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徐若瑾一愣,不解地抬头去看梁霄。 梁霄接着解释道:“这些天会出现变动,很多人都在盯着我们。” 徐若瑾对此并无多少惊讶,郡主府长久以来都在众人的监视之下,以前不会觉得是麻烦,今后更不会。 因为无论那些人做什么,他们都无法窥探到郡主府的秘密。 可以这么说,只要不是梁霄故意要透露出的消息,那些人什么都得不到,更无法回去和自家主子禀明。 “所以呢?”徐若瑾接着梁霄的话问道。 梁霄顿了顿,道:“我们没有时间去探望朝霞公主,你暂时还见不到她。”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徐若瑾已经惊讶地闭不上嘴,一脸震惊地看着梁霄。 “而且,”梁霄再次开口,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我们也要给朝霞公主思考的时间,你说呢?” 徐若瑾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神情就好像僵硬了似的,呆呆地看着梁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徐若瑾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她知道梁霄方才看似无意的一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朝霞公主,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这对徐若瑾来说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她整个人都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就连混沌的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太好了,太好了…… 徐若瑾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难以掩饰脸上的兴奋之情。 尽管在得知朝霞公主死讯的时候,徐若瑾表现得极度平静。但如今的反差更加证明,朝霞公主在她心中的位置。 徐若瑾不想骗自己,她的确希望朝霞公主可以活下来,可以放弃复仇。 徐若瑾从心底里祈祷,重活一次,朝霞公主可以做出和之前不一样的选择。 徐若瑾强压下想立刻见到朝霞公主的心,听梁霄的话安静老实地等待。 “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无论她怎么选,你都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能做到吗?”梁霄扶着徐若瑾的双臂,认真地问道。 徐若瑾沉默了片刻,随即抬起眼皮,眼波流转,异常珍重地回道:“我能。不管她是不是重蹈覆辙,我都接受。” 梁霄定定地盯着徐若瑾看了一会儿,终于收回视线,接着将人一把揽入怀中,“无论如何,都有我。”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梁霄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侧,让她不自觉面颊微红。 夫妻二人说了几句小话,二人只觉得更加难分难舍。 徐若瑾闷声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梁霄还什么都没说,徐若瑾就已经猜到他肯定不会留在府内。 “去找陆凌枫。”梁霄也不隐瞒,既然徐若瑾问了,他就如实作答。 徐若瑾听后也没什么反应,似乎一点也不好奇,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什么都没问。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梁霄才离开郡主府直奔佳鼎楼去。 佳鼎楼的小二许是得了吩咐,早早就侯在了门口,见梁霄来忙迎了上去。 “梁大人您来了,我们老板在二楼老地方等您,您这边儿请。”小二笑眯眯地在前面带路。 梁霄废话不多说,大步一跨下马跟着小二进了佳鼎楼。 轻车熟路地来到二楼雅间。 陆凌枫仍是坐在一贯的靠窗位置,自斟自饮。 “我没等你就先喝了,想来梁大人也不会怪我吧?” 不等梁霄坐下,陆凌枫就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梁霄不搭理陆凌枫,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陆凌枫见梁霄是这副反应,就撇了撇嘴,转而说道:“你这进宫一趟着实花了不少时辰,是不是好戏太多,看不完?” “你去不就知道了。”梁霄不回答陆凌枫的话。 陆凌枫嘴角一勾,略有不爽道:“若是我能去的话,我还用得着问你?” 梁霄没有接话。 陆凌枫被噎了一下,却是笑了出来,“你不说我也知道。” 梁霄喝了一杯酒之后,不经意地斜了陆凌枫一眼,“你既然知道还问我作甚。” 陆凌枫脸一沉,但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生气,而是直接说道:“你在灵堂上的所作所为,就不怕被皇上忌惮么?” 这话说完,陆凌枫就好整以暇地看着梁霄。 梁霄也终于睁眼瞧了陆凌枫一眼,但紧接着就收了回来。 “我早说过,即便我不去,这点小事也瞒不住我。”陆凌枫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梁霄淡淡地扫了陆凌枫一眼,“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只怕会惹祸上身。” “那又如何?和你相比,我这点‘祸’也算不了什么吧?”陆凌枫不以为意道。 梁霄没有接话,继续喝自己的酒。 陆凌枫这时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消失,道:“皇上虽然没有立即把你怎么样,但事后一定会后悔,他疑心那么重,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梁霄神情并无多少变化,这次难得说话的时候看着陆凌枫,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现在不是‘用不用’的问题,皇上对你已经不仅仅是怀疑!恐怕还会要了你的命!”陆凌枫看梁霄仍旧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来气,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梁霄却还是一样淡定,闻言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为何?”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因为你这个人太可怕了!” 陆凌枫心情复杂地说出这句话,看着梁霄的眼神也带着些难以表达的情绪,“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皇上最大的威胁。” 梁霄不为所动,“我做好分内事,别的不管。” “你倒是清闲,就没想过别人怎么想?不然你以为为何那么多人与你对着干,他们都能感受到你的威胁!”陆凌枫说的这些他不信梁霄不知道。 可梁霄仍是不理不睬。 “你找我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梁霄略有些不耐地对陆凌枫道。 说完不等陆凌枫回答,梁霄接着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我府上还有些要紧事需要处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梁霄似乎将“要紧事”三个字咬得格外明显。 至少陆凌枫的耳朵微微一动,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第2303章 奏章 “等一下。” 陆凌枫伸手拦道:“是什么要紧事,能让你如此紧张?” 梁霄连理都不理,径直离开。 “哎,你!”陆凌枫见梁霄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不由一阵憋闷,“岂有此理!” 但陆凌枫没有就这么算了,他的厚脸皮这时起了作用,“那我就和你一同回去,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梁霄瞥了陆凌枫一眼,“随便你。”说完就一个利落地抬腿上马,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当然,梁霄也没打算等陆凌枫,而是独自离开。 陆凌枫看梁霄如此坦荡,心中反而疑虑更深。他紧随梁霄身后上了马车。 到了郡主府,梁霄直奔书房,陆凌枫也不废话,脚步匆忙地跟上。 陆凌枫倒是要看看,梁霄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梁霄就当陆凌枫是空气,连理都不理他。 陆凌枫一肚子疑虑,跟着走进梁霄的书房,打量着梁霄的神情,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梁霄刚回府没一会儿,梁三就推门而入。 “四爷。”接着梁三看向陆凌枫,也恭敬道:“陆大人。” 陆凌枫摆摆手,自觉处境略有几分尴尬,便什么也没说。 “说吧。”梁霄道。 梁三点头,接着汇报道:“姜中方已被二爷所擒,如今正在京都城外待命。到达七离边境的军队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七离呢?”梁霄又问道。 梁三随即答道:“七离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似是未发现不妥。” 梁霄略一沉吟,接着点头示意梁三退下。 陆凌枫在一旁听着梁三的汇报,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梁三走后,梁霄转身走到桌边,立即提笔写了一份奏章。 陆凌枫不解梁霄做法是何意,不疾不徐地移动脚步到桌边,想要一看究竟。 但不等陆凌枫把视线移过去,梁霄就率先将奏章折了起来。 陆凌枫为了掩饰尴尬干咳了两声,正要埋怨梁霄两句,却意外地看到梁霄将奏章甩给了自己。 “这是做什么?”陆凌枫都摸不透梁霄的心思了。 梁霄却是不以为意,“你不是要看么?” 陆凌枫无言以对,只是狐疑地看着梁霄。 “为何要给我?”陆凌枫手里拿着奏章反而像是握着烫手山芋,不想轻易打开,就连一开始的好奇都跟着飘远了。 梁霄瞥了陆凌枫一眼,好像在嫌弃他明知故问,“你现在是兵部侍郎,不给你给谁?” 说罢,梁霄连看都不看陆凌枫,直接撵人,“奏章拿到了,还不走人?” 陆凌枫到这会儿还是懵的,但梁霄毫不客气地赶他走,他也十分无奈,只能摇摇头,拿着奏章离开。 难得这一次陆凌枫没有和梁霄打嘴仗就直接走了,因为陆凌枫深知自己手里奏章的分量。 该如何处置这份奏章,成了陆凌枫眼下最要紧的事。 离开郡主府,坐上马车的陆凌枫深思了片刻。 “大人,您是回府,还是?”下人在外问道。 陆凌枫语气一顿,道:“进宫。” 下人应声,马车随即调头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陆凌枫低垂眼眸看着手里的奏章,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思来想去,陆凌枫还是决定即刻进宫,将这奏章的内容递给皇上,由皇上来亲自定夺。 此时的皇宫内。御书房。 大哭一场之后耗费不少力气的夜微言,虽然心里难得放松下来,但身上却没什么力气,仍是轻轻靠着贤妃。 贤妃就一直陪着皇上,什么也不说,也不问。 有了贤妃的陪伴,夜微言也渐渐安心下来。 他痛哭之后,心中的情绪也得到了宣泄,原本恍惚的精神也恢复了些许。 只是夜微言的头还是有些痛,让他不自觉皱着眉头。 贤妃察觉到不妥也十分担心。 片刻后,贤妃才轻轻开口,“皇上您也该累了,臣妾去给您倒杯茶来。” 贤妃还没等起身就被夜微言拉住了手腕。 “皇上……”贤妃不解,低头看到夜微言的手,也难免有几分不知所措。 夜微言缓缓摇头,“朕不渴,你扶朕起来。” 贤妃忙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地扶起夜微言。 夜微言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靠贤妃扶着,他慢慢地走到御案后坐下。 贤妃也是出了一头汗,这的确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夜微言看着贤妃,眼里多了几分柔情。他手里还握着贤妃送他的香囊,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地在夜微言鼻子边环绕。 贤妃注意到夜微言的动作,只是微垂下头,什么都没说。 二人一时无话,御书房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些。 终于静默了半晌,还是贤妃先开口了,“既然皇上您没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但臣妾还是希望皇上能让太医来给您瞧瞧。”贤妃斟酌着语句说道。 说完,贤妃就要告退。 但夜微言却打断了贤妃的动作,“慢着。” 贤妃不解地抬头去看皇上。 夜微言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如纸,但至少看起来有点精神了,“这次多亏了爱妃,不然的话朕……” 不等夜微言说完,贤妃就忙摇头道:“皇上言重了,臣妾也没做什么。” 贤妃的谦卑让夜微言的神情又缓和几分,甚至出现了许久不曾对贤妃展现的柔情。 “让你看到了朕软弱的一面,倒是朕有些无地自容了。”夜微言难得和贤妃说两句贴心话。 贤妃心中也是一震,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和皇上的关系都无法回到从前,却没想到皇上居然也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自觉的,贤妃的眼眶微微湿润,摇头道:“皇上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能一见皇上的真性情,是臣妾的福气。” 夜微言被贤妃的话触动,神情意味深长,不知在想什么。 贤妃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她今日来御书房还什么都没做。 她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慢慢来。 “皇上,臣妾看您也累了,不如休息一下。”贤妃提议道。 夜微言也觉得身心俱疲,但现在所有事都没解决,还等着他下令,他没有时间休息。 第2304章 密谈 “朕不碍事,爱妃莫要担心。”夜微言安抚贤妃道。 贤妃面露担忧,“可是,皇上您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夜微言点头,“爱妃放心,朕心中有数。” “既然如此,那皇上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就尽管叫臣妾来。”贤妃主动说道。 夜微言听了贤妃的话,似是有不少感慨,“爱妃的心意,朕已经知道了。” 他想到皇后,又想到容贵妃,脸上不由挂上几分落寞。 曾几何时,夜微言也觉得她们是了解自己心意的。但两人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令夜微言失望。 夜微言只希望这一次,贤妃不要再让他看错。毕竟他身边也没有几个贴心的人了。 “田公公的状况如何了?”夜微言突然问了一句。 贤妃对此不甚了解,闻言只能摇头,“臣妾不知。田公公可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贤妃已经从门外的奴才口中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但皇上问起就另当别论。 夜微言恍然,“是朕着急问错了人,爱妃莫要放在心上。” “臣妾明白。”贤妃点头应下。 田公公迟迟没有消息,夜微言也难免有些担心。可如今夜微言自顾不暇,就算想要过问田公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怎会到朕这里来?”夜微言随意地问道。 贤妃要说的话到了嘴边拐了一个弯,“臣妾只是想将这香囊拿来给皇上。本来是想交给门外的奴才就好,但谁知阴差阳错地就进来了。” 说完贤妃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面颊。 夜微言回想了一下,隐约想通了前因后果,接着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夜微言手里的香囊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贤妃眼看气氛差不多了,皇上的心情也还不错,贤妃犹豫片刻就要打开话匣子。 今日在灵堂上都发生了什么才是贤妃最关心的事。 而且能否趁这个机会,将云贵人母子接回宫,也是重中之重。 但这一次,同样不等贤妃开口,就被外面传来的通传声打断。 “兵部侍郎陆大人求见。” 贤妃听后先是一愣,接着面容变得冰冷。 陆凌枫这时候来做什么? 贤妃只要一听到“陆凌枫”的名字就恨的牙痒痒,她对此人也从来没有好脸色。 这全都是因为陆凌枫与云贵人的一段往事。 贤妃始终坚信,若不是因为陆凌枫的毁婚,云贵人也不会被迫进宫,更不用受这么苦。 所以哪怕只是听到陆凌枫的名字,贤妃心头都是无名火起。 夜微言没有注意到贤妃的反应,反倒是对陆凌枫的来意很是好奇。 “陆凌枫?”夜微言不禁喃喃出声,沉思片刻却想不通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贤妃这时主动道:“皇上,既然陆大人找您有要事商议,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夜微言闻声眼中颇多不舍,但又担心陆凌枫或许有什么急事,只好点头应下,“那爱妃你先回去,朕手边的东西忙完,就去看你。” 贤妃福身,“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御书房大门打开,贤妃抬头就和陆凌枫的视线对个正着。 陆凌枫对贤妃的突然出现倒有几分意外,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 “贤妃娘娘。”陆凌枫主动开口。 贤妃却只是给了陆凌枫一个白眼,连一句话都不多说就从他身边经过。 陆凌枫早已料到贤妃会是这样的反应,与以往如出一辙,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此时没有什么比手中的奏章更重要。 贤妃走后,陆凌枫被传召入内。 夜微言坐在上方,形容憔悴,但精神尚可,“陆卿如此急着进宫是所谓何事?” 陆凌枫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回禀皇上,臣此时进宫多有唐突,还望陛下恕罪。只因臣手中有一份奏章,需得皇上亲自过目不可。” “哦?呈上来给朕一看。”夜微言的神情跟着变得严峻了几分,对陆凌枫所说的“奏章”也充满好奇。 陆凌枫立即将奏章呈上。 在进宫的路上,陆凌枫已经将奏章仔细翻阅过数遍,现在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夜微言拿到奏章之后,陆凌枫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夜微言的脸。他时刻注意着夜微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夜微言迅速地扫了一眼奏章上的内容,嘴角一沉,黑着脸道:“这是梁霄写的?” “正是。”陆凌枫干脆地答道。 “这上面的内容,也都是真的?”夜微言接着沉声问道。 陆凌枫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回禀皇上,臣未亲自前去调查,但想来梁左都督所说应当不是空穴来风。” 夜微言陷入了沉默。 陆凌枫也不多言,就默默地站在御书房内,等皇上开口。 夜微言看着奏章上的每一个字,字字诛心,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若是按奏章上的内容看,现在大魏的情势完全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外有七离威胁边境,内有乱臣贼子伺机谋反。夜微言只要想起这些就头疼不已。 而奏章上的内容,也多是关于宫内外的局势。 看到这份奏章,虽然夜微言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现在的形势对夜微言是有利的。因为最大的内患已经除掉,接下来就是打扫那些不听话的喽啰。 夜微言将奏章甩在御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陆凌枫察觉到皇上的愤怒,知道这次的事定然不会轻易了结。 “证据确凿,也是时候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了。给那些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提个醒,下一个要倒霉的就是他们!”夜微言恶狠狠地咬牙道。 “皇上的意思是?”陆凌枫试探道。 夜微言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人退避三舍。陆凌枫也很清楚,这次夜微言被激怒,要动真格的了。 这种情况也早已在陆凌枫的预料之中。 夜微言是一国之君,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自然无法心平气和,只不过他一直在压抑,在隐忍,就等一个非常恰当合适的机会。 如今,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第2305章 圣旨 至于如何处置那些参与其中的人,夜微言早已有了决定。 陆凌枫特意选在这个时候进宫,就是为了趁夜微言还在气头上,将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干净。 想到此处,陆凌枫眼眸微垂,神情讳莫如深。 夜微言则是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无暇顾及陆凌枫。 就这样,夜微言留下陆凌枫,二人在御书房内密谈了整晚。 一直到深夜,御书房都还一直掌灯,外面守夜的奴才片刻不敢离开,就怕皇上突然有何吩咐。 几个时辰飞一般流逝,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一夜过去,御书房的大门终于被人从内打开。 陆凌枫是得了皇上的允许才出宫回府的。 这会儿距离早朝还有些时间,陆凌枫就向皇上提出先回府去换官服,然后再与大臣们一同进宫。 夜微言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经过二人一夜的密谈,夜微言心中已经有数,他有几件事要在早朝上当着众人的面宣布。 事已至此,夜微言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能掀起波澜。 过了今天,大魏内外恐怕都要经历一番变动。 但这是必然的,夜微言若想要稳住自己的皇位,就必须把所有有威胁的力量都铲除。 夜微言一个人坐在御书房内,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中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很快奴才们鱼贯而入,开始帮夜微言整理。 夜微言身上带血的皇袍还一直来不及换下,此时看起来有些狼狈,却足以让夜微言回忆起那段惊心动魄的时刻。 “田公公怎么样了?”夜微言心中倒是还惦记着受了重伤的田公公。 伺候的太监们闻言也都面露难色,“启禀皇上,还未有消息传回。不过奴才听说因为瑜郡主救治及时,田公公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 “是吗?那就好。”夜微言松了口气。 夜微言一夜没有合眼,加上昨日又发生那么多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也是正常。 但夜微言一点也不想休息,他的精神似乎比平时还要好。 就是这一股力量支撑着夜微言一直到现在没有倒下,他有几道命令必须立刻传达下去。 早朝时辰到,夜微言出现在众臣面前。 知道昨日发生何事的只有右相和陆凌枫二人,他们只当什么事都发生过,站在群臣之中,一言不发。 大臣们在皇上未到时也是颇多猜测,他们都隐约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过后,夜微言扫视了群臣一眼。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不少大臣都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微言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下面每一个大臣。 大臣们有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还再在担心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这些人中,唯有右相和陆凌枫仍是一派淡定,站得笔直,坦荡无忧。 半晌,夜微言终于舍得开口。 但这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令满座哗然。 “今日早朝,不必启奏了。朕有几道旨意,传下去立即执行。”夜微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大臣们心中也都没了底。 沉默片刻,夜微言声音更厉,“朕的话都没听到是不是?” “皇上息怒!臣遵旨!” 众人忙齐声应道。 夜微言脸色仍是如冰霜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大臣们都是一头雾水,不知好端端的为何皇上会有如此表现。 接着他们就发现右相和陆凌枫似乎知道点什么,于是纷纷看向二人。 但眼下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敢在下面说小话。 大家的心情都是一阵忐忑,不知皇上所说的“旨意”到底是什么。 这其中,又有一人格外担忧,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只能勉强保持面上的镇定。 这人就是左相。 原本左相是要称病留在府内不进宫的。但因为昨日的事迟迟没有消息,他只好铤而走险亲自进宫来探探消息。 皇上的神情很不对劲,这让左相心中更加没底,而且那股不好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夜微澜进宫后再无音讯,如今皇上却还好好地在龙椅上坐着,左相心中已经有数,冷汗顺着他的后背流下,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自保。 夜微言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幽幽开口道: “涪陵王意图谋逆,罪大恶极,已被朕赐死,涪陵王府上下一人不留。”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惊诧。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是要说这个。 夜微言一开口,大臣们就惊呆了,震惊地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夜微澜犯的是死罪中的死罪,但事发突然,不少大臣都还反应不过来。 他们全都没有预料到夜微澜会突然发难,更没有想到被皇上三言两语就决定了。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涪陵王如此大逆不道,您可有受伤?千万要叫太医来诊治一番才好!” 有反应快的大臣立刻上前一步关切万分地问道。 夜微言面无表情,“爱卿放心,朕心中有数。” 吃了憋的礼部侍郎,只好退了回去。 大臣们仍是觉得事情过于蹊跷,莫名一夜过去之后,出了这么大的事,偏偏皇上还淡定得不像话。 众人心中都犯起了嘀咕,他们都怀疑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内幕。 夜微言并不理睬众人,接着道:“姜中方,擅离七离边境,与涪陵王协同谋逆,意图反攻京都,赐死!姜府女眷赐白绫。” 众臣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夜微言有如雷霆一般的发言让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不敢动。 更不用说左相,他脸色苍白,差点掩饰不住自己心底疯狂的情绪。 右相都是一阵恍惚,他本来今日进宫就是打算和皇上商讨昨日的事。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夜微言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在场唯有一人还如一开始般淡定,这个人就是陆凌枫。 夜微言所有的决定,陆凌枫在昨晚就已经得知。 君臣二人聊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处置那些意图不轨的人,夜微言的态度从头至尾都很明确,就是一个字——死。 第2306章 风波 众人忙着震惊,夜微言却是冷声道:“澶州王府,赐死。” 最后这一道圣旨说完,右相的身形微微一晃。 右相满头都是冷汗,他原本就是为这一道圣旨而来,澶州王府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罪名,一定要赐死。 右相绝对不信澶州王世子行刺那一套鬼话,世子软弱无能,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若是澶州王府被赐死,那么姜婷玉作为府中女眷自然也要一并被赐死。 右相怕因此开罪了姜中方,毕竟姜中方是大魏出征七离的大将军。 但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姜中方的罪名更大,更该死。 想到这里,右相又是一身冷汗。 那一日他堵住皇上偏要个说法,差一点就被牵扯其中,整个相府都要跟着倒霉。 与后怕的右相不同,大部分大臣们如今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连声音都不敢轻易发出。 皇上第一次如此雷厉风行地下达圣旨,大臣们都被惊呆了,没有人敢多言半句。 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一夕之间,皇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澶州王府,涪陵王府,姜府,如高山般轰然倒塌,皆是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一时间,殿内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夜微言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皇上的视线如刀一般刮过,大臣们硬着头皮,头垂得不能再低,就怕被皇上当靶子。 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快要炸开了,他们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夜微言说完这三句话之后,又静静地看了众人片刻,最后道:“没事儿的话,就退朝吧。” 说完,夜微言并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而是直接起身就走,留下一屋目瞪口呆的大臣。 直到确定皇上已经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人随便动弹,仿佛都被雷劈过似的。 “这……” “怎么……” 几个大臣互相对视了一眼,仍是没有什么实感,仿佛做了一场梦。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左相僵硬地站在原地,汗如雨下,双腿发软,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只能硬撑。 右相也是一阵恍惚,后撤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陆凌枫却是一脸平静,神情严肃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每个人脸上都神态各异。 光是这么看着也觉得十分有意思,官场百态,丑态毕出,陆凌枫一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讥讽的笑意。 右相不经意地瞥到了陆凌枫的神情,顿时面露讶异。 陆凌枫毫不掩饰,反而对右相拱了拱手,无声地一笑。 右相神色严峻,深吸了一口气。 显然陆凌枫是知道实情的,他着实不可小觑。 殿内的大臣们不敢在这里多说话,纷纷退出朝堂,脚步不敢停留,就怕下一个倒霉的是自己。 陆凌枫也就跟着人群离开,片刻没有停留就出宫回府。 左相则是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皇宫,开始琢磨自己的下场。 今日皇上在朝堂上铁血一般下达的三道圣旨,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消息很快就席卷了整个京都城,男女老幼没有人不知道。 一时间,京都城内议论纷纷,人人自危,都道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但是所有人都觉得震惊非常。 就连各种猜测也尘嚣直上,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夜微澜与姜中方串通谋逆不成,反被英明的皇上提早察觉,将计就计将二人一网打尽。 也有说是皇上为了铲除异己,硬给夜微澜安的罪名。 不过后一种只要有人敢说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只是现在老百姓中也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 “这涪陵王究竟是如何被抓起来的?” “谁知道呢?一道圣旨下来,人就成了谋逆赐死,之前是半点消息也无啊!” “谁说不是呢?姜中方才去边境几个月?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可真有胆子!” “这下可好,连累了姜府也被赐死。” “我看啊最倒霉的其实是那个姜婷玉!” “什么倒霉?她就是个扫把星!她是姜中方的女儿,又是澶州王世子妃,结果两边都被她连累了!” “没错!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以为自己有点身份就了不起,整日耀武扬威,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这时有人突地插嘴道:“我听我宫里当差的亲戚说,这夜微澜似乎因为谋逆误伤了皇上!” “真的假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是要杀头的!” “我也不知道,是我亲戚说的。皇上因此勃然大怒,接连下了几道赐死的圣旨,也不足为奇。” 其他人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这个涪陵王真是好大的胆子,谋朝篡位!简直是不要命了!” 普通的百姓光是听到这几个字都要吓得双腿发抖。 “也不知这涪陵王是哪里来的信心,居然单枪匹马地进了宫,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真是死有余辜。” 众人纷纷附和,“没错,这种人死不足惜,定要铲除才行!” 老百姓对谁当皇上并没有多少兴趣,他们只想安稳地过日子,谁能让他们不再颠沛流离,谁就是好皇上。 尽管外面已经闹成了一锅粥,但对郡主府却没有半点影响。 郡主府内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一切都如常,从主子到家仆,没有一个人对外面的流言在意。 郡主府的安宁是别府羡慕不来的。 徐若瑾和梁霄更是如此,二人在府中优哉游哉,比往日还要更加惬意。 他们不是不知道外面在发生着什么,只是早已看开,对这些麻烦事全都不放在心上,更是连理都懒得理。 自从徐若瑾和梁霄回宫之后,方妈妈和红杏还有其他下人们都捏了把汗。 因为那日从徐若瑾一进门,红杏就看出她的脸色不好看。 红杏猜测定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徐若瑾看起来那么憔悴。但红杏看着徐若瑾一脸疲惫,就什么都问不出口。 但四爷和郡主聊过之后,郡主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脸上的疲态没有消失,但整个人都有精神了不少。 红杏只觉得神奇,也不知道四爷到底和郡主说了什么,居然这么管用。 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才最重要。 第2307章 顾虑 徐若瑾当晚就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都没起。 红杏和方妈妈早就商量好了,今日就让徐若瑾睡到自然醒,偶尔放纵一回谁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打扰徐若瑾的好梦。 所以徐若瑾这次可以说是睡得结结实实,外面的天都亮了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红杏和方妈妈也不着急,打好水在外面守着,等什么时候屋内有了动静,她们再进。 这一等就等到快要准备午膳的时辰,方妈妈先去忙,留下红杏一个人候着。 又等了一会儿,在红杏都有点无聊的时候,屋内终于传来响动。 红杏一阵兴奋,随即端好温水盆,蹑手蹑脚好像做贼似的走到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郡主,奴婢能进来了么?” 片刻后,徐若瑾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嗯——” 一听这声音,红杏就忍不住笑了。光是听着她就能想象的到徐若瑾此刻一定在伸懒腰。 果然被红杏猜中,她推开门进屋就看到玄关后面的徐若瑾还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不动。 红杏将水盆端到徐若瑾近前,压低声音问道:“郡主,奴婢来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徐若瑾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徐若瑾一点也没有平时强悍的模样,反而就像一个小孩儿似的,听话又好哄。 徐若瑾伸出手无意识地挠了挠脖子,又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郡主,您洗把脸吧。”红杏说着把已经浸湿又拧干的布子放到徐若瑾的手里。 徐若瑾乖乖地把布子扑在脸上,认真地擦了几下。 红杏看徐若瑾的精神还不错,就主动说起外面的事来。 “郡主,奴婢今日上街,听了不少东西回来。”红杏的语气还有些神秘,“都是些了不得的大事。” 徐若瑾把布子从脸上拿下来,随口接道:“是皇宫里传出来的?” “您怎么知道?”红杏惊讶道。 徐若瑾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地说道:“你忘了我昨日刚从宫里回来了?” “哦对,奴婢把这茬给忘了。” 红杏反应过来,接着又道:“这么说,皇上今日所下的三道圣旨,郡主您昨日就已经知道了?” 这里倒是有些出乎徐若瑾的意料,她微微一挑眉,把布子还给红杏,“什么圣旨?” 红杏于是就把三道圣旨的内容一五一十和徐若瑾说了一遍。 徐若瑾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红杏没有注意,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这三道圣旨也太突然了,外面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些事。” “是吗?都是觉得惊讶和没想到?”徐若瑾似是有点兴趣,问了红杏一句。 红杏点头,“主要是没有一点预兆,奴婢记得昨日涪陵王还进宫了吧?谁知道……” 徐若瑾没有接话。 “对了!涪陵王既然闹出谋逆这么大的事,那郡主您没事儿吧!”红杏说着就要上下仔细检查徐若瑾的身体一番。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大惊小怪的红杏,“我要是有事的话还会睡到这个时辰才起吗?” 红杏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但红杏还是难免有些担心,“郡主,那您是不是也早知道涪陵王谋反的事了?” 徐若瑾没有隐瞒,直接点头道:“嗯。就在朝霞公主的葬礼上。” “啊!”红杏大惊,忙捂住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若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郡主您……真的没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徐若瑾不以为意道。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给奴婢说说吗?实在好奇死了!”红杏一脸好奇,更多的是担忧。 徐若瑾神情淡淡地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夜微澜谋逆,被就地正法。” “就这么简单?”红杏惊讶道。 “你以为呢?”徐若瑾反问红杏。 其实中间有很多重要的细节,徐若瑾都省去了。 那些事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就灵堂内那个惊险刺激的状况,对夜微言来说是要遮丑的,徐若瑾也不会暴露的详细。 与其这么多麻烦,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把事情压到最小,夜微言是绝对不会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昨日的细节。 红杏略有些怀疑地思索片刻,但也难找到什么破绽,只好扁着嘴点了点头。 徐若瑾见状忙安慰红杏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郡主府也没事。” 红杏点头,“只要是郡主说的话,奴婢就信。” 徐若瑾很满意,但红杏接着道:“只是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们真的不用管么?” “三道圣旨和郡主府有关系么?”徐若瑾不答反问。 红杏老实地摇头,“毫无关系。” “那不就得了?”徐若瑾摊手道:“既然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何必要上赶着去扯关系呢?” 红杏一头雾水。 “既然三道圣旨的风刮不到这里来,我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徐若瑾拍板道。 红杏听后精神为之一振,“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皇上有圣旨,郡主府连日子都不过了?”徐若瑾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红杏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接下来您要做什么?”红杏问个清楚心里也好有数。 徐若瑾沉思片刻,“我也没想好,就暂时先在郡主府待着吧,哪里也不去。好不容易有时间,我当然要在府里待得舒舒服服。” 红杏连连点头,“那再好不过了,郡主您最近总是出门,奴婢和方妈妈都很担心您。”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们还怕我照顾不好自己?”徐若瑾好笑地看着红杏问道。 但红杏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徐若瑾,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顿时有点尴尬,没想到自己居然在红杏和方妈妈那里这么没有“信用”。 “放心吧,我这么懒的人,这次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不用出门的日子真的要好好珍惜才行。”徐若瑾说着又伸了一个懒腰。 第2308章 轻松 徐若瑾换好衣裳的工夫,方妈妈抱着悠悠也来了。 看到悠悠,徐若瑾脸上不自觉就挂上了笑容,从方妈妈的手里接过这个小宝贝儿。 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脖子,“吧唧”就在徐若瑾的脸上亲了一大口,留下一个圆圆的口水印。 徐若瑾笑得更开心,亲昵地嗅了嗅悠悠身上的奶香味,“还是我的女儿最贴心。” 悠悠见到徐若瑾也是一脸兴奋,张牙舞爪似的,嘴里也哇啦哇啦不停说着,可就是听不懂。 但徐若瑾还是很认真地听悠悠说话,是不是还会点头和应声,配合地很是默契。 悠悠一只胳膊紧紧搂着徐若瑾的脖子,亲密得不像话。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都笑得合不拢嘴,“小主子和您就是亲,昨天回来就睡了,结果今早一起就恢复了精神。” “小孩子哪有那么麻烦,她这个年纪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醒过来就忘得差不多了。”徐若瑾边夸还不忘给自己闺女拆台。 兴许是小悠悠听出了不对劲,“嗯嗯”地对徐若瑾表示抗议。 徐若瑾笑出声来,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娘不说了就是了。” 悠悠这才老实,任由徐若瑾抱着,在院子里来回溜圈。 徐若瑾抱着悠悠就不自觉想起昨天的事,到这会儿她都还是十分庆幸。 虽然发生了那么危险的事,还好悠悠没事,而且悠悠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一面是因为徐若瑾一直捂着悠悠的耳朵,还有就是悠悠很乖,趴在徐若瑾的身上就呼呼大睡,可能连灵堂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 虽然悠悠还是一个小娃娃,但徐若瑾也怕给她小小的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阴影。 不然的话她真要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是她执意要将悠悠带去灵堂参加朝霞公主的葬礼。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自己当时到底哪里来的勇气。 就只是因为前一晚一个莫名的梦?就斩钉截铁地决定带着悠悠去看朝霞公主最后一面? 朝霞公主没有看成,还差点出大事。 如此想来,徐若瑾在这会儿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出了几滴冷汗。 徐若瑾把悠悠抱得更紧,轻声在悠悠耳边喃喃道:“悠悠放心,娘再也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悠悠咿咿呀呀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就伏在徐若瑾耳侧,很是乖巧的模样。 徐若瑾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忍着笑意,故意微微板着脸问悠悠道:“嗯?又怎么了?” 悠悠每一次有要求,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会是这幅表情和表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虽然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摆出一副很难说话的模样。 悠悠果然上当,扁着嘴有点委屈地看着徐若瑾,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徐若瑾故意难为悠悠。 悠悠的小嘴撅得很高,急得脸都红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轻轻去揉徐若瑾的耳朵。 徐若瑾被悠悠的撒娇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娘知道,你是要去找淘淘玩,对不对?” 也许是听到了“淘淘”两个字,悠悠拼命拍手,一脸的兴奋。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我的女儿,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女儿家的矜持,我就谢天谢地了。” 悠悠则是一脸迷茫地看着徐若瑾,不知娘在愁什么,她可是开心得很。 “起床没多久就要去找弟弟玩,你可真是闲不下来。”徐若瑾继续笑着拆穿自己的女儿。 “你还没去看你爹吧?” 徐若瑾突然想起被遗忘了好一会儿的梁霄,隐隐有点对不住,就问了悠悠一句。 悠悠先是疑惑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无比准确地道:“亲!” “噗!”徐若瑾顿时笑喷了。 悠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好奇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笑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爹也够可怜的,你这丫头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叫‘爹’喽。” “亲,亲……”悠悠咯咯地笑着,又在徐若瑾的脸上亲了一大口。 徐若瑾哭笑不得,想到梁霄那张怨怼的脸,没有分毫的同情,反而充满了幸灾乐祸。 如若能这样笑着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也挺好…… 一连二十多日过去,郡主府依旧是风平浪静,与外面的风言风语毫无关系。 不管城内的谣言到了何种程度,郡主府始终如往常一般,所有人都没有受到影响。 就算是偶尔从外面听到流言,几个下人凑在一起说上几句,感慨几声,也就过去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徐若瑾见天气不错,就在院子里布置了吃喝玩乐的物件,让方妈妈把悠悠抱来,顺便让黄芪去云贵人的院子把大人和孩子都叫来。 淘淘被云贵人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虎头虎脑的一张脸,溜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徐若瑾隔着好远看到云贵人就忍不住道:“这都什么天了,你还把孩子包成那样,也不怕捂出疹子来。” 云贵人笑着走到徐若瑾身边,有点不好意思,“一早天凉,他又醒得早,怕他着凉。这不早上披的也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快给脱了吧,今儿天气这么好,我就寻思让孩子们撒撒欢儿。你把淘淘包成这样,一会儿肯定要一头汗。”徐若瑾道。 云贵人边听边点头,动作轻柔地把淘淘从被子里抱出来,让徐若瑾抱着。 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淘淘,“小乖乖,有没有想我啊?” 淘淘还小,什么都听不懂,只是瞪大双眼一脸认真地盯着徐若瑾看。 也许是淘淘的眼神太专注,连徐若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是不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别担心,这孩子就是这样,盯着看人的时候可专注了,也不知是随了谁。”云贵人忙在一旁解释道。 徐若瑾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笑得更加灿烂,“原来这是小乖乖的本事啊,我可算见识到了。” 淘淘看着徐若瑾,大眼睛扑闪着,白嫩嫩的小脸看起来更加可爱。 第2309章 平静 “淘淘这张小脸也太精致了,看起来像女娃娃似的。”徐若瑾都忍不住感慨道。 云贵人却不以为然,“哪里有?我怎么看都是悠悠最好看,小脸小嘴,那小鼻子,个顶个的好。” “有我们这样当娘的么?不说自己家孩子的好话,总是夸别人的好。”徐若瑾自嘲。 云贵人一听也跟着笑了,要不是徐若瑾提起来,她都没留意,“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我要是有一个悠悠这样的闺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若瑾听到忙轻轻捂住淘淘的小耳朵,而淘淘还是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你这话要是被淘淘听到,他可要伤心了。”徐若瑾道。 云贵人笑意更浓,“他一个小不点,知道什么。” 徐若瑾不理会云贵人,而是低头小声和淘淘说话,“方才你娘说的都是玩笑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知道吗?” 云贵人看到徐若瑾一本正经地和小孩子说着大人才能听懂的话,不由忍俊不禁。 也许是巧合,徐若瑾的话音刚落,从来了院子就很是淡定的淘淘毫无预兆地咧开嘴笑了。 这把云贵人都吓了一跳,“这小子早上醒过来到现在都还没笑过呢!我怎么哄都不管用,怎么到了郡主这儿就连性子都变了?” 云贵人纳闷地凑上去瞧。 淘淘一会儿看看徐若瑾,一会儿还要看云贵人。 这时,方妈妈把悠悠抱了过来。 “娘!” 悠悠刚一看到徐若瑾,就兴奋地喊了一声。 “这才多长时间,悠悠的‘娘’也越来越清楚,干脆利落。”云贵人不停地夸奖,语气里还带着羡慕,“也不知道淘淘要什么时候才会喊娘。” “小孩子长的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到他们能走能跑,你肯定又要抱怨他们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徐若瑾笑道。 云贵人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徐若瑾笑意盈盈地和悠悠打招呼,悠悠松开抱着方妈妈的手,挣扎着下地自己晃晃地走到徐若瑾面前。 悠悠伸出肉呼呼的手臂抱住徐若瑾。 徐若瑾半蹲着把悠悠抱了个满怀,一只手把悠悠从头捏到脚。当然动作是很轻柔的, “悠悠,你又长肉了对不对?” 悠悠被徐若瑾捏得痒痒,总是想笑,听到徐若瑾的话先是一脸迷茫,紧接着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云贵人在一旁看着徐若瑾和悠悠这母女俩的相处,实在忍不住笑意。 徐若瑾故作认真地看着悠悠,“你说你怎么这么馋呢?” “娘!弟弟……”悠悠说着扭头到处看。 小悠悠几乎是转头就看到了淘淘的被子,随即一脸兴奋地要过去。 徐若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哪里学来转移话题的本事?” 云贵人这时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悠悠怎么会这么聪明?” 徐若瑾也很是无奈,“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连教都不用教。你看她又拿淘淘当挡箭牌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至少悠悠长大了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云贵人看悠悠那么聪明伶俐喜欢还来不及。 “你啊,就是看她做什么都好。”徐若瑾拆穿云贵人的心思。 云贵人不好意思地一笑,“悠悠又乖又听话,招人疼是应该的。” 悠悠这会儿没听见徐若瑾和云贵人说什么,她正忙着和淘淘联络感情。 “他们这两个娃娃也是有缘,每次见面都这么亲,就像亲姐弟似的。”云贵人不禁感叹了一句。 徐若瑾也跟着点头,“淘淘居然还能记得悠悠,也真是厉害。” “悠悠这么勤快地陪着淘淘玩,他就算不记得我这个娘,肯定也要记得悠悠。”云贵人笑道。 徐若瑾跟着笑起来。 悠悠凑到淘淘身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淘淘就乖乖地听着,也不闹。 两个小娃娃的世界,外人都不懂,也融入不进去。 徐若瑾和云贵人得了空,光是在一旁看着悠悠和淘淘都让人觉得心安。 悠悠和淘淘玩得开心,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悠悠在“玩”淘淘,一会儿碰碰淘淘的小脸,一会儿又轻轻地捏了捏淘淘的肚子。 徐若瑾只能目不转睛地一边看着悠悠,怕她一个兴奋劲儿上来手下没数。 云贵人看了徐若瑾一眼,笑着掩嘴没有说话,安心地去一旁缝东西。 她先是叫红杏去挑了几块质地柔软的布条,还准备了不少棉花。 把棉花和布条放在一起,云贵人仔细比量了一下大小,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扎了一针,然后将布条折好。 接着,云贵人拿着布条起身走到悠悠身边,在悠悠的膝盖和胳膊肘的位置比了比,然后满意地点头又回到位置。 徐若瑾看到有点好奇,又看都云贵人手上的玩意儿,“才什么时候,你就要做塞棉花的厚衣裳了?” 云贵人笑着摇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熟练地缝着,“悠悠到了学走路的时候,现在衣服薄,若是摔倒了,难免要磕着喷着什么的,所以我就想做两个小棉包,保护一下。” 她边说着,边把手里的小布包拿起来给徐若瑾展示了一下。 徐若瑾细细地看了看,连连点头,“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有了这个,我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云贵人“嗯”了一声,“我就是这么想的。” 徐若瑾不自觉上手摸了摸那已经塞好棉花的小布包,“真舒服!” “不过我以前没做过这种,也不知绑在腿上会不会不舒服。”云贵人还有点担心。 徐若瑾连连摆手,“没关系,好用就行。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再调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看到徐若瑾这么高兴,云贵人原本还有点紧张和忐忑的心也放在了肚子里。 “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我看悠悠刚开始学走路,还不是很熟练,就想了这么个法子。”云贵人自己说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徐若瑾对那两个小布包都是爱不释手,不住地感叹,“太舒服了,我都想要两个了!” 第2310章 探望 “郡主,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这个做什么?”红杏在一旁笑着拆穿自己的主子。 徐若瑾撇撇嘴,“我说一说过过嘴瘾都不行?” “行行行,您要是真的想要,那奴婢就给您缝两个。”红杏好像哄小孩似的说道。 徐若瑾露出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然后说道:“不用了,给悠悠戴上就好,有了这个安全多了,我也更放心。” 不然的话悠悠走起路来像只小企鹅,摇摇晃晃,尤其是现在,走都走不稳,还总是想跑。 徐若瑾想起来就头疼。 有了云贵人缝的两个小布包,只要绑在膝盖和肘上,就算摔倒也不会摔得很厉害。 如此一来,给徐若瑾也省了不少力气。 “还是你心细,我这个当娘的都没想到这一点。”徐若瑾毫不吝啬地夸赞云贵人的心思细腻。 云贵人连忙摆手道:“没有,我就是灵光一闪而已。” 徐若瑾毫不掩饰自己敬佩的目光,忍不住“啧啧啧”了两声,然后又对悠悠说道:“你这丫头,这么调皮,还有这么多人对你好,娘都要羡慕你了。” 悠悠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管和淘淘玩得高兴。 淘淘还小,除了能认真地看着悠悠之外,就是偶尔抓抓她的手,别的也做不了。 但悠悠也不知怎么,就爱黏着这个在身边的小弟弟,不管干什么都想抱着他。 就算悠悠现在自己走路都不利索,她也总是找机会就想用自己的两只手把淘淘抱在怀里。 不过悠悠尝试了两次,都被徐若瑾紧急叫停。 “郡主你看,这里用什么花纹比较好?”云贵人缝了两下之后征求徐若瑾的意见,拿着手里的小布包凑到徐若瑾眼前。 徐若瑾犯了难,有点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女红水平也就是这样。” 说着,徐若瑾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拇指比了比。 云贵人和红杏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来。 徐若瑾面颊微微一红,“所以什么花纹你看着办就行,我觉得什么都好。” 云贵人也不再难为徐若瑾,难掩笑意地点头,“好,那就听郡主的。” 徐若瑾和云贵人正研究这小布包做多大多少合适的时候,梁三前来通禀。 “郡主,公主府的到了。” 徐若瑾一听就就知道,“他们都来了?” 梁三点头。 “快让人进来,直接来院子里。”徐若瑾一阵兴奋,“这敢情好,熙云公主也真会挑日子。” 梁三得令离开,去吩咐引熙云公主的马车进二门。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乘着暖轿直接进了院子,严弘文也随同一起。只是儿子抱在他的怀里显得格格不入,但严弘文在这一点却没有根深蒂固的规矩。 即便严家跟过来的妈妈和管家都对此很不屑一顾,甚至教训过他,但严弘文对此置之不理。 自己儿子,抱抱怎么了? 而且那一日见证了夜微澜的死,严弘文对亲人更加珍惜。 人命不值银子,过一日算一日,无缘无故的死要面子就是找别扭。 这一点,他对梁霄和徐若瑾是很服气的。 第2311章 拜托 远远瞧见众人,徐若瑾忙去招呼悠悠道:“小宝贝儿,你看谁来了。” 悠悠立即抬头去看,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就把双眼瞪大了,一脸的惊喜和兴奋。 “娘!娘!”悠悠急急地呼唤着,伸出手让徐若瑾抱。 徐若瑾被悠悠急切的模样逗笑,一把把悠悠抱起,还故意在她耳边说,“那你不和淘淘说两句话?” 悠悠一下反应过来,又对着淘淘的方向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然后扭过头靠在徐若瑾身上,对着言言的方向使劲儿。 徐若瑾没有办法,等云贵人抱起淘淘,二人才一块迎了上去。 虽然才二十来日未见面,熙云公主却觉得似很久似的,瞧见她们立即露出灿烂的笑,下了马车便立即道: “快让我来看看两个小家伙,可是想死你们了!” 熙云公主顺势从徐若瑾怀里接过悠悠,蒋明霜则是亲密地接过云贵人怀里的淘淘。 “淘淘比言儿大不了多少日,怎么看起来比言儿大了不少?”蒋明霜比了比严弘文怀里的儿子,又看看淘淘,语气不由有几分羡慕。 云贵人笑道:“可能是郡主府的伙食好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跟着笑了。 徐若瑾笑着接话,“都放到我这里来养才好,保证还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熙云公主抱着悠悠也是喜爱得紧,“悠悠,好久没有来看你了,有没有想我啊?” 悠悠很给面子地点头。 熙云公主看到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我也想你,那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回公主府好不好?” 悠悠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去看徐若瑾。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把所有人都逗笑了。但悠悠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笑。 “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古灵精怪的。”熙云公主抱着悠悠不撒手。 悠悠却两只眼睛都落在言言的身上,心思也早已飞了过去。 徐若瑾看穿女儿的想法,就主动站出来帮忙,“好了,我女儿要去和你们的言言玩呢,别耽误事。” 熙云公主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我把这茬给忘了!我光顾着看悠悠亲了。来悠悠,看看你的小弟弟。” 严弘文抱着言言片刻也不松手,脸上洋溢着浅笑,一看就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徐若瑾也没有多想,主动上前一步就将严弘文手里的言言抱了过来。 严弘文微微一愣,但嘴角的笑容不减,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徐若瑾抱过言言来哄了一会儿,不由感慨了一声,“这孩子的性子真的一点也没变,还和走的时候一样。” 她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觉得惊讶。 徐若瑾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蒋明霜和云贵人也都看了过来。 熙云公主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嗯,这小子意外地沉稳,我现在就希望他长大之后不要太呆板才好。” 说完,熙云公主若有似无地扫了严弘文一眼。 徐若瑾察觉到熙云公主的眼神,却觉得她是多虑了。因为没有比严弘文还要灵活和会变通的人了, 若是言言真的随了严弘文,反倒是好事。 不过现在看,言言似乎比他爹还要沉稳,这份气质是与生俱来的,轻易不会改变。 徐若瑾再看熙云公主怀里那闹腾的一个,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该沉稳的不沉稳,反而是该活泼的那么淡定。 云贵人也凑过去,看了看言言又看了看淘淘,不由跟着感慨,“嗯,我一直觉得淘淘就够“稳”的了,没想到言言才是厉害。” 四个女人凑在一起,话题无非就是围绕孩子来。 熙云公主虽然还没生,但与另外三人讨论起来一点也不吃力,反倒觉得十分有趣。 蒋明霜怀里抱着淘淘,熙云公主抱着悠悠,徐若瑾则是抱着言言。 严弘文一个大男人凑在其中怎么看怎么别扭,但他迟迟没有离开,似是有事要说。 片刻后,严弘文才找到开口的机会,谨慎地凑近徐若瑾,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徐若瑾哄孩子的动作不停,听了严弘文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严弘文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所以徐若瑾没有听清。 正当严弘文纠结要不要再说一遍的时候,徐若瑾突然将手里的言言递给云贵人抱着。 云贵人接过言言,熟练地哄起来。 徐若瑾抬眼瞥了瞥严弘文,接着转头走向另一边。 严弘文连忙跟上。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察觉到严弘文和徐若瑾的神情,但她们什么都没说破,仍是逗着怀里的孩子。 徐若瑾的脚步一顿,“有什么话直说吧。” 虽说徐若瑾的语气并不算好,但严弘文已经习惯了,他也不说废话,直接道:“我得了圣旨,皇上派我去西北。” 徐若瑾双眼微微睁大,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她没有接话。 严弘文接着说道:“如今夜微澜死了,涪陵王府彻底败了,西北之地也是时候重新治理。” 徐若瑾也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从夜微言选严弘文去西北就预示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言言还这么小,他爹就要去西北蛮荒之地,徐若瑾的心情难免也有些难受。 比起去西北的事,徐若瑾更关心的是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告诉她们了吗?” 严弘文摇头,“还没来得及。” 徐若瑾脸色一沉,“这时候不说,难道要等出发的那一日才说么?” 严弘文也很是无奈,摇头道:“我也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徐若瑾没有接话。她即便不信严弘文的鬼话,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揭穿他。 “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我今日来就是想要拜托你和梁霄,帮我照顾妻儿。”严弘文也同样面临不小的艰难。 严弘文想和妻儿一起过日子,但他是一朝父母官,又早就许过愿要为西北百姓谋生活,所以他不能不走。 离开的这些时日,唯一能让他放心的就只有徐若瑾和梁霄。 若是让他们帮自己照顾妻儿,严弘文也好没有后顾之忧。 第2312章 微服 严弘文一脸认真地看着徐若瑾,不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徐若瑾有一点为难,他就会立刻收回方才说的话。 严弘文的心也一样忐忑,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把妻儿托付给徐若瑾,徐若瑾也有一整个郡主府的人要顾忌,已经忙不过来了。 “我知道了。” 徐若瑾很是别扭地挤出四个字,之后又翻了个白眼,故意不去看严弘文。 严弘文的话被卡在嗓子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 徐若瑾略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太好了!”严弘文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了地,重重地舒出一口浊气,“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徐若瑾见严弘文如此开心,心里难免有点别扭,故意说道:“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熙云公主和明霜,还有言儿,你不要误会,就算你不说,我也一样会照顾他们。” “我知道,我只是很开心。”严弘文收敛笑容解释道。 徐若瑾看无论她怎么说,严弘文都是一样的神情,就懒得再开口,随他怎么想。 夜微言要对西北动手也是迟早的事,毕竟西北一直是涪陵王的地盘,如今夜微澜死了,西北的麻烦也是时候清算。 严弘文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西北距离京都城甚远,而且那里条件恶劣,灾民众多,百姓生活凄苦,严弘文的西北之行可想而知,也是困难重重。 但是巨大的风险意味着可能带来不错的结果。 若是严弘文可以将西北治理得服服帖帖,那么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旦严弘文从西北回来,那么就不只是户部侍郎的位置那么简单。 这些徐若瑾不信严弘文没有考虑在内。 严弘文变了很多,徐若瑾承认。但严弘文的本质并没有变,妻儿是无法阻挡他完成野心的。 而且严家如今的情况,也急需严弘文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严弘文有野心有抱负,徐若瑾没有干涉的权力。 她和严弘文本来就是两路人。 但照顾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是虚词,就算严弘文不亲自登门来拜托,她也会把那娘儿几个照顾的很好很好。 虽然如今要照顾的人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或许对她来说有些吃力,但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西北之事一直困扰着严弘文,他思前想后耽误了不少时间,就是琢磨该怎么开口,没想到徐若瑾这么干脆就应下来。 严弘文瞬间觉得身上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连走路都轻松了些。 徐若瑾则一点也不在意严弘文的表现,她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一旁的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身上。 此时这二人和云贵人正聊得开心,不知三人说到什么,看起来特别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就在这时,梁三突然出现,径直走到徐若瑾面前禀报道:“郡主,皇上微服私访,已经到门口了,正往这边来。” 徐若瑾一惊,还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神,“你说什么?皇上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听到了徐若瑾的声音,严弘文则是面露严峻,猜不透夜微言这会儿来此的用意。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均是一愣,云贵人更是呆立在原地,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皇上”二字。 徐若瑾看到云贵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忙上去道:“你抱着淘淘先去里面躲起来,我不叫你,你不要出来。” 云贵人愣愣地只知道点头,淘淘也重新回到了她的怀里。 抱着淘淘的瞬间,云贵人冷静下来,精神越恢复了不少。 “郡主,有劳了。” 云贵人感激地看了徐若瑾一眼,接着抱着淘淘转身进了屋,关好门,躲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心跳不自觉加快。 其余的人则是如常一般,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严弘文也自觉站在一旁。 “皇兄怎么突然来了?”熙云公主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压低声音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摇头不知,“谁知道?这事情的确很突然。”毕竟从朝霞公主葬礼过后,她和梁霄与宫中毫无瓜葛…… 但皇上已经到了门口,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便不能带着蒋明霜和言儿离开。 徐若瑾看一切都准备妥当,“我们走吧。” 其他人也都点头,几人就往院门方向走去。 但还没等众人走出院子,就看到夜微言已经到了眼前。 夜微言身边的小太监把门推开,他大步跨入。 也许是没有想到熙云公主一家也会在此,夜微言面上也略有几分诧异。 夜微言想起,上回与熙云在宫中后花园见面,最后不欢而散。如今兄妹二人的关系仍是有些尴尬。 但熙云公主此时低垂着头,夜微言看不出她的情绪,也不好主动提起。 众人正要给夜微言行礼,却被夜微言伸手打断,“不必多礼,朕此次乃是微服私访,没有那么多规矩。” 几人面面相观,只好听夜微言的命令重新站好。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夜微言主动道:“你们怎会在此?” 这话是夜微言看着严弘文说的。 严弘文拱手道:“启禀皇上,臣与公主来郡主府看望瑜郡主。” “是吗?甚好。”夜微言道。 严弘文不再多说。 “朕突然造访,让你们不自在了吧?”夜微言调侃了一句道。 气氛的确是有点僵硬,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夜微言。 或许别人还要客套地说“怎么会呢”,但徐若瑾不是这样的人,她向来是有一说一。 “皇上既然知道,下一次造访之前就请提前派人来告知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如此仓促,让臣妇等人措手不及,失了规矩。” 徐若瑾自觉如此,便毫不掩饰的都说了出来。 但这话一出,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都皱紧眉头,包括蒋明霜都吓了一个激灵…… 不管什么身份,她这性格都变不了了啊! 第2313章 误会 夜微言也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不留情面。 面露尴尬之色,干咳了两声,夜微言道: “你也知道,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朕好不容易处理好手头的麻烦,才腾出空出来转转。若是被人知道朕的行踪,总归是有些不方便。” 言外之意,是从大局出发,才会微服私访来到郡主府。 夜微言说的话也不全是敷衍。他这二十来日的确没有闲着,一直都在忙宫内外的事。 夜微澜死了之后,夜微言连下三道圣旨,这只是一个开端。 宫内外的大清理才刚刚开始,郡主府内虽然丝毫感受不到,但外面正在经历血雨腥风的洗礼。 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并无多大影响,顶多就是经常能在街上看到御林卫和大理寺众的身影。 终于在今日,夜微言腾出空来,也觉得自己应该放松一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到郡主府来看一看。 他这次微服私访不只是来看一眼就走那么简单,他自然是有话要说,不只是对徐若瑾。 “皇姑母的葬礼之后,你们也是第一次见?”夜微言漫无目的地寒暄着,随口问了一句。 熙云公主怕徐若瑾不耐烦,就主动接过话茬,回道:“回皇兄的话,正是。” “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你与朕兄妹二人,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夜微言说着笑了两声。 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表情。 徐若瑾不想接夜微言的话,反而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有话直说,这么不知所云地聊下去只会让人不耐烦。 夜微言却没有猜到徐若瑾的心理活动,仍在没话找话地寒暄着。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都会接话,负责调节气氛。 蒋明霜则是默默地站在徐若瑾身侧,低垂着头不轻易抬头,也不多言。 徐若瑾眼看着因为一个夜微言,把所有人都弄得不自在,不由心里一阵憋闷。 熙云公主怀里抱着言言来不及放下,就这么一直抱着回话。 言言很乖,就安稳地在熙云公主怀里待着,既不乱动,也不会随便乱叫。 这时,夜微言好像突然注意到什么似的,先是看向徐若瑾,在看到徐若瑾怀里抱着的悠悠之后,眼中好像放光似的看向熙云公主怀里的孩子。 熙云公主察觉到夜微言炽热的视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她只是稍稍一顿就是一惊。 皇上莫不是把自己怀里的孩子当成小皇子了吧? 熙云公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她还不敢完全确认,只好试探着动了动胳膊。 结果夜微言的视线就牢牢集中在言儿的身上。 熙云公主的心跟着“咯噔”地沉了一下,猛然意识到真的被自己猜中了。 想通之后,熙云公主的神情不禁微微一紧,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熙云公主纠结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严弘文。 可严弘文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看到熙云公主复杂的神情也很是疑惑。 徐若瑾早早就察觉到夜微言不对劲,这会儿也明白过来。 夜微言则是忍不住主动凑近熙云公主,语气兴奋地问道:“这是朕的皇子?” 他边说着,还不等熙云公主回答就要上手去抱过来。 小家伙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大人,一脸好奇,同时靠得熙云公主更紧。 夜微言的手一顿,那一句“朕是你父亲”已经到了嘴边,却被熙云公主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皇兄,这是明霜为驸马所生之子,并非小侄子……” 熙云公主边解释边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胳膊,拉开和夜微言之间的距离。 夜微言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手指一缩,气愤变得有些尴尬。他随即干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朕,闹了个大笑话。” 严弘文眉头微皱,忙上前道:“皇上,臣的儿子比小皇子要晚些时日出生,看起来差不多大也是自然。” 更重要的是,皇上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连小皇子的面都没见过,自然不知小皇子长的相貌如何。 严弘文帮夜微言化解尴尬,夜微言顺势道:“原来如此,严卿你的儿子与你眉眼之间甚是相似,而且朕看其性子沉稳,不错不错。” 严弘文一喜,“多谢皇上夸奖,臣替犬子谢过皇上。” 夜微言深吸一口气,趁这个机会收回手,转而看向徐若瑾的方向。 方才他的表现再明显不过了,徐若瑾要是看不出来他想见云贵人和小皇子才是奇怪。 只是夜微言不提,徐若瑾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夜微言猜到徐若瑾的心思,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对徐若瑾问道:“他们母子还好么?” “托皇上的福,都很好。”徐若瑾答得干脆。 夜微言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料到徐若瑾会是这种反应,所以并不意外。 只是熙云公主和严弘文,还有蒋明霜在一旁替她捏了把冷汗。 夜微言先是点头,“那就好。这也要多亏了你和梁霄,他们母子在你这里,朕才放心。” 徐若瑾没有接话。 差不多的话,严弘文不久之前才说过,徐若瑾反而心情有些复杂。 “朕此行,特意来此,就是想见见他们母子。”夜微言终于说出口。 徐若瑾心中隐隐有几分诧异。 她虽然已经猜到夜微言是为这件事而来,却没想到他这次会如此干脆地说出意图。 若是夜微言还要顾左右而言他,徐若瑾那点耐心恐怕就被磨没了。 “朕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夜微言动情地说道。 徐若瑾与夜微言对视,看着他脸上隐忍的神情,难免有几分动容,但也仅此而已。 “朕不是要立刻接他们回宫,朕只是想看看他们,看看云秀,看看朕的儿子。”夜微言言辞诚恳,对一国之君来说,这已是极难得的事。 或许也是因为之前险些丧命,让他脸上浮出一抹沧桑无力。 若不是因为不合时宜,严弘文恐怕也要劝徐若瑾两句。 第2314章 心软 严弘文从来没有见夜微言如此放低身姿的一面,所以才久久无法回神。 皇上都如此给面子,徐若瑾要是再不让云贵人和小皇子出来,就未免太不近人情。 而且硬要说的话,既然是皇上的要求,无论任何人都应该立刻照办。 像徐若瑾这样和皇上对着干的人,绝无仅有。 整个京都成都找不出第二个。 严弘文的背后不知不觉被冷汗浸透,他看着徐若瑾也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似是没有注意到严弘文的视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淡定地与夜微言对视。 夜微言话说了不少,但徐若瑾似乎并没有为之动容,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朕之前身不由己,也有很多苦衷。那时候没有更好的选择,朕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夜微言说着略一停顿,接着道:“但朕现在已经有能力了,一定可以保护好他们母子。也希望云秀能再给朕一次机会。” 夜微言的话很是诚恳,不管是谁,听到这番话都会为之动容。 云贵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抱着淘淘站在门口,心中已经被感动充满,脸上也满是欢喜。 有几次,云贵人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就把门推开。 夜微言不知道云贵人和小皇子此时就在门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说服徐若瑾。 但夜微言看徐若瑾的神情,心里也有点没底。 徐若瑾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她只要打定主意不让云贵人母子出现,今日的微服私访就等于白来了。 夜微言没有看错,徐若瑾的确还没有下决心让云贵人现身。 但与徐若瑾的心思相反,云贵人抱着淘淘在屋内却有些待不住了。因为云贵人的心里有一股劲儿拱着。 在郡主府住了这么多时日,要说她一点也不想夜微言,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听说夜微言微服私访而来时,云贵人短暂的惊讶过去之后就是巨大的喜悦。 云贵人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笑容。 尤其是在听到夜微言那一番说词之后,云贵人更加喜不自胜。 她知道皇上从来都没有忘记他们母子,不仅如此,还时刻都想着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云贵人心里一阵感动,心情很是复杂,虽然开心,但眼眶却不自觉微微发红。 她的身体不自觉靠得门更近,只为了能把皇上的话听得更清楚。 云贵人的手蠢蠢欲动,不自觉划过门栓,心已经飞到外面…… 外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屋内的状况。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夜微言,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正因为如此,徐若瑾反而更加不能完全放心。 因为徐若瑾无法断定夜微言的诚恳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给旁人看的。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臣妇的条件也不变。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徐若瑾反问夜微言道。 在徐若瑾认真的视线注视下,夜微言没有说谎的机会。 夜微言的神情先是一顿,但几乎是转瞬即逝,接着就毫不犹豫地点头,“朕当然记得!” 徐若瑾看夜微言答得这么干脆,就立刻跟上一句道:“那皇上准备何时给云贵人一个名分呢?” “给,一定会给!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这个名分不能轻易决定,因为低了就是委屈了云秀,不管别人怎么想,朕首先不同意。” 夜微言的话仿佛早已演练多次,徐若瑾刚一出口,他就连珠炮似的说了出来。 徐若瑾没有接话,夜微言继续说道:“或许你不信朕的话,但朕的确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只是后宫最近不太平,这你也知道。” 后宫接连死了皇后和容贵妃两位有地位的妃子,就连后宫的格局都跟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在这样的时候,云贵人回宫该有怎样的名分,的确应该好好思量。 “但是无论如何,朕答应你,这个名分绝对不会欠云秀,君!无!戏!言!”夜微言用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对徐若瑾保证道。 夜微言的话音刚落,徐若瑾还不等有什么反应,就从众人身后传来声响。 几人齐齐朝门的方向看去。 徐若瑾的心则是“咯噔”一声,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云秀?!”夜微言看到门口站的人,不由惊讶道。 云贵人听到皇上最后一句话实在没忍住,就抱着淘淘把门推开了。 她也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夜微言,此时心中只剩下激动。 夜微言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贵人,云贵人也同样激动地与皇上对视。 徐若瑾同样看着云贵人,还有她怀里的小皇子,眉头下意识皱起,但什么也没说。 云贵人情不自禁从屋中迈步出来,口中喃喃道:“皇上……” 夜微言见云贵人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顿时再也站不住,一个健步冲上前去。 徐若瑾没成想,事到如今,云贵人还会如此沉不住气。 夜微言只是说了几句好话,又保证了几句,云贵人就早早地推开门现身。 如此一来,后面的事情都将变得难以预料。 徐若瑾的担忧写在脸上,就连一旁的熙云公主看到这一切也不由担心地皱眉。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对云贵人浓浓的担忧。 现在宫内的形势看起来似是比之前要好很多,至少云贵人进入后宫也不会受太大责难。 但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不约而同地认为,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更别说夜微言还没有明确,到底给云贵人一个怎样的名分。 徐若瑾没有听到这句话,是绝对不会放云贵人回去的。 在云贵人主动推门出现之前,徐若瑾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云贵人先心软,徐若瑾再怎么强硬也没用。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夜微言微服私访,徐若瑾自信可以更好地解决这件事。 此时,夜微言和云贵人却旁若无人地对彼此嘘寒问暖。 “云秀。”夜微言的嘴唇动了动,好似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只吐出了两个字。 云贵人在宫中的时候从未听皇上如此叫自己的名字,只有贤妃会叫她“云秀”。 夜微言接着低头去看襁褓里的孩子。 第2315章 激动 那一瞬间,夜微言的眼里都迸发出神采。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想要看到的小皇子。 淘淘这会儿还没有睡着,仍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看周围的一切。 突地一个陌生人凑到近前,淘淘只是乖乖地注视着夜微言,不吵也不闹。 夜微言满心兴奋,但一时却忘了动作。 他朝思暮想的事终于成真,小皇子就在眼前,夜微言却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 被夜微言目不转睛盯着的淘淘,此时要淡定得多,比他的皇帝父亲要游刃有余得多。 夜微言试探着伸出手指去逗弄淘淘,“这就是朕的儿子?” 方才差点闹出大乌龙,夜微言这会儿又谨慎过了头。 云贵人闻言有几分想笑,但还是忍着点了点头。 夜微言如释重负,“这孩子眉眼和你很像,有一股清秀之气。” 云贵人面颊微微一红,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夜微言定定地看着淘淘,心里的轻松和喜悦溢于言表,此刻只想好好抱一抱小皇子。 一时间,云贵人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还有几分慌乱,只能羞红面颊垂着头不去看夜微言的双眼。 夜微言先把视线从淘淘身上收回,才伸出手轻轻扶住云贵人的肩膀,让云贵人抬头与自己对视,“云秀,让朕好好看看你。” 云贵人面露羞涩,眼神内的期待却掩饰不住。 夜微言的视线很是温柔,在云贵人的印象里,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被这样注视是在何时。 夜微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云贵人,片刻后点了点头,“看到你没有消瘦太多,朕就放心了。只是你为何看起来如此憔悴,是不是照顾皇子太辛苦?” 云贵人连忙摇头,“皇上言重了,臣妾照顾小皇子是应该的,哪里来的辛苦一说?” 夜微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些以后都可以交给朕,朕一定妥善地安排好,不会让你再辛苦,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云贵人被夜微言感动,虽然她想说自己照顾淘淘也可以,但动了动心思仍是没有说出口。 “皇上,臣妾听说宫里宫外有不少烦心事都等着皇上您处理,皇上您应该好好照顾身体才是。”云贵人担忧道。 夜微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从善如流道:“嗯,朕知道。” “皇上若是有空的话,就吩咐田公公去姐姐宫中,姐姐炖补汤的手艺没的说。”云贵人信得过的只有贤妃,并且她也只知道贤妃一个人的手艺。 不仅如此,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云贵人也不忘提及贤妃,这已经是她的下意识的行为。 夜微言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香囊,心里某处柔软了一下,神情也缓和了几分,点头道:“朕记下了。等朕回宫之后,再去麻烦贤妃。” 云贵人安心,比自己受皇上恩宠还要开心,“多谢皇上。” 夜微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很是宠溺地摇了摇头。 “朕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正事,就没有来看你。云秀,你不会怪朕吧?”夜微言的视线始终放在云贵人身上。 云贵人略有些惊慌,因为夜微言的话恰好说到了她的心里。要说她心里一点怨言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此时夜微言如此诚恳地看着自己,云贵人纵使曾经有再多心寒,也消散了大半。 “臣妾不敢……”云贵人忙道。 夜微言忙安抚她道:“你莫要紧张,朕知道之前的事让你心中有了委屈,但朕不是薄情的人,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云贵人没有说话,神情却很是纠结。 “朕一定会尽心尽力补偿你们母子。”夜微言对云贵人承诺道。 云贵人眼眶一热,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皇上……” 夜微言看时机差不多,就再次“旧事重提”道:“云秀,朕答应你,一定会接你回宫。” 面对夜微言郑重其事的承诺,云贵人心中一阵感动,但她内心深处的顾虑却没有完全打消。 “皇上,臣妾这些日子过得挺好的,小皇子也是,多谢皇上关心。” 云贵人的话听起来似乎没有回答夜微言的问题,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不敢直接拒绝夜微言的要求。 回宫?对云贵人来所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云贵人没有足够的信心,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在皇宫内护得淘淘周全。 可这是皇上亲自开口说的话,云贵人没有反驳的权力。 每当云贵人感觉到无助时,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去看徐若瑾。 这次也不例外。 徐若瑾感受到云贵人的视线,正要开口帮云贵人开脱,余光却在这时发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转头看去,果然是夜志宇。 夜志宇一言不发地走进院子,远远地站着,一言不发。 徐若瑾看着夜志宇的方向,双眼微眯。 她没想到这家伙也来了。 不过徐若瑾转念一想,夜微言如今身边没了田公公,带夜志宇这个御林卫统领微服私访也是自然。 只是一个夜微言出现在郡主府还不够,居然还多了一个夜志宇?徐若瑾的心情莫名有点不爽。 “皇上,您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坐下歇一会儿,臣妇命人去给您沏茶。”徐若瑾出来转移话题。 夜微言被打断,只好收敛心神,点头道:“甚好,朕也好久没有和云秀聊天,此番很是舒心。” 云贵人在一旁就只是浅笑,没有多言。 徐若瑾一边吩咐下人,一边不经意地走到夜志宇处,主动压低声音询问道:“田公公的伤情如何了?” 夜志宇没有隐瞒,仍是冷着一张脸道:“在太医的诊治下已经有所好转,但一时半会儿还伺候不了皇上。” 徐若瑾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她在给田公公治伤的时候就已经预料道会有这种结果。 只是真的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徐若瑾还是难免有些感慨。 田公公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皇室,最后还差点把自己的命给赔上…… 夜志宇蹙眉道:“太医说了,田公公即便恢复了,也很难再照顾皇上,毕竟年纪也大了。” 第2316章 赐名 虽然夜志宇说得委婉,徐若瑾也听出了他话中深意。 “这倒不见得,要看调养成什么样子。” 徐若瑾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对田公公有如此下场也甚是无奈。 若不是为了保护夜微言,田公公也不用受这份罪。 但田公公是奴才,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本能反应。若是他不这么做,更不会有好下场。 “皇上的身边还没换新人?”徐若瑾问道。 夜志宇摇头,“皇上早已习惯了田公公的陪伴,不喜在身边换新人,这件事只能等以后再议。” 徐若瑾听后倒是心安了些,至少夜微言还是个念旧的人,没有立刻就找人代替田公公的位置。 这个消息对田公公来说也算是有所安慰。 只是眼下徐若瑾还没有闲情去管别人的闲事,夜微言和云贵人这边还没有结果。 夜微言和云贵人还在说着话,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夜微言在说,云贵人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 严弘文看着如今的一派和乐,心里松了口气。照这种情况下去,应当可以毫无麻烦地解决所有事才对。 若是能如此,自然是最好的。这就是严弘文最期盼的。 只是严弘文始终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他悄悄地瞥了徐若瑾的方向几眼,但徐若瑾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严弘文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此时夜微言也已经安抚好云贵人,走过来,朝着严弘文抬了抬下巴。 严弘文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拱手道,“皇上,您有何吩咐?” “朕有事与你和梁霄说。”夜微言道。 严弘文这才注意到梁霄并不在院内,接着看向徐若瑾。 “臣妇不知,请皇上去书房等候。”徐若瑾一本正经道。 严弘文被噎了一下,只好为难地去看夜微言。 历来只有臣子来见皇上,她一出口就让皇上去书房等?徐若瑾这心到底有多大啊! 但夜微言显然心情很不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好,朕就先去梁霄的书房。” 夜志宇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徐若瑾看夜微言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反而心里一沉。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云贵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也想要回到宫中? 徐若瑾本以为自己对云贵人有足够的了解,但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还是会有所动摇。 夜微言走在前面,严弘文自觉跟上,二人去了梁霄的书房。 夜志宇自然也跟了上去。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宁。但气氛却和之前大不相同。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还有蒋明霜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云贵人走去。 三人不经意地看到了云贵人抹眼泪的动作,都是一惊,忙凑上前去。 “怎么了?”徐若瑾关切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是不是皇兄欺负你了?”熙云公主也是一副要帮云贵人“报仇”的模样。 蒋明霜则是担心地拿出绢帕递给云贵人。 云贵人接过手帕,感激地看了蒋明霜,然后擦拭掉眼角的泪。 “公主您别急,不关皇上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云贵人怕熙云公主误会就急忙解释道。 徐若瑾听了这答案,仍是不肯就这么糊弄过去,双眼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贵人。 云贵人最难逃避的就是徐若瑾的视线。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徐若瑾的问题,而是听不出情绪地说道:“皇上,皇上为淘淘赐名了。” 话音刚落,另外三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复杂。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因为这个,你这泪点也实在低了点儿。” 徐若瑾表现地不甚在意,但还是问道:“什么名字?” “夜擎。”云贵人小声道。 徐若瑾皱眉重复道:“夜擎?” 云贵人点头,“嗯。” “这是什么名字?听起来这么别扭。”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地表达自己的喜好,“皇上起名字的时候动脑子了吗?” 云贵人听后略有些惊慌,忙道:“别让皇上听到!” “放心吧,皇上已经去找四爷了。”徐若瑾并不放在心上。 云贵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叹息一声,“皇上没说别的,只是留下了这个名字。” 徐若瑾撇了撇嘴,怎么想都觉得夜擎这名字和淘淘不相配。 “我一个人的想法太片面。”徐若瑾道,转头就去看熙云公主,“公主你说,夜擎这名字怎么样?” 熙云公主冷不防被点名,倒也没怎么惊慌,沉思片刻实话实说道:“我不满意。” 简简单单四个字,足够说明问题。 蒋明霜在一旁看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 “你看吧,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名字怪。”徐若瑾对云贵人道。 云贵人无奈地叹气,“我也没有办法,皇上好像早已把名字想好,只不过就是来告诉我一声罢了。”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她们很清楚,这就是夜微言这一国之君的行事作风。 即便她们再怎么不满意,淘淘被赐名夜擎的事也无法改变。 徐若瑾凑近淘淘,轻轻用手指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乖乖,你以后有大名了,叫‘夜擎’,你喜欢么?” 淘淘一脸迷茫地看着徐若瑾,显然没有听懂。 徐若瑾硬是说道:“你们看,淘淘也不满意,都没什么反应。” 她这么一说,把另外三人反而逗笑了。 “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熙云公主第一个拆穿徐若瑾。 蒋明霜也在一旁笑。 就连原本阴云笼罩的云贵人也难得在脸上露出了笑容。 徐若瑾见状也稍稍松了口气。 “夜擎就夜擎吧,不过在我这里,小宝贝儿还是叫淘淘。”徐若瑾任性了一把。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都附和着点头。 赐名的事告一段落,徐若瑾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问云贵人道:“皇上要你们母子立刻回宫?” 第2317章 意外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听到也都把视线放到云贵人身上。 云贵人摇头,“皇上没有这么说。只是说会好好补偿我们母子。” “那你的态度呢?”徐若瑾直截了当地问道。 云贵人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 熙云公主担心徐若瑾把云贵人逼得太紧,犹豫着要不要缓和一下气氛。 但没等熙云公主开口,反倒是云贵人说道:“我没有回答皇上,我不想回宫,但又不敢随便拒绝皇上的意思……” 云贵人很纠结,同时也对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很无奈。 徐若瑾大约知道了云贵人的心思,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剩下的交给我,你只需要坚定自己的心即可。” 云贵人略有几分诧异地抬头去看徐若瑾,担忧道:“可是我不能再麻烦……” 话说到一半,徐若瑾就摆手打断,“好了,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见外话吗?” 云贵人只好闭上嘴,眼里都是感激。 “你打算怎么做?”熙云公主虽然觉得徐若瑾这么做没错,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难免会担心。 徐若瑾其实也灭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熙云公主无奈,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四人带着三个孩子,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变,但气氛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 另一边,夜微言和严弘文到了梁霄的书房,就看到梁霄已经在里面。 严弘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梁霄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让皇上亲自找来。 严弘文越想越心惊,忙去看夜微言的反应。 所幸,夜微言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看到梁霄反而快走了两步。 严弘文忙跟上,大气不敢喘。他还不忘不断给梁霄使眼色,让他注意一下场合。 梁霄对严弘文的好心视若无睹,恭敬对夜微言道:“皇上。” “无须多礼。”夜微言利落地摆手,直接切入正题,“你可知今日朕来找你所为何事?” 梁霄始终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是平淡,“臣不知,请皇上明示。” “朕来是要问你,如今内忧外患之时,你是否肯出仕?”夜微言眼神期待地看着梁霄,似是怕梁霄不明白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朕想任命你为出征七离的主将。” 夜微言此次微服就两件事,其一是云贵人母子,其二就是说服梁霄出征。 在来之前,夜微言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因为他料定这件事一场“持久战”。 夜微言不是没有因为出征七离之事询问过梁霄,而且还不止一次。但每一次梁霄都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万般无奈之下,夜微言才选了姜中方。结果差点儿连人命带皇位全丢了! 这件事夜微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如今七离边境告急,夜微言必须立刻选出新的主将稳定军心,不然这场仗恐怕要不战而败。 这对夜微言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结果。 夜微言思前想后,整个京都城内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梁霄更合适的人选。 于是夜微言只得厚着脸皮来找梁霄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夜微言明显处于劣势,他要不计一切代价说服梁霄。 话已出口,夜微言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双眼死盯着梁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但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夜微言的预料。 夜微言的话音刚落,梁霄那边就痛快地点了头,“臣领命。” 整个过程没有半点犹豫,梁霄干脆利落的态度惊到了屋内另外两人。 夜微言和严弘文。 “你说什么?”夜微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自觉脱口而出。 梁霄没有半点不耐,速记重复道:“臣领命,愿为七离主将,即刻出征。” 夜微言听后双眼瞪得像铜铃,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掐自己一把,告诉自己不是在做梦。 严弘文也同样震惊,愣愣地看着梁霄,连呼吸都忘了。 夜微言眉头皱起,不仅没有欣喜,反而觉得很是奇怪。他做梦都想不到梁霄居然会如此痛快。 他想不通,因为梁霄没有理由这么干脆地答应才对。 否则之前为何百般拒绝? 夜微言一头雾水,看着梁霄久久没有开口。 严弘文也上下打量着梁霄,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就这样,三人谁也没有说话,书房陷入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言干咳了两声打破沉默。 夜微言心想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放在一边,最起码结果是好的,既然梁霄答应了,那今日微服的目的就算是成了。 可是干咳之后,夜微言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严弘文感受到气氛的尴尬,只好站出来缓解道:“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有梁左都督坐镇,相信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夜微言顺势点头,“嗯,朕相信梁霄的本事。” 梁霄垂首没有接话。 接着,夜微言想了想,再开口却是转移了话题,“朕在过来之前已经先去看过云贵人母子。” 梁霄依旧是没什么反应。 夜微言接着道:“朕有心要把他们母子接回宫,但你也知道,现在朕手头麻烦事还未解决完,诸多不便,回宫恐怕还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还要辛苦你和徐若瑾照顾他们母子。” 梁霄这次同样拱手道:“皇上放心,此事交给微臣即可。”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停顿片刻才点了点头。 严弘文也越发觉得梁霄表现很是奇怪。 今日的梁霄,未免太冠冕堂皇了些。 不只是严弘文,夜微言也同样心生疑虑。 向来他无论说什么,都很难得到梁霄的回应。 好一点的话是直接回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张冷脸相迎。 突然间,梁霄如此“热烈”的回应,反而让夜微言很不适应,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你没有其他事要问朕么?”夜微言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梁霄道。 夜微言倒是希望能问出点什么来,好让他心里有底。 但梁霄却是面露迷茫,道:“臣并无事要问皇上。” 夜微言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但又不好明说。 第2318章 怀疑 既然梁霄都这么说了,夜微言要是继续不依不挠倒显得大惊小怪。 而且夜微言也默默安慰自己,这是好事。 梁霄愿意出征,并且表现积极,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那还有什么可犹豫、可怀疑的呢? 这么一想,夜微言心情畅快些许,面色和缓道:“诸事已定,细节等明日你入宫来,朕再与你细谈。” “是,微臣遵旨。”梁霄随即应下。 夜微言虽说已经有些适应了,但还是忍不住蹙眉,便转身匆匆离去。 “臣恭送皇上。”严弘文对着夜微言离去的方向拱手道。 一直侯在门外的夜志宇见皇上出来,顺势扫了一眼屋内的二人,面无表情地跟在皇上身后一齐离开。 夜微言既是微服私访,自然不必大动干戈,他与夜志宇低调地顺着来路回了宫。 皇上走后,严弘文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严弘文接着转身看向梁霄,没有急着开口,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他。 梁霄坦荡地站在那儿,随便严弘文怎么看。 严弘文很快发现梁霄的神情和方才有了些许不同。 “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严弘文沉不住气了问道。 梁霄却是装糊涂,“嗯?” “就你我二人,你还要瞒着我不成?”严弘文略有些不满地看着梁霄抱怨道。 梁霄没有接话。 “你在皇上面前还从来没有如此积极过,若说你没有其他目的,我不信。”严弘文毫不客气地戳穿。 梁霄不回应,严弘文就继续该说什么说什么。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告诉我你为何要答应皇上的要求?我本以为你会像之前一样婉拒。” 梁霄这次终于开口,“如若我不答应出征,死的肯定就是我,郡主府和梁家也会跟着倒霉。因为皇上已经畏惧了梁家隐藏的实力。” 严弘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梁霄说的一点也没错,皇上已经对梁家有所忌惮。 梁家太强了,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能在夜微澜胁迫皇上的危难之际,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从天而降将其一击毙命,这件事任何人想起来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更何况是站得最近的皇上。 此事恐怕早已在皇上的心里扎下了根。 不仅如此,就连姜中方都是被梁鸿擒住,接着消息才传入宫中。 不客气地说,若是等到姜中方造反的消息传入宫中,恐怕姜中方的军队早已杀到宫门外。 到时就算整个京都城的御林卫集结都未必能阻挡住姜中方。 这些事严弘文都能想到,更别说夜微言。 想到这些,严弘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禁叹息一声。 “之前的事的确给皇上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你恐怕得一直谨小慎微才是。”严弘文劝梁霄道。 梁霄只是淡淡地一点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严弘文微微一愣,没有接话。 梁霄话中深意,严弘文隐约能察觉到几分,但没有追问。 严弘文意味深长地看着梁霄,心中闪过很多。 “你若是自己独身一人,就当我之前说的都是废话。但你不是。”严弘文提醒梁霄。 “我知道。”梁霄道。 严弘文神情严肃,“你在外面拼命的时候,郡主府都要靠徐若瑾一个人撑下去。” 梁霄看着严弘文,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还要把妻儿托付给她?” “这……”严弘文本意是要给梁霄提个醒,多为他的这个妹妹考虑一下,但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霄反将一军。 梁霄面不改色,眼神始终是淡淡的。 反倒是严弘文,面颊微微发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此事是我对不起她,我被皇上派去西北,整个京都城能信任的也只有她一人。” 梁霄没有说话。 严弘文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句,“这份人情我必定牢记在心。” 说完,严弘文抱拳,接着转身离去。 眼看夕阳西下,严弘文马不停蹄地去接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回府。 虽然很是不舍,但熙云公主也知不给徐若瑾添麻烦。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又和徐若瑾聊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徐若瑾注意到严弘文回来之后脸色似乎有些变化,但她不是一个扫兴的人,就没有过问。 既然已经答应严弘文照顾他的妻儿,便不会反悔。 送走一行人后,徐若瑾不禁伸了个懒腰。 这一日下来,徐若瑾也难免觉得腰酸背痛。 “难怪人家说看孩子是最累的。”徐若瑾边捶腿边感慨道。 红杏忙完手里的活忙上来给徐若瑾捏肩。 “悠悠呢?”徐若瑾问道。 红杏笑答:“小主子困坏了,方妈妈来把小主子抱去哄睡了。” 徐若瑾点头,身上也舒服了些,“云贵人和淘淘呢?” “云贵人有点不舒服,就抱着淘淘先回去了。”红杏道。 徐若瑾把熙云公主送走,回来没有看到云贵人的身影就已经猜到几分。 今日夜微言的到来还是给了云贵人不小的冲击。 现在没有人能真正地帮云贵人,她只能靠自己。 “唉……”徐若瑾轻轻叹了口气。 “谁惹我媳妇生气了?” 忽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徐若瑾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不自觉露出笑容。 红杏抿嘴笑,识趣地福了福身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行礼,“四爷。” 梁霄颔首,接着大步走进房内,直接在床边坐下。 徐若瑾看真是梁霄来了,笑容更深,直接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发愁地叹气?”梁霄调侃似的说道。 徐若瑾嘴一扁,笑容收敛,“我叹气还不是因为你!” “我?”梁霄诧异地看着徐若瑾,不明白这事怎么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徐若瑾理直气壮地点头,“当然。” “怎么说?”梁霄笑着,并顺势就坐在了徐若瑾的身侧,伸手帮徐若瑾按肩。 “你看,我叹气是因为云贵人又在发愁如何应付皇上,造成这件事的原因,可不就是和你有关。”徐若瑾被按得舒服,连语气都软了下来。 第2319章 依靠 梁霄听的是一头雾水,“什么逻辑?怎么过渡到我身上的?” 徐若瑾省略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儿,就算梁霄想要认下来也得问清楚。 “这个不重要。”徐若瑾厚着脸皮道:“若不是那一日在宫中发生的事,皇上也不会到郡主府来微服私访。” 梁霄边听边点头,“听起来有点道理。” “所以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你,知道了吗?”徐若瑾故意一本正经道。 梁霄点头,“嗯,为夫知道了。那不知瑜郡主打算如何处置为夫呢?” 徐若瑾注意到梁霄两眼发亮地看着自己,就找到他是故意顺着自己的话说。 “就罚你好好给本郡主按摩,直到舒服了为止。”徐若瑾也不客气,直接提要求。 梁霄嘴角上扬,道:“为夫定当竭力伺候郡主。”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肩膀和后背被梁霄按得很是舒服,之前的疲乏也消散大半。 按了一会儿,梁霄见徐若瑾的神情就像一个吃了糖的小孩子一样满足,也跟着弯起嘴角。 不过梁霄来此还有正事,他沉默片刻,手上的动作不停,开口道:“我可能又要挂帅出征了。” 徐若瑾原本沉浸在梁霄精湛的手艺之中,正想着要不要夸他两句,结果话还没说就被悉数堵了回来。 “出征?七离?”徐若瑾睁开双眼问道。 梁霄应了一声,“嗯。” “这才是皇上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徐若瑾道。 梁霄没有接话。 “他想让你替姜中方出征七离。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与你商议。”徐若瑾说完自己改口道:“不是商议,只是单方面的通知吧。” 梁霄没有反驳,“皇上的旨意,我暂且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必要。” 徐若瑾的心一点点下沉,神情也暗淡下来,心情很复杂。 出征七离不是小事,徐若瑾最担心的自然是梁霄的安全。 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她怎么办?郡主府和梁家怎么办? 徐若瑾一脸愁容,既有担心还有浓浓的不舍。 梁霄察觉到徐若瑾心情的变化,就将人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我一定回来的。” 徐若瑾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听着徐若瑾好像小猫一般呢喃的声音,梁霄的手臂紧了紧,把她完全搂在自己怀内。 “你若是离开了,郡主府就只剩下一众女眷,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全。”徐若瑾又道。 梁霄应了一声,静静地听徐若瑾说。 徐若瑾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就是不想让声音停下,接着道:“严弘文要去西北,把妻儿托付给我,却连你也要走了。” 梁霄轻轻拍着徐若瑾的手臂安抚她。他不打算和徐若瑾说夜微言的态度,他怕会让她更紧张。 就在梁霄犹豫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徐若瑾又道:“话是这么说,但现在京都城内也没什么人了。” 梁霄神情一顿,隐约猜到徐若瑾要说什么。 “灵堂的事之后,夜微澜死了,皇家馆驿空荡荡,澶州王府也彻底没了,姜中方一家垮了。”徐若瑾细数着。 原本会对郡主府造成威胁的势力,这样一下就去了七七八八。可以说最大的威胁都被铲除得差不多了。 如此一看,徐若瑾似乎没什么需要担心。 “唯独就剩皇上对云贵人的态度还不明朗。若是把人接回去该如何,不接又会如何。”徐若瑾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梁霄这时道:“这件事终归还是要看云贵人的心思。但胳膊拧不过大腿。” 徐若瑾自然听出梁霄话中深意,不由叹了口气,“唉,我也猜到了结局,只希望云贵人不会后悔吧。” “该做的都做了,他们母子的命运,却不是你能左右的。”梁霄道:“就连云贵人自己,都是局中人。” 徐若瑾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我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威胁,只有皇上才是。” 同样的话若是说给别人听,定然要被按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但梁霄听后只是沉默,并没有反驳。 “除了云贵人,还有一个人,十三王爷。他也一直盯着郡主府。”徐若瑾语气冷了下来。 梁霄没有反驳,但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麻烦,“十三王爷和夜志宇都不足为虑,他们各有心思,暂时顾不上郡主府,也没有理由和本事和我们对着干。” 徐若瑾听后点了点头,但眉头却没有完全伸展。 就算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但闲来无事总是找茬,徐若瑾也会觉得厌烦。 “你的意思,还有更需要小心的人?”徐若瑾这会儿反应过来梁霄的话中深意。 梁霄点头,“关键是陆凌枫,还有楚震翔。” 说起陆凌枫,徐若瑾倒是可以理解,他的野心,她一直都知道。 但徐若瑾没有想到会从梁霄的口中听到“楚震翔”三个字。 看到徐若瑾诧异的神情,梁霄的嘴角一沉,眼神也微微发冷道:“在我离开之前,会把所有账与忠勇侯府算个清楚。” 徐若瑾看到梁霄的表现,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梁家与忠勇侯府的仇怨已有多年,梁霄心中的苦徐若瑾一清二楚。 徐若瑾的心软成一汪水,靠得梁霄更紧,片刻都不愿离开他的怀抱。 梁霄的手指摸索着徐若瑾的手臂,感受着怀中的柔软,让他不禁有些分心。 徐若瑾的身体与梁霄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周身都被梁霄身上特有的味道包围。 这股味道让徐若瑾安心,要是可以的话,她希望可以永远都这么靠着梁霄,一刻都不分离。 徐若瑾沉迷在这股温暖之中,什么都不想管,所有事都被她抛在脑后。 梁霄也许是看穿了徐若瑾的心思,也用最大的温暖和力量回应她。 徐若瑾趴在梁霄的胸前什么也不说。 虽然简单,但却安心。 掌灯时分,窗外明月高悬,柔和的白光照进窗内,撒在屋内的地上,盈盈朦朦之下,平添了一丝静谧和神秘。 偶尔有一丝凉风滑进屋内,吹的烛火摇曳,墙上徐若瑾和梁霄的的影子也跟着荡了荡。 第2320章 休息 “梁霄!”徐若瑾想要大吼一声,但无奈嗓子都哑了。 一想到原因,徐若瑾脸就红的不行,一阵阵发烫,她只能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才不会觉得太丢脸。 脸红心跳,使劲把脑子里关于昨晚的会意都晃出去。 为了不让红杏看出端倪取笑自己,徐若瑾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不仅要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还要时刻保持面色沉着。 红杏眼尖得很,有一点不对劲都瞒不过她的眼。 徐若瑾忍着身上的不适,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些。光是走路就够麻烦的了,更别说还要维持冷静的面孔。 殊不知,红杏早已得了梁霄的吩咐,所以无论徐若瑾怎么表现,她都会只字不提。 所以徐若瑾越是控制自己的言行,红杏反而因为心知肚明而越发想笑,有好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只有徐若瑾还被蒙在鼓里,咬牙坚持着,好不容易整理完毕就急忙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但坐下的瞬间,徐若瑾差点咬到舌头,她急急忙忙又换了一个新的姿势,改成侧倚,这才稍微舒服了些。 红杏怕自己笑出来,连看都不敢看徐若瑾。总是把视线故意放在别处。 闲下来,徐若瑾又不去想昨晚的事,自然想起了梁霄即将出征七离的事来。 无精打采,徐若瑾只好吩咐红杏道:“去把悠悠抱来吧。” 红杏得了令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悠悠被带过来。看到悠悠,徐若瑾心情明显转好了不少。 “乖女儿,昨晚睡得好不好?”徐若瑾本想伸开手臂把悠悠抱起来,但她的手臂酸疼,只能放弃。 悠悠迈着小短腿,蹒跚地走到徐若瑾身边,抱着她的手一点点爬上榻。 徐若瑾诧异地看着悠悠,“你要自己上来?” 悠悠专心致志地爬着,也顾不上回答徐若瑾的话。 徐若瑾不自觉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悠悠,眼神都在帮她使劲儿。 悠悠握着小拳头,手脚并用地往榻上爬,什么都不怕。 徐若瑾又是惊喜又是想笑,就静静地守着悠悠,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上手把悠悠一把。 但最后徐若瑾还是及时控制住。 悠悠的小脸都变得红通通,终于爬了上去,那一瞬间徐若瑾差点激动地掉下泪来。 当了娘之后,徐若瑾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好控制了,经常会因为发生在悠悠身上的一点小事就感动得一塌糊涂。 悠悠趴在榻上大口喘着粗气,好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完成了了不得的事。 徐若瑾很是捧场,在一边不断地夸奖悠悠,“这是谁家的女儿?怎么这么厉害!” 悠悠得意地抬起小脸,一副“是我”的模样看着徐若瑾,等表扬。 “原来是悠悠啊!难怪这么厉害!娘都看见了,好棒!”徐若瑾忍俊不禁,但嘴上该夸的一句都不少。 徐若瑾夸起自己的女儿来也是不遗余力,半天都不会重样。 悠悠的到来的确缓解了略显沉重的气氛,徐若瑾把注意力放在悠悠身上,无暇去估计其他的烦心事。 悠悠还沉浸在自己的成功中无法自拔,在榻上一会儿站一会儿坐,怎么都老实不下来。 徐若瑾护着悠悠怕她掉下去,“你们父女俩,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徐若瑾说着点了点悠悠的的小鼻尖。 悠悠不明所以地看着徐若瑾,歪了歪脖子一脸迷惑。 徐若瑾正要逗悠悠两句,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郡主,贤妃娘娘到了,正在前面等着。”梁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徐若瑾面露惊讶,“贤妃?她怎么来了?” 她是真没有想到贤妃会突然造访,而且提前没有一点消息就这么来了。 徐若瑾自然会怀疑贤妃此行的目的。但稍稍一细想,除了云贵人,也不可能是别的原因。 虽然徐若瑾和贤妃算不上关系多么融洽,但既然人都来了,也没有给她脸色看的道理。 “我知道了,你吩咐人好生伺候着,我这就过去。”徐若瑾道。 梁三领命离去。 红杏这会儿凑上来,“郡主,贤妃娘娘怎么来了?” “多半是为了云贵人,你去和云贵人知会一声,至于过不过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徐若瑾说道。 红杏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徐若瑾对身边的悠悠道:“有人来了,悠悠和娘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嗯!”悠悠大约是听出来要去玩,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徐若瑾笑着牵起悠悠的手,母女二人一起去前厅。 贤妃正在前厅喝茶,听到脚步声就抬头去看。 不管怎么说贤妃也是突然造访,没有提前给郡主府递帖子,所以难免显得有些唐突和不合礼数。 贤妃于是主动道:“瑜郡主,别来无恙?本宫突然造访,给你添麻烦了。” “娘娘言重了,我这个人向来不太在意这些。”徐若瑾淡淡地说道。 贤妃看徐若瑾的态度,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 徐若瑾看贤妃喝茶,就吩咐道:“去取果酒来。” “是。”得了吩咐的下人立刻去取。 贤妃略有些纳闷,故而问道:“郡主,您这是要……” 徐若瑾只是淡淡地扫一眼就看出贤妃心中愁绪,于是就命人去取酒。 “娘娘不要多想,我看这茶喝的未免有些无味,倒不如以酒代茶。”徐若瑾道。 “可是这天还早,这会儿就喝酒会不会有点……”贤妃顾虑颇多,她也想不通徐若瑾的心思。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意,“我这酒不是普通的酒,用水果酿制,里面的酒倒是不多,而且也不会那么辛辣,小酌几杯倒是无妨。而且其中有我加入的几位药材,有暖胃和清心之效。” 贤妃听后这才明白过来,不自觉跟着点头。 徐若瑾最后道:“所以娘娘可以喝一喝试试,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 贤妃被说服,笑着点头应答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郡主好意,本宫恭敬不如从命,不客气了。” 第2321章 道歉 下人把酒取来,不大的瓷瓶,雪白无痕,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看到这酒瓶,闻着若有似无的淡淡酒香,贤妃的心就出人意料地平静了些许。 “早就听闻瑜郡主所酿造的酒全京都闻名,整个大魏都找不出第二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贤妃诚恳地夸赞道。 类似的话徐若瑾不知听过多少,所以此时她脸上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多谢娘娘夸奖。” 下人将酒倒好,贤妃看着酒杯中淡淡的粉色,更觉惊讶,“这酒居然是此种颜色,真是见所未见。” “这是水果酿制,自然是水果的颜色。”徐若瑾耐心地解释道。 贤妃点了点头,仍是觉得十分新奇,举起酒杯在喝之前先送到鼻子边细细地闻了闻。 “好香。”贤妃感慨道。 徐若瑾则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贤妃轻抿了一口,恍然大悟,“原来是此种味道,实在是特别!” 徐若瑾看着贤妃的反应,心中早已有数。这酒是她亲手酿的,这种味道她不知品尝过多少次。 贤妃随后将酒一饮而尽,“好酒,男人或许喝不上来,但女人一定会喜欢。” 她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酒对男人来说就很像水,不像酒。 徐若瑾点了点头,“娘娘若是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叫下人准备一些给您送进宫去。” “甚好!那就多谢郡主了。”贤妃笑着应下。 徐若瑾摆手叫来下人叮嘱了几句。 贤妃喝了徐若瑾的酒,原本还有些杂乱的心绪也平和了不少,但她该说的还是要说,毕竟她今日来访也是有目的的。 “与瑜郡主相比,本宫倒是小肚鸡肠了些,之前与郡主的误会颇多,导致闹出了嫌隙,在这里,本宫给郡主赔个不是。”贤妃主动道。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要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开口。但贤妃向来是敢说敢做,于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徐若瑾略有些诧异,她没料到贤妃今日来是为了给自己赔礼道歉? 这让徐若瑾很是想不通。 但既然贤妃都放低了姿态,徐若瑾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的必要。 “娘娘何出此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还记在心上。”徐若瑾实话实说道。 之前因为陆凌枫和老县主,还有云贵人母子,贤妃对徐若瑾的态度一直都不怎么好,而且时刻都少不了苛责。 但贤妃看徐若瑾的态度不似作假,就反应过来,徐若瑾根本没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事实的确如此,要不是贤妃提起,徐若瑾早已把那些事忘了,她本就不是个记仇的人。 更何况,贤妃也是为了云贵人,在这一点,徐若瑾还是能理解的。 都是宫中混迹之人,还能有如此深厚的姐妹情也着实不易,徐若瑾反倒对贤妃高看几眼。 这下反而是贤妃略显尴尬,“之前是本宫做的多有不对,还望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徐若瑾只好摆手道:“娘娘莫要多想,我从未记在心上。” 第2322章 重逢 贤妃说每一句话时都在悄无声息地观察徐若瑾,眼看时机已到,也是时候说出她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 “瑜郡主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本宫就放心了。” 贤妃似是放松了些,脸上仍旧挂着浅淡的笑容,道:“其实本宫今日来,还有一件困扰已久的事想与郡主商议。” 贤妃把话说得委婉,她知道徐若瑾是聪明人,不会听不出她的话中深意。 徐若瑾从贤妃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她原本还在想贤妃要到何时才开口,没想到贤妃就这么问了出来。 “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徐若瑾也同样干脆。 贤妃心下稍定,“郡主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本宫就直言不讳。” 徐若瑾神情淡然,看不出变化。 “本宫今日来,是想见一见云秀母子。”贤妃在说出这几个字的瞬间,不知为何心稍稍忐忑了几分。 徐若瑾没有立即点头或是拒绝,而是停顿片刻后问道:“娘娘今日来是想把云贵人母子接回宫?” 贤妃的真实目的被戳破,没有半点惊慌,反倒是徐若瑾的态度让贤妃突然心里没了底。 贤妃原本还有几分期待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微微抬了抬下巴。 徐若瑾也同样不让步、不解释,就静静地与贤妃对视,仿佛得不到答案就不会罢休。 贤妃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这种时候若是点头,就是承认她今日是为云贵人而来,而且把云贵人母子接回宫这件事可大可小,看容贵妃的下场就知道。 但若是贤妃摇头否认,那么就与她的初衷相背离。 恰在此时,二人身后再度传来脚步声。 徐若瑾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云贵人到了。 贤妃起先是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云秀……”贤妃不禁喃喃出声,瞬间的眼泪盈眶。 在这一刻,她不再是贤妃,而是一个惦念妹妹的姐姐。 徐若瑾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幕,她自觉退后几步,把时间留给这许久未曾相见的姐妹二人。 贤妃看到活生生的云贵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仍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早已知道云贵人还在人世,但什么都不如亲眼所见的冲击更大。 贤妃长久以来的思念,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惊喜和激动,她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滑落,就像断了线似的。 只是这样看着,贤妃已经哭得如泪人一般,连走上前去看个清楚都忘了。 云贵人也是一样,她对贤妃的挂念和担心一点也不比贤妃的少,激动地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姐姐……”云贵人口中不断地念叨着。 云贵人无意识就说出了这两个字,其实就算是在宫内,云贵人也不常如此称呼贤妃。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姐妹二人重逢,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云贵人抱着淘淘哭得越发厉害。她原本在院子里哄着淘淘,红杏却带去了贤妃造访的消息。 当时是什么状况云贵人已经记不起来,就连自己是如何走到前厅来也都没了记忆。 云贵人唯一还有些印象的,就是她那一颗兴奋又忐忑的心。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贤妃,想让贤妃看看淘淘。 最后还是贤妃第一个回神,随即大步走向云贵人,一眼就看到了襁褓中的小皇子。 贤妃脸上还挂着泪珠,但嘴角却是上扬的,她看了小皇子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神情中都是喜爱。 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云贵人的脸和身上,贤妃不禁又红了眼眶。 “云秀,你瘦了。” 一听贤妃的声音,云贵人更是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紧紧咬着唇怕自己发出抽噎声吓到淘淘。 贤妃忙拿出绢帕去擦云贵人脸上的泪水,硬是在脸上挤出笑容,“云秀别哭了,姐姐这不是来看你了么?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贤妃反复地念叨着,只是碰到云贵人的脸她就已经很安心了。 “多谢老天爷保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贤妃说着声音再一次哽咽了,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姐姐,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爹和娘……”云贵人越说哭得越凶。 一旁的徐若瑾也为之动容,她也有些担心云贵人的身体,情绪起伏这么大,或许对云贵人的身体没多大好处。 但徐若瑾没想过在这种时刻去打扰那姐妹二人。 而且让云贵人放肆地哭一场,宣泄一下心中积攒已久的压力,未尝不是好事。 “你这个丫头,骗得我好苦!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有多难过!那段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连娘也是以泪洗面。”贤妃红着眼眶责备云贵人。 云贵人满面都是自责,不住地流着泪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对不起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贤妃看到云贵人这副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人没事就好……你为了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老天爷是公平的,接下来都会是好日子。” 云贵人看着怀里的淘淘,轻轻点了点头。 贤妃看着云贵人,半晌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也是为了保住皇家的血脉才会如此辛苦。 贤妃从来没有想过,云贵人看起来如此瘦弱,平素也不是个有主见能拿主意的人,却把小皇子带到了这么大。 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唯唯诺诺的小姑娘,终于舍得长大了。而且还当上了母亲。 “你变了很多,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觉得惊讶,好像不认识你了。”贤妃不禁对云贵人感慨道。 云贵人脸上还挂着泪,听了贤妃的话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因为我现在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云贵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温柔地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小家伙。 贤妃顺着云贵人的视线看过去,小皇子也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贵人。 第2323章 训斥 “别哭了,看再吓到孩子。”贤妃轻声提醒云贵人道。 云贵人忙收声,抿着嘴点了点头。 贤妃看着小皇子,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孩子和你真像。” 看着贤妃专注的模样,云贵人的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对不起姐姐,都是我不好,我该告诉你才对的。” 贤妃听后轻轻摇了摇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说什么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呢?” 云贵人不太明白,不禁看向贤妃。 “只要现在大人孩子都平安就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贤妃把徐若瑾的话又说给云贵人听。 云贵人如释重负,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自始至终一言未发,把时间都留给贤妃和云贵人。 她们姐妹久别重逢,要说的话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而且徐若瑾很清楚,贤妃真正要说的还没开口。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贤妃定定地看了云贵人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云秀你放心,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一定会帮你重新回到宫中。” 贤妃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云贵人点头,她立刻就会着手安排。 云贵人没想到贤妃会突然说起此事,神情一僵,呆呆地看着贤妃不知该作何表情。 贤妃没有察觉到云贵人的不对劲,还以为她是激动过了头,又道:“你不用担心,如今宫内的威胁已经被扫清,后宫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贤妃还是像从前一样,把云贵人护在自己的身后,不让她受一点苦和委屈。 但这份好意对云贵人来说却重若千斤,让她无法轻易应下。 徐若瑾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 贤妃会开口,徐若瑾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这就是贤妃今日来此的目的。 只不过贤妃如此信誓旦旦,反而会给云贵人不小的压力。 徐若瑾不禁有点担心。 她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云贵人和贤妃之间或许会有一场不小的冲突。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看云贵人会怎么选。即便是皇上亲自前来,云贵人都无法立刻决定,更不要说贤妃。 “姐姐……”云贵人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开口,却还是不敢直视贤妃的双眼。 “怎么?”贤妃关切地问道。 云贵人深吸一口气,“我在这里挺好的,郡主很照顾我和孩子……这里很轻松,什么都不用想,也安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贤妃的脸色一沉,她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 “你这话是何意?”贤妃的语气一沉,直接问道,不等云贵人回答又道:“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回宫之事必须作成。” 若是以前的云贵人,定然不敢反驳贤妃,但就连贤妃也注意到,云贵人真的变了很多。 “姐姐,我不想回宫。”即便面对贤妃的质问,云贵人依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她已经仔细想过,这不是她一时兴起,而是发自真心的想法。 但云贵人的想法注定不会被贤妃理解。 贤妃好像突然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惊讶地睁大双眼和云贵人对视。 半晌,贤妃才道:“云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很清醒。”云贵人坚定道。 贤妃越发觉得不对劲,手心微微出汗,对这样陌生的云贵人让她觉得难以理解,“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姐姐,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自己做过决定,求你让我自己决定未来好不好?”云贵人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也越发心疼,但她此时不能开口,这时贤妃和云贵人之间的事,云贵人必须独自面对。 贤妃心中怒火噌的窜了上来,斥道:“云秀!你别再说了!” 云贵人被吓到了,愣在原地。 “你是皇上的女人!我看你是在外面待久了,连心都野了!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贤妃严厉地呵斥云贵人。 小皇子似是感受到了紧迫的氛围,嘴一撇,放声大哭起来。 贤妃眉头微皱,似是有几分后悔,但依旧是挺直脊背不愿让步。 云贵人听到儿子的哭声心就跟着揪了起来,忙轻声哄着:“没事没事,淘淘乖……” 贤妃语气稍稍和缓了些,但话语之间仍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这不是你能做主的。你的身份,怎能不留在宫中?如今你在宫外逗留这么多时日,已是不合礼数,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云贵人还从未听贤妃如此严厉地训斥自己过,顿时被吓到不敢还口。 而云贵人怀中的淘淘却是越哭越惨,声音也越来越大。 云贵人越是着急,越是哄不好淘淘。 “没事的,不要哭,淘淘乖……”云贵人不断小声安抚着淘淘,但作用显然不大。 贤妃也被这哭声压地有些烦躁,但让她焦躁的源头就是云贵人的态度。 她本以为此行只要一句话,云贵人就会听话地回宫。万万没想到,云贵人的脾气居然变得这么执拗。 贤妃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收敛了些许戾气,“云秀,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为何突然这么没有规矩?” 云贵人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摇晃怀里的淘淘。 贤妃接着道:“云秀,你要是还知道有我这个姐姐,有爹娘的话,就乖乖听话,和我回宫去。” 云贵人心中抵触,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贤妃自然看不到这些,但徐若瑾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徐若瑾再也坐不住,她看不得云贵人被贤妃这样训斥和决定未来。 “娘娘。” 徐若瑾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于是走到贤妃和云贵人之间站定,“云贵人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请您不要太过苛责。” 云贵人本就因为纠结和犹豫而心情抑郁,贤妃又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她若是不想轻易妥协,就势必要承受更大的困难。 徐若瑾声音响起的瞬间,云贵人仿佛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了些许。 第2324章 恼怒 云贵人的变化贤妃都看在眼里,正在气头上,她对徐若瑾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瑜郡主,此事与你无关,还希望你不要插手。”贤妃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她拒绝徐若瑾参与。 徐若瑾的性子本就不是会被人三言两语吓到,听了贤妃的话反而不屑地一笑,“云贵人是太后娘娘亲口托付给我的,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你!”贤妃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搬出太后做挡箭牌,她一时语塞,被徐若瑾钻了空子。 “太后娘娘既然让我保住云贵人母子,那我就有发言权。贤妃娘娘,你还是不要继续强人所难。云贵人被你苦苦相逼,做出违心的决定,难道你就开心了么?”徐若瑾反过来质问贤妃道。 面对徐若瑾的诘问,贤妃一时间有些恍惚,好似被问的哑口无言。 贤妃盯着徐若瑾,神情严峻,“云秀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反驳我,更不会有这么多大逆不道的心思!” 徐若瑾毫不示弱,“娘娘倒不如直说,是怀疑我把云贵人的性格给改变了?” “什么改变?是带坏!”贤妃义正言辞地纠正徐若瑾的话。 徐若瑾但笑不语。 “云秀一向都是老实本分的,总是用最大的善意去揣摩所有人,甚至连好坏影响都无法分辨。郡主你如此利用云秀,让她不肯回宫,到底是何用意?” 贤妃不由抬高音量,似是要与徐若瑾争出个高下。 云贵人听到这里再也站不住了,立即反驳贤妃道:“姐姐不是这样的!瑜郡主从来没有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只是遵从我自己的心罢了,我说的所有话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说完这些,云贵人就好像耗费了大半力气,不住地喘着气。 徐若瑾扭头用眼神安抚云贵人,告诉她这里有自己在,不会有问题。 云贵人得到徐若瑾的眼神鼓励,稍稍放松了心神。 贤妃在一旁看到徐若瑾和云贵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心中更气,“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话,你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 云贵人知道贤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嗫喏着低下头,不敢回应。 徐若瑾看到云贵人的反应,不由脸色一沉,她也同样不爽。 云贵人做出一个决定其中经过多少困难,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徐若瑾却是一清二楚。 这样的云贵人此时最渴望的就是他人的理解。尤其是家人。 可惜,贤妃在最应该支持云贵人的时候反而给了她致命一击。 云贵人在皇上那里就被动摇过的心,再次因为贤妃的打击而摇摆不定,甚至自我怀疑。 到底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坚持自己真的可以成功么?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徐若瑾索性摆出了强硬的态度,“贤妃娘娘,对与错不是我说了算,自然也不是你来说。” “云秀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都是在你这里,她整个人才变的,你无法否认!”贤妃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也不否认,更不会为自己辩解。 “别急。”徐若瑾不紧不慢地安抚云贵人,接着扭头对上气冲冲的贤妃道:“难道娘娘的意思是,打算一辈子都把云贵人关在宫里?” “她是皇上的女人,那是她分内事。不存在什么‘关’不‘关’。”贤妃看着徐若瑾,“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我反而觉得是娘娘你管得太宽。云贵人也是人,她有权力做选择。女人从来都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徐若瑾的面色一沉,她本就反对这个时代的男女极度尊卑,更让她不解的是,连女人都要为难女人。 无论徐若瑾说什么,贤妃都听不进去,她恼羞成怒,看向躲在徐若瑾身后的云贵人,“云秀,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宫!” 被下了最后通牒的云贵人,惊慌失措之下只好往徐若瑾身后挪了挪。 徐若瑾看云贵人太可怜,但又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能暂时压抑怒气。 可是贤妃并不收敛,反复追问云贵人就是为了要一个答案。 云贵人被追问地越发害怕,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徐若瑾自然要站出来替云贵人出头,但她还没有开口,袖子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拽住了。 徐若瑾一惊,侧头去看,是云贵人有话要说。 贤妃是和云贵人从小一起长大,哪怕只是看云贵人的神情就能猜到几分。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云秀你还不说话么!” 云贵人咬了咬牙,死死地闭着双眼,低垂着头不敢和贤妃对视,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姐姐,我、我不想……” “你说什么!”贤妃恼怒之下急不可耐地打断云贵人的话。 云贵人被吓得一抖,但她这次没有退缩,强撑着握拳摇头道:“姐姐,我不能和你回宫,我还没有想清楚。” 无比清晰地说完这些之后,贤妃差点被气炸了肺,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云贵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好!好!好!” 沉默半晌,贤妃重重地丢下三个字之后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此时什么礼数都不讲了。 贤妃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众人面前,只剩下徐若瑾和云贵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徐若瑾都没想到云贵人会突然这么勇敢…… “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徐若瑾故意叹气一声缓解僵硬的气氛。 她边说边去看云贵人的反应。 云贵人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似乎没有听到徐若瑾说什么。 徐若瑾也很是无奈,她觉得整件事自己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平白无故被贤妃一顿责难,好像云贵人不回宫都是因为她的教唆。 这下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对贤妃,徐若瑾从来没有半点愧疚之情。相反,贤妃的道歉,徐若瑾都受的起。 之前的事才刚告一段落,又闹出了贤妃…… 徐若瑾对贤妃与自己关系的僵化无所谓,反正本来大家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强行扯上关系只会更累。 只是徐若瑾和贤妃之间还隔着一个云贵人,二人以后说不定还有针锋相对的时候。 徐若瑾现在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 第2325章 选择 “郡主,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云贵人自责地在一旁小声说道。 此时淘淘已经哭累的睡着了,白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来不及干的泪痕。 徐若瑾勾了勾嘴角,“不关你的事,是我主动站出来帮你说话,贤妃在气头上,说几句气话也是自然。” 云贵人轻轻地点头,“姐姐说得也没错,我从小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会违背爹娘还有姐姐的意愿,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徐若瑾闻言皱起眉头,但她并没有反驳。 “就连定亲和入宫也是一样。我都已经习惯了。”云贵人说到这自嘲地一笑。 徐若瑾看到云贵人的笑容,突然心里一紧,越发地心疼云贵人起来。 云贵人陷入回忆中,久久没有开口。 徐若瑾也不着急,就静静地守在云贵人身边。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哪里来的勇气和姐姐对着干,我都被自己吓到了。”云贵人现在回想起来手都是微微颤抖。 徐若瑾忙安抚她道:“你做得很好,连我都被吓到了。” 云贵人听了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摇头道:“我只是真的不想回宫去,我光是想起都胆战心惊的,你看我这手心里,都是汗。” 云贵人边说边要给徐若瑾看自己的手,徐若瑾忙制止了她的动作,“我都知道。” 接着徐若瑾招呼红杏道:“红杏,来把小皇子抱下去吧。” “是,郡主。”红杏上前从云贵人手中接过小皇子。 云贵人手上一空,这才感觉到手臂已经酸麻,整个人都如脱力一般,双腿发软。 “你还好吗?”徐若瑾看云贵人不对劲,忙关切地问道。 云贵人恍惚了一下,摇头道:“别担心,我没事。” 徐若瑾稍稍放心,但视线仍是不能离开云贵人。 云贵人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说我这么做对么?我反驳了自己的姐姐,我会不会太自私了?其实我现在想起,姐姐说的也没错,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我这时候说不回宫,有些不负责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怀疑自己?你一定要给那些人找理由你才好过是不是?”徐若瑾看不下去,皱眉问云贵人道。 云贵人没有回答,倒不如说是她不知该怎么说。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云贵人摇头。 “我怕你不够坚定。”徐若瑾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云贵人一愣,眼神里露出迷茫的神色。 “你若是一直这样左右摇摆,迟迟下不了决定的话,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徐若瑾提醒要云贵人,“而且,你不仅自己痛苦,也会让关心你的人跟着遭罪。” 云贵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该说的话我都说过,贤妃也说了,我们都替代不了你。你好好想想,做出一个决定。这个是你逃避不了的。”徐若瑾语气放缓,轻轻握了握云贵人的手。 云贵人没什么反应,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论你最后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徐若瑾没忘记给云贵人打气。 云贵人感动地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无权干涉,只要这么想就好了。”徐若瑾循循善诱地说道。 云贵人点头,就像是给徐若瑾一个承诺。 徐若瑾松了口气,决定慢慢等云贵人的答案。 云贵人难免有些伤感,她从未料到自己与贤妃姐妹重逢,居然会闹到这种程度收场。 对于贤妃硬要让自己带着孩子回宫的强硬态度,云贵人也同样不解,甚至还有点想哭。 她本以为,贤妃会让她把心里在意的事说完,但是好几次不过是开了个头,就被贤妃当即打断。 云贵人也清楚明白,贤妃对自己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很是不能理解,而且还把矛头对准了徐若瑾。 这让云贵人更加心存愧疚。 本就是自己的事,如今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只觉得头疼不已。 虽然徐若瑾从来没有半点不耐烦,但云贵人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一直住在郡主府本身就是个不小的麻烦,结果还要因为自己和贤妃闹得不欢而散。 云贵人想到这就不由叹气。 徐若瑾察觉到不对劲,“你在乱想什么呢?” 云贵人的思绪被打断,愣了愣神没有说话。 就算云贵人不说,徐若瑾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好了,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无论选择什么路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 云贵人仍是沉默着。 “有的选择是一上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麻烦,但只要解决了,后面就会越来越好。”徐若瑾给云贵人解释。 云贵人心里似乎有了触动,身形微微一晃,但仍是没有开口。 “另外一种就是简单地开始,但到后面会越来越难,甚至会是痛苦。” “但既然是你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承受。”徐若瑾不疾不徐地说给云贵人听,“你现在选的就像第一条路,一开始是会很多艰难险阻,但相信我,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有了徐若瑾的话,云贵人莫名放松了些许,“我明白,我都明白都。” “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徐若瑾也不忘给云贵人“泼冷水”。 云贵人一听果然跟着紧绷起来。 “不只是贤妃,皇上那边呢?”徐若瑾平静地问云贵人道。 “皇……”云贵人无言以对,因为她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徐若瑾一看云贵人的反应就知道,“皇上那边是重中之重,你有信心说服皇上么?” 云贵人没有把握,嘴软自然说不出口。 徐若瑾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地问下去,“这些都该好好考虑一下,等到所有事都想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明白,你放心,我都明白的。”云贵人长长的松一口气,可肩膀的压力却并未松懈。 这是她要面对的,她逃不掉,她必须面对的。 第2326章 条件 徐若瑾什么也没多说,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看云贵人自己的态度。 至于夜微言那边,徐若瑾眼下更担心梁霄。 一早就离开郡主府入宫的梁霄,此时早已在御书房内候着。 夜微言身边没有田公公伺候着,又不愿意用新人,自然有些不习惯,当他到御书房的时候,梁霄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梁霄自然没有半点不耐烦,仍是站得笔直如劲松一般。 夜微言看梁霄果然如约而至,心情大好。 “这次居然是你等朕,而不是朕等你,朕甚是欣慰。”夜微言其实昨日从郡主府回来都心存疑虑。 这也不能怪夜微言想得多,实在是梁霄的表现太反常。 夜微言甚至怀疑梁霄是不是故意敷衍他,表面上答应他的要求,其实只不过是想要他尽快离开而已。 所以在来到御书房之前,夜微言的心都是忐忑不安的。 若是梁霄把七离主将的任务给拒了,那夜微言恐怕真的要麻烦,他手里除了梁霄之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但看到梁霄的瞬间,夜微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只是看梁霄的表情,他就知道这次的事多半能成。 梁霄仍是如昨日一般,抱拳应下,“微臣参见皇上。” 夜微言也不再废话,“不必多礼,你知道朕今日叫你入宫是所为何事?” “应该是关于七离之事。”梁霄很“配合”地说道。 夜微言面露喜色,“没错!正是此事!” 梁霄不再多说。 夜微言沉默片刻,又道:“朕今日就将七离主将之职赐给你,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虽然夜微言说话的时候很是沉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就怕梁霄突然闹什么幺蛾子。 可惜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夜微言还没等安心片刻,就见梁霄上前一步,主动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夜微言眉头微皱,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要求?你但说无妨。” “皇上您要微臣做主将也可以,只是微臣有一个条件。” 梁霄也不藏着掖着,而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更是明目张胆地在御书房和皇上谈条件。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梁霄有这个本事。 换做其他任何人,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夜微言自知理亏,虽说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应下来,“好,你说,朕考虑一下。” 梁霄也不去在意夜微言的“考虑”二字,反正他这边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皇上不答应,他便不出征。 “臣出征为主将,自然也要副将和帮手,臣提议姜必武,还有姜三夫人一系的姜家人,请皇上恩准。” 梁霄不疾不徐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夜微言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能的!朕绝对不会再用姜家人!” 听了梁霄的话,夜微言很生气,他的脑子只要想起“姜”这个字就头痛欲裂。 姜中方带着夜微言的十万大军背叛,还要回攻京都,这笔账夜微言永远都不会忘。 “皇上,臣只有这一个要求。”梁霄再次强调,“而且姜三夫人早已和姜中方断绝关系,谋逆之事,姜三夫人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知情。还请皇上明察。” 夜微言紧闭着嘴,蹙眉看着梁霄,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 片刻之后,夜微言还是拒绝,“你也知道,姜中方都已经谋逆了!朕怎么可能还用姜家人?” 梁霄却依旧不肯放弃,“其实这于皇上,甚至是大魏,都是一个不错的好机会。” “嗯?此话怎讲?”夜微言狐疑道。 梁霄娓娓道来,“皇上明察秋毫,谋逆之事不祸及无辜,到时必定人人称颂。更不要说姜家的人,定然也是对皇上忠心耿耿,感谢您的不杀之恩。” “那你的意思,朕不光不能杀他们,还要给他们犒赏封官?”夜微言反问梁霄道。 梁霄厚脸皮地应下:“正是。” “荒谬!”夜微言立即驳斥道。 梁霄早已料到夜微言的反应,此时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他们行刺,朕居然还要对他们好?朕是吃饱了撑的么?”夜微言大怒道。 “皇上息怒。这只是臣唯一的条件,皇上若是不答应,就罢了。”梁霄看似并不放在心上。 夜微言一下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梁霄不会就这么放弃。 若是自己一直不答应,那么梁霄恐怕也不会出征七离。 这种事换做旁人或许做不出来,但放在梁霄身上,就什么都有可能。 夜微言不禁陷入了沉思,仔细地思量到底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没有什么比出征七离更重要。 他看着梁霄,知道自己如若不应,也没有能力说服他…… 虽然窝心,但夜微言也不是拖延的人,立即做出决定,“好!朕答应你便是!” 梁霄神情从头至尾都没有半点变化,此时听到夜微言的话,也只是拱手道:“多谢皇上成全。” 夜微言虽然心里仍有诸多不满,但君无戏言,他只能履行自己的诺言,琢磨着该给姜必武什么样的位置合适。 若是按夜微言自己的心思,他是绝对不会给姜必武多高的品阶,甚至从来都没想过要把这个人收进军队中。 但梁霄都提了,夜微言只能绞尽脑汁地想。 半晌,夜微言清了清嗓子道:“朕想过了,既然你觉得他用着顺手,不如去给你当个佥事吧。” 夜微言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梁霄的脸。 这佥事的名头只不过是听起来好罢了,夜微言可没打算真的让姜必武拿个二三品的军衔,只不过是用来做面子工夫,堵住梁霄的嘴。 而且佥事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苦差事,什么都要做,只要是上面的命令下来,无论什么,姜必武都没有反驳的权力。 就算是这样,夜微言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并且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话虽如此,梁霄毕竟不是傻瓜,夜微言心中也隐隐有几分担心。万一梁霄对这个安排不满意,又该如何安置? 第2327章 官职 不过事实证明,夜微言多虑了。 梁霄听后没有半点怨言,更没有为姜必武说话,再求更高的军职,而是直接谢恩道:“微臣多谢皇上。” 这么一来,反倒是夜微言有点迷糊,不明白梁霄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皇上若无其他事,微臣先行告退。”梁霄拱手道。 夜微言看着如此有规矩的梁霄,仍是不能轻易适应,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好、好,你先回去吧。”夜微言道。 梁霄地恭敬地转身离开御书房。 夜微言看着梁霄大步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一声,“这梁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朕越是好奇,就越是猜不透。” 等夜微言自言自语之后半晌都没有回应,他才猛然回神,自己又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所想。 他这些日子总是会这样,经常以为田公公就在身边,很多话不自觉就说出口。 总是等到没有回应,夜微言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田公公已经不再他身边伺候了。 夜微言叹了口气,感慨自己没有田公公在身边还是很不适应,但日子还是要继续。 田公公伺候多年,夜微言的很多习惯都是了若指掌,夜微言也不想花费时间去教训新奴才。 只是对于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夜微言也有些发愁,他只能尽力控制自己。 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的确是有些难办。不过万事开头难,习惯就好。 夜微言默默在心里安抚了自己几句,就集中精神继续批阅手边的奏章。 梁霄被任命为新的七离主将,此事很快就在京都城内传开。 无论是高官权臣,还是平民百姓,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梁家在百姓中威望甚高,梁霄为主将,百姓们自然高兴,至少这场仗的胜算又大大增加了。 但对于那些官员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当初花了多少心血才将梁家踢下神坛,梁大将军也被赶下,梁家所有人都与军权无缘。 但偏偏一夕之间,梁霄又重新手握军权,而且还是独一无二的主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官员们也都蠢蠢欲动,私下见面议论该怎么应对。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梁家做大吗?”工部侍郎心急如焚,在屋内来回转圈,背着手愁眉苦脸。 吏部侍郎虽是坐着,但也依旧是眉头紧锁,“绝对不行。梁霄当了主将,那就是实打实的军权,他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我们就都要跟着倒霉!” “梁霄迟早会变成第二个姜中方!”礼部侍郎直言。 众官员皆是一凛,背后发凉,脸色苍白。 还有几个各部的二把手也都在座,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他们接到消息之后就立刻隐秘地聚集在此,开始马不停蹄地商议对策。 可惜即使有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有讨论出个一二三来。 每一个人都是急切不已,巴不得梁霄倒霉,最好是战死边境,但除了交给老天爷,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梁霄太嚣张,但偏偏皇上还被蒙在鼓里,都这种时候了,还要重用他,实在是糊涂啊!” “但是我们能怎么办呢?此时若是有人敢上书恳求皇上三思,定然会引起龙颜大怒。” 此话一出,没有人敢接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事实。 “皇上之前铁血发布三道圣旨,已经是给我们敲响警钟,谁还敢有异议?” “难道就眼看着梁霄得势,耍的皇上团团转吗!”有人不服。 吏部侍郎冷笑一声,“当初为了打压梁霄,我们在座的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支持姜中方。各位大人不会是忘记了吧?” 听到此言,所有人顿时噤声,连呼吸都屏住了,神情更是精彩。 吏部侍郎接着道:“可如今姜中方却因为谋逆被处死,这种时候谁若是敢出头就等着被皇上下令斩首吧!”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一旦皇上追究起姜中方的罪名来,他们在场的这些一个人都跑不了。 顿时,屋内的氛围都变了,一股寒意笼罩在每个人心上。 甚至有胆小的官员还不自觉伸手扶住了脖子,好像自己随时都会身首分离。 吏部侍郎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不能让皇上,尤其是梁霄,找到我们的把柄!” “难道我们就要这么忍气吞声么?”有人不服。 “梁霄狼子野心迟早会无处隐藏,不信,等着瞧!”吏部侍郎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各怀心思地待在原地。 此事自然也传到了相府,右相的耳中。 “唉!”右相叹气。 右相夫人在一旁坐着,听到右相叹气心就跟着一紧,她都不记得这是右相第几次叹气了。 总之这一日下来,右相在厅内来回踱步,愁眉不展,除了叹气就是叹气。 终于右相夫人忍不下去,好言相劝道: “老爷!您在这里一直叹气也没用的,只会伤了身子,到时只会让梁家人更得意。” 右相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唉!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右相还是叹气。 夫人被噎了一下,只好把话都咽回去。 “皇上如今认命梁霄为七离主将,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本以为这次能彻底把梁家打下去,永无后顾之忧。”右相边说边后悔,“万万没想到,梁霄居然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老爷,您说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梁霄计划好的?”夫人突然灵光一闪,冒出这个想法。 右相没有立即反驳,而是脸色一僵。 夫人又道:“不然哪里会这么巧,老爷您说呢?” 右相想起从一开始梁霄就没有积极地争取过七离主将的位置,当时右相还觉得庆幸,并未多想。 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夫人见右相不知在想什么,就没有打扰。 右相越想越是无奈,心情更别提有多抑郁。 “无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皇上最信任的人仍是梁霄。”右相的语气颇为不满。 第2328章 发愁 右相夫人这时眼珠微微一转,主动提起,“老爷,那今后是不是也要小心徐若瑾?朝霞公主的葬礼……” 但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右相瞪眼打断: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皇上既然能够大张旗鼓地为朝霞公主办葬礼,就是默认了她皇姑母的身份。” 夫人垂首不敢多言,但心里仍是觉得荒谬,朝霞公主的命运早已被先帝定下,但偏偏皇上却要破坏定好的规矩。 右相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皇上变化巨大,在没有摸清楚状况之前,还是莫要轻举妄动得好。 想到这里,右相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老爷,朝霞公主的事可以放一放,但云贵人和小皇子还在郡主府,现在也是时候把他们母子接回来了,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夫人提醒右相,这件事她一直记挂在心。 右相没有回答。 “云贵人和小皇子必须尽快回宫才是,一直留在郡主府算什么事?而且谁知道徐若瑾和梁霄会不会利用这一点来要挟皇上?”夫人说着自己的担忧。 右相却是在这时候摆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是……”夫人并不同意。 “如今诸事已经解决,皇位也已稳妥,云贵人母子回宫与否都已不足为虑。”右相打断夫人的话。 右相夫人的话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凡是右相夫人想到的,右相也都考虑过 。云贵人母子如今对巩固皇位和政权已经没有多少帮助。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叫他们在郡主府待着,也省的出来添乱。 若现在还是在朝霞公主的葬礼之前,右相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云贵人母子入宫,即便是用极端的手段。 但事到如今,皇上背后有梁霄支撑,又干掉了夜微澜,还将朝中威胁一一铲除,几大王府如今就只剩下十三王爷一个,雷霆之势不可阻挡。 也正因为这些,右相才能放心地将云贵人母子之事暂且放在一边。 现在的皇上,已非同日而语。 就连右相想起那日在宫内发生的事都是不寒而栗。 “那老爷,您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去郡主府探望一下云贵人?”夫人仍是没有死心,她总觉得对云贵人不管不问不是好事。 若是要说起来,云贵人这诞下的是皇上唯一的龙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到时母凭子贵,云贵人就是妥妥的大魏皇后。 这么一想,和云贵人结好自然是迫在眉睫。 右相夫人整日在府上就是琢磨这些事情,就怕右相忘记了。日后一旦云贵人居于高位,算起旧账来,相府就得跟着倒霉。 可是右相夫人的话却是触及到了右相的逆鳞,他心头无名火起,大声训斥道:“去什么郡主府?你想让我去向梁霄低头?!” 右相夫人一愣,心惊肉跳,一时忘了反应。 右相余怒未消,“我绝对不会信任梁霄,更不会与梁家结好,更别提主动登门示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若是再敢提起一句,就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夫人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心里也是一肚子委屈,但右相正在气头上,她更是什么都不敢说。 右相气得脑袋发昏,对梁霄一肚子不满,却又无处发泄。只能眼看着梁霄越来越得皇上的信任。 连七离主将的位置都是梁霄的,等他一旦凯旋而归,京都城内恐怕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右相想到这些就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又无计可施。 京都城内想找出第二个可以取代姜中方的人谈何容易?根本是比登天还难。 右相愁眉苦脸了多日,却也没有想出法子来,只能任由梁霄拿下主将之位。而他则是在府内唉声叹气,苦思仍没有结果。 看右相发这么大的脾气,夫人也不敢再提关于郡主府的一个字。 她该做的都做了,也已经提醒过右相要以大局为重,但无奈右相和梁霄积怨已深,根本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主动去郡主府示好这种事,恐怕就是打死右相,他也做不出来。 右相夫人无奈地摇头叹气,实在是无能为力。 右相来回走了几圈,终于还是放不下心大步去了书房。 夫人不敢问出了何事,只能看着右相的背影发呆。 到了书房,右相坐在案前提起笔来就开始写起奏折来。 右相也是脑中灵光一闪。夫人的提议多少给了他一点灵感,他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毕竟目前看起来,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一试。 他在奏折上写下关于云贵人的内容。 原本右相并没打算把云贵人母子的事放在首位,但现在看是不得不利用他们母子。 这种时候请求皇上将云贵人母子接回宫,就是最好的机会。 不仅如此,皇后已经去世,后宫之主不可不立,即刻迎立新后才是正经。 右相打定主意,就立马在奏折上奋笔疾书起来。 又过去几日,郡主府也算不上多太平,因为总是有人来打扰。 红杏刚按徐若瑾的吩咐把门外的官夫人挡回去,就马不停蹄地去和徐若瑾复命。 “郡主,人已经被奴婢赶走了。”红杏气都来不及喘匀就说道。 徐若瑾也松了口气,“做得好。” 红杏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这已经是连日来的第五回了!” “你还数着?”徐若瑾有点惊讶,她只顾上厌烦,都不记得了。 红杏猛点头,“当然了!这次是礼部侍郎和府尹大人的夫人,还有其他府上的几位夫人,有的奴婢都不太熟悉。” 徐若瑾听了不禁有些想笑,“服了这些夫人们,好像赶庙会似的来郡主府上凑热闹。” “谁说不是呢?不过来一个,郡主您就赶一个,来这么多也是都赶走,这么下去会不会不太好?”红杏难免有些担心。 徐若瑾则是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最好是这样,她们就不会再来,岂不是更好?” 红杏眼珠一转,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还是您心思细。” 第2329章 拒了 “今日还有递帖子的么?”徐若瑾又问道。 红杏点头,“递帖子的都按您的吩咐给拒了。”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那就好,这几日凡是递帖子的,还有直接登门拜访说要探望的,统统拒了不见。” “奴婢明白。”红杏麻利地应下来,接着又有几分疑惑地问道:“郡主,这些夫人怎么突然都一窝蜂地来郡主府凑热闹?” “四爷出征,她们大概是来示好的吧。”徐若瑾随口答道,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红杏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好她们也能趁这个机会,来郡主府探望云贵人和小皇子。”徐若瑾早已把官夫人们的心思摸透。 红杏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心机可真够深的,之前一点动静儿都没有。” 徐若瑾摇头,笑道:“是她们的心思太好猜,就差写在脸上招摇过市了。” 红杏不禁掩嘴笑了出来。 “那奴婢连大门都不让她们进,她们会不会……”红杏突然想到这些官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回去闹出什么幺蛾子,给郡主府找麻烦就不好了。 但徐若瑾却不在意,“她们没有那个本事。顶多就是在回去的路上凑在一起说说我刁蛮跋扈,嚣张无理,终归也会说,我又何必给她们捧场。” 徐若瑾几乎都能想到那些官夫人的嘴里会说出什么来。 红杏听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得更开心,“您把她们猜得太透了,这样的逢场作戏,奴婢都瞧不起。” 徐若瑾笑笑没有说话。 与这些另有所图的官夫人见面,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既然如此,还不如连大门都不开。 “都是些趋势逢迎的势利眼,我和她们没话可说。”徐若瑾道。 红杏在一旁猛点头,“要奴婢说,以后这些官夫人再来,连应付都不用,就把她们晾在外面!” 徐若瑾被逗笑,“好,就按你说得办!” 红杏也跟着笑得开心,面颊微微发红。 徐若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我看你今日好像格外高兴,遇上什么喜事儿了?” 红杏一怔,眼神躲闪,下意识否认,“郡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是吗?”徐若瑾反问道。 红杏小声点头,“嗯。” “我看多半和那姜必武脱不了干系。”徐若瑾也不和红杏打太极,而是直接挑明道。 红杏也没想到会被徐若瑾直接戳中心事,更加羞涩,“郡主您说什么呢?奴婢才没有……” 看红杏羞答答的模样,徐若瑾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姜必武成了佥事,你开心也是应该的。他这次说不定可以时来运转。”徐若瑾提起姜必武也是颇多感慨。 红杏脸上的笑容褪去,也爬上了一丝怅然。 “姜必武熬出头,以后就是好日子了。”徐若瑾察觉到红杏神情的变化,就装作无意地安抚了一句道。 红杏轻轻地点了点头。 “说不清你俩这到底是什么缘,情痴了。”徐若瑾挤兑着红杏,吃了闭门羹的官夫人们离开郡主府大门,正在黑着脸埋怨着她。 “徐若瑾也实在太过分了,就算皇上给了几分颜色,也不至于傲气的,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一旁有人酸道:“人家现在的能耐可是大的很!梁霄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七离主将,我们怎么能比?” “得了吧。若不是姜中方谋逆,怎么轮得到梁霄?”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徐若瑾春风得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是自然。” “我就看她能嚣张到何时!” “关键是徐若瑾霸占着云贵人和小皇子,还不让我们去探望,我看这里面门道够深,说不定有什么猫腻儿” 礼部侍郎的夫人一说,其他夫人也跟着附和。 “没错!我早就想说了!现在京都城内还有谁不知道云贵人母子在郡主府?偏偏徐若瑾还要继续隐瞒,我看她就是把云贵人当成挡箭牌!” “有云贵人和小皇子在郡主府,就算是皇上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更何况是别人。” “徐若瑾的心机之深,可惜皇上还被蒙在鼓里,对他们夫妻二人信任有加。” “徐若瑾这番做派实在是为人所不齿!早知道我们就应该联合起来,问她个清楚!” 一个小府小院的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其他夫人却无一人附和。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片刻后,就有夫人突兀转移了话题,没有人再谈起徐若瑾和梁霄。 众人心知肚明,她们虽然厌恶徐若瑾,却没有人敢正大光明地找上门去。 谁不知道跟徐若瑾对着干的都倒了霉? 那是跟自己找不自在了…… 徐若瑾才不理睬那些人怎么骂自己。 把人赶走,正准备休息休息,可孰料念头未等落地,却是梁三拿来了。 “郡主,陆凌枫到了。” 徐若瑾眉头皱起,“他来做什么?” 原本轻松的好心情一下没了一半,徐若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梁三道:“小人不知,但他还带了几个人来。” “什么人?”徐若瑾语气略有不耐道。 梁三摇头。 徐若瑾气不顺,但也只好亲自去看一看。 红杏急忙跟上,“这陆大人怎么来了,难道也是为了四爷的事而来?” 徐若瑾没有接话,因为她也猜不透陆凌枫天马行空的心思。 当二人到达前厅时,就看到陆凌枫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水。 “你还真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徐若瑾脚步刚站定,就毫不客气地揶揄陆凌枫。 陆凌枫已经习惯,脸上笑容丝毫未改,“郡主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只是看郡主府这些日子热闹,特意带了人过来。” 徐若瑾的视线落在陆凌枫身后那三人的身上,三个人均是高矮胖瘦不一,看不出是什么名堂。 “你这是做什么?”徐若瑾狐疑地问陆凌枫道。 “这还用说?这三位都是我佳鼎楼的大厨,厨艺自然是响当当的。”陆凌枫似是答非所问。 徐若瑾面露不悦,“所以呢?” 第2330章 诧异 “这还不简单?我带人来特意为郡主府做一顿上好的宴席,如何?”陆凌枫的口气颇有些洋洋得意。 徐若瑾面露疑惑,“宴席?” “这种时候就不要咬文嚼字了。”陆凌枫笑着打马虎眼,接着说道:“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我这么善解人意,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徐若瑾不悦地看着陆凌枫,“你不请自来,我没有把你拒之门外已经是给你面子。你还要在郡主府做席?我看你是没睡醒吧!” 陆凌枫摆手,“我清醒得很,我知道你们最近忙,肯定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饭,我这是帮你们,知道吧?” “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我郡主府的膳食很好,还请你从哪来回哪去。梁三,送客!” 徐若瑾说完就直接招呼梁三来,也不和陆凌枫废话。 早知道陆凌枫来郡主府弄出这么一出,她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梁三得令,随即上前走到陆凌枫身边,“陆大人,请。” 陆凌枫看了梁三一眼,接着抬高声音对徐若瑾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一片好心,你就这么对待我?” 徐若瑾连道理都懒得和陆凌枫讲,直接摆摆手就让人把他撵走。 梁三刚要上手,陆凌枫一个灵活地闪身躲过,窜到一边,“不行!你说了不算,我要等梁霄回来,他让我走我再走!” 陆凌枫说着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就不打算起来了,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死皮赖脸地留下,就知道无论说什么他都不打算乖乖离开。 顶着徐若瑾凌厉的视线,陆凌枫轻松地喝着茶,一副颇有耐心的模样,“郡主您若是还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梁霄就好。” 徐若瑾看着反客为主的陆凌枫差点被气笑,“你就死活要在郡主府做一桌菜给我们吃?” “对,就是这么简单。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可你不信啊。”陆凌枫还挺冤枉。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陆凌枫一眼,“好,让你的人去吧,做完就走。” 陆凌枫嘴角上扬的弧度增大,点头道:“就这么定了。”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的神情不由微微皱眉,总觉得是掉入了他的陷阱中。 但徐若瑾也没有说破,就让陆凌枫身后三个大厨模样的人去忙活。 “我再说一遍,这一顿你们若是做不好,就给卷铺盖滚蛋!”陆凌枫最后还不忘威胁三人道。 那三人都是一个激灵,纷纷道:“老板您放心!” 陆凌枫这才点点头让人下去。 三个大厨来不及擦头上的汗,便直接奔厨房去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轻车熟路,一点见外的想法都没有。 大厨下去之后,徐若瑾顺势坐下,与陆凌枫相对,但二人却都是一言不发。 陆凌枫在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徐若瑾,嘴角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 但徐若瑾却是相反,完全把陆凌枫当成空气,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陆凌枫不是没有察觉到徐若瑾的心思,但他仍是厚着脸皮等在郡主府,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时间就这么过去,等了个把时辰之后,下人终于开始上菜。 因为陆凌枫提前有交代,所以大厨们手忙脚乱之下做的都是只有年节才会做的大菜。 如此一来,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 幸亏大厨有三个,不然这一时半刻还真是开不了饭。 徐若瑾倒是不急,反正也不到饭点。 陆凌枫见徐若瑾都不紧不慢,他自然更没有什么着急的了。他就静静地坐在郡主府内喝茶,仿佛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陆府。 “菜来了!” 红杏嘹亮的一声,下人们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的托盘内都有一道菜。 这道菜都是大有讲究,徐若瑾就只是瞥了几眼就知道陆凌枫这次是动真格的。 因为每一道菜连拼盘和摆盘都相当细致,不只是徐若瑾,红杏看到的时候也差点惊呼出声。 大大小小的碟子就摆满了院子里的桌子,看起来无比豪华。 “这可是我佳鼎楼的看家本事,以前从来没有这种先例,郡主府是头一份,更是独一份。”陆凌枫不等人问就主动道来,语气还带着几分得意。 徐若瑾看着一桌子好菜也颇有些惊讶,但她的神情很快就恢复如初。 “菜也让你做了,还不赶紧走?”徐若瑾没好气地对陆凌枫道。 陆凌枫看徐若瑾这么不近人情,不由撇了撇嘴,“你对我这态度未免太差了。怎么说我也算是灵阁的大买家吧?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徐若瑾听后倒是对陆凌枫有点刮目相看,“行啊你,总算有点新奇的理由了。” 陆凌枫故意装傻,笑笑不说话。 “我与你之前不是说好了么?菜做好,你走人。”徐若瑾提醒陆凌枫道。 陆凌枫却是摇头道:“那不就成了过河拆桥了么?我相信你没这么小气。”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却是嘴角一勾,“别来这套,激将法对我没用。你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陆凌枫忙道:“慢着!这菜都做好了,不打算留我下来一起?我这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徐若瑾仍是不肯松口,神情也很是不耐烦。 “不然的话,我们等梁霄回来。他若是让我走,我绝没二话。”陆凌枫还是拿梁霄出来当挡箭牌。 徐若瑾压根不想和陆凌枫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但偏偏陆凌枫就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赶不走。 这下徐若瑾也隐约猜到了,陆凌枫做出这么多让人厌烦的举动,多半是另有目的。 梁霄不过是一个借口。 本来徐若瑾不想浪费时间在陆凌枫身上,但毕竟吃人家的嘴软,徐若瑾守着这一大桌佳肴,断然没有浪费的道理。 如此一来,强硬地把陆凌枫赶走,未免就太不近人情。 陆凌枫眼看徐若瑾的神情有所松动,终于紧绷的心情也跟着和缓下来,“早点答应省去多少麻烦。” 徐若瑾瞪了陆凌枫一眼,陆凌枫悻悻然闭上嘴不再多说。 第2331章 斗嘴 陆凌枫终于能在郡主府多留一会儿。 不过梁霄回来之后,他是否还能淡定地坐在这里就是另一回事。 守着这一大桌好菜,无人不流口水。佳鼎楼怎么说也是京都城内一等一的大酒楼,手艺自然没的说。 而且这次陆凌枫绝对算得上是有诚意,把佳鼎楼的看家厨师都带来了,目的再简单不过,就是打算借着这个由头说正事。 虽然徐若瑾不说破,但她早已心知肚明。不然的话,哪怕陆凌枫再怎么厚脸皮,徐若瑾也照样把人赶走。 徐若瑾大方地坐下拿起筷子就要吃,陆凌枫惊讶道:“你这就吃开了?” “不然呢?”徐若瑾看都不看陆凌枫,随口接了一句。 陆凌枫仍是惊讶不已,“你不等梁霄回来?” “等他做什么?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说了,不是有你等么?”徐若瑾故意调侃陆凌枫道。 陆凌枫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太好看,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徐若瑾随意地尝了一口,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好吃。” 陆凌枫这才稍稍挽回一点颜面,道:“我佳鼎楼的厨子,水平能次么?” “嗯,比你不知强了多少倍。”徐若瑾一点面子也不给陆凌枫。 陆凌枫已经习惯了,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不听徐若瑾后面的话,只听赞叹。 虽说徐若瑾不待见陆凌枫,但一码归一码,陆凌枫带来的厨子都是一等一的,烧出来的菜更不必说。 足不出户,就能在家里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徐若瑾心里欢喜,只是面上不表现出分毫而已。 徐若瑾尝了几道菜后心中赞叹不已,越发觉得这种美味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独享未免有些浪费了。 就在徐若瑾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叫云贵人过来一起的时候,反倒是陆凌枫先打破了沉默。 “灵堂的事之后,郡主府有没有什么变化?”陆凌枫道。 徐若瑾手中的筷子一顿,眼神冷了下来,看向陆凌枫,“什么?” “郡主别误会,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关心,毕竟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还请郡主不要客气。”陆凌枫态度很是关切地说道。 徐若瑾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仍是道:“不麻烦陆大人,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既然如此,我就把我得到的消息和郡主简单说说?”陆凌枫脸皮厚,似是没有听出徐若瑾话中嘲讽之意。 徐若瑾也不管陆凌枫,随便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朝霞公主的遗体失踪,此事虽然被封锁不能外传,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凌枫的一句话,也算是解释了为何他不在场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徐若瑾没有接话。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陆凌枫接下来要时候的才是重点。 果不其然,陆凌枫接着道:“虽说此事已经过去二十多日,但我看这件事还在发酵,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徐若瑾不想与陆凌枫讨论朝霞公主,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可偏偏陆凌枫却在那里喋喋不休,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皇上已经下令彻查此事,梁霄负责夜微澜的死,朝霞公主的尸身自然就交给夜志宇去解决。” 陆凌枫打算这个话题没完没了…… 第2332章 大餐 徐若瑾也有些不耐烦,手中的筷子重重磕下,发出清脆的一声。 陆凌枫声音一顿,语气稍稍放缓,“莫要生气,夜志宇奉皇上之命夜以继日地查,恐怕是拼上了一条命也要找出朝霞公主的尸体。” 徐若瑾仍是没有说话,脸色已是冷若冰霜。 “唉,这夜志宇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还顺藤摸瓜,连同容贵妃的死也一并查了。”陆凌枫边说边注意徐若瑾的反应。 但徐若瑾始终冷着一张脸,叫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陆凌枫心中也有些心思,徐若瑾不可能对这件事如此冷静才对,毕竟事关朝霞公主。 她若不是故意做出这副淡定的模样给自己看,那便是有其他缘由……陆凌枫想到此处,双眼不禁微微一眯。 徐若瑾则似乎是没有注意陆凌枫的神情,还是板着一张脸。 “这些不是早就该查了么?” 徐若瑾并不在意,容贵妃的死,夜微言极少提及,此时才查起倒是让徐若瑾有些惊讶。 陆凌枫不以为意,“虽然查得不早,但进展却是显而易见。我听说夜志宇已经查到容贵妃的娘家去了。” 徐若瑾听后没有多少反应。容贵妃的娘家,徐若瑾只对她那个父亲有些印象。 容贵妃进宫之前的事都已经三三两两地告诉过她。 包括容贵妃是如何从小就被赋予了出生的意思,她的命运在一开始就被父亲决定了。 容贵妃进宫也是必然,是她父亲用来帮朝霞公主办事的一个工具而已。 这些容贵妃比任何人都看得还要清楚。 每每想起这些,徐若瑾就难免一阵唏嘘。 容贵妃会有如今的下场,恐怕她父亲要负很大的责任。 徐若瑾也很想知道,容贵妃的父亲若是知道女儿死了,会不会有一丝悔恨。 看着徐若瑾若有所思的脸,陆凌枫的心中有了计较。 “至于夜志宇能在容贵妃的娘家查出些什么,就暂时不得而知了。”陆凌枫道。 徐若瑾这次终于没有再保持沉默,而是冷着脸直视陆凌枫,沉声问道:“你又揣了什么鬼心思?这次打算算计谁?” 若是换了旁人,听到徐若瑾的话恐怕要黑脸,但陆凌枫已经习惯,反而微微一笑,“郡主这话从何说起?梁霄比我的鬼心思只多不少。” 徐若瑾听后不由觉得好笑,“难道这种事还要争个高下不成?” “话可不是这么说。”陆凌枫反驳,“梁霄的心思比海可要深得多,别人还没做初一,恐怕下个月十五都被你们家那位准备齐全了。” 陆凌枫的口气更像是在抱怨。 徐若瑾见怪不怪,并不接茬。 看到徐若瑾的反应,即便已经在陆凌枫的预料之中,他还是开口问道:“我有一点怎么都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何那么相信梁霄?你难道不怕朝霞公主的死和梁霄有关么?” 陆凌枫眉头微皱,语气透着几分关切,似乎真的只是对徐若瑾的想法有些关心而已。 徐若瑾却是一眼就看穿了陆凌枫的真实目的,她微微一笑,眼神略带嘲讽地看向陆凌枫,“你倒是一如既往地坚持。” 陆凌枫愣了一下,似是不太明白徐若瑾的话中深意。 “我也很好奇,你到底要挑拨到什么时候才会放弃。”徐若瑾故意笑着看陆凌枫。 陆凌枫不傻,自然从徐若瑾的神情中看出了嘲讽。 “既然如此,我就和你再说一次。无论你说什么,我一句都不信。”徐若瑾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足以让陆凌枫气吐血的话,“红杏,去把沐阮叫来。” 陆凌枫生气之余还是一头雾水,“你叫他来做什么?” “给你开药啊。”徐若瑾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给我开什么药?我又没病。”陆凌枫觉得好笑。 徐若瑾一本正经,“不是我说,你的妄想症真的不能再拖了,正好趁着这一次让沐阮好好给你瞧瞧,脑子说不定还有别的毛病。” 红杏很听话,忍着笑意转身出去叫沐阮。 院内就只有陆凌枫和徐若瑾二人。 徐若瑾事不关己地吃着美食,而陆凌枫则是愣愣地看着徐若瑾。 就在徐若瑾以为陆凌枫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却突然爆发一阵大笑。 “哈哈哈!”陆凌枫仰起脖子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这一下,徐若瑾都有点意外,她微微睁大双眼看着陆凌枫,“果然是有病。” 但陆凌枫却没再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而是一把拿过一旁的酒壶打开,“这是你灵阁的酒,我特意从佳鼎楼带来的。” “何必这么麻烦?我府上最不缺的就是灵阁的酒。”徐若瑾顺着陆凌枫的话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也没有要拿好酒招待陆凌枫的意思。 陆凌枫今日来的目的不纯,徐若瑾没把人赶出去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还会请他喝酒? 陆凌枫也不自讨没趣,一早就从佳鼎楼把酒都带好。 酒壶一开,酒香四溢,让人身心都变得通畅。 陆凌枫拿起酒壶先给徐若瑾斟了一杯。 徐若瑾也不客气,拿起酒杯在鼻子边闻了闻,接着就一饮而尽。 “嘶——”这酒的辣度让徐若瑾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陆凌枫面带浅笑,“真不愧是灵阁的老板娘,这酒都能一饮而尽。” “到你了。”徐若瑾也不理会陆凌枫的吹嘘,直接道。 陆凌枫也不浪费时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如徐若瑾一般,一仰脖子,酒就顺着嗓子入了肚。 “真是好酒!”陆凌枫感慨道。 徐若瑾浅笑不语,她酿的酒她自然最了解。 佳鼎楼从灵阁进的酒从来都是最好的,也算是灵阁的大客户。 不是徐若瑾不想给陆凌枫好脸色看,实在是陆凌枫太没有眼力,总问些不想回答的话,让她怎能好脸相待? 但偏偏陆凌枫又是个赶不走的,徐若瑾明嘲暗讽都用了一个遍,可人家毫不在意。 索性无论陆凌枫说什么,她都是连理都不理。 第2333章 出气 不过佳鼎楼的大厨手艺的确没的说,徐若瑾为了这一桌的美食就暂且忍了。 让陆凌枫一打岔,徐若瑾差点忘了正事。 “叫你的人再开一桌。”徐若瑾直接对陆凌枫吩咐道。 陆凌枫觉得有点别扭,但也没说什么,直接下了令。 “两个人吃多没意思,去叫云贵人过来。”徐若瑾吩咐道。 陆凌枫神情略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没有任何异议。 正好这时候红杏也把沐阮带回来了,得了新的命令后红杏就去了云贵人的院子。 沐阮本来还有点不耐烦,但远远地闻到菜香,他立刻来了精神, “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么多菜!” 沐阮一边惊叹,一边自然地走到桌边坐下,但在动筷子之前还知道先看看徐若瑾,“这能吃么?” “当然可以。佳鼎楼的老板亲自带人上门做的,你可有口福了。”徐若瑾对沐阮说道。 沐阮喜上眉梢,“那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沐阮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不住地感慨,“好吃好吃,真的好吃!” “好吃?那沐神医你就多吃点。”陆凌枫这时笑道。 沐阮摆手没空搭理陆凌枫,埋头苦吃。 徐若瑾这时忍不住怼了沐阮两句,“看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郡主府整日虐待你,连顿饱饭都不让你吃似的。” “我何时这么说过了?你这可是污蔑。”沐阮放下筷子就要和徐若瑾论理。 “得了吧。和我斗嘴之前麻烦你先把嘴边的油擦一擦成不成?”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朝了沐阮一句。 沐阮脸一红,顿时气势都矮了一头,忙拿起布子随便一擦,“我是一时情急给忘了。” 徐若瑾一副敷衍的态度对沐阮撇了撇嘴。 沐阮翻了个白眼,“我吃饭,不生气。” 说完,沐阮拿起筷子强行转移注意力,故意不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猜到沐阮的心思,也不再逗他。 一旁的陆凌枫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还真以为徐若瑾准备要沐阮来给他诊脉。 所幸,徐若瑾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也不至于胡闹。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突然开这么大一桌席是怎么回事?”沐阮边吃边问道。 徐若瑾有点嫌弃地看了沐阮一眼,但还是回道:“这是给云贵人准备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看沐阮吃得正起劲,徐若瑾就故意逗他。 果然,沐阮手里的筷子一顿,脸上也都是惊讶,“真的吗?” 只要徐若瑾点点头,沐阮就会立刻把筷子放下退得远远的。 但徐若瑾最后还是心软了,笑着安抚沐阮道:“逗你玩的,这都听不出来?” 沐阮先是一愣,接着很是愤愤不平地瞪了徐若瑾一眼,这才重新坐下。 不过沐阮刚坐下没一会儿,红杏就带着云贵人来了。 “咳咳……”沐阮看到云贵人真的来了,差点呛着。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主动上前去迎云贵人。 看到云贵人前来,最不自在的大概是陆凌枫。 云贵人都是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避讳,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陆凌枫反而略有几分不自在,但仍是起身相迎。 老实说,在云贵人到之前,陆凌枫都以为是徐若瑾故意开玩笑,或者是想要给他难堪。 或者说,陆凌枫的心里也有点替云贵人担心,怕她看到自己还是会放不下。 但当陆凌枫看到云贵人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而且陆凌枫看得出来,云贵人的坦然不是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表露。 如此一来,陆凌枫反而更加好奇。云贵人在郡主府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云贵人和徐若瑾打了招呼之后,就自然地面对陆凌枫,福了福身,“陆大人有礼。” “不敢,微臣给云贵人请安。”陆凌枫拱手道。 “这是在我的郡主府,哪里那么多规矩?”徐若瑾看着二人这么拘束的样子,她就浑身不自在。 云贵人掩嘴轻笑,“好,都听郡主的。”说完,云贵人就淡定地走到徐若瑾另一边坐下。 陆凌枫则是又定定地看了云贵人几眼才收回视线。 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徐若瑾见云贵人落座,就主动给她夹菜,“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要吃这个么?” 说着徐若瑾把一块榛蘑放进云贵人的碗里。 云贵人笑着收下,“多谢郡主,居然还想着我。”她心里都是感动,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徐若瑾居然一直都记在心里。 “多吃点,别光吃菜。这些肉味道都不错,尤其是这东坡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徐若瑾说着自己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云贵人好笑地看着徐若瑾,“让你一说,所有人都要胃口大开。” 徐若瑾点头,“也亏得佳鼎楼的老板莫名其妙带着大厨来郡主府做宴席,否则菜不美味,说破嘴皮子也无用啊。” 说着,徐若瑾还故意露出埋怨的眼神去看陆凌枫。 陆凌枫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云贵人来回扫了两眼,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由笑得更加开心。 “果然名不虚传。”云贵人主动打圆场,“没想到我今日也能跟着享享口福。” “这有什么难的?陆老板说了,只要我们想吃,他随时带人过来做。”徐若瑾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陆凌枫听后眉毛倒竖,一脸难以置信,他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徐若瑾的脸皮比陆凌枫还厚,直接笑着问陆凌枫道:“陆老板,我说的对么?” 陆凌枫看着徐若瑾,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对、对……想吃什么说就行。” 云贵人本来还以为是徐若瑾开玩笑,但看陆凌枫都亲口承认了,这才面容诧异地点了点头,“有劳陆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凌枫有苦说不出,闻言只能摆了摆手。 徐若瑾就是故意要在云贵人来之后给陆凌枫难堪,省得他揪着朝霞公主的事情没完没了给自己添堵。 第2334章 自私 云贵人吃得开心,徐若瑾则是一旁总给陆凌枫“找茬”。 “你说你不好好在陆府待着,总到我这儿来做什么?”徐若瑾毫不客气地问陆凌枫。 还不等陆凌枫回答,徐若瑾又道:“别和我说等梁霄回来,我都听腻了。我看你和那些官夫人没多少区别。” “什么官夫人?”陆凌枫被说得是一头雾水,不禁疑问道。 徐若瑾好脾气地解释,“闻风而动的官夫人,知道四爷被任命大将军之后就来了,打着幌子来见我,其实是要见云贵人母子。” 云贵人已经听红杏说起这事,所以此时听徐若瑾说起没有多少惊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了郡主,都怪我不好。” 徐若瑾干脆地摆手,“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怪那些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你说是不是啊陆老板?” 陆凌枫冷不丁被点名,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明白徐若瑾这时冲着自己来的。 “你这么问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陆凌枫哭笑不得。 徐若瑾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陆凌枫,“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 陆凌枫听到这里若是再不明白就真是装傻了,他此时倒意外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徐若瑾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即便是要借机骂陆凌枫一顿,陆凌枫也心中有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郡主还一直记在心上。”陆凌枫淡淡地说道。 “怎么?”徐若瑾一听不乐意了,“是嫌我多管闲事?” 陆凌枫还没说话,徐若瑾就跟上一句,“真正该开口的人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有底气说这种话?” 陆凌枫吃瘪,只好任由徐若瑾说下去。 徐若瑾逮住机会,见陆凌枫上钩,就好好发泄了一通,“你看看你现在一本正经的模样,当初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陆凌枫没有接话,只想徐若瑾说过瘾了,这件事也好彻底过去。 更何况云贵人就在场,陆凌枫实在不好说什么。 这下正中徐若瑾下怀,她可没打算轻易放过陆凌枫,“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云贵人也不会匆匆进宫,更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事。” 陆凌枫眉头微皱,抬眼去看徐若瑾,眼神颇有些复杂。 云贵人还在,直接挑明怎能合适?这娘们儿也忒大胆了! 陆凌枫狠狠的瞪了徐若瑾一眼,但徐若瑾则是给了陆凌枫一个白眼,“不用给我使眼色,难道我说错了么?” 陆凌枫再去看云贵人,才发现她还在自顾自地吃着,似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徐若瑾和陆凌枫这边。 顿时,陆凌枫也有点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行行,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陆凌枫也不反驳,乖乖地认下。 徐若瑾的脾气,陆凌枫再清楚不过,若是不服软,恐怕要被她一直骂到天黑。 更何况,如今云贵人已经是皇上的女人,这事儿嚷嚷大了,对谁都不是好事儿。 徐若瑾自当也知这个道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睬。 “其实这是好事儿。” 原本以为过去,谁都没想到,云贵人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进宫,更不会来到郡主府,过这么轻松痛快的日子。郡主您说呢?” 云贵人笑眯眯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听了云贵人的话却是微微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人,此时却隐隐有了一丝陌生感。 可是这陌生感,却让徐若瑾欣慰。 徐若瑾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云贵人今日的成长每一点一滴都看在她的眼里。 说出这番话,云贵人从始至终都十分淡定,彻底放下过去之后再回头看就只剩下回忆。 “你真这么觉得?”徐若瑾再次和云贵人确认道。 云贵人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我何时骗过你?” 徐若瑾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心中的石头也跟着放下,“那就好,乐乐呵呵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云贵人的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此时的陆凌枫反而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旁观着徐若瑾和云贵人的一举一动。 这一刻,陆凌枫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而且云贵人的变化如此之大,陆凌枫尽管亲眼所见,仍是不太敢轻易相信。 毕竟在陆凌枫的记忆中,云贵人还是那个动不动就会哭哭啼啼,没什么主见的后宫普通贵人。 她给自己的印象,甚至还不如她那个强势的姐姐深。 事情就是这么巧,陆凌枫这边才想到贤妃,徐若瑾和云贵人那边就好像商量好事的,也说到了贤妃。 “姐姐走后,没给郡主府添麻烦吧?”云贵人始终担心这件事。唯恐贤妃回宫之后越想越气不过,给郡主府找麻烦。 徐若瑾听后笑着摇头,“放心,什么都没发生。” 云贵人却高兴不起来,嘴角挤出一丝苦笑,“都是我不好,惹了姐姐生气,而且还连累郡主府。” 徐若瑾脸一沉,“我和你说过多次,这不关你的事。” 云贵人只好不再说,但仍是无奈,“一面是我的姐姐,为了我付出太多,从小到大都是最关心我的人。一面却是我自己的本心。” 徐若瑾很理解云贵人,在云贵人说话的时候就只是轻轻地点头,没有打断。 “可是我却为了自己,不愿听姐姐的话回宫去。我有时候也回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云贵人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徐若瑾看云贵人自责,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这不是你的错,人都要为自己而活。” 云贵人定定地看着徐若瑾,但双眼却没有聚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徐若瑾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云贵人的心里,她也就放心了。 半晌,云贵人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重新陷入了沉思中。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趁热吃吧,还愣着干什么?” “对啊!真搞不懂你们,就喜欢在饭桌上说些不重要的事,这不是耽误吃饭么?”沐阮也在一旁跟着帮腔。 徐若瑾冲沐阮挤了挤鼻子,云贵人反而笑了,边点头应道:“沐神医说得对,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填饱肚子。” 第2335章 喝酒 听了云贵人的话,徐若瑾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真想不到这话居然会是你嘴里说出来的。”徐若瑾一点也不可气地调侃云贵人道。 云贵人一听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红了脸。 这时沐阮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大事,一拍大腿,就对徐若瑾道:“你怎么就这么吃起来了?不等你家那位了?” 徐若瑾瞥了沐阮一眼,“你都吃了这么久才想起来?” 沐阮差点被手里的猪蹄噎着,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能想起来就不错了,比你强。” “和我比?你觉得要不是我点头,你能这么顺利就坐下开吃?”徐若瑾反问沐阮道。 沐阮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不等他,他一会儿若是来了怎么办?”沐阮想到了梁霄对付自己的种种手段,不由打了个寒颤。 徐若瑾猜到沐阮在担心什么,故意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还是说,你怕了?” “我才、才不怕!”沐阮嘴硬,但手里的半截猪蹄却默默地放在一边。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声音,“四爷!” 众人视线皆是看向门口。 陆凌枫等了好几个时辰的人终于来了,脸上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就挂上了笑容。 梁霄大步跨进院内,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接着视线扫到陆凌枫身上,顿时明白一二。 徐若瑾看梁霄回来,而自己又吃的差不多了,就主动起身道: “你们不是有话要说么?我和云贵人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徐若瑾说完就去看云贵人。 正好云贵人也已经放下筷子好一会儿,听了徐若瑾的话就跟着起身。 徐若瑾走时和梁霄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霄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留徐若瑾,由着她们离开了。 徐若瑾和云贵人带着人回了后院。 而前院的桌子这边,就只有梁霄、陆凌枫和沐阮三人。 沐阮好像许久都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似的,坐了好久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梁霄和陆凌枫也不介意,都拿沐阮当空气。 陆凌枫的嘴张了张,但没有找到合适开口的机会,思量着以退为进,先喝酒再说正事。 “你怎么才回来?都等你半天了,快来喝酒。”陆凌枫热络地招呼梁霄。 梁霄斜了陆凌枫一眼,还真想问问他是不是把郡主府当成陆府了,怎么张嘴闭嘴都是一派主人的作风。 但最后梁霄仍是什么都没说。 梁霄直接坐下,拿过酒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对着陆凌枫举起。 陆凌枫要说的话只好堵在嗓子眼,急忙端起酒杯,与梁霄的碰了碰,二人均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陆凌枫见缝插针,“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梁霄还是一言不发,重复方才的动作——给自己倒酒,然后举杯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无奈,只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滴不剩地喝下。 连喝两杯之后,陆凌枫只觉得心口就像是着火了似的。 这不能怪他酒量不行,实在是灵阁的酒不一般。 梁霄却还是意犹未尽,眨眼的工夫又给自己倒好了第三杯。 陆凌枫也同样不死心,“你可知道外面是什么形势了?你还在这里与我优哉游哉地喝酒?” 但梁霄根本听不进去,这次索性帮陆凌枫把酒杯举到了嘴边。 陆凌枫一看这就没辙了,只好半推半就地把酒喝下。 梁霄根本不给陆凌枫再开口的机会,同样梁霄也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过。 陆凌枫四杯酒下肚之后算是彻底放弃了,他看梁霄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样就知道再怎么问都没结果。 梁霄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陆凌枫也就看开不再纠缠,二人只是无声地喝酒。 你一杯,我一杯,就像是比赛似的,谁也不肯落后。 喝到后来,反而是一旁的沐阮看不下去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沐阮把嘴里的美味佳肴咽下去,用很是鄙视的语气对梁霄和陆凌枫说道。 但梁霄和陆凌枫二人,没有一个搭理沐阮的,都是该怎么喝就怎么喝。 沐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嘟嘟囔囔道:“早知道会碰上你们两个酒鬼,我就该开两份药带来,你们俩的脑子都需要治一治!” 过了嘴瘾之后,沐阮显然舒心多了,对另外二人“哼”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 陆凌枫和梁霄一点也不不把沐阮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喝酒。 梁霄还好,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但陆凌枫此时的面颊却是微微发红,视线都隐隐有些模糊。 但陆凌枫理智还在,自然不能轻易在梁霄面前败下阵来。 半晌,连沐阮都吃的差不多了。他靠着坐在椅子上,用手一下下抚着肚皮,一脸满足的表情。 沐阮瞥了另外两人一眼,梁霄一切如初,坐得笔直,一点也不像喝了酒的样子。 但陆凌枫就不同了,此时已经趴在桌上,身子左摇右晃,一看就是喝了个酩酊大醉。 沐阮嫌弃地看着陆凌枫,“啧啧啧”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接着沐阮又扫了梁霄一眼,无声地撇撇嘴,“真是两个神经病。” 起身拍了拍身上,沐阮转身就走,半点也不停留。 陆凌枫手里还握着酒壶,嘴上不知说些什么胡话,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听不清。 梁霄看了陆凌枫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就走。 但梁霄才刚刚站起,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拉住。 “酒还没喝完……你要去哪儿?”陆凌枫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是拉住了梁霄。 梁霄回头看清情况后不由皱起眉头,“你醉了。”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陆凌枫立刻否认,只不过从语气到表情没有一点能说服人的地方。 梁霄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看陆凌枫。 “你不许走,我们继续喝!”陆凌枫说着好像要证明自己没醉似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喝醉了!” 陆凌枫说着就摇摇晃晃地起身,但刚一抬屁股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他匆忙之下用手撑住桌子,酒壶也被甩到一边,桌上的碟碟碗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2336章 新后 陆凌枫稍稍清醒了几分,但仍是感觉天旋地转,“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头……怎么这么晕……” 越是难受,陆凌枫就越是想吐,他拼了命地压下去好几次,才没有失态。 梁霄面带不悦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却只是昏昏沉沉地走着,脚下软绵绵的就像踩在云彩上。 陆凌枫也不知该往哪走,只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躺下。 可他如今视线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做什么都只能靠运气。 喝得烂醉的陆凌枫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内,随便摸索到一处椅子上,坐下倒头就睡。 眨眼的工夫,陆凌枫就发出有节奏的鼾声。 梁霄吩咐了两个下人看着陆凌枫,就好像没事人似的离开去了后院。 早早回到后院的徐若瑾,似是也猜到梁霄会过来似的,命人去准备解酒汤。 徐若瑾估算的时间刚刚好,解酒汤刚端上桌,梁霄就到了。 “来得正好,快把解酒汤喝了吧。” 梁霄有些紧绷的脸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就和缓了下来,比任何良药都管用。 “嗯。”梁霄语气带着笑意,端过解酒汤就要喝。 “小心烫。”徐若瑾忙提醒道。 梁霄嘴角一勾,把碗送到徐若瑾嘴边,抬了抬下巴。 徐若瑾本来还有点迷茫,但很快反应过来,脸颊一红,嗔怪似的瞪了梁霄一眼,还是无奈地吹了吹。 “好了,这下可以喝了吗?”徐若瑾故意板着脸问梁霄。 梁霄笑容更深,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徐徐把解酒汤都喝了下去。 “好一点没有?”见梁霄喝完,徐若瑾把空碗接过来,关心地问到。 梁霄笑着摇头,“我没醉,陆凌枫比我更需要这个。” “你把陆凌枫灌醉了?”徐若瑾好奇,“陆凌枫一个开酒楼的老板,酒量这么差?” “也不看看是和谁比。”梁霄毫不客气地说着,又补充道:“再说了,那是灵阁的酒。” “那倒是。”徐若瑾深以为然,“他人呢?” “在前厅睡了。”梁霄随口答道。 “就那么睡了?”徐若瑾还有点不敢相信,陆凌枫平时是很注意形象的,倒头就睡这种事居然也会发生? “嗯。”梁霄应声。 徐若瑾感叹一声,“真是无奇不有,不如把这个当成把柄好了,以后拿出来取笑他。” 看着一脸兴奋想着损招的徐若瑾,梁霄的眼里都是宠溺。 “给陆凌枫的那碗解酒汤,等他醒过来再送过去,现在别急着送。”徐若瑾吩咐红杏道。 红杏点头应下。 “对了,我之前听陆凌枫提起,夜志宇在查朝霞公主和容贵妃的死。已经查到了容贵妃的娘家去。”徐若瑾把从陆凌枫那里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梁霄。 梁霄听后脸上仍没有多少表情,可是语气却十分坚定,“朝霞公主的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相信我。” “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由你去办,我才能彻底放心。”徐若瑾的话也算是给梁霄吃了一颗定心丸。 徐若瑾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实话,她心里最信任的人就是梁霄。 而且只要是梁霄答应的事,就绝对不会有问题,这点信心徐若瑾还是有的。 既然梁霄说没问题,徐若瑾就真的不再去过问,因为她知道梁霄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对了,你今日出去这么久,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徐若瑾转移话题,担忧地问道。 梁霄顿了顿,说道:“右相上奏想让皇上选立新后,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他们已经开始对云贵人的去向动手。” 徐若瑾神情微微一滞,接着道:“我心中有数,这一天迟早会来。不过这算是一等一的大事,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说着徐若瑾轻轻捏着下巴,做出一脸沉思状。 梁霄看着徐若瑾的侧脸颇有些无奈地笑了,“别想那么多,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那你呢?”徐若瑾回神问道。 梁霄扬唇一笑,“怎么?舍不得我?” 徐若瑾面颊一红,锤了梁霄的胸口一拳,“想什么呢你,我是看你风尘仆仆的,随口一问而已。” “哦。”梁霄故意拖长音。 徐若瑾脸扭到一旁,“爱信不信。” “我是很想留下,但还有些事等我去处理。”梁霄恋恋不舍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心里多少有几分失落,但面上一切如常,“那你快去忙吧。但也不也太晚,养精蓄锐才好出征。” 提起“出征”两个字,徐若瑾也难免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梁霄应下。 二人分开,徐若瑾一个人在房内,想起梁霄的话,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带着一肚子心事,徐若瑾匆匆洗漱之后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徐若瑾的脑子里一直都乱糟糟的,彻底睡过去着实花费了些时候。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她就利落地起身。 徐若瑾收拾妥当之后就坐在榻上,视线发直,好像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的红杏听到屋内似乎有动静,才轻轻敲门唤了一声, “郡主?” 徐若瑾没有回应,因为她还在想昨晚的事。 红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又等了一会儿。 片刻后,徐若瑾百思不得其解,重重叹了口气,“唉……” 红杏敏锐地听到这一声,轻轻推开门看了一眼。 “郡主?您怎么起了?”红杏的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徐若瑾被红杏的声音叫得回神,“你来了。”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红杏担忧地快步走到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有点事想不通。” 红杏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静静地站在徐若瑾身侧。 “不行。”徐若瑾突然站起,红杏都跟着身子一震,徐若瑾接着道:“此事可大可小,我得去找云贵人。” 话音刚落,徐若瑾就起身要往外走。 红杏一脸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徐若瑾要走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第2337章 前兆 但才刚走到门口,徐若瑾的脚步突地顿住,红杏一个没看好,差点装在徐若瑾身上。 “郡主?您这一惊一乍的是怎么了?”红杏从进门就是一头雾水,同一句话都问了三次。 徐若瑾若有所思地转身,手一直抚着下巴,在屋内转了一圈,才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告诉云贵人。” “哎哟,您这到底是什么事儿?”红杏实在憋不住脱口而出道。 徐若瑾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直自言自语,看到红杏缓回神,愣了一下道:“红杏?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奴婢都跟着您好一会儿了,您还说要去找云贵人。”红杏抱怨着说道。 徐若瑾愣了一下,原来自己把心里所想都说了出来。 “是这么回事,皇上可能要另立新后。”徐若瑾和红杏解释道,“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云贵人商量一下,但是我现在又后悔了。” 说到这里,徐若瑾都被自己的摇摆不定叹了口气。 红杏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奴婢还以为出了天大的麻烦。”红杏说着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徐若瑾道:“我思来想去,这事儿没法直接与云贵人说,万一云贵人心跟着摇摆,又是不小的麻烦。” 红杏听后连连点头。 “这样吧,你找个人送帖子去公主府,请熙云公主来。”徐若瑾很快就想到了法子。 红杏虽然不知徐若瑾的用意,但也立刻点头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红杏马不停蹄地去吩咐,徐若瑾独自一个人在院内思忖。 没过多久,公主府就收到了郡主府的帖子。 帖子交到熙云公主的手上,熙云公主正打算去蒋明霜的院子。 “公主,这帖子是郡主府的人送来的。”伺候的嬷嬷把帖子递给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纳闷,“这么早?” 她打开帖子看到上面的内容,双眼顿时睁大了几分。接着好像不确定似的又看了几遍。 嬷嬷在一旁注意到熙云公主的神情,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熙云公主把帖子合上,嬷嬷忙关切地问了一句,“公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熙云公主停顿片刻,才摆手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与咱们也并没太大关系。” 听到后半句,嬷嬷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我得立刻去一趟郡主府。”熙云公主神情略有几分严肃。 嬷嬷不解,但看熙云公主眼神中的急切就没有多问,而是点头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此事恐怕得叫上明霜和我一起。”熙云公主若有所思道。 嬷嬷面露疑惑,但还是应下,“是,老奴遵命。” 熙云公主仓促地准备了一下,因为郡主府的帖子来得急,她自然不敢轻易怠慢。 蒋明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告知收拾整理一下即刻出发。 在马车上,蒋明霜看到熙云公主的时候,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公主?”蒋明霜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想要问几句。 熙云公主却是先一步打断,“我也还不特别清楚,恐怕越说越乱,反正咱们去了郡主府就什么都知道了。” 蒋明霜点头,乖乖地坐在马车里,难免有几分忐忑,猜测着会是什么事。 熙云公主的脸色略有几分严峻,这让蒋明霜不禁多想。 二人到郡主府的时候还不到午膳时间。 徐若瑾接到消息,也早早吩咐等在院内,一见到二人就迎了上去。 “这么急叫我们?可是马上就定了?”熙云公主走到近前也来不及寒暄,主动问道。 帖子上写的简略,熙云公主自然要问个清楚。 徐若瑾点头,“我们进去说。”说着把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让进屋内。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轻轻叹了口气,“另立新后,已经提上了日程,这事儿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云贵人?拿不定主意了。” 熙云公主多少有了一点心理准备,此时听罢,仍是深深吸了口气。 蒋明霜则是微微睁大双眼,不禁脱口道:“在这个时候,新后?” 徐若瑾点头,“四爷昨儿回来与我说的。” “这是谁的提议?”熙云公主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徐若瑾道:“右相。” “又是他。”熙云公主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惊讶,“这些前朝老臣,整日就会为这些事担忧。” 徐若瑾没有说话。 熙云公主眉头皱起,“恐怕这又是各家族斗争的前兆,后宫一日没有主人,就意味着动荡与不安,对皇上的统治有害无利。” 徐若瑾和蒋明霜听后俱是心惊,蒋明霜不自觉扶着胸口,“那云贵人岂不是……” “没错,她会变成这场斗争的牺牲品。”徐若瑾把蒋明霜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蒋明霜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宫。 看了右相的奏章之后,夜微言就一直在思考立新后的事。 “此事早该有个定论,但朕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麻烦事一桩接一桩,朕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夜微言说起来也是十分无奈。 “皇上莫要多忧心,老奴相信他们一定都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田公公在一旁小声地安慰。 原本田公公很难再伺候夜微言,可皇上身边无人,他也放不下手,索性重累活儿都交给了小太监们去跑,他只在这里给皇上做个伴儿。 归根结底还是向沐阮求了药。 否则,田公公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下床。 只是毕竟重伤年迈,体力也已经大不如前。 多站一会儿,田公公就感觉头晕脑胀,双腿发软,眼前一片迷糊,气喘吁吁。 所以夜微言体谅田公公,特意命人给田公公准备了椅子。只要田公公不舒服,或是坚持不住,就在椅子上休息。 这算是极大的恩宠了,夜微言对田公公的信任可见一斑。 “右相只知道要朕选立新后,却不能体会朕的苦衷。”夜微言说着叹息一声,“他想要朕选谁?” 田公公没有接话。 夜微言接着说道:“朕本来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计划不如变化快。朕的人选死在了禁地,还是和皇姑母一起。” 说到这里,夜微言叹息一声,似是不愿想起当时的事。 第2338章 折子 “皇上,节哀顺变。容贵妃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您如此忧心忡忡。”田公公安慰夜微言道。 “朕能做的就是早日找出凶手,好给容贵妃一个交代。”夜微言感叹一声。 田公公刚要开口说什么,恰在此时,夜志宇求见。 找寻朝霞公主尸身还有调查容贵妃死因,夜微言交给夜志宇去办,这会儿他求见多半就是为了此事。 果然不出夜微言所料,夜志宇进入御书房后恭敬道:“启禀皇上,微臣奉命调查容贵妃的娘家,已经有了定论了。” “嗯,有什么发现?”夜微言问道。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夜微言把容贵妃的死交给夜志宇之后就没再过问,但这不代表夜微言不关心容贵妃。 恰恰相反,在后宫所有的妃子中,夜微言心中最得意和最喜欢的就是容贵妃。 容贵妃善解人意,而且从不给夜微言找麻烦,更不会忤逆他。与容贵妃相处,夜微言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更别说容贵妃总能在夜微言困扰和失意的时候出现,哪怕只是送上一碗热汤,都会让夜微言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而且容贵妃极少过问朝中之事。唯一的一次,还被他禁了足。 但是万万没想到,容贵妃还未完全摆脱冷宫的威胁,就惨死在了禁地。 夜微言每每想起都难免要唏嘘一声。 夜志宇察觉到皇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有了计较,“皇上,我们到的时候,容大人已经死了。” 说完之后,夜志宇就垂下头,仿佛是他做了错事。 夜微言震惊不已,“什么!人已经死了?” “正是。”夜志宇沉重地点头。 “怎么死的?”夜微言追问道。 夜志宇踌躇了片刻后答道:“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匆匆下葬了。据说是告病而亡。” “告病?”夜微言眉头皱起,显然对这个理由存有很大的疑惑。 夜志宇仍是点头,“容夫人说是一场疾病,在听说容贵妃的死讯之后突然病倒的,结果在短时间内就一命呜呼了。” 夜微言听过之后,眉头始终没有展开。 这未免也太巧了。 “怎么可能……”夜微言喃喃道。 容大人不会无缘无故病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你调查过了么?果真是病死?”夜微言并不愿相信. 原本他并未怀疑容家,但现在死无对证,疑心反而被勾了起来。 夜志宇稍稍松了口气,“启禀皇上,微臣已经仔细调查过了,秘密地审讯了容家不少人。包括容夫人。”夜志宇语气仍是十分沉重,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夜微言察觉到不对劲,面容冷了几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夜志宇应声,接着道:“这……” 夜微言看夜志宇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不能说的?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皇上,臣特意将审讯的内容都写在折子上带来,请您过目。”夜志宇垂首道。 夜微言见夜志宇如此神秘,不由心也跟着揪在一起,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田公公。”夜微言唤了一声。 田公公听命从夜志宇的手中拿过奏折递上,“皇上。” 夜微言打开折子,神情渐渐凝固,越是看到后面越是吃惊地瞪大双眼,胸膛起伏着,似是难以置信。 田公公看着夜微言的反应,就知道这折子上的内容定是不得了。 第2339章 询问 夜微言看完奏折之后,颓然地垂下手,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神情恍惚,双眼没有聚焦。 田公公在一旁越看越担心,“皇上!” 夜微言却没有多少反应,仍是呆呆地愣在原地,手中的奏折也早已摔在案上。 田公公趁这个机会瞥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夜微言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堵了似的,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田公公回神之后连忙在一旁轻声呼唤,“皇上,皇上……您别吓老奴啊!” 夜志宇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目不转睛地盯着皇上的反应。 夜微言脑袋嗡嗡作响,终于依稀听到了田公公的声音,又过了片刻,他才无力地摆了摆手。 “朕无碍,无碍……” 话是这么说,但夜微言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无碍”。 夜微言的心被彻底伤到了,他强忍着不表现在面上,但却瞒不过田公公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夜微言不自觉喃喃出声。 夜志宇隔得太远听不清楚,田公公他那个了之后眉头皱得更紧。 “皇上……”田公公万分担忧道。 夜微言怅然地摇头,语气既失望又伤心,“为什么会是容贵妃,她怎么会是……朕有哪里对不起她?” 后面一句话是夜微言突然对田公公说得,田公公愣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夜微言也没想要答案,仍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朕问心无愧,可她却如此待朕,她难道对朕一点情分都没有么?这么多年就只是为了利用朕,欺骗朕吗!” 夜微言越说越气,最后竟是一掌狠狠拍在了桌上。 田公公一个激灵,连夜志宇都是眉头一皱。 夜志宇在刚知道这件事的的时候,惊讶程度不亚于夜微言,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容贵妃居然会是容大人安插在后宫的内应。 夜微言如今满脑子都是那奏折上的内容,不管夜志宇用了什么手段,审讯的结果却是毋庸置疑的。 容大人已死,但容夫人还在。 “这都是她招认的?”夜微言冷冷问道。 夜志宇恭敬垂首道:“正是。只是微臣在审讯时发现容夫人似是对整件事了解不深。” 夜微言双眼微眯,“你的意思是,唯一知道实情的人已经告病而亡?” 夜志宇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夜微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这么说,朕永远无法得知容贵妃为何进宫,又在宫内做了些什么吗?” “微臣知罪!”夜志宇无言以对,立即跪下请罪。 夜微言摆手,“朕听够了这些,你就告诉朕何时才能查清楚真相。”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力而为……”夜志宇硬着头皮应下。 “朕命你三日之内必须查出进展并且向朕汇报,听清楚了吗!”夜微言给夜志宇下了死命令。 “臣遵旨!”夜志宇没有办法,只好苦着脸应声退下。 夜志宇离开之后,夜微言心头那股怅然若失之感再度涌上,眼神迷茫,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田公公匆忙说道,也许是太着急他牵动了伤口,不禁咳嗽了几声。 夜微言回神,无力地摆摆手,“朕没事了,田公公你照看好自己才是正经事。” “老奴无碍,多谢皇上关心。皇上,容贵妃的事暂且还未查清,您也不要过于挂怀。”田公公小声安抚着。 夜微言却是自嘲地一笑,“朕如何能不挂怀?长久以来不过是朕自作多情,只想想起以往种种,朕就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皇上,或许其中还有什么误会。”田公公不忍心看皇上自责,就劝慰道。 夜微言摇头,“还有多少证据才够?容贵妃只是她爹安插在后宫的一颗钉子而已。至于这颗钉子何时会发挥作用,朕居然不知道,不知道!” 田公公没有接话,从审讯的结果上来看,的确如夜微言所说,容家人早有预谋地把容贵妃送入宫中,暗中传递宫内外的消息,而且也隐约的说出,容贵妃不能生育,也不希望别人为皇上诞下孩子…… 没记错的话,这些年容家一直十分低调,从未在朝堂上展露过锋芒。 单凭这一点,就会让皇上放心很多。 也难怪夜微言在看到奏折之后会如此惊讶,一向不与人有过多来往的容家居然隐藏着如此重大的阴谋。 夜微言心中涌起被人蒙骗的羞耻感,恨不得好好质问容贵妃一番。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容贵妃已死,所有线索也随着她父亲的死去而消散。 三日之后夜志宇能拿出怎样的证据,夜微言的心里其实多少也有数。 田公公眼看着皇上眉头不展,却无奈给不了任何提议。 夜微言思来想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皇上,那右相大人的提议……”田公公似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说起。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他并不想答应右相的要求。 御书房内一片静谧,夜微言细细地琢磨了半晌。 选立新后,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夜微言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问过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意思才好做决定。 毕竟云贵人还在郡主府,此事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或许更有发言权。 更何况如今夜微言拿不准主意,更需要他人的建议。 “皇上?”田公公试探着问道。 夜微言长舒一口气,“朕若是将徐若瑾和熙云招进宫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呃……皇上所言甚是,老奴也觉得有些不便。”田公公点头附和道。 夜微言沉吟片刻,“如此一来,那只有朕出宫去见她们了。” 田公公面露难色,“这……皇上才从郡主府回来时间不长,再去会不会……” “朕也是顾虑这一点。”夜微言也有尔发愁,他是一国之君,微服私访这种事过于频繁也不是好事,更何况还是去同一个地方。 第2340章 后路 夜微言这一犹豫,又是好几个时辰过去。 就连田公公都站累了,请示之后到一旁去休息,他这个身子骨实在坚持不住了。 后宫另立新后,夜微言的脑海里闪过后宫几位妃子的面孔。有资格的妃子屈指可数。 若是这么看的话,最合适的无异于云贵人。 云贵人为自己生下唯一的小皇子,更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夜微言可以想象,若是此事在朝堂上让众大臣讨论,恐怕多数都会赞同把云贵人接进宫。 母凭子贵,云贵人一步坐到皇后之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夜微言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妃子。 贤妃,夜微言几乎是想到就摇了摇头。 贤妃的脾气实在太倔强,之前因为陆凌枫,她几乎疯了一般的逼迫自己惩治陆凌枫,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恼怒将贤妃冷落。 其实,贤妃如若改改脾气还是很好的。 但是夜微言自觉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如今随身挂着的香囊,仍是贤妃送与他的那一个。 夜微言一时难以在贤妃和云贵人之间取舍。 若是贤妃可以将小皇子过继到名下,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可惜这只是夜微言自己的想法,贤妃和云贵人是姐妹,所以不会同意。 至于德妃和宸妃,夜微言的脑海里也只是匆匆掠过而已。 这二人并不是做皇后的人选。 想到这些,夜微言的脑袋也有点疼。 若是皇后还在的话,这件事倒是好解决多了。一个孩子是养,两个也是养。 就算皇后去世,曾经的容贵妃…… 夜微言脸色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没有继续往下想。 “呼——”夜微言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有些决定是必须要做的。 田公公听到夜微言有了动静,忙看了过去,意识到皇上这是终于要有吩咐了。 “准备准备,我们私自去一趟郡主府。” 田公公对这个答案没有多少意外,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是,老奴这就派人去准备。” 夜微言刚要点头,就听门外传来通传声。 “皇上,大理寺卿夜大人求见。” 夜微言听后很是纳闷,“夜志宇?他怎的又回来了?” 田公公也是一头雾水,无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传。”夜微言应了一声。 片刻后,夜志宇走进御书房,恭敬地给皇上问好,与之前狼狈离开时候似是判若两人。 夜微言也有些好奇夜志宇此次前来的目的。 “朕不是让你去查容贵妃的死么?这才几个时辰,你就有结果了?”夜微言半是好奇半是诧异地问道。 夜志宇没有半点慌乱,摇头道:“皇上,此次微臣前来是为了另一桩事。” “哦?”夜微言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夜志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而复返。 夜志宇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启禀皇上,微臣得令出宫之后,在路上接到了新的消息,是大理寺查出来的。” 夜微言挑眉,直觉告诉他,夜志宇说的应该不是小事。 夜志宇也在时刻观察着夜微言的反应,接着道:“微臣听后觉得此事应该立即向皇上禀报,于是就去而复返,请皇上恕罪。” “朕恕你无罪,快说到底是何事。”夜微言的语气略有些不耐。 “启禀皇上,臣的属下在调查容贵妃之死的时候意外发现左相有些不对劲。”夜志宇道。 夜微言蹙眉,“嗯?” “左相大人似是与夜微澜有所联系。”夜志宇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夜微言双眉倒竖,显然很是震惊。 “夜微澜”三个字如今就是夜微言的死穴,只是听人提到,夜微言都会无名火起。 夜微言强压怒气,再次重复,“左相与逆贼有联系?” “是。”夜志宇点头,“臣的属下查到的消息,应当不会有错。左相虽然近些日子小心谨慎,但还是被微臣的属下发现了蛛丝马迹。” “还有呢?!”夜微言久久无法平静,恨不得立刻抓左相来兴师问罪。 夜志宇略一停顿,接着道:“而且,微臣还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不知该讲不该讲。” “还不快说?”夜微言没好气道。 夜志宇立即应下,“是!臣查到左相曾经与忠勇侯楚震翔私下有联系。” 话是这么说,但夜志宇也只是模糊地查到了一次而已,并不能完全下结论。 但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时刻,只要简单的一句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都会变成天大的事。 夜微言听后果然脸色一变,口中喃喃,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旁人,“竟然、竟然还有楚震翔的事。” 夜志宇没有要帮楚震翔开脱和解释的意思,从始至终低垂着头,夜微言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夜微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 夜微澜在京都城内的关系盘根错节,这是夜微言早就知道的。他也早已做好将这些势力连根拔起的准备。 只是夜微言没有想到,居然会从左相和忠勇侯就开始出问题。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左相和楚震翔的事迫在眉睫,他不能不处理。 田公公在一旁听了之后也是一阵心惊。 夜微澜的死过去没有多长时间,当时那股胆战心惊的感觉田公公至今记忆犹新。 那一次田公公差点就把老命赔上了,又怎么能忘。 “好一个忠勇侯,枉朕对你如此信任,你左右逢源,是想为自己留后路么?”夜微言脸色十分难看,每一个字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夜志宇和田公公均是一言不发,如今夜微言在气头上,他们两个自然不会插嘴,免得被殃及。 “楚震翔既然如此对待朕的信任,那朕就更没有必要让他左右摇摆,朕来帮他选。”夜微言语气冰冷,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左相和忠勇侯二人,免去官职和爵位。前者投入大理寺,继续给朕审。后者禁足,不准出忠勇侯府半步。”夜微言的雷霆一面再度出现,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夜志宇在开口之后也没有料到皇上会在气头上就给二人定了结果。 第2341章 担心 只不过是夜志宇的一句话,左相和楚震翔的命运顷刻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夜微言下了命令之后一挥手,不容置喙。 夜志宇自然不会在意谁死谁活,领命之后便立即退下。 御书房再次只有夜微言和田公公二人。 田公公回味着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幕,不由吞了口唾沫。 左相和楚震翔的命运未免决定得仓促了些。 并不是田公公要替左相和楚震翔说话,只是单凭夜志宇几句模棱两可,就把左相和楚震翔打落在地,实在有点不妥之处。 还有一个原因,田公公自然不会说,他不信任夜志宇。 就这么简单。 夜志宇走后,田公公就在组织语言,如何在夜微言生气的时候开口,也是一门不小的学问。 夜微言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火气一时半刻还无法完全消去。 田公公斟酌得差不多了,就试探着小声提醒道:“皇上,老奴以为,此事断不可操之过急。” 夜微言脸色仍是不太好看,但也没有立即打断田公公的话。 田公公心中松了口气,接着道:“左相便罢了,他一直与夜微澜交往甚密,但这忠勇侯……或许有些冤枉也说不准。”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田公公如释重负,但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皇上的反应。 夜微言神情还是一样冷漠,这股魄力田公公之前从未见过,此时也有点没底。 田公公怕皇上一气之下处置了楚震翔,可能扯出更多麻烦。 更何况,这整件事是否真的与楚震翔有关,还是两说。 楚震翔若是可以自证清白,皇上难不成要收回成命? 夜微言听出田公公的话中深意,停顿片刻后深深地看了田公公一眼,“你以为,如若朕不处置了楚震翔,就不会有别人动手吗?” 田公公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上是何意。 “梁霄与忠勇侯府的恩怨,远比你想象得更深。”夜微言似乎话里有话地补了一句。 田公公突然顿悟过来。 既然梁霄也会动手,那田公公是否在皇上面前帮忠勇侯说话就没那么重要。 费力不讨好不说,还会让夜微言心生芥蒂,对田公公来说算是得不偿失。 不过受重伤之后的田公公渐渐也看开了,他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像原来那样贴身伺候不离左右,再去争抢就没有必要了。 只要一心为皇上着想,便万无一事。 “朕要出宫,准备的如何了?”夜微言开口打断了田公公的思绪。 田公公连忙应下,“启禀皇上,刚刚已经吩咐下去,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宫。” 夜微言没再多说,抬脚出了御书房,坐上轿辇前往宫门处。 田公公也打起精神陪在皇上身边。此去郡主府不是小事,田公公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郡主府内。 徐若瑾、熙云公主还有蒋明霜在说选立新后的事。 “云贵人那边,你是如何打算的?”熙云公主问徐若瑾道。 这是三人最关心的问题。 徐若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发愁地皱了皱眉,“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熙云公主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仍是皱着眉,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么做不妥。我们若是把此事告知云贵人,难保她不会乱了阵脚。” 徐若瑾没有说话,蒋明霜则是点了点头。 “她最近情况如何?”熙云公主关心地问道。 徐若瑾淡定地点头,“很好。上次皇上微服私访,你们也看到了。她割舍不下皇上,但对皇宫还有抵触。”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俱是点头。 云贵人看到夜微言后流下的泪水都不是假的,此种真情流露让旁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就连一直主张让云贵人硬起心肠来的熙云公主,心中都是感动异常。 听了徐若瑾的话,熙云公主抿着唇轻轻叹了口气。 云贵人和皇上之间的事,她们都是外人不好说什么,但从个人的私心出发,她们都不想看云贵人回宫之后变得痛苦。 “我们说再多都没用,最后拿主意的还是云贵人自己。”徐若瑾说了一句再真不过的实话。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视一眼,虽然沉默却表示了赞同。 “云贵人有和你提起过此事吗?”蒋明霜这时问了一句。 徐若瑾想了想,嘴角却是突然毫无预兆地上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迎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疑惑的视线,徐若瑾大咧咧地解释道:“昨日陆凌枫来过,云贵人也一起出来用了膳,我能感觉到她的变化。”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原本云里雾里的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二人,齐齐地看向徐若瑾,好像突然就想通了。 “我明白了。”熙云公主突地开腔。 蒋明霜微微一惊,看向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的神情也轻松了些许,看向徐若瑾道:“你是想说,现在的云贵人,已经可以做出最好的决定。” 熙云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平淡,没有任何疑惑。 说起来也奇怪,徐若瑾只不过是微微一笑,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就安心下来。 蒋明霜看熙云公主都这么说了,她就没有必要提心吊胆。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把这件事告诉云贵人,你们觉得呢?”熙云公主提议道。 这个提议正好说到了徐若瑾的心里。 徐若瑾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云贵人早晚都会知道,我们现在告诉她,总好过她突然被带入宫中,那才是更慌乱的。”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纷纷觉得有道理。 正当三人准备去找云贵人商量的时候,梁三突然来报,“郡主,皇上驾到。”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皆是一愣,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定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明霜你先去陪云贵人说话,我们把皇上打发走就过去。”徐若瑾反应快,对还愣着的蒋明霜道。 蒋明霜除了点头也不知该做什么,接着就跟在下人的后面去找云贵人。 第2342章 质问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对视一眼。 “皇兄怎么又来了?”熙云公主纳闷不已。 徐若瑾摇头,“而且还是微服私访。” “皇兄最近不是很忙吗?”熙云公主想不明白,“而且在我记忆中,皇兄很少微服私访,更别说如此频繁了。” “也得看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徐若瑾这一句就纯粹是调侃。 熙云公主还不忘勾了勾嘴角,但笑容过后又是一声叹息。 徐若瑾还不忘叮嘱红杏,“去把云贵人和小皇子藏好,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他们出来。” 红杏忙点头应下,“郡主您放心,奴婢这就去。”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去迎夜微言。 与徐若瑾不同,熙云公主明显带着一股怨气。 任谁被皇上三番两次地造访,恐怕都不会那么热情。更何况熙云公主还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 就连一会儿夜微言可能说的话,熙云公主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么一来,熙云公主没有好脸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徐若瑾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夜微言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徐若瑾接招便是。 做好了这般觉悟,徐若瑾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但是有一点,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达成了共识。 她们两个都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找夜微言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想如何对待云贵人母子。 走到前厅,夜微言正好刚刚入了门。 二人福了福身,算是见了礼。 夜微言思忖一路如何开口,突然看到熙云公主也在,只闪过一丝惊讶便恢复如常。 这两家的关系走得有些过于频繁…… “皇上今日突然来郡主府,不知道所为何事?” “可是为了云贵人母子而来?”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笑脸涔涔,也不想绕弯子,索性直接问询,不给夜微言思考和回避的机会。 夜微言也是见惯了场面的人,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反而不算什么。 “朕没想到,熙云也在,这倒是正好了,免得朕还要找人去公主府喊你。” “谢皇兄体恤关心。”熙云公主再次谢礼,索性一句话都不打算多说。 眼看气氛变得有几分尴尬,夜微言只好干笑了两声,“今日,朕也有事要和你们商议。”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闻言对视了一眼,都猜到了夜微言要说什么。 但出乎夜微言的所料,他还没有开口就被徐若瑾抢了先。 “皇上,选立新后的事是不是真的?”徐若瑾直截了当地问道。 夜微言的话到了嗓子眼被卡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憋得难受。 不等夜微言反应,熙云公主又紧跟上一句,“若真要立新后,皇兄又是何想法?” 面对两个女人不依不挠地追问,夜微言的神情也越发尴尬。最后只好先以舒缓为主地说道:“你们先别急,一个一个问题来,朕都会回答。”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稍稍安心了几分,至少夜微言没有打算逃避。 这对她们来说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不过在这之前,朕想先见见云贵人。”夜微言谨慎地说道。 徐若瑾几乎是立刻黑下脸来,熙云公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夜微言的话并不是徐若瑾想听的。 “皇上之前答应过给云贵人一个名分,事情过去这么久,臣妇很想问问,名分在哪儿?” 这话就有些狠了。但徐若瑾的理由绝对站得住脚。 果然此言一出,夜微言的脸色微微一变,红一阵白一阵很是精彩。 名分的事徐若瑾少说也和夜微言提起过不下三次,但夜微言每一次都答应着,却从来没有履行和兑现。 直到现在,云贵人都还在郡主府待着,还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贵人。 夜微言似是也觉得自己有些没理,就没再说话。 “其他的就更不用我说了。从小皇子出生到现在,外面叫嚣着让小皇子回宫的人,根本就没有管过云贵人的死活。”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揭穿道。 夜微言面对徐若瑾的问责,只能哑口无言。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夜微言求助似的看向熙云公主,指望她能来解围。 但夜微言的希望注定要落空,熙云公主只当做没看到此情此景。 夜微言无力招架,只好退而求其次,“朕也不急,见不到云贵人母子也没关系,朕有事与梁霄商量。” “何事?”徐若瑾紧接着追问道。 若是以往,徐若瑾从来不会过问梁霄的事,但这一次她不想让夜微言找理由搪塞自己。 夜微言愣住了,没想到徐若瑾会真的追问。 “这……自然是关于出征的事。”夜微言脑筋一转,总算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徐若瑾早料到夜微言会这么说,只不过是故意问的,接着淡淡地回道:“那恐怕皇上要白跑一趟了,四爷不在府内。” 夜微言诧异地挑眉,“不在府内?那他去哪儿了?” “臣妇不知。”徐若瑾回答依旧是干脆利索。 夜微言莫名像是被噎了似的,直直地看着徐若瑾,真得很想问问她,是不是不和自己对着干就全身不舒坦。 不过最终夜微言心中所想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这样的话,朕就在这儿等他一会儿。”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茬。 谁知道夜微言是真的要等梁霄,还是趁这个机会想个更好的办法,与云贵人母子相见。 但无论夜微言想什么法子,只要有徐若瑾在此,恐怕是事倍功半。 不给个说法,她不会让云贵人见他,因为看夜微言的做派,明显,云贵人还是个牺牲品。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 此时梁霄正好踏入郡主府大门。 梁霄才刚迈入门槛,梁七从一旁上来侧身挡住他的去路。 “四爷,皇上在里面。” 梁七声音压得极低,梁霄听到后眉头微微皱起,“就当我没回来过。” 说罢此话,他转身就走,半点也不停留。 梁七更是连问都不问,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吩咐下人把大门重新关好。 梁霄走出郡主府后,抬头左右各看了一眼,随即翻身上马,直奔公主府而去。 第2343章 躲避 公主府。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离开之后,府内就只有严弘文和下人们而已。 严弘文在忙西北事宜,难得没有烦心事,正好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西北的治理。 这一去恐怕要很久都无法回京都,严弘文要安排和交代的事也有不少。 说来说去,严弘文最放心不下的自然还是妻儿。 不过好在,徐若瑾已经答应会照顾他们,严弘文这样走得也能安心一些。 严弘文正在屋内琢磨起草奏折,才写到一半,就听下人急急来禀报。 “大人,梁左都督到了!” 严弘文手中的笔一顿,随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嘟哝了一句,“他怎么来了?” 左思右想,严弘文心里有了猜测,忙道:“我这就去,你们好生招呼着。” “是。”下人得了命令退下。 在这个档口,梁霄亲自登门来公主府找自己?严弘文猜测着梁霄的用意。 很快,严弘文就确定了一个答案。 不只是自己要去西北,梁霄最近也是麻烦事缠身,出征七离可不是什么小事。 严弘文是户部侍郎,梁霄来找自己,恐怕只有一个目的——银子。 对这个猜测,严弘文不意外,更不会觉得不妥。这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梁霄不来,严弘文也打算去和梁霄通个气。 严弘文深吸一口气去迎梁霄。 二人在前厅碰上,互相扫量了一眼,严弘文先开口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走吧,去我书房说。” 梁霄的神情始终淡淡的,跟着严弘文去了书房。 严弘文把人带进书房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说吧,要多少银子。” 也许是严弘文的口气太顺理成章,连梁霄都是微微一愣。 见梁霄没有回应,严弘文还有点纳闷,转头看着梁霄道:“怎么?不是银子的事?” “谁提银子了?我来你这儿是因为皇上在郡主府。”梁霄耐心地解释道。 严弘文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来和我要银子的。” “要什么银子?”梁霄故作不知。 “就你我二人还用装么?还不就是军需。”严弘文说着鄙视地看了梁霄一眼。 梁霄但笑不语。 “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严弘文对梁霄没什么好隐瞒,“你出征七离,时间和阵线都拉得太长,恐怕这补给也有些困难。大魏国库的情况你也清楚。” “我为何要清楚?”梁霄瞥了严弘文一眼,好像听到了笑话。 严弘文也不和梁霄斗嘴,“不管你清不清楚,出征七离不是小事,但所有事偏偏都撞在一起,这就是麻烦所在。” 梁霄没有说话。 “我和你算一算,出征七离,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还有我马山就要出发去西北,治理西北也需要银子。更不要说皇宫内的开支。”严弘文是户部侍郎,说这些最有发言权。 这些账都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每一次想起这些,严弘文都是忍不住唉声叹气,感慨两袖清风,捉襟见肘。 这要是大魏突发什么状况,那户部极有可能连一点多余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严弘文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若是皇上问起,你准备如何作答?”梁霄突然有了点兴趣,随口问了一句。 严弘文叹气一声,“羊毛出在羊身上。总不能叫我克扣其他的百姓,去救西北百姓的命吧?” 梁霄没有接话。 严弘文的野心是不小,但他却不想把自己的仕途用百姓做底。 不知是不是巧合,二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朝霞公主和过往的事,只是商议不久之后的麻烦。 西北和七离,某种程度上来说,二人也算是“同命相连”。 “对了,我大约会比你早一些动身。我走之后,负责户部的就是员外郎。”严弘文解释给梁霄听。 梁霄仍是没有多少反应,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此时是放松的。 “你放心,军需一事我已经提前交代过员外郎,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和他提。”严弘文道。 他知道自己去西北的日子比梁霄出征要早,到那时若是户部没有个照应,恐怕会多出不少麻烦。 “你没必要做这些。”梁霄神色始终淡淡的,似乎对严弘文“多此一举”的行为并不在意。 严弘文瞥了梁霄一眼,似是早就猜到梁霄会有如此反应,语气硬邦邦地回道:“我这也算是还徐若瑾的人情,和你没多大关系。” 梁霄嘴角微微一勾,没再说话。 严弘文此举也算是借花献佛,毕竟帮梁霄就等于是帮徐若瑾。 徐若瑾要帮他照顾妻儿,严弘文如何做都无以回报。 只是交代员外郎几句,让他在军需上多在意一些,这对严弘文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只是几句话的程度,对梁霄来说还是百利而无一害。 梁霄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弊,只是他和严弘文的关系,互相道谢反而更令人不适。 或许该说,徐若瑾已经成为了梁霄和严弘文之间的桥梁。 不大一会儿,员外郎也到了。 严弘文一人亲自出去见了员外郎。 不过严弘文和员外郎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就在院内,可以让梁霄听得清楚。 严弘文与员外郎叮嘱了军需事宜,与他和梁霄所说一无二致。 员外郎边听边点头,最后恭敬地应下来,“是,严大人,下官明白。” 严弘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人回去。 员外郎得了命令,恭敬地退下。 严弘文重新回到书房内,视线自动去看梁霄的反应。但梁霄好似并不在意严弘文与员外郎说了什么。 不过严弘文很快就收回视线,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对了,你方才说皇上去了郡主府?”严弘文问道。 梁霄点头。 “这就奇怪了。”严弘文面露疑惑,“皇上不是几日前才微服私访过郡主府么?怎么短短时间内又去了?” 梁霄扫了严弘文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这次是所为何事?”严弘文早就习惯了梁霄的这张冷面孔,仍是自己说自己的,“难不成有了新的麻烦?” 梁霄面露无辜,“我如何知道?” 第2344章 军需 换做别人,或许就信了梁霄的话,但严弘文不一样。 他笑了笑道:“你若是不知道,恐怕这世上就没人知道了。” 梁霄未答。 “你若真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何要躲到我这儿来?”严弘文一本正经地拆穿梁霄。 但严弘文又低估了梁霄脸皮的厚度。 梁霄只装作不懂严弘文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喝茶,连看都不看他。 严弘文碰壁,却也没有继续纠缠。 梁霄想说自然会说,不然就算追问到老也不会有结果。 也不知是不是这招起了作用,严弘文去忙自己的事,梁霄则是在严弘文的书房打发时间。 “说起来,一早公主就匆匆带着明霜去了郡主府,好像是接了你府上的帖子。”严弘文随口一提。 梁霄眼珠微微一转,就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徐若瑾叫熙云公主过去,定然是商议云贵人的事。 早上严弘文听说熙云公主匆匆赶去郡主的时候,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还以为是郡主府出了麻烦。 正好梁霄来,严弘文也好问个清楚。 严弘文如此锲而不舍,梁霄总算松了口,“多半是为了皇上选立新后的事。” “选立新后?”严弘文不自觉重复了最关键的四个字,“皇上要选立新后?” 梁霄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是右相的提议,皇上还未有定论。” “皇上去郡主府的意思,是要立云贵人为后?”严弘文自然地推测道。 梁霄不再开口。 严弘文知道问不出别的来,就自己猜测了片刻。 皇上如此着急去郡主府,十有八九是因为云贵人,如今熙云公主也牵扯其中,恐怕皇上想要随意安置云贵人会更难。 严弘文微微叹了口气,怪只能怪皇上迟迟无法决定。 云贵人若在其他府邸也就罢了,偏偏在徐若瑾的身边,想送去容易,想带走难! 当然,在其他府邸,云贵人和小皇子是否能保住命都说不准。 利弊参半,其中的酸苦只能皇上自己体会了。 “这是皇上自己签下的债,总是要算个清楚。” 言外之意,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无论做什么,严弘文都不会干涉。 “皇上微服私访之前刚下了圣旨。”严弘文把时辰对了对,确定地说道,“听说皇上对左相和忠勇侯动手了。” 见梁霄没什么反应,严弘文接着道:“官位,爵位,通通都没了。关进大理寺,禁足,这些也都必不可少。这一次皇上是动真格的了。” 不过严弘文也有一点不明白,“左相是夜微澜的人是不假,这其中为何又牵扯上了楚震翔?” “呵,楚震翔自找的,这样的下场未免便宜了他。”梁霄不屑道。 严弘文想起梁家与楚家的恩怨,自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即便皇上不动手,你也不会放过楚震翔。”严弘文十分肯定。 梁霄没有接话,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严弘文对此并不惊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天经地义的事,放在梁霄身上也是一样。 “当务之急是七离,至于京都城内的事都可暂且放一放。”严弘文说这话颇有几分语重心长之意。 第2345章 安抚 郡主府。 夜微言仍是被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追问。 原本他想以等梁霄当个借口,可熙云公主不知道为何,今日追问起到底要给云贵人什么说法。 自己妹妹先开了口,夜微言震惊之余,也不知怎么回答。 熙云公主今日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徐若瑾自然不会放过。 二人夹击,让夜微言一个头有两个大…… “朕今日来只是想看看云贵人,你让朕与她见一面可好?” 夜微言自觉语气已经足够低声下气,若是传出去,他这个一国之君也没有面子可言。 但徐若瑾丝毫不为所动,“那臣妇敢问皇上,选立新后与云贵人有何关系?之前是您可是金口玉言说云贵人已死,不少人都亲耳听到。难道皇上如今想要反悔不成?” 夜微言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君子一诺,皇上收回成命接云贵人回宫,总归是不太合适吧?”徐若瑾故意问夜微言道。 她的话中隐隐带着几分追责和调侃之意。这就是徐若瑾的真实想法,她从心底里看不起夜微言前后不一的表现。 夜微言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红一阵白一阵。他如今无比后悔当时为何嘴一快就说出了这种话。 徐若瑾也不给夜微言犹豫和思考的时间,就直直地看着他,仿佛他没有答案,她就不会移开视线。 被逼得有些无奈的夜微言,只好叹息一声,“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云贵人未死,你又何必在这件事上与朕纠缠?” 徐若瑾沉默,但视线依旧凌厉。 夜微言无奈地摇摇头,“宫内的事已了,不也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皇上您这话是何意?”徐若瑾不肯轻易放过,更不会继续让夜微言含糊其辞。 夜微言也有几分难堪,“后宫不可无主,如今皇室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 徐若瑾心中忍不住嗤笑,难道为了皇上的稳定就要随便牺牲他人么? 不过这句话徐若瑾没有真得说出口,毕竟听起来也有些大逆不道。 夜微言也看出徐若瑾的脸色不好看,就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朕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如今宫中已经安稳下来,云贵人这时候回去正合适。” 徐若瑾这次却是连一个字都没对夜微言说,而是扭头去看熙云公主,“您相信皇上方才说的话么?” 熙云公主瞄了夜微言一眼,耸耸肩膀,淡淡地回了一句,“有点儿悬。” 徐若瑾转头去看夜微言,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夜微言的脸色白了又白,很是没有面子,手不自觉挠了挠头。 如今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信任自己,夜微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徐若瑾知道自己不一定能留住云贵人,但该说明白的话也该说明白。 她只是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帮云贵人一把,至少皇宫内的生活以后都要靠云贵人自己。 现在徐若瑾喋喋不休对夜微言说的,就是想要让他给云贵人一个合适的名分。 有了这个名分,云贵人在后宫才算是真的站住脚,不会被人随便的欺负。 即便是贤妃在后宫,徐若瑾也无法完全放心。 特别是上次一见,她对贤妃的好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夜微言不是不知道徐若瑾的心思,但现在是多事之秋,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发展。 而且从夜微言的私心出发,他并不觉得把皇后之位交到云贵人手里是最好的选择。 云贵人是为皇室生下了唯一的继承人不假,但云贵人的性子柔和,想要帮他打理好后宫还差了些。 如此一对比,贤妃自然比云贵人更合适。 但夜微言也很清楚,他这些想法若是说出来,一定会被徐若瑾驳斥得体无完肤。 因为徐若瑾根本不考虑大局,只把云贵人和小皇子的利益放在首位。 这事儿,僵持原地,无法进展下去了…… 此时的云贵人则与蒋明霜在一起,陪伴二人的是方妈妈。红杏回去伺候徐若瑾。 安抚的本事,还是要靠方妈妈来。 方妈妈特意把悠悠带了过来,悠悠陪着小皇子玩,方妈妈则是趁这个机会开导云贵人。 这会儿云贵人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到郡主府的事,只当是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来玩。 蒋明霜和方妈妈也默契地只字未提。 “方妈妈,我最近几日睡得不太好,晚上总是会做梦。”云贵人提起这几日的梦境,不由紧了紧衣领。 方妈妈一脸关切,“做梦?” “我总是梦见有人把淘淘从我身边夺走,我在梦里又哭又喊,可就是追不上。”云贵人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了梦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撕心裂肺之感,眼眶不禁微微发红。 方妈妈为之动容,拿帕子递给云贵人,“您别想这么多,俗话说得好,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希望如此……”云贵人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点点头道。 “不管梦里如何,您看小皇子这不是在您身边么?”方妈妈微笑看着淘淘道。 云贵人的视线一直都在淘淘身上,闻言破涕为笑地点头,“嗯,这倒是,睁开眼看到了淘淘,我的心也安稳了点。” 方妈妈看云贵人的神情转好,也稍稍松了口气,“小主子多福。” 接着云贵人又道:“我总是担心我照顾不好淘淘,万一真的发生意外……” “您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听老奴一句话,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若是真有什么事发生,现在的您也一定可以从容应对。”方妈妈坚定的神情仿佛想告诉云贵人,她说的都是真心的实在话。 云贵人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变化,是因为她是“当局者”,不如旁观者看得透彻也是自然。 “方妈妈您别安慰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性子。我总是下不了决心,优柔寡断,想得太多。”云贵人无奈地笑了笑。 方妈妈却是摇头道:“在老奴看来,您已经做得非常好了。现在的您与当初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云贵人细细想了想方妈妈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第2346章 忏悔 方妈妈继续道:“这些日子,您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郡主。” 听到方妈妈提起徐若瑾,云贵人的嘴角不自觉挂上笑意。 “多亏了郡主,不然我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有没有保住一条命都难说。” 云贵人如今想起来都是感慨。 方妈妈又道:“老奴来说一句公道话,郡主的作用或许很大,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要靠您自己。” 同样的话云贵人也听徐若瑾说过,长久以来,她也一直靠着这句话反复鼓励自己。 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这么艰辛的路自己是如何走下来的。 “方妈妈,多谢您,我好多了。”云贵人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方妈妈欣慰地点头。 “我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想的。前几日皇上来,说很想我们母子,我很感动。”云贵人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方妈妈在一旁微笑着,看云贵人的眼神也很是温柔。 蒋明霜在一旁照看着悠悠和淘淘两个小家伙,偶尔抬眼看看云贵人和方妈妈的方向。 这种时候交给经验丰富的方妈妈再合适不过,蒋明霜识相地没有去添乱。 “但是感动过去之后,我的心里却更加没底。”云贵人想到这里,发愁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越来越矛盾。” “这也是人之常情。您放不下皇上,更无法割舍小皇子,才会犹豫和纠结。”方妈妈一句话就点清了云贵人的心思。 云贵人愣了一下,接着连连点头,“是这么回事,我惦记皇上,也惦记儿子,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自由,或许,也是因为从未得到过自由,如今能看到不一样的天空,才更加珍惜。可以说,自由是我现在唯一、并且最期望的。” 方妈妈认真地听着,视线真诚,仿佛能看到云贵人的心里去。 云贵人说着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垂首微微一笑,“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方妈妈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这是您该得的,每一个人都有权力追求的东西,何来贪心一说?” 云贵人听着方妈妈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里。 “谢谢方妈妈,您的安慰让我心情好多了。但我的所作所为,还是该让菩萨知道。”云贵人说着起身走到佛像面前。 这尊佛像是云贵人特意在屋内布置的,菩萨也是她从庙里请来的。 云贵人总觉得自己从皇宫离开之后,身上的罪过也越积越多,时常需要在菩萨面前忏悔才行。 “菩萨,请您原谅我的贪婪和罪过,希望您能听到我的忏悔。”云贵人双手合十,双膝跪地非常虔诚。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云贵人的动作,心里微微一动,但什么也没说。 现在的云贵人找一个寄托是很正常的事,若是菩萨能成为云贵人前进的助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云贵人口中念念有词,细细地与菩萨说起自己的罪过,请求菩萨的原谅。 最后,云贵人又无比虔诚地给佛像磕了三个头,上了香。 做完这一切之后,云贵人的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起身重新回到桌边坐好。 迎着方妈妈的视线,云贵人还有点羞涩,“让您见笑了。” 因为云贵人注意到郡主府连一尊佛像都没有,想来是梁霄和徐若瑾二人对此并无兴趣。 如此一来,在自己屋内供了一尊佛像也有点别扭,似乎还有点说不过去。 但徐若瑾从来没有因为此事说过云贵人,相反十分尊重她的选择和喜好。 “贵人这是何出此言?您有这些心思,老奴觉得应该高兴才对。至少这样能证明您活得像个人。” 方妈妈情真意切地对云贵人道,每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 云贵人那一瞬差点感动地掉下泪来,“多谢方妈妈……” 方妈妈和徐若瑾一样,对待云贵人从来都是极有耐心的。 活出一个人样,是云贵人许久未曾有过的心思。但这个心思一旦发芽,云贵人久埋于心底的那丝热情又再度被激发出来。 云贵人还没有决定到底该怎么做,她是该为了自己选择,还是为了皇室,或是自己的儿子。 这些困扰几乎每日都存在,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云贵人仍是无法下定决心。她有时会忍不住想,若是皇上再来问自己,她会如何作答? 蒋明霜在旁边注意到云贵人若有所思的侧脸,又去看方妈妈。 二人对上视线,方妈妈轻轻点了点头。 蒋明霜抿着唇,也跟着点头。 悠悠和淘淘则是什么都不知道,玩得正开心。悠悠很喜欢这个弟弟,光是看到淘淘就喜欢得不得了,小手一刻也不闲着。 蒋明霜看着两个小家伙却一点也不累,因为悠悠和淘淘两个人都很乖。 悠悠也越来越有小姐姐的样子,照顾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弟弟也不在话下。 蒋明霜看着两个小家伙玩得高兴,有点后悔没把儿子抱来一起玩。 云贵人这里和前厅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外面连一丝温馨的气息也无,反而给人一种紧绷无法放松的感觉。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仍在与夜微言僵持。 夜微言不想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但徐若瑾也不示弱,甚至不给夜微言喘息的机会。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不相信夜微言的话。她们之所以态度如此强硬,也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徐若瑾比熙云公主还要极端一些,夜微言所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每一个字,她都不打算相信。 即便是听,徐若瑾也打算打个折扣再听。 虽然是熙云公主开的头,但态度已经表明,她多少要顾忌些皇室的颜面。 为了能让徐若瑾彻底要出个答案,熙云公主自觉退避到一旁。 云贵人迟迟没有出现,夜微言也等的越发着急。可是徐若瑾不松口,夜微言也不能来硬的,只能就这么干耗着。 徐若瑾也不说话,就盯着夜微言。 说是盯着,其实就是坐在一旁,只是视线会时不时地飘到夜微言身上。 夜微言一直没有松口,也没有告诉徐若瑾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第2347章 僵持 把云贵人母子接回宫,那么进宫之后呢? 皇后的位置,后宫的妃子,皇室的未来,这些都必须说个清楚明白。 徐若瑾不想把好好的云贵人送到那样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她给夜微言的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云贵人,但夜微言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毁了云贵人。 这一点徐若瑾丝毫不怀疑。 如若现在不替云贵人要个名分,真的让她回宫,那貌似虚华,云贵人是绝对争抢不来的…… 可是夜微言迟迟不肯离开,似乎是一定要在今天求一个结果。 顿时间,连徐若瑾都有点迷茫。 她也无法决定该不该派人去通知云贵人,并且安排云贵人和夜微言相见。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熙云公主一眼,熙云公主能给她的不过是坚持和守护。 无论徐若瑾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熙云公主都会与她共进退。 春草突然进了屋子,朝着夜微言行过礼,便对徐若瑾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已经不用多说言语,徐若瑾知道,这是方妈妈特意来给传讯,显然云贵人那边,她已经劝慰的差不多。 而且方妈妈也在提醒自己,有些事,需要云贵人自己拿主意。 徐若瑾心中微微放松了些,看着红杏吩咐道:“去吧,告诉云贵人,皇上来了。” 红杏愣了一下,但随即福身领命退下。 夜微言和熙云公主都愣住了,直直地看向徐若瑾,不约而同地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尤其是夜微言,他做梦都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松口?! 也许是好消息来得太突兀,夜微言都有点迷茫,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你,你这是……”夜微言情不自禁喃喃出口。 熙云公主也是面露疑惑,不明白徐若瑾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徐若瑾虽然松了口,却也没有给夜微言什么好脸色,“既然皇上迟迟不肯离开,那臣妇只能问云贵人的意思。” 这下夜微言才反应过来。 徐若瑾是想借云贵人之口让自己心服口服地离开。 但夜微言却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 直接面对云贵人,夜微言不相信自己说服不了她。说不定云贵人很快就能跟着自己一同回宫。 红杏得了命令到后院来找云贵人的时候,云贵人正在与蒋明霜一同逗着悠悠和淘淘玩。 见是红杏来了,云贵人还有点纳闷,“你怎的来了?” “郡主让你来叫贵人过去?”方妈妈直接道。 红杏郑重地点头,随后看向云贵人,“皇上来了,私来的,没惊动外人。” 眼看着云贵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啊?”云贵人下意识地发出一声。 红杏上前一步,“贵人,我们走吧。” 云贵人接着看向方妈妈。 方妈妈安抚云贵人道:“您别急,见到皇上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皇上是明事理的人,不会难为您。” 云贵人面露难色,轻轻摇头,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她并不想去见皇上。 “这样吧,老奴和小主子陪您一起过去。”方妈妈主动提议道。 云贵人双手抱着淘淘,她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关。 早晚都要面对,何必再躲? 感激地对方妈妈点头,“有劳方妈妈。” “云贵人客气,这是老奴该做的。”方妈妈没有放在心上。 第2348章 软弱 云贵人只是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刹那迟疑了半晌,得到方妈妈的鼓励之后,云贵人就抱着儿子来到前院。 夜微言听了徐若瑾的话之后就一直兴奋着,双手不自觉搓了搓,似乎在纠结一会儿云贵人来了该说什么。 恰在此时,云贵人到了。 夜微言是第一个看到云贵人的人,他的视线几乎立刻就落到了云贵人的怀里。 小皇子被云贵人抱在怀中,只露出一张白嫩嫩的小脸。 夜微言一阵激动,不等云贵人走过来就快步迎了上去。 云贵人受宠若惊,忙弯了弯腿就要福身。 “免礼。”夜微言伸手拦住云贵人的动作,关切地说道:“朕是悄悄出来探望,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云贵人心中感动,轻轻应声,“多谢皇上。”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在一旁看着,谁都没有说话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夜微言对云贵人展颜一笑,云贵人的脸颊更红,低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接着夜微言的视线就落在小皇子的身上。 近距离地看到小皇子肉乎乎的面颊,夜微言的心里一阵欢喜。 “擎儿被你养得白嫩可爱,朕很满意。”夜微言夸赞云贵人道。 云贵人反应片刻才意识到“擎儿”是夜微言称呼淘淘的名字,就匆忙地点头应下,“多谢皇上夸奖。” “不是夸奖,朕说的是实话。你带着擎儿着实辛苦,朕很佩服,也很愧疚。”夜微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云贵人心一软,忙道:“皇上言重了,这都是臣妾该做的。擎儿是臣妾的儿子,臣妾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夜微言听后嘴角的笑容更深。 只是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对视一眼,神情却都有些复杂。 她们的担心如出一辙,就怕云贵人被夜微言的三两句甜言蜜语给收买。 云贵人起身后还不忘和徐若瑾还有熙云公主问好。 “公主,郡主。”云贵人看二人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几乎是同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们面上装作无视,但也都不约而同地静下心来看接下来的发展。 “朕每一次来都是行色匆匆,不能好好陪你和擎儿。”夜微言似是有些自责。 云贵人摇头道:“皇上您别这么说。有擎儿陪着臣妾,臣妾一点也不孤单,而且每一日都过得十分充实。只要擎儿能安心地长大,臣妾就什么都不在乎。” 这番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似乎也有不同的含义。 云贵人也是在试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反复斟酌。 她想先看看皇上的反应,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说下面的话。 说完这些,云贵人就悄悄地抬头去看夜微言的神情。 也不知夜微言是否听出话中深意,他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仍是带着与方才一样的笑容,温柔地注视着云贵人。 云贵人一时也有点迷茫,摸不清皇上的心思。 不过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倒是都明白了云贵人的用意。 云贵人只是在非常委婉向夜微言表明自己的心思,她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皇子,不回宫在这里就过得很开心。 但徐若瑾和云贵人一样疑惑,就是夜微言到底懂不懂。 不过徐若瑾对此并不抱期望,因为夜微言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 在他的眼里,云贵人多半还是原来那个胆小软弱的女子,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主见。 想到这里,徐若瑾不禁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 云贵人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徐若瑾不自觉担心起云贵人来,云贵人是否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也许是察觉到徐若瑾的担忧,熙云公主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看下去再说。 其实徐若瑾低估了夜微言。 夜微言的问题,还有云贵人的回答,只要细细一琢磨就能发现不妥。 云贵人话里有话,夜微言听得真切。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朕好歹是大魏的君王,一定可以保证朕的妻儿平安。”夜微言脸上仍是带着笑意,话中的坚定也一并传达到了。 云贵人听到这话,心头微微一颤,不自觉抬头去看夜微言。 二人的的视线相对,云贵人感慨良多,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恭敬地说道:“臣妾只期望擎儿能在自己的呵护下长大。” 云贵人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几人却是听得清楚。 夜微言神情一滞,但也是转瞬即逝,他连连点头,“好,朕都答应你。” 听到夜微言略有些急切的话语,云贵人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徐若瑾则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夜微言的反应显然没有让徐若瑾满意。 “你放心,朕所有事都可以答应你,也会尽快安排你们回宫。” 终于,夜微言还是把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云贵人面露难色,似乎因为夜微言的话很是发愁。 徐若瑾则是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她之前逼问那么久夜微言都没有松口,结果在看到云贵人和小皇子之后,夜微言还是没有忍住。 熙云公主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对皇兄的表现也很是失望。 夜微言并未注意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或者是在故意忽略她们,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云贵人和小皇子。 云贵人心跳越来越快,头皮发麻,心情越发忐忑。但她想说的话就压在喉咙,不吐不快。 此时的云贵人极想说一句“臣妾不回宫”给夜微言听。但纠结了半晌,她的胆量也随着时间一点点溜走。 徐若瑾看着欲言又止的云贵人,也是一阵心疼。 云贵人的嘴张了张,喉咙好像冒火似的,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意识到自己软弱的云贵人觉得太对不起徐若瑾,连视线都不敢和她相对。 但徐若瑾却不这么想,她将云贵人难得的勇气都看在了眼里。 看着云贵人自责的样子也不由一阵揪心,她想宽慰云贵人几句,但无奈云贵人一直低垂着头,徐若瑾都找不到和云贵人对视的机会。 无奈之下,徐若瑾只好给熙云公主使了个眼色。 熙云公主会意,轻轻地点了点下巴。 第2349章 软弱 “云秀,你和朕回宫去吧。皇宫内的事朕都处理好了,只要你们母子回宫,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你们。” 夜微言见云贵人似是动心,继续鼓动道。 云贵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熙云公主及时开口给她解了围,“云贵人凭什么身份回去?一没名分,二没死而复生的理由。再说当初是皇兄当众说出的死讯,现在突然让云贵人带着孩子回宫?这岂不是个大笑话?” 熙云公主步步紧逼,夜微言愣住了。 夜微言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熙云公主站出来反驳自己,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更何况他还未完全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若是这番话出自徐若瑾之口,夜微言的震撼或许还没有这么大。 可偏偏是熙云公主说出来的,夜微言想要敷衍也开不了口。 夜微言和熙云公主都是太后所出,关系从小到大都十分亲近。夜微言最疼爱的也是这个妹妹。 正因为如此,当熙云公主都站在对立面来反驳自己,夜微言那一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再加上之前夜微言和熙云公主也闹了一点不愉快,此时夜微言再看熙云公主的神情,难免觉得别扭。 夜微言的神情渐渐变得平淡,这些事不解决,他也会心虚。 感受到云贵人的视线,夜微言却无法与她对视。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几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气氛也变得紧绷起来。 与夜微言不同,此时的云贵人好似重重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向熙云公主,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怕被皇上看出端倪,只能偷偷的表达谢意。 熙云公主对夜微言的做法很是失望,方才的那些话不仅是为了云贵人解围,也算是她自己的心里话。 往往是越情真意切的话就越有杀伤力,不然夜微言也不会愣在原地。 徐若瑾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只能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皇上,田公公的身体如何了?”徐若瑾岔开话题。 云贵人的事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就算夜微言不放弃,徐若瑾也不会违背云贵人的意思让她回宫。 与其这样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还不如早一点结束。 夜微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失神似的停顿片刻,才道:“不是太好,这几日可以跟在朕身边伺候,但身体也大不如前,刚刚还要随朕一同前来,朕把他留下了,唉……” 提起田公公,夜微言不禁叹了口气。 田公公恢复到如今的程度已是不易,想要似之前那般,跟在他身边尽心竭力的伺候是绝对不可能的。 偏偏夜微言没有用顺手的奴才,只有跟着他多年的田公公最合心意。 既然说起这个话题,众人的脑中不免又想起了那日在灵堂内发生的种种。 险些,夜微言连命都没了,整个大魏都要落入别人手里。 即便事情过去快要一个月,夜微言回想起来也是冷汗直流。 “红杏,再去找沐阮拿些给田公公的伤药,让门外的侍卫带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 徐若瑾虽然不喜欢田公公,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她不求知恩图报,只求自己的医者之心,就这么简单。 有徐若瑾中途打断了刚刚的话题,气氛逐渐的缓和了些,但也只是将问题埋了下去。 那是一根没有办法溶解的刺。 夜微言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梁霄迟迟没有回来,他也不想继续留下。 “皇上,若是没有其他事,还请您早些回宫吧。即便是微服私访,也不可消耗太多时间,若是被大臣们发现,又要指责郡主府跋扈狂傲,惑乱圣上了。” 徐若瑾也许是看透了夜微言的心思,直截了当地撵人。 夜微言神情一顿,脸色也有点难看。 熙云公主也在一旁帮腔,“皇兄也要多多注意身体,不要操劳过重,云贵人这边,还有我帮你照顾着,尽可以放心。” 这话好似一道软钉子扎了心里,让夜微言心里又甜又酸还没法斥责。 夜微言也知道自己应该走了,但接连两个人撵自己,这么走,岂不是太丢了体面? 恰在此时,夜微言的余光瞥到了一旁被方妈妈拉着的悠悠。 小悠悠好像对这会儿的情势很好奇,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眼睛都要不够用。 夜微言的视线看过来,和小悠悠对了个正着。 小悠悠就好像偷偷做坏事被发现了似的,小脸一红,就往方妈妈的身后躲。 夜微言看到这一幕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突然间兴起,笑道:“悠悠都这么大了?这么可爱又活泼,朕着实喜欢得紧,要不要和擎儿订个娃娃亲?”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又都愣住了。 小悠悠不知道“娃娃亲”是何意,只是好奇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则是满面笑容地注视着小悠悠,似乎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 徐若瑾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如擂鼓。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立即拒绝,“皇上说笑了,悠悠还小,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早了么?” “是还有些小,不急。” 夜微言知道徐若瑾是在强硬的拒绝,可他也有他的心思。 “时间也不早了,朕的确该回去了。”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可气氛的僵硬,却无话化解这一句话带来的震撼。 “恭送皇上。”徐若瑾也不客气,直接福身行礼。 熙云公主看了看徐若瑾,知道她对此事格外的抗拒,只能先恭送夜微言离开,“皇兄慢行。” 夜微言没有二话,转身就走。 徐若瑾看着夜微言的背影彻底的消失,才感觉绷紧的身子有剧烈的疼痛。 “郡主,公主。”方妈妈抱着悠悠,“老奴还是先带小主子下去了,这会儿有些渴。” 她知道两位主子要针对刚刚的事情有谈话。 这事儿,小悠悠听了也无用。 徐若瑾点点头,走到悠悠的身边,轻轻刮了刮悠悠的小鼻子:“现在就有人惦记你了,娘可舍不得。” 小悠悠歪着小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徐若瑾。 亲了小家伙一口,徐若瑾摸了摸悠悠的发顶,“你去玩儿吧。” 第2350章 顾虑 方妈妈带着小悠悠和淘淘离开去玩,云贵人此时也有些疲累,坐在一旁休息发呆。 她对小悠悠和淘淘订亲没有什么意见,她也乐意于此,只是现在孩子还没有被承认为皇子,说这么多有何用? 熙云公主走到徐若瑾身边,细声道: “你刚刚的态度会不会太强硬了?皇兄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熙云公主怕夜微言记仇对郡主府不利,想来想去总是有点放心不下。 徐若瑾没有接话,片刻后才道:“我若是不用这样的态度,恐怕皇上还会再提。” 熙云公主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语气也颇有些无奈,“我看悠悠也挺喜欢淘淘,你为何不答应皇上?凭你和梁霄的身份,悠悠日后自然会是大魏的国母。”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如今夜微言就只有夜擎这么一个儿子,不出意外的话,夜擎早晚会继承大统,到时悠悠就跟着自然而然成了皇后。 无论怎么看,这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条梦寐以求的路。 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徐若瑾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熙云公主隐约可以猜到徐若瑾的顾虑,但她还是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和皇室结亲,至少把自己家族的命运与皇室连接在一起。 这是能够保证长盛不衰的好办法。 “国母又如何?”徐若瑾认真地反问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给徐若瑾解释。 “皇后不也曾母仪天下?她的下场大家都知道。”徐若瑾淡淡地说道。 熙云公主沉默了。 将女儿送入皇室与皇家结亲,的确是一件要靠运气的事,甚至是用整个家族在赌。 赌赢了,家族兴旺,与皇家荣辱与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但若是赌输了,下场必然惨不忍睹。 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整个家族若是被牵连,那么便会寸草不生。 自古帝王最是薄情寡幸,没有人可以轻易摸透他们的心思。 一旦和皇室扯上关系,无异于一次赌注巨大的赌博。 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如此一想,熙云公主便能理解徐若瑾的做法。 她自己也算是皇室结亲联姻的“牺牲品”,但这是她的命运,她作为一个公主必须经历的。 所幸,老天待她不薄,让她遇到严弘文,下半生也有了依靠。 只是这种好运的事毕竟是少数,有时候就连熙云公主也会后悔自己是出生在帝王之家。 “你的顾虑是对的,皇室深不可测,若是可以的话,远离一些是好事。”熙云公主的语气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徐若瑾听了熙云公主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微笑着摇头道:“其实这也不是我拒绝皇上的主要原因。” 熙云公主一惊,不解地看着徐若瑾。 “终身大事,应当交给悠悠自己做主才是。她现在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我如若给她定了娃娃亲,她长大以后怪我怎么办?”徐若瑾说着对熙云公主眨了眨眼。 看着徐若瑾俏皮的模样,熙云公主心里那点阴郁顿时烟消云散,无奈地跟着笑了,“我早该猜到的,你的心思总是和旁人不一样。” “我也是实话实说。悠悠这么小,就被人打主意,我这个当娘的不给她做主,谁給她做主?”徐若瑾理直气壮。 熙云公主说不过徐若瑾,摆手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徐若瑾见熙云公主面上的愁云终于散去,心里也松了口气。 “和皇室结亲,”徐若瑾说到这儿笑了笑,摇头道:“我们没有这个福气,我也不想让悠悠在那样的皇宫里过规规矩矩的生活。” “规规矩矩”,其实是没有自由,终日在后宫之中与人勾心斗角。 这样的日子,熙云公主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看着无忧无虑,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小悠悠,熙云公主的担忧爬上面孔。 徐若瑾伸出手在熙云公主面前摆了摆,“想什么呢?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似的。” 面对徐若瑾的调侃,熙云公主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对话,云贵人也都听在耳朵里。 云贵人此时的心思很乱,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总觉得有话要说,甚至都到了嗓子眼,可是她张了张嘴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如此优柔寡断的自己,云贵人也恨不得狠狠掐自己一把。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对视了一眼,齐齐走到云贵人近前。 “郡主,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云贵人迫不及待地认错。 徐若瑾忙打断云贵人的话,“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熙云公主看她道:“没错,你做得很好了,我们都看在眼里。” 云贵人原本眼眶发红,六神无主,听到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安慰之后,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徐若瑾接着道:“我们不是故意安慰你,而是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包括你的努力。” 云贵人没有说话,心里却是一暖。 “你在面对皇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勇气。 虽然你最后没有说出口真实的心意,但我们都感受到了。这是你的第一步,你做得很好,后面慢慢来,不要急。”徐若瑾耐心地安抚云贵人。 徐若瑾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云贵人的心里,她一阵感动,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一看云贵人这架势,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有点慌。 “你怎么又哭了?你没看到就连皇上都对你刮目相看。”徐若瑾轻抚云贵人的背。 “是吗?”云贵人很小声地问了一句,她只顾着纠结,忘了去看夜微言的脸色。 徐若瑾嘴角一勾,“当然了。我和公主看得真真切切。” 熙云公主也在这时候点头,“嗯,我也注意到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兄那么惊讶的神情。” 只要回想起来,熙云公主仍是觉得好笑,这个时候,她可不在意夜微言是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第2351章 回来 云贵人听后觉得舒心多了,但她细细想来仍是觉得不太妥当,“那我要是把皇上激怒了怎么办?皇上不会生气了吧?” “放心吧,皇上走的时候你不是也看到了?他没有生气,而且,他即便生气也是针对我和若瑾,与你无关。” 熙云公主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徐若瑾却是一脸理直气壮,“那又如何?是他莫名其妙来郡主府,又莫名其妙要云贵人跟着他回宫。我问他的问题一个都答不出来,叫我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他?” 熙云公主边听边点头,“是这个道理。” 云贵人听着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对话,渐渐放松下来。 “我看最轻松的就是那两个小家伙。”徐若瑾说着淘淘和悠悠,但却根本没有提娃娃亲的事。 其他人心中也明,可徐若瑾刚刚已经表态过了,这时候再提起,就是添堵。 其实若是能和徐若瑾当上亲家,云贵人自然是一万个高兴。 只可惜方才听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话,八成是没戏。 不过云贵人也不会觉得太难过,因为徐若瑾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怪只能怪淘淘是皇室唯一的继承人。 云贵人想起这些就觉得身上的重担越发沉重。 此时一直躲在角落的蒋明霜也凑了上来。 “我方才真是为你捏了把汗。”蒋明霜上前就担忧地看着徐若瑾道。 徐若瑾笑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怕皇上一刀斩了我不成?” “呸呸呸!”蒋明霜立刻双手合十、“老天爷您别听她胡说,我代她给您陪个不是,您别往心里去。” 徐若瑾看蒋明霜慌张的模样,不由笑了。 “你还笑?”蒋明霜嗔怒地瞪了徐若瑾一眼。 不只是蒋明霜,熙云公主和云贵人也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徐若瑾。 “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熙云公主叮嘱徐若瑾道。 徐若瑾的视线依次落在三人身上,心里暖暖的,乖乖地点头,“嗯,我答应你们,以后不再说了。” 蒋明霜松了口气,但还是无语地看着徐若瑾,“你啊!” 这时,梁三来了。 “郡主,四爷和严大人回来了。” 徐若瑾听后嘴一撇,“他倒是会赶时候,皇上刚走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却有点纳闷,严弘文也来了? 很快,梁霄搀着严弘文进了院子。 这时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才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严弘文,二人都是一惊,忙上前去。 徐若瑾仍是站在原地,就不上去添乱了。 梁霄把严弘文交到她们手里,活动了一下脖子就朝徐若瑾走来。 徐若瑾瞥了严弘文一眼,语气听不出关心,“你怎么和他一块来了?” “我去找他喝酒。”梁霄言简意赅道。 徐若瑾碰了梁霄一眼,好像早已猜到他的心思,“我看你是故意的。” 梁霄装作无辜地看着徐若瑾,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会来,所以才躲出去?”徐若瑾斩钉截铁道。 梁霄仍是面不改色,没有一点犹豫地承认了,“嗯。” 第2352章 福气 徐若瑾侧头去看梁霄,“你脸皮真厚!” “厚不厚,你摸摸不就知道了。”梁霄面容沉静地与徐若瑾耍贫嘴。 徐若瑾咬牙道:“别说废话,留我们几个女的在这里对付皇上,亏你想得出来。” 说完徐若瑾扭头不理梁霄。 梁霄伸手去握徐若瑾的手。 但徐若瑾好像还没消气,故意把梁霄的手甩开。 梁霄嘴角一勾,反而露出笑容,,动作更快,反手紧紧握住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不依,想要挣脱,但这次怎么也挣不开梁霄的手。 她抬头去看“罪魁祸首”,可梁霄就像没事儿人似的,悠哉地站在原地。 梁霄和徐若瑾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大部分时间都是徐若瑾在说,从神情上看更像是抱怨和数落。而梁霄的嘴角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紧紧握着徐若瑾的手也不怎么回嘴。 终于徐若瑾说累了,才停下歇一歇。 梁霄则是宠溺地捏了捏徐若瑾的小手,好像方才她说的话他都没放在心上。 徐若瑾无语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只是看到梁霄就放心了,只有嘴上说两句埋怨的话才能让自己忘掉紧张和不开心。 “你去了公主府找他?”心情平复下来的徐若瑾看了一眼喝的烂醉的严弘文,皱眉对梁霄说道。 梁霄点头,“他是户部侍郎,出征的事要与他说说。” “嗯。那你也不用把他灌成这副德行。”徐若瑾仍是皱着眉头,“他喝得这样醉,为何还要带他过来?遣两个人送回府不就好了?” 徐若瑾以为梁霄这么做另有用意,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梁霄却是摇摇头,看着严弘文的方向,“是他自己要来,我拦不住。” “嗯?”徐若瑾一惊,“他都喝成这样了,还来做什么?” 梁霄未答,而是示意徐若瑾看过去。 徐若瑾狐疑地把视线移到严弘文身上。 严弘文在梁三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全身都散发着酒气,平时的正经和威势都荡然无存。 此时的严弘文双眼微微眯起,靠在梁三的身上,抬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 和严弘文的没心没肺不同,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担心坏了,一左一右在严弘文身边。 “怎么喝这么多酒?”熙云公主闻着浓烈的酒气,不由皱了皱鼻子。 蒋明霜也是一脸担忧,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弘文。 “今天高兴,高兴!”严弘文似是意识还算清醒,还知道回答熙云公主的话。 熙云公主满面无奈,语气也是忧心忡忡,“那你为何不直接回府?还来郡主府干什么。” 她看着严弘文略有些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责备了几句。 不只是熙云公主,蒋明霜此时也是一样的心情。 在看到严弘文醉醺醺地走进来那刹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结果无论熙云公主说什么,严弘文都只是笑,而且这笑容里还带着一股傻气,“想、想看你们俩,怕什么,来都来了。” 熙云公主看到严弘文的神情,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严弘文歪歪扭扭的身体上前一步,笑着对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道:“接你们回家,走,回家!” 严弘文说完就要伸手去拉二人的手。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听了严弘文的话都是一愣,她们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着严弘文就摇摇晃晃地朝她们走来,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这才回神。 梁三稳稳地扶住严弘文,才让他没有摔倒。 严弘文眼里只能看到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二人,笑的比平时要灿烂得多。 熙云公主那一瞬间心仿佛都停跳了,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但她的嘴角却是上扬的。 蒋明霜也好不到哪去,先是呆呆地看了严弘文一会儿,接着泪水就不受控制地从脸颊划落。 “回家”两个字听在耳中,格外动听,带着浓浓的温暖和感动。 熙云公主的心仿佛都被填满,尽管严弘文喝得醉醺醺的,可她此时却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蒋明霜上前扶着严弘文的胳膊,眼眶红红的,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走,我们回家!”严弘文又念叨了一句,也不知他自己是否还记得自己说的是什么。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心里暖暖的,一左一右,跟随严弘文离开。 走之前,二人还不忘回头和徐若瑾点头打了声招呼。 徐若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心中是惊讶多过感动。她没想到严弘文特意到郡主府居然就是为了把公主和明霜接回去? 此时这个喝得烂醉的人,与徐若瑾记忆中的那个严家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若非亲眼所见,徐若瑾恐怕不会相信。 但就是这样的事,真切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徐若瑾一开始也怀疑这其实是严弘文故意做出姿态,只是徐若瑾不知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可是看到后来,徐若瑾就不能再这么认为了。 因为即便严弘文装蒜的本事一等一,但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徐若瑾看得出来,熙云公主很信任严弘文,而且二人的感情已经很是深厚。 这一点徐若瑾也觉得有些惊讶,他们的关系是何时变得如此亲密的? 之前每一次见到二人,似乎都还有解不开的隔阂。 梁霄在一旁注意到徐若瑾疑惑的侧脸,微微一笑道:“在灵堂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这样了。” 徐若瑾一愣,下意识去看梁霄。 但梁霄说完这一句就没再开口,只留给徐若瑾一个了然的侧脸。 徐若瑾按梁霄说的回忆了片刻,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严弘文压抑心底的隐秘被当众揭开,他也没有什么顾虑。 其实,严景松当年犯下的错误也没有必要让严弘文背债。 这一点,他很冤。 只是徐若瑾一时间心情也很复杂。 她虽然仍不愿亲近严弘文,却也对他和熙云公主、蒋明霜之间的感情岳来越好而开心。 这一刻,严弘文的背影看在徐若瑾的眼中,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厌烦。 徐若瑾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莫名有些欣慰。 第2353章 惆怅 严弘文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开郡主府,他先上了马车,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紧随其后,仍是一左一右坐在严弘文的身侧。 二人一上马车就配合默契地照顾严弘文,给他倒茶,帮他松开衣领。 严弘文这会儿还没有完全醉过去,嘴角仍是带着笑容,眼神迷离地看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 他朝二人分别伸出手。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愣了一下,不知严弘文的动作时何意,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们都紧紧握住了严弘文的手。 蒋明霜还多少有点羞涩,看到熙云公主给自己眼神示意后才放心地握了上去。 严弘文握紧两手,顺势把二人拉得离自己更近。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没有预料到,冷不防靠在严弘文身上,脸颊都是一红。 “驸马你这是做什么?”熙云公主嘴上埋怨了一句,接着就要重新坐好,怕压到严弘文。 蒋明霜也是一样的心思。 但严弘文仍是紧紧握着她们两人的手,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这下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无奈了,只好就着这个略显别扭的姿势去看严弘文,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严弘文把二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让二人靠在自己怀里,十分满足地说了一句,“我这辈子能有你们做我的妻子,是天赐的福气,即便少活二十年,也值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被严弘文拥在怀里,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别乱说话。” “呸呸呸。” 二人的耳边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她们都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严弘文的。 蒋明霜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这次不仅眼眶红,连鼻尖也是红的。 熙云公主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严弘文的话,感动地无以复加,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严弘文会突然在这时候对她们说这种话。 “我严弘文对天发誓,我一定会一辈子珍惜你们!用自己的一切对你们好!”严弘文信誓旦旦道。 若不是因为此时的严弘文醉的连三只手指都举不起来,说不定会更有说服力。 看着严弘文这副模样,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很不给面子的掩嘴发出轻笑声。 严弘文醉得晕头转向,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表现。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严弘文的脸上还露出了十分满足的表情,好像终于把该说的说了出来,随后握着二人的手,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睡着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看到此情此景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 严弘文的“酒后吐真言”让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心里都充满了感动。 她们能感受到平日里严弘文一点一滴的变化,但从来没有奢望过可以亲耳从严弘文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福气……”蒋明霜也情不自禁地呢喃着。 熙云公主嘴角跟着上扬,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说。 原来自己也是他人的福气么? “明霜。”熙云公主看蒋明霜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轻唤了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此时马车内的气氛很是温馨,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心也前所未有地贴近。 这一切都是严弘文的缘故。 蒋明霜回神,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想到自己已经有好多福气了,没想到还能成为别人的福气。” 说完,蒋明霜似乎更加不好意思,羞涩地红了面颊。 熙云公主闻言跟着笑了,肯定道:“你说得是,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离不开这些福气。” “我能认识徐若瑾,才是天赐的福气,可能我上辈子真得做了积德的事吧。”蒋明霜说着自己也笑了。 她不是说笑,而是真心这么觉得。 熙云公主被蒋明霜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但笑过之后她心里也是感慨良多。 “不仅是你,也是我的福气。”熙云公主认真地对蒋明霜道。 蒋明霜的眼眶一热,差点又掉下泪来。她伸出手拭去泪水,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这样多愁善感的。” “可能当了娘之后,感情也变得比之前更加细腻。”熙云公主说着轻轻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蒋明霜的手臂。 蒋明霜抿着嘴轻笑,“也许吧。” 熙云公主又不自觉把视线放在了严弘文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但蒋明霜是个心思细的,察觉到不对劲,但没有立刻问。 片刻后,熙云公主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驸马今日为何会对我们说这种话?” 蒋明霜没有说话,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知该如何说。 “是不是因为西北之事?”熙云公主猜测道。 “西北”二字从熙云公主口中说出,蒋明霜也跟着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公主,西北的事真得不能改了么?” 蒋明霜眼神里带着不忍。要是可以的话,她自然不希望严弘文再去那个地方,“上一次驸马回来,就差一点……” 蒋明霜想起严弘文受的伤,眼眶就红了。 熙云公主何尝不知道?她是亲眼看着严弘文被沐阮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的。 那副场景,恐怕熙云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忘。 可是这种时候,熙云公主除了安慰蒋明霜,什么都做不到,“明霜你别急,这次和之前不一样,驸马的身份变了,而且还是皇上下的命令……” 说到这里,熙云公主却怎么都说不下去。 蒋明霜也知道,既然是皇上开了口,那无论谁都改变不了。 严弘文去西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 “西北一直是驸马心中的一个疙瘩,就算皇上不提,驸马也会主动请缨。”熙云公主说到这里,语气也沉闷了些许。 蒋明霜深知这个道理,但她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在拒绝这件事。 在蒋明霜看来,西北就算再怎么安稳,也一定不如京都城。更何况那里灾情严重,灾民遍布。 严弘文若是去了西北,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回京了。 想到这里,蒋明霜的脸色就苍白了几分,颓然地靠在严弘文怀里,看着严弘文略带胡茬的脸颊,一时间百感交集。 第2354章 纠结 一想到严弘文在西北会受的苦,不只是蒋明霜,熙云公主也一样心焦。 但熙云公主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她们越该给严弘文支持。若是连她们都不会理解他的抱负,那严弘文一定会失望的。 “别难过了。驸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老天爷不会这么对待我们的。”熙云公主安慰蒋明霜道。 蒋明霜原本忐忑的心在熙云公主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 “我们应该表现地坚强一些,不然驸马怎么能放心地去西北呢?”熙云公主认真地说道。 蒋明霜轻轻点头,垂首没有说话。 “西北是驸马的心结,我们要帮他解开。”熙云公主用商量的语气和蒋明霜说着,怕会刺激到她。 沉默片刻,蒋明霜终于张开了嘴,“公主放心,我一定会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 熙云公主听到这话的瞬间重重松了口气。她知道让蒋明霜点头有多难。 但是蒋明霜愿意为了严弘文而点头。 这一点,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从来都是一样的。 严弘文的那一句“天赐的福气”,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定然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才换来这辈子两个如此为他着想的妻子。 二人一路无话,就静静的陪着烂醉熟睡的严弘文。 郡主府。 “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梁霄的话打断徐若瑾的思绪。 徐若瑾回神,没有理会梁霄的不悦,“你说,若是严弘文求西北有个三长两短,熙云公主和明霜该怎么办?” 这种近乎“咒人”的话,恐怕只有徐若瑾会直言出口。 梁霄侧头看了徐若瑾一眼,确认她不是故意开玩笑,就回了一句,“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不活了。” “你的意思,严弘文不能活着回来了?”徐若瑾惊讶道。 梁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知徐若瑾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看着梁霄的神情,徐若瑾仍是理直气壮,“谁让你顺着我的话说来着,我以为严弘文此去凶多吉少。” “明明是你诅咒他在先吧。你问我,我回答,就这么简单。”梁霄一本正经地回道。 “……”徐若瑾无言以对。 好像的确是她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 “我不是关心他,我只是担心熙云公主和明霜的未来。”只是徐若瑾的解释听起来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梁霄也不追问,闻言只是点头,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徐若瑾脸颊一红,索性不理梁霄。 梁霄被徐若瑾的这点小脾气逗乐,这一次也不握手了,而是直接伸出手臂把徐若瑾揽在自己的怀里。 云贵人已经抱着淘淘回去了,前院就只剩下梁霄和徐若瑾,还有红杏带着悠悠。 小悠悠看到爹回来,眼睛都乐成弯弯的两条线,非要自己走着去让梁霄抱。 梁霄本想趁这个机会和徐若瑾多腻一会儿,但没想到被自己的闺女打断。 小悠悠展开双臂,摇摇晃晃,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徐若瑾一看到悠悠就满面堆笑,松开梁霄的手就去迎接悠悠。 梁霄的怀里一下就空了,他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顿时满腔热情都给了这小家伙。 “娘!”小悠悠清脆的一声,越来越清晰。 徐若瑾笑容更深,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哎!” 梁霄也不示弱,一把就捞起悠悠。 悠悠原本还踩着扎实的地面,眨眼的工夫就腾空而起,小脸上都是兴奋。 徐若瑾连想都不用想,就猜到梁霄的心思,她只当做不知,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小悠悠两手自然地抱住梁霄的脖子,乐呵呵地亲了她爹的脸颊一大口。 “亲!”小悠悠亲完还不忘说了一声。 这个字简直是梁霄的“噩梦”,只要一听到悠悠说,梁霄就全身不得劲。 但偏偏梁霄还不能表现出来,面对小悠悠亲昵的动作,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小悠悠偏偏什么都没意识到,仍是乐呵呵的,抱着梁霄的脖子不松手。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拼命憋着笑,肩膀都一抖一抖停不下来。 梁霄的脸色僵硬了片刻,架不住女儿就在他的脸边反复地蹭,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悠悠,你都不到娘这里来,娘要吃醋了。”徐若瑾故意用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着悠悠,好像受了不小的委屈似的。 悠悠似是明白了什么,先是看看梁霄,又看看徐若瑾,一张小脸纠结不停,想要朝徐若瑾伸手,可梁霄却又抱得她很紧,根本不放人。 “娘……” 徐若瑾再也憋不住笑意,走过去亲了小家伙一口,“乖宝贝儿,让你爹抱着,娘正好松松胳膊,你这小家伙现在也沉了太多。” 梁霄看了徐若瑾一眼,接着扭头去看悠悠,还没有放弃,“知道该叫我什么吗?” “亲!”悠悠毫不犹豫,还给了梁霄一个大大的笑脸。 梁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徐若瑾却很不给面子地大笑不止。 小悠悠一头雾水,一会儿看看娘亲,一会儿又看看她爹,仍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梁霄再怎么有耐心,此时也是心力交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着梁霄好像吃了苍蝇的表情,徐若瑾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抱着肚子才不会岔气。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第二天一早,梁霄又要出门。 徐若瑾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看到梁霄正要走,就强打着精神问了一句, “去哪儿?” 梁霄听到声音回头去看,徐若瑾连眼睛都没睁开,看得出来困倦无比,按仍是不肯轻易放弃,好像非要得到梁霄的答案才能放心进入梦乡。 梁霄看着徐若瑾可爱如小猫一般的睡颜,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拉过徐若瑾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徐若瑾的手背上好像被点着了一半火辣辣的,让她不自觉抽回手,口中咂磨了两句。 梁霄嘴角的弧度更大,接着把徐若瑾的手塞回被子里好好盖严实,然后把手撑到徐若瑾的肩膀旁,弯下身凑到徐若瑾的耳边小声道:“我去送楚震翔。” 第2355章 抄家 他说话带起的呼吸声就在徐若瑾的耳边,让她的身体一阵发痒,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梁霄下腹一紧,急忙移开视线,深呼吸了几次才把那股火压下去。 而徐若瑾则是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就差点害梁霄出不了门。 梁霄看着徐若瑾的面颊发出一声喟叹,接着用手蹭了蹭徐若瑾吹弹可破的脸颊,算是过了瘾。 至于梁霄说的那几个字,徐若瑾有没有听到就不知道了。 徐若瑾很快就沉沉地睡去,抱紧被子就像是抱住一个人。 梁霄轻手轻脚地离开,出府之后随即直奔忠勇侯府。 从今日起,忠勇侯府就不存在了。 而曾经的主人、楚震翔也不再是忠勇侯,而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楚震翔的爵位被皇上亲口废去,连侯府一并查抄,侯府内的下人也都被遣散。 楚震翔和侯夫人一夕之间沦为平民百姓,心里落差可想而知。 侯夫人当即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整个人的精神也是恍恍惚惚。 楚震翔更不用说,短短几日却好像老了十几岁,憔悴面容不复以往淡然心机的模样。 这一日是楚震翔和夫人被要求搬出侯府的最后期限。 侯府内的一针一线,他们都无法带走,只能两手空空地离开。 谁也不知道他们离开侯府,没了侯爷和侯夫人的名头之后该怎么活下去。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能活多久? 楚震翔冷着一张脸,木然地站在侯府外看着大门内的一切。 侯夫人靠在楚震翔身边,早已哭不出眼泪,不住地哼唧,“老爷啊,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今后可怎么活啊……” 楚震翔仍是一言不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内看。 昔日的辉煌仿佛还在眼前。 谁能想到,忠勇侯府居然这么快就气数已尽。 “老爷,我们身边就这么几个下人……离开侯府,我们能去哪儿?我们难道真要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吗!”侯夫人还在不断抱怨着,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楚震翔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不理会身边的夫人。 侯夫人半天都得不到回应,哭得更惨,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血都咳出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老爷您快些进宫,我们去见皇上,和皇上解释清楚,皇上一定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侯夫人叫嚣着,前言不搭后语,她边叫边往侯府冲,“不能封!这是我的侯府!” 但大理寺的人根本不理会侯夫人,他们不耐烦地把人推倒在地,毫不犹豫地在侯府大门上贴了封条。 做完这一切之后,大理寺的人半点也不停留,骑上马就离开,回大理寺复命。 侯夫人望着封条颓然地坐在地上,神情狼狈,口中念叨不停, “完了……什么都没了……” 侯夫人身边仅剩的一个嬷嬷忙上前来搀扶她,“夫人您别伤心了,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侯夫人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更是顾不得形象,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盯着侯府大门。 这可把嬷嬷急坏了,这要是侯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少不了又要请大夫,可他们现在身上哪里来的银两呢? 忠勇侯府的境遇让人唏嘘。围观的百姓也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忠勇侯府这是怎么回事?” “哎你还不知道呢?忠勇侯受了澶州王府的牵连,听说和涪陵王也不清不楚,这不,皇上就下旨给……”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其他人也都明白。 “难怪……和造反的人扯上关系,只是抄家算是便宜了忠勇侯。” “谁说不是呢?怪只怪忠勇侯自己不洁身自好,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没错没错。” …… 老百姓们议论来议论去,基本没有人同情楚震翔,都是说他罪有应得。 和造反的人走得太近,没有被砍头诛九族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这个下场就是自找的。 周围人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入楚震翔的耳中,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但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仅剩的几个下人看到楚震翔的脸色,都不敢出声,就默默地站在一旁。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换做以前,谁敢这么诋毁忠勇侯府,恐怕早已被侯府的下人打断腿。 但现在下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被百姓告官,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这么几个下人,心也都浮躁得很。他们都不想跟在落魄的楚震翔身边,但是没有办法,因为死契还在侯夫人手中。 只能寻找机会偷出来,再远离京都,重新求生活。 楚震翔对下人们的心思似乎一无所察,他仍是出神地看着侯府,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就在下人等的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远处一辆豪华大气的马车在渐渐靠近。 下人们眼尖,几乎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郡主府的马车!” “里面是瑜郡主还是梁左都督?” “他们怎么来了?要看侯府的笑话吗!” …… 一时间,各种不同的猜测满天飞。 马车终于在侯府门前停下,车帘打开,走下来的一个魁梧的男人。 正是梁霄。 下人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不自觉后撤,自觉给梁霄让出了一条通路。 梁霄也不客气,径直走向楚震翔。 原本议论纷纷的百姓在看到梁霄的瞬间也都闭上了嘴巴,顿时周围鸦雀无声。 也许是前后的变化太大,终于引起了楚震翔的注意。 他眼珠微微一转,僵硬的身体也跟着转动。 在看到梁霄的瞬间,楚震翔的眼中就像是着了两团火,迸发出无尽的仇恨。 梁霄的眼神则一直是淡淡的,哪怕是对上楚震翔的视线也没有半点示弱和退让。 看着侯府大门上的两道封条,梁霄的双眼眯起。 楚震翔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脸色很难看,恨恨地瞪着梁霄。 二人都没有先开口,就这么对视着,视线相撞,电闪雷鸣一般。 最终还是楚震翔撑不下去,愤恨不已地看着梁霄,恨不得把他抽筋剥骨,“你满意了?” 第2356章 怒斥 “你满意了”这四个字被楚震翔咬牙启齿地说出,双目赤红,只恨自己不能亲手报仇。 梁霄没打算一直沉默下去,他就站在楚震翔的面前,冷眼旁观一切,就像一个局外人,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自作孽不可活,” “闭嘴!我是你的舅父!你敢这样和我说话,就不怕天打雷劈么!”楚震翔大声斥责梁霄。 梁霄不为所动,反问楚震翔道:“所以呢?你是我的舅父就可以对处处为难我梁家,费劲心思对你的外甥下死手?” 这番话不带有任何感情,梁霄冰冷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此时盯着楚震翔,更是不留情面。 楚震翔气得发抖,他竟然因为梁霄冰冷的眼神产生了惧意。 “过去的事不是我的错!你以为我愿意吗?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妹妹!从小我最疼爱的就是你,可是你呢?”楚震翔硬着头皮质问梁霄。 梁霄冷冷地看着楚震翔,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楚震翔无地自容,却依旧不肯轻易认命,“你好好想想,即便梁家被贬中林县,我依旧待你们不薄!” 梁霄似乎听腻了,兴致缺缺地看着楚震翔。 楚震翔气不打一处来,“反而是你!是你害了嫣儿!” 陈年旧账被楚震翔翻出来。 他本以为推出自己的女儿,能让梁霄有所动摇。但事实证明,楚震翔低估了梁霄的能耐。 梁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即便是听到“楚嫣儿”三个字,表现的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似的。 楚震翔心下骇然,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死得不明不白,直到现在都无法让梁霄认罪。 “你说这么是何意?我不明白,楚嫣儿的死皆是自作孽,与我何干?”梁霄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震翔问道。 楚震翔气的头晕眼花,“你就不怕我去见你娘?!” 梁霄嗤笑一声,“你是如何待我梁家的?难道还有脸登门?” 楚震翔哑口无言,被梁霄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楚震翔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你梁家的事,反倒是你,在我侯府凋零之时前来耀武扬威,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楚震翔大声地质问梁霄,因为只有大声才能掩盖他的心虚。 梁霄似是被楚震翔的言词逗笑,语带笑意道:“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种招数侯爷应当最熟悉不过,不是么?” 楚震翔目瞪口呆地盯着梁霄,一双眼珠都要脱眶而出。 梁霄则是面不改色地与楚震翔对视,好整以暇,不急不躁,无论楚震翔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 反倒是楚震翔这边,渐渐捉襟见肘,所有话都站不住脚。 楚震翔忿恨地盯着梁霄,眼中火焰也越烧越旺。 他早已在心中将梁霄诅咒千万遍,可偏偏事与愿违,梁霄仍是在他面前得意洋洋。 “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今日的侯府就是明日的郡主府!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去!到时我看你准备如何摇尾乞怜!” 楚震翔勃然大怒,指着梁霄的鼻尖大斥。 梁霄始终冷眼面对楚震翔,对比下来,楚震翔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而梁霄则要冷静得多。 “连梁家都可以东山再起,我相信,侯爷一定也可以。”梁霄一边嘴角勾起,神情都是嘲讽。 “你!”楚震翔眼前一黑,身体跟着晃了晃,差点被气晕过去。 多亏身后几个下人及时出手扶住了楚震翔,“老爷!老爷!” 楚震翔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一会儿脑子才恢复清明,眉头紧紧地皱成一个“川”字。 “你别以为如今皇上会放下过去的陈年旧帐,你们梁家隐瞒了多少事情,别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是瞎子,当初说自己武功全废,残人一个,现在就完好无损要出征七离?呵,简直可笑至极!” 当初梁霄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好似这辈子都无法再上战场。 谁成想,梁霄如今已经是出征七离的主将,更是京都城上下独得皇上恩宠的唯一人。 只要想起这些,楚震翔就气的脑袋生疼。 如若不是梁霄受伤,他……他当初怎么都不会让楚嫣儿嫁去澶州王府! 他不知道这是谁的错,他只能怪在梁霄的身上。 梁霄则是随口答道:“我的确是伤重无比,若有一句虚言,我愿受五雷轰顶。” 如此狠毒的誓言,被梁霄好似家常便饭一般说出。 楚震翔根本不信,“笑话,那你是如何好的?!” “因为有徐若瑾。”梁霄淡淡地说道。 只有在说起“徐若瑾”时,梁霄的眼神里才有难得一见的柔情闪过。 楚震翔没想到梁霄会说出这样的答案,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徐若瑾,咬牙道;“你到底要欺骗耍弄我到何时!” “真话你都不肯信,是你不肯信,还是你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梁霄凑近他,“认一个怂,就那么难么?” 楚震翔心底一震,嘴唇微抖几分,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瘫坐在侯府门口的侯夫人,精神一阵恍惚,也被嬷嬷扶起走了。经过梁霄身边的时候,侯夫人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仇人”,口中念念有词地走过。 梁霄始终冷着一张面孔,神色淡淡地看着忠勇侯府的人一个个消失在人群中。 有些真话,越是没有人相信;但有些假话,他们却信以为真。却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聪明人。 这时,梁三上前来报。 “四爷,姜三夫人到京都了。” 梁霄听后略一点头,“知道了。” 他知道姜三夫人一定会直接到郡主府,他正好解决了这边的事也可以回去。 果然不出梁霄所料,姜三夫人入京之后就直奔郡主府而去。 此时梁霄还没有回郡主府,出来迎接的自然是徐若瑾。 之前发生了太多事,姜三夫人和徐若瑾之间的关系难免有些尴尬。 但即便尴尬也要见。 有些事,躲不得。 姜必武这一次随姜三夫人一同而来。 许久没有踏入过郡主府,此时看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竟觉得安心多了。 他伤重之时在此养伤多日,那段日子虽说无所事事,却是姜必武会永远记得的时光。 第2357章 尴尬 此次姜必武前来是因为皇上的任命。 正好姜三夫人也要进京都,就随同一起前来,他们也要就七离之事与梁霄商议一番。 姜必武随着姜三夫人走进郡主府,徐若瑾已经得到消息带着人在门内迎接。 姜三夫人没想到郡主府门一打开,就看到徐若瑾微笑得体的脸。 那一瞬间,姜三夫人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来迎。” 徐若瑾先一步上前一步,主动而又热情地说道:“你来了,我能不亲自迎?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排喧我。” 姜三夫人心中的尴尬微有缓解,“这不是怕你是个记仇的?” “我会是那样人?”徐若瑾撇撇嘴,“听说你也要过来,我特意命人去灵阁抬了新酿的酒,给您尝尝。” “新酒?那我一定不客气!” 姜三夫人性格豪放,既然徐若瑾都没有不依不饶,她何必还对过去的事情挂怀? 进了屋中,前厅的地上桌上都摆好了酒,刚一进门,就闻到了醇厚的酒香。 姜三夫人自小习武,大碗喝酒自然也不在话下。若是论起酒量来,还能与梁霄拼个高低。 而且自从喝过灵阁的酒之后,别人家的酒就入不了姜三夫人的眼了。 姜必武看到屋内大大小小的酒坛和酒壶,也是一阵惊讶。 显然这是徐若瑾精心准备过的,想到姜家,再想想徐若瑾和梁霄,姜必武真觉得光是胸怀,他们就略差一等。 姜三夫人看到酒虽是欣喜,也不由感慨一句,“这么多酒,就算一样一杯,还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 “那就在郡主府住下,何时喝过瘾了何时再走。”徐若瑾没有半点犹豫,笑着接道。 “那我也不说谢谢了。”姜三夫人笑着坐下,喝酒不急,谈事第一。 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姜三夫人也一向是个直来直往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徐若瑾,之前因为姜家的事,我该给你道歉。”姜三夫人说着起身对徐若瑾抱拳,完全一副江湖儿女的做派。 徐若瑾向来欣赏姜三夫人身上的豪气,“夫人言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而且他们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这事儿本就与你们无关。” 姜三夫人点头。 姜中方造反,姜陈氏自然不会有好下场,被皇上下令赐死不说,整个姜府都跟着倒霉。 “若不是梁霄向皇上求情,恐怕整个姜氏家族都要受到牵连。”姜三夫人言语之中都是对徐若瑾和梁霄的感激,“想必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会夸一声梁家够情分。” 徐若瑾听梁霄提起过此事,但她仍是十分平静,“原本就是情分,更何况,姜家也帮过梁家不知多少,这算不上谁回报谁。” 徐若瑾的话虽这样说,但姜三夫人心中仍有自责。 姜陈氏和姜婷玉处处针对徐若瑾,给郡主府惹了不少麻烦,这都是不能忽略的。 “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不要犹豫地提出来。”姜三夫人对徐若瑾承诺道。 徐若瑾看姜三夫人如此快人快语,脸上笑容更深,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其实不仅是姜陈氏和姜婷玉,之前因为容贵妃的事,姜三夫人和徐若瑾之间也有了隔阂。 容贵妃的事,姜三夫人同样觉得愧对徐若瑾。 “你可曾听说现在外面的情况?”姜三夫人主动和徐若瑾提起。 徐若瑾轻轻摇头。 她不是故意敷衍,而是真的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梁霄就是徐若瑾和外面联系的唯一渠道。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徐若瑾懒,她懒得去管外面的烦心事,即便外面闹翻了天,她也一样不为所动,继续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要紧。 “澶州王世子死后,姜婷玉也被赐了白绫。姜陈氏更不用说,母女二人去下面和姜中方团聚。” 姜三夫人说话时候语气不带有一点起伏,就像是在说和自己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姜家险些被姜中方连累,如此冷血也在情理之中。 若非梁霄及时出手向皇上求情,姜家恐怕都要给姜中方陪葬。即便不用死,也必然没有好下场。 “若是她们侥幸躲过一死,我本意是花银子将二人买下,下半辈子就关在宅子里不许出门,当做将死之人处置。” 姜三夫人说到这仍是没什么表情,“不过这法子终究没有派上用场。” “姜中方罪大恶极,姜陈氏母女会有如此下场也是情理之中。但祸不及整个姜家,皇上此举英明。”徐若瑾道。 姜三夫人跟着点头。 “还有容贵妃……”姜三夫人知道自己无法避开这个话题,索性一咬牙主动提起。 徐若瑾没有接话,而是静静看着姜三夫人,似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姜三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容贵妃与我是多年好友,我自以为对她足够了解,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 徐若瑾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想来是容贵妃在宫内做棋子的事已经暴露,这一点看姜三夫人惊讶的神情就能看出一二。 姜三夫人与容贵妃的关系是好,徐若瑾甚至一度担心姜三夫人会将她的秘密告诉容贵妃。 不过还好,至少目前看来姜三夫人并没有这么做。 “我还是想不通,容贵妃从未与我提起过此事,我对此更是闻所未闻。皇上的旨意刚下来的时候,我甚至想进宫去理论一番。”如今想起来,姜三夫人却只想苦笑。 容贵妃的身份已经确定,她进宫是另有目的,最终行迹败露被杀,其他的姜三夫人已经不想再追究。 兴许是看出姜三夫人的惆怅,徐若瑾主动接过话茬道:“过去的事没有必要再纠缠不清,一切都应该向前看才是。” 姜三夫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得对,姜家逃过一劫,以后也该小心行事,若是一直沉浸在过往,恐怕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徐若瑾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死去的人就让他们魂归尘土,活着的人总要想尽办法活下去才是正经。 第2358章 羞涩 打从徐若瑾从外面将姜三夫人迎进门,她就注意到了姜三夫人身后的姜必武。 姜必武离开郡主府也有好些日子,如今一看,他人恢复得不错,比在郡主府的时候精神不少。 徐若瑾注意到了姜必武,更不用说跟在徐若瑾身后的红杏。 红杏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姜必武身上,片刻都不愿移开。 她好久没有见到姜必武,在看到他人的瞬间,差点一激动掉下泪来。 但红杏一直知道徐若瑾不喜自己和姜必武走得太近,只好刻意压抑自己的情感,怕被徐若瑾察觉到端倪。 姜必武不傻,自然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视线反复在自己身上停留。 他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不出意外与红杏的目光撞个正着。 红杏就好像被抓包似的,脸颊腾地就变红了,手忙脚乱地低下头,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 姜必武的嘴角微微一勾,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红杏对自己的心思。 他病重在郡主府养伤的时候,就是红杏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不然的话姜必武也不会恢复得那么快。 姜必武对红杏也有些好感,此时看到红杏娇俏的一面,心也为之一动。 徐若瑾注意到姜必武的视线,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红杏,就明白了这二人之间的情愫。 但徐若瑾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比之前要严肃几分。 姜必武感受到徐若瑾眼神的杀气,收回视线干咳了两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徐若瑾则是怨念颇深地瞪了姜必武一眼,姜必武自然装作不看到,这时候可不敢与徐若瑾对视。 红杏也不知发生什么,但姜必武的视线不在,她难免有几分失落。 姜必武此次跟随姜三夫人进京,是因为梁霄为他在皇上那里要了官职。 佥事一职,上任之后就要正经为梁霄办事。这对姜必武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姜必武本就愁着在姜家无所事事,如今能到京都谋官做事,也圆了他心中一愿。 可以在七离并肩杀敌,姜必武求之不得。他的一腔热血早已被点燃,就等出征之日到来。 徐若瑾和姜三夫人在屋内说着话,姜必武借口到外透透气,红杏也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隔了许久未曾见过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平日那个泼辣的红杏不复存在,现在的红杏羞涩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红杏的脸发烫,不敢和他对视。 姜必武看着红杏,嘴角不自觉挂上笑容,眼神宠溺地看着她。 “你还好么?” “嗯……你呢?”红杏两只手不自觉挫在一起,手足无措但又异常惊喜地应了一声。 红杏的声音小的可怜,与平时判若两人。 若是红杏这副模样被徐若瑾看到,一定会时不时拿出来笑话她。 但现在只有姜必武和红杏二人,红杏也没那么多顾忌。 姜必武看着红杏红通通的耳垂,笑着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不打算抬头让我看看你么?” 红杏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的脑袋嗡嗡的,心里无比的甜,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害羞。 因为姜必武的一句话,红杏快羞到了骨子里,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2359章 诡异 姜必武看红杏的样子心中明了,他的心思一动,计上心头。 红杏还不知道姜必武在打什么主意,仍是羞涩着迟迟不肯抬头。 姜必武上前一步,缩短和红杏之间的距离,轻声说道:“我今日来就是想要一个结果。” 红杏心中一惊,慌忙抬头去看姜必武,她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消,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 几乎是下意识的,红杏想要开口阻拦姜必武。 但姜必武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红杏神情中带着诸多担忧,但姜必武已经这么说了,怀揣着隐隐的几分期待,红杏最终还是点了头。 姜必武像是得了信心似的,看了一眼屋内,安抚红杏道:“别急。” 红杏面上的担忧一时无法掩饰。 虽然姜必武要做的是红杏梦寐以求的,但她总是担心郡主会有强烈反应。 姜必武若是真的说出口……郡主会同意么?若是同意了,是不是说明自己就可以永远跟在姜必武身边了? 红杏的脑子有点乱,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甚至想到了多年后的生活。 如若郡主同意的话…… 红杏的身体不自觉微微发痒,好像从心底涌上一股炽热的情绪,迟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她也想知道郡主会是什么态度。 但老实说红杏一直都很忐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可姜必武有这份心,红杏就足以感动地流泪。 姜三夫人与徐若瑾的聊天告一段落,姜必武则是及时出现。 红杏也放轻了脚步回到徐若瑾身边,怯怯地担心着,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徐若瑾看到姜必武,心下有了计较,但她面上仍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姜必武将要问的话先放在后面,拱手对徐若瑾道:“还是要规规矩矩道一声谢,之前的救命之恩,我姜必武你们二人的恩情感激不尽,全记心中。” 徐若瑾对姜必武这个人没有意见,他也的确帮了梁霄不少。 但是一码归一码,姜必武一会儿要说的事,徐若瑾恐怕不会点头。 即便姜必武还没有说出口,徐若瑾好像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姜三夫人见姜必武和徐若瑾有话要说,就到一边去品尝美酒。 姜必武态度庄重并且恭敬,站在徐若瑾面前好似如临大敌一般正式。 徐若瑾则始终是一副淡定的模样,静静地看着姜必武,等他的下文。 姜必武深吸一口气,话已经到了嘴边——“我……与红杏情投意合,红杏对我的好,我也都记在心上。” 但姜必武注意到徐若瑾的脸色,这番话就被硬憋了回去。 徐若瑾脸上仍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就看着姜必武。 姜必武这下也有点慌,因为他看不透徐若瑾的心思,心里的话不由打了个顿,有心要把红杏要到自己身边,却无奈开不了口。 姜必武眼中那点期待的火苗渐渐变小,但却不肯轻易放弃,仍想要从徐若瑾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的视线不自觉扫向徐若瑾身后的红杏。 红杏也抬头去看姜必武,视线虽然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但也同样带着期待。 徐若瑾神情淡淡的,面上没有半点波澜,仿佛早已把姜必武的心思看穿。 就在姜必武紧张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徐若瑾的脸上却是突地露出了笑容。 就连红杏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姜必武的神情,却很难看到徐若瑾的。 “都是自己人,何必说什么谢字?难道梁霄真的遇上了危难,你能袖手旁观?有段日子未见,不过你的身体瞧着倒是越来越好了。看来在中林县养得不错。” 徐若瑾笑眯眯的,突然转了话题。 姜必武不知徐若瑾提起这茬是为何,但也只能讪笑着应声,“是,多亏三夫人的妥善安排。” “话可不能这么说。能伺候得这么舒服还得是女人,看来你的妻子对你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我说的对吗?”徐若瑾好像就是不经意地提起,笑着对姜必武道。 姜必武脸一僵,愣愣地看着徐若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跳如擂鼓,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 他没想到徐若瑾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妻子。 姜必武的脸一红,顿觉面上无光,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红杏也是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姜必武,两手冰凉。 “你这次来怎么没把妻子一块带上?”徐若瑾装作没有看到姜必武的窘迫,故意问道。 姜必武干笑了一声,道:“这次进京都有些仓促,就……” “这样啊,那好吧,下一次你千万要把人带来,我请客。”徐若瑾笑着和姜必武约定。 姜必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犹豫片刻胡乱点头应了下来,“哦,好,好!” 徐若瑾移开视线不再多说。 姜必武头上都是冷汗,要说的话彻底被徐若瑾噎了回去,他一个字都没敢说,更别说和徐若瑾要人。 红杏此时才回过神来,心都凉了一半。看着姜必武同样难看的脸色,红杏的神情很快就被巨大的失落占据。 徐若瑾装作喝茶的样子瞥了一眼身后的红杏。 红杏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但徐若瑾还是硬下心肠什么都没说。 她这么做是为了红杏好,让她看得清楚一些,不要被一时的欢愉蒙蔽了双眼。 姜必武是个有妻室的人,即便他与红杏两情相遇,徐若瑾也要硬着头皮来做这个煞风景的人。 因为红杏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红杏往火坑里跳。 红杏值得更好的,而不是给姜必武做妾。 一旦红杏真的去了姜必武那里,顶多只能是个姨娘的命。说句难听的,若是生不出孩子,那红杏这辈子就完了。 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悬崖的边上走? 在那样的家庭中,红杏哪怕再泼辣的性子也会被磨得没有一点棱角。 第2360章 失落 依徐若瑾的心思,她断然不会同意。 长痛不如短痛,当着姜必武的面,她要让红杏知道得明明白白。 如若这之后红杏依然不肯改变心意的话,那她也无话可说。 未来无论有什么下场,都是红杏自己的选择,她已经尽到了她的责任了。 老实说,徐若瑾的心也很是忐忑,就怕红杏脑子一热非要和自己对着干,硬要跟着姜必武走。 徐若瑾拼的就是红杏的脑子还有一丝理智。 这时梁霄回来,打破了僵局。 姜必武眼神躲闪地退到一边,姜三夫人还不知这边发生了何事,见梁霄回来就迎了上去。 梁霄与姜必武对视点了点头,接着就与姜三夫人去书房细聊。 徐若瑾也不打扰他们,就在院内摆弄着酒坛子。 姜必武坐立难安,只好匆匆退了出去,也去了书房。 见人都离开,徐若瑾也把面上冷淡疏离的神情收起,关切地走到红杏身边。 红杏好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怅然若失,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红杏?”徐若瑾轻唤了一声。 红杏猛地回神,忙底下头,“郡主,奴婢不是故意走神的……” 徐若瑾看着红杏这副样子也心有不忍,但她此时必须硬起心肠来,“好了,我们来聊聊这个人。” “啊?”红杏愣住了。 徐若瑾收起眼底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但仍是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道:“姜必武。你是怎么想的?” 红杏面颊一红,立即垂下头,但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心里那一点惊喜已经荡然无存。 看着红杏表情的变化,徐若瑾心中有数。 “想和我说说么?”徐若瑾试探着问红杏道。 红杏没有开口,徐若瑾就静静地等待着。若是红杏不打算说,那她也不会逼红杏。 片刻后,红杏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点了点头,“郡主,您要问什么,就问吧。” 徐若瑾如释重负,她看起来似乎比红杏还要紧张些许。 “方才我与姜必武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徐若瑾问道。 红杏神情一滞,半晌终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 “那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徐若瑾低头去看红杏的表情,怕她想不开。 红杏沉默了一会儿,没没有说话。 徐若瑾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但语气和缓,安慰红杏道:“如若姜必武真的为了你们的事和我开口,那么我一定会答应。因为至少说明他是个有胆量有担当的人。” 红杏把徐若瑾每一句话都听在心里,她知道徐若瑾接下来要说什么,因为她也想到了。 “可是当我提到他在中林县的妻子时,他退缩了,不仅只字未提和你的事,甚至觉得没有颜面留下,匆匆离开。” 徐若瑾想起姜必武的反应就忍不住摇头,“这样的人,还指望他能护得住你?即便你愿意,我也不会点头。” 红杏不是不知道这些,她只是选择性地遗忘,如此种种一旦在脑子里扎根,红杏恐怕再也无法和姜必武回到以前。 徐若瑾怕红杏钻牛角尖,琢磨着该怎么开导红杏。 但其实徐若瑾多虑了,红杏不是云贵人那样钻死胡同的人,她虽然很喜欢姜必武,但她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平日里泼辣的性子可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她就是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人。 “红杏?”徐若瑾等了一会儿红杏都不回答,她不由有点担心。 红杏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好像要排出体内所有不良的情绪似的。 徐若瑾耐心地等着红杏开口。 红杏抬头,脸上的惆怅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但精神也好了不少。 徐若瑾稍稍放心。 “郡主您放心,奴婢不是那么死脑筋的人。更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奴婢一定要过得更好。” 红杏的话,让徐若瑾皱紧的眉头瞬间舒展,心头的压抑也瞬间释放,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你当真这么想?”徐若瑾忍不住再三确认。 红杏毫不犹豫地点头,“奴婢为何要骗郡主?奴婢心里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对。” 说着,红杏面露苦笑,“还是要多谢郡主,您把奴婢叫醒,不然奴婢要一直浑浑噩噩下去,迟早吃亏的是自己。” “你能明白再好不过。”徐若瑾欣慰地看着红杏。 这是自己很亲近的人,她着实不希望红杏吃一丁半点的亏。 红杏不是故意哄徐若瑾开心,她此时脑子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同样知道姜必武能做到什么程度。 原本,红杏还抱着一丝期待。现在看来是不切实际的。 虽然这一下梦醒了,但红杏不后悔,她甚至有一丝庆幸。若已经死心塌地地跟着姜必武走了,那么未来的生活,可想而知。 “既然他给不了奴婢想要的,奴婢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红杏的神情很认真,并不是为了敷衍徐若瑾故意说出来的话。 徐若瑾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红杏,心里满意得不得了,恨不得给红杏比个大拇指。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帮你把关!”徐若瑾信誓旦旦。 红杏哭笑不得,“郡主您就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跟在您身边伺候。” “那怎么行?”徐若瑾想都不想就摇头反对,“你肯定是要嫁人的,我把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那我还是人吗?” 红杏无奈地笑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随着徐若瑾去安排,“那奴婢都听郡主的。” 即便红杏表现得再坚强,徐若瑾也知道她这一刻有多伤心。 看上的男人,却在关键时刻退缩了,红杏的一颗真心付出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若不是因为怕红杏会担心,徐若瑾真的很想把姜必武打一顿出气。 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问问姜必武,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家事,为何还要来招惹红杏? 第2361章 身影 徐若瑾只要想起这些就气愤难当。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徐若瑾越想越是愤愤不平,定是要给红杏讨回公道,“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红杏忙制止徐若瑾道:“别了郡主。这么做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就因为奴婢的事劳烦您,奴婢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徐若瑾看红杏心急的模样,“其实你是舍不得吧?” 红杏翕了下唇,没能答上来。 徐若瑾只好探口气无奈地答应,“那好吧。就听你的。” 红杏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梁霄与姜三夫人在书房密聊,二人说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今夜微澜的势力已经渐渐被扫清,皇上的精力接下来恐怕都要放在七离和西北。”姜三夫人道。 梁霄却不这么认为,“不止。宫内还有事情亟待解决。” 姜三夫人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选立新后。”梁霄淡然道。 “这不是传闻?”姜三夫人略有些好奇。 梁霄摇头,“皇上迟早会下令。” “那云贵人……”姜三夫人不由有些担心。 梁霄没有说话。 在世人眼中,云贵人和小皇子迟早是要回宫的,现在梁霄与姜三夫人多说无益。 “只怕皇宫中并无合适的人选。”姜三夫人意味深长道。 二人均是沉默,片刻后,仍是姜三夫人打破了沉默,“七离又如何?” “暂且不知。”梁霄回答地很快,没有半点犹豫。 看到梁霄这副神情,姜三夫人的心里反而有底了。她这个师弟的个性,她最是了解。 “这一次还要多谢你鼎力相助。”姜三夫人说着毫不犹豫地对梁霄抱拳,“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姜家一定在所不辞。” 梁霄却没有放在心上,“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姜家还我的人情。” 姜三夫人听后微微一笑,梁霄的作风她很了解,他既然这么说就是认真的。 虽然梁霄说了不用,但这个人情姜三夫人记下了,就一定会还。 “七离,会不会还有变数?”姜三夫人慎重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姜三夫人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皇上的心思谁都琢磨不透。更何况皇上的性子已经变了。 随着三道铁血一般的圣旨下达,夜微言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心慈手软的皇上,梁霄自然比姜三夫人了解更深。 虽然姜三夫人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话,但梁霄却明白了她的话中深意。 “师姐不必担心。皇上的心思,我大概能猜的到。”梁霄道,眼神晦暗不明。 姜三夫人定定地看了梁霄片刻,接着放心地移开视线,“那就好。” 二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都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事情告一段落,所有的事情皆都撂下,徐若瑾吩咐厨房准备了好酒好菜,大吃大喝大醉,过往的纠葛被撂下,这已经是梁家与姜家新的开始。 只有姜必武没有看到红杏颇有落寞心虚,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了没有几口,他便卧倒起不来,倒去一旁睡了。 事情就这般确定,送走姜三夫人之后的几日,梁霄都在准备出征七离的事宜,夜微言对此也很是关心。 “准备的如何了?”夜微言看到梁霄也不客套,直奔主题。他也知道梁霄不喜欢那么多废话。 更何况,他和梁霄之间,已经不需要有什么废话。 梁霄恭敬答道:“启禀皇上,仍在筹备中。” “到何种阶段了?”夜微言又问道。 梁霄将出征七离的准备事无巨细与夜微言硕了一遍。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心中有数。 “很好,此事交给你果然不会叫朕失望。”夜微言听梁霄说完之后,不禁感叹道。 梁霄淡淡地回了一句,“多谢皇上夸奖。” 可这么一来,气氛就难免有几分僵硬。 夜微言干笑了两声,道:“要朕来说,出征这么大的事,若是你早就应下来,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梁霄未答,听了夜微言的调侃仍是不见笑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接下来能把七离的问题解决,朕一定重重有赏。”夜微言打了个哈哈,之前的话题算是过去。 梁霄道:“多谢皇上。” 无论夜微言说什么,梁霄都是这么几个字做回答。 夜微言今日把梁霄叫进宫来,其实除了七离,还有另外的事情要说,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但梁霄好似已经看穿夜微言的心思,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就等夜微言开口。 如此看来,夜微言要比梁霄还要着急。 终于,梁霄又多等了一会儿之后,夜微言终于开口道:“说起来,梁大将军在中林县也已经好些日子了吧?” 夜微言自说自话道:“朕时常想起来仍是觉得这么做对梁大将军太不合适。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梁大将军接回京都如何?” 听了夜微言的话,梁霄似乎并无多少惊讶,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多谢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妥。”梁霄没有半点犹豫地拒绝道。 夜微言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仍是好脾气地问道:“为何?你不必觉得有负担,这是朕金口下的命令,朕看谁敢说半个不是。” 按理说有了夜微言的承诺,梁霄就该感恩戴德地应下。 但偏偏梁霄就是不按套路,还是拒绝,“皇上,微臣父亲年事已高,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易长途跋涉,还望皇上谅解。” 夜微言被梁霄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若是此时仍旧固执己见,显得不体恤下臣。 若是顾念老臣的身体,那就不该继续坚持让大将军入京都。 夜微言的心情却很是郁闷,他的提议被梁霄否决,偏偏他还无反驳。 “所言甚是,是朕思虑不周了。”夜微言说了一句,只是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梁霄心下一顿,但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微臣多谢皇上。” 这几个字夜微言都听烦了,此时也只好摆手道:“好了,你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忙,就先下去吧。” “臣告退。”梁霄应答之后退下。 梁霄离开后,夜微言靠在龙椅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时从一旁的小门里闪出一个身影。 第2362章 工具 那人影从小门出来先是看了一眼梁霄离开的方向,接着才放轻脚步走到殿中。 “皇上。” 夜微言轻轻应了一声,“方才梁霄的话,右相可都听清楚了?” 原来殿中之人正是右相。 “回禀皇上,老臣听得一清二楚。”右相神情严峻,似是遇到了大麻烦一般,“梁霄胆大包天,连皇上的意思都敢忤逆,长此以往,老臣恐怕他的气焰会越来越嚣张。” 夜微言听后并未说话,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梁霄的性子一向如此,右相还是莫要想得太多。”夜微言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 右相神情一滞,一时对皇上的态度也有些捉摸不透,但如今箭在弦上,右相定然不会放任这个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 “皇上,即便您会不同意,老臣也要说一句,您对梁霄一再容忍,这么下去没有半点好处。” 右相苦口婆心地劝道:“如今您只不过是提了一句要将梁大将军接进京都,就被梁霄如此拒绝?这将来?” 右相拱手,言辞恳切,字字沉重,“皇上,老臣知道您不喜老臣说这些。但老臣是一颗忠心为了大魏,万事以皇上为基准。老臣所言无不是为了皇上!” 夜微言此时脑子也有点乱,摆摆手道:“右相有话直说。” 右相嗓子一哑,气氛变得有几分诡异。 “皇上,如若梁霄执意不肯同意梁大将军入京都,那他必然是有反意!” 右相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肯定,好像他就是梁霄肚子里的蛔虫。 夜微言脸色骤然变得一紧,他现在对“造反”二字很是敏感,每次一听到就会有彻骨的寒意划过脖子。 “大胆!”夜微言斥道。 右相慌忙跪下,但嘴上仍是充满恳切之语,“皇上,老臣也是为了大魏江山,若是被有心之人算计,到时恐怕追悔莫及!” 夜微言没有作声。 “老臣以为,皇上您将梁霄派去出征七离,那么手中必须有他梁家的把柄,否则、否则真的不够安稳啊。” 夜微言仍是没有说话,更没有打断右相的意思。 右相心下稍定,接着道:“还望皇上谨慎考虑。” 半晌,夜微言终于开口,“郡主府就在京都城内,你还怕徐若瑾跑了不成?” 既然梁霄不愿梁大将军回京都,夜微言也不好来硬的。毕竟只有梁霄一人可以担当出征七离的重任。 梁霄的脾气,夜微言很清楚。 万一逼得太紧,梁霄一言不合甩下这个烂摊子,那他就要欲哭无泪了。 七离是他的噩梦。 他必须要彻底收复七离于大魏,才能够解开这一道困扰已久的梦魇。 右相猜到夜微言的顾虑,眼珠微微一转道:“皇上,光有瑜郡主做把柄不够,您别忘了,云贵人和小皇子可都在郡主府内。”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再次犹豫了。 右相说得极有道理。 若将郡主府作为把柄,那胜算简直是少之又少。因为云贵人和小皇子随时都会成为徐若瑾反击的把柄。 他不可能拿大魏的未来做赌注,这么一来,连试都不用试就落于下风。 想到这些,夜微言的心不由一凉。 “方才梁霄的态度你也听到了,朕若是强行将梁大将军接进宫,恐怕会引起非议。到时连梁霄都和朕对着干的话,七离怎么办?”夜微言犹豫再三,也没有想出好的法子。 右相也没想那么多,若是放在以往,此事或许还能与楚震翔商量一二。 现在楚震翔已经被剥夺爵位,贬为平民,那他只能孤军奋战,坚持到底! “皇上为何要在意那么多?您是一国之君,您的话就是圣旨。”只是右相说出这些话,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梁霄行事乖张,即便是皇上在朝堂亲口下的命令,他都敢反驳,更别说现在这样的情形。 夜微言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梁霄出征的事必须解决,至于梁大将军和徐若瑾……也必须想个办法将二人牢牢握于自己手中。 夜微言打定主意,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右相低垂着头,并未看到夜微言神情的变化。 就在右相纠结是不是该问清楚皇上的心思时,龙椅上的人却是突然开了腔,“选立新后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夜微言张嘴就转移了话题,似是不打算继续谈论梁霄。 右相一惊,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皇上的话,都按您的吩咐下了命令,各宫娘娘应当已经知晓。” 夜微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新后的人选,夜微言心中已经有数,只不过该走的形式一点也不能少。 随后,右相与皇上又密聊了片刻,才起身告退。 右相离开皇宫时十分小心,唯恐被人发现,尤其是梁霄。上次在灵堂,梁霄的暗卫神出鬼没,给右相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在右相走后,御书房内就只有夜微言一人。他对着空旷的屋子,心情却很是复杂。 右相的每一句话都在夜微言的脑子里回荡。 皇宫内外都是麻烦,趁着选立新后的由头,将云贵人和小皇子接回宫,才是真正的目的。 只是夜微言的心里却有点没底。因为他想到了微服私访时候,云贵人的反应。 不仅如此,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还联合起来“讨伐”自己。 那一日也没有把云贵人带回皇宫,他事后想起不禁有些后悔。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云贵人似乎对于回宫有些抵触。 静下心来,夜微言突然察觉到之前没有发觉的问题。 他对云贵人母子回宫的事十分重视,少说也提过数次,但他却没有从云贵人那里听到过一句同意。 夜微言从前从未正经考虑过这件事,因为的他的精力一直都在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身上。 这两个人就够他头疼,哪里还有闲情去管云贵人。 那是自己的女人,她理应跟自己回来。 可现在……夜微言突然没有这个底气。 “都是被徐若瑾搅和的,云秀必须马上离开她……” 第2363章 孩子 如右相所言,选立新后的事已经传开,后宫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后宫,此时表面看起来仍是一片祥和。 只有身处后宫之人,才知道暗地有多少风起云涌。 各宫的主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都蠢蠢欲动。 宸妃宫内。 德妃得了消息后就派了人去宸妃那儿,她们二人这些日子几乎每一天都凑在一起。但自从选立新后的消息传开之后,二人就默契地很少走动。 但她们都很注意彼此在做什么,于是每日都会派人去各个宫中打听消息。 原本德妃和宸妃凑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就是后宫各妃,还有宫外的云贵人。 自从夜微言下达了铁血圣旨之后,她们一时也有点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于是都老实地待在宫内,随时叫奴才们打听御书房的消息。 宸妃看起来则是气定神闲,似乎浑然不把选后一事放在心上。 片刻后,嬷嬷抱着熟睡的小公主匆匆走了进来,在宸妃面前站定行礼。 而宸妃早已等候多时,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 “还愣着做什么?把孩子给我。”宸妃不客气地吩咐道。 嬷嬷不敢忤逆宸妃的意思,垂首颤抖着把孩子交到了宸妃的手里。 这一次破天荒的,宸妃接过小公主抱在怀里。 若是换做以前,小公主一定大哭不止,非常反感宸妃对她的碰触。 但这一次,小公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仍是沉沉地睡着。 宸妃看着怀里的小公主,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转而换上难得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看在一旁的嬷嬷眼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嬷嬷匆忙把视线从小公主的身上移开,尴尬地搓着手。 “你是不是老了?动作越来越慢。”宸妃的脸又垮了下来。 嬷嬷连忙道歉,“都是老奴的错,那安神香燃的太慢,老奴也是……” 她一着急就把实话都说了出来,也股不上周围没有多余的人。 宸妃一听,脸一沉,立即呵斥道:“说什么呢你!” 嬷嬷急忙闭嘴,不敢出声。 宸妃没有急着骂人,而是先看了一眼周围的奴才。 奴才们的身体都是一抖,接着纷纷福身后退下。 宸妃咬牙切齿的低声训斥:“笨手笨脚,本宫看你是故意给本宫找茬!” “娘娘饶命,老奴万万不敢!”嬷嬷不住地求饶。 宸妃对嬷嬷翻了个白眼,“量你也没这个本事。” 嬷嬷冷汗直流,看宸妃没有要计较的意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宸妃没有闲工夫去管嬷嬷,她低头去检查小公主。 小公主睡得正熟,这状态正合宸妃的心意。 “她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问题尤其重要,万一正在办正事,这丫头醒了,一切就完了。 嬷嬷想了想道:“回娘娘的话,至少也有一个时辰。” 宸妃算了算,一个时辰虽然不算长,但也够了。她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之前被宸妃赶出去的奴才们,此时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 德妃派来的奴才趁这个机会偷偷溜进宸妃的宫内,询问了早被收买的奴才,便又匆匆的回去报信儿。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皇后之位,从来就没有“一定”一说。只要是后宫的妃子,没有一个不是志在必得。 如今上面没有容贵妃压着,她们这些做妃子的机会自然来了。 德妃和宸妃自然而然也成了对手。她们瞒着彼此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脱颖而出。 德妃在宸妃那里埋伏下自己的人,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弄清宸妃到底有什么招数。 宸妃为了讨好皇上,定然会使出浑身解数。 宸妃懒得理睬谁盯着自己,因为皇后的小公主自己养着,不仅仅是德妃,其他的人也会盯着自己。 她现在只想要如何讨好皇上! “算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本宫就抱着这丫头去找皇上,正好也让皇上看看,本宫把这个孩子养的多好。”宸妃得意道。 嬷嬷脸色尴尬。 自从小公主来到宫内,宸妃就介绍去看过她,更别说像今天这样抱着孩子。 但是好景不长,嬷嬷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被宸妃的抱怨声打断, “这丫头怎么这么重?”宸妃说着就把小公主随手放在一边,拍了拍酸麻的手臂不再搭理小公主。 嬷嬷看着小公主长大,此时难免心疼,但也只能咬牙忍着。 “本宫倒是没想到,这丫头还能帮上本宫的忙。”宸妃话语之中透着满意。 嬷嬷在一旁默默地点头。 “如今皇上选立新后,对本宫来说形势有些严峻了。本宫若是不把内忧外患解决,恐怕难以坐上那个位置。”宸妃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嬷嬷不明所以,“娘娘您是说?” “外有云贵人母子,内有贤妃。”宸妃恨恨不平道。 嬷嬷恍然大悟,这两个人的确是宸妃登上后位最大的绊脚石。 见宸妃心情不好,嬷嬷只好硬着头皮安抚,“娘娘您别着急,皇上对您的信任是旁人无法比的,不然皇上也不会把小公主交给您。” 宸妃听了这番话之后才舒心了些许,“这话也有道理。” 嬷嬷松了口气,以为躲过一劫。 “贤妃和云贵人这对姐妹怕是早已算计好,就像胜券在握似的,本宫最看不惯的就是贤妃在后宫颐指气使的样子!”宸妃怒道,看似很不服气。 嬷嬷不敢随便接茬,只是点头,她的注意力都在熟睡的小公主身上。 小公主沉沉地睡着,无依无靠,看着很是可怜。 嬷嬷照顾小公主那么久,感情自然比宸妃还要深厚不少。 宸妃察觉到嬷嬷的视线,面露不悦,“看什么?可怜她?” “老奴不敢……”嬷嬷退缩道。 宸妃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就是老天爷派来的讨债鬼。皇后留下这丫头就是给本宫添堵来了。怎么着?她有点用处对本宫不是好事么?” “娘娘说的是,是老奴愚昧。”嬷嬷急忙认错。 宸妃这才不与嬷嬷计较,不耐烦地移开视线,“能跟在本宫身边,是她的福气。若不是碍于皇上的面子,你以为本宫愿意带着这个拖油瓶?” 嬷嬷不敢说话。 宸妃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计上心头。 第2364章 猜测 “有了这丫头,要见皇上简直是易如反掌。”宸妃道。 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 小公主还这么小,宸妃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对小公主用安神香。 可是嬷嬷也只能这么看着,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 宸妃还没有想好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由头去见皇上。 “若是能让皇上来本宫这里就好了。”宸妃语带抱怨地说道。 但宸妃也知道这事儿有些悬。 如今是关键时刻,恐怕各宫的妃子都卯足了劲要去皇上那里献殷勤…… 嬷嬷正偷偷摸摸想要看一眼小公主的时候,宸妃却突然开口,“本宫不能再厚着脸皮贴上去,免得让皇上以为本宫和那些货色一样。” 嬷嬷吓了一跳,急忙收回视线。 “本宫就在宫内等着皇上。”宸妃信心满满地坐下道。 嬷嬷不解,试探着问道:“娘娘,您打算如何做?” “这还不简单?就说这丫头病了,怎么都哄不好。”宸妃涑口答道。 嬷嬷眉头仍是皱着,“可是娘娘,连您也哄不好的话,会不会让皇上……” 她只是说出自己的担忧,没想到正好给宸妃提了醒。 宸妃眼珠一转,“你说的没错。本宫是可以哄好这孩子的,若是连本宫都做不到,那岂不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嬷嬷放轻了呼吸,等宸妃的下文。 “这还不好办?就说本宫也病了,不想传染给小公主,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宸妃对自己的主意很是满意。 “这……娘娘,会不会太冒险了?”嬷嬷忧虑颇多。 毕竟装病之事可大可小,万一被皇上察觉到不对劲,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嬷嬷想到这里,身体就不自觉发抖。 宸妃白了嬷嬷一眼,“本宫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在这里唱衰,你存心和本宫唱反调是不是?” “老奴不敢!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嬷嬷跪下磕头请罪。 宸妃不耐烦地摆手让嬷嬷闭嘴。 “就这么办,说本宫头痛不舒服,小公主哭闹不停。然后叫太医来。”宸妃事无巨细地吩咐道。 嬷嬷没有办法,只能应声后去请太医。 宸妃去看那熟睡的小丫头,她本来是要带着这丫头去御书房找皇上。 但她最后还是改了主意。 这种时候去找皇上的人一定只多不少,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只有这样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一想到小公主还要一个时辰左右才能醒,宸妃就有些不耐烦,她看着沉睡的小丫头,脸上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宸妃一点也不喜欢这丫头,只要看到她的脸就会不自觉想起死去的皇后。 虽说皇后的死和自己没有半点干系,但架不住皇后死得邪门,想想就觉得发怵,浑身所有骨头节儿都跟着发凉。 再加上小公主整日就知道哭,她就算有再多的耐心也被磨了个精光。 宸妃也懒得再去和小公主培养感情,她早就看出来了,她和这丫头没有缘分。 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利用这张好牌。 宸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不由弯起嘴角,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要皇上肯来,看到她勤勤恳恳伺候小公主,甚至都病倒了憔悴模样,一定会深受感动。 连故去皇后的小公主都能照顾好,难道就不能做好后宫之主么? “哈哈哈……”也许是未来太光明,宸妃忍不住笑出了声。 宸妃陷入自己的美梦之中,眼看嬷嬷去请太医就快回来,而小公主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她越等越是不耐烦,毫不留情地上手掐了小公主白嫩的小胳膊一把。 也许是不够用力,小公主依旧睡着。 面色一沉,她手上力道更大。 但她也不敢太用力,怕留下痕迹被皇上发现。 宸妃独自在宫内做着美梦,却不知其他奴才们的议论。 “听见方才娘娘和嬷嬷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都听见了!我们又不是聋子!” “你小点声!不怕被娘娘听见是不是!”马上有人告诫大家要小心。 议论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安神香!我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三个字,就是嬷嬷亲口说的!” “没错没错,说完之后娘娘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你们走的太快没看到,娘娘的脸都黑了,难看得不行,差点就要发脾气。” 这会儿说起来,众人仍是一阵后怕。 “我方才看到嬷嬷匆匆走了,这次又是什么事?” “谁知道呢?八成是替娘娘办事去了。” “唉,我看大家还是自求多福吧,你们还没听说么?” “什么?”有几个奴才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 “就是选立新后的事!“这奴才故意压低了声音。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接话。 半晌,才有人小心地说道:“这下要有麻烦了……” 这一句话有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波纹。 这些奴才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宸妃在后宫算不上多有能耐的妃子,而且皇上也鲜少来这边。 如此看来,宸妃和皇后之位并无多少交集。 这次选立新后的事,恐怕和宸妃没多大关系。 虽然众人没有一个说出口,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这么想的。 “话是这么说,但万一娘娘不是,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不少人都有同样的担忧。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以后的日子,在他们的心里,宸妃和皇后之位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你们说,若是选出了新皇后,后宫会不会也要……”有个小太监弱弱地问了一句。 其他人顿了顿,虽然没有明说,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唉……到时还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倒霉。” 气氛瞬间低落下来。 而德妃贿赂过的小太监,自然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德妃宫内。 “娘娘,宸妃娘娘宫内的,跟奴才说,他们听宸妃娘娘提起了安神香。” 小太监开口就直奔主题,他自己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第2365章 野心 德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安神香说是用在小公主身上了?” 太监点头,“他说是亲耳听到,应该没错。” 德妃早知道宸妃会对小公主用安神香,但没想到会如此频繁。 安神香这东西对大人是没什么坏处,但公主年纪尚幼,谁知道安神香会不会有其他的作用。 宸妃如此毫无顾忌地将安神香用在小公主的身上,事情一旦败露,那宸妃绝对活不成。 即便小公主不受宠,但她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更是唯一的公主。 宸妃这么做定然是有让她铤而走险的原因。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德妃心知肚明。 “还说什么了?”德妃并未追问安神香的事,而是说起别的。 太监忙答道:“还说了皇上选后的事。” 德妃嗤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太监不明所以,不敢轻易开口打算德妃的思绪。 选立新后的消息一出,宸妃就坐不住了。现在八成在琢磨该怎么才能利用小公主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宸妃的心思太好猜,德妃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 “宸妃八成是要抱睡着的小公主去找皇上,如何讨好,她最是擅长。”德妃信心满满地猜测道。 但一旁的太监却是支支吾吾地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德妃皱眉。 “回禀娘娘,奴才听宸妃娘娘宫里的奴才说起,有个嬷嬷去找太医了。”太监说着一顿,接着道:“宸妃娘娘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嗯?”德妃有点纳闷。 这和她想象中宸妃的作风很不一样。 “你的意思,宸妃是不打算去找皇上了?”德妃道。 太监不敢随便乱说,闻言更是说不出个一二三。 德妃细细琢磨着宸妃的心思,最后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无论宸妃做什么,最后的目的无外乎都是要引起皇上的注意。 德妃都不觉得宸妃能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不是小看宸妃,实在是宸妃平日里的表现就十分无脑。 一个会对小公主用安神香的人,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就能把她踢开。 只不过现在局势还不算明朗,德妃没有必要这么早就要宸妃出局。 早在皇后和容贵妃先后死去之时,德妃就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之前她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容贵妃还在的时候也不敢太嚣张。 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能阻挡自己的脚步。 充其量就是一个贤妃而已。 而贤妃又根本不是皇后和容贵妃的对手,德妃也不会怕她。 这个皇后之位,她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不只是德妃和宸妃,就连一向潜心礼佛的惠妃也动了心思。 惠妃听说要选立新后的消息之后,激动地差点连手中的佛珠都掉在地上。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几乎是立即就派人去调查清楚,到底这消息是真是假。 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惠妃也松了口气。她等了这么久,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多年,总算等来了时来运转的这一天。 第2366章 惊喜 惠妃激动地坐立难安,若是她真的成了皇后,也不枉她多年礼佛吃斋不理后宫之事。 原本惠妃可以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可惜她被奸人所害,身体受了损伤。 受了莫大打击的惠妃只好足不出户地守着自己的宫殿,一心向佛,什么都不理。 就连皇上都很少会想起惠妃。 但从现在开始,情况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惠妃不会再继续当一个透明人,她必须为了自己的未来拼一把。 她这些年的隐忍就是为了这一天,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向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复仇。 “来人!”惠妃仿佛一刻也等不及,连忙叫人进来。 宫女忙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快来给本宫梳妆打扮,去拿衣裳来给本宫换。” 惠妃许久没有打扮过,如今说起来还有点不适应,“对了!不要太艳,皇上不喜欢。” 宫女们都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但还是应下来照办,“是,奴婢这就去。” 惠妃怀着兴奋的心情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渐渐安分下来。 她将要面对的是后宫无数个对手。 不只是宫内的那几个,还有宫外的那人…… 惠妃一想到云贵人就气得牙痒痒,她心中愤恨无比,却从来未曾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 自从知道云贵人还活着的事后,她就气得晕过去好几次。 惠妃无数次问菩萨,为什么她和云贵人都是女人,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惠妃怀有龙种的时候,没有人为她着想,更不会有人故意做出假死的大局只为保住她和孩子的命。 可偏偏这一切都发生在云贵人的身上,惠妃即便是哭诉也根本找不到人。 惠妃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即便是吃斋念佛了这么久,她心中的恨意仍无法消散。 如今惠妃终于有机会了,她当上皇后定要让所有人都尝到她当初的痛苦! 惠妃的眼中迸发出疯狂的光芒,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后宫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暗潮汹涌。 只有贤妃这里貌似最为平静。 但一向淡定的贤妃,此时也没有以往那么沉静如水。 小太监和小宫女都在殿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贤妃看。 贤妃一点不着急,可是两个奴才却是心急如焚。 眼见贤妃一点心思都没有,小宫女终于忍不住了,“娘娘!” 贤妃回神,好像还被吓了一跳。 她抬起眼皮去看小宫女,“怎么回事?这么一惊一乍的?” “娘娘!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小宫女一着急就问出口。 贤妃也不怪她,“什么怎么想的?” 小宫女也不知道贤妃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明白,“娘娘,奴婢看其他宫的娘娘肯定都开始准备了,您就不着急么!” 小太监插不上话,就在一旁负责疯狂地点头。 贤妃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宫女,“着什么急?” “皇后要选新皇后,不知道有多少娘娘要抢破头。”小宫女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那你为何如此生气?”贤妃看着小宫女不由觉得好笑。 小宫女撇嘴,“奴婢这是为娘娘您担心,您还取笑奴婢!” 贤妃摆手,“我没有取笑你。只是这选后的事是皇上说了算,你着急有什么用?” “可!可是!”小宫女仍是不服气,嘀嘀咕咕道:“别宫的娘娘们一定使劲浑身解数去讨好皇上,万一皇上心血来潮,把皇后的位置给了别的娘娘怎么办!” 贤妃看小公安是真的着急,也就不再逗她,“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嗯!”小宫女使劲点头,“奴婢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您看,德妃、宸妃、惠妃……这么多娘娘,皇上肯定要挑花眼了。” 小宫女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信心。 贤妃脸上的笑容一紧,“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个皇后之位,除非是我不想要,不然不会有人比我更适合。” 听到贤妃的话,小宫女和小太监俱是一怔,呆呆地看着贤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本以为自家娘娘对皇后的位置没有兴趣,但万万没想到贤妃如此淡定是因为志在必得?! “娘娘!您说的是真的吗?!”小宫女还怕自己听错,又不死心地问了一次。 贤妃无奈地点头,“皇后的位置对我很重要。我若是当了皇后,以后也能护着云秀。” 她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出心中所想。 小宫女和小太监也渐渐冷静下来,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了然。 果然,贤妃想要拿下皇后之位,是为了云贵人能够顺利地回宫,不受阻拦。 这么解释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结果好就足够了。 小宫女扬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高兴地想要大叫。 小太监也是一个劲儿地傻乐。 贤妃无奈地看了二人一眼,“这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至于么?” “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皇后之位非您莫属!要奴婢说,皇上根本不用多此一举,选立新后费时费力,直接宣布结果不就好了?”小宫女边说边去看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不能更同意。 贤妃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坐上皇后之位为云贵人铺路,如今宫内的阻碍已经扫除得差不多了,只有把云贵人放在自己的保护之内,她才能安心。 至于徐若瑾,贤妃想起来脸色就不好看。 但这些待她当上皇后就都不是问题。 贤妃琢磨着皇上的心思,总要想个不落于俗套的法子才是。 小宫女和小太监见主子沉思就噤声不乱说话,怕打扰贤妃的思绪。 他们两个也很是期待,到底自己的主子准备如何做。 虽然各个宫内的妃子都没有互相来往,似是不知彼此在忙什么,但没有一个人闲着。 所有人都在拼时间,她们要用最短的时间,引起皇上的注意。 第2367章 送汤 现在开始才是关键的时候,谁能给皇上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意味着谁离皇后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宸妃自不必说,德妃也在琢磨如何另辟蹊径,而惠妃则是那个最直来直往的。 惠妃吩咐人立刻去炖了补汤,她穿着早已备好的衣裳,面上仍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手里捏着佛珠,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还不忘问身边伺候的奴才,“本宫这一身如何?会不会太艳俗?” 嬷嬷和宫女们纷纷摇头,“娘娘您这身素中带着淡雅,寻常人根本没有这种气质,整个京都城都只有您能做到。” “是吗?”惠妃喜上眉梢,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十分满意。 奴才们频频点头附和道:“没错,咱们娘娘向来是后宫顶有气质的那一个,皇上一定喜欢!”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惠妃的心坎里,她这么辛辛苦苦地准备,无外乎就是为了让皇上对她“刮目相看”。 奴才们的夸赞给了惠妃不少信心。 “补汤呢?怎么还没好?”惠妃看一切就绪,又催促道。 正巧这时候下人也把炖好的补汤端了进来。 看着飘香的补汤,惠妃满意地点头。 这时惠妃语气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知道先前为何容贵妃会那么受宠么?” 奴才们互看一眼,都配合地摇头表示不知。 惠妃笑道:“就是因为这补汤。” 奴才们顿时一头雾水,得到皇上的宠爱只需要一盅补汤?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但惠妃却是言之凿凿,“不然你们以为本宫和容贵妃差在哪儿?每一次当皇上不舒心时,容贵妃就会去给皇上送补汤,疲劳之余陪着说几句贴心话,要么就是在旁边默默的守着,皇上自然心生欢喜。” “既然容贵妃已经死了,这给皇上送汤的任务总要有人来延续,除了本宫,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惠妃对自己信心十足。 奴才们自然是附和不止,“娘娘说的没错!” “本宫也没指望一盅补汤就能达到效果,这种事贵在坚持。”惠妃说着拍了拍衣裳的褶皱。 全都整理好之后,惠妃毫不犹豫地带着人去御书房。 这种事赶早不赶晚,惠妃担心自己犹豫的工夫,就有别的娘娘把补汤先一步送到皇上面前了。 差不多同一时间,宸妃则是在自己的宫内装病,小公主被从睡梦中叫醒,看到宸妃的瞬间就大哭不已。 宸妃的耳朵被小公主吵得难受,不禁连翻了几个白眼,厌烦地把小公主推到一边,离自己越远越好。 但宸妃就算再怎么烦小公主,也要暂时忍耐。毕竟这是自己拉近和皇上关系的工具。 “奶娘呢?”宸妃越听小公主的哭声越是厌烦,唤来奶娘把襁褓抱走,“你们把这丫头抱到偏殿去。” “是娘娘,奴婢遵命。”奶娘应声就要去抱小公主。 宸妃心思一转,“不用哄她,让她哭就是了,最好是皇上来的时候也能听到她的哭声。” 奶娘一脸疑惑,不知宸妃这是何意。 但宸妃的神情不似开玩笑,奶娘只好点头应下来。 宸妃这才满意地挥手让奶娘退下。 奶娘抱着小公主去偏殿,因为宸妃的命令在也不敢随便哄小公主,只能任由小公主哭着。 宸妃则是不紧不慢地躺在榻上,微眯着双眼,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来。 没过多久,嬷嬷就带着太医回来了。 宸妃忙合上眼,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太医,您快来给娘娘瞧瞧。”嬷嬷瞥了宸妃一眼就招呼太医道。 一切都按宸妃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如此大动干戈不过是为了能让皇上来看自己一眼。 哪怕只是坐坐就离开,那宸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皇上来这里,说了什么,其他宫的妃子自然不会知道。 宸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们随便猜,说不定心急之下做出被皇上反感的事。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 宸妃面上憔悴,心里却是暗暗窃喜。 但她却不知道,其他娘娘不只在皇上那做文章,她们同样把手伸到了宫外。 回到公主府没有多久的熙云公主,就接到了宫内的帖子。 熙云公主细细地看了一眼,是德妃来邀请她入宫一聚。 公主盯着帖子反复看了几遍,确实是递来给自己的没错。 只是这帖子背后的用意却难免耐人寻味。 就连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也有点纳闷,“公主,德妃娘娘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给您递帖子来了?” 言下之意,无事不登三宝殿。 熙云公主也是一样的想法,她细细一琢磨,心中了然,“多半是选立新后的事。” 说着熙云公主就把帖子放在了一边。 冯嬷嬷恍然,“这些娘娘行动倒是快,皇上这才下令没多久,帖子就到了。” “美其名曰聚一聚,恐怕是想让我帮她在皇兄面前说几句好话。”熙云公主随口说道。 冯嬷嬷赞同地点头,“公主所言甚是。只是没想到德妃娘娘平日不怎么多话,这种时候也不甘于人后。” 熙云公主笑了笑,“皇后之位,诱惑可想而知。” “这么说的话,德妃是第一个来找公主的娘娘,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冯嬷嬷道。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显然也默认了冯嬷嬷的话。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证实冯嬷嬷的“料事如神”,又有下人求见。 “公主,宫里差人送来了帖子。”下人说着恭敬地把手里的帖子递了上来。 熙云公主细眉一挑,“这么快?” 冯嬷嬷接过帖子交给熙云公主。 公主随手翻看了一下,接着无奈地摇摇头,“都是各宫妃嫔,还有贵人。” 冯嬷嬷听了都不自觉地皱起眉来,“怎么连贵人都敢掺一脚,不怕事情闹大吗?” 熙云公主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们都找错人了。我无意蹚浑水,更不会偏向任何人。” “公主您这么做就对了,皇上选后的事,可大可小,万一有什么闪失都是麻烦。”冯嬷嬷心疼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公主,自然不想她卷入麻烦中。 第2368章 道理 熙云公主自当明白这个道理。 眼见嬷嬷面怀担忧,她反而宽慰着冯嬷嬷,“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数。皇兄选后与我没有关系,就算是皇兄亲自来,我也是一样回绝。” 接二连三有帖子送到公主府来,熙云公主不厌其烦地叫人收下,但也只是放在一边,不再看第二次。 冯嬷嬷整理了一下,把帖子都收了起来。 熙云公主被雪片一般飞来的帖子纠缠的烦躁,要是可以的话,她真的很像告诉她们,她对选立新后一点兴趣都没有。 “希望这些人不要去烦徐若瑾才好。”熙云公主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感慨了一声。 冯嬷嬷本想多问一句,但转念一想,熙云公主的担心也不是没有有道理的。 如今云贵人和小皇子都在郡主府,一定会成为后宫妃嫔们的“必争之地”。 “公主您是担心云贵人和小皇子?”冯嬷嬷道。 熙云公主却是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有徐若瑾在,他们母子不会有事。相反,徐若瑾可能会是受累更多的那一个。” “公主您的意思是?” “现在京都城内,有谁不知道郡主府风头正劲?徐若瑾和梁霄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只要是个有眼力的都会想办法讨好他们。”熙云公主耐心地分析道。 冯嬷嬷边听边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利不起草,可惜瑜郡主不吃这一套。” “依我看,不只是妃嫔贵人,恐怕各部官员的夫人早已去郡主府拜访过了。”熙云公主猜测道。 冯嬷嬷灵光一闪,“您这样一说,老奴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的确听说官夫人们结伴去郡主府。” “那她们恐怕要无功而返了。”熙云公主一点也不惊讶,相反语气肯定地说道。 不等冯嬷嬷问,熙云公主就主动道:“徐若瑾定然不会给这些官夫人开门,也不会见她们,更没有时间听她们说废话。” 冯嬷嬷忍不住笑了,“都让公主猜到了。她们的确连郡主府的门都没进就被赶走了。” 这会儿冯嬷嬷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熙云公主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容,“徐若瑾最烦这些应酬,而且那些官夫人们也说不出什么来,与她们应酬就是浪费时间。” 冯嬷嬷点头赞同。 “所以我手里这些帖子也就没必要回了。”熙云公主道。 郡主府。 徐若瑾此时也十分烦躁。 而且她与熙云公主烦躁的事一样。 之前已经拒了官夫人的应酬,但这一次她们仍是厚着脸皮登门拜访。 若只是官夫人前来絮叨,那徐若瑾还没有这么烦,因为只要无视她们就好。 但偏偏正好赶上梁霄出征。 眼看离梁霄出征七离的日子越来越近,徐若瑾的心也越发忐忑。 即便徐若瑾对梁霄有足够的信心,但此去甚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尤其喜欢自己吓自己,总是会做梦梦到七离艰苦的条件,和惊心动魄的杀敌情景。 她没有一次不是一身冷汗的惊醒。 这种时候,官夫人们还来郡主府添乱,她会有好脸色才怪。 “郡主,外面又有夫人来了,奴婢看有几位还是这个。”红杏边说边用拇指比划了一下。 徐若瑾无奈,只好压着心头的不悦,去了府门口。 “郡主您这是要……”红杏愣了一下,以为徐若瑾是要亲自去赶人走。 徐若瑾猜到红杏的心思,无奈地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去看看她们到底要说什么。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还怕我打她们不成?” 红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就好,奴婢这不是担心嘛,怕您生气。” “生气不至于,不高兴是真的。”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 红杏跟在徐若瑾身后,心里隐隐有几分期待,想看看徐若瑾准备如何对付那些不请自来的官夫人。 在外面等了许久,这一次夫人们都在前厅等着,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徐若瑾。 她们彼此都是客套了几句,谁也不看不上谁。 都知道大家来此处的目的,但又不会明说,彼此猜忌着,都想着一会儿看到徐若瑾一定要第一个冲过去。 这些夫人基本都是受了各个妃子所托,不然也不会硬着头皮来郡主府。 其中有几位夫人都是前些日子吃了闭门羹的,连徐若瑾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走。 不过她们这次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要是不见到徐若瑾的话,回去也没法交代。 所以都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 众人运气都不错,居然进了郡主府的大门,但徐若瑾迟迟不出现,她们的心里也没底。 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众人的心里都有点发毛,徐若瑾终于露面了。 那一瞬间,官夫人心中悬着的巨石也跟着落了地。 几乎是徐若瑾刚踏入前厅的瞬间,好几个官夫人就立刻凑上前去。 “瑜郡主!您可算是来了。” “郡主,这是我们老爷从西域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灵芝粉,特意给您带来。” “郡主您看,这是我托人从白大师那里求来的字画,我看与您郡主府的气质相得益彰。” 其他官夫人一听,纷纷侧目。 要知道,这白大师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整个大魏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能比白大师有更大书画造诣的人。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白大师已经封笔多年,字画也多被达官贵人收藏,作品更是有价无市。 可想而知这一幅字画有多值钱了。 下如此重手,可见大家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所有来郡主府的人目的都出奇得一致,就看谁能拉拢徐若瑾。 各府夫人各出奇招,没有一个人指望靠一张嘴就能说服徐若瑾,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带着好东西登门。 白大师的字画明显占了上风,好几个官夫人都投去羡慕嫉妒的视线,同时暗暗在心里翻白眼。 即便是有白大师的字画,其余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摆出自己带来的宝贝,抢不上第一,也不能放过第二。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第2369章 撵走 徐若瑾看着摆满院子的箱子盒子,大大小小,千奇百怪。 红杏站在旁边也忍不住瞠目结舌,舌头都快惊到了地上。 这些官夫人真是下了血本,就为了帮自己的主子在徐若瑾这里赚个人情? 也忒夸张了吧? 徐若瑾扫了一眼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是认真地盘算起来。 若是把这些东西收下,转手就卖出去的话,自己能挣多少银两? 只是粗略一算,徐若瑾就差点情不自禁地“哇”出声。 古玩字画,珍稀藏品,看在眼中就像一箱一箱的真金白银。徐若瑾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红杏在一旁看到徐若瑾的侧脸,还有她眼里突然闪过的一丝光亮,隐约猜到主子的心思。 红杏忍不住扶额,自己这位主子八成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恐怕官夫人们要倒霉了…… 徐若瑾欣喜过后不免心里存了埋怨。 这些物件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送银子来,那多省事儿? 原本她是想连人带东西一起赶出去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人照样走,但东西要留下。 正好梁霄出征在即,若是有了这些银子压箱底,徐若瑾就能放心多了。 而且出兵打仗,军需也是大的开销用度,也算这银子有了好去处,而不是窝在这群肥得流油的脏官手里。 徐若瑾心里的算盘打得是噼里啪啦响,眼里的光芒都要掩饰不住。 夫人们展示过自己带来的宝贝之后,一个个也都摩拳擦掌,准备切入正题。 她们今日可都是带着宫内各位娘娘地嘱托来当说客,若是谁能让徐若瑾高看一眼,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那这皇后之位可不就稳妥? 但夫人们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因为她们忽略了徐若瑾的厚脸皮程度。 徐若瑾见东西都进了院子,那也是时候赶人了。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清了清嗓子,“实在是对不住各位夫人,郡主府原本还有其他的事,但我也听说了,之前闭门不见,被人说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所以今日才让诸位夫人们到府上来见见,也算我给诸位赔个不是。” “但今日府上真的有事,想必诸位夫人也都能明白我的苦处。就不留诸位了,改日定当请宴谢罪,多谢了。” 徐若瑾说完了话,直接给诸人福了福身,随后便一副撵人的笑容,等候她们转身离开。 夫人们都是一愣,不少人还搞不清楚状况。 东西都送来了,人也到了,郡主府的大门都进了,怎么就要把人撵走呢? 但徐若瑾根本不给她们思考和反驳的机会,给红杏使了眼色,红杏则立即张罗着下人请夫人们离开。 态度极好,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留情面。 “哎郡主等一等,我们还有话没说呢!”夫人们急了,边被簇拥着往门外推,边高声说道。 “啊?您说什么我听不清!”徐若瑾把手放在耳边,大声地回道。 夫人们又急又恼,但又不好扯开了嗓子大喊,只能一个劲儿摆手,对郡主府的下人们张牙舞爪也顾不得形象,“你们都给我闪开,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是不是?” 下人们耳朵都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什么都听不见,只顾着把人往外撵。 徐若瑾一点面子也不给夫人们留。不是她脸皮厚,而是早就看穿了这些夫人们的心思。 既然她们本就是拿这些宝贝来拉拢自己,那她收下就是了,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再说了,今天这些夫人们可以厚着脸皮登门来请自己帮忙,等哪一天皇上不再宠幸郡主府,她们也会第一时间冲来落井下石。 那何必还留什么情面? 都是利益罢了。 更何况,徐若瑾压根儿就没打算掺和皇上选后的事。无论最后皇后是谁,都和她没有一文钱关系。 这种时候不撵人,那还什么时候撵? 反正也没人说自己一句好听的…… 诸人吵嚷的声音渐渐远去,徐若瑾这里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站在箱子盒子中间,徐若瑾四下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满头大汗的红杏回来,看到徐若瑾立即道:“郡主,夫人们都走了。” “嗯,做得不错。”徐若瑾面露笑意。 红杏一静下来,难免有点惴惴不安,“您就这么把人赶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徐若瑾不以为然。 “奴婢是怕她们万一回去之后说些对您不好的话。” 徐若瑾满不在乎地摆手,“让她们去说,看她们有没有这个脸皮。再说了她们不就是来给郡主府送礼了吗?东西我都收了,她们不走留下做什么?” 红杏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笑道:“还是郡主想的周到。” “这不就得了。反正她们找我是来解决麻烦,但我帮不上忙,她们大老远地抬来这么多宝贝,我不收也不合适。让她们心安,我就当做好事了。” 徐若瑾对此没有丝毫的压力,更没有行贿受贿的觉悟。 选后也不是她说的算的?收了礼又怎样? 有钱难买人家乐意不是…… 红杏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物件也心花怒放,“那奴婢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去。” “嗯,找个时间把这些都去换了银子,然后把账册给四爷。”徐若瑾吩咐道。 “奴婢省得了。”红杏积极地响应。 把人都赶走之后,徐若瑾原本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现在开始,闭门谢客!” 徐若瑾简洁明了地下了命令,下人们听后自觉去大门守着。 徐若瑾是铁了心谁都不理,什么时候选立新后的事结束,什么时候再见外人也不迟。 梁霄这几日心情不爽,徐若瑾心知肚明。 原因很简单,是因为皇上让梁大将军回到京都。 皇上是何用意,徐若瑾就算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 梁大将军年事已高,进京都的确不妥,更何况,这明摆着是想用梁大将军做威胁,这事儿想想都觉得心凉。 徐若瑾正纠结想办法让梁霄放宽心,红杏却匆匆地跑过来。 “郡主郡主!二奶奶来了!”红杏上气不接下气道。 徐若瑾一听就皱眉,“二嫂?她怎么来了?” 第2370章 进京 红杏耸了耸肩膀,也深表不解: “奴婢也不知道,马车已经停在外面,还带了两位小主子来。” 徐若瑾一头雾水,这种时候花氏来凑什么热闹?而且她应该是在中林县的,怎么突然回了京都,她却连个信儿都没接到! 花氏带着小梅兰和子睿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郡主府的大门紧闭。她未有多想就上前去。 结果在门口就被下人拦了下来。 花氏一愣,“你们挡着我做什么?我是来见若瑾的。” “这……二奶奶真是对不住,郡主有令,今日闭门谢客。”梁七赔着笑脸道。 花氏一听又懵了,“闭门谢客?我是梁家人,自家人又不是客人,难不成你们真要赶我走?” 说这话的时候花氏也有点不开心,很是不爽地看着梁七。 但梁七是什么人,花氏心里也清楚,即便耍点儿脾气,却不敢真的怎样。 这可不是普通宅户看大门的,这是梁霄的身边人。 “我不和你废话,快点进去通禀,若瑾知道是我一定会让我进去的,我可有事儿要跟她说。”花氏带着两个孩子,摆手不耐烦地道。 梁七对此也是无奈,正准备派人去问问怎么办,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红杏满面笑容地走出,“二奶奶怎么突然回来了?您快请进,我们郡主在里面等您呢。” 花氏看到红杏心中巨石落地,立即跟着红杏便进了大门。 徐若瑾早已准备得体,就等花氏前来。 花氏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小梅兰和子睿老实地跟在娘的身后。 子睿年纪稍大,看起来也规矩不少,只是动作有点紧绷,似乎很是紧张。 小梅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在到处寻找她最喜欢的四婶娘。 花氏了脸上带笑,心中五味繁杂,无奈叹气。 这郡主府可比她那冷清的府院强多了,同样是梁家的媳妇,怎么活的差距就这么大? 正寻思的工夫,花氏来到徐若瑾近前。 “哎呦,四弟妹,见你一回可真是不容易。”花氏说着,便拽着子睿和小梅兰上前行礼:“愣着干什么呢?还不给四婶娘请安。” 徐若瑾看不下去,说了花氏一句,“二嫂你这是做什么?两个孩子还这么小,行什么礼。” 花氏讪讪一笑,“说得是,说的是。” 子睿还是乖乖地给徐若瑾行了礼,小梅兰怯生生的,看到徐若瑾很是亲近,但花氏还拽着她,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和徐若瑾撒娇。 徐若瑾看出小梅兰眼神中的渴望,“梅兰,快过来让我看看,好些日子不见你了,怎么瘦了?” 小梅兰走到徐若瑾面前,徐若瑾一把抱起小梅兰,“小丫头,有没有想我啊?” “想!”小梅兰脆生生的软音传来。 徐若瑾喜欢梅兰的性子,是个干脆利索的丫头。 相比下来,年长一些的子睿就有点稳重过了头。 徐若瑾知道这是花氏找先生教导之后的结果,但对那些老夫子先生,徐若瑾向来是不喜欢的。 看着徐若瑾和小梅兰如此亲密,花氏的嘴角也挂上笑意,但她一张嘴就让人不悦,似是非要破坏这气氛不可。 “这丫头,整日喊着要找她爹,我哪儿知道她爹在哪儿?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哪一样不是我在操心?她爹是一点也指望不上,这些日子可是累死我了!”花氏趁这个机会埋怨个不停。 徐若瑾皱眉,“二爷也有正紧事,又不是在外面给孩子找了姨娘,你怕什么?” 这话说得也够狠,花氏当即脸色一白,“二爷要是真找了妾回来,那我就不活了!” “不活?不活了你要去哪儿?”徐若瑾翻了个白眼给花氏。 花氏也没想好,“我、我,我回娘家!” “那你回去便是。子睿和小梅兰留下,你想去哪儿没人管。”徐若瑾的话说得确实无情了些。 花氏目瞪口呆,脸色也不好看,“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有话直说,别整日拉着脸,有点运气都被你挡在门外了。”徐若瑾不客气地说花氏。 花氏一听不得了,硬是勾了勾嘴角,只不过这笑容别扭,比哭还难看。 徐若瑾只看一眼就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行了行了,快说,你这么着急来是不是中林县有麻烦了。” 花氏被徐若瑾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正事。 “对了,是娘叫我进京都来找你。” 花氏难得这么利落地说一句话。她是被徐若瑾打击的一点脾气也没了,更不好意思卖惨,因为徐若瑾根本不买账。 “何事?”徐若瑾一听是梁夫人叫花氏来的,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 花氏忙点头,“娘让我回京都来帮你。” 说完,花氏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徐若瑾还没等接话,花氏怕徐若瑾不搭理自己似的,接着说道:“我之前不是在灵阁帮了一段时日的忙,做得也还算上手。结果娘突然就把我叫回去了。” 说起来,花氏话里话外都有点不甘,因为她回到中林县也没什么事做。整日就是留在府内,等梁鸿的消息。 但偌大的庭院冷冷清清,加上下人也不多,许多琐碎的小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她的心情不郁闷才怪。 同样是嫁到梁家,有的媳妇就吃香喝辣,什么都不用做,过的是正儿八经少奶奶的日子,比如徐若瑾。 但花氏就没那个命了,连夫君的面都见不到不说,自己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苦不堪言。 想到这里,花氏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 徐若瑾琢磨着梁夫人叫花氏进京都来的用意,但半晌过去仍是没什么头绪。 “娘的身体怎样了?”徐若瑾关心地问道。 花氏听到摇了摇头,“不好,很不好。” 徐若瑾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花氏这么说还是心里一紧。 “娘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最近已经很少走动了,看了许多大夫都没什么用处。”花氏说着说着压低声音道:“三妹的死到现在都不敢告诉娘。”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没有说话。 花氏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第2371章 有数 “你看娘都这么说了,我总不好再回去。不如你还是让我去灵阁帮忙吧,也免得我窝在老宅里无所事事,呆的怪冷清的。”花氏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到自己身上。 徐若瑾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一时没有注意听花氏的话。 花氏见徐若瑾没反应,偷摸抬头瞧了一眼,又道:“若瑾?” 徐若瑾这才回神,“二嫂你说什么?” 花氏撇撇嘴,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也别麻烦了,就让我回灵阁,还是做我之前做的事就好。” “这是都替我安排好了?”徐若瑾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氏。 花氏脸一红,有点不知所措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省点麻烦。” “没关系,就按二嫂你说的办。”徐若瑾快人快语,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花氏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嘴角不自觉上扬,全身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我们娘几个的!” “一点小事而已,稍后我派人送你过去,这事儿交给春草就好。” “那敢情好,春草我也许久没见了,还挺想她的。”花氏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京都比中林县要强多了,正好花氏也在中林县待够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她也高兴。 “子睿,梅兰,还不快谢谢你们四婶娘,以后啊,你们又有机会在郡主府里玩了。”花氏催促道。 小梅兰还在徐若瑾的怀里,闻言不明所以,但也迷迷糊糊地鞠躬,“谢谢四婶娘。” 子睿也规规矩矩地给徐若瑾行礼。 徐若瑾蹙眉,对花氏道:“二嫂你这是做什么,两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花氏却不觉得如何,“这都是应该懂的规矩,不然他们出去万一丢了脸,人家可是要戳梁家戳脊梁骨,到时候我和二爷又要落埋怨。” 徐若瑾和花氏解释不清,便不再说话。 别人家的孩子,徐若瑾也不好多管闲事,看花氏也心不在焉,便派人送她去了灵阁,自己也正好清静清静。 花氏走后,徐若瑾左思右想,仍是放不下梁夫人的事。 梁夫人毕竟是梁霄的母亲,徐若瑾觉得自己有义务把梁夫人的情况告诉他。 但梁霄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徐若瑾也隐约可以猜得到。 正因为如此,徐若瑾才陷入了纠结之中。 入夜,梁霄回府。 徐若瑾知道他先去了书房,便风风火火地去找梁霄,推开门就直奔主题。 “二嫂今日过来了。” 梁霄听到徐若瑾的声音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你不问问是何事?”徐若瑾问道。 “没什么好问的。”梁霄不以为意。 徐若瑾无奈道:“二嫂的事是不重要,但她说婆婆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了。” 梁霄的神情一顿,却没有接话。 “要不要回去看一看?”徐若瑾试探着问道。 梁霄很快恢复如初,摇头道:“此事我心中有数。” 徐若瑾听到这个答案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一口气。 梁霄和婆婆的结还未解开,这就永远是二人心中的一个疙瘩。 有时候,就连徐若瑾都忍不不住觉得梁霄是个死脑筋,固执得要命。 可她也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没用,反正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没法逼着他回去看梁夫人。 只是徐若瑾实在不希望等到一切来不及的时候,他会后悔。 徐若瑾知道梁霄此时的心情恐怕也不会太好,就默默地关上门出去。 给梁霄一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想清楚也是好事。 不过花氏既然回来了,徐若瑾也要对她们的事操起了心。 灵阁安排一个花氏是不难的,春草和顺哥儿都知道该怎么做,不用自己操心。 但只是安排好了花氏还不够,毕竟子睿和小梅兰都跟来了,他们若是在京都住下去,小梅兰还好说,恐怕子睿的功课就要落下。 “去把子墨找回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徐若瑾吩咐道。 下人得令,便去找了徐子墨。 徐若瑾琢磨着,干脆给子睿在京都城找个先生,这种小事交给子墨去办就好。 “郡主,奴婢看您比二奶奶想得周到多了,二奶奶就只想着灵阁的事,怕是忘了两位小主子。”红杏撇撇嘴道。 徐若瑾却是一笑,“她总要自己先安顿下来才能想到孩子,若是我今日不安排,她明日也会来找我,我这么做也是省的麻烦。” 红杏这才明白地点点头。 徐若瑾这么做也避免花氏说闲话。 花氏这人最是爱攀比,这些日子正心烦,她可不想再花时间和花氏置气。 索性把会发生的事情都安排好,让花氏没机会开口。 更何况,子睿和小梅兰这两个孩子,徐若瑾也是喜欢的。 正当徐若瑾寻思着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的时候,徐子墨也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 “二姐!你这么急叫我回来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子墨的人还没到,扯开嗓门声音就传进了屋内。 多时不见甚是想念,徐若瑾听到徐子墨的声音,脸上不自觉就挂上了笑容。 开心归开心,面对徐子墨,她还是忍不住摆出了长辈的姿态,“你看你急得这一头汗,风一吹染风寒了怎么办?” “嘿嘿嘿。”徐子墨自知理亏,对着徐若瑾讨好地傻笑,然后道:“我这不是着急嘛!怕二姐你等得着急。”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憨态可掬的笑容,绷不住笑了,“快来坐下,红杏,去给子墨倒茶。” 徐子墨许久没有从书院回来,徐若瑾盯着他了好一会儿,上下仔细地打量,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徐子墨挠挠头,“二姐,你老看我做什么?我都不好意思了。” 徐若瑾笑容微敛,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又胖了?” 徐子墨顿时脸色黑沉下来,“哪有?!没有!” 说自己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胖! 因为这个身材,已经连他自己都觉得吃力了…… 第2372章 安顿 “没有?”徐若瑾一本正经,心里却笑开了花。 其实她就是在故意的逗他,许久不捉弄一下,就心痒痒。 徐子墨的身上一凛,心莫名发慌,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最近没有睡好,就看起来有点肿吧……” 这个理由,他自己都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徐若瑾忍着笑意,仍是板着一张脸,“徐子墨。” 平白无故被叫了大名的徐子墨身体一抖,实在坚持不下去,索性拍拍手,“行了行了,我是胖了,承认胖了总行吧?!” 徐若瑾下巴一抬,终于哈哈大笑出声,“这就坚持不了了?不是说睡觉睡肿的吗?” 正好这时红杏把泡好的茶端过来,听到姐弟二人的对话,不自觉?“噗嗤”笑了出来。 徐子墨这下更没面子,脸都红透了,“胖了又能怎样?当我乐意啊!” 在徐若瑾这个二姐面前,徐子墨仍是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撒起娇来也格外顺手。 “看看你的脸!” 徐若瑾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去捏了徐子墨下巴上的肉。 触感倒是很舒服,不过太胖实在影响美观啊! “二姐!你想想书院每天功课那么多,不吃点儿好的,哪有精力体力来学习?长胖是理所当然的。”徐子墨理直气壮,一点儿都不含糊。 徐若瑾被徐子墨气笑,“你还有理了?我也没看你的功课学出花来。” 徐子墨听到这里却是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两只手恭敬地呈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不知道徐子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搞得这么正式。”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徐子墨嘴角一勾,露出狡黠的笑容。 徐若瑾伸手接过牌子,打眼一看就是块普通的牌子,翻过来的瞬间却突地瞪大双眼。 看着徐若瑾震惊的模样,徐子墨很是满意。 徐若瑾盯着牌子上“秀才”两个字,很是不可思议地看向徐子墨,“这是你的?” “那还能有假?”徐子墨一脸得意。 徐若瑾还是不信,“哪里来的?” “当然是考下来的了。”徐子墨随口道。 徐若瑾顺口便道:“不是你自己去刻的?” “二姐!”徐子墨有点生气,“你说什么呢?刻这么快牌子是多大罪你知道?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做。” 徐若瑾拿着牌子,翻过来覆过去地看。 “看看行了,这牌子上又没花。”徐子墨嘴上说着,心里也有些小傲娇。 要知道,为了这秀才功名,他可是耗费了多大心血,吃了多少苦啊! 徐若瑾的手摩挲着牌子,眼眶微微发红,但脸上却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小子,真有你的!” 看到徐若瑾这么高兴,徐子墨马上也跟着笑,只是这一笑,连下巴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抖。 徐若瑾打算暂时忽略徐子墨长胖的事,好好聊一聊这手里的牌子。 “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你小心思够多的啊!”徐若瑾也没多夸徐子墨两句,故意作出生气的模样问道。 第2373章 抉择 “二姐,这牌子上头可还有我的名字呢!做不了假,我辛苦读书的回报。”徐子墨道。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我没说不信你。只是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还得我找了你,你才来?” 徐子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嘛!” 徐子墨“嘿嘿嘿”地傻笑,徐若瑾一脸无奈地看着傻弟弟,“你这惊喜也太大了,我差点招架不住。” “其实是想让二姐高兴高兴。”徐子墨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还不多夸夸我?我总算没给你丢脸吧?” 徐若瑾看着手里的牌子,又重新还给徐子墨,“看来读书的时候也下了功夫,这次提出表扬。” 该表扬的时候也要表扬,这点道理徐若瑾还是懂的。 徐子墨顿时来劲了,猛点头,“二姐你不知道,这秀才的功名有多难考!我真的是每日都在学功课,连先生都夸我。” 徐若瑾乐得眼睛弯成两道缝,“是吗?” “那是必须的啊!”徐子墨逮住机会,把平时自己在书院里那点光辉事迹都细细地说给徐若瑾听,徐若瑾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说了好半天,徐子墨累了才有空喝一口茶,然后接着说。 徐若瑾也不打断徐子墨,就一直认真地听着。 半晌过去,徐子墨说的差不多了,开始有意无意地去看徐若瑾的脸色。 徐若瑾察觉到徐子墨的视线,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徐子墨刚要摆手,就被徐若瑾打断,“有话直说。” “呃……”徐子墨难得也有点忐忑,“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二姐你商量。” “什么事?”徐若瑾问道。 看着徐子墨如此郑重的模样,徐若瑾也不禁坐直了身体,本能觉得徐子墨接下来要说的事很重要。 徐子墨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要宣布大事一般, “二姐。” 徐若瑾心里也有点没底,顿了顿,“嗯。” “我不想再去书院了。” 说完这一句话就像是耗费了徐子墨全身的力气,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完就彻底放松解脱,好似松了缰绳的野马。 但这匹野马说完便头插了裤裆处,等候徐若瑾的处决。 徐若瑾万万没想到徐子墨要说的居然是这个? 她愣愣地看着徐子墨,方才他说的那一句话还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不去。 每一个字徐若瑾都知道也认识,但不知为何组合在一起之后,她却抓不过弯来。 “你说什么?”徐若瑾以为是自己听错,不禁又问了一遍。 徐子墨心漏跳了一拍,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二姐你没听错,我不想上学了。” 徐若瑾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一时间有些缓不过弯。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徐若瑾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 徐子墨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因为太糟心了!” “糟心?”徐若瑾更不懂了,上个书院怎么就成了糟心事? “二姐你是不知道,书院整日就是‘之乎者也’,这不是耽误我赚钱的时间嘛!”徐子墨好像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这你也知道,更何况,就我这体型去考功名去走仕途?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徐若瑾拧着眉看徐子墨,“就因为这样?” “二姐你别急!” 徐子墨连忙对徐若瑾摆手,“我不是不想学习,故意偷懒。为了能让你放心,我特意考了秀才出来,我只是真的不喜欢走这条路,我不喜欢读书。” 徐若瑾一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责骂徐子墨?好像也找不到理由。但这么放过他,又有点不对劲。 徐子墨纠结地看着徐若瑾,不自觉吞咽着唾沫,心情紧张地不行。生怕徐若瑾生自己的气。 半晌,徐若瑾才打破沉默。 “你想专心做生意,所以把秀才的功名考出来,就是为了堵我的嘴?”徐若瑾问道。 徐子墨立刻反驳,“二姐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赚银子不假,但书院真的不适合我。我怕你说我半途而废,所以就……” “你倒是聪明。”徐若瑾道。 徐子墨一时听不出徐若瑾这是夸奖还是嘲讽,只能闷头不接话。 “好,我答应你。” 徐若瑾毫无预兆地一口应下来。 “啊?!” 这下换徐子墨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和徐若瑾,揉了揉耳朵怕是自己听错。 徐若瑾则是长舒一口气,十分平静地看着徐子墨,也不说话,就等他回神。 徐子墨心里好像有滔天巨浪,怎么都不敢相信,二姐居然这么简单地就答应下来? 要知道,他为了这一刻可是做了好久的准备,构思了无数种结果,偏偏没有这一种。 徐若瑾的反应大大出乎徐子墨的预料。 过了好久,徐子墨才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嗷!”徐子墨惨叫出声,“好疼——” 徐若瑾一惊,忙伸手去拍开徐子墨的胖手,“干什么呢你!也不怕拧坏了!” 没想到,徐子墨却是笑了,“疼,不是做梦,那就好,嘿嘿嘿……” 看着傻笑的徐子墨,徐若瑾再次无语,毫不客气地在徐子墨的腿伤又拧了一把。 “嗷——”徐子墨这次的惨叫声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抱着腿痛苦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徐子墨心里苦,硬是在脸上挤出笑容,“二姐,你确定说的是真的吗?我真不用再去书院了?” 徐若瑾略有些不耐烦地白了徐子墨一眼,“再废话,就当我没说过。” “别别别!”徐子墨连忙告饶,“我不问了!多谢二姐!”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不去书院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对你的决定负责。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记住,你不再是小孩子,你是大人了。” “放心吧二姐,我做这个决定不是心血来潮,绝对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然我也不敢和你说,我是那么不着调的人么!”徐子墨拍胸脯保证。 第2374章 报账 徐若瑾上下看了徐子墨一眼,然后道:“我可以答应你不去书院上课,但你必须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二姐您说!别说是一个条件,就算是十个八个,我也绝对没有二话!”徐子墨夸下海口。 徐若瑾冷笑几声,“哼,听我说完你再保证也不迟。” 徐子墨的额头顿时渗出冷汗,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这时恐怕没有变卦的权力了……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是比书院读书更苦的事儿…… “考虑好了?”徐若瑾不紧不慢道。 徐子墨悲壮地点头。 “打从明儿个起,你到灵阁给顺哥儿打杂。”徐若瑾说了一半,看徐子墨松一口气,嘴角一勾,又道:“从减肥做起,我隔三差五便去检查,若是不瘦反胖的话……” 徐若瑾拖着长音去看徐子墨,一脸“你知道后果的”表情。 徐子墨心里发抖,瞪大小眼睛惊愕道:“什么?去灵阁减肥?这去灵阁不应该是赚钱么?” “你不乐意?”徐若瑾微微挑眉,徐子墨立即吞了口唾沫,“没问题,我答应!” “那就好,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徐若瑾喜笑颜开,但语气一点也不是和徐子墨开玩笑。 徐子墨苦涩着脸,想笑都笑不出来,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偏偏还不能让徐若瑾看出端倪。 徐若瑾斜眼去看徐子墨,见他一副愁到骨子里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不不,我怎么会反悔呢?一切就听二姐的,二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徐子墨立刻表忠心。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徐子墨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徐若瑾又开口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徐子墨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徐若瑾,猜测着是什么事。 “二嫂带着小梅兰和子睿来了。她也要在灵阁帮忙,两个孩子也需要安排一下。小梅兰好说,但子睿需要请先生。”徐若瑾细细地解释道。 徐子墨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我明白了二姐,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带子睿去书院。” 徐若瑾一听笑了,“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把子睿安顿好。” “放心,我办事稳妥着呢。”徐子墨自夸道。 “你谦虚一点吧,也不知和谁学的。”徐若瑾忍不住道。 徐子墨吐吐舌头,没反驳,“那二姐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徐若瑾干脆地应道。 “那我这就带着子睿去书院找先生?”徐子墨主动道。 徐若瑾求之不得,忙叫人找来子睿跟着徐子墨离开。 子睿离开,小梅兰有些不舍,这种时候悠悠就派上了用场。 悠悠极少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此番看到了小梅兰也是好奇得不行。 小梅兰一开始还有点怯生生的,躲在徐若瑾背后,只敢偷偷地看悠悠。 悠悠则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梅兰,对小梅兰很感兴趣的模样。 徐若瑾蹲下身问小梅兰道:“梅兰,你想和妹妹一起玩儿吗?带着妹妹,做一个大姐姐。” 虽然小梅兰看起来很是怕生,但她一听自己也可以当“大姐姐”顿时两眼放光,手指微动,显然是来了兴趣。 徐若瑾把小梅兰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禁莞尔,又道:“那我给你一个任务,你来帮我看着悠悠好不好?” 小梅兰犹豫了片刻,郑重地一点下巴,轻声但坚定地“嗯”了一声。 徐若瑾展颜,“梅兰真是好样的!” 小梅兰被夸奖的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搓着手,接着鼓起勇气主动朝悠悠的方向走了两步伸出手。 小悠悠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歪歪扭扭地走过来,一把就拉住了小梅兰的手。 徐若瑾看着这一大一小,欣慰地松了口气。 自己的女儿,徐若瑾最是清楚。小悠悠就是一个自来熟,一点也不胆怯。 小梅兰的手被握住,这感觉也很奇妙,不禁对徐若瑾道:“她的手好小。” “因为悠悠是妹妹。”徐若瑾笑着摸小梅兰的头。 小梅兰想了想后点头道:“我要照顾好妹妹。” “梅兰最懂事。”徐若瑾笑着答道。 小梅兰跟在子睿身边时就像一个爱撒娇又没长大的小姑娘,但在悠悠面前,她变得像小姐姐一样,眼神时刻都落在悠悠身上,怕她碰了,摔了。 悠悠牵着梅兰,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她现在能蹦出来的单字实在不够用。 徐若瑾在不远处看着小梅兰和悠悠,上扬的嘴角就没有恢复过。 花氏在灵阁很快就安顿下来,她之前做过所以上手也快。子睿跟着徐子墨,自然也不用徐若瑾担心,原本还有些焦躁不安的心渐渐稳妥下来。 但是徐若瑾想歇着,却总是有麻烦事不断找上门。 她虽然没有答应各府夫人们的邀请,也无意帮任何人当说客,但架不住这些夫人奇招百出。 春草和禾苗前来报账。 每个月,二人都会准时到郡主府来找徐若瑾,细致地将账本核对一遍。 这一次和以往很是不同,从春草和禾苗紧张的神情中就能看出一二。 徐若瑾看她们的脸色也觉得奇怪,但却没有主动去问。 春草和禾苗对视了一眼,春草主动上前一步,给徐若瑾回报账本上的内容。 徐若瑾翻看着账本,春草则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当徐若瑾的手翻到最近今日的账本时,眉头突地皱起,似是发现了不对劲。 “郡主……” 徐若瑾手指点着账本上的数字,“这是怎么回事?这几日的销量怎会突然涨了这么多?” 若是寻常的上涨也就罢了,但那几日明显不对劲,销量猛增了不少。 春草也很是发愁,“奴婢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几日突然就有不少夫人来买酒。” “夫人?”徐若瑾疑惑。 春草点头,“都是各府的夫人。她们不知怎的,好像约好似的,扎堆来买,而且一买就买很多,您看账本,销量就是这么涨上去的。” 第2375章 贿赂 “难怪。她们买的还真是不少。”徐若瑾点点头表示赞同。 禾苗也有同样的问题,她也同样翻开账本给徐若瑾看。 “郡主,中林县这段时间卖酒的量也是一样猛增,和京都城的灵阁差不多时间。”禾苗道。 徐若瑾细细看着禾苗带来的账本,眉头也皱得更近。 中林县的灵阁销量上涨了不少,账本上的数字看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可是徐若瑾没有被这好看的数字蒙蔽理智,“这上涨得不对劲儿,除了灵阁,其他的事儿还有么?” “那是肯定有。”禾苗说着不免露出苦笑,“奴婢这里也是来了不少夫人们,张嘴就要最贵最好的酒。买的多不说,还往往要加价买酒。” “加价买酒?”徐若瑾又听到了让自己感到新奇的词。 这些夫人们的把戏还真是层出不穷。 “你们都遇到了这种情况?”徐若瑾对二人道。 春草应声,“前一日,德妃娘娘的母亲高夫人,在店中挑都没挑,随意点了一瓮酒,问都不问就给了一千两银子。” 徐若瑾原本紧皱的眉头骤然舒展,只是眼里多了几分讽刺之意。 “那酒其实只要十两银子,奴婢也和高夫人解释过了,但高夫人就是不收那九百九十两。”说起此事,春草也很是无奈,“高夫人说剩下的都是赏赐。” “九百九十两银子做赏赐,她倒是大方。”徐若瑾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奴婢一开始死活不收,但高夫人非逼着奴婢手下,还不许不拿。” 春草只觉得那九百九十两银子烫手,“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又怕事情闹大,只好暂且收下,记录在了账本之上。” “你做得很好。”徐若瑾淡定道,“以后,谁要是再这样多给银子,你就收着,有什么好担心的?送上门来的银子不要岂不是成了傻子?” 春草和禾苗听了徐若瑾的话,心里都舒坦多了,也有底了。 禾苗此时也接道:“奴婢遇到的情况和春草差不多。也有不少夫人出高价买酒,什么酒都无所谓,就是想给银子。” 徐若瑾越听越想笑,“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听说这种事,真是开了眼界。” 春草和禾苗对视一眼,都很是无奈。 她们都是认真地做生意,这种客人,真的是挠头! “她们大概是觉得直接往郡主府送银子不合适,所以就借着灵阁的由头来送。反正她们觉得灵阁是我的,所有银子最后也是到了我的口袋。”徐若瑾随口分析着夫人们的心思。 春草和禾苗不约而同地皱眉,异口同声道:“那这样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这才是她们最担心的。 徐若瑾摇摇头,“她们大概是觉得直接送我不会收吧,用这种手段让我收下银子,然后好帮她们办事。” “那这银子我们怎么处理?”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春草和禾苗都是这个态度。 徐若瑾摆手,“收着。她们给灵阁的银子就是灵阁的,至于我,想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 禾苗稍稍松了口气,春草也不自觉得笑了出来。 这才是自家主子的性格,也是她们太谨慎了。 徐若瑾心知肚明,这是各位娘娘的娘家拉拢自己使出的手段。 目的简单明了,即便不求着自己说什么好话,但也期望自己不说那些人的坏话。 只不过她们太低估自己,她从来就不是脸皮薄的人,更不会因为那点面子和银子过不去。 反正银子到了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从今天起,再有这种情况发生,给银子就拿,不必忌讳,而且什么都不用和她们多说。”徐若瑾吩咐春草和禾苗道。 春草和禾苗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答应。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有趣,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些官夫人的能耐。为了达到目的,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们到底是为何认准我在皇上那说话管用呢?”徐若瑾不禁自言自语道。 她实在想不通,这些夫人们的脑子里都是什么?难不成是病急乱投医? 春草和禾苗听到徐若瑾的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她们两个只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虽说这可能极小。 不过好在郡主做了主,她们也不用提心吊胆,坦荡地收下银子便是。 有人上赶着来送银子,不收岂不是不近人情。 听起来有些厚脸皮,但对付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就得用这一招才管用。 徐若瑾如今只是有点好奇,若是这些夫人们知道花了大把银子,结果自己还不帮她们的忙,会是什么表情? 光是这么想想,徐若瑾都不免有几分期待。 皇宫之内,后宫之中。 德妃的宫殿内,高夫人急匆匆地进了宫。 高夫人带了不少消息来,第一时间就要告诉自己的女儿。因为现在什么都有可能成为皇后之位的决定因素。 德妃与母亲自然是一样的想法。 趁着后宫其他妃子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德妃另辟蹊径,从郡主府下手。 “娘娘!”高夫人进了宫殿大门就迫不及待地呼唤道。 德妃匆匆出现,挥退奴才们,“这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奴才们都听令退下。 德妃这才迎上前去,“母亲,这边。” 高夫人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忙跟着德妃进了殿内。 “娘娘,已经去过灵阁了,银子也给过了,只多不少。”高夫人坐下后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忙说道。 德妃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有劳母亲跑一趟,女儿感激不尽。” “说这些做什么?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只要女儿你能拿下皇后之位,那我即便累死也不算百忙一场。”高夫人苦口婆心道。 德妃也重重点头。接着她又问道:“那徐若瑾如何说?” “她不在灵阁,暂时也没什么消息。不过银子的确是收下了,她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咱们的用意。”高夫人道,让德妃放宽心。 德妃心下稍定,不过还不能完全放松,毕竟徐若瑾的性子也有些难以捉摸。 “而且这一次,我还发现了点不对劲的事。”高夫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第2376章 对策 “不对劲儿?” 德妃对此很是好奇,“有什么不对劲儿?” “贤妃的娘家似乎与郡主府根本没有来往。”高夫人压低声音道。 德妃蹙眉,几乎是下意识就否认道:“不可能。” 见高夫人愣住,德妃又解释道:“云贵人就在郡主府内,她与贤妃是姐妹,贤妃怎会与郡主府无联系?” 可高夫人却不以为意,并不认同德妃的话,“您忘了贤妃之前是如何对待瑜郡主的了?依我看,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相安无事。或者说她们鲜少有交集。” “可我听说,前一阵子贤妃可是出宫一趟,去了郡主府。”德妃想到前阵子别人传回的消息就咬牙,若不是这样,她怎会如此讨好徐若瑾? 就怕她已经与贤妃勾连妥当。 高夫人对此不以为意,撇嘴笑道:“您只知道她去了郡主府,却不知道她是气势汹汹离开的吧?” “此话当真?”德妃心中一喜。 高夫人十分肯定地点头,“所以啊,瑜郡主未必会帮贤妃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而且那云贵人是她手中的把柄,怎会任贤妃娘娘拿捏?这对您恰恰是个好机会,若是想要得到后位,就须得在徐若瑾身上下功夫。” 德妃没有立即回答,但她反复回想高夫人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贤妃和郡主府之前的确闹得很僵,二者之间也出了各种事和麻烦…… 即便贤妃前去讨好,依着徐若瑾的脾气,恐怕也难那么快就缓和。 这对自己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只要能把握住,皇后之位迟早是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德妃安心多了。 “不过娘娘您也不能掉以轻心。”高夫人不忘提醒德妃,“不只是臣妇,还有不少娘娘的娘家人也去了灵阁。” “是吗?”德妃面露不愉。 高夫人点头,“她们倒是不足为惧,在宫内论资排辈,都不是娘娘您的对手。” 德妃点头,但又忍不住对母亲抱怨,“后宫的这些个女人也是闲不住,整日就想尽了办法往皇上身边凑。” 德妃的语气中难免有几分不忿,还有鄙夷。 高夫人嘴一撇,“别管她们,我们只要做好该做的,皇上哪里是那么好亲近的?整日忙碌着那么多事儿,才没心思管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真去得勤了,反而惹得皇上不悦,她们这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德妃听了高夫人的话心情舒畅,“母亲说得对。” 那些女人每日都要去皇上那混脸熟,德妃虽然不屑,却也心里不好过。 “好不容易没了容贵妃挡路,又来了一个惠妃,给皇上煲汤那叫一个勤快。”德妃说着翻了个白眼。 高夫人安抚德妃,“娘娘莫急,惠妃再怎么做也入不了皇上的眼。” “那倒是,清心寡欲了那么久,偏偏这时候来了积极,皇上也不是傻子。”德妃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高夫人连连点头,“惠妃自然无法和您相比。想当初皇上可是为了您狠狠收拾了姜陈氏母女。” 德妃嘴角的笑容都要掩饰不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高夫人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即便是一件事也能看出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我还听说前几日宸妃在宫中装病,就为了能让皇上去她宫中一看。”德妃说起来更是满脸鄙视。 高夫人也是愤愤不平,“哟?宸妃居然也有这么大胆子了?” “还不是仗着手里有皇后留下的小公主?”德妃不屑道。 高夫人点头,“若是没有小公主,宸妃根本什么都不是。话又说回来,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会把小公主交给宸妃。” 德妃同样不能理解,“宸妃给小公主用安神香的事一旦被皇上得知,她下辈子就在冷宫度过吧!” 高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说什么?安神香?” 德妃四处看看点了点头,“下手太狠。” “有了这个把柄,不愁派不上用场。”高夫人将手中帕子快扯碎,好似这便是宸妃一般。 德妃明白母亲的想法,“这事儿不能轻易爆出来,不然谁都没有好处,皇上因为小公主去了宸妃的宫内一趟,这整个后宫就都传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宸妃有多受宠,一时间巴结她的人都多了不少。” 高夫人忍不住发出嗤笑,“沉不住气,不会有什么出息,只会让皇上厌烦而已。” 德妃也是如此认为,只不过言语之中难免带上几分酸气,“可皇上许久都没来探望过我了。” “娘娘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瑜郡主如何选择,我们再做打算。” 高夫人给德妃出主意,“放眼这后宫之中,她要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谁才能助她一臂之力。” “可是母亲,您忘了还有一个云贵人吗?”德妃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高夫人没有忘记云贵人,“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贵人,皇上若是有心让她做皇后,不早就将她的身份提了吗?可是皇上并没有这么做,娘娘知道是为什么了?” 德妃若有所思,眼珠微微一转,面色缓和,“我懂了。” 宸妃宫内。 “娘娘,小公主已经喂好,这会儿睡着了。”奶娘来禀报道。 宸妃满意地点头,神情带有几分得意。 之前皇上听说自己病了,还专门来探望,仔细询问了太医情况。 她卧床作出虚弱的模样,自然绝口不提是照看小公主累出的毛病。 但皇上三言两语就猜到,安抚了她,又去确认过小公主没有问题才离开。 其实整个过程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这个消息却早已被她传去宫中各处。 可惜,皇上政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匆匆离开。 当然这理由是皇上对她说的。 宸妃虽说心里不情愿,却也不好说什么,更不能在这种时候耍脾气。 万一让皇上心生不快,那一切就都白忙活了。 皇上离开宸妃的宫中之后,前来宸妃宫内巴结的人也变多了。 皇上去了宸妃那里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第2377章 头大 宸妃只不过用了一点点手段,就给后宫其他人增加了压力,但宸妃没想这么早就高枕无忧。 只有她自己知道,皇上之所以会来是看在小公主的面子上,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一直利用小公主的心。 “娘娘?” 奶娘见宸妃一直不说话,疑惑地提醒了一声。 宸妃回神,“吩咐下去,准备准备,本宫要去给皇上请安。” 奶娘愣了一下,“娘娘您的意思是,要带着小公主一同去?” 宸妃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废话?还不快去准备!” “是!奴婢这就去。”奶娘匆匆退下。 宸妃不耐烦地甩甩外衫,“一个个都不省心,就会给本宫拖后腿。若是耽误了本宫的事情,本宫要你们好看!” 伺候的奴才们听到宸妃的话都是一抖,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即便心里都不看好自家娘娘,但若宸妃真的能得皇上宠幸,他们在宫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再不乐意,动作也是不能停的…… 不一会儿奶娘就抱着小公主回来,走到宸妃近前。 宸妃略有些不耐地斜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公主,“她还能睡多久?” 奶娘也不敢不说实话,“回娘娘的话,通常都是两三个时辰……” 宸妃听后面上一喜,“嗯,足够了。” 这次宸妃决定冒险不用安神香,毕竟那玩意儿用个一次半次还好,用多了被皇上察觉到不对劲,那就要惹上大麻烦。 所以宸妃准备带着熟睡的小公主去见皇上。 如此一来,宸妃就要好好想想,万一小公主和她对着干,在皇上那里大肆嚎哭的话,宸妃该如何向皇上解释。 一切都整理完毕之后,宸妃就带上人去了御书房。 这一路上,宸妃连看都没看小公主一眼,更别说亲手抱着。 小公主也很安分,在奶娘的怀里睡得正熟。 奶娘小心翼翼地哄着小公主,就怕小公主突然哭起来吵到宸妃。 说起来也奇怪,小公主在宸妃这里也有不少时间了,但就是和宸妃不对付。 每一次她要抱小公主,小公主没有一次是不哭的。那委屈的小脸,就连奶娘看了都觉得可怜。 这也更加重宸妃对小公主的不喜…… 做奴才的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谨慎地跟着宸妃,小心伺候,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也都要跟着倒霉。 眼看离御书房越来越近,宸妃的心也不由变得有几分紧张。 “一会儿你这丫头最好识相一点,不然的话,有你好看!”宸妃扭头对着熟睡的小公主恶狠狠道。 奶娘都被吓了一跳,但小公主因为睡得熟所以并没有醒。 宸妃稍稍放心,轿辇停下后,双脚沾地,她从奶娘的手里抱过小公主。 这个过程宸妃始终很是小心,小公主仍是熟睡着,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宸妃放心大胆地抱着小公主,此行要速战速决。 夜微言得知是宸妃在外求见,而且还抱了小公主来,不禁微微皱眉。 虽然不喜,但夜微言也没有拒绝,仍旧传见。 “臣妾给皇上请安。” 宸妃抱着小公主还是有些不便,但仍是要给夜微言福身请安。 夜微言看到这一幕,忙摆手让宸妃起身,“不必多礼。爱妃身体才刚好,这么急着来朕这里做什么?” “回禀皇上,臣妾怕您担心小公主,就特意抱她来给您瞧瞧。”宸妃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夜微言走到宸妃近前,低头去看熟睡的小公主,还算满意。 “宸妃把小公主照顾得很好,朕很满意。”夜微言道。 宸妃心中一喜,“多谢皇上,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 “朕知道爱妃的辛苦,爱妃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朕来吩咐就是。”夜微言许诺道。 宸妃心中更喜,“臣妾谢皇上体恤,皇上能将小公主交给臣妾照看,这乃是臣妾的福分,不敢再要求皇上什么,也只期望小公主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臣妾就知足了。” 怀中的小公主似乎睡得不太舒服,身体转了转,宸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夜微言察觉到不对劲,“爱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宸妃心中一凛,双手发凉,慌忙否认道:“没事没事,臣妾只是有点累了,多谢皇上关心。” “既然如此,你先回宫去休息吧。刚痊愈就不要多出来走动,身体也会吃不消。”夜微言是劝,也是警告。 宸妃也怕再多待下去,小公主若是醒了,一定会被皇上看出端倪。 可宸妃内心深处却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 但小公主又在她怀里动了动,她只能快一些结束今日与皇上的相见。 “臣妾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就先告退,小公主如今也大了,希望得到皇上的关爱,皇上日理万机,繁忙多事,臣妾也请皇上不要忘了她……” 夜微言心中松了口气,难得语气也温柔了几分,“爱妃要多加注意,朕自会多多探望女儿的。” “皇上也要保重龙体,臣妾会为皇上烧香祈福的。” “来人,送宸妃回宫。” 夜微言发了话,宸妃立即抱小公主离开。 战战兢兢的离开御书房,宸妃似换了一个人似的,笑容满面,更带着羞涩的红润,好似得到了皇上的宠溺。 这一路回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了…… 宸妃知道用小公主讨好皇上,后宫其他人都不傻,都能看出宸妃的心思,夜微言自然也是。 因为最近后宫诸人的动作实在太频繁,不只是宸妃,其他妃子也都不闲着。 惠妃每日必定雷打不动为皇上送汤。而且她很聪明,从不多说话,就只是在皇上问起的时候回答几句。 惠妃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么做能有多大作用。不过转念一想,当初容贵妃就是靠着这一招才把皇上牢牢留在身边。如今换汤不换药,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出入。 再说了,惠妃自觉比起其他功利的妃嫔来说,她已经算是非常收敛。 在妃子之中,惠妃最看不惯的就是贤妃。 “贤妃今日又有什么幺蛾子了?”惠妃边搓着手里的佛珠串,边不屑地问道。 刚从御书房打听消息回来的小太监忙道:“回禀娘娘,奴才听说贤妃娘娘亲手给皇上绣了笔袋子。” 第2378章 主意 惠妃愤愤不平地抿嘴,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看着她总高高在上,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这不也绷不住了?!” 惠妃很快就冷静下来,“一个小小的笔袋子而已,比不上本宫日日亲手送补汤的情谊。” 小太监连连点头,“娘娘所言甚是。” 其实惠妃没有说的是,贤妃的绣工向来是宫里公认最好的,她绣出来的花样一向是栩栩如生,至少宫内没有人可以匹敌。 即便是她,也不是贤妃的对手。 想到这里,贤妃还有点庆幸。 幸亏她没有选择给皇上绣什么东西,不然的话和贤妃的一比,相形见绌,高下立判。 “继续给我盯着,看看其他宫的娘娘都在忙什么!”惠妃心有不忿,没好气地吩咐到。 小太监应声后立即退下。 惠妃一个人在宫内生闷气,琢磨该怎么对付其他人。 思忖了半晌,她只想到一个法子。 已经有许久不和外面接触,很多妃子都对她并不熟悉,而且来往甚少。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只有去其他人的宫中坐一坐,或许能够打探出别人的消息。 她随手一串佛珠,穿的素一些,不会有人敢为难她。 惠妃这般想着,便打算给皇上送汤之后去德妃宫中。 也只有德妃,才让她觉得安全一些。 贤妃也如惠妃打探的消息那般,刚从御书房回到自己宫里。 小宫女忙凑上去,“娘娘,怎么样?” “皇上收下笔袋子,龙颜大悦,很是开心。”贤妃说的时候也忍不住笑意。 小宫女一脸惊喜,就差一蹦三尺高,“太好了!” 贤妃连忙“嘘”了小宫女一声,“小声一点,隔墙有耳。” 小宫女慌忙捂住嘴,点了点头。 贤妃在殿内坐下,舒了口气。 “我将笔袋子呈上的时候,特意多看了一眼,皇上的腰间还挂着我之前给他的香囊。” 贤妃说起此事,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小宫女也十分惊喜,“真的吗娘娘!” “嗯。”贤妃笑着点头,“我细细确认过,上面那朵白色的小花不会错。”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说明皇上一直都将您记在心里,连一个小小的香囊都随身带着。”小宫女越说越兴奋,好像她的主子已经是皇后。 贤妃看穿小宫女的心思,于是干咳了两声,“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宫女撇嘴,“娘娘您不知道奴婢心里有多高兴,奴婢看,皇上心里八成已经有了选择,新的皇后娘娘,非您莫属!” 贤妃瞪了小宫女一眼,却也没有反驳。 皇上对她的态度的确没什么可说的。虽然没有透露关于皇后之位的半个字,但贤妃的信心却是更足。 贤妃思来想去,在后宫她不知还有谁能做自己的对手。 毕竟,她还是云贵人的姐姐…… 只是云贵人一直都在徐若瑾那里,这不是个稳妥的法子。 她会被徐若瑾利用,所以自己必须努力,把云贵人带回宫。 后宫的人为了争夺皇后之位暗潮涌动,每个人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和手段,为的就是在最后脱颖而出。 此时已经没有人记得皇后和容贵妃的死,似乎这两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此时的夜微言被折腾地头疼。 夜微言十分需要找一个人商量,不然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坚持不住。 每日繁忙不得,还要应付这么多个女人的嘘寒问暖。 借着请安的名头来打探,为的都是新后的位子。 每当这种时候,夜微言就会格外想念起田公公来。 若是田公公的话,至少夜微言还有一个可以商量的对象。 夜微言头大地连奏折都看不下去,只想躲得远一点。 田公公前些日子支撑着身体来伺候夜微言,毕竟重伤之后身体不佳,这几日劳累过度病了,夜微言便让田公公休歇几日,在宫内调养,太医更是随传随到。 田公公不能来,他倒是要去探望一下。 田公公听说皇上来了,就要起身去迎,但被已经走进门来的夜微言拦住。 “你身体还未好,朕说过这些都可以免了。” “多谢皇上。”田公公说完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两声。 夜微言皱眉,立刻冷眼一瞪身边的太医,“怎么回事?还不好?” 太医身上一抖,忙道:“田公公旧伤未愈,加上感染风寒,难免有些……” “行了,你先退下。”话说到一半,夜微言就不耐地打断。 太医求之不得,连忙告退。 田公公反过来安抚夜微言,“皇上莫急,不关太医的事,是老奴老了,等康愈后再去伺候皇上。” 夜微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因为朕才受的伤,朕定会让他们好好医治你。”夜微言对田公公承诺道。 田公公心中感动,挣扎想要起身叩谢夜微言,“这都是老奴该做的。皇上不必挂怀。” 夜微言自是拦住田公公的动作,“你养好身体,才能早日回到朕的身边伺候。如今朕事务繁多,很需要你来听朕说说话。” 这里只有田公公和夜微言二人,夜微言难免真情流露。 田公公心中感怀,这么多年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也算是值得了。 主仆二人闲话几句,田公公早就注意到不对劲。 见夜微言迟迟没有开口,田公公斟酌片刻主动问道:“皇上今日前来可是遇到了烦心事?皇上若是不嫌弃老奴的话,不妨与老奴说说。” 夜微言正有此意,“朕怎会嫌弃你?还是你了解朕,朕的确有些烦心事不得不处理,却在这个档口到你这里来躲清静。” 说着,夜微言无奈地一笑。 田公公却没有笑,眼神中浮现担忧,静静地等待皇上的下文。 夜微言轻轻呼出一口气道:“选立新后的事你也知道,朕被政务纠缠不轻,整日还要应付后宫的妃子们,实在是有些烦闷。” 见皇上是因为此时担忧,田公公反倒安心了些许。 “皇上,此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田公公道。 夜微言眉毛一挑,“此话怎讲?” “皇上您想,只要皇后的位置悬而未决,那这样的日子恐怕就要继续下去。但若是反过来……”田公公意味深长地说道。 夜微言一下就明白了田公公的意思,但他还是纠结颇多。 第2379章 冷水 “朕明白你的意思。朕又何尝不想尽快把皇后的人选定下来?但这其中牵扯颇多,朕还没有完全想好。” 夜微言对田公公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皇上,要知道后宫不可无主,皇上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您的心思。”田公公太了解夜微言,更明白他心中是怎么想。 夜微言如今就是考虑太多,才会一直犹豫无法做决定。 要依田公公来看,皇后的位置早就该定下来,毕竟真正能算得上人选的,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夜微言眉头紧锁,没有接话。 田公公话已经说得差不多,最后还是要靠夜微言自己想清楚。只要夜微言想,皇后的位置立刻就能决定,也就省去了所有麻烦。 “朕心中的确有了人选。但是一旦这么做,那势必会有更大的麻烦。不说别的,云贵人怎么办?”夜微言道。 田公公面露了然,果然皇上还是放不下云贵人的事。 云贵人怎么说也是小皇子的生母,更是为皇上生下大魏唯一继承人的人。 按理说,云贵人的身份理应尊贵无比。 但可惜,之前发生了很多事,若是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夜微言不得不考虑更多。 不过对于此事,田公公并不想过多地给皇上出主意。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日后有什么不妥,皇上怪罪下来,他恐怕有理说不清。 田公公的眼珠微微一转,想起了另一桩事。 “皇上,老奴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夜微言略微有些惊讶,没有多想就点头,“说。” “皇上,朝霞公主的尸体失踪一事……” 田公公每说一个字都细细地看着夜微言的神情变化。 夜微言恍惚了一下,然后才猛地回神。 他把朝霞公主的事抛在了脑后。 “看来朕真的是忙糊涂了,这么大的事都能忘。”夜微言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田公公忙安抚道:“皇上也不必心急,此事不是已经交由夜大人去办?” 夜微言也想起了夜志宇,点了点头,“让你这么一提,朕倒是想起来,此事交给他也有些时日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 田公公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说话。 夜微言脸色一沉,“朕也是时候叫他进宫来问话了。” “皇上,朝霞公主之事牵扯众多,您应当多多留意才是。”田公公言辞恳切道。 夜微言连连点头,“若是皇姑母的事继续拖下去,恐怕徐若瑾又要杀进宫来了。” 说到这里,夜微言又是无奈又是担忧。 田公公比夜微言冷静得多,“皇上,瑜郡主不是没有分寸之人,这个您倒是不用担心。” 夜微言没有反驳,但眉头也依旧没有舒展,“不仅是徐若瑾,还有梁家。” 田公公听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皇上,您的意思是?” 夜微言也不隐瞒,直接道:“朕想让梁大将军回京都来。” 田公公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皇上的牵制梁霄的举措,只是此举能有多少效用? 田公公很怀疑。 夜微言愁眉不展,接着道:“但梁霄把朕的提议给拒了。” 这个答案倒是在田公公的意料之中。 接连因为云贵人和朝霞公主被泼两盆冷水的夜微言,反而越发清醒。 “梁霄把朕拒了是不假,但朕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接下来,朕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梁家身上。”夜微言突然沉声道。 田公公的脸色一凛,知道夜微言不是说着玩的,但田公公也说不出皇上此举到底是对是错。 “皇上,梁左都督本就不是轻易受牵制之人,在这个用人之际,老奴担心您动作太大,会让梁左都督反感。”田公公提醒道。 他的担心不是不没有道理,大魏用人之际,除了梁霄,他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够胜任七离主将一职。 若是因为梁大将军不回京,夜微言与梁霄产生摩擦,那么最后吃亏的极有可能是夜微言。 田公公对此很是担忧。 “既然梁霄不同意梁大将军来京都,”夜微言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道:“那朕就亲自去中林县探望梁大将军。” 田公公一愣,似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夜微言的用意。 夜微言没有多解释,“不过此事也不可操之过急。待明日朕与右相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决定。” 田公公想了想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点头应声。 夜微言心中有了定论,自然也不便多留,闲话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临走还不忘叮嘱田公公要好好休养身体。 田公公感恩戴德地将皇上送走,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即便是已经远离了朝堂,田公公在听夜微言说起这些事,还是免不了一身冷汗。 这种情况,自他替皇上挡了一刀之后尤为严重。 田公公总是觉得自己年岁大了,也无法再在皇宫这个高墙之中立足,也是时候告老还乡。 皇上性格的变化历历在目,即便日后仍在他身边伺候,只会更加如履薄冰。 如此一来,还不如趁早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一下。 即便是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田公公却还是觉得庆幸。 远离权力中心,至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第二天,夜微言说到做到,立即就召了右相入宫。 右相匆匆入宫,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夜微言细细地琢磨了一夜,越发觉得去中林县探望一番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要右相也同意的话,夜微言就准备着手下令。 “今日朕叫你来是为了梁大将军之事。”夜微言单刀直入,直说主题。 右相闻言略有几分惊讶,他没有想到居然是为了此事。 不等夜微言说什么,右相就开口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梁大将军一事必须抓紧,这是牵制梁霄的最好办法。” 右相仍旧坚持自己以往的意见。 夜微言对右相的强硬态度一点也不惊讶,他反过来安抚右相道:“朕明白的意思,只不过朕有更好的办法,要与右相你商量一下。” 右相有点好奇,忙道:“皇上请说,老臣洗耳恭听。” 第2380章 探望 “朕在想,既然梁霄不愿梁大将军入宫,那朕便亲自去中林县探望一番,你觉得如何?”夜微言淡淡地说。 右相一开始还以为皇上是在说笑,但当他看到夜微言一本正经的神情时,就冷静下来。 “皇上,老臣觉得此举可行。您肯屈尊探望,对梁家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右相的语气带着几分对梁家的不屑。 夜微言轻应了一声,“嗯。” “只不过,老臣担心京都去中林县,皇上一人前去似乎不太妥当。”右相斟酌再三,皱眉道。 夜微言听出右相话里有话,“右相的意思是?” “老臣以为,皇上可以考虑将贤妃娘娘带在身边,让娘娘陪您一同前去中林县。”右相试探着说道。 夜微言嘴角一沉,双眼微眯,看着右相让他无所遁形,“你这是在告诉朕,你支持的是贤妃?” 右相身上一凛,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头皮发凉,立即否认,“皇上英明!老奴万万没有那种想法!” 夜微言不管右相说什么,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右相在选立新后的时机,提出要他带着贤妃一同去中林县探望梁大将军。若说右相没有一点用意,夜微言绝对不会相信。 而且夜微言在这个时候带贤妃出宫,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贤妃就是新的皇后。 即便夜微言自己动了心思,但此话若说由旁人口中说出,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右相如若真与贤妃是一条船上的,那夜微言恐怕也要重新掂量皇后人选。 右相不是傻子,自然想的到皇上会有如此反应,但他仍然这么说了。 “皇上,请您听老臣将原因细细说来。” 停顿片刻,夜微言略一颔首。 “老臣以为,小皇子应当由贤妃娘娘来带才是。至于云贵人,您可以将他接入宫中,另赐封号便是。而小皇子,则要认在贤妃娘娘名下。” 夜微言听完右相的话后,脸上露出苦笑,“你觉得可能么?” 右相被噎了一下,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夜微言打断,“难道你忘了还有徐若瑾在么?” 右相倒吸了一口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君臣二人陷入沉默,二人各有所思。 最后还是夜微言先打破了沉默,“你说的朕都知道了,朕会好好考虑。” “皇上,”右相一脸忧心忡忡,“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请皇上早作决断。” 右相想得很好,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真要做起来比登天简单不了多少。 夜微言光是想想就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 不过右相有一点倒是说到了他的心里,那就是贤妃。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夜微言问起其他事,“最近宫外可有其他事发生?” 右相不知夜微言想问什么,只好谨慎作答,“并没有什么风声。” 夜微言点了点头,“司徒家的事查的如何了?” “这……”右相面露迟疑,“此事老臣也不清楚。” 夜微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右相自己又补充道:“不过老臣也没看到大理寺大张旗鼓地查。” 夜微言心中有数,点点下巴,“朕知道了。” 既然如此,右相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追查司徒家的事是夜志宇的差事,与他没有一文钱关系。 第2381章 暗令 右相离开,夜微言便立即派人召夜志宇入了宫。 夜志宇得到消息时还正在大理寺处置与司徒家族有关的人,卷宗案卷已经看得他眼睛发花。 虽然知道皇上或许要问的就是这个,但迟迟没有结果,进宫的腿脚也没了以往那么利索。 横竖都是一刀,该面对的躲不过去。 夜微言的此次召见十分秘密,二人私下进行的对话,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因为夜微言有很多事要找夜志宇问个清楚。 但那些麻烦事都无法轻易宣之于口。 事关重大,夜志宇在踏入御书房之前就已经猜到皇上会问自己什么。 只是这一次,夜志宇同样紧张,只因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他完成的并不算太好。 甚至可以说,夜志宇此次进宫,恐怕所说的种种都无法令夜微言满意。 就是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夜志宇踏进御书房。 “微臣给皇上请安。” 夜微言略有不耐地摆手,“朕问你,皇姑母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夜志宇手心冒汗,仍是低着头尽量淡定道:“回禀皇上,微臣还在查,已经有了些进展。” “别和朕说这些,朕就想知道,皇姑母的尸身在何处?”夜微言不听夜志宇说话。 夜志宇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为难道:“微臣罪该万死,还暂未找到朝霞公主的尸身……” 说到后面,夜志宇自己都能察觉到声音越来越小,无地自容,他甚至能明显感受到夜微言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夜微言冷冷看着夜志宇,“那你告诉朕,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夜志宇头皮发麻,跪在地上不敢反驳,“微臣一直在查司徒家族……” “你查出什么来了?”夜微言再次粗暴地打断道。 夜志宇不敢抬手擦汗,硬着头皮道:“微臣这些日子抓到了不少与朝霞公主之事有关的人。而且无一例外,他们都和司徒家族有关系。” 说完,夜志宇就屏住呼吸,时刻注意着夜微言的一举一动。 夜微言听了夜志宇的话,脸色霎时变得很是难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怎么都想不到,为大魏效力多年的司徒家族,居然如此算计他。 得知真相的夜微言,伤心不已,颓然地坐在龙椅上,心中空荡荡的,被人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 转瞬之间,这股伤心就被痛恨取代。 夜微言眼中发出狠厉的光芒,咬牙切齿道:“传朕的命令,司徒家族所有人,一个不留!” 夜志宇震惊地抬头,看到夜微言眼中的怒火,心中骇然。 他没想到皇上居然这么狠,轻松一句话就奠定了司徒家族的命运。 但惊讶归惊讶,夜志宇并不打算为司徒家族求情。 司徒家族百般阻挠自己查找真相,这口气他一直没有出,如今有了皇上的命令,他便不再有忌讳。 “是!臣遵旨!” “你记住,这是朕给你的暗令,不许公布于众,更不许司徒家族的事走漏一个字!” 夜微言给夜志宇约法三章,严词厉声,没有一点余地。 “是!臣定当完成皇上的命令。”夜志宇拱手应下。 夜微言下了命令之后稍稍冷静,他一定要拔除司徒家族,绝对不能再让这些蛀虫留在他的江山。 而且夜微言考虑得很多。 他之所以要夜志宇暗地行事,就是为了维持自己在百姓面前的驱壳。 他向来都是谦和仁君,自从前些日子的铁血圣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有些事,夜微言只能也必须在背地里进行。 如此一来,夜志宇就派上了用场。 就在夜微言琢磨收拾了司徒家族之后的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夜志宇还未离开。 “皇上,”夜志宇试探着开口,察觉到夜微言凌厉的视线,忙道:“微臣是想问,若是司徒家族的事,牵扯到了瑜郡主,该如何做?” 他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朝霞公主和徐若瑾的关系摆在那,所有人都知道,夜志宇想要绕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其中的关系千丝万缕,夜志宇总要问个清楚才好办事。不然的的话,若是最后不合夜微言的心意,倒霉的定然还是自己。 夜微言想也没想就说道:“绕开她。这种事还用问么?” 夜志宇哑巴吃黄连,只好点头应下,“是微臣多嘴了,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却是懒得多看夜志宇一眼,不耐烦地让人退下。 夜志宇也不敢多留,恭敬地离开。 虽说夜志宇的心中也颇多不满,但在夜微言的面前他并不敢表现出来。 离开御书房,夜志宇的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那日在灵堂发生的种种。 只不过,夜志宇想的不是皇上,也不是梁霄,更不是其他人,而是夜微澜。 按理说,夜微澜的事情告一段落,夜志宇此时多想也无用处。 但当日夜微澜所说的每一句话却好像牢牢印在他的脑海里似的。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是兔死狐悲,夜微澜也好,自己也罢,都是皇上的堂兄弟,而现在? 夜微澜已死,而他只是被呼来唤去的奴。 摇了摇头,立即把这个念头甩开。 他心中明白,之所以有怨怼,是因为皇上信任的永远都是梁霄。 即便梁霄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威胁,可偏偏他就是连梁霄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种感觉在每一次被皇上召见之后都格外明显。 之前夜志宇还会想拼出个你死我活,改变皇上对他的成见。 可如今,他越来越没有欲望。 夜志宇也不知该做什么,或者说做什么才是对的。只有早点认清现实的人,或许还能活的久一些。 但若是他一直不做出点成效来,迟早夜微言的耐心会耗没,到时他就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是头皮发麻,背后一凉。 可是心却比身上更凉。 若是没有梁霄和徐若瑾,自己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夜志宇有时也会有些好奇,或许他应该尝试一下,改变些什么。 第2382章 关心 贤妃这些日子不仅在忙着给皇上绣些小玩意,抽空先忙还赶制了几件孩子的小衣裳。 做这些衣裳的时候,贤妃的嘴角就是一直上扬的。一边想着小皇子的身形,一边在小衣裳上绣上花纹。 小宫女在一旁打下手,看着贤妃如此认真的模样,也忍不住感慨,“娘娘,这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您这样的好姐姐了。” 贤妃忍俊不禁,“你又哪里冒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小宫女还有点不服气,“奴婢太羡慕云贵人了,有您对她这么好。” 贤妃笑笑没说话,“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从小就敏感了些,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照顾她,谁照顾她?” 小宫女点头如捣蒜。 说到这里,贤妃却是不自觉有几分无奈,“可是我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也许她在外面的这些日子,性子真的变了也说不定。” 小宫女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贤妃,“娘娘……” “算了不说这些了。”贤妃呼出一口气,“云秀我还是了解的,她就是钻了牛角尖,等她自己想明白就好。” 小宫女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点头附和。 贤妃手上的动作不停,全神贯注地缝着,每一针都十分仔细。 “娘娘,这面料看着这么眼熟呢?”小宫女的嘴停不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嗯。”贤妃点头,“皇上之前赏赐的那块,我摸着舒服,就拿来给擎儿做衣裳。” 小宫女羡慕地说道:“奴婢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块布料十分难得而且名贵,再说又是皇上亲口赏赐给娘娘您的。” 贤妃瞥了小宫女一眼,“给擎儿我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再说了,布料不就是要用来做衣裳吗?不然放在那供着?” 小宫女撇撇嘴,没有说话。 “給谁做衣裳不是一样?更何况是云秀母子,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贤妃的语气并不在意。 反倒是小宫女有些不好意思,“是奴婢不好,奴婢多嘴了。” “在本宫面前可以随意说说,出去的时候多注意言行就好。”贤妃只是随口叮嘱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 “那娘娘,皇上那边……”小宫女自觉事情也该分个轻重缓急。 这么关键的时刻,贤妃还要拿出大部分时间去照顾云贵人母子?那皇上势必就要有所忽视。 小宫女越想越替自己主子担心。 现在是和皇上拉近关系的最好机会,若是贤妃不上心,那么机会就会被其他宫的娘娘们抢去。 小宫女只要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就急得脸色都不好看了,“您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贤妃没有立刻回答小宫女的话,而是过了片刻才反问道:“着急就有用?” 小宫女被问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不就得了。皇上的心思不是寻常人可以琢磨的,与其费那么多工夫去猜,还不如做点别的。”贤妃娓娓道来。 小宫女还是不能理解,总觉得贤妃在浪费时间。 “你啊,有时候笨起来就是个榆木脑袋。”贤妃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宫女挠挠头,害羞的吐了吐舌头。 贤妃也没再解释,不过面上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虽然别人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但贤妃自觉还算了解他。 对于皇后之位的人选,恐怕皇上早已有了决断,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机。 贤妃也不着急,若她与其他妃子一般一天三遍地往御书房跑,难保不会让皇上厌倦。 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贤妃正好趁这个时候静下心来给擎儿赶制几件衣裳。 如此一来,贤妃也能借着这个由头与云贵人加深一下感情。 上一回在郡主府,怎么说二人也有点不欢而散。 云贵人迟早要回宫,贤妃事后想通,是她有些着急了,不管不顾对云贵人说了不少重话。 贤妃也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以后再有机会与云贵人见面,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了,这些衣裳你派人送去郡主府给云秀。”贤妃将刚做好的衣裳叠起来,一件一件放好,吩咐小宫女道。 小宫女忙应下来,“是,奴婢这就去!” 贤妃看着这些衣裳出神,嘴角不自觉就挂上了笑容。想象着云贵人看到这些衣裳时候的表情。 衣裳很快就送到了郡主府。 徐若瑾听到消息之后也难免有几分诧异。 “郡主,贤妃娘娘对云贵人还真是上心。”一旁的红杏都忍不住发出感慨。 徐若瑾点头,“嗯,贤妃对云贵人是真得好。” 可是,贤妃也的确是云贵人自由之路上最大的变数。 正是因为有贤妃,云贵人才会犹豫不决,迟迟做不了决定。 想到这里,徐若瑾也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郡主,那奴婢把这些给云贵人送去?”红杏问道。 徐若瑾斟酌了下,还是点了头。 红杏到云贵人的院子时,云贵人正在逗着淘淘玩闹。 云贵人装作自己的拳头里有东西,就放在淘淘的鼻尖上方,引得淘淘伸手。 淘淘伸出小手抓啊抓,但是那么小的手,抓了半天都只有空气。 来来回回玩了好一会儿,云贵人的嘴角就没合拢过。 淘淘也不急,很有耐心和耐力地去伸手,好像一点也不累。 “淘淘,淘淘,看娘的眼睛。”云贵人逗弄淘淘。 “云贵人,郡主让奴婢来给您送东西。”红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云贵人纳闷,忙起身去迎,“什么这么着急?等我过去不就好了。” 红杏笑道:“是宫里的贤妃娘娘送来的,郡主怕您等急了,就命奴婢快些送过来。” 完成任务的红杏一身轻松。 这下纳闷的换成云贵人了,她指了指自己,“贤妃娘娘送来给我的?” “嗯!”红杏肯定地点头。 云贵人更好奇,好端端的能给自己送什么?还特意派人从宫里送出,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想到自己这位姐姐,云贵人轻松的心又沉了起来…… 第2383章 选择 红杏让人把东西放到屋内,这会儿云贵人才看清楚。 “这么多衣裳?”云贵人吃了一惊,睁大双眼看着那些精致的衣裳。 “哟,居然是一件件小衣裳,真好看。”红杏本以为是营养补品、珠宝玉器,却没想到是这么可爱的物件。 云贵人随手拿起一件,手上感受到布料的触感,就忍不住感叹,“真是让她费心了。” “这瞧着可不是普通的料子。”红杏擅长针织刺绣,对此还是很懂。 云贵人的心中暖暖的,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仔细看。 红杏也不过多耽搁,率先退下去给徐若瑾回信儿。 云贵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一件又一件的衣裳上。 她与贤妃多年的姐妹,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衣裳都是出自贤妃之手。 云贵人的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贤妃虽然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思,但对自己的好从来都不会受影响。 云贵人鼻子一酸,眼里涌起一股激动的湿润。 贤妃对自己的好,这辈子都还不清,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和贤妃的姐妹情永远都不会变。 这是云贵人最大的心愿。 可即便如此,云贵人还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听从贤妃的安排。 云贵人越想越是自责。 她越看那些小衣裳越喜欢,但也无形之中感受到来自贤妃的压力。 或许贤妃送来这些小衣裳没有别的意思,但云贵人向来是个容易多想的人。 想的一多,云贵人难免就要纠结。 门外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打断了云贵人的思绪。 云贵人忙抬头去看,就见徐若瑾带着悠悠已经走进了院子。 她惊讶之余连忙收起其他情绪,擦了把脸就往外走。 “郡主,您怎么来了?可爱的小悠悠,亲一下!” 云贵人有些好奇,凑过脸去,小悠悠很痛快的便亲上一口,咯咯地笑着。 云贵人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心中的阴霾也暂时被抛掷远处。 方才云贵人面上的阴郁,被徐若瑾尽收眼底。 但云贵人没有主动提,徐若瑾自然不会说什么。 “悠悠想要来看看淘淘,老是闹,我这不就带她来麻烦你。”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揭穿悠悠。 悠悠听出徐若瑾似乎在说自己坏话,板起小脸,看起来不太服气。 云贵人被悠悠逗笑,“原来是悠悠想弟弟了。” 悠悠一听立刻转过脸来,重重地点头,“嗯!擎!擎!” 悠悠好像要说什么,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才发出了非常短促的两个音。 但徐若瑾和云贵人几乎是同时听出来,悠悠在叫淘淘的大名——夜擎。 一时间,徐若瑾惊讶,云贵人感动。 只有悠悠一脸状况外地到处瞟,好想在找什么似的。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个字?我都没听她说过。”徐若瑾一点也不夸张,她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云贵人更是感动不已,“悠悠你真棒!擎儿还小,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叫他,一定会乐得手舞足蹈。” 徐若瑾不买女儿的账,戳穿道:“要是四爷知道的话,事情又要麻烦喽。” 她边说边故意用眼去瞥悠悠。 小悠悠则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徐若瑾在说什么。 徐若瑾一看也没有办法,只好默默在心里感叹,梁霄就是没有这个命。 如今小悠悠连“擎”都会说了,虽然不太清晰,也不怎么流利,但也比“爹”“亲”不分强太多。 云贵人听了徐若瑾的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差一点没有憋住就笑出声来。 “这下可要落了梁左都督的埋怨了。”云贵人道。 徐若瑾笑着摆手,“这都是命,怨不得别人。” 云贵人听后反而更想笑。 悠悠也不知道两个大人凑在一起为什么有那么多话可以聊,她还急着要去找擎儿弟弟。 “擎!擎!” 徐若瑾和云贵人齐齐看向悠悠,悠悠这才满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想要看弟弟随我来。”云贵人忍俊不禁道,自然地牵起悠悠的小手。 悠悠一蹦一跳地跟在云贵人身侧,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夜擎。 徐若瑾则是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心里还在纳闷,眼看小悠悠口中能蹦出来的单字越来越多,可为什么还是不会喊爹呢? 这真是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小悠悠见到夜擎就兴奋了,立刻凑上去哩哩哇啦地说个不停。 但是除了悠悠自己之外,没有人明白她在说什么,就算徐若瑾也不例外。 “悠悠要和弟弟玩儿吗?”云贵人耐心地问悠悠道。 不等悠悠说话,徐若瑾就笑着拉回云贵人,“让他们两个玩去吧,我们就别碍事了。” 云贵人掩嘴轻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二人走到一边坐下。 云贵人看出徐若瑾欲言又止,似是有话对自己说。她隐约也能猜到是什么事。 不等徐若瑾开口,云贵人就主动把贤妃送来的衣裳推到徐若瑾面前。 “这都是姐姐送来的,给擎儿。”云贵人主动道。 徐若瑾把话暂且压回去,只是点点头。 “唉……”云贵人愁容满面,“不瞒你说,我现在真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徐若瑾看出云贵人的纠结,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等云贵人把话说完。 “姐姐对我这么好,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对擎儿也是。可我却……”云贵人说着又是一声叹气。 听了云贵人的话,徐若瑾的心反而轻松了不少:“你面前还是有两条路,就看你如何选而已。” 云贵人沉默了。 “一个是为了自己而活,一个是为了他人而活,分不出孰对孰错,都要看你自己的决定。”徐若瑾直言不讳地说道。 云贵人仍然沉默,若有所思地低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总是这样一语中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了。”云贵人苦涩不已,手中的帕子也快被揪碎了,就好似是她的心,“我不想伤害姐姐,也不想伤害自己,更不想伤害擎儿。” “是不是人只要为了自己,就必须过得这样难呢?” 第2384章 到访 高夫人自从在灵阁高价买酒之后,就自觉比其他夫人高了一等。而且她觉得自己即便是再去郡主府,徐若瑾也定然会给她个面子。 再说了,高夫人的身份摆在台面上,即便徐若瑾想把人赶走,也要掂量一下。 打定主意,高夫人片刻也不多等,匆匆就去了郡主府。 云贵人就在郡主府,只要能与徐若瑾搞好关系,让她认可了德妃,这件事就有十成的把握了! 与德妃商议之后,高夫人就出发去了郡主府。这一路上她也没有停下思考。 在郡主府门口,一向什么都不怕的高夫人都难免有点发怵。 这也不能怪高夫人多想,之前徐若瑾三番两次把官夫人们赶走,这消息早就传开了。 所以此次高夫人动身去郡主府,德妃也不禁有点忐忑。 但是出乎高夫人的意料,她在郡主府外没有等多久,就被请了进去。 高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可以说是趾高气昂地进了郡主府。 至少要让外面的百姓看看清楚,她的身份和那些官夫人并不一样。 进了郡主府,高夫人收起身上的气势。她今日是来找徐若瑾帮忙,而不是找茬,没有必要那么盛势凌人。 高夫人觉得是自己给徐若瑾的贿赂起了作用,故而走得没有一点心虚,而且高夫人的态度也格外热忱,从跨进郡主府起就面带笑意。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点道理高夫人还是懂的。 高夫人在前厅等候片刻,徐若瑾就从云贵人那前来应付。 徐若瑾不愿与这些夫人扯上太多关系,不过高夫人是德妃的母亲,总是要给几分面子。 见到徐若瑾,高夫人也没有一点架子,立即起身看着她便笑道:“瑜郡主,别来无恙?多日不见,你的脸色倒是越发红润了呢!” 徐若瑾面带笑意,这些话对她不痛不痒,既不会太高兴,也不会往心里去。 “高夫人才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徐若瑾把话推回去。 高夫人一点也不紧张,脸上笑意更浓,“我这刚从宫里出来,路过郡主府就来看看。” 徐若瑾在心里撇了撇嘴,但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着应酬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其实不瞒郡主您说,我也是想来看看云贵人和小皇子。”高夫人说着,对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会意,立即从门外搬了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 徐若瑾如今看到这些箱子就觉得头痛,之前夫人们送来的那些她都还没有换成银子,结果高夫人又来凑热闹。 高夫人有了箱子做后盾,说话的声音也高亮了几分,“这一箱是我精心挑选给云贵人和小皇子的,其实也是替德妃娘娘送的,这事儿也不必瞒你。” 云贵人母子的事如今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徐若瑾若是再不承认也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嗯,那我代云贵人多谢德妃娘娘和高夫人的美意。”徐若瑾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高夫人徐若瑾的态度,就知道她没有要让自己与云贵人母子见面的意思。 即便如此,高夫人也不生气,而是接着说道:“这一箱呢,则是给郡主您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徐若瑾瞥了那箱子一眼,笑道:“高夫人说笑了。您在我灵阁买了那么多酒,我都没有找个好机会道谢,结果您还这么客气。” 高夫人面上笑容未改,“郡主莫要见外。灵阁的酒好,此事天下无人不知。我还能用银子买到灵阁的酒,实在是我的福气。” 这话给足了徐若瑾面子,徐若瑾听着受用,没有反驳。 不说别的,徐若瑾对自己灵阁的酒可是信心满满。 “而且,我今日来也是带着任务。”高夫人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徐若瑾以为重头戏终于来了,就应声,“哦?夫人请说。” “我专门运了这两箱子来,走的时候希望能够装满灵阁的美酒。”高夫人也不卖关子,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郡主放心我不是白要,我也是受人所托,望郡主行个方便。” 徐若瑾面露疑惑,“夫人可否说得仔细一些?” “是这样,我之前从灵阁买的酒,回去之后分给夫人们品尝,都说好。灵阁的酒又是有价无市,这不我就厚着脸皮来求您了么。”高夫人道。 只是从高夫人满面堆笑的脸上,徐若瑾真是看不出她“难为”在哪里。 更何况,灵阁的酒被吹捧成这样,还是这些官夫人们搞出来的? 这事儿也着实让春草和禾苗头疼。 但有钱赚,又能做生意,徐若瑾傻了才会不同意。 “也都是夫人们捧场,否则灵阁哪有今日的生意?” “这次我带了不少补品来,还请郡主不要嫌弃。”高夫人道。 徐若瑾笑道:“高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能劳您惦记,也是我的服气。” “那就好,一会儿还要劳烦郡主打个招呼,我回去的时候直接到灵阁拿酒。”高夫人三言两语就把生意定下了。 徐若瑾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个是自然,高夫人可以放心。” 面对高夫人,徐若瑾的态度从一而终,满脸都写着“平和”。 二人说完这些,高夫人并没有要动身离去的意思。 徐若瑾不傻,自然知道高夫人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既然高夫人迟迟没有开口,徐若瑾就卖个面子,直言说道:“其实高夫人,您找错人了。” 高夫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郡主、郡主何出此言?” “夫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对选后是什么心思,真的与我无关,我更不会有任何意见。”徐若瑾淡淡说道。 高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正常,好像方才的都是幻觉。 “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高夫人冷静下来仍是带着一脸笑容。 徐若瑾也不浪费时间,更没打算改口,看着高夫人认认真真的道:“我帮不上忙,更不会插手,就这么简单。” 第2385章 帮忙 本来徐若瑾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高夫人的脸色会变得很难看。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徐若瑾的意料,高夫人不怒反笑,“郡主,您别介意我说话难听。” 徐若瑾皱眉,“高夫人有话尽管说。” “郡主您误会了,我倒是一点不怕你不帮忙,就怕你说一句不喜欢谁,那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没用了,最后的结果都是前功尽弃。”高夫人道。 徐若瑾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高夫人,她没想到高夫人居然是这么想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几分尴尬。 高夫人的脸上仍是带着笑意,“所以我此次前来,只希望郡主能说到做到,不插手这次选立皇后之事。” 徐若瑾没有立刻回答,但对高夫人的脸色和缓些许。 她本以为高夫人和之前的官夫人们一样,就是为了让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才登门拜访。 谁知高夫人心机更深,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偏偏徐若瑾却无法反驳。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在官夫人的圈子里,的确不怎么受待见。 不过这样也好,徐若瑾本就不打算牵扯其中…… “夫人尽管放心,我还没有闲到那个地步,更何况,选后乃是皇上的事,是大魏的正事,我一个女人家,是不会自大到认为可以左右此事。” 徐若瑾微笑着回答,眼神笃定,不含丝毫的虚假。 高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徐若瑾一眼,也不知对徐若瑾的话信了多少,但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那我便信了郡主的话,不多叨扰了,告辞。” “慢行,不送。” 高夫人笑着前来,更是笑着离去。 今日来郡主府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待下去也没有异议,还不如尽早将此事说与德妃听。 如今徐若瑾已经答应不再多管闲事,那么剩下的只需要交给德妃。 宫里的事,高夫人就出不上力了,到头来,还是要靠德妃自己。 高夫人离开之后,徐若瑾还有些愣神。是红杏看出不对劲,伸手在徐若瑾眼前晃了晃。 “郡主?您怎么走神了?” 徐若瑾回神,“没什么,想了点东西。” 红杏仍是一脸好奇,徐若瑾无奈地一笑,“没想到我在众人的眼中是这样的犀利,还以为是盼着我去说几句好话,谁知是让我别说坏话……” 徐若瑾真是满心感慨。 红杏啧啧几声,“奴婢看这个高夫人倒是不简单。” “嗯。”徐若瑾应声,“她的确比其他的夫人都要聪明,也难怪德妃能够在宫中长居稳位。” 红杏也跟着点头。 “不过聪明归聪明,左右不了皇上的想法。德妃的心愿,恐怕很难实现。”徐若瑾意有所指,“不过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即可,无论是谁,选立新后我们都不参与。” 红杏点头,“嗯!” 叮嘱了红杏两句之后,徐若瑾就去找云贵人。 二人没再提起之前的话题,而是心照不宣地陪悠悠和夜擎玩闹。 郡主府内还是一片祥和,平静得不像话。 但此时外面却是另一番景象,暗潮汹涌,仿佛有什么事在酝酿。 夜志宇自从领命之后,就带着大理寺的人在京都城内搜捕司徒家族的人。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 夜志宇可把皇上的命令一字一句都清楚的记在脑海中。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夜志宇自然也是格外上心。 大理寺的人配合默契,悄无声息地将司徒家族的人赶尽杀绝,司徒家族的人也不用再拿自杀威胁任何人,因为这次想要他们命的人,是皇上。 夜志宇顶着命令更加无所畏惧。 在所有落网的司徒家族人中,夜志宇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他真正要找的人。 那就是司徒男。 司徒男已经失踪有些时日,夜志宇连一点消息都没查出。 不只是夜微言对他失望,就连夜志宇自己都觉得奇怪。 一个大活人,难道能凭空消失不成? 夜志宇早已派人严守京都城的几个出入口,严密排查,保证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即便如此,这么多天过去了,司徒男依旧杳无音信。 “人就在京都城内!怎么可能没有?!” 夜志宇也不知自己这是一天内第几次发脾气。 下属们的身上也都被冷汗浸透,大气不敢出。 夜志宇狂躁不安,“司徒男定然躲在京都城内的某个地方,此时说不定正在暗处观察我们,这个杂碎!” 他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怒气冲天,狠狠一刀砍下,桌角就被齐齐地砍掉。 众人一怔,头皮发麻。 夜志宇不是开玩笑,若是还没有司徒男的消息,这把刀恐怕就不是落在桌子上,而是众人的脖子上。 “继续给我查!不准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把司徒男给我揪出来!”夜志宇怒道。 “是!属下遵命!”众人应声。 夜志宇相信此时此刻,没有人有胆子收留司徒男。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很快就能找到司徒男。 这种感觉没有来由,但却非常强烈。 其实他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他必须立即将司徒男抓出来带到皇上的面前。 不然的话,倒霉的就会再度变成自己! 那边夜志宇找司徒男找的快要发疯,这边司徒男却如同鬼魅一般在京都城内穿行。 他一边躲闪着大理寺的追兵,一边有目的地前进。 这一路上,司徒男都小心翼翼,打起十二分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因为司徒男很清楚,若是稍有差池,他这条命就要搭进去。 大理寺搜捕司徒家族的人,司徒男也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极度危险。 司徒男东躲西藏,甚至有数次都差点被发现,几乎是从刀尖儿上捡回了一条命。 他惊魂未定地靠在一条黑暗的小胡同内,抬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陆府。 司徒男双眼微眯,他终于到了。 在小胡同内屏息站了好一会儿,司徒男才稍稍动了动身体。 他一直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大理寺的人搜查十分彻底,尤其是像这样的小胡同,更是让人无所遁形。 但是司徒男也看得出来,夜志宇并不敢大张旗鼓地搜查,不然的话这么大的阵仗早已闹得人尽皆知。 司徒男知道,这一定是皇上的旨意。 第2386章 交手 皇上想要无声无息地把司徒家族处理干净,不留一点后患。 之前的劳苦功高也会被一笔勾销…… 想到这里,司徒男的心也冰凉无比。 司徒家族世代为大魏皇朝鞠躬尽瘁,以守卫皇族为己任,却没想到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现在不是司徒男感慨的时候。 他必须尽快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这种时候,司徒男如乱麻的脑子中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陆凌枫。 当初陆凌枫给自己的承诺,司徒男记到现在,他如今求生无门,只能去找他。 司徒男到陆府可谓是轻车熟路。 他不信陆凌枫会见死不救,他手里可是还有不少证据,随时可以与陆凌枫来个鱼死网破。 自己不过是想要一条生路罢了,只要陆凌枫愿意给,他绝对不会为难陆凌枫。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司徒男摸进了陆府。 后门刚一打开,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司徒男就被眼前整齐站着的两排人吓到了。 “司徒族长,大人久等,您请吧。”老掌柜的身体隐藏在暗影中,声音也有几分鬼魅。 司徒男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强装镇定,跟在老掌柜的身后去见陆凌枫。 每走一步,司徒男的心都更沉几分。 他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一步步迈入万劫不复。 他立即甩掉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他是来求生的,不是来寻死。 陆凌枫此时不紧不慢地在房中喝茶,他对司徒男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 “大人,人带到了。” 陆凌枫连头都不抬,随意地一点头,“嗯,你们都下去吧。” 老掌柜似是觉得不妥,想要说什么,却被陆凌枫斜了一眼。 老掌柜没办法,只好带人退下。 司徒男见屋内就只有自己和陆凌枫,他也不必藏着掖着。 “你必须帮我。”司徒男直截了当道。 陆凌枫觉得可笑,嘴角一勾,“凭什么?” 司徒男看陆凌枫的反应,心中咯噔一声,但他仍是镇定道:“你若是不帮我,我出不了京都城,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 陆凌枫却不以为意,“是吗?” 司徒男急躁难安,上前一步,差一臂距离就能抓到陆凌枫,“你什么意思?这一切都是你的指引,我之所以会落到这步田地,皆是你的错!” 陆凌枫冷笑,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冷冷地与司徒男对视,“看来司徒族长与陆某之间有些误会。有件事陆某要提醒你,司徒家族早晚会有这一天,与陆某没有半点干系。” “你!”司徒男气结,立时伸手就要去掐陆凌枫的脖子。 陆凌枫嗤笑一声,身体微微一侧就轻松躲开了司徒男的动作。 司徒男一招扑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一头冷汗,心跳加快,脸色惨白。 “所以我奉劝司徒族长一句,早一点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换得一副全尸。”陆凌枫冷冷的声音传入司徒男的耳中,就像是替他敲响了丧钟。 司徒男大骇,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凌枫。 “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司徒男恨不能吃了他! “我说了什么?” 陆凌枫根本不把发疯的司徒男放在眼里,而是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你现在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司徒家族归顺于我,要么就彻底在大魏灭绝!” 陆凌枫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司徒男傻眼了,愣愣地看着陆凌枫。 他的脑袋里回荡的全是陆凌枫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在他心上。 司徒男快要疯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陆凌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此时看在司徒男的眼里也是憎恶无比,他只想撕下陆凌枫的面具。 自己给陆凌枫办了那么多事,陆凌枫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翻脸不认人。 他仿佛丢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堕入无边地狱。 这一瞬间的气盛让司徒男彻底的扭曲了,他就算是死也要拽着陆凌枫一起! 陆凌枫察觉到司徒男眼中疯狂的情绪,没有一点紧张,相反一边嘴角扬起,“不自量力!” “拿命来!”司徒男大吼着扑向陆凌枫。 这一次陆凌枫没有闪躲,而是正面与司徒男对上。 二人顿时战作一团。 司徒男招招狠辣,可两招之后,他就后悔了。 陆凌枫不是普通人! 原本司徒男以为自己对上陆凌枫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可司徒男没想到,陆凌枫居然隐瞒如此之深,他的武功根本深不可测! 陆凌枫察觉到司徒男的气势变化,面露嘲讽,下手更恨,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司徒男的攻势。 只不过是匆匆一招,二人交手之后,司徒男就知道自己完了。 陆凌枫只用一只手就制住了司徒男,不仅如此,司徒男的肋骨被陆凌枫打断了两根。 司徒男很清楚,这只不过是警告,若是他还敢轻举妄动,那么断的可就不是肋骨这么简单。 司徒男长久以来都看错了,陆凌枫甚至比梁霄还要危险。 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种想法,突然就充斥了他的脑子。 冷汗湿透了衣衫,他心头涌上的恐惧,面上毫无血色,一股巨大的惶恐笼罩着他。 陆凌枫丝毫没有感受到司徒男身上的威胁。 司徒男疯狂转动的眼珠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这一切都被陆凌枫看在眼里。 陆凌枫不屑地嗤笑落入司徒男的耳中,就是最大的耻辱。 司徒男心知肚明,他若是继续留在陆府,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虚晃一招之后袖口内掉出一把匕首,他好不犹豫地刺出。 陆凌枫早已看穿司徒男的动作,他眼神一厉,故意给司徒男露出一个空档。 司徒男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生机,他手腕一转将匕首飞出。 陆凌枫侧身一闪,匕首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待陆凌枫重新站好,司徒男已经没了踪影。 只有书房的大门还以为余波轻轻摇摆着。 陆凌枫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看着天上圆月洒下的明亮光晖,却是笑了。 这时老掌柜的上前,“少爷,都按您的吩咐,我们的人没有阻拦他。” 陆凌枫略一点头,“派人跟着他。” “是。”老掌柜应声退下。 第2387章 逃亡 司徒男是陆凌枫故意放走的,正好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叫他好好想想清楚,到底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若是司徒男选错了,陆凌枫也不会觉得可惜。这种人,老天爷总会给他一个合理的安排。 哪怕是要了他的命,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司徒男仓皇逃出陆府,马不停蹄,不敢停留,唯恐被人追杀。 不知跑了多久,司徒男终于还是停下了。 如今整个京都城内都是大理寺的人,他们都在找寻自己的下落。司徒男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然就是挖坑给自己跳。 靠着墙剧烈喘息的司徒男,头皮发麻,一股劫后余生之感涌上,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方才有多么惊险刺激,司徒男不想回忆第二次。 “陆凌枫,我呸!”司徒男咬牙切齿。 陆凌枫这条路恐怕是行不通,若是想活命,就只剩下一条路。 梁霄。 这个名字在司徒男的脑子冒出来,他的呼吸都跟着一滞。 梁霄比陆凌枫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而已。 可是司徒男已经没得选择。陆凌枫的话令司徒男的脑子嗡嗡作响。 归顺或是消失。 摆在司徒男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但司徒男从来都不会顺别人意,就算他现在落到这步田地,他也是司徒家族的族长! 这样的身份,去给陆凌枫当奴才?司徒男差点就一口老血吐出来。 陆凌枫的野心不小,这一点令司徒男觉得胆寒。 即便跟着陆凌枫可以保住一条命,但司徒男并不觉得可以高枕无忧。 已是走投无路,他只能去郡主府碰碰运气。 可是他如今的身份,想要叩开郡主府的大门也没那么容易。 司徒男打定主意,四下张望了一眼,屏息静气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没人跟着自己才稍稍轻松了几分。 他故意找曲折的小路去郡主府,就怕被人发现。 这一路上,司徒男也没闲着。 他提心吊胆地留心观察四周,还要去看司徒家在城中所有的地点是不是都被拔除了。 即便只有一个幸存,对司徒男也是极大的好消息。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一路上经过所有地方,司徒家族的痕迹早已被彻底抹除。 只要一想到大理寺的所作所为,司徒男就差一点又是一口老血。 越走越心慌,司徒男终于远远看到了郡主府。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鬼鬼祟祟的司徒男没有察觉到,他自己也被一道鹰一般的视线紧紧盯住。 视线的主人正是苦寻司徒男未果的夜志宇。 此时夜志宇居高临下,守在离郡主府不远的茶庄楼上,静静地将郡主府周围的一切动静都尽收眼底。 事实证明,夜志宇的直觉没有错。 司徒男果然会来郡主府附近。 夜志宇死死盯着黑暗中司徒男的身影。司徒男迟迟没有靠近郡主府,而只是在外围打转。 渐渐的,连夜志宇都有点急躁了。 “给我牢牢盯住司徒男,要是把人盯丢了,就别回来见我!”夜志宇命令道。 下属领命立即退了出去。 司徒男还未意识到危险正一步步靠近,他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尽快见到梁霄。 夜志宇也想看看清楚,司徒男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司徒男进入郡主府,那么梁霄和司徒男的关系就可以大做文章。 司徒男的命还有用,不能太快的解决他。 而且司徒男极有可能知道朝霞公主的尸体在何处,夜志宇还等着查出结果回宫去给皇上禀报。 此时容不得一点差池。 司徒男在郡主府附近转了许久,却迟迟找不到进入的机会。 郡主府大门紧闭,司徒男无法从正门入内,想要走后门,却又担心被梁霄的护卫一招致命。 如今狼狈的姿态,根本无法传信给梁霄。 不仅如此,司徒男恐怕自己连郡主府的后门都没有接近,就已经被埋伏在周围的人各方势力发现。 司徒男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热切地盯着郡主府的大门,指望发生奇迹,梁霄或者徐若瑾能从门内出来。 可惜,司徒男的请求老天爷并没有听到,他焦灼地等待了许久,郡主府内仍是没有一点动静。 难道天也亡我? 司徒男心中巨骇,颓然地靠着墙,手脚麻痹,身体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僵。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司徒男求生无门的时候,一个人远远走来,慢慢接近着郡主府。 司徒男顿时眼前一亮,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司徒男已经认出来人,正是徐若瑾的三弟,徐子墨。 徐子墨刚从灵阁回来,手里还拿着灵阁的账本,边走边看,借着月光看得正集中。 若是徐若瑾在,肯定又要训斥徐子墨浑浑噩噩。 但徐子墨想着自己在路上看应该没那么巧被徐若瑾发现,就放心大胆地核对起来。 徐子墨也很是无奈,他若是不抓紧时间看账本的话,万一到郡主府被二姐问起灵阁的事,一问三不知,他可就要闹笑话了。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也知道二姐一定时刻盯着自己,若是有一点不上进,都是天大的麻烦。 徐子墨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唉……” 他也怪不得别人,是他自己跑到二姐面前,痛快地甩下秀才的牌子,说自己不想再读书了,要好好帮二姐做生意。 二姐也给了机会,让他去灵阁历练。 这才过去几天,徐子墨就感觉自己快要累散架了。 灵阁的事远比徐子墨想象中还要麻烦,真正的做生意不是数银子、收银子那么简单。 徐子墨感觉自己愁的肚子都小了,茶不思饭不想,就连胃口都不怎么好。 这些事,徐子墨打算吞了肚子里咽下去,绝对一个字都不告诉徐若瑾。 否则二姐的絮絮叨叨,会让他的头更大。 徐子墨心中想着,翻账本的手也更加勤快,他必须找出点东西来,免得二姐问的时候发懵。 就在这时,徐子墨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一个人出现在自己身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第2388章 陌生 徐子墨没有多想,脚下一转就要绕开前面的人。 但不知为何,面前那人好似和徐子墨杠上了似的,徐子墨往哪边,那人也往哪边,总之是一定要挡在徐子墨的面前。 徐子墨本来就有些急躁,此时察觉到面前人的用意更加烦闷,不耐烦地抬头去看,结果对上的却是一双笑眯眯的眼。 眼前这人很是陌生,徐子墨仔细回想,都没有想起是谁。 司徒男站在徐子墨对面,坦荡地与徐子墨视线相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他眼看着徐子墨的神情一点点变化,虽说收敛了不少,但眼神中仍带着疑惑。 “我还以为是天黑没看清楚,没想到真是瑜郡主的三弟,失敬失敬。”司徒男说着主动拱手道。 徐子墨仍是没有想起这人是谁,但既然对方已经行礼,那他也给中规中矩地回了,另一面脑子里还在疯狂地回想“到底这人是谁? 司徒男没有急着介绍自己,而是看着郡主府的方向感慨一声,“说起来,我与郡主和梁左都督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之前说好要找时间一聚,结果因为我的原因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 徐子墨看司徒男的态度十分谦卑,连带对他的态度也转变了几分。 “是吗?”徐子墨不由有些好奇面前这人的身份。 “没错。说起来很是惭愧,此事还是要怪我。”司徒男的态度很是诚恳。 徐子墨更加疑惑。 同时徐子墨的心里仍旧有着警惕,毕竟司徒男是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寒暄,徐子墨不是傻子,几乎是本能就在抗拒司徒男的靠近。 但司徒男好像一无所察,仍在与徐子墨侃侃而谈。 “听说瑜郡主最近有些焦头烂额,此事梁左都督与我聊起过,还要麻烦你帮我带个话,宫里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一切都会过去。”司徒男似乎另有深意地说道。 徐子墨一头雾水,觉得司徒男是话里有话。 “既然如此,你来都来了,为何不与我一同进去?正好二姐也在府中,有什么你直接与二姐说就好。”徐子墨道。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试探司徒男。 若是司徒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徐子墨就可以放松警惕。若是不然,徐子墨的怀疑只会加倍。 果然不出徐子墨所料,司徒男笑着摆手拒绝了,“实在抱歉,在下还有要事,今日只是刚巧路过,不便进入打扰。” 一听这话,徐子墨看司徒男的神情都有些意味深长。 到这会儿,徐子墨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徐子墨不着痕迹地拉开自己和司徒男的距离,神情也冷了下来,随时准备抬脚就走。 司徒男察觉到徐子墨的动作,他仍是不急不缓,接着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份东西想要托你转交给郡主。” 司徒男的言辞十分恳切,丝毫没有因为徐子墨的疏离而挂怀。 徐子墨心中警铃大作,垂眸看到司徒男手中被包裹好的东西,不知该不该收。 莫名出现在面前的人,此时又莫名要给自己东西,而且还要转交给二姐? 徐子墨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司徒男看出徐子墨的抗拒,特意上前一步,格外谨慎认真:“此物事关重大,还请你务必交给郡主。” 徐子墨的注意力都在这物件上,毫无预兆的那人手一松,这东西就落在了徐子墨的手里。 “哎!”徐子墨好像握着个烫手山芋似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当徐子墨反应过来要把这东西还给那人时,再一抬头,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人呢?!”徐子墨到处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方才那人。 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他面前? 徐子墨顿时有了一种被戏耍的耻辱,他脸色微红,接着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在草丛里,连看都不看一眼。 什么见鬼的玩意儿?我给你转交才有鬼了! 徐子墨暗暗在心里嘟哝着,双手拍了拍灰,继续翻看账本,就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到郡主府后,徐子墨这才收起账本,长长地叹了口气。 灵阁能够越做越大,果然不是偶然,光是看账这一件事,徐子墨都快要一个头两个大。 徐子墨心里难免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拍着胸脯保证说大话。 长吁短叹的徐子墨,拖着沉重的心情和身躯去见徐若瑾。 刚一见到徐若瑾,徐子墨就忍不住嘴一撇开始诉苦。 徐若瑾看着蔫儿蔫儿的徐子墨,心里就猜到了几分。八成是徐子墨在灵阁遇到了挫折,所以才这么没精神。 不过徐若瑾也不作声,就当做没看到,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就等徐子墨自己张嘴。 徐子墨耷拉着一张肉脸,脚步小心地走上前,声音带着试探和惭愧,“二姐,我回来了……” 徐若瑾眼皮都不抬,也不接话。 徐子墨额头渗出几滴汗,斟酌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的抱怨着:“二姐,我听你的话去了灵阁,今日看的是账本。” 徐若瑾仍是没有反应,徐子墨就好像流水账似的说自己今日一天在灵阁都做了什么。 “……我从一大早起来就开始轻点货物、对账,我在回来的路上也一直在看账本。”徐子墨撇撇嘴道。 他边说边悄悄地去看徐若瑾,指望从徐若瑾那里得到一两句安慰。 但徐子墨的算盘打错了,徐若瑾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徐子墨更加委屈,道:“若只是算账就好了,可我还要做好多事,灵阁内所有人,所有杂事我都做过。” “一整日下来,我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要是这样也就算了,我连吃都吃不好,忙起来的时候不能吃东西,我走路都晕,就这样还得记账。” 徐子墨说起今日自己的一整天的经历就滔滔不绝,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徐若瑾听到这里,终于抬头去看徐子墨,两眼定定地盯着胖乎乎的小子,眼神里看不出温度。 看见这副眼神,徐子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紧接着就闭上了嘴,不再随意开口。 第2389章 抱怨 徐子墨的声音戛然而止,徐若瑾仍是盯着他。 片刻,徐子墨有些承受不住,想要躲避徐若瑾的视线时,徐若瑾终于开口了。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现在来和我抱怨?” 徐子墨可怜兮兮地垂下头,丧气地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徐若瑾严肃地看着徐子墨,没有一点要和他商量的意思。 “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回书院去读书,要么就在灵阁老老实实地干活,你再重新选一次。” 徐若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才是最让徐子墨害怕的。 徐子墨甚至不敢抬头和徐若瑾对视。 徐若瑾也不发脾气,更没有说重话叱责徐子墨,就只是让他重新选择。 “当初是你与我说,不想念书要做生意,我给你机会了,现在觉得累了,你开始抱怨?你觉得合适嘛?” 徐若瑾问徐子墨,语气很是平淡。 这一切她早已预料到了,说辞都早已想好。 徐子墨脸羞得通红,一个字也不敢说,他就像做错事的小孩等着被大人批评。 徐若瑾等着徐子墨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对徐子墨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徐子墨在徐若瑾的眼里和小时候没多大区别,即便到现在也还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 但徐子墨迟早要长大,尤其是徐子墨要求自己为他的未来拿主意的时候。 只有这样,无论以后徐子墨遇到多大的麻烦,他才有解决的可能性。 不仅如此,徐若瑾也同样不打算给徐子墨开任何后门,甚至她还要交代灵阁的所有人,不准给徐子墨特殊对待,更不能让他闲着。 所以这一日下来,徐子墨忙的脚不沾地,多少也有徐若瑾的“功劳”。 只是徐子墨并不知道这一点,他累得脑子都快要不转了。 徐子墨不说话,徐若瑾就静静地站在他对面。 好像徐子墨什么时候有答案,徐若瑾才会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徐若瑾视线的压力下,徐子墨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半晌,徐子墨终于缓缓开了口,“二姐,对不起,是我错了。”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急着说话,但眼神却和缓了些许。 “你说得对,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要对自己负责。”徐子墨抿了抿嘴,伸出手把汗一把抹去。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的动作,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二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在灵阁干活儿,明日我就把账本算好给你过目。”徐子墨保证道。 话是这么说,但徐子墨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苦涩,他只是不想让二姐对自己失望。 徐若瑾无论是骂还是打,徐子墨都能承受。他就是怕徐若瑾不搭理自己。 既然选择了后者,意味着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像这一天一样。 现在的他,只有默默地在心里祈祷所有事情在他这里都会变得“游刃有余”。 徐子墨现在无比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徐若瑾对徐子墨最后的选择还算满意,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第2390章 夸赞 这是徐子墨成长必须经历的。 只有这样,徐若瑾才能放心让徐子墨一个人闯荡。 该讲的道理也都说过了,这时候说再多也没用,只能在他停顿的时候推一把,能走多远,就看他个人的意志力。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郡主,是奴婢。”红杏的声音。 徐若瑾呼出一口浊气,应声,“进来吧。” 徐子墨也有点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红杏走到徐若瑾面前,呈上帖子,“郡主,这是新送来的。” 徐若瑾一看到这些帖子就烦,想都不想就拒了,“通通拒了,我没空。” 红杏看出徐若瑾不耐烦,忙应声下来,“是,奴婢这就去。” 等红杏走后,徐子墨才小心翼翼道:“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些日子三天两头有人来找,烦的我不行。”徐若瑾说道。 徐子墨有点纳闷,“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选立新后的事,多半是为了这个。”徐若瑾解释道。 徐子墨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些都是攀交的帖子。 “二姐,我来的时候也碰到了!”徐子墨道。 徐若瑾疑惑,“碰到什么?” “就是想要和郡主府攀交情的人啊,就在府外。”徐子墨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徐若瑾却觉得此事不简单,攀交会找上徐子墨? “谁?”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徐子墨摇头,“说是之前因为私事没能和你们见面。” 徐若瑾这下更加疑惑,“他人呢?” “不知道。他给了我一样东西,我低头去看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徐子墨回忆道。 听到这里,徐若瑾几乎可以肯定,此事一定不简单,她担忧地拉着徐子墨的胳膊,上上下下转着圈地检查。 徐子墨不明所以,好奇地随着徐若瑾的指令动作,嘴上还不忘问,“二姐你怎么了?我没受伤,那人就是和我说了几句话,没干别的。” 但徐子墨说什么,徐若瑾也没听进去,他亲自检查过徐子墨身上确实没事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知道了吗?”徐若瑾来不及多问,就叮嘱徐子墨道。 徐子墨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知道了,二姐。” 正当徐若瑾想要问得更清楚些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徐若瑾和徐子墨二人齐齐看向门口。 原来是梁霄来了。 梁霄直奔徐子墨走来,徐子墨感受到迎面来的压力,不自觉后撤了一步,“姐、姐夫……” 梁霄也不废话,直接道:“那人都和你说什么了?” 徐子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姐夫问什么,“啊?哦!姐夫你说那个奇怪的人啊!他也没说什么,我听着就是想要和郡主府攀关系,所以我就给打发走了。” 梁霄听后淡淡地扫了徐子墨一眼,“打发?你方才不是和你二姐说,是那人自己离开的吗?” 徐子墨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笑,“都一样都一样,反正有我在,我肯定不能让他进郡主府一步。” 梁霄嘴角微挑,但脸上没有笑意,“说重点。” 徐子墨意识到姐夫不是在开玩笑,忙老老实实地把方才和徐若瑾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连自己是谁都没说,就和你聊了几句?”梁霄总结道。 徐子墨连连点头,“我想问来着,但他不给我机会啊。” “行了,”梁霄打断,“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我想想,天挺黑的,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我记得他身上的衣裳似乎破旧了些,但站得笔直,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连跟我客套的笑都带着强忍住的虚伪,这个人太假了。”徐子墨边说边描述着那人的长相。 听了几句之后,徐若瑾的心里突然想到一个人。 “是他?” 徐若瑾不自觉喃喃出声。 梁霄和徐子墨都听到了徐若瑾的声音,徐子墨好奇地看过去,“二姐,你说什么?” 梁霄和徐若瑾默契十足,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只有徐子墨还是一头雾水。 徐若瑾想了想,却还是想不通,好端端的,司徒男在郡主府外瞎转什么? 从徐子墨说的话中,徐若瑾轻而易举就判断出那人多半是司徒男。 梁霄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继续问道:“那人给了你什么?东西呢?” 徐子墨挠挠头,“让我给扔了。” “扔了?”梁霄略有些诧异。 就连徐若瑾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徐子墨偏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嗯,我看他鬼鬼祟祟,怕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给扔了。” “嗯,干得好!”梁霄说着还破天荒地给拍了拍徐子墨的肩膀。 徐子墨好像受了鼓励似的,受宠若惊地看向徐若瑾。 但徐若瑾脸上却一点笑的模样都没有,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顿觉事情不对劲,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高兴。 梁霄甩下那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屋内再次剩下徐若瑾姐弟二人。 沉默了半晌,徐子墨挠头疑惑地看向徐若瑾,“二姐,姐夫这是在夸我么?” 徐若瑾看着冒傻气的徐子墨,无语地望天,万般无奈地摇摇头,不知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徐子墨反应再慢,这会儿也明白过来。 他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低着头手足无措。他方才还厚脸皮地以为姐夫在夸他做得好,闹了半天,全都搞错了。 虽然徐子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事。而且还是一件他自以为办得非常正确的错事。 被徐子墨扔了的东西也没有落到别人手中。 徐子墨和司徒男在郡主府外纠缠,早已被梁九看到。 待司徒男和徐子墨分别离去,梁九立即出现在二人所站的地方,轻巧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放入怀中。 此时,东西已经到了梁霄手中。 梁霄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神情微微一凛。 白布包裹的其中,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物件,硬要说的话倒是有点像烛台的某一部分。 梁霄细细地观察了这东西一圈,不放过上面任何一点细微的特征。 很快,梁霄就认出来,这东西果然不一般。 第2391章 邀请 只是梁霄的疑惑并没有因此完全解开,司徒男为何要将此物送到郡主府来? 一旁的梁三和梁九等人看着梁霄专注的神情,轻易不敢搭话,只是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片刻后,梁霄放下手中的东西。 这时梁九才问了一句,“四爷,这不就是一块不起眼的木头?能看出啥来?” 梁九说话一向如此,所有人都习惯了。 梁霄不紧不慢道:“这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皇陵之地的东西。” 梁九和梁三听后俱是一惊,他们都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而且这东西看起来不起眼,恐怕整个大魏上下,也只有皇陵才有。”梁霄十分肯定。 不然的话,司徒男送此物来就毫无意义了。 梁三和梁九对视一眼,梁三给梁九一个眼色,梁九接着道:“皇陵的物件?这事儿倒是奇了,四爷,需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此事牵扯众多,而且又和皇陵有了关系,梁三和梁九在行动之前也要问个清楚。 但梁霄的回答却出乎众人意料,“不用。” 梁三和梁九顿了顿,接着应声下来,“是。” 司徒男定然是想通过此物给徐若瑾和梁霄传递消息,不过司徒男的处境堪忧,他无法亲自登门说个明白,只能借由其他来便宜行事。 虽说其中经历了一番波折,不过最后这东西还是到了梁霄的手中。 梁霄也有点好奇,到底司徒男孤身在外能坚持多久。 如今偌大的京都城,恐怕连司徒男的一方容身之地也无。 梁霄细细想了想,司徒男有可能去的地方也不过那么几处,恐怕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但梁霄也略有些惊讶,司徒男居然找上了郡主府? 在梁霄看来,郡主府根本不应当出现在司徒男的名单内才对。 即便无处可去,他也不会想要和自己扯上关系。除非他是真的走投无路。 想到这里,梁霄的面上挂了了然的笑意。 事情似是变得越发有趣,即便没有人制造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 这是梁霄如今最大的体验。 正在此时,梁六在门外道:“四爷,姜必武来了。” 梁霄将司徒男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先让姜必武进门。 梁三和梁九则是站在角落,面沉如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姜必武得了允许进了屋内,连口气都来不及大喘,就急急地问梁霄道:“陆凌枫找我去佳鼎楼,你说我去不去?” 梁霄看了姜必武一眼,“吃饭,就去。” 姜必武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只想说傻瓜都知道不是吃饭那么简单。 “要是单单吃饭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急着来找你。”姜必武无奈道。 梁霄没有接话。 “只怕他是另有所图。”姜必武说得更加直白,因为他看梁霄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如姜必武预料的一般,梁霄的确反应不大,“哦?你以为如何?”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他肯定有他的心思啊!”姜必武信誓旦旦道。 梁霄似是觉得有意思,“那你不去怎么知道?” “可我又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贸然前去若是中了他的计谋怎么办?”姜必武也有理由。 梁霄看着姜必武大惊小怪的模样只觉得无奈,“该吃吃该喝喝,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多想吗?他破费又不是你出银子,这么好的事,有什么好纠结的?” 姜必武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哦!你的意思是!” 梁霄懒得和姜必武废话,“除了吃饭之外,所谓的‘正事儿’,一句不提就是。” 姜必武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边点头边道;“这事儿自然会,只是对他这个人充满了警惕,不敢接近,他太危险。” 梁霄扫量了姜必武一眼,“你们姜家又不是吃素的。” 姜必武的脸一红,只好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姜家如今需要低调嘛,不想这个时候触了皇上的霉头。” “一个陆凌枫,还起不到那么大的作用。” 梁霄给了明确的话,姜必武也心中有数。 事情已定,梁霄伸手点了点桌上的信物,“认识这玩意儿么?” 姜必武愣了一下,凑上前去看个仔细,紧接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 这后半句话姜必武自然是不会宣之于口,梁霄不是那么无聊的人,随便找点东西让自己认。 梁霄也不解释,只是说道:“司徒男送来的。” “司徒男?”姜必武很是惊讶,“大理寺追他追得可够紧的。” 梁霄没说话。 “他竟然还没被夜志宇抓住,倒是有两把刷子。”姜必武随口感慨了一句。 “他还有用处,夜志宇不会太为难他。”梁霄早已看传夜志宇的心思。 夜志宇正是要利用司徒男挖出更多有价值的内容,到时皇上那边也好交差。 姜必武还在考虑司徒男的事,“司徒男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他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没人会帮他。” 姜必武在书房内逗留,迟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梁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必武一眼,而姜必武则是故意避开他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才会不紧不慢地在此耽误时间。 而话题又不好开口……梁霄略一细想,他八成是在惦记红杏的事。 也只有女人的事,才会让男人这么犹豫不决。 姜必武从进了郡主府的门就想到了红杏。 自从上一次在徐若瑾面前闹出了洋相之后,姜必武一直没有脸面再见红杏。 徐若瑾只不过提了一句在中林县的妻女,结果他就无地自容不敢面对红杏。 后来姜必武回去之后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若是反应快一点,不至于被徐若瑾一句话就问懵,红杏没准也不会对他那么失望。 但是这么一来,姜必武反而坚定了要带红杏走的决心。 他不相信红杏对他没有情。 他自觉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所以思虑再三,还是犹豫着该如何对梁霄说出口。 姜必武觉得自己很难过徐若瑾那一关,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来找梁霄。 第2392章 解决 姜必武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梁霄看穿。 无可奈何,只能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不等姜必武继续说下去,梁霄就赶人:“你说的那件事我可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我还有事儿就不送你了。” “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姜必武挣扎着,但被梁霄推出了书房。 姜必武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仰天长叹。 “还是不是兄弟了,兄弟来找你帮个小忙,你看你这生怕引火烧身的样……”姜必武嘴里嘟囔着,拍了拍衣裳,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 既然梁霄不肯帮忙,那只能靠自己了。 可理想只是理想,姜必武连第一步都跨不出去,一想到要和徐若瑾面对面,他就发怵。 姜必武不知不觉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连梁三和梁九都看不下去。 “四爷,姜必武还在院子里站着呢。”梁九瞅了一眼门外,对梁霄禀报道。 梁霄心里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姜必武正发愁,门突然重新打开。 他诧异地抬头,就对上了梁霄那张冷淡的脸。 姜必武倒吸一口气,“我这就走。”说罢扭头就要离开。 梁霄也不拦着姜必武,而是对一旁的梁三吩咐道:“去告诉郡主,晚上留下姜必武一同用饭。” 姜必武一听脚步顿住,又是诧异又是感动,难以置信地去看梁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梁霄却是连看都不看姜必武,转身就回了屋内。 姜必武心中大石放下,顿时松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无论梁霄支持还是不支持,他好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这兄弟,值了! 徐若瑾正琢磨着云贵人的事,冷不丁余光就看到梁三。 “郡主,四爷说晚上姜必武留下用饭。”梁三道。 徐若瑾面露迟疑,一时不明白梁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话都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与徐若瑾相反,听了梁三的话,红杏的心却是漏跳了一拍,一阵激动。 徐若瑾不用回头就能猜到红杏的神情。 “好了我知道了,吩咐下去,厨房开始准备吧。”徐若瑾先按梁霄说的吩咐下去,扭头就看到笑得合不拢嘴的红杏。 徐若瑾心里叹了口气,板起脸来,决定把话都和红杏说个清楚。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梁三退下之后,徐若瑾就问红杏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别和我说,你到现在都还心里没个数。” 冷不丁听到徐若瑾略有些严厉的话语,红杏也是一愣,就连面上的笑容都来不及完全收起。 红杏下意识地低下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徐若瑾本就是个急脾气,看到一向泼辣的红杏也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不由一阵憋闷,“别总支支吾吾的,这么大的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还没想清楚?四爷之所以留他吃饭,就是要给这件事有个定论,你先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红杏挨了训,下意识咬紧下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说道:“奴婢想跟姜必武在一起,哪怕是做个丫鬟。” 徐若瑾一听,气血上涌,差点被气出个好歹。 “糊涂!”徐若瑾攥着拳也不知该怎么说红杏。 经过上次的事之后,徐若瑾以为红杏会想清楚,但没想到红杏却打算一条路走到黑。 但徐若瑾很了解红杏,她一旦做了决定,就是十头牛恐怕都拉不回来。 主仆二人都沉默了,红杏低着头,徐若瑾则是一脸不忿。 方妈妈和黄芪也在,她们也都诧异于红杏的决定。 “红杏姐,你一向是个明事理的,这件事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啊!”黄芪急了,忍不住上前去劝红杏。 方妈妈则是轻轻叹了口气,把伺候的其他奴才都打发走。 她猜这件事今晚一定会有个结论,徐若瑾和红杏之间,主仆的缘分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红杏听了黄芪的话,脸颊微微发红,低声道:“奴婢想得很清楚。他对我好,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黄芪一听吓得半条命都没了,想要再说什么,但被方妈妈制止了。 徐若瑾听了红杏的话,反而冷静了下来,“好,既然你想清楚了。那我问问你,若是我把你给了姜必武,那日后有任何吃亏委屈都要你自己扛,我没有本事,也管不到姜家去,你能不能接受?” 这话说得已经十分绝情,徐若瑾也是为了逼红杏好好想一想,不要冲动。 可是谁都没想到,红杏听了徐若瑾这话,非但没有犹豫,反而直接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就给徐若瑾磕了三个头。 “郡主,您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无以回报,只期望来世能给您做牛做马,这一次,您就容了奴婢的任***婢给您磕头了。”红杏磕地额头红肿,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徐若瑾看着红杏这副样子,心中又气又急,但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很想训斥红杏几句,甚至是大吼,让红杏好好想清楚,脑子清醒一点,不要被眼前一点点温情所蒙蔽。 但红杏迫不及待地感激徐若瑾的恩情,让徐若瑾无所适从,心中更是一凉。 红杏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重复着那几句话。 徐若瑾看到红杏心中更加烦躁,索性扭头不看。 黄芪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没想到红杏居然会有如此表现,六神无主的黄芪只能去看方妈妈。 方妈妈也只是静静的看着红杏,仍是一言未发。 徐若瑾此时什么也不想说,她只觉得心头憋闷。她也不知是该气红杏还是气自己。 想来想去,此事还是要怪姜必武。 红杏平日里多么通透的一个人,却在感情上如此没有理智? 她本以为红杏已经想明白了,却没想到姜必武只是出现就会让红杏如此沉不住气。 “红杏,你要想清楚。姜必武只是留下用饭,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会在饭桌上说什么,你真要无论如何都跟着他走?”徐若瑾最终还是没忍住提醒红杏。 第2393章 费解 姜必武只不过是出现在郡主府,红杏就如此迫不及待,甚至甘愿做姜必武的丫鬟也要离开。 要说徐若瑾的心里没有半点失望是不可能的。 她甚至怀疑红杏是不是魔怔了。 可是红杏斩钉截铁的话语却给了徐若瑾重重一击,“郡主,奴婢都想好了,即便没有名分,奴婢也愿意跟他一起走。”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一沉。 方妈妈和黄芪更不用说,都被震惊到了,黄芪的嘴巴张大都能吞下一个鸡蛋。 “好,趁这个机会,你问个清楚,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徐若瑾突然就收敛了所有情感,声音听不出喜怒。 红杏在徐若瑾身边伺候这么久,即便是徐若瑾的一个眼神她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郡主发怒了! 但这一次红杏也是铁了心,她思考了很久,发现自己无法割舍姜必武,比起这里,她希望姜必武是自己的归宿。 红杏不求回报,只要能一直留在姜必武身边,她就心满意足。 至于徐若瑾说的那些,红杏知道都是为了自己好,怕她在姜必武那里受了委屈。 可是红杏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她满脑子想的只有姜必武而已。好像只要跟着姜必武,哪怕是天大的困难也不在话下。 徐若瑾丢下最后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方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忙跟了上去,只有黄芪留下陪着红杏。 黄芪走到红杏面前,小声安抚,“红杏姐,你快起来吧,跪这么久膝盖要疼了。” 红杏轻轻摇头,接过黄芪给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没事……” 黄芪看着和平日里判若两人的红杏,无奈地叹了口气,“红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看郡主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 红杏心生愧疚,死死咬着嘴唇不想放弃,“是我对不起郡主,郡主对我的恩情我只能下辈子还,但这一辈,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黄芪呆呆地看着红杏,一时忘了言语,只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陌生。 “我只求郡主可以答应放我走,哪怕是给他做个丫鬟,我也愿意。”红杏仍是在重复自己渺小的愿望。 黄芪的心里涌上一丝怜悯,她从没想到红杏会为了一个男人,宁可变得如此卑微。 “郡主一向是嘴硬心软,若你真的想好了,我想郡主也不会反对……” 黄芪小心翼翼道,接着又提醒红杏,“但你一定要想清楚,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艰难。” 黄芪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红杏已经决定一条路走到黑,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与黄芪的忧心忡忡形成鲜明对比,红杏似乎心情还不错,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姜必武。 自从上次在郡主府匆匆一别之后,红杏几乎每一个日夜都在想念姜必武。 不然也不会对徐若瑾提出那样的要求。 所有的困难对红杏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有姜必武在,她相信自己无论怎样的困境都可以坚持下去。 红杏看出黄芪为自己担心,就反过来安慰道:“我相信他,他会对我负责的。” 黄芪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喃喃了一句,“那他上一次为何什么都不说?” 红杏脸色微微一变,“他当时可能是被郡主吓到了,而且他可能也没有想清楚。但没有关系,只要我想清楚了就好。” 黄芪不想看红杏活得这么没有自我,“红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根本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你何苦作贱自己?” 终于黄芪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真实所想。红杏的行为在她眼中和“作贱”没有半点区别。 红杏的脸一红,眼眸微垂,“你不懂。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给我平等的关心和爱护,我的身份低贱,本就不该向往不属于我的东西。” 黄芪说完方才的话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此时怅然若失地叹气,“红杏姐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红杏摇头,“你说得没错,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谁都不会埋怨。” 黄芪还想再劝几句,但红杏却是移开了视线。她没办法,只好不再说什么。 方妈妈跟着徐若瑾离开,徐若瑾因为心中憋闷所以走得格外快,脚步不停,眉头紧锁,就顺着小路走,连头都不抬。 徐若瑾实在想不通,一个姜必武怎能就把红杏变成这副样子! 走着走着,徐若瑾的脚步一顿,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抬头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徐若瑾惊讶道。 方妈妈环视了一圈,只顾着低头走她也没有注意就走到了后院来。 徐若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糊涂了。”她一边念叨一边转身往回走,这次比方才走得慢多了。 方妈妈也不言语,就默默地跟在徐若瑾身后。 最后是徐若瑾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妈妈,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方妈妈没有急着接话,徐若瑾接着自己的话说道:“刚才路上,我脑子里想了很多。我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红杏好,可是我也从来不管红杏是如何想的。” 方妈妈若有所思,却没有打断徐若瑾的话。 “我做错了么?红杏日后若是在姜府受了委屈,我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而且红杏那么要强的性子,多半不会与我提一个字。”徐若瑾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 不是徐若瑾想得多,她考虑地越多越觉得自己所想的事迟早会发生在红杏身上。 红杏是个丫鬟,到了姜府,要面临的困难只会更多,远比想象中难。 说白了,徐若瑾的想法一直都没变。 “姜必武那个家伙,我不信任他。” 徐若瑾就这么直白地说出口。 方妈妈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徐若瑾若是对姜必武有信心的话,也不会一直劝红杏想清楚。 “上一次我只不过是提了一句他的妻女,他就怂的不行。就这样我指望他照顾好红杏?别开玩笑了。”徐若瑾语气带着讥讽,一点也不留情面。 第2394章 成全 方妈妈还算理智,她明白徐若瑾的心,但感情的事,真的没法强求。 “可是郡主,红杏已经定了心思,无论如何都要走,您若是硬拦,恐怕只会让红杏心生不满。” 徐若瑾无奈,“我也知道,但妈妈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红杏往火坑里跳么?” 方妈妈停顿片刻后说道:“这是红杏自己的选择,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她都要为自己负责。” “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我不想看到她遍体鳞伤的样子。”徐若瑾心中莫名一阵感伤。 方妈妈道:“您无法替红杏做决定。这是她命里的劫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徐若瑾沉默了。 方妈妈也心有不忍,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徐若瑾为了红杏的事继续伤神下去,只好道:“您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就交给红杏自己吧。” 徐若瑾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方妈妈还未等松一口气,徐若瑾又不死心地说道:“红杏怎么想的我不管,我一会儿一定要找姜必武问个清楚。” 方妈妈愣了一下,看着坚定的徐若瑾心中颇有几分无奈,但最后还是应声,“您还是放心不下,想必红杏是能懂的。” 徐若瑾还是不忍心就这么把红杏放走,她从心底里不想看到红杏受委屈。 “红杏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若是连这点事都不能为她做的话,我也未免太对不起她。”徐若瑾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即便猜到红杏可能会不高兴,徐若瑾还是要这么做。 “一会儿在饭桌上,姜必武要是眉头稍微一皱,我就立刻翻脸。”她绝对不会给姜必武一点面子。 方妈妈看徐若瑾的脸色就猜到一二,但她这次没有拦着徐若瑾,只希望这顿饭之后,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 徐若瑾和方妈妈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回了院子。 红杏和黄芪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听到脚步声也不敢和徐若瑾对视。 徐若瑾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淡定地坐下。 很快,后厨开始上菜。 徐若瑾仍是没有说话,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但红杏的心里却越发忐忑,她接着端菜的由头特意走到徐若瑾身边,可是徐若瑾却并不看她。 这下,红杏的心里更加没底。 黄芪只好主动去安抚红杏,告诉她别多想。 红杏越发忐忑,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能悄悄地观察徐若瑾的神情。 徐若瑾则始终面无表情,就等着开饭。 没过一会儿,姜必武跟着梁霄一同走进院内。 徐若瑾连头都没抬,随口问了一句,“饿了吧?快坐下吃饭。” 姜必武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徐若瑾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下意识去看梁霄。 梁霄轻轻应了一声就走到徐若瑾身边坐下,理都不理姜必武。 姜必武心中无奈,却也知道这一刻迟早都要来。他抬起眼皮去看,结果就对上了红杏热烈的视线。 那一瞬间,姜必武紧张的心放松了不少,甚至还勾起嘴角给了红杏一个安慰的笑容。 打从姜必武一进门,红杏视线就牢牢粘在他身上,片刻都没有离开。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姜必武走,她想要通过自己坚定的眼神把心意传达给姜必武。 姜必武似是读懂了红杏的心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移开视线。 红杏的心跟着漏跳一拍,她怕是自己会错意,更怕姜必武会拒绝自己。 一旁的黄芪察觉到不对劲,余光注意到红杏的面颊通红,再看一眼姜必武就什么都明白了。 面对此情此景,黄芪也只好装看不见。 梁霄带姜必武来就是给他机会让他在徐若瑾面前说清楚,若是他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就只能怪他自己,梁霄不打算插手太多。 但梁霄也很清楚,徐若瑾必然不是这么想的,这顿饭恐怕要吃很长时间。 果然不出梁霄所料,姜必武才刚坐下,饭桌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 不过这一次不是徐若瑾开腔质问姜必武,而是姜必武主动向徐若瑾开口,而且一张嘴就是要人。 “郡主,有一事相求,还请郡主成全。”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姜必武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间众人的脸上也都十分精彩。 红杏震惊地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必武,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眶盈满泪水。 黄芪也同样惊讶,张大嘴巴不知该看谁才看。 方妈妈也没有想到姜必武这次居然表现的如此“有担当”,即便是当着徐若瑾的面也看不出有丝毫惧意。 姜必武的一句话,反而让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就连原本一点也不看好这段感情的徐若瑾,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姜必武突如其来的勇气惊到了。 但徐若瑾面上仍是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心如止水,丝毫不为所动。 姜必武也许是早已料到徐若瑾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也格外镇定。而且已经开了头,他已没有了慌乱,似前所未有的冷静。 徐若瑾抬起头,与姜必武对视,眼神透着一股冷意。 迎着徐若瑾质问的视线,姜必武深吸一口气,直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郡主,小人想要娶红杏为侧室,一辈子都爱护她,绝对不会亏待她。” 姜必武此话说得言之凿凿,情真意切,任何人听到都会为之动容。 红杏自然不例外,她的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她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声音。 但红杏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容,她被姜必武的勇气感动了,她从未想过姜必武会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那简单的两个字“侧室”,就像是扔进平静湖面的两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红杏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与“侧室”两个字产生联系,她从来只想要给姜必武做个丫鬟,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即可。 红杏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都是“侧室”两个字,她惊讶地无以复加,甚至连最后的一点理智都没了。 第2395章 认了 不只是红杏,周围人听了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伺候的下人。 更别说黄芪,她站在红杏的身边,把姜必武的神情都尽收眼底,那一瞬间,连黄芪都不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 郡主怕姜必武亏待红杏,但姜必武现在却愿意用“侧室”的身份来和郡主换人。 姜必武的诚意可见一斑。 不少人的心里都产生了动摇,或许姜必武真得很珍惜红杏,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这些人中一定不包括徐若瑾。 徐若瑾双眼微眯看着姜必武,一句话也没有,似乎要从姜必武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姜必武坦荡地与徐若瑾对视,似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带红杏走。此时的他与之前那个软弱不敢说出心意的人判若两人。 就连方妈妈都要承认自己对姜必武有些刮目相看。 但她和徐若瑾一样理智,惊讶过后不自觉开始思索姜必武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姜必武见徐若瑾迟迟不说话,一时也没了主意,但他的眼神却仍是坚定。 正当姜必武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要去看梁霄让他出来说两句的时候,徐若瑾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徐若瑾没有急着拒绝或是答应姜必武,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他道: “既然如此,你上次为何不说,而是要拖到现在才说?” 不是徐若瑾故意旧事重提,而是她已经给过姜必武机会,姜必武退缩了,连最基本的都没做到。 姜必武无言以对,大脑飞快地转动,思考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徐若瑾满意。 但徐若瑾没给姜必武这个机会,她不等姜必武找到说词,就追问道:“还有你说的什么侧室?无论是侧室,还是丫鬟,你打算如何过日子?” 姜必武被徐若瑾问得一愣一愣的。 “你有妻有女,妾室也有了不少吧?红杏去了,你告诉保障是什么,一条条说出来我听听。”徐若瑾咄咄逼人。 姜必武已经不知该回答徐若瑾什么,就定定地听着。 徐若瑾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姜必武,她的语气听起来也没有特别着急,难得如此有耐心,只是想要问个清楚明白罢了。 “既然你和我要人,那我也和你说清楚。红杏一个丫鬟出身的人,去了你姜府做侧室,姜三夫人会怎么看?她会由着你胡闹么?姜家的长辈又怎么看?你这是坑了红杏你知不知道?让那么多人等着戳她的脊梁骨,你是想让她一辈子在姜府抬不起头么?” 徐若瑾不紧不慢,但言辞清晰犀利,让人不自觉挺直脊背。 姜必武被徐若瑾质问地哑口无言,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姜必武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 徐若瑾不是红杏,不会脑子一热就被姜必武几句漫无边际的话糊弄过去。 话说完,厅内连半点声音也无。 红杏呆呆地看着姜必武,越发觉得他可怜,接着又求情似的去看徐若瑾,希望郡主能放过姜必武。 徐若瑾装作没有注意到红杏的视线,她只静静地看着姜必武,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只要你把这些人的态度都问个清楚,那我立刻放红杏跟你走。我说到做到。”徐若瑾终于松口给姜必武承诺。 这对徐若瑾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若是姜必武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徐若瑾真的找不出有任何理由放红杏跟他走。 这不是成全,这是不负责任。 第2396章 磕头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与姜必武僵持下去。 但这一次徐若瑾少算了一个人。 “郡主!求您放奴婢走吧!”红杏突然下跪,声泪俱下地给徐若瑾磕头,恳求徐若瑾放自己走。 徐若瑾没有料到红杏会这样,她一时惊慌又惊讶地去看红杏。 “郡主,奴婢相信姜公子是真心待自己!” 徐若瑾目瞪口呆地看着红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红杏还在不断乞求徐若瑾,“郡主,奴婢知道您和四爷是为奴婢好。在这个世上,除了您和四爷,就没有人如此厚待奴婢。” “姜公子对奴婢真得很好,无论以后吃多少苦,奴婢都认了,奴婢一定不会怨恨郡主一定半点儿!” 她声音带着哭腔,反复向徐若瑾求情,不停给徐若瑾磕头。 红杏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的榔头捶打在徐若瑾的身上,她紧紧咬着牙,气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此时的红杏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平日里那个聪明睿智、泼辣善良的红杏已经荡然无存。 这还没定下来到底能不能去姜府,甚至还不知道“侧室”是不是姜必武的大话,她的心就已经飞了。 徐若瑾看着冲动的红杏,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但是如今的情况,若是还要拦着红杏不让她跟姜必武走,恐怕红杏会恨死了自己。 见状不妙,黄芪连忙上前去拽红杏,想要拉她起身,“红杏姐你快起来吧,别让郡主难堪!” 黄芪将声音压得极低,但全身都透着急切。 可是无论黄芪怎么拽,红杏就是跪在地上不起身,“郡主若是不答应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红杏姐!”黄芪一听惊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快起来啊!” 黄芪的话一点作用也没有,红杏的牛脾气上来,就死撑着要一直跪下去。 徐若瑾居高临下,就像一个旁观者,在她眼里一切就像闹剧一般。 这一次徐若瑾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绕着红杏离开。 黄芪愣了,红杏的动作也是一顿,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郡主!”红杏喊出声。 徐若瑾的脚步根本没有停驻,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杏还想再说什么,方妈妈站了出来,挡在红杏面前,深深地看了红杏一眼后与黄芪和其他人道:“即刻准备红杏出嫁的事,不许有怠慢。” 方妈妈一句话,将姜必武和红杏的婚事接手过来。 下人们还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徐若瑾不在,梁霄也不发表意见,众人也没了主心骨,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听方妈妈的。 方妈妈干咳了一声,“我说的话没听到么?” “是!知道了妈妈。”下人们这才纷纷点头应声下来。 黄芪也只好先答应着。 红杏还有点不敢相信,拼命捏自己的手背,越疼她反而笑的越开心。 这证明一切都不是做梦,她可以和姜必武走了! 方妈妈看着红杏又是哭又是笑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下意识看了一眼徐若瑾离去的方向,眼里都是担忧。 因为红杏的事,徐若瑾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方妈妈如今只希望徐若瑾能想开一些,有些人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毕竟她的心早已不在此处,强留反而成了罪。 徐若瑾顺着小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贵人的院子。 她愣了一下本来想转身离开,但却被云贵人发现,叫住了她,“郡主?” 徐若瑾没办法,只好留下。 云贵人是个心思细腻的,几乎是立刻就看出徐若瑾的脸色不对劲,“您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徐若瑾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面颊,苦笑着喃喃了一句,“是吗……”她自己都觉得面颊僵硬,更是冰冷。 云贵人皱起眉头,细细打量着徐若瑾,但是除了脸色不好看之外没有别的发现。 徐若瑾沉默了片刻,才对云贵人道:“红杏要跟着姜必武离开,就算是做个丫鬟受苦也无所谓,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傻?” 云贵人这才明白,原来徐若瑾如此愁眉不展是为了红杏的事。 红杏和姜必武的事,云贵人多少也知道一些,此时见徐若瑾用这件事折磨自己,不由无奈地笑了。 徐若瑾见状很是纳闷,“为什么笑?我都快要郁闷死了。” “我只是在笑你自讨苦吃。”云贵人直截了当道。 徐若瑾疑惑地抬头。 “人一沾‘情’就不能自已,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一切都是红杏自己选的,这是她的‘情’,她无论日后有何结果都怪不了任何人。尤其怪不到你。”云贵人实话实说。 徐若瑾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让我眼睁睁看着红杏飞蛾扑火?” “你拦着不让她去,她如何会后悔?她只会怨恨你罢了。”云贵人戳穿道。 徐若瑾沉默了,因为她知道云贵人说得丝毫不夸张。 就方才那样的情况,若不是强行压制着怒气离开,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而且红杏那样的性子,即便强行断了她的心思,她心中的怨也会越积越多,到时自己也会变成红杏的仇人。 “唉!”徐若瑾长叹一声,“没想到我自诩为心思通透之人,却也看不清道不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云贵人则是安慰着道:“红杏和我们都是一样的,因为一个‘情’字兜兜转转,未来的日子如何,旁人说得再多都没用。” 徐若瑾没有说话。 “我只是担心,红杏是个要强的性子,即便是遇到了困难也不会说与你听,更别说让你帮忙。”云贵人说道。 徐若瑾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人到了姜家,我如何插手别人的家事?” “红杏的心始终是向着你的。郡主府也算是红杏的娘家,但你能做的有限,红杏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云贵人这话既是说给徐若瑾听,也是说给自己。 徐若瑾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眸。 沉默半晌,徐若瑾才轻轻叹了口气,“我没再反对,她若是想走就走吧,我也希望她过得好。” 云贵人轻轻点头,“红杏一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徐若瑾没再说什么,云贵人给她泡了茶,二人很有默契地没再提红杏的事。 因为红杏的事,徐若瑾也有些累了,她从现在开始要当甩手掌柜,把一切都交给方妈妈。 第2397章 皇陵 姜必武也重重松了口气,他本想和红杏分享自己的喜悦,但被梁霄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没有办法,姜必武只好起身告辞。 红杏只来得及看姜必武一眼,姜必武就离开了郡主府。 一场好好的晚饭也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梁霄独饮了几杯,面颊微微发红。 方妈妈早已带着红杏和黄芪离开,院内就只有梁三等人候着。 梁霄终于起身,酒过三巡,似是有点上头,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梁三上前,“四爷。” 梁霄摆手,梁三也就不再跟着。 回了书房,好像酒劲儿上来,梁霄就靠在书房的椅子上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夜色渐浓,黑夜静谧,只有偶尔几声虫鸣。 书房的门轻轻被打开,梁霄眼神锐利,没有一点疲惫的模样,脚步不停的离开郡主府。 梁霄此行一人,又是趁着夜色行动,好似一道魅影,在京都城中轻车熟路地穿梭着。 很快,梁霄就出现在了皇陵之地。 这里阴气森森,任何人只要站在此处都会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自从司徒家出事,守卫皇陵的任务就交到了御林卫手里,梁霄在此处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司徒家的人,举目望去,清一色的御林卫。 梁霄隐匿在暗处,黑夜就是他最好的遮蔽。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展开之后里面有一木屑,正是司徒男要交给他的信物。 梁霄细细地看了一眼信物,收好之后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躲藏起来。 巡逻的御林卫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入侵。 梁霄在皇陵内的各处寻找那块木屑到底是何物的部分。 他计算着御林卫巡逻的间隙时间,完美地穿梭在各处而不背人发现。 梁霄飞檐走壁,利用光影的遮蔽,一切都十分顺利。 皇家陵墓自然是重兵把手,只不过其中也有细微差别。比如朝霞公主的墓只是象征性地派了几个人。 毕竟朝霞公主的尸体还未寻回,守着这样的陵墓也没多大效用。 不到一炷香时间,梁霄寻到了皇太后的陵墓之处。 这里他还没有搜查,而且梁霄隐隐有种预感,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梁霄的动作更加沉着,轻巧地进入。 与别处不同,太后的陵墓只有一个人守卫。 这人说起来还是个熟人。 正是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公公——董公公。 自从太后过世之后,董公公就在太后的陵墓这儿守着,许久未曾离开过,看起来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梁霄悄无声息地走进,看到董公公的时候并不意外。而且梁霄也没打算对董公公隐藏自己的行踪。 今日梁霄是来找司徒男留下的信物,少不得还要董公公帮忙。 董公公一人在这里过得十分惬意,没有杂事纷扰,他与茶盏灯盏作伴,比以往都要快活。 梁霄进入时,董公公正在休息,皇陵内阴冷,董公公年纪大了,有时候夜晚难免会睡不着。 只是董公公没想到自己这一睁眼就看到窗户边站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董公公的心差点被吓出来,背着月光他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但这么多年跟在太后身边伺候,他很快就淡定下来,“是人是鬼?” 梁霄向前一步,站在灯盏前面,对董公公拱手道:“梁霄。” 董公公一听神情顿住,原本的忐忑都变成了惊讶,“梁左都督?哎哟,您怎么来了?” 董公公边说边起身,这下看得更加清楚,的确是梁霄没错。 可是董公公也更加纳闷,这好端端的,梁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皇陵? 梁霄自然知道董公公的疑惑,他主动将怀中的信物拿出交给董公公,“梁某前来是为了此物。” 董公公不明所以,接过梁霄递来的东西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董公公看着那块不起眼的木屑很是疑惑。 梁霄盯着董公公的反应,没有解释。 董公公又仔细看了看那块木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他不能立刻确定,于是拿着木屑走到了灯盏旁。 片刻后,董公公恍然大悟,“这是司徒家族的东西。” 梁霄眸色渐深,他并未告诉董公公这是司徒男留下的东西,董公公仍是看出此物与司徒家族有关,看来真的认识此物。 董公公没有注意梁霄的神情,他细细地回忆着,似是要想起这木屑到底是从何而来。 梁霄也不催促,就耐心地侯在一旁。 董公公认出了这东西是何物,已经比梁霄所预想的情况要好得多。 又多看一会儿,董公公更加确定自己一开始的猜测。 “应该不会有错,老奴对此物有些印象。因为此物造型有些别致,所以老奴也记忆深刻。”董公公解释道。 梁霄心中有数,于是问道:“公公,那您还记得这是何物的一部分么?” 董公公微微蹙眉思考半晌,“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此物是司徒家族一块令牌上的。” 董公公边说着边把木屑拿起正反又看了一遍,这次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梁左都督您看,这块木屑是不是像一个钥匙的部分。”董公公边说边指着木屑一端对梁霄说道。 梁霄凑近看了一眼,果然如董公公所言,此物的确像把钥匙。 想到这里,梁霄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似是想到了什么。 董公公回忆片刻,道:“这东西若非老奴亲眼见过,那便是曾听太后提起过只言片语,但具体的老奴就不清楚了。” 除了能猜出这大概是个什么东西,其余的董公公也无能为力。 梁霄已经从董公公这里得到了不少信息,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已经心里有数。 董公公察觉到梁霄的神情,于是微微一笑道:“都是陈年旧事,太后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来和咱家说过话了,今日还要多谢梁大人。” 梁霄神情微顿,似是要说什么。 董公公将木屑收好还给梁霄,“梁大人,收好。时辰也不早了,您快些回去吧,不然若是被巡逻的御林卫看到就麻烦了。” 第2398章 钥匙 梁霄的目的已经达成,思忖过后,他绕着此地看了一圈,与董公公道:“此地荒凉无趣,何必苦守?与在下一同离开,岂不更好?” 董公公神情一滞,接着嘴角勾起,笑着摇头道:“老奴多谢梁大人美意,心领了,但老奴想在这里守着太后娘娘。” 听了董公公的话,梁霄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静立了片刻。 “大人不必为老奴担心,老奴的身子还算硬朗,更何况离开皇陵,老奴未必会活的比现在更踏实。”董公公实话实说。 梁霄也无法否认,董公公的担忧是对的。 如今宫内宫外暗潮涌动,或许只有这皇陵还算是一方净土。 对董公公而言,这里有他伺候了一辈子的人,光是这一个理由就比什么都重要。 梁霄于是不再劝董公公,而是无声地一点头,接着道:“那梁某告辞。” “梁大人请便。” 与来时一样,梁霄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外,接着对着空气一摆手。 梁八如鬼魅般出现在梁霄的身后,“四爷。” “留下盯着董公公。”梁霄吩咐道。 梁八应声,随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梁霄离开太后的陵墓,却没想到一炷香已到,突然从四面八方冲来几十名御林卫。 这些人显然是得了消息前来包围梁霄。为首的是气势汹汹的夜志宇。 夜志宇一眼就看到了梁霄的身影,他怒目一睁,大吼一声,“给我追!” 众人立即领命朝着梁霄的方向追捕。 梁霄微微蹙眉,眼前两条路的首尾都已经被夜志宇的人拦住,但不等夜志宇追到人,梁霄后撤一部就隐入门内。 夜志宇和御林卫追上,在门前顿步。 “还等什么?进去!”夜志宇怒道。 众人推开门进入陵寝内搜查,殊不知梁霄早已跳上墙头,沿着房檐遁走。 “糟糕,中计!”夜志宇第一个反应过来。 果然,他头一抬,只能看到一个黑影闪过。 “上去追!”夜志宇再次大吼。 梁霄置若罔闻,几个瞬闪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御林卫得了命令也纷纷爬上墙,但他们的功夫都不是梁霄的对手,连梁霄的背影都没看到。 夜志宇气得一拳打在墙上,指节通红。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么?”夜志宇愤愤地问手下。 御林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怎么?哑巴了?”夜志宇怒道。 “启禀大人,属下该死,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御林卫的首领答道。 夜志宇更是怒不可遏,“这么多人追一个人连正面都没看到!说出去丢的是皇族的脸!” 御林卫低垂着头不敢说话,这次的确是他们失职。 他们巡逻有漏洞,才会把人放进来。而且若不是夜志宇突然来袭,他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发现有刺客。 夜志宇愤怒不已,在院内来回踱步,皇陵出了刺客这么重大的事,若是禀报给皇上,不单单是他,连同整个御林卫都要受责罚。 无论是否告知皇上,夜志宇都要先把事情弄个清楚。 方才那个黑衣人的伸手矫健,这么多御林卫在他面前都不是对手。 几乎是立刻,夜志宇的脑子里就蹦出一个人。 “来人!立即去郡主府确认梁霄的踪迹!”夜志宇急急吩咐道。 御林卫随即领命而去。 “剩下的人随我去太后娘娘的陵墓。”夜志宇双眼微眯,意味深长道。 他方才看得清楚,那个黑衣人似乎在太后的陵墓出现过。 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夜志宇带着人就推开了太后陵墓的大门。 董公公听到声响,提着灯笼出来一探究竟,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夜志宇。 “原来是大人您,不知这么晚了所为何事?”董公公不卑不亢道。 夜志宇上下大量着董公公,并且视线若有似无地瞥向董公公的身后,似是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董公公丝毫不介意,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才有一名刺客出现,不知董公公是否见得?”夜志宇故意问道。 董公公面露惊讶,“刺客?皇陵重地,谁这么大的胆子?!” 夜志宇盯着董公公的神情,看他不似作假,“董公公您没听到动静?” “没有啊,兴许是年纪大了,这耳朵也越来越不好使喽。”董公公很是无奈地说道。 夜志宇狐疑地看着董公公,琢磨着他这番话的真假。 “对了大人,刺客呢?”董公公很是急切地问道。 夜志宇的脸一黑,只能答道:“还在追。” 董公公点点头,“那就有劳大人,没什么事的话,咱家就先回去了。” “慢着!”夜志宇扬声道。 董公公不解地看向夜志宇,“大人还有何吩咐?” 夜志宇在董公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于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劝公公最好实话实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董公公听后反而笑了,“大人何出此言?” 夜志宇面色更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刺客明明是从此地离开,公公还说没见过?” “大人原来是怀疑到了咱家头上。既然如此,您大可去皇上那里禀明,告上咱家一状,咱家没什么好说的。” 董公公说完,也不给夜志宇开口的机会,转身进院,闭门不再搭理夜志宇。 夜志宇碰了一鼻子灰,顿觉面上无光,抬手重重敲在门上,“把门打开!你若不是心虚为何不敢开门?” 但院内却是连半点回应也无,无论夜志宇怎么敲,董公公就是不开门。 “快开门!你若是再不开的话,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夜志宇威胁道。 依旧鸦雀无声。 董公公不开门,夜志宇也没有别的办法,这里是皇陵重地,夜志宇也不敢造次。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先行离开。 御林卫的人上前,“大人,那人……” “继续给我查!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夜志宇咬牙吩咐道。 “是!”御林卫领命。 夜志宇心中早有猜测,他认定那人一定就是梁霄,虽然他同样没有看到黑衣人的正面,但除了梁霄之外,夜志宇不作他人想。 至于到底猜得对不对,就要看梁霄有没有露出马脚。 但让夜志宇想不通的是,这么晚了梁霄为何会出现在此? 第2399章 下跪 梁霄的行踪一向诡异,更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么危险的事,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 夜志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疑惑更深,他迫切想找个机会与梁霄对峙,但眼下这情况,夜志宇还不知道到何时才能这么做。 本来这次是个好机会,偏偏被自己给放过了。 夜志宇后悔不迭,埋怨自己没有早一点到宫内来巡查。 但夜志宇也不气馁,他就不信自己会一直倒霉,一直都抓不到梁霄的把柄。 被夜志宇派去郡主府的人,也用最快速度策马飞奔到。 但他们叩门半天都没有人应答,和夜志宇一样,他们也吃了闭门羹。 不是郡主府内的下人没有听到,而是他们早已得了吩咐,不给外面的人开门。 至于梁霄,他早已回到郡主府,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房研究木屑。 外面的御林卫,只是得了夜志宇的命令前来确认而已,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权力,更不能随意闯入郡主府。 所以即便郡主府的人不开门,这些御林卫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御林卫的人没有办法,叩了大半天仍是没有半点回应,无奈之下也只好先行离开,留了几个人在门外守着,不看到梁霄就不回去复命。 天很快就蒙蒙亮,郡主府内一片宁静。 红杏一晚没睡,半夜只身一人去了徐若瑾的院子,在徐若瑾的门外跪下,一声都没有发出。 短暂的兴奋过去之后,冷静下来的红杏心中满是愧疚,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郡主对自己那么好,而她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求郡主放自己离开。 红杏越想越恨自己,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脑子一抽就办出这种事。 她也不敢想郡主对她有多失望,她坐立难安,只能半夜跪在徐若瑾院外请求原谅。 也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就这样,红杏足足跪了几个时辰直到天亮。 天蒙蒙亮,红杏也很是疲惫,好几次都跪不稳差点歪倒,但仍是咬牙坚持下来。 虽然方妈妈已经开口说要帮红杏准备婚事,但红杏心里仍有个疙瘩,她想等到徐若瑾亲口认可再离开。 从中林县时,她就跟着徐若瑾,一路走来互相扶持,早已不是普通的主仆那么简单。 在婚姻大事上若是得不到徐若瑾的祝福,红杏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开心。 天亮,黄芪进院子来收拾,谁知刚一跨进们就看都了红杏跪在地上的背影,她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跑上前去,“红杏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红杏跪了一晚,说话都有气无力,她对黄芪摆摆手,“我来请求郡主的原谅……” 黄芪急了,“那你也不能这么折磨自己啊!跪了多久了?要是跪出毛病来可怎么办!” 黄芪边说边去扶红杏起身。 但红杏仍是不肯,“我要等郡主起身亲自道歉,不然我不会起来的。” “红杏姐你这是何苦啊!”黄芪急得跺脚,“有什么话等郡主起来再说不好吗?您这样郡主看到了肯定要心疼的!” 红杏仍是不肯起身,“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郡主,你别管我了!” 黄芪满头大汗,就是扶不起红杏。 她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抬头看门,也不知徐若瑾何时起身,但红杏这么跪下去也不是办法。 红杏充耳不闻,仍是恭恭敬敬地跪着。 其实红杏和黄芪争论的声音已经把屋内的徐若瑾吵醒,她原本还晕头转向,但是听了黄芪的话后也彻底清醒过来。 徐若瑾看着门口的方向,无声地叹了口气。 红杏有时候就是一根筋,也爱钻牛角尖,若是想通了什么事都没有,但就怕想不通还要一条路走到黑。 在徐若瑾眼里,现在的红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是即便如此,她已经做了该做的,无论再说什么,红杏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那又何必弄得生离死别一般? “郡主,奴婢知道伤了您的心,奴婢大逆不道,都是奴婢的错……”红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小声地呜咽着。 黄芪在一旁也十分心酸,但又怕屋内的徐若瑾听到,就隐忍着没有出声。 红杏呢喃着,“郡主,奴婢是真心爱姜公子,奴婢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就算是吃苦奴婢也不会埋怨郡主……” “只求郡主能成全奴婢……奴婢从来不敢忤逆郡主的意思,但这一次奴婢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郡主您开开门,看看奴婢好不好……” …… 红杏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门外传来,徐若瑾听得真真切切,她心情复杂,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应对。 比起道歉,徐若瑾更心疼红杏在外面跪了一夜,未有多想便起身换好衣裳推开门。 红杏和黄芪还在纠缠,冷不丁听到门响,都抬头看去。 黄芪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郡主!您看红杏姐她……” 红杏则是两眼一热,眼眶里瞬间盈满泪水,连视线都模糊了,“郡主……” 徐若瑾对黄芪摆摆手,黄芪会意退到一边。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红杏,始终一言不发。 红杏的泪水顺着面颊滑下,一滴滴落在地上,她不敢抬头看徐若瑾,心里都是愧疚。 黄芪看看徐若瑾,又看看红杏,一时也没了主意,她同样猜不透徐若瑾的心思。 虽然只是几个呼吸,但对红杏来说却好像度日如年。 徐若瑾收回视线转身回到屋内,这一瞬间红杏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她惊慌失措地抬眼去看。 就连黄芪都是一脸紧张,就怕徐若瑾这次真的生气不再理会红杏。 红杏的心提到嗓子眼,脑袋快要炸开。 谁知徐若瑾进屋之后,很快就捧着一个盒子出来。 “本来是想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徐若瑾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红杏一脸震惊地看着徐若瑾,“郡主……” 徐若瑾什么也没说,打开盒子,里面都是金银首饰。 第2400章 祖宅 黄芪在一旁看傻了眼,急忙捂住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杏,你跟我的时间最长,你出嫁是大事,我不会亏待你,更不会叫人看扁了你。” 徐若瑾从盒子里拿出一对金镯子,递到红杏的手里。 红杏泪眼模糊地看着徐若瑾的动作,手僵硬地接过,徐若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 徐若瑾接着又拿出一对金耳环,“这也是我专门让人打造的花样,上面是你的名字,就是讨个吉利。” 说完又放在了红杏的手里。 红杏完全呆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黄芪看着这一幕,眼泪流个不停。 若不是徐若瑾今日拿出这些,包括红杏自己,所有人都不知道郡主一直这么细心地准备着这一天。 只是,就像徐若瑾自己说的,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交给红杏。 “还有这个玉镯,也是我精挑细选的。” 徐若瑾拿出一个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镯,这次她直接给红杏戴在了手腕上,“嗯,我的眼光没问题,果然很适合你。” 红杏终于回神,收回手就要把玉镯退下来还给徐若瑾,“郡主使不得,奴婢何德何能,怎能收您这么大的礼!” 徐若瑾看了红杏一眼,红杏的动作顿住。 “没有什么配不配,你在我这里值得最好的。”徐若瑾只和红杏说了这一句话。 红杏眼眶模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掉落,“郡主……奴婢对不起您,您还对奴婢这么好,奴婢这辈子都无以回报……” “我何时说过要你的报答?”徐若瑾淡淡地说道。 红杏哭得更厉害,黄芪也像个泪人似的。 一辈子能遇上郡主这样的主子,简直就是最大的福气。 徐若瑾一件一件地把早已准备好的嫁妆拿出来给红杏,从首饰到喜被,徐若瑾几乎准备了一个遍。 她很早就想好给几个丫头做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所以嫁妆也早早开始准备。 只是开头的红杏,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既然事实已定,徐若瑾也不好再阻拦什么,该给的嫁妆她一样都不会少给红杏。 有了这些嫁妆,或许能帮红杏在姜家争点面子,至少不会让人看轻了她。 毕竟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她想要帮红杏一把,可能都使不上力。 想到这些,徐若瑾就难免有些感伤。 嫁妆一件件几乎摆满了院子,红杏已经不知该怎么用语言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徐若瑾数完嫁妆,拉着红杏起身到一旁坐下,握着她的手叮嘱,“我知道阻拦不了你,我只能期望你能守护自己的幸福,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别忘了你的初心,还有你对我的承诺。” 面对言辞恳切的徐若瑾,红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掉眼泪,重重地点头。 黄芪拿来布子给红杏擦脸,小声地安慰着,“你也要记得有我们这些姐妹,有委屈千万别藏着掖着。” 红杏仍是认真的点着头。 徐若瑾的眼眶微微发红,把视线撇到一旁,她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情景,更怕自己一直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红杏抽泣着,心中更加愧疚,“郡主,奴婢知道自己是做孽,奴婢最对不住的就是您了……” “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我就放心了。”徐若瑾嘴唇微微发抖,强挤出笑来。 红杏感激地看着徐若瑾,“奴婢一定牢牢把郡主的话记在心上!” “嗯,如果你在姜必武那过得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回来,郡主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徐若瑾又道。 红杏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决了堤,她这次毫不掩饰地痛哭出声,趴在徐若瑾的腿上,眼泪喷薄而出。 就连一旁的黄芪也又是哭又是笑。 徐若瑾只得不断安抚红杏,“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哭成个德性,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让人看了笑话去。” 红杏哭得什么也顾不上,有太多情绪想要宣泄,就在这一刻。 徐若瑾也只是嘴上说说,她知道红杏的委屈,索性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好好地哭一场。 徐若瑾一边安抚红杏一边算着日子,出嫁之事可大可小,马虎不得。 不过具体的徐若瑾还想找梁霄来商量商量。但她叫来梁三才知道梁霄并不在府内。 此时梁霄却是出现在了梁家祖宅内。 这一处在京都城内,许久未有人来,只有一个老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在此打理。 梁霄离开郡主府的时候注意到了夜志宇的手下在附近监视,他就当没看到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些人想要跟踪梁霄,但被梁霄轻而易举地甩开。 梁霄去梁家祖宅的事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进入熟悉的地方,梁霄的心中涌出许多回忆。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回想,他此次来也是有要紧事要完成。 梁家祖宅的管家杜宇见梁霄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忙迎上去,“四爷您来了!” 梁霄点点头,“最近宅子里可曾来过什么人?” 杜宇细细琢磨了一下,摇摇头,“老爷还有几位爷都不在,这宅子就冷清得很,哪里还有人来呢?平日里不过奴才和几个下人而已。” 这和梁霄预料的差不多,只不过这样的宁静恐怕不会持续多长时间了。 杜宇看梁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问道:“四爷,是不是有麻烦了?” 梁霄未答,而是问道:“何以见得?” 杜宇一听反而笑了,“你们四位爷的脾气性格,奴才都清楚得很,四爷您在想什么,大概也能猜得出几分。” 梁霄神情放松下来,“倒是让我想到多年前了。” “四爷您这么匆忙过来是所为何事?”杜宇守着祖宅,花销都是从灵阁出,这一点他一直介怀,也希望梁霄能回祖宅,更想帮他做点事。 梁霄收敛神情,“最近外面不怎么太平,您可曾听说?” 杜宇点了点头,“嗯,多少有所耳闻。宫内外发生了不少大事,所幸与梁家没多大干系。” 第2401章 搜查 夜志宇神情一顿,“此话何意?” “悬赏。只要是举报司徒家族之人的百姓,统统有赏。而且您也不能再心慈手软,只要抓到司徒家的人一律当街斩杀,以儆效尤,杀鸡儆猴。”大理寺丞狠狠道。 夜志宇双眼微眯,并未打断。 大理寺丞似是得了鼓励,接着道:“如此一来,城内仅存的司徒家之人必定是人心惶惶,只想着逃跑,到时您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利。”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时刻都注意着夜志宇的反应。 “大人,之前的搜查法子已经不能再用了。”大理寺丞道。 夜志宇动了心,但仍是瞥了大理寺丞一眼,“这是皇上的命令。” 大理寺丞心中有数,面上急切道:“小人也知道,但若是继续那么做,倒霉的还是大理寺。” 众人也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 “闭嘴!”夜志宇蹙眉不耐烦地呵道。 声音戛然而止。 大理寺丞的话,夜志宇已经听到了心里。 这么下去的确不是办法,迟迟找不到司徒男的行踪,皇上那边也无法交代。 既然如此,若是按大理寺丞所说的去做,说不定会有转机。 夜志宇计上心头,但他却始终愁眉不展。 说起来简单,但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夜志宇不可擅自行动,不然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只怕麻烦更多。 思来想去,夜志宇还是没有胆子先斩后奏,只得先行进宫去将一切禀明皇上再做打算。 大理寺丞看夜志宇的神情就知道这次八九不离十,兄弟们的惩罚也暂时免了。 夜志宇立即进宫去和皇上密谈。 这次进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得了皇上命令的夜志宇从宫里回来立即吩咐下去, “全城搜捕司徒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只要抓到立即当街正法!” “是!”众人齐声道。 这其中大理寺丞的声音最大,但同时众人的心也跟着紧张了几分。要是这样还找不到司徒家的人,找不到司徒男的话,他们恐怕真的要以死谢罪。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 夜志宇则是势在必得,这次他从皇上的口中得到这么大的特权,他必须尽快将司徒男抓住,不然皇上那边无法交代。 任务越来越重,就像是大山压在夜志宇的身上,让他喘息不得。 大理寺的众人离开之后就大肆抓捕司徒家的人,他们走街串巷毫不遮掩。 抓到一个司徒家的人,连同窝藏的也一起抓起来游街,走在京都城最繁华的闹市上,让所有百姓看个清楚。 不仅如此,到了菜市口,司徒家的人直接斩杀,普通百姓则投入大牢。 一时间,血腥之气弥漫,人人自危,围观的百姓也都是胆战心惊。 人心惶惶之下,没有人敢随意出门,无论白天黑夜都是紧锁房门不敢出入。 即便是黑夜,外面也有数不清的大理寺之人巡逻,到处抓司徒家的人。 告示也都贴出来了,若是有人敢窝藏司徒家的人,一律重罪。 不仅如此,夜志宇还吩咐御林卫的人,当街敲锣打鼓,一遍遍地高呼,“凡是举报司徒家的人,皆是重重有赏!” 自从大理寺和御林卫不再偷偷摸摸地搜查,效率明显提了上来,不少司徒家的人都被揪出来正法。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因为夜志宇要找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夜志宇不信邪,司徒男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他一定藏在某处,而且相比于普通百姓家要安全得多。 这个地方,夜志宇几乎是脑子一转就有好几种猜测。 但问题也跟着来了,这些猜测,即便是他这样的身份也无法完全应付得当。 夜志宇把几个官员大臣的府邸都搜了一遍,踹开门二话不说大理寺的人和御林卫就冲进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管官员大臣怎么反对,他们只管执行夜志宇的命令,因为这就是皇命。 官员大臣敢怒不敢言,只好咬牙切齿地由着夜志宇的人去搜。 但是无论怎么搜查,仍是没有找到司徒男的影子。 御林卫和大理寺的人都快要将整个京都翻过来了,还是一无所获。众人的心中都有些纳闷。 夜志宇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可能的地方。 就是郡主府。 只是这个地方不是夜志宇可以随便带人搜查的。 但迟迟抓不到司徒男,夜志宇就无法向皇上交代,他这边必须有个说法。 既然司徒男有可能躲在郡主府,那夜志宇就有必要去敲打一下。 “来人!”夜志宇冷声道。 “属下在!”御林卫上前。 夜志宇接着吩咐道:“带人去郡主府,正儿八经地把我说过的话在那说一遍,少一句你都不用回来了。” 御林卫一听,忙点头应声,“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 说完,御林卫立刻就带了人直奔郡主府而去。 夜志宇这么做就是要故意给郡主府的人施加压力…… 御林卫带着夜志宇的命令到了郡主府,他们在门外站定,对此地也有些犯怵。 不仅是因为梁霄,还有徐若瑾,随便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但他们手里有夜志宇的命令,此时也硬气了几分。 郡主府的门大门被打开。 从中走出一个人,是守门的小厮。 小厮打量着门外的几个人,一眼就看出是这些日子在全程搜查的御林卫。 “几位官爷有何贵干?”小厮面上堆笑,心思却是活络得很,琢磨着这几个人来郡主府是何意。 御林卫人人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们是带着大人的命令,有要事在郡主府宣读,还请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去。” 小厮迟疑了一下,不明所以,但仍是笑着问道:“不知是何要事?” 御林卫的脾气也不好,但这里是郡主府他们也不敢造次,“让我们进去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你想要违抗命令?” “这可不敢,官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小人也只是个看门的,还要进去先通禀一声才行。”小厮赔着笑脸道。 “还是不要阻拦,我等可有命在身,你反驳不得的。” 他们说罢一把将小厮推翻在地,大摇大摆地进了郡主府。 但他们刚走了几步,连前院都没出,就被人拦了下来。 第2402章 登门 御林卫们纷纷皱眉,但看眼前的人也不敢贸然硬闯。 梁七扫量了一眼御林卫,眼神闪过一丝轻蔑,脸色并不好看,“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找的是你的主子!”御林卫根本不想搭理梁七,说着就要绕开梁七走。 梁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御林卫胆敢如此嚣张地闯入郡主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身体微微一侧,闪身到了御林卫面前。 御林卫的脚步一顿,都没看出梁七是如何移动至此,但他们的脸都沉了下来。 “怎么?你要挡路?” 梁七嗤笑,“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这儿撒野?” 御林卫恼羞成怒,“我们乃是奉大人之命,前来宣读消息,我看谁敢拦着?” “我还就拦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梁七说着更是上前一步,一脸不服地直视御林卫众人。 御林卫毫无脸面,“那你就别怪我们不可气!” 梁七巴不得他们动手,顿时来了兴趣,“来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一言不合,双方对峙,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这里是郡主府,御林卫哪怕再气也是颇多顾忌,他们恶狠狠地瞪着梁七这个搅屎棍。 梁七也不示弱,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群人往郡主府内走。若不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着御林卫的衣装,梁七早就动手了。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突然多了一个脚步声。 梁七察觉不对劲,抬头去看,看清来人时随即眯了眯眼。 夜志宇。 御林卫也注意到梁七的视线,他们纷纷朝自己身后看去,见到来人顿时有了底气。 “大人!” 夜志宇一言不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淡淡地看着梁七。 梁七毫不畏惧地与夜志宇对视,倒是先要看看夜志宇要做什么。 夜志宇脚步一顿,御林卫的人忙上前一步,“大人,此人他……” 几个人迫不及待地告状,夜志宇摆手示意他们闭嘴。 御林卫立刻闭上嘴站在一旁。 梁七认出夜志宇的身份,知晓此事不简单,果然是有人在背后作梗。 看到夜志宇,梁七什么都明白了。 夜志宇闲着没事就爱找郡主府的麻烦,梁七也很清楚。 “原来是夜大人,您来此有何贵干?”梁七收敛脾气,但口气仍是硬邦邦的。 夜志宇斜了梁七一眼,接着看向御林卫,“我让你们说的话,说了么?” 御林卫顿时一头冷汗,“大人恕罪,属下正要说来着,却被这人胡搅蛮缠给打断了。” “哦?是吗?”夜志宇故意看向梁七。 梁七则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夜志宇。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儿说吧。我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要拦着。”夜志宇勾起嘴角道。 梁七眉头微皱,看着夜志宇,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志宇一声令下,御林卫随即扯开嗓门,大声道:“窝藏朝廷重罪之人,乃是重罪。反过来说,你们若是有司徒家族的消息,也该立刻通知大理寺。” 梁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夜志宇亲自登门是为了这事。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院。 “郡主,夜志宇带御林卫到前院了。”梁三道。 第2403章 伤感 徐若瑾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他来干什么?” “听说是为了司徒家的事。”梁三道。 最近外面的风声,徐若瑾多少也有所耳闻。 夜志宇为了抓司徒家的人,就差把京都城内大小府邸都翻一个遍。 他这个时候出现在郡主府,一定是故意的,只不过想借这个机会敲打自己和梁霄而已。 “抓不到人是他没有本事,大理寺和御林卫的失职,凭什么到我这儿来撒野?” 徐若瑾不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夜志宇这种人就是癞蛤蟆跳脚面,时不时的来膈应一下人。 梁三什么都不说,只是低头等吩咐。 黄芪在一旁守着徐若瑾,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郡主您还要过去看看吗?” “去什么去?看见夜志宇那张脸就来气!”徐若瑾没好气道。 黄芪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用和他废话,梁七是不是在那?”徐若瑾问道。 梁三点头。 “正好。你和梁七把人给我赶出去,不用管他说什么,轰走便是。”徐若瑾吩咐道。 梁三应声就去办事。 黄芪倒是还有点担心,“郡主,怎么说也是大理寺卿,还是御林卫的统领,您这么做会不会……” “怕什么?怕他吃了我不成?”徐若瑾不以为意,“放心吧,他要是有那个胆子,就不会故意带人来郡主府试探。” 黄芪听到这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说这些生气的,红杏呢?”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关心地问道。 黄芪回道:“红杏姐按您的吩咐在收拾东西,日子紧张,要整理的还有很多,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徐若瑾的神情有些惆怅,还有几分复杂,“忙点好,你们也都多帮帮她。” “郡主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黄芪道。 梁三领了徐若瑾的命令去了前院,与梁七交换了一个眼色,梁七会意,立刻动手把人往外轰。 “对不住了各位,这里是郡主府,我们郡主有令,这里不欢迎你们,还请回吧!”梁七手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客气,轰着人就往外走。 梁七负责动手,梁三则是自然地走到夜志宇面前,“大人,请吧。” 夜志宇打量了梁三一眼,梁三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御林卫被梁七推搡,正气不顺,刚想要还手,就被夜志宇制止。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夜志宇不紧不慢道。 夜志宇突然这么好说话的态度出乎所有人意料。 就连御林卫都是一愣,不解地看向夜志宇。 但夜志宇丝毫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一记眼刀过去,御林卫就乖乖收回视线,狠狠地瞪了梁七一眼,放松手臂,转身离开。 梁七抬着下巴,对着御林卫里去的方向不屑地冷哼一声。 夜志宇嘴角挂着些许笑意,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郡主府。 梁三则是始终冷眼注视着夜志宇。 夜志宇也不理会其他人的视线,他今日来的目的已经完成,也不必做得那么绝。 因为云贵人和小皇子还在郡主府,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郡主府内撒野。毕竟若是做得过分了,一定会被皇上斥责。 如此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夜志宇大摇大摆地走了,梁三的脸色越发难看,梁七也不禁嘀咕了两句,满脸嘲讽。 “这人神经了么?” “他的心思太深了……” “依我看就是欠收拾!” “犯不上招惹小人,还是向四爷汇报一声。” “好!” 梁霄回府之后,直接去了徐若瑾的院子。 徐若瑾正好有一肚子起没有地方发泄,就狠狠地在梁霄面前告了夜志宇的状。 “夜志宇今天带人来郡主府,大摇大摆的,好像走城门似的就进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宣读什么消息。” 徐若瑾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就是司徒家族的事。” 梁霄点点头,示意徐若瑾继续,“然后呢?” “你说他找人就找人吧,找到郡主府来了,你说他是不是病得不轻?”徐若瑾道。 梁霄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徐若瑾只顾着控诉,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梁霄的表情。 “依着我看,他就是诚心来给我添堵的,以为郡主府藏了夜志宇?有病吧他!”徐若瑾一口咬定。 梁霄安抚了徐若瑾一会儿,才道:“我心中有数,剩下的事你不用担心。郡主府不会有事,夜志宇也不会再来。” 有了梁霄的承诺,徐若瑾明显安心多了,“真的不会?” “夜志宇只不过是听命于皇上,找不到司徒男的下落,病急乱投医,也借着这个机会,到郡主府来走一走。”梁霄语气十分不屑。 徐若瑾赞同地点头,然后问道:“对了,你今日出门去哪儿了?” “我去了梁家祖宅一趟。”梁霄道。 徐若瑾点头,接着就疑惑地蹙眉,“可是有什么麻烦?” 梁霄摇头,“别担心。我只是回去叫杜宇打理一下,父亲迟早要回京都,总要住得舒服些。” 徐若瑾听了之后,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这些安排就好。” 梁霄又道:“梁鸿也快回来了,摆宴的事就交给你了。” “二爷要回来了?”徐若瑾面露惊喜。 梁霄点头。 “那是好事啊,二嫂要是知道恐怕要高兴地哭出来。”徐若瑾笑道。 梁霄笑了笑,“高兴是好事,说不定二人还要吵个翻天。” 徐若瑾一听也笑了,“打是亲骂是爱,你没听过?” “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之间也要这么来?”梁霄故意逗徐若瑾。 徐若瑾自己挖坑,冷哼一声别扭地移开视线,“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和二嫂不一样,你和二爷也不一样。” 梁霄看着徐若瑾微微发红的面颊,满足的扬起嘴角,没再说什么。 招待梁鸿和花氏一家的重任就落在徐若瑾的肩上,这对徐若瑾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听梁霄说起梁鸿,徐若瑾就不自觉想到了大爷一家。 “那大爷和子瑜……”徐若瑾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梁霄揽住徐若瑾的肩膀,轻声安慰。 “世事无常,也许就是一夜之间,所有事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徐若瑾感叹道。 “别伤感,还是喜庆一些得好。”梁霄道。 第2404章 感慨 徐若瑾微微点了点头。 梁霄说得也没错,若是连她也愁眉苦脸的话,倒霉事也会接踵而至。 索性还是不想了…… “红杏出嫁的日子也定下来了,时间仓促,也不知道姜家那边准备得如何。”徐若瑾自己主动转移了话题。 梁霄道:“放心吧。姜必武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也没有那个脸皮来提亲。” 徐若瑾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我还是放心不下红杏。” “放轻松,她出嫁,你应该高兴才对。”梁霄道。 徐若瑾心情很是负责,也说不上来现在的感觉,只是有点堵,还有点憋闷。 梁霄猜到徐若瑾的心思,“红杏不是小孩子,她知道怎么选择,也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徐若瑾无奈的摇摇头,“嗯,我已经答应她了,她也对我承诺过,无论日子过得如何,她对会对自己负责。” “嗯。”梁霄轻轻应声。 “各人有各命,以后的事就看她自己,我不可能帮她一辈子。”徐若瑾像是下了决心。 梁霄应声,“反正你也不需要她的感谢,想怎么做都随你的心。” “嗯……”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一时还真有点割舍不下。 “红杏若是出嫁了,你身边就缺一个人,要不要给你物色一个?”梁霄道。 徐若瑾把这句话听到心里了,她一直顾着感慨,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红杏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跟进跟出,一旦红杏离开,徐若瑾身边还真是没有用得顺手的人。 徐若瑾细细一琢磨,脑中闪过几个人选,于是和梁霄商量道:“依我看,也别找什么新人了,郡主府的丫鬟本来就是有数的。黄芪跟了我这几天,沐阮都要急了,我想来想去,就一个人最合适。” 梁霄看着徐若瑾的眼睛,似是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你说她?那倒是可以。” “嗯,等红杏出嫁吧,我把人叫来问问。”徐若瑾道。 梁霄也同意。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终于到了红杏出嫁的日子。 这些天,方妈妈一直跟着忙进忙出,大事小情都是方妈妈亲自过问。 有了方妈妈,省去徐若瑾不少麻烦。况且方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惊慌。 出嫁这日,红杏格外激动,手足无措地穿着嫁衣坐在屋内,就等吉时一到,出门上轿。 虽然侧室的嫁衣不是大红色,可红杏却丝毫都不在意,不住地把眼往门口方向瞟,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但红杏越等越失落,因为她在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不一会儿,黄芪匆匆地跑进来,红杏喜出望外,忙拉着黄芪的手,“郡主呢?什么时候过来?” 黄芪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突然露出难色,“红杏姐,郡主可能……不过来了……” 红杏眼中的期待瞬间黯淡下来,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一旁,轻声地“哦”了一声。 黄芪一看连忙安慰道:“你也别不开心,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得高高兴兴地才行。” 红杏听后才在嘴角扯起一个笑容,“是我不好,郡主不来也在意料之中。” “你别多想,郡主若是生你的气就不会给你那么多嫁妆了。我觉得郡主是怕和你分别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就没来。”黄芪猜测道。 “真的么?”红杏心里又有了希望,热切地看向黄芪。 黄芪猛点头,“所以你到了那边千万要好好生活,我还等着你回来看我们呢!” 红杏笑了,捏了捏黄芪的面颊,“我记住了!” 黄芪帮着方妈妈一起给红杏收拾嫁妆。 “吉时差不多到了,出发吧。”方妈妈来提醒。 黄芪忙点头应下来,帮红杏盖上盖头,扶着红杏慢慢从角门出郡主府。 侧室迎娶,可没有太大的阵仗。 但姜必武仍是一身喜服,骑在马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杏。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这是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向徐若瑾求来的亲事。 心中更有一股愉悦之感。 姜必武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红杏,脸上心里都是满足。 丫鬟下人都在角门处看热闹,送红杏一程。 春草和禾苗也来了,就站在人群中送红杏离开。 她们三个人都是从中林县就跟在徐若瑾身边伺候,三人虽然联系颇少,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却是别人无法比。 黄芪将红杏搀扶上轿,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 红杏早已泪流满面,但她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的。她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刻。 送走红杏之后,春草直接去了徐若瑾的院子。 徐若瑾的院子看起来似是有点冷清,但其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气氛有点沉闷而已。 徐若瑾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情掩盖不住的几分惆怅。 春草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走到徐若瑾近前,“郡主。” “春草?你来了?”徐若瑾的思绪被打断,看到春草隐隐有点惊喜。 春草点头,“嗯,奴婢刚送了红杏走,就来给郡主请安。”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徐若瑾问道。 虽然徐若瑾没有去送亲,但不代表她不关心红杏的亲事。 春草点头,“郡主放心,一切顺利。” “那就好。”徐若瑾松一口气。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连红杏都出嫁了。”春草不知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徐若瑾此时也感慨良多,听了春草的话一样有感触,“嗯,好像你出嫁还是昨天的事。” 春草掩嘴笑了,“要是这么说的话,奴婢有时候也恍惚,小主子都会说话了,好像前不久奴婢还和您在中林县生活似的。” 徐若瑾也跟着笑了,“嗯,日子就是过得这样快,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心思。” “郡主您还记得吗?那时在徐家,徐夫人刚说要把红杏派到您身边来伺候,她那副心气儿高的模样,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奴婢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春草回忆起来就想笑。 第2405章 回忆 春草突然的回忆过往,徐若瑾也想起来,笑着道: “对,这当然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丫头那双眼睛长在脑门上。” “结果还不是被郡主您的三言两语给说服了。”春草笑着接道。 徐若瑾摇头,“哪有那么简单?我可还记得,那时和红杏一块来的还有几个丫头,但我已经想不起长相和名字了,只有红杏给我印象最深,也只有她一直跟着我了。” “这可能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吧。”春草感慨道。 徐若瑾没有说什么,但是和春草一同回忆起过往,她也是颇多感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想到大家会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呢?”春草又道。 也许是因为增长了年纪的缘故,春草最近时不时就会想起原来的事。 尤其是她们与徐若瑾在中林县的时光。 “现在的日子比那时候好得多,但奴婢还是会怀念那个时候,也不知是怎么了。”春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徐若瑾和春草一样,中林县的日子明明辛苦多一些,可她现在能想到的都是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虽然日子过得苦,但大家都在,而且一门心思就是要离开那个地方,还是很怀念的。” 徐若瑾若有所思地笑了。 春草点头,“那时候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大奶奶,都对郡主不好,每天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奴婢都是提心吊胆。” 徐若瑾笑着摆手,“都过去那么久了,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郡主说的是,还好三少爷一直都站在您这边,也算是有点安慰。”春草道。 徐若瑾也想到了徐子墨,关切了问了几句,“子墨在灵阁还适应吗?有没有给你和顺哥儿添麻烦?” 春草一听忍不住笑了,“郡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三少爷能去灵阁,奴婢和顺哥儿自然是求之不得,三少爷聪明又好说话,店里的伙计师傅都喜欢他。” “是吗?你可别故意夸他。”徐若瑾虽是反问,但嘴角却不禁微微上扬。 “当然了。三少爷平日里十分认真,灵阁的大小活计他都会亲自上手,每一道工序都会参与。算账就更不用说了,这才去了几日就已经慢慢上手了。”春草毫不客气地夸奖徐子墨。 徐若瑾心里甜丝丝的,但嘴上却还是道:“子墨年纪还小,还得多管教才行,你和顺哥儿别总顺着他,该说的也得说。” 春草哭笑不得,但也点头,“郡主您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主仆二人回忆了半天,想着如今的好日子,又想到当年的徐家种种,不由感慨良多,都道是世事无常。 徐若瑾也格外想念起徐子墨来,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弟,也是她最关心的人。 想着想着,徐若瑾就越发想要看到徐子墨。她起身就去了门口,叫来梁三,“去灵阁把子墨带回来。” 梁三领命就走,不到一炷香,徐子墨就风风火火,满头大汗地来了,“二姐!你、你找我?” 徐子墨连气都没喘匀,还以为徐若瑾这么叫自己来是有什么大事,得到消息就匆匆来了郡主府。 但他喘匀了气,就看到徐若瑾一脸淡定,他更加疑惑,“二姐?” 徐若瑾不疾不徐地对徐子墨摆手,示意他走得近一些。 徐子墨不明所以地上前一步,“二姐到底怎么了?” 眼看徐子墨都要被急坏了,徐若瑾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吃得好不好?晚上睡得香不香?” “啊?”徐子墨眼都直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徐若瑾,“二姐你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徐若瑾理直气壮,“不然呢?我这个做姐姐的,关心一下弟弟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么?” 这下反而是徐子墨摸不着头脑,“二姐,我吃得好,睡得香。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有啊。”徐若瑾道。 徐子墨松一口气,以为重点来了,谁知徐若瑾一开口他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最近早上天气凉,你别贪凉,穿得多一些才好。干活的时候也要穿得尽量轻便。”徐若瑾细细地叮嘱着,而且还是当着春草的面。 徐子墨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听到这里也有点不好意思,“好了,二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徐若瑾不以为意,“你从小娇生惯养,不习惯是自然。我看你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没有没有,我一直都好好吃饭。瘦了可能是在灵阁一直都跑腿儿,再说瘦了还不好?你不是一直嫌弃我胖嘛,没啥好担心的。”徐子墨还反过来安慰徐若瑾。 徐若瑾看徐子墨一副大人模样,心里一阵感动。 “那你还觉得苦吗?”徐若瑾问徐子墨道。 徐子墨前些日子来和徐若瑾抱怨灵阁的活计辛苦,徐若瑾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徐子墨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苦不苦,我那是和二姐你说着玩的!” 说完徐子墨就对着徐若瑾“嘿嘿嘿”地傻笑。 徐子墨如今在灵阁锻炼的瘦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这些徐若瑾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春草这时候跳出来帮徐子墨说话,“郡主,三少爷真的很努力,顺哥儿对他可严厉了,三少爷也坚持下来了,比一开始长进了不少。” 徐若瑾听春草夸徐子墨,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反驳,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而且之乎者也什么我也不喜欢,不如算账卖东西有意思,嘿,嘿嘿。” 春草看徐子墨说得这么直白,也跟着笑了,“嗯,账房先生也总是和奴婢夸三少爷,说少爷进步神速,还是一把算账的好手,极有天赋,真是天降奇才。” 她一边说一边对徐子墨竖起大拇指。 徐子墨脸颊通红,一个劲儿摆手,“春草你就别夸我了!二姐还在呢!” 第2406章 张罗 徐子墨羞涩地低下头,只知道“嘿嘿嘿”地傻笑。 春草看着徐子墨害羞的模样就没再说下去,徐若瑾听到别人对徐子墨的夸奖,她自然是替徐子墨开心。 “春草,你也不要故意在我面前帮这小子说话。” 徐若瑾故意板起脸来,眼睛瞟向徐子墨,看他的反应。 春草知道徐若瑾是故意再敲打敲打徐子墨,笑着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灵阁的伙计都知道的。” 徐若瑾又瞥了徐子墨一眼,徐子墨身上一个激灵,立刻上前一步保证道:“二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心,我长大了,也是时候承担起徐家唯一一个男人的责任了。” 徐若瑾没想到徐子墨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点惊讶,心中却感受到温暖与感动。 徐子墨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是个格外细心的人,这一点从他擅长的地方就可见一斑。 春草也眼眶微微发红,偷偷把头扭到一侧擦眼泪。 好端端的徐家,就破落到这个地步…… “好,记住你说的话,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也别……”徐若瑾忍不住又要叮嘱两句。 但徐若瑾的话还没说完,徐子墨就主动接道:“二姐啊,这个就别替我担心了吧,有你在,我也遇不到什么麻烦啊,谁敢惹我?这京都城一听我是你的弟弟,不是过来巴结的就是绕着我走的,谁敢找我麻烦啊。” 徐若瑾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还是捏了捏徐子墨的鼻子,“贫嘴!” 徐子墨乐得眼睛眯成两道缝。 “对了二姐,你还没说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是什么事儿呢!”徐子墨记性好,还没忘了大事。 徐若瑾神情一顿,“没什么事,就是叫你回来问问近况。” 徐子墨狐疑地看着二姐,想不通这话是真是假,“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徐若瑾反问道。 徐子墨这才安心,“那就好。我还以为是郡主府出了麻烦,让我回来帮忙。” 徐若瑾戳了戳徐子墨的脑门,“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真有什么事,我都解决不了,叫你回来做什么?” 这还真不是徐若瑾自夸,她把郡主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若是真有了麻烦,徐子墨回来恐怕也只是添乱。 徐子墨一想还这真是这么个道理。 徐若瑾和徐子墨闲聊了两句,就让人带徐子墨下去量尺寸,做两件新衣裳。 这小子是挑剔的,找了最好铺子的师傅来,就是为了满足他一干琐碎的要求。 徐子墨走后,徐若瑾和春草又聊起来。 春草看了看院子四周,对徐若瑾道:“郡主,您身边使唤的丫鬟才这么几个?红杏又走了,这也不行啊。” 春草说着一脸担忧。 徐若瑾没细想过这件事,此时春草一提才觉得是个问题,“你说的也是,原来都是红杏和方妈妈负责大小事宜,我都习惯了。” “那怎么行?”春草挑眉道。 徐若瑾想了想,“嗯,的确是个问题。可我这一时也不好找用的顺手的丫头。” 徐若瑾的视线落在春草身上,而春草正着急,脑子里一下冒出个想法,下意识去看徐若瑾,结果二人的视线对个正着。 “春草,你回来帮我吧。”徐若瑾征求春草的意见。 春草面露喜悦,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只要郡主您不嫌弃,奴婢随时都可以回来在您身边伺候,奴婢求之不得!” 看着兴高采烈的春草,徐若瑾也跟着笑了,“在我身边有什么好的?可我除了你之外,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 春草一个劲儿点头,“奴婢当然高兴了,能伺候郡主是奴婢的福气。” “可你要是过来的话,灵阁怎么办?子墨毕竟还小,我并不能完全放心。”徐若瑾皱眉思索着。 春草主动道:“这个郡主您也不必担心,三少爷如今是能担起灵阁的小担子,交给顺哥儿和他就足够了。” 徐若瑾原本还有点担忧,但春草这般许诺,她还是可以放心的。 “也好,趁这个机会,让子墨好好长点本事。” 春草跟着点头。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回来帮我,跟着方妈妈掌事。”徐若瑾道。 春草边听边点头。 “对了,老宅那边也需要一批丫鬟,郡主府也得添些新人,这件事索性你就动起来,有你过目,我可省心了。”徐若瑾吩咐道。 春草当即接下了活计,“您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回灵阁安排一下,顺便带几个用得顺手的丫鬟过来。” 徐若瑾觉得此举甚好,“嗯,你怎么想的怎么做就好。” 春草领命退下。 她是徐若瑾一手带出来的,行事作风都和徐若瑾一脉相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 徐若瑾将任务吩咐给春草,春草也不耽误时间,把灵阁的事宜和顺哥儿交代清楚之后,就带着平日里使唤惯了的丫鬟回了郡主府。 春草还记得要给老宅选丫鬟,就按徐若瑾的吩咐,让婆子们去拉人,然后她在从中精挑细选出了二十个丫鬟。 这二十个丫鬟里,有十个是粗使丫鬟,还有六个是二等丫鬟,剩下的四个就是贴身伺候的丫鬟。 春草带着四个丫鬟去了徐若瑾的院子。 “郡主,这四个是要留在院子里用的,您看看挑一个看得顺眼的留下。”春草道。 春草说话的工夫,四个丫鬟站成一排,面对徐若瑾,行了礼。 徐若瑾只是打量了一眼四个丫鬟,就去看春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个最是怵头。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来帮着选吧。” 春草笑了,点头道:“好,都听郡主的。” 四个丫头长得都很精神,年纪有大有小,各有各的好处。其中一个还是一直跟在春草身边伺候的。 春草在灵阁,身边有一个丫鬟跟着也方便,这小丫头很机灵,也没什么坏心思,就被春草一直带在了身边。 春草回到了郡主府,舍不得把小丫头留在灵阁,就一块带过来,看看能不能入徐若瑾的眼。 春草一顿,指了指小丫头,征求徐若瑾的意见,“郡主,您看这丫头行不?” 第2407章 丫鬟 被点到丫鬟一喜,看着徐若瑾点了头,连忙谢恩,“多谢郡主。” “起来吧。”春草说完,又对徐若瑾恭敬道: “郡主,奴婢选好了,以后她就在您的院子伺候。” 徐若瑾抬头看了一眼,这丫头个子不大,小巧的样子,微红着面颊,看起来十分腼腆,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中还隐约带着几分好奇。 另外几个看起来年纪都要稍大一些,性子看着也要沉稳得多。 不过她的身边也不需要什么中规中矩的人,反正她本就不是那种严厉的主子。 春草这时又指着小丫头对徐若瑾道:“郡主,这个丫头叫银花,在灵阁跟着奴婢。原本是路边的小乞丐,爹娘都病死了。奴婢瞧着怪可怜就给收留做了妹妹,原本在灵阁帮忙。” 徐若瑾听后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银花,看得出来是一个本分的孩子。 而且银花一直都跟着春草,徐若瑾看得出来她很向着春草,眼神里没有很多花花心思。 “嗯,剩下的三个先在院子里帮忙,回头让二奶奶来挑。”徐若瑾安排道。 “奴婢知道了。”春草点头,接着对银花道:“银花你在郡主身边伺候,郡主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银花还有点拘谨,听了春草的吩咐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徐若瑾身边,“郡主,奴婢银花给您请安。” “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方妈妈。”徐若瑾随口应了一句。 银花连忙点头,听到徐若瑾和自己说话,心中的巨石也慢慢放下了。 “奴婢明白。”银花回答的声音也稍稍大了些。 在没来郡主府之前,银花对这里、对徐若瑾都充满了猜测和敬畏。 银花不是第一次见徐若瑾,之前在灵阁,她有幸见到过徐若瑾几面,但也都是远远地看着。 这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徐若瑾,而且从此以后就要跟在徐若瑾身边伺候,银花到现在还觉得难以置信。 “只是郡主,就留一个银花是不是太少了?”春草道。 原本春草想要徐若瑾留下两个在跟前伺候,但徐若瑾觉得自己用不到那么多人。 “不是还有你和方妈妈么?人多了在我这儿也是浪费。让二奶奶挑,要是还有的话就送去老宅。”徐若瑾吩咐道。 春草想了想也是,就点头应下来,临走还叮嘱了银花两句。 银花乖乖地跟在徐若瑾身边,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最后反而是徐若瑾看不下去,笑着说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银花愣了一下,似是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看到徐若瑾在看自己,才确定徐若瑾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奴婢不敢……”银花慌忙认错。 徐若瑾看银花这么小心翼翼,无奈地笑了,“你这么怕我,我都不会说话了。” 银花一脑门问号,不知自己接下来要伺候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性格。 徐若瑾看起来十分豪爽,但又让人捉摸不透。 银花还没伺候过春草之外的人,难免会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你既然跟着我,那该守的规矩不能忘,除此之外,有什么疑惑和麻烦随时告诉我。”徐若瑾道。 银花边听边点头,把徐若瑾说的话都记在心里。 徐若瑾看的出来银花是个老实的丫头,只不过见的世面少,所以整个人都有点拘谨。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调教,很快就会有变化。而且徐若瑾很相信春草的眼光,人是春草挑的,那必然差不了。 徐若瑾一直在操心梁霄交给她的任务。 梁鸿就快要回来了,到时摆宴设局,诸多事宜,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 徐若瑾一想到这些就头大。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些交给经验丰富的方妈妈去准备。 不过徐若瑾也没闲着,郡主府这么大,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好。内部的麻烦还没解决,偏偏外面的人还总想找点晦气。 譬如突然前来郡主府的夜志宇。 莫名奇妙的话,好像认定是郡主府包庇了司徒男。 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但她也知道,若不是因为云贵人母子在郡主府内,夜志宇恐怕会闹个底儿朝天。 思来想去,这件事自然要怪夜微言。 要是夜微言这个当皇上的没有下命令,夜志宇怎么会突然大张旗鼓地在京都城内搜查? 看来夜微言也已经沉不住气,想要快一点找出司徒男的下落。 司徒男为朝霞公主办事,对宫中秘密的知晓只多不少。 如今司徒男找不到,朝霞公主有无音讯下落,这好似一根无形的刺,始终在徐若瑾的心里拔不出来。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右相匆匆进宫,直奔御书房。 “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夜微言眉头一皱,果然是右相又进宫来了。 这些日子,右相几乎是一天不落地进宫来向皇上启奏,但每天的内容基本大同小异。 夜微言面露无奈,还有掩饰不住的厌烦。但他也只能放下手里的奏折,听右相絮叨。 “皇上,梁霄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右相言辞恳切,愤愤不平道。 这个开场夜微言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他又怎么了?” “启禀皇上,梁霄迟迟不肯让小皇子回宫,又不答应让梁大将军回京都,这分明就是抗旨不尊,桀骜跋扈,这实在不是身为人臣的本分!” 右相早已把这些话说得嘴皮子都快出了茧子,“依老臣看,皇上如若再没有动作,他的反心更大,必须要遏制才行啊!” 夜微言的脸色很不好看。 右相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皇上,梁鸿即将要回到京都来,这么大的事,梁霄也没有和您商量吧?” 夜微言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还有,之前姜中方谋反一事,梁鸿居然听的是梁霄的命令,而不是先向皇上您汇报。等到一切成了定局,您才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皇上,难道您还看不出梁家的野心么?”右相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说在了夜微言的心坎上。 右相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夜微言的耳中,他心中越发窝火。 第2408章 野心 夜微言对梁家的不满由来已久,这些日子心中的不耐更是攀到了新高度。 右相整日进宫就是在夜微言面前念叨梁家的不是,尤其是梁霄,顺带着还有郡主府。 夜微言天天听,心里更加厌烦。 可是夜微言也是无可奈何,他现在根本不能动梁家的人。 夜微澜与姜中方联合谋反的事才过去没有多久,大魏皇室内忧外患才安定下来,实在不宜再出现大的风波。 夜微言的考量远比右相多的多,但右相仍是在喋喋不休,似是夜微言不处置了梁霄他就不罢休。 “好了,你说的朕都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平定七离除了梁霄之外,大魏内还能找出第二个人来代替么?” 夜微言意味深长地看着右相,“此事必须要梁霄来完成,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右相哑然。夜微言说的没错,即便是右相,也找不出一个比梁霄更合适出征的人选。 “此乃当务之急,至于你说的那些,都可以往后推,待七离之事解决,再行处置也不迟。”夜微言已经做出了决定。 事已至此,右相也不好再说什么,除非他能找出代替梁霄的人,并且还能得到皇上的首肯。 但这根本不现实,之前是有一个姜中方,但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右相至今想起都是一阵后怕。 想当初,姜中方出征,右相可是没少明里暗里支持。如今皇上没有怪罪,他就该烧高香了。 既然暂时还动不了梁家,那至少也要给郡主府找点麻烦,不然右相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还有一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右相试探着说道。 夜微言不用细想也知道右相在说什么,他的眉头皱紧,这是他担心的另一桩大事。 “选立新后……”右相才刚说出这四个字,就被夜微言打断。 “朕知道此事的重要,但越是重要,朕就越是不想操之过急。”夜微言简单的一句话就把右相的嘴堵上。 右相一听,就知道这新后的事恐怕也要往后拖。 夜微言一听到“新后”的字眼就头疼,前些日子后宫没有消停,天天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请安的更是排着队来。 心烦气躁的夜微言索性闭门不见,再有任何人求见他都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好不容易才安稳两天,你又想给朕找麻烦是不是?”夜微言没好气地瞥了右相一眼。 右相不明所以,忙摇头道:“皇上您误会老臣了,老臣只是觉得此事重大,还是应当早做决定得好……” 夜微言不耐烦地摆手,“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你总要让朕有喘口气的机会吧?整日奏折这么多,还要朕分心去应付后宫么?” 右相更加疑惑,“皇上,据老臣所知,后宫好几位娘娘都体贴入微,经常会为您分忧……” 不提还好,一听到这里,夜微言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别提了。也不知那些妃子是从何处得知朕喜爱喝汤,惠妃尤甚,几乎是每一天都会出现在朕这里,给朕变着花样地做汤。” 右相没想到后宫的娘娘们为了达到目的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就连惠妃娘娘都…… “惠妃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朕没记错的话,她不是一直都在诵经念佛么?”夜微言还觉得有些奇怪。 右相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 “看来选立新后的事真的给了不少人触动。”夜微言另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右相不敢随意开口,上一回他不过是提了贤妃一句,就被皇上冠上了与贤妃一条船的帽子,右相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以后更加小心谨慎。 惠妃有所行动,更不用说别的妃子。 “宸妃最近也很是频繁地到朕这里问安,贤妃还如往常一般。”夜微言打开了话匣子,难得多说了几句,“倒是德妃十分沉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虽然夜微言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但语气也能分辨一二,他对德妃的表现还算满意。 右相默默把夜微言的一言一行都记在脑中,眼珠微微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如今梁家的事不能提,就连后宫之事有要放在一边。长此以往,右相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说的。 右相心中有了计较,难不成皇上是故意为之,心里已经有了法子应对? 夜微言的心思越发难猜,有时就连右相都觉得,皇上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皇上…… 右相在想什么,夜微言不知道,他低垂眼眸沉思片刻后吩咐道:“夜志宇那边进展的如何了?” 右相愣了一下随后摇头道:“启禀皇上,老臣也没听说什么消息。” “是吗?”夜微言脸一沉。 右相心中一凛,道:“老臣整日在相府内,对外面的事情的确是知之甚少……” 右相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因为他捉摸不透夜微言的想法,也不想蹚浑水。 夜微言斜了右相一眼,“御林卫在街上大张旗鼓地搜查,你也闻所未闻?” “……”右相无言以对。 “好了,既然你不知道,朕就不必再问。”夜微言摆手要右相退下。 右相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老臣告退。” 夜微言接着就叫人去把夜志宇传召入宫。 “朕交给你去办的事,你是不是早就抛在脑后了?”不等夜志宇开口,夜微言就质问道。 夜志宇后背立刻冒出冷汗,随即跪下请罪:“皇上息怒,微臣一直在查。” “查查查!每一次朕问你,你都是同样的说词!那好,朕来问问你,你到底要查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朕一个结果?”夜微言不仅没有消气,反而语气更冷。 夜志宇正要说什么,夜微言再次抢在前面, “你这次别想用别的理由糊弄朕!不只是司徒男,还有皇姑母的尸首,你有哪一样查到线索了?” 面对夜微言的斥责,夜志宇不能再保持沉默,不然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启禀皇上,这两件事定然与梁霄有关!” 第2409章 过分 也许是夜志宇的语气过于坚定,连夜微言都被惊到了。 夜微言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微微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夜志宇,似是在回想他方才的话。 怎么连夜志宇都在说梁霄? 之前右相说过的话仿佛就在夜微言的耳边回荡。 夜微言越想心里就越是窝火。 仿佛整个京都城内的大事小情,都和梁霄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证据呢?”夜微言冷冷地问夜志宇道。 夜志宇早已料到皇上会这么问自己,所以他此时表现得十分淡定,语气也同样坚定,“回皇上的话,微臣的头脑十分清醒。既然微臣这么说,就是有蛛丝马迹。” “说吧,什么蛛丝马迹?”夜微言问道。 夜志宇略一点头,接着道:“微臣的手下在城中四处捉拿司徒男,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点痕迹,而且曾经跟踪过司徒男,发现了他行走在郡主府的附近……但最后,手下无能,跟丢了。但微臣以为,最大的可能就是将司徒男藏了起来。” “所以你怀疑梁霄?”夜微言接着夜志宇话说道。 夜志宇略一停顿,接着点头道:“正是。” “废物!”夜微言气得一掌拍在御案上。 夜志宇垂首,大气不敢出。 夜微言接着道:“御林卫和大理寺,那么多人,连一个司徒男都跟踪不到?他是神仙么?这就是你要告诉朕的?” “皇上息怒!”夜志宇脸红一阵白一阵,“皇上请听微臣解释!” “好,你说,但别扯一堆毫无逻辑的证据!”夜微言怒极反而平静下来。 夜志宇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是提着十二分精神,“皇上,微臣已经将京都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司徒男只要不会飞,早应该被微臣的人找到才对。”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去瞟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却是冷眼看着夜志宇,“你这话是何意?” “整个京都城,只有极个别的府邸没有被搜查,郡主府便是其中之一。”夜志宇话里有话。 夜微言沉默片刻,“你的意思,郡主府和司徒家族有联系?” “难道不是?司徒男曾经出现过郡主府附近,而且其他各处都已经查遍,唯独郡主府没有仔细查过,臣觉得这已经是极大的可能了!” 夜微言没有急着否认,过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不搜查郡主府就不罢休?” 夜志宇急忙否认,“微臣曾经去试探过,郡主对此反应很大。” “徐若瑾?她怎么说?”夜微言来了些兴趣。 夜志宇说道:“瑜郡主将微臣和手下赶走,并不承认司徒男在府中。” “这本就是你的推测,你又有何正当理由搜查?”夜微言的语气中也有几分不屑。 夜志宇不敢反驳,“请皇上相信,郡主府迟早会露出马脚。” 夜微言这次没有回答。 若是此事放在以前,夜微言肯定是想也不想就否认了。 但现在所有事的矛头几乎都指向了梁霄,若是此时心中还对梁霄不疑不恼,未免不现实。 “皇上,若是只有微臣一个人有此种怀疑也就罢了,就连朝中其他大臣也都觉得郡主府不太对劲。”夜志宇试探着说道。 第2410章 试探 也不知夜微言是否听到了心里,他的眼神讳莫如深,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是吗?”夜微言并未细究夜志宇口中说的“大臣”究竟有谁。 如今,右相和夜志宇都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梁霄和徐若瑾身上,夜微言心里的天平也早已倾斜。 半晌,在夜志宇略有几分期待的视线中,夜微言只是语气淡淡地吩咐他先下去。 “朕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夜志宇欲言又止,可见夜微言不想在开口只好放弃,“微臣告退。” 夜志宇走后,夜微言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 田公公不在,夜微言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万事只能靠自己。 夜微言的脑子有点乱,他急需要找一个人来帮自己梳理一下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陆凌枫被立即传唤入宫。 陆凌枫气定神闲地走进御书房,不紧不慢地行礼,“微臣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如此着急召微臣入宫是所为何事?” 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但神情依旧是镇定如初。 看着陆凌枫,夜微言心中的焦躁渐渐平息,先是叹了口气,也不急着切入正题,而是问道:“最近郡主府可有什么动静?” 陆凌枫一听,面露疑惑,“皇上,您这话是何意?微臣不太明白,还请您明示。” 夜微言轻咳一声,“朕的意思是,最近宫内外发生了这么多事,郡主府是否还和之前一样平静无波。” 陆凌枫冷不丁地对上夜微言的视线,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探究。 陆凌枫何等聪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皇上叫自己进宫来的目的。 不过陆凌枫并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格外镇静,作冥思苦想状,“这……微臣得好好想一想。” 夜微言双眼微眯,细细扫量着陆凌枫,但是并未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妥。 而陆凌枫就好像是真的在思考一般,片刻后才皱着眉头道:“启禀皇上,微臣近些日子的确没有听说郡主府的消息,只因微臣一直都在忙兵部的事宜。” “既然是兵部,难道不应和梁霄打交道么?”夜微言追问道。 陆凌枫没有丝毫惊慌,而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皇上是想问梁左都督?微臣以为您只是想说郡主府,就没有多想,是微臣狭隘了。” “好了别说这些,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夜微言略有些不耐烦道,他不想听废话。 陆凌枫仍是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梁左都督最近倒是没什么不妥,和微臣见面也只是说七离出征的事。至于郡主府,微臣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夜微言在陆凌枫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他,眼神一错不错。 直到陆凌枫说完,夜微言都没有找到不妥之处。 “皇上,是不是郡主府有麻烦了?”陆凌枫还关切地问了一句。 夜微言只好摇头,“没什么,宫外最近不太平,你也知道,朕有些关心而已。” 陆凌枫见夜微言解释得含糊不清,心中已经有数,就没再多问,只是点头没有多言。 即便夜微言不说,陆凌枫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夜微言无非是想要探一探自己的底,看看他对梁霄到底是何态度。 索性问什么他答什么,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这样反而可以打消夜微言的疑虑。 如今自己的身份,与梁霄走得太近,只会让夜微言诸多怀疑。 思来想去,陆凌枫选择了一条最谨慎的路。 夜微言见自己也无法从陆凌枫这里得到想要的消息,只好随便问了几句之后就让人离开。 陆凌枫离开御书房之后,在回府的路上想了很多。 很明显,夜微言已经开始对梁霄有所忌惮,不然也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身上。 陆凌枫细细琢磨了一番,此事是否应当告知梁霄与徐若瑾?二人的确应当早作打算,因为他们已经在渐渐失去皇上的信任。 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再去找梁霄。 陆凌枫就不信事已至此,梁霄还会丝毫不动摇。 就算梁霄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郡主府上上下下想一想,尤其是徐若瑾。 一旦皇上的手段硬起来,梁霄出征七离,相隔千里,根本顾不上郡主府。 不过他并没有做好几,手指有节奏地点在腿上,思索着多种可能。 他要仔细的想一想…… 此时的郡主府。 梁鸿快要归来,郡主府上下都忙忙碌碌,徐若瑾也不例外。 要打点的地方只多不少,徐若瑾也都尽量亲力亲为。可以拜托给方妈妈和春草的,徐若瑾就大胆丢给她们。 之所以忙,也是因为徐若瑾一心顾忌梁霄出征准备。 即便已经再三叮嘱和确认过,徐若瑾还是会不放心,唯恐给梁霄准备的不够。 眼看着已经入秋,天也渐渐变凉,府内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要做新衣裳。 下人们的自然不用徐若瑾过问,但云贵人母子,还有梁霄和悠悠,都得徐若瑾亲自去选才行。 云贵人也很是省心,每天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静下心来给夜擎做小袄。 徐若瑾让春草从大库里找出上好的料子,带着银花去了云贵人院子。 “快来看看这些布料,有没有合心意的?相中了就给擎儿做衣裳。”徐若瑾刚一踏进院子就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云贵人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针线,就看到徐若瑾带来的物件。 “郡主,您这是……”云贵人一看那么多匹布,哭笑不得道:“擎儿哪里用得到这么多?您快让他们搬回去吧!” 徐若瑾不以为意地说道:“不是还有你的吗?放心吧,我都算过了,你们娘儿俩,从里到外,都得做新的。一身也不行,总得做个三身吧?” 徐若瑾一本正经地算账,云贵人听了连连摆手,“我和擎儿哪里穿的了那么多!” “怎么穿不了?衣裳还有嫌弃多的?”徐若瑾不解,“这还都是基本的,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叫人送来。” 第2411章 疑惑 云贵人看徐若瑾不是说笑,只好应承下来,随便指了其中一匹布,“那就这匹吧,给擎儿用足够了。” 但徐若瑾可没这么好糊弄,“什么这匹那匹的?这些都是要放在这里,给你和擎儿做衣裳。” 云贵人一听,也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哪里用得了?” “这些都是我精心挑的,你看给擎儿做几身。天凉了,别耽搁了,再把孩子冻坏了。”徐若瑾不理会云贵人,只顾着安排自己的。 云贵人哭笑不得。 在郡主府还能冻坏?理由也实在太牵强了,不过她想张嘴也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徐若瑾嘴不停地说了不少,然后又问云贵人,“春草给我换了一批丫鬟,我看你这里也有点冷清,要不给你这儿安排两个过来?” 云贵人摇头拒绝,“我哪里用得到那么多人伺候?现在就足够。” 徐若瑾看云贵人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劝,毕竟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那就都随你的意,咦?你这已经动手了?”徐若瑾看到旁边笸箩筐中的小物件,不由拿过来直接看。 “是呀,我这儿正给擎儿做着呢!”云贵人看到小衣裳都十分开心,“稍后等你抱着悠悠过来,我给她量量尺寸,给她也做几件衣裳。” “这我就不客气了,针线活儿我是不在行,更何况,有你亲手做的物件,小家伙儿穿身上也是福气。” 徐若瑾对女红的事绝不寒暄,因为她是真的不会。 这时徐若瑾的视线突然落在云贵人的手指上。 云贵人似是察觉到,略有些别扭地将手收到背后藏起来。 徐若瑾愣了下,云贵人知道躲不过去,索性主动承认道:“是我缝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扎到的。” 徐若瑾走到近前握着云贵人的手仔细观察起来,“我知道你是不小心,但这些伤口有大有小,你怎么不去叫沐阮来瞧瞧?” “都是小口子,不碍事的。”云贵人道。 徐若瑾责备地看了云贵人一眼,“这样一双手,有这么多小口子,还说不碍事?” 云贵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徐若瑾轻叹一口气,“我知你是心细之人,看你的手就知道你在缝衣裳的时候有多么心不在焉。” 云贵人没有反驳,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你还在想回宫的事?”徐若瑾不用想都知道云贵人在发愁什么,毕竟也就只有这一件还算的上是大事。 云贵人的心思也不是第一次被徐若瑾戳穿,脸上落寞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闻言只是轻轻地一点头,“这事儿也瞒不过你,的确是让我挺难决断的。” 徐若瑾没有忙着接话,而是等着云贵人的下文。 “我仔细想过了,我不愿回宫,我想和擎儿,就我们母子两个生活在一起,真的回了宫里,就由不得我了。” 这是云贵人最理想的生活,但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痴心妄想,“可我不敢与皇上提起此事。” 这已经是老生常谈,徐若瑾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和云贵人说起这件事。 “原本以为是过去了,可姐姐前些日子差人送的信件中,提到了此事。”云贵人犹豫片刻,到底是与徐若瑾说了实话。 云贵人从自己的心中出发,实在不想在让徐若瑾因为自己的事而烦恼。 可是这已经心照不宣的事实,她即便不提,徐若瑾也一清二楚。 “贤妃?她在信中说什么了?”徐若瑾皱眉追问道。 云贵人又是一声叹息,“姐姐要我主动与皇上联系,求皇上让我带擎儿回宫……” 违心之词,云贵人从头到脚都在抵触。 徐若瑾更是觉得不可理喻,“开什么玩笑?这件事是她做主么?她这么迫不及待做什么?” 云贵人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所以才想让我尽快进宫。” “哪里是对你好?根本就是自私。”徐若瑾斩钉截铁道。 云贵人没有说话。 “反正贤妃就是在痴心妄想,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荒唐话呢?这些事儿哪是求两句就能谈妥?她是不知道你曾经受过什么苦。” 徐若瑾越想越气,越发搞不懂贤妃的心思。 贤妃看起来对云贵人还不错,没想到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也是如此的拎不清。 云贵人若是就这么回宫去,下半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其实就连我也不明白姐姐到底想干什么,她或许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云贵人还在帮贤妃说话。 徐若瑾听不进去,“没那么复杂,我看贤妃多半会成为大麻烦,有她在,你恐怕很难在宫外待得轻松。” 云贵人没有否认,因为她也有一样的想法。 要是可以的话,云贵人是想好好留在宫外,但她也知道这笔登天还难,摆在她面前的阻力又岂止是一个两个? 皇上那边已经足够让她头疼,现在偏偏又多了一个贤妃。 真的是让她难以抉择了…… 徐若瑾并未再多说,因为该说的早已经说过,有些事也要云贵人自己做决定。 这条命虽然惹人怜惜,但却不是自己的。 有些时候,替别人做决定,并非行善…… 眨眼又过去了三日。 这三天时间里,银花寸步不离地跟在徐若瑾身边伺候,也渐渐摸出了门道,不会像第一天似的没头没脑。 上手之后的银花格外游刃有余,徐若瑾本就不是难伺候的人,银花反而比在灵阁还要轻松些。 但她一点也不敢松懈,时时刻刻都打起精神,时刻注意着徐若瑾的神情和举动,揣摩着主子的心思。 徐若瑾也是忙得团团转,基本没什么工夫能顾得上银花,只能靠银花自己跟着看和学。 春草和方妈妈也是忙得脚不沾地,银花虽然不如红杏熟练,但勤快却是一点也不输给红杏。 这一点徐若瑾很满意。 “郡主,红杏回门来了。”春草进门瞧见银花正笑眯眯的为徐若瑾整理着物件,心里也是高兴。 毕竟银花曾是她贴身的丫鬟。 徐若瑾略有几分诧异,“日子过得这样快?” 春草点点头,“可不是嘛,这就已经三天了。” 徐若瑾看了一眼周围,“这些交给你安排,我去看看。” 第2412章 揶揄 听了徐若瑾的话,春草给银花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跟着伺候。 银花察觉到春草的视线,快步跟了上去。 徐若瑾来到前厅,一眼就看到了红杏。 红杏满面春风,比出嫁前的脸庞更加红润,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而且现在的红杏已经不是郡主府的普通丫鬟,而是姜必武的妾室,穿着得体,束发之后更显成熟。 徐若瑾定定地看了红杏几眼才移开视线。 红杏看到徐若瑾很是欣喜,原本还端着的身姿瞬间放松下来,嘴角上扬,上前一步给徐若瑾跪下行大礼。 徐若瑾忙伸手制止,“这是做什么?” 红杏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恭恭敬敬地给徐若瑾磕了三个头,才抬起脸来看向徐若瑾。 她的眼角挂着泪花,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奴婢来给郡主请安,郡主您可还安好?”红杏尽量控制着激动的心情说道。 徐若瑾微微一笑,示意红杏起来,还叫人给红杏安排了椅子,“我很好,你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 “奴婢就是想趁回门的机会和郡主好好说说话。”红杏想起来就是热泪盈眶。 徐若瑾对她的恩情,这辈子都难以报答。 “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徐若瑾安抚红杏道:“而且你也不用特意来看我。” 红杏听后摇头否认,“三日回门,郡主您在哪里,哪里就是奴婢的娘家。奴婢回您的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 看着红杏如此认真,有些话到了嘴边,徐若瑾也没有说出口。 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徐若瑾确实有些话想要和红杏说,但她担心说出来会让红杏觉得是她在老生常谈。 “您不要担心奴婢,奴婢过得很好,没受一点委屈。”红杏这么说也是想让徐若瑾宽心。 徐若瑾听后没有点头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停顿了片刻后才说道:“姜必武如今已经定居在京都城内,他的妻女也很快就会搬过来,你要早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徐若瑾故意给红杏泼冷水,而是想要让红杏好好想清楚,摆正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红杏略以点头,似是早已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郡主您放心,奴婢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既不会主动惹事,也不会叫人平白无故欺负了。” 徐若瑾看红杏的神色,还和以往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 看来就算她不问,红杏也已经反复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这是迟早都要面对的一步。 但她一个人能做到面面俱到,妥善处理所有人和事么? 感情的事儿,根本理智不了。 徐若瑾意味深长地看着红杏,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 红杏跟在徐若瑾身边那么久,只是一个眼神她也已经明白徐若瑾的心思。 主仆二人沉默片刻,红杏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郡主您放心,奴婢是郡主府出来的人,底气和度量都有。”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红杏到最后都硬撑着没有说一句不妥,她的嘴上依旧硬气,可心里却是犹豫发慌。 徐若瑾一点也没有猜错,红杏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变,不认输,但把所有不安都藏在心底。 可是红杏不说,徐若瑾只好作罢。 红杏是如愿以偿地嫁进了姜家,她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只多不少。 姜必武的妻女进京之后,红杏该如何自处?虽说徐若瑾嘴上说不管,但姜家人不可能不给郡主府面子。 若不是因为红杏的背后是郡主府,她的身份想要做姜必武的妾室根本是痴心妄想。 但这不是徐若瑾逼迫姜必武的,而是姜必武自己给红杏的承诺。 红杏往后在姜府会受多少苦,徐若瑾心知肚明,但这是红杏的选择,无论日后出现什么困难,她都要坚强起来。 显然,红杏并不想多说关于姜必武妻女进京的事,她脸上的微笑丝毫未褪,恰好看到徐若瑾身后站了一个面生的小姑娘,“郡主,这是新来伺候您的丫头?” 徐若瑾知道红杏说的是银花,就点点头,“嗯,银花,我已经让春草回来帮着打点,这丫头原本是跟着春草的。” 银花听到主动上前一步给红杏福了福身,“红杏姐姐,奴婢是银花。” 红杏上上下下细细地扫量银花,她心直口快,有一点不满都会直说出口。 “看起来是个勤快的,只不过还是有点木,再机灵点就好了。”红杏道。 银花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徐若瑾却是笑了,“银花才来几日?你刚跟着我的时候倒是不青涩,但那股子蛮劲儿,旁人也比不得。” 红杏一听,脸也跟着红了,“您就会排喧奴婢,奴婢还不是为了您?” “哦,那就是目中无人,性子乖张。”徐若瑾顺着红杏的话说道。 红杏听后,嘴一撇,“这两个词还不如方才的评价。” 徐若瑾笑得更开心,“谁让你非要吓唬银花。” 银花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听徐若瑾这么一说,不禁惊讶地睁大双眼。 她还以为是红杏看不上自己,但听徐若瑾的意思,红杏其实是在故意吓唬自己? 红杏的心思被看穿,只好应下,“奴婢也是为了郡主好,这可是要贴身伺候您的人,没点机灵劲儿可不行。” 徐若瑾意味深长道:“你的机灵劲儿都用到我身上了,也没见你忙活自己的时候机灵点。” 这话好似抱怨,徐若瑾的神情也十分轻松,看不出深意。 红杏没有多想,只当徐若瑾是开玩笑。 银花则是松了口气,默默回到徐若瑾的身后站好。她偷偷地抬眼去看徐若瑾,眼神里都是感激。 方才徐若瑾在红杏那替自己解围和说话,银花都记在心里。 银花不是个没脾气的,红杏既然那么说,银花就越是要好好伺候郡主,让任何人都不再质疑她。 “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晚了看再让人说闲话。”徐若瑾提醒红杏道。 红杏笑着否认道:“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出来的时候已经都安排好了。” 既然红杏都这么说了,那徐若瑾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第2413章 魔怔 主仆二人说了些有的没的。 红杏还惦记着郡主府的大小事宜,尤其是徐若瑾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着说着,二人就提到了云贵人和小皇子。 徐若瑾想起云贵人对她说过的话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红杏察觉到不对劲,就问了一句,“郡主,是不是云贵人那边有麻烦?” 徐若瑾没想隐瞒,但思量片刻仍是摇了摇头。 这件事与红杏没有关系,她知道得太多反而对她没什么好处。 红杏也没有追问,心中多少有数。 徐若瑾想到贤妃对云贵人的咄咄攻势,她知道,这件事再拖下去,迟早都要有麻烦。 她不否认贤妃与云贵人之间的姐妹之情,贤妃的出发点也一定是为了云贵人好。但这样的做法却是最极端最不可取的。 皇宫,后宫。 贤妃宫内的奴才们都忙进忙出,一刻不停,都是听了贤妃的吩咐。 “桌子上用这样的颜色合适么?云秀会喜欢吗?”贤妃好似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小宫女在一旁寸步不离地跟着贤妃,听到贤妃的话不禁肩膀一缩,半晌才道:“娘娘您是最了解云贵人的,您选的一定没错。” 贤妃面露笑容,边走边看,哪里不合适就立刻点出来,让奴才们去准备妥当。 “这里不行,太薄了,若是磕着小皇子怎么办?” “还有这里,说过多少次了,云秀不喜欢这样的花纹,一样要双面绣的才行!” “所有的坐垫都要重新换好,换更亮一些的颜色。” …… 贤妃的要求层出不穷,不断有新问题出现,她也并不厌烦,纠错改正,反倒是与之前冷清无生气的模样截然不同。 走到殿外,贤妃看着花园内的花花草草,不由皱起眉头,“这里有多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 小宫女忙上前一步,“娘娘您别着急,这里天天都有人打理。只是您说这花园没有人来看,就让奴才们不用那么在意……” “不行,那是以前,云秀眼看就要回来,若是让她看到这些一定会影响心情,她是很喜欢花草的。”贤妃肯定道。 小宫女只好不说话。 “传我的命令,把整个花园都重新翻过,全都种上云秀最喜欢的花,一定要开得最艳最喜庆的那些。”贤妃不由分说地下着命令。 小宫女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就说了一句,“娘娘,您不是最厌烦那些明艳的花朵?若是都弄成那副模样,您……” 贤妃摆手打断,“不用管我,只要云秀喜欢就好。” 话都说到这一步,小宫女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娘娘,奴才这就叫人去改。” 一旁的小太监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脚步匆忙地离开。 小宫女抿着嘴,但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贤妃的神情。 如今的贤妃宫殿已经叫她布置得十分明亮,不复从前冷清的模样。 虽然这是小宫女之前梦寐以求的,但此时的她心中却觉得压力重如千钧。 小宫女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贤妃的表现却让人难免心情复杂。 正寻思的工夫,贤妃突然眼神一厉,快步走到石桌边,“这上面的杯盏怎能就这么放着?拿去丢掉,换了新的来,碧绿带祥云的才是云秀喜欢的。” 奴才们都大气不敢喘,闻言匆忙应声下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要放上软垫,若是磕着小皇子你们担得起么?” 奴才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如此严厉的贤妃,一时间都是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宫女也觉得贤妃很是不对劲,就好像魔怔了似的。 布置殿内的每一样物品,都要问一句“云秀会喜欢么?” 小宫女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 云秀……云秀…… 小宫女的脑子里现在徘徊不停地就是这两个字。 而且云贵人和小皇子这还没回宫,贤妃就急着在殿内布置,只怕到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是小宫女故意唱衰,只是云贵人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这期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估计整个后宫里,就只有贤妃一个人如此热烈地期盼云贵人回宫。 小宫女反正是打心眼儿里不希望云贵人回来。 小宫女是贤妃的人,自然事事都要以贤妃优先。任何有可能成为贤妃路上的绊脚石,都会被小宫女自动归类为“威胁”。 云贵人是贤妃的妹妹没错,但小宫女很怀疑,一旦牵扯到皇后之位,云贵人的眼里还有没有贤妃这个姐姐。 在小宫女看来,即便是皇上有意要将云贵人接回宫,云贵人也该大力在皇上面前说贤妃的好话。 毕竟整个后宫之内,谁能当上新的皇后,结果一目了然。 小宫女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贤妃忙着布置殿内的大小事物,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可是眼看着贤妃对云贵人的到来报以巨大的热情,她不由心里有些发慌。 “娘娘,奴婢倒觉得云贵人不见得会回宫。” 小宫女试探着给贤妃泼冷水,边察言观色边道:“皇上如今另立新后,也不见得会同意云贵人在此时进宫。” 选立新后本就是不小的麻烦事,若是再将云贵人接进宫,光是对天下人解释云贵人为何死而复生就是一桩大事。 小宫女说完,见贤妃没什么反应,不由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娘娘!就算您要怪罪奴婢,奴婢也还是要说!您应该把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选立新后上!” 没想到贤妃听了小宫女的话却并未生气,只是笑了笑。 虽然贤妃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小宫女看到主子脸上的笑容,总算是松了口气。 贤妃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片刻后,贤妃开口,却没有说任何关于云贵人和小皇子的话,“你去宸妃那里一趟,问问她是否有时间,我想去探望小公主。” 小宫女的双眼越睁越大,似是对贤妃的这个决定很是不解。 贤妃素来与宸妃没有多少联系,不仅如此,自从选立皇后之事定下之后,贤妃与后宫其他妃子的关系可以说是十分紧张。 在这种时候,贤妃说要去宸妃那里看小公主? 第2414章 计划 小宫女有点猜不透贤妃的心思。 不过贤妃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小宫女犹豫片刻就福身应声退下。 宫里的人从主子到奴才,没有人不知道宸妃和德妃走得是最近。 但即便是如同德妃和宸妃一般的关系,在新皇后的人选定下来之前,二人也渐行渐远。 彼此都顾不上再去对方的宫内聊天,更不会坐在一起说皇宫的小道消息。 这个时候,若是被人抓到了把柄,就等于彻底失去了成为皇后的机会。 小宫女得了贤妃的命令,在去宸妃宫里的路上,经过了德妃门口,顺便听了门口经过下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高夫人又来看娘娘,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几回了?” “至少这个数!”另一个嬷嬷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啧啧啧。”最早开口的宫女感慨了几句,“高夫人对娘娘的事可真够上心的。这一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选立新后的事了!”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高夫人打算怎么帮咱们娘娘?” …… 二人边说边走,后面的话小宫女什么都听不到,她也不能追上去听个清楚,只好暂且作罢,先去宸妃那里要紧。 另一边,宫女和嬷嬷走到德妃的宫内,自觉噤声。 此时德妃正和母亲高夫人在殿内相谈。 就像奴才们说的,这已经不知是高夫人第几次进宫,尤其是在要选立新后之后,高夫人就恨不得每天都进宫一次。 高夫人这段时间也是十分忙碌,不仅要将外面的消息带进宫来说给德妃听,更要将方方面面都打点好。 只有这样,才能和德妃来一次里应外合,步步为营地将皇后之位牢牢攥在手中。 “娘娘,外面的官夫人们,只要是能说的上话的,臣妇都已经联系好了。”高夫人道。 德妃心中一喜,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那么客套。” 高夫人看了一眼周围,摇了摇头,“隔墙有耳,现在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闪失。” 德妃没有办法,只好随高夫人的话。 “徐若瑾那边,臣妇也已经去过了,她亲口答应不会插手。”高夫人语气都带着兴奋。 德妃一听,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此话当真?” “臣妇为何要骗娘娘?徐若瑾不肯帮后宫任何人说话,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高夫人道。 德妃边听边点头,“没错。不怕徐若瑾甩手不管,就怕她明确说要站在贤妃或是云贵人那边。” 高夫人摇头,“她到现在都没有动作,臣妇看她多半是不打算站在云贵人那边。” 德妃安心不少,但仍是觉得不太稳妥,“徐若瑾的话可信吗?你确定她不会在皇上面前说替贤妃姐妹说话?” 高夫人细细一想,还是坚定地摇头,“不会。徐若瑾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而且若是她想这么做,完全不必拖到现在。” 德妃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那就好,那就好。” “娘娘您不必担心,臣妇已经在灵阁买了不少酒,就连银子,徐若瑾也都已经收下。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高夫人让德妃宽心。 德妃点点头,“多亏了母亲,不然我一个人在宫中,还不知要面对多少窘境。” 高夫人一笑,“娘娘只管淡定处之,不要轻举妄动,皇上那边也无需过分在意。” 德妃边听边点头,静静地将高夫人的话都记在脑中。 “只要官夫人们也都支持您,徐若瑾不会捣乱,那么这皇后之位,十拿九稳是娘娘您的囊中之物。”高夫人给德妃吃定心丸。 德妃心下稍定,面上也略有几分轻松,“别人我并不担心,主要还是梁霄和徐若瑾。” 高夫人点头。 “云贵人与小皇子就在郡主府,小皇子迟早是要回来的,至于云贵人,我应当如何对待?”德妃像是在问自己似的,皱着眉思索着答案。 高夫人听后却不以为意,“娘娘放宽心,所有事都在我们计划之内。” 德妃不是不信高夫人,而是这话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云贵人始终是最大的变数。 高夫人安抚德妃道:“云贵人的事,最终还是要看皇上是什么态度。” 德妃顿了顿,明白了高夫人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 夜微言此时则在御书房内,殿内站着的是陆凌枫。 这已经是几日来,陆凌枫第二次被叫到宫中。 上一次,夜微言为了试探陆凌枫对梁霄的态度,特意将陆凌枫召进宫来,试探了几句。 这一回有所不同,夜微言叫陆凌枫来是为了别的事。 “最近兵部一切可还好?”夜微言问道。 陆凌枫面露疑惑,迟疑地点了点头,“微臣不知皇上想问什么,从大面上看,兵部一切如常,并没有特别需要说明的地方。” 夜微言还算满意,“那就好。近来外面不太平,你也知道,司徒家族的人若是潜伏在兵部,你一定要将他们揪出来。” 现在只要提起司徒家族,夜微言就想除之而后快。 陆凌枫对夜微言的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坚定地应声,“皇上放心,微臣定会对此事格外上心。” “嗯。”夜微言点头。 夜微言不会平白无故叫陆凌枫进宫,说了几句之后,他突然就切入正题。 “你对七离之战可有什么看法?”夜微言问陆凌枫道。 陆凌枫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一切都以皇上的意思为准。” 夜微言想了想,“出征七离的事,朕已全权交给梁霄去处理。既然外有梁霄,那么在皇宫内,朕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选。” 说完,夜微言意味深长地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心中了然,但仍是装作不知,附和道:“皇上所言甚是,此人须得经验丰富,才能担当此重任。” “那你觉得谁可以?”夜微言追问道。 陆凌枫沉思片刻,说了几个人选,唯独没有他自己。 夜微言听后没有多少反应,就只是淡淡地看着陆凌枫,“还有么?” 陆凌枫似乎很是费解,“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夜微言故意说给陆凌枫听。 第2415章 易主 陆凌枫好奇道:“不知皇上所说的是何人?” 夜微言也不说话,就只是定定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若是此时再继续装糊涂,就未免有欺君的嫌疑。 “皇上,微臣斗胆,您说的是?”陆凌枫有些惶恐地低下头,试探着问了一句。 夜微言也不卖关子,点头道:“没错,朕觉得爱卿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陆凌枫有些迟疑。 夜微言也不理会陆凌枫的为难,继续说道:“梁霄很快就要出征七离,有些事朕自然要交给你去负责。你是朕一手扶起来的,还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陆凌枫站直身体,面色一凛,“不知皇上所指的是何事?” “你也知道,朕将皇姑母和司徒家族的事交给夜志宇去办。”夜微言道。 陆凌枫边听边点头。 “但是事情过去这么久,夜志宇连皇姑母的尸身都没有找到,更别说司徒家族,到现在都没有将司徒男带到朕的面前!”夜微言对此很不满意。 陆凌枫神情始终淡然,并未接话。 “夜志宇的办事能力太差,朕给了他太多次机会,他却毫无进展,这个人忠心归忠心,但能力实在不足啊!” 只要想起夜志宇,夜微言就一肚子气。 陆凌枫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夜微言的言外之意。 “朕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接手这些事情。”夜微言说完就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没有任何犹豫,毫不犹豫地应声下来,“微臣遵旨!” 也许是没有料到陆凌枫会如此痛快,夜微言都是微微一愣。 君臣二人俱是一顿,御书房内也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最后还是夜微言打破了宁静,“你不怕因此得罪梁霄?” 夜微言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凌枫,不放过陆凌枫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陆凌枫同样没有一点迟疑,“这是皇上的命令,微臣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微臣一定会竭尽所能,定不负所托。” 夜微言对陆凌枫的反应非常满意,不自觉点头,语带笑意道:“很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陆凌枫与梁霄的关系不必多说,老实说夜微言也有所顾虑。派陆凌枫去查朝霞公主的事,这其中的关系也有些复杂。 若是陆凌枫因为这个原因拒绝夜微言的旨意,恐怕夜微言就会对陆凌枫心生芥蒂。 这一点,陆凌枫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既然如此,朕就将御林卫交给你,你不要辜负朕的好意。”夜微言下旨道。 陆凌枫立即跪下谢恩,“微臣多谢皇上厚爱,微臣定会完成命令!”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 君臣二人闲聊了几句,陆凌枫就退下。 陆凌枫走后没有多久,夜微言就派人去召夜志宇入宫来。 御林卫被皇上交给陆凌枫的事瞬间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原本是夜志宇手下的御林卫,就这么易了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夜志宇也有惊讶,但这件事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一次次都没有妥善完成夜微言交给他的任务,夜微言对他也一直颇有微词,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自然。 夜志宇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夜微言下了旨意,他反而轻松了些许。 只是御林卫可大可小,说给就给了陆凌枫,夜志宇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被传召入宫之后,夜志宇就老老实实站在殿内,一言不发。 夜微言细细地观察了片刻,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御林卫被朕给了陆凌枫,你会不会埋怨朕?” 夜志宇没有犹豫地否认道:“微臣一切都听皇上的安排。” 夜微言听了夜志宇的话后,没有急着松一口气,而是去看夜志宇的神情。 夜志宇面上看不出什么,好像真的对夜微言的决定没有异议。 夜微言稍稍放松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你考虑。你一直都身兼要职,长此以往,难免要顾此失彼。” 夜志宇垂首不语,更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句。 夜微言继续道:“于朕来说,自然是大理寺要更加重要一些,你继续替朕把大理寺顾好,至于那两件棘手的事,你就别再沾手,朕已经交给陆凌枫去办。” 夜志宇双拳微微握紧,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都不会好受,他也不例外。 御林卫和大理寺,曾经都是夜志宇手中的利刃。但现在御林卫被拱手让人,等于是断了夜志宇一只臂膀。 夜志宇心有不服,但也无话可说。他知道,若是为自己辩解哪怕一句,都会换来夜微言的严厉训斥。 朝霞公主和司徒男之事,久查未果,夜微言就算再好的耐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夜志宇也有自知之明,只是这一刻到来,他的心中自然不会爽快。 更让夜志宇不解的是,他没想到夜微言居然会把御林卫交到陆凌枫手中?! 夜志宇之前也有不少猜测,会是朝中何人拿到御林卫统领一职?去除梁霄这个最大的可能性,他想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有陆凌枫。 所以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夜志宇也十分惊讶。 “陆凌枫如今是兵部侍郎,还是朕亲自提拔上来,把御林卫交给他再合适不过。”夜微言好像看穿了夜志宇的心思似的,说出来的话正好解答了夜志宇的问题。 但夜志宇没有这么好打发,他冷着一张面孔,一脸郑重地拱手道:“皇上,此事还请您三思!微臣以为,陆凌枫此人心机颇深,恐怕不是可托付之人。” 他与陆凌枫打过几次交道,陆凌枫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模样。 虽然陆凌枫从未在夜志宇面前露出过马脚,但夜志宇的直觉告诉自己,陆凌枫不简单。 如今皇上将御林卫如此重要之职交给陆凌枫,夜志宇难免担心陆凌枫会利用这一点兴风作浪。 没想到夜微言听了夜志宇的话并没有多少反应,似是早已心中有数。 夜志宇眼神有些不解,一时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第2416章 安抚 夜微言却是微微一笑道:“那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么?朕就是要通过这件事好好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原来如此。 夜志宇心中了然,原本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沉默片刻,道:“皇上英明。” “在宫中,朕最信任的一直都是你,可是你未免让朕太失望。”夜微言说着叹了口气。 夜志宇顿感无地自容,“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夜微言摆摆手,“现在是重要时期,责罚降罪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你也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把事情办妥、半毫。” 夜志宇头上冒出冷汗,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御书房安静下来,半晌夜微言都未开口,夜志宇纳闷地抬眼一瞥。只见夜微言的视线落在门外。 片刻后,夜微言感慨了一句,“时间过得太快,绿叶渐黄,天气转凉。” 夜志宇顺着夜微言的视线看向门外,的确有了几分萧瑟之感。 这样的天气,难免让人心生凄凉落寞,恐怕这会是一个多事之秋。 夜微言只是感慨了一声,接着就收回视线道:“朕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郡主府?” 夜志宇心中一凛,老实回道:“回禀皇上,正是。微臣因为调查司徒男之事,遂去郡主府给瑜郡主提了个醒。” “朕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去招惹徐若瑾?”夜微言质问道。 “皇上恕罪!微臣并未搜查郡主府,只是亲自去提醒一二,微臣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郡主府被打扰。”夜志宇急急地解释道。 至于这解释,夜微言信了多少,看他淡定的神情就能看出。 夜微言没有难为夜志宇,但也敲打了几句,“这件事以后不用你管,你只要记住朕的话。” “是。”夜志宇强压下心中的不甘和屈辱,恭敬地应下。 夜微言点到为止,不再提此事。 此时的郡主府却是一片忙碌,与萧瑟的秋意形成对比。 徐若瑾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 她不久之前还在叮嘱红杏也好好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麻烦。 谁知,这“麻烦”就已经到了门前。 徐若瑾一大早就起来,伸了个懒腰的工夫,银花就端着热水进来伺候。 “郡主,您昨儿个累坏了吧?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银花边忙活边问道。 徐若瑾摇了摇头,“睡不着了,总觉得有点事挂在心里。” 银花好奇,“什么事儿?郡主您吩咐,奴婢就去做。” 徐若瑾看着积极的银花,不由笑道:“不急不急,我也不知是什么事,但这心里总是不太得劲。” 总之,今天恐怕不会安稳太平地过去。 银花似懂非懂地看着徐若瑾,不解方才她的话是何意。 “不说这些,昨日二爷和二嫂都安然到祖宅了么?”徐若瑾关心地问道。 银花点头,“郡主放心,您派去的人回来说一切都正常。” “那就好。”徐若瑾安心下来。 “郡主,昨日二爷和二奶奶来,您跟着忙前忙后这么累,要不要奴婢去找沐神医来给您看看?”银花看徐若瑾有些疲惫,难免担心。 徐若瑾笑着拒绝道:“我没事,哪有那么较弱?” 不过银花的话倒是没说错,梁鸿虽说不是折腾的人,只管坐在那里与梁霄喝酒谈天。但架不住花氏是个闲不住的主。 第2417章 正妻 花氏知道梁鸿要回来的事,昨日特意从灵阁赶回来,子睿也从书院被接回来,花氏带着两个孩子就开始在郡主府内望眼欲穿地等人。 随后就拉着徐若瑾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总之是激动得不得了。 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花氏和梁鸿分开了好些日子,一直以来,都是花氏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况且花氏本身就是个爱抱怨的小心眼,整日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看到什么都要自嘲两句。 这样的性子,徐若瑾是一点都受不了,所以也极少与花氏相处,更不会耐着性子听她说话,这种委屈自己的事,徐若瑾不干。 所以花氏就拉着郡主府的下人,逢人就说。 子睿和小梅兰也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好好地玩闹,也都玩疯了。 徐若瑾早就派人准备好的酒席也都就绪,花氏对此相当满意,不知对徐若瑾道谢了多少次。 梁鸿几乎整晚都与梁霄在一起,二人不知聊着什么,对外界的干扰一点也不在意。 花氏许久没有见到梁鸿,激怒的热泪盈眶,想好好说几句体己话,却找不到机会。 花氏也不敢怎么样,更不敢闹。梁鸿在走之前说过的话,花氏一直都记在心里。 若是花氏像大嫂一样不知进退,恐怕会和大嫂的命运一般。 花氏即便再激动也懂的克制。 梁鸿和花氏居住在梁家祖宅,之前梁霄已经去打点好了一切。 徐若瑾也将春草挑出来的丫鬟派过去,如今的梁家祖宅已经很像那么回事。 至少梁鸿和花氏都能住得舒服一些。 徐若瑾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昨夜就忙活花氏这一家人忙活到了很晚,徐若瑾躺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 谁知第二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徐若瑾见自己怎么都睡不着,就只好起床。 要不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银花伺候徐若瑾洗漱之后,正要开口安抚徐若瑾说今日不会有什么大事,梁三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来。 “郡主,姜三夫人来了。” 徐若瑾愣了一下,“她怎么来了?” 梁三道:“姜三夫人还带了姜必武的妻女一同前来,说是给您问安。” 徐若瑾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一旁的银花听到梁三的话心里也是跟着“咯噔”一下,“郡主,这……怎么办?” 徐若瑾则要淡定得多,一开始的惊讶褪去之后,她冷静下来,“该来的迟早要来,难道要躲着不见不成?” 银花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而且她看红杏之前的态度,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与银花相反,徐若瑾反而有点替红杏担心。 不姜三夫人进京都应当是直接就来了郡主府。 正好她也趁这个机会先摸摸底,看看姜必武的正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红杏那样的身份嫁入姜家,若是没有一个通情达理的正妻,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原本姜必武的妻女都在中林县,但姜必武在京都任职,还要跟着梁霄出征,他的妻女也自然跟着到京都来定居。 但红杏比姜必武的妻女还要更早住进这京都城内的府院。 虽然徐若瑾嘴上所不会管红杏的事,但事情到了眼前,她还是难免会心口不一。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迎,我马上就去。”徐若瑾吩咐道。 梁三得命去打点。银花则是帮徐若瑾更衣。 徐若瑾对即将到来的会面隐隐有几分期待,也算是帮红杏探探路。 银花也对姜必武的正妻充满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毕竟是要和红杏一起伺候同一个人? 徐若瑾带着银花到大门口去迎接。 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为了已经姜三夫人,徐若瑾早已吩咐下去。 姜三夫人欠郡主府的人情,如今态度比起以前有很大的转变,见到徐若瑾脸上就挂上笑意。 徐若瑾也笑脸相迎接,“……您来之前应该说一声,我好派人去城门那接你过来。” 姜三夫人笑道:“我们来得这么早,没给你这里添麻烦才好。” “怎么会呢?你们能过来我就很高兴。”徐若瑾笑着回道。 这时徐若瑾的视线一扫,就看到姜三夫人的身侧有一位看起来很是温婉的女人跟着,这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不大的小女孩。 此时小女孩正好奇地抬头看过来,与徐若瑾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徐若瑾微微一笑,那小女孩却好像很是怕生,忙收回视线,往身旁女人的身后躲了躲。 这小姑娘还小,徐若瑾也没在意。 倒是一旁的女人觉得小女孩有点失礼,轻声训斥了几句。 徐若瑾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地与姜三夫人寒暄,几人边说边往郡主府内走。 姜三夫人闲聊几句之后,主动给徐若瑾介绍起来, “……这是姜必武的妻子,卢氏。这是他们二人的女儿。”姜三夫人一板一眼地介绍道。 徐若瑾笑着点头。 被点到名的卢紫梦忙福身给徐若瑾请安,“民妇给郡主请安。”她福身还拽了拽身边的小女孩。 女孩年纪太小,看起来还不到两岁,还有些胆小怯懦地站在那里,被拽了一个趔趄,咬着牙不敢哭出来。 卢紫梦瞪了女儿一眼,正要训斥,徐若瑾确实笑着打断了二人。 “好,你们长途跋涉辛苦了,快进去吧。”徐若瑾又吩咐道:“银花,去给小姑娘拿点玩物过来,还有新鲜糕点。” 银花得令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小姑娘一听,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但仍是怯懦地跟在卢紫梦身边。 卢紫梦很是不好意思,本就有些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这下更加张不开嘴,只能硬着头皮道谢。 徐若瑾也不在意,与姜三夫人一同进了院子。 卢紫梦拉着女儿跟在后面,这是她第一次来郡主府这样的地方,看什么都忍不住感慨。 卢紫梦原本一直随着姜必武住在中林县,那里的条件自然比不上京都城。 而郡主府又是京都城内足够气派的存在,卢紫梦自然是看花了眼。 第2418章 尴尬 在来之前卢紫梦还提醒自己一定要多注意多小心,别让人看扁了去。 不过现在看来,徐若瑾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但说归说,卢紫梦的心里当然不忿居多,特别是她在中林县的家中听说姜必武纳妾的事之后,差点一股气上来晕死过去。 卢紫梦在中林县带着女儿生活,为了不给姜必武添麻烦,从来不曾抱怨过什么,只求姜必武在外面平平安安。 谁能想到,好不容易盼到姜必武在京都城立足,还可以跟随在梁霄左右的好消息,坏消息就跟着接踵而至。 晴天霹雳一般,姜必武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突然要娶侧室。 侧室也行,可对方居然还是一个身份上不了台面的小丫鬟?! 这对卢紫梦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 她可以接受姜必武纳妾,可侧室却不行。 虽然卢紫梦的出身也不算多高,但至少也是书香门第,家中独女,当初嫁给姜必武绝对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卢紫梦自问嫁入姜家之后勤勤恳恳,从未有什么不合体的行为,整日忙于相夫教子,从来和姜必武也是相敬如宾,不曾有过矛盾。 但卢紫梦做梦都没想到,姜必武居然会纳一个丫鬟为侧室,这样的身份根本无法进她姜家的大门。 丫鬟的身份顶多就是个通房的命,卢紫梦早已做好准备,她毕竟人在中林县,而且也管不了那么多。 此次进京,卢紫梦也觉得很是尴尬,因为她还没有见过姜必武的侧室,更不知对方是什么人。 但卢紫梦已经在心中将红杏当成是洪水猛兽,满是心机的狠角色。 从今往后,卢紫梦就要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共侍一夫。侧室可是要进家谱的,光是想想,卢紫梦都是一头冷汗,心中憋闷不已。 “紫梦,过来做。”姜三夫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卢紫梦的思绪。 卢紫梦回神,忙应声:“是。” 姜三夫人坐下与徐若瑾聊起来,卢紫梦就默默地坐在一旁的位置上,手里抱着女儿。 徐若瑾方才不经意地一瞥恰好注意到了卢紫梦纠结的神情,心中有了计较。但她仍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除了卢紫梦不怎么说话之外,徐若瑾和姜三夫人倒是聊得喜乐融融,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加上最近宫内外事情颇多,徐若瑾也趁这个机会好好和姜三夫人说了说。 姜三夫人虽说人不在京都,但对京都城内的事也一直关注着,很是上心。 所有人中,只有卢紫梦觉得尴尬。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姜必武的侧室是徐若瑾的大丫鬟。 有这重关系在,卢紫梦一口气发不出,只能憋在心里,越来越烦闷。 尤其是当卢紫梦看到徐若瑾和姜三夫人的关系好像很亲密的时候,更是着急难耐。 姜三夫人和徐若瑾关系越近,意味着她在姜家的地位恐怕也要受到威胁。 其实在进京都之前,卢紫梦就已经找姜三夫人问过红杏的事。 侧室之事可大可小,卢紫梦没有参与,更是对红杏充满好奇。 卢紫梦之所以跟着姜三夫人一起来给徐若瑾请安,就是为了红杏的事。 趁这个机会,让姜三夫人好好问个清楚,不然的话卢紫梦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卢紫梦像个怨妇似的坐在一边,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无法忽视。 姜三夫人一开始没有开口,徐若瑾就装没有看到。 不过这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姜必武和红杏的身上。 “姜必武能跟着梁霄一起出征,是他的福气。”姜三夫人道。她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虽说姜必武的头衔不是什么实职,但姜三夫人已经很满足。 若不是有梁霄在前面顶着,恐怕皇上早已因为姜中方的事对姜家下手。 这份恩情,姜三夫人一直都记在心里,还没来得及报答。 姜必武也因为梁霄的原因可以继续留在朝中,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红杏作为徐若瑾的贴身大丫鬟,而且,姜必武当初病重疗伤,也是红杏在一旁静心伺候,这一点,姜三夫人自当知道,所以她嫁给姜必武当侧室也不算,姜三夫人并不反对。 只是姜必武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姜三夫人也有多方面的考量。 加上卢紫梦一直对此事颇为在意,姜三夫人若是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卢紫梦自己心里这道坎儿也过不去。 “也要姜必武自己有本事,再说他与梁霄也是多年的交情,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您就不要总惦记在心了。”徐若瑾并不在意。 姜三夫人知道梁霄和徐若瑾都是性情直爽的人,她自己也是,所以不擅长说拐弯抹角的话。 不过有一点姜三夫人看得比卢紫梦清楚,就是徐若瑾也管不了红杏的事。 这一点姜三夫人可以确定。 但卢紫梦不知道,她认为姜三夫人就有必要当着她的面,让徐若瑾表一下态。 不然的话,场面就会变得越来越尴尬。 姜三夫人清了清嗓子,“我也听说必武娶侧室的事了,红杏跟着必武也着实是辛苦了些。” 徐若瑾微笑道:“他们两个人的意思,我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姜必武几次三番来求我,我看他也挺有诚意的。”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说完,卢紫梦却是目瞪口呆,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失态。 徐若瑾就是故意说给姜三夫人和卢紫梦听的,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们,不是红杏倒贴,更不是红杏非要嫁进姜家,而是你们姜家的姜必武死缠烂打一定要让红杏进门,甚至给了侧室的身份。 卢紫梦自然是听懂了,不然也不会身心都受到冲击,许久不曾反应过来。 徐若瑾的话与卢紫梦在家时想的完全背道而驰。 姜三夫人没有卢紫梦那么惊讶,但也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是徐若瑾说的那样。 徐若瑾的性子姜三夫人是知道的,她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只是听了这个消息,卢紫梦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第2419章 不悦 姜三夫人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好事,红杏能嫁过来是姜家的福气。只是郡主您是不是该表个态?如若不然,以后紫梦也不知该怎么管家了。” 说来说去,卢紫梦才是姜必武的正妻。 即便红杏是姜必武亲自点头娶进门的侧室,以后在姜家也要万事都以正妻的话为准。 红杏的身份特殊,姜三夫人有必要把这些麻烦都在这一次解决。 徐若瑾自然明白姜三夫人的用意,她早就想好,此时与姜三夫人交个底也好。 “这个姜三夫人可以放心。”说着,徐若瑾又看向卢紫梦,承诺道:“这是姜家的家务事,我绝对不会插手。” 有了徐若瑾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卢紫梦抬头去看徐若瑾,不知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姜三夫人是个明事理的,边点头边对卢紫梦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谢郡主?” 卢紫梦回神,也不知原因就硬是给徐若瑾谢了恩。 徐若瑾微笑着不再说话,该说的也都说了,卢紫梦怎么做就是她的事。 徐若瑾不是看不出卢紫梦的不服气,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一定不愿意自己的夫君有另外一个女人。 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男人有太多特权,他们想做什么就做,根本不用考虑女人的感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卢紫梦也是个可怜人。 但徐若瑾是红杏的后盾,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能完全公平地看待这件事。 徐若瑾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尽量让姜家继续平和下去。 至少目前为止,徐若瑾还看不出卢紫梦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但这也不是好事。 徐若瑾的担心也颇多,红杏能否与卢紫梦好好相处,还是个未知数。 照目前来看,红杏要走的路恐怕难关很多。 姜三夫人见徐若瑾都已经发话了,就没什么好说的,她接着就把话题岔开。 徐若瑾和姜三夫人聊了几句二人才道别。 卢紫梦拉着女儿与姜三夫人一同离开。 迈出郡主府的大门,卢紫梦的脸就拉了下来,好像受了不少气。 姜三夫人察觉到卢紫梦的不悦,轻轻摇头,然后正色道:“红杏是瑜郡主的贴身大丫鬟,身份不比旁人。你今后要好好对待她,记住了吗?” 卢紫梦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 姜三夫人知道卢紫梦的心里不好受,所以安抚为主,没有强求。 “既然这是必武的选择,你也就不要埋怨别人。人都已经娶回家了,你不妨宽容大度一些,否则还能怎样?”姜三夫人给卢紫梦分析利弊。 虽然姜三夫人的话不好听,但也都是实打实的情况。 木已成舟,卢紫梦再怎么不想也已经成了定局。若是这种时候,卢紫梦的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闹的话,恐怕只会将姜必武越推越远。 姜三夫人的话在理,卢紫梦也都听到了,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嗯,我知道了,三婶娘。”卢紫梦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同时点了点头。 姜三夫人见卢紫梦应声,也稍稍放松下来。 卢紫梦虽然点了头,但心里却对此事大大的不喜。 在卢紫梦看来,若不是有徐若瑾在背后撑腰,红杏一个小小的丫鬟根本无法踏进姜家一步。 而且最让卢紫梦觉得忍无可忍的是,徐若瑾自己不容许任何妾室或是通房丫鬟出现在梁霄身边,到头来却把她自己的丫鬟嫁给了她的男人。 卢紫梦想到这里,恨不得把一口银牙咬碎。 方才当着徐若瑾的面,有几次卢紫梦差点就控制不住脱口而出——既然你说的红杏那么好,为何不给你自己的男人留着? 可最后卢紫梦努力了几次仍是没有胆量说的出口。因为卢紫梦看得出来,就连姜三夫人都对徐若瑾很是客气。 卢紫梦虽然没有和徐若瑾打过交道,但也看得出来自己未必是徐若瑾的对手。 徐若瑾既然有办法把自己的丫鬟嫁给姜必武作妾,就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卢紫梦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方才姜三夫人还有徐若瑾说过的话。 好好对待红杏? 卢紫梦冷笑一声。 她倒是要看看这红杏到底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居然能把姜必武迷得五迷三道,非要娶为侧室不可。 卢紫梦的心中无比憋闷,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她怎么宽慰自己都觉得过不去。 就连卢紫梦的女儿都觉得娘有些不对劲,仰着小脸不住地看,眼里都是担心。 卢紫梦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姜必武为何要如此着急的娶侧室? 如今姜必武只不过是得了一个佥事的官,不久之后还要跟着梁霄出征,这么快就张罗着为自己娶新人? 卢紫梦不禁想,若是日后姜必武还有机会升官的话,府里的妾岂不是要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卢紫梦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这样的场景,卢紫梦以前几乎是想也不敢想,就像是故意逃避。但她知道逃避一点用都没有,终日的提心吊胆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心凉了半截的卢紫梦重新振作,她不想在即将见面的红杏那输了阵势。 不只是卢紫梦,红杏也同样对即将到来的一刻有些忐忑。 姜必武倒是没多少所谓,他是一家之主,只不过,对即将到来的妻女仍是有点不安。他这次不声不响把红杏娶进门,的确是仓促了些。 但姜必武对自己的决定并不后悔,只要妻女和红杏能互相体谅,日后没有什么麻烦是过不去的。 姜必武想得很好,红杏虽是面上镇定,但心里却也是翻滚个不停,就怕卢紫梦是个难相处的硬茬,她孤立无援才是最麻烦的。 就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卢紫梦和姜三夫人也快要到姜必武的住处。 姜家的暴风雨还未彻底的倾盆而下,宫内的日子也不好过。 夜微言被选后一事烦闷地食难下咽,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因为他总是克制不住去想这件事。 头疼不已的夜微言,哪怕只是听到太监启奏说哪个宫里的妃子来了,都会烦闷地摆手连见都不见。 选后选后,怎么选个新后比当皇帝还难呢…… 第2420章 提议 拒绝见后宫的所有人,夜微言也得了几天的清静。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夜微言也很清楚,只要皇后的人选一日没有定下来,那这种日子随时都有可能重演。 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后宫每个人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后宫的人为了皇后之位无所不用其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夜微言可以理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正能脱颖而出的人,才是可以帮夜微言打理好后宫的人。 而且夜微言细细想来,无论是贤妃、德妃还是惠妃和宸妃,他心中的天平显然更倾向于贤妃。 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贤妃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更重要的是,贤妃是云贵人的姐姐,日后照顾小皇子也应该更加便利和得心应手一些。 这些都是夜微言不得不考量的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决定因素。 可是即便如此,夜微言都迟迟没有决定下皇后的人选,可见他对贤妃也是十分头疼。 贤妃的脾气,就是夜微言面前最大的阻碍。 夜微言实在是对贤妃的脾气爱不起来,哪怕是容忍都觉得是白费力气。 虽说贤妃在平时还算正常,夜微言到现在身上都还挂着贤妃给他的香囊。 可是贤妃一旦犯起倔来,他根本招架不住。 就拿之前老县主的事来说,贤妃就是死咬着陆凌枫不放,非要逼着夜微言给陆凌枫定罪不可。 夜微言一怒之下甚至动过把贤妃打入冷宫的心思,最后若不是容贵妃来求情,贤妃恐怕真要在宫里孤独终老。 这些往事,全都历历在目,贤妃有棱有角,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确是不如德妃性格圆润。 但是想到德妃,夜微言同样是眉头微皱。 德妃的娘家高氏一族势头太高,有做大之象,夜微言若是立德妃为后,恐怕高氏一族要在朝堂上会作威作福,无人可及。 这对大魏皇室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铲除几个大家世族不久,对这种一家独大最是痛恨。 即便是不立德妃为后,夜微言也打算敲打一下高氏,让他们收敛一下嚣张的气焰。 至于宸妃,胆子太小,眼界和格局更不必说,压根儿就没有做正宫娘娘的气度。 夜微言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把宸妃排除在外。 而许久未曾出现的惠妃,因为选立新后而重新出现在夜微言的视线中。 可夜微言对惠妃早已没有多少期待,惠妃这些年诚心礼佛,不再注重外表,也没了姿色容颜,即便是浓妆艳抹也引不起夜微言一点兴趣。 实在太小家子气…… “唉……” 夜微言思来想去,仍是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在几位妃子之间做出选择。 正当夜微言犹豫不决的时候,右相求见。 夜微言稍稍回神,让人进来。 右相一进门就察觉到夜微言的神情不太对劲,似是有什么心事。 “皇上,您可是因为选后之事在烦恼?” 右相一猜一个准,夜微言也不隐瞒,直接点头道:“没错,右相可有什么好主意?” 看夜微言的神情,右相也就隐约猜到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后宫每一位娘娘都各有各的长处。”右相先是打了哈哈,接着才说到正题,“不过,依老臣之见,各位娘娘都算不上是最合适的人选。” “哦?”夜微言双眉一挑,“这倒是新奇,你接着说。” 夜微言没想到右相会这么说,同时心中有了点期待,似乎右相能给他一点惊喜。 右相得了首肯,接着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不妨就趁这个机会选秀入宫,皇上意下如何?” 夜微言听后陷入了沉思,没有急着开口。 右相见皇上没有立刻否认,就知道此事有戏,随即补充道:“老臣以为,后宫本应充盈,现如今就只有贤、德、惠、宸四位娘娘未免太过冷清和单调。” 右相边说边看夜微言的反应,任何一丝表情都不放过。 夜微言细细地思索起右相的话来,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 右相心中巨石放下,接着道:“还有一事,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夜微言道。 “澶州王与涪陵王接连死去,左相一派的人马该杀的也杀的差不多了,该罚的罚,也是时候提携一批新的官员代替他们。”右相试探着说道。 夜微言对涪陵王和澶州王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大开杀戒之后也的确一直没有解决右相说的问题。 这才是右相进宫的真实目的,趁着皇上心情还算不错,和盘托出。 夜微言细细思索了半晌,后宫和朝堂都要顾,右相的建议的确有些道理。 夜微言动了心思。不仅是朝廷的,就连后宫他也突然福至心灵。 “你说得对。”夜微言开口,立刻就开始安排,“选秀的事交给礼部去筹划,至于后宫……” 右相竖起耳朵来听。 “就暂且交给德妃负责吧。”夜微言定下人选。 右相眼珠微微一转,猜到夜微言的心思。 “选拔官员的事,右相你先帮朕看一下,有合适的不妨和朕提一提。”夜微言接着道。 右相随即拱手道:“老臣遵旨!” 夜微言似乎解决了两桩大麻烦,重重舒了口气,肩上也觉得轻松不少。 皇上的旨意很快就传开来,后宫更是热闹,尤其是德妃的宫内。 德妃几乎是立刻就让人修书一封送去宫外给母亲。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德妃激动地屋内来回转着,喜上眉梢,脸上是掩不住的愉悦。 伺候的奴才们也都纷纷乐开了花,只觉得德妃当上皇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各宫的宫人很快都听说了消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个不停。 “这下算是定住了吧?德妃娘娘就是后宫的新主人!” “啧啧啧,我本以为会是宸妃娘娘呢!毕竟皇上把小公主都交给她去养了。” “我倒不这么想,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看好贤妃娘娘,现在也不觉得贤妃娘娘就输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第2421章 定数 “没错没错,无论怎么看都是贤妃娘娘的可能性最大!” “自从皇后娘娘和容贵妃娘娘相继殁了之后,贤妃娘娘可不就是这后宫里的这个!”这人说着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跟着点头的人也不少,但马上就被人反驳道: “得了吧,这还不够明显吗?皇上都把选秀女的事交给德妃去办,这就是在告诉宫里所有人,德妃娘娘才是新的皇后!” 即使有几个人心中不满,却也不无法辩驳什么。 皇上这命令下的正正好好,偏偏在这种时候给了德妃这么大的权力,若是说皇上不是故意为之,谁都不会相信。 宫人们议论来议论去,越来越多人觉得德妃这次是十拿九稳的皇后人选。 “若是能跟在德妃娘娘的身边伺候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一步登天!” “唉,要怪就只能怪咱们没这个命!德妃娘娘宫里的奴才,一个个趾高气昂,眼睛都要长在头顶!” 这些宫人的话虽然酸,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不是德妃宫里伺候的?只能干看着眼馋。 眼看局势已经明朗,大家也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自己能被德妃娘娘相中,即便是不能做近身伺候德妃的奴才,打个杂也是心甘情愿。 这些日子,德妃宫内的奴才们走路都是挺胸抬头,趾高气昂,完全不把其他宫内的宫人放在眼里。 其他宫人看在眼里也只能咽下这口气,谁让皇上都亲自下令让德妃管选秀这么大的事。 宸妃娘娘的宫里这两天总是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奴才们全都谨小慎微,夹起尾巴来做事,就怕被宸妃找茬。 在自己宫内大闹了好几次,宸妃总算是没有去找皇上,因为皇上不会见她,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找德妃。 宸妃怎么都想不到,最后居然会是德妃占了便宜。 “整日装作与我姐妹情深的模样,其实早已在暗地里算计我!看起来不争不抢,其实你才是最有心机的那一个!”宸妃自言自语地愤怒道。 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都不敢上前,唯恐被波及。 德妃主持选秀一事,给了宸妃不小的冲击。 因为宸妃根本没把德妃当成对手,却没想到自己会被摆了一道,这口气憋屈在心,自然是咽不下去。 一天下来,宸妃除了反复咒骂德妃忘恩负义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惠妃就更不必说,她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久,甚至为了皇后之位,连念经送佛都顾不上,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心中怎么能平复? 惠妃顿时没了之前势在必得的信心,重新换上素服之后整个人都没精打采。 而贤妃的宫内则是一片安宁,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里面也没有动静和消息传出来,好像贤妃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在意。 众人都摸不清贤妃的心思,只能胡乱猜测。 贤妃宫内的奴才也是守口如瓶,个个三缄其口,只言片语都不肯透露。 纵观后宫所有妃子,最春风得意和开心的莫过于德妃。 德妃的母亲高夫人很快要得到了消息,心中更是欢喜异常,总算自己这么久的谋划没有白费。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娘娘这一次定是十拿九稳!”管家听说消息之后忙凑上来说好话。 高夫人眉开眼笑,嘴角不自觉上扬,“皇上在这种时候把选秀的大权交给德妃,就是最好的证明,这说明什么?” 管家再识相不过,立马接道:“这说明皇上已经认准了德妃娘娘做新皇后!” 高夫人笑而不语,更没有纠正管家的话。 眼看德妃为后已经是板上钉钉,高夫人的背也挺得更直,仿佛德妃已经当上了皇后。 这时,门外已经有闻讯赶来的各府官夫人们,她们都是来给高夫人恭喜的。 这种事自然是赶得越早越好,她们本就是墙头草一般,有一点风声都不放过。 眼看这一次,德妃负责选秀女入宫事宜,几乎可以确定皇后的人选就是德妃。 这下官夫人们还不做点什么恐怕就来不及了。于是她们纷纷赶来高夫人府上,挤破头都要见高夫人一面。 就连原本支持其他妃子的官夫人此时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带着礼品厚着脸皮登门拜访高夫人。 高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若不是因为德妃出了头,这些官夫人连看都不会看高家一眼。 如今高家的身份和地位越来越重,就连德妃都要稳坐皇后之位,今后这大魏朝堂之上,恐怕无人能出高家左右。 正因为如此,高夫人才会眼睛长到天上去。听说有人来拜访,更是不屑一顾,“让她们在外面等着吧。” 管家应声,“哎,小人这就去办。” 高夫人不紧不慢地拖延着时间,就连走路都比平时慢了不少,看起来格外从容。 从这个消息传开的那一瞬间起,高夫人就知道,高家的门槛这几日内恐怕就要被踏破,因为等不及要来攀关系的人不计其数。 高家许久没有这样的盛况出现了,这一切都要得益于高夫人积极地走动。至少高夫人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若是没有她在宫内外的打点,德妃恐怕没有这么快引起皇上的注意。 不过,无论如何,德妃如今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自己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日后京都城内,都不会有人敢给高夫人脸色看。 官夫人们好不容易等到高夫人出现,原本心中的不满统统放到一边,她们争先恐后地上前,迫不及待地与高夫人攀谈。 “恭喜高夫人,贺喜高夫人!” “德妃娘娘主持选秀女一事,乃是实至名归!” “没错,高夫人想必也是与有荣焉,只是德妃娘娘还是莫要太辛苦。” “这也不用担心,我专门从城北荣宝堂抓的补药,全是新货。” …… 有人开了头,各府夫人们就开始攀比了,你带的东西名贵,我带的东西珍稀,大家都使出看家本领,就是为了在高夫人这里留下好印象。 这可不是小事,万一德妃真当上了皇后,高家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她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第2422章 吹捧 高夫人早已看穿这些夫人的心思,此时对她们也是充满了不屑,就连面上的客套都懒得维持。 反正皇后之位已经是她女儿的囊中之物,她也无需再与其他夫人周旋。 迎来送往之中,高夫人也傲气了不少。 看着各府夫人送来的东西,高夫人心中满意,但面上波澜不惊,好似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各府夫人一时摸不准高夫人的心思,虽心里不满,却也只能赔着笑脸忍受。 听了夫人们聒噪的话语,高夫人只觉得厌倦,她吩咐人将礼品都搬走,与夫人们客套了几句,就不再多言。 官夫人们都是顶会察言观色的主,见高夫人的神情就已心中有数,纷纷告辞不再打扰。 待所有人都走后,高夫人也渐渐平静下来,最初的得意过去之后,他的脑海中不禁蹦出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徐若瑾。 高夫人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徐若瑾的心思。 若是徐若瑾破坏二人的约定,到皇上那里去随便说几句,德妃的皇后之位可能就要落到别人的手中。 这也不是她小肚鸡肠怀疑心重,因为在京都城的官家里,还真没有说话算数的人。 高夫人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她越想越是坐不住,来不及多想就做了决定,“来人,备好马车,我要去郡主府一趟。” 管家下人不明所以,但都不敢多问,匆忙下去准备。 高夫人如今迫切的模样与方才的得意简直判若两人。 此去郡主府,高夫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探探徐若瑾的口风,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夫人不怕徐若瑾什么都不做,就怕她心血来潮想要帮云贵人或是贤妃在皇上面前说话。 坐在马车上越想越觉得不安稳,高夫人立刻催促道:“快一点!都在干什么呢这么慢!” 车夫一个激灵喊声“是”,手里的鞭子落下,马车的速度立即加快。 这样的速度,高夫人很快就到了郡主府大门外。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去好些日子,此次高夫人的心情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样。 此时郡主府内,花氏带了子睿和小梅兰来串门。 这几日花氏可高兴坏了,没有什么比梁鸿回京都更让她兴奋的事,就连灵阁的杂活她都干得格外起劲。 这些日子,花氏也几乎是雷打不动地天天到郡主府来“报到”。。 花氏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样,徐若瑾可是将不耐烦挂在脸上。 徐若瑾倒不是厌烦花氏登门,而是花氏的嘴上时时刻刻都要挂着梁鸿,说来说去没个完,把徐若瑾烦得不行。 这一早听到银花回禀花氏到了,徐若瑾顿时重重叹了口气,“我的天,怎么又来了?!” 银花看着头疼的徐若瑾也很是无奈,“郡主,不然奴婢找个借口,说您想歇歇?” 徐若瑾摆摆手,“算了算了,一会儿我亲自和她说,你去说她肯定又要多想。” 银花一琢磨,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那成,奴婢知道了。” 徐若瑾梳洗好去见花氏,刚一见面,花氏的话匣子就迫不及待地打开。 “哎哟四弟妹,您可算来了,您是不知道,我们如今住的那地方比中林县可强多了!”花氏喋喋不休。 徐若瑾略一皱眉,“什么那地方这地方的?那是梁家祖宅。” “对对对,祖宅,祖宅。”花氏笑着赔不是,接着道:“如今祖宅不是之前那副光秃秃的模样,之前倒杯茶都得自己动手,哪里像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使唤一声,这还都因为有你和四弟,否则我们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花氏曾经在祖宅住过,但那时要人没人,要物没物,哪里似现在配的这样齐备? 徐若瑾兴致缺缺地听花氏絮叨,时不时打个哈欠。 将祖宅配齐备,也是为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而不是单纯为了花氏。 无论是做戏也好,还是真回来也罢,说白了,都是给外人看的。 “唉……要是我们能一直住在祖宅就好了,这里可比中林县强太多了。” “子睿也能在京都上学,先生教的也好,小梅兰也说特别喜欢这里……” 徐若瑾听得耳朵长茧,正要训斥花氏两句,就听下人来报,“郡主,高夫人到门口了。” 徐若瑾纳闷,这人怎么又来了? 花氏比徐若瑾激动得多,尤其是当她反应过来高夫人是哪一位之后。 “高夫人!她那样的身份怎会来呢?”花氏口无遮拦道。 徐若瑾听了狠狠瞪了花氏一眼,“二嫂,一会儿高夫人进来,你还是管好你那张嘴,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花氏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愣在原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紧闭上嘴,不敢轻易开口了。 她也知道自己嘴巴碎,这会儿若真的惹事儿,徐若瑾饶不饶过她是其次,二爷就得抽她的嘴巴。 这一点,花氏还是很知深浅的。 徐若瑾直接叫人把高夫人迎进来。 现在外面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看花氏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连她都晓得德妃被皇上重用。 可高夫人还来干嘛? 这一点徐若瑾可想不明白。 高夫人被丫鬟们引进了院子,看到徐若瑾,随即面上堆笑,主动问好道:“郡主,别来无恙?” 徐若瑾在心里默默地回道:这才过去几天?可不是“别来无恙”么? “高夫人看起来气色红润,想必是遇到了喜事。”徐若瑾不等高夫人吹嘘就接道。 高夫人心中有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高夫人您太谦虚了,现在整个京都城还有谁不知道?皇上把选秀一事交到了德妃娘娘的手里。”花氏急急地接了一句。 她觉得这句不声不响,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徐若瑾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花氏立即闭上嘴。 花氏自知失言,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么一会儿就把徐若瑾的警告抛在了脑后。 高夫人因为花氏的话面露喜色,但仍是装作不在意地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能说是皇上信任德妃娘娘罢了。” 徐若瑾对后宫那些上位之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既然高夫人说起,徐若瑾碍于面子还是笑了笑,算是听说过这件事。 第2423章 探听 高夫人对徐若瑾平淡的反应显然不太满意,但这里不是高家,徐若瑾也不是官夫人,高夫人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憋着不说。 “看来瑜郡主也听说了选秀的事。”高夫人试探着提起。 徐若瑾点头,“嗯,此事到是传得沸沸扬扬,连我这不太出门的都有所耳闻。” 高夫人面露喜色,“虽说此是皇上交给德妃娘娘负责,但娘娘毕竟是第一次担此重任,难免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徐若瑾纳闷,不知道高夫人专门跑来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高夫人意有所指,接着说道:“但皇上这么做自然有皇上的道理,郡主您说是么?” 徐若瑾这才听出高夫人的话中深意。 敢情这高夫人是专程为了德妃娘娘的事来这儿提醒自己。 徐若瑾此时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她差一点就忍不住要问问高夫人,她是哪里来的心思觉得自己会破坏德妃的好事呢? 高夫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徐若瑾的神情,但也只能在徐若瑾脸上看到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 高夫人顿时微微蹙眉,不知徐若瑾此举是何意。 徐若瑾却是懒得与高夫人周旋,她淡定地转身找地方坐下,也不把高夫人当成客人,连一句吩咐招呼的话语都没有。 高夫人顿觉有几分尴尬,还好这时花氏又冒出来,主动又殷勤地招呼高夫人,“高夫人,来您这边儿坐。” “有劳。”高夫人有台阶下,难得对花氏笑了笑。 花氏心头一喜,好像与高夫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但这都是花氏的一厢情愿罢了。 徐若瑾也懒得管花氏,随便她折腾。 既然高夫人始终信不过自己,徐若瑾也懒得又是承诺又是解释,随便高夫人怎么想,她才懒得管。 反倒是花氏,尝到了一点甜头,这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高夫人,民妇也听到选秀的消息了。这么重要的大事交给德妃娘娘,是实至名归才对,德妃娘娘才德兼备,选秀这样的事自然不在话下。” 高夫人听着心里舒服,嘴上还要谦虚,“这话言重了,只是皇上看得起而已。” “哎哟这就是天大的殊荣了,那么多人,皇上偏偏将此事交给德妃娘娘,足以见得皇上对德妃娘娘的器重。”花氏更加卖力。 高夫人被人当着徐若瑾的面赞美,笑容想收都收不住。 徐若瑾此时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高夫人和花氏好像演戏一样,你一句我一句,格外有意思。 高夫人和花氏却浑然不觉,不亦乐乎。 高夫人听了一会儿,心情舒畅了不少,重新开口问徐若瑾道:“这选秀也是大事,在京都城内找合适的人选,可真不是简单的事。” 高夫人看似抱怨,其实是在炫耀。 徐若瑾不可能听不出来,但她却露出一副同情的模样,点头附和,“这倒是,也辛苦德妃娘娘了。” 高夫人得了这一句,自然接着道:“不知郡主可有推介的人家?” 徐若瑾听后没有犹豫就摇了摇头,“真是不巧,我认识的人家还真没有合适的。” 高夫人心里却在犯嘀咕。 她好心好意地来给徐若瑾好处,结果徐若瑾不领情不说,还给自己摆脸色看。 是真没有推介的人,还是不肯告诉自己?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当着二人的面就打了哈欠。 高夫人也算是人精一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但她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会儿就走岂不是白来了? “那不知瑜郡主对这事儿,还有什么提点?” 徐若瑾对高夫人的来意心知肚明,于是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对后宫的事没什么兴趣,选秀女入宫也和我没关系,我自己这小日子都过不过来呢,哪有心思管其他人家的事儿?更何况,梁家没有合年纪的人,这事儿根本不惦记!” 看似抱怨,但徐若瑾的脸上却带着笑意,谁人听了都会当成炫耀。 “对啊对啊,可惜我们梅兰还小,年龄根本不对,梁家除了梅兰还真没别的女孩子,夫人您就放心吧。” 花氏脑子抽了的插这么一句,徐若瑾一记眼刀飞过,吓得花氏立即尴尬的笑两声,退到了一旁去。 “即使如此,那我也明白了。” 高夫人自然不会介意花氏的话,明白了徐若瑾的意思,她立即起身,“不多打扰郡主休息,只盼着德妃娘娘能将此事做得尽善尽美,也期望郡主有时间多到我们府上坐坐。” “劳夫人您惦记,一定去。” 徐若瑾寒暄过后,便派人送高夫人离开。 高夫人也不多客气寒暄,迈步走人,果断得很。 送走高夫人之后,花氏也自觉刚刚多插了两句嘴,怕徐若瑾埋怨自己,随意找个借口说惦记灵阁,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徐若瑾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连句挽留也没有。 花氏走了之后,徐若瑾才忍不住在春草还有银花这几个贴己的下人面前抱怨。 “花氏整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小梅兰才多大?就想着要往宫里头送,真是疯了眼!” “摊上这样的娘,小梅兰也是够命苦。” 春草和银花这种时候也只好安慰徐若瑾,“郡主您别生气了,二奶奶让您这么一瞪,应该就收了这心思了。” 徐若瑾对此嗤之以鼻,“得了吧,花氏不会明白的,她只会后悔为什么没让小梅兰早几年出生!” 她边说还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么多年过去,花氏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徐若瑾都替她感到心累。 春草和银花就忙着安抚徐若瑾,要她不要放在心上。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总算平复了些许。 “郡主,奴婢不懂高夫人来做什么?奴婢在一旁听着,她好像也没说出什么来……”银花很是好奇,试探着问道。 春草闻言也看向徐若瑾,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徐若瑾提到高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她不过是想来提醒我,叫我不要忘了承诺。” 银花仍是一头雾水。 第2424章 顿悟 “我之前和她说过不会插手后宫选后的事。如今德妃受皇上的器重,高夫人自然担心我会从中作梗。”说完徐若瑾自己都笑了。 银花也松了口气,“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啊……” “你以为?” 徐若瑾接着道:“高夫人把皇后之位看的比天还大,而且她的心中也根本不信任‘承诺’二字,当然,这京都城内,还真没有什么诚信,都是利益,这事儿也不怪她。” 光是想想,徐若瑾就直摇头。 春草和银花听了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我是不怕她,但我嫌麻烦。高夫人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的路。皇后之位还没到手,母女两个就要得意上天,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徐若瑾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春草和银花听后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接话。 主仆三人聊了几句,门外又传来通禀声。 原来是熙云公主与蒋明霜来了。 徐若瑾的心一下就明亮起来,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忙起身去迎,还不忘吩咐银花,“去把悠悠带过来,还有通知云贵人。” 银花得令小跑着离开。 春草则跟着徐若瑾到门口,三人见面,脸上都挂着笑容。 蒋明霜抱着孩子,跟在熙云公主的身后跨进郡主府。 熙云公主看到徐若瑾后露出笑容,接着就嘴一撇,“我到你这儿来避一避,你可要收留我!” 徐若瑾脸上的笑容一顿,有点不明所以,“这话怎么说?” 熙云公主好像是走得太急,这会儿也累到了,忙道:“先别问我,能不能让你的人给我倒杯茶?”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看着熙云公主,吩道咐:“银花快去给公主倒茶。” “是!奴婢这就去!”银花笑着张罗着为熙云公主沏茶准备果点,熙云公主这才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从公主府说走就渴得不得了,连茶都没机会喝上一口。” 徐若瑾被熙云公主这一顿抢白说得是头脑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别卖关子了!”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着急,忍不住笑了,一旁的蒋明霜也跟着勾起嘴角,“自从选秀女入宫的消息传开之后,这些日子公主府就没有安稳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若瑾恍然大悟。 蒋明霜边说边点头,“嗯,公主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都是来找公主进宫去帮忙说好话的。” 徐若瑾一听乐了,眨着眼看向熙云公主,揶揄道:“这样我们的大公主就承受不了了?” 熙云公主白了一眼,“你去试试,你也烦!” “之前郡主府不是没来过人,都被我赶走了。”徐若瑾不屑道。 “说撵走就撵走?”熙云公主略有几分惊讶。 徐若瑾理直气壮,“那还有假?不过她们带来的东西倒是被我一样不少的留下,你来之前,高夫人可是刚刚走。” 脸皮就是这么厚,徐若瑾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倒是被她逗笑了。 笑过之后,熙云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们的东西我也不要,只求她们别再来烦我就好。” 徐若瑾不解熙云公主有什么好烦的,“你可倒好,居然要躲到我这里来,传出去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熙云公主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也不知她们是怎么想的,我都多久没有进宫去见过皇上了,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蒋明霜则是在一旁安抚熙云公主,“公主莫要和他们置气,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徐若瑾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看来我们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熙云公主拿徐若瑾没办法,不过这里轻松的氛围的确比公主府舒服多了。 “说正经的,皇上怎么突然动了选秀的心思?”熙云公主收敛笑容,问徐若瑾道。 蒋明霜细细地思考着,也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几乎没怎么想就回道:“这还不简单?八成是觉得在现有的后宫选不出人来吧。”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听后都是微微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徐若瑾是何意。 徐若瑾耐心地解释道:“不是说要选立新后么?后宫就那么几个妃子,选了这么久都没有决定,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说到这里,熙云公主灵光一闪,“你是说,皇上对几个妃子都不够满意,所以才迟迟无法选立新后?” 徐若瑾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奥面孔。 蒋明霜也顿悟过来。 “你这么一说,倒是……”熙云公主没有说完,但面露沉思,显然把徐若瑾的话听到了心里。 徐若瑾也不多言,就让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自己去想。 蒋明霜也忍不住连连点头,但这是皇族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熙云公主的身份不一样,她可以随意一些,“我也早觉得不对劲,闹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徐若瑾更是没什么好怕的,“所以皇上又动了选秀女入宫的心思,这一点也不奇怪。” 熙云公主跟着点头,“的确是皇兄的作风。” “这也不是坏事,后宫凋零,也是时候有新人进去了。不然一旦有了新的皇后和贵妃,妃子的位置又要空缺,皇上是不着急,可大臣们忍不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徐若瑾分析得头头是道。 “之前是麻烦事太多,皇上没有时间,而且也不是时候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但现在不一样了,选秀成了势在必行。”熙云公主顺着徐若瑾的话说道。 事情的前因后果很快就被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了,我们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你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躲开那些烦心事么?在我这儿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徐若瑾拍拍手打断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思绪。 “差点忘了我们来这儿是做什么了。”熙云公主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嘲道。 第2425章 说笑 “在这里就不用担心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快让我看看,小言言长多大了?”徐若瑾说着就去逗小娃娃。 蒋明霜把孩子抱给徐若瑾,徐若瑾接过掂了掂,“嗯,重了不少。” 熙云公主笑了,“这孩子听话,也不难喂,吃得多自然就长得快。” 徐若瑾抱着小言言喜欢得不得了,小家伙好像认识徐若瑾似的,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若瑾看,眼神里充满好奇。 “看什么呢乖乖?”徐若瑾小声逗小家伙。 熙云公主接过话茬,“就你一个人开心,悠悠呢?还不让我见见这个大宝贝吗?” 徐若瑾无奈地对熙云公主道:“我怎么会忘?已经派人去叫了,一会儿就过来。” 说话的工夫,悠悠急促的小脚步声传来,似乎很是迫不及待。 三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知道是悠悠来了。 不只是悠悠,云贵人也抱着擎儿一同前来。 悠悠走在前面,就像一个小主人,快走两步还惦记着回头去看云贵人有没有跟上。 若是云贵人走得慢了一点,悠悠就要着急,比划着两只手,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不太清晰地“快”,催促云贵人。 云贵人被逗得笑个不停,有时为了让悠悠多说几个字,故意走得慢了一些。 这可把悠悠急坏了,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到云贵人身边,“快……走……” 悠悠单字往外蹦,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拽着云贵人的裙摆,想要帮云贵人出把力。 云贵人笑得合不拢嘴,道:“好好好。” 跟在悠悠身后,云贵人加快了脚步,怀里的擎儿好像也知道要去玩似的,一脸的兴奋。 看到悠悠和云贵人的瞬间,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还有蒋明霜,都默契地不再提选秀女的事。 悠悠看到徐若瑾高兴地展开双臂朝她扑过去。 徐若瑾抱着小言言,没有多余的手只好蹲下身让悠悠来抱住自己,她还没忘了小声提醒悠悠,“慢一点,别碰着弟弟。” 悠悠听懂了徐若瑾的话,抱着徐若瑾的脖子,然后歪头小心翼翼地去看小言言。 “公主,明霜。”云贵人看到二人很是惊喜。 几人纷纷问好,熟稔地坐在一块聊天。 徐若瑾和其他人也都放心地把两个小家伙交给悠悠照顾。当然除了悠悠,还有春草和银花围着。 郡主府里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根本没有外面那么多杂事。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觉得郡主府比公主府还要好。不然之前她们也不会动了要留在郡主府多住些时日的心思。 如今严弘文和梁霄都不在,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在一块无非是聊一些家长里短,但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们也能聊得尽兴和开心。 郡主府内欢声笑语,与外面有说不出的大不同。 眼看太阳渐渐西斜,天色渐黑,徐若瑾看天太晚担心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回府不安全,就催她们快点动身。 “别磨蹭了,快收拾东西回去吧。” “哪有你这样待客的?还把人往外撵。”熙云公主笑着埋怨徐若瑾。 徐若瑾不理会,“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天都暗下来了,我让梁三送你们回去。” 说完也不等熙云公主反对,徐若瑾就让春草去叫人。 熙云公主无奈地叹气,只好按徐若瑾的话办。 蒋明霜早已习惯徐若瑾的安排,她只是在一旁微笑注视着。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又聊了几句,“若是还有人去公主府打扰你们,你们就过来。”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相视一笑,却也没有拒绝熙云公主的好意,“知道了,只要你不嫌我们来打扰你。” 徐若瑾撇撇嘴,“开玩笑,我求之不得。” 众人笑作一团,正开心的时候,梁三也回来了,只是身前还有一个人。 梁霄。 识相的几个人看到梁霄纷纷散去,只留下徐若瑾一人。 梁霄归来,身上还有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徐若瑾皱了皱鼻子,“去哪儿了?长途跋涉似的。” 梁霄笑而未答,只有看着徐若瑾的时候,他那一张冰块脸才会融化,透出些许温暖和柔情。 梁霄没有急着回答徐若瑾的问题,而是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时间定下来了。” 徐若瑾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梁霄说的是什么,顿时神情黯淡了些许。 许久,徐若瑾才语带落寞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问出这几个字,徐若瑾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既期待又害怕听到梁霄的答案。 若是太早,她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虽然早已准备好迎接这样的时刻。 “过完年。” 梁霄轻轻吐出三个字,算是给徐若瑾吃了一颗定心丸。 徐若瑾紧绷的神情明显松懈下来。她对这个时间早有预料。 只是听到“过年后”,徐若瑾的心情反而更加复杂,不知是给庆幸还是该苦笑。 出征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何时走,徐若瑾的担忧都不会因此减少分毫。 只能说接下来的几个月,徐若瑾恐怕都要在反复的提心吊胆中度过。 “唉……”徐若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一声叹息掩盖自己的内心。 梁霄对这样的场面已经轻车熟路,他自然地揽过徐若瑾,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用沉稳有力的心跳安抚她。 二人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彼此。 靠着梁霄的胸膛,对徐若瑾来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 徐若瑾原本震荡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所有事都被她抛在脑后,她只想尽情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若是可以的话,徐若瑾希望时间可以暂停在此处。 徐若瑾不自觉蹭了蹭梁霄的胸膛,让自己与他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梁霄身上传来的热量。 如今天气渐冷,树叶飘零凋落,空气中的萧瑟之感越发强烈。 徐若瑾自觉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心实在是提不起来。 “又是一年……”徐若瑾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梁霄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前都感受到了震动,他轻轻抚上徐若瑾的头发,顺着发丝缓缓滑下。 第2426章 调侃 徐若瑾眼眶微微有点湿润,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季节更替,可她却如此没有出息。 吸了吸鼻子,徐若瑾尽量把自己心头涌上的酸涩压下去,不然这股感情冲上来一定会让她的泪水盈满眼眶。 二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抱了好一会儿,仿佛他们怀里抱着的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最后还是徐若瑾先离开梁霄的怀抱。 虽然分开,但徐若瑾的身上还留有梁霄的温度和味道。 徐若瑾振作精神,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你回来还没有好好歇一歇,我去吩咐厨房准备几个好菜。”徐若瑾勾起嘴角道。 梁霄宠溺地看着徐若瑾,怀里没了软乎乎的人儿,的确空荡荡的,让他有些不适应,“都听你的。” 徐若瑾满意地一挑眉,与方才那个多愁善感的家伙判若两人。 等到徐若瑾去了后厨,一直识相的避在外面的梁鸿才推门进来。 “咳咳。”梁鸿干咳了两声当做开场白,缓解尴尬的气氛。 梁霄脸一沉,瞬间恢复了一张冰块脸,淡定地走到一旁坐下。 梁鸿拿眼去扫梁霄,“四弟有福,与四弟妹如此恩爱,着实让哥哥我羡慕不已。” “你又不是没有,回去抱着亲热吧,还跟来干什么。”梁霄不客气地顶回去。 梁鸿脸一白,埋怨梁霄不会聊天,“哎哎哎,我这是好好和你说话,你这什么口气?好歹我是你二哥!” 话音刚落,梁鸿自己就憋不住笑了。 梁霄则是一脸漠然,仍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梁鸿,完全拿他当空气。 梁鸿对梁霄的脾气早已摸透,此时也不生气,就笑眯眯地调侃了几句,然后乖乖坐下。 好容易安稳了片刻,梁鸿在屋内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又回到梁霄身边坐下。 “出征的日子定下来了,年后。” 正当梁鸿琢磨说点什么,梁霄却是冷不丁地开口。 梁鸿听到这话明显倒吸了一口气,神情也有些不满,“我这才回来多久?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派我们兄弟出去。” 他行事一贯粗莽,嘴上也没有把门的。 莫说现在没有旁人,就算是人多口杂,他也照说不误。 梁鸿的话里话外都有对皇上决定的不满,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提心吊胆起来。 但梁霄对这个二哥的个性再熟悉不过,此时一点也不惊讶,而是淡淡地扫了梁鸿一眼,道:“你若是不满,就进宫找皇上说去。” 梁鸿也听出梁霄话中的不爽,“我这不是同你商量么?你怎么还急了?” “我又做不得主,商量什么?”梁霄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道。 梁鸿也有些郁闷却回不上话,随意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不爽道:“怎么是茶?酒呢?” 梁霄略带嘲讽地说道:“这才什么时候就要喝酒?指望我派人抬你回祖宅?” 梁鸿接二连三被梁霄堵,心里那口气发不出来但也散的差不多了。 梁家上上下下,就属这个四爷难伺候。 若是放在以前,梁鸿肯定要和梁霄吵几句才能算。不过最后的结果,梁鸿肯定是占不到便宜。 但现在不一样了,若不是有梁霄在京都和中林县照应着,恐怕梁家上下,包括梁鸿的媳妇孩子都要跟着遭殃。 之前宫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梁家能全身而退,自然是梁霄的功劳。 更别说,梁鸿和梁辉能安然无恙地归来,梁霄出了多少力。 “咳咳,你小子说得也是,不喝不喝罢。但一会儿桌子摆好,你得同我喝个尽兴才行。”梁鸿语气软了下来,清了清嗓子与梁霄约定道。 梁霄的神色也缓和不少,没有接话。 梁鸿就当梁霄是同意了,“反正老子明日不用上朝,不用担心丢人,就是醉死也无甚关系!哈哈哈!” 一句话的工夫,梁鸿又成了莽夫一个。 徐若瑾此时亲自去了后厨下命令,“所有人都听好,从今天开始,天天都要吃好的喝好的,好好给四爷和二爷补身子,都听见了吗?” 徐若瑾的话音落下,后厨所有人都齐齐应声,“是!” 吩咐完毕之后,徐若瑾才放心地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徐若瑾还不忘嘱咐春草,“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去买,不用心疼银子,什么都买最好的。” 春草边听边点头。 银花跟在一边忍不住感叹,平日里郡主府吃的也不差,这要是更好的,还要吃什么? “那些官夫人们送来的好东西,能用的就用上,放在那里也是占地方。”徐若瑾想起那一箱箱的宝贝。 之前还觉得头疼,琢磨找个时间去换银子,现在想想幸亏还没倒出空来,不然的话还要去买,白白浪费银子。 春草仍是点头,“奴婢知道了。” 思来想去,徐若瑾赶着走赶着琢磨,又道:“从现在一直到过年,就是一个字:‘补’!” 春草忍俊不禁,“郡主,哪有像您这样抱佛脚似的猛补?” 徐若瑾不以为意,“只要管用就行。” 春草笑着没说话。 “他们这一走,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七离那种地方,缺吃少穿,哪里比得上京都?”徐若瑾说着说着又担心地叹起气来。 春草也不再笑,而是去安抚徐若瑾,“郡主您别太担心,四爷此次出征就是苦了点,人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春草跟徐若瑾许久,自然知道徐若瑾心里真正所想的是什么。 徐若瑾知道梁霄年后就会离开,她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但这不是人可以轻松控制的。 听了春草的话,徐若瑾也冷静了不少。只是心情还没有那么简单平复下来。 徐若瑾就这么一路叮嘱到回了院子。 徐若瑾刚一踏进院子就看到梁鸿和梁霄都在,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看起来,好像只有梁鸿一个人的嘴在动,梁霄则是一脸冷漠,看起来兴致缺缺。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梁霄就算是对自己的二哥,也是这样一张冰山脸。 第2427章 喝酒 “二哥来了。”徐若瑾主动上前打招呼,“祖宅可还住得习惯?” 梁鸿一听是徐若瑾的声音,语气也热络了几分,“习惯,我本就是带兵打仗的糙汉,哪有那么多讲究?就算是露宿街头,也照样睡得!” 说着梁鸿自己大笑起来。 徐若瑾也不觉得如何,跟着露出笑容。 “弟妹,我人一直不在京都,多亏你帮我照顾妻儿。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那些场面上的话,但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多谢!”梁鸿十分诚恳地抱拳道。 徐若瑾微微有些惊讶,忙道:“二哥言重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梁鸿摆手,“没有什么该做不该做,只有想到想不到。” 梁鸿这样的糙性子居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人很是惊讶,就连梁霄都抬起眼皮瞥了梁鸿一眼。 梁鸿察觉到梁霄的视线,以为自己说错话,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随便一说,有不合适的地方,弟妹见谅!” 徐若瑾感觉到温暖,笑着摇头,“二哥多虑了。” 梁鸿快人快语,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道过谢之后也不再多说,接着就伸手问徐若瑾要酒喝。 “弟妹,我这难得来一趟,向你讨口酒喝,不过分吧?”梁鸿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期待和讨好。 徐若瑾被自己这位二哥逗笑了,方才的感动也跟着飞远,这个管自己要酒喝的人才是她的二哥。 “二哥放心,我这儿别的不敢说,酒还是管够的。” “太好了!我今日非要不醉不归!”梁鸿许下诺言,声音洪亮道。 梁霄闻言冷冷地看了梁鸿一眼,方才他说过的话永久有效。 梁鸿显然也想到了梁霄说过的话,只好略有些无奈地说道:“行了行了,我心中有数,我再怎么醉都不要你的人送我回去,行了吧!” 梁霄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梁鸿在梁霄的身后撇了撇嘴,对这个弟弟无可奈何却又说不得。 徐若瑾看着这两兄弟独特的相处方式,也只能一笑置之。 后厨开始上菜,徐若瑾就把时间留给梁鸿和梁霄二人,她则是去到后院。 梁霄和梁鸿二人守着一桌子佳肴,大眼瞪小眼。 “四弟,弟妹这是……”梁鸿不解地去看梁霄。 这一桌用“山珍海味”来形容都不过分。 梁霄还好,一直都在京都城内,梁鸿则是在外面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如此丰盛的一顿了。 “吃你的吧,哪这么多废话?”梁霄不等梁鸿说完就匆匆打断。 梁鸿没这么好糊弄,一边握筷子夹菜,一边嘴上还不停,“弟妹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接风洗尘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梁霄也不搭理梁鸿,拿起筷子吃自己的。 梁鸿也不放弃,一遍遍问梁霄。 “放心吧,这样的水准能一直持续到年后。”梁霄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听到这里,梁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大笑道:“那我可跟着沾光了,这怎么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梁鸿的动作一点不好意思的都没有,手上的筷子也是连放都没放过。 “这个不错.这个也不错!”梁鸿忙着点评菜品。 梁霄看着梁鸿的模样略有些不耐烦,“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赶紧放下筷子回祖宅去,二嫂肯定也做好饭等你。” “你可饶了我吧。”梁鸿想都不想就拒绝道,“回去吃什么不说,絮絮叨叨,一顿饭的话能噎死我,让我清静清静。” 说着梁鸿的筷子用得更起劲。 梁霄虽然嘴上说着要赶梁鸿走,但也没有真的做什么,梁鸿也好似熟悉了套路,只顾着吃吃喝喝。 梁鸿脑子简单,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那就回去找媳妇和孩子。 至于什么朝堂内外,尔虞我诈,梁鸿都不想知道也不想管。他只做好自己该做的。 梁鸿和梁霄的酒一直喝到天色渐暗。 与梁鸿相比,梁霄一直是拿着酒杯自斟自饮,不像梁鸿,喝到后来直接就抱着灵阁的酒坛子不撒手。 也许是喝的时间太长,梁鸿也迷迷糊糊地和梁鸿说了不少话,梁霄基本没怎么接茬,都是梁鸿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喝得晚了,梁霄难免微醺,视线有些许迷离。 至于梁鸿更不必说,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梁霄亲口推翻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叫来了梁三,“把人送回祖宅。” 梁三点头,叫来梁六,二人合力将梁鸿扶了出去。 梁霄脸颊微红,他们兄弟二人今晚喝的都是灵阁的酒,酒性算是烈的,喝多了难免会有踩在云上的感觉。 但梁霄明明眼里一副喝醉的模样,可脚步却依旧沉稳,从背影根本看不出他喝了酒。 梁霄就这么精准地走到了后院,每一步都好像是测量的,稳稳地跨过门槛。 此时月上中天,徐若瑾早已睡下。 她心想梁鸿和梁霄还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她索性不管二人如何折腾,自己倒头就睡。 徐若瑾这几天都累得不行,招呼这个招呼那个,早就想睡个安稳觉了。 只是徐若瑾没想到,梁霄这家伙居然半夜还摸到她这里来了。 床幔薄纱掩映之下,隐隐能看到徐若瑾姣好的睡颜。 徐若瑾早已睡熟,梁霄的脑子已经有点昏沉,但还知道轻手轻脚不要吵到自己的媳妇儿。 一切都如梁霄所想,徐若瑾根本没有察觉到分毫,此时睡得正熟。 梁霄一步步走近,隔着薄纱看着榻上的妙人儿。 徐若瑾就像一只小猫似的,把自己的四肢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她精致的下巴轻轻压在被子边上,浅淡的呼吸几不可闻。 梁霄站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徐若瑾的睡颜,越看越是欢喜,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原本一团乱的脑袋瞬间被焦躁冲动占据。 脑中浮现出一正一反,梁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其中一个选择否了。 接着,梁霄伸出手轻轻撩开薄纱。 徐若瑾的面容瞬间变得清晰。 即便如此,徐若瑾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梁霄不禁有些无奈地扬起嘴角,轻声地念了一句,“睡得这么熟,白天张牙舞爪的样子呢?” 话是这么说,但梁霄的语气里都是宠溺。 若是梁鸿还没走,看到对自己冷酷如冰的四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多半是要被吓得酒都醒了。 第2428章 甜腻 梁霄也不说话,还特意放轻了呼吸,就是不想打扰徐若瑾。 但是梁霄直勾勾的眼神落在徐若瑾的脸上,这股视线愣是把徐若瑾从沉沉的睡梦中唤醒了。 就连徐若瑾的悠悠转醒似乎都在梁霄的意料之中,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略带狡黠的笑意。 徐若瑾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急忙把手缩回被子里。 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也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床榻边还有一个人。 徐若瑾脑子是钝的,眼皮好像有千钧重,连反抗都没有就要再一次陷入沉睡中。 梁霄就默默注视着徐若瑾,眼神温如地能滴出水来。 徐若瑾眼看就要睡过去,梁霄轻轻坐在床边,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抚上徐若瑾的面颊。 他的手指描画着徐若瑾的脸,每一处细微的部分都不放过。 徐若瑾刚要睡着就觉得一阵撩人的痒,她一下清醒过来,睁眼去看。 对上梁霄暗色的眸子,徐若瑾明显松了口气,接着用鼻音抱怨了一句,“这么晚了,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只是这话听在梁霄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撒娇。 徐若瑾很是不满,“嗯嗯咿咿”地不耐烦了好几声,还把被子往上扯了好几次,只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梁霄被逗笑,心都跟着暖了。他直接把手展开轻轻托着徐若瑾的面颊。 徐若瑾的脸动不了,抬头郁闷地去看梁霄。 “你是不是喝醉了?” 徐若瑾很是无奈地问出这一句,因为梁霄的行为实在太不正常了。 梁霄却是莞尔,“你看我像喝醉的模样么?” 徐若瑾眼神狐疑,还真的仔细打量起梁霄来。 可是无论徐若瑾怎么看,都在梁霄那张淡定的脸皮上看不出破绽。但她也不想推翻自己的猜测。 徐若瑾皱着鼻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霄,心里很是无奈,纵欲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有话要和我说?” 梁霄看着徐若瑾出神,轻轻摇了摇头。 徐若瑾纳闷了,“那你来做什么?” “我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心里想着至少也该在出征之前做到才行。”梁霄不急不慢道。 “什么?”徐若瑾狐疑地看着梁霄,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梁霄一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梁霄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想要个儿子。” “咳咳!”徐若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梁霄说完之后却是一副得逞的模样,微笑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就知道梁霄没个正行,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正经到哪里去,可偏偏梁霄就是厚脸皮,说这种话也不会觉得脸红。 反而是徐若瑾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把那股惊讶压下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会儿脑子里那点睡意也都荡然无存。 “想得美!” 徐若瑾憋了一会儿,在梁霄略带期待的视线下吐出这三个字。 说完,徐若瑾自己倒是绷不住笑了,越想越觉得好笑,但是面对梁霄她又说不出什么。 梁霄也不介意,索性用行动表达自己的迫切。 不等徐若瑾反应过来,梁霄已经手脚麻利地除去外衣,利落地躺在徐若瑾的身侧,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 徐若瑾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你……” 但梁霄这次连话都没让徐若瑾说完,就凑上去轻轻在徐若瑾的耳边吹了口气。 第2429章 探听 徐若瑾扬起笑容,道:“哪里有什么大事,你想多了。” 沐阮更加疑惑,“是吗?” 徐若瑾刚要点头,沐阮接着说道,“那顺哥儿怎么来了?” “顺哥儿?”徐若瑾一惊,下意识就去看一旁的春草。 春草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什么都没说,只是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徐若瑾,看到春草的神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而且春草知道,但是她没有说。 徐若瑾没有忙着去问春草,而是又问沐阮道:“接着说。” “没什么啊。我过来的路上正好看到顺哥儿去找梁霄,顺哥儿的表情看着不太对劲,我想着别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不就来问问你。”沐阮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和盘托出。 顺哥儿专门从灵阁赶回来找梁霄,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灵阁出了问题,不然他一定会来请示徐若瑾。 只是这一时之间,徐若瑾也猜不到顺哥儿的来意。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春草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既然如此,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若瑾给沐阮安排任务。 沐阮惊了,指着自己,“我去?” 徐若瑾毫不犹豫地点头,“你不去谁去?” “我去算怎么回事?要是让梁霄发现了怎么办?我是师父的大弟子,怎么能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呢?”沐阮站得笔直,头摇得像拨浪鼓。 徐若瑾对沐阮的话表示怀疑,“需要我再把你偷偷送红杏出嫁的事再仔仔细细地说一遍吗?” “仔仔细细”四个字被徐若瑾特意放慢了语速。 沐阮肩膀一抖,“好好好,怕了你了!我去,我去还不行么,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徐若瑾也没什么心情和沐阮斗嘴,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沐阮也意识到气氛发生了些微变化,他不再废话,而是真的老老实实按徐若瑾的吩咐去办。 沐阮也收起玩笑的心态,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但沐阮也顾不上这么多,小跑着去了前院。 与红杏出嫁时一样,沐阮这次还是躲在了柱子后面。 沐阮的身材,躲在柱子后面倒是也没什么问题,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他。 从沐阮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一脸严峻的顺哥儿。 至于顺哥儿面前的人,自然就是梁霄。 梁霄背对沐阮,沐阮也松了口气,要是让他面对梁霄,才是真麻烦。 顺哥儿的注意力都在梁霄身上,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有什么玄机。 “四爷,您就让奴才和您同去吧!”顺哥儿再次言辞恳切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乞求。 沐阮一听这话,五官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他也不知道顺哥儿的话是何意,只能把整个人都贴在柱子上去听。 听了顺哥儿乞求的话,梁霄却没什么反应,背影还是一样的冷硬,片刻后,干脆地拒绝道:“不行。” 顺哥儿的期待一下被失望取代,就连肩膀都耷拉下来,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就在沐阮以为这件没头没脑的事就要告一段落的时候,顺哥儿却没打算放弃,停顿了一会儿又道: “……四爷,您是担心灵阁?您大可以放心,如今灵阁有三少爷在看着,已经不需要奴才了,奴才完全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跟着您出征!”顺哥儿急急地说道。 梁霄的身影连动都没动。尽管只是从后面看,但沐阮也能猜到梁霄此时平淡的神情。 不出沐阮所料,梁霄的回答没有任何变化,“不行。” 仍是这样干巴巴的两个字。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却像是压垮顺哥儿的一根稻草。 顺哥儿受了不小的打击,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奴才真的很想出征一次,驰骋沙场,否则,这一身武艺又有何用?爷,您就给奴才这个机会吧!” 就连远远看着的沐阮都能感觉到顺哥儿身上流露出的不甘心,甚至觉得顺哥儿有些可怜,梁霄未免太绝情了些。 沐阮正要叹气,却听梁霄又道: “你留下来守着若瑾,帮我看好郡主府。”梁霄的声音仍是听不出什么起伏。 不过沐阮却因为这句话睁大了眼睛,他这才明白梁霄拒绝顺哥儿是因为另有安排。 在沐阮看来,留下顺哥儿照看郡主府,更加代表了梁霄对顺哥儿的信任。 沐阮也有点迷糊,徐子墨去了灵阁,梁霄要出征七离,这些事他都知道。 只是这些事是怎么和顺哥儿扯上关系的? 不等沐阮想明白,那边顺哥儿还不死心,顺着梁霄的话接着道:“四爷,郡主府有梁五在,根本用不到奴才,梁五的本事比奴才大多了,奴才在这恐怕只能给梁五添乱,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梁霄似是也看出顺哥儿的心意,接着道:“你自己的事也都考虑清楚了?” 顺哥儿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 梁霄意有所指,他的本意是告诉顺哥儿,三思而后行。顺哥儿从进门之后说的一直都是灵阁,关于他自己却只字未提。 不只是顺哥儿这一个人,毕竟顺哥儿如今也有家了。 顺哥儿最后还是坚定了自己开始的选择。 “四爷,奴才心意已决,春草也知道此事,并未反对。请您给奴才一个机会,让奴才能圆了心中所愿。”顺哥儿斩钉截铁道。 沐阮略有些惊讶,没想到顺哥儿就这么决定了,他四下看了一眼没有人注意自己,就悄悄地转身踮着脚离开了。 慢慢悠悠的沐阮最后还隐约听了梁霄的一句“考虑一下”,但隔得太远,沐阮也不知自己听清楚了没。 沐阮离开之后,顺哥儿仍是等在前院,就等梁霄给他一个答案。 顺哥儿不是一个不会看眼色的人,他提了这么多次,梁霄都拒绝,足以说明问题。 但顺哥儿偏偏不信邪,就是铁了心要让梁霄带上自己出征。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又等了一会儿,梁霄才终于松口,“这件事你总得请示下若瑾,你也知道她的脾气,若是她不同意,你媳妇儿点头了也无用。” 言外之意,若是顺哥儿过不了徐若瑾那一关,自己这边更不用说。 第2430章 出征 顺哥儿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苦笑。 想让徐若瑾答应自己随四爷出征的事?顺哥儿心里还真是没底了。 郡主的脾气他可太了解了,发起火来四爷都扛不住,更何况她? 更何况,委屈的还是春草…… 顺哥儿面露愁容,没有接话。 另一边,沐阮得了消息之后飞快地往徐若瑾的院子跑。 在等沐阮回来的这段时间,徐若瑾和春草还有银花三人什么都没说。 只是三个人的心境有很大的不同。 徐若瑾略有几分紧张和担心,春草想说还一时不敢开口,银花迷迷糊糊,但见主子和春草都不说话,她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儿。 沐阮在这个时候终于回来了。 “我来了!” 又是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传了过来,徐若瑾淡定地起身朝门口方向看去。 沐阮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要开口。 但是在第一个字要脱口而出的瞬间,沐阮却突然卡住,随后十分不自然地看向一旁的春草。 春草的心一顿,神情也有些复杂。 银花不明所以,不知道沐阮为何要看春草,她下意识看向徐若瑾,眼里透着疑惑。 徐若瑾则是深深地看了春草一眼,什么也没说。 沐阮似乎是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起。 僵持了片刻,最后竟然是春草先说了出来,“沐神医是想说,顺哥儿要跟着四爷出征的事吧?” 沐阮倒吸一口气,立即点了点头。 徐若瑾听后也是十分诧异,“顺哥儿?跟着四爷出征?” 春草没有说话,沐阮点头道:“没错,我亲耳听到的。顺哥儿求了梁霄好几次,但都被拒了。” 徐若瑾刚要松一口气,春草那边又道:“他不会放弃的,他会一直来,直到四爷答应。” 徐若瑾无法从春草的这话里辨别出更多情绪,但春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明。 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徐若瑾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春草却是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郡主您别为奴婢担心,顺哥儿这么做是对的。” “可是……”徐若瑾想说点什么。 春草仍是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徐若瑾其实也料到春草会有这般反应,但她更担心春草是为了她才会强忍着心底的不情愿,做出这种违心的决定。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徐若瑾都没有听到春草有任何不满,哪怕是一句阻拦的话。 春草跟了她这么久,徐若瑾一眼就能看出春草并不开心。 徐若瑾自觉还是能看出强颜欢笑和发自真心的区别。 其实徐若瑾回想了一下,最近这些日子春草的情绪的确不怎么高,总是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但是徐若瑾一直没有多想,现在再看,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沐阮也有点堂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还是徐若瑾想起沐阮给了他一个台阶,“灵阁的酒方子你写的如何了?” “哦对!我还有酒方子没写,我就不在这儿陪你们了,我先走。”说完,沐阮也不等徐若瑾说话就一溜烟跑了。 徐若瑾顾不上沐阮,而是对银花使了个眼色,接着对春草道:“别想那么多,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吃吧,这是你最爱吃的绿豆酥,今天我刚让方妈妈去买来的。”徐若瑾边说边转移春草的注意力。 春草心里感动,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最近的确变得多愁善感了。 但她只能强忍着这股感情,慢慢压在心底,不想让徐若瑾为自己担心。 看着郡主为自己准备的绿豆酥,春草伸手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也是想把眼泪强憋回去。 徐若瑾看春草的胃口似乎还不错,也跟着松了口气。 男人想要出征,是拦不住的。 就好像她也不希望梁霄离开,可有什么用? 春草吃下绿豆酥没有多久就面露难色,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手捂着肚子深呼吸了几次。 但显然这招没什么用,春草紧紧闭着嘴,却还是不能阻挡从喉咙里反上来的呕吐感。 再三压抑,她还是控制不住捂住嘴起身到院子里去吐。 徐若瑾诧异地看着春草的反应,春草其实也吐不出什么来,干呕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只是方才做了这么失礼的举动,春草也很是自责,不住地给徐若瑾道歉,“奴婢没规矩,请郡主责罚。” 徐若瑾却不听春草说什么,而是直直地看着春草,视线好像要一直望进春草的心底。 春草的目光有些躲闪,不想与徐若瑾对上视线似的。 徐若瑾的眼神越发怀疑,她上下打量着春草,最后视线落在了春草的手腕上。 “给我手。” 春草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似是不想被徐若瑾看到。这个动作太明显,摆明就是告诉徐若瑾她在心绪。 徐若瑾心中突然有了猜测,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一把拉过春草的手臂用自己的胳膊夹住。 “郡主,郡主您这是做什么?”春草想要抽回胳膊,却被徐若瑾夹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徐若瑾也不解释,就把手指搭在春草的手腕内侧。 一旁的银花早已看呆了,睁着一双大眼看不过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春草不知是不是无力反抗,也不再想着抽回手,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徐若瑾则是认真地给春草把脉,很快,她就松开了春草的胳膊。 春草一直不敢看徐若瑾,默默地收回手臂,沉默不说话。 徐若瑾沉着一张脸看向春草,也是半晌不说话。 银花胡思乱想了不少,就怕被自己猜中。她悄悄走到春草身边,小声道:“春草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春草也不说话,就一直沉默着,好像做了错事似的低垂着头。 最后还是徐若瑾看不下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有股火气,但又不知该冲谁发。 而且说句实话,徐若瑾的心里更多的是惊喜和担忧,但她把这一部分情绪都压了下去。 第2431章 请求 春草迟迟不敢出声,就怕惹怒徐若瑾。 银花也是摸不着头脑,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无所适从。 最后还是徐若瑾打破了沉默,“你已经知道?” 这话是问春草的。 春草肩膀微微一颤,接着点了点头,“嗯……” 徐若瑾顿时觉得憋闷无比,而且替春草觉得委屈,“那你为何不早说!” 春草泪眼朦胧,忙道歉道:“郡主您别生气,奴婢不是故意瞒着您的。” 听到这里,银花隐隐有了一点猜测,但不敢确认。 紧接着,徐若瑾就直接点名,“你既然有了身孕,为何不拦着顺哥儿?” 银花惊得张大嘴巴,瞬间惊喜冲昏了头,忙不迭就要恭喜春草。但接着她意识到气氛不对,就忙闭上了嘴。 春草没有回答。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语气带着疑惑和质问,“他不会还不知道吧?” 春草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徐若瑾真是要被春草气死,“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他?这是一个生命,这个孩子他也有份,出征这么大的事他想都不想就做了决定,就不考虑一下你和孩子吗?” 徐若瑾一着急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春草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张开了嘴,只是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 “他想跟随四爷出征,奴婢若是用孩子留下他在身边,反而让奴婢觉得自己很可怜……”春草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自己做决定呢?顺哥儿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力。”徐若瑾不同意春草的话。 春草一看徐若瑾生气了,声音更小的,但还是忍不住再次请求徐若瑾别说,“郡主,您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顺哥儿,他为了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留下,可是奴婢不愿意这样……” 徐若瑾仍是不同意,“不行!你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吗?顺哥儿他必须知道!” 说着,徐若瑾就要往院子外走。 春草一看拦不住徐若瑾,什么也顾不上立刻就跪下了,“郡主!奴婢求求您了,千万不要告诉顺哥儿!” 春草边说边给徐若瑾磕头。 徐若瑾不是铁石心肠,一听到不对劲立马就折返回来,伸手就拉春草起来,“你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徐若瑾急切道。 春草却不肯起来,嘴上仍在请求徐若瑾不要去,“郡主,奴婢求求你,不要让顺哥儿知道……” 徐若瑾看着迟迟不肯起身的春草,被逼得没有办法。 恰好这时花氏进了门,她一进来就大吼大叫,“哎哟,这是怎么了?!” 花氏唯恐天下不乱的动静让徐若瑾听了就烦,她只想让春草快点起来,别的都顾不上。 偏偏花氏还往上凑,“怎么了?怎么还跪地上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呀?” 花氏还有点急,她也看出气氛不对。 徐若瑾理都不理花氏,就继续和春草僵持着。 春草只顾着求徐若瑾,“郡主,奴婢求求您了……” 徐若瑾看着声泪俱下的春草,突然就没了脾气,可是心头的郁闷和憋屈却挥之不去。 “春草你要想清楚,你不告诉顺哥儿这件事,以后你要怎么办?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徐若瑾苦口婆心地劝。 春草死死咬着牙不说话,但也不改口。 第2432章 傻了 花氏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总算听出点门道来,拉过一旁不知所措的银花问了个清楚。 “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花氏听后发出一声感慨。 徐若瑾和春草都没有空搭理花氏。 花氏也不介意,扫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春草身上,“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傻?” 春草没说话。 “这是多好的机会?这机会是老天爷给你的!你不好好把握以后有你后悔!”花氏吓唬春草。 春草就像是没听到花氏的话似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氏看春草没反应,也没打算停下,仍是絮絮叨叨地训斥春草,“你都有身孕了你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这丫头是不是傻了?” 看着春草被骂,银花的心都跟着揪到一起,“二奶奶您就别说春草姐了,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花氏挑眉,“什么苦衷?还不就是为了顺哥儿考虑?要我说,你现在就该立刻去找顺哥儿说明白,你有身孕了,让他留下伺候你们娘儿俩!” 春草紧紧咬着牙不说话。 银花忙抚着春草的背,小声安慰着。 花氏也不管那么多,就一个劲儿地嫌弃春草,“我看你平时是个挺精明的丫头,怎么到了这种事就这么糊涂?脑子都算账算傻了,打仗是那么好玩的?你以为这会儿纵容了他,就能得到好结果了?苦的可是你自个儿,你脑子转转吧!” 这才几句话的工夫,花氏都不知提了几次“傻”字,春草竟然不愿把男人留在身边?花氏根本无法理解。 若是当初能用小梅兰和子睿留住梁鸿的话,花氏也不用一个人带着孩子受这么多苦。 所以花氏才觉得春草是傻瓜。 徐若瑾埋怨春草不肯听自己的话,还要瞒着有身孕的事不和顺哥儿说,但她也不会骂春草。 “二奶奶您说奴婢傻,但有句话,傻人有傻福!”说到这里,春草倔强地抬起头看向花氏,眼神和表情还让花氏吓了一跳。 花氏一愣,嘴巴动了动,却还没有说出个一二三,春草又道:“郡主都没劝四爷不要出征呢!” 一听这话,花氏什么脾气都没了,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们都在说春草傻,不会为自己考虑,但徐若瑾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说春草。 梁霄也是要出征,徐若瑾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阻拦的话,也从没有闹过脾气。 从知道这个消息到现在,徐若瑾都是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不给梁霄添麻烦,让他能放心地出征七离才是最重要的。 可现在,徐若瑾却想要让春草阻拦顺哥儿出征。 徐若瑾动了动嘴巴,想说悠悠已经大了,春草才刚怀有身孕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种话连徐若瑾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要让春草心服口服。 花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神带着点尴尬和试探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感叹了一声,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春草颇有些期待地看着徐若瑾,她是真心不想把有身孕的事告诉顺哥儿。 跟随梁霄出征是顺哥儿的心愿,春草不愿因为自己叫顺哥儿放弃。 原本还乱哄哄的院子一下变得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是给春草的答案。 春草激动地差点掉下眼泪,手紧紧地握着银花的,半晌都不肯松开。 银花也替春草开心,对她来说,春草和顺哥儿就是她的亲姐姐和姐夫,早已是一家人。 徐若瑾没有理由说别人,只能随春草的意,既然春草不想影响顺哥儿,徐若瑾也只好答应。 “那你现在有孕在身,各方面也该多注意才是。”答应归答应,徐若瑾该说的话也不会少说。 春草连忙点头,只要徐若瑾答应她不会让顺哥儿知道这件事,她什么都可以做到。 徐若瑾看到春草的反应,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好几次,徐若瑾都差点忍不住要说春草是傻瓜,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的丫鬟来来去去的几个,无一例外对待感情都十分真挚。 现在,徐若瑾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顶撞您。”春草很是自责地道歉道。 徐若瑾看了春草一眼,没好气地接道:“知道就好。好像我是害你似的,那么不情愿。”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春草脸一红,很是自责。 徐若瑾又道:“算了,你如今在我身边伺候,万事也方便。记住,有一点不舒服都不要忍,告诉我,或者直接去找沐阮都行。” 徐若瑾认真地叮嘱春草。 春草鼻子一酸,眼泪就涌到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奴婢多谢郡主。” 徐若瑾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 想想暂时没有别的要交代,徐若瑾却是看戳在那的花氏,怎么看怎么别扭。 “二嫂我还没顾得上问你,你怎的来了?”徐若瑾问道。 花氏干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和二爷一同过来的嘛!二爷去和四爷说事情,我就自己过来了。” “那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二嫂留下一起吃饭吧。”徐若瑾今儿心情格外不顺畅,不如大吃一顿缓解缓解,立即吩咐厨房准备。 花氏毫不掩饰自己惊讶又惊喜的神情,点头如捣蒜地应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人正要往外走,春草似乎有点不放心,起身对花氏福身请求道:“二奶奶,还请您对顺哥儿保密奴婢有身孕的事。” 花氏看看春草,又看看徐若瑾,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我还当是什么事,郡主都说要帮你了,我怎么会说漏嘴呢?”花氏坚定地保证道。 只是春草对花氏也算了解,二奶奶的嘴皮子实在不能让人踏踏实实放心。不过有了花氏的承诺,春草也能放心些许。 即便花氏嘴上没有把门的,还有徐若瑾看着,春草也不用担心会变成顺哥儿的负担。 第2433章 质问 几人到前院吃饭,梁鸿和梁霄已经入席,顺哥儿也站在一旁。 不知为何,顺哥儿看到徐若瑾的时候眼睛一亮,但是看到她身后的春草时,却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顺哥儿的眼神和表情全都落入了徐若瑾的眼中。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瞪了顺哥儿一眼。 顺哥儿不明所以,本来就在纠结该怎么和徐若瑾开口,这下他心里更要犯嘀咕。 顺哥儿要跟随梁霄出征的想法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可他也知道这个念头实在委屈了春草。 他觉得很对不起她,甚至不敢抬头和她对视。 徐若瑾看出顺哥儿的为难,原本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许。 她答应春草不会把孩子的事告诉顺哥儿,虽然很难忍,但徐若瑾会记住自己的承诺。 梁鸿不知发生何事,也基本不看旁人脸色,见徐若瑾来了就乐呵呵地招呼,“弟妹,快来坐,就等你了!” 徐若瑾露出笑容,自然地走到梁霄身侧坐下,“二哥有礼了。” 花氏也匆忙坐到梁鸿身边,神情带着几分讨好。 梁鸿看了花氏一眼,算是提醒,叫她不要招惹是非。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花氏也能看出梁鸿的心思,忙点了点头,给梁鸿保证。 梁鸿这才放心地收回视线,“今日我们梁家人好好聚一聚,平时都没有时间。” 梁霄又给梁鸿泼冷水,“你不是整日到郡主府来报到么?” “哎,那能一样么?再说我来是说正事!”梁鸿笑着反驳梁霄。 徐若瑾本想先问顺哥儿的事,但梁霄却在徐若瑾开口之前说道:“人都到齐了,吃饭吧。” 徐若瑾猜到梁霄的用意就没说什么,一切都等吃完之后再说。 顺哥儿站在一旁,眼神时不时飘向春草。 今天也是奇怪了,春草就好像没看到顺哥儿似的,连看都不看他,两人的视线鲜少能碰在一起。 正当顺哥儿疑惑不解的时候,徐若瑾突然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 这一顿饭吃的是有惊无险,但是气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只有梁鸿一个人好像状况外似的吃吃喝喝,花氏则是忙着伺候梁鸿,对其他事一概没有兴趣。 梁霄和徐若瑾也只是偶尔耳语几句。 大多数时候,都是梁鸿与梁霄说话,梁霄反应冷淡。花氏和徐若瑾都习惯了,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顺哥儿的忐忑不安中,这顿饭终于吃完了。 饭毕,梁鸿还有点意犹未尽,“这酒我真是怎么都喝不够,弟妹你真是好手艺!” 夸奖的话谁都爱听,徐若瑾接下梁鸿的夸赞,“多谢二哥。” 梁鸿心情不错,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被梁霄打断,“行了,忘了自己还有正事了?” 梁鸿立刻反驳,“我又没喝醉,怎么可能忘?” “你喝醉也不是一次两次,不用显摆了。”梁霄嘲讽梁鸿道。 梁鸿眼一瞪,“前几日那次是意外,我们兄弟见面我开心多喝了几杯很正常!” 梁霄瞥了梁鸿一眼,不屑与他争辩。 偏偏梁鸿还以为是梁霄说不过自己,脸上更加得意,大笑着走在前面,还不忘催促梁霄,“走走走,去你书房。” 梁霄虽是冷着一张脸,却也跟了上去。 原本还热闹的前院,就只剩下徐若瑾和花氏,还有春草和顺哥儿。 徐若瑾等了许久,就要看看顺哥儿怎么和自己开这个口。 顺哥儿深吸一口气走到徐若瑾面前弯腰请求道:“郡主,奴才想随四爷出征。” 说完,顺哥儿就垂着头紧闭着眼,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颇有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壮烈。 但是顺哥儿的话说完,半天都没有得到徐若瑾的回应。 顺哥儿纳闷,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保持弯腰的姿势站着。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顺哥儿,想到身后的春草,很想不给顺哥儿任何机会就拒绝。 春草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默默地站着,可是视线在顺哥儿和徐若瑾身上来回瞟,大气不敢出。 终于,徐若瑾缓缓开口,“此事,你不觉得委屈了春草么?” 没有答应或者不答应,徐若瑾反问顺哥儿。 顺哥儿愣住了,紧紧咬着牙没有回答。 徐若瑾的视线变得严峻起来,“你与春草商量过,还是就告诉她一声当做通知,随后就来找我和四爷?” 面对徐若瑾的质问,顺哥儿无地自容,双膝跪地,“是奴才不好,奴才也是……” 徐若瑾更气,“春草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你说出口,她又何曾拒绝过你的意思?” 顺哥儿无言以对,越发后悔,“都是小人不好,请郡主责罚。” “我责罚你有何用?当初你求着我把春草嫁给你,你承诺照顾好她一辈子,现在就因为一个念头,就要离开家,就要离开她?”徐若瑾质问道。 顺哥儿哑口无言。 “你说出征就出征,男人,就是自私!”徐若瑾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顺哥儿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满心满面都是愧疚。 春草不想让徐若瑾再说下去,她知道顺哥儿的心愿,也从来没想过要阻拦他。 但徐若瑾把春草当成亲人,难免不为她说话。 顺哥儿有点愣,但徐若瑾的话很对,每一句都能戳在他的心上。 “郡主,是奴才对不住春草。”顺哥儿毫不犹豫地应下来,想要出征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等顺哥儿张嘴,徐若瑾就摆手道:“我不是要你留下来,你既然想出征,那我就答应你,只要你已经想清楚。” 顺哥儿愣住了,他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突然地答应自己。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连春草都是一惊,她本以为徐若瑾会好好难为一下顺哥儿,却没料到会这么顺利。 顺哥儿呆呆地站着,“郡主……您……”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别让我再看到你。”徐若瑾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顺哥儿心中大喜,忙叩头谢恩,“多谢郡主成全!奴才感激不尽!” “和我没有关系,你有更应该感谢的人。”徐若瑾另有所指,顺哥儿立即明白,恐怕是春草提前说过,否则郡主不会这么痛快的放过自己。 第2434章 红人 顺哥儿有点难堪,脸上充满歉疚,抬头看向春草的方向。 春草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即便是与顺哥儿对视,也能露出浅淡的笑容。 银花看到春草面上的笑容,只能感觉到心疼。 徐若瑾没有多说什么,给看热闹的花氏使了个眼色。花氏本来还没打算离开,但徐若瑾的眼神过来,她再不情愿也只能起身。 花氏也不废话,跟着徐若瑾就离开,只是一步三回头,还想多看一会儿热闹。 顺哥儿知道徐若瑾特意留给她的机会,自然会好好把握。 至于顺哥儿和春草聊什么,徐若瑾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梁霄和梁鸿一同去了书房,梁鸿踏进书房门就找了最舒服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总算能歇一歇了!” “你很累么?”梁霄问道。 梁鸿瞥了梁霄一眼,“在家闲着还不如领兵打仗舒服,再这么待下去,人都要残废了!” 梁霄收回视线,不和莽夫一般见识。 梁鸿这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个骨碌坐起来,两眼放光地问梁霄,“出征的事都定好了吗?皇上那边怎么说?就只有你我二人?” 梁鸿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人应接不暇。 梁霄微微蹙眉,道:“该说的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就没有一点变化?”梁鸿好奇。 “你想要什么变化?”梁霄反问梁鸿,“还是说,你不想去?” “谁不想去?”梁鸿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立马跳起来反驳,“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梁霄不怀疑梁鸿的话,但也不打算接茬。 “说起来,之前我为了追查姜中方深入七离边境,倒是发现了不少东西。”梁鸿提起之前的事。 梁霄总算有了点兴趣,难得没有打断梁鸿。 但梁鸿却是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不过也没什么重要的,姜中方那家伙不会带兵,大魏交给它迟早完蛋!” 这里是郡主府没有外人,不然的话梁鸿绝对会因为这一句话被抓进大理寺好好审问一番。 梁霄只是轻咳了一声。 梁鸿安稳下来,接着道:“你和我离开之后,整个梁家都要落在弟妹的身上了。” 梁鸿看得很清楚明白。 “大哥杳无音信,三妹死了,只剩你我兄弟二人,父亲年事已高,母亲身体也不好,梁家的情况并不乐观。”梁鸿只是不愿意多费心去管,但有些事他也心知肚明。 自己的媳妇什么样,梁鸿最为清楚,若是花氏能照顾好子睿和小梅兰,梁鸿就烧高香了。 看来看去,最靠谱的只有徐若瑾一个。 徐若瑾怎么说也是大魏郡主,有她在,梁家至少还能坚持到他们兄弟二人从七离回来。 “这个不是你我说的算。”梁霄打断了梁鸿的幻想。 梁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听命于皇上,皇上想要如何,我们就要如何,哪里有我们选择的机会?” 说罢,梁鸿笑了笑,只是这笑容背后有很深的含义。 片刻后,梁鸿才压低声音开口问道:“大哥现在此处?你知道么?” 梁霄摇摇头,“不知。” “嘶——”梁鸿不满,“神神秘秘的,这事儿憋的老子很是难受!” “这你就不用管了,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反正他们现在都很好。”梁霄道。 既然梁霄都这么说了,那梁鸿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担心。 “娘可一直都在等子瑜回家。”梁鸿随口说了一句。 “我知道。大哥一定也知道。”梁霄道。 兄弟二人默契地沉默了片刻,再开口都不再说梁辉的事,好像从来不曾提起过。 二人说起如今宫内外的形势,不可避免地就要提到一个人。 “最近陆凌枫倒是风头正劲,连我都知道他已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梁鸿道。 梁霄没有反驳,陆凌枫的地位扶摇直上,俨然成了夜微言的左膀右臂,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见梁霄没什么反应,梁鸿又道:“昨日陆凌枫还约了我去佳鼎楼喝酒一叙。” 梁霄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似乎对陆凌枫做出这种举动一点也不意外。 梁鸿继续自说自话,“我和他有什么好叙的?再说我只会带兵打仗,与他这种溜须拍马之人合不来。” 梁霄却是笑了,“合不来又如何?皇上就喜欢陆凌枫这种吹嘘逢迎之人。” 梁鸿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大手一挥,“反正我不去,没兴趣!” “为何不去?佳鼎楼的酒可都是从灵阁搬去的。”梁霄故意诱惑梁鸿。 果然梁鸿听后面露迟疑,但接着又是摇头,“那又如何?我想喝酒可以直接来郡主府,或是去灵阁,还用得着去佳鼎楼?” 梁鸿很是不屑,好像灵阁是他开的一样。 梁霄也懒得给梁鸿泼冷水,连看都不看他就收回视线,当梁鸿什么都没说。 梁鸿则是一脸大义凛然,“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好说的,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你要是有这魄力能不能从一而终?”梁霄突然道。 梁鸿茫然,“什么意思?” “你以后也可以同样少来郡主府。”梁霄好脾气地解释道,只是这话梁鸿不爱听。 梁鸿随即皱眉,立即反对,“那怎么行?离出征也不剩多长时间了,弟妹可是亲口说要给我补补身体,我不来怎么行?” “给你?”梁霄嗤笑。 梁鸿充耳不闻,“不管,反正弟妹都没赶我,你着什么急?” 梁霄似笑非笑地看着梁鸿,把梁鸿看的不禁心里发毛。 兄弟二人闲话几句,就说到了年后出征的正题上,随着夜色渐深,书房也透出光亮。 佳鼎楼。 此时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往楼内走。 小二忙上前招呼。 “王大人,李大人,您二位里面请。”小二满头大汗,仍是满脸带笑。 被唤作王大人的人,径直就要去二楼,但是被小二拦下。 小二面露难色,“王大人,今天实在是不巧,二楼的雅间都坐满了客人,您看您这一楼还有地方,要不您……” 第2435章 喝酒 小二的话还没说完,王大人就不悦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一次我还是特意带了李大人来,你和我说没有地方?” “大人实在是对不住,您看今天这不是人多嘛!要不这样,您下次来提前和小人说一声,小人一定给您留个房间。”小二和王大人打商量。 但是一旁的李大人已经有些不耐烦,王大人一看颜面都要扫地,更是不依,“我倒是要看看谁占了我的地方!” 说着,王大人就要往二楼上走,根本不顾小二的阻拦。 “客官请留步。”老掌柜的声音从众人后方传来。 小二忙收手站到一边,王大人则是没好气地看向身后。 此时老掌柜淡定上前,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原来是王大人和李大人两位贵客。” 王大人略有些得意,道:“知道我们是谁最好,还不快把楼上打扫出来,我要和李大人上去。” 说完,王大人就要往上走,但老掌柜却没有要动弹或者下令的意思。 王大人不解,“怎么?” “王大人,二楼今日已满,而且都是各府的大人,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老掌柜的淡定说道,言外之意,二楼的人个个都比王大人还要金贵。 王大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似是受了不小的屈辱,但是一旁的李大人还在,王大人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坐我的位置!” 话音刚落,还不等王大人上二楼,就有人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处。 王大人和李大人均是一惊,抬头去看。 老掌柜和小二瞥了一眼就识相地退下,这里没有他们的事了。 “我还当是谁在这里大声喧哗,原来是……”出现的是礼部侍郎,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大人和李大人,眼神里带着不屑,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大人又惊又臊,忙道:“小人姓王,给礼部侍郎大人请安。” 礼部侍郎不屑地守护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口道:“怎么?王大人是来佳鼎楼闹事的?” “不不不,小人怎么敢?大人您误会了,小人就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王大人陪着笑不敢多说话。 就连王大人带来的李大人此时也是夹起尾巴来,唯恐被礼部侍郎记恨。 “对了王大人,方才听你说你在二楼留了座?”礼部侍郎没打算就这么放过王大人。 王大人冷汗直流,话都说不利索,好几次差点咬到舌头,“不不不!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没关系,你要是实在想上来,就到我旁边来,我让他们给你加个椅子就是。”礼部侍郎嘲讽地笑道。 王大人顿觉脸面都被人踩在了脚下,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老掌柜和小二则是在一旁看热闹。 这王大人平时常坐的位置就是被礼部侍郎给占了,但是王大人的官阶矮人几头,自然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老掌柜看着吃瘪的王大人和李大人,嘴角微微勾起,“此事办的不错。” 小二在一旁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之前小二得了老掌柜的指示给二楼伺候的下人使了眼色。接着只需要不经意的几句话,礼部侍郎就稳稳地被吸引到这里来。 王大人和李大人面红耳赤,也不知该如何退场,此时已经有人围观,越发丢人。 恰在此时,一直没有露面的陆凌枫也出现在了二层。 “礼部侍郎大人。”陆凌枫先拱手问好道。 礼部侍郎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微笑道:“陆大人有礼。” 接着陆凌枫才看到下面的人,面露惊讶,“这不是王大人和李大人么?你们二位何时来的?” 王大人和李大人二人的颜面因为陆凌枫稍稍挽回了一点,但面上仍是挂着难堪。 陆凌枫了然地一笑,看起来没有一点架子,更不像礼部侍郎眼睛长到头顶上。 “王大人、李大人,今天是佳鼎楼的问题,一会儿让掌柜的送您一壶灵阁美酒,当做是赔罪,您二位看如何?”陆凌枫没有让王大人和李大人难堪,而是给了一个提议。 陆凌枫不是故意敷衍二人,王大人和李大人本来没抱任何期望,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但陆凌枫的一句话,瞬间帮二人找回了一点面子。 而且他们二人听得清清楚楚,灵阁的美酒!那可是有银子也很难买的到。 王大人和李大人自然是点头不跌,“多谢陆大人,陆大人言重了!” 陆凌枫看二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一招奏效了。 不只是王、李二人,就连一旁的礼部侍郎听到都是一愣,接着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王大人和李大人心满意足地离开,陆凌枫笑着对礼部侍郎道:“打扰了大人的雅兴,来人!给大人加酒!” 礼部侍郎顿时眉开眼笑,“陆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有人敢在你佳鼎楼放肆,我自然是要管的。” 陆凌枫脸上的笑意更浓,“多谢大人慷慨相助。” 礼部侍郎笑着摆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如今陆大人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日后鄙人还要多多仰仗您。” “好说好说,都是皇上的信任,不敢邀功。”陆凌枫很是谦虚。 礼部侍郎又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几句,快要把陆凌枫捧到天上去。 陆凌枫也不否认,就只是笑着迎合几句,一言一行都让人抓不到把柄。 礼部侍郎恭维了陆凌枫几句,见陆凌枫也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就自己找了个台阶走了。 礼部侍郎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桌都是与他相熟的朝臣,此时也纷纷交换了几个眼神。 “这佳鼎楼最近还真是火爆,若不是提前订位的话,还真要和那劳什子王大人似的,来了也是丢人。”坐在角落一个不太起眼的大人感慨道。 礼部侍郎收起方才的满面笑容,喝了杯酒没有接话。 有人看到礼部侍郎的脸色,就接着说道:“谁让陆大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对他信赖有加,那些人不去陆府,不就来佳鼎楼了么?” 第2436章 风头 陆府平日一般不接待客人,就算是接待也从不收礼,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 但是架不住有些爱耍小心思的官员,既然礼物送不进陆府,那他们就来佳鼎楼花银子。 反正佳鼎楼也是陆凌枫的,这也算是变相讨好他。 二楼的官员们基本都是一样的想法。 “难怪这些日子进进出出佳鼎楼的熟脸变得多了。” “上朝才见过的人,下朝了还要见,也不嫌累。”有人抱怨。 但是抱怨归抱怨,没有人会放过这个机会,谁也不想落在别人后面。 “只是这陆大人的脾气太不好摸,心机深沉,难以捉摸。”一句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礼部侍郎打破了沉默,“你们还记得以前的陆凌枫么?” “怎么不记得?不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国舅爷,整日在此经营佳鼎楼,不务正业。”有人不屑道。 还有的人发出窃笑。 但礼部侍郎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仍是严峻着一张脸,“现在呢?” 简单的三个字,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都看到陆凌枫如何从以前“一步登天”的。 桌子边的人都像是哑巴了似的不说话。 礼部侍郎神情意味深长,“陆凌枫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甚至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 有人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陆凌枫的声音。 “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了大家的雅兴。这样,我陆某给每桌都送一壶灵阁佳酿,算是给大家赔罪了!” 陆凌枫拱手扬声道。 周围顿时一片叫好声—— “陆老板太客气了!” “陆老板果然豪爽!” ……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开心。要知道那可是灵阁佳酿,有银子也买不来的。 “这陆凌枫和灵阁到底什么关系?灵阁的酒说送就送,这一晚上得送出多少?” “可不是吗?前前后后得多少银子?” 马上有人反驳,“这根本不是银子的事!你看京都城其他的酒楼哪个不是把灵阁的酒当宝贝似的?哪里这么随便喝喝送送?” “还真是!陆老板和梁左都督的关系可见一斑。” 众人皆是感慨。 在佳鼎楼,只能喝到灵阁的酒,其他的酒陆凌枫根本不卖。 灵阁的酒又好又贵,花的银子也就多了,但陆凌枫仍是不肯换别的酒。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了佳鼎楼独树一帜的风格。 只要走进佳鼎楼,就只能喝到灵阁的酒。 整个大魏没有人不知道,灵阁是瑜郡主徐若瑾一手创立。佳鼎楼与灵阁息息相关,更说明陆家和郡主府走得近。 有些人是小声议论,但是有胆子大的就直接说出口来,嘈杂的环境中还是有那么几句话飘到了陆凌枫的耳中。 陆凌枫听了只是微笑也不解释,就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无论周围人怎么说,如今陆凌枫风头正劲是不可争论的事实。 二楼的所有人都知道,陆凌枫不仅是兵部侍郎,还是御林军统领。 朝堂之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皇上对陆凌枫的信任有加,令所有人的都羡慕不已。但他们也学不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来巴结陆凌枫。 陆凌枫待人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不说,待人接物都十分妥帖。 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官场,只有在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他才能屹立不倒,甚至尘嚣直上。 就算不少人对此并不服气,却也依旧无法撼动陆凌枫的地位越发稳固的事实。 随着时间过去,朝臣们以新代旧,渐渐的也不会有人知道陆家衰败的事,因为此时的陆家就是陆凌枫一个人的。 即便没有国舅爷这层身份的加持,陆凌枫依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陆凌枫与众位官员喝了酒之后才离开。 他回到陆府,吩咐了老掌柜几句,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门外,陆凌枫突然脚步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眨眼的工夫,陆凌枫就毫无异样地推开了门。 走进屋内,陆凌枫一眼就看到在月光的掩映下只露出半张脸来的司徒男。 因为早已有所预料,所以在看到司徒男的时候,陆凌枫一点也不惊讶。 司徒男的眼神冷冽,直勾勾地盯着陆凌枫。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从他眼中的红血丝也看得出来他这段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陆凌枫随手关上门,语气平淡道:“司徒族长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也好让陆某好好招待你。” 毫无感情的一句话,司徒男连神情都没变。 陆凌枫径直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司徒族长福大命大,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分毫不损,保全自己。” 司徒男不是没听出陆凌枫话中隐隐的嘲讽,但他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他之所以貌似也要来见陆凌枫,就是有事相求。 陆凌枫不是傻子,自然也猜到司徒男来此的目的。但这不代表他会帮忙。 短短几句话过去,陆凌枫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终于还是司徒男忍不住开口,“陆大人,今日我来此的目的你不会不知道,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话。” “哦?是吗?看来司徒族长对陆某有什么误解,”陆凌枫顿了顿,笑道:“陆某以为上一次已经把话都和司徒族长说清楚了。” 要么归顺自己,要么就自生自灭。 司徒男脸色霎时白了几分,死死盯着陆凌枫。 陆凌枫的话司徒男当然没忘,不然他也不会时隔这么些日子再来找陆凌枫帮忙。 “今日我来,是有事要求陆大人。”司徒男咬着牙说道。 “那司徒族长你这个求人的方式,陆某还真是闻所未闻。擅自闯入别人府上,还在陆某的房间内久候。”陆凌枫似笑非笑地看着司徒男道。 司徒男的脸色更加难看,根本无法反驳陆凌枫的话,“还请陆大人见谅,我这也是心急办错事。” 陆凌枫不予理会,自顾自地翻看起一旁的东西来,当司徒男是空气。 司徒男双拳紧握,他很不甘心被这样羞辱,但他也是走投无路,只能来找陆凌枫。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司徒男半晌没有说话。 陆凌枫也不着急,更没有赶人的意思,就让司徒男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第2437章 代价 终于司徒男咬牙对陆凌枫弯腰请求道:“请陆大人帮司徒家离开京都城。” 陆凌枫连眼皮都不抬,“凭什么?” 司徒男早已料到陆凌枫的答案,他仍是咬着牙道:“司徒家族已经被皇上清除大半,如今只剩下一小部分跟随我。我恳请陆大人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陆凌枫仍是没什么反应。 司徒男脸憋得通红,“司徒家族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请陆大人念在以前……” 陆凌枫突地将手中的折子一合,打断了司徒男的话。 司徒男闭上嘴,倒吸了一口气。 “司徒男,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陆某早已给了你选择,只不过是你不珍惜。”陆凌枫幽幽道。 司徒男不敢反驳也无法反驳。 就在司徒男走投无路之际,陆凌枫的唇角一勾,“司徒族长是不是忘了一个人?你不应该来找陆某,应该去找梁霄才是。” 司徒男愣了一下,随即自嘲道:“他是不会管我的。” 陆凌枫觉得可笑,“那司徒族长凭什么认为陆某会帮你?” 司徒男没有说话。 “铲除司徒家,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难道司徒族长的意思是让陆某违背皇上的意思,就算赔上这条命也要帮你?”陆凌枫语带笑意道。 司徒男好端端又承受了一顿羞辱,脸色黑如锅底。 “司徒族长,做人还是要点脸皮为好。不然的话,出去可是要让人看笑话。”陆凌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司徒男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够了!” “陆凌枫!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司徒男拉下脸来求你,你就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惹我,不然的话我把你做过的事都告发到皇上那去!” 司徒男言之凿凿地威胁陆凌枫。 但没想到陆凌枫没有一丝惊慌,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好笑地看着司徒男,也不打断,就等司徒男说完。 司徒男话音落下,反而心里有点没底。 陆凌枫毫不示弱地与司徒男对视,“你若是想去的话就去,慢走不送。” “陆凌枫!你就不怕我向皇上说你是我的同党么?!你如今的所有一切都会失去,你也会变得像我一样!”司徒男还不放弃,大声威胁陆凌枫。 陆凌枫似是被司徒男的话逗笑,嘴角更弯,根本没把司徒男的威胁放在心上,“那请司徒族长自便,恕陆某招待不周。” 说完陆凌枫就收回视线不再看司徒男。 司徒男见陆凌枫不肯帮自己,更加焦躁不安,他今日来是肩负着司徒家族的命运,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终于,司徒男败下阵来,但仍是憋着一口气,“你说让我去找梁霄,可是有什么办法?” 陆凌枫心里发出一声嗤笑,司徒男的反应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一次陆凌枫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说道,“梁霄就将出征七离,你若是真的想要让他帮你,不妨就顺着这条路走。” 司徒男得了提醒,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陆凌枫继续道:“不过这件事能不能成,还要看司徒族长能给梁霄什么。” 这本就是利益的交换,司徒男手里若是没有筹码,想要和梁霄谈条件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陆凌枫给司徒男想的法子。 第2438章 支招 司徒男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与来时一样。 陆凌枫也没有阻拦司徒男,只当他没有来过。 司徒男走后,陆凌枫的神情渐渐变得冰冷,与方才判若两人。此时无论是谁看到陆凌枫,恐怕都会被他阴森的气场震慑住。 片刻后,老掌柜从外面小心翼翼地进来。 “少爷。司徒男已经离开。”老掌柜恭敬道。 陆凌枫轻声应了一句,“嗯,盯紧他。” 老掌柜自然明白陆凌枫的意思。 在司徒男见到梁霄之前,陆凌枫至少也要保证他不被夜志宇的人发现。 “少爷,司徒男真的会再去找梁左都督么?”老掌柜还是信不过司徒男,“而且司徒男对您如此不敬,要不要老奴派人去……” 陆凌枫摆手,“只不过是几句虚话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老掌柜收回视线,“是。” “去不去也不是他说了算。”陆凌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老掌柜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垂首。 “接下里我们只要看戏,这司徒男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陆凌枫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 宫外看起来并不太平,宫内也是一样。 贤妃引人耳目,匆匆出宫,直奔郡主府而去。 自从知道皇上将选秀女入宫这么大的事交给德妃之后,贤妃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贤妃,也开始担心起来,会不会最后的结果会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经过坐立难安的几天之后,贤妃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人备马车离宫。 她的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就是云贵人。 只要云贵人能够回宫,那么贤妃的胜算还是最大。 本来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但却被横插一脚的德妃夺去,贤妃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娘娘!娘娘!” 贤妃猛然回神,才反应过来是小宫女在叫自己。 小宫女一脸担忧地看着贤妃,她已经叫了好几声,声音越来越大,但贤妃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回应。 “娘娘您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宫女担心地问道。 贤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摇头道:“没事。” 小宫女没有那么好糊弄,仍是如临大敌地看着贤妃,唯恐出意外。 “娘娘,我们这次出宫的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会不会……”小宫女的心跳得很快,现在是关键时刻,任何一点不得体的行为都会被放到最大。 贤妃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种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我出宫只是要去看云秀,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皇上知道了如何?皇上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去看云秀,本宫代劳而已。”贤妃的理由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宫女听后只好点头不再提此事。 又过了一会儿,贤妃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只是去看看云秀和小皇子好不好,没有别的原因,才不是因为德妃那个贱人……” 小宫女吓了一跳,忙问道:“娘娘,您说什么?” 贤妃不理小宫女,仍是自顾自地说着话,“德妃自以为有手段?不过是选个秀而已,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贤妃对德妃的怨念太深。 “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也想笼络人心?别做梦了!皇上一直以来最看重的就是云秀!没有云秀,你们永远当不上皇后!”贤妃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小宫女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感受到贤妃再次魔怔,她也跟着害怕起来,“娘娘,您别吓奴婢,您怎么了?” 贤妃没再说话,但是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对劲。 小宫女不敢做什么,只能默默在马车内陪着贤妃。眼看就要到郡主府了,贤妃的状态却是很不乐观。 小宫女整日贴身伺候贤妃,自然看得出来,自从德妃被皇上看重之后,贤妃的精神就变得很差。 贤妃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起来,有时想要去御书房给皇上请安,却又担心皇上会多想。 看着贤妃每一天过得如此纠结,小宫女也是心急如焚。 虽然小宫女不想承认,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对德妃信任有加,极有可能就是选后的预兆。 皇后之位,或许真有可能要落在德妃的头上。 小宫女急忙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声,还要默念几句“坏的不灵,好的灵”才行。 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马车停在了郡主府后门。 叩开郡主府的大门,贤妃脚步匆匆地迈入,立刻就要求见徐若瑾,“郡主呢?本宫有要事与她商量。” 下人和嬷嬷连忙应声就去请人。 徐若瑾没想到贤妃会突然造访,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最近的事。 德妃风头无两,这件事早已传遍,贤妃此时出现,不可能是为了别的事。 徐若瑾也想听听贤妃到底要说些什么,就带着银花去了前院。 贤妃焦急地等待着,神情带着几分慌张,显然德妃的事让她很是坐立难安。 小宫女就在一旁紧张地盯着贤妃,唯恐出什么岔子。 这时,徐若瑾到了。 贤妃看到徐若瑾就主动迎了上去,但视线却往徐若瑾的身后看去。 徐若瑾察觉到贤妃的视线,脸色一沉,语气也不太和善,“不知娘娘这会儿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贤妃看徐若瑾身后果然没有跟着旁人,才急急地道:“云秀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看到贤妃急切的模样,徐若瑾反而越发淡定,“贤妃娘娘有话直说。” 贤妃见徐若瑾油盐不进,只能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心中的不快,“本宫今日来,就是要接云秀回宫的。” 徐若瑾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好像看疯子一样看贤妃,“娘娘你若是不舒服就叫太医进宫给您看看,到郡主府来有何用处?” 虽然徐若瑾很想驳斥贤妃,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贤妃听了此话立即急了,“本宫也不妨和你说实话,如今宫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云秀必须立刻回宫,不然等一切尘埃落定就来不及了!” 第2439章 气走 徐若瑾越发觉得好笑,“什么来不及?贤妃娘娘的话让我听不懂。” 贤妃颇有些恼羞成怒,“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的意思你能不懂?云秀和小皇子迟早都要回宫,而且越早越好!” “那臣妇要斗胆问问娘娘了,原因呢?”徐若瑾道。 “原因?”贤妃反问。 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如此着急让云贵人入宫的真正原因。” “她和小皇子需要得到承认!”贤妃仍旧理直气壮,她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妹妹。 徐若瑾早已看透一切,“云贵人回宫对你有何好处?” “你在说什么?”贤妃急急地否认,“云秀回宫对本宫有何好处?本宫只不过是告诉云秀利弊,此时回宫最好不过!” 见贤妃迟迟不肯承认,徐若瑾只觉得心累,不愿多说。 “反倒是你,三番两次阻碍云秀回宫,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贤妃突然反过来责问徐若瑾。 徐若瑾觉得好笑,并不作答。 “你收留云秀这么久,你若是真的为了她好,就应该帮助她回宫,获得皇上的承认,她诞下皇子已经辛辛苦苦,理应有她应得的名分!”贤妃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娘娘您真是莫名其妙,你如何以为云贵人一定愿意与你回宫?” 徐若瑾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根本不是她从中作梗,问题出在云贵人身上。 贤妃自然不信,立刻反驳,“云秀是本宫的妹妹,她的性格本宫最为了解,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她怎会拒绝?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云秀做把柄进而要挟皇上!” 徐若瑾被贤妃的话逗笑,“那娘娘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偏要本宫指出来么?”贤妃怒斥道。 徐若瑾被贤妃自以为是的训斥,很是不满。 她也真的是倒了霉了。 在家里躲麻烦还被找上门! 但这一次,她不准备让! “你才是利用云贵人要挟皇上!你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皇后之位?云贵人回宫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想当皇后的就是你自己!” 徐若瑾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贤妃的脑中。 贤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也跟着晃动。 “娘娘!”守在一边目瞪口呆的小宫女及时反应过来,上前一步稳稳扶住贤妃。 “我、我不是!” 贤妃稳住身形,脸色苍白,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她虽然否认,可她知道,这个否认连自己觉得虚伪。 徐若瑾的话精准无误地戳中了贤妃埋藏在心底的心事。 “本宫即便想做皇后,也是为了保护云秀,保护她和皇上的孩子,这有什么不对?” 徐若瑾则是淡淡地与贤妃对视,没有一丝慌张,也没打算退缩。既然一切都已经挑明,二人都不用藏着掖着。 “那你为何就不能认可云秀去做皇后?偏要有你保护?你这个说法不觉得可笑吗?” 贤妃恶狠狠道:“本宫不管你说什么,你必须让本宫见到云秀,本宫必须亲自和她说。” “这里是郡主府,见与不见,还是我说的算,贤妃娘娘还是请回吧。”徐若瑾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贤妃倒吸一口气,却不知如何回驳徐若瑾。 小宫女看这情况,想要替主子出头却不敢造次,瑜郡主的气势非常人可比,不是她能随意插手的。 何况这里是郡主府,贤妃是偷偷出宫来,若是事情闹大,贤妃就有麻烦了。 “娘娘,不如您先回宫,一切从长计议。”小宫女悄悄凑到贤妃耳边道。 贤妃愤恨不已地看着徐若瑾,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徐若瑾活吃了。 徐若瑾迎着这样的视线,仍是一脸淡定,眼神轻视,并不在意贤妃的威胁。 贤妃心中更气,但是小宫女的话不无道理,再这么纠缠下去,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万般无奈之下,贤妃只好决定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徐若瑾撂下狠话,“徐若瑾!我们走着瞧!” 徐若瑾也不怕火上浇油,“臣妇就在此恭候贤妃娘娘的大驾。” 与憋屈的贤妃相反,徐若瑾却是解气得很。 她早就想好好训斥贤妃一番,这回贤妃自己找上门来,徐若瑾更不会放过机会。 见人都走了,还有点惊魂未定的银花这才凑上来问徐若瑾,“郡主,您还好吗?” “好,当然好。”徐若瑾神态一派轻松。 可银花却有些担心,“郡主,您这算不算把贤妃娘娘给得罪了?” “嗯,算,当然算。”徐若瑾干脆地答道。 银花猛吸一口凉气,“那怎么办!” 徐若瑾不以为意,“怕什么?看她能使出什么招数来,我们随机应对就是了。” 银花看着如此淡定的徐若瑾,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竟然也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 之前听春草说起过郡主的性子,如今真的看到,她仍震惊不已。 即便是为了云贵人,能把一位娘娘得罪的如此彻底,其他人都会斟酌一二,到底值不值得。 也只有郡主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有这样的主子,她也是福气了。 徐若瑾看到银花呆呆的看向自己,以为她是为自己担心,“贤妃的招数我再清楚不过,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银花了然地点点头。 “贤妃不会轻易放弃,这件事还是要知会云贵人一声比较好。”徐若瑾斟酌了一下道。 银花跟着附和,但也有点疑惑,“郡主,贤妃娘娘真的是为了皇后之位才要云贵人入宫?” “她自己不是也没否认吗?”徐若瑾道。 银花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贤妃那张愤怒的脸。 徐若瑾语气肯定,“其实我也不过是诈了她一下,却没想到真的触动她的私心,等云贵人真的进宫,她顺理成章成为皇后,恐怕云贵人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好过。” 进宫有贤妃压制,云贵人不可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本就是牢笼,还不能自由自在。 也难怪她已经有不愿回去的心…… 银花虽然有点似懂非懂,但也意识到徐若瑾所说之事的严重性。 “做皇上的女人,也不见得是福气。”银花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徐若瑾微微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若是皇上也动了让云贵人回去的心思,那才是真的麻烦。” 第2440章 惊讶 贤妃怒气冲冲地回了宫。 一路上,小宫女屏住呼吸,默默坐在角落,连安慰贤妃都不敢。 贤妃原意是去郡主府要人,这一次就带着云秀一同回宫,还怕皇上不答应? 但谁能想到徐若瑾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而且、而且还揭了她心底最疼的那一处心结! 贤妃从来就不是软弱可欺之人,即便是对上陆凌枫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胆怯过。 可对上徐若瑾…… 贤妃第一次觉得自己没什么把握。 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徐若瑾,必须要找寻另外的办法,让云秀尽快的离开郡主府,回到自己身边。 她不能再受徐若瑾的蛊惑。 自己当皇后虽有私心,可那也是为了更好的护住云秀和小皇子,护住学士府,并非徐若瑾说得那般不堪和龌龊。 但她既然已经提出来,就很可能影响到云秀。 这是她绝不容忍的! 回到宫中,贤妃直接便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夜微言好不容易得了几天的清静日子,没想到被贤妃打断了。 “皇上,贤妃娘娘在外求见。”太监通禀道。 夜微言不解,“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选秀之事交给德妃之后,后宫的风波也渐渐平息,夜微言也把精力转到了宫外。 可贤妃这会儿匆匆来求见,难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夜微言略有些烦躁地皱起眉,但又不得不让人进来。 “让她进来。” 小太监得令退下。 接着,贤妃就匆匆跨入御书房,“臣妾给皇上请安!” 夜微言看着贤妃的架势,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贤妃到自己面前求自己严惩陆凌枫时候的场景。 这种感觉并不好,夜微言的神情严峻下来,语气也有些冷,“爱妃何事如此着急?” “臣妾恳请皇上尽快将云贵人接回宫中!”贤妃跪在地上请求道。 夜微言听后略有不悦,“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皇上,此事宜早不宜晚,云贵人和小皇子迟早都要回宫,何不让他们尽快回来?”贤妃尽量让自己激动的语气平缓下来。 但夜微言并不买账,声音冷硬,“此事就不用爱妃操心了,朕心中有数。” 若是平时,贤妃知道自己逾矩就会起身退下。 但这次不同,她不能走。 “皇上!年后梁霄就要出征,到时没有人护卫郡主府。小皇子也好,云贵人也好,都极易遭受危险啊!” 贤妃试着说服夜微言,但这一招显然没有多少效果。 夜微言依旧没有改口的意思,甚至连神情都没什么变化。 贤妃神情纠结,大脑飞快地转动,琢磨该如何应对。 夜微言语气平淡,“爱妃以为会有什么危险?难道一个梁霄出征,我大魏就会陷入危机不成?”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贤妃矢口否认,“臣妾是指她们一府的女眷,不安稳的因素更大,而且那是小皇子。” 夜微言收回视线,冷冷道:“那你来告诉朕,如今宫内外有什么危险?” 面对夜微言的质问,贤妃无言以对。 “朕已经将御林卫交给陆凌枫掌管,难道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夜微言反问贤妃道。 贤妃惊慌失措,但仍是强自镇定下来,“皇上,臣妾以为就是这样才更容易出问题!” 夜微言抬眼,定定地看着贤妃没有说话。 贤妃毫无察觉,低垂着头急急地解释道:“陆凌枫仍是名义上的国舅,他是否能真心保护云贵人,臣妾仍心存疑虑!” 提起陆凌枫,贤妃根本就不放心。 这个人当初能够为了一己私利抛下婚约离去,这时靠他保卫郡主府?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今,皇上再度提起陆凌枫,贤妃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贤妃此时也不够冷静,脑子也不够清醒。 她鲜少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故而夜微言看她的模样,就知她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贤妃时至今日仍然咬着陆凌枫不放,夜微言很是不满。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还记得陆凌枫是国舅么?”夜微言问贤妃。 贤妃不知皇上此话是何意,“皇上,臣妾信不过陆凌枫这人,他是先皇后的亲哥哥,如何能妥善对待云贵人?” 面对贤妃的声声质疑,夜微言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直到贤妃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才下意识闭紧嘴巴。 “你可知道,皇后去世之时,陆凌枫为何不能赶到宫中?”夜微言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贤妃不敢接话,但是隐约觉得皇上接下来的话恐怕会让她目瞪口呆。 夜微言也不理会贤妃是何反应,接着说道:“那朕就告诉你,他是因为与梁霄护着云贵人在京郊的别院生子!” 贤妃骇然,长大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也因为如此,他才没来及赶回宫中探望皇后。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还用朕在告诉你吗?啊?!”夜微言说这番话的时候听不出感情,但还是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贤妃愣愣地跪在原地。 那之后的事贤妃再明白不过,陆凌枫没有回宫,没过多久皇后就…… 虽然皇宫内外一致都说皇后是积劳成疾,但贤妃很清楚,能和自己对骂甚至差点掐死自己的皇后,不可能那么糊涂地就死了。 也是这个原因,贤妃才格外震撼。 若是陆凌枫回到宫中见到皇后,结果会不会改变? 夜微言看着贤妃的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贤妃呆呆地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陆凌枫居然为了云贵人的命而舍弃了皇后? 这怎么可能?! 贤妃的脑子很乱,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有一件事令贤妃无比惊慌——陆凌枫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 贤妃感觉不到一点陆凌枫的忠心,只觉得恐怖非常。 他居然能连亲妹妹的生死都不顾,护住云贵人生下皇子,他的野心实在太大了! 贤妃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御书房离开,又是如何回到自己宫内。 等贤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瘫在了宫内的软塌上。 第2441章 噩梦 小宫女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紧盯着贤妃,就怕出什么意外。但是她也不敢轻易上前安慰。 贤妃在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小宫女全然不知。可是贤妃出来的时候浑身无力,脸色惨白,把小宫女差点吓得哭出来。 小宫女也顾不上别的,连忙就把贤妃扶回了宫里。一路上,贤妃一言不发,好像受了不小的打击,身体始终瑟瑟发抖。 没有贤妃的吩咐,小宫女也不敢随意叫来太医诊治,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小宫女不断地小声呼唤着贤妃,“娘娘,娘娘……” 但贤妃始终没什么反应,眼神呆滞僵直,眸子没有聚焦。 小太监也凑上来,和小宫女急得来回转圈。 “这可怎么办?娘娘这是怎么了?!”小太监火急火燎地问道。 小宫女抹了抹眼泪,摇头不说话。 “娘娘是不是受惊过度?谁吓到娘娘了?”小太监不住地追问道。 小宫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娘娘从御书房出来就这样了……” 小太监一听也没有办法了,他们都不知道皇上对娘娘说了什么。 “叫太医来给娘娘看看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小宫女担忧地看着贤妃,正要点头就看到贤妃的身体似乎动了动。 “娘娘!”二人慌忙齐声唤道。 贤妃只觉得浑身无力又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眼皮沉重。 “娘娘,您有何吩咐?”小宫女凑上前,小声地问了一句,然后把耳朵凑到贤妃的嘴边。 贤妃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 小宫女边听边点头。 小太监则是心焦不已地在旁边探头探脑。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退下。”小宫女起身后说了一句转身就拉着小太监离开。 小太监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么被拉走了。 出了门,小太监才甩开小宫女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娘娘都那样了,你把我拉出来做什么!” “这是娘娘的意思!”小宫女叫住小太监。 小太监一脸疑惑,显然想不通这话。 “娘娘累了,想休息一下,让我们不要打扰。”小宫女说着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太监一听,看着宫门,只好没精打采地守在一边。 偌大的殿内,只有贤妃一人,她仰面躺在榻上,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她的呼吸也变得均匀,整个人随之进入梦乡。 在梦里,贤妃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什么都看不到。她伸出手想要探探前路,却发现连手指都消失在浓雾中。 贤妃惊恐地收回手,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很害怕,站在原地不敢动。 就在贤妃惊慌失措之时,不远处似乎传来皇上的声音,她心中一喜,匆忙朝着声音的方向大步走去。 可是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皇上的影子,就在她将要放弃的时候,眼前陡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啊——”贤妃一声惨叫,吓得跌到在地,手捂着眼睛,全身发抖。 她看到的是陆凌枫狰狞的脸,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皇上的声音,却变成了陆凌枫。 过了许久,贤妃想要离开这里,她颤巍巍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迷雾已经散了,贤妃的身边也出现了很多人,他们来来回回,却都好像没有看到她似的。 贤妃慢慢站起,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是她熟悉的,而且有些人不只出现了一次。 徐若瑾,梁霄……都在其中。 贤妃大惊不已,慌神的工夫,早已死去多时的容贵妃也出现。贤妃吓得闭上双眼。 但容贵妃与其他人一样,面无表情地从贤妃面前经过。 贤妃惊魂未定之时,却猛然看到了皇后!更让贤妃震惊不已的是,皇后身后还有一人。 那个人竟然是云贵人! 皇后与云贵人径直朝贤妃走来,贤妃以为她们也同样看不见自己,却没想到云贵人居然满脸泪水,还对贤妃张嘴大喊了几句。 贤妃什么都听不到,但心中巨大的担忧占据上风,她跨步上前想要听个清楚,却被一旁的皇后阻拦。 皇后一只手紧紧扼住贤妃的脖子,贤妃动弹不得,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当初差一点被皇后这么杀死,幸亏皇上及时赶到,才制止了皇后的动作。 但这一次,贤妃绝望了,不会有皇上来救她了…… 意识渐渐模糊的贤妃,没有任何挣扎地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到来。 猛然倒吸一口气差点被自己呛死的贤妃,如僵尸一般直挺挺地坐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贤妃仿佛要把血都咳出来。 小宫女和小太监在外面听到动静不对,立即冲了进来。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小宫女看着剧烈咳嗽的贤妃,顿时慌了手脚。 小太监也不知该怎么办,没有贤妃的命令他也不敢去请太医。 贤妃咳了半天,才慢慢缓和下来,喝下小宫女端过来的热茶,她觉得好受多了。 但是梦里的一切都太清晰太真实,贤妃到现在都还惊魂未定,手不自觉抚上脖子,好像自己已经死过一回。 贤妃剧烈地呼吸着,她不知道这场噩梦是否预示了什么,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她失去的不仅仅是皇后之位。 又过了一会儿,贤妃只是零星地咳嗽了几声,紧接着就安抚了小宫女和小太监,“下去吧。” 二人大眼瞪小眼,眼里都是担忧,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听贤妃的吩咐。 贤妃回忆着方才梦境中的内容,身后已经被冷汗浸透都不知道。 今天发生太多事,贤妃只觉得头痛欲裂,不想再回忆起分毫。 而这一切都是因徐若瑾而起。 若是徐若瑾没有阻拦自己和云贵人见面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想到这里,贤妃心中更是愤恨不已。 她绝不能就这么放弃,否则不单是放弃了自己,更是放弃了云秀。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了…… 第2442章 提拔 贤妃走后,夜微言也同样气愤难平。就连来问候的小太监都被夜微言发怒赶走。 翌日,夜微言还是气愤难消。偏巧这时候右相请求觐见。 夜微言深吸了口气,收起郁闷的神色,但还是冷着一张面孔。 右相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御书房内气氛不对劲。他偷偷瞟了一眼,也就心中有数。 方才在外面,右相已经和侍奉的太监打过招呼,知道昨日贤妃来过。 虽然不知道贤妃和皇上说了什么,但右相也猜到,皇上会这么生气八成和贤妃有关。 有什么事值得贤妃专程跑到御书房来和皇上说?右相的心思稍稍一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何事?”夜微言随口问道。 右相眼珠转了转,原本准备好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就说起旁事来,“启禀皇上,选秀之事仍在进行之中,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夜微言有了点精神,但也只是摆摆手,“交给德妃去处理,朕没有工夫管这么多。” 右相想了想,接着道:“皇上,离过年也不剩多少时间,梁霄过完年出征离开之后,这有不少事都该从长计议。” 夜微言知道右相要说什么,这一次他没有敷衍,而是直接道:“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商量一下云贵人的安置,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右相没想到皇上会主动提出来? 他本来还在想迂回地提起此事。 愣过之后,右相拱手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梁霄出征后,您不妨将郡主府当成把柄握在手中。” 夜微言皱眉,明知故问道:“此话何意?” 右相表面上是帮夜微言想办法安置云贵人,其实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对付梁霄。 梁霄一走,若是宫内没有他的把柄,右相始终信不过他,万一姜中方之乱重演,谁都担不起责任。 夜微言不可能听不明白右相的深意,但他装作没有多想的样子。 “皇上,云贵人和小皇子都在郡主府,您派兵去护卫也是理所应当。”右相进一步劝说夜微言。 右相这么做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用郡主府来要挟梁霄,一旦梁霄有什么不轨行为,那么夜微言就会对郡主府动手。 夜微言没有回应,右相接着道:“皇上,就算您责备老臣,老臣也要说,用郡主府制约梁霄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否则,梁家统军必然不会安稳,姜中方就是最好的例子。” 原本还没多大反应的夜微言,在听到“姜中方”三个字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狠厉。 右相知道自己说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施加压力。 夜微言沉默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右相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经过这么长时间,右相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终于说动夜微言松口。 不过右相心知肚明,这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事,夜微言肯突然改变主意,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右相对此并无多少关心,他只在乎结果。他看得出来,今天皇上的心情有点阴霾,但这并不妨碍他说正事。 连派兵去郡主府这么大的事都能点头,那其他的就更不算什么了。 右相这么琢磨着,循序渐进地说道:“皇上,老臣年事已高,恐怕无法一直辅佐在皇上身边,但只要皇上需要,老臣的一家老小都会万死不辞。” 他说着咳嗽了两声,“请皇上恕罪,眼看又到年尾,老臣也难免想的多了些。” 夜微言听后,心情也有些许沉重,再看右相的确是年岁不小,两鬓斑白,已是花甲之寿。 这些日子以来,朝中的老臣已经被夜微言清理得差不多,右相虽说是保皇一派,但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夜微言也是时候提拔一批忠于自己的人上来。 “朕记得右相可是有一名独子?”夜微言询问道。 右相心中一喜,忙点头应声,“回皇上的话,正是。老臣家中独子不才,也算史书典藏通读些许。” 夜微言听后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曾有官职?” “不曾。”右相老老实实答道。 夜微言纳闷,“这是为何?” “皇上,实不相瞒,老臣是怕他过早接触官场陋习从而染上些不良的作风,于是老臣索性将他留在身边好生教导,沉稳总比浮躁好。”右相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词和盘托出。 夜微言听后也跟着点头,“此举甚妙。只不过放眼看去,能做到的实在少之又少,又有谁能有右相你这种魄力?” 右相惶恐,“皇上言重,这只是老臣一点拙见,并不是为了邀功。” “朕知道。”夜微言想了想,“那不妨就趁这个机会让他出来历练一下,朕也好看看给他什么官职合适。” 右相大喜,难以掩饰面上的笑容,忙谢恩道:“老臣多谢皇上!” 夜微言此时也正是用人的时候,右相的儿子至少比旁人要强一些。 时光流转,转眼间枯叶就挂满雪霜,京都城到处都是一副白皑皑的模样。 凛冽的寒风中,年关也越来越近了。 京都城内四处张灯结彩,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民百姓,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年夜做准备。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祥和的气氛。 几个月间,变化也悄然发生着。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区别,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郡主府也和外面一样忙忙碌碌,下人们跑进跑出,每个人的手头都有忙不完的活。 徐若瑾也没闲着,虽说把布置和准备的活都丢给方妈妈和春草,但她还是一样要陪着府里几个小家伙玩玩闹闹。 还有几天过年,但小家伙们个个都穿上了新衣裳,看起来格外精神。 悠悠俨然成了府里的孩子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点也不怕摔跤。 这么冷的天,悠悠的脸颊冻得通红,嘴里哈出热气,小脸上都是笑容。 悠悠的笑声也出现在院子的各个角落。 徐若瑾前脚还看到悠悠想要嘱咐两句,后脚人就不见了,不知道窜到哪里去玩了。 云贵人也在院子里,忙着剪纸。 第2443章 年关 徐若瑾叫人摆好瓜果糕点,挑点简单的东西喂给小皇子吃。 “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眨眼的工夫,擎儿都半岁了。”徐若瑾喂了小皇子一口米糊,感慨了一句。 小皇子已经可以稳稳地坐着,交叉着腿,两只手老老实实搭在腿上,看起来就像一个打坐的小沙弥。 徐若瑾的勺子伸过去,小皇子就乖乖地张开嘴,吃下米糊认真地嚼一嚼才会咽下去。 云贵人听了徐若瑾的话只是笑,手上剪纸的动作不停。 “你还别说,三岁看八十这话一点也没错。我记得擎儿小时候就是不紧不慢,像个小大人似的。现在半岁,倒是越发沉稳了。”徐若瑾一本正经地说着,但眼神却带着笑意。 云贵人一听就知道徐若瑾又在开玩笑,但笑不语,不过却默默地把视线放在了儿子身上。 小皇子并不知道徐若瑾和云贵人在说自己,仍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视线紧紧盯着碗里的米糊。 徐若瑾忍着笑意,一勺勺把米糊喂给小皇子。 “擎儿啊你就珍惜现在的生活吧。等你长大了,和人说起你吃过米糊,人家肯定都不信。”徐若瑾随口调侃道。 云贵人笑了,“哪有那么金贵?吃什么不是一样长大了。而且我看这孩子喜欢得很。” 徐若瑾也跟着笑了,语气还带着得意,“还得是郡主府的米糊,独一份,别的地方不行。” 悠悠这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扑在徐若瑾身上,脸颊红彤彤。 徐若瑾低头去看她,就连专心吃饭的小皇子也被悠悠吸引了视线。 悠悠从小陪着小皇子玩到大,小皇子看到悠悠也是格外亲,脸上也露出了半岁孩子该有的笑容。 徐若瑾语带责备,“玩够了没有?你看看你跑的,呛风可是要咳嗽的!” “不怕,有沐阮在!”悠悠奶声奶气地回道。 徐若瑾又好气又好笑,“你要叫舅舅,让沐阮听到打你屁股,娘可不管!” “不嘛不嘛!悠悠要叫沐阮,不叫舅舅。”悠悠撒娇道。 徐若瑾没有办法,只好随悠悠去,但不忘小声在女儿耳边叮嘱,“别让沐阮听到。” 悠悠了然地抿着嘴点头,还不忘和徐若瑾拉钩。 一旁的云贵人看着这母女俩的互动更加忍俊不禁。 这时一向淡定的小皇子却咿咿呀呀地张着嘴,但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皇子也没心情吃米糊了,而是冲着悠悠伸出自己的胳膊。 悠悠伸出冰凉的小手在火热的脸颊上搓了搓,接着又放到嘴边吹了两口热气。 但来回几次,悠悠的手还是不怎么热。 徐若瑾看不下去,就把悠悠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同时还不忘责备,“说了不让你疯玩,凉着了吧?” 悠悠抿着嘴不敢回答。 暖和了一会儿,徐若瑾吩咐银花,“去把手炉拿一个过来,给悠悠用。” 银花领命就快步走了。 悠悠试着自己的手暖和得差不多了,就要挣脱开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皱眉,“干什么呢?皮痒了是不是?” 悠悠嘴要撅到天上去,急急道:“我要和擎儿玩,娘您没看擎儿都等急了!” 徐若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悠悠是怕自己的手太凉冰到小皇子,才一个劲儿要暖手。 不只是徐若瑾,连云贵人也跟着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悠悠却浑然不觉,抽回手就去亲昵地抱了抱夜擎,还有自己暖和的小手捏了捏夜擎的小肉脸。 夜擎看悠悠过来高兴地两眼眯成缝,“咯咯”地笑,特别开心。 徐若瑾看着悠悠身上还有雪,虽然感动但也十分无奈地给悠悠拍了拍。 “你这丫头,皮成这样,长大以后看你嫁不嫁的出去!” 不过徐若瑾只是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只有云贵人听到了。 云贵人一听笑了,“悠悠就是活泼了些,与一般府内的千金小姐是不一样,但悠悠比她们更懂事。” 徐若瑾笑着摸了摸悠悠的小脑瓜,“你就别夸她了,这丫头就是好玩。” “好玩又如何?一点也不耽误悠悠心细。”云贵人想起方才悠悠的动作也觉得十分暖心。 徐若瑾对此满是欣慰。 “方才郡主还说时间过得快,看着悠悠才能感觉到是真快。走路摇摇晃晃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云贵人不禁感叹道。 徐若瑾点头,“嗯,现在又跑又跳,还要总担心她摔着,比以前更累了。” 听着徐若瑾的抱怨,云贵人笑意更浓,“擎儿何时能长到那么大就好了。” 徐若瑾一听立刻摆手,显然并不赞同云贵人的说法,“现在正是调皮的时候,你就光看着好玩了,不信你等擎儿两岁你试试。” 云贵人好笑地看着徐若瑾,一点也不介意,“那样他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多好。” 徐若瑾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从早说到晚,你一定会烦的。” 云贵人没再说别的,只是笑。因为她知道徐若瑾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悠悠每一次开口,她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 悠悠才刚把话说流利没有多久,但也都是些简单的话,稍微难一点的就不明白了。 但至少徐若瑾和悠悠讲道理还有沟通都没问题,这就是云贵人最羡慕的地方。 小皇子才刚刚能自己坐住,离开口说话还要好长一段时间,云贵人每天都在盼着,难免有点着急。 徐若瑾看出云贵人的心思,反过来安慰道:“放心吧,有悠悠这个小话痨在,擎儿耳濡目染,一定比别的孩子更快开口说话。” 云贵人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就点了点头。 悠悠和小皇子玩得正开心,徐若瑾和云贵人的话他们一句也没听进去。 “眼看又要过年了,一年一年,过得真快。”云贵人下意识地感叹道。 徐若瑾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失落,眼神落在云贵人手里的剪纸上。 锋利的剪刀在云贵人的手中服服帖帖,精致的剪纸很快就露出端倪。 这样细致的活,徐若瑾做不来,云贵人却是灵巧。 第2444章 腻歪 也许是意识到徐若瑾的情绪不高,云贵人放下手里的剪纸和剪刀,一下就想到今年的这个年夜对徐若瑾来说的确是沉重了些。 因为过完年之后不久,梁霄就要带兵出征七离。 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郡主府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徐若瑾和悠悠母女二人。 徐若瑾就是再坚强,她也是个女人。 云贵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但又不想在徐若瑾面前叹气,只好纠结该怎么给徐若瑾安慰。 “都是我不好,让郡主不开心了。”云贵人自责道。 徐若瑾摇头,“过年是好事,应当开开心心的才对。”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自己也不能轻易做到。 也许是梁霄就快要离开的缘故,徐若瑾这些日子几乎都和梁霄腻在一起。 即便如此,徐若瑾还是对出征那一日的到来充满抵触。 徐若瑾在努力尝试着去适应,可是她没有那么坚强,也无法做到淡定地迎接离别。 难以避免的,徐若瑾再次伤感起来。 云贵人有点着急,“郡主,公主和明霜今日还过来么?”云贵人努力转移话题。 徐若瑾回神,有点纳闷,“为什么不过来?” “她们昨日不是说再也不要过来看您和四爷……”云贵人脸颊微红,有点难以启齿。 徐若瑾一下想起来,接道:“腻腻歪歪?” 云贵人笑了,没反驳就是默认。 徐若瑾也跟着笑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茬,她还能不来?也就是说这话故意的调侃我罢了。” 云贵人也是一样,“我还记得公主气愤地说您一点也不注意影响,幸亏只有我们几个,不然肯定要被送到衙门里去。” 徐若瑾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和我自己的男人,在郡主府,谁来抓?” 云贵人早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但笑不语。 “再说了,哪有公主说得那么夸张?四爷不过是喂我吃了几口饭而已。”徐若瑾自己说着嘴角都不自觉扬起。 云贵人羡慕地“啧啧啧”了几声,“四爷对您的宠溺,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可不只是喂饭这么简单。” 徐若瑾脸颊更红,“那更不能怪我了,是他非要拉着我的手,我怎么都挣脱不开,我也很苦恼。”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一本正经道:“嗯,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放过。” 徐若瑾自觉是个厚脸皮的,却反而被云贵人说得羞涩难堪。 不过云贵人说得一点也没错,与其说是徐若瑾粘着梁霄,还不如说是梁霄非要腻着徐若瑾。 至少有好几次徐若瑾想要抽回手,但梁霄则是浑不在意,死活不肯松开。 没有办法的徐若瑾只好由着梁霄去了,只要梁霄的动作不是太过火。 没想到,最后还是犯了“众怒”。 徐若瑾想想就觉得好笑。 云贵人回想起昨天大家一起吃饭时候的场景,还是回味无穷。 “我就记得,你们刚坐下,四爷就紧紧靠着您,两只手揽着你的腰……”云贵人边说边拿眼瞟徐若瑾。 徐若瑾被说的不好意思,忙摆手打断,“好了好了,别说了,羞死个人。” “这才哪儿跟哪儿?接着小悠悠也来凑热闹,非要让您抱,您还记得?”云贵人帮徐若瑾回忆。 徐若瑾想起来也是脸颊通红,点了点头,也知道云贵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由面颊更红。 “结果呢?四爷就一把抱起悠悠,把你们娘儿俩都拥在怀里。”云贵人越说越激动,更有着艳羡的憧憬。 徐若瑾掩嘴轻笑,眼都笑弯了。 “郡主您都没注意到,花氏眼睛都看直了,然后还一脸嫌弃的模样,太有趣了。”云贵人说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了。 “是吗?还有这事儿?”徐若瑾惊讶道。 云贵人信誓旦旦地点头,“我都看在眼里。” 徐若瑾只顾着看梁霄和悠悠,根本没注意旁人的视线,更不知道自己还被花氏嫌弃了。 花氏本就是个传统的妇人,对梁霄和徐若瑾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自然不能理解,觉得刺眼是应该的。 “反正我都不好意思看了,只顾低头吃菜。”云贵人说起自己。 说曹操,曹操到。 徐若瑾和云贵人正说着的工夫,门外就来人,“郡主,熙云公主到了。” 听到这里,徐若瑾和云贵人默契地笑开了。 “我说什么来着?她们今天照样会来。”徐若瑾的语气颇有些得意。 云贵人只是笑没有说话。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带着孩子一同来了。 进了院子,熙云公主热络地和徐若瑾打起招呼,昨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熙云公主怀里抱着的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言儿。 小言儿和小皇子的年纪差不多,都是半岁。 “快进屋里,看把小家伙冻着。”徐若瑾连忙招呼道。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就跟着一同跨进门内。 云贵人照看着悠悠和小皇子,此时也起身迎接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忙抱着孩子来到近前,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格外和谐,彼此都熟悉得很。 更重要的是,熙云公主把小言儿放下,就腾出手来抱抱悠悠和小皇子。 “悠悠是大孩子了,我都快要抱不动了。”熙云公主笑道。 悠悠也有点不好意思,被抱了一会儿就要下来,“悠悠下来,悠悠沉。” 熙云公主听话地放下悠悠,悠悠则是凑到小言儿的身边,逗他玩。 “悠悠越来越像个小姐姐了,照顾两个弟弟都不在话下。”熙云公主夸赞道。 蒋明霜跟着在一旁点头,越看悠悠越喜欢,“悠悠也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 云贵人也跟着附和,“你们还没来的时候,就是悠悠在照看擎儿。” “悠悠就是爱玩,好不容易找到两个能陪她玩的小家伙。”徐若瑾帮悠悠解释。 熙云公主她们都没接话,笑了笑没有反驳。 悠悠越长大越可爱,会说的话多了,人也格外懂事。所以她们都很喜欢她。 “你们来得正好,留下来一起吃。”徐若瑾提议道。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正有此意,也没和徐若瑾客气就坐下来。 刚坐下一会儿,熙云公主正要问徐若瑾什么,余光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熙云公主顿了顿,视线扫过去,要说的话也都憋了回去。 梁霄来了。 第2445章 热闹 徐若瑾没有看到梁霄,还是云贵人给她使眼色,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徐若瑾走过去,很纳闷地问了一句,“你不是和二哥在书房吗?” 梁霄什么也没说,自然地抓着徐若瑾的手,牵着她走回到桌边,大喇喇地坐下。 熙云公主、蒋明霜还有云贵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若瑾看梁霄的动作,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抽回手但是被梁霄紧紧握住。 没有办法,徐若瑾只好任由梁霄握着。 “你要和我们一起?”徐若瑾小声问道。 梁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徐若瑾无奈,既然如此也不好再问梁鸿怎么办。 想起之前云贵人和她说过的话,徐若瑾轻轻掐了掐梁霄的手指,算是给他提个醒,今天不要动手动脚,更不要有什么太出格的行为。 至于梁霄会不会听徐若瑾的,就是另一回事。 熙云公主她们虽然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但梁霄和徐若瑾就坐在面前,她们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是熙云公主,心情很是复杂,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巧。 熙云公主、蒋明霜和云贵人坐在一起,看着梁霄和徐若瑾亲密地搂在一起,心里又是羡慕又是羞涩。 特别是梁霄旁若无人地粘着徐若瑾,更是让她们看得脸红心跳。 三人想到了一处,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徐若瑾本来还没什么,但她的脑子里这会儿都是云贵人说过的话,脸颊发红,越发羞涩。 梁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是和徐若瑾一个人亲亲腻腻,一点都没有要顾及别人的意思。 换作旁人,恐怕早就被冷眼对待。 但徐若瑾和梁霄,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熙云公主都觉得顺眼多了。 蒋明霜从在中林县就知道梁霄对徐若瑾有多么宠爱,所以此时除了觉得心动之外,剩下的就是欣慰和羡慕。 这样的场景让心思一向细密的蒋明霜想起了严弘文。 一时间,几个人各怀心事,神情也都有些意味深长。 云贵人看着在一旁玩闹的擎儿,心里暖暖的。 但是担忧始终存在,被她深埋在心底。 云贵人也不知道这份安稳还能坚持多久。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则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严弘文。 “京都城都下雪了,西北也不知会冷成什么样子。”熙云公主突然小声地感慨了一句。 徐若瑾听得听出,好似随口问了一句,“他过年回来么?” 蒋明霜垂下头,露出无奈的笑容。 熙云公主摇头,“他去西北没有多久,再说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没有做出点什么,他是不会回来的。” 徐若瑾没有说话。 “今年的年夜,恐怕只有我和明霜两个人过。幸好,有小言儿陪着我们。”熙云公主的神情虽然落寞,但语气还带着几分欣慰。 蒋明霜也跟着点点头。 严弘文奉皇上之命去西北安排和治理,在事情没有起色之前,她们都见不到他。 徐若瑾皱眉看着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沉默片刻后说出自己的提议, “要不这样吧,公主你和明霜到郡主府来过年。” 熙云公主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追问道:“你说真的?” “我至于拿这事儿来骗你们么?”徐若瑾哭笑不得。 第2446章 不愿 熙云公主喜上眉梢,但没有急着点头答应,而是先去看蒋明霜。 蒋明霜也和熙云公主一样兴奋。 对她们二人来说,若是能在郡主府过年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这里人多而且热闹,比公主府的年味足多了。 熙云公主看蒋明霜的眼神就心中有数,接着就看向徐若瑾,“那就这么定了,其实这事儿早就琢磨过,就怕打扰你们。” 徐若瑾满意地笑了,“你还非等着我问才说?咱们之间至于这么客套吗?” 熙云公主也笑道:“你是不客气,这不是怕有人嫌弃我们么?” 她话有所指,自然是指梁霄。 梁霄一本正经,“我无所谓,只要你们坐的住就好。” 一句话说得徐若瑾目瞪口呆,看到三个人在嘲笑自己,她轻捶了梁霄几下,“胡说。” 梁霄什么也没说,把徐若瑾想要吃的菜夹到了她的碗里。 徐若瑾已经习惯了,乖乖等着梁霄夹好再吃。 但这个在徐若瑾看来习以为常的动作,其他人看到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尤其是公主,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咳嗽了两声。 云贵人则是掩嘴轻笑,装作没看到。 徐若瑾不理梁霄,但梁霄刚把筷子放下,徐若瑾就把怀里的悠悠抱到梁霄的怀中。 梁霄显然不知道徐若瑾此举是何意,悠悠坐在梁霄的怀里就像藤蔓似的伸出胳膊扒住梁霄的脖子,甜甜地唤了一声,“爹爹!” 梁霄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过去,还没等回答,嘴角先不自觉地仰起弧度来。 “爹爹,悠悠也要吃!”悠悠边说边自告奋勇地伸手去拿筷子。 梁霄先一步把筷子拿起来,“你要吃什么?爹给你夹。” “和娘一样的!一样!”悠悠兴奋地用手指点了桌上几个菜。 梁霄看女儿这么可爱,哪有不照办的道理?边笑边给女儿夹菜。 徐若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悠悠大了之后终于会叫“爹”了,当初可把梁霄激动坏了。若不是徐若瑾拦着,他还要在府内摆宴席大肆庆祝。 徐若瑾想起来就是一头汗,不过她也能理解,从悠悠会说话以来,梁霄这个当爹的就一直被叫做“亲”,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好在悠悠现在“爹爹”叫得溜,看着梁霄也格外亲。 只是那段“亲亲”的记忆,悠悠已经不记得了,但梁霄偶尔还会提起来,每一次都是一脸的怨念。 徐若瑾也不理梁霄和悠悠父女情深,自顾自吃着梁霄给自己夹的菜。 “还是想想过年的事,衣裳你们都做好了么?”徐若瑾问道。 熙云公主理所当然道:“废话,这都什么时候了。” “公主,你们不进宫去过年,会不会不太合适?”云贵人多少有点担忧。 熙云公主不在意地摆手,“我不想进宫去,冷清清的,只有皇上和后宫的嫔妃,一点儿过年的味道都没有。” 这话也就熙云公主敢说,云贵人点了点头,但神情多少有点落寞。 回宫过年,不知从何时起只存在于云贵人的记忆中了。 熙云公主接着补充道:“再说了,只要皇上没有命令,我闲着也不会进宫。” “你们呢?万一皇上让你们进宫怎么办?”熙云公主扫了云贵人和徐若瑾一眼,最后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连想都不想,“不去。” 云贵人沉思片刻,也跟着点头,“我和擎儿也留在郡主府,哪里也不去。” 熙云公主神情略有些严峻。 她倒是不担心徐若瑾,反而是云贵人和小皇子有点麻烦。 徐若瑾看出熙云公主的担忧,安抚道:“还不知道皇上是何意,说不定都是我们想多了。” 熙云公主总觉得皇上不会没有动作,但徐若瑾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说话,不然只会给云贵人增加压力。 “这样正好,你们都来陪我在郡主府一起过年。几个小家伙也长了一岁,比进宫开心多了。”徐若瑾道。 悠悠、擎儿还有小言儿都乐呵呵地玩闹着,这样的年才是徐若瑾想要的。 众人说了几句,进宫的事就被她们放在一边,反正都已经决定下来,什么时候皇上的命令下来,什么时候再说,现在不用着急。 当然她们心中最希望的就是,皇上的诏令永远不要下来。 但事与愿违,众人正开心围坐在桌边的时候,夜微言的诏令也到了。 宫内的公公亲自来下旨。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对视一眼,该不会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结果还真被徐若瑾的乌鸦嘴说中了,公公真的是带着皇上的诏令而来。 “郡主府众人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有旨,令郡主府众人,还有公主府众人进宫团聚,共度年夜。”公公说完一甩拂尘,“钦此!” 果然不出所料,夜微言的诏令一下,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还是恭敬地谢恩。 熙云公主本想好好在郡主府过个年,没想到还是被夜微言给搅和黄了。 她心里很是遗憾,连同对宣旨的公公也冷冰冰的。 公公不明所以,他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 熙云公主去和蒋明霜说话,云贵人因为旨意而有些忐忑,琢磨着该怎么办。 徐若瑾则是皱眉看向宣旨的公公,那公公装作无意地走上前来。 “郡主,奴才这里有皇上给您的密令。”公公小声道。 徐若瑾皱眉,“公公请说。” “皇上让奴才来告诉您,让您务必带着云贵人与小皇子一同进宫过年。”公公说完就低下头,不等徐若瑾开口就转身离开。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一眼公公离开的背影,心情异常郁闷。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熙云公主在人都走后主动走上前来,“怎么?” 徐若瑾轻轻摇头,“老生常谈。”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熙云公主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怎么办?” 说着,熙云公主的视线落在了一旁角落里的云贵人身上。 徐若瑾也有些无奈,深深吸了口气,有点头大但还算沉着,“我不打算改变主意。” 这个答案和熙云公主预料的一样,熙云公主不担心徐若瑾会改变主意,只是这样就意味着徐若瑾又要和夜微言对着干。 第2447章 密令 熙云公主不禁有点担心徐若瑾。 “说起来,云贵人母子在你这儿也待了好些日子了。”熙云公主感慨道:“连小皇子都半岁了。” “嗯。”徐若瑾应声。 熙云公主更加惊讶的是,“这么说,皇上也有好久没有见过他们母子。” “嗯。”徐若瑾只是应声,没有别的反应,好像熙云公主在说的和她没有多少关系。 熙云公主不禁“啧啧”了两声,“皇上在想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了。” “还能想什么?找机会把云贵人和擎儿接回去呗。”徐若瑾随口道。 “不过他先要过了你这一关才行。”熙云公主又道。 徐若瑾不同意,“我这关很难过,他要是早一点下决心,也不至于和他们母子分别这么久。这件事早在擎儿出生的那晚就可以解决。” 只要想起京郊别院时,夜微言死咬着不松口,就是不肯给云贵人一个名分的样子,徐若瑾就气得牙痒。 熙云公主也知道此事,此时除了叹气没别的办法,对夜微言的选择也是无奈又生气。 “事事都要顺心如意哪有那么容易?”徐若瑾不想提夜微言,“这样也好,我知道他的苦衷,不过我不打算理解。” 说完,徐若瑾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笑容。 熙云公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才被徐若瑾逗笑,很是无奈地摇头,“你说的也对,就按你说的做吧。” “你呢?”徐若瑾问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知道她问的一定是进宫的事,“我一点也不想去!” 徐若瑾一听就明白了,“那只能祝你称心如意了。” 看着徐若瑾幸灾乐祸的一张脸,熙云公主郁闷地想要抓头发,“我真是祸从口出,前脚刚说完只要皇上不下令就不进宫,这可倒好,刚说完,诏令来了。” 徐若瑾看着感慨倒霉的熙云公主,除了同情没有别的办法。 “我自己进宫就好,明霜和小言儿就留在你这里过年,你觉得呢?”熙云公主征求徐若瑾的意见。 徐若瑾自然是没有半点犹豫就应下来,“放心,我照顾他们母子。” 一个云贵人也是照顾,加上蒋明霜也不多。 熙云公主的眼神里流露出羡慕和不甘,“我也想和你们在一起过年。” 徐若瑾忍不住给熙云公主支招,“那你进去打个逛,趁人不注意就溜出来,怎么样?” 熙云公主好笑地看着徐若瑾,“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徐若瑾也笑了,“我这是在逗你开心。再说了,你的身份的确是不好办,不过我可以。” 熙云公主敷衍地点头,“好好好,你行。” 徐若瑾安抚了熙云公主两句,看她心情转好,就动身去了云贵人那里,并且把皇上的密令告诉了她。 云贵人神情稍有些紧张,“郡主,怎么办?” “你想去吗?”徐若瑾直奔主题。 云贵人想都不想就摇头。 “嗯,那我们就不去。”徐若瑾的回答也是同样干脆利索。 这下换云贵人惊讶了,“您的意思是,皇上都下命令了,您也不进宫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一个人进宫?皇上的目的是要你和擎儿随我一起。” 云贵人还是觉得不妥当,“皇上会不会怪罪你?” 徐若瑾安抚惊慌失措的云贵人,“去不去是另一回事,我倒是有点怀疑皇上此举的用意。” 云贵人也渐渐冷静下来,觉得徐若瑾的话很有道理。 “过年这么大的事,要你们母子进宫,难不成是想承认你们的身份?”徐若瑾猜测道。 云贵人摇头,没有头绪。 但是徐若瑾接着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没这么简单,皇上若是有心,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云贵人心里憋闷,但也忍着听徐若瑾分析。 “皇上到底在摆什么迷魂阵?”徐若瑾很是好奇,皱眉思索着。 云贵人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皇上这么做是为了她和擎儿。 “你们若是进了宫,恐怕就出不来了。”徐若瑾言语肯定道。 云贵人也连连点头,头皮发麻。 皇宫那种地方,要是可能的话,云贵人这辈子也不想回去。 “皇上至今都没有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京都城有多少人知道你还活着?”徐若瑾想起此事就气愤,“皇上想让你入宫,那我真的想问问他,你要以什么身份进宫?” “我、我也很想知道。”云贵人眼眶一酸,只觉得身心俱疲。 徐若瑾安抚云贵人,“别想那么多,既然皇上如此没有诚意,我们也就不用回应,不需要觉得负担。” 话是这么说,但云贵人的担忧和胆怯仍然无法控制。 “郡主,若是我们不进宫,算不算是抗旨?”云贵人小心地问道。 徐若瑾想了想,“算是,也不算是。” 云贵人不解。 “这是公公给我的密令,旁人不知道。” 徐若瑾解释道,还很理直气壮,“再说了,他都对天下人说你死了,你进宫才是麻烦,吓到百姓,引起恐慌怎么办?” 云贵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也轻松了些许。 徐若瑾犹豫了许久,也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定下心思,“不冒险了,我们就留在郡主府过年。” 云贵人很是赞同,只有待在徐若瑾身边她才有安全感。 徐若瑾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梁霄,梁霄没有任何异议,一切就按徐若瑾的心思来。 接着梁霄叫来梁三,把消息送到宫里去。 徐若瑾的态度诚恳,把该说的都写了下来,也算是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至于夜微言看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就不在徐若瑾的考虑范围内了。 消息很快就传回宫中,送信的公公才刚回宫不久,郡主府的消息就到了御书房。 夜微言正听着太监的回禀,心里琢磨着徐若瑾会有什么反应,听说有了消息也有几分诧异。 “呈上来。”夜微言道。 夜微言看着纸上的内容,越看越眼神越冷,神情也越发难看。 殿内的奴才也都大气不敢喘。 “岂有此理!”夜微言将手中的纸撕开,随意仍在一边。 “皇上息怒!” “好你个徐若瑾!朕专程叫人去请你入宫,你、你居然连朕也要拒绝!”夜微言气愤难当。 徐若瑾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夜微言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第2448章 拒了 夜微言气得咬牙切齿,但他也知道,再怎么生气也无可奈何,因为他对徐若瑾束手无策。 夜微言知道是自己的目的被徐若瑾看穿,她在顾虑,所以才会拒绝他的要求。 深吸一口气,夜微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次过年他无法看到自己的儿子了。 这个结果,让夜微言有十足的挫败感。他愤恨不已,在心里给徐若瑾记了一笔。 “你去的时候,云贵人不在吗?!”夜微言质问下旨的太监道。 太监忙跪地,“奴才没、没有看到……” “废物!要你们何用?!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夜微言大发雷霆。 他其实知道结果,只是忍不住愤怒。 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事情眼看陷入了僵局,夜微言完全成了被动的一方。若是徐若瑾不松口,他还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 生气归生气,却没有人能排解,别人不会受到半点影响,可他却因为此事折磨自己。 深吸了几口气,夜微言思前想后,还是只能将此事拖到年夜解决。 郡主府。 “阿嚏!”徐若瑾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梁霄就在徐若瑾身边,视线随即落在她身上,“是不是太晚着凉了?” 徐若瑾揉揉鼻子,摇头,“不是,就是突然打了个喷嚏而已。” 梁霄不放心,“叫沐阮来看看。” “不用了!”徐若瑾拉住梁霄的手臂让他坐好,“可能是有人骂我吧。” 梁霄挑眉。 “看我做什么?谁知道是谁突然想起我来?所以我这边打了个喷嚏,就这么简单。”徐若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梁霄看着徐若瑾,呼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徐若瑾的发顶,什么也没说。 只不过是一个喷嚏而已。 若是把沐阮叫来,沐阮又要抱怨一通。 只要想想,徐若瑾就敬而远之。 “你说,”徐若瑾心事重重,主动提起,“我拒了皇上的邀约,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派人来抓云贵人母子回宫?” 梁霄摇头,“不会。” “这么肯定?” “嗯。” 徐若瑾还是不放心,毕竟三番两次拒了夜微言,“我们得想点办法,未雨绸缪才是正经。” 梁霄被徐若瑾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徐若瑾认真地想了想,但是余光看到梁霄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在逗自己玩,顿时撅嘴不开心了,“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梁霄很无辜,“我知道,我在认真听。” 反倒是徐若瑾不耐烦了,“算了不和你说了,累!” 说完,徐若瑾起身就要走,梁霄嘴角一勾,长臂一伸就把人拉回来。 徐若瑾脚下不稳跌到梁霄怀里,还挣扎了两下,“放开我,我不和你说,我自己去想办法。” 梁霄很有耐心,就一直抱着徐若瑾不松手。 一开始徐若瑾还用力挣脱了两次,不过后来没力气就随梁霄去了。 梁霄轻柔地抱着徐若瑾,“我就快要出征了,你还要把我推开,不觉得我这个一家之主很可怜吗?” 徐若瑾翻了一个白眼,恶人先告状,真是无语了。 梁霄就是故意逗徐若瑾开心,只不过笑的越来越欢的人是他不是她。 徐若瑾无奈,但脑子却不肯放松,还在费心想夜微言的下一步动作。 梁霄猜到徐若瑾的心思,宽慰她道:“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么?只要我出征,他就会有所行动。” 徐若瑾了然地点头,夜微言虽说只有梁霄一个选择,但不妨碍他找点把柄来威胁梁霄。 而徐若瑾就是最好的“把柄”。 徐若瑾心里不怎么好受,因为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用来要挟梁霄的工具。 可是事与愿违,夜微言是一国之君,他可以轻易做到这些。 徐若瑾只希望从现在到过年的几天都过得平平静静。 几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大年三十这一夜也到来了。 公主府。 熙云公主早早就起身,先派人将蒋明霜和小言儿送到郡主府,自己接着就出发入宫。 蒋明霜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很担心熙云公主孤身一人进宫是否妥当,还是熙云公主安抚了几句,蒋明霜才放心离开。 入宫之后,熙云公主本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过了这一晚,最好是连皇上都发现不了她。 但是熙云公主的想法很好,现实就不随人愿。 夜微言有话要与熙云公主说,无论熙云公主坐在哪,都是一样的。 熙云公主去给夜微言请安,不出意料地被留下。 在来的路上,熙云公主就猜测过夜微言会问她的话,这会儿也算是心中有数。 夜微言打量了熙云公主一番,在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之前开了口,“你瘦了。” 听着夜微言的关心,熙云公主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有点莫名。 若是二人之前没有在御花园闹得不欢而散的话,这样的关心听在熙云公主的耳朵里应该是关怀备至,让人感动的。 可现在已经无法在熙云公主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启禀皇上,可能是近日忙于府内杂事的缘故。”熙云公主淡淡道。 夜微言看出熙云公主兴致缺缺,却也无可奈何。 熙云公主就静静候着,像是等着夜微言问自己话。 夜微言也察觉到这一点,心里一阵憋闷,但更让他头疼的是,他必须这么做。 “严弘文出发去西北,公主府交给你一人打理,的确是辛苦了些。”夜微言道。 熙云公主未答。 “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随时和朕提。”夜微言承诺道。眼神期待地看着熙云公主。 但熙云公主对此没有特殊反应,闻言只是福身道谢,“多谢皇上体谅。” 接着,二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再次变得沉默。 夜微言看不下去,接着道:“听说朕下旨那日,你也在郡主府?” 熙云公主没什么好隐瞒,“正是。” “你可曾看到云贵人和擎儿?”夜微言追问道。 熙云公主点头。 “他们可还好?” “放心,云贵人和小皇子都很好。” 规规矩矩的回答,熙云公主没有要多说一句的意思。 夜微言只好顶着尴尬的气氛继续问道:“朕很想念他们母子,期盼能见他们一面。”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 第2449章 硬的 “朕下旨给郡主府,就是希望徐若瑾能带着他们母子进宫来与朕一起过年。”夜微言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朕没有这个机会。” 熙云公主听着夜微言的话,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冷漠。 “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朕只不过是想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夜微言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内心充满惆怅。 熙云公主顺着夜微言的视线抬头看去,接着就收回视线。 夜微言的余光察觉熙云公主没什么反应,心里不由有点嘀咕,却不知发生何事。 他收回视线,又对熙云公主道:“这样的日子,云贵人和擎儿在郡主府,也不知会不会觉得孤单……” 听到这里,熙云公主终于不再沉默。 “皇上请放心,云贵人母子在郡主府过得十分开心。” 夜微言愣了一下,但仍是压着心里的火气道:“朕很挂念他们,想要见一见他们,和他们说说话。” 熙云公主也不客气,“皇上,难道您不认为在那之前应该先给云贵人一个名分吗?” 夜微言哑口无言。 “有了这个名分,您大可以立即接云贵人母子入宫,您不就可以一解相思之苦,天天都可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熙云公主条理清晰,让人无法反驳。 夜微言说那些话本来是想说服熙云公主帮他劝徐若瑾放手,但没想到起了反效果。 见夜微言不说话,熙云公主就知道他的答案没变,顿觉一股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 半晌,夜微言才为难道:“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将他们母子迎回宫,给云贵人名分必定会引起朝堂非议。这是让朕失信于天下人!” 夜微言似有难言之隐,神情很是纠结。 熙云公主不为所动,“皇上您还在自欺欺人么?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云贵人未死,而且带着小皇子在郡主府生活。即便如此,您都不愿承认她的身份,又如何指望她能带着小皇子回宫?” 夜微言被说的有口难言。 “您的做法让人失望……” 熙云公主激动之下话也说重了。 夜微言气愤,怒道:“大胆!” 熙云公主抿着嘴请罪,“臣妹口无遮拦,请皇上恕罪。” “你是朕的亲妹妹!”夜微言指着熙云公主道,似是真的想不通,“你应该偏向的人是朕,而不是张口闭口都为徐若瑾说话!” “臣妹没有为谁说话,只是说了事实而已。”熙云公主道。 “什么事实?云贵人和皇子迟迟无法回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夜微言质问熙云公主。 “朝堂内外有这么多事要朕忙,你是朕的妹妹,难道连这种事都不能替朕分担么?若是母后……”夜微言故事重提。 熙云公主抬眼去看夜微言。 夜微言话说一半,悻悻然没有说下去。 这一次,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就像是卯上劲儿了似的,谁都不肯先开口。 夜微言似是铁了心要说服熙云公主帮自己,但他摸不透她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夜微言不知该怎么说的时候,熙云公主却是没有任何预兆地开腔了。 “皇上,既然你这么想要他们进宫,又不肯给云贵人名分的话,就只能来硬的。”熙云公主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夜微言一开始还皱着眉,但听到后面也跟着疑惑了,“来硬的?” “很简单,谁敢阻拦就砍了谁的头。”熙云公主冷冷道。 夜微言被熙云公主的话和气势惊到,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就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熙云公主仍是十分淡定,迎着夜微言的视线,“就看皇上有没有这个决心。” 夜微言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定定地看着熙云公主,确定她不是在故意敷衍自己,但心里却更加疑惑,不知公主这么说是何意。 熙云公主却是微微一笑,“皇上若是没有此打算,就趁早放弃吧。” 一时间,夜微言也分不清熙云公主是在激自己,还是真心想要给自己支招。 夜微言没有说话,但他的确因为熙云公主的建议而心动了。 熙云公主看夜微言迟迟不肯决定,心里只有无奈和摇头。 片刻,夜微言似乎才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熙云公主的话有道理。 从头到尾都是他把事情想麻烦了,若是能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但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夜微言想到这里,感慨了一声,道:“话虽如此,但年后梁霄便要出征,你以为朕如何在这个时候动郡主府的人?” 熙云公主已经料到夜微言会是这样的反应,但看到夜微言如此犹豫不决的模样,心里仍不是滋味。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再等等看吧。”夜微言推脱道。 熙云公主无可奈何,心里被巨大的失望充斥。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云贵人的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夜微言不敢保证自己的答案一定会让熙云公主“满意”,但该说的话必须说,否则在熙云公主这里,夜微言就难以通过。 说来说去,夜微言既不肯给云贵人一个名分,也无法对郡主府来硬的。 熙云公主彻底失望了,神情冷淡,不愿再多说一个字,匆匆地告辞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个年夜,熙云公主过得格外郁闷,心中也更加后悔进宫。 恐怕此次进宫唯一的收获,就是让熙云公主更加认清了皇上的无情和优柔寡断。 熙云公主不知云贵人做错了什么,甚至她为了大魏皇室的未来,几次身陷险境。即便如此,她连自己应得的东西都无法得到。这个世界未免太不公平。 更让熙云公主无法理解的是,云贵人的未来全凭皇上的一句话。可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却让夜微言一直拖到如今。 熙云公主每每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冷笑。 这次宫中的年夜聚会,就这么“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与往年一样,皇上独坐一桌,妃嫔们按照品阶的不同分坐下位。 也许是因为和熙云公主的叙话不欢而散,夜微言接下来也没有多少心情,这个年夜可以说是过得不温不火。 第2450章 犹豫 最想看到的人没有出现,这个年夜饭吃得没有滋味也是正常。 妃嫔们都使出浑身解数给夜微言恭贺新年,祝福的吉祥话不知说了多少。 夜微言仍是兴致缺缺。 熙云公主就只顾自己,旁人说什么她并不在意,就算是有妃嫔主动上来搭话,也被熙云公主三言两语打发了。 如今风头正劲的德妃,面上一派出风得意的模样,穿的也是十分艳丽,唯恐别人不把焦点放在她身上。 熙云公主对此并无多少感觉,倒是其他几个妃子,脸上的神情都很是精彩。 宫中的年夜,几乎成了德妃一个人的舞台。 巴结的人就更不用说,所有人都在心里默认,后宫未来的新主人,就是德妃。 尽管有人不服气,但夜微言对德妃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虽然从头到尾,夜微言都没有提过要将皇后之位给德妃,但是他的一言一行却俨然有要把后宫大权交给德妃的意思。 后宫本就是一群女人的勾心斗角,夜微言小小的一个举动,都会被她们放大数倍。 即便在众人面前出了风头,但德妃的心也没有完全定下来。因为再怎么表现,只要旨意还没下,她就还不是后宫的主人。 第二日还有正事要做,夜微言就早早让众人退下了。 翌日清晨,右相府。 右相的儿子方子华此次进宫十分低调,也是右相特意要求的。 进宫之前,右相还不忘和方子华反复说了几遍需要注意的点。 与右相的紧张不同,方子华显然淡定得多。 他只把这当成是自己辉煌未来的第一步。 右相辛勤培养他这么多年,而且为了这一次坚决不让他提前出仕为官,现在看来,这个时期虽然漫长,但绝对是值得的。 如今大魏皇室才稳定下来,皇上最需要的就是培养自己的人安插在朝廷内。 方子华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大年初一进宫,右相和方子华都知道,定是皇上要在这一晚决定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对此,右相还是有些期待和在意的。反倒是方子华来宽慰他。 “在府内,为父与你说过的话,可都还记得?”眼看就要见到皇上,右相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方子华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好像根本不把右相的担忧放在心上。 “放心吧爹,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右相扫了他一眼,长舒了一口气。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紧张过。 “见到皇上,千万要注意细节。无论皇上给你什么位置,都要谢恩,别丢了我的脸。”右相絮絮叨叨不停。 虽然如此,但方子华没有一点不耐烦,仍是恭敬地垂首,“孩儿谨记。” 方子华面无波澜,好像对于这些早已置之度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人看到,方子华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他花费这么多年的蛰伏,总算要有点作用。 这一天,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他期盼了多久。 所幸,这一天来得并不算晚。 右相带着儿子进殿之后,就恭敬地跪在皇上面前。 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整齐地站在广场上。 第2451章 赏赐 广场上的乐器也都已经准备好。 从天才微微亮的时候,就陆续有朝臣进宫来,准备等人齐全之后给皇上拜年贺喜。 右相和儿子到后,一旁的官员大臣也都满面堆笑地凑上来询问一二。 虽然皇上还没有明说,但大家多少都已经得到消息,所以此番凑上来都是为了恭喜。 “右相大人过年吉祥,瞧着您精神百倍,真是喜事当头啊。” 众人笑着问候,但视线都不自觉扫到方子华的身上。 右相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接着看向方子华,“给大人请安拜年。” “各位大人有礼,晚辈方子华给各位大人拜年。”说着,他九十度鞠躬行礼。 官员们自当对方子华的印象不错。 右相如今的身份在朝堂内可以说是无人出其左右。 左相被罢黜,右相一人独大。皇上也可以说是对右相言听计从。其他的官员都纷纷看清形势,想要攀上右相这根高枝。 本来他们还以为右相的儿子定然是眼睛长在头上,没想到居然如此有礼貌。 众人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纷纷赞叹道:“右相教导有方,公子性格沉稳有度,实乃大魏的栋梁之才。” “没错,百闻不如一见,的确是人中龙凤。” …… 右相听着众人的赞叹也不反驳,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同样,方子华也不说什么,但态度看起来却是十分谦卑。 恭维了一番之后,聚在一起的官员们才散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哪儿知道?这大年初一是百官给皇上拜年贺喜的时候,右相怎么把儿子也带来了?” “右相是不是怕我们不知道,皇上要给他儿子封官了?”有人愤愤道。 众人脸上都不太好看,当着右相的面不好说什么,但也不耽误他们凑在一起议论。 “说起来,这方子华你们见过么?” 不少人都是摇头,但也有人知道。 “小的时候见过几次,但是长大成人之后就很少露面了。” “不露面?难不成就是相府内待着,连门都不出?”有人表示怀疑。 说话的人也是摊手不知,“那还是多年以前,在书堂曾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都是相爷和夫人带着他。” “再后来,他的名声传开也是因为考取了功名吧。”这人的话倒是提醒了众人。 “没错没错,你一说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只不过说起来那也不是最近的事。” “有些日子了。本以为右相会借那次机会让儿子出仕,没想到没有一点水花就那么消失了。” “嗯,当时还议论过一阵子。” 众人的记忆都跟着回来了,“据说是右相嫌他年纪太小,还不是入仕为官的时候,就先留在身边多教养几年。” “啧啧啧,这种魄力估计也就只有右相能做到。这朝堂上无时无刻不是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教养几年,无异于赌局。” 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 “现在看,还是右相有远见。”一句话就可以做结论。 寻常人定然不会将有出息的儿子留在身边,而且一留就是几年时间。 只是现在提起来,所有人的眼神和表情中流露出的都是羡慕。 右相对诸人对目光和议论只有漠视和虚伪的笑。 这些年的兢兢业业,皇上对他的信任也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或许整个大魏,只有梁霄和徐若瑾能与他相抗衡。但是梁霄和徐若瑾还不如他与皇上亲近。 大臣们心中也都有了计较,或许以后不光要看右相的脸色行事,连他的儿子都要敬畏三分。 夜微言驾到,文武百官按自己的级别一一站好位置,纷纷下跪朝拜。 夜微言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去年整个大魏都不怎么安稳,新的一年开始意味着所有事都可以有新的起点。 去年夜微言让大臣们见识到了他的铁血政策和说一不二,宫内外不太平的力量也都被清洗得差不多。 一切准备就绪,楚大学士上前一步,开始宣读去年大魏所发生的种种,全都是对夜微言的歌功颂德。接下来就是对新一年的贺词。 夜微言认真的听,偶尔还会点头,广场上群臣也都认真地听着。 放眼望去,今年广场上的大臣多了不少新面孔,原本的元老大臣,已经只余下屈指可数的几位。 先帝的痕迹在朝堂上越发难以寻觅。 大魏的朝堂总算渐渐变成了夜微言一手打造的产物。 夜微言给众人赐茶赏座之后,初一早晨的仪式也就进行得差不多了。 难得的,今年夜微言亲手写了几个福字,将其中一个赏赐给了右相,剩下的则是都吩咐身边的太监收好。 此举令大臣们颇为意外。 因为夜微言已经许久不曾在大年初一这日将福字赏赐给大臣,即便是十分得皇上宠幸的臣子也都难有这个殊荣。 不只是百官,就连右相都是面露惊讶,心中兴奋不已。 夜微言不赏赐福字给大臣也是有讲究的,他亲手写的福,也是将“福”字留在自己这里,所以渐渐没有了赐福这一说。 正因为如此,这一张福字赐给右相才引得众人侧目,脸上都难掩惊讶和羡慕。 右相更是激动地带着方子华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老臣多谢皇上恩典!” 夜微言挑了一张福字交给太监,太监恭敬接过走到右相身边。 右相跪在地上,神情严肃,双手微微颤抖,接过仿佛有千钧重的福字。 父子二人齐谢恩,“谢皇上隆恩!” 夜微言略一点头,“右相无须多礼,大魏有如今的稳定,你功不可没,这是朕的一点心意罢了。” 右相激动地老泪纵横,忙道:“皇上言重,那倒是老臣该做的,老臣愿为大魏鞠躬尽瘁,拼上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夜微言点了点头,视线随即落在了右相身后的年轻人身上,“你就是方子华?” 右相一听,稍稍抬头对身后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他们父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尤其是右相,他带儿子进宫就是要趁这个机会让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下旨赐官! 第2452章 登门 “小民方子华叩见皇上!” 方子华侧身上前两步,跪拜行礼。 规规矩矩、毫无畏惧之色。 夜微言端详他半晌,微微点头,“朕看你沉稳可靠,是朕可以信赖的人才。不如就封你个左员外郎的职位,年后便可去吏部任职。” 这个决定是夜微言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他早已许诺右相会见他儿子提拔起来。 朝中大臣也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在夜微言还没有下令之前,他们也是猜测议论纷纷。 把吏部左员外郎的位置给了右相的儿子,广场上不少大臣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都低垂着头,怕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惊讶和不满。 今天是大年初一,朝臣们都没想到皇上会突然给他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右相对皇上的安排则是极为满意,吏部与所有大臣的升迁皆有关系,可以说是六部之首。 即便现在的位置是员外郎,但前途无限。而且右相也不希望儿子一上来就太引人注目。 吏部员外郎,足够说明皇上的用意和诚意。 右相很是满意,嘴角上扬,开心得合不拢嘴。 只是已经做了吏部左员外郎的方子华,却还是一脸淡定,似是不为所动。 右相只顾着自己高兴,也没有在意方子华在想什么。 “多谢皇上!皇上如此看得起犬子,老臣一定会竭力督促他,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右相信誓旦旦地许诺道。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 此时在场的其他大臣都对这个结果很是吃惊,若不是因为还有皇上在场,恐怕早已议论开来。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大臣在离得较远的位置,小声地说着自己的不服和诧异。 “那个毛头小子才多大?吏部左员外郎!正五品!皇上怎么能说给就给出去了?” “这就是一个开始,现在是左员外郎,迟早就会变成吏部这个!”这人说着偷偷在袖袍里比了比大拇指。 立刻有人否认,“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信咱们就等着瞧,看看这小子用多久能坐上吏部的头把交椅!” 纵观全场,此时最难以释怀的恐怕是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和侍郎都站得较远,此时低垂着头一脸恭敬,让人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一个年轻人,因为右相的缘故轻轻松松就被安排进了吏部。不仅如此,还是左员外郎这样的位置。 后排传来的风言风语,吏部尚书也有所耳闻。即便如此,吏部尚书对此却不怎么在意。 他在现在的位置靠的是什么,可不只是经验那么简单。一个小小的左员外郎,他倒是还没怎么放在眼里。 而且能不能动摇尚书的位置,也不是右相说了算。 吏部尚书可以给右相面子好好照顾方子华,但却不会把自己的位置都搭进去。 不仅如此,安插在他这里,他也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右相风头正劲,吏部尚书也察觉到这一条捷径。 只要这左员外郎是个会行事的,那么也不在乎将他留在吏部。 吏部侍郎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一上一下,谁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不仅如此,吏部侍郎也想看尚书和右相闹出矛盾。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自然是他。 吏部左员外郎任命的消息也很快在皇宫内外传开。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大部分都是一头雾水,因为很多人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方子华,甚至是没有听说过。 方子华就好像横空出世的一般,等众人回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吏部左员外郎。 接下来的几天,方子华一直在忙着各处登门拜访。 他得了皇上的圣旨,年后便到吏部任职,如今还未过完年,他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在京都城中多多走动,也好混个脸熟。 方子华走访时也是礼数周全,每去一个地方都要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因为他怎么说也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吏部员外郎。 很快,新的吏部员外郎,出现在了郡主府的大门外。 站在郡主府外,他抬头看了一眼郡主府的匾额,嘴角几不可见地一勾,接着就派人叩开了郡主府的大门。 郡主府的下人不认识来人,但是看面相似乎是个不难相处的,带着疑惑,“请问您是?” “这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吏部左员外郎!这你们都不认识,是不是故意的?”跟着方子华来的下人不忿道。 郡主府的下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这种上来就找茬的人还真是不多见,而且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正当郡主府的人要反驳的时候,方子华却是上前一步,将自己的下人拦到一边:“这里是郡主府,岂容你在此横生事端?” “……是,少爷。”原本还在叫嚣的下人什么脾气都没了。 郡主府的二人见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方子华微笑道:“我是来给郡主和梁左都督拜年的,还请通禀一声。” 见人如此有礼貌,二人对视一眼,“您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 “有劳。”方子华如今已经完美适应了自己吏部左员外郎的身份。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府内。 此时徐若瑾和梁霄正腻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年后出征的事。 眼看年都过完了,离出征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徐若瑾的心情越发低落,整日都把唉声叹气挂在嘴边。梁霄的任务就是哄徐若瑾开心。 “四爷,吏部左员外郎到,说是给您和郡主百年。”梁三得了消息前来禀报。 徐若瑾一听,还愣了下,跟着重复道:“吏部?左员外郎?” 梁霄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对梁三吩咐道:“我知道了,让他去我书房吧。” 梁三得令后退下。 徐若瑾仍是好奇,“是谁?” “右相的儿子。”梁霄言简意赅地说道。 徐若瑾微微有点诧异,“右相?还有个儿子?” “嗯。”梁霄点头,“就是没怎么露面。” 徐若瑾这才释怀,不是她记性不好,只是右相的这个儿子太神秘。 第2453章 周到 “怎么突然就成吏部左员外郎了?” 徐若瑾对此颇有疑问。 “是初一那天,皇上亲自任命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梁霄道。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那右相还不得乐的合不拢嘴?” 梁霄笑而不语。 “这种时候有个儿子进宫帮他,右相还真是操心命。”徐若瑾感慨地“啧啧”了两声。 梁霄看得很明白,“时机赶巧了,皇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徐若瑾点头,“嗯,而且宫里我看也没什么人了,除了陆凌枫。” “陆凌枫和这个左员外郎还不太一样。”梁霄道。 徐若瑾对此没有多少兴趣,也懒得听梁霄继续说,她只关心一件事,“那这员外郎好端端的来我这儿作甚?” 梁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这个总要问过才知道。” 徐若瑾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她没有反对,因为她也想看看这方子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梁三亲自出去带人,直接将方子华带到了梁霄的书房。 梁霄此时已经在书房等候,方子华踏入门槛,看到梁霄的瞬间,脸上就露出得体的笑容。 徐若瑾有点想看看那人的庐山真面目,说不定还能从面相上看出点什么。 但是徐若瑾也不好真的去书房等着,于是她就侯在前院这边,等方子华和梁霄聊完出来。 半晌过去,就在徐若瑾开始纳闷梁霄和方子华有什么好聊,还聊了这么久的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 徐若瑾收起面上的好奇,沉着地将视线投向走近的二人。 梁霄的神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什么。徐若瑾的视线落在方子华的身上。 方子华的面上则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尤其是在看到徐若瑾之后,笑容更加明显。 不等徐若瑾开口,他就主动上前,态度十分谦和,“瑜郡主有礼,晚辈来此还未来得及问候,请您莫要见怪。” 徐若瑾略有几分诧异,她之前猜测过此人的性格,但是没想到是这样。 而且…… 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人,自称晚辈,这让徐若瑾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若瑾虽心中腹诽,面子上不会露出端倪,嘴角一勾,同样回礼,“员外郎客气了。不知你前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郡主言重,是我不请自来才是。”方子华礼仪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越是如此,反而让徐若瑾一开始的那点好感都跟着消失了。 方子华的表现礼貌过了头,让徐若瑾心里犯了嘀咕,越发觉得此人有些假。 也许是察觉到徐若瑾的心思,梁霄的视线扫了过来,与徐若瑾对了个正着。 徐若瑾收回视线,面上仍是十分淡定。 闲话几句,方子华将特意准备后的礼物拿出来,“郡主,来的仓促,没有准备什么。这是晚辈特意给小县主挑的。” 徐若瑾有点好奇会是什么,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笔墨纸砚。 说是“没有好好准备”,但徐若瑾是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来,这一套文房四宝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 徐子墨对这个有研究,在徐若瑾的耳边叨叨过,这会儿徐若瑾瞥了一眼,似乎和徐子墨说过的有几分相似,至少能说明他是用了心思的。 方子华把礼都送了,徐若瑾自然也要回礼。 “员外郎真是有心了,银花,去将灵阁特意运来的年酒拿来。”徐若瑾吩咐道。 银花点头就下去了。 很快,银花带着下人就回来,手里还多了两个精雕细琢的酒瓶。 “这是我灵阁酿造了一年的年酒,专门用来在过年期间品评。若是员外郎不嫌弃的话……”徐若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子华很是惊喜地打断。 “这怎么好意思?郡主您太客气了!”方子华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这些年酒都是不对外出售的,也就是说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方子华来郡主府拜个年就能拿到一瓮,可以说是天大的面子。 方子华的反应在徐若瑾的意料之中。 几人寒暄了几句,方子华才带着两瓶酒小心翼翼地离开,跨出郡主府的大门,接着就上了马车。 上马车之后,原本还被他拿在手里的酒瓮早已被丢在一旁,他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方才的笑容也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分毫,此时的他与之前根本判若两人。 方子华走后,徐若瑾越想越觉得稀奇,忍不住问梁霄道:“没想到右相那么凶巴巴的人,居然能教出这样有礼貌的儿子。” 梁霄没有说话。 “不过这人太假,我看他的眼神里根本没有笑容,可是礼数又这么周到,叫人挑不出毛病,越看越别扭。”徐若瑾接着道。 梁霄此时才幽幽开口,“他远比他父亲更狠,右相大部分狠在表面,阴着一张冷脸吓人。但他比之更阴险几分。” 和徐若瑾想得差不多,只不过梁霄的话让她也跟着警惕起来。 “你要多多小心此人,特别是在我离开之后。”梁霄忍不住叮嘱道。 徐若瑾不满梁霄又提起出征的事,撇撇嘴好似赌气似的说道:“你放心吧,你离开之后,郡主府就闭门不接待任何客人。就连郡主府的大门也是只准出不准进。行不行?” 梁霄看到徐若瑾皱着鼻子的小模样,笑了笑没说话,长臂一揽把徐若瑾抱在怀里。 徐若瑾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地靠着梁霄,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梁霄身上的味道都记在脑子里。 方子华的来去对郡主府没有任何影响。 “对了,”徐若瑾突然想到什么事儿,抬头去看梁霄,“顺哥儿的事。” 梁霄揽着徐若瑾不让她乱动,更不能离开自己的怀抱,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我说正经的!”徐若瑾一脸认真。 梁霄反问,“我哪里不认真了?” 徐若瑾还真说不上来,也不和梁霄犟,“你真答应顺哥儿让他跟着你出征了?” “他要跟着,我没有理由拦着。”梁霄随口答道。 也许是梁霄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徐若瑾,她一下就急了,“什么叫没有理由!顺哥儿又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是跟着你出征了,春草怎么办?” 第2454章 迹象 梁霄看着激动的徐若瑾,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徐若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好像有点过激,先舒了口气压住自己的脾气,“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有。”梁霄也不反驳。 “那不就得了。顺哥儿不考虑别人也该考虑春草,春草可是、她可是……”徐若瑾话说到一半还是犹豫了。 毕竟她答应过春草不说出来…… 但是徐若瑾的心思早就被梁霄看穿,这会儿他定定地看着徐若瑾,“春草怎么了?” 徐若瑾叹了口气,“春草不让我告诉顺哥儿,但是没说不能告诉你。” 梁霄无语地笑了,不理会徐若瑾的文字游戏。 “春草有身孕了。”徐若瑾道。 梁霄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微微皱起眉头。 “春草有身孕,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她还不让我告诉顺哥儿,怕因为她有身孕,害顺哥儿不能出征。”徐若瑾想起来就生气,“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傻了?” 梁霄冷静地看了徐若瑾一眼,“你还说别人?” 徐若瑾卡了壳,没有说话,人也冷静了不少。 二人沉默片刻,梁霄道:“这是他们的家事。” 徐若瑾明白这个道理,“可春草是我的妹妹。” 春草从中林县就跟着徐若瑾,在徐若瑾心里早就把春草当成是自己的妹妹看待。 徐若瑾做不出眼看着春草受苦的事来。 梁霄又道:“顺哥儿要出征,春草不想告诉他身孕的事。你想怎么帮忙?” 面对梁霄的问题,徐若瑾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根本无法两全其美。 “你要是为了春草好,那就尊重她的决定。”梁霄宽慰徐若瑾。 徐若瑾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她说服不了自己,“难道让我看着春草一个人迎接孩子出生,一个人照顾?” “你会让她一个人?”梁霄反问徐若瑾。 徐若瑾语塞,颇为无奈地摇头,“你说得对,我不会不管她。” “所以我们两个人只要做好各自该做的。”梁霄道。 徐若瑾有点纳闷,“啊?” “你照顾春草,我平安把顺哥儿带回来。问题不就解决了么?”梁霄淡定地说道。 徐若瑾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原本郁闷的心一下就变得明朗了,“哎?我怎么没想到?” “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梁霄说着无奈地摇头,似乎很失望。 徐若瑾笑了,“我什么时候对你没信心了?我只是不敢想。” 这两句话还是一个意思。 梁霄也不再揪着不放,尤其是看到徐若瑾的心情转好之后。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仅要自己回来,还要把顺哥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梁霄承诺道。 徐若瑾点头,她一点也不怀疑梁霄的话。只要是梁霄承诺的,他就一定能做到。 “只怕我们在这儿说的起劲儿,那边顺哥儿和春草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徐若瑾担忧道。 “你怕顺哥儿知道?”梁霄问道。 徐若瑾没说话。 “那不是好事吗?”梁霄不理解徐若瑾的心思。 徐若瑾只顾着自己纠结,不搭理梁霄了。 春草这两日肚子里总是不太舒服,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一天总要吐上几次。 一次两次还好,但是次数多了难免不被发现。 尽管春草已经尽量小心,只要一察觉到不对劲就立刻起身避开顺哥儿。 即便如此,还是被顺哥儿察觉了。 顺哥儿也是个细心的,平日里就算春草有个头疼脑热他都能早早发现,更别说现在。 一开始顺哥儿还以为春草是吃错东西了,但是他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你这是怎么了?”顺哥儿着急地问道,“去找沐神医来给你看看吧?” 春草刚吐完,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尤其是胃里空的难受,但还是摆手道:“别去,我没事,可能是吃错东西了。” “这都几天了?吃错的什么?”顺哥儿追问。 接着顺哥儿就察觉到春草的眼神在故意闪躲自己,这下顺哥儿更怀疑了,“春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春草一个激灵,不擅长说谎的她不知该说什么,低下头装作没听到。 顺哥儿这下更确定自己的判断,“你果然有事瞒着我。”说罢就站到了春草面前。 春草没有办法,就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顺哥儿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又是担心又是着急,“郡主肯定知道,我去问郡主。” “好了!”春草拉住顺哥儿,手不自觉抚着肚子。 顺哥儿注意到春草的动作,灵光一闪,“你有身孕了?!” 春草的心停顿了一拍,还是没有说话。 顺哥儿顿时激动了,“我要当爹了!太好了!我要当爹了!” 春草忙捂住顺哥儿的嘴,“吵吵什么!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要当爹了,让他们去羡慕吧!”顺哥儿兴奋不已,恨不得抱着春草转几圈。 春草看顺哥儿这么高兴,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但是没过一会儿,顺哥儿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消失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要出征的事。 顺哥儿犹豫了,本来坚定不已的决心也因为春草有身孕而变得犹豫不决。 春草一看顺哥儿的神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管我。”春草定定地看着顺哥儿,没有一点犹豫。 原本春草以为说出这种话很难,但现在她可以十分平静地讲出来。 反而是顺哥儿为难不已,“我不能走,我走了谁照顾你们娘儿俩?” “我又不是小孩,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春草为了让顺哥儿安心,还在脸上挤出了笑容。 顺哥儿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半点舒展的意思,“你怎么行?你这才刚有了身孕,我还不知要出去多久……” 春草打断顺哥儿,“我不许你因为我和孩子留下,你的任务是跟着四爷出征。” 顺哥儿似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迟迟没有说话,也不表态。 反倒是春草按捺不住,“我一点也不为难,你也不要考虑太多。跟着四爷出征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第2455章 抉择 顺哥儿纠结不已,他本来已经做好决定,为了春草留下来。但是听了春草的话,他却忍不住动摇。 能跟随四爷出征是他心心念念的事,好不容易四爷点了头,他的心事也可以了了。 但现在是春草有了身孕。二者选其一,顺哥儿毫不犹豫会选春草。 一边是对梁霄的承诺,另一边是照顾春草和未出世孩子的心,顺哥儿陷入了两难境地。 春草看着顺哥儿为难的模样,心里更加不好受。她就是知道顺哥儿会有这样的反应,才会费尽心思也想要瞒着身孕的事。 但是春草没料到自己害喜的反应这么大,想瞒也瞒不住。 春草无论如何也不想让顺哥儿因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留下,她了解顺哥儿的个性,他有责任感,所以放不下自己。但另一边是对他有恩的四爷,他更加不能辜负。 “我跟在郡主身边伺候,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地跟着四爷去吧。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回来。”春草脸上带着笑意,想让顺哥儿放心。 顺哥儿的眼神里又有感动又有不忍。 “好了,这事儿我已经告诉郡主,她都答应我了。”春草为了让顺哥儿宽心而说道。 顺哥儿有点诧异,“郡主已经知道了?” “嗯。”春草点头。 顺哥儿头上冒出冷汗,“郡主居然没有来臭骂我一顿……” 春草被顺哥儿担忧的模样逗笑,“郡主本来是要那么做来着,但是被我拦住了。” 顺哥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郡主这一面我必须得见。” 春草听后,有点为难,“你去见郡主?” “没事儿,我都被骂习惯了。更何况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该去找郡主承认错误。”顺哥儿让春草放宽心又安抚了两句才走。 春草忧心地送走顺哥儿。 顺哥儿去见徐若瑾,也许是因为知道了春草的事,他此时颇有些惴惴不安。 徐若瑾刚和梁霄抱怨完,结果顺哥儿就出现了。她压着火气,连带看顺哥儿的眼神都带着怒意。 顺哥儿身上一个激灵,随即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道:“郡主,是奴才不好,请您责罚。” 徐若瑾也不说话,就淡淡地看着顺哥儿。 顺哥儿心里没底,但该说的还是要说,“郡主,是奴才对不起春草,但奴才斗胆求郡主一件事。” 徐若瑾看出顺哥儿紧张地冷汗都冒出来了,“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春草。” 顺哥儿叩谢,“多谢郡主!奴才真是无以回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徐若瑾的话打断顺哥儿的动作。 顺哥儿神情严峻,无比认真地应声,“郡主请说,无论是什么,奴才都万死不辞!” “我不要你死,你必须活着,不然我对春草没法交代。”徐若瑾不客气地训顺哥儿。 顺哥儿自知失言,紧闭着嘴不说话。 “你不仅要护好你自己,还要护好四爷。这就是我的条件。”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嘱咐道。 顺哥儿这才领会到徐若瑾的深意,他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顺哥儿郑重地点头,“郡主放心,奴才一定把四爷安全地送回来。” 徐若瑾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知道梁霄身边有一群誓死追随他的兄弟。有他们在,徐若瑾的确安心多了。 顺哥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徐若瑾,哪怕是拼上性命也会完成徐若瑾的嘱托。 兴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徐若瑾随口道:“春草如何了?” “她不让奴才留下,说要和孩子等着奴才回来。”顺哥儿说着低下了头,对春草的愧疚都写在了脸上。 徐若瑾还记得梁霄和她说过的话。 春草和顺哥儿两个人的事归根结底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解决。 现在看来,春草已经说服了顺哥儿,徐若瑾此时多说无益,还不如顺其自然。 “你也不用再愧疚了,认真准备出征的事才是正经。”徐若瑾提醒顺哥儿。 顺哥儿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有劳郡主,郡主的大恩奴才永记在心。” 反倒是徐若瑾有点不耐烦地摆手,“别说了,听着怪不吉利的。” 顺哥儿接着就闭嘴不再说。 “你下去吧,叫春草过来。” 顺哥儿利落地应声,顿时觉得轻松多了,虽说身上的担子重,但心里的问题却得到了解决。 春草得令进屋,徐若瑾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几句话,就听到门外来人说红杏到了。 徐若瑾一点也不意外,“时间卡得挺准,初二来拜年,真把我这儿当娘家了。” 听起来好像抱怨的一句话,从徐若瑾的口中说出却带着几分欣慰。 春草和银花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红杏来给徐若瑾拜年,一进门就恭敬地跪下行大礼。 徐若瑾也不拦着红杏,等大礼结束,才细细地打量起红杏来。 “奴婢给郡主拜年,祝郡主心想事成,年年有余。”红杏说着自己也笑了,“奴婢没读过书,说的不好郡主别笑话奴婢。” 徐若瑾笑道:“我何时嫌弃过你?倒是你,怎么注意起这些来了?”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带着几分深意。 红杏未答,用笑容敷衍过去。 徐若瑾心中有数,也当做什么都没说。 此次红杏不是一个人来拜年,而是随着姜必武一起来的。 徐若瑾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红杏身边的姜必武身上。 姜必武正侧头看红杏,并未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 在徐若瑾面前,姜必武的表现还不错,至少徐若瑾能看得出来,姜必武对红杏很是关心,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但徐若瑾并未因此松一口气,反而担忧多了几分。 徐若瑾扫了一眼姜必武和红杏,又看看二人身后,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就你们二人?” 姜必武和红杏都意识到徐若瑾的深意,二人的反应也不同。 徐若瑾看姜必武的正妻卢紫梦并未跟随而来,心里自然有了计较。从上一次姜三夫人带着卢紫梦来,徐若瑾就看出她心中有颇多不满。 第2456章 意外 此次卢紫梦没来倒是也在徐若瑾的意料之中。只是如此一来,徐若瑾反倒是稍稍放心了。 徐若瑾见过不少背地里勾心斗角的手段,对卢紫梦这种“明目张胆”的表现还觉得有些新奇。 往好的方面想,卢紫梦看不上红杏,不喜欢红杏,也都表现在脸上,给红杏难堪,让红杏在姜家待不下去。总比两面三刀,装作和红杏好好相处其实暗地里使刀子强。 徐若瑾如此想着,都有点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思了。 但说来说去,这是红杏自己选的路。无论卢紫梦如何对待她,她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姜必武听徐若瑾提起自己的正妻,神情微微一变,脸色也不太好看,气氛也跟着变得有几分尴尬。 他看了看红杏,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保持沉默。 徐若瑾看到姜必武的反应,心里有些失望,略有不耐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她本以为姜必武娶了红杏之后能有所长进,但没想到在面对问题和麻烦的时候,还是一样扶不上墙。 徐若瑾压着自己的火气,给红杏留面子,她在这里什么都不会说。 红杏的反应比起姜必武要淡定得多,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只是在在徐若瑾隐晦提到卢紫梦的时候,还是不免神情一僵。 但紧接着,红杏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与姜必武对视而笑。 徐若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也不说破。 听说红杏回来,和她关系一向不错的黄芪特意从沐阮那里赶来。 徐若瑾看到黄芪,特意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你们姐妹见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我就不耽搁你们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诧异。 黄芪本以为徐若瑾会和红杏多说几句,却没想到是这样,不由有点疑惑。 春草给银花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掺和。 银花乖乖地垂下头不说话。 红杏恐怕是最惊讶的那一个。在来之前她已经反复琢磨过徐若瑾可能会问她的事。 为此,红杏还想好了应答之词,可以说是熟记于心,无论徐若瑾问什么,她都有自信答得出来,并且没有破绽。 红杏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徐若瑾为她担心,让徐若瑾知道她在姜家过得很好。 可是徐若瑾简单的一句话,就把红杏所有的准备都变成了无用功。 红杏一时忘记控制表情,呆呆地看着徐若瑾,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将红杏的神情看在眼里,已然心中有数。 只有姜必武在惊讶过后松了口气,他可能是唯一一个会担心徐若瑾发问的人。 一旦有什么地方答得不好,姜必武总觉得对不住徐若瑾。 毕竟当初是他斩钉截铁保证要好好对红杏的…… 徐若瑾什么都没提,更没有问红杏一个字她在姜家的日子过得如何。 这样的徐若瑾似乎有点反常,但只有春草明白主子的心思。 红杏是个要强的人,即便徐若瑾问了,她也未必会说实话。 若是如此,还不如不问。 徐若瑾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才会提起旁的事来将红杏和姜家的事略过。 红杏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似乎有点庆幸,但更多的可能是失落。 黄芪愣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就主动去了红杏身边。 小姐妹之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只是红杏的兴致不高,多数时间都是在听黄芪说。 “府里怎么样?郡主过得好吗?”红杏好像有心事似的,话出口才忙摆手,“你看我说什么呢,最近府上有烦心事吗?” 黄芪笑了,“放心吧,最近安稳得很,大家都忙着过年,哪里有人找麻烦?” 红杏听后点了点头,“嗯,那倒是。” “郡主这些日子也很忙,年后四爷就要出征了。”黄芪说着感慨一声。 红杏对此也深有感触,“嗯,我家老爷也是。” 姜必武肯定是要跟着梁霄出征的,红杏提起此事,脸上却笼罩了一层阴云。 黄芪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看你愁眉不展的。” 红杏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舍不得。” 黄芪没有多想,“嗯,郡主也是,舍不得四爷,两个人天天都腻在一起。” 说到这里,黄芪都不好意思地羞红了面颊。 红杏看着黄芪的神情也隐约能猜到几分,她的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羡慕。 “四爷和郡主恩爱非常,这才是正常。”红杏意味深长道。 黄芪随口问了一句,“你不也是新媳妇?你和你家老爷也是一样。” 谁知红杏却是露出一丝苦笑,没有说话。 黄芪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红杏忙摇头,“你别瞎想,没有那回事。” 也许是红杏否认地太快,黄芪不由皱眉。 红杏收起惊慌,在脸上挤出笑容,“你别告诉郡主,他对我很好,姜家也是,没有人难为我。” 黄芪不知为何从红杏的语气和神情中感觉到她在急于向自己解释,甚至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这个想法让黄芪吓了一跳,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红杏姐,你……”黄芪担忧道。 但黄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红杏笑着打断了,“想什么呢你?我日子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我,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盼我点儿好?” 看红杏还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黄芪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好。红杏姐,你别看郡主不说什么,但是她一直都很关心你。”黄芪帮徐若瑾说话,她不想看红杏失落。 红杏笑着摇头,“我都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春草要好好伺候郡主。” “这个你放心,虽然我不是跟在郡主身边的,但春草姐在,不会有问题。”黄芪肯定道。 红心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黄芪看周围没人看这边,就故意调侃红杏,“红杏姐,你的肚子什么时候有动静啊?” 红杏又好气又好笑,拧了黄芪一把,“说什么呢你这丫头!” 黄芪调皮地吐舌头。 第2457章 小心 红杏笑过之后,心里却有点空。 她下意识抚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些怅然。 黄芪从没再红杏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她心里犯起嘀咕,总觉得不太对劲。 但是黄芪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毕竟红杏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黄芪存了个心眼儿,想着把这事儿告诉徐若瑾。 话是这么说,可是片刻后,红杏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黄芪看出红杏有话要说,就主动问道:“红杏姐,你怎么了?” 红杏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摇头,但是这一次她头摇到一半就突兀地停住。 经过一番纠结之后,红杏好像才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对黄芪道:“我来给郡主拜年,她推脱有事就没来。” 黄芪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但红杏这么说,她一下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对郡主似乎有些不满,原因多半是在我身上。”红杏认真道,接着又提醒黄芪,“你去提醒郡主多小心,我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做对郡主不利的事。” 黄芪一听,“这么严重?”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红杏又道。 黄芪这下也不敢怠慢。可是比起去给徐若瑾提醒,黄芪有更在意的事。 “红杏姐,那你怎么办?” 红杏神情一顿,接着答道:“我没事儿,不用为我担心。” 黄芪发愁,“怎么不担心?那人一看就不好相处,你在姜家肯定要受气。” “这话不可乱说,万一被人听了去。”红杏轻声训斥了黄芪。 黄芪抿着嘴,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半晌,黄芪才目光定定地看着红杏问道:“红杏姐,你会后悔么?” 虽然红杏如愿以偿嫁给了姜必武,但是姜必武已经有了妻女,红杏的出现等于打乱了姜必武原有的生活。 卢紫梦对红杏不好也是情理之中,这是红杏自己选的路。但是黄芪更担心卢紫梦会不会故意为难红杏。 可是红杏听了黄芪的话之后却是笑了,反过来宽慰黄芪,“我怎么会后悔呢?我过得很好。” 黄芪见红杏这么说也不好多问,同时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黄芪没有看到的是,红杏在说这番话时候咬紧了牙齿,不让自己心底的真实情绪有一丝一毫表现。 红杏没有久留,和姜必武给徐若瑾拜完年之后,就说府里还有事先走了。 徐若瑾没有留他们,派人好好地把人送出门。 春草和银花看着红杏离开的身影,识趣地什么也没说。 银花是春草教出来的,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 黄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就找了个机会去找徐若瑾。 “郡主,奴婢有事想和您说。”黄芪思来想去,斟酌着措辞。 看黄芪的模样,徐若瑾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但徐若瑾没有接话,而是问道:“沐阮怎么没来?” 黄芪愣了一下,然后道:“沐神医还在药房。说是今儿个要把酒方子研究出来。” “连年都不过了?”徐若瑾问道。 黄芪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他是不是也不知道红杏今日回来?”徐若瑾又问道。 黄芪想了想,点头,“好像不知道。奴婢听说消息就跑来了,也没顾得上和沐神医说一声。” 看着黄芪后悔的模样,徐若瑾笑了,“算了,就当没这事儿吧。别影响沐阮,年后灵阁开门,总得有点不一样的才能算作开门红。” 黄芪边听边点头。 “回去和沐阮说,他还得加快速度,做好就来找我。”徐若瑾道。 “是,郡主!” 闲话说了几句,黄芪想起红杏叮嘱自己的话,“郡主,红杏姐有话让奴婢和您说。” 徐若瑾也不去在意为何红杏不自己来说,而是点点头示意黄芪说下去。 “红杏姐说,她觉得姜必武的正妻对您的做法很不满意,或许会对您不利,要您万事小心。”黄芪道。 徐若瑾听后没什么反应,也根本不把卢紫梦放在心上,她关心的自始至终都是红杏。 “郡主,奴婢觉得红杏姐不是危言耸听,奴婢见过那个卢紫梦一次,看起来就很凶。”黄芪道。 徐若瑾笑了,“一面之缘而已。而且她就算想什么阴谋,我就是见招拆招罢了。” 看着徐若瑾轻松应对的模样,黄芪也松了口气,“那奴婢就放心了。只是……” “嗯?” “奴婢怕红杏姐在姜家过得不好。”黄芪担忧道。 “她同你说的?”徐若瑾好奇。 黄芪摇头,“没有,红杏姐和奴婢说她过得很好。” 徐若瑾沉默片刻,才道:“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好自为之。” 黄芪下意识绷紧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是她,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她面临多少困难,都是她的路。” 徐若瑾的话听起来很是无情,黄芪难免觉得红杏有些可怜,但徐若瑾的话一点也没错。 黄芪心揪在一起,正纠结的时候,徐若瑾的语气不变,却说了另一番话,“反正郡主府总有给她留着的位置。” 黄芪先是一惊,接着眼泪就充满了眼眶,“郡主……您对红杏姐太好了!” 徐若瑾的情绪也软下来,“那又能如何?她还不是照样不听我的。” 听着徐若瑾的埋怨,黄芪却是破涕为笑。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 卢紫梦她是知道的,莫名多了一个妾室,正常女人都难以接受。红杏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晚间,京都城内又燃起烟花,从郡主府的院子内抬头能看的一清二楚。 悠悠兴奋地不行,两只小手不停鼓掌,拍的手掌通红。 徐若瑾本来还抱着悠悠让她看得清楚一些,但是悠悠兴奋地乱动,没办法,徐若瑾只好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沐阮。 沐阮也跑来凑热闹。 “有你这么当娘的么?把孩子丢给别人照顾。”沐阮嘴上埋怨着徐若瑾,但是抱着悠悠的手却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徐若瑾目不斜视地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烟花的光亮映照在她的眼中,连她的眸子都跟着变色。 第2458章 没错 “喂!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烟花声和欢呼声太大,沐阮不得不靠喊来吸引徐若瑾的注意力。 不等徐若瑾回答,沐阮的嘴突然被一只小手捂住了。 沐阮纳闷地低头一看,原来是悠悠的手。 悠悠嫌弃沐阮声音太大,索性把他的嘴捂了个严实。这样沐阮就不说话了,悠悠就满意了。 沐阮露出无奈又好笑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拿这娘儿俩一点办法也没有。 和悠悠保证过自己不会再大喊大叫之后,悠悠才把肉呼呼的小手拿开。 徐若瑾得意地在一旁看着,还不忘对着沐阮挑眉。 沐阮只能把这口气咽到肚子里,无奈地大翻白眼,小声嘀咕了两句。 “看!那个烟花好大好漂亮!”不知谁的声音大喊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随即被吸引到天上。 不只是悠悠,云贵人也抱着小皇子在看烟花,蒋明霜和小言儿来了。 就连花氏,也带着子睿和小梅兰一同来郡主府看烟花。 用花氏的话说,这里可比祖宅热闹多了。看烟花,又是大过年的,还是人越多越好。 几个女人都忙着逗怀里的孩子,脸上都带着平时不常见的大笑。 花氏合不拢嘴,今年在郡主府过年,看到的比记忆中的不知好了多少。时不时就会传来开怀的笑声,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有笑又闹,仿佛都回到了闺中少女时期。 “没想到看个烟花都要带着孩子一起了。”花氏感慨道。 小梅兰和子睿是所有孩子里年纪大的,此时也都玩开了,满院子乱跑。 花氏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人听她的。最后花氏也就放弃,自顾自地喝着小酒,看着烟花。 悠悠被沐阮抱的有些不耐烦,挣扎着下来,迈开两条腿就直奔云贵人和蒋明霜去了。 沐阮被“抛弃”,撇撇嘴,但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云贵人和蒋明霜都看到悠悠,高兴地问她,“悠悠?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看烟花吗?” 悠悠先是点头,紧跟着又摇头,把两只小手放在嘴边,用尽吃奶的力气,“我想和弟弟们玩!” 云贵人和蒋明霜都被悠悠可爱的表现逗笑,也顾不上烟花就蹲下身来让悠悠和自己的儿子打招呼。 悠悠先是摸了摸小皇子和小言儿的脸,两个小家伙都是一脸兴奋,咿咿呀呀对着悠悠说个不停。 云贵人和蒋明霜也格外有耐心。 沐阮也站在一旁,耐心地等悠悠。 过了一会儿,徐若瑾走上前来,蹲在悠悠身边,“你要和他们聊多久?”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悠悠看着徐若瑾,认真地保证道。 徐若瑾忍着笑意,对悠悠说道:“不要耽误别人看烟花,知道吗?” 悠悠抿着嘴,使劲点头。 徐若瑾这才移开视线,去看云贵人和蒋明霜。 “孩子们在一块玩挺好的,你一过来就破坏气氛。”云贵人故意笑徐若瑾道。 徐若瑾摆摆手,小声道:“这丫头精力旺盛,把你们家那两个折腾睡着了怎么办?” 云贵人和蒋明霜都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理由?睡着了不正好?省的我们去哄。”云贵人说着去看蒋明霜。 蒋明霜也是笑着点头。 “丫头要显摆自己见过烟花,这不一本正经地和他俩说着呢。”徐若瑾悄悄指了指悠悠。 云贵人都无奈了,还没见过像这样拆自己女儿台的娘,但仍是十分羡慕徐若瑾和悠悠的亲密。 还真被徐若瑾说对了,悠悠真的是在和擎儿和小言儿说烟花的事。她也不管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听得懂,小嘴就没停过。 也许是悠悠说得实在太卖力了,把一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子睿和小梅兰都吸引来了。 子睿和小梅兰明明比悠悠大,但此时也煞有介事地站在悠悠身边,一脸认真,并且看得出来是在认真听悠悠说话。 悠悠说话还不是非常流利,有时候也比较慢,还总有表达不出自己意思的时候,手和脚就一起比划。 子睿和小梅兰似是很感兴趣,好像也能听懂悠悠说话,饶有兴致之地跟着笑。 徐若瑾、云贵人还有蒋明霜都看呆了,哈哈笑着,觉得孩子们的童真格外珍贵。 云贵人羡慕地对徐若瑾道:“你养了一个多么聪明的女儿,你要是不要,快点送给我!” 蒋明霜也在一旁边笑边点头。 徐若瑾被云贵人逗笑,“我的女儿,我为什么要给别人?” 云贵人看着徐若瑾一脸得意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一会儿我要告诉悠悠,她娘有多嫌弃她。” 徐若瑾笑出声来,吸引了花氏过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云贵人和蒋明霜对视一眼,接着给花氏使眼色看孩子们。 花氏这才注意到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围着悠悠,不由觉得惊奇,“这孩子还真像你。” 这话自然是对着徐若瑾说的。 徐若瑾还纳闷,“怎么就像我了?” “你走到哪儿不也是这样吗?郡主府,灵阁,哪怕是皇宫。”花氏撇撇嘴数着手指说道。 花氏说完,徐若瑾正要反驳,没想到被云贵人和蒋明霜抢先一步。 “嗯!二奶奶说的太对了,就是这样!” “没错,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云贵人和蒋明霜都跟着附和,花氏更加得意,一脸“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女人们凑在一起东聊西聊,梁霄则是在屋内,梁鸿也在。 二人还在说着七离的事。 “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安排得如何了?”梁鸿问道。 梁霄面前放着七离的地图,此时仍在仔仔细细地看。 梁鸿也不觉得自己被梁霄无视,他此时的兴奋程度完全不亚于第一次见烟花的小孩们。 “你说,老子也不是第一次出征,怎么还和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似的?”梁鸿说着就忍不住大笑出来。 梁霄斜了梁鸿一眼,还是没有回答。 梁鸿在屋内踱步,脑中已经想到很远。 “这么久都不出征,我早就手痒了!”梁鸿自言自语道。 第2459章 打算 梁霄终于有了点反应,“莽夫。” 言简意赅的二字,梁鸿回神,显然不怎么服气,“我说错了么?早日出征,将七离攻克,战功拿下,梁家就是最大的功臣!” 梁霄看着一根筋的梁鸿,连话都懒得说。 “到时我梁家在大魏的名号便无人能敌!”梁鸿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梁家被重赏的情形。 “做春秋大梦之前,能不能先来看看地图?”梁霄不留情面的一盆冷水泼过去。 梁鸿收起笑容,无奈地走到地图边,看着上面被梁霄做好的标记。 但是没过一会儿,梁鸿就又问道:“大哥呢?” “不用二哥操心。”梁霄硬邦邦地回道。 梁鸿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没有追着不放,“七离不足为据,兄弟联手,定能将其平定。” “你以为我是怕死?”梁霄抬眼去看梁鸿。 梁鸿打了个哈哈,“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也没有必要太谨慎。我们都是梁家人,梁家人无所畏惧。” 梁霄没有力气和梁鸿争辩,不然恐怕要被气个半死。 正当梁霄准备把地图上的路线和梁鸿说一遍的时候,梁三叩门走了进来。 梁三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梁霄一眼就看到了信封。 梁鸿则是问道:“什么事?” “二爷,四爷。”接着,梁三就把信交到了梁霄手中。 梁霄打开信迅速地扫了一眼,神情微微一滞,但也只是匆匆闪过。 梁鸿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走到近前,“信上说什么?” “出发去七离的路上,要先回一趟中林县。” 梁霄说完,梁鸿立即皱紧眉头,方才的轻松自在随之消失。 提起中林县,梁鸿立刻就想到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 “为何?”梁鸿追问。 梁霄也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梁鸿狐疑地接过,在看到信上的内容之后,心却是一沉。 待梁鸿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更是气愤不已,“这他娘……” 但是梁鸿骂街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梁霄打断,“看看是什么日子。” 梁鸿闭嘴,硬是把到了喉咙的骂语憋了回去。 兄弟二人沉默片刻,梁鸿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梁鸿压抑着心中怒火,但也比之前沉稳了不少。梁霄没有梁鸿表现那么明显,单看外表甚至无法察觉梁霄是不是也生了气。 恰在此时,院子里的徐若瑾向来叫梁霄和梁鸿出去看烟花,但一只脚刚迈进屋内就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梁霄的脸一直都是一样的神情,只有看到徐若瑾才有点温度。但梁鸿却瞒不过徐若瑾,梁鸿直脾气,什么都写在脸上。 徐若瑾意识到不对劲,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了?你们兄弟俩又吵架了?” 虽然知道不会是这个原因,但这样紧张的气氛让徐若瑾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要说点什么缓和的话。 梁鸿没有接话,梁霄则是将信递给了徐若瑾。 徐若瑾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看出玄机恐怕就在这封信上。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接过信来看。 上面的内容令徐若瑾触目惊心,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里充满难以置信。 “信是陆凌枫送来的。” 徐若瑾还没回过神,梁霄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是他?!”徐若瑾更加错愕。 梁霄点头。 徐若瑾的脸上又是气愤又是惊讶,种种交织在一起,格外复杂。 信上的内容让人心惊胆战,即便是徐若瑾,都没有信心看第二遍。 看完信的徐若瑾背后冷汗淋淋,风一吹更是彻骨的寒冷。 但是身体上的寒冷,远远比不上徐若瑾此时的心寒。她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发生信上那样的事。 “你信吗?”徐若瑾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 梁霄未答。 “他到底想怎么样?”开口的是梁鸿,愤愤不平。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都是信上的内容。她很想反驳说不定这些都是假的,但她做不到。因为她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信上的都是事实。 “老子就是想找陆凌枫问个清楚!他把皇上还有右相的话都记下来,还要送来给你,到底是何居心!”梁鸿怒道。 徐若瑾的心跟着一震。 陆凌枫将他与皇上的对话,还有右相等人的,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并且送到了梁霄手中。 陆凌枫安的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徐若瑾脸色很难看,“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梁霄安慰她:“他一直是这样的人,此事可以将他看得更清楚。” 徐若瑾紧紧咬着下唇,“陆凌枫手伸得更长,他如今已经深得皇上信任,却不满足。朝霞公主不在了,可是宫里并不干净,也不会因此安宁下来。” 梁霄从始至终都知道陆凌枫是什么人,也对他的目的一清二楚。 “他一直在逼着我造反。这不过是他的手段而已,这封信上的内容不见得有假,但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梁霄道。 沉默良久,徐若瑾还是忍不住,认真地看向梁霄,“你有什么打算?” 察觉到徐若瑾眼中闪动的光,梁霄的语气更加坚定,“我的打算你知道的,从来也没变过,我只想保家人平安。” 徐若瑾鼻子一酸,嘴角却是扬起,原本压在心中的巨石也落下,她紧紧抱着梁霄,二人相拥,不留一丝空隙。 梁霄和徐若瑾旁若无人的相拥,梁鸿倒显得有些多余。 但梁鸿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他只要想起信上的内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冲到陆府去找陆凌枫算账。 “梁家是什么身份,容你在此搬弄是非!”梁鸿咬牙切齿。 “不要过度因此影响情绪,我们要冷静下来。”梁霄看着梁鸿,“你现在可以走了。” “跟你成为兄弟,上辈子真是做了孽。”梁鸿很不喜欢梁霄的性格,但他不得不佩服梁霄的冷静沉着。 梁霄仍旧面无颜色,“做不做孽,你只有到阎王殿去问问,现在你可以走了!” 梁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带着花氏等人离开,结束了原本美好的大年初一。 第2460章 珍贵 从大年初一开始,郡主府就门庭若市,前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直到大年初二这种势头没有缓解。来来往往的人简直要把郡主府的门槛都踏烂。 若是放在平时,徐若瑾肯定早就闭门谢客,谁都不见。但现在是过年,谁也不会把到了门口的福气往外赶。 正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到郡主府来给徐若瑾和梁霄拜年。 这可是一年到头都难得一见的好机会,趁此良机,既能讨个好兆头,还能在郡主面前混个脸熟。 何乐而不为? 无论是世族大家,还是官员朝臣,都纷至沓来。 恐怕整个京都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像郡主府门前如此热闹的地方。就算是右相府,比起郡主府也是略有逊色。 有不少人在郡主府门口遇到,下马车之后也不急着进府,而是在外面就攀谈起来。 “原来是张大人,给您拜年了,祝您官运亨通。”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主动上前一步抱拳道。 郡主府门前又是官员又是商人,此时真是大家结交的好时机。尤其是对于只有银子的商人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张大人也跟着寒暄应酬了几句,他们今日来的目的是见到梁霄和徐若瑾,至于其他想要攀关系的人,自然都端着架子。 只有圆滑的商人们厚着脸皮在其中游走。 原本他们轻易是不会到郡主府来的。但徐若瑾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她手里可是有京都城最赚银子的灵阁。 光是一个灵阁,就足够让其他人望其项背。 不说和灵阁合作,若是能从灵阁买到些珍贵的酒,也是脸上极其有面子的事。 郡主府外热火朝天,郡主府内也是一样。 徐若瑾早早安排了方妈妈负责接待。这样麻烦又费力不讨好的事,交给方妈妈最合适不过。 其他人都太年轻,徐若瑾不止信不过他们,也同样信不过自己,索性把麻烦都推给经验丰富,处事老道的方妈妈。 事实证明,徐若瑾的这个决定十分正确,方妈妈负责张罗记录来人,还有收礼。一切都有条不紊,方妈妈处理起来也是井然有序,不会有错漏,也不会有招待不周的状况发生。 现在是过年,又是在郡主府,都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谁也不会有胆子在这里找麻烦。 本来徐若瑾也不打算出现,她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而且她也懒得动。 好不容易过年有时间,徐若瑾更想整日都赖在榻上什么都不管。 后来抹不过去,徐若瑾就去站了站,互道几句拜年贺喜的话,就算是过去了。 即便如此,徐若瑾还是累得不行。 眼看后面没什么人了,徐若瑾就溜了去休息。 春草和银花忙跟上,一个捏肩,一个捶腿。 “你们觉不觉得,今年到郡主府来拜年的人格外多?”徐若瑾边享受边问道。 银花看向春草。 春草想了想,“郡主您这么说,好像还真的是。不过奴婢去年在灵阁,也没怎么看到郡主府的盛况。” “嗯,还是我有先见之明,给灵阁放假,不然酒都要被抢光了。”徐若瑾感慨道。 春草给徐若瑾一下一下地捏着肩,“灵阁的伙计们一定高兴坏了。” 徐若瑾不以为意,“辛苦一年了,放个假休息休息是好事。” 春草和银花都跟着点头。 片刻后,方妈妈拿着今日前来拜年的名单来了,“郡主,人数和送的礼都在这上面了。” 徐若瑾睁开眼,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名单子很满意,“有劳妈妈,快坐下歇歇。” 方妈妈摇摇头没坐,而是开口和徐若瑾说名单上需要注意的地方。 徐若瑾认真地听着,盯着名单看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样吧,就按这单子上的名字,派人去给他们每人还一份灵阁的酒,就当是回礼了。妈妈您觉得呢?”徐若瑾征求方妈妈的意见。 方妈妈觉得此举甚好,连连点头,“郡主想得很是周全,老奴也以为然。” “郡主,挑什么酒好呢?”春草在一旁边听,边问道。 徐若瑾想了想,又把问题还给春草,“灵阁你比我清楚得多,你觉得什么合适?” 春草也不谦虚,细想了一下,对徐若瑾提议道:“郡主,您看冬腊梅如何?” 徐若瑾听后琢磨了一下。冬腊梅是灵阁专门在冬日酿的酒,其中加入了梅花汁,是不可多得的佳品。每年只有在大雪纷飞的时节才会售卖。 而且此酒数量有限,运气不好根本喝不到,抢都抢不上。因为数量的原因,冬腊梅并不能预交定金。 这酒在京都城内也算是小有名气,毕竟灵阁美酒佳酿众多,冬腊梅与其他的相比就稍稍逊色,但贵在限量。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冬腊梅合适,就拍板道:“好,就按你说的,用冬腊梅做回礼。” 方妈妈也跟着点头,“那老奴这就去准备。” “有劳妈妈。”徐若瑾应声。 解决一桩麻烦事,徐若瑾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光。 梁霄也不例外,他似乎一点也没把陆凌枫的那封信放在心上,仍是黏在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和梁霄在郡主府过着逍遥的小日子,整日都腻在一起。 陆凌枫的信被他们选择性遗忘,恐怕只有梁鸿还当成大事一桩,恨不得去找人拼命。 敢这样诋毁梁家的人,梁鸿自然气不过。 梁霄和徐若瑾倒是淡定得多,若是被梁鸿看到此时的二人,说不定鼻子都要气歪。 不仅如此,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陆凌枫的事。 梁鸿理解不了,但徐若瑾和梁霄心知肚明,他们不是故意逃避,通过这封信,他们更加坚定彼此的心思。 徐若瑾对梁霄充满信任,他们更加没有必要继续纠结那封信上的内容。 不然就是被人看笑话,那么陆凌枫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眼看分别的日子就要到来,徐若瑾只想争分夺秒地与梁霄在一起。因为每一天都很珍贵,所以徐若瑾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自己。 第2461章 惊吓 难得梁霄也一直待在郡主府,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哪儿都不去,就陪在徐若瑾身边。 二人着实过了一段开心快乐的日子。 也许是日子太过美好,有时候徐若瑾都觉得一切有点不真实。 尽管她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尽量开心地过。其实她把梁霄要出征的日子深深埋在心底,假装忘记。 只是,假装忘记也是自欺欺人,偶尔想起的瞬间,心里各种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让徐若瑾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徐若瑾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地想要逃避什么。情绪差别明显,连春草和银花都察觉到了。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早上奴婢看还好好的,怎么一到晚上就没精神?”银花很是担心,犹豫着要不要去叫沐阮来。 但是银花的话说完,徐若瑾就叹息一声,没有解释。 春草琢磨过来,就轻轻拽了拽银花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别多说话。 银花一头雾水,睁大双眼询问春草怎么回事。 春草轻轻摇头,接着试探着说道:“郡主,您是在想四爷出征的日子?” 徐若瑾顿了顿,然后点头,“嗯。算起来也不剩几天了吧。” 春草没有说话。银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郡主愁的是这件事。 梁霄出征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八,可不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徐若瑾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又是紧张又带着几分忐忑。就算她不去想也没辙,这些心思总是会自己冒出来。 “郡主,不然您给自己找点其他事儿做?” 春草替徐若瑾着急,忧心忡忡,绞尽脑汁想着法子。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徐若瑾眉毛一挑,似乎来了点兴趣,“接着说。” 得到肯定的春草深吸一口气,提议道:“郡主,您看凝酿酒如何?” “酿酒?”徐若瑾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春草点头,“这是您的长项,趁这些日子把您之前一直想酿的酒方子琢磨出来,这样既打发了时间,也能让您少点心思琢磨别的。” 徐若瑾也觉得很有道理,“嗯,那就这么办。正好沐阮磨蹭得很,都多久了还没把酒方子给我。” 春草看徐若瑾同意,也跟着松了口气。 酿酒时候的徐若瑾最是专注,到时就算有人去提出征的事,徐若瑾都不会分心。 春草的法子派上了用场,徐若瑾也跃跃欲试,手痒了起来,“说做就做,我这就去找沐阮!” 说罢,徐若瑾起身就走。 春草和银花长长的舒了口气,跟上徐若瑾的脚步。 许久没有亲自酿酒的徐若瑾,心里一阵兴奋。 到了沐阮的小院儿,徐若瑾想不客气地推开门就进去,但沐阮在忙的时候专心致志,徐若瑾怕打扰沐阮。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沐阮要是被打扰了,说不定又要和她大吵大闹。 徐若瑾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既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叩门。 银花上前敲了敲门,但是里面没有反应。 “郡主,好像没在?”银花疑惑。 徐若瑾左右看了看,一挥手对着空气道:“沐阮,我们进去了。” 春草早已见怪不怪,银花先是一愣,接着就掩嘴笑起来。 门被推开一道小缝,徐若瑾走在最前,踏进了沐阮的药房。四下看了几眼,也没有看到沐阮的身影。 “人呢?”徐若瑾纳闷,顺便直起腰来。 春草和银花也是一头雾水,二人四下张望着,到处找沐阮的身影。 三人仿佛置身在中药堆内,鼻子边都是浓重的中药材味道。 正当徐若瑾不解,犹豫着要不要再往里走走的时候,突然从她背后伸出一只手,手里还握着一张纸,直直地出现在徐若瑾的余光内。 饶是徐若瑾这样淡定不怕惊吓的人,都差一点尖叫出声。她把所有震惊都咽回肚子里,一股火噌地蹿上来。 春草和银花就不像徐若瑾胆子那么大,她们晚一步察觉不对,但都吓得大叫。 “啊——” “什么东西!” 徐若瑾一把就抓住那只手,接着反方向就是一扭。 “别别别!是我是我!疼疼疼!”沐阮的惨叫声随即传来。 徐若瑾及时收力,但还没有放开沐阮的手。 沐阮的手则是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保持着,稍微动一下但痛不欲生。 “你是不是闲的?”徐若瑾冷冰冰地问沐阮。 “原来是沐公子!您可吓死奴婢们了!”春草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忍不住抱怨道。 银花更是不住地默念“阿弥陀佛”,眼神控诉地点头不止,眼泪汪汪,她差一点就哭出来! 徐若瑾的脸色也不好看,任谁被这样吓一跳,立刻大发雷霆都是轻的。 沐阮踮着脚,扶着手不敢动,不断给徐若瑾道歉,“先、先放开我,我给你解释!解释还不行吗!” 徐若瑾瞪了沐阮一眼,这才把他的手一甩。 “哎哟哟!”沐阮疼的叫唤,急忙窜到一边去揉手腕,还不忘小声地嘀咕,“你出手也太狠了。” “嗯?”徐若瑾一记眼刀过去。 沐阮立刻抿着嘴不说话。 “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若不是你偷袭,我才懒得理你。”徐若瑾不屑道。 沐阮一脑门问号,“我何时偷袭了?” “您不偷袭你那是干吗呢?”徐若瑾追问。 “我不是要给你看这个么!”沐阮甩了甩手里的纸,“我费尽心力才想出的方子,给你都不看,还要掰断我的手!”沐阮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不知道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徐若瑾则是一点也不同情沐阮,反而被沐阮的话逗笑,“这委屈模样,好像我欺负了你!” 沐阮愁眉苦脸地揉着手腕,“我这双手还有大用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 徐若瑾被沐阮气笑,“既然如此我给你掰折了看看,”说着,徐若瑾就上前一步。 沐阮被徐若瑾的气势吓地倒退三步,“你要做什么?” 看着沐阮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徐若瑾差点就憋不住笑出声来。 第2462章 否决 “我就是好心没好报!”沐阮撇嘴生闷气。 徐若瑾不懂了,“来来来,你说我听着,怎么就好心了?” “我要给你方子,还不是好心?”沐阮振振有词。 “那我要谢谢你了,差点把我们的魂儿都吓没。”徐若瑾说着看了春草和沐阮。 沐阮嘴软,嘟哝道:“我又不知道你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那你偷偷摸摸地伸什么手?就不能正大光明地给我。”徐若瑾埋怨沐阮。 沐阮回想了一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那么无聊。我是真迷糊了,这些天一直在钻研这方子,我连个好觉都没睡,迷迷糊糊看到你们来,也没多想,就……” 这下,徐若瑾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春草和银花也跟着点头。 气氛缓和下来,徐若瑾却忍不住埋怨沐阮,“说到底都是你的问题,害我们等这么久不说,还受了惊吓。” 沐阮有口难辩,撇撇嘴道:“多站一会儿不好吗?在我的药房待一个时辰,就相当于做了一次药熏。” 看到沐阮一本正经的模样,徐若瑾都不知道该从哪反驳好。 徐若瑾不理沐阮,直接伸手把沐阮手里的药方抽过来。等沐阮回神的时候,徐若瑾已经低头看了起来。 沐阮把一肚子话暂时压下去,等徐若瑾看完再算账。 徐若瑾迅速扫了一眼药方上的字,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连在一旁的沐阮都觉得不对劲,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琢磨是不是自己的方子出了问题。 徐若瑾没有注意到沐阮的不妥,仍是仔仔细细地看着方子。 就在沐阮快要坚持不住打算问个清楚的时候,徐若瑾冷不丁地开口了, “你试过这两位药凑在一起的味道吗?”徐若瑾指着药方上的字问沐阮。 沐阮凑近一看,徐若瑾手指着的位置,“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看着不满的沐阮,春草和银花不由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却不为所动,仍道:“你说的是药,我说的是酒。” 沐阮愣了一下,“啊?” “这两味药煮出来你是知道的,但是加上酒,就会发生变化。”徐若瑾耐心地解释道。 沐阮沉默了。 他不是一个嘴硬的厚脸皮,见徐若瑾说到正经的,他也就跟着严肃起来。 徐若瑾也不用多说,就看着沐阮自己思考。 沐阮不自觉皱着眉头,半晌后终于开口,“没错……真的是这样!” 徐若瑾顿了顿,道:“这是酒方子,不是药方,味道很重要。不醇香就算了,至少也不能有苦涩之味。” 沐阮抿着嘴,“把酒忘了,忽略了这一茬,是我错了。” 春草和银花都微微睁大了双眼,显然有些惊讶。 沐神医居然会认错? 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 徐若瑾却是习以为常,因为沐阮向来都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只要是说到正事,他比任何人都正经。 徐若瑾接着又道,“就只是这一点问题,两位药换了就好。” “那我们先试试换其中一种。”沐阮积极道。 徐若瑾点头。 “交给我吧!”沐阮信誓旦旦道。 徐若瑾看着沐阮眼下淡淡的两块阴影,不忍道:“算了吧,别把你累出个好歹来。” 沐阮纳闷,“我好得很!” 徐若瑾摆手,“随便你,但是我要和你一起。” “你?你不是很忙吗?”沐阮好奇。 “谁告诉你的?” “过年,你不忙谁忙?”沐阮理由充分。 徐若瑾不在意,“那些不重要,我来你这儿给自己找点事做。” 沐阮听了徐若瑾要留下的真实原因,不由更加疑惑,但这次他没有多问。 “随便你。”有人帮忙,沐阮也乐得轻松,更何况这人还是徐若瑾,“你要酿什么酒?” 沐阮就是随口一问。 徐若瑾头也不抬地找着药材,答道:“给四爷的。” 沐阮手一顿,抬头去看徐若瑾,“他的伤又复发了?” 说完,沐阮就皱眉,“不应该啊,我记得上一次给他诊脉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不过这种陈年旧疾治疗起来有些麻烦,要是想根治还需要不少时间。 徐若瑾没有接话,等她把药材找齐,才道:“没有,以备不时之需。” 沐阮了然地点头,“哦。” 为了梁霄之前的伤,徐若瑾这一次要好好娘酒,让梁霄出征的时候带着。 沐阮也没有多问,就忙着自己的酒方子。 二人各忙各的,配合默契,谁也不干扰谁。 不知过了多久,徐若瑾放下手里的药材,也不看沐阮,直接张嘴道:“沐阮,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沐阮没听见,仍是忙着手上的东西。 徐若瑾的视线移过去,“沐阮。” “啊?”沐阮终于听到,回过神来去看徐若瑾,“怎么了?” “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徐若瑾说得无比认真。 沐阮不知发生何事,下意识点了点头,“你说,我尽量。” 徐若瑾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接着道:“我希望你能跟着梁霄一起出征。” 沐阮听后面露诧异,他没想到徐若瑾会提起这茬。 见沐阮不说话,徐若瑾也意识到是自己的要求太唐突,但她没有退路。 “沐阮,算我求你,求你跟着四爷一起出征。” 沐阮仍是没有说话,紧紧皱着眉头,也不看徐若瑾,像是在思考什么。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忐忑的心尽量平静下来,恳求沐阮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我实在不放心……” 沐阮没有反应。 “只要你肯答应我,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绝没有二话,算是我求你。”徐若瑾对沐阮承诺。 沐阮自当知道徐若瑾的承诺有多么重要,但他却更是迟疑,没有马上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沐阮抬眼和徐若瑾对视。 从沐阮的眼神里,徐若瑾隐隐察觉到一丝不祥。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沐阮抿了半晌的嘴,仍旧是摇头拒绝了徐若瑾,“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第2463章 要求 徐若瑾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听到这句话从沐阮的口中说出时,还是心底狠狠的揪了一把。 沐阮把徐若瑾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徐若瑾急急地追问。 沐阮扭头没有解释。 徐若瑾并不放弃,因为她看出沐阮的样子明显是有难言之隐,“到底因为什么,你总要告诉我吧!” 沐阮还是不说话。 徐若瑾本就是个急脾气,这下更没有耐性,“我只信任你,连你都不愿帮我?” 沐阮面露不人,嘴动了动,硬是咬着牙没出声。 徐若瑾的气泄了大半,“你是担心去七离会有危险?还是说放不下你的药房?” 徐若瑾的脑子也乱了,想到什么都说,她的语气急切,只是想让沐阮回心转意而已。 可是沐阮的话让徐若瑾再一次失望了,“我就是不去,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们就再也不见了!”徐若瑾一怒之下说了气话。 沐阮没有生气,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自责和纠结。 他知道徐若瑾的个性,也知道徐若瑾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开口逼迫自己。 半晌,徐若瑾的语气就软了下来,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该说那些的,毕竟去战场上也面临危险。”徐若瑾低垂着头,没精打采地给沐阮道歉。 沐阮的神情跟着动摇,但这次不等她开口,徐若瑾就定定地抬头看他,直言道:“沐阮,我承认自私,但这一次我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才希望你能跟着他一同去,我是真的求你,但如若你执意不去,我也不再逼迫你。” 看着徐若瑾这副模样,沐阮不是石头做的心肠,他再也忍不住,终于说出心中所想: “不是我不想去,我去了,你怎么办!” 徐若瑾惊愕的睁大双眼,脑海中回荡着沐阮的话,久久没有回神。 原来沐阮担心的是自己? 徐若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沐阮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架不住徐若瑾的追问还是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沐阮就是一阵后悔,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 徐若瑾呆呆地看着沐阮。 沐阮索性“破罐破摔”,接着道:“我跟着梁霄出征,你一个人在郡主府,若是遇到麻烦怎么办?你处理得了吗?他要带走很多人,我如果也走了,一家子全是女人,真出了麻烦我好歹是个帮手,而且你比梁霄更需要我。” 看着沐阮认真的模样,徐若瑾心里被感动充满,她无比后悔自己之前说了那么重的话。 沐阮眼中的担忧不是假的,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真在担心的事。 徐若瑾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沐阮最挂念的,也没料到会因为自己而影响沐阮的决定。 可是这一刻的徐若瑾越发感动,她真心待人,沐阮也同样回她真心。 “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徐若瑾反问沐阮,眼中微有感动的湿润。 沐阮脸颊微微一红,别扭道:“我又不是个老娘们儿,絮叨什么。”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我这里是天子脚下,若是皇上真的看我不顺眼对我动手,再好的名医也无济于事。” 她话中的深意不言自明,沐阮不傻,自然也都明白。 徐若瑾看沐阮的神情有所松懈,就接着道:“四爷那边更需要你,因为他是在生死边缘拼命,他的安危才是我最担心的。” 沐阮知道徐若瑾的心思,闻言没有说话。 “你若是真的为了我好,想让我安心,就跟着梁霄出征,保他回来。”徐若瑾恳求沐阮。 “你真真么想?”沐阮再问。 徐若瑾点了点头,“对。” 沐阮终于还是拗不过徐若瑾,“那好,我答应你。” 徐若瑾见沐阮终于点头,长舒了一口气,这会儿才意识到双腿发软,身体都跟着晃了晃。 沐阮忙道:“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徐若瑾反过来安抚沐阮让他放心。 “我答应你就是,你别在想这事儿了。”沐阮道。 徐若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如释重负地松懈下来。 “你来之前没问过梁霄?”沐阮提起。 徐若瑾摇头,“告诉他做什么?你只要出征那天跟着就好,东西我会吩咐方妈妈帮你准备。” 沐阮担心的不是这些,“说不定你们夫妻俩的想法一样。” 徐若瑾反应过来,“他来找过你?” 沐阮摇头,“还没有。” “那就好,我先来的,而且你和我达成一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徐若瑾逼着沐阮答应自己。 沐阮没有办法,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跟着出征就是。” 徐若瑾更加安心,“只要他能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他。” 另一边,梁霄也把梁五叫到了身边。 “我出征之后,你照顾好她们母女。”梁霄叮嘱道。 梁五恭敬地立于梁霄身后,“是!” 梁霄已经将郡主府的事都安排妥当,尤其徐若瑾和悠悠的生活。他此去七离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京都城并不安稳,他不得不防。 安排好府内的事宜之后,梁霄没有耽搁,直接动身去了陆府。 梁霄找的是陆凌枫。 这个人是梁霄在走之前必须见到的。 陆凌枫似是早知道梁霄会来找自己,老掌柜等候多时,对梁霄笑道:“梁大人,我们爷在书房等您。” 梁霄对此并不意外,陆凌枫既然有胆子把那封信送到自己手里,就已经做好自己找上门来的准备。 陆凌枫好整以暇地等候着,梁霄这次直奔主题,也不和陆凌枫浪费时间。 “正月十八我会离开京都,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拿若瑾做威胁。” 梁霄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凌枫。 陆凌枫丝毫不怀疑,若是他敢不答应梁霄,梁霄在这儿就能把他解决。 但陆凌枫一点也不害怕,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你来找我就这件事?” 第2464章 身边 “若是她们母女有半点闪失,我不会放过你,你我二人也将恩断义绝。”梁霄淡定地说出这番话,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陆凌枫的笑容一滞,眼神复杂,但仍是保持着面上的浅笑。 “我只不过是一介文臣,你太看得起我了。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想想你离开之后,皇上会有什么动作。”陆凌枫貌似无意地给梁霄提醒。 陆凌枫边说边装作不在意地挪动几步。 梁霄不管陆凌枫是什么态度,他的态度从来没变过。今日若是得不到陆凌枫的肯定答案,梁霄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 陆凌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脑筋飞快地转着。虽然面上尽量维持笑容,但梁霄的话毫无疑问对他起了作用。 “恩断义绝”四个字,陆凌枫承担不起。 从一开始到现在,陆凌枫的心思就没有变过。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要说服梁霄完成他的计划。 可是梁霄如今却在自己面前以“恩断义绝”做威胁。 陆凌枫顾左右而言他,“你光和我说有何用?你们家徐若瑾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真倔起来,谁管的了?” 他故意在这种时候打哈哈,但不能否认,陆凌枫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梁霄不为所动,闻言只是淡淡的一句,“管?还轮不到你,你不用操心。你只需要保护好她。否则,我言出必行!” 饶是陆凌枫的神情都不自觉僵住了,看着梁霄不知该说什么。 面对梁霄,陆凌枫从来都是居于下风的那一个。 无论他掌握的一切对自己多么有利,最后都会被梁霄压制。 更让陆凌枫佩服的是,梁霄手里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把柄。不客气地说,梁霄这么做就是等于把自己的弱点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若是梁霄从七离回来,徐若瑾完好无损,那么就是陆凌枫的功劳,等于他欠了自己一份天大的人情。 以梁霄的个性,这份人情无论需要付出何种代价,他都不会推诿。 如此一来,主动权就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简单点说,到时只需要一句话,梁霄就会心甘情愿地来他。 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便宜。 陆凌枫眼珠微微一转,但也没有急着答应,“你我二人是何关系?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么?” 梁霄不为所动,就等陆凌枫的一句话。 陆凌枫似是被逼到绝路,点头应下,“你说这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你们家那位,我惹不起。” 梁霄并不接话,,但有了陆凌枫的应声,他也就不再给陆凌枫施压。 话已说完,没有再留下的必要,梁霄准备走,但陆凌枫没打算就这么让梁霄离开,“慢着!” 梁霄站在原地等着陆凌枫开口。 “我帮了你,你也得帮帮我。”陆凌枫道。 梁霄两眼微眯看着陆凌枫。 大约是猜到梁霄的心思,陆凌枫忙道:“放心,此事你力所能及。” “说。”言简意赅。 陆凌枫意味深长地看着梁霄,“朝霞公主人在哪儿?” 梁霄想都不想就答道:“追根究底未必是好事。” 这个道理,陆凌枫比梁霄更加清楚。但事关朝霞公主,还有朝霞公主才知道的秘密,陆凌枫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能告知于我?”陆凌枫追问道。 梁霄眸色渐深,看着陆凌枫,没有说话。 陆凌枫不为所惧,“我帮你保护她们母女,这么一点小事,你都不愿告诉我?这样你我之间还谈什么信任?” 陆凌枫一本正经地质问梁霄,一脸的坦然正义。 “你真想知道?”梁霄面不改色地问陆凌枫道。 陆凌枫一看梁霄的语气有所松动,心中一喜,面上仍是沉着地点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梁霄一边的嘴角勾起,露出嘲讽的笑意,只是陆凌枫没有察觉。 “她,”梁霄直直地看着陆凌枫,缓缓道:“就在你的身边。” 陆凌枫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头窜到脚,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毛骨悚然。 这是陆凌枫此时唯一能想到的词。 陆凌枫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梁霄故意吓他。但是当他抬头去看梁霄,却发现梁霄前所未有的冷静时,陆凌枫心中怀疑更甚。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我可以走了?”梁霄率先移开视线,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梁霄不需要陆凌枫的回答,就大步离开了陆府。 老掌柜的匆忙进了书房,“爷,梁霄他……” 陆凌枫竖起手,身形僵硬地走到椅子边坐下。 “少爷您怎么了?”老掌柜吓了一跳,忙上前紧张道。 等了许久,陆凌枫才幽幽地开口,“在我身边……” 他边念叨,边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 老掌柜不明所以,也跟着陆凌枫的视线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轻易开口问。 这样惊慌失措的陆凌枫,老掌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老掌柜不禁怀疑梁霄到底和少爷说了什么。 …… 时间飞快逝去,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八这天。 梁霄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这天一早,徐若瑾就让自己忙得像陀螺,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她怕自己一旦停下就会克制不住去想和梁霄分别的场面。 但是该来的迟早要来。 梁霄一身戎装,梁鸿就在他身边。二人英气逼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 徐若瑾的视线紧盯着梁霄,甚至忘了眨眼。 悠悠不知发生什么,只当是爹爹要出远门。她看什么都觉得惊奇,一双眼睛快要不够用。 花氏也带着子睿和小梅兰来了,看着梁鸿的身影,花氏已经抱着两个孩子偷偷地掉眼泪。 徐若瑾派了两个丫头跟着花氏,免得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 眼看出征的时辰快要到了,徐若瑾拉着悠悠走到近前,想要让女儿和爹爹道个别。 徐若瑾的心就像是被攫住了,她不敢放松,怕那一瞬间的泪水会像断线的珠子。 第2465章 驰骋 悠悠从盔甲里看出梁霄的脸,顿时笑弯了眼,清脆地唤了一声,“爹爹!” 梁霄转头,在看到女儿的瞬间,脸上的严肃消失,换上了平时宠溺的笑容。 悠悠展开手臂,梁霄则是一把抱过她,放在自己身前。 “骑马!悠悠要骑大马!”这还是悠悠第一次坐在马背上,兴奋得挥舞小拳头。 梁霄的脸上始终挂着宠溺的笑容,看着女儿一脸兴奋地坐在马背上。 “想骑?”梁霄旁若无人地问悠悠。 悠悠使劲点头,“嗯!” “不怕?”梁霄又道。 悠悠这次猛摇头,眼神催促爹爹,两只小手已经像模像样地抓着马缰。 梁霄看着悠悠期盼的小脸,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即使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也不如享受父女亲情更重要。 徐若瑾看到这一幕,心中翻腾着莫名的情绪,但都被她压抑下去,她愿意把这点时间留给悠悠和梁霄。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当悠悠看过来的时候,她的笑容更加明显,还不忘点头给悠悠鼓励。 只是除了他们一家人之外,此举看在旁人眼里未免有点“不合时宜”。 花氏拉着子睿和小梅兰,连掉眼泪都顾不上,皱着眉头,犹豫要不要上去提醒徐若瑾两句。 这眼看就要出征了,如此严肃的时刻,梁霄难不成还真要带着悠悠玩起来? 花氏始终觉得不太好,但她手里牵着的子睿和小梅兰,却对悠悠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霄和悠悠,眼里脸上都是渴望。 但子睿和小梅兰不敢和花氏提和悠悠一样的要求,不然肯定要被骂。 梁鸿也难得有耐心,就等着梁霄和悠悠玩闹。 出征在即,坐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比平时还要威猛不少的梁霄,此时也展现出柔情的一面,陪着小女儿闹。 “抓紧。” 梁霄提醒了悠悠一句,悠悠立刻紧紧地把小手攥起来,握着缰绳的就像是两个白馒头。 悠悠全身都做好了准备,离地这么远她却一点也不怕,只是兴奋地大叫了几声。 梁霄伸手护着悠悠,接着一拉缰绳,马脖子一抬,接着就迈开步子。 就连马好像都知道自己背上做了一个小人儿,所以走得每一步都格外稳健。 “动了!动了!马在走!”悠悠的身体跟着有节奏地动着,她兴奋的都有点语无伦次。 梁霄看着悠悠的反应,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要不要再快一点?”梁霄骑着马晃着走,就微微弯下腰问女儿的意思。 悠悠一听可不得了,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要快!最快!” “嗯。”梁霄爽快地应下来,两腿一夹马肚子,“驾!” 马听到命令,随即甩开四蹄跑起来。 那一瞬间的冲力,悠悠身体一个不稳就自然地后仰,两只小手却还记得爹爹的话紧紧抓着缰绳。 悠悠身后就是梁霄,她没有任何惊慌,反而迎风笑得更开心,身后有爹爹什么都不用怕。 梁霄一只手紧紧揽着悠悠,不让她掉下马。 悠悠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风吹起来,她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即使是迎着风,她好几次都试着把嘴张开,但总是失败。 梁霄似乎知道了悠悠的意图,手中缰绳微微一收,胯下的马就跟着转弯。 悠悠高兴地张牙舞爪,要不就是大叫,要不就是“咯咯”地笑个不停。 徐若瑾站在原地,眼睛却是片刻都没有离开马上的父女俩。 梁霄带着悠悠越跑越远,但徐若瑾依稀还能听到悠悠的笑声,她也就放心了。 就连即将出征的紧张感也因此冲淡了不少。 徐若瑾把担忧深深藏在心里,这会儿只看着梁霄和悠悠玩闹。 梁霄此时的行为与即将出征的主将有些格格不入,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有不满。 不只是梁霄和梁鸿,姜必武也同样在队伍之中。他同样骑在马上,视线看向另一边。 边上站的是卢紫梦和红杏。 卢紫梦手里牵着姜必武的女儿,红杏则是站得稍远了一些。 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几人的神情和气氛都不太对劲。 卢紫梦连看都不看红杏,只管和女儿送姜必武出征。 红杏偶尔会用余光去瞥卢紫梦,但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只是眼神略有几分复杂。 姜必武看着前来送自己的家人,心中甚慰,终于等到出征的这一天,他此时的心情也有些澎湃。 只不过姜必武比起旁人难免有些复杂。他看到卢紫梦和女儿,不知为何有点尴尬就移开。 但之后姜必武又对上了红杏的视线,尽管红杏脸上带笑,姜必武似是觉得心中有愧,不由多看了红杏一会儿。 红杏则是一脸淡然,脸上没有一丝不满。 卢紫梦在一旁注意到姜必武和红杏的眼神交流,心中有气又恼。但此时人多嘴杂,她就算是为了顾全姜家的面子,也不能找麻烦。 梁霄抱着悠悠在马上驰骋了一大圈才回来。 远远的,梁霄就看到了夜微言的身影。 悠悠意犹未尽,还在再转几圈,“还要转!没玩够!” 梁霄俯身在悠悠的耳边说了什么,悠悠小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好像在想什么纠结的事。 但是梁霄说完之后,悠悠却老实多了,乖乖坐在马上,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地看向人群。 徐若瑾也没想到,梁霄和悠悠还没回来,却是皇上先驾到。 在场所有人都齐齐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微言此番也是特意来送梁霄和梁鸿出征。 恰好此时梁霄也带着悠悠回来。徐若瑾上前去把悠悠抱下来,悠悠乖乖地站在徐若瑾身边,用眼神去瞟夜微言。 夜微言察觉到悠悠的视线,随即露出笑容。悠悠脸上的好奇接着就变成害羞,被人抓到自己在偷看当然会不好意思。 梁霄下马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朕来送你出征,没有打扰你才好。”夜微言道。 第2466章 询问 原本夜微言是来给即将出征的将士们打气,但他到了之后才发现没有主将的影子。 当夜微言得知梁霄是带着女儿骑马去玩了,不禁有点哑口无言。 夜微言身边跟着的大臣们也有点看不下去,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梁霄重新上马,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最后又看了徐若瑾一眼,接着转身统军,头也不回地就离去。 悠悠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紧紧抱着徐若瑾的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娘……” 徐若瑾的手放在悠悠的后脑,悠悠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但是悠悠知道这个场合要是哭的话很不好,就硬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趴在徐若瑾的腿上,肩膀一抽一抽。 徐若瑾蹲下身抱着悠悠,悠悠的胳膊挂在她的脖子上,下巴抵在徐若瑾的肩膀,小声地啜泣。 “悠悠乖,没事儿的,不哭不哭哦。”徐若瑾耐心地哄着悠悠。 悠悠听到徐若瑾的哄慰,却忍不住哭得更伤心,“娘、娘……爹爹去哪儿了?” 徐若瑾轻轻拍着悠悠的后背,“爹爹有任务要做,一完成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悠悠和娘一起来接爹爹好不好?” 听了徐若瑾的话,悠悠似乎思考了一下,抽泣声比方才也小了,“真、真的么?” 徐若瑾没有犹豫地点头,声音一样轻柔,“娘什么时候骗过悠悠?” 悠悠被说服了,终于不再掉眼泪,但是圆溜溜的一双眼又红又肿,就连小巧的鼻尖都是红通通的。 “你看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这么多人看着,还有哥哥姐姐,你不嫌丢人?”徐若瑾故意笑着对悠悠说道。 悠悠年纪小,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小脸一红,趴在徐若瑾身上不肯把头抬起来。 徐若瑾的话自然是哄着悠悠玩的,此时在场的只有子睿和小梅兰,他们此时也都顾不上悠悠。 梁霄走了,梁鸿自然也跟着一起。与梁霄和徐若瑾不同,梁鸿和花氏已经熟悉了这种分别,所以梁鸿走的时候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有给妻女。 花氏虽然尽量保持平静,但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她心里也隐隐有几分羡慕。 子睿和小梅兰靠在花氏身边,看着渐行渐远的爹爹,却不像悠悠还会掉眼泪。 梁鸿经常不在家,子睿和小梅兰都习惯了。 眼看梁霄统军离开,夜微言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走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本想放下悠悠,但悠悠死死抱着徐若瑾的脖子不肯松开。徐若瑾没办法只好一直抱着悠悠。 “皇上。” 夜微言十分理解地摆手,接着笑眯眯地看着哭鼻子的小悠悠,“你还记得朕么?” 悠悠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偷偷地抬起眼皮去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把自己藏在徐若瑾的身后。 夜微言被悠悠的动作逗笑。 梁霄刚刚离开,徐若瑾此时笑不出来,也不想留在这里和夜微言说些应付敷衍的话。 “悠悠还小,应当是不记得了。”徐若瑾淡淡地回道。 夜微言也以为然,“这倒是,这么小的孩子硬是没什么印象。朕看她越来越可爱,也越发清秀灵动。” 徐若瑾没有接话,只是道:“多谢皇上夸奖。” 夜微言朝徐若瑾的身后看了看,似是在找人,接着不经意地提道:“云贵人可还好?” 徐若瑾心里嗤笑,但面上依然不为所动,闻言只是随口应答了一句,“不知道。” 夜微言没料到徐若瑾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她的近况而已,你何必对朕这么大的警惕?” 徐若瑾面不改色,“皇上您误会了,臣妇是真的不知,不是故意隐瞒,更没有要应付您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是徐若瑾从头到脚几乎都在说着“敷衍”两个字。 夜微言被噎的哑口无言,虽然心中憋闷却也无可奈何。 徐若瑾懒得和夜微言多说,更不要说是关于云贵人的事。 她自觉没有云贵人和熙云公主的好脾气,若是再说下去,徐若瑾说不定会当着众人的面好好问问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多说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就此散去。 夜微言看气氛变得有点僵硬,大度地转移了话题,“梁霄已经出征,你无需太过挂心,有什么需要朕的,尽管进宫来提。” 徐若瑾语气平淡,“多谢皇上关心。” “如若梁霄此次出征取得战功,朕一定会给他们最好的封赏,朕也答应了他,一定保护好妻女,更何况,你是朕的义妹,这也是朕的外甥女。” 夜微言说完本以为徐若瑾会有所触动,但这次他显然又猜错了。 徐若瑾仍是没太大反应。 再多的嘘寒问暖有什么用? 男人都被一杆子支出到七离去拼命了…… 夜微言已经习惯了徐若瑾的漫不经心,倒是他身后的太监有点忍不住,张了张嘴就要训斥徐若瑾。 这太监是取代田公公来的,在宫里的年数也不少了,只是刚提拔上来还有点不知所谓。 “瑜郡主怎么不答话?皇上问您呢。” 徐若瑾一个冷冷的眼神过去,“闭嘴,别招惹我,烦着呢!” “呃……”太监被噎在原地不吭声,看了一眼夜微言,立即缩到一旁,不再说话。 夜微言苦笑只当这一页翻过,但周围的人却看向这边,也不知皇上与瑜郡主在私聊什么。 徐若瑾只是定定地看着夜微言,眼中似乎另有深意,夜微言与她对视,竟不自觉有点心虚。 “皇上,臣妇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您解答。” 夜微言心中略微松了口气,装作不在意地应声,“你尽管说。” “严弘文是您钦点的驸马,您将他遣到了西北之地;臣妇姑且算是您的义妹,梁霄这会儿被您派去出征七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徐若瑾神情淡淡地说着,一件接着一件。 夜微言不知道徐若瑾要说什么,但神情却一点点紧张起来。 第2467章 破绽 比起夜微言,徐若瑾则是淡定如初。 “臣妇只是想问问皇上,您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若瑾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说完,徐若瑾就与夜微言对视,没有一点畏惧。 夜微言迎着徐若瑾的视线,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这一瞬间,他连敷衍的话都编不出来。 徐若瑾只想求一个答案,夜微言不说,她就要一直等在这里。 至少夜微言是这么认为的。 夜微言怔在原地,心里很乱。 他反复猜测着徐若瑾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可是无论夜微言如何想,他都找不到徐若瑾身上的破绽,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见夜微言迟迟没有回答,徐若瑾不再等下去,留下一句,“多谢皇上。” 说罢,她便带着悠悠告退。 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夜微言心里格外复杂,却仍是哑口无言。 夜微言身后的太监见徐若瑾就这么走了,而皇上却什么都不说,惊讶不已,小声提醒了一句,“皇上……” 片刻后,夜微言才回道:“摆驾回宫。” 太监愣了一下,忙下令摆驾。 皇上都回宫了,在场的其他人也就各自散去。 花氏拉着小梅兰和子睿,看着皇上离开的方向出神。后来是银花过来叫,她才后知后觉地回神,忙跟上郡主府的人。 梁霄出征,徐若瑾带着郡主府众人回到郡主府。 甫一踏进郡主府,徐若瑾就下令,“关好大门!” 下人们不敢怠慢,匆忙将大门推得严丝合缝。这还不算,他们都严阵以待地站在门口,好像随时都会从外面冲进人来似的。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我哪知道?郡主刚回来就下令要关门。” “是不是有人要来?” “什么人这么可怕?四爷才刚走,就有人敢来郡主府闹事?” ……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猜测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可是谁都不能下结论到底发生了何事。 银花走到徐若瑾身后,“郡主,大门已经关好了。” “嗯。”徐若瑾颔首,“从今日起,郡主府谢绝接待任何访客。” 徐若瑾说完,府内一片哗然,大家伙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 “无论什么人来,一律恕不接待,若是有难缠的人,就说是我的命令。”徐若瑾怕下人有所顾虑就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在其列,都听明白了?” “是!” 下人们这会儿也都明白过来,徐若瑾是说真的。 “不让人来拜访?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让人进门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徐若瑾也不是第一次闭门谢客,下人们早就习惯了。而且不招待访客对下人们来说没有多少变化。 徐若瑾下完命令之后,便吩咐众人散了。 说白了,这就是针对那些动不动就要来郡主府走一趟的官夫人们。 朝廷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们就按捺不住登门拜访。也不管徐若瑾是不是能帮忙,先来了再说,谁都不愿意落在后面。 这么一来,苦的是徐若瑾。 如今梁霄出征,徐若瑾也懒得应付那些人,索性闭门谢客,也算是变相地保证了郡主府上下的安全。 梁霄不在,万事都要靠自己。郡主府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为了全府上下也要未雨绸缪。 徐若瑾说到做到,自从她下令之后,所有送到郡主府来的拜帖无一例外都被打回。 理由全都一样,硬邦邦地不像话。 各府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背地里没少说徐若瑾的坏话。 但说完又能如何? 也只能把不满憋回肚子里。 这些夫人无论背景如何,都被“一视同仁”。 连风头正劲的高夫人也不例外。 高夫人给郡主府递了拜帖之后就在府内等消息,她最近有些着急,不得不又一次动了去找徐若瑾的心思。 可是正当高夫人焦急等候的时候,下人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夫人,帖子已经送到郡主府了,但是……”婆子来报。 高夫人心里一个激灵,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的脸跟着一沉,“但是什么?” 婆子硬着头皮道:“帖子被退回来了……” “什么?!”高夫人一惊,又羞又怒。 婆子声音更低,“郡主府的人说,说是郡主下的命令,闭门谢客,谁都不接待。” “连我的帖子都退回来了?他们不知道是咱们府上送过去都吗?”高夫人觉得简直荒谬。 婆子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顺着高夫人的话道:“老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听说不只是夫人的,其他所有人的帖子也都被拒了。” “其他人?他们能和我比么?”高夫人对此很是不屑。 婆子说错话,连忙认错,“是老奴不好,老奴说错话!” 高夫人不屑地翻了白眼,心中越发恼火,“竟然把本夫人和旁人混为一谈,徐若瑾也太过分了!”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亲自去郡主府走一趟,看看郡主府的人敢不开门。 可是刚想到这里,高夫人自己反而泄了气。别人或许没这个胆量,但那人是徐若瑾,那可就不一定了。 没有什么事是徐若瑾做不出来的,高夫人和徐若瑾打过交道,徐若瑾的脾气难以捉摸,她也未必不会吃亏。 “夫人,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婆子问高夫人道。 高夫人气愤难平,却也不得不耐下心来想法子。 婆子最是懂得看眉眼高低,她跟着高夫人伺候好些年,对高夫人的脾气摸得早已经一清二楚。 高夫人只要皱皱眉,婆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等了片刻,高夫人才幽幽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婆子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就是今天。梁左都督出征之后,瑜郡主就下了这样的命令。” 高夫人面露不悦,眼神带着讥讽,“呵,原来是早有准备。” 婆子未答。 “徐若瑾一定是得到了风声,才会有如此反应。”高夫人言之凿凿地猜测着。 婆子却还不明所以,“夫人,您的意思是?” 第2468章 气愤 “皇上那边迟迟没有动静,选秀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按理说早已经把皇后之位定下来。”高夫人心中憋闷,索性直说道。 选拔修女入宫之事交给德妃之后,高夫人便觉高枕无忧,德妃定然稳坐皇后之位。 可谁能料到,即便是德妃已经在履行皇后的职责,她却还无法得到自己应得的。 高夫人比德妃还要着急,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德妃的身份也越发尴尬。 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恐怕渐渐就会有风言风语传出。 高夫人好不容易才坐在了其他夫人的头上,若是此时出了一丝纰漏,对德妃,对她都是不小的打击。 可偏偏就是那么无奈,高夫人根本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皇后之位也是无法确定。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高夫人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人,就是徐若瑾。 皇上的心思,高夫人是猜不到。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无法得知,比如徐若瑾。 高夫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她才匆忙递了帖子,随时准备和徐若瑾详谈。 “皇后的位置悬而未决,一日不定下来,我的心就不能安稳。”高夫人想不通,都是摆明的事,皇上到底在等什么? 婆子十分理解高夫人的心态,但这种事根本急不来。 “夫人,或许皇上那边因为杂事缠身,一时还没有抽出时间来,也说不定。”婆子劝慰高夫人道。 高夫人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的意思,闻言坚定地否决,“不可能。选秀的事过去那么久都没有下文,皇上定然是还有别的心思。” 二人在房中密谈,没有其他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高夫人的担忧几乎都写在脸上,“这些日子我晚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梦见煮熟的鸭子都会飞走,难道这不是老天爷在给我敲警钟么?” 婆子无言以对,也开始觉得德妃的皇后之位很是危险,“夫人这可怎么办!” 高夫人紧缩眉头,“此事定然和徐若瑾有关系!” “夫人您的意思是,是瑜郡主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才会让德妃娘娘坐上皇后之位?!”婆子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高夫人虽然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婆子大骇,“瑜郡主,她、她怎能做出此事!” 高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无论是不是她,只有她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 婆子又是一惊,“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之前已经与她说过,我不管她是否要为云贵人和贤妃争取皇后之位,只要她不插手此事即可。”高夫人道。 婆子听的是一愣一愣,“夫人您就这么相信瑜郡主的话?” “她没有必要骗我。”高夫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当时她是这么承诺的。” 至于现在,高夫人也无法确定。 “夫人,这意思是不是,贤妃娘娘和云贵人都有可能……”婆子没敢把话说完,怕激怒高夫人。 果然,高夫人听后眼神一凛,“小心你的嘴!” 婆子立马捂上嘴直摇头。 “还有谁去郡主府送帖子了?” 一片沉静中,高夫人打破沉默道。 婆子哆哆嗦嗦地回道:“老奴听说帖子不仅有宫外的,还有宫内的……” “宫内?” “是。” 高夫人几乎不用细想就猜到所谓的宫内之人定然各宫妃子。 想到这里,高夫人嗤笑一声,“她们还真是闻风而动。定是以为皇上未定皇后人选,她们就痴心妄想自己还有机会。” 高夫人越想越觉得可笑。 婆子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此时也跟着连声附和,“夫人所言极是。她们根本是以卵击石,不是德妃娘娘的对手。” 话虽如此,原本信心满满的高夫人此时心中也难免有了一丝迟疑。 此时生气烦躁的不只高夫人一人。 在皇宫内苑,红墙之内,后宫之中,憋闷焦躁的大有人在。 德妃自不必说,她与高夫人心思想通,也是发愁不已。 她在宫中坐镇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平时行事都小心谨慎,既不能让人抓了把柄,还不能让皇上不满。 总之,德妃在宫中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但这也不是德妃可以决定的。高夫人迟迟无法送好消息进来,皇上那边也没有进展,德妃心中焦急迫切,面上还要维持平静。 再这么下去,德妃也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若是这样还好,德妃还要承受来自后宫中其他妃子的压力。 皇后之位一日未有结果,德妃就不能高枕无忧,更别说其他蠢蠢欲动的妃子。 若是这中间出了岔子,德妃就没有脸面在后宫立足。 “来人!”德妃厉声道。 马上有奴才上前,“娘娘。” 德妃眼眸渐深,神情闪过一丝凶狠…… *** 此时贤妃也得到了奴才的禀报。 小太监匆匆进门,似是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娘娘……” 伺候贤妃的小宫女一看不妙,忙对小太监摆手。 但是太晚了,贤妃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如何?” 小太监手一抖,更加说不出口。 贤妃本来还没什么,但是看小太监和小宫女的神情,脸也跟着一僵。 “手里拿的是什么?”贤妃眼一瞥就看到了小太监手里似是有什么。 小太监无比后悔没把这玩意儿藏在背后,此时只好双手呈上,“回禀娘娘,是帖子……” 虽然小太监的声音极小,但贤妃还是听得一清二楚,重复了关键的两个字,“帖子?” 小太监只是点头不敢说话。 小宫女也意识到大事不好,一言不发。 贤妃一下就明白过来,“本宫让你送到郡主府的帖子?” 小太监挣扎片刻,只好点头,“正是。” 小宫女惊在原地,不明白帖子为何会原封不动地回来。 贤妃伸手接过帖子打开,果然是她亲手所写,一个字都没改过。 “说,怎么回事。”贤妃的语气十分平静,根本听不出情绪。但越是这样,小宫女和小太监越是担忧。 自从贤妃上次从郡主府生了一肚子气回来之后,性情就有了很大变化。 第2469章 一心 小宫女和小太监时常都会在宫内听到贤妃小声自言自语的声音。 这一次,趁着梁霄出征,贤妃特意写了拜帖送去郡主府。 可是谁都没想到,娘娘的帖子居然会被打回来。 不只是两个奴才,贤妃也是一样诧异,她盯着手里的帖子,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突然就毫无预兆地笑了出来。 小宫女和小太监俱是吓了一跳,二人惊慌失措下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贤妃是怎么了。 “娘娘?”小宫女轻声唤了一句。 但贤妃好像没听见似的,视线仍旧死死地盯着帖子,连看都不看小宫女。 小宫女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自觉和小太监二人凑在一起,惊魂未定地看着贤妃。 贤妃看着帖子,两眼发直,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笑,而且笑容很是惊悚。 就在小宫女犹豫要不要去叫太医来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 小宫女愣住,呆呆地看着贤妃。 贤妃两眼中就像是有两团火,她紧咬着牙,恨不能咬的是徐若瑾。 “若不是因为云秀在郡主府,本宫根本不会踏入郡主府一步!” 小宫女和小太监头上渗出冷汗,不敢接话。 “徐若瑾算个什么东西?连本宫的帖子都敢拒了!” 贤妃气愤至极,“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本宫要探望云秀,徐若瑾竟然敢打回来!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贤妃想到徐若瑾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宫给你三分面子,你倒好,蹬鼻子上脸!”贤妃念念有词,满腔愤怒无处发泄。 “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本宫之事,本宫也不会给你留面子,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徐若瑾,你自以为受皇上信任就目中无人,本宫照样可以让你尝尝从云巅跌到地底的滋味!” 贤妃神情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小宫女尽管害怕,却还是人不会担心。可她有心想劝却开不了口。 小太监更不用说,早已看傻了眼。 贤妃难得地沉默了,但神情紧绷,全身仿佛都在用力,好像在想什么。 小宫女实在憋不住,终于开口试探地劝说了一句,“娘娘……您消消气,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她的话音刚落,贤妃犀利的视线就甩了过来。 “你说什么?” 小宫女立刻噤声,垂首不敢说话。 贤妃神情冷淡,语气更是冰冷无比,“你要帮徐若瑾说话?”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小宫女立刻跪下认错。 贤妃并不看她,幽幽道:“当年,皇后性情急躁,三番两次对徐若瑾施压,奈何无用,最后都没有按下她。” 小宫女头皮发麻,不敢抬头,耳朵却竖了起来,贤妃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贤妃旁若无人地接着道:“如今,她有了熙云公主做后盾,更加有恃无恐,性情也更加跋扈,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连神情都不曾变过。 贤妃说完,殿内再度陷入沉默,小宫女和小太监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贤妃嘴角微微上扬,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小太监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贤妃却好像做出什么决定似的,眼中闪过精光,让人无法直视。 片刻后,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贤妃发疯一样的表现也都过去,所有事都趋于平静。 小宫女跪得两腿发麻,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贤妃一脸淡定地坐在原位。 小宫女不解,皱眉去看小太监。他也同样是一头雾水,脸上都是疑惑。 只有贤妃自己知道,她在方才的瞬间已经彻底坚定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皇后之位。 从现在开始,贤妃要拼尽全力,一心去争,不给任何人机会。若是有人挡路,她也绝不会客气! …… 与后宫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截然不同,郡主府此时则是沉浸在一片欢快之中。 梁霄不在,徐若瑾照样带着大家吃好的喝好的。日子仿佛比梁霄走之前还要舒坦。 徐若瑾从不会对府内的人吝啬,以前是这样,现在尤甚。 也许徐若瑾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或许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转移注意力,这样她也能暂时淡忘梁霄不在的事。 “郡主,这是刚从灵阁运来的酒,您看看?”春草带着下人回来,每个下人的怀里都抱着一坛酒。 徐若瑾就扫了一眼,摆手道:“行了行了,都放那儿吧,一会儿就喝了。” 春草笑着应声,吩咐下人把酒摆好。 银花这时又小步跑上来,“郡主,后厨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饭。” “嗯,去叫人来,今晚喝个痛快!”徐若瑾豪迈道。 徐若瑾早就想叫大家在府内痛快地玩闹一番。 以往顶多是熙云公主、蒋明霜还有云贵人陪着徐若瑾闹,后来又加上了花氏。 这一次,徐若瑾想要全府的人都跟着自己闹腾。 “对了,春草!”徐若瑾大声呼唤道。 春草听到徐若瑾的声音急忙应道:“郡主,奴婢在这儿!” “我让你去给府里人做的新衣裳,怎么样了?”徐若瑾问道。 春草一听原来是这件事,笑道:“郡主您放心,奴婢都按您的吩咐把尺寸送过去,料子也选好,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那就好。虽然年过完了,但是新衣裳该穿还是要穿。” 春草跟着点头。 徐若瑾看着周围的物件和忙里忙外的人,心里默默算着还有什么没准备。 灵阁的酒有了,新衣裳也快了。 徐若瑾往公主府去了帖子,让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一同前来郡主府玩。 郡主府对外已经不接待任何客人,但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自然是例外。 就在徐若瑾琢磨二人何时会到的时候,下人前来通禀,“郡主,二奶奶来了,此时在门外候着。” 下人们谨记徐若瑾的命令,除了公主府的人之外,一律不得入郡主府内。 但这花氏似乎是个例外,下人们也有点拿不准,就先行来询问徐若瑾。 徐若瑾一听是花氏来了,原本兴奋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些,停顿片刻后道:“让她进来吧。” 下人得令,随即退下。 第2470章 着急 不大一会儿,花氏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这一路上,花氏的眼都不够用了。 子睿和小梅兰就乖乖地跟在花氏的身后。时不时会抬起眼皮看一眼府内的情形。 这里和梁家祖宅比起来不知道要热闹多少倍,子睿和小梅兰都很高兴能来郡主府玩,恨不得天天都能来,最好是能住下来。 但这也只是子睿和小梅兰心底的小小愿望,他们都知道母亲是不会同意的。 花氏一点也不在乎两个孩子的心思,她自己都看得眼花缭乱了。同时心里还有点嘀咕。 “怎么如今连进个郡主府的大门都这么难了?”花氏抱怨道。 一旁的下人边走边道:“二奶奶您有所不知,这是郡主亲自下的命令,郡主府不待客。” 花氏闻言有些惊讶,“不待客?” 下人点头,“正是。不少拜帖都被挡回去了,有的夫人们登门拜访连大门都进不了就只能离开。” 听着下人的话,花氏越发惊讶,嘴里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郡主这是怎么了?”花氏怎么都想不通。若是这种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府门肯定是要四敞大开的,“这么好的机会,不敢进开门迎客怎么还能关上门呢?” 下人不便多说,听后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花氏皱着眉头,越想越不明白,“二爷和四爷都不在,还不趁这个机会和各府的夫人打好关系,等什么呢?” 她想得很简单,梁霄和梁鸿出征,皇上还亲自来送,这是莫大的恩宠。 这种时候,各府官员前来巴结也是正常,若是打好了关系,日后也省去不少麻烦。 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花氏身上,恐怕她早就乐开了花。 结果徐若瑾竟然把到了门口的人都赶走?! “听说还有宫里来的帖子,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下人还在抱怨。 花氏听后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连宫里娘娘的拜帖都拒了?!” 下人点头。 花氏惊得脸都白了,绞尽脑汁都想不通,心里不免有一丝担忧。 徐若瑾这么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若是牵连了梁家怎么办? 花氏越想越觉得不安稳,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心想要好好劝劝徐若瑾才是。 徐若瑾正忙着指挥下人,没等来云贵人,却是花氏脚步匆匆地来了。 不等徐若瑾开口,花氏就匆匆道:“听下人说你把宫里的帖子都拒了?” 看着花氏一脸紧张的神情,徐若瑾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嗯。二嫂怎么关心起这些来了?” “我能不关心吗!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头了?”花氏斟酌着语句问道。 徐若瑾佯装不知,“二嫂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不想见那些絮絮叨叨的夫人们,但娘娘的面你总要见吧!毕竟现在还是关键时期……” 花氏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极小。 徐若瑾看了花氏一眼,微笑道:“絮絮叨叨的夫人们?” 花氏不明所以,愣愣地点头,“对啊!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在背后说郡主府的不好,连带着梁家肯定也要被说闲话。” 看着花氏忧心的模样,徐若瑾有些不屑,“嘴长在他们身上,难不成二嫂觉得我能管的了别人说话?” 花氏被噎了一下,有一肚子话却连一句都反驳不了。 片刻后,花氏还是惴惴不安,“夫人们倒也罢了,可是这宫里的娘娘……” “怎么?”徐若瑾下巴微微一抬,看着花氏笑道:“二嫂的意思是要去给娘娘们赔礼道歉?” 花氏心里正有此意,但细细一想也不关自己的事,顿时面上有点讪讪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是随便一提,也是担心郡主府。”花氏解释道。 徐若瑾移开视线,不和花氏浪费时间,“此事就不劳烦二嫂,你只要照顾好子睿和小梅兰就好。” 花氏不敢反驳,点了点头道:“好好好,你说的是,谁敢不听你的。” 徐若瑾心知肚明,她把所有人的帖子都拒之门外,定会引来诸多不满。就算花氏不说,她也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自己。 但徐若瑾也不在乎,如今梁霄不在,她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若是再看旁人的眼色,未免太可怜。 尴尬过后,花氏主动转移话题,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旁摆着的酒坛。 “怎么这么多酒?”花氏说着上前仔细看了一眼,更加惊讶,“都是灵阁的?” 花氏在灵阁帮过忙,对灵阁的酒坛再熟悉不过,而且这酒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是要送人?”花氏想不出别的名堂。 徐若瑾没理,春草正好在一旁,就笑着道:“二奶奶,这是郡主专门吩咐人去灵阁搬来的,给府内的大家伙尝尝。” “尝尝?!”花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好的酒,尝尝?” 春草笑着点头。 “啧啧啧,就算是要尝也用不了这么多,这么多坛要喝到什么时候?” 花氏越想越心疼。虽说不是她的酒,但一想到要给下人喝,她就觉得不值,心里堵得慌。 春草从花氏的神情中隐约猜到她的心思,于是就抿着嘴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徐若瑾这时道:“灵阁就是酒多,让府里人喝,这些不算什么。” 听着徐若瑾“财大气粗”的发言,花氏心里连连感叹,“有银子真好,还有一个那么的的灵阁,酒随便花,也不用担心花银子。” 花氏絮絮叨叨又开始羡慕徐若瑾。 徐若瑾最受不了的就是花氏来这一套,但偏偏这些都深入了花氏的骨髓,根本改不了。 所以到了这种时候,徐若瑾也懒得和花氏争辩,自觉走到一边,假装没听到。 花氏皱眉感慨了大半天,嘴里念念有词,“这么多好酒,不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就算是送人都比这样强。” 子睿和小梅兰见花氏顾不上自己,不禁蠢蠢欲动,两双眼睛都不怎么安分,看什么都格外有趣。 徐若瑾察觉到两个小家伙的动作,脸上露出笑容,对着他俩调皮地一眨眼。 子睿和小梅兰都懂了徐若瑾的意思,点点头悄悄地跑去一边玩闹。 第2471章 抱怨 花氏那边还在念叨个不停,徐若瑾也不在乎,无论花氏说什么,她都当没听到。 花氏感慨了好一会儿才稍稍释怀,叹了口气走到离自己不远的徐若瑾身边,装作不经意地抱怨道: “你都不知道,我和二爷住在祖宅里有多不方便。祖宅是比中林县的宅子大,但架不住它年头久,有些地方都破败的不成样子……” 花氏甩开手一样一样的比。 “就拿这房顶来说吧,那些砖缺头少脚,看起来一点也不上档次。是不是都得换新的?还有那大门,漆也掉的不少,木头都露出来了。啧啧啧……”花氏说着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徐若瑾一听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又来了”,每一次和花氏的碰面,花氏几乎都会兜兜转转地说到银子上。 没有一次例外。 花氏没有察觉到徐若瑾的神情,仍是在自顾自地说着,“修葺祖宅的花费太大,你根本想象不到,就二爷的俸禄哪里够?” 徐若瑾无奈翻了个白眼,也不想再听花氏絮叨下去,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二嫂你放心,修葺祖宅的银子我来出,你只管去找人修就好。” 一听这话,花氏的眼立刻就亮了,兴奋的话到了嘴边硬是被她咽了回去,转而道: “这怎么好意思?每一次都要让你帮忙,我也不是嫌累,只是这宅子里没什么人,二爷也不在,我要做的事……” 花氏又开始了,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徐若瑾很好奇,花氏自己竟然不会觉得烦。 “有了银子什么都不是大事。”徐若瑾这次直接打断道。 没想到花氏却是一挑眉,“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定要省着花才行。”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花氏,“那二嫂你的意思是?” “这样吧,郡主你把银子先给我,我算一算怎么花最合算。”花氏一脸“为了祖宅勉为其难”的表情。 徐若瑾在心里笑花氏的那点小心思,不过她本就是这么打算的,“那就听二嫂你的。” 花氏面露喜色,喜不自胜道:“既然是郡主的吩咐,那我肯定没有二话,累点就累点吧,只要能把梁家的祖宅修葺一新,我就知足了!” 徐若瑾看着突然来了兴头的花氏,有点想笑,但还是忍着什么都没说。 花氏整日围着宅子和孩子转,成了这样的性子也是自然。 “二爷和四爷都出征了,你一个人在祖宅也没什么意思,有时间就带着子睿和小梅兰过来。”徐若瑾对花氏道。 花氏还在琢磨银子该怎么花,听了徐若瑾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高兴地点头,“郡主说的是,我正好也有这个心思。” 梁鸿和梁霄都不在,花氏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着实辛苦,徐若瑾能帮的自然要帮。 花氏似乎欲言又止,还有什么没说似的。 但是来到郡主府已经提了不少要求,她也是要脸面的人,说多了怕让人多想,在再背后说闲话就不好了。 徐若瑾没空和花氏在这儿磨叽,既然花氏不开口,她也懒得问。 正在此时,下人又来报,“郡主,熙云公主到了。” 徐若瑾眉开眼笑,“快请!” 说着,徐若瑾也主动去迎。 花氏只好暂时把话收回去,跟着徐若瑾走。这时她才发现子睿和梅兰没跟着自己,不由有点着急地唤了几声。 子睿和小梅兰玩得正高兴,听到母亲的声音都是一身冷汗,急忙在身上拍拍手就往回跑。 第2472章 规矩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一同前来,自然还带着小言儿。 徐若瑾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主动抱过小言儿。 抱着小家伙掂了掂,徐若瑾对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道:“又沉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相视一笑,“沉了是好事。” 徐若瑾也跟着点头,逗小言儿道:“我都快要抱不动了。” 小言儿也不知听没听懂,就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徐若瑾,笑得格外开心。 “我发现每一次只要说来郡主府,他都比谁都开心,闹着要过来。”熙云公主道。 徐若瑾听了高兴,“那就把小言儿放在我这儿,我来照顾就是。” 蒋明霜笑了,“你就别逞强了,你还有一家人要照顾呢!” “那怎么了?”徐若瑾不以为意,“除了我,不是还有悠悠吗?” “悠悠呢?”蒋明霜越发想念悠悠,自己生的是儿子,却格外喜欢女儿,也是因为悠悠的性格不似其他小女娃子那般含蓄,反而爽朗的格外可爱。 徐若瑾随口道:“她应当是在擎儿那吧。不用急,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蒋明霜点头。 这时,徐若瑾注意到熙云公主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 “公主,那位是?”徐若瑾看着那人,那人其貌不扬,打扮的有些正式,看起来有几分像教书先生。 徐若瑾纳闷了,跟着熙云公主来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熙云公主一听,恍然道:“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差点忘了正事儿。” 说着,熙云公主介绍道:“这是我从书院专门请来的先生。” 先生对着徐若瑾行礼,“郡主有礼。” 徐若瑾也跟着点头,看向熙云公主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熙云公主道:“往后就在郡主府开办学堂,这样小孩子们也有地方读书写字。” “这个主意如何?本来想一点和你说,但先生都来了,我想索性带来给你瞧瞧。”熙云公主有点抱歉地说道。 徐若瑾笑不拢嘴,“我原本还寻思这件事,你倒是提前办了,果然是心有灵犀!” 熙云公主一听也如释重负,在府里办学堂也不是那么容易,徐若瑾如此干脆地答应下来,熙云公主也着实惊喜得很。 熙云公主笑道:“悠悠,擎儿,小言儿,还有子睿和小梅兰,他们总不能整日都在你这儿玩闹,该学的不能落下才是。” 徐若瑾一面点头,一面在心里感慨该怎么和悠悠解释。 悠悠随性惯了,这要是突然说要她读书识字,不知道会不会厌学。 “先生快里面请。”徐若瑾把人请进来。 花氏这时也带着子睿和小梅兰匆匆赶来,就这么几步远的距离,花氏没少数落两个孩子。 走近,花氏正好听到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的对话,顿时喜上眉梢,也顾不上别的就忙插嘴道:“先生?要在郡主府办学堂?所有的孩子都能学?” 一连好几个问题,开心的气氛突然被打破,花氏却丝毫不察,兴奋都写在了脸上,一时情急也不知该问谁。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花氏道:“二嫂你这么急做什么?子睿和小梅兰日后都可以在郡主府上课,你不用担心。” 花氏立即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先生,显然十分满意,“我看这先生不错,一看就学富五车。” 花氏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往前一推,“先生您看,这是子睿和小梅兰。子睿已经上开书院了,小梅兰还小……” 正当花氏还想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徐若瑾轻咳了两声。 花氏随即抿上嘴,话都没说完。 徐若瑾也不多看花氏,而是对着那人道:“先生您里面请。”接着又吩咐下人带先生去用茶。 花氏的视线就一直跟随着先生移动,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让先生教导子睿和小梅兰。 熙云公主也不在意,转移话题道:“有了先生这里就更热闹了,我看连孩子们都没有离开的理由。” 徐若瑾跟着笑了,“这是好事,你们都留在这里才好。”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结伴往院内走。 “我早就准备了好酒美事招待你们,你们再不来,我就要把酒都送回灵阁去了。”徐若瑾故意吓唬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道。 熙云公主倒是一点也不怕,“你要是不怕麻烦的话就送,反正我们想喝就派人去灵阁拿,不给银子。” 徐若瑾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你还存了这样的心思,我看错你了。”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笑,蒋明霜更是忍不住用绢帕掩住了嘴。 子睿和小梅兰都乖乖地跟在花氏身后,其余人则是走到后院。 徐若瑾这才看到云贵人已经抱着擎儿到了。 云贵人起身和众人打招呼。 徐若瑾迎上去,看到跟在云贵人身边的悠悠,“你又给云贵人添麻烦了?” 不等云贵人开口,悠悠就一扁嘴,“才没有呢!” 徐若瑾和云贵人默契地都不开口,齐齐地看向悠悠。 悠悠深吸一口气,用力气解释道:“娘,我是照顾擎儿,陪他玩!” 徐若瑾半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悠悠,“真的吗?” 悠悠好像怕徐若瑾不信似的猛点头,“嗯!悠悠可听话了!” “那好吧,你帮娘照顾擎儿和小言儿好不好?”徐若瑾问悠悠道。 悠悠立马就把担忧抛在了脑后,干脆地应下来,“好!” 徐若瑾把怀里的小言儿交到方妈妈的手里,方妈妈带着两个小孩,悠悠跟在后面,一大三小去了一旁。 “郡主,席都准备好了。”春草笑着来报。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转头对几人道:“都别愣着了,坐坐坐。”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都落座,花氏坐在一旁,云贵人也挨着徐若瑾坐下。 不一会儿,饭菜就都上齐了。徐若瑾示意大家动筷子,她则是吩咐银花来倒酒。 “你这是把大半个灵阁都搬回来了吧?”熙云公主看着一地的酒坛子惊叹道。 徐若瑾笑了,不屑道:“这才哪儿跟哪儿?灵阁的酒比这多得多,放心吧,这么几坛酒还不至于把灵阁喝倒。” 第2473章 中毒 见徐若瑾都这么说了,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拿着酒杯笑道:“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想吃什么吃什么别客气,酒也管饱。”徐若瑾说完就豪气地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些灵阁的酒都不算烈,适合女人的口味,都是徐若瑾精挑细选出来的。 你一言我一语,都聊得热闹,唯独除了花氏。 花氏好像有心事,一会儿看看梅兰,一会儿又叹口气,一直都是愁眉不展。 徐若瑾也不理花氏,方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儿谁知她又抽什么疯? 若是开口问了,花氏说不定又要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大家的兴致正高,徐若瑾可不想因为花氏破坏了气氛。 但徐若瑾还是小看了花氏的脸皮厚度,徐若瑾不想理会花氏,但不代表花氏不会开口。 片刻后,花氏看时机到了,就试探着张了张嘴,但好几次都是差一点就说了出来。结果不是被倒酒的银花打断,就是被徐若瑾直接岔开话题。 寻觅了半天机会的花氏,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小梅兰也不小了,整日跟在我身边,能学的还是有数,要是能有人教教小梅兰规矩就好了。”花氏说着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她边叹气边用余光去看徐若瑾。她说的这个人,自然是方妈妈。 没有人比方妈妈更适合教规矩。 徐若瑾一听,就猜到了花氏的真实目的。教小梅兰规矩是假,恐怕花氏还没有死了让小梅兰进宫的心思。 小梅兰如今还小,花氏想早做准备,等小梅兰到了年纪就送进宫去。 一旦小梅兰入了宫,花氏这辈子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徐若瑾的脸一沉,“二嫂你还是别妄想了,要我说,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花氏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徐若瑾,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接着道:“即便是方妈妈在这里,我也不会让小梅兰学什么规矩。” “这……”花氏诧异不已,想说小丫头家家,不学规矩日后不是要被人耻笑? 但是花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徐若瑾就白了她一眼,道:“我这里没有人学规矩,因为我这个郡主当的就从来没有规矩。” 花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若瑾的神情平淡,就像是在说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我看啊,你不只是郡主府最没规矩的一个,恐怕整个京都城内,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你低估自己了。” 熙云公主一边出来打圆场,一边笑话徐若瑾道。 在另一边陪着擎儿和小言儿玩的悠悠,不知怎么听到了这一句,特意晃动两条小短腿跑过来,“说什么呢?” 看着小悠悠一脸好奇的模样,徐若瑾无奈道:“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可真是个操心命。” 悠悠不知道什么是“操心命”,还以为徐若瑾是在夸自己,就乖乖地回了一句,“谢谢娘。” 简单的三个字可把大家都逗笑了,尤其是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笑得肩膀耸动。 徐若瑾只好无语地摸了摸悠悠的脑袋,“乖,去玩儿吧。” “嗯!”悠悠也不知道大家为何要笑,但娘都开口了她也没有不听的道理。 悠悠的出现也算是化解了花氏的尴尬,她也不敢当着徐若瑾的面提要让小梅兰学规矩的事。 几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梁三面无表情地走进院内,径直到了徐若瑾身侧。 “郡主,宫里来人找熙云公主。” 徐若瑾不解地看向梁三,“说吧,什么事?” 梁三点头,对熙云公主道:“启禀公主,宸妃娘娘和小公主中了毒。” 熙云公主惊异地睁大双眼,下意识去看徐若瑾。徐若瑾当下就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她立刻追问道:“人如何了?” 这时,其他人也都意识到徐若瑾的神情不对,原本热闹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徐若瑾身上。 梁三略一顿,接着道:“小公主殁了,宸妃娘娘病危。” 熙云公主惊骇不已,徐若瑾则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接着道:“谁带来的消息?” “宫里的公公,此刻还在前厅。”梁三道。 徐若瑾面容严峻,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将有多麻烦。 云贵人和蒋明霜也纷纷注意到徐若瑾表情不对,忙急切道:“怎么了?” 徐若瑾于是把方才梁三的话又言简意赅地重复了一遍。 听说小公主已经毒发身亡,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怎么可能?小公主怎么会……”云贵人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蒋明霜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反复问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道:“这消息可信么?为何没有一点预兆……” 熙云公主除了摇头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宫里来了人,此刻就在前厅候着,恐怕要去问才能知道。” 云贵人和蒋明霜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十分复杂。 徐若瑾神情颜色,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些时日,没想到宫内这么快就出事了。 云贵人也下意识去看擎儿,当看到他还好好地与悠悠玩闹时,心里才松了口气。 宫里太不太平,听说小公主殁了的消息,云贵人心里更是久久不能平静,心跳的极快,似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云贵人不敢想,若是她之前答应夜微言回宫,发生在宸妃和小公主身上的事会不会发生在自己和擎儿的身上。 想着这些,云贵人越发后怕,脸色也越来越白,不敢随便乱动,更加不敢想“皇宫”二字。 徐若瑾察觉到云贵人的反应不对劲,她在离开之前先去安抚云贵人,“别多想,等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回来告诉你。” 说完,徐若瑾就吩咐春草来扶云贵人回去。 云贵人起身,欲言又止地看着徐若瑾,似是有一肚子话,但又不自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脑子很乱,所有事都搅在一起,让她迷茫,甚至不由自主地颤抖。 徐若瑾知道云贵人在怕什么,对春草使了个眼色后道:“放心,你和擎儿不会有事。” 云贵人也不知为何,听了徐若瑾的话才终于安心下来。 第2474章 进宫 熙云公主焦急万分,率先起身去了前厅,她须得问个清楚才行。 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也无心玩乐,徐若瑾吩咐下人把东西都收拾好,她则是跟着熙云公主也一并去了。 只有小家伙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笑闹做一团。 熙云公主匆匆到了前厅,就看到了宫里来的太监。 “公主殿下。”那太监满面焦急还不忘行礼。 熙云公主此时则是焦头烂额,摆手迫不及待道:“到底怎么回事?” 公公也是一脸急迫,“回公主的话,奴才也不清楚,这消息也刚传开不久……” “是皇上让你来的?”熙云公主打断道。 公公点头,“正是。皇上让奴才来接公主进宫一趟,奴才先去了公主府,府上的下人说您在郡主府,奴才就来了。” “小公主呢?”熙云公主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公公长叹一声,满面愁容,“太医进宫也回天乏术,小公主殁了。” “宸妃呢?” “娘娘中毒昏迷不醒,也不知救不救的活。”公公焦躁道。 熙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好端端的怎会中毒?” 公公摇头,“奴才也不知道,这些都要等着公主您进宫之后和皇上面谈。” 熙云公主知道再这么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细节,继续在这里纠缠也是浪费时间。 “好,我立即与你进宫。”熙云公主话音刚落就抬脚走在前面,顾不上和徐若瑾道别。 徐若瑾此时正要过来,方妈妈跟在她身后。 “这么快就开始风起云涌了?”徐若瑾自言自语似的一句感叹。 这声感叹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她仿佛预料到了接下来的麻烦。郡主府恐怕难以独善其身,迟早要被卷入旋涡之中。 方妈妈在一旁感受到徐若瑾的情绪,安抚道:“郡主也别太担心,如今细节才是最重要。”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中毒?”徐若瑾疑惑道。 “下毒的人未免太狠,连小公主都不肯放过。”方妈妈这样的脾气都不禁忿恨道。 徐若瑾也是一样的想法,“有什么恩怨不能明着来,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徐若瑾气愤不已,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小公主生下来就没怎么感受过生母的关怀,接着就被送到别人手里。 如今还未满一岁,就被人下毒害死…… 方妈妈连忙安抚徐若瑾,“郡主莫要动怒,一切等见到人再说。” 徐若瑾咬着牙点头,“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她几乎可以肯定,宸妃和小公主中毒绝对不是偶然事件。只是她还不知道下毒之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正想着的时候,徐若瑾就到了前厅,正好看到熙云公主要离开。 本想唤熙云公主一声的徐若瑾,还未等张口,就被一旁站着的公公抢先了一步。 “瑜郡主,皇上有令,请您随熙云公主一同进宫。” 听了这话,熙云公主的脚步一顿,转身面带惊讶地看过来。 她虽然是想要陪同进宫,但这与夜微言要求她进宫是两码事。 “宸妃娘娘在清醒时曾说,是喝了灵阁的酒,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公公也知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故而说得十分谨慎。 “什么?!” 熙云公主的反应最大,几乎是立刻就折返回来,走到公公身前质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信不信我掌你的嘴!”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相比则是淡定得多,她脸上的惊讶很快褪去,镇定地看着公公。 公公面对熙云公主咄咄逼人的质问,只能跪下请罪,“请公主恕罪,奴才也是传达皇上的命令,请公主殿下饶命。” 熙云公主气愤不已,还要说什么,但被徐若瑾拦住,“不用生气,此事定不是空穴来风,我与你一同进宫。” “可是!”熙云公主心有不忿。 “是真是假,进宫一看便知。我灵阁的酒每日千斤上下,总要讨个说法。”徐若瑾语气坚定道。 见徐若瑾都这么说,熙云公主无奈,但也只好同意。毕竟徐若瑾说的就是最好的办法。 乍一听到徐若瑾与宸妃中毒之事有关,诸人皆是震惊。 方妈妈就在徐若瑾身后,对这种无稽之谈最是痛恨,但她也一样冷静。 “郡主,您此去宫中,恐怕……”方妈妈的担心很重。 闹出这么大的事,摆明就是冲着郡主府来的,徐若瑾这时进宫,一人面对重重难关,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徐若瑾心中气愤,但仍是镇定下来安慰方妈妈道:“妈妈不必担心,进宫多半是为了调查,我若是不亲自查个清楚,岂不是白白让人污蔑了我灵阁?” 来传信的公公听到徐若瑾这话,似是有点心虚地垂下眼,一个字都不敢说。 熙云公主的脸上也写满担忧,她急得跺了跺脚,走到徐若瑾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若是就这么走了,云贵人和擎儿怎么办?” 徐若瑾同样皱紧眉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熙云公主点头,“这事来得未免太过蹊跷,梁霄才刚出征,后脚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实在让人不能不联想到一处。” “恐怕一切都早有预谋,就等四爷离开京都,用灵阁当箭,真正的目的是郡主府。”徐若瑾意味深长道。 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徐若瑾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狠辣,要用一大一小两条人命来对郡主府施压。 “这定然是栽赃嫁祸!我同你一起入宫与皇上说个清楚!”熙云公主愤愤不平,“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胡说八道!” 徐若瑾看熙云公主比自己还生气,心里一暖,她知道自己至少不是一个人面对巨大的恶意。 可是,徐若瑾尤其放心不下云贵人母子,她若是离开此处,难保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趁乱来郡主府闹事。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脑海中已经冒出了几个人影,这些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或许,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如今她和梁霄若是都离开郡主府,原本固若金汤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则是如同虚设。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甚有可能,于是她郑重地对熙云公主道:“我有一事相求。” 第2475章 阴谋 熙云公主不知徐若瑾的口气为何如此严峻,下意识皱紧眉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定当竭力。” 她已经决定要与徐若瑾一同进宫,有她在,至少那些在背后耍手段算计的人也要掂量一下再开口。 熙云公主更担心徐若瑾一个人面对众人的诋毁会无法回击,她跟着才能放心。 本以为徐若瑾会说此事,但徐若瑾开口就让熙云公主吃了一惊,“我此去宫中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郡主府内恐有变化。” 听到这里,熙云公主就明白了徐若瑾的意思。 “云贵人和擎儿留在郡主府,我实在放心不下。宸妃与小公主中毒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徐若瑾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有人趁机用此调虎离山之计,便是天大的麻烦。” 熙云公主深吸一口气,没有反驳。 “到时就算后悔也晚了。”徐若瑾的话句句在理,她的担忧不是没有来由的。 熙云公主的脑筋转了转,按照那些人的性格,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趁着徐若瑾离开郡主府,派人来此处抢人,到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云贵人根本无力招架。 或许,这事儿与夜微言也可能有关,而徐若瑾也可能说的就是夜微言,但是没有挑破他的名字。 深思熟虑之后,熙云公主也冷静些许,暂且放下了焦虑的心,沉声道:“既然如此,我把小皇子抱去公主府。” 徐若瑾沉思片刻,没有接着说话。 熙云公主又道:“至于云贵人就先留在郡主府。如若这个人是皇兄,即便他派人来,也见不到小皇子,至多把云贵人带回宫中。” 徐若瑾沉默不语。 熙云公主则是认真地分析着,“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皇兄将云贵人带回宫中许了名分,我便将小皇子送回宫中。若是没有,皇兄带走云贵人也无济于事。” 熙云公主自觉想得还算面面俱到,只是她的想法未免太理想化,徐若瑾无法相信夜微言真能如熙云公主所说那般做法。 见徐若瑾久久没有开口,熙云公主不禁有点疑惑,“这个法子如何?” 终于徐若瑾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此举不妥。” 熙云公主想了想,她以为徐若瑾是在担心公主府也不安全,就安抚道:“我觉得皇上未必会有那么心狠手辣,我也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到公主府抢人!况且,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正好借机看看皇上究竟是何打算。” 徐若瑾想了想,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点头。 “我不同意!” 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声音传来,声音又急又惊。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是一愣,接着齐齐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云贵人 云贵人抱着擎儿,脸上又是惊慌又是恐惧,两手死死地抓着擎儿,站在柱子后面不敢前进。 徐若瑾则是快步上前,扶着云贵人,“你怎的出来了?” 云贵人也不听徐若瑾说什么,只是反手握着徐若瑾的手,“郡主,我不能与擎儿分开!” 徐若瑾一听就知道云贵人定是听到了熙云公主方才的话。 熙云公主此时也过来,“我这也是为了你和擎儿好。你进宫或许皇上也可以给你名分,到时你与擎儿就能在宫中团聚。” 但云贵人好像很抵触似的拼命摇头,“不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能和擎儿分开。” 云贵人就只是重复这一句,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纷纷皱眉,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云贵人怀中的擎儿都被吓得抽泣起来。 徐若瑾心疼孩子,就安抚云贵人道:“你冷静一些,我们也还没有决定,不要太紧张。” 熙云公主跟着点头,“你细细地想一想,到底怎样对擎儿才是最好。” 但云贵人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她作势就要给熙云公主下跪,“若是要与擎儿分开,我宁愿一死!” 熙云公主没想到云贵人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她也有些惊慌,忙把人扶起来。 “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云贵人却不肯起身,“公主,求求您,我不能和擎儿分开!” 徐若瑾看云贵人如此激愤,也无法点头答应熙云公主的要求。 熙云公主自己也是匆匆放弃,“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带走擎儿,就让他和你一起。” 云贵人这才稍稍舒了口气,浑身脱力一般坐在地上,怀里仍是紧紧抱着擎儿。 熙云公主皱眉看着云贵人母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若瑾担忧地看着云贵人,这种时候离开的确是很不明智的做法,她几乎可以确定,一定会有人在她离开之后伺机而动。 即便如此,徐若瑾却不得不进宫。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徐若瑾很不舒服。 这时,熙云公主咬牙道:“既然如此,那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郡主府,守在这里照顾云贵人和擎儿。” 徐若瑾愣了一下去看熙云公主,熙云公主则是一脸坚定地点头,“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云贵人则是感激地对熙云公主道谢,“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熙云公主则是转而安慰云贵人,让她冷静下来,“好了别担心了,有我在,我看谁敢擅闯郡主府。” 徐若瑾本想拒绝,但她还未等将话说出口,就听到熙云公主道:“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反而担心你要一个人入宫。” 话已至此,徐若瑾若是不答应熙云公主,恐怕云贵人和擎儿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徐若瑾只好答应下来,郑重地谢过熙云公主,“我定会尽快赶回。”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的双眼,感受到她的重托,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更多。 可越是这样的时刻,熙云公主就越要担起重责,在徐若瑾进宫的这段时间一定要护住云贵人和擎儿。 有熙云公主在,徐若瑾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熙云公主不以为意地摇头,“你,千万要小心,不要冲动。”熙云公主的叮嘱让徐若瑾微微一笑,“放心,我心中有数。” 第2476章 不肯 如今徐若瑾把所有一切都交给熙云公主,这已算是重托。熙云公主感受到的压力并不比进宫小。 徐若瑾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吩咐方妈妈扶着云贵人下去休息。 左思右想,徐若瑾还是唤来了梁五。 “郡主。”梁五现身恭敬地跪在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格外认真地吩咐道:“梁五,我要进宫去面圣,我要你留下守着郡主府。” 话音刚落,梁五就皱眉拒绝道:“恕我无法答应郡主的要求。” 徐若瑾料到梁五会是这个反应,接着道:“我知道你是听四爷的命令留下。但你现在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梁五仍是不肯答应,“郡主,四爷临走之前有令,命我一切以郡主为大。我不可能离开郡主半步。” 徐若瑾也没有放弃,继续道:“梁五,现在我要你留在这里,只有郡主府没有安危,我才能化解危机。” 徐若瑾的话中似乎另有深意,梁五这次没有说话,但他抱拳的动作没有一点松懈,显然不会被轻易说服。 “时间不多,我不能再多劝你。你必须留下!”徐若瑾下了死命令,“若是你连我的话都不肯听,那你趁早不要留在我身边。” 软的不行,徐若瑾只好强留住梁五。 梁五对徐若瑾很了解,若是他再不答应,不知道徐若瑾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万般无奈之下,梁五只好妥协,“遵命。” 徐若瑾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这里就交给你了。” 梁五点头,“郡主放心。” 徐若瑾进宫之前,春草也跟了出来,眼里都是担忧,“郡主,这可怎么办?沐神医也不在,您一个人进宫,若是宸妃娘娘和小公主真的是中了毒……” 春草不想留在郡主府内担惊受怕,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一同进宫。 徐若瑾摇头,“我自己进宫就可。” 春草急得咬着舌头,心扑通扑通跳,总觉得事情越来越麻烦。 这时公公又在外面催促,“郡主,时间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启程了?” 徐若瑾面色一沉,“马上。” 说完,徐若瑾对熙云公主点了点头,进而转身出了府门。 外面的马车早已准备好,徐若瑾轻快地迈上马车,接着马车就往皇宫驶去。 这一路上,徐若瑾想了很多。 她与熙云公主的对话也反复在脑中出现。 徐若瑾自信灵阁的酒绝对没有问题,既然有人说是灵阁的酒有毒,那必然就是故意栽赃。 她这次进宫就是要查明真相,看看到底是谁要祸害灵阁的名声。 若是一味地躲藏下去,无论对灵阁还是对郡主府都没有半点好处。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徐若瑾才会坚持入宫。 郡主府交给熙云公主,徐若瑾十分放心。只要对方不是来硬的,她也就没什么好怕。 沐阮不在,徐若瑾多少有一点紧张。解毒的事一向是沐阮来,她只不过是知道一点皮毛。 至于这点皮毛能不能派上用场,还要等入了宫才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就是徐若瑾的策略。 熙云公主和云贵人就这么留在了郡主府内。 云贵人惊魂未定,加上又耗费了心力,此时浑然乏力,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熙云公主则是好一些,她时刻记得徐若瑾说过的话。 第2477章 入宫 郡主府内,熙云公主暂时代替徐若瑾成为所有人的支柱。 “公主,怎么就您自己回来了?若瑾呢?” 蒋明霜见只有熙云公主一人来,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熙云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她进宫去了。” “这种时候?”蒋明霜惊道。 熙云公主点头,“其实公公就是来找她进宫的,毕竟宫里的消息是说灵阁的酒出了事。” “他们简直是……污蔑!”蒋明霜气愤道:“空口无凭,只凭酒能说明什么?” 熙云公主明白蒋明霜的意思,但还是要安抚她,“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但皇上有命,她不去不行。” 蒋明霜连连点头。 熙云公主也只能叹一口气,“现在只能希望皇上不要被其他人的谗言蒙蔽了双眼。” “若瑾吉人自有天相,千万不能有事……”蒋明霜说着也双手合十,小声地请求菩萨保佑。 “我们可能要留在这里等她回来。”熙云公主对蒋明霜说道。 蒋明霜也不多问,干脆地点了点头,她实在放心不下,即便回到公主府也一样坐立难安,还不如在郡主府等消息。 “她既已进宫,郡主府恐怕难以再安全。”熙云公主意味深长道。 蒋明霜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会有人趁这个机会来郡主府找麻烦?” “找麻烦是小,万一是打云贵人母子的主意,才是最棘手的。”熙云公主担忧道。 蒋明霜越想越是心慌,她已经尽量保持淡定,但却不能控制脑中不能胡思乱想。 “这可如何是好?而且若瑾一个人进宫,她、她岂不是百口难辩?”蒋明霜无法停止担忧。 熙云公主只得收起心中的猜测,先去安抚蒋明霜,“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这一次她既然选择入宫就代表她有足够的打算。我们要做的是替她看好郡主府。” 蒋明霜渐渐冷静下来,边听边点头。 这种时候,熙云公主就代替了徐若瑾成为整个郡主府的主心骨。 云贵人和擎儿已经被方妈妈护送着回了院子。 不知为何,熙云公主的心隐隐有些不安,仿佛真的要发生什么事。她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坏的不灵好的灵”。 另一边,徐若瑾也到了皇宫,直接去了宸妃的宫殿。 这里聚集了不少人,平时大概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这么齐全的人凑在一起。 徐若瑾淡定入内,迎着几位妃子或质疑或嘲讽的视线,其中还不乏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对于这些,徐若瑾则是连理都没理。 从一开始,徐若瑾的视线就一直牢牢地落在殿内中央夜微言的身上。 无论其他人怎么想怎么说,最后做决定的只有夜微言一人。换句话说,徐若瑾只需要对他一个人解释。 只是远远地看过去,夜微言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看。 徐若瑾很快意识到,恐怕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好打。 随着脚步渐渐深入,徐若瑾也隐约看到了被太医团团围住的宸妃。 “臣妇给皇上请安。”徐若瑾恭敬地福身道。 夜微言看徐若瑾终于到来,脸上却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你来得正好,解释一下吧。”夜微言心情不佳,对徐若瑾也没有了往日的热忱。 徐若瑾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她在来时就已经猜到会是这种待遇。 看着面容淡定的徐若瑾,夜微言心里也有了计较,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臣妇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还请皇上告知一二。”徐若瑾沉着道。 夜微言微微皱眉,问责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下去,接着道:“小公主毒发身亡!宸妃也中毒昏迷,皆因、因她们喝了你灵阁的酒!” 夜微言的语气带着愤怒。 虽说皇后死后,夜微言鲜少来看过小公主,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孩子。 谁都没想到,这个孩子还未等周岁便惨死。 夜微言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这一切都让他想起了皇后之死。 皇后的死也同样不明不白,更是夜微言不愿提及的过往,这永远都会是一个忌讳。 夜微言的心里很堵,恨不得立刻找出背后的凶手。 “竟然敢在宫内下毒,甚至是毒害娘娘和小公主!此人未免太猖狂!”夜微言怒道。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若有似无地把视线投向徐若瑾。 徐若瑾听着夜微言的震怒之词,依旧沉着冷静。 就连夜微言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皇上现在就下结论,恐怕为时尚早。宸妃娘娘和小公主遭此巨变,究竟是何原因,还要等太医查明之后才有定论。”徐若瑾不卑不亢道。 夜微言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没有立即反驳。 “臣妇恳求皇上允许,让臣妇为宸妃娘娘诊脉。”比起太医,徐若瑾更信任自己的判断。 如今沐阮不在,徐若瑾担心自己的话恐怕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夜微言听后立时皱眉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也不再多说,但一举一动都没有分毫让步。 今日宸妃的脉,徐若瑾诊定了。 也许是感受到从徐若瑾身上传来的压力,夜微言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硬。 “你要如何判断?”夜微言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试探了一句。 徐若瑾不紧不慢,但语气坚定,“一切还要等臣妇为宸妃娘娘诊脉之后才知道。” 夜微言下巴微抬。 都这种时候了,徐若瑾仍是卖了关子,守口如瓶。 “你叫朕如何信任你?别忘了,你现在有嫌疑!”夜微言直截了当地说道。 “即便如此,也请皇上给臣妇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徐若瑾毫不犹豫地接道。 夜微言皱眉,“自证清白?” “正是。”徐若瑾再次肯定道。 殿内出现短暂的沉默,就连围观的人眼神里都带着惊疑。 夜微言和徐若瑾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就连其他人的呼吸也都跟着放缓。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徐若瑾则是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她今日进宫来的目的已经说过了,至于夜微言让不让,就是另一回事。 第2478章 指认 夜微言沉思的时候,徐若瑾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略一琢磨,就想到了重点。 夜微言的身旁只有太监的身影,似乎缺了几个重要的人物。 徐若瑾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右相。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右相却不在场,实在是不合常理。 但是紧接着,徐若瑾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不等徐若瑾有所反应,夜微言那边就打破了沉默。 “既然如此……” 但夜微言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匆匆上前的太医打断,“启禀皇上,宸妃娘娘醒过来了!” 夜微言听后一喜,神情也跟着舒展,“她现在如何?” “回皇上的话,宸妃娘娘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意志还算清醒。”太医据实以高。 徐若瑾的思绪被打断,她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不然的话。郡主府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出麻烦。 “皇上,既然宸妃娘娘已醒,请您让臣妇上前看个究竟。”徐若瑾再次请求道。 这一次夜微言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但仍是板着脸点了点头。 徐若瑾心中如释重负,谢恩之后随即快步上前。 夜微言也随之上前。 而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德妃,此时则是紧皱眉头,似乎在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直到后面有奴才提醒,德妃才抬脚跟了上去。 徐若瑾走到宸妃娘娘的床榻边,“娘娘,请您让臣妇给您诊脉。” 她说着就要躬身将手指搭在宸妃的手腕上。 但是不等徐若瑾碰到宸妃,宸妃却是率先用虚弱的声音拒绝道:“你别碰本宫!” 徐若瑾的手一顿,有点诧异地看着宸妃。 宸妃看向徐若瑾的视线则是带着痛恨和惧意,她强撑着将手腕缩回,看徐若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徐若瑾心里有数,淡定道:“娘娘莫要担心,臣妇只是诊脉而已,不会危及娘娘的性命。” “本宫不想看到你!你这个凶手!”宸妃声嘶力竭道。 徐若瑾站在原位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与宸妃对视。 宸妃不看徐若瑾的眼睛,接着余光注意到了一旁的夜微言,她随即声泪俱下,哭诉不止,“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宸妃的嘴唇干裂,脸色惨白,看起来狼狈不堪,就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事实也是如此,宸妃经过太医们的齐齐医治,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虚弱的宸妃死死瞪着徐若瑾,早已一口咬定徐若瑾就是凶手。 夜微言看着宸妃撕心裂肺的模样,脸色越发难看,随即将视线转到徐若瑾的身上。 徐若瑾迎着众人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惊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急不得。她心知肚明,有多少人是等着看自己的好戏,此时大声的辩解未必有现在这样来的有用。 周围的气氛越是紧张,徐若瑾反而格外镇定。 宸妃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徐若瑾的意料,但她若是不能亲自为宸妃诊脉,也就无法判断宸妃究竟是中了何毒。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允许臣妇为宸妃娘娘诊脉。”徐若瑾再次恳求道。 这一次夜微言不等开口,宸妃那边就是一声,“不!臣妾不能让你诊脉,谁知道你是不是看本宫还没死就要耍手段!” 宸妃说着好像真的很害怕似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也哆哆嗦嗦。 徐若瑾皱眉看着宸妃的反应。 此时的宸妃虽然已经苏醒,但仍是就一脸病怏之色,看起来不似作假,而是真的中毒之后解毒的模样。 若是宸妃有意要嫁祸在自己身上,那这番付出未免有点太大,稍有不慎便会搭上这一条性命。 徐若瑾心里细细地琢磨着。 既然如此,究竟是谁用宸妃和小公主的命来嫁祸灵阁,嫁祸自己? 徐若瑾的余光能隐约扫到几个人,自然也看到了许久未曾发声的德妃。 德妃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旁观着这一切。 此时谁都没有多余的精力,更不会注意德妃的一举一动。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宸妃又气又痛,指着徐若瑾的鼻尖质问,“你为何要害本宫!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害本宫还不够,还害死了小公主!” 喊着喊着,宸妃就痛哭起来,涕不成声。 这除了从死亡线上逃回的恐惧,也不伐在夜微言面前做戏的成分。 这个时间很恰当,夜微言果真心疼得很。 “爱妃你才刚刚清醒,还是不要太激动,有什么想说的话慢慢说。” 宸妃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听了夜微言的话后轻轻点了点头,接着两行泪就顺着眼角流下。 “皇上,您千万要为小公主做主,她还那么小,就……”宸妃说着又啜泣起来。 夜微言听后心里那股憋闷更甚。 宸妃还在喋喋不休,“所有这一切都是她的错……皇上您一定要给小公主个说法,不能让小公主死得不明不白……” 宸妃泣不成声,还在要求夜微言一定要严惩徐若瑾。 徐若瑾无法近宸妃的身,也不能为她诊脉,她并无多少惊慌,“既然宸妃娘娘说是灵阁的酒内有毒,那臣妇敢问娘娘一句,您的酒是哪里来的?” 宸妃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反驳。 徐若瑾接着道:“臣妇是曾往宫中送酒,并且给了几位娘娘,但臣妇不记得曾给宸妃娘娘送过酒。” “你还狡辩?”宸妃气愤不已。 徐若瑾摇头,“娘娘莫要误会,臣妇只是说出心中疑问,或许娘娘可以解答。臣妇也只是想早日查出真凶,还灵阁一个清白。” 后半句话徐若瑾是对着夜微言说的。 宸妃一口气提上来差点气晕过去,“都是狡辩!无论这酒是如何到本宫这里,终归是你灵阁的酒有毒,不是本宫和小公主中毒,也会有别人!” “还是说,你真正想毒死的另有其人!”宸妃质问徐若瑾道。 此话一出,顿时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转到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迎着众人的目光坦然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惊慌。 正是这份态度,反而让周围惊疑和谴责的视线变得多了几分猜测。他们都想看看徐若瑾还能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第2479章 辩解 “一切都还没有查清,娘娘的无端指责,灵阁受不起,臣妇更加承受不起。”徐若瑾不卑不亢地回击道。 “你!”宸妃气极。 夜微言此时心里却有了计较,徐若瑾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徐若瑾就在此地,夜微言也能感受到一股压力存在。他若是今日不问个清楚,恐怕徐若瑾这边很难定下罪名。 而且夜微言也纳闷徐若瑾为何如此做? 这与她没多大干系? 既然宸妃信誓旦旦说是灵阁的酒有问题,那么此事再简单不过,只要在宸妃这里把来龙去脉搞清楚就足够。 思及此处,夜微言视线微微一转,看向宸妃,问道: “爱妃,你回忆一下,这酒究竟是从何而来?” 宸妃没想到皇上居然会顺着徐若瑾的话来问自己,一时有点诧异地说不出话。 夜微言不是开玩笑,徐若瑾此时则是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夜微言还心存疑虑,那么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宸妃看着徐若瑾面无表情的脸,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对着自己得意,顿时心头火起,可她又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大闹,只好咬着牙回道: “启禀皇上,此酒是德妃姐姐送到臣妾这里来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在了一直默默无语的德妃身上。 德妃的肩膀微微一抖,但面上依旧沉静。只是眼神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惊慌。 徐若瑾也若有似无地扫了德妃一眼。 德妃的心跳如擂鼓,但面上依旧不显,没有人能看出分毫。 “但是德妃姐姐是不会害臣妾的!姐姐和臣妾在后宫之中亲如姐妹,可以说没有比德妃姐姐更爱护臣妾的了……”宸妃说着竟又是委屈地哭了起来。 夜微言脑袋发胀,略有些许不耐烦地移开视线,跟着宸妃的话去看德妃。 “是德妃送来的酒?”夜微言重复了一遍。 德妃身上一凛,立即上前一步,“启禀皇上,臣妾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听说妹妹中毒,臣妾就立即赶了过来,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酒出了问题,臣妾毫不知情,请皇上明察。” 徐若瑾站在一旁看德妃言辞镇定地解释,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德妃故意在酒中下毒,然后嫁祸给自己,未免有点太冒险。 徐若瑾思来想去,自己和德妃并无多少交集,她如此对待自己是有何动机?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 高夫人,德妃的生母。 若真是为了皇后之位,此举不可不说是一箭双雕。既能解决掉宸妃这一对手,还能将徐若瑾扳倒。 这么一来,德妃称后的路上就将没有阻碍。 徐若瑾细想之后,深深地看了德妃一眼,接着就收回视线。 德妃被徐若瑾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的心里没底,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 眼看事情又走到了死胡同,门外传来了求见声。 “贤妃娘娘,惠妃娘娘到——” 这二人看来也是闻讯赶来,二人的脚步都有些匆忙。贤妃走在最前,神情担忧。 这下,不少人都意识到问题越发严重,惊动的人越多,这件事恐怕没法收场。 渐渐也有人开始怀疑,到底皇上对郡主府的信任还能持续到何时。 宸妃中毒,小公主被毒死,谁犯下这样的大罪,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连贤妃和惠妃都来了,这事儿越闹越大,瑜郡主想要脱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这才哪儿跟哪儿?你们看瑜郡主气定神闲的模样,分明就是成竹在胸。” “算了吧。如今证据确凿,瑜郡主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够呛了。” “话别说太满,要知道皇上对郡主府的信任和宠幸是由来已久,轻易不会改变。” “话也不是这么说。如今梁左都督出征,郡主府就只有一个瑜郡主坐镇,啧啧啧。” “那又如何?难道你忘了郡主府内还有云贵人和小皇子?” 说到这里,不少人都是恍然大悟。 只是不知道这云贵人和小皇子在郡主府,对徐若瑾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或许在旁人眼里,这是郡主府会得到皇上关注的资本。 但只有郡主府的人才知道,他们是冒着怎样的风险将云贵人母子留在府内。 其他人的叽叽喳喳的耳语之声,并未传到夜微言和徐若瑾的耳中。 贤妃快步上前,“皇上,臣妾来迟了,不知宸妃妹妹可还好?” 夜微言略一点头,“宸妃刚醒没有多久,你们去看看她吧。” 言毕,贤妃和惠妃俱是松了口气,谢恩之后就去看宸妃。 二人经过徐若瑾身边,贤妃的眼神冷漠,扫过徐若瑾并未停留。惠妃则是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眼里充满不屑。 徐若瑾将二人的视线尽收眼底,但也只当没有看到,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情绪。 贤妃和惠妃二人凑在宸妃的塌边,来了一处姐妹情深的戏码。 宸妃看到二人,眼里也含着泪水,哭哭啼啼地诉说着心里的不甘和绝望。 “二位姐姐,若不是妹妹命大,恐怕这次就见不到你们了……”宸妃如泣如诉。 贤妃和惠妃连声安慰,“妹妹莫要伤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对啊妹妹。你放心,姐姐会在菩萨面前帮你多念几句,让菩萨保佑你。” 宸妃泣不成声,“多谢二位姐姐,我没事了,只是可怜了小公主,她还那么小……” 她说着边用绢帕抹眼泪。 “阿弥陀佛。”惠妃听后,忙念了一句,与庙里念经的尼姑没什么区别。 贤妃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宸妃哭的声音更大,哽咽着说出事情经过。 惠妃则是脊背发凉,“难怪我方才进来看到瑜郡主站在殿内。” 贤妃没有理会惠妃,而是眼神担忧地看着宸妃,“妹妹你真是受罪了。” 宸妃还在流泪,“妹妹无碍,只是可怜了小公主,那么小就……” “妹妹你也别太伤心,终究还是小公主福薄了。你也要好好休养才是,只有你的身体好起来,才能替自己和小公主讨个说法。”贤妃拿出绢帕给宸妃擦泪,边感慨道。 第2480章 抢人 宸妃听后不仅没有安心,反而愈发气愤,她拉着贤妃的手,“姐姐您千万要为妹妹做主,毒死小公主的正是灵阁的酒,可那徐若瑾非但不承认,还要将错推到妹妹和德妃的身上。” 贤妃诧异道:“还有这等事?” 就连惠妃也是一脸惊讶,“这徐若瑾好大的胆子!” 宸妃边流泪边点头,“妹妹所言句句属实,方才二位姐姐没来,徐若瑾一番颠倒黑白,竟是要摆脱罪名,就连皇上都……” 说着说着,宸妃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流泪哭泣。 贤妃的眼珠微微一转,隐约猜到了发生何事,除了安慰宸妃之外什么也没说。 惠妃心中也有了猜测,心底不由感慨徐若瑾在皇上那里有多受宠。这是她们都羡慕不来的。 “既然如此,”贤妃深吸一口气,“妹妹莫要着急,就让我去求皇上彻查此事,无论如何都要给妹妹你一个说法。” 有了贤妃的陈诺,宸妃的眼前一亮,似乎又有了希望,眼眶红红地连声感谢贤妃,“多谢姐姐!” 惠妃站在一旁,只顾着诵经念佛,什么都没说。 贤妃说到做到,当即转身回到殿中,款款走到夜微言面前,“皇上。” 夜微言的视线从徐若瑾那转到贤妃的身上,“爱妃?” 贤妃先是淡淡地扫了徐若瑾一眼,接着恭敬道:“臣妾恳求皇上查清真相,不要冤枉了任何人,也决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后半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引起一片喧哗。 夜微言深深地看着贤妃,知道她另有深意。 “就算爱妃不说,朕也有这个意思。”夜微言说道。 贤妃点头,“那臣妾就放心了。皇上定能英明决断,给宸妃妹妹一个交代。” 夜微言随意地摆摆手,示意贤妃不必多说。 徐若瑾看到殿内种种,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她被人彻底地盯住了。 只不过,这究竟是某个人的意思,还是多人的配合? 徐若瑾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这么下去,她将会处在完全的劣势。 比起深陷危险,在宫中孤立无援的自己,徐若瑾更担心宫外的郡主府。 她只求熙云公主能护好云贵人母子。 相府。 “老爷,郡主府的车已经入宫了!”下人急急地进门禀报道。 右相一直在等消息,听到这话立刻站起身来,“好!时机已到,备马,我要去一趟王爷府。” 方子华也一直在旁边,闻言问了一句,“父亲,您为何不直接去郡主府?” “万一徐若瑾在郡主府内留了后手,我一人恐怕还是力有不逮,叫上十三王爷事情可以容易不少。”右相道。 可方子华仍是皱着眉,“这十三王爷似是有些癫狂,时而正常,时而暴怒,会不会不太好控制?” “那又如何?他即便发疯,也是在郡主府,闹得越大越好,我只需要趁机抱走小皇子即可。”右相自觉计划天衣无缝。 儿子闻言点了点头,“父亲所言甚是。十三王爷那边会答应么?” “为何不答应?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只要露个面,小皇子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右相信誓旦旦。 “郡主府的守备不可小看。”方子华思索片刻又道。 右相摇头,“梁霄出征,你以为郡主府还有多少人?而且徐若瑾进宫去,府内只有云贵人和小皇子。” “父亲的意思是?” “将二人带回宫中,待皇上发落。”右相随口道。 方子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父亲,儿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既然您的目的是小皇子,又何苦费力多带一个人进宫?”方子华眸色深不见底,话中另有深意。 右相立刻就反应过来,并深深地吸了口气,越发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 他们趁这个机会,将云贵人杀掉永绝后患,只需将小皇子带入宫中。 “小皇子记在贤妃娘娘名下。”右相道。 方子华点头。 右相心中有了计较,“只要能进入郡主府,这些都不是大事。云贵人的命是留是杀,也都是我们说了算。” 说罢,右相十分满意地看着儿子点了点头。 “儿子只是为父亲分忧罢了。”方子华谦逊道。 “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和右相一开始的计划不同,“整件事进行到此都很是顺利,这次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 方子华附和着点头。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右相安排好的,他派人在灵阁的酒内下了毒,辗转几手送去给宸妃。 只是没想到,“小公主就这么被毒死了,宸妃……”右相意味深长道。 右相本意是要借这个机会缠住徐若瑾,他好趁机将云贵人和小皇子抢走带入宫中。 如今梁霄出征,徐若瑾也没了依仗,梁霄更加不敢有反抗之心。因为徐若瑾就会是最大的把柄。 这就是右相的目的。 只是小公主的死在右相的计划之外,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短暂地感慨了一下,并未有多少触动。 小公主对他们的计划若是有所作用,倒是她的福气。 如此一想,右相也就释怀了。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联系上十三王爷,二人同去郡主府。 “老爷,马车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右相也不耽搁时间,匆匆地出门就上了马车。 一路可谓是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十三王爷府。 十三王爷许久未曾露面,看似已经不再插手宫中之事。但他时刻都没有放弃要去郡主府抢人。 王府。 老管家轻手轻脚地凑上前,“王爷,右相大人到了。” “嗯。让他进来。”十三王爷道。 “是。” 不一会儿,右相大人迈进门内,急急地拱手:“王爷。” “右相如此急着前来,是要和本王交代什么?”十三王爷不屑道。 “不敢不敢。”右相道。 十三王爷连看都不看右相,“有话直说。” 右相道:“王爷,我们的机会到了。” “徐若瑾进宫了?” “正是。” 十三王爷顿了顿,道:“那你还不快出发,来此处作甚?” 第2481章 阻拦 右相看十三王爷似乎并不着急,心里有点忐忑:“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王爷同去,老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想不到堂堂相爷,也如此没有底气。如今梁霄出征,徐若瑾不在郡主府内,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十三王爷嘲讽道。 右相也不反驳,“王爷所言甚是。” “你准备如何做?”十三王爷意味深长地问右相道。 右相想了想,“小皇子自然是要带入宫中,至于云贵人……” “留着不杀,要等到什么时候?”十三王爷语气阴森地反问道。 右相等的就是十三王爷这句话。 十三王爷的性子,断然不会留着云贵人的性命。 “只是王爷,这么一来,会不会引起皇上的不满?”右相故意问道。 十三王爷仍是满脸不屑,“不满?本王是在为皇上,为整个大魏解决难题。云贵人死了,所有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右相心下稍定,附和道:“王爷言之有理,那就都按您的吩咐。” “嗯,本王一早就说过,只要把小皇子记在贤妃的名下,也省的这么多麻烦。”十三王爷言之凿凿道。 右相连连点头,“王爷说得是,这一次徐若瑾她自身都难保,更无暇顾及郡主府。” 十三王爷面露笑意,显然很是满意,“不错,先把小皇子接回宫,至于徐若瑾,下一个就轮到她。郡主府横行跋扈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 右相跟着附和,“王爷说的没错,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预想前进。” “宫里有什么消息?”十三王爷与郡主府周旋这么久,也已经有了些眉目。 对付徐若瑾和梁霄,不能硬来,也不能放纵。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贤妃娘娘如今多半已经前往宸妃的宫内。”右相道。 “贤妃靠得住吗?”十三王爷问道。 右相点头,“王爷放心,密信已经送到。贤妃一直与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 “事成之后,她倒是白捡了一个不小的便宜。”十三王爷轻蔑道。 右相也跟着点头,“贤妃是个识时务的,自然不会背叛我们。” “话虽如此,也不能不小心,她与云贵人怎么说也是姐妹。”十三王爷道。 “这点王爷不用担心,贤妃若是想要与德妃一争皇后之位,必然要有点筹码在手才行。”右相道。 十三王爷自然知道右相说的是什么。 “她能明白这个道理最好。”十三王爷幽幽道,“云贵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活着。” 右相点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吧。” 十三王爷不以为意,“着什么急?若是贤妃连这一点小事也做不好,那要她还有什么用?” 右相频频点头。但他心中却有自己的心思。 十三王爷虽然腿有残疾,也不怎么离开王府,但不代表他不关心朝中事。 十三王爷的兄弟们都死的差不多了,他能一直稳稳地站到现在,足以见他的手段。 就冲这一点,右相也不能忽略十三王爷的作用。若是与其作对,未必会占到便宜。 宫中。 贤妃则是牢记密信上的内容,尽一切所能将祸水往徐若瑾的身上引导。 徐若瑾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但关于宸妃的事却没有半点紧张。她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扩大。 “皇上,请您准许臣妇查清此事。”徐若瑾再次恳求道。 不等夜微言开口,贤妃就接过话茬,“徐若瑾,你想要调查什么?宸妃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你就是嫌疑最大的人,最应该被查的人,是你。” 徐若瑾看向贤妃,贤妃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冷漠得不像话。 “你这是在报复。”徐若瑾直言。 贤妃大惊,立刻看向夜微言,“皇上明鉴,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再说了,臣妾和瑜郡主无冤无仇,何来报复一说?” 徐若瑾面无表情,却也不多做解释。 夜微言双眼微微一眯,看了看徐若瑾,接着又看向贤妃。 贤妃肩膀微微一抖,但仍是强自镇定道:“皇上莫要被瑜郡主的话所左右,她这是引开大家对她的注意力罢了。” “皇上,臣妇也只是想查出真相而已。”徐若瑾解释了一句,接着道:“既然现在看起来是灵阁的酒有问题,那就从灵阁的酒查起。” 贤妃心中一惊,隐约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 “你灵阁的酒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宸妃喝的就不一定。就算是要查,也该在宫内查。”贤妃道。 夜微言没有说话。 徐若瑾心中冷笑,面向贤妃毫不示弱,“查什么?怎么查?” 贤妃被徐若瑾的气势压过一头,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话反驳。 徐若瑾依旧不卑不亢,“此事与灵阁没有半点干系,臣妇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 贤妃一惊,没想到徐若瑾竟发如此重誓。 夜微言也是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徐若瑾,语气缓和些许,“这事朕一定会查,定然不会污蔑任何人,你何必如此?” “臣妇只是看不惯有人信口胡说而已。”徐若瑾道。 贤妃气愤,“瑜郡主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只是如今证据指向灵阁,你这话难有说服力。” “那酒经过多少人的手,每一个都查过之后再来说这种话也不迟。你觉得呢?贤妃娘娘。”徐若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瑜郡主你莫要凭空胡说!今日没有定论,谁都别想走!”贤妃的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徐若瑾也不给贤妃面子,所有话都说到贤妃的脸上,即便是当着夜微言的面也无所谓。 这是涉及到灵阁和郡主府的大事,徐若瑾若是这种时候还要保持沉默,就只能等着他们骑到自己的头上来。 贤妃被徐若瑾的话气得够呛,张口就要去和夜微言告状,但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徐若瑾就先一步开口。 “皇上。” 徐若瑾不愿和贤妃继续纠缠,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贤妃在拖延自己的时间,她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您若是觉得臣妇有罪,那就定罪。不必找个女人来和臣妇纠缠不清。” 第2482章 辩解 贤妃又惊又恼,“徐若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不理贤妃,只是冷静地与夜微言对视。 夜微言被徐若瑾的视线盯着,心里感受到一股压力。 “若是连皇上也相信灵阁的酒有毒,那灵阁关了也无妨。” 徐若瑾语气淡定,但平静的表面下却掩藏着不愿屈服的坚定。 夜微言被徐若瑾斩钉截铁的态度惊得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夜微言犹豫之际,徐若瑾心里冷笑一声,接着上前一步,躬身道:“若是如此皇上还不肯放过臣妇,那这郡主之位,臣妇也可以不要,只求能有一个清静。” 在场的人纷纷侧目,他们都被徐若瑾的话惊到了! 郡主之位,是多大的荣宠?在徐若瑾这里,竟然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别人或许不能,但徐若瑾就是有这样的魄力。 徐若瑾从没觉得这个郡主之位能给自己带来多少便利。相反,麻烦倒是一大堆。 她的郡主府,她的灵阁整天被多少人盯着? 荣誉在别人眼中看来尊贵无比,但其中的麻烦谁人知道? 徐若瑾内心失望无比,但面上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现在,徐若瑾别无他求。只希望能还她一份平静的生活。若是可以远离朝堂,她愿意立刻带着府里的人离开。 夜微言被徐若瑾一句接一句的话问得哑口无言。 他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回答徐若瑾,因为他连最基本的信任和承诺都做不到。 夜微言心里惊慌,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他今日也是昏了头,太多麻烦事凑在一起,心烦意乱,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了。 即便此事与徐若瑾有关,在梁霄出征的关键时刻,他也不能轻易动郡主府。 “朕绝无此意,你莫要误会。”夜微言急急地否认道。 贤妃对皇上的反应显然很不满意,她诧异地看向夜微言。 “既然如此,就请皇上务必查明到底是不是灵阁的酒有毒。”徐若瑾立即接上一句。 夜微言无言以对。 贤妃对徐若瑾怒目而视,但是当着夜微言的面,她也不敢太明显,“说得轻巧,最后若证明是你灵阁的酒出了问题,只怕郡主不认账?” 徐若瑾不屑地看了贤妃一眼,“我不是你,这点担待我还是有的。” 贤妃一愣,“徐若瑾!你未免太嚣张了!” 徐若瑾不理会贤妃,仍是面对夜微言道:“难不成,皇上的意思是,灵阁的酒有毒与否,是一个后宫的妃子就能定的?” “既然如此,我立即束手就擒,不再为灵阁辩白。”徐若瑾淡然道。 徐若瑾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夜微言进退两难。 贤妃心中大骇,急急地就要撇清。 夜微言立刻瞪了贤妃一眼,叫她闭嘴,贤妃虽然不服,却也只能垂首应下。 “你这是在说什么?朕何时说过要将您擒拿?叫你入宫来也不过是随意问询两句,你何必这样。”夜微言语气缓和道。 徐若瑾并未接话。 夜微言也同样笑不出来,“此事牵扯到灵阁的酒,朕于情于理都该知会你一声。” 对于夜微言的解释,徐若瑾只想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此时的徐若瑾也不想和夜微言继续纠缠下去,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已经等不及要立刻回府一趟。 但是如今身在宫中,若是表现出过于急切的心思,难免不会引来怀疑。 “那皇上您的意思是?”徐若瑾收敛语气中的迫切,“臣妇以为,即便继续在此处站着,事情也不会有丝毫进展。” 夜微言听出徐若瑾话中的催促之意,“言之有理,朕也正有此意。” 众人顿时都是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夜微言沉默片刻后道:“传夜志宇入宫。” 梁霄出征,此时夜微言能想到的只有陆凌枫和夜志宇。 只不过这件事,没有比夜志宇更合适的人选。 太监听令立即去通传。 徐若瑾随着众人在宫内等候夜志宇入宫。 对于徐若瑾,几乎每一刻都是煎熬。她的担忧跟着增加,只求夜志宇能再快一点。 夜微言则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徐若瑾的神情。 此事可大可小,徐若瑾的每一个表现都会让夜微言多处几分猜测。 至于贤妃,她的心思更是转个不停,她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徐若瑾离开,必须为宫外的十三王爷和右相提供时间。 这说不定是最后的机会,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云贵人母子回到宫中。 这一次贤妃势在必得,虽然徐若瑾嘴上不认输,但贤妃确信自己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只要想到这里,贤妃的神情就透露出一丝阴狠。 惠妃早已躲在一旁的角落,看着殿内的一切,口中念念有词,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阿弥陀佛”。 德妃则是尽力弱化自己的存在,站在一旁看整个事态的发展。 虽然现在看起来徐若瑾处于劣势,但德妃看得通透,这一次恐怕谁都占不到徐若瑾的便宜。 夜志宇得到诏令之后立即骑马入宫。 在到宸妃殿内的路上,夜志宇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也问过前来报信的太监。 当夜志宇得知此次进宫是为了后宫之事,他不禁有所犹豫。 夜志宇任大理寺卿以来,还从未接到过这样的命令,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要进宫去查案。 后宫乃是宫中重地,饶是夜志宇,此时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这次的事,稍有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 夜志宇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 “启禀皇上,大理寺卿到了。”太监通传道。 殿内僵硬的气氛被打断,夜微言暗暗松了口气,随即道:“让他进来。” 夜微言恭敬地踏入门内,大步走到夜微言面前,“皇上。” “朕命你,尽快查清宸妃和小公主中毒一事!”夜微言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命令道。 夜志宇神情略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试探着问道:“皇上,此事牵扯到后宫事宜,微臣来查,会不会……” 第2483章 搜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大手一挥给打断了,“朕叫你来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朕叫你查,你就查。难道还会有人敢忤逆朕的意思么?” 这话一出,殿内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颤。 除了徐若瑾。 徐若瑾看起来低眉顺眼,其实并没有把夜微言的话听到心里去。 夜志宇第一次被命令彻查后宫,越发觉得棘手。即便是皇上亲自下令,他仍是顾虑多多。 或许是看出夜志宇不敢下手,夜微言后面还有个徐若瑾催命似的逼着,他同样骑虎难下,“朕的话你听不到是不是?朕让你,查!” 夜微言声色俱厉,夜志宇不敢再犹豫,立即应下:“微臣遵旨!” 贤妃听到皇上和夜志宇的对话,肩膀也跟着微微一抖,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现在看,明显是徐若瑾占了上风。 这对贤妃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真的被夜志宇在后宫找出点什么,那徐若瑾可就要安然无恙地离宫了。 贤妃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无奈之下,贤妃急急地上前一步,“皇上,臣妾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夜微言面露不悦。 “皇上,后宫重地,因为灵阁的一瓶酒,难道就要闹得整个后宫都鸡犬不宁么?”贤妃接着道:“臣妾以为,真正应该调查的是灵阁和郡主府才对!” “不要再多说,朕主意已定。”夜微言并不听贤妃的辩驳,而是冷冷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等着吧。” 贤妃诧异,双眼微微睁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德妃和惠妃也是微微一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夜微言的语气坚决,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贤妃顿时一个激灵,只好咬着牙应声,“臣妾遵旨。” 见贤妃都这么说了,德妃和惠妃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也都跟着应下来。 夜微言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们。 夜志宇得令退下,随即开始对后宫进行彻底地搜查。 这一次闹的动静这么大,即便是夜志宇想要息事宁人也没办法。他必须在后宫查出点什么才行,不然皇上那边根本无法交代。 后宫的妃子们也都纷纷退下。 贤妃在经过徐若瑾身边的时候,眼神狠厉地刮过徐若瑾,咬牙切齿,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 惠妃则是低眉顺眼地离开。 德妃像有心事似的,走的每一步都好像若有所思。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殿内宸妃的耳中。 “什么!本宫不信!皇上不会就这么放过徐若瑾的!”宸妃满脸的难以置信。 但是无论宸妃怎么怀疑,事实就是事实。 “为何要查后宫?就算是查也该查灵阁和郡主府才对啊!”宸妃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没有人能给宸妃解释。 “本宫的命差点赔上,就这么放过徐若瑾?”宸妃一口气上不来,晕死过去。 守在旁边的太医们立刻手忙脚乱地施救。 外殿。 徐若瑾心急如焚,但面上仍没有多少表现。 眼看夜微言已经将搜查后宫的事交给夜志宇,徐若瑾意识到机会来了。 “皇上,既已如此,臣妇先行告退。”徐若瑾福身后转身就要退出去。 夜微言双眼微眯,徐若瑾就被夜志宇拦了下来。 徐若瑾压下心中的火气,抬头对上夜志宇的那张脸。 “瑜郡主,恐怕您暂时不能离开。”夜志宇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道。 徐若瑾吸了一口气,“为何?” 夜志宇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夜微言的方向,“因为您有必要说一下灵阁送酒入宫的事宜,最好是每一个细节都有。”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夜志宇一眼,知道他这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身后的夜微言没有开口,徐若瑾心里冷笑。 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好像有人故意在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留在宫内。 徐若瑾在宫里耽搁的时间越多,意味着郡主府的危险就多了几分。 一想到这里,徐若瑾的心里就更加急切。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郡主府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赶回去! 可是眼前的夜志宇,却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 “皇上,臣妇此刻必须出宫回府,您若是不信任臣妇的话,大可以派人跟着臣妇一起。”徐若瑾不得已只能再次对夜微言道。 夜微言犹豫不决。 徐若瑾再也等不下去,“皇上还有什么条件?臣妇通通都可以答应!” 夜微言微微动容。 夜志宇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徐若瑾急不可耐,执意道:“皇上!您还要臣妇做什么?臣妇必须立刻回府!” 夜微言被徐若瑾吓了一跳,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呼吸都是一滞。 夜志宇仍不依不饶,“徐若瑾,你必须留下!” 郡主府。 十三王爷和右相匆匆赶到,二人不是孤身前来,带了大批的随从。 “王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将郡主府里外都围起来了。”右相道。 若是没有十三王爷跟着,就算给右相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这么做。 十三王爷不以为意,他自己也带来了不少人。 “郡主府的守卫不能小看,梁霄不会没有后手,其中安插的人只多不少。”十三王爷道。 右相连连点头,“王爷所言甚是。” 此时的郡主府内外都是一派宁静。 这样的宁静掩藏的则是巨大的暗潮。 十三王爷盯着郡主府,眸色渐深。他早就想这么干了,终于这一天来到了。 “就趁这个机会,让徐若瑾和梁霄长个记性,这里是大魏,不是他们夫妻的地盘,无法无天。”十三王爷嘲讽道。 右相也不说话,就沉默立于一旁。 片刻过后,右相才开口,“王爷,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 十三王爷对这次出手似乎胸有成竹,闻言并不着急,而是转而对右相笑道:“此处交给本王即可,右相大人还是进宫去看着为妙。” 第2484章 硬闯 右相没料到,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十三王爷居然摆了自己一道。 十三王爷的心思,右相心知肚明。 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小皇子带回宫内,这么一来,功劳就全都是十三王爷一个人的。 右相在其中则是连一点水花都没留下。 “这……这样也不是不行,只是王爷您一个人留下,会不会不够稳妥?”右相试探道。 十三王爷白了右相一眼,“本王就在此,还有谁能比本往更稳妥?” 右相不语。 “本王只要进了郡主府的门,看郡主府的人敢把本王怎么样!徐若瑾不在,本王还会怕几个奴才不成?”十三王爷得意洋洋道。 右相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即便右相不同意,十三王爷也不会如他所愿。 而且右相也知道自己无法与十三王爷硬碰硬,即便是万般不情愿,右相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那就有劳王爷。”右相说着,把自己带来的人也给十三王爷留下,然后才心有不平地离开。 十三王爷连看都不看右相离去的身影,仿佛一切早已胜券在握。只要他带人进入郡主府,云贵人和小皇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的行动干脆,直接派人去敲开郡主府的大门。 “若是有任何不服,立刻把门撞开。”十三王爷利落地下令。 “是!”领命的随从们接着就冲上前去。 与十三王爷的猜测略有不同,这一次并没有在门口耽误多少时间,郡主府的大门就被人从内打开。 十三王爷也不免有几分吃惊。 郡主府的大门打开,门外的人这才看清,内院仍是风平浪静,只有几个奴才在干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一时间,随从们都有点愣。 十三王爷走上前来,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打起鼓来。 就在十三王爷怀疑这会不会是徐若瑾布下的圈套时,熙云公主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熙云公主看着府门处的十三王爷,脸色并不好看。 十三王爷的神情带着明显的惊讶。 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熙云公主。 “熙云?你怎会在此?”十三王爷脸抽了抽。 熙云公主也不害怕,反问道:“这话应该由熙云来说,而不是皇叔。” 十三王爷闻言脸色微微一凛,但他接着笑道:“本王来此是有正事要办,与你无关。” 熙云公主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皇叔这话恐怕说错了。” 十三王爷脸色有些难看,“此话怎讲?” 熙云公主接着道:“瑜郡主进宫还未回来,十三皇叔有什么话可以直接与熙云说。” 听到这里,十三王爷算是明白了。 “公主的意思,是要保下郡主府?”十三王爷干脆收起虚情假意的笑容,直截了当地问道。 熙云公主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正是如此。” 十三王爷直直地看着熙云公主,“莫要怪皇叔没有提醒你。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被牵扯其中,恐怕会惹上一身麻烦。” “那又如何?今日只要有熙云在,定然不会让皇叔将云贵人母子带走。”熙云公主斩钉截铁道。 自己的真实意图被熙云公主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十三王爷很是不爽。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王将小皇子带回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十三王爷道。 熙云公主懒得与十三王爷理论,“那也劳烦皇叔等瑜郡主回来。” 十三王爷怎么可能等徐若瑾回来? “既然如此,那本王只好……”十三王爷阴狠地说着,手一抬下令道:“来人,给本王搜!” 熙云公主大惊,“皇叔您不要乱来!” 十三王爷并不理会,身后的随从们立刻冲到前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看到此情此景,熙云公主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她双拳紧握,牙齿紧咬着下唇。 她答应过徐若瑾,一定会护得云贵人母子周全。即便是十三王爷,熙云公主也绝对不会退缩。 十三王爷面露得意,熙云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根本不足为惧。 就在此时,郡主府的人仿佛从天而降,如城墙一般挡在十三王爷的随从们面前。 虽然人数的对比明显,但随从们的气势明显被压了下去。 熙云公主狂跳不止的心安稳了些许,她神情中的担忧还没有完全褪去。 十三王爷早已料到,不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阻拦本王?” 说罢,随从们一拥而上。 两帮人马立即战作一团。 熙云公主后退了几步,被下人们保护在身后。 “去后院保护云贵人和小皇子!”熙云公主匆匆吩咐道。 几名下人听令立刻退下。 银花则是在一旁小声安抚熙云公主,“公主别急,郡主一定就快回来了!” 熙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凭你们也想拦着本王?”十三王爷不屑道。 梁三等人没有半点退缩。 十三王爷气愤下令:“给本王杀!把云贵人和小皇子搜出来!” “是!”随从们纷纷应声。 梁三与梁六和梁八对视一眼,他们三人冲在最前,郡主府内的其他人也都加入了战局。 十三王爷不仅带着自己的人,还有右相的人。 如此一来,十三王爷这边明显占据优势。即便郡主府的人个个都能以一敌三,恐怕也不是十三王爷的对手。 但越是在这种时候,郡主府的众人越是团结,没有半点退缩。 十三王爷看着郡主府众人的气势,心里越发憋闷。 “还等什么!给本王上!” 随从们大吼着疯狂涌入郡主府。 梁三左手一劈,右腿一个利落地飞踹,当胸就是一脚。干净的动作之后,两名随从就被撂倒在地。 梁六和梁八也不示弱,默契地配合,将不断冲上的随从们打得节节败退。 郡主府的其他人虽然没有他们三个这么好的身手,但是也都齐心协力要将随从们赶出郡主府。 十三王爷站在高处看着站在一处的众人,仍是信心十足。 即便看起来郡主府的人好像占据优势,但毕竟寡不敌众。 果然不出十三王爷所料,很快,梁三、梁六还有梁八等人都露出颓势。 第2485章 横扫 可十三王爷的人仍是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梁三身上也受了伤,虽不致命,但也都是不容忽视的伤口。 梁六和梁八更不用说,身上也已经挂了彩。 熙云公主看着这一幕,心跳逐渐加快。 银花也紧张万分。 “怎么办?徐若瑾还没有回来,难道我连郡主府都守不住吗!”熙云公主惊慌之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银花也同样担惊受怕,但也只能强行安定下来安抚熙云公主,“公主您别急!不会有事的,郡主一定会回来,马上,马上就回来了……” 其实连银花自己都不知道徐若瑾何时会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银花的心里直打鼓、他们真的能够撑到那个时候么? 无论是梁三,还是梁六和梁八,他们都在竭尽所能拖延时间。 他们的心思已经被十三王爷看穿,他即便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也难免有一丝担忧。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快去把云贵人和小皇子给本王抓出来!”十三王爷怒斥道。 随从们都担心脖子上的脑袋,闻言纷纷应声,接着猛冲,用身体当做人墙。 熙云公主看到这种势头,试图挡在最前,但银花死死拉着她根本不让她动。 “皇叔!您今日是不是连熙云也要一起就地正法?”熙云公主大声质问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眼一眯,显然对熙云公主的做法很是不喜,“公主,这里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看着十三王爷疯狂又不屑的眼神,熙云公主心里更是气得说不出话。 但郡主府如今处于劣势,熙云公主实在找不到理由和十三王爷谈条件。 “皇叔!您这么做是皇上的意思吗?”熙云公主气极问道。 十三王爷并不理会,“本王这是为大魏皇室做事,谁阻拦就是与大魏过不去!本王看在你被徐若瑾迷惑的份上,好心劝你,速速离开!” 熙云公主气愤不已,“皇叔!熙云答应郡主要坚守,就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眼看梁三带领的郡主府众人快要支撑不住,熙云公主心急如焚,恨不得冲在最前。 眼看十三王爷带来的人就要冲到后院,一旦让他们到了那里,云贵人和小皇子恐怕也就保不住了。 一直躲在后院的云贵人,听着从前院传来的打杀声音,紧张地颤抖不已。 云贵人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皇子,捂着小皇子的耳朵,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怕不怕……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了……” 但是就连云贵人自己心里也没底,到底他们母子能都安稳度过这一天。 就在熙云公主准备上前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挡在了她和银花的前面。 熙云公主愣了愣,还未等看清来人是谁,这人眨眼的工夫就从她们眼前消失。 银花晃了晃脑袋,指着前面惊喜道:“公主您看!” 熙云公主回神顺着银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人。 “梁五?” 熙云公主会对梁五有印象,实在是因为梁五的所作所为让人印象深刻。 毕竟梁五是亲手了结夜微澜,救了夜微言一命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梁五的瞬间,熙云公主感觉轻松多了,原本不安的情绪也跟着平稳下来。 银花更是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 但紧接着熙云公主再次紧张起来,“梁五怎么会在这儿?他是贴身护着若瑾的,若瑾怎么办?” 银花一头雾水,不知熙云公主突然这是怎么了。 熙云公主的脸上都是着急和担忧,小声责备徐若瑾,“这个丫头,怎么能把梁五留下呢!万一她在宫里遇到危险怎么办!” 就在熙云公主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边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因为梁五的加入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得意洋洋的十三王爷正打算大摇大摆地进入郡主府,并且堂而皇之地将云贵人和小皇子带走。 没想到半路却被杀出来的梁五打乱了全盘计划。 梁三靠在柱子边,梁六和梁八则是互相搀扶着。 梁五稳稳地站在三人身前。 梁六神情狼狈,却还是勾起一丝笑容,“老五你要是再不来,恐怕要给弟兄几个立碑了。” 梁五神情冷冷地,“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梁六被噎了一下,平时伶牙俐齿现在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梁三深吸一口气,看着梁五的背影,“郡主那边怎么办?” 梁五神情一凛,什么也没说。 梁六和梁八也都跟着严肃起来。 片刻,梁五只说了一句话,“这里交给我。” 梁五说这话不是自大,更不是邀功。 他的能耐很快就展露无遗。 十三王爷看到莫名出现的梁五,根本不放在眼里,大喝一声:“给本王杀!” 随从们大吼着朝梁五而去。 梁五只有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敌强我弱的情况,恐怕不死也要受重伤。 “不管你们有多少人,都只有死路一条!识相的,立刻把云贵人和小皇子交出来!” 十三王爷叫嚣不知,全然不把郡主府放在眼里。 梁五深深地看了十三王爷一眼,眼眸晦暗,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十三王爷都不禁心里微微一抖。他镇定下来,只当是自己看花眼。 就凭梁五一个人,根本掀不起风浪! 但是很快,十三王爷就紧张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梁五一个人将十三王爷的随从挡在前院,他们根本无法冲破梁五的防线,更别说冲到后院。 仅仅凭借一把长剑,梁五就稳稳地立在院中。 凡是充上前去的随从都被梁五悉数斩杀,一个不留。 梁五就像是地府的黑无常,让人心惊胆战,不敢靠近。 所有随从加在一起都不是梁五的对手,梁五身上的气势,即便是在面对千军万马也丝毫不落下风。 这才是贴身跟在梁霄身边的暗卫所拥有的本事。 眼看随从死伤大半,十三王爷才开始着急。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杀不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十三王爷愤怒地大吼。 随从们迎着头皮上前,但情况没有任何改变,梁五就像是根本不会累,身上片血不沾,手中的长剑灵活翻飞,眨眼的工夫,十几个随从的脖子就喷出赤红的鲜血。 第2486章 死守 十三王爷大惊,死死地盯着梁五。 他万万想不到,郡主府内除了梁霄之外,居然还有这样可怕的人存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十三王爷心知肚明,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也无法将小皇子带回宫。 “杀!你们若是不上,死的就是你们!”十三王爷怒吼。 随从们被梁五吓怕了,迟迟不敢上前。气急败坏的十三王爷狠狠将拐杖砸在地上,咆哮不停。 梁五站在院内,抬眼去看十三王爷,眼神冰冷无比。 不等十三王爷做出反应,梁五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 接着一把冰冷的刀刃就横在了十三王爷的脖子上。 十三王爷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话都卡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而且十三王爷能清晰地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从脖子处传到四肢,甚至是发丝。 渐渐加快的心跳声充斥了十三王爷的耳朵。 十三王爷的呼吸不自觉屏住,好像呼吸略微一大就会自我了结。 梁五悄无声息地站在十三王爷身后,与夜微澜死时的情况如出一辙。 十三王爷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他嘴上却不肯认输。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本王都敢动!”十三王爷叫嚣道。 随从们这才反应过来,十三王爷竟然被劫持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人不是在院中吗!” …… 叽叽喳喳地议论声,他们双眼都死死盯着十三王爷,就怕一个眨眼,人就变成冰冷的尸体。 十三王爷则是没有一点惧意,仍在不断叫嚣。 “你若是敢动本王一根毫毛,本王就将你碎尸万段!郡主府也要一起陪葬!”十三王爷说着嘴角上扬,露出凶狠的笑容。 梁五始终一言不发,闻言只是冷冷地看着十三王爷,手里的剑更近了几分。 十三王爷被迫抬着下巴,腿因为无法着力,肿胀不已,疼痛难忍。 整个郡主府的人,恐怕只有十三王爷一个人以为梁五不会动手。 只是看着梁五的眼神,熙云公主心中就暗道一声“不好”。 梁五此时的神情与当时几乎是一模一样,熙云公主一点也不怀疑,接下来很快十三王爷就会身首异处,如同夜微澜一般。 事不宜迟,熙云公主急急喊道: “别杀他!” 十三王爷一愣,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脸惊慌急切的熙云公主。 梁五则是淡淡地扫了熙云公主一眼。 熙云公主方才没有看错,她若是再晚一会儿,恐怕梁五真的会将十三王爷杀死。 “一切都等徐若瑾回来再做决断!” 熙云公主的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劝说梁五,只好把徐若瑾搬出来当救兵。 果然还是这一招管用,梁五的神情微微发生了改变,好像是把熙云公主的话听到了耳朵里。 熙云公主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她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只需要等候片刻。”熙云公主尽量安抚众人。 梁五同样一言不发,但手中的剑却是和十三王爷的脖子拉开了一点距离。 十三王爷顿时恢复了呼吸,方才被剑刃抵着,他连喘气都不顺畅。 “本王警告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本王一定会奏明皇上,让皇上亲自治你们的罪!” 十三王爷说着冷笑一声。 梁五全然不理十三王爷的叫嚣,只是默默在心里掂量,若是杀了十三王爷,梁霄和徐若瑾会不会责怪自己。 尽管郡主府内看似稳定下来,但十三王爷带人冲进郡主府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这是十三王爷的意思。故意闹出大动静来,按计划将小皇子从郡主府内带出。 只是十三王爷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在郡主府内碰上梁五这样难啃的骨头。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消息就被带入了宫中。 徐若瑾仍被拦在宫内不得出,夜微言还未亲口下令让徐若瑾出宫。 还有一个夜志宇在其中胡搅蛮缠,徐若瑾虽心急如焚,却也无法立刻脱身。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跑入内殿,跪下就脱口而出: “启禀皇上!十三王爷带人冲入郡主府了!” 夜微言顿时被惊得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你说什么?!” “启禀皇上,刚从宫外传回的消息,十三王爷带人去郡主府要人,郡主府内传出打杀的声音……”太监一急也是语无伦次。 不等太监把话说完,夜微言目眦欲裂,雷霆震怒,“岂有此理!没有朕的命令,竟敢如此嚣张!” 徐若瑾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自己的郡主府被外人闯入,并且还传出了打杀的声音。 她一再小心,却还是无法阻挡狂徒的脚步。 徐若瑾忧心如焚,她再也等不下去,转身就走。 夜志宇也愣住了,下意识伸手去拦,却被徐若瑾凶狠的眼神瞪回,“滚!” 夜志宇竟然被徐若瑾的气势镇住。 徐若瑾怒视殿内每一个人的脸,眼中的怒气喷薄而出,最后落在夜微言的身上,眼里除了气愤还有巨大的失望。 夜微言愣愣地看着徐若瑾,一腔怒火却无言以对。 徐若瑾加快脚步出宫,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担心也都挂在脸上,就怕自己若是晚回去一步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越是着急,脚下的步伐越快,越是控制不住去想郡主府的事。 冲出皇宫的徐若瑾,看了一眼自己府上的马车,连想都没想就爬上了一旁的高头大马。 这马是夜志宇骑来的,此时就拴在一旁。 徐若瑾没有那么多时间坐马车悠闲地回去,她必须立刻启程,一刻都不能耽搁。 尽管从没有骑过马,但徐若瑾仍是咬牙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那一瞬间心中的怒火盖过了所有害怕的情绪。徐若瑾的脑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回去保护郡主府的人。 凭着这个念头,徐若瑾的双腿死死夹着马肚子,双手缠绕着缰绳,她弯下腰尽可能抱住马脖子,确保万无一失立即大喊一声, “驾!” 第2487章 赶回 骏马抬脚飞奔起来,几乎要把徐若瑾甩在地上。 徐若瑾的身体跟随马背颠簸,但她都咬牙坚持着,双手被缰绳勒出红印也浑然不觉。 她这是平生第一次独自骑马,也是豁出去了。 徐若瑾比任何人都要害怕,但她一直默念着什么,给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 徐若瑾离开,殿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夜微言的霉头。 要是可以的话,他们甚至连气息都要屏住,免得被殃及池鱼。 夜微言暴怒之后冷静些许,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为何皇叔会去郡主府?谁給他的命令?”夜微言冷冷道。 没有人能回答。就连夜志宇也是老实待在原地,一言不发。 紧接着,夜微言就察觉到此事不对。 夜微言隐隐猜到十三王爷的所作所为,顿时心惊,“夜志宇,你立刻去给朕严查!宫外到底发生了何事!” 夜志宇苦不堪言,却也只能应下,“是!” “若是查不出来,你也就不用回来见朕了!”夜微言给夜志宇下了最后通牒。 夜志宇不敢怠慢,心也跟着提起,立即脚步匆匆地离开。 徐若瑾踉跄着赶回郡主府,歪歪斜斜地从马上倒下来。 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徐若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的,两腿发抖,站不稳,走两步就头晕目眩还想吐。 强打起精神,徐若瑾挺直脊背,快步走进郡主府内。 郡主府门外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都是听到郡主府内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之后才聚集过来。 都听说是十三王爷带人来郡主府闹事,具体就不清楚了。 此时大家看到徐若瑾出现在此,也都吃了一惊。 “瑜郡主来了!瑜郡主来了!” “哪儿呢!” “那不是嘛!刚骑马回来!真是了不得!” …… 百姓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视线也随着徐若瑾而动。 徐若瑾则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想尽快去郡主府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瑜郡主回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一点,恐怕整个郡主府都要被十三王爷给翻过来了!” “你们知道到底是因为何事吗?” “早都传开了,云贵人和小皇子在郡主府,十三王爷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事儿!” “十三王爷这是来抢人了?” “废话!不然还用专门挑瑜郡主不在府内的时候来吗?带了那么多人,摆明是要把云贵人和小皇子抢走。” 百姓们根据这一段的传言谈资,分析得头头是道。 徐若瑾此时也终于走到了郡主府内。 她刚一踏进院门,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狼藉。她的瞳孔缩了缩,不想看到这一切,但眼睛无论如何都闭不上。 接着徐若瑾就看到了瑟瑟发抖的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的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得不轻,但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死死盯着梁五的动作。 徐若瑾也看到梁五用剑横在十三王爷脖子上。 而此时的十三王爷,则是不知所谓地破口大骂。 “现在把本王放了,本王还能留你们一具全尸,不然的话就等着被剁碎了喂狗吧!” “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人!你竟然敢威胁本王!不要以为你们有梁霄和徐若瑾撑腰就能怎么样!” …… 十三王爷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唾沫星子乱飞,可脖子却不敢靠近梁五的剑一分。 看到此情此景,徐若瑾突然觉得可笑,尤其十三王爷,他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她连嘲讽的欲望都没有。 “你若是有本事就立刻杀了本王!到时郡主府和梁家都要陪葬,你也会死!”十三王爷怒斥道。 梁五不为所动,并且最先发现了徐若瑾。 他刚要张嘴,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梁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仍是挟持着十三王爷。 自己苦心保护的郡主府,被十三王爷搅乱成如今的模样。 若是放过他,她就不是徐若瑾! 熙云公主六神无主之间猛然看到了徐若瑾,她差点叫出声来。她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下一刻就眼眶湿润,接着大哭起来。 那一瞬间,熙云公主身上所有的压力仿佛都得到了释放,她双腿一软蹲坐在地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熙云公主越哭越厉害,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下。 银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蹲下身,“公主您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熙云公主哭得很凶,根本没有时间解释。 徐若瑾心里一紧,眼里都是心疼。她径直十三王爷和梁五的身边走过,来到熙云公主面前。 熙云公主似是感觉到有人靠近,抽噎着说道:“我尽力了!对、对不起……皇叔他要抢走云贵人和小皇子!你、你快……” 后面熙云公主说的话都被哭声盖住,任谁听到都会觉得心疼。 徐若瑾的手轻轻拍着熙云公主的肩膀,柔声地安慰着,“我回来了,我都知道。” 熙云公主哭声没有减弱,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加上一直硬撑,这会儿情绪释放自然比平时还要凶猛。 徐若瑾微微皱眉,接着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伸开手臂保住熙云公主。 “我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不会有人对郡主府不利,也不会有人抢走云贵人和小皇子。” 熙云公主靠在徐若瑾的怀抱里,听到徐若瑾的话抽泣声渐渐小了些许,小声道;“真、真的吗?” 徐若瑾认真地点头,“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你可以安心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熙云公主轻轻地点点头,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云贵人她……” “放心,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去看她。没有人可以从郡主府带走他们母子。”徐若瑾郑重地给熙云公主承诺道。 银花也在一旁掉眼泪,她年纪不大,同样害怕。但她知道徐若瑾不在,她必须看着熙云公主。 一直到熙云公主泣不成声,银花才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 徐若瑾对银花使了一个眼色,银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接着听话地点点头。 第2488章 救星 银花蹲下照顾熙云公主,徐若瑾则是缓缓起身,面向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万万没料到徐若瑾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梁五则是点了点下巴,“郡主。” 徐若瑾没有回应,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十三王爷,冰冷无比,没有任何温度。 梁五接着道:“此人如何处置?” 徐若瑾毫不掩饰眼里的恨意,冷冷道:“把人给我看好了,不准放走一个。” 十三王爷被徐若瑾看得脊背发凉,硬着头皮斥道:“徐若瑾!你快点让他放开本王!” 徐若瑾则是连理都不理,“梁七。” 站在不远处的梁七听到后立刻来到近前,“属下在。” 梁七的身上也挂了彩,但比起梁三他们还算是好的。 “你即刻进宫去请皇上来郡主府,我要他给郡主府一个答复。”徐若瑾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梁七没有半点犹豫地应下,“是!” 十三王爷一听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这次的事皇上并不知情,一切都是他和右相的计划。 但若能趁这个机会把小皇子送进宫离开郡主府,也是好事! 十三王爷虽然心中有几分担忧,但在徐若瑾面前却不会有半点儿认输的可能! 徐若瑾也压根儿没有给十三王爷这个机会。 这一次,她彻底被激怒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徐若瑾,你最好想清楚!”十三王爷按捺不住道。 徐若瑾并没有打算回答十三王爷,“我不仅要皇上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我还要打我郡主府注意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徐若瑾说完连看都不看十三王爷,而是转头去看梁三和梁六他们。 梁三、梁六还有梁八,带着受伤的下人们给徐若瑾行礼。 徐若瑾仔细看了他们身上的伤,“如何?” 梁三主动上前一步,“郡主莫要担心,都是些皮外伤,涂上药很快就会好。” 梁六在一旁点头,“您不要为我们担心。” 梁八推了推梁六,“郡主,是属下们无能,不然也不会……” “好了,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好,不必多说。我不会怪罪你们,我已经叫了大夫,一会儿来给你们看看。”徐若瑾打断道。 梁三等人齐齐点头,“多谢郡主。” 徐若瑾看着他们身上的血迹,心里一紧,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十三王爷的下手有多狠,徐若瑾算是见识到了。 但徐若瑾越是生气,她就越是冷静。 虽然还没想好要怎么报复十三王爷,但她要让夜微言亲眼来看一看,他的皇叔把郡主府当成了什么地方。 十三王爷头上冷汗直流,甚至连看东西都有点模糊。 前所未有的,十三王爷感受到了来自徐若瑾的压迫感。 徐若瑾从进郡主府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在悄然发生变化。 这种感觉让十三王爷很不舒服,他必须靠大吼才能找回一点信心。 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石沉大海,连一点水花都没有。 若是真如徐若瑾所说,夜微言出现在此,须得想好理由才是。 此时十三王爷很后悔刚刚把右相赶走。 但事到如今,即便想要拖右相下水也需掂量一下。 十三王爷难得陷入了沉默,郡主府内也是鸦雀无声,只有偶尔才会传来的轻声啜泣。 有徐若瑾在,熙云公主的情绪很快便稳定下来。 但与郡主府的平静不同,此时的皇宫内苑,则是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 第2489章 彻查 夜志宇奉夜微言之命,在宫中彻查宸妃和小公主中毒一事。 夜微言震怒之下,命令夜志宇必须查出真相。夜志宇不敢耽搁,也不再提不敢彻查后宫的借口。 夜志宇知道,若是自己这次不拿出点真相来,恐怕就要彻底远离朝堂,这辈子都难有机会出头。 夜志宇当机立断地从宸妃宫内开始查起,派人封住了宫殿的所有出入口。不仅如此,凡是后宫的太监宫女,也都严加看管,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抓捕调查。 至于后宫妃嫔的宫殿,更是主要调查对象。 皇上盛怒之下,没有人敢忤逆,更不会有人反对。凡是大理寺的的人出现,必定是一片混乱,却没有人敢有怨言。 一时间,人心惶惶。 贤妃和惠妃回到各自宫中,等待大理寺的人来查。 德妃也不例外,她脚步匆匆地回到宫内,却发现大理寺的人甚至比她还要早一步到达。 若是有什么来不及收拾的东西,恐怕也早已被大理寺拿走。 德妃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反复回想自己的宫内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谁都没想到,最先传出动静的,竟然是宸妃的宫内。 宸妃在太医们的医治下渐渐转好,但仍是身心俱疲,加上受了不小的刺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皇上下令之后,宸妃殿内的太监和宫女可以说是最早知道消息的。 他们一个个都吓坏了,有一个小太监尤甚。 他被吓得脸色惨白,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匆匆收拾好包袱。临走还不忘将他偷偷藏在铺盖下的小瓶带走。 小太监探出头去,见无人怀疑自己,就鬼鬼祟祟地离开。他的心砰砰直跳,好像随时都会被发现。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逃出宸妃的宫殿就什么事都没了,却没有想到夜志宇已经派人将宸妃这的里里外外全都包围起来。 也就是说,无论从哪里走,只要他想离开,就一定要先过大理寺众人的那一关。 大理寺的搜身很是严苛,像小太监这样背着包袱想要跑的人,绝对一查一个准。 小太监躲在假山后,看了好几眼,越看越急,他根本找不到空档离开。 有几个奴才已经被拦下,正在忍受盘问。 小太监急得头顶冒烟,他在原地团团转。 此时,夜志宇的手下突然来报。 “大人,查到了。” 夜志宇一喜,“查到什么?” “宸妃娘娘所喝的灵阁酒乃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送来,这里伺候的奴才都说之前没见过那人。”下属答道。 夜志宇一听,几乎是立刻就下令道:“把他给我抓回来,严加审问!” “是!” 夜志宇仍是觉得不稳妥,于是亲自出马。 在下属的带领下,夜志宇很快就找到了奴才们住的地方。 “大人,就是这里。”夜志宇踱步进入,在床铺间好似散步一般走着。 “此人现在在何处?”夜志宇指着其中一人的床铺问道。 下属低头耳语了几句,接着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启禀大人,方才问过奴才们,正是此人。” “那还等什么?还不搜!”夜志宇斥道。 “是!”下属立即上前将被子掀开,连床铺也一并甩在地上。 片刻后。 “大人,没有发现。”下属说道。 夜志宇脸色越发难看,“他的衣物呢?” “并未找到。” 夜志宇随即意识到,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见势不妙,那奴才恐怕已经跑了。 他没有耽搁时间,抬脚就去追。 一定要抓到这个人,不然他恐怕无法和皇上交差。 …… 小太监在假山后躲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终于壮大了胆子。 是死是活他都要逃出这里才行。 打定主意,小太监偷偷摸摸地离开假山,左顾右盼地看着四周情况。 “什么人!” 突然从小太监的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小太监吓得三魂七魄都快要消散,几乎是拔腿就跑。 但他哪里是大理寺众人的对手? 夜志宇看到后,却是反其道行之,走了完全相反的一条路。 眼看距离越拉越近,小太监要被追上之际,突然脚底抹油似的从众人眼前消失。 “糟糕!”大理寺众一惊,他们都忽视了这小太监对宫内的熟悉程度。 小太监以为自己已经脱身,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没想到被夜志宇拦了个正着。 “看你往哪儿跑!”夜志宇一脚把小太监踹飞在地。 小太监捂着肚子哀嚎不止。 正当夜志宇上前要查个清楚的时候,小太监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仰头就灌到嘴里。 夜志宇大惊,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掐住小太监的下巴,另一只手狠狠一拳打在小太监的肚子上。 “呕!”小太监嘴里的东西还来不及咽下就吐了出来。 夜志宇狠狠地掐着小太监的下巴,逼迫他吐出。 小太监口吐白沫,痛不欲生,喉咙就像是被火燎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夜志宇见势不妙,立即掐住小太监的喉咙。 小太监呼吸困难,想叫又叫不出来,只能死命地咳嗽。 夜志宇松开手,小太监瘫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 方才小太监服毒,夜志宇出手还算及时,只是不知药的毒性如何,小太监的命能否保住还不得而知。 半晌,小太监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两下。 大理寺众人也赶到。 夜志宇使了个眼色,众人上前将小太监拉起来,给了他两个巴掌。 小太监晕晕乎乎地坐着,张了张嘴,一脸惊恐,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夜志宇眉头一皱。 下属立刻上前检查一番。 “大人,人哑了。” 夜志宇的脸色一变,接着看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精疲力竭地趴在地上,身上狼狈不堪,灰头土脸,连本来模样都看不出来。 “把那瓶子收起来去查。”夜志宇下令道。 “是!”下属领命。 夜志宇围着那小太监转了一圈,“没死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小太监被两个大理寺的人架着,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微微睁开眼,从极细的眼缝中隐约看到了夜志宇的样子。 第2490章 招供 夜志宇的一番话让小太监胆战心惊,但他也发不出声音,嗓子就像是破风箱一般。 两个下属皱眉移开视线。 夜志宇则是死死盯着这太监。 小太监被盯的身上好像有万千蚂蚁爬过,他急急地点头。 夜志宇给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会意很快就将笔墨拿来。 “嗓子哑了,手可没断吧?给我一字一句地写下来!”夜志宇狠厉道。 小太监的身体跟着一抖,忙不迭地点头。 小太监的心里此时也是一百个后悔。若是他没有心存侥幸,而是早早就服毒自尽,或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些麻烦。 但事到如今,小太监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夜志宇的手里,他想死,都成了奢望…… 笔墨被摆在小太监面前。他不敢有半点迟疑,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吞了一口唾沫,显然很是惊恐。 夜志宇就沉默地盯着小太监,似是极有耐心。 下属们也看紧小太监,唯恐被他钻了空子。虽然看起来小太监已经没了半条命。 犹疑了片刻,小太监提笔就要在纸上写什么。 夜志宇冷酷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你可要想清楚再写。” 小太监的手一抖,差点连笔都握不住。 夜志宇看小太监手抖得厉害,仍是压着急切和怒气,前所未有地耐心等待小太监。 “写下幕后主使。”夜志宇幽幽道。 小太监听到这话,明显变得害怕起来,要不是因为被人架着,恐怕这会儿已经给夜志宇跪下磕头。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夜志宇冷冷地提醒小太监。 小太监万念俱灰,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十三”二字。 “怎么?剩下的不会写了?”夜志宇的语气一凛。 小太监死命摇头,但说什么都写不下去,就只是对着写好的字条磕头。 旁边的两人都不解是何意,但夜志宇却是突然明白过来。 “你说的可是十三王爷?”夜志宇冷声道。 小太监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只是点头。 “大人,看他的反应,多半没错了。” 夜志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夜志宇也没有料到,此事居然会和宫外的十三王爷扯上关系。 难道真的是十三王爷指使宫中之人给宸妃和小公主下毒?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若是敢有一个字欺瞒,我会让你死的很惨!”夜志宇狠狠道:“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十三王爷指使你下毒的?” 小太监使劲点头,不断给夜志宇磕头,求他饶自己一命。 “若是被我查出十三王爷与此事无关,你知道下场。”夜志宇警告小太监。 小太监慌忙点头。 夜志宇此时的心里也已经开始怀疑十三王爷。 至于动机,只要稍微一想就会有眉目。 十三王爷一直都想要将小皇子接入宫中,但无奈总是事与愿违,几乎每一次都会被阻拦。 若十三王爷真是给宸妃下毒的凶手,那他这么做如何能与郡主府扯上关系? 想到这里,夜志宇突然恍然大悟。 不久之前才离开的徐若瑾,正是因为得知郡主府出事才匆匆一走了之。 而在郡主府闹出大麻烦的人,正是十三王爷。 如此一来,十三王爷的计划可谓是十分详尽和周密。 夜志宇来不及多想,立即下令道:“给我看好他,我将此事禀告皇上。” 接着,夜志宇匆匆赶往御书房。 夜微言则是在御书房内焦急地等待着夜志宇的消息。 如今宫内宫外乱成一团,夜微言的脑海里满是徐若瑾离开时的眼神。 想了一会儿,夜微言的脑门就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皇上。”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夜微言见是夜志宇来了,就急急地问道。 夜志宇略一停顿,道:“启禀皇上,微臣在宸妃娘娘的宫中找到一个可疑的小太监。” 夜微言眉头微皱,“怎么说?” “此人行踪鬼祟,在宸妃娘娘宫中东躲西藏。不仅如此,微臣找到此人的时候,他正要服毒自尽。”夜志宇道。 夜微言诧异不已,“还有此等事?!” 夜志宇点头,“所幸微臣及时出手,此人并未死掉,但还是被毒哑了。” 夜微言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该在脸上露出何种表情。 “人呢?”夜微言道。 夜志宇如实禀报,“微臣已经派人将他严加看管,等候皇上亲自发落。” “这都不重要,他有没有说是谁指使的?”夜微言自己说出这句话都有点迟疑。 他怕自己听到夜志宇的回答会无法承受。 夜志宇的神情也跟着严肃了几分。 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刹那的沉默。 很快,夜志宇吐出四个字:“十三王爷。” 即便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夜微言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确定了?” 夜志宇摇头,“尚未。微臣已经派人去郡主府和王爷府。” 夜微言再次陷入沉默,“此事在还未查清的时候,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 夜志宇郑重点头,“皇上放心!”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宫。 虽然夜微言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可后宫的眼线遍布,这种消息根本隐瞒不了多久。 贤妃的宫里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消息传来的时候,贤妃正在殿内焦急地等待着。她手里还掐着十三王爷给她的密信。 不知为何,贤妃迟迟没有将这封信烧毁。 “娘娘!大事不好了!”小宫女冲进殿内。 贤妃的心跟着一沉。 “出了何事?”贤妃故作镇定道。 “宸妃娘娘的宫里一个小太监被抓了,说是和下毒之事有关!”小宫女匆匆道。 贤妃听到之后当即踉跄了几步,脸色变得惨白。 “娘娘!”小宫女立刻上前扶住贤妃。 贤妃过了好一会儿,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贤妃小声地念叨着,手中的密信也越攥越紧。 “娘娘您别吓奴婢,您这是怎么了?”小宫女忧心如焚,声音还带着哭腔。 贤妃没有回答小宫女,她的心很慌,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第2491章 出宫 原本还信心十足的贤妃,现在突然感觉事情不太对,似乎所有计划都在慢慢偏离。 “去御书房,皇上那边有任何动静,都要立刻回报!”贤妃强打着精神吩咐道。 小宫女面露难色,本想劝慰贤妃几句。 但是贤妃的眼里布满红血丝,小宫女也清楚,自己无论说什么,贤妃都不会听进去。 犹豫片刻,小宫女仍是应了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 御书房内。 夜微言正在琢磨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急切的声音。 “皇上!郡主府来人求见!” 夜微言又惊又疑惑,好端端的,郡主府的人怎么又来了? 想归想,夜微言还是点了头,“快让人进来。” 梁七奉徐若瑾的命令进宫来,得了允许之后就恭敬地跪在地上,“启禀皇上,瑜郡主请您前往府上一趟。” 夜微言心头为震,“怎么?” “十三王爷仍在郡主府内。”梁七又道。 夜微言深深吸了口气,“皇叔还未离开?” 梁七摇头,“郡主府内一片狼藉,瑜郡主派小人进宫来请皇上到郡主府看一看。” 夜志宇闻言看向夜微言。 夜微言的神情复杂,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此时已是气愤之极。 “还等什么?朕要立刻出宫!去郡主府!”夜微言急迫地下令。 夜志宇被吓了一跳,立即点头,“是,微臣立刻准备!” 贤妃在宫内渐渐缓和过来,越想越觉得不安。十三王爷冲到郡主府去,总是让她无法安心。 思来想去,贤妃更加坐不住。 贤妃强打着精神坐直,心慌不已,装作没事儿人似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着对小宫女吩咐道: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皇上。” 小宫女大骇,“娘娘!您这个时候去皇上那做什么啊!” “我不去不行!”贤妃抬高音量。 小宫女顿时不敢说话了。 “我必须去!”贤妃的语气略有缓和,但仍是十分坚定,“我必须去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万一郡主府那边出了麻烦怎么办?云秀不能有事!” 小宫女无话可说,无奈之下只能扶着贤妃离开。 贤妃坐上轿辇,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御书房的门外。 夜微言片刻都不能多等,没有给夜志宇留多少时间,随即出宫直奔郡主府而去。 夜微言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好像他晚去一步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说来也巧,贤妃的轿辇才刚刚停下,夜微言就带着人从御书房内出来。 看到夜微言要走,贤妃急急走了上去。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贤妃故作不知,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夜微言急着走,见贤妃来也没时间多问,“朕要去郡主府。” 说完,夜微言抬脚就走。 “皇上,请留步!”贤妃拦住夜微言道。 夜微言皱眉看着贤妃。 贤妃抢在夜微言赶自己走之前开口道:“臣妾请求与皇上同行!” 夜微言的脚步一顿,眼神略带狐疑地看着贤妃。 贤妃读懂夜微言的视线,接着跟上了一句解释,“臣妾这么做也为了云贵人的安危。” 夜微言的脸色略有一丝缓和,但看向贤妃的眼神仍旧带着审视。 贤妃故作坦荡,道:“臣妾最关心的自始至终都是云秀,她人还在郡主府,若是郡主府出了事,那云秀只怕也要跟着……” 话还没说完,贤妃就一阵激动,几度哽咽到说不下去。 贤妃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夜微言不答应,她就会在这跪着请求,直到夜微言点头为止。 但这一次显然也出乎贤妃的意料,夜微言沉默了片刻,却没有为难贤妃,“既然如此,那你同朕一起去,也好让你看个清楚。” 贤妃一听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可以放下,她一定要亲自去一趟郡主府才行,她要看看十三王爷到底搞什么鬼。 夜微言也不废话,抬脚就走。 贤妃跟在夜微言身边,心情越发忐忑,因为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尤其是十三王爷,即便自己的手里有密信,贤妃还是无法安心。 夜微言和贤妃二人各怀心思,夜志宇从外护卫,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郡主府。 这里此时已经被大理寺的众人团团围起,普通老百姓也已被驱赶。 夜微言从马车上下来,没有半点犹豫径直进入了郡主府内。 二人甫一迈进郡主府,就被眼前的景况吓了一跳。贤妃更是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 夜微言也同样心惊不已。 郡主府内死伤遍地,到处都透着一股阴森萧条的气氛。 贤妃无法相信,这里居然是郡主府?这与之前的郡主府相比,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十三王爷所谓的“有计可施”,竟然就是血流成河! “娘娘……”小宫女惊慌之下唤了一声。 贤妃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出声。 小宫女只好讪讪地闭上嘴,不敢多说。 贤妃立刻在郡主府的院子里找寻云贵人的身影。但是无论她怎么看,只能看到前院的一片狼藉。 夜微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在来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夜志宇也同样被惊到了。他没料到十三王爷竟如此胆大包天。 郡主府未受伤的妇孺都在后院。 若不是徐若瑾留下梁五守着,恐怕不等她赶回来,十三王爷的人就要带人冲到后院去。 熙云公主吓得满面惊慌,胆战心惊之下却不肯离开。她手指发抖却还不忘担心徐若瑾。 渐渐停下啜泣的熙云公主,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后抬头看去,冷不防和夜微言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熙云公主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皇上!”熙云公主的控诉声响起,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拉回。 夜微言也不例外,瞬间回神。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妹妹也在院内。 “熙云?!”夜微言惊讶道。 熙云公主的泪水喷涌而出,对着夜微言大声嚎哭,积攒多时的压力一齐迸发,“皇上!十三皇叔要抢小皇子!他还要杀了云贵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第2492章 荒谬 徐若瑾直直地盯着十三王爷,视线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原本还在大声叫骂的十三王爷,看到夜微言出现就自动闭上了嘴。 “皇叔,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夜微言压抑着怒气道。 十三王爷没有回答。 夜微言心里憋闷,眼里就像是着火了一般。 熙云公主说完这番话就痛哭不已,她在郡主府坚持了很久,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只有她自己知道。 面对夜微言的质问,十三王爷似是回答不了。 贤妃此时的反应远比任何人都大。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反复和身边的小宫女确认,“她说什么?要、要杀云秀?!” 小宫女也是惊诧万分,但她比贤妃更快稳定下来,失神似的点了点头,“是、是十三王爷……” 贤妃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娘娘!”小宫女急忙去掐贤妃的人中。 贤妃清醒过来,仍是脚软瘫在地上,被骗的羞耻和心头的气愤交织在一起,她根本按捺不住,几乎是立刻就脱口而出质问十三王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云秀!”贤妃撕心裂肺道。 十三王爷依旧没有半点认错之意,他冷眼看着众人,仿佛自己才是替天行道的那一个。 “云贵人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本王这么做,不过是为大魏铲除祸根。”十三王爷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逼迫的紧张。 贤妃大骇,大口喘着粗气,死死地瞪着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居高临下的一个白眼,他从来都没把贤妃放在眼里,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而已。 贤妃如今也明白过来,她只不过是十三王爷的一枚棋子,从开始就不平等。 一想到自己差点害死云秀,贤妃就脸色苍白无血色,心跳如擂鼓,后怕不已。 夜微言看着十三王爷,震怒之下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愤慨。 徐若瑾就像一个冷眼旁观的淡漠路人,但她眼中的恨意却丝毫不亚于任何人。 “这就是你的计划。”徐若瑾淡淡地开口,语气肯定,没有一丝犹疑。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夜微言和贤妃下意识都朝徐若瑾看去。他们顺着徐若瑾的视线就看到神情略有不悦的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被徐若瑾如此质问,心情自然不爽,“本王做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不算个什么东西,但这里是郡主府!你擅闯他人府邸,管你是王侯将相,都触犯了大魏律例!”徐若瑾毫不示弱,也根本不给十三王爷留面子。 十三王爷气急,指着徐若瑾,“好一个伶牙俐齿!你就是大魏的绊脚石,你将小皇子留在自己府中,其心可诛!” “我为何将云贵人母子留在此处,你不是最清楚么?如今还来倒打一耙,怕不是小人所为!”徐若瑾反驳道。 “你!”十三王爷冷笑,“本王只是替大魏和皇上办事,既然你不肯交出皇子,那本王只有亲自登门。” “所以你就串谋宫中陷害灵阁,强行逼我入宫,然后再趁此机会来郡主府内将小皇子带走。”徐若瑾精准无误地说出十三王爷的计划。 这还不算完,徐若瑾接着说道:“若不是我提前做了布置,恐怕云贵人早已惨死在你手中!” “是又如何?!”十三王爷仿佛豁出去了,根本不怕徐若瑾的质问,“本王这么做何错之有?只要云贵人一死,小皇子回宫,大魏一切都可迈入正轨,百利而无一害。” “荒谬!”徐若瑾驳斥。 十三王爷瞪眼看着徐若瑾,恨不得叫人来立刻斩杀了她。 夜微言在一旁听着徐若瑾和十三王爷你来我往的对话,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震惊无比,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夜微言终于开口,“串谋?谁!” 贤妃听后心里一抖,靠在小宫女的怀里不敢说话。 “事到如今,只怪本王高估了你的能耐,将这么简单的小事交给你都办不好!”十三王爷提起此事也是一肚子气。 被埋怨的贤妃差点眼珠子掉出来,“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说过不会动云秀,只是把他们母子从郡主府平安地带出来!” “呵呵,你未免太天真。若是把云贵人带出来,你如何做大魏的皇后?”十三王爷嘲讽地看着贤妃。 贤妃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 夜微言气的头顶生烟,“你们都给朕住口!” 十三王爷和贤妃齐齐闭了嘴。 不等夜微言说什么,突然徐若瑾径直走向贤妃。 徐若瑾走到贤妃面前,贤妃不明所以,眼神里充满恨意,仰头看着徐若瑾冰冷的脸孔。 不等贤妃开口,徐若瑾冷漠地扬起手,狠狠的巴掌打在贤妃的脸上。 “啪!” “啪!” “啪!” 接连三个响亮的耳光,徐若瑾结实地抽在贤妃的脸上。 贤妃被抽了三耳光,脑袋还是蒙的。 贤妃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迹,顺着下巴滴落在身上。 “娘娘!”小宫女惨叫。 徐若瑾冷冷地看着贤妃,眼里没有半点同情。 哪怕徐若瑾什么都不说,就算她亲手打了贤妃,在场也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 即便是夜微言,也只是惊讶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小宫女也不敢求皇上做主,如今这样的情况,能不能保住贤妃的命还是未知,她更不敢轻举妄动。 熙云公主的情绪稍稍平复之后,恨恨地瞪过十三王爷和贤妃,她在银花的搀扶下走到夜微言身前。 “皇兄,为何您要这么狠?” 面对熙云公主的质问,夜微言无话可说。 “云贵人是个女人,还是一位母亲,她如何能承受这些?皇上您知不知道,若不是有臣妹和瑜郡主在,恐怕您今日看到的就会是云贵人的尸体!”熙云公主每一个字都带着对夜微言的巨大失望。 若是这一次夜微言还要选择逃避……熙云公主也不知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 第2493章 畜生 熙云公主惊骇过度,其实还没有完全缓和过来,到现在她的身体都在轻微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 即便如此,熙云公主还是强撑着想要问个清楚。 徐若瑾打完贤妃,头也不回地走到熙云公主身边,神情温柔,语气带着劝说,“你先回府吧,这里交给我。” 熙云公主不想答应,“但是……” 徐若瑾轻轻摇头,“这里乱成这样,也没有地方能让你休息。你为郡主府做了这么多,我心里过意不去,也是时候该由我来收场了。”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的双眼,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夜微言再也忍不下去,他从来到郡主府,看到的、听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他才是最愤怒的那一个! 这时,从后院颤巍巍地走出一个人,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孩子。 这是惊魂未定的云贵人,怀里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小皇子。 云贵人的脸毫无血色,只敢躲在柱子后面,心惊胆战地看向前院。却没想到和夜微言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夜微言那一瞬间的诧异和自责涌上心头,不知该如何道歉的时候,却看到云贵人泪流满面的一张脸,此时无比可怜又失望地看着自己。 这一刻,夜微言的心中是巨大的空洞,仿佛被掏空了一半,就这么站在原地。 所有的一切,皆因他而起。即便他不知情,他却不能掩盖自己的错。 迎着云贵人的目光,夜微言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 夜微言脚下微微一动,眼里只有云贵人和小皇子。他心里满是自责。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若不是徐若瑾及时赶回来,恐怕会酿成大错。 如今真相大白,夜微言也已经知道宸妃和小公主中毒并非徐若瑾所为,而都是十三王爷的指使。 此时的云贵人和小皇子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夜微言越发自责,他忍不住要上前几步,就算是抱抱云贵人和小皇子也好。 但夜微言才只是迈出几步,就被徐若瑾横身拦住。 云贵人也察觉到夜微言的意图,下意识后撤了一步,故意不与夜微言的视线相对。 夜微言心里一沉,看着面前的徐若瑾,心有愧疚的他连底气都不那么足了。 “朕只是想去看看他们母子是不是安好。”夜微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徐若瑾并不买账,“他们是不是安好,皇上您应该最清楚。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还能淡然处之?臣妇劝皇上还是给他们母子一点空间吧。” 徐若瑾控制情绪,还能好声好气地和夜微言说话,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 夜微言也许是感受到徐若瑾身上的威压,但他却无法轻易放弃。 “今日之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也会还你、还灵阁和郡主府一个清白。”夜微言承诺道。 徐若瑾听了这话却很是想笑,“皇上您打算如何做?您知道臣妇离开之时,郡主府是何样子么?您在看看如今。” 夜微言顺着徐若瑾的话扫了一眼府内,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上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还像之前那样能拖就拖?”徐若瑾的口气带上了一点质问。 夜微言却无法在此时发脾气,沉默着没有回答。 “皇上如若继续拖延下去,不给云贵人一个名分的话,被您伤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徐若瑾不紧不慢地说道。 夜微言听后倒吸了一口气。 同样的话,夜微言都不记得自己从徐若瑾的口中听过多少次。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能让他真正认真地考虑。 夜微言从没有想过要给云贵人一个名分,他想要的不过是小皇子回宫而已。 正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迟迟无法决定,才导致了今日的麻烦。 夜微言身边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云贵人绝对不能回宫,但小皇子必须尽快接入宫中。 除了徐若瑾。 不等夜微言回答,十三王爷突然大声训斥起徐若瑾来。 “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对大魏皇室之事指手画脚!” 十三王爷怒斥徐若瑾,“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就杀了本王!本王绝不会同意给云贵人任何名分!” 云贵人紧紧抱着小皇子,用手捂着小皇子的耳朵,不让他听到十三王爷的叫嚣。 徐若瑾连看都不看十三王爷,她根本不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十三王爷被徐若瑾无视,心中更气,怒道:“云贵人早就该死!她若是回宫,后患无穷!皇上千万要三思!” 此时就连贤妃也醒转过来。 贤妃被徐若瑾抽了三个耳光,脑袋还是嗡嗡的,但是听到十三王爷的话之后突然就清醒了些许。 “你闭嘴!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还要借这个机会杀死云秀!你也不怕遭天谴吗!”贤妃大骂十三王爷。 徐若瑾淡淡地扫了贤妃一眼。贤妃神情激动,面红耳赤,大口地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没想到贤妃这种时候还会跳出来咬自己一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你自己同意的!你为了皇后之位不择手段,事到如今又来责怪本王!” 贤妃尖叫,“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说过要杀云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云秀和小皇子,为了他们能够回宫!” 说完,贤妃生怕云贵人会把十三王爷的话听到心里,忙转头对云贵人道:“云秀你不要听他胡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听他胡说的!” 云贵人只是默默地掉眼泪,哄着怀里的小皇子,谁说话都不抬头。 贤妃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失落,颓然地坐下。 她知道,自己和云秀已经回不到从前。 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自己的选择,却差一点将云贵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贤妃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她再也不会做同样的决定。 第2494章 诏令 十三王爷气愤不已,还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被夜微言毫不留情地打断。 “都够了!” 十三王爷诧异地看着夜微言,却因为被夜微言的气势震到,真的没有说话。 “都不要再吵,朕已经有决定了。”夜微言沉声道。 徐若瑾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对夜微言做出任何决定都不会惊讶。 反倒是贤妃此时紧张地提起心来。 十三王爷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微言。 接着,就听到夜微言下令道:“传朕的旨意。” “是!奴才在!”贴身太监随即上前应声。 “楚家二女儿云秀,护皇室血脉有功,特封为云妃,小皇子夜擎为郡王。即刻随朕入宫。”夜微言说完这些,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 随身太监立刻接旨,“是!奴才遵旨。” 此时歇斯底里的贤妃也已经安静下来,静静地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徐若瑾也快要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才等来皇上的这一张圣旨。此时听到这些,她的心里也难有波澜。 本来最应该高兴的是云贵人,可是她此时的脸色并不算好看。 即便如此,徐若瑾对夜微言有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仍是有些诧异。 要知道这样一张圣旨颁布,相当于对全天下的百姓承认是他错了。 他之前曾亲口说过云贵人已死的话。 徐若瑾不禁有几分好奇,夜微言打算如何处理因此产生的麻烦。 或许是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夜微言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贴身伺候的太监正要退下,就被夜微言叫住,“慢着!” “皇上还有何吩咐?”太监脚步一顿,垂首恭敬地问道。 “朕的话还没说完。朕要颁布罪己诏。” 夜微言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就连徐若瑾都不禁微微眯着双眼,夜微言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要颁布罪己诏,这对一个皇帝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让步。 徐若瑾对待夜微言冰冷的态度也随即改变了些许。 或许夜微言这一次真的可以让她扭转之前的印象。徐若瑾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太监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皇上,您这是?” “还需要朕重复第二遍么?”夜微言冷声道。 “不不!奴才该死!”太监跪在地上求饶。 夜微言没有闲情处置奴才,他继续道:“引宫中有危,为保皇族血脉,孤儿将楚云秀密送至郡主府。小郡王由瑜郡主亲手接生。” 院内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云贵人母子在郡主府的事,但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么细节的部分。 徐若瑾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夜微言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地落到了徐若瑾的耳中。 夜微言所说的都是事实,虽说其中有一些曲折,但也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提及。 夜微言还未说完,接着道:“虽然事关重大,皇族血脉不可断绝,但朕还是欺瞒了天下百姓,这是朕之过错,理应自罚。朕责令素食一月,以儆效尤。” 罪己诏一出,所有人都被深深地触动。这可是天大的事! 徐若瑾不觉得如何,有错承认就是了,这才是有担当的表现。但是十三王爷的反应却十分强烈。 “皇上为何要如此?这一切都是徐若瑾一人惹的祸,为何要迁就此人?” 十三王爷气急败坏,皇上颁布罪己诏,这还不知道要在史书上留下怎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贤妃也是愣愣地看着夜微言,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夜微言此次心意坚定,没有动摇,“皇叔不必再多说,朕的心意已决。” 十三王爷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夜微言再次打断,“如若朕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承认,还如何统领天下?” 此话一出,十三王爷就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三王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魏,为了皇室。 若是真如皇上所言,将云贵人接入宫中,后患无穷! 即便知道如此,十三王爷仍不想就这么屈服,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魏皇室遭此劫难。 这一次不等十三王爷开口,夜微言就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皇叔,方才你说的可都是实情?”夜微言声色俱厉。 十三王爷知道早晚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他格外淡定,“皇上此话何意?” “难道皇叔你还要继续装糊涂么?朕知道你一人不可能做到这么完满,是否有人在暗中协助?”夜微言直截了当地问道。 十三王爷定定地迎着夜微言的视线,久久没有回答。 就在众人都等待十三王爷的答案时,他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勾了勾嘴角,“皇上未免太看不起老臣。” 夜微言双眼微眯,“皇叔是要告诉朕,这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人所为?” “不错。”十三王爷干脆地认下。 夜微言没有说话,而是冷漠地看着十三王爷。 要说此事是十三王爷一人所为,没有帮凶合谋,夜微言是绝对不信的。 夜微言的神情冷了几分,看着十三王爷没有说话。 十三王爷则是理直气壮,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样子。 “皇叔多年来为大魏皇室操心甚多,朕看你年纪渐增,心中多有不忍。”夜微言说这番话时让人听不出语气,更不知道他的情绪。 十三王爷却猜到了夜微言的深意,不由面色一变。 夜微言接着道:“朕在京郊有一处别院,想着用来休养是极好的。不如皇叔就去那静养一下,朕看你的腿脚也该花费些时间好好将养。”夜微言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皇上的意思。 十三王爷也不例外。 他与夜微言对视,半晌后嘴角一勾,笑道:“多谢皇上恩典。” 十三王爷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下来,夜微言微微点头,神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表面上看起来,夜微言似乎是给十三王爷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休养,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变相地将十三王爷囚禁。 十三王爷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如今已经没有理由再来反驳皇上的决定,他除了按皇上说的去做之外没有别的路。 第2495章 答应 夜微言看十三王爷点头,移开了视线,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十三王爷这一次的所作所为的确触碰了夜微言的界限,他将人囚禁已经是格外开恩。 “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皇叔可以回去收拾一下,尽快出发去吧。”夜微言随口道。 十三王爷神情一滞,片刻后才应声道:“老臣告退。” 走出郡主府的时候,十三王爷的身形微微一晃,腿也有点不听使唤,差一点就跪在府内。 幸好老管家及时上前搀住,十三王爷硬是咬着牙强撑着离开了郡主府。 十三王爷之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夜微言轻轻舒了口气,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尽量镇定一点。 即便如此,夜微言在面对徐若瑾的时候,还是难免有几分忐忑。 这一次的事是夜微言理亏,他甚至连站在徐若瑾面前都觉得面上无光。 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朕已经把所有事都安顿好,你满意吗?”夜微言语气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徐若瑾会不会点头,若是徐若瑾不满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徐若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扫了一眼府内各处,接着才对夜微言道:“皇上的问题不该问臣妇。” 夜微言的神情微微一滞,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接着徐若瑾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云贵人道:“同意与否,都要看她才对。” 夜微言顺着徐若瑾手指的方向看去,对上了云贵人的视线。 对于徐若瑾的答案,夜微言并不意外。 夜微言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望着云贵人和她怀里的小皇子。 经过这么多事,夜微言心里无比想要抱抱他们母子。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若瑾猜到夜微言的心思,她愿意把时间留给夜微言和云贵人两个。 有些事必须要云贵人和夜微言亲自说明白才行。 事已至此,徐若瑾已经对最后的结果有所猜测。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事情已经无法按她的预想前进。 但此时此刻,一切已是水到渠成,徐若瑾说白了还是一个外人。她影响不了任何一个局内人的决定。 就算是云贵人,徐若瑾也相信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云贵人的情绪平复了很多,至少现在她已经可以直视夜微言的双眼。 她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贤妃,又看向眼神温和带着宽慰的徐若瑾,最后才把视线落在夜微言身上。 怀里的夜擎这会儿还在睡,趴在云贵人的肩头一动不动,乖巧得很。 夜微言眼神中的期待越发明显,他亲眼看着云贵人一点点靠近自己,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云贵人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脸上的紧张跟着褪去,看起来也正常些许。 夜微言也不记得自己这是隔了多久才有机会与云贵人面对面站着。 “云妃,你可愿与朕回宫?”夜微言试探着问道。 云贵人的身后就是徐若瑾,若是她要摇头,夜微言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一瞬间,夜微言也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忐忑不安”。 徐若瑾却是淡定的多,从云贵人迈开脚步的那一刻起,徐若瑾就已经猜到她的决定。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云贵人像是做了很久的决定似的点了点头:“臣妾会与皇上回宫。” 夜微言原本还有些严峻的神情立刻蒙上了一层惊喜,他有些诧异地看着云贵人,不知是不是该笑。 “真的?”夜微言不禁反问道。 云贵人轻轻点头,只是话锋一转,“但是臣妾有一个要求,还望皇上能够满足。” 只要云贵人点头和自己回宫,无论是什么要求夜微言都觉得不是问题,他不等云贵人说就忙不迭地点头。 “你说,朕什么都答应你。” 云贵人稍稍松了口气,接着道:“多谢皇上开恩,臣妾想请您再给贤妃娘娘一个机会。” 夜微言的神情略微一顿。 就连贤妃听到这话都是僵立在原地。 徐若瑾则是没什么表情,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贤妃所为,已经是死路一条,夜微言未在外下旨处置,也是给贤妃留了一丝情分。 但没想到,云贵人会直接求情。 这的确出乎了夜微言的预料…… 面对云贵人的视线,夜微言实在无法摇头。而且现在没有什么比云贵人回宫更重要。 “好,朕答应你。”夜微言痛快道。 云贵人长舒一口气,“臣妾谢恩。” 夜微言扶起云贵人,又仔细看了看熟睡的擎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云贵人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但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贤妃在一旁泣不成声,她一直巴巴的看着云贵人,但云贵人却根本没有一个眼神看向她,似是陌路之人。 徐若瑾看着云贵人的神情,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云贵人这么做都是为了救贤妃一条命。 她如今指望贤妃能够安分守己,不要再做些自作聪明的事。 不然的话,不仅会害到自己,还会牵连别人。 云贵人将要离开的时候,转身走回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对此并不意外。 云贵人有点不敢和徐若瑾对视,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徐若瑾却是十分温和,难得在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云贵人的胆子这才大了些许,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郡主,擎儿的身体不好,还望你能常到宫中来看看。” 徐若瑾没有犹豫地点头应下,“放心吧。” 云贵人说完眸色深深地看着徐若瑾,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都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夜微言还在等,云贵人不敢多做逗留,只好抱着擎儿转身离开。 云贵人转身的瞬间,徐若瑾看到了她眼里闪烁的泪花。 徐若瑾知道,云贵人终究还是做出了牺牲。即便她再怎么不喜欢宫里冰冷的围墙,她也无法扭转要回去的现实。 夜微言带着云贵人和小皇子,加上一众人离去。 原本还乱哄哄的郡主府立刻变得安静下来,让人有些不适应。 春草忙走上前来,心疼地问徐若瑾,“郡主,您还好么?” 徐若瑾略有些乏力地摆摆手,“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 春草连忙点头。 熙云公主也在银花地搀扶下走了过来。 第2496章 无奈 “你怎的还未走?”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不禁有些惊讶,语气带着责备。 熙云公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夜微言和云贵人离开的背影惆怅道:“终于还是离开了……” 徐若瑾了然,道:“嗯。” “云贵人不该回去。”熙云公主无法理解云贵人的做法。 徐若瑾却是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无奈,“日后要改口了,不再是云贵人,而是要叫云妃了。” 熙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云妃云妃……听起来是比以前气派多了,可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徐若瑾就摇了摇头,“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贤妃。” 熙云公主沉默了。 对于楚云秀的做法,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不约而同都觉得无奈至极,她们不是楚云秀,无法替她决定任何事,她们虽是心里憋闷,却也无能为力。 “只怕是山雨欲来。”徐若瑾莫名地说了一句。 熙云公主立刻明白过来,没有反驳徐若瑾。 这一次虽说看起来是徐若瑾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但她很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开始,充其量算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郡主府可以躲过一次两次,不代表次次都会这么好运。 这才是徐若瑾担心的。 这时门外来人带了消息。 “启禀熙云公主,瑜郡主,严大人回京了!” 熙云公主乍一听惊讶无比,接着就是长舒了一口气,忙问道:“人在哪里?” “严大人先进宫去,之后应当是回府去了。”来人答道。 熙云公主打起精神,听到这里扶着银花的手挺了挺脊背,“那我也要快些回去,不然驸马该要担心了。” 徐若瑾点头,吩咐下人护送熙云公主回府。 早已躲在后院的蒋明霜也被叫了出来。 蒋明霜匆匆走向徐若瑾,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人没事才松了口气,“你的人也不让我出来,叫我好生担心。” 徐若瑾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快随公主回府吧,严弘文回来了。” 蒋明霜一惊,诧异地说不出话。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没有多做停留,抱着孩子就离开了郡主府。 严弘文突然从西北回来,她们都是又惊又喜,一面还要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离开之后,徐若瑾立刻下令,“关上大门,谢绝见客!” 下人听令小跑着去关门。 也不用徐若瑾多做吩咐,方妈妈和春草已经领着下人们开始打扫院子。 受伤的众人也都被妥善安置,沐阮不在,徐若瑾特意命人去叫了大夫来诊治。 一场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徐若瑾的心并未完全放下,她细细地琢磨着,如今还有谁会视郡主府为眼中钉。 只是略微动了动脑子,徐若瑾就觉得一阵头疼。 银花连忙上前来安抚徐若瑾,“郡主您饿不饿?奴婢去厨房给您找点吃的来。” 徐若瑾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 银花只好作罢,但还是去端了杯热茶来递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把茶水喝下肚,感觉整个人都好了一点。 银花此时从惊吓中摆脱出来,除了后怕,更多的是愤愤不平。 “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像十三王爷那么无礼的亲王,带着人就来郡主府找麻烦!幸亏您及时的会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十三王爷糟践成什么样。”银花越想越气。 徐若瑾同样生气,但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眼神狠厉让人无法直视。 “这一次之后,郡主府应该可以安稳一段时间。”徐若瑾安抚银花。 银花听后点了点头。 “郡主,奴婢还是有点担心,您说这十三王爷会不会去了京郊还是不老实?”银花压低声音,极小声地说道。 徐若瑾顿了顿,摇头道:“不会,他对郡主府再怎么看不顺眼,也要看皇上的面子。皇上金口玉言,难道他还要公然违抗不成?” 银花一听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顿时安心了不少。 比起十三王爷,徐若瑾更担心宫里的事传出来。 兴许是看出徐若瑾的担忧,银花想要问点什么,但是被春草拍拍肩膀,一个眼神示意就给打断了。 银花轻轻点头退到一边,春草上前一步。 “郡主,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徐若瑾应声,“嗯。” “郡主,宫里的事……”春草小心翼翼道。 徐若瑾神情微微一变,毫不避讳地说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如今宫内已经传开,是我灵阁的酒毒死了小公主。即使皇上再怎么封锁,恐怕迟早也会传到宫外来。” 春草一听,双眼微微睁大,担忧道:“那可如何是好?一旦消息传开,灵阁的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 春草和顺哥儿打理灵阁这么久,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妇将灵阁打理得这么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徐若瑾也有同样的担心,但她还是反过来安慰春草,“既来之则安之,总会有应对的法子。” 春草稍稍安心,点了点头,“现在灵阁有三少爷在,应当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想到徐子墨,徐若瑾的神情也缓和了不少。至少她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子墨这个弟弟陪着她。 十三王爷被囚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相府。 右相这一日都闷在府里没有出现,就连宫门都没进过。 十三王爷要右相离开,右相也乖乖听话走了。但是右相没有预料道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右相的心里不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胆颤之感。 “来人,快去郡主府和王府附近打听,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右相出了一身冷汗还不忘吩咐。 下人得令后立刻离开。 右相把自己的人留给了十三王爷,万一十三王爷那边出了事,右相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多年的基业难道就要毁于一旦吗?右相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右相已经想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反抗到底,绝对不会承认这些事和自己有一文钱关系。 但是右相又放不下心,一遍遍在屋内和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身的冷汗,被凉风一吹,加上又惊又怕,果然感染了风寒。 病倒的右相躺在榻上仍是觉得不安心,时不时就要派人出去看看。 右相夫人照顾左右,也不敢多问什么。 第2497章 安定 右相病得迷迷糊糊都不忘把方子华叫到自己的床榻前。 “若是十三王爷说出是与人合谋,爹该怎么做?”右相急躁道。 “我以为,此事还未有定局,未必就会像爹担心的那样发展。” 右相一愣,眼珠一转,定定地看着他。 “爹你想,十三王爷的为人,他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权衡利弊,若是将您供出,那就没有人可以制衡郡主府了。”方子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右相听了这话,心里突然有底了。 方子华说的一点也没错,为了长久考虑,十三王爷的确不应当供出自己才对。 只不过,怕只怕…… 右相脸上的愁云还未完全散去,“话是这么说,十三王爷行事乖张,你确定他会按你所想的去做?” 方子华摇头。 右相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要怪就怪十三王爷太急躁,不然如此完善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出差错。” “不只是十三王爷,后宫之人处理起来也有些麻烦。”方子华提醒右相道。 右相心知肚明,“宸妃是个蠢货,没想到连贤妃都指望不上。” “贤妃想要皇后之位,还要保住云贵人的性命,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是她自己拎不清。”儿子冷漠地说道。 右相气愤不已,“要不是因为这几个女人,事情也不会变的如此棘手。” “父亲息怒,如今只要十三王爷那边没有问题,您就可以高枕无忧。”方子华宽慰父亲道。 右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但愿如此吧。” 父子二人的话音刚落,就从外面传回了消息。 “老爷!” 右相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生怕是皇上派大理寺的人来带自己去质问。 反观方子华倒是淡定得多,仿佛是对自己的猜测胸有成竹。 来人接着道:“老爷,十三王爷从郡主府离开,皇上也已经回宫去了。” 右相的心稍稍松懈了几分,接着还有点不放心似的问道:“然后呢?完了?” 来人忙不迭地点头,“十三王爷的确已经离开。不仅如此,小人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十三王爷被皇上安排到了京郊别院去。” 右相一听,双眼睁大,很是诧异,“这么说,王爷是被皇上给软禁了?” 下人没有说话。 方子华在一旁点头,“父亲也可以放宽心了,如我所料,十三王爷什么都没有说。” “你怎知道?”右相虽说安心了,但也不得不防。 “若是皇上知道了,为何还会回宫?” 这话也有道理,右相放松下来,接着道:“不能掉以轻心,继续看着,无论是宫里还是王府、尤其是郡主府。” “明白。” 右相算是躲过一劫,把心放到肚子里之后,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 这一次的计划虽然没有成功,但至少给郡主府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从今往后,若是徐若瑾和梁霄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他便可以借题发挥。 表面看起来没有动摇到郡主府分毫,但是右相知道,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打击,都会变成巨大的麻烦。 “小皇子呢?”右相猛然想起。 下人道:“回老爷的话,小皇子和云妃娘娘跟随皇上一起回宫了。” “云妃?”右相诧异。 “正是。郡主府内皇上亲口赐的名分。”下人道,“不仅如此,皇上还颁布了罪己诏,说是要食素克己。” “什么?皇上竟然如此……”右相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云贵人的命倒是够硬,不仅没死,还抬升了品阶。” “世事难料。只要云妃回了宫,一切都好办。”方子华道。 右相一想也有些道理,点头道:“最近莫要轻举妄动,看看皇上的意思再说。” “儿子明白。” 右相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精心布置的计划,最后却还是让郡主府全身而退。 不仅如此,就连云贵人都进了宫,还成了云妃。如此一来,宸妃指望不上,贤妃更不用说,这次还不一定要受到多大的惩罚。 右相不服,却也只能暂且安分些时日。 回到宫中的夜微言,心情大好。 虽说才刚刚处置了十三王爷,还有郡主府的事宜,但云妃和小皇子终于回到宫中,他神情中的喜悦根本掩饰不住。 楚云秀被宫人们簇拥着,小心翼翼地走在宫中,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小皇子,谁来都不松手。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到宫内,楚云秀俨然有些不习惯,脸色也不太好看,总是一副憔悴的模样。 就算是走在宫墙内,她还有点恍惚,她脑子里全都是在郡主府发生的种种,还有夜微言说过的话。 御书房。 夜微言端坐于龙椅之上,其余人或站或跪。 “带云妃回宫,好生伺候着。有任何不妥之处不必与朕禀报,听云妃的即可。”夜微言亲自下令。 云妃受宠若惊,连忙谢恩,“多谢皇上恩典。” 夜微言看着小皇子,眼里都是宠爱。这可是大魏的希望,更是能让夜微言放宽心的最好理由。 而且夜微言看的出来,云妃还没有完全适应,他不应该逼得太紧,而是给云妃一点时间。 如今她们母子都在宫中,夜微言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云妃和小皇子离开之后,夜志宇上前一步,“皇上,下毒一事是否继续追查下去?” 此话一出,精神恍惚的贤妃都是一抖。 空气一时陷入静谧,没有人说话。 过了片刻,夜微言才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 夜志宇对皇上的决定并不觉得意外,如今小皇子已经回宫,是谁下的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至于死去的小公主,也只能自认倒霉,要怪只能怪她福薄,没有本事在大魏皇室内长大。 不少人的心里都在念叨差不多的事,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真地说出来。 夜志宇领命,“是,微臣这就去办。” 说完,夜志宇退下。他离开之后立刻就下令将毒哑的小太监处死。 御书房内只剩下夜微言和贤妃。 第2498章 冷宫 夜微言还记得,不久前就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正是脆弱的时候,靠在贤妃的怀里痛哭这样的事,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发生。 贤妃形容憔悴,脸上更是一点光泽也没有,整个人都老了十几岁。 夜微言开口之前,贤妃也同样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夜微言才叹了口气,道:“传朕的命令,将贤妃品阶降为贵人,打入冷宫。”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贤妃竟是在心底松了口气。 “谢皇上开恩。”贤妃叩首不止。 “你明白就好。你今日所犯之罪,若不是看在云妃的面子上,朕断然不会轻饶你。”夜微言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 贤妃沉默不语。 “你日后好自为之吧。”夜微言说罢摆了摆手。 接着就有人上来将贤妃带走。 贤妃所犯下的罪行,不是一句简单的打入冷宫就能解决。但因为云妃的关系,她才好歹保住了自己这条命。 夜微言处置贤妃之后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对夜微言来说,只要能将小皇子接回宫,其他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只是夜微言没想到,这样一件事之后居然会被牵扯出这么多。 就连十三王爷都参与其中。 夜微言冷静之余不由得唏嘘,宫内宫外的麻烦事连成串,偏偏还有人在给他找不自在。 若是可以的话,夜微言真的很想问问十三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带人强攻郡主府。 即便是为了将云贵人和小皇子带进宫内,此举也很是不妥。 为了不让事情牵连更多,夜微言特意下了命令,“今日宫内所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许透露出去半个字。” 太监听令,随即应声,“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夜微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楚云秀回到自己的宫内,来回踱步,迟迟没有坐下的意思。 被分到她这里伺候的宫女嬷嬷也都到位,经验老道的嬷嬷凑上前来,想要帮她分担。 “娘娘,您长途跋涉也累了,不如让老奴来帮您……”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楚云秀就后退三步拉开自己和嬷嬷的距离。 嬷嬷没想到云妃的反应这么大,一脸纳闷地站在原地,不解地看着云妃。 楚云秀则是收起脸上的惊慌,拒绝道:“不要碰他,我、本宫自己来。” 嬷嬷闻言只好尴尬地把手收回,不好再说什么。 奴才们看到这一幕,也都觉得很是奇怪。 楚云秀收敛神情,主动转移话题道:“皇上那边可有消息?” “启禀娘娘,皇上安排了奴才们前来照顾娘娘的饮食起居。”一个太监上前说道。 楚云秀没有接话,而是问道:“贤妃娘娘呢?” “贤妃娘娘……”太监欲言又止。 楚云秀察觉到不对劲,追问道:“怎么回事?” “贤妃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太监答道。 “什么……”楚云秀怅然道。 奴才们都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站在原地。 楚云秀抱着擎儿,寸步都不愿离开。她怕自己小皇子不在自己的视线内,就会遇到各种层出不穷的危险。 不是她杞人忧天,实在是宫内一点也不安全,甚至不如郡主府的一角。 在皇宫内,楚云秀断然不敢让孩子与自己分开。小公主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无论皇上在小皇子身边派多少护卫,只要是有心人,都会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下手。 楚云秀无论如何都不能冒那个险。 可是现在又更着急的事。 楚云秀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贤妃的事,她越发坐立难安,终于还是决定要亲眼去看到贤妃才能放心。 嬷嬷和伺候的奴才都是面露难色。 “娘娘,那里怎么说也是冷宫,您这样尊贵的身份去哪里,总是有些不合适。”嬷嬷劝解道。 楚云秀心意已决,“有什么不合适的?贤妃是本宫的姐姐,难道本宫连看自己的姐姐都不行么?” 面对云妃的质问,奴才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上亲自下的命令,无论云妃有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嬷嬷思量再三,只好点头应下来。 楚云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有一肚子话要和贤妃说,此刻只想迫不及待地见到贤妃。 在见到贤妃之前,楚云秀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 楚云秀从没有想过,她们姐妹终有一天竟是在冷宫内相见,想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唏嘘。 这一日下来,她始终将夜擎抱在怀里,片刻都没有离过手。 楚云秀也累,但她不敢松手。宫里没有一个是她信赖的人…… 越走越冷清,冷宫也终于要到了。 伺候的嬷嬷小心提醒楚云秀,“娘娘,前面就是冷宫,您看是……” “你们这在等,本宫自己进去就好。”楚云秀说着紧了紧小皇子身上的被子。 嬷嬷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云妃的神情只好都憋回肚子里。 楚云秀抱着小皇子,谨慎地走进冷宫内。 冷宫里冷冷清清,连个伺候的奴才都看不到,到处看起来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楚云秀光是踏入这里就要觉得透不过气,她无法想象贤妃如何在这里生活。 想到这里,楚云秀的眼眶微微湿润。 楚云秀重新打起精神,走进冷宫的殿内,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一声声就像是被黑暗吞噬,得不到一点回应。 就在楚云秀疑惑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楚云秀吞了口唾沫,看向声音的方向。 “娘娘,请随奴婢来。”一个声音响起。 楚云秀神情略有些紧张,但她这时也看清了,来人是一直跟在贤妃身边伺候的小宫女。 小宫女的神情也黯淡无光,看起来很是憔悴,眼里还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云妃。 楚云秀轻轻点头,主动跟上小宫女的脚步。 小宫女将楚云秀一直带到了贤妃的面前。 贤妃靠在冷宫的榻上,身上盖着薄被,眼中看不出一点神采。 楚云秀看到贤妃的第一眼,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簌扑簌地滴落下来,视线很快变得模糊。 “娘娘,云妃娘娘来看您了。”小宫女轻轻走到贤妃面前,小声说道。 第2499章 最傻 贤妃听到小宫女的话这才微微回神,转动脖子看向楚云秀的方向。 楚云秀双臂一紧,一肚子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除了掉眼泪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皇子趴在楚云秀的肩头睡得正想,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贤妃与楚云秀的视线相对,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竟也无言以对。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小宫女退后几步,把时间留给贤妃和云妃。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秀才终于打破沉默。 “姐姐,我来看看你。”貌似寒暄的一句话,除了这个,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贤妃的神情略有些尴尬,低垂着头收回视线,轻轻地应了一声。 楚云秀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再开口时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终于,我还是回到了这四面高墙包围的地方来。” 楚云秀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之意。 贤妃听后心头微微一颤,但她没有接话。 “我愿意带着擎儿回来,从来不是因为我想回来。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用再回到这个地方。”楚云秀淡淡地说着,就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事。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入了贤妃的心里。 贤妃和楚云秀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妹妹在想什么,贤妃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回宫也好,也算是报了恩,了却了一桩心事。”楚云秀将心中所想一句句说给贤妃听。 贤妃更觉无地自容,若是没有她,或许楚云秀这辈子都不用回到这个冰冷的地方。 楚云秀之前不是没说过不愿回宫的事,但贤妃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本就是皇上的人,哪里有不回宫的道理? 但是姐妹二人这一次的见面,却让贤妃有种强烈的感觉,她可能一直以来都误会楚云秀了。 楚云秀是真心不想回宫,这里对她来说没有一点诱惑力。 贤妃很不能理解。 即便贤妃现在已经身在冷宫,难有翻身之日,但她还是忍不住劝楚云秀。 “既然你已回宫,就好生侍奉皇上。”贤妃的身体有些虚弱,连带着语调都发生了些微变化。 楚云秀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一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侍奉皇上,之后呢?”楚云秀问道。 贤妃觉得她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语重心长道:“得皇后之位啊!” “皇后,皇后,姐姐你就这么想做皇后么?”楚云秀收起笑容,质问贤妃道。 贤妃被楚云秀突然的质问吓了一跳,一时间哑口无言。 楚云秀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摇了摇头,坚定道:“姐姐,那是你要过的生活,不是我。我只想要海阔天空的生活。” 贤妃听后回神,当下就要反驳。 但楚云秀没有给贤妃这个机会,而是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你不是我,你没有权利决定我该怎么活。” 从懂事起,她从来没有对贤妃说过这种话。 贤妃显然是最惊讶的那一个。 她好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楚云秀,已经不知道楚云秀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这样的!云秀,你听我说,你忘掉那些,那都是徐若瑾给你的影响。”贤妃急急地解释道。 楚云秀则是淡淡地看着贤妃,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好像已经将所有事都看开。 贤妃越发急切,伸手就要去握楚云秀的手。 楚云秀的身体微微一侧,躲开贤妃的动作。 贤妃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她整个人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楚云秀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移开视线,也不看贤妃。 不知道为何,贤妃突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酸楚,解释不清,却让人想哭。 “不关郡主的事,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硬要怪的话,就怪我不再是原来那个我。”楚云秀道。 贤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楚云秀,不愿承认这是自己那个听话无比的妹妹。 “姐姐,我以后会来看你,你在这里好自为之吧。”楚云秀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看着楚云秀决绝的背影,贤妃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渐渐的,贤妃痛哭不止。她双手捂着面颊,泪水就从指缝溢出。 小宫女忙上前来安慰贤妃,“娘娘您别哭了,身子要紧啊!” 贤妃的哭声越来越大,似是想要把这段时间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小宫女也饿同样是泪眼婆娑,但还是咬着牙安慰贤妃。 “你知不知道……原来我、我才是最傻的,那一个!”贤妃抽噎着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匆匆赶回公主府,果然看到严弘文已经回府。 之前一直承受巨大压力的熙云公主,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蒋明霜更是眼眶微微发红。 “来人。”熙云公主没有急着进院子,而是把伺候的嬷嬷叫来。 “公主。” “驸马回来说什么了么?”熙云公主提前问道。 嬷嬷摇头,“老奴不知。” “那驸马的脸色看着可还好?”熙云公主疑惑地问道。 嬷嬷回忆了一下道:“老奴看着一切如常,就是人有点憔悴。”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听后稍稍安心,二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都带着些许笑容走进了院子。 严弘文早已等候在厅内,此时见到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回来,面露惊喜,嘴角不自觉上扬。 只是真的见到了严弘文,两个人都没忍住内心,呼唤就带了颤音。 “驸马。”熙云公主语气带着几分哭腔。 严弘文随即微微皱眉,又看向蒋明霜。 蒋明霜眼眶泛红,为了不让严弘文看仔细,特意垂眸看向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下人说你们去郡主府了?”严弘文纳闷道。 熙云公主点头。 “那这是……”严弘文更加疑惑,“可是郡主府出了事?” 严弘文很是担心! 梁霄这才走了没有多久,难道就有人打郡主府的主意了? 第2500章 了解 严弘文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他从心底里担心徐若瑾的安危。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彼此在世上的唯一亲人。 熙云公主点头也不是,怕严弘文担心。摇头也不是,这么大的事迟早会传到严弘文的耳中。 蒋明霜见熙云公主不说话,她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严弘文不由有几分急切地看着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道:“驸马你才刚回来,长途奔波,一定累了,这些日子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严弘文神情一敛,轻轻摇头,“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不然我总放不下。”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视一眼,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驸马你别急,郡主她很好,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严弘文更是一头雾水,“什么事?” 熙云公主打定主意,道:“宫里出了事,宸妃和小公主中毒,小公主没了。” 严弘文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宸妃娘娘呢?” “施救及时,保住了一条命。”熙云公主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接着道:“但她清醒之后一口咬定是灵阁的酒出了问题。” 听到这里,严弘文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若瑾被叫入宫中?”严弘文猜测道。 熙云公主点头,“嗯,她被皇上召进宫,就是要和宸妃对峙。” “那你们?”严弘文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我和明霜留在郡主府,怕万一有人对郡主府、对云贵人母子不利。” 熙云公主说完之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对了,现在应该叫云妃了。” 严弘文微微睁大双眼,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云贵人和小皇子这是回宫的意思?” 熙云公主再次点点头,“皇上在郡主府亲口承认了云贵人的身份,并且抬升了品阶。” 严弘文感慨良多,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皇上他……怎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严弘文好奇道。 熙云公主回忆起十三王爷带着人气势汹汹杀进郡主府的场面,就不免一阵后怕。 “徐若瑾走后没有多久,十三王爷就带人来了郡主府。” “什么?!”严弘文惊讶道。 熙云公主应了一声,接着简单的几句话就把惊心动魄的部分盖过去了。 蒋明霜在一旁没有说话,她和熙云公主的心思一样,她们都不想严弘文为自己担心。 严弘文听后却是一脸狐疑,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真的么?没有发生别的事?” 无论怎么样,严弘文都觉得就凭十三王爷的性子,在郡主府大闹一场都是轻的。 熙云公主轻咬下唇,摇头道:“驸马看我们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严弘文看向蒋明霜,蒋明霜垂首道:“皇上及时赶到制止了王爷。皇上下了圣旨后,众人就散了。” 连蒋明霜都这么说,严弘文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 “云贵人被封妃,小皇子被封郡王……”严弘文小声地念叨了一句。 半晌,严弘文摇了摇头,感叹道:“徐若瑾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变,如此固执也不知是好是坏……” “难怪我回宫没有见到皇上。”严弘文道。 熙云公主立即道:“那会儿皇上多半正在郡主府,赶巧了。” “嗯。”严弘文点头,“既然皇上已经回宫,那我也要尽快进宫去才是。” 熙云公主没有反对,但她多少还有点担心皇宫内苑。 郡主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严弘文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但严弘文亦是颇多顾忌,若是贸然前往郡主府,还不知徐若瑾会如何对待他。 因为他心里的担忧久久无法散去,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驸马,西北可还好?”熙云公主见严弘文一言不发,就主动转移了话题。 严弘文顺着熙云公主的话应了一声,“我此次回来就是要和皇上说此事。西北的琐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松了口气,显然是放心多了。 严弘文也不浪费时间,略微交代了几句,又抱了抱儿子之后就匆忙进宫。 夜微言带着云妃和小皇子回宫,心情格外好,看什么都带着笑意。 即便是要吃一个月的素,也没看到夜微言有什么怨言。 “启禀皇上,严大人求见。” 夜微言应声,“叫他进来。” 严弘文走进御书房就敏锐地感觉到夜微言的心情甚好,于是恭敬道:“皇上,微臣来迟,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摆手,“小事一桩,你能这么快就从西北回来,实在出乎朕的意料。” 严弘文道:“都是托皇上的福,西北灾情已经得到控制,百姓也不用在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嗯,涪陵王将西北之地治理成这般模样,你能平安回来朕很欣慰。” “多谢皇上挂念。因为涪陵王一事已经有了了结,所以西北少了很多阻力。微臣此去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严弘文如实禀报道。 夜微言越听越满意,嘴角止不住上扬。 严弘文能明显感觉到夜微言的话里甚至都带着笑意。可见夜微言的心情有多好。 “不错不错,你这次西北之行,朕很满意。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夜微言问道。 严弘文颇有些受宠若惊,闻言顿了顿,接着摇头拒绝道:“这都是臣的分内事,不需要皇上的赏赐。” 夜微言没有强迫严弘文,听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从善如流道:“好,那就依你便是。” “多谢皇上。”严弘文谢恩道。 “你这次做得很好,你今后就留在京中帮朕,朕以后会有很多事要交给你去办。”夜微言道。 严弘文大喜,神情中闪过一丝惊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夜微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对严弘文给予厚望,终于要重用他了。 严弘文努力了那么久,总算没有白费。 “皇上,微臣想为父亲求……”严弘文有些难以启齿。 他只是不太敢相信,夜微言居然可以这么简单就放下过去? 第2501章 耽搁 夜微言面不改色,“那些事都过去了,人要往前看,你说呢?” “皇上所言甚是!是微臣狭隘了。”严弘文心头悬着的巨石跟着放下,重重松了口气。 夜微言亲口所说,既往不咎,这对严弘文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 “皇上,西北那边……”严弘文高兴归高兴,仍是放心不下西北的百姓。 夜微言摆手,“这个你放心,朕早已有了法子。朕会从吏部抽调一人去执掌西北。而你,就安心留在朕的身边。” 严弘文心中感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能看到一丝曙光。 正当严弘文要将西北之行事无巨细地说给夜微言听时,门外有通传声。 “启禀皇上,兵部陆大人求见。” 夜微言眉毛一挑,“陆凌枫?叫他进来。” 夜微言一声令下,很快陆凌枫就跨步进来,看到严弘文还微笑着点头示意,一点也不惊讶。 严弘文也点了点头。 他回京都的消息早已传开,陆凌枫知道也没什么。 “皇上。”陆凌枫拱手道。 夜微言“嗯”了一声,“此时进宫,可是有什么麻烦?” 陆凌枫摇头,“微臣是来通禀七离之事。” 严弘文心里微微一顿。夜微言的神情也略有严肃。 “没想到严大人也在此,微臣可以先到门外候着。”陆凌枫道。 严弘文摆手道:“陆大人言重,西北之事已经同皇上说得七七八八。陆大人想说什么尽可以说。” 陆凌枫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夜微言接着道:“七离,一切正常?” “回禀皇上,梁左都督带领军队稳步前进,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前军相遇。”陆凌枫道。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那就好。” 因为还没有和七离开战,所以此时陆凌枫也鲜少有可以回禀的。 说了几句之后,陆凌枫又主动挑起话头与严弘文聊了几句。 只不过二人一直是客客气气,无论说什么话题,都是礼仪得当,让人找不到破绽。 “皇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严弘文道。 陆凌枫也跟着拱手,“微臣也告退了。” 夜微言点头应下。 陆凌枫与严弘文一同离开御书房,二人客客气气地并排走了一段路。 这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走着。 气氛似乎有点凝固,但无论严弘文还是陆凌枫,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片刻后,二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什么都没说,默契地分道扬镳。 严弘文回府之后寻思着找个时间去趟郡主府,但是左思右想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理由。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虽然夜微言已经三令五申不准宫内任何人将宸妃和小公主中毒一事传出去,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消息或多或少传到了宫外。 不只是各府各苑,就连老百姓都有所耳闻。 不管怎么说,妃子和小公主中毒也是天大的事。 一时间,百姓中议论纷纷。 “宫里出了大事你们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那么大的事!小公主都没了!” “嘘!听说宸妃娘娘到现在都还卧床不起呢!” “啧啧啧,可怜。” “到底是因为什么?宫里那么严密,怎么还会中毒呢?” “都说是灵阁的酒。” “这话可不能乱说,灵阁的酒每天那么多人买,怎么就送进宫里的出问题了?” “我哪里知道?灵阁的酒若是没问题,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瑜郡主的脑子又不是坏的,怎么会做这么明显的事。” “那可不一定。反正啊,要我说,灵阁的酒以后是不能喝了。” 旁边有人嗤笑,“别说笑了,好像你能喝得起似的!” 众人哄笑。 “我有银子也不喝!” “灵阁的主顾都是达官贵人,要么是大老板,你这样的人家根本不稀罕。” “灵阁酒有毒的消息都传开了,难不成你还以为会有人去买酒么?” “有什么不能的?宫里不是都传出消息来了么?灵阁的酒里有毒,和灵阁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有人蓄意下毒!” 但是这话显然有人不信,“谁知道是真的假的?总之要小心为上,不然为了一杯酒就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太不值了!” …… 百姓们凑在一起,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每个人的心思都再明了不过。 虽然也有人帮灵阁和郡主府说话,但还是占了下风。而且酒里有毒不是脑子着玩的,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不过他们有一句话说得对,能送进宫里的酒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可以买得到的。 真正应该担心的是那些达官贵人。 与百姓们所议论得大致没有偏差,灵阁的生意的确受到了影响。 徐子墨这天一大早就急急地来到了郡主府。 刚一进郡主府的大门,徐子墨就控制不住大嗓门大声呼唤,“二姐!二姐!” 徐子墨的手里拿着厚厚的账本,气急败坏地到处走到处找。 “三少爷,您怎么来了?”春草听到徐子墨的声音忙迎了出来。 “哎呀别提了,你要是看了灵阁的账就知道了,我要赶紧去找二姐,和二姐说。”徐子墨道。 春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忙道:“您跟奴婢来。” 徐子墨乖乖地快步跟在春草后面。 春草也很是着急,她一眼就瞥到了徐子墨手里的账本。这要是灵阁的账目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大麻烦。 到了徐若瑾的院子,不用春草开口,徐子墨的到处看,搜寻着徐若瑾的身影。 “二姐!” 徐若瑾刚一出现,徐子墨就大喊一声,两眼放光地大步跑过去。 徐子墨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 徐若瑾微微皱眉,眼神略带责备,“怎么了这么着急,让人看到丢不丢脸?” 徐子墨也顾不上那么多,“二姐!你快看看这账本,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工夫管那些。” 徐若瑾听后看向徐子墨手里的账本,“别着急,慢慢说。” 徐子墨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账本,一页页指给徐若瑾看。 第2502章 伤感 “二姐你看,这几天灵阁的生意一落千丈,突然就减少了这么多!”徐子墨一脸的难以置信。 徐若瑾听徐子墨一惊一乍,细细地看了一眼账本,然后舒了口气看徐子墨,“你说的‘一落千丈’就是这个意思?” 徐子墨疯狂点头。 “我看这销量也没有受太大影响……”徐若瑾道。 但是她的话才说一半,徐子墨就打断道:“二姐!灵阁的销量一直是往上走的,这么一降,看起来没有多少,其实赚的银子少了这么多。” 徐子墨说着手指点在账本上的数字。 徐若瑾瞥了一眼,似乎没有多紧张,“影响是肯定会有的。毕竟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 徐子墨显然不服气,“中毒的事不是已经查清了么?与灵阁无关,是个什么小太监下的毒,十三王爷的搞出来的事!” 徐若瑾看了徐子墨一眼,徐子墨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的消息传到宫外是正常,灵阁的生意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徐若瑾看得很开。 徐子墨还有点不服气,接着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该澄清一下?” “澄清什么?”徐若瑾说完,轻轻摇了摇头,“清者自清。” 徐子墨没有说话。 “灵阁是被人故意陷害,但是普通的百姓不知道内情,至于灵阁的主顾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有所忌讳也是正常。”徐若瑾道。 徐子墨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 “对灵阁来说,生意受影响,意味着银子会减少一些。但这些日子以来我们赚的银子也够多了,这点影响对灵阁来说不算什么。”徐若瑾安抚徐子墨道。 徐子墨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有点不服气,“我就觉得冤得慌!” “到了这种时候,还会一如既往支持我们的老主顾,才是灵阁最重要的恩人。”徐若瑾道。 徐子墨连连点头,“二姐你说得对,这些主顾都是明眼人,灵阁应该好好回报他们。” “这些你来做主就好。”徐若瑾道。 徐子墨“嗯”声应下来。 “再说了,你与其在这里窝火生气,还不如用这时间多研究点酒方子。”徐若瑾提醒徐子墨道。 徐子墨之前一直和徐若瑾抱怨,灵阁的酒方子出的太慢,让大家喝得不过瘾。 沐阮跟随梁霄出征之后,研究酒方子的任务就落到了徐若瑾的肩上。 徐若瑾最近也是麻烦缠身,好久没有碰药材。 徐子墨恍然大悟,“是我忽略了这档事,整日就光围着账本转了。” 徐若瑾道:“酒方子这东西是灵阁的本源,以后能够派上大用处的,这才是重点,不要舍本逐末。” 徐子墨受了教诲,心情平复下来,“是我太沉不住气了。” 徐若瑾欣慰地笑了,“好了,你回去管好灵阁,这眼看就要开春,灵阁也会有新气象。” “嗯,我明白的,二姐放心。”徐子墨认真地应声下来。 送走徐子墨,春草和银花都陪在徐若瑾左右。 徐若瑾在院子里看似漫不经心地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云贵人的院子。 “郡主,这里一切照旧,所有物件都没有动过,奴婢吩咐每日都有人打扫。”春草道。 徐若瑾点点头。 原来一走到这里就会有欢声笑语,现在的院子未免落寞了些。 “悠悠呢?”徐若瑾随口问道。 银花上前答道:“已经安抚好了,这会儿方妈妈看着。” 徐若瑾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无奈道:“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些。” “小主子这样的年纪,玩伴离开会伤心也是正常。”春草道。 徐若瑾点头,“这丫头看起来没心没肺,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主。” 云妃和小皇子离开之后,悠悠伤心了好些日子,一开始还吵着要找弟弟。 徐若瑾好不容易才把悠悠哄好。本来以为小孩忘性大,结果悠悠比她想的更细腻。 为了让悠悠转移注意力,徐若瑾发动了整个郡主府的人。 终于随着时间的过去,悠悠也渐渐明白弟弟已经离开的事实,只是心情还是有些失落。 方妈妈负责照顾悠悠,有什么不妥都会和徐若瑾说。 “郡主您也不用太担心,小主子能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春草道。 银花也跟着点头,“嗯,而且您也说了小主子还是有机会可以进宫去看小皇子的。” “话是这么说,”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从此以后都不用进宫了。” 春草和银花对视一眼,她们都明白徐若瑾的话中深意。 若是可以的话,春草和银花也是一百个不情愿进宫。每一次进宫,徐若瑾都会碰上不小的麻烦。 “正好,悠悠也能趁这个机会体验一下和好朋友分别是什么感觉。”徐若瑾想了想不由勾起嘴角,似乎很是满意。 春草和银花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像徐若瑾说的那样,小悠悠蔫了几天之后,终于情绪有所好转,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郁闷。 徐若瑾把心放回肚子里,就让悠悠跟着方妈妈。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一切仿佛都平静下来。 郡主府也着实过了些清静日子。 这一眨眼,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万物焕发新生,随处可见碧绿的嫩芽,所有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整个冬天都没有见到的小鸟们也都叽叽喳喳个不停。 悠悠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得开心。 春草和几个下人守着小悠悠,怕她磕着碰着。 悠悠长高了几分,两条腿麻利多了,一刻都不停地转。 徐若瑾就在院子里的石桌后面坐着,看悠悠在院子里闹。 “娘!”悠悠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地边跑边喊。 徐若瑾的视线被吸引过去,脸上浮现笑容,“嗯!” “娘为何不一起来玩?”悠悠天真地问徐若瑾道。 “怎么?”徐若瑾问悠悠,“你玩腻了?” 悠悠猛摇头,“没有,但是娘你一直坐着,能看到那边吗?” 说着悠悠伸直胳膊远远的一指。 徐若瑾顺着悠悠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你让娘看什么?” 悠悠疑惑,“娘您看不到吗?那边树上有一窝小鸟。” 第2503章 开春 “有三只小鸟!嘴张得这么大!”悠悠两只手放在嘴边,比划着。 徐若瑾被悠悠逗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憋笑道:“嗯,娘看到了。” “娘,我们把它们带回来养,好不好?”悠悠期待地看着徐若瑾道。 徐若瑾面露难色,但是面对悠悠恳切的眼神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问道:“为什么要带它们回来?” 悠悠答道:“因为它们在外面很危险啊!” 看悠悠着急,徐若瑾哭笑不得,“它们也有爹娘,你要是把它们带回来,它们的爹娘回来看不到它们,你说该怎么办?” 悠悠一听,顿时懵了,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些,她一时陷入了沉思,好像很认真地把这件事当成终身大事一般考虑。 徐若瑾也同样正经地看着悠悠,其实心里都乐开花了。 过了半晌,正当徐若瑾以为悠悠终于要放弃的时候,悠悠原本紧皱的眉头却突然舒展开来。 “我有好办法了!”悠悠突然兴奋地挥舞小手。 徐若瑾的眉毛突地一跳,似是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儿,她最是了解。 果然不出徐若瑾的所料,悠悠接下来的话让她哑口无言。 “娘!我们把小鸟的爹娘也一起抓回来好不好!”悠悠两眼放光地看着徐若瑾,好像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徐若瑾无言以对,她忍不住扶额,一脸无奈地看着悠悠。 悠悠不明所以,外头去看徐若瑾,“娘?” “让它们一家人待在那里不好吗?”徐若瑾深吸一口气,耐心道。 “不,危险。而且屋里暖和,也有东西喂给它们吃。”悠悠振振有词。 徐若瑾看着悠悠应答流利,不知该如何应对。 银花和春草都在一旁忍不住掩嘴笑。 徐若瑾干咳了两声,然后道:“那棵树对它们来说才是最舒服的家。” 悠悠正要反驳,徐若瑾接下去说道:“你这么想,若是让你住在这里,而是要住在树上,你愿意吗?” 悠悠一时语塞,张了张嘴,瞪大双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的问题还真的把悠悠难住了。 一看有戏,徐若瑾又道:“明白了?” 悠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片刻之后脸上蒙了一层失落,“那好吧……” 徐若瑾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又安抚道:“好了,娘答应你每天都能看到它们,并且给他们喂食,好不好?” 悠悠的心思来得快,去的也快,马上就点头应下来,“好!” 徐若瑾总算帮悠悠解决了一桩心事,心情也是一片大好。 悠悠的心愿得到满足,又跑去一边玩。 这时,梁三走进院子。 “郡主,严大人来了。” 严弘文? 徐若瑾略有几分惊讶,“他来做什么?就他一人?” 梁三先是摇头,接着又点点头,“严大人正在外面守候。” 徐若瑾想不通此人来的理由,也并不想见他。但是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说服自己点头答应。 梁三得令。片刻后,严弘文走了进来。 跟在严弘文身后的下人手里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 徐若瑾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多想。 第2504章 失望 严弘文没想到徐若瑾会痛快地答应见自己,心里的忐忑渐渐消散。 “多时不见,你可还好?”严弘文第一个打破沉默。 徐若瑾既然叫人进来,也就没有那么多别扭。 “嗯,还好。公主和明霜如何?”徐若瑾问道。 严弘文应了一声,“她们都很好,此行还要我问候你一声。” 徐若瑾的脸色微微缓和,只是点头没有接话。 看到严弘文,徐若瑾不知怎的想到了同样出征的梁霄。也不知梁霄何时才会从七离归来。 严弘文看到徐若瑾若有所思的面庞,心中有了猜测。 “你一人要打理这么大的府苑,还有灵阁,着实辛苦了些。”严弘文关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 徐若瑾正色道:“如今也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你的担心多余了。” 严弘文的脸色略有些尴尬,只好干笑两声没有多言。 “你若是平日里有什么麻烦,随时可以派人到公主府去……”严弘文想要帮徐若瑾的忙。 徐若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必了,我暂时还可以应对。” 严弘文一看徐若瑾的回答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由着徐若瑾去,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叙话半晌,严弘文在徐若瑾开口送客之前,唤来下人。 身后的下人接着就把手里的木匣放在了桌上。 徐若瑾的视线落在木匣上,这木匣并不小,但外雕工十分精致,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她却不知严弘文这么做的用意。 迎着徐若瑾疑惑的视线,严弘文淡定地打开木匣。 “这是我在西北,涪陵王府的旧物中找出来的。”严弘文顿了顿,接着道:“这应当是属于朝霞公主的。” 听到“朝霞公主”四个字,徐若瑾无法继续保持冷静,眼角微微一缩。 严弘文已经料到徐若瑾的反应,又道:“我想你应该会需要这些,于是就从西北之地带了回来。” 徐若瑾没有说话,但她的视线却是落在了那大木匣上。 严弘文将木匣推给徐若瑾,徐若瑾犹豫了下,并未拒绝,算作手下。 这个过程,徐若瑾和严弘文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也变得很是尴尬。 徐若瑾对严弘文的态度一向冷淡,但严弘文还特意从西北给自己带了东西,她突然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严弘文。 尽管谁都没有说话,但有些莫名的气氛似乎在发生着变化。 木匣已经交给徐若瑾,严弘文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那我先走了。”严弘文说着就要转身,但身体转到一半停住,还有没交代完的事。 徐若瑾把木匣放下,看向严弘文。 “梁霄不在,这段时间外面风波未定,你尽量不要外出,能留在府内是最好,若是有什么不妥,就及时派人去公主府。”严弘文不自觉叮嘱道。 徐若瑾没有说话。 严弘文想了想,仍是不放心,语气微沉,“还有,离陆凌枫远一点。” 这一次,徐若瑾没有继续沉默,而是淡淡地回了严弘文一句,“这些话你更应该对自己说,你好自为之,不必多担心我。” 严弘文哑口无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终于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郡主府。 此时,十三王爷则是正在去往京郊别院的路上。 十三王爷本该更早启程,但他说自己的腿有伤,就耽搁了时间。前前后后忙活了月余,拖到现在才能出发。 离开已经住了几十年的王府,十三王爷要说心里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他在王府门外静静地站着,看着下人把王府内的东西搬出来放在马车上。 老管家守在十三王爷身边,心中感慨万千。这个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这样的方式离开。 十三王爷虽然一言不发,但老管家也能察觉到主子的不甘。 老管家除了默默在心里叹气没有别的办法。 即便再怎么不想离开,然而京郊那边不等人,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恐怕就不是去京郊那么简单。 十三王爷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府门上的牌匾,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车。 老管家匆忙跟上。 十三王爷离开的事早已传遍整个京都,前来围观的百姓不少,但也不敢明目张胆,毕竟他们都清楚十三王爷的脾气。 其他各府的大人们却像是浑然不知此事一般,连一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老管家不由在心里感慨世风日下,即便是十三王爷曾帮助过的人,都都恨不得和十三王爷撇清关系。 十三王爷似是早已见怪不怪,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王府的马车出发前往京郊。 老管家还从来没有一次出城像现在这样心情沉重。 眼看还有不到一半的距离就到了京郊别院,突然从另一条岔路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管家定睛一看,不是右相还能是谁? “王爷,右相大人似是在等您。”老管家忙对马车内的十三王爷禀报道。 十三王爷脸上看不出喜怒,仍是下命令道:“他来做什么?” 老管家也不知,“老奴不知,要不要老奴去打探一二?” 二人正说话的工夫,右相却是主动迎了上来。 老管家闭嘴,后退了两步,恭敬地垂首道:“右相大人。” 右相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上前几步顿住,神情有一丝尴尬,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 老管家竖着耳朵等候。 片刻后,十三王爷拉开车帘,看到了外面的右相。 右相的视线与十三王爷对上,心虚地移开视线。 “王爷。” 十三王爷定定地看着右相,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心思。 “你来这儿做什么?不怕被皇上知道么?”十三王爷问右相道。 右相肩膀微微一凛,道:“王爷言重,您离开京都,老臣自然是要来送行的。无论冒多大的风险。” 十三王爷听了右相的话并无多少反应。 右相无意识地瞥了十三王爷几眼。虽然十三王爷没说什么,但他还是能察觉到不对劲。 第2505章 送行 十三王爷的灰心丧气是遮掩不住的。 被皇上亲口赶出京都,对十三王爷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 右相心里叹了口气,恐怕十三王爷如今更多的是失望,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十三王爷失望透顶,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自己一心支持皇上,多年来兢兢业业,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魏基业,会被皇上变相囚禁。 这样的结局,十三王爷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十三王爷还不能认清现实。 看到右相亲自来送自己,十三王爷这一瞬却出奇的平静。他本以为自己会暴怒,但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右相。 反而右相才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苦心经营多年,十三王爷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仅没有斗过梁霄和徐若瑾,甚至连自己都赔进去。 事到如今,十三王爷内心的苍凉之感,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若是放在以往,十三王爷必然会对右相大发脾气,并且让他滚回宫中,不要让自己的辛苦白费。 毕竟没有他的话,右相早已成为阶下囚。 右相虚惊一场之后,在十三王爷离京的关键时刻,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现身。 一时间,二人沉默无语,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右相才道:“王爷请放心,老臣会留在京都城,为大魏皇室的安定……” 只是右相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三王爷不耐烦地打断。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何用?”十三王爷神情略有不屑,接着道:“你若是真的有心,还不如趁早致仕归家算了。” 右相似是没想到十三王爷会说如此丧气之言,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车帘后的王爷。 十三王爷对右相的视线视若无睹,也不多作解释。 “王爷您这是何意?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您不在京都,老臣更应担起这份责任才是啊!”右相言辞恳切道。 右相看不懂十三王爷的心思了,他们做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难道说放弃就要放弃? 十三王爷一言不发,右相满脸震惊。 右相不相信十三王爷真的能把大魏皇室说放就放下。 “王爷您可是想清楚了?大魏没有您不行,若是日后……”右相道。 十三王爷并不理睬,“该说的本王都说了,至于是否照办就是你的事。” 右相哑口无言。 十三王爷也不废话,合上窗帘,接着吩咐车夫启程。 老管家给右相赔了个笑脸,躬身离开。 右相被一个人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十三王爷的马车渐行渐远。 眼看着马车渐渐变小,右相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右相本想趁这个机会和十三王爷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虽说十三王爷被皇上贬到京郊,但所幸离京都不算太远。 谁知结果却大大出乎右相的预料,这种结局右相是断然接受不了的。 “王爷放心,老臣定然会完成你未竟的事业。”右相喃喃道。 若是此时离开,就等于是将大魏皇室的主动权拱手相让给梁家。 这对右相来说是最坏的结果。 大概连十三王爷也没想到,他的一番话反而让右相下定决心留在大魏,他要用一己之力与梁家抗衡。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更何况他的儿子如今还未在宫内站稳脚步。 送走十三王爷之后,右相也没有久留,低调地回府安排,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恐怕都要小心谨慎。 …… 春暖花开时节,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片盎然生机。 宫内外都是一片祥和,渐渐的,已经没有什么人再议论宫内曾经发生过的事。 夜微言的罪己诏也早已成为过去。 红砖绿瓦的高墙之内,也同样平静无波。 后宫内苑,楚云秀的宫殿俨然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几乎每一日这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似的来人拜访。 可惜楚云秀不擅与这些人打交道,没有意外的话都是叫奴才把人打发走。 不只是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楚云秀也怕会有人对小皇子不利。毕竟这里是皇宫,不是郡主府。万事都须得小心再小心。 可楚云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拒绝。 在殿内闲下来的时间不少,除了看着小皇子就是一个人发呆想事情。 许久未见徐若瑾,楚云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有一肚子话要对徐若瑾说,可偏偏没有机会。 越是见不到的人,她就越是想念。 “来人,去郡主府,询问瑜郡主是不是空闲着,请她来宫中坐一坐。”楚云秀吩咐着,伺候的嬷嬷面露难色,似是有所犹豫。 楚云秀的脸一沉,“还不去,在等什么?” 嬷嬷忙道:“娘娘莫要误会,老奴只是觉得您已经派人去过郡主府多次,可都没有结果……” 楚云秀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让你去就去,之前没有时间,不代表她一直都没有时间。” 嬷嬷闭上嘴,乖乖地退下。 楚云秀一个人在殿内,把嬷嬷训斥走后就愁容满面地走到小皇子身边坐下。 只有看着小皇子的时候,楚云秀烦躁不安的心才能平稳下来。 “擎儿,你说娘是不是变了?”楚云秀小声地喃喃着,就像自言自语似的。 小皇子醒着,睁大眼睛看着楚云秀,脸上带着笑意。 楚云秀硬是在脸上挤出了笑容,至少她还有儿子陪在身边。 自从楚云秀进宫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徐若瑾。每一次都被徐若瑾以各种理由拒绝。 若是可以随意出宫的话,她早已抱着小皇子亲自去郡主府找徐若瑾。 这个皇宫,楚云秀始终待着不习惯,再不和徐若瑾见一面的话,她真的怕自己会憋坏。 云妃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轻轻摇晃着夜擎的小床,心里有了安慰。 不大一会儿,嬷嬷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没有带回好消息。 楚云秀心里那一丝希望和期待也都跟着被浇灭。 不等嬷嬷开口,楚云秀就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第2506章 入宫 楚云秀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没想到徐若瑾会一直拒绝自己。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徐若瑾轻易不会入宫,是她强人所难了。 片刻后,嬷嬷再度出现在殿内,“娘娘,小皇子该用膳了。” 楚云秀回神,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又到时辰了?” “正是。”嬷嬷恭敬道。 楚云秀眉头微微一皱,略带抱怨的语气道:“一天这么吃会不会太多了?我看他都没怎么饿。” “娘娘放心,这都是太医的意思,不会有问题的。”嬷嬷只觉得云妃担心太多,还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楚云秀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和小皇子如今身在宫中,许多事都不能由着自己做主。 小皇子进宫之后吃的确实比在郡主府的还要好,不管是质量还是分量,都多了些。 但是楚云秀总是担心会不会对小皇子的身体有影响。 可是嬷嬷雷打不动地送来膳食,还说是皇上和太医的意思,楚云秀也就由着去了。 小皇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要吃饭了,满脸的不开心,就连情绪都沉闷下来。 楚云秀的眼里闪过几分担忧,但是想了想仍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里不比郡主府,这些奴才说不准都是旁人派来的眼线,一言一行都要多多注意。 嬷嬷找来奶娘一起伺候小皇子,楚云秀就默默坐在一旁,视线落在小皇子的身上,片刻都不愿离开。 奴才们对楚云秀的行动都习惯了,只当没看到。 楚云秀只好在心里轻叹一声,看着她们喂小皇子。片刻之后她才忍不住轻咳两声。 奴才们也都明白楚云秀的意思,听话地退了下去。 见人都走了,楚云秀这才松了口气,忙走到小皇子的身边弯腰去看。 小皇子似是有点不舒服,小手捂着肚子,翻来覆去地哼哼着。 楚云秀心里一震,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叫人来,“来人!去叫太医!” 嬷嬷和宫女奴才们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一面去叫太医,一面急急地凑上来。 “娘娘出何事了?” 奴才们都察觉到不对劲,也都被楚云秀惊到。 楚云秀抱起小皇子,轻轻怕打他的后背,她以为小皇子是噎住了才会看起来不好受。 但即便如此,小皇子仍是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不肯乖乖地趴在楚云秀的肩膀。 楚云秀越来越着急,脚步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娘您别急,小郡王这是怎么了?”嬷嬷上前问道。 楚云秀根本没有时间回答嬷嬷的话,她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 嬷嬷道:“娘娘,老奴已经派人去叫太医。您让老奴看看小郡王。” 云妃听后却把擎儿抱得更紧,退后几步,拉开和众人的距离。 嬷嬷的脚步一顿,神情也僵住了,手伸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娘……” “快!去郡主府!叫瑜郡主来!”楚云秀急急地出声道。 嬷嬷不敢说别的,只能匆匆点头退下。 才刚从郡主府回来不久的众人便再一次出了宫。 郡主府。 “郡主,宫里的人已经回去了。”春草道。 徐若瑾略一点头,眉头之间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春草察觉到不对劲,关心地问了一句,“郡主,云妃已经派人来过多次,您看是不是……” 后面的话春草没有说完,只是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神情无甚变化,轻轻摇头道:“无非是叫我进宫,可她如今是宫内的重点保护对象,我进宫一趟诸多不便。” 春草有点懵,“重点保护对象?”听都没听过的词。 徐若瑾意识到自己冒出一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摆了摆手,“总之,若是她再派人来,就说我有事忙走不开,或者压根说我不在。” 春草脸上的为难褪去,顺从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徐若瑾不是不想楚云秀和小皇子,但如今的事态,她不是可以随意进宫的身份。 而且,多事之秋,徐若瑾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给远在边境的梁霄惹麻烦。 至于楚云秀和小皇子,他们母子既然已经进宫,就要遵守宫里的规则。 徐若瑾希望楚云秀能尽快明白这一点。她能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人生还是要靠她自己。 想到这里,徐若瑾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按理说徐若瑾应当会感觉到轻松才对,但她此时却觉得心上好像被什么拉扯着似的。 徐若瑾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将楚云秀的事先放在一边。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默默为楚云秀母子祈福,希望他们在宫里可以一切顺利。 徐若瑾的命令下达还没有多久,梁三就进来通禀。 “郡主,云妃宫里来人。” 听到这话,春草和徐若瑾都是微微一惊。 “人不是已经来过了么?”春草好奇道。 梁三点头,“嗯,又回来了。” 徐若瑾很是不解,略一皱眉,“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听来人说是因为小皇子,云妃派人来请您入宫。”梁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来人很着急,说是小皇子有不适。” 徐若瑾此时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春草更是把急切挂在了脸上,“郡主怎么办?” “走!即刻进宫!”徐若瑾没有犹豫地吩咐道。 春草愣了一下,随即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银花刚从小悠悠那里回来,就听说徐若瑾下了命令要入宫,她顿时有点迷糊。 打听之后银花才知道是因为云妃和小皇子的事。 可是银花不由为徐若瑾担心起来。 “郡主,您看沐神医也不在,您一个人入宫去给小皇子诊治,若是有什么麻烦可如何是好?”银花神情忧虑道。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然,“她既然派人来找我,必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难不成你要我在这府里待着什么都不做?” 银花连忙摆手否认,“郡主您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徐若瑾安抚银花,“我知道,所以我更要进宫去,看来她是挺不住了,这个时候我若不出现,她整个人会出问题。” 徐若瑾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脱…… 第2507章 宫内 徐若瑾还未等吩咐下一步动作,就又一次从宫里传来了足以令所有人紧张的消息。 梁三拦住匆匆就要进门的嬷嬷,银花则是快跑去通知徐若瑾。 “郡主不好了!宫里又来人了!”银花上气不接下气道。 在徐若瑾开口之前,春草眉头微皱,上前拦住冒失的银花。 “等等,一点规矩也没有,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春草责备地训斥银花。 银花深吸了一口气,“姐!宫里刚来的消息……” 她的话还没说完,徐若瑾就已经起身朝这边走来。她也听到银花风风火火的声音。 “宫里出何事了?”徐若瑾问道。 银花去看春草,不知该不该说。 “你看我做什么?郡主问你话呢!”春草道。 银花忙点头说道:“郡主,是云妃宫里的嬷嬷又来了,这次说是小皇子生病了,很是危急,云妃让人来请您入宫。”银花一口气说完,拍着胸脯顺气。 徐若瑾双眼微微睁大,“来人呢?” “还在前厅候着。”银花道。 徐若瑾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春草看着这架势心里没来由地一晃,张了张嘴却又重新闭上,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得更紧。 还没等走出郡主府,徐若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怎么了郡主?”春草纳闷地问道。 “悠悠呢?” 春草去看银花。 银花忙道:“方妈妈看着呢!郡主您别担心。” “让方妈妈把悠悠带过来。”徐若瑾干脆地吩咐道。 春草和银花都不知徐若瑾此举是何意,却也立刻应声下来。 很快,悠悠就被带过来。 悠悠看到徐若瑾,高兴地伸开双臂朝徐若瑾跑过去。 “娘!” 徐若瑾看到悠悠的瞬间,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就放松下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有没有调皮啊?”徐若瑾抱着悠悠,在她的耳边问道。 悠悠急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不信您问方嬷嬷。” “既然你这么听话,那娘得给你个奖励才行。”徐若瑾道。 悠悠两眼放光,“什么奖励?” “进宫,算不算?”徐若瑾笑道。 “算算算!”悠悠乐得直拍手。 春草和银花站在徐若瑾的身后,闻言对视了一眼。 “那你和娘一起进宫吧。”徐若瑾拉着悠悠的小手说道。 悠悠兴奋地不行,“太好了!悠悠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弟弟了!” 徐若瑾的神情微微一滞,略有惊讶地问道:“你这丫头,还记得弟弟?” 悠悠扁着嘴抬头看徐若瑾,“嗯!” 徐若瑾脸上的惊讶还来不及褪去,接着就变成温暖的笑容,“还是娘小看你了。” “嗯!”悠悠点头。 “那正好,趁这个机会,你也好去看看,弟弟有没有变化,有没有长大。”徐若瑾拉着悠悠的手,边往外走边说道。 “好!”悠悠开心地应声。 徐若瑾转过头去,在悠悠看不到的地方,眼里却闪过一丝凝重。 这次进宫可大可小,云妃在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徐若瑾始终放不下。 当初云妃回宫,徐若瑾曾经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两个人从此之后可算是陌路,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做好这样的觉悟对双方都好。 只是徐若瑾也没有想到,终于还是无法彻底断开联系。 尤其是听说小皇子的安危受到威胁,她在焦躁之时还不忘带上小悠悠,目的也很简单,至少小家伙可以模糊视线。 事不宜迟,徐若瑾带着悠悠匆匆进宫。 徐若瑾一进宫就被接到了云妃的殿内,楚云秀俨然已经再此等候多时。 就在楚云秀望眼欲穿,太监的通传终于来了。 “瑜郡主到——” 楚云秀本来还坐着,听到通传之后“噌”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快快有请!楚云秀本想冲出去,但是碍于殿内人多口杂,只好强自按捺下心思。 殿内的旁人,正是德妃。 德妃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先徐若瑾一步到达楚云秀的宫内。 在徐若瑾还没到的这段时间里,德妃对楚云秀嘘寒问暖,不着痕迹地打探着消息。 楚云秀回宫,意味着德妃离皇后之位又远了一步。德妃心里有恨,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现在是关键阶段,德妃在宫内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听从高夫人的话,只能装作没事地来楚云秀这里走动。 若是运气好的话,德妃还指望自己能找到楚云秀的把柄。她还不想轻易放弃到手又溜走的皇后之位。 德妃来给楚云秀嘘寒问暖,就察觉到云妃的神情不对劲,还来不及多问两句,就听到太监的通传声。 一说是徐若瑾来了,德妃的眉头拧在一处,低声对身后的嬷嬷道:“她怎么来了?” 嬷嬷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外,接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德妃舒展眉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挪动脚步,朝外走了几步。 楚云秀已经脚步匆匆地赶到门外,正好和徐若瑾碰了个正着。 徐若瑾手里牵着悠悠,神情淡定,看到楚云秀先是略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在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看到徐若瑾的笑容,楚云秀原本还躁动不安的心,顿时冷静了不少。 无论什么时候,徐若瑾都是楚云秀的那颗定心丸。徐若瑾能给她的安定,谁都不能比拟。 “你来了……”简单的三个字,楚云秀却是说的眼眶泛起泪光,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受的全部委屈都倾吐而出。 进宫的这段时间,楚云秀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楚云秀无数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但是在刚才看到徐若瑾的瞬间,长久来的压抑终于得到了发泄,好似整个人绷紧的神经都瞬间垮塌下来。 人并不是太坚强的动物。 起码楚云秀是这样评价自己。 “云妃娘娘有礼。”徐若瑾福了福身问候道。 楚云秀晃了一下神,因为徐若瑾的一句话顿悟过来。 她们如今的身份已经不能像在郡主府那样随便了…… 第2508章 冷静 “太好了,擎儿不知为何高烧不退,请了太医来都束手无策,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擎儿就只是哭,可把我急坏了……”楚云秀迫不及待地把情况告诉了徐若瑾。 徐若瑾大概弄明白发生了何事,眉头微微一皱,接着点头让楚云秀稍安勿躁。 “臣妇知道,娘娘冷静些。”徐若瑾道。 楚云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些,“德妃在殿内。” 徐若瑾略一挑眉,接着不以为然道:“嗯,不用管她。” 楚云秀点点头,在旁人眼中看来,楚云秀就是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而且只是对徐若瑾。 一直伺候楚云秀的嬷嬷心里颇多诧异,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此时只担心云妃如此“出格”的行为会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恐怕整个殿内伺候的奴才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嬷嬷的脑门就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都是吓出来的。 楚云秀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的脑袋,还有眼里,只有徐若瑾。 “擎儿不肯吃饭,啼哭不止……”云妃道。 “通禀皇上了吗?”徐若瑾边走边问道。 楚云秀摇头。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楚云秀,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楚云秀此时心情有多复杂,徐若瑾大抵可以体会到。 走进殿内,徐若瑾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德妃。 “原来是瑜郡主大驾光临。”德妃面带笑意道。 徐若瑾神色如常,“德妃娘娘有礼。” 小悠悠也乖乖地给德妃行了礼。 德妃看到玉琢般的小悠悠,嘴角更上扬了几分,“时间过得可真快,小县主都这么大了。” 徐若瑾微微一笑,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小悠悠的后脑,“小孩子都是这样,一天一个变化。” 德妃和徐若瑾寒暄了两句,徐若瑾也无意与德妃浪费时间,随意说了几句便道:“臣妇去看看小皇子,德妃娘娘自便。” “郡主请便。”德妃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淡定道。 徐若瑾也不客气,说完带着小悠悠就走。 楚云秀自然也跟了上去,德妃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没有人搭理她,她就像是吃了个闷亏似的,还说不出口。 德妃再在殿内站着也无济于事,她只能离开。 徐若瑾在楚云秀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小皇子的房间。 “擎儿!” 门一打开,楚云秀就呼出一声,接着扑到榻前。 床榻边的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头就看到徐若瑾也来了,忙行了礼。 “娘娘,郡主。” “太医!擎儿如何了?”楚云秀看着小皇子,也不敢轻易上手去摸,只能急急地去问太医。 “这……”太医犹豫了片刻,接着道:“小皇子没有性命之忧,娘娘可以放心。” 楚云秀这才松了口气,但仍是无法完全把心放在肚子里,“那就好,那就好……” 悠悠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一眼瞧见小皇子,满面笑容,松开徐若瑾的手就凑上前去。 床榻上的小皇子看起来特别安静,好像只是睡着了,只是面颊上还带着两行泪痕,脸色也不算太好看。 悠悠“咯咯”地笑,怎么看小皇子怎么亲,想伸出小手去摸摸,但又缩回来,回头去看徐若瑾的反应,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期盼和谨慎。 徐若瑾面露无奈,没有急着点头,而是道:“小皇子现在不太舒服,你不要太折腾,听到了吗?” 小悠悠当然明白徐若瑾的意思,像模像样地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点头,“嗯!” 接着,小悠悠转头去看小皇子,眼睛一眨不眨,嘴里小声地说着话。 “你是不是生病了?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玩啊,我最近发现一个特好玩的东西……”小悠悠的话匣子打开就有关不上的架势。 楚云秀在一旁听着小悠悠的声音,莫名一阵心安,就连消失已久的笑容也重新回到面上。 那边徐若瑾已经走到太医身边。 “小皇子是怎么回事?说说情况。” “回郡主,小皇子这个毛病也是由来已久,想来或许是宫外的生活给小皇子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所以才会让小皇子在进宫之后变得体弱……”太医一板一眼地说着。 徐若瑾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这太医是打算把小皇子生病的事甩锅给自己。 “呵。”徐若瑾当即冷笑打断了太医的话。 太医察觉不对,略有几分尴尬和不满地顿住,抬起下巴,耷拉眼里的小眼珠转了转,等着徐若瑾的下文。 徐若瑾不紧不慢道:“实事求是地说,小皇子在宫外从未生过病,反倒是进宫之后才有了不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知是宫里何处出了问题。” “这……”太医欲要反驳。 “我可没说是你的医术不过关,不必惊慌。”徐若瑾不疾不徐地再次打断太医。 太医的脸都歪了。 “您看我是不是能这么理解,连您也不知道小皇子为何会啼哭不止?”徐若瑾就看着太医,好像他不回话她就不会移开视线。 听到这里,就连楚云秀都抬头去看太医。 太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干咳了两声道:“此言差矣,小皇子的身体十分健康,只是……还不适应宫内生活罢了。” 徐若瑾看太医硬着头皮说话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是吗?那你不介意我来给小皇子切切脉吧?”徐若瑾又道。 太医当下就要拒绝,但楚云秀却已先一步点头应声,“快来!” 徐若瑾连看都不看太医,就走到床榻边。 “娘!”小悠悠乖乖地靠在徐若瑾身边,视线还停留在小皇子身上。 徐若瑾给云妃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把手指搭在了小皇子的手腕上。 片刻后,徐若瑾心中有数,微微停顿一会儿,接着又把手伸进小皇子的被子里,轻轻摸了摸小皇子的肚子。 云妃和小悠悠则是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徐若瑾。 做完这些之后,徐若瑾收回手,脸上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明显放松多了。 第2509章 无碍 楚云秀立刻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什么问题?” 徐若瑾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吃得太勤太多了些。” 楚云秀一听,先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紧绷的身体也得到了放松。 她回想徐若瑾的话,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不等楚云秀开口,太医的脸就一阵红一阵白,热闹得很,他上前一步道:“关于小皇子的一切都是按照宫内的规制来,不存在郡主所说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 太医还要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却被徐若瑾摆手不客气地叫停。 “因人而异,懂么?”徐若瑾直截了当地问道。 太医被噎了一下,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徐若瑾,“郡主这话是何意?还请明示。” 徐若瑾帮小皇子掖了掖被角,接着道:“我来问问你,小皇子最近的膳食菜谱是什么?” “啊?”太医不禁脱口而出,随后察觉到不妥,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咳咳。” 徐若瑾也不等太医开口,她也无意给太医难看,自顾自地接下去问道:“伺候的人呢?” 一直守在角落不敢随意开口说话的几个奴才,身上突然一个激灵。 殿内一时静谧异常,落针可闻的气氛中,没有人敢出头。 这种时候,都还没有摸清徐若瑾的用意,若是此时搭话,被套进去麻烦就大了。 这可是无比金贵的小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就算是有两个脑袋都不够砍。 楚云秀无奈地轻叹一声,正要开口,平日里伺候的嬷嬷主动站了出来。 “启禀郡主,小皇子的膳食一直都是老奴负责。老奴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更改皇子的膳食,请郡主明察!”嬷嬷跪在地上道。 徐若瑾眨了眨眼,语气略有几分莫名,“我何时说过要治罪?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话一出,除了楚云秀之外,殿内的其他人俱是微微一愣。 楚云秀此时已经轻松不少,加上还有小悠悠在一旁安慰,她原本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也终于放到肚子里。 太医皱紧的五官也稍稍归位,反应过来之后难免自责一番:自己这样的身份居然会被徐若瑾的三言两句震慑到,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太医挺了挺背,至少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 跪在地上的嬷嬷则是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趁机松懈下来。 虽说事情还没有解决,但嬷嬷知道自己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周围的几个奴才也都跟着轻松不少。 “我方才给小皇子检查,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徐若瑾也不含糊,接着问嬷嬷道。 嬷嬷的后背一僵,“郡主放心,老奴一定据实以告。” 徐若瑾点点头,“皇子一日用膳几何?” “按规制,五回。每日都会按时送来,从未出过差错。”嬷嬷心里一边打鼓一边回道。 徐若瑾版翻了一个白眼,神情很是无语。虽说嬷嬷没说每餐的量,但想来也不会少。 “他才不过是一个小不点,你们给他吃那么多,他不哭得撕心裂肺才怪了。”徐若瑾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都不看小皇子的肚子鼓成什么样了么?” 面对徐若瑾的质问,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嬷嬷找不到合适的说词,毕竟她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些。 若不是云妃执意要她出宫去请徐若瑾来,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太医也是一样,听了徐若瑾的话先是一愣,接着仍是沉默不语。 徐若瑾能看出来的,太医不是看不出来。但是有些话却是太医说不得的。 小皇子的一切都是按宫里的规矩来,若是有人提出异议,就是大逆不道。所以“不想惹麻烦”的太医就选择避而不言。 徐若瑾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在她眼里,小皇子比什么规矩都大。 “以后少吃几顿没关系,你们给他喂那么多好东西,不怕营养过剩么?”徐若瑾脱口而出。 太医和嬷嬷都愣了一下,楚云秀也是不理解地看着徐若瑾。 “营养过剩?是什么?”楚云秀小声询问道。 徐若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着急不小心说了一个“古人”听不懂的词儿。 “反正就是补太多,他这么小根本承受不了,浪费了不说,还对小皇子身体没有半点好处。” 徐若瑾下结论。 楚云秀一听,眉头都拧到一处。 太医本想开口说两句类似“没这么严重”的话,但他也看出楚云秀分明站在徐若瑾那边,他斟酌片刻只好选择闭嘴不言。 “这只是基本,一会儿我再和你细细交代。”这话是徐若瑾对嬷嬷说的。 徐若瑾自觉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怎么也得发挥点作用才好,几句叮嘱自然是少不了。 太医犹豫了一会儿,总觉得少说一句心里不舒服,“郡主,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不要讲了。”徐若瑾想都不想地回道。 太医狠狠吃了个大瘪,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楚云秀都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但是徐若瑾的话和神情配合起来又让人找不出把柄。 看着看着,云妃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医的脸色越发难看,楚云秀也没打算帮他说话。 “咳咳!”太医咳嗽地剧烈,半天才缓过来,“郡主,您一直在宫外,这宫里的规矩您不太清楚也是自然,小皇子的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太医本想抬出皇上来压徐若瑾,逼徐若瑾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徐若瑾没有丝毫惧怕,脸上轻松的神情一成不变。 “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徐若瑾反问。 “没错。” “哦,”徐若瑾一顿,淡淡道:“那肯定是你说的。” “什么?”太医又是诧异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徐若瑾,“郡主你这话是何意?” “我说错了么?”徐若瑾一脸无辜,“这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不是我,不是云妃,不是奴才们,那不就只有你了么?” “这……”太医再度卡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2510章 云妃 太医总算看清楚,他在徐若瑾这里占不到一点便宜。不仅如此,反而被徐若瑾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云秀看太医被徐若瑾气走,有些无奈,还有点担忧,“你就这么把人赶走了?” 徐若瑾不以为意,“不然呢?留着添堵吗?” 楚云秀看了看一旁的奴才们,道:“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退下吧。” 嬷嬷像得了敕令似的匆忙起身,冲着两旁的奴才一招手,所有奴才都跟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见人都离开,楚云秀也彻底放松下来。 楚云秀靠在床榻边,虽然很累,但怀里仍抱着小悠悠。 徐若瑾看着云妃,神情带着几分责备,“我看这殿内最应该让我切脉的人,是你,不是小皇子。” 楚云秀听到徐若瑾的话,面色一喜,“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唤我‘云妃’。” 徐若瑾倒是没有多想,“忘了。” “忘了好。”云楚云秀忙跟上一句,“你我之间,‘郡主妃子’未免太生分。” “今时不同往日,你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头衔,但却不能忽视。”徐若瑾的话里似有深意。 楚云秀不愿多加揣测,“只要擎儿没事就好,要是可以的话,我什么都不想管。” 徐若瑾没有接话。 “即便是现在,我也……”话说到一半,楚云秀自己停了下来。 即便楚云秀没说,徐若瑾也知道她未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该说的徐若瑾说过不知多少次。 最后还是楚云秀自己转移了话题。 “你就这么把太医赶走了,不怕他出去乱说么?”楚云秀担忧道。 徐若瑾不以为意地摇头道:“说去吧,嘴长在他脸上,我想管也管不着。” “你这张嘴啊。”楚云秀很是无奈,却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算什么?幸亏沐阮跟着梁霄走了,不然沐阮在这儿,非得和那死脑筋斗三天三夜嘴。”徐若瑾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过什么了不得的话。 楚云秀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露出笑容。 “自从我进宫以来,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般温暖和轻松。”楚云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 徐若瑾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楚云秀的话中深意。但她没有接话。 楚云秀一边抱着小悠悠,一边说道:“我派了好多人去郡主府。” 说着,楚云秀抬头去看徐若瑾。但徐若瑾只是检查小皇子的脉象,仍是没有接话的意思。 云妃只好叹息一声,“唉……” “不要总是叹气,对你身体没好处。”徐若瑾这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楚云秀下意识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道:“我知我如今的处境,我也不想总叫你来,但这次我也没有办法了,擎儿总是哭,我这个当娘亲的却没有办法。” “你以后真的要改了。”徐若瑾道。 楚云秀抬头去看徐若瑾。 “在郡主府的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从来都不会管你,更不需要你有什么主见。”徐若瑾一顿,“但现在不一样了。” 短短一句话却好像说到了楚云秀的心坎里。 “你是皇上亲自下令封的妃,你必须拿出魄力来才行。你明白么?”徐若瑾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楚云秀好像还是云里雾里,琢磨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徐若瑾就不厌其烦地解释给楚云秀听,“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要与你如今的位置相配才是。我知道你有多抵触这个位置,但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楚云秀一脸迷茫。 “你不再是那个人人都可以无视的云贵人了,你如今已经是皇上亲自下令封赏的云妃。你的话就是命令,谁敢不听?”徐若瑾反问楚云秀。 楚云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眉毛微蹙,似是在仔细回想徐若瑾说这番话的用意。 “该说的我也说了,后面该怎么办,你自己去想吧。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指望不上。你最好还是快点成长起来。”徐若瑾苦口婆心道。 “这一次是擎儿生病我才进宫来,下一次,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楚云秀没有追问,她已经大概明白了徐若瑾的心思。 “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就算是为了擎儿,我也一定会坚持下去。”楚云秀看着熟睡的小皇子坚定道。 徐若瑾这才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你得学着自己调整才行。不然你的情绪还会影响擎儿。”徐若瑾开口说道。 楚云秀没说话。 “我方才没有和太医说,其实擎儿这次会反应这么大也不全是吃太多的缘故,你的精神太紧张,擎儿这么敏感自然察觉的到。他还小,只会用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徐若瑾娓娓道来。 徐若瑾的话音刚落,楚云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眶里又泛起泪光。 “都是我不好。” 她侧过身去擦擦眼泪。 悠悠的视线在徐若瑾和楚云秀之间来回移动,看的好不热闹。 夜擎这会儿正在休息,悠悠乖乖地不敢轻易打扰楚云秀。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掉眼泪。”徐若瑾看着她无奈地说道。 楚云秀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你这个样子,擎儿的状况也很难转好。”徐若瑾道。 楚云秀匆忙转过头来,坚定地好像和徐若瑾有约定似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当着擎儿的面让他为我担心。” “嗯。”徐若瑾没有怀疑楚云秀的话。只要是楚云秀答应了,那么她就一定能做到。 这点信心,徐若瑾还是有的。 徐若瑾叮嘱过后,也不由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可能只有这样,徐若瑾才能暂时把梁霄出征的事放在一边。 刚开了个头,徐若瑾就强迫自己换个心思,不再去想梁霄的事。 楚云秀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徐若瑾,“我离开的这段是时间,府里可好?” 徐若瑾微笑着点点头,“我来之前,方妈妈和春草她们都很担心你。” 第2511章 坚持 听到熟悉的人名,楚云秀的脑海里也浮现出几个人的音容笑貌。 想到这些,楚云秀的眼眶微微发红,但嘴角却始终是上扬着的。 进宫之后经历的种种,此时都不算什么,只要有徐若瑾在,哪怕是天大的困难,楚云秀都有信心为了小皇子去扛。 楚云秀如今也有几分后悔,不该匆匆将徐若瑾叫进宫来。 不仅如此,一次不成,也不该三番两次派人去郡主府。 经过这次的事之后,楚云秀心里有数。未来的路是可以预见的越来越难,但楚云秀的自信却比之前更多。 徐若瑾不愿入宫的举动也在提醒楚云秀。 有些时候,即便徐若瑾入了宫,也难说能做什么。到时候再沾一身腥,就是她的过错了。 眼看小皇子熟睡着,楚云秀却还有一桩心事,纠结着不知该不改告诉徐若瑾。 徐若瑾对楚云秀太过了解,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脸上的神情却藏不住任何事。 沉思片刻,徐若瑾主动问她,“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楚云秀欲言又止的工夫,听到徐若瑾的话不由微微蹙眉,脸上的诧异难以立刻散去。 “啊?你看出来了?”楚云秀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和我你还需要这么戒备么?” 楚云秀神情微微一动,摇头道:“不是戒备,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宫内的事?” 楚云秀点头。 徐若瑾蹙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楚云秀纠结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不知你在宫外是否有所耳闻。” “宫内的事?”徐若瑾问道。 “嗯。皇上要在后宫选妃为后。”云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这个消息还没有昭告天下。” “定下来了?” “嗯。”楚云秀点头,“兴许就是这几日的事。” 徐若瑾没有接话,短暂地一顿,再抬头去看楚云秀,“是你么?” 徐若瑾直来直去惯了,现在也不例外,她和楚云秀之间没有什么好拖泥带水。 楚云秀嘴角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摇头道:“我刚进宫那会儿,似是有这般可能。” 徐若瑾没有急着开口,她知道楚云秀接下来的话恐怕会是转折。 “但最近皇上好似另有打算,选后的消息也迟迟未对外宣布,中间的变数也越来越大。” “你想做这皇后?”徐若瑾没有急着分析,而是去问楚云秀的真实想法。 楚云秀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停顿片刻,先是轻轻地一点头,接着又是坚定地摇头。 “我不愿做那个位置,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么重要的位置,不是我可以轻易坐得稳的。”楚云秀的语气很是平淡。在徐若瑾面前,没有做戏的必要。 徐若瑾当然清楚楚云秀的心思。 “但如今后宫凋零得厉害,还有几位妃子能登上那个位置?”楚云秀神情略有几分担忧,“无论是谁,都有可能对擎儿不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现在的后宫,贤妃已然和她分崩离析。就算她们两个和好如初,楚云秀也无法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云妃。 德妃和惠妃更不必说。 “德妃和惠妃这一段时间来的次数,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还要多。”楚云秀无奈地摇头道。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来的时候看到德妃了。但我什么都没听她说,她今天来不是为了擎儿?” 楚云秀颇有点不耐烦,“兴许是得了消息,想要来打探一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只有她一个。” “嗯?”徐若瑾略一挑眉。 楚云秀答道:“惠妃也时常会来。每一次都说是来看擎儿。但是擎儿不知怎的,看到惠妃就哭,更别说让惠妃抱。” 徐若瑾闻言勾起嘴角,“没想到擎儿还这么小,就懂得看人了。” 楚云秀笑着摇头,“哪有那么神。我猜可能是惠妃吃斋念佛久了,身上生冷的气息让擎儿有些敏感。” 徐若瑾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解释,惠妃不招擎儿的喜欢是事实。日后也不用顾及面子,非要让擎儿去见这么多妃子。” 云妃愣了一下,没说话。 “听我的没错。”徐若瑾自作主张地帮她决定。 楚云秀没有反驳的理由,听后认真地点头。她平日里就被命令和决定烦的不轻。现在有个人愿意帮她,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后宫之中,还能掀起风浪的人,少之又少。”徐若瑾道。 “你和皇上……”徐若瑾没有说完,她知道楚云秀懂。 楚云秀神情微微一黯,避开徐若瑾的视线,“皇上待我很好,但是像以前一样是不可能的了。” 徐若瑾早料到会是这样,“你呢?” “我还好。这里的日子和在郡主府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变成我一个人带擎儿而已。”楚云秀云淡风轻地说道。 徐若瑾这次没有反驳她,毕竟以后她都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徐若瑾本想问问皇上多久来这儿一回,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 “今天的事多半会惊动到皇上,你一个人能行吗?”徐若瑾小心翼翼地问。 楚云秀的心在那一瞬间就提了起来,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要徐若瑾等一下。 “没事儿的,大不了如实禀报。” 徐若瑾点头,“我不想和皇上打照面,趁着他还没来,我先回去了。” “那我也不多留你。”楚云秀知道皇上或许随时会来,即便不舍,也得依着徐若瑾的意思。 “需要帮忙就给我去信儿,也不要因为我今日所说就全都自己扛着。”徐若瑾知道她是心思敏感的人,临走时还不忘多加两句嘱咐。 楚云秀认真的点着头,“放心,我现在只有靠你了。” 徐若瑾正准备离开,但是,人有的时候运气就是这么正好。 还没等迈出内殿的门,就听到殿外传来通传声。 “皇上驾到——” 徐若瑾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楚云秀。 楚云秀也是面露诧异,二人对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有默契地垂下头。 第2512章 回府 夜微言在这个时候到来,定然是和小皇子的状况有关。 “我就知道,那个老太医的嘴不严。”徐若瑾和楚云秀边往外走边忍不住抱怨。 楚云秀还反过来安抚徐若瑾,“情理之中的事。” “本来以为他会有点骨气,让我将了一军之后也该老实点。没想到还是马不停蹄地去告状。”徐若瑾想了想那老太医的模样,却越想越气。 “怎么了?”楚云秀担忧道。 徐若瑾跺跺脚,“我忘了那太医长什么样了!” “噗!”云妃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不是真打算要找那太医算账吧?” “不然呢?”徐若瑾理所当然道:“要不是他,我也不用去应付皇上。” “就算没有他,皇上也会知道你进宫的事,迟早。”楚云秀谨慎地说道。 徐若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本来我是想速战速决的,没想到皇上来的这么快。” “现在怎么办?”楚云秀问徐若瑾的意思。 徐若瑾眼珠微微一转,“寒暄两句出宫就是。” 楚云秀眉头紧锁,她可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要是皇上……” 为难你怎么办? 楚云秀把后半句话咽下去,斟酌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来。 徐若瑾淡定地看着楚云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对楚云秀来说却比什么都管用。 小悠悠乖顺地拉着徐若瑾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床榻上的小皇子。 “娘,我们什么时候再来看弟弟?等弟弟病好了可以么?”小悠悠仰着小脸看着徐若瑾,期待地问道。 徐若瑾伸手在小悠悠的头上摸了一把,“这个要问云妃娘娘。” 楚云秀又惊又喜,连忙笑着应声,“好啊!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进宫来,我就派人去郡主府接你。” 小悠悠高兴不已,伸开两只胳膊紧紧抱着楚云秀。徐若瑾在一旁看着没有开口反驳。 楚云秀知道徐若瑾的心思,心底松了一口气。 徐若瑾看楚云秀要陪自己一起,就伸手拦住了她,“我自己去就够了,你还是留下照顾擎儿吧。” 楚云秀面露难色,似是在心中权衡。 “难不成你还要担心我?”徐若瑾嘴角一扬,笑道。 楚云秀的心思被徐若瑾猜到,脸色微微一红。但是她看徐若瑾心意已决,只好轻轻叹息一声,“好,我知道了。” 楚云秀的脚步一顿,徐若瑾一个人带着悠悠离开。 到了前殿,徐若瑾看到了夜微言的背影。 夜微言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 徐若瑾早已习惯,神情如常地走上前去,“臣妇给皇上请安。” 听到徐若瑾的声音,夜微言这才转过身,看着眼前恭敬的身影。徐若瑾身上那股气势若有似无,夜微言再熟悉不过。 偌大的皇宫,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夜微言的耳目。徐若瑾进宫看望云妃的事,夜微言也早已知晓。 自从梁霄离开京都,夜微言和徐若瑾还没有像这样的机会站在一起。 只是颇令夜微言无奈的是,徐若瑾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和疏远。 “平身。不必多礼,朕也是顺路过来看看。”夜微言不等徐若瑾问就主动说道。 徐若瑾似是没有多大兴趣,并未追问。 气氛一时变得有几分尴尬。。 夜微言接着道:“梁霄走的这些日子,郡主府一切可都还好?” 听夜微言主动提起“梁霄”。徐若瑾一边的嘴角扯了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接着十分正常地回道:“多谢皇上关心,郡主府除了没有顶梁柱之外,一切如常。” 这话说的直白,让夜微言都不免有些下不了台。 夜微言干咳两声,“梁霄是替大魏办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更不会亏待你。” 徐若瑾没有接话。 夜微言似是有话要说,但是张了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徐若瑾不傻,但她不想和夜微言纠缠,更没有要主动问出口的意思。 夜微言停顿片刻,还是决定将所问之事暂放,而是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郡主府无事,朕就放心了。”夜微言接着又道:“那不知灵阁?” “多谢皇上厚爱,灵阁也一切安好。”徐若瑾恭敬回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徐若瑾此时却怀疑起夜微言的用意来。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提起灵阁,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徐若瑾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察觉到夜微言的话中深意。 夜微言不错目地看着徐若瑾,但他很快失望地移开视线,因为徐若瑾并没有要接话或者回问的意思。 于是无奈之下,夜微言只好自己说道:“过些日子,兆国会派人来大魏。” 徐若瑾心下一动。 兆国? 夜微言接着道:“弹丸之地,不足为虑。朕和你说起此事,是想要借你的灵阁一用。” 徐若瑾不明所以,抬头去看夜微言。 “你莫要多想。朕说的‘借’只是想要让你拿出灵阁的好酒来给兆国人开开眼。”夜微言说起来不自觉抬了抬下巴,语气都带着明显的得意。 徐若瑾从夜微言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看来这兆国不是很得夜微言的欢心。 关于兆国,徐若瑾回府之后,得找个明白人问一问。 “臣妇明白。灵阁的酒种类繁多,具体要何种规格,臣妇定下之后会送进宫来呈给皇上。”徐若瑾道。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你办事,朕放心。” 徐若瑾荣辱不惊,垂首并未做答。 夜微言还待说什么,但是看着徐若瑾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徐若瑾却不想和夜微言多说废话,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府歇着。 她见夜微言没有说话,就趁这个机会主动福身道:“皇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妇就告退了。” 说完不等夜微言多作反应,徐若瑾就带着小悠悠恭敬地离开。 偏偏夜微言也没想好说什么留下徐若瑾,只好由着她离开。 徐若瑾没有要和自己客套的意思,夜微言再把人强留在此未免太不识相,而且两个无话可说的人站在一处,只会徒增尴尬。 第2513章 兆国 郡主府。 徐若瑾刚踏进门,春草和银花就脚步匆匆地凑上前来。 “郡主。” 二人的眼里都是担忧。 徐若瑾却是嘴唇上扬,微微一笑,“我不过是进个宫,又不是去刑场,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 方妈妈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下徐若瑾,确定人没事才放心地去牵小悠悠。 徐若瑾则是在春草和银花的眼神注视下走进屋内。 “我说的话,你们都不信?”徐若瑾皱眉问道。 春草和银花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答案不言而喻。 徐若瑾无奈地笑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谁都没有难为我,我见到了云妃和小皇子。” “那皇上呢?”银花追问。 春草看了银花一眼,微微皱眉。 银花自觉说错话,忙抿嘴。 “自然也是见到了。”徐若瑾不紧不慢地回道,说着还喝了一口茶水。 方妈妈牵着悠悠的小手,悠悠很是精神,走到徐若瑾身边坐下,乖乖地帮徐若瑾把话接下去。 “我也看到皇上了!你们怎么不问我?”悠悠好奇地看着春草和银花。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气氛,被悠悠奶声奶气的一句话就给破坏了。 春草和银花的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春草忙过去安抚看起来有点小受伤的小主子。 悠悠这才乖乖地继续说道:“弟弟病了,一直在睡觉,也没有和我一起玩。”想起这些。悠悠就有点失落。 方妈妈抱着悠悠到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 徐若瑾点点头,“小皇子确实不太舒服,不过也算不上是病。” 春草和银花都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若瑾看,就怕她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病来。 徐若瑾接着道:“只是吃得太多罢了。” “啊?”春草和银花异口同声。 徐若瑾点头,“很快就会好,以后少吃一点就没事了。” 春草这才松了口气,既然郡主都说没事了,那就一定没问题。 银花皱眉,好像想不明白。 因为听徐若瑾说起来似乎不是了不得的大麻烦,但她纳闷,这么小的毛病,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解决不了? 似是看穿了银花的疑惑,徐若瑾又多解释了几句,“不是太医不够厉害,而是这种小毛病,他们都没有多想。加上伺候小皇子膳食的,一直都是按照宫里的规制来的,没人有胆子敢轻易改变。” 听到这里,银花才算是彻底明白,连连点头,“那这次还真要多亏郡主您了。” 徐若瑾不甚在意地摇摇头,“陈旧无用的规矩,真能害死人。” 春草和银花都默默地点头,没再说话。 “对了,梁七呢?”徐若瑾突然想起一个大事儿,问道。 春草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应当就在外边儿,奴婢这就去给您叫人。” 徐若瑾一点头,春草出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梁七就近来了。 “郡主,有何吩咐?”梁七道。 “不是什么急事,你不用紧张。”徐若瑾有点不好意思。 梁七的肩膀微微放松,没有说话。 梁霄走后,郡主府自然交给梁五来保护。 不过梁五一向是躲在暗处,可以说是守护徐若瑾母女和郡主府最强大的堡垒。至于明面上的任务就交给了梁七。 “我这次进宫,听说兆国要派人来,到时灵阁还要往宫内送酒。”徐若瑾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就是想问问这兆国是怎么回事?它在什么位置,和大魏的关系好么?”徐若瑾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梁七面色不改,直接答道:“回郡主,兆国与七离相邻,面积与七离不相上下,但与大魏相比,就是不足为惧的小国。”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琢磨着梁七的话。结合夜微言今日所说的“弹丸之地”,徐若瑾对兆国也算有了一个简单的印象。。 “兆国实力较为缩小,近年来一直依附于七离,鲜少与大魏有接触。而且兆国为求自保已于七离结盟。”梁七娓娓道来。 徐若瑾听到这里,眉毛一挑,略有些惊讶,“结盟?” 梁七点头,“正是。” “所以七离如今被打得分崩离析,兆国审时度势,就准备来找大魏结盟了?”徐若瑾淡定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梁七没有反驳。 徐若瑾想了想不由勾起嘴角,“这个兆国还挺有意思的。” 兆国虽然一路走来都是依靠别人,但徐若瑾相信他们付出的代价一定不比旁国少。 只是,理解兆国的做法,却不代表徐若瑾看得起他们。 “皇上让我把灵阁的酒给这些人喝,美其名曰开开眼。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的酒可不想给兆国的人喝。”徐若瑾有点不耐。 春草和银花听着徐若瑾和梁七的话,都没有出声。 徐若瑾好像自言自语似的,想了一会儿又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话。 “但是……要能趁这个机会打开兆国的市场,何乐而不为呢?” “哎梁七!”徐若瑾突然点名。 梁七拱手,“在。” “据你所知,兆国人,喜欢喝酒么?”徐若瑾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梁七似是没有想到徐若瑾会问这样的问题,“据说,兆国人善饮酒。因他们处偏西北的位置,常年都伴有狂风和雨雪,更喜欢喝烈酒。”梁七如实答道。 听了梁七的话,徐若瑾眼前一亮,“太好了!” 兴许是徐若瑾的反应有点反常,在场的几人都被她惊到了。 春草和方妈妈还算淡定,银花脸上的疑惑又多了一重。但是银花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去看春草。 春草悄悄给银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银花忙噤声。 徐若瑾喜形于色,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天助我也”四个字,不经意地轻笑出声。 “我怎么觉得这个兆国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其余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下我们灵阁的酒恐怕又不够卖了。”徐若瑾美滋滋地说道。 方妈妈猜到徐若瑾的心思,想笑又有点担心,“兆国离我们可不近,想要把酒卖给他们,也不太容易。” 徐若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她的时代,从大魏到兆国这点距离,可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第2514章 药方 思绪排山倒海似的袭来,无数个奇思妙想都涌到了徐若瑾的脑子里。 徐若瑾一下就有了很多想法,如果都能按她想的实现,那她赚到的银子可能就是真的“数之不尽,用之不竭”。 无论在什么时代,钱都是最好用的东西,没有之一。没有梁霄在身边,徐若瑾就要靠银子来给自己打造安全感。 “妈妈放心,我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徐若瑾知道方妈妈是在为自己担心,就微笑着先开口安抚道。 方妈妈闻言没再说别的,她对徐若瑾从来都有足够的信心,只要是徐若瑾的决定,她相信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春草此时也已经淡定下来,她和方妈妈的心思一样。只有银花还有点难以释怀。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八字没有一撇呢!”徐若瑾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 几人才反应过来,这么早就替灵阁担心的确是有点操之过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徐若瑾挑眉,探头去看外面。 这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略有些匆忙地直奔此地而来。 “子墨?你这时候不在灵阁好好算账学习,来这里做什么?”徐若瑾看到弟弟第一反应是惊喜和开心,但是她几乎是立刻就把这股情绪压下去,转而板起脸来问道。 徐子墨原本还兴高采烈,一听二姐的话立刻老实多了,脚步一顿,两只肉手绞在一起,神情有点尴尬。 徐若瑾也不说话,就等徐子墨自己解释。 徐子墨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讨好二姐更重要。 “二姐——”徐子墨拖着长音撒娇。 徐若瑾直接屏蔽了,“好好说话。” 徐子墨撇撇嘴,“二姐,我不是偷懒来玩的,是真的有要紧事来找你。” 徐若瑾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什么事?说吧。” 徐子墨也不敢再多说废话,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个完好的信封,放在徐若瑾面前。 “有人送到灵阁来的,我看上面写着让二姐,就忙送来了。”徐子墨解释道。 徐若瑾把视线放在信封上,正面果然写着“瑜郡主亲启”五个字。 除此之外,这就是一封普通的信,徐若瑾看不出一点端倪。 徐若瑾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问徐子墨:“谁送去的?” “不知道,我今早开店之后,伙计就把信送进来了,听说就是个普通人,谁都没在意。”徐子墨回忆道。 徐若瑾略一沉思,倒也没放在心上,淡定地把信口撕开,拿出里面的信纸。 信上没有多少内容,徐若瑾飞快了扫了一遍,不由皱起眉头。 她在拆开信之前有不少猜测,但是信上的内容还是大大出乎徐若瑾的意料。 徐子墨见徐若瑾一直不说话,察觉到不对劲,就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姐?” 徐若瑾把信随手扔在桌上,“求药方的,奇怪。” “我能看看么?”徐子墨问道。 得到徐若瑾的允许,徐子墨把信拿起来一看。 信上还真是一个药方,只是空了几处。而且能看出来是写这封信的人故意空出来的。 “请问郡主,该药方如何才能对症?”徐子墨不自觉将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徐若瑾不甚在意地喝了口茶,显然并未将这封信放在心上。 徐子墨也是一头雾水,“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是打算叫咱们给他补全么?也不说说到底是什么病症,谁知道空的地方是什么。” 徐子墨略有点不耐烦,“谁这么无聊!” “大概是想给我出题考试吧。”徐若瑾懒得理睬,“这人怕是连灵阁卖什么的都没搞清楚。” 徐子墨连连点头,“二姐放心,我以后一定让人看好看仔细,别什么都往店里送。” “下次注意着点就是了。”徐若瑾应了一声没再说信的事。 徐子墨看徐若瑾的心情似乎转好不少,挤出笑容道:“二姐,我看你脸色不错,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徐若瑾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这家伙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一绝。 “我看你这一天下来好像还挺闲?”徐若瑾道。 徐子墨肩膀一紧,神情不自觉有些紧张,摸不清徐若瑾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算算,”徐若瑾说着就点了点手指,“你这年纪也不小了。” 徐子墨脸色一僵,像是吞了臭鸡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徐若瑾气定神闲地把后半句话说完。 徐子墨苦着脸,心里更是一百个后悔,“我的好二姐!你可饶了我吧!” “怎么?我说错了?”徐若瑾故意无辜地问徐子墨。 徐子墨自知说不过徐若瑾,就像霜打的茄子,连连摆手道:“不着急不着急,男子汉大丈夫,还未能立业,如何成家?” “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抱负呢?”徐若瑾故意调侃徐子墨。 “二姐,我突然想起灵阁还有事等我回去,我不和你多聊了,先走了!”徐子墨说着,不等徐若瑾回应就匆匆离开了郡主府,唯恐走慢一步就会被徐若瑾拉住。 但徐子墨这次想多了,徐若瑾压根儿就没有要拦他的意思。 看着徐子墨逃也似的背影,徐若瑾不禁莞尔。 春草和银花都看出郡主是故意逗徐子墨玩,此时也绷不住笑出来。 等徐子墨离开,春草微笑着开口,“郡主,三少爷一直都很努力,我听灵阁的伙计说的,三少爷现在越来越上手了。” 徐若瑾从来没怀疑过这个弟弟的能耐,闻言点了点头,“你们不用替他说好话,他什么本事我心里有数。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也到了可以承担的年纪。” 春草和银花若有所思,对徐若瑾的一片苦心都暗暗赞同。 “郡主,这信如何处理才好?”春草眼一瞥,看到桌上的信。 徐若瑾淡淡地扫了一眼,摆手道:“扔了便是,无名无姓,留着干嘛。” 春草点头,银花上前拿走信便立即退下。 第2515章 算盘 “最近这天是越来越暖和了。”徐若瑾看着门外,感慨道。 春草笑着应声,“嗯,院子里的花差不多都开了,不冷不热,您也该多出去转转,走一走。”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说得有道理。” 春草正要再问,徐若瑾却是又开口道:“不过这院子里就我一个人,未免太单调了些。” 看着徐若瑾的神情带有几丝怅惘,春草心想主子多半是想起了远在七离边境的人。 这种时候,春草无法安抚什么,只能默不作声。 片刻后,徐若瑾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道:“算起来,公主和明霜也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春草点头。 徐若瑾起身伸了个懒腰,整个人也精神了些,原本的困乏驱散大半,“年后大家要忙的事恐怕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徐若瑾自己就小麻烦不断,想过两天清静日子也很难。虽说闭门谢客是最好的法子,但同一招也不好三番两次地用。 “要不要奴婢去给公主府递帖子?”春草试探着问道。 徐若瑾没有立刻回答,她还在琢磨,自己是有空了,可不好说公主府。 纠结了半天,徐若瑾还是按捺不住寂寞,在心里安慰自己:小悠悠整日憋在院子里肯定憋坏了,叫人来府里热闹一下吧。 徐若瑾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给自己找好理由之后,徐若瑾迫不及待地吩咐道:“去吧,递帖子去公主府,看看她们有空来没有。” 春草笑着点头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办。” 银花也没闲着,“郡主,奴婢去收拾一下院子。” “嗯,把府里存的那几坛好酒都拿出来。”徐若瑾吩咐道。 银花忙应声,转头就去忙了。 方妈妈带着悠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屋内突然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就牵着小悠悠回来。 “怎么了?”方妈妈正好碰上银花。 银花笑眯眯道:“郡主让春草姐去给公主府递帖子了。” 方妈妈聪明,一听就明白过来,也觉得此举甚好。 二人的对话被小悠悠听到。虽然小悠悠才一点大,但她的小脑瓜一转,顿时眉开眼笑。 悠悠松开方妈妈的后,连蹦带跳地跑去找徐若瑾。 “娘!娘!”悠悠大声呼唤。 徐若瑾循声望去,就看到小悠悠一脸兴奋地跑上前来,挂在徐若瑾的腿上。 “娘——”小悠悠两眼放光似的看着徐若瑾。 知女莫若母,徐若瑾光是看着悠悠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徐若瑾无奈地一笑,伸出手轻轻掐了一把悠悠肉呼呼的面颊,“是是是,一会儿公主和小言儿就来了,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机灵鬼。” “嘿嘿嘿。”小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腿蹭了蹭,兴奋劲儿上来谁都看得出来。 “不过娘也要叮嘱你几句。”徐若瑾故意严肃了几分,“一会儿客人来了,你可不要人来疯,听到了没有?” 悠悠立刻抿着嘴,乖乖地点头,“嗯!” 徐若瑾认真地伸出右手小指,对着悠悠使了个颜色。 悠悠深吸了一口气,也乖乖地把自己短短的小手指伸出去,和徐若瑾的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悠悠压低声音,无比郑重地念了一遍。 徐若瑾看到悠悠一脸虔诚的模样,不由心中觉得有几分可爱,但仍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沉着。 悠悠就像是刚做完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还隐约透着一股精气。 徐若瑾摸了摸小悠悠的发顶,“乖,去玩儿吧。” 悠悠扬起头来,一脸天真无邪,期待地问徐若瑾,“娘,我能把我平时的玩具拿出来,等弟弟来了和他一起玩吗?” 徐若瑾微微有几分惊讶,“那不都是你的宝贝儿吗?你真舍得?” 悠悠的小脑袋一歪,“娘不是和悠悠说过么?越是宝贝儿的东西就越应该和其他人一起玩。” “不过娘——”小悠悠撒娇。 “说吧,有什么要求。”徐若瑾道。 “娘,我想要个小算盘。”小悠悠羞涩地搓了搓手。 徐若瑾惊讶地睁大双眼看小悠悠,“嗯?小算盘?” “嗯!” “你这丫头,知道算盘是做什么用的么?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个来了?”徐若瑾一肚子好奇,想不通悠悠的心思。 悠悠挠挠头,“我在小舅舅那见过一次,好有意思,我也想拨。” 原来是这么回事。 徐若瑾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小算盘嘛,倒也不是不可以。”徐若瑾想了想后松口道。 悠悠兴奋,“真的?” “不过,你得了算盘可不能随便拨弄两下就丢掉哦。”徐若瑾和悠悠“讨价还价”。 悠悠笑眯眯的答应,“好!” 徐若瑾笑了,“娘可以把算盘给你,但你得给娘一点时间,专门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悠悠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像是在琢磨徐若瑾的话,“悠悠等着!” 徐若瑾抱着悠悠,娘儿俩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像这样靠在一起。 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徐若瑾越是珍惜自己和悠悠单独相处的时光。没有梁霄在身边,也只有悠悠可以填补心底的那块空虚。 悠悠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她的生活简单,眼里只有徐若瑾,所有一切都是围绕郡主府,她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爹。只是有徐若瑾在,悠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徐若瑾把悠悠保护得太好,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委屈。 ……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陆府大门打开,陆凌枫脚步沉稳地走出,身形未动,眼珠微转,接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皇上一大早召陆凌枫进宫,陆凌枫自然不敢怠慢,早早梳洗完毕就进宫朝见。 一路上,陆凌枫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他双目微合,好似闭目养神。但微微皱起的眉头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思。 陆凌枫的身体随着马车颠簸而轻微晃动。 此次皇上突然召他入宫,原因为何,陆凌枫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只是一时未能见到皇上,陆凌枫的猜测就还作不得数。 马蹄边扬起灰尘,陆府的马车就这样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久,陆凌枫睁开双眼,眼神一片清明。 第2516章 召见 片刻后,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停下,陆凌枫起身利落地跳下马车。 早已等候在此的太监躬身上前。 “陆大人,皇上在御书房等您。” “劳烦公公带路。”陆凌枫毫无架子,有礼地回道。 太监显然十分满意陆凌枫的态度,颇有几分得意地走在前面。陆凌枫微微一笑,眼神却很是淡漠,抬脚跟上,二人进了宫门。 御书房。 夜微言正伏案批阅奏折。 陈公公如今暂时取代田公公的位置,牢牢地站在御书房内。 只是陈公公伺候的时间还不长,但比一开始收敛了不少。他也基本摸清楚了这宫里的关系。 什么人可以不放在眼里,什么人是自己绝对不能惹的。陈公公已经心中有数。 夜微言心无旁骛,陈公公默默垂首立于一旁。 “你的人去宫门了?” 夜微言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公公的心微微一颤,但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躬身道:“回皇上,老奴已经派人去接陆大人来。” “嗯。”夜微言淡淡地应了一声。 陈公公也不再多说,一时还有点摸不清皇上的心思,断然不敢妄言。 夜微言继续看手里的奏折,连抬头的意思都没有,仿佛方才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无意的话。 就在这样略显诡异的气氛中,小太监带着陆凌枫到了。 “启禀皇上,陆大人带到。” “宣。”夜微言说着将手中的笔放下,笔杆发出清脆的一声。 陆凌枫气定神闲地走进御书房,对着夜微言行礼。 “臣陆凌枫拜见皇上。” 夜微言点了点头,“平身。” “谢皇上。”陆凌枫站得笔直。 夜微言不着痕迹地上下扫量了陆凌枫一眼,停顿片刻。 短暂的停顿,对御书房的其他人来说却好像度过了许久。 夜微言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陆凌枫,“知道朕今日唤你来,是所为何事?” 陆凌枫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夜微言嘴角笑容更深,却没有回答陆凌枫的问题。 “近日来,朕批阅奏折,兵部不错。你果然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夜微言夸赞道。 陆凌枫垂首,“皇上谬赞,微臣只是做好分内事。” 夜微言一摆手,“不必和朕客气,朕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做得不好,朕自会处罚。反过来,若是你做得好,朕不夸赞,岂不是厚此薄彼?” 陆凌枫没有接话。 夜微言接着道:“发生那么多事之后,朕最担心的就是民心不稳。皇室内外理应做出典范。” 陆凌枫眉头微微一皱,不知好端端的,夜微言为何会突然提到这茬。 夜微言却好像一无所察,仍旧顺着自己的话继续道:“不只是朕,你们这些各部的大臣也是一样。该有个表率作用,至少能让百姓安心。” “皇上所言甚是。微臣愿意为皇上鞍前马后。”陆凌枫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随即表明自己的立场。 夜微言满意地看着陆凌枫,不自觉点头。 “时间过得真快,想来你入仕为官时日也不短了。陆府重建,恍如隔世,一切仿佛就是昨日之事。” 夜微言颇多感慨。他说这番话时并未看陆凌枫,好像只是自己一时兴起难免伤春悲秋。 陆凌枫并未接话,微垂着头,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想法。 “朕可以看着陆府恢复往日辉煌,想来也是一桩奇事、幸事。”夜微言的话音落下,转而去看陆凌枫。 陆凌枫拱手道:“多谢皇上恩典。陆家能有今日之起复,幸而得到皇上信任,微臣九死不足以报答皇上之恩。” 夜微言笑道:“爱卿言重了。朕只是有感而发,你不要多想。” “皇上所言甚是,微臣无时无刻不抱持着为大魏鞠躬尽瘁之心,唯有此法,才能让陆府有立足之意义。”陆凌枫语气坚定。 陆凌枫的言语显然取悦了夜微言。 “甚好,甚好。”夜微言边笑边点头,“朕果然没看错人。” 陆凌枫头垂得更低,“微臣还有颇多不足,不敢托大。” “哎,过分的谦虚要不得。”夜微言说完后深深地看了陆凌枫一眼,终于切入正题,“前些日子有大臣提醒朕,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陆凌枫低垂着眼眸,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 “朕细细想来,这件事的确是朕疏忽了。”夜微言道。 “皇上言重,微臣为大魏效力,儿女私情暂不做考虑。”陆凌枫的语气颇有些义正言辞之感。 夜微言也料到陆凌枫会有此种回答,他虽没有不喜,但语气也略微强硬几分。 “朕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朕却不能落一个不让臣子成家立业的骂名。”夜微言道。 陆凌枫思索着该如何回绝夜微言的好意。 夜微言接着道:“况且你的年纪正好,京都城内还不知有多少品貌俱佳的小姐等着入你陆家门。” 陆凌枫不语。 夜微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竟不自觉叹了口气,“朕也能和皇后有所交代。” 妹妹都被抬出来,陆凌枫更加无法拒绝。 “如今陆府人丁凋零,成家育子才是你的任务,也是朕对你的要求。”夜微言的话不容置喙。 “皇上,先有国后有家,如今大魏刚经历多事之秋,让微臣如何能安心经营自己的一方天地?这是小人之所为。”陆凌枫拱手道。 夜微言眸色一沉,“朕亲自为你赐婚,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陆凌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已心中有数,夜微言今日是志在必得,必然会让他接受赐婚。 多说无益。陆凌枫若仍旧“不识相”,恐被人怀疑目的。 夜微言见陆凌枫没再说话,神情也缓和了些许,“依朕看,就从这一次选秀的秀女中选即可。” 秀女的品貌自然数一数二,其中更不乏与陆府门当户对之人。夜微言自觉此举一举多得。 陆凌枫神情颇有几分意外,第一反应便是推辞。 他抬头真诚地看着夜微言,“皇上三思。微臣何德何能,如何能……” 但陆凌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摆手打断。好像陆凌枫说的在夜微言那里都不算什么。 陆凌枫抿了抿嘴。 第2517章 赐婚 夜微言也格外坚持:“这件事朕来做主,爱卿就不用过多操心。” 皇上金口玉言。既然夜微言已经将话说到这一步,陆凌枫若是继续强硬拒绝,也是费力不讨好,说不定还要引起夜微言的怀疑。 陆凌枫于是不再拒绝,只道:“微臣谢过皇上。” 赐婚之事,可大可小,陆凌枫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但于陆府,于他自己,总是有些束手束脚。 陆凌枫是聪明人,无论皇上最后是何决定,他都可以妥善处理。 只是不知是谁要进陆府的门。 陆凌枫思及此,神情也颇有些意味深长。 夜微言见自己说服了陆凌枫,心情自是一片大好,赏了陆凌枫些东西就让叫人回去。 …… 熙云公主自从前一日收到郡主府的帖子,心情就一直不错。她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郡主府的情况。 但徐若瑾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熙云公主也不好主动登门拜访。 还好,徐若瑾的帖子终于来了。 熙云公主也不耽搁,府内安置妥当,带着蒋明霜母子就直奔郡主府而去。 郡主府。 公主府的马车刚在郡主府门口停稳,郡主府内的下人就齐齐出来迎接。 徐若瑾更是亲自来迎。 熙云公主看到许久未见的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蒋明霜比起熙云公主还要感动,此时已经有些许泪花在眼眶内打转。 三人对视,徐若瑾笑着开口,“酒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居然才来,没良心。” 熙云公主立即道:“收到帖子时,明霜身体不太舒服便没马上来,这不刚刚一好就坐不住了!” “这不有了你的消息,我就立即痊愈了?”蒋明霜也很开心。言儿伸着小手够向徐若瑾,徐若瑾挠挠他的手心儿,言儿咯咯咯咯的乐起来。 说上几句,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默契地抬脚,进了院子。 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只需要徐若瑾的一句话,三人的关系就比之前还要亲近。 坐在熟悉的院落中,从寒冬到暖春,好像都是昨天的事。 熙云公主看着桌上的酒盏,不由笑道:“日上三竿,就要喝酒?传出去也不怕人编排你。” 徐若瑾笑了,“我恨不得坐到大街上去喝,还怕这点小事?”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被徐若瑾逗笑。 悠悠跟在徐若瑾身边,此时视线都被蒋明霜怀里的孩子吸引。 也许是悠悠的视线太过“炽烈”,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三道视线都落在悠悠的身上。 “现在我们说什么话,这丫头肯定都听不见。”徐若瑾毫不客气地给自己闺女“拆台”。 蒋明霜嗔怪似的看了徐若瑾一眼,“我看你就是趁着悠悠年纪小,等她再长大一点,若是也如你这般伶牙俐齿,看你怎么办!” 蒋明霜捂嘴轻笑,熙云公主也觉得有趣,边笑边点头,显然十分赞同蒋明霜的推测。 徐若瑾却是装模作样地叹气一声,“这可是不敢奢望的,只要快乐就好!” 第2518章 赔罪 三个人休息闲聊了一会儿,兴奋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每个人的心里都暖洋洋的。 “要是能一直都这么开心就好了。”熙云公主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 徐若瑾笑笑没有接话。 “我还以为你要说这有什么难的?”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嘴角笑意更浓,“那是以前的我,现在要说这话,还需要点勇气才行。” 熙云公主知道徐若瑾这么说的原因,梁霄不在府内,无论徐若瑾表现的多么不在意,都无法像以前那么轻易说出那样的话。 蒋明霜看着徐若瑾的神情,嘴角挂着浅笑,轻轻拍了拍徐若瑾的手。 “都过去了。”蒋明霜既是宽慰徐若瑾,也是说给自己听。 熙云公主接道:“小公主就这么没了。幸运的是,宸妃中毒的事没有牵连你。” 蒋明霜双眉微微蹙紧,回想起当时的事仍是心有余悸。 当时熙云公主和徐若瑾怕蒋明霜担心没有立刻告知于她,她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不知道那日你进宫,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愣了半天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熙云公主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一丝后怕。 徐若瑾看出熙云公主的复杂心情,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让你们担心了,我都没有好好给你们赔个不是。” “哪里来的赔罪一说?”蒋明霜顿了顿接着道:“反而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唯恐给你添乱。”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徐若瑾笑道。 蒋明霜知道徐若瑾是在宽慰自己,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熙云公主接过话茬,“宸妃和小公主中毒的事,实在让人胆寒。竟然有人敢对宫中之人下手。恐怕后宫表面风平冷静,暗地里却是潮流涌动。” 徐若瑾不置可否。 熙云公主神情微微一凛,“这次是宸妃和小公主,下一次还不知会是谁。” 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没有等蒋明霜和熙云公主问出口,徐若瑾就给二人吃了定心丸,“宫内如今达到了一种平衡,皇上对云妃宠爱有加,更何况小皇子还在,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动手,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话糙理不糙,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都点头附和。 徐若瑾又道:“只是云妃在宫中,并非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孤掌难鸣不说,时刻都要警惕所有人。” “想想都觉得累。”熙云公主感慨道。 徐若瑾没有反驳,“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好像皇后,当初执意争执,否则哪会有这样的结局,如今连女儿都没了。” “究竟是谁这么歹毒?小公主还那么小。”蒋明霜想起来就觉得义愤填膺。 或许是蒋明霜也为人母的缘故,她眼里根本容不得这样的事。 “小公主是先皇后留在这个世上唯一一点念想,至少可以让皇上时常想起这段感情。”熙云公主没有说的太细,但另两人都很清楚。 皇后拼上性命生下的孩子没了,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提起小公主,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难免一阵唏嘘。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每个人的命数不同,今世的所有大概都是前世的因果报应。” “你怎么突然这么相信宿命了?”熙云公主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没什么,大概是有感而发吧。” “我这两天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蒋明霜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说道。 徐若瑾关心地去看蒋明霜。 蒋明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熙云公主看着蒋明霜,她与蒋明霜朝夕相处,反而可以理解一二,“我明白,我也有一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但是摸不着头脑。我也怕自己的担心成真。”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徐若瑾笑着打断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周身略显低沉的气氛。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听后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们吧。”徐若瑾主动岔开话题,“你们这段日子没来,在府里忙什么呢?”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不再纠结先前的事,顺着徐若瑾的话说道:“哪有什么好忙?无聊倒是真的。” “我整日在府里待着,也不知郡主府的情况,想来看你又怕给你添麻烦。”蒋明霜道。 “哪有什么麻烦,我终日待在府里,也是没劲儿得很。”徐若瑾道。 “这倒是我想得不够全面了,梁霄离开之后,我们也该多走动才是。”熙云公主道。 徐若瑾摆手道:“他不在我也乐得轻松,忙起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视一眼,都知道徐若瑾这是怕她们担心才会这么说。 “驸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府内,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就是待在府里照顾孩子。”熙云公主说起来就忍不住笑着摇头。 蒋明霜也有点不好意思,面颊微微一红,“这孩子多亏了公主帮我带,不然的话我一个人真是有些吃力。” 徐若瑾也跟着莞尔,“你们可倒好,所有人都围着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子转。” “这可是驸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要疼到心尖上的。”熙云公主不以为然道。 徐若瑾心满意足,她看向蒋明霜,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蒋明霜的日子,也算是她的福气。 蒋明霜和徐若瑾多年好友,自然明白徐若瑾心里在想什么。 徐若瑾对严弘文就没什么兴趣了,听到关于他的话题都没什么表情。 “我知你不想听我提起他,但他怎么说都是孩子爹,你就忍耐一下吧。”熙云公主故意调侃徐若瑾。 徐若瑾也顺势做勉为其难状,艰难地点点头。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被逗笑。 “他知道我和明霜要到你这儿来,还嘱咐我让我好好安抚你,叫你不要多想。”熙云公主边说边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什么也没说。 第2519章 巴掌 熙云公主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真的很关心你,他也知道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想要补救,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可能觉得是我不给他机会吧。”徐若瑾随口道。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 蒋明霜看了一会儿情况,这时才开口道:“我们也不是为他说话,只是不想看你们一直这样。” “我知道,我明白。”徐若瑾道。 蒋明霜知道徐若瑾的头脑从来都是清晰的,她轻易不会这么恨一个人。 即便严弘文是蒋明霜的夫君,他和徐若瑾的关系还是一样尴尬。 严弘文把徐若瑾当成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要亲近也是自然。只是徐若瑾的心防却不会轻易打开。 熙云公主见徐若瑾不想聊严弘文,只好暂且把兄妹二人的事放在一边,接着说起梁霄。 “梁霄有没有派人送消息回来?”熙云公主抬眼去看徐若瑾,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徐若瑾摇摇头。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熙云公主安抚徐若瑾道,接着又给她出主意,“你也别着急,等我回去和驸马说一声,让他明日进宫的时候打听打听。” 熙云公主说完不等徐若瑾拒绝,就自己说了下去,“边境的事,总是皇宫里的消息多一些。” 徐若瑾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若真的有解决不了的事,我即便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熙云公主若有所思,无声地叹了口气。 “所以啊,担心也没有,我再浪费时间在上面,这日子就不用过了。”徐若瑾笑着说道。 “那我和明霜要常来,哪怕是给你解解闷也好。”熙云公主承诺道。 徐若瑾笑了,“我怎么好麻烦你们?再说了,我也有不少事要做。” 说完徐若瑾好像怕熙云公主不信似的,接着说道:“梁家老宅也要修葺,上上下下也不少事。” 熙云公主皱眉,“这种事也要你亲自来么?” 徐若瑾摇头,“这事已经交给花氏去办了,我就是负责拿银子。花氏遇到麻烦也会来和我说。” 不管怎么听,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觉得徐若瑾做了“冤大头”。 但是她们两个都有点纳闷,徐若瑾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就把事交给花氏去办呢? 徐若瑾猜到二人的心思,不由笑道:“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做过傻事?” 熙云公主眉毛一挑,“你是说你早有防范?” 徐若瑾笑而不语。 蒋明霜始终皱着眉头,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始终觉得,此事交给花氏去办,甚是不妥。” 熙云公主在一旁跟着点了点头。 蒋明霜接着说道:“我对花氏了解虽然不多,但从她平日里的点滴看来,她应当是办事不牢,却还一心想着贪银子的人。” 听了蒋明霜的话,徐若瑾并未否认,甚至还点头坐实,“这些我都知道。” 蒋明霜纳闷。 徐若瑾接着道:“二哥常年不在,这次又跟着梁霄去边境,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手头也不宽裕。贪点儿就贪点儿吧,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倒是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二房没有坏心思。” 最后这句话一出,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是一脸了然。 花氏再怎么贪心,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徐若瑾对花氏那点虚荣心也是心知肚明,她更知道怎么做能让花氏不找麻烦。 三人正说着的工夫,银花突然进了院子来。 “郡主,二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花氏就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神情慌张,好像刚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 徐若瑾也不觉如何,她见惯了花氏虚张声势,往往丁点大的小事,都会被花氏夸大的没有边际。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有些无语,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花氏看。 花氏上气不接下气,站定之后忙着顺气,拍了拍胸口,好像都没有看到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就急急地对徐若瑾道: “郡主,你猜我在路上看到谁了?”花氏颇有些兴奋地说道。 徐若瑾懒得配合花氏,瞥了花氏一眼,一副“爱说不说”的样子。 花氏脸色一哂,不由有点尴尬,但还是笑着自己接着说了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看到红杏了。” 徐若瑾神情微微一顿,等着花氏的下文。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红杏这个丫头她们都是知道的。 “红杏?嫁到姜家的那一个?”熙云公主随口问了一句。 花氏连连点头,“公主,正是。” “那她上街有什么好奇怪的?”熙云公主问道。 花氏一看公主接茬,面上一喜,也不再卖关子,只是神情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压低声音道:“红杏就跟在姜家媳妇儿身后,脸色很不好。”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视一眼。 “这还不算什么。姜家媳妇儿不知是哪里不满意,突然就转身扬手给了红杏一巴掌。”花氏说着忍不住“啧啧啧”了好几声。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均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徐若瑾的神情也是一变。 “就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红杏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她还偏偏什么都说不了,就站那由着姜家媳妇儿训斥。”花氏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怜。 熙云公主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蒋明霜的神情也十分复杂,二人都是百感交集。 当初红杏死活都要嫁到姜家,她们也都是知道的。徐若瑾有多么反对,她们更是再清楚不过。 “虽然我不知道姜家是什么情况,但看姜家媳妇儿的嚣张样子,红杏过得八成挺惨的。” 听了花氏的话,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脸上的惊讶刚刚褪去,沉默半晌之后哀叹了一声,“我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没说话,闻言也只能跟着叹气。 第2520章 提及 花氏说完该说的,也跟着感慨几声,“红杏的命真是不好。本来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谁知家里还有那么一位。这才成亲多久?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红杏向来是个泼辣的主,被这么对待都不还口,也是忍耐地狠了。”熙云公主说着无奈地叹息一声。 蒋明霜从中林县时就是看着红杏跟在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向来是个护短的人,这次红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徐若瑾未必会坐视不理。 不只是她们,就连在一旁听着的春草都是满脸惊诧。 春草从听到花氏的话就惊讶地合不拢嘴,她心内五味杂陈,她与红杏早已情同姐妹,多年的情谊叫她无法听听就算了。 比起旁人,春草的焦急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春草越想越急,恨不得立刻去姜家找红杏来问个清楚。 当徐若瑾那句“早已料到”的话说出口,春草哑口无言,她除了埋怨红杏当初的冲动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院内陷入短暂的平静。徐若瑾迟迟没有说什么。 最后还是春草沉不住气,看向花氏:“二奶奶,您说的都是真的么?” “这种事我有什么好瞎说的?再说就在大街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花氏插着胳膊说道。 春草也知道花氏没有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她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斟酌许久,春草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面露难色,转身面相向徐若瑾,“郡主……” “红杏姐过得这么不好,奴婢听了心里很不好受。”春草眼眶微微发红说道。 花氏也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红杏在这里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徐若瑾没有立刻开口。 花氏接着感慨道:“我看还是趁早把红杏接回来吧。” 春草在一旁不停点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同意过花氏的话。这一次却坚定地和花氏站在同一边。 徐若瑾看看春草,又看了看花氏。 比起花氏和春草,徐若瑾的担忧和心疼一点也不少。即便是早已预料到红杏如今的惨景,她的心情仍是复杂不已。 纠结片刻后,徐若瑾的脸色沉了沉,移开视线说道:“这怎么说也是姜家的家事,红杏如今是姜家人,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随便插手的。” 春草很清楚徐若瑾的意思,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花氏也是一脸纳闷,疑惑地看着徐若瑾。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视一眼,也都没有说话。因为徐若瑾的话听起来无情,却是最最有道理的。 或许是徐若瑾心软,她并未把话说死,而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们认为她应该回来,可是她想回来吗?若是什么时候她真的忍不下去,就会主动回来了。” 春草连想都不想就摇头,道:“奴婢对红杏的了解,她就算是死也不会主动回来的。当初郡主您那么不同意她嫁给姜必武,她就算是吃亏也不肯认怂。” 听到春草的话,很多人都想起之前红杏那决绝的口气和神情。 没有人怀疑春草的话,就红杏的性子,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一定会一个人扛。 徐若瑾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唉!”徐若瑾长长地哀叹一声。 春草眼眶微微发红,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花氏一看气氛变成这样,也有点不好意思,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熙云公主思虑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徐若瑾却是打破了平静。 “春草,你亲自去一趟姜家,拿上些补品去给姜家媳妇儿。她是个聪明人,看到就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徐若瑾吩咐道。 春草二话不说,抿嘴使劲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熙云公主这时才忍不住看向徐若瑾,感慨道:“红杏太傻了,为了一个男人受这么多苦,值得吗?” 花氏撇嘴,不屑道:“什么傻不傻的?红杏不是女人吗?女人为了男人,什么傻事儿都做得出来。” 花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给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上课”。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都是心思通透的,花氏的话糙理不糙,她们此时也都反应过来。 虽然有点别扭,但二人还是对花氏略有几分改观。 徐若瑾也有点好奇这种话居然是从花氏的嘴里说出。 花氏平素都只关心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地界儿,爱管闲事却极少说有价值的话。 加上梁鸿时常不在家中,花氏一个人带着子睿和小梅兰两个,终日的生活都是围绕孩子转。 花氏不以为然,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语气带着一丝不屑道:“我比红杏也强不到哪去,也就是我不计较这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老爷这些年大大咧咧地习惯了,家里连点剩余都没有。不然我也不至于过的这么紧紧巴巴。” 要是换作以往,徐若瑾听到可能会皱眉,但这一次她脸上却露出几分不忍。 原因不是别的,徐若瑾想到了梁鸿。 花氏说的一点没错,梁鸿比不上梁霄细心,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战场上,对自己的小家却鲜少关心。 徐若瑾能做的不多,自然只能对花氏更好一些,这样或许可以让花氏把心放到肚子里。 本来还算热络的气氛,因为花氏带回来的消息一切都被打乱。 徐若瑾也无甚心情把这场聚会进行下去。她的心里多有担心和不安。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感同身受,嘴上自然少不了要安慰一番。 “你也不要多想,红杏是个性子刚强的人,她有时候是拗了些,但至少也是个知道保护自己的。”熙云公主道。 蒋明霜也跟着点头,“公主说的不错。况且为今之计,更是急不得。” 徐若瑾微微叹了口气,未等说话,门外就传来通禀声。 “郡主,严大人到了。”银花走到徐若瑾身后侧说道。 徐若瑾略一点头。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听到银花的话略有几分惊讶。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有料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严弘文定是来接她们回府的。 虽然很是不舍,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只好起身准备告辞。 不一会儿,严弘文也走了进来。 第2521章 未见 徐若瑾看到严弘文出现在院内,微微皱了皱眉,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就抬眼定定地看着严弘文。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严弘文站在院内,视线就一直落在徐若瑾身上,显然有话要说。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对严弘文何其了解,此时也都心照不宣地退到一边,把时间留给徐若瑾和严弘文。 严弘文像是有急事,快步走到徐若瑾面前,直接切入正题道:“今日朝上,有大臣提到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 事关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徐若瑾对严弘文冰冷的态度也有些微好转,她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皇上怎么说?” 严弘文也没打算卖关子,直接道:“此事并非皇上提起,而是有大臣提议,想让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回京都安顿下来。”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严弘文看着徐若瑾的神情,神情流露出几分纠结,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一定不会是徐若瑾想听到的。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也都察觉到不对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严弘文和徐若瑾的方向。 “公主,是不是出事了?”蒋明霜难掩急切地问道。 熙云公主面容一沉,看着严弘文和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驸马定是从宫中得了消息,而且是与郡主府有关,所以才会有如此神情。” 蒋明霜跟着点头,“我们再等等。” 严弘文一五一十地说给徐若瑾听,还不忘叮嘱几句。 “我也不知为何大臣会突然有此提议,但皇上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他并没有反驳大臣的意思,虽说也没有立刻点头应下,但此事恐怕八九不离十,你还是早作打算得好。” 严弘文见徐若瑾也不开口,一时也摸不准徐若瑾的意思。 徐若瑾面上无甚表情,但严弘文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连你都这么说,此事多半是板上钉钉。我知道与否自然也是差别不大。”徐若瑾的语气倒是很看得开。 只是一码归一码,徐若瑾不信此事会平白无故地被人提起。 严弘文眼神略有几分期待地看着徐若瑾,他的心里隐约觉得,徐若瑾或许可以猜到背后的推手是谁。 果然不出严弘文所料,徐若瑾几乎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断定此事与某人有关。 徐若瑾没有直接一口咬定,而是问严弘文道:“大臣提起此事之时,陆凌枫是否在场?” 严弘文心有所想,“岂止是在场,此事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事已至此,徐若瑾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这根本就是陆凌枫故意给郡主府找的麻烦。 严弘文原本就有此种猜测,看到自己与徐若瑾的想法不谋而合也甚是欣慰,“就知道你聪明,陆凌枫恐怕还有后手,你要多多防范才是。” 徐若瑾点头,“我明白。我也从未将他当成可交心之人,也谈不上背叛与否。” 严弘文听了徐若瑾的解释,这才松了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 该说的都已说完,严弘文没有多做逗留,对着徐若瑾略一点头,便走向熙云公主和蒋明霜。 “我们走吧。”严弘文边说边把儿子抱到自己怀里。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临走前也不忘和徐若瑾点了点头。 随着几人的离开,院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气氛也变得有些不一样。 方妈妈忙着伺候小悠悠,只有银花一个人陪在徐若瑾身边,她眼里都是担忧。 徐若瑾眉头微蹙,似是被什么困扰着。 过了片刻,银花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郡主,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奴婢去吩咐后厨准备些吃的给您送来?”银花提议道。 徐若瑾却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接着抬眼看了看外面,“春草去多久了?” 银花愣了一下,随后认真思索了片刻,接着肯定地答道:“约莫也有两个时辰了。” 经过徐若瑾这么一提醒,银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春草就算是去姜府,那这一来一回也耗费太多时间了。 想到此处,银花不禁有些担心起春草的安危来。 “郡主,您说会不会是姜家人有意刁难春草姐?”银花担忧不已,五官都快要皱在一处。 徐若瑾却是摇了摇头,宽慰银花道:“不会的。姜家不是卢紫梦当家,她断然没有这个胆子。” 听了徐若瑾的话,银花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只是春草一直都没有消息,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 银花思来想去,只好继续去看徐若瑾。 “莫慌,再等等。”徐若瑾安抚道。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只不过比起平时略有几分急促。 银花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刻就抬脚去迎。 来人不是春草还能有谁? 看到春草进门,徐若瑾的心也跟着放到了肚子里。 银花更不用说,眼眶微微发红,视线也跟着模糊了些许,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春草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是不是有人难为你了?”银花忙不迭地问道。 春草轻轻摇了摇头,但是眉目之间的纳滤淡淡的愁绪却是怎么也化不开。 银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立刻闪身到一旁,把地方留给徐若瑾和春草。 不等徐若瑾开口,春草就主动说起来。 “郡主您要奴婢送去的补品,奴婢已经悉数送到,也见到了姜三夫人。”春草道。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这件事有她出面自是最好不过。”停顿片刻,徐若瑾又问道:“卢紫梦呢?” 春草面上闪过一丝不对劲,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奴婢也见到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姜三夫人说完话之后,她就打发奴婢回来了。” “态度很差?”徐若瑾又道。 春草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奴婢是带着郡主您的东西去的,她定然是知道的。” 言外之意,打狗还要看主人,卢紫梦哪怕心中有诸多不满,也不敢把春草怎么样。 徐若瑾如何不清楚此中的道道,但她没打算参与其中。 “红杏呢?可曾见到?”徐若瑾最关心的自然是红杏,她语气中的关心是骗不了人的。 春草一听徐若瑾提起红杏,不知为何眼圈一红,竟差点掉下泪来。 徐若瑾看到此情此景,还以为是红杏出了大事。 “红杏到底如何了?”徐若瑾微微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春草问道。 春草摇了摇头,“奴婢对不住郡主,奴婢没有见到红杏。” 第2522章 药方 居然没见到红杏? 这的确出乎徐若瑾的意料之外。 “卢紫梦一定知道我为何派人过去,她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应该会收敛一些。”徐若瑾道。 “想必应该会的。”春草悬着的心好歹算是落了地。 “反正就算你此时见到红杏,恐怕也难从她那里听到一句抱怨。”徐若瑾道。 春草虽然急切,但也无法否认徐若瑾的话。 今天去姜府没有见到红杏,说不定是好事。春草也默默地心里安抚自己。 “那郡主,接下来要奴婢去做点什么?”春草道。 春草在回来的路上就想了很多,如何才能不让红杏继续在姜家受苦。 但是红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通通都不知道。 “暂且先这样罢,等到时机成熟再问不迟。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过些时日看看再说。”徐若瑾算是给这次的事下了结论。 香草连连点头,“要是红杏能知道郡主您的良苦用心就好了,唉……” 此时春草除了叹气也不知能做什么。“尽人事,听天命”,春草一心想的都是这六个字。 徐若瑾的视线扫过春草和银花,语气缓和了很多,“你们和红杏,都是我的人,我哪能真的不惦记?” 春草使劲点头,她一直都知道,红杏出嫁到姜家,徐若瑾有多气就有多关心。 几人心中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之前花氏说过的话。 “女人就怕为情痴,二奶奶这话倒是一点也没说错。”徐若瑾道。 春草听了徐若瑾的话,心上原本的抑郁飘散了不少,此时不禁微微勾起嘴角,笑道:“郡主,要是奴婢来说,这话您也不好说。” 徐若瑾挑眉。 “您对四爷又何尝不是如此?”春草理智气壮,不怕反驳。 徐若瑾听后,怅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真的没有反驳。 只是经过春草这么一提醒,徐若瑾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远在边境的梁霄。 看来今晚又要格外孤独寂寞地度过了。 春草和银花一切如常伺候徐若瑾,一夜平淡无波。 第二天一大早,徐若瑾醒来时浑身舒畅,这一晚睡得还不错。 她刚起身没有多久,就听银花从外面跑进来汇报。 “郡主,三少爷来了。” 徐若瑾略有些奇怪,“什么事这么着急?来得这么早。” 银花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三少爷有东西要给郡主您看您。好像还挺着急的。” 徐子墨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他既然这么急着来,定然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 徐若瑾也不含糊,换好衣裳就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徐子墨在院内来回踱步,眉头皱在一起,时不时拿起手里的东西看一眼。 突然从徐子墨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匆忙回头,看到徐若瑾的那一瞬长长舒了口气。 “二姐!” 徐若瑾走上前来,“什么事如此慌张?” “给你这个,你快看看!”徐子墨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徐若瑾。 徐若瑾皱眉,这才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还是像上次一样?”徐若瑾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问道。 徐子墨点头如捣蒜。 徐若瑾这下更加疑惑,但还是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不出徐若瑾所料,那纸上所写,仍是药方。与上回一无二致,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药方,而是要徐若瑾做填空题。 整件事突然变得更加古怪,徐若瑾都不由紧皱眉头。 再一再二,送药方的人显然有种“锲而不舍”的气势。徐若瑾丝毫不怀疑,若是她一直不管不问,那人也会一直把药方送来。 至于这药方到底要传递给徐若瑾什么消息,她还没有头绪。 看着比自己还要急切的徐子墨,徐若瑾也知道此事定然只能依靠自己。 徐子墨焦急不已,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 “二姐,到底是谁这么无聊?他有什么目的?会不会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徐子墨的话不停,问题更是一个接一个。 徐若瑾的思绪被打断,不得不先转过头去安抚徐子墨,“停!” 徐子墨下意识抿嘴,一言不发,视线易错不错地盯着徐若瑾,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二姐”。 “不就是两封信,两张药方么?”徐若瑾道。 徐子墨连连点头。 “我们连是谁送来的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徐若瑾道。 徐子墨张了张嘴巴,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天只能喃喃一句,“二姐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徐若瑾点了点头,接着道:“既然这信背后的主人要做缩头乌龟,我何必理睬他?” 徐子墨一听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但还是难免有些担忧,“可是二姐,你不觉得这件事怪吓人的吗?” 徐若瑾没说话,徐子墨自顾自地说下去。 “好端端的,送来这么两封信,也不说要干什么,就让咱们猜谜,世上还有这种人?你说他的目的总不会是为了好玩那么简单吧?”徐子默默一本正经地猜测着。 “你是怎么想的?”徐若瑾询问徐子墨的意见。 徐子墨深吸了一口气,沉思片刻,才道:“二姐,这事很是棘手,送信的人八成是要找麻烦。不是灵阁,就是郡主府。说不定是冲着你来的!” 徐子墨说完突地如临大敌一般,原地踱步打转,“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留下陪你才能放心……” 徐若瑾什么都没说,徐子墨就已经做了决定。 “你留在这儿,灵阁怎么办?”徐若瑾提醒徐子墨,“再说了,他若是真冲着我来,你在不在这儿都没区别。” 徐子墨想要反驳,却被徐若瑾打断。 徐若瑾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反倒是你,才应该小心谨慎些。最近这些日子,多多注意着些。我一会儿派人跟着你回去。” 徐子墨知道徐若瑾这是担心他的安危,他略一皱眉,“二姐!我身边已经有不少人了,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和郡主府!”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禁失笑,心里却是一股感动的暖流划过。 第2523章 献计 徐若瑾好不容易把徐子墨劝走,并且和徐子墨保证一定会多多留心,徐子墨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徐子墨前脚刚走,徐若瑾后脚就把梁五唤了出来。 就连徐若瑾也不知道梁五是从哪里出现,反正一个呼吸的工夫,梁五已经稳稳地站在她的面前,垂首等候命令。 “郡主有何吩咐?”梁五跟在梁霄身边多年,自然也是聪明人。更何况他上一次已经被徐若瑾逼着破了一回例,这次多少有点谨慎。 徐若瑾也不废话,好似没有猜到梁五的心思,直接道:“我希望你能去保护徐子墨。” 说完,梁五就皱起眉头。 徐若瑾为了打消梁五的疑虑似的又补充一句,“只是暂时。” 但梁五显然没有这么好糊弄,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属下不能这么做。” 虽然徐若瑾已经料到梁五会有这种反应,但她不想就这么放弃,“我不仅是想让你看着子墨那么简单。我希望你能查清楚到底是谁送把信送到灵阁去的。” 梁五没有说话。 徐若瑾再接再厉,“我整日都在府内待着,对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京都城内可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见徐若瑾似乎有意转移话题,梁五也就不在提方才的事,而是专注回答徐若瑾的问题。 “回禀郡主,属下并未听说有奇怪之事。不过京都城内最近传得最多的只有一件事。”梁五道。 徐若瑾眉毛一挑,“哦?” “兆国将会派人来我大魏。”梁五解释道。 徐若瑾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原来是这事。” “郡主已经知晓?”梁五好奇徐若瑾淡定的反应。 徐若瑾点头,“嗯,我前些日子进宫,从皇上那听来的。” 梁五这才放心下来。 徐若瑾手指微动,她的下巴小巧白皙,被手指无意识托着。她贝齿轻咬着嘴唇,显然在思考着什么。这样的画面落在旁人眼中,足够撩人心弦。 只是徐若瑾自己不知,梁五也只是匆匆一瞥复又低下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片刻后,徐若瑾回神,又道:“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就当是未雨绸缪吧。” 梁五知道徐若瑾这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去跟着徐子墨,不由脾气上来了一点,硬是没有说话。 徐若瑾也多少摸到梁五的性子,此时也有点无奈,毕竟是她要梁五违背梁霄的意思。 “就当是我拜托你,去跟子墨几日,只要查清楚送信人的身份,你随时可以回来。”徐若瑾眼神略带几分期盼。 梁五神情微微一动,但嘴上仍是不肯答应,“郡主,请您不要为难属下。属下职责是时刻跟在您的身边保护您的安全。” “我知道。”徐若瑾点头,接着道:“但是你比我清楚,潜在的危险才是最可怕。” 梁五没有说话。 徐若瑾也陷入了沉默,就只是淡淡地看着梁五。她似是胸有成竹,好像梁五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事实也如徐若瑾所料想的那样。 过了一会儿,梁五终于还是轻轻地一点头。 徐若瑾顿时松了口气,原本略有些紧张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梁五心里难免有几分懊恼,因为这是他第二次违背本意被徐若瑾说服了。 徐若瑾给三弟找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护卫,这下她的心也能跟着放在肚子里。 接下来徐若瑾要做的,就是等。 送信来的人很有耐性,而且这么久都没有露出狐狸尾巴,想来不是为了找麻烦,就是有意耍得人团团转。 徐若瑾怎么想都觉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然那人还没有进一步行动,但徐若瑾习惯做好一切准备。 与郡主府的气氛不同,此时的宫内则是暗潮涌动。 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右相的视线扫过殿内每一个人。 包括御案后的夜微言。 右相此次前来不为别的,还是为了在朝堂上的提议求个结果。 夜微言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夜微言的神情讳莫如深,让人捉摸不透。 右相心道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拖得越久就越是会演变成巨大的麻烦。 尤其是当右相看到夜微言不甚着急的模样,就开始猜测多多,到底皇上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皇上,这是老臣昨夜写好的折子,还请您过目。” 右相说着拱手将折子呈上。 这已经是他这几日上的第三道折子,内容大同小异。 夜微言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折子上面写得是什么。 “右相有话直说。” 右相也利落了不少,“启禀皇上,老臣以为,让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回京之事,刻不容缓。” 这话右相已说过多次,早就轻车熟路。 这一次右相说完,同样抱着期待的视线偷偷抬眼看向夜微言。但是夜微言这次的反应又要让他失望了。 “是吗?”夜微言不咸不淡的两个字,就算是给了右相答复。 右相皱眉,显然对夜微言的这个反应很不满意。 右相也着实想不通,为何如此简单明了的事,夜微言还会犹豫不决。尽快命人回京,对大魏没有半点坏处。不仅如此,还能制约梁霄和郡主府,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也正是因为如此,右相才想不通,皇上到底在忌惮什么? 显然,夜微言并没有要和右相解释的心思。 夜微言一面扣着右相呈上的折子,一面却又不松口给右相一个答复。 右相挖空了脑袋,也不知夜微言的真正心思。 可是右相心急如焚,这事无论如何都不宜继续拖延下去。 “皇上,老臣恳请您做出决断。只有将二人留在京都,才是万全之策!”右相言辞恳切道。 听了右相的话,夜微言的眉头微微一皱。 右相的语气急切,颇有些像是在逼着夜微言给答复。这种感觉,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喜欢。 夜微言也不例外。 话已出口,右相后悔却是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等夜微言的回答。 “现在还不是时候。”夜微言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又给右相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右相脸色一变。 第2524章 虞尚云 已经走到这一步,夜微言的一句话无法轻易说服右相。 但是皇上已经发话了,右相若是还喋喋不休,未免有点不知好歹。就算是夜微言,也不可能无限制地纵容右相。 右相细细地在心里斟酌着,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夜微言下定决心。 右相的脑筋微微一转,很快有了新主意。 “皇上,老臣听闻,兆国的人已经在路上,不日即会到达大魏。”右相试探着说道。 右相边说边抬眼去观察夜微言的反应,不放过皇上神情中任何用点细微的变化。 夜微言听到“兆国”二字,神情微微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初,显然并未把兆国当回事。 “嗯,右相的消息倒是灵通。”夜微言不紧不慢道。 右相心中有数,淡定笑道:“兆国向来如此,出使一次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消息传得快也是自然。” 夜微言懒得反驳,也没有接话。 右相继续说道:“皇上,老臣以为,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嗯?”夜微言挑眉。 右相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只要我们在兆国前来之时做点文章,这件事就可以圆满解决。” 夜微言一听右相还没有放弃打梁家的主意,顿时面上露出一丝不爽。 但是右相的话,却又让夜微言的心跟着一提,忍不住想要听听右相到底有什么好办法。 右相猜到夜微言的心思,“老臣知道皇上拿不定主意,很大的原因是顾及梁霄和瑜郡主。” 夜微言没有反驳。 “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只要到时候找寻借口,把所有事都推到兆国身上,就好办了。”右相边说边抬头去看夜微言。 夜微言面露迟疑,似乎在思考右相这番话的深刻含义。 夜微言没有立刻拒绝,右相心里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个提议进了皇上的心里。 只要接下来他能给皇上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皇上点头就是迟早的事。 夜微言沉思片刻,虽然还是没有点头,但嘴上已经松动不少。 “让朕考虑一下。” 右相重重松了口气。 夜微言已经给出很大的让步,这样的回应基本上已经等同答应会让右相放手去做。 右相跃跃欲试,脑子飞快地转动,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利用兆国。 此事事关重大,右相暂且决定回府从长计议。 夜微言摆摆手让右相退下,殿内重新恢复安宁。 夜微言批阅了一会儿奏折,手中的笔不停,嘴上却突然出声道:“兆国那边可有消息?” 突然被叫到的太监迅速回神,垂首道:“回皇上的话,暂时还没有。” 夜微言点了点头。想来和右相得到的消息一无二致,兆国的使臣还在来的路上,恐怕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到。 思及此,夜微言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这边陲小国身上。 兆国此次来朝圣,夜微言并未当做多大的事看待,之前他们与七离相处甚密,夜微言对他们自然没什么兴趣。 “皇上,兆国使臣是否都安顿在宫内?”公公询问道。 夜微言随意地一点头,“不必太殷勤。这次就让他们看看我大魏的实力。” 公公听了也暗暗在心里点头,“皇上所言甚是,奴才定能办好,请皇上放心。” 夜微言略一点头,没再说别的。 殿外的红日渐渐西斜,余晖撒在院内,所有事物都蒙上一层淡黄色的光芒。 到处都是一片安宁祥和。 在京都城内,如万千不起眼的院落一样,有一处坐落在角落的庭院,看起来年久失修,颇有几分破败。 但是走进院内却让人觉得别有洞天。 院内一切物什都很是朴实,但是打扫得很干净,与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 宅院深处,打开斑驳的木门,内里又是另一番乾坤。 此时的院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也不为过。 到处闪现着金光,雕梁画栋,琉璃镶边。就连木质的把手都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 顺着走廊,七拐八拐,渐渐能看到一点暗淡的烛光。 照亮房间的烛光从窗纸的缝隙洒出来,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为这安静的院落平添了几分人气。 但若是没有防备地看到这一幕,恐怕还要吓一跳。 在这样的院落中住着的会是什么人?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若是徐若瑾在此,一定会立刻分辨出来这是她灵阁的美酒。 而且这酒气与寻常酒又有不同,就是灵阁这样的实力,一年也不过才能做出屈指可数的几坛而已。 酿酒的过程最是反复,徐若瑾骨子里又是个怕麻烦的,酿个几坛放在那里,价高者得之罢了。 徐若瑾可能都想不到,自己酿的酒居然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酒香就像是一条线,不痛不痒地勾着每个人的呼吸。 这酒味正是从屋内传出来。 种种神秘的气氛,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随着一声酒杯与桌子轻轻触碰发生的声响,屋内发出一声轻笑。 声音略显低沉,却又带着轻松和玩味。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矛盾又让人难以忘怀。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中显露出来。 这是个极英俊的虞尚云,黑发一丝不苟地竖起,一双眼眸微微上挑,不说话也带着笑意。他整个人连同手里的酒杯都被裹上一层柔和的光。 在离他不远处站着两列奴仆,此时也都恭敬地垂首,听候命令。 虞尚云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意犹未尽地喝着杯中酒。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无比恭敬的声音,冰冷且不带有一丝感情。 “参见国主。” 屋内虞尚云好像没有听到,丝毫没有要停下手里动作的意思,仍旧一心放在酒之上,片刻后,才轻轻应了一声。 外面的人自始至终都恭敬地跪在地上,他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始终没有挪动分毫。 门外人没有半点抱怨,从头发丝到衣角都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气息。 没有“国主”的许可,任何人都不会轻举妄动。 第2525章 兴趣 被称作“国主”的自然就是屋内这个英俊又年轻的男人,虞尚云。 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虞尚云的五官与大魏人的长相不是完全相似,而是略带几分北地的英气。 只是虞尚云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减弱了这股气魄。 虞尚云正是夜微言以为还在国内待着没有来大魏的兆国国主。 虞尚云显然没有要召人入内的打算,应声之后只是轻轻启唇问了一句。 “信送到了么?” 来人恭敬地垂首,“回禀国主,已经送到。” “还是没有回音。”虞尚云已经猜到结果,就连语气都待着肯定。 门外的人微微一顿,顺着虞尚云的话道:“国主料事如神。送去灵阁的信已经被徐子墨带到郡主府,但郡主府仍无消息。” 他说完就将头垂得更低,似是在等国主责罚。 俊美无俦的虞尚云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再开口的时候就连语气中都带着笑意。 “闻到酒香了么?” 虞尚云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没有一点征兆,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恐怕此时要被问的一愣。 但是虞尚云的下属显然早已对此熟稔不已,闻言点了点头,“香气四溢,属下在前院就能闻到。” “淡,却勾人。”虞尚云自己接了一句。 下属没有反驳。 虞尚云嘴角的笑容微微扩大,举起手中的酒杯,缓缓倾斜,眼看杯中透明液体就要流淌出来,他的动作突地一顿。 液体表面泛着点点光芒,看起来和寻常佳酿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看在虞尚云眼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能做出这样的美酒,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虞尚云似是发出了一声喟叹。 屋内的奴仆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虞尚云的自言自语。 国主的性子向来如此,哪怕是为了一杯美酒,也会费尽心思搜寻它背后的主人。 所以这次国主命人去找灵阁背后真正的酿酒人,所有人都不觉得稀奇。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竟然真的如传说一般,灵阁的所有佳酿都是出自女人之手。 虞尚云也由最初的惊讶,很快变得感兴趣起来。 怎样的女子才能将给男人喝的酒酿成这般,回味无穷,难以忘怀? 虞尚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迫切想要见到那个叫徐若瑾的女人。 只是想到“徐若瑾”三个字,虞尚云就不禁发出一丝别有深意的轻笑。 他心里就像是被羽毛撩拨着一般,一天没有见到徐若瑾,他这股异样的感觉就不会飘散。 虞尚云还从未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此次大魏之行,虞尚云另有要事,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邂逅让他难以忘怀的美酒。 尤其是得知酿酒之人,虞尚云的心也跟着产生了悸动。这种感觉自从他当上国主之后便不曾有过。 熟悉又陌生,就是虞尚云此时最大的想法。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徐若瑾,他冥冥之中觉得,只有徐若瑾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种情绪虚无缥缈,任何人都解释不清,但有时切实存在的。 偏偏虞尚云就是一个会费尽心思,哪怕一丝闪念都可以付诸现实的人。 虞尚云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下属仍恭敬地守在门外,没有虞尚云的吩咐,他不会移动分毫。 就在下属以为还要再跪上几个时辰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虞尚云的声音。 “我们的使者还有多久到大魏?”虞尚云道。 “启禀国主,最多一日即可到达。”下属道。 屋内所有伺候的下人全都低垂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兆国国主极少在人前露面,外界关于国主的传言也是不少,说什么的都有。 有猜测国主长的无比难看,所以才极少现身。还有人说国主身体不好,哪怕是吹风都会重病一场。 更有人说兆国国主其实是贪生怕死之辈,整日都想着如何依附其他国家才能保全自己。 所以周围国家也并未将兆国放在眼中。加上兆国面积并不大,攻打也无甚必要,还有各种原因,兆国居然就这样在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这也难怪徐若瑾之前压根都没听说过这样一个国家的存在。 更没有人知道这个英俊非凡的男人就是兆国国主。 就连虞尚云的名字也很少有人知道,这次他悄悄潜入大魏,用的自然也不会是真名和本来身份。 虞尚云此时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富家子弟,嘴角带笑,好像很好相处,但周身威压和寒气却让人无法靠近。 门外的下属还在等虞尚云的吩咐,他猜测虞尚云会不会要直接去郡主府找人。 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下属自己默默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下属正想着的时候,虞尚云的声音再度传来。 “使者进宫,夜微言招待使团之时,定要请上徐若瑾,我要见到她。”虞尚云淡淡地说道。 下属眉头微微一皱,不等他点头应下,屋内就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略显苍老,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底气。 “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国主三思。” 虞尚云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情未变,淡定喝酒,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屋内的下人皆未动身,而是在烛光照不到的角落,渐渐出现一个黑影。 黑影微微佝偻着腰,看起来年事已高,和他苍老的声音倒也相配。 若说整个兆国,敢这么直接和虞尚云说话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位老者。 虞尚云迟迟没有回答,老者上前一步,拱手,言辞更加恳切,“国主!” 这时候,虞尚云才总算有了点反应。 “孙伯,”虞尚云嘴角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从容淡定的神色,“我心中自有分寸。” 被唤作“孙伯”的老者,眉头皱紧,显然无法轻易接受虞尚云的说法。 但是孙伯跟在虞尚云身边伺候多年,从虞尚云小时候就是孙伯在打理里里外外的事务。 所以虞尚云对待孙伯的态度自然与旁人不同。孙伯对他来说,甚至比父母还要更亲近一些。 第2526章 国主 只要是孙伯开口,虞尚云通常都会多考虑一番。 像这次不留余地,一口咬定的情况从未出现过。就连孙伯心中也是微微一怔。 孙伯对自己一手看大的国主再了解不过。只要是虞尚云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分毫。 孙伯一时哑口无言,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斟酌了片刻,孙伯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国主,您这么做太危险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您如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兆国。” 孙伯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撼动虞尚云的心思,但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虞尚云的面上并未露出太多情绪,闻言只是淡淡将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中。 “为了见瑜郡主一面,我乐意冒一次险。”虞尚云浑然不把此行可能遇到的凶险放在心上,提到徐若瑾的时候,嘴角不自觉飘上笑意。 孙伯在一旁看着虞尚云的神情,除了摇头叹气别无他法。 就连孙伯如此了解虞尚云的人,都不知这个他们从未谋面的“瑜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用了什么法子,竟把虞尚云迷得团团转。 虞尚云似是也懒得解释,随意地起身站起。 屋内的下人虽然没有抬头,却同时退后一步,头也垂得更低,对虞尚云的尊崇都已刻进了骨子里。 “就按我说的去办。”虞尚云薄唇轻启,平静无波的声音中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力量。 门外的下属得到命令,几乎是立刻就应了下来,“是,属下这就去办。” 下一刻,原本还恭敬跪在门外的下属已经消失得毫无踪迹。 门外同样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好似从来不曾有人出现在那。 孙伯佝偻着腰,重新颤巍巍地回到阴暗、烛光照不到的角落去了。 虞尚云缓缓踱步到窗边,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心中再起涟漪。他对不久之后和徐若瑾的会面充满了期待。就像是被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心弦,饶是虞尚云也无法很快地将躁动平息下来。 皇宫。 消息很快就按虞尚云的吩咐传到了宫中。 与虞尚云料想得一致,兆国的使者第二日一大早就到了大魏境内。 接着,使者一行就被接进了宫中。这一路上的招待也都是按照夜微言的吩咐,为了显示大魏的国力,丝毫没有怠慢。 夜微言在殿内接见了兆国使者。 使者显然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对于觐见早已驾轻就熟。面见圣上,奔就容不得一丝差错,使者也同样提着十二分小心。 “兆国使者给大魏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使者恭敬道。举手投足让人挑不出毛病。 夜微言看到兆国使者如此表现,心里满意,面上仍是端着,手微微一摆,“平身,赐座。” 马上就有伺候的太监上前一步,将椅子摆好。 “多谢大魏陛下。”使者从容坐下。 使者已经从国主那里得到了消息,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按部就班地发展。 夜微言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他对兆国多少也有点好奇,正好趁这个机会加深了解。 使者的脸上始终带着得体又谦恭的笑容,无论夜微言闻什么,都可以招架得住。 夜微言观察到兆国使者的气度,不由在心中微微点头。 先是说了些有的没的,夜微言很快就把话茬扯到了正题上。 “使者此次前来,务必要多留几日,朕为兆国各位准备了一点薄礼。”夜微言微微笑道。 使者眼珠微微一转,心中有数,闻言拱手恭敬道:“多谢大魏国主隆恩。” 夜微言满意地抿嘴点头。 使者看时机已到,就淡定地开口试探道:“还有一件要紧事想要和陛下说。” “哦?但说无妨。”夜微言眼神略有几分诧异。 使者接着道:“其实是这样的,此次国主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能够满足。” 使者态度恭敬,哪怕是说出此番话,都让人无法动怒。 一旁伺候的陈公公闻言神情微微一顿,接着就抬头去看夜微言,心思微转,似是在思考使者此话是何意。 夜微言察觉到陈公公的视线,但他面上却是丝毫未变,相反,笑意更浓,看着使者问道:“是什么?朕也有点好奇了。” 使者得到夜微言的首肯,也不客气,直接道:“不瞒您说,此次会到大魏前来的不知特使一人,国主也会到此处。” 夜微言的眉心突地一跳,“什么?你说兆国国主亲自前来?”夜微言又重复了一次。 使者点头,“正是。不敢欺瞒陛下。” 夜微言的神情冷了下来,似是对使者的行为很是不满。 使者在开口时就料到夜微言会有如此反应,此时也只能暗暗在心中叫苦。 他们的国主从来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们此次也是突然得到消息,除了硬着头皮上没有别的办法。 “陛下恕罪,国主此举绝对没有对大魏不敬的意思,还请陛下明察!”使者心中叫苦不迭,但嘴上仍是谦恭无比。 夜微言的视线落在使者身上,没有急着说话。 右相此时也在场。 听到使者说出这种话,右相也是眉头紧锁,同时脑子也跟着转起来,猜测兆国国主的真实目的。 夜微言和右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右相顿悟,上前一步,语气略带几分质询。 “使者也不必过分紧张,如今当着陛下的面,你不妨实话实说。”右相出来唱红脸。 若是光看字面意思,使者多半会感谢右相出手相救,但是右相的语气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使者也不敢有所欺瞒,闻言就顺着解释道:“其实此事小人也才知道不久。想来国主也觉得只派使者前来未免有些儿戏。” 使者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去看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听了使者的话,神情略有几分缓和,似是接受了使者的解释,格外大度。 陈公公将夜微言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此时心中有数,暂时将不满收起,但仍是冷着一张脸。 第2527章 考虑 “虽然兆国国主前来,大魏格外欢迎,但不管怎么说,突然出现此事,有些欠妥啊。”右相主动接过话茬。 使者道:“右相大人所言甚是,想来国主是这么想,所以国主说,扰乱了两国国主相见的秩序,突如其来,会向大魏国主赔罪。” 有了使者的话,夜微言也不好再多发作。他方才细细想来,兆国国主亲自前来,倒是百利而无一害。 原本兆国国主没有来,夜微言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难免会有不爽。 但闹出这么一桩小插曲之后,夜微言自然是身心舒畅。 不仅如此,夜微言的心里对神秘的兆国国主也有几些好奇,他想要看看这个国主到底是什么人。 “朕知道了,既然如此,其他人也迅速把接下来的宴请规格改一下。”夜微言终于开口。 “臣遵旨。”礼部侍郎领了旨意,匆匆赶去忙碌更改宫宴和接待的礼数。 心中怎么骂虞尚云自不用提,此时使者没有急着松气,因为他还有一桩要事不得不禀报。 只是接下来的话,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夜微言注意到使者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闪过一丝探究,却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而是略微一顿,给了右相一个眼色。 右相立刻会意,“若是使者没有其他事,今日就请先回去休息,一路奔波劳累,想必大家也都乏了。” “多谢右相大人好意。”使者拱手道,接着斟酌片刻,才道:“只是国主交代小人,有一事务必要请示陛下。” “哦?”夜微言似是有点意外,顺着使者的话道:“何事如此紧急?使者但说无妨。” 使者得到夜微言的首肯,略一点头,继续道:“是这样的。国主特意交代小人,希望在宴会上能见到灵阁的老板。” 夜微言听到使者的话,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一瞬间凌厉地扫过使者。 使者仍旧低垂着头,好似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夜微言定定地盯了使者片刻,才将视线收回。 右相和陈公公都注意到了夜微言的反应。他们二人同样面露疑惑,不知使者好端端为何会提起徐若瑾? “使者所说的灵阁老板,可是指大魏的瑜郡主?”预防万一,右相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使者身形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所以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瑜郡主声明在外,小人想国主应当说的正是瑜郡主。”使者的回答肯定了殿内几人的猜测。 只是这下几人反而更加好奇,虞尚云为何要见徐若瑾? 右相尤其疑惑,据他所知,虞尚云和徐若瑾根本不可能有交集才对。 可是右相一时也想不出虞尚云专门要使者在殿内提出这种要求的原因。 右相完全不介意将整件事都往阴谋的方向设想。 难不成是郡主府在暗地里计划着什么阴谋,虞尚云只不过是其中一环? 一瞬间,各种猜测涌进右相的脑海中。但是右相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夜微言重新上下打量使者,像是要从使者的身上看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第2528章 玩笑 陈公公的余光扫过皇上和右相,最后停留在使者的身上。 使者说完虞尚云的要求之后好像就变成了哑巴,一动不动地等夜微言发话。 夜微言对此十分犹豫,考虑再三,都不能立刻答应下来。 灵阁老板?虞尚云是如此形容徐若瑾的。 或许虞尚云有此般要求只是因为灵阁佳酿美名远扬?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夜微言细细思索片刻,仍是犹豫不决,下意识去看右相。 右相察觉到从上方投来的视线,抬头和夜微言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瑜郡主是朕最看重的义妹,这种事朕也要问过她的意见才能给你回复。”夜微言模棱两可道。 使者认真地听夜微言说的每一句话,这些他都要原封不动地回禀给虞尚云。 “多谢陛下,小人就先告退。”使者语气带着几分如释重负之感。 夜微言也没有在为难使者,而是略一颔首就让人退下。 使者默默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垂首退出大殿。 夜微言想知道的东西,区区一个使者未必知道。不仅如此,即便是知道也很难问个明白。 使者离开之后,殿内气氛也随之一变。 不等陈公公开口,右相就上前一步,迫不及待道:“皇上,老臣以为,此事未尝不可。” 夜微言挑眉,诧异地看向右相。 右相的表现的确出乎夜微言的预料。他本以为右相一定会大力阻止。 或许是看出夜微言的顾虑,右相自己解释道:“若说交情,大魏和兆国可以说基本没有。”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犹豫不决。 右相看夜微言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顿时信心更足,“所以老臣以为,国主提出这个要求,也无外乎是要与大魏攀关系。灵阁佳酿之美鲜有人不知,传到兆国也不足为奇。” 右相又道:“国主要见瑜郡主,正好可以在这个时候试探一下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回京都的事。” 说了半天,右相不遗余力,不错过任何机会都要给梁家和郡主府找麻烦。 梁霄如今在七离,鞭长莫及,右相更要抓紧时间,让夜微言点头同意将梁大将军和夫人留在京都城内。 他们将会成为制约梁霄最大的法宝。 夜微言仍心存有意,沉默片刻仍没有给右相一个准话,只是说了一句,“朕会好好考虑。” 右相面色一沉,显然没有从夜微言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右相很清楚夜微言的心思,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关于梁家的事,若是再提,恐怕就要引起夜微言的不满。 于是右相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强硬地提起。 此时夜微言的心里有更为忧心的事。 如今连虞尚云都对徐若瑾的酒有了兴趣,该如何与徐若瑾提及此事,就成了最大的麻烦。 徐若瑾向来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夜微言即便有心想要隐瞒,恐怕都会被识破。 一旁的陈公公察觉到不妥,小心翼翼地转身,斟酌道:“皇上可是在为方才之事烦忧?” 夜微言摇摇头,“兆国罢了,朕还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皇上所言甚是。”陈公公附和道。 不等陈公公再问,夜微言自己开口说道:“郡主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陈公公微微一愣后很快镇定下来,道:“回皇上的话,这些日子奴才也没听到什么消息,想来是没有大事。” 夜微言点点头,“如此倒是还好。” 陈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没有明白夜微言话中深意,但他并未多问。 郡主府。 自从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离开之后,又过去几日,每日的生活也都大同小异。 不过徐若瑾也算是会给自己找事做,总不至于闲着,一天下来也挺充实。 梁五被徐若瑾派去跟了徐子墨两日之后,总算回来了。 只是梁五回来,并没有带回徐若瑾意料中的消息。 “郡主,属下并未在三少爷的身边发现可疑之人。”梁五恭敬地说道。 徐若瑾先是眉头微皱,接着就舒展开来,仿佛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你是说,没有找到往灵阁送信的人?”徐若瑾问道。 梁五顿了顿,然后点头道:“属下无能。” 徐若瑾摆摆手,“这个不怪你,说不定就是什么人的恶作剧罢了,大海捞针一般,上哪里去找?” 梁五神情略有缓和,没有接话。 徐若瑾是真的不在意,“不管怎么说,无名药方的事总算结束了。”徐若瑾更担心的是子墨的安危。 梁五像是猜到了徐若瑾心中所想,“郡主放心,子墨少爷身边一直都有我们的人,定然不会让三少爷受到一点伤害。”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多亏有你们。” 梁五心领,并未接话,而是叮嘱徐若瑾道:“郡主还是应当多多小心才是,属下以为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徐若瑾闻言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梁五没再说话,一个利落地闪身,就消失在徐若瑾眼前。 一切又恢复如初。 徐若瑾在心底想了想这些日子发生过的事,越想越觉得头大,索性不再多想。 多半是有人故意开的玩笑罢了,徐若瑾这么想着就不再多费心思,转去忙别的。 后宫。 楚云秀在宫内待着,平日也鲜少去其他娘娘处走动,硬生生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和冷宫有几分相似。 但楚云秀不以为然,也不觉得如何,清静对她来说才是不可多得的。 整日围绕在楚云秀身边的,不过是几个伺候的嬷嬷和宫女罢了。 楚云秀每日最重要的事就是伺候小皇子。她生活的全部重心都在这个儿子身上。 皇上时不时也会派人来看望她,偶尔也会亲自过来。 楚云秀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是不错,没有人来打扰,她可以安稳地和儿子在一起。 但是楚云秀的心底仍隐隐存着一丝不安,她也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皇宫富丽堂皇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第2529章 提醒 楚云秀如往常一般抱着小皇子在院子里散步。 嬷嬷和宫女就跟在后面,小心地看护着楚云秀母子。 片刻后,楚云秀的心突地一跳,她下意思抱紧了小皇子。接着就有小太监快步进了院内给楚云秀请安。 “娘娘,皇上叫奴才来给您带个话。皇上要去郡主府探望一番,特意派奴才来问娘娘的意思。”小太监传达完夜微言的话,就静静地站在一旁。 楚云秀的心悸还没有完全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脸色没那么苍白。 楚云秀微微蹙眉,停顿片刻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说,皇上要带本宫和皇儿去郡主府?” 小太监点头,“回娘娘的话,正是。” 楚云秀心里一松,面上露出几分喜色,她只要想到很快能见到徐若瑾就一阵欣喜。 但楚云秀很快冷静下来,不免有几分疑惑,她试探着问道:“皇上有没有告诉你,为何……” 楚云秀还在纠结该怎么说,那边机灵的小太监已经明白她要问什么,“启禀娘娘,此事细节奴才也不知道,您恐怕还是得去问皇上才行。” 听到小太监的话,楚云秀的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她也明白是这么个道理,但若是真当着夜微言的面,她怕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一直默默在楚云秀身后站着的嬷嬷无声无息地上前一步,凑到楚云秀耳边小声道:“娘娘,这是好事儿,您先谢恩吧。” 楚云秀反应过来,轻轻地一点头,接着对小太监道:“何时出发?” “奴才听皇上的意思,时间有些紧,多半是今日。”小太监回道。 楚云秀听后皱眉,“这么急?” 小太监没有接话。他就是一个负责传话的奴才,总不可能去问皇上。 楚云秀思虑再三,脸上高兴的神情也渐渐褪去,似是在想什么。 小太监也不急,就在原地候着,等楚云秀开口。 片刻后,楚云秀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决定,道:“本宫知道了。但是要劳烦公公回去和皇上说一声,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可否明日再去?” 楚云秀言辞恳切,让人无法拒绝。 小太监没想到云妃会这么说,一时有点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忙点头道:“云妃娘娘客气了,奴才明白了,这就回去禀明皇上。” 楚云秀面露笑意,对小太监道了一句谢,“有劳公公。” 小太监颇有些受宠若惊,得了命令,恭敬地拱手退下。 人走了之后,楚云秀回想了一下,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想到要去郡主府,掩饰不住的开心神色在面上一闪而过。 自从楚云秀进宫,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和徐若瑾保持密切的联系。加上徐若瑾为了避嫌,也很少进宫,楚云秀这些日子的确是无聊得紧。 但楚云秀没有得意忘形,她很快冷静下来,不自觉在院子里转了个身。 嬷嬷轻轻摆了摆手,把伺候的宫女都打发出去。 楚云秀没有察觉,仍是蹙眉在思考着什么。 “娘娘?”嬷嬷见楚云秀的神情有点不对劲,不免担心地问出口。 楚云秀的思绪被拉回来些许,但是没有解释,而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一点事情,没事。你去看看小皇子吧。” 嬷嬷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恭敬地福身,“是,娘娘,老奴这就去。” 嬷嬷离开之后,楚云秀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不自觉喃喃出声:“皇上此举究竟是何深意?” 楚云秀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尤其是在最初的开心过去之后,她越发觉得夜微言叫自己同去郡主府,定是另有企图。 这件事可大可小,楚云秀就是想不明白,才会先拖延一日,只要皇上答应,她才有时间查个清楚。 若是夜微言叫自己同去郡主府,到头来却对徐若瑾不利的话,楚云秀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打定了主意,楚云秀随即开始想该用什么办法通知徐若瑾。 此事定然不能大张旗鼓,不仅如此,楚云秀若是直接写了书信送去又不安全,万一被有心人截去,又是一桩大麻烦。 思来想去,楚云秀心里急切,额头不禁冒出冷汗。 差不多过去半炷香时间,楚云秀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紧接着就唤来几个奴才。 “来人!” 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入,垂首站好。 “娘娘有何吩咐?” “现在立刻去准备要送去郡主府的东西。”楚云秀神色淡淡地吩咐道:“全都要最好的,不准懈怠,明白了么?” 宫女和太监们对视一眼,齐齐应道:“是。” 奴才们都走了之后,楚云秀思量了片刻,仔细想还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把所有要注意的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楚云秀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宫女和太监们按楚云秀的吩咐,将宫里最好的礼品都装在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在殿内,等楚云秀亲自来检查。 不等收拾完,皇上那边就来了消息。同意了楚云秀的提议,去郡主府的事也改到了明日。 楚云秀长舒了一口气,更加气定神闲地挑挑选选。 这一次楚云秀就像是要把宫里所有好的、难得一见的都趁这个机会送去郡主府。 谁也不会多想,只会当楚云秀是为了要报答徐若瑾的情谊。 等到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楚云秀也不耽误时间,立刻就吩咐人把东西都送到郡主府去。 一切都按楚云秀计划的那样,几大箱的礼品都被送出宫,直奔郡主府而去。 楚云秀看着四面墙围起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希望徐若瑾看到那些东西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一切都顺利。 郡主府。 楚云秀派出宫的人没有花多久就到了郡主府。 因为是宫里来人,得到消息的徐若瑾也有几分纳闷,难不成是宫里又有麻烦了? 按楚云秀的吩咐,几大箱的礼品都被抬进了郡主府。 第2530章 担忧 春草和银花跟着徐若瑾出来,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也都是眼前一亮,接着就只剩下疑惑。 徐若瑾淡淡地扫了一眼箱子里的内容,没有说话,但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 不等徐若瑾问,宫里来的人就主动说道:“郡主,这是云妃娘娘让奴才送来的。” 徐若瑾神情未变,凭她对楚云秀的了解,很快就猜到这其中定有其他意思。 “明日皇上和云妃娘娘会亲自到郡主府来,这些是云妃娘娘吩咐奴才提前送来的。” 徐若瑾听到这里,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她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但徐若瑾掩饰得很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神情。 “我知道了,有劳公公。”徐若瑾客气了几句,春草立即给了赏银,随后把宫中的人送走。 人走了之后,春草和银花凑到箱子边仔细地看。 徐若瑾则是连看都不看就淡定坐在一旁,“东西收拾一下,就当是给云妃娘娘存着了。” 春草和银花看到徐若瑾如此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 “郡主,云妃娘娘这是……”春草的心思藏不住,边问边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不急不缓地说道:“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恐怕不是皇上的意思。” “郡主是说,这些是云妃娘娘要送来的?”春草更加不明白,“娘娘为何要这么做?” 徐若瑾没有回答春草,而是沉思片刻,说道:“无利不起早。” 春草眉头紧锁,再看箱子的东西,仿佛都是些烫手山芋。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春草反应过来,“郡主,您是说云妃娘娘是想用这些来给您提个醒?” 徐若瑾没有否认,“不知皇上又在琢磨什么,多半对郡主府没好处,云妃这么做是想让我早做准备。” 春草连连点头,想通之后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只有银花还在一旁听的是云里雾里,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疑惑地抬头去看春草。 春草深吸了一口气,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让她不由一阵心惊。 徐若瑾还算镇定,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安稳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给自己“找麻烦”。 “可能连他们都觉得郡主府太闲了吧。”徐若瑾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春草无奈地摇摇头。 “方才宫里的人说皇上明日就来?”徐若瑾确认道。 春草和银花不约而同地点头。 “那就稍微收拾一下,别让人挑理儿。”徐若瑾道。 春草和银花应声。 正当二人准备去忙的时候,徐若瑾又把她们叫住。 “先去公主府递帖子,让熙云公主明日也来郡主府一聚。不用说的太明白,只说是皇上要来即可。”徐若瑾吩咐着细节。 春草得了令,“奴婢这就去。” 徐若瑾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仿佛已经猜到夜微言明日来要说什么。 银花小心翼翼地跟在徐若瑾身边,不敢随便出声,怕打扰了徐若瑾的思绪。 跟在徐若瑾身边有段时间的银花,也大约能猜到徐若瑾此时的心情。 看到徐若瑾淡定的神情,银花也把心重新放回到肚子里。 公主府。 徐若瑾的帖子送到,马上就被递到了熙云公主手中。 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人,熙云公主接到帖子的第一反应是疑惑,还有担忧。 甚至熙云公主拿到帖子的第一件事不是打开看,而是递给了一旁的严弘文。 严弘文看了一眼帖子,又看向熙云公主。 “郡主府送来的,宫里这几日是不是有动静?”熙云公主问严弘文道。 严弘文眼珠微微一转,几乎是立刻就想到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回京都的事。 只是这件事严弘文从未与熙云公主提起,之前也只是多和徐若瑾说了几句。 思虑片刻,严弘文看向送帖子进来的下人:“郡主府来人还说什么了?” 熙云公主也看向那人。 “回禀公主、驸马,郡主府的人还说,明日皇上和云妃娘娘会到郡主府探望一番。”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听后均是微微蹙眉,接着对视一眼。二人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也都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好了你先下去吧。”严弘文开口把人打发走,屋内就只有他和熙云公主二人。 熙云公主面带愁容,“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去郡主府了?” 原本严弘文还拿不准,但听到这里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 “多半是为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的事。”严弘文意味深长道。 熙云公主不明所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还在中林县么?” 她说完还不等严弘文开口解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严弘文。 严弘文轻轻一点头,算是坐实了熙云公主的猜测。 “最近朝堂上闹得比较大,以右相为首的官员上疏,想要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接回京都。”严弘文道。 “为何?”熙云公主下意识道。 严弘文很有耐心,“自然是因为梁霄和徐若瑾。” 点到为止,熙云公主也是个聪明的,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 熙云公主这一会儿的神情变换了好几次,心也渐渐变凉,显然对夜微言的做法很是不满。 “皇上这么做未免太让臣子心寒,尤其是梁霄还在七离拼命,他却要对梁大将军和夫人动手。”熙云公主越说越不忿。 严弘文没有替夜微言说话,而是安抚熙云公主,“皇上还没有下旨。至少在朝堂上,皇上并未点头。” 熙云公主听后却是忍不住冷笑,“难道这一天还会远么?我太了解皇兄了,他若是心中没有拿定主意,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郡主府。” 严弘文无法反驳,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熙云公主所言不错,夜微言在这个档口去郡主府,不是为了两大将军和夫人,还会是别的原因么? “可惜我即便知道,也无法帮徐若瑾做什么。”熙云公主语带不甘地说道。 严弘文安抚她,“徐若瑾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 第2531章 坚强 熙云公主的脸色稍稍缓和,但疑虑并未完全打消,“话是这么说,可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与朝堂对抗?” 严弘文没有说话。 “她一路走来,太辛苦了。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若是换做我,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 熙云公主实话实说,她对徐若瑾和自己都足够了解,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格外佩服徐若瑾。 严弘文没有否认,他和熙云公主的想法一样。 “梁霄远在七离,远水救不了近火。”严弘文感慨。 熙云公主同样眉头紧锁,“若是只有郡主府也就罢了,如今连梁大将军和夫人都被牵扯进来。所有事都压在徐若瑾一个人的肩上。” 想到这些,熙云公主难免感同身受,恨不得能给徐若瑾分担一些。 严弘文猜到熙云公主的心思,不自觉伸手拦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熙云公主的心软了软,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也稍稍平静了些许。 “皇上动了心思,还有右相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们全都见不得郡主府的好。”熙云公主恨恨道。 熙云公主如今对右相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恨不得将所有事都扣在他头上。 “若不是右相从中作梗,徐若瑾也不至于活的这么谨慎。”熙云公主说起右相恨不得咬牙切齿。 严弘文听出熙云公主的不满。但这一次却不能全部归咎到右相身上。 “不只是右相,还有陆凌枫。”严弘文语气听不出如何,但脸色却是冷冷的。 熙云公主眉毛一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看向严弘文,停顿片刻才开口道:“还有他?他不是和梁霄走得很近么?” 严弘文轻轻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熙云公主相信驸马不会骗自己,她的脑海里闪过陆凌枫的身影,还有他的神情。 想得越多,熙云公主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四面楚歌。 这是熙云公主能想到和徐若瑾如今处境最相符的词。 “驸马,你定要多多照应郡主府才是。徐若瑾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只有你能帮她了!”熙云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弘文急切道。 严弘文听了熙云公主的话却只能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也想照料她们母女,但她也得答应才行啊。” 严弘文也没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像这般,绞尽脑汁想要示好,却根本不被放在眼里,或许自己比起徐若瑾,还要更苦一些。 熙云公主也反应过来,严弘文和徐若瑾的关系虽然有所改善,但还是别扭得很…… 想到此处,熙云公主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 “这可如何是好……”熙云公主不自觉喃喃出声。 严弘文只得安慰她道:“别想那么多,明日去了郡主府再找机会和她说上几句。她向来心思细腻,说不定早已有了应对之法,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有了严弘文的安慰,熙云公主无声地叹了口气,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些许。 “也只能这么办了。”熙云公主听从了严弘文的意见。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都没再说话,但二人却是各怀心事,神情也有些凝重。 郡主府的气氛比公主府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有“不识愁滋味”的徐子墨,此时正开心地和人喝酒。 徐若瑾对此浑然不知,徐子墨拿出在灵阁学的本事,从心眼儿里打算给灵阁招个客人。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徐子墨笑问道。 徐子墨看着眼前英俊挺拔的男人,眼里都是欣赏和感慨。任何人看到赏心悦目的事物都舍不得移开视线,徐子墨此时就是如此。 在对方还未注意的时候,徐子墨的视线就已经将那人从头到脚扫过,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 徐子墨整日在灵阁与南来北往的客人打交道,一双眼睛早已练出些许。光是看穿着也能猜个几分。 眼前这一直带着笑意的男人,一看便知他八成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哥儿。不知是从谁那里听到了灵阁的名头,于是慕名前来,自然是为了灵阁的美酒。 徐子墨心念一转,计上心头。 他定要好好试探一番,若是真如自己所料,那他自然要用三寸不烂之舌将此人留下,能谈成生意是最好。 徐子墨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公子哥儿,正是兆国国主虞尚云。 “免贵姓虞。”虞尚云笑着说道。 这个字在徐子墨的嘴里转了一圈,他脸上笑意更浓,“原来是虞公子。” 虞尚云也略一拱手,“想必您就是灵阁的老板徐公子了。” 徐子墨嘿嘿一笑,“虞公子见笑,灵阁老板是我二姐。” “据我所知,瑜郡主并不常在灵阁,这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徐公子处理,说您是老板也不过分。”虞尚云道。 徐子墨心里一喜,但面上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腰板儿也挺得直了些,心想:若是这些话叫二姐听到该多好。 虞尚云瞥了徐子墨一眼,眼神一黯,接着道:“不瞒徐公子,我早就听说灵阁佳酿之美,今日才有时间亲自前来。” “虞公子太客气了!您这边儿请,正好灵阁最近有新酒上,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尝尝。”徐子墨好客道。 虞尚云自然不会拒绝,微笑跟在徐子墨身边走进灵阁。 徐子墨将虞尚云带到了灵阁的四层,这里是灵阁的顶层,专门用来招待比较尊贵的客人。 至于如何判断这些客人的身份,没有统一的标准,多半都是看徐子墨的心情。 徐子墨能聊得来的人,不管身份如何,都会被他请到灵阁的四层。 甫一踏入灵阁四层,虞尚云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徐子墨注意到虞尚云的动作,脸上笑意更浓,“虞公子已经闻到了。” 虞尚云点头,“好浓郁的酒香,而且不止一种。” 徐子墨听后更加高兴,对自己的看人的眼光格外满意,在心里默默感慨自己挑选客人的水准,嘴上也不忘客气,“虞公子果然是爱酒之人。” 虞尚云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徐子墨对虞尚云谦恭的态度十分欣赏,已然判定对方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第2532章 到访 “这里可以说是灵阁最保密的地方,因为有许多不曾问世的美酒佳酿。”徐子墨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 虞尚云心中已经猜到几分,但面上却故意露出些许惊讶,更是出言提醒徐子墨道:“徐公子,这种事你不应当告诉虞某吧?” 说着,虞尚云脚步一顿,定定地看着徐子墨。 “虞公子言重了,这里是灵阁不对外宣扬的地方,却也不是需要藏藏掖掖的。”徐子墨笑着打消虞尚云的疑虑。 虞尚云虽是微微蹙眉,但却没有方才那么严肃。 徐子墨更是主动走到虞尚云身侧,“虞公子,难道你就不想尝一尝灵阁从不上架的佳酿么?” 虞尚云被打动了。 徐子墨看着虞尚云眼中的动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催促道:“走吧!” 虞尚云没有办法,半推半就似的就跟着徐子墨走到一处桌前坐下。 等到坐下,虞尚云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处的布置。 让虞尚云惊奇的是,这里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这里有点像酒家,却又有很大不同。 这里桌椅的数量虽然不多,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这里的桌椅正中间围着一个巨大的长桌。长桌还有弧度,围着一整排酒架,上面摆满了瓶瓶坛坛的灵阁佳酿。酒架和长桌形成的空间,恰好可以容纳几人在其中站着。 正当虞尚云不明所以的时候,徐子墨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虞尚云的神情,徐子墨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个被带到灵阁四层来的人,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徐子墨早已见怪不怪。 “虞公子?”徐子墨出声提醒。 虞尚云的视线还停留在酒架上,看这里的什么都觉得新奇。听到徐子墨的呼唤,他才将思绪拉回。 “徐公子,这是?”虞尚云不禁问道。 徐子墨笑了笑,“这叫,酒吧。” “酒吧?”虞尚云疑惑地跟着重复了一遍,“酒吧是何物?” 徐子墨笑着伸出手指转了一圈,“这里就是酒吧。专门喝酒的地方。” “原来如此……真是奇思妙想,我从未听说过。”虞尚云感叹道。。 徐子墨对虞尚云的反应很满意,“嗯,不光是虞公子,就连我,对这种东西也是见都没见过。” 徐子墨走到长桌边坐下,回头对虞尚云道:“虞公子,这里的气氛更好,要不要来试试?” 虞尚云看着徐子墨的动作,视线落在徐子墨所坐的椅子上。 那椅子比寻常的还要高一些,坐在上面正好能将胳膊撑在长桌之上。 让虞尚云好奇的事物越来越多,他的心里充满疑惑,但面上表现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让徐子墨起疑心。 从未这样喝过酒的虞尚云难免有一丝拘谨。他坐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椅子还垫了软垫,坐起来格外舒服。 “怎么样?舒服吧?”徐子墨好似猜到了虞尚云的心思,笑问道。 虞尚云点点头,“十分舒适。” 徐子墨没再说别的,而是反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马上就有伙计熟练地打开方桌边的格挡,走到徐子墨和虞尚云面前,低头谦恭地问候,“老板,公子。” 徐子墨满意地点头,虞尚云则是嘴角微微一勾。 “开始吧。”徐子墨也不多说,只是吩咐了三个字,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虞尚云自然看出徐子墨想在自己面前表现一下的心,但他并未拆穿。徐子墨年纪不大,已是比同龄人强了多倍。 不过此次虞尚云到灵阁来目的不是徐子墨,故而与徐子墨并未聊太多。 徐子墨没有察觉,他忙着去叫伙计。 “先来一杯开胃的。”徐子墨淡定吩咐。 那伙计点头后轻车熟路地开始操作,将酒架上的几种酒摆在桌上。 虞尚云正纳闷伙计接下来要做什么,徐子墨对他眨了眨眼,接着就看到伙计将几种酒先后倒在了一个容器中。 虞尚云诧异地看着伙计的动作,但他并未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 徐子墨对虞尚云越发刮目相看,寻常人看到此情都会忍不住质疑,不理解的更是占多数。 像虞尚云这般淡定的人,很难找出第二个。 虞尚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伙计的动作,好像看到了新奇的玩意儿一样感兴趣。 徐子墨示意伙计继续,伙计将容器盖上盖子晃了晃,然后倒在虞尚云和徐子墨面前的酒杯里。 “他们其实还不是太熟练,虞公子你尝一尝这酒的味道如何。”徐子墨道。 虞尚云从未试过将几种酒合在一起,更别说喝过,这样调制出来的酒是什么滋味,他很好奇,也有些期待。 徐子墨笑眯眯地看着虞尚云,“请吧,虞公子。” 虞尚云看着就被内淡红色的液体,动了动鼻子,轻松地闻到了气味。 “嗯?”虞尚云闻到酒香时,不自觉微微睁大双眼。 徐子墨脸上笑容更深。 “这酒的香气淡了不少。”虞尚云边说边将酒杯举到自己嘴边。 徐子墨期待地看着虞尚云。 虞尚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半眯着双眼,细细回味了片刻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酒!”虞尚云几乎是下意识就感慨出声。 徐子墨早就料到虞尚云会有这种反应,面上笑容更深,满意地拿起酒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徐子墨的酒量还不错,但他现在是灵阁的老板,青天白日就喝个尽兴可不好,若是被徐若瑾知道更是麻烦。 “这酒与我平时所喝的有很大不同,味道多变。虽然酒气没有那么浓,但抿上一口却堪比烈酒。”虞尚云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虞尚云说的都是最直观的感受,他本以为这些酒合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没想到,这些酒凑在一起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喝完这一杯,虞尚云觉得自己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对其他酒食之无味。 但其实虞尚云的心里有一个最大的疑惑,到现在都没有解开。 “如此新奇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还有,”虞尚云顿了顿,看向周围,“酒吧。都是徐公子你的主意么?” 第2533章 尽兴 虞尚云的眼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奇和欣赏,似是在感慨徐子墨的才华横溢。 徐子墨显然很享受被人这样看着,但他并未表现出多少,而且他发自内心地高兴和骄傲,其实都是因为徐若瑾。 “虞公子你这就是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些本事。灵阁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二姐精心筹划,我只是个看店的。” 虞尚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对徐若瑾越发好奇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脑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徐子墨见虞尚云不说话,只当他是被震惊了,笑道:“虞公子放心,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也没有必要骗你。” 虞尚云好似才反应过来,忙道:“徐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久闻瑜郡主的美名,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才华出众。” 这几句话都是虞尚云的真心话。在徐子墨没注意的时候,虞尚云一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徐子墨看不出虞尚云心中真实所想,只当虞尚云是被震撼到了。加上有人夸奖徐若瑾,徐子墨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也是跟着又开心又骄傲。 虞尚云在来灵阁之前就已经预想过自己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但没想到徐若瑾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徐若瑾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比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即便虞尚云还未曾见到过徐若瑾的面,但她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虞尚云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他的心被撩拨得厉害,心里更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徐若瑾能够跟自己回兆国,似乎是个不错的结果。 虞尚云被自己的心思取悦了,原本就微微上挑的眼角更带上了一抹笑意,衬托得他原本就出众的外表更加俊美非凡。 徐子墨的余光感受到身旁人的变化,神情微微一顿,转头去看虞尚云。 虞尚云已将自己那点心思掩饰起来,坦荡地对上徐子墨的视线,微微一笑。 徐子墨略有些疑惑,但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就没再管,回了虞尚云一个笑容。 “我二姐的本事可不只这些而已。” 徐子墨不遗余力地夸赞起徐若瑾来,“要不是碍于郡主的身份,就我二姐的性格,定是要天天都扎在灵阁研究美酒佳酿的。” 虞尚云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灵阁的酒都是瑜郡主所酿造?” 徐子墨豪气地一点头,好像虞尚云夸的人是他一样。但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的身影,不由嘴角一抽,嘴软道:“这么说也没错,大部分、很大一部分,都是。” 徐子墨说完舒出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念叨:沐阮别怪我,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和虞公子提起你的。 虞尚云不知徐子墨心中所想,闻言了然地点头,配合道:“瑜郡主果真如传闻一般,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徐子墨舒心不已,但嘴上还要客套几句,“哪里的话,虞公子太客气了。” 虞尚云只是笑没再说话。 “来来来,喝酒,虞公子可要好好尝尝,这些都是灵阁不外传的秘制。”徐子墨说到后面故意凑到虞尚云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徐子墨说完不等虞尚云反应,自己反而大笑出声,“虞公子莫要介意,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虞尚云已经摸透徐子墨的脾气,也知道自己已被他当做朋友,所以只是浅笑并无责怪之意。 徐子墨看虞尚云心胸宽广,更觉得自己运气十分不错,竟能交到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虞公子,你若是有空,就常来灵阁,我请你喝酒。”徐子墨大方道。 虞尚云面带笑容,故意推辞道:“太麻烦徐公子了,虞某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 “虞公子你不要再多说了,我已经将你当做朋友,你再说就是打我的脸了。”徐子墨语气略带严肃地说道。 虞尚云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徐子墨立刻恢复了一张笑脸,“我整日都在灵阁待着,日子长了难免无趣,终于能有一个像虞兄这样聊得来的,你我之间不需要讲究那么多。” 徐子墨的性子直,难得碰到一个对自己眼缘的,心情一片大好,顾虑也就没那么多。 虞尚云摸透徐子墨的性子,“徐兄言重,却是叫我惶恐了。” 二人聊了些别的,最重要的还是品酒,徐子墨毫不吝啬,与虞尚云分享。 虞尚云来者不拒,自然也是尽兴而归。 从灵阁出来的虞尚云,深吸一口气看向皇宫的方向,嘴角微微一勾,转身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郡主府与皇宫在同一个方向,所以虞尚云看的到底是哪里,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2534章 感慨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楚云秀向夜微言提议的也是今天去郡主府。 有了一天的准备时间,楚云秀比起昨日也淡定了不少。她自信昨日给郡主府送去的东西,徐若瑾一定可以明白她的深意。 深吸一口气,楚云秀抱起小皇子跟随夜微言一同出了宫。 在马车上,楚云秀亲自抱着小皇子,片刻都不肯离手。 夜微言看了一眼楚云秀和她怀里的小皇子,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楚云秀怀里抱着的是大魏的未来,更是夜微言费尽心思也要守护的孩子。 也许是觉得马车内的气氛过于沉闷了,夜微言思量片刻主动说道:“擎儿的身体可好些了?” 楚云秀微微愣了愣,回过神来恭敬回道:“回皇上,擎儿身体好多了。自从上次之后,臣妾都会亲自己监督擎儿的膳食。” 她说的自然是上一次徐若瑾进宫之后帮小皇子解决的麻烦。 那次的事当然也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尽管徐若瑾“恐吓”了太医,但楚云秀也清楚皇上知晓是迟早的事。 夜微言那次得知了消息也立即赶到了楚云秀的宫中,看了小皇子无碍之后才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 “也多亏了有徐若瑾,应该好生谢谢她。”夜微言突然提起徐若瑾,楚云秀如今有些纳闷。 将疑惑暂且按在心底,面上闪过探究之色,一面哄着小皇子,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夜微言的神色。 若是换做从前的楚云秀,断然不敢这么做,别说和皇上在同一辆马车中,就连视线也是不敢过多停留在皇上身上。 夜微言显然并未察觉到楚云秀的心思,他仍是顺着自己的话说着,“爱妃可知朕今日为何要去郡主府?” 楚云秀心中微微一震,淡定道:“臣妾听来传话的奴才说,皇上是要去郡主府探望一番。想来或许是因为梁将军在外,皇上体恤郡主府。” 夜微言并未否认,脸上也一直带着浅淡的笑意,“爱妃所言不错。” 楚云秀松了口气,继续等夜微言的下文。 果然,夜微言收起笑容,露出无奈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她也像你一般通情达理就好了。” 楚云秀自知夜微言说的是是谁。 下意识的,楚云秀就忍不住开口帮徐若瑾说话,“皇上,臣妾与瑜郡主相处时间也不短,在臣妾看来,瑜郡主是难得的真性情之人。” 点到为止,楚云秀回神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不然引起夜微言的怀疑就不好了。 说完之后,楚云秀细细地看了看夜微言的神情,没有察觉到不妥才算放下心来。 夜微言的神情没有变化,又道:“爱妃说的,朕都明白。只不过,她这脾气的确是厉害了些。” 说这话的时候,夜微言的嘴角都难免露出一丝苦笑。 楚云秀不敢随意接话,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徐若瑾惹上麻烦。 也许是意识到话题略有些沉重,夜微言主动换了语气,重新道:“不管怎么说,朕都该好好谢谢她。但近来事务繁忙,朕竟是一直抽不出空闲来关心你和擎儿。” 楚云秀微微垂首,“臣妾多谢皇上关心。朝堂之事是重中之重,臣妾不敢逾矩。” 夜微言摆摆手,“没有逾矩这一说。朕早已如此打算,不是爱妃的错。” 楚云秀不言。 “说起来,爱妃你还没有和朕说过你在郡主府生活几个月的细节。朕一直都很是好奇,你在那里过得如何?每天都做些什么?”夜微言突然问道。 楚云秀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经听到这话却是突然放松了下来,她回忆起在郡主府生活的那段日子,笑容不禁出现在她的脸上。 夜微言察觉到楚云秀的神情变化,也跟着神色缓和下来。 “回皇上,臣妾在郡主府时每日都十分充实,早上醒来就有事情做,累了就休息。这么说起来倒也乏善可陈。” 楚云秀脑中好似想起了之前在郡主府美好的日子,就连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容易见到的幸福。 夜微言看着楚云秀的神情,忘记了移开视线。但楚云秀并没有察觉,仍是在说着那些时光。 “郡主对臣妾和擎儿都很好,不只是郡主,悠悠也常来陪擎儿玩。”说到这里,楚云秀好似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出来。 夜微言诧异地看着楚云秀,不由好奇道:“爱妃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 楚云秀掩面遮住笑意,“皇上恕罪。” 夜微言笑着摇头,“看到爱妃如此,朕也被感染了,仿佛能感同身受。” 楚云秀原本的轻松心情,却被夜微言的一句话打破。她就像是突然清醒过来。 这里已经不是郡主府,她身边的也不再是徐若瑾。 夜微言看到楚云秀的神情有变,关切道:“爱妃?” 楚云秀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去哄手里的孩子,“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若不是因为夜微言,楚云秀也不会被逼无奈进宫。 进宫之后,楚云秀就和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生活说再见。 楚云秀在宫中的生活,旁人看来,是受皇上独一无二的宠爱,更别说她还有夜擎。 但只有楚云秀自己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被束缚的生活。 尤其是在寂静的夜晚,只要想到后半生都要被困在这四角宫墙之中,她就会忍不住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楚云秀要做的就是好好看着小皇子长大,这也是她唯一的心愿。 楚云秀也会安慰自己,像现在这样还能时常见到徐若瑾,能有机会出宫,就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德。 夜微言察觉到楚云秀的低落,不禁出声安抚,“爱妃,那段日子,苦了你了,朕定会好好补偿你。” 楚云秀的脸上却没有过多表情,闻言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马车内的气氛微微一变,无论是夜微言,还是楚云秀,都没再开口。二人似是各怀心思,此时都不愿打破平静。 第2535章 心思 楚云秀对自己的心思最是清楚,她嘴上虽是说着“不苦”,但其实心里巴不得当初没有回宫。 在宫里生活的时间越久,楚云秀就越是怀念在郡主府的日子。 楚云秀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就暗淡下来。她遮掩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只是默默地照顾着怀里的夜擎。 小皇子乖乖地躺着,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楚云秀,在听道夜微言的声音时才会转一转眼珠。 马车里很安静,外面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夜擎的小被子上,暖洋洋的。夜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手腕上的银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咂了咂嘴就要睡过去。 楚云秀轻声哄着小皇子,对马上就要到达的郡主府生出几分期待和担忧。 眼看就要见到徐若瑾,楚云秀的心情自是激动和迫不及待的。但她也不知道在郡主府会发生何事,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皇上不要难为郡主府。 公主府。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也早早就准备妥当,打算先皇上一步去郡主府,也好和徐若瑾说上几句话。 此行熙云公主也带上了蒋明霜和小家伙。悠悠喜欢逗着小家伙玩,带着他同去还能让悠悠多个玩伴。 熙云公主并未和蒋明霜多说,但蒋明霜也是心思通透之人,隐约意识到问题的棘手,她在心里难免为徐若瑾和郡主府担心。 到了郡主府,蒋明霜自然是带着儿子去找徐若瑾和悠悠。 悠悠不是跟着徐若瑾,就是跟着方妈妈。蒋明霜正好帮徐若瑾照顾悠悠,让她好有空闲和熙云公主聊上几句。 不出蒋明霜所料,她抱着孩子去找院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就看到悠悠像是众心捧月般围在中间。 悠悠现在话虽然说的还不太清楚,但也能看出算是半个小话痨。只要有机会,悠悠就会努力地发出声音。只是稍微长点的句子,悠悠说的不太流利。 徐若瑾正陪着悠悠和丫鬟们在一处玩闹。余光看到有人过来,一抬眼看清来人,紧接着就露出惊喜的笑容。 “明霜,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徐若瑾边说边让蒋明霜坐。 蒋明霜笑着逗弄悠悠,视线也一直都落在悠悠身上,但还没忘记回答徐若瑾的问题。 “我在这里看着他们玩,你去看看公主。” 徐若瑾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说完徐若瑾起身便离开了。 悠悠这时也注意到蒋明霜,机灵地看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家伙,立刻就反应过来,“弟弟!” 蒋明霜笑着摸了摸小悠悠的头,“悠悠又长高了,越来越漂亮,都是大姑娘了。” 悠悠似是听懂了蒋明霜的话,肉呼呼的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蒋明霜看着玉雪可爱的小悠悠,心里喜欢得紧,若不是因为还抱着儿子,肯定要好好抱抱悠悠才行。 悠悠早已凑上前来,两只小手扒着弟弟的被子,努力地去看弟弟的小脸儿。 蒋明霜看到悠悠努力的样子,不禁露出慈爱的笑容,把手里的小家伙低了低,好让悠悠能看个清楚。 本来蒋明霜还担心,儿子那么小肯定没什么记忆,看到悠悠也多半记不起来了。 但是没想到这小家伙一眼扫到悠悠,肉肉的小脸上就挤出了笑容。 “咯咯”小家伙乐呵呵地笑着,露出几个小乳牙,谁看了都要被逗笑。 蒋明霜也不例外,看着自己儿子如此“不出息”地对着悠悠傻乐,她都有点无奈了,抬头去看悠悠,“悠悠,弟弟还记得你呢!” 悠悠也笑得很是开心,想要伸手又克制住了,乖乖地抬头去看蒋明霜,略有些可怜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蒋明霜最是了解悠悠的古灵精怪,看到这小丫头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想笑,但面上又要绷着不能表现出来。 悠悠对着蒋明霜眨了眨眼,还扁了扁嘴。 蒋明霜也不再逗悠悠,轻轻一点头,就让悠悠坐在自己身边。 悠悠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兴高采烈地坐在蒋明霜身侧。她对这个位置非常满意,因为可以最近距离地看到弟弟。 “弟弟!我是……姐姐!”悠悠想了一会儿仍是兴奋地说道。 蒋明霜把儿子抱得离悠悠更近了几分,为了能让悠悠看得更清楚。 得到允许的悠悠,把小手伸向小家伙的面颊,轻轻地在他的面颊上一戳。 被裹着的小家伙一点也不恼,反而“咯咯”地笑得更大声。 蒋明霜看着两个孩子,心里那点阴霾也都跟着一扫而空。什么都不如孩子的笑脸重要。 仿佛只要有这两个孩子在,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悠悠。” 蒋明霜没有留心有人走过来,冷不丁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声,下意识抬头去看。 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孔,蒋明霜的心更安定了几分。 蒋明霜刚要开口,严弘文就伸出食指轻轻放在下唇边,然后又摇了摇头。 蒋明霜明白,点头不再说别的。 严弘文看到悠悠,深吸了一口气,心情难免还是有几分忐忑。 说起来这还是严弘文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悠悠。 蒋明霜眼角带着笑意,自是猜到了严弘文的心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严弘文如此谨慎的模样,生怕会被悠悠嫌弃似的。 严弘文的注意力都在悠悠身上。 悠悠听到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严弘文不是第一次来郡主府,悠悠觉得他熟悉也是自然。只是徐若瑾从未主动和悠悠提起过她还有一个舅舅的事,悠悠也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严弘文面对悠悠疑惑的视线,神情更加柔和。 严弘文自从当了爹,看到小孩子的时候眼里就不自觉流露出些别样的情绪。这在以前的严弘文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最是能感受到严弘文变化的人。 严弘文进了郡主府,就把时间留给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他一直都想有个时间能和悠悠相处。 第2536章 姨父 严弘文也有颇多顾忌,其中最麻烦的便是徐若瑾。只要徐若瑾不允,严弘文也就无法靠近悠悠。 只是严弘文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如此顺利。 他看到蒋明霜和悠悠开心地凑在一起,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神情,心底多少还有几分羡慕。但是没有徐若瑾开口,他断然不会再靠近一步。 没想到徐若瑾这一次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背过身去和熙云公主找了一处密谈。 严弘文微微诧异地睁大双眼,她不同以往的表现令严弘文的心跟着一震,他知道徐若瑾这一个眼神就代表着“默许”。 严弘文将兴奋的心情压下去,尽量让自己脸上沉稳了些,这才抬脚去了蒋明霜那边。 蒋明霜也替严弘文高兴。之前的事过去那么久,终于让她看到了严弘文和徐若瑾兄妹二人的关系有破冰的机会。 悠悠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熟脸”,扎着两个发髻的脑袋歪了歪,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弘文看。 蒋明霜看得出来,虽然悠悠对严弘文没什么印象,但是二人的面容却是有几分相似。 人家都说“外甥随舅”,看来一点也没错。 悠悠多半也是看着眼前的人有几分亲近,才会不自觉盯着人看。 严弘文被悠悠纯真无邪的视线看着,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眼里都是温柔和爱护。 只是这一大一小,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就连蒋明霜都有些无奈了。 严弘文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这么看着悠悠,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悠悠,则是好奇大过一切,小脑袋一会儿左歪歪,一会儿右歪歪。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的蒋明霜悄悄凑近悠悠,道:“悠悠,这个是你的……姨父。” “姨父?” 悠悠下意识跟着蒋明霜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疑惑地继续和严弘文对视。 严弘文笑着伸出手捏了捏悠悠的小手,“我是你的姨父,也是你……” 后半句话严弘文只能咽回肚子里。 因为从官面上来讲,徐若瑾与熙云公主是义姐妹,他的身份只能从这里来算。 至于“舅舅”两个字,根本不敢提,也不可能提。 悠悠从椅子上灵巧地蹦下来,走到严弘文面前仰头看他。 严弘文配合地蹲下身,和悠悠平视。 悠悠圆圆的眼睛仔细打量严弘文,又唤了一声,“姨父?” “嗯。”严弘文听到这个新鲜的称呼,心情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看悠悠的眼神也格外柔和。 悠悠皱着鼻子,掰着短小的手指头开始算,“你是悠悠的姨父,还是弟弟的爹,那悠悠和弟弟……” 悠悠成功把自己绕晕了。 蒋明霜正要开口帮悠悠解释,但余光看到严弘文就默默地抿着嘴,无声地微笑看着悠悠。 严弘文认真地给悠悠解释,“悠悠是弟弟的表姐。” “表……姐?”悠悠还不太习惯这个新词。 “比姐姐还要亲的表姐。” 悠悠很开心,“比姐姐还亲!” 严弘文认真地点头,“没错。” “太好了!”悠悠一点都没注意到两个大人的眼神,她兴奋地去拉言儿的小手,“弟弟!我是你表姐,我们是很亲很亲的!” 小家伙还什么都听不懂,但似乎也感受到从悠悠身上传来的兴奋,跟着笑起来。 看到两个小家伙如此投缘,蒋明霜很是欣慰。 严弘文抱着儿子和悠悠一起玩,这样的时刻已经从未有过,也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想把点点滴滴都记在脑海里。 严弘文的欣喜都写在脸上,即便是蒋明霜都极少看到这样的严弘文,蒋明霜不自觉摸了摸悠悠的头,复杂的心绪透着满足。 “我都好些日子没看到驸马这么轻松了。”熙云公主看了一眼严弘文和蒋明霜的方向,笑着对身边的徐若瑾感慨道。 徐若瑾的视线也落在那边,听到公主的话没有说什么。 “自从驸马在宫里听说皇上要对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动心思,就一直挂念着想要好好和你商量此事。”熙云公主的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担忧。 徐若瑾点头,“我明白。他先前来和我提过此事。” “嗯,驸马回府也与我说起此事。”熙云公主说到这里,眼眸一黯,“我没想到皇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已。”徐若瑾把一切都看得明白。 熙云公主没有多想,而是面露后悔,“若是我能早些察觉,进宫去找皇上,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徐若瑾摇头打断熙云公主的话,“你皇兄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熙云公主神情微微一滞,片刻后叹息一声,“你说得对,我和皇上的关系也有点僵,想来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进宫给他请安了。” 其中的细节,徐若瑾并未多问。照熙云公主的性子,和皇上会产生矛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放心,一会儿皇上来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梁大将军和夫人进京都的。”熙云公主对徐若瑾郑重承诺道。 徐若瑾却是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她到现在第一个最真心的笑容,“我不想你这么做。” “为何?”熙云公主不解,“仅靠你一人,皇上未必会答应.到时,梁大将军和夫人就真的要来到京都,变成郡主府的把柄了。”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徐若瑾看着火急火燎的熙云公主,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熙云公主愣了一下,脸颊微微一红,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 “唉,是我不好。”熙云公主干脆地道了歉,接着问徐若瑾,“那你可有什么应对的良策?” 徐若瑾在熙云公主期待的眼神注视下,淡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 熙云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唇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道:“皇上还未到,我也不知他打算与我说些什么。若是一道圣旨下来,你觉得我有反驳的余地么?” “这……”熙云公主卡了壳。 她也知道,若圣旨下,那是绝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第2537章 紧张 “行了行了,不要多想。” 徐若瑾淡定地安抚道:“今日皇上来郡主府到底所为何事,都得等他来了才知道,我们瞎猜什么?” 熙云公主略一沉吟就反应过来徐若瑾这话是何意,“你是说,皇上一会儿过来,可能还会有别的麻烦?” 徐若瑾不置可否,“总之事情没那么简单。” 熙云公主丝毫不怀疑徐若瑾的话。同时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她这一路上都没有怀疑过皇上是来说梁家的事,但此时听徐若瑾一说,她也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恐怕要一直持续到夜微言说明来意才能有所缓和。 熙云公主思虑再三,只好暂时把心放在肚子里。 或许是为了缓和略显沉闷的气氛,熙云公主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你有多久没进宫了?” 徐若瑾从善如流,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不久之前才进宫去帮小皇子诊治了一回。” “小侄儿怎么了?”熙云公主看徐若瑾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就知道应当是没有大碍,但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没什么,吃撑了而已。”徐若瑾随口道。 “……”熙云公主有些无语,“宫里的人是多久没有伺候过孩子了,连小皇子都照顾不好。” 徐若瑾耸耸肩,“他们可能是太想对小皇子好了吧。” 熙云公主听出一丝嘲讽之意,不禁掩面轻笑。 “云妃如今在宫里的处境如何?”熙云公主问徐若瑾。 徐若瑾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极少关心宫里的事。牵扯多了,对人对己都是麻烦。” 熙云公主何尝不明白道理,“但是麻烦不是你不去招惹就不来的,只怕它从天而降。” 徐若瑾没有说话。 熙云公主又道:“与我而言差别不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可是梁霄远在七离,你一个人还带着悠悠,如何能全身而退?”熙云公主满脸都写满了担忧。 正因为和徐若瑾是朋友,熙云公主才能当着徐若瑾的面说出这些话。 徐若瑾也很明白熙云公主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心,不禁感动地看着熙云公主摇摇头,“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若是换做平时,熙云公主听到这话定会笑出来。但此情此景,她却是连苦笑都露不出来。 “皇后娘娘的位置一直没有定,除了云妃之外的几位妃子也都不多来往,后宫之中怕是连表面的情谊都不愿再维持下去。”熙云公主道。 徐若瑾听后不自觉想到了楚云秀。 “云妃整日在自己宫中,除了照顾小皇子就没有别的消遣,我看她对皇后之位有厌恶,没有争上一争的意思。”熙云公主把宫里的情况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虽然并不关心,但听得也十分认真。 “这是宫里的情况,宫外也不安生。”熙云公主接着道。 徐若瑾对此也早有预料,“大臣们也是忙个不停,不光要担心梁家和郡主府,还得时刻注意提醒皇上后宫的事。”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熙云公主道:“我从驸马那听说,每日的早朝,都会有大臣拿选秀说事。” “他们是不是都忘了皇后是如何死的了?”徐若瑾一点也不避讳地直说道。 熙云公主则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又一想这里是郡主府,就安心多了。 第2538章 赏赐 “皇后娘娘的死不了了之,说白了也是皇上的意思。”熙云公主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这世道就是如此。”徐若瑾欲言又止,有些话斟酌了片刻终是没有说出口。 “选秀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熙云公主一顿,“我只是担心云妃和小皇子。” “他们母子还能坚持多久?”熙云公主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宫里从来都没有游离于“规则”之外的人,楚云秀想要独善其身,恐怕难于登天。 先不说选秀会给后宫带来怎样的新人,便是贤妃、德妃,还有宸妃和惠妃,云妃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就算有小皇子在身边,也同样让人担忧。 小皇子还小,成年之前还有十几年,每一天都充满危险,熙云公主光是想想都觉得胆战心惊。 徐若瑾注意到熙云公主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就出声安慰道:“走一步看一步,你也无需过于担忧。” “唉,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多了些。”熙云公主让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不要小瞧云秀,她已经不是当初刚从宫里逃出来的那个软弱可欺的懦弱贵人。”徐若瑾提醒熙云公主,“她比那时候成长了很多。” 熙云公主被徐若瑾寥寥几句话点醒,沉思片刻后神情才算是放松下来,“你说得对,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楚云秀的改变是熙云公主一直看在眼里的,所以她对徐若瑾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让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好奇她要如何在后宫中保护自己和孩子。”熙云公主道。 徐若瑾笑笑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通传声。 “皇上,云妃娘娘驾到——” 众人早已停止动作,站在各自的位置恭候。 夜微言踏入郡主府,云妃抱着小皇子跟在他身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云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声问候之后,夜微言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视线扫过所有人之后落在徐若瑾身上。 “平身。” “谢皇上——” 起身之后,徐若瑾察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视线,只当做不知,仍旧半垂着眼眸。 熙云公主则是站在徐若瑾身边,并未回到严弘文身侧。 徐若瑾知道夜微言此行来到郡主府的动机不纯,但也装作不知,仍是恭恭敬敬行礼,让人找不出一点差错。 夜微言收回视线,方才扫过一眼注意到院内的孩子不少,他嘴角扬起。 “今日倒是热闹。”夜微言语带笑意,“时间过得真快,朕还没有见过这么多孩子凑在一起玩闹。”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抬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夜微言,乌黑的瞳仁里都是好奇。 夜微言恰好移转视线,和悠悠对了个正着。 悠悠没有移开视线,仍是静静地看着夜微言。 夜微言看着那张和徐若瑾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微微一笑。 悠悠似是没有料到那人会突然对自己笑,挑眉睁大眼,接着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也跟着一笑,两眼弯成两道缝,笑得格外甜。 似是被悠悠的笑容感染,夜微言很快反应过来,道:“难得有这么多孩子,赏!” 陈公公立刻躬身应下,“是,奴才这就去。” “多谢皇上。”严弘文和徐若瑾等人的声音响起。 夜微言还不忘扭头去看一旁的云妃和她怀里的小皇子。 小皇子这会儿醒过来扁着嘴,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楚云秀怕皇上不高兴,就主动道:“皇上恕罪,擎儿刚刚睡醒,才会如此。” “朕知道。”夜微言说着伸手轻轻放在小皇子的脑门上,“说不定擎儿是听到朕说要赏赐那些孩子所以才板着脸来给朕看。” 楚云秀松了口气,微笑看着儿子。 “朕知道了,通通都有赏,朕的皇儿也不例外。”夜微言似是很开心,笑着说道。 “多谢皇上。”楚云秀说着福了福身。 “爱妃也莫要太累了,交给宫人抱着就好。”夜微言看楚云秀一路上都抱着皇子,这会儿还抱在怀里,不由有点心疼。 楚云秀却是对此甘之如饴,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谢皇上关心,臣妾不觉得累。” 夜微言也就真的没有再说什么,“爱妃也要多爱惜身体。” 皇上和云妃说话时候亲密的样子,落在院子里奴才的眼中,每个人都是艳羡不已。 “你们看皇上对云妃娘娘多好,那眼神,都是温柔!” “我也看到了,也不知皇上和娘娘说了什么,娘娘脸上都是幸福。” “我隐约听到了几句,好像是皇上怕云妃娘娘抱着小皇子太累。”有人答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羡慕的声音。 “皇上和云妃娘娘感情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皇上千辛万苦把娘娘找回宫,这么痴情的人,整个大魏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谁说的?”有人立刻反对,“不是还有我们的梁大人么!” “对对对,说起痴情,没有人能比的过我们爷才对。” “我们爷最会疼媳妇了,看看郡主就知道了。” …… 下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梁霄和徐若瑾的身上。争着抢着说自己主子的好处。 “好了,都别这么拘着,随意一些无妨。”夜微言道。 “是。”院内众人回道。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人会真的放松下来。 楚云秀看到徐若瑾的时候脸上才露出真心笑容,恨不得立刻上前去和她叙旧,哪怕是随意说两句话都可以。 但是不等楚云秀开口,夜微言就先一步走向徐若瑾。 “皇上。”徐若瑾恭敬地问候。 “不必多礼。”夜微言嘴角噙着笑意。 徐若瑾眼神若有所思,但并未表现出来。 熙云公主则是自然地退到一旁,站在严弘文身边,但视线一直不自觉飘向徐若瑾。 “其实朕今日来,主要是给郡主府赏赐。”夜微言也不多说废话,“梁霄在外征战不容易,你一个人要料理整个郡主府的事物。” 徐若瑾淡定回道:“皇上言重了。” “梁霄不仅是朕的左右手,也是朕最看重的臣子,与旁人自是不同。他不在京都,朕理应代他照顾好你们母女。”夜微言的语气透着一丝理所当然。 第2539章 意图 徐若瑾心里冷笑,面容也跟着冷淡了几分,但这里是她的郡主府,即便她看夜微言再不顺眼,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夜微言并未察觉到徐若瑾的情绪变化,他仍在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词。 今日夜微言前来,可不只是探望那么简单。 一是梁大将军和夫人回京之事。另一件便是不久之后的宫宴。 这次的宫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了招待兆国使团,大魏的姿态自然是要做足。 夜微言为了展现自己大国的宽容和实力,对兆国这种弹丸之地提出的要求,当然是尽量满足。这样无论是夜微言自己,还是整个大魏,面子上都好看。 不然的话,谁知道传出去会不会给大魏扣一个苛责和怠慢的帽子。 虽然夜微言也怀疑虞尚云点名要在宫宴上见到灵阁之主的真实目的,但夜微言自信,就算给兆国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 夜微言最是了解徐若瑾的性子,若是他直接一道圣旨下来,反而会让徐若瑾不满。就徐若瑾的性子,说不定会在宫宴上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想到这些,夜微言就不禁觉得头痛。 于是权衡再三,夜微言还是决定亲自上门,这么一来,徐若瑾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夜微言的算盘打得很好,但他却还是低估了徐若瑾的脾气。 徐若瑾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此时夜微言还没有开口,徐若瑾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忍不住在心底嘲讽,夜微言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还真是一点也不见长进。 夜微言对徐若瑾的心思无从得知,他还在将话题往自己希望的地方引。 “前些日子,不少大臣还和朕提议,说要将梁大将军和夫人接回京都,如此一来,便可让你们一家团聚,免得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过操劳。” 夜微言说这番话的时候让人听不出喜怒,也难以判断他的真实想法。 夜微言边说边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但夜微言要失望了,因为徐若瑾自始至终都无甚反应,就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没有听到夜微言说话似的。 夜微言也习惯了,继续道:“此事可大可小,朕还没有答复,趁着今日有空,也想问问你是如何想的。” 说完,夜微言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若瑾,像是认真地在等她的答案。 在场其他人也听到这里的动静,原本还热络的气氛也跟着变得僵硬。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徐若瑾的回答。 在这样的氛围下,说徐若瑾骑虎难下也丝毫不夸张。 只是稍微有点心思的人都会不自觉怀疑,夜微言当着众人的面问出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另有目的。 这些猜测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万万不敢宣之于口。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也都站到一旁,他们二人不经意地走到夜微言斜后方,这里正好能看到徐若瑾的脸。 熙云公主的担忧抑制不住,严弘文轻轻握住她的手,给了她无声的安慰。 “驸马……”熙云公主轻唤一声,抬头去看严弘文。 严弘文的视线一直落在徐若瑾身上,察觉到熙云公主的眼神也只是紧了紧握住熙云公主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熙云公主明白严弘文的意思,点头不语,让自己的心绪平复。 那边,夜微言和徐若瑾的气氛还没有缓和的迹象。 徐若瑾听到夜微言故意把梁家的事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来,她此时除了冷笑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自觉自控能力不差,但是在面对夜微言的时候,却总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这一次,徐若瑾怒极反笑,得体的笑容挂在脸上,让人挑不出毛病,更察觉不到有一丝一毫冷嘲热讽。 “皇上言重了,此事您来决定就好,臣妇只是梁家的儿媳妇,如何能来做决定?”徐若瑾微笑道。 夜微言看着徐若瑾的神情,本该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夜微言微皱的眉头很快就伸展开来,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徐若瑾这话说出口,十分了解她的严弘文和熙云公主,脸上的神情却是各不相同。 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但熙云公主却是实打实地听出了徐若瑾话里的嘲讽之意。 严弘文则始终不动声色,却没有放过夜微言和徐若瑾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得到了徐若瑾的回答,夜微言的脸色缓和不少,“如此甚好。其实朕也还未决定,所以才来同你商议。既然如此,朕再考虑一下。” 说是“考虑”,多半是板上钉钉了。 徐若瑾没再多说,她知道夜微言啊今日来不仅是为了此事。说不定两件事之间还有关联,她听完再说话不迟。 “对了,还有一件小事,朕正好亲自和你说。” 单听口气,谁都没当回事。 徐若瑾却是心里一紧:终于来了。 夜微言道:“你还记得朕之前同你提起的兆国一事么?” 徐若瑾压下疑惑,点头道:“臣妇记得。” “兆国使团已进宫,朕为招待他们准备了宫宴。到时需要你拿出灵阁的佳酿来让他们好好尝尝。”夜微言道,语气不自觉带上些得意。 徐若瑾早已知晓此事,这会儿听到也不觉得诧异。 明显夜微言的话还没说完。 夜微言接下去道:“但只有佳酿是不够的。” 说罢,夜微言就定定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双眼微微一眯,“皇上的意思是?” “说起来也巧,”夜微言没有急着回答徐若瑾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接道:“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兆国国主竟然也会随行。或许是觉得只派一个师团来不足以表达诚意。” 徐若瑾听后几乎是立刻就皱起眉头。无论是不是她理解那的那样,她都不愿意和那个劳什子国主有来往。 但是夜微言却依然不依不挠,“你带着孩子一同进宫去参加宫宴,正好也陪着朕一同见一见那国主。” 徐若瑾看夜微言斩钉截铁的模样不由心里一阵吃惊。 她不知道那兆国国主到底是谁,但她此时的处境可谓是进退两难。 或许只是进宫献酒,必要的应酬自然少不了,但也仅止于此,不会有旁的麻烦,多半是自己想太多,可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第2540章 解围 徐若瑾恰在此时抬头,正好与夜微言身后几步远的严弘文视线相撞。 严弘文也不废话,因为担心徐若瑾而没有立刻移开视线,而是接着夜微言的话小幅度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算是给徐若瑾的答案。 徐若瑾那么聪明,哪有不懂的道理。 她马上就意识到,夜微言的话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至少这个要求她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皇上,”徐若瑾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也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道:“请恕臣妇无法参加宫宴。” 夜微言没有料到徐若瑾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己,脸色微微一变,没有立刻开口。 徐若瑾的话,不只有她和皇上二人听到。 熙云公主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严弘文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面色沉静,但心中却如临大敌。若是徐若瑾应付不来,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挺身上前。 徐若瑾则是一脸无辜,让人不禁相信她的说词。 夜微言心中微微一动,神情缓和几分,“为何?这是一个可以给灵阁长脸的机会,你就这么放弃了?” “皇上说笑了。灵阁的本事如何,臣妇最是清楚。臣妇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宫宴之事可大可小,不是臣妇这等女流之辈可以参与其中的。”徐若瑾按捺着不耐烦的心,好脾气道。 夜微言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徐若瑾会拒绝自己的提议,被徐若瑾如此明目张胆地反驳,他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你是朕的义妹,又是大魏的郡主,出席宫宴有何不可?”夜微言道。 徐若瑾听了却只想冷笑,她很想问问夜微言,这种时候反倒是想起自己是“义妹”了。 如今的徐若瑾已经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即便心中大大的不爽,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徐若瑾也很难再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她的脸色微微一凛,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硬了几分。 “臣妇一介女流,男人也不在府中,如今只想好好留在家里带孩子。就连灵阁都极少去,真真是分身乏术。皇上就不要再为难臣妇了。” 夜微言知道徐若瑾的性子,若是他用硬的,只怕会适得其反。徐若瑾咬紧了牙不松口,就连夜微言都有些头痛了,他该怎么说服徐若瑾? 虞尚云点名要见灵阁之主,夜微言总不好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也做不到。 “你先别急着拒绝朕。再说了,不过是宫宴而已,你整日憋在这里,若是梁霄回来,该要责怪朕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女了。”夜微言搬出梁霄。 徐若瑾脸色越发难看,此时竟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懒得给夜微言。 “皇上不必多劝,臣妇的性子皇上也了解,若是一言不合,与宫宴上的大臣吵起来,岂不是在兆国使团面前丢了大魏的面子?”徐若瑾也毫不示弱,淡定地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她的确做得出来。 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还是高官重臣,只要是惹到了郡主府,徐若瑾从不示弱。 夜微言脑海中显然也划过了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 徐若瑾看夜微言的神情,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知道自己的话足够动摇夜微言。 无计可施的夜微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他对上徐若瑾总是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束手无策的总是他。 就在这时,夜微言的余光突然瞥到一旁的楚云秀。 楚云秀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一心只照顾小皇子。 夜微言计上心头,直接看向了楚云秀。 楚云秀察觉到皇上灼灼的视线,无奈地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该来的迟早要来。 她早就知道夜微言此行另有目的,方才夜微言和徐若瑾的对话,她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此时夜微言看过来的用意不言而喻。 猜到夜微言的意图之后,楚云秀脑子也迅速地转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楚云秀的衣袖被怀抱里的小皇子轻轻拽了拽。她一晃神低头去看对自己笑着的儿子。 也许是福至心灵,楚云秀下了很大的决心,托着小皇子的手轻轻掐了一把。 整个过程,楚云秀都进闭着眼,怕自己看着会下不去手。 小皇子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打断了所有人纠结的心。 院子内的人都反应过来是小皇子哭了,顿时紧张地朝皇上的方向看去。 夜微言此时也无暇他顾,只好把徐若瑾的事放在一边。 楚云秀极小声地凑在小皇子耳边道:“不哭不哭,宝贝不哭,娘对不起你,对不起……” 小皇子哭的起劲,夜微言一脸担忧地抱过小皇子,“父皇在这儿,乖。” 虚惊一场,楚云秀也终于有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徐若瑾把楚云秀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二人对上视线之后,徐若瑾给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时候能对儿子下手,楚云秀也是豁出去了。 楚云秀趁夜微言没注意轻轻摇头之后就移开视线。 徐若瑾是否进宫赴宫宴的话题就这么飘远了,夜微言自然找不到更好的由头重新说会宫宴。 熙云公主也在这时凑上前来,显然不打算给夜微言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 小皇子在夜微言的怀里闹个不停,胳膊腿也不老实,看样子总是想挣脱这个并不熟悉的怀抱。 夜微言的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就在这个档口,熙云公主从容出现。 “皇上,还是交给臣妹来吧。”熙云公主道。 夜微言心里松了口气,顺势就将小皇子交给熙云公主。 这还是自从上次在御花园不欢而散之后,夜微言和熙云公主说的第一句话。 诸如问候请安之类,都被夜微言忽略了。 熙云公主的语气和神情都看不出不妥,夜微言心里一股暖流淌而过,不自觉出声道:“熙云……” 熙云公主并未说话,而是轻柔地接过小皇子轻声哄了起来。 夜微言满意地点点头,心情也好了不少。 第2541章 商议 徐若瑾也不闲着,被悠悠牵着也走到了熙云公主身边。 “娘!弟弟——”悠悠见小皇子哭了,很是着急地拉着徐若瑾的手。 熙云公主不着痕迹地给徐若瑾使了一个眼色。 楚云秀从熙云公主的怀里抱过小皇子,轻声安慰。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也就顺势坐在了楚云秀的身边。 孩子哭闹,夜微言在场自然不合适,严弘文适时的凑了上来,与夜微言到一旁叙话谈天,也算躲开这个尴尬的场合。 “皇上是什么意思?我看怎么非要你进宫不可?”熙云公主见夜微言和严弘文走远,迫不及待地说出疑问。 徐若瑾不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也不知是何事,皇上出宫前并未与我提起此事。就连梁大将军和夫人的事,我也不知道。”楚云秀摇头道。 熙云公主眉头紧皱,“就怕这宫宴是鸿门宴。”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然,“你说的太严重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那兆国是怎么回事?要我说,定然是没安好心!”熙云公主斩钉截铁道。 徐若瑾笑了笑,正要反驳,楚云秀却是附和地点头,“公主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虽是小国,但也不能轻视。而且我看皇上对此事格外重视,恐怕还有其他缘由。” “嗯。”熙云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徐若瑾这次没有反驳,因为楚云秀的心思与她不谋而合,她一直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夜微言方才的急切都被徐若瑾看在眼里,一面说这宫宴不重要,一面却又几次暗示徐若瑾必须参加。 徐若瑾都被夜微言忽左忽右的说词弄懵了。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问题不是出在兆国身上,就是夜微言的身上。 “你在想什么?”熙云公主关心地问道。 徐若瑾回神,“没什么。兆国、宫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从驸马那听到些消息。据说是兆国使团已经进宫见过皇上,但兆国国主也跟着来了,但事先并未告知大魏。”熙云公主道。 楚云秀惊讶道:“嗯?怎么会这样?” 徐若瑾也有点纳闷,“这国主脑子坏了?” 楚云秀和熙云公主都倒吸了一口气,看向徐若瑾,挤眉弄眼。 “这种话也就你说得出口,就我们二人还好,若是被旁人听去了,怎么办?”熙云公主边说边看周围。 楚云秀也跟着点头。 徐若瑾倒是没多想,“实话实说。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傻到当着国主的面说他傻的。” 有了徐若瑾的保证,熙云公主和楚云秀对视一眼,却是无奈地摇头,一副“随她去吧”的神情。 正当熙云公主还要继续说宫宴的事时,方妈妈走到徐若瑾身边,轻声道:“郡主,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嗯?”徐若瑾疑惑,“还准备宴席作甚?我不想留皇上用膳,他快些回宫才好。” 徐若瑾从来不掩饰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有什么说什么。 话是这么说,熙云公主和楚云秀都忍不住笑了。她们都很了解徐若瑾,知道她也只是说说,未必真的不准备。 “什么探望?我看就是来给我找茬的。”徐若瑾气氛道。 方妈妈对自己主子十分了解,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略有些无奈地叹气道:“郡主。” “好了好了,府内没不是有准备席面么?怎么这么快?”徐若瑾说会到正题。 “老奴正要和您说,这席面都是佳鼎楼送来的。”方妈妈解释道。 徐若瑾听到“陆凌枫”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就皱紧了眉头,毫不掩饰脸上的厌烦。 “他送来的?他人呢?”徐若瑾的口气也跟着冷了下来。 “已经到了。”方妈妈道。 徐若瑾顺着方妈妈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陆凌枫一张笑脸。 陆凌枫微笑和徐若瑾对视,看起来彬彬有礼。 徐若瑾一看到陆凌枫这副模样就来气,恨不得立刻上去把他这副假面孔撕下来。 但这个场合不合适,徐若瑾深吸几口气压下那股火之后,她才给了陆凌枫一个白眼,装没看到。 陆凌枫看似也不介意,接着就走到夜微言面前。 “微臣给皇上请安。”陆凌枫道。 夜微言与徐若瑾正好相反,看到陆凌枫的到来一阵欣喜,就连底气也足了几分,好像来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你怎会来此?”夜微言的语气都跟着变得轻松。 陆凌枫拱手道:“微臣是来给郡主府准备宴席的。”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原来如此。宴席都准备好了么?” “回皇上,已经差不多,很快就可以开席。”陆凌枫道。 夜微言满意地看着陆凌枫,眼里都是赞许。 席面都置办好了,也算是给夜微言一个留下来的合理理由。 “既然如此,朕就尝尝你佳鼎楼的手艺。”夜微言笑道。 陆凌枫拱手,“微臣求之不得。” “他们君臣二人倒是开心了,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方。”徐若瑾不满地念叨了一句。 徐若瑾说完就移开视线,再懒得多看夜微言和陆凌枫一眼,她现在烦着呢,最好谁也别来招惹她。 “走吧别生气了。佳鼎楼都把东西送来了,你不吃的话看在别人眼里像什么话?”熙云公主边说边去拉徐若瑾,低声道:“吃了才是赚便宜。” 徐若瑾瞥了熙云公主一眼,二人憋不住都轻笑出声。 楚云秀看徐若瑾心情转好,也是如释重负。 她们三人也坐在一处,孩子们则是交给方妈妈和下人们去管。 徐若瑾特意背对着夜微言坐,省的吃饭都不舒心。 熙云公主和楚云秀都明白徐若瑾的用意,但也都不点破。 虽然席面是佳鼎楼准备的,酒是徐若瑾叫下人搬出来的。 她的郡主府藏酒管够,都是灵阁的佳酿。 灵阁的美酒就足够帮徐若瑾挣回面子。徐若瑾也不吝啬,不管她心里有什么不忿此时也都压了下去。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正在商议几日后的宫宴,熙云公主突兀地停住了,抬头看向徐若瑾的身后。 不等徐若瑾回头,陆凌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郡主。”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却连头也不回,装作没听到。 第2542章 气愤 陆凌枫也不恼,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看向熙云公主道:“公主,微臣斗胆和您借一下瑜郡主,有几句话想要和郡主说。” 熙云公主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这才转头和来人对上视线,“说吧,何事?” 陆凌枫不疾不徐,伸出手,“请。” 徐若瑾作势就要起身,袖子被熙云公主轻轻拉住。 “没事,我很快回来。”徐若瑾转头给了熙云公主一个安心的眼神。 熙云公主只好担忧地松开手,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徐若瑾。 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她又是担心又是好奇,不知道陆凌枫到底要说什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徐若瑾过来,再去和严弘文说。 徐若瑾跟着陆凌枫走到院子的一处角落,背对着席间的众人。 “好了,有什么话直说吧。”徐若瑾脚步顿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陆凌枫却是一点也不恼,看着徐若瑾脸上还带着笑意,“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同去春游过的,郡主怎对我这般生疏?” “呵。”徐若瑾不客气地冷笑,“我和你从来都不熟,也没什么好说的。” 陆凌枫做出一脸受伤的表情,看在徐若瑾眼里这叫一个别扭。 “你还得捧着心,这样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一点。”徐若瑾故意调侃陆凌枫,还给她支招。 陆凌枫的脸一僵,白了红,红了白。 总算在陆凌枫的脸上看到裂痕,徐若瑾顿时觉得身心一阵舒爽。 不过陆凌枫的定力强,很快就恢复笑脸,“皇上今日来郡主府所为何事,你应当比我清楚。” “我有这么聪明吗?不敢当。”徐若瑾接得很快。 陆凌枫说一句就被顶一句,这会儿也差不多习惯了。徐若瑾在对待他的时候就像一个浑身带刺的刺猬,没有一点空隙。 若是旁人看到这样的徐若瑾恐怕早就知难而退,不敢再多说一句。但陆凌枫不一样,徐若瑾越是这么排斥他,他越是觉得有趣。 “既然你知道,我就长话短说。毕竟这里人多口杂。”陆凌枫一副处处为徐若瑾考虑的贴心模样。 徐若瑾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多日不见,你说废话的本事倒是见涨。” “多谢夸奖。”陆凌枫来者不拒。 徐若瑾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梁家的事,过错不在你,你也不必将责任都揽在身上。”陆凌枫直奔主题。 也许是因为陆凌枫突然正经起来,徐若瑾反而有点诧异。 “我知道此事你心中有数。我要说的是另一件。”陆凌枫顿了顿,“你知为何皇上点名要你去参加宫宴?” “又是你从中作梗?”徐若瑾顺着陆凌枫的话道。 陆凌枫笑了,“我在你这里就这么不讨好么?” “是。”徐若瑾毫不客气道。 陆凌枫面露无奈,继续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兆国国主亲口说要你去。” 这倒是徐若瑾没有想到的,她在心里琢磨陆凌枫这话的可信度。 “信不信随你。” 陆凌枫似是看穿了徐若瑾的心思,“兆国国主虞尚云,是个极低调的人,他并未随使团前来。谁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的人竟然点名说要见你,你不觉得可疑么?” 徐若瑾压根儿不认识什么虞尚云,在这之前她连兆国的事都没听过。夜微言之前说起来的时候,徐若瑾都没当回事。 她不去宫宴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懒得和那些大臣们虚与委蛇。她根本不想看到那些人。 但是现在让陆凌枫这么一说,徐若瑾的眼眸也变得深沉起来。 兆国国主?他为何点名要见自己? 陆凌枫正好能看到徐若瑾认真的侧脸,透过树影洒下来的阳光,投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光圈。 徐若瑾此时就沐浴在这柔和的阳光下,整个人都洋溢着温暖。 她自己一无所察,想东西入神。 陆凌枫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干咳两声让自己清醒一点。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是你的事。兆国想利用你找茬,没准会引起两国事端。到时背负恶名的恐怕会是你。”陆凌枫收敛笑容,这句话似乎带上了几分真心。 徐若瑾却不领情,思绪被打断的她抬头直视陆凌枫,直接就顶了回去,“谁要是这样认为,谁就是傻子!” 陆凌枫看着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徐若瑾,一时竟有点说不出话来。 徐若瑾也不和陆凌枫废话,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席间,徐若瑾一屁股坐下,全身都带着“生人勿近”地气势。 熙云公主见徐若瑾回来,心里松了口气,但也看出她情绪不对。公主看了一眼陆凌枫的方向,却见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淡定喝酒。 “他来找你何事?”熙云公主忍不住问道。 “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有这么多人闲着没事干?”徐若瑾越想越气。 “啊?”熙云公主不明所以。 徐若瑾又道:“他们要不是闲的,怎么会一个个都盯着郡主府不放?我是刨他们祖坟了,还是偷他们家勺子了?” “噗!”熙云公主被徐若瑾的话逗笑,急忙掩嘴,“都什么时候,你还有空说这些!” “我说的不对吗?我都要气死了你还笑?”徐若瑾瞥了熙云公主一眼不满道。 熙云公主立刻抿嘴,“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不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徐若瑾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些许。 熙云公主安抚徐若瑾,“陆凌枫与你说了什么?惹的你这般生气,我去找他理论。” “不光是他。”徐若瑾拉住熙云公主,“算起来,这宫里的哪一个不和我作对?大概都迫不及待想看到郡主府倒霉吧。” 说到这里,徐若瑾自己冷笑了一声。 熙云公主轻轻按了按徐若瑾的胳膊,“小点儿声,都听到了……”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然,“听见又怎么了?我就是说给他们听的,我巴不得他们听见!” 熙云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拦着徐若瑾。 第2543章 傻子 徐若瑾趁这个机会,也不再忍耐,就把自己这些日子受的气原原本本都发泄出来。 要不是夜微言在这儿,徐若瑾也懒得说那些。 徐若瑾的余光能隐约看到夜微言抬起头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嘴角一勾,不屑道: “也不知宫里那些拿着俸禄的大臣是干什么吃的,整日就琢磨怎么和人作对,从来不做对大魏有益的事。”徐若瑾滔滔不绝,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尤其是右相为首的那些,就想着铲除异己。” “我在郡主府好好地待着都不行,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连理都不理他们,结果他们还上赶着来给我找麻烦,你说这些人是安的什么心?” “兆国国主来大魏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要我一个女人去压场子,这要是传出去,丢的肯定不是郡主府的颜面。” …… 徐若瑾把平时忍着不愿意多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个够本。 说得差不多,徐若瑾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至少她是舒服了,也不用管别人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徐若瑾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所以她说的话,只要想听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熙云公主和楚云秀都坐在徐若瑾身边,也没有出声打断她。 一开始楚云秀还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拦徐若瑾,但是关键时刻被熙云公主的眼神劝住。 楚云秀也就明白,徐若瑾这是故意的。 熙云公主也不闲着,她一字不落地听着徐若瑾的话,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夜微言身上。 夜微言显然也听到了徐若瑾的话,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喝酒。 陆凌枫在一旁,听着徐若瑾的声音嘴角始终噙着微笑,他就算不看也知道此时皇上心中所想。 徐若瑾发够了牢骚就不再说别的,她也没打算为难任何人,但要是因为这样就有人把她当软柿子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服气。 至于她的话在别人那里引起了多大的反应,就不是徐若瑾关心的事了。 兆国国主的事,徐若瑾细细想过陆凌枫提醒她的那些话。 本来徐若瑾对什么国主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要是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徐若瑾可要好好会会这个人。 熙云公主坐在徐若瑾身边,察觉到徐若瑾的眼神似乎变得锐利了些,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徐若瑾否认。 “你不要自己扛。”熙云公主虽然不信但也不好说什么,“宫宴,你打算怎么办?” 徐若瑾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眼神也起了变化,和开始淡然有些许不同。 熙云公主眉毛一挑,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但是还不等她问出口,那边夜微言已经起身要离开郡主府。 没办法,熙云公主只好暂时先把话压回去。 陈公公跟着夜微言的身后,楚云秀也抱着小皇子一同离开。 “起驾回宫——” 夜微言走了几步,突地一顿,又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若瑾。 “朕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个办法对你和郡主府来说最好。”夜微言没头没脑就是这么一句。 徐若瑾不知夜微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抬头与夜微言视线相对,但没有接茬。 夜微言接着道:“瑜郡主是大魏杰出的女性,提起她的名字,整个大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梁霄的夫人,也是皇姑母的亲生女儿,更是朕的亲表妹。” 徐若瑾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狐疑地看着夜微言,很想问问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 这可是夜微言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他的表妹,而不再是义妹! 直觉告诉徐若瑾,夜微言恐怕是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短。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夜微言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说道:“郡主府上上下下,如今都靠她一个人打理和操劳,朕非常心疼你,大魏的郡主不能过这样辛苦的日子。” 徐若瑾心里突地一跳,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朕还是希望能尽快把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接回京都,有他们在,也能帮助你一些,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夜微言徐徐道。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夜微言静静地看着徐若瑾,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更让人无从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 徐若瑾的心却是如坠冰窟,她若是还听不出夜微言这番话的真正意图,那她才是真的傻子。 夜微言已经做了决定,梁大将军和梁夫人非接进京都不可。 不只是徐若瑾,熙云公主和严弘文,还有楚云秀都惊讶异常,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皇上会突然如此。 熙云公主紧紧拽着严弘文的手不敢松开。 皇上都发话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恐怕是非进京不可。严弘文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他下意识反手握住了熙云公主的手。 严弘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样,他失望的垂下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下,郡主府和皇上的梁子怕是越来越大。 严弘文更担心的是徐若瑾,他微微转头去看她,在她脸上只看到了冷漠。 严弘文一阵心惊,有心要提醒徐若瑾,却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也够呛能听得进去。 夜微言说完就带着云妃和小皇子离开,连任何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陆凌枫也没有过多停留,对着徐若瑾一拱手,也潇洒离开。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则是留了下来。蒋明霜则是去照看孩子们。 “怎么办?”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徐若瑾也收敛起眼里的锐利,重新恢复了轻松的模样,甚至还对熙云公主和严弘文露出了笑脸。 但是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丝毫没有觉得轻松,而是满面愁容。 “皇上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还笑得出来?”熙云公主都有点急了。 徐若瑾无奈又有点委屈道:“那我怎么办?要哭么?” “……”熙云公主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弘文让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一步,“你想好应对之策了么?” 徐若瑾干脆地摇头。 第2544章 狂喜 “皇命难为,梁大将军和夫人进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严弘文提醒徐若瑾。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上的话也是说给我听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徐若瑾说着,脸色也渐渐变冷,“说白了,就是嫌我自己当人质不够了。”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对视一眼,对此并未反驳。 徐若瑾说的一点不错,她如今的身份,与人质并无不同。只是现在夜微言已经不满足只有郡主府做人质,而要更多的砝码。 夜微言的所作所为已经十分明显,他对梁霄领兵在外的不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若是在之前,夜微言的行为或许还可以解释成对臣子的关心和照顾。但现在谁都不会忘那方面想。 “梁大将军和夫人一旦进京都,消息传到七离,还不知道梁霄会怎么想,为人臣子,被皇上这样忌惮,是何等的心寒。”熙云公主感叹。 严弘文听到这里,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徐若瑾仍是不以为意的面孔,“我早就看穿了,所以没有多少被背叛的感觉。伴君如伴虎,如此而已。” 可是徐若瑾越是看起来一副看得开的模样,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就越是担心。 “不用担心我,皇上既然要把二老接过来,我恭迎就是了。我们一家人都在这儿,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呢?”徐若瑾很是乐观。 其实往好处想,一家人聚在一起,也省的徐若瑾担心会有人暗地里去中林县找麻烦。 熙云公主了解徐若瑾的个性,哪怕是有天大的困难,都可以被徐若瑾说的云淡风轻。 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怕是早就被压垮了。但是徐若瑾不一样,熙云公主只信她有说到做到的本事。 最后,熙云公主又恋恋不舍地和徐若瑾多说了几句才离开。 郡主府重新恢复宁静,徐若瑾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虽然到最后徐若瑾没有改变夜微言的主意,但是她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她觉得这笔买卖很值。 “郡主。”方妈妈哄了悠悠睡觉之后,就来到了徐若瑾身边。 “妈妈,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么?”徐若瑾不等方妈妈开口,就笑着说道。 方妈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郡主心思聪慧,老奴从未怀疑过郡主的本事。您说那些话,肯定有您的道理。” 徐若瑾笑了,“妈妈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哪里有什么本事,我只是看不惯夜微言那副磨磨唧唧的样子。” 方妈妈笑而不语。 “既然他发愁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就帮他这个忙,激他一下,这不是该说的都说了么。”徐若瑾不屑道。 方妈妈应了一声,“嗯。” “反正不管怎么做,有那么多大臣逼着,皇上最终都不会站在郡主府这边。”徐若瑾早就看开了,“今日本就是鸿门宴,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 方妈妈丝毫不怀疑徐若瑾的话,但还是免不了为郡主府的未来担忧。 徐若瑾像是猜到了方妈妈的心思,笑着保证道:“妈妈放心,有我和梁霄在,郡主府上下都不会有事。” “郡主,老奴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想法,也一直都相信着您和四爷。”方妈妈的神情越发淡定,“方才席上的事应当很快就会传开了。” “嗯。”徐若瑾反而笑了,“就怕没人知道。最好连我说的那些话都传的一五一十,一个字都不要错。” 方妈妈无奈地笑了。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郡主府的事就像是长了翅膀传到了京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右相府。 这么大的消息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右相的耳中。 右相的人一直都在郡主府附近监视着。所以打从皇上出宫去了郡主府那一刻开始,右相就已经一清二楚。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皇上会和徐若瑾说什么。 “哈哈哈哈!太好了!”右相的笑声格外放肆。 右相夫人微微皱眉,但还是笑着上前,“老爷什么事这么开心?” “徐若瑾简直是自掘坟墓!根本不用我从中出力,她自己就会葬送整个郡主府!”右相开怀大笑。 右相夫人不明所以,“可是郡主府出了何事?” “皇上去郡主府探望,自然是为了梁家之事。结果徐若瑾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当着皇上的面大说我的坏话。”右相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 右相夫人更不能理解,“那老爷您为何……” “怎么?她说的越多越好,这样皇上就会对郡主府更加厌烦和忌惮。”右相说着不禁冷笑一声。 右相夫人看右相一脸志得意满的模样,渐渐也明白了几分,跟着露出笑容,“那真是要恭喜老爷了,您长久以来的谋划总算没有白费。” “哼。”右相不屑地冷哼,“若不是徐若瑾和梁霄在其中百般作梗,此事又怎么会拖延至今?总算努力没有白费,皇上终于有收梁家之意,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更好办。” 右相夫人没有细问,因为她很清楚老爷的为人,他一定会趁势追击,不会给徐若瑾和梁霄一点喘息的机会。 “原本皇上还在犹豫,那么多大臣联名上奏,他都不点头。没想到,亲自去了一趟郡主府,反倒是什么麻烦都解决了!”右相想起来就觉得老天都在帮自己。 右相夫人顺着右相的话说了几句,右相更是笑容满面。 夜微言回宫与楚云秀分开之后,笑容从脸上褪去,不声不响地发起了呆。 陈公公在外面等候了一会儿,见夜微言迟迟没有动静,不禁有点纳闷,于是他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片刻后才传来夜微言略有些沉闷的声音,“何事?” “奴才是想问问皇上,您是去御书房还是?”陈公公心一紧,忙道。 夜微言沉默半晌,才道:“朕有些日子没去看田公公了。” 陈公公立刻会意,“奴才遵旨。” 夜微言有些迷茫,也不知自己做的究竟是错是对,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田公公。 到了田公公的院落外,嘴张了一半还没有发出声音的陈公公被夜微言打断。 “朕直接进去,你们在此候着。”夜微言说完就走进了院落之中。 陈公公躬身,直到皇上进门才重新站好。 第2545章 试探 自从田公公受了重伤,夜微言就不再让他跟前跟后地伺候自己。但夜微言从小就是被田公公伺候长大的,所以这种时候夜微言也只能想到田公公。 田公公年纪不小了,虽然有些底子,但恢复起来还是需要多花些时间。而且田公公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伺候皇上,只能在这院子里养老。 “皇上?!您怎么来了?老奴该死,没有……”田公公看到夜微言大驾光临,慌张地边说边要跪下行礼。 夜微言拖住田公公的手臂,“不必多礼。是朕叫他们不要打扰你。” 田公公十分感激,“多谢皇上。” “公公近日身体如何?”夜微言关心地问道。 田公公恭敬答道:“托皇上的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夜微言听后满意地点点头,但他还是没有说出要田公公回来继续伺候自己的话。 “不知皇上来此是所为何事?”田公公主动问道。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皇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了若指掌。 从夜微言进来,田公公就已经猜到皇上多半是遇到了烦心事。 果然被田公公料中,夜微言在此处也格外放松,直接道:“朕刚从郡主府回来不久。” 田公公心下了然,多半是因为徐若瑾和梁霄的事。 虽然田公公表面不动声色,但夜微言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他猜了个透彻。 夜微言把在郡主府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与田公公听。 “……公公,你觉得朕的做法如何?”夜微言抬眼去看田公公。 田公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短暂地思考了一瞬,才道:“皇上,您在郡主府内当众宣布此事,老奴以为,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夜微言微微皱眉,“你也这样觉得?” “老奴知道平日朝上,定是大臣们有联合起来给您施压,让您必须尽快做出决定。”田公公道。 夜微言没有反驳。 “您若是还想给郡主府一个机会,倒也不必亲自去一趟。”田公公的言外之意,夜微言既然已经去了郡主府,就代表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无论徐若瑾在席间说了什么,夜微言该说的还是会说,不会有丝毫改变。 夜微言的神情看不出如何,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田公公说完就没再开口,而是静静等着皇上的下文。 但夜微言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道:“朕只是想试探一下,若是朕有意亲近,他们会不会还继续躲着朕。” 田公公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夜微言的用意。 “朕之前零零总总也提过数次,但每一次都被不着痕迹地挡回来,朕想看看,若是朕的语气强硬些许,他们会是什么反应。”或许是怕田公公不能明白,夜微言又自己跟上了一句解释。 田公公心情略有些复杂,“那皇上得到想到的结果了么?” 夜微言没有回答,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梁家,朕是一定要收的。”夜微言的语气听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田公公如何不知夜微言的意图?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皇上您这么做,会不会令瑜郡主心生不满?”田公公道。 夜微言脸上并无多少惊讶,“她的性子,没有不满反而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田公公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朕本也没打算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朕的旨意,但既然左右都不同意,那还不如由朕来下这个命令。”夜微言道。 田公公不言。 夜微言又道:“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朕是一定要留他们在京都成内的,就算不是为了牵制梁霄,让他们回京都也没有坏处。难不成要让他们一直生活在中林县那种地方么?” 听起来很有道理,好像夜微言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梁家好。 但田公公心知肚明,这种说词若是传到徐若瑾的耳中,还不知她会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些,田公公就不禁一阵头痛。 宫宴在即,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虞尚云,却还优哉游哉地京都城内走着。 他就像是普通的富家子弟一般,除了模样俊美,引得路人频频驻足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对劲。 虞尚云自从上次从灵阁离开之后,就对那日喝过的酒念念不忘、他向来是随心所欲之人,趁这一日有时间就再度去了灵阁。 虽说出门之前,孙伯又老生常谈了一番,但虞尚云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未放在心上。 孙伯见状也只好叹息一声退下。 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话,如今他们身在大魏国境内,连皇上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提前好几日就住进来,他们更要夹起尾巴低调行事。 但偏偏这些对虞尚云来说,和灵阁的佳酿根本无法相比。 虞尚云出现在灵阁门口,徐子墨听到伙计来报便露出惊喜的笑容,更是亲自到门口相迎。 “虞兄!”徐子墨亲切唤道。 自从和虞尚云一同喝过酒之后,徐子墨就在心里将虞尚云当成了聊得来的朋友。 即便虞尚云不从灵阁买酒,徐子墨也不会太计较。 若是此事传到徐若瑾的耳中,肯定会另眼相看。 因为徐子墨从来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若是无法从虞尚云赚到银两,他应当也会懒得伺候才对。 但对徐子墨来说,生意可以另做,知己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寻得到的。 “徐兄。”虞尚云微笑回应。 徐子墨八面玲珑,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绿林莽汉,他都能和人聊到一处。 对待不同的人,徐子墨自然也有不同的表现。 换句话说,若不是碍于虞尚云的身份,徐子墨还真想一把勾住他的肩膀,也能显得亲密些。 “你要来怎么不提前让人来和我说一声?”徐子墨道。 虞尚云微笑着解释道:“徐兄如此妥帖,我更不好再劳烦你。” 徐子墨摆手道:“虞兄太客气了,一点也不麻烦,只是多准备些好酒罢了。” 虞尚云听后,嘴角不自觉上扬,笑容也显露出几分真心。 徐子墨并未注意,而是热情地引着虞尚云往灵阁里面走。 去过灵阁四层的虞尚云,对灵阁热闹的一层已经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他现在一颗心都在那新奇的“酒吧”处,所有急切都被他压在心里,面上却是不显。 第2546章 或许 “虞兄,”徐子墨突然压低声音,好像作贼似的靠得虞尚云近了些,“你今日来的正好。” 虞尚云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不着痕迹地拉开自己和徐子墨之间的距离。 “哦?”虞尚云的语气带着浓厚的兴趣。 徐子墨炫耀似的点头,“没错,是灵阁的新酒。既然你来都来了,正好能帮我去试试酒。” 虞尚云心里一动,暗暗感慨自己的运气还不错,但他面上却是露出为难的神情,脚步一顿道:“徐兄,这恐怕不太好吧?” 徐子墨也跟着站定,纳闷道:“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灵阁的客人,又是我徐子墨的朋友,朋友请朋友喝酒,有什么问题?” 这么一说,若是虞尚云继续拒绝,倒显得矫情。 虞尚云短暂地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依徐兄的意思。” 徐子墨的脸上随即恢复笑脸,“这就对了嘛,走!” 虞尚云也不客气,跟在徐子墨的身后就上了四楼。 在灵阁众多客人中,能有机会去四楼的少之又少,此时熙熙攘攘的客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方才徐老板拉着的那人是什么来头?”一个穿金戴银的大肚子男人问道。 一旁的男人一看也是来灵阁买酒的客人,他也看到了徐子墨和虞尚云的背影,但此时也只能困惑地摇头,“不知,看那两人的关系很是亲密,说不定是灵阁的客人。” “怎么可能?我来灵阁买酒这么多次,怎么一次都没有见过那人?”大肚子男人愤愤不平道。 另一人一想也是,他方才只是看到虞尚云的侧脸,就被对方俊朗无匹的外表震撼地一愣。 若真有容貌如此出众的客人,他们不可能不记得。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人才来没有多久,却被徐老板另眼相待。 这么一想,两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 大肚子男人,把胖乎乎的肉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招呼灵阁的伙计过来。 “哎!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老板您是要找酒么?小的这就去给您找。”伙计的态度没的说,都是顺哥儿和春草一点点按徐若瑾的方法教出来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灵阁之主也不是大肚子男人能惹得起的。 他压了压情绪,没好气道:“方才上楼去的那人是做什么的?” “哦,您说那位啊!”伙计反应很快,“是我们灵阁的客人,平时不太来店里,我们老板也只有在新酒的时候,会让人过来尝尝。” 这些都是徐子墨早早吩咐过的,若是有人问起虞尚云,就这么回答。 其实大肚子男人不是第一个问虞尚云的人,这些天不知道有多人问过了。 虞尚云相貌堂堂,外表可以说是让人过目不忘,自然格外吸引人注意。 加上虞尚云每次都是徐子墨亲自招呼,自然让其他人看着不忿。 以防万一,徐子墨就在虞尚云走后,给灵阁的伙计们交代了一下。 伙计们扯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由不得有人不信。 “是吗?”大肚子男人皱着眉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伙计也不惧,点头如捣蒜,“小的说得句句属实。” “好了没你的事儿了。” 伙计走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不过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去。 原来是灵阁的大主顾,难怪徐子墨要亲自出来迎。 二人没有意外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虞尚云的穿衣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公子哥。 思及此,二人只好讪讪地移开视线,拿着自己买好的酒就离开了灵阁。 已经上楼的虞尚云很快就从自己的侍从口中得到了消息,知晓了楼下发生的这一点不起眼的小插曲。 徐子墨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忙着给虞尚云介绍酒。 又到了熟悉的地方,虞尚云再次看到四楼的全貌,仍是忍不住暗暗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样的奇思妙想,该是怎样的妙人儿才能想得出来。 虞尚云心中想要见到徐若瑾的心思更浓。 其实虞尚云今日来灵阁,私心里也想见徐若瑾一面。这个想法已经伴随了他很久,最近尤甚。 虞尚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连梦中都开始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身影。 但是梦中的那个女人从来都看不清楚脸。梦里的虞尚云总是在追逐那人的倩影,可更多时候他看到的都是婀娜朦胧的背影。 虞尚云越想看清那人的面貌,越是无法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 求而不得,就是梦里虞尚云的真实写照。 这种情绪也被虞尚云带给了现实中的自己。毫无来由的,虞尚云认定自己梦里的人就是徐若瑾。 只要能让他亲眼看到徐若瑾,他的心结也可了结。 但虞尚云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每一次来灵阁都无法见到徐若瑾,哪怕是一丝气息也无。 虞尚云没有放弃,这一次来也不例外,他表面上与徐子墨相谈甚欢的,但注意力更多都放在别处。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今日会有转机。 想到这里,虞尚云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虞兄,快来尝尝,给点意见。”徐子墨迫不及待地将酒杯推到虞尚云面前。 虞尚云垂眸看了一眼酒杯,再抬头正好对上徐子墨期待的视线。 在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虞尚云原本没有丝毫波动的心终于有了一点兴趣。 虽说虞尚云对徐子墨无甚兴趣,但他不会和美酒过不去。更何况这还有可能是那人酿的。 一想到这里,虞尚云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这酒,可是瑜郡主所酿?”虞尚云拿起酒杯,没有急着喝,而是先问了一句。 徐子墨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二姐的方子。” “说起来,我还真好奇这位从未见过面的瑜郡主到底是何等人物。”虞尚云道。 徐子墨没有听出虞尚云的深意,反而催促道:“我二姐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说,你先尝尝这酒。” 虞尚云眸色一暗,但没有再多说,“好,那虞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徐子墨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虞尚云把酒喝下去。 虞尚云刚喝完,徐子墨就立刻追问道:“如何?” 即便酒已入肚,虞尚云仍是迟迟没有张开嘴,而是任由酒的春香在口中释放。 这一次的酒比上一次还要春香些许,虽然不似前回有那么多层次,但也绝对称得上是好酒。 第2547章 直觉 “虞兄?”徐子墨想要听听虞尚云的评价。 虞尚云将酒杯轻轻放下,“好酒。” “虞兄果然识货。”徐子墨暗暗在心里给虞尚云竖了个大拇指。 不是徐子墨小看虞尚云,而是虞尚云上一次刚品尝过酒吧的酒,徐子墨怕他会觉得这一次的酒过于“寡淡”。 也的确如徐子墨所想,虞尚云尝到这次的酒确实有些意外。但正因为没有那么多鲜明的层次,反而更加显得难能可贵。 回归到酒的本质之后,虞尚云也越发佩服徐若瑾。 能把酒做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虞尚云不敢想象。 徐若瑾到底是如何想出这么多酒方子?而且每一个方子酿出的酒,都让人难以忘怀。 “虞兄?你在想什么呢?”徐子墨见虞尚云走神,就轻声提醒了一句。 虞尚云回神,微笑道:“徐兄见笑了,我只是在感慨瑜郡主真真是才貌双全之人。” 这话倒也没说错,只是虞尚云热切想要见到徐若瑾的心思就不必与徐子墨提起。 徐子墨只当虞尚云是在夸赞徐若瑾,笑着应下。 “上一次徐兄请虞某喝的酒,味道淡雅,入口柔,后劲足,甚至还带着一丝花瓣的甜香之气。”虞尚云娓娓道来,“这一次却正好相反,就像一个直来直往的将士,干脆直接,给人的冲击也是明显的,但那最后无法抑制的醇香却最是难得。” “虞兄说的太好了!就是这个感觉!” 虞尚云刚一说完,徐子墨就忍不住拍手叫好。 虞尚云仍是一副谦虚模样,“徐兄谬赞,虞某只是说出最直接的感受,并不敢托大。” “虞兄切莫自谦,”徐子墨道:“你对酒的见解绝对是行家。” 徐子墨心想,自己看中的人,怎么可能错? 虞尚云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徐兄过奖。” 徐子墨见虞尚云始终彬彬有礼,也就没再让他改口。 “虞兄,这酒你也说好,那我就放心了。”徐子墨解释道:“我也可以告诉二姐,这酒已经足够好了,酒方子也不必再改动。” 徐子墨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但虞尚云的双眼却是微微一眯,掩饰住其中闪过的汹涌情绪。 “徐兄是说,瑜郡主还要更改这方子?”虞尚云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静。 徐子墨点头应了一声,“嗯。我都说了不用了,她还不信,非要过来再试……” 徐子墨的话匣子打开,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尚云打断,“你是说,瑜郡主今日会来?” 虞尚云自己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语气中的那一份热切。 徐子墨愣了一下,“应该是吧。” 虞尚云无声地吸了一口气,无论徐子墨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打算那么快离开灵阁。 或许真如虞尚云之前所想,他很快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就在此时,楼下的伙计急急地跑上来,“三少爷!郡主到了!” 徐子墨一听眼睛微微睁大,心里只来得及嘀咕一声“怎么这么快”。 但有人比徐子墨更快,虞尚云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攥起拳头。他按捺了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即起身。 第2548章 心动 徐子墨纳闷地看向虞尚云,“虞兄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 其实徐子墨只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语气也是关心多过好奇。 虞尚云清楚欲盖弥彰的道理,但他并未顺着徐子墨的话说,而是催促道:“徐兄你还在此?” “哦!对!虞兄对不住,你先在此稍后,我去去就回!”徐子墨边跑边说,最后几个字越来越远。 徐子墨走后,虞尚云一人留在四层,眸色渐冷,脸上找不出丝毫笑容,但他的心跳却不可抑制地加快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虽说徐子墨说要虞尚云在这里等着,但虞尚云并不会乖乖照做。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不可能放过。 虞尚云起身一步步踱到楼梯处,面容沉静地向下看去,他隐约可以看到人来人往,还有嘈杂的声音,但里面没有虞尚云想听的。 徐子墨飞奔下楼,刚在门口站稳,就见徐若瑾走进灵阁。 “二姐!”徐子墨顾不上擦额头的汗,就大声道。 徐若瑾走到徐子墨身边,伸出手在鼻子边扇了扇,接着皱起眉来。 徐子墨看到徐若瑾的动作,心道不好,都怪自己方才下来太着急忘了换身衣裳。 徐若瑾看着紧紧抿着嘴的徐子墨,“别装了。” 徐子墨正憋气憋得痛苦,听到徐若瑾的话泄气地张开嘴大口呼吸起来。 “二、二姐,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没喝多少,就一杯。我对天发誓!”徐子墨急忙认错。 徐若瑾盯着徐子墨看,也不说话,就这么无声地看着,连表情都没有。 徐子墨好不容易止住的汗水又流个不停,很快就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喝酒了,喝了……几杯,但我也是为了招呼客人。” 说完徐子墨就闭上眼,一副老老实实等挨骂的样子。 但徐子墨等了一会儿,徐若瑾都没动静。 徐子墨纳闷,偷偷摸摸睁开一只眼去看。结果眼皮刚一打开,就被徐若瑾在脑门上敲了个栗子。 “嗷!”徐子墨不自觉痛呼出声。 徐若瑾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让你偷喝酒,没有下次。” “知道了二姐。”徐子墨扁着嘴很是委屈地说道,边说还边揉自己的脑门。 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又红了。 徐若瑾也不理徐子墨,直接道:“把账本给我。” 徐子墨愣了愣,半天没反应。 “敲傻了?我可没用那么大劲儿。”徐若瑾用看碰瓷儿的眼神看徐子墨。 徐子墨仍是扁着嘴,但是一个劲儿地否认,“没有没有,一点也不疼。” 徐若瑾抱臂等着徐子墨。 徐子墨反应过来,忙吩咐身边的伙计,“账本?账本!快快快,快给二姐拿账本!” “是!”伙计快步跑走。 徐子墨转过头来笑着看徐若瑾,“二姐,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徐若瑾狐疑地看着徐子墨。 “怎么了?”徐子墨看着徐若瑾的眼神,一脸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哪里不对么?” 徐若瑾摇头,“没什么,就是看你有点不对劲。” “啊?我?”徐子墨不明所以。 徐若瑾也没有多问,等着伙计拿账本的工夫,她问徐子墨道:“最近灵阁的生意如何?” “不错啊,尤其是新上的酒,卖的都不错。”徐子墨道。 徐若瑾点点头,“从明天开始,宫中的酒就停了吧。” “嗯,好……”徐子墨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两眼瞪得溜圆,结巴道:“二姐你说什么?!” “只要是宫里要的,一概不送。若是宫里来人,也不卖。”徐若瑾斩钉截铁道。 “这……这……”徐子墨有点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姐,出什么事了?宫里的酒不是我们说不送就能不送的啊!” “听我的就行了。”徐若瑾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打算。 徐子墨还是搞不懂,就连脸上诧异的神情都没有丝毫缓解,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些许,“二姐,我可以不问你原因,但这是一大笔银子,对灵阁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你可得想好。” “我要是没想好,会和你说么?”徐若瑾反问徐子墨道。 徐子墨一想也是,可是心里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开,“二姐!你总得给我一个原因吧?这可是钱啊!” 看着徐子墨着急的脸,徐若瑾也知道这个三弟是为自己担心,“好,原因就是——” 徐子墨洗耳恭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若瑾。 “老、娘、不、高、兴。”徐若瑾干脆地说道。 “……” 徐子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空气仿佛都停滞了。 这一次徐若瑾抢在徐子墨开口之前说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徐子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二姐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的。” 这句话再明白不过,即便不理解,徐子墨也一定会支持徐若瑾。 就在二人商量此事时,谁都没有注意到虞尚云从四楼走了下来。 随着一步一步地靠近,虞尚云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背影。 正与徐子墨说话的那人便是瑜郡主么? 虞尚云神情依旧淡定,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满心满脑只有徐若瑾。 他慢慢靠近那二人,却在相隔十几步的地方停住了。 灵阁内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虞尚云站在人群后,无论是徐若瑾还是徐子墨,都没有注意到他。 虞尚云只是在缝隙中远远看到徐若瑾,哪怕只是一个侧影,他的心就像是被重重地敲击着,让他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惊为天人。 虞尚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用到这个词。 但是,他错了。 此刻,虞尚云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不到任何可以与徐若瑾相配的话语。 哪怕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虞尚云都觉得满足。 若是这个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虞尚云无法细想。 他恐怕是,爱上了这个女人。 第2549章 着急 “郡主,账本给您!”去拿账本的伙计也回来了,气喘吁吁,不敢怠慢地双手呈上。 徐若瑾接过账本,之前和徐子墨的话题也告一段落。 徐子墨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囫囵地抹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些了,他也是个想得开的人。 既然徐若瑾都做了决定,徐子墨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能把这件事对灵阁的影响减到最小。 硬要说起来,徐子墨还是心疼银子多一些。毕竟没有宫里这笔大买卖,下个月的账本恐怕就不会这么好看了。 想到这里,徐子墨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下个月又要累一些了,怎么说也得多找些客人来补上灵阁的损失才是。 不过这些事徐子墨就不打算去烦扰二姐了,他如今管着灵阁,也算是灵阁的老板,有麻烦自然是要解决的。 徐若瑾认真地翻看着账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徐子墨正在暗下决心。 灵阁的生意一直都不错,最不缺的就是客人,所以徐子墨并没有太过担忧。 徐若瑾账本看得仔细,头也不抬地对徐子墨道:“去酒窖。” “好。”徐子墨应声就走在前面。 酒窖的钥匙在徐子墨的身上,平日里常卖的酒不需要徐子墨管,但是稍好一些的非得徐子墨亲自去酒窖开门不可。 徐若瑾收起账本,跟着徐子墨刚走了几步,突地眉头一皱,接着抬眼看向不远处。 她方才察觉到一道视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股视线略有些炽烈,让人无法忽视。 这个发现让徐若瑾很不爽,她眉目之间带上了一丝冷意。 徐子墨见身边人停下脚步,再一看,二姐面无表情的脸,不由有点纳闷。他顺着徐若瑾的视线看过去,正疑惑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子墨没有多想,笑着点头,接着对徐若瑾介绍道:“二姐,那是我新交的朋友,虞公子。” 徐若瑾听到“朋友”二字,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就连神情都变得柔和些许。 她再抬眼去看,对上虞尚云的视线,对方彬彬有礼地点头示意。 看起来倒像是个有修养的富家子弟。 徐若瑾这么一想,方才那种不适感也消失了不少。或许是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有些敏感了…… 不过徐若瑾对这些一向不怎么关心,很快就移开视线。 虞尚云在低头的瞬间把眼里狂热的情绪敛去,他此时还隐隐有几分心惊。 方才他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差一点就叫人看出端倪。还好,他的补救还不算太迟。 虞尚云只希望自己并未给徐若瑾留下什么“登徒子”的印象。 他原本想走上前去,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徐若瑾却好像对他没有半点兴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这是虞尚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徐若瑾,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耳朵也像是被堵住了一半,什么都听不到。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到这世间最美好的景致。 就连本来挡在他们之间的人群都不再是阻碍。 虞尚云本以为就凭他的定力,即便是站在徐若瑾对面也可以从容应对。 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错得离谱。 哪怕只是徐若瑾不经意的一个眼神,虞尚云都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虞尚云和徐若瑾之间还隔着一个徐子墨,但他却松了一口气。若非如此,恐怕他那点心思早就叫人看穿了。 徐子墨对此浑然不觉,看到虞尚云很是兴奋,迎上前去,“虞兄你是不是等急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二姐在这儿,我恐怕不能招呼你了。” 徐子墨很是抱歉地挠挠头。 虞尚云回神,他恢复之前的从容,笑道:“徐兄见外了,若不是徐兄虞某如何能品尝到美酒?虞某就不耽误徐兄和瑜郡主了,告辞。” 徐子墨见虞尚云如此好说话,不由在心里又对此人高看几分。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虞兄了。我派人送你。”说着,徐子墨也不给虞某拒绝的机会,直接吩咐了伙计。 虞尚云像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无奈地点头答应,“有劳徐兄。” 接着虞尚云抬头想拱手对徐若瑾告辞,但徐若瑾压根儿没有往这儿边看。 虞尚云神情一僵,但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徐子墨在灵阁门口目送虞尚云离开,这才重新回到店里。 “二姐对不起,早知道你来的话,就不让人外人在这儿了。”徐子墨回来立刻和徐若瑾道歉。 徐若瑾心思都在账本上,对徐子墨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二姐,方才那个不是普通客人,我带他去四楼尝酒来着。”徐子墨讨好地笑笑。 徐若瑾瞥了徐子墨一眼,“嗯?” “就是方才离开的虞公子。”徐子墨解释道。 “哦。”徐若瑾显然不怎么关心。 徐子墨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二姐?闻言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二姐你就算不想搭理我的朋友,也不至于连脸都没记住吧。” “我又不认识他,记住他的脸作甚?”徐若瑾纳闷。 徐子墨被噎的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望天。 “酒窖,整日就知道磨洋工。”徐若瑾走在前面,给了徐子墨一句“中肯”的评价。 徐子墨老老实实地跟上,不敢反驳。 到了酒窖,这处比起外间来要安静多了。 徐若瑾和徐子墨二人被醇厚的酒香包围。若是酒量差的人来此,恐怕只是闻一闻都要醉了。 这里只有姐弟二人,客人不知此地,灵阁的伙计们更不会没事儿过来。 徐若瑾“啪”地合上手里的账本,接着扔给徐子墨。 徐子墨匆忙伸手去接,刚好抱在怀里,长舒了一口气,“二姐你也不给我个准备。” 徐若瑾没有接话,神情却是比方才严肃了几分。 徐子墨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脸色也跟着紧张起来。 “二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徐子墨试探着问道。 也许是因为徐若瑾的举动有些郑重,徐子墨都不由得跟着认真起来。 第2550章 改变 徐子墨的直觉告诉自己,二姐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人心惊胆战。 但徐若瑾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担忧,好像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徐子墨。 徐子墨这时突然主动道:“二姐您说吧,我已经长大了,总不能遇到麻烦就躲在你身后要你保护。” 徐若瑾眼角露出笑意,“不管你几岁,你都是我的弟弟。” 徐子墨乐呵呵地一笑,没有反驳。 气氛被徐子墨这么一打岔,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子墨,”徐若瑾正色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谨慎考虑,不要急着给我答案。” “嗯。”徐子墨正襟危坐,使劲点头。 “若是继续留在京都城内会有危险,你要不要离开这里?”徐若瑾一字一顿道。 徐子墨皱眉,不知好端端的徐若瑾为何会说这种话。但是徐若瑾的神色根本不像是开玩笑。 徐若瑾看徐子墨呆愣在原地,也没有逼他,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徐子墨像是做出重大的决定一般,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若瑾道:“二姐你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徐若瑾一怔,看着面前的徐子墨。 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这个三弟了?他早已长大成人,徐若瑾还当他是个毛没有长全的小孩子看待。 冷不丁从徐子墨的口中听到要与自己共进退的话语,徐若瑾的心情很复杂。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 徐若瑾却是冷下脸来看着徐子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知道我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么?” “我知道!”徐子墨坚定道。 徐若瑾未说完的话卡在嗓子里,就这么平静地与徐子墨对视。 徐子墨还以为是二姐不相信自己的话,不禁有些着急,“二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徐若瑾没有打断徐子墨。 徐子墨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红,“但我就知道一点!我就你这一个姐姐,我不留在你身边,我要去哪儿?”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咬牙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眼前的徐子墨,和她记忆中那个会为了自己出头的小男孩重叠在一起。 这一瞬间,徐若瑾的心被欣慰和感动包裹,鼻子一算,眼中泪光流转。 徐子墨说完就在等徐若瑾的反应,但是过去好一会儿,徐若瑾都没有反应。就在徐子墨以为要坏菜的时候,徐若瑾却是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二姐?”徐子墨一愣,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微笑着拍了拍徐子墨的肩膀,“总算二姐没白疼你。” 徐子墨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追问道:“二姐!你总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了吧?” “嗯。”徐若瑾点头。 既然他们姐弟已经决定共进退,那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有必要叫徐子墨知道。 “皇上前些日子去了郡主府,临走的时候说要把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接近京都城来。”徐若瑾道。 “啊?”徐子墨诧异道:“这是为何?梁大将军和夫人不是在中林县待得好好的么?” “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徐若瑾也没急着解释。 徐子墨沉默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姐夫?!” 徐若瑾没有说话,徐子墨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呢?”徐子墨还有点不敢相信,“皇上是打算要他们二老来当人质,好牵制姐夫。” “你以为我们不是么?”徐若瑾的语气平静无波。 徐子墨说不出话来,眼里的震惊还没有褪去。 徐若瑾轻轻叹了口气,安抚徐子墨道:“无论恩宠多盛,那始终是皇上。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用二姐多说你也明白。” 徐子墨低下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皇上终于还是要对郡主府动手么?”徐子墨喃喃了一句,紧接着惊慌地拉住徐若瑾的袖子,道:“那二姐你岂不是很危险?还有悠悠!” 徐若瑾只好拍着徐子墨的手,“放心,皇上现在还不会对郡主府做什么。” “可是,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若是……”徐子墨越想越害怕,“二姐,不如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离开?去何处?”徐若瑾耐心地问徐子墨道。 “呃……”徐子墨卡了壳。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想带二姐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比起徐子墨,徐若瑾现在则要冷静得多,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把所有话都说开,徐若瑾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坎儿是自己过不去的。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心更加坚定。 “先不说我和你,你姐夫还在七离。加上郡主府的上上下下,梁大将军和夫人,这么多人,你准备带去何处?”徐若瑾反问徐子墨道。 徐子墨愣住了,许久才喃喃道:“天下之大,竟没有一处能让人安身立命之所……” 就在徐子墨惆怅之际,徐若瑾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未必。” “啊?”徐子墨惊道。 徐若瑾仍是一副淡然的面孔,“凡事也不必这么早下结论。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 “那皇上若是……”徐子墨吃了一颗定心丸,但难免还是为姐姐担心。 “不会的。”徐若瑾像是知道徐子墨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了他,语气肯定地说道。 徐子墨不解。 “你姐夫一日没有从七离回来,这种微妙的平衡就暂时不会被打破。”徐若瑾道。 徐子墨明白过来,脸上仍是化不开的愁绪。 “皇上对郡主府的态度已经变了,他之前虽说优柔寡断,却还会为你姐夫说话。但是现在,呵呵……”徐若瑾冷哼。 徐子墨沉默着没有反驳。 都到了这种时候,徐子墨若是还看不出皇上的用意,就是自欺欺人了。 “可是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莫不是有人在皇上那说了郡主府的坏话?”徐子墨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只敢在背后编排。” 第2551章 任务 徐若瑾冷冷地嗤笑一声,“哼,那些所谓的大臣,终日都琢磨着如何往上爬,巴不得别人倒霉,不是他们在背后出力还能是谁?” “这些人太可气!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居然这样!”徐子墨愤愤不平。 “何必与这种人置气?”徐若瑾不屑道,“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体,划不来。” “二姐你说吧,接下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徐子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忿,坚定地看着徐若瑾道。 “你什么也不用做,安心打理好灵阁,剩下的交给我。”徐若瑾到。 徐子墨皱眉,下意识就要反驳。但是被徐若瑾瞪眼制止。 “你方才不是说要听我的?这么快就不作数了?”徐若瑾问徐子墨。 徐子墨无法反驳,说出去的话总不能翻脸不认。 无奈,徐子墨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好,我听二姐的就是。” 徐若瑾的脸色缓和下来,“我要说的都说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徐子墨眼里还带着担忧,但仍是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放心,我可是你二姐!”徐若瑾自信地笑道。 徐子墨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因为徐若瑾简单的一句话放松下来。 对啊,这个人是她的二姐,从小到大都无所不能的二姐。 徐子墨的脸上总算也露出了笑意。 徐若瑾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人不自觉安心。 徐子墨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 徐若瑾当然不知道徐子墨心里在想什么,她随意叮嘱了徐子墨几句就离开了灵阁。 郡主府。 徐若瑾前脚进了郡主府的大门,屁股都还没坐热,后脚宫里就送来了帖子。 春草拿着帖子来呈给徐若瑾看。 “郡主,宫里派人送来的。” 徐若瑾瞥了一眼,“看来是定了日子。” 说罢,徐若瑾伸手接过帖子,打开迅速扫了一遍。接着就把帖子扔到一旁,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春草和银花对视了一眼,都看不出徐若瑾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二人都有些紧张和忐忑,她们虽然了解不多,都也知道徐若瑾对此事有些发愁。 徐若瑾察觉到二人小心翼翼的视线,不由有点想笑,“和我猜的一样,宫宴定在了后日。” 春草深吸了一口气,“后日?这么快……” “嗯。皇上如今倒是转了性,动作快了不少。”徐若瑾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春草什么也没说。 方妈妈这时走了进来,正好听到徐若瑾的最后一句,不由微微皱眉,小声提醒道:“郡主。” 徐若瑾却并不在意,看到方妈妈来脸上露出笑容,“妈妈你来了。” “郡主方才的话,切莫再说。”方妈妈道。 “无碍。别说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就算是当着皇上的面,我也敢这么说。”徐若瑾淡定道。 若是这话换了别人来说,少不了要被嫌弃装蒜。但由徐若瑾说出来,没有人会质疑。 “现在的皇上不再依靠四爷,反而觉得他是绊脚石,百般怀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一国之君却不懂。”徐若瑾顿了顿,脸色也越来越冷,道:“他做出这般让臣子寒心的事,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不成?” 方妈妈没有说话,因为徐若瑾所言非虚,句句都是事实。 “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徐若瑾压下心里的怒气,冷静之后又道:“我虽无意顺着他的命令,但我却不得不为梁大将军和梁夫人考虑。” 方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老爷和夫人还不知道此事,郡主,要不要派人去中林县送个消息?” 徐若瑾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妥。” 方妈妈不解。 “皇上的性子,多半已经加派人手监视郡主府,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宫里。”徐若瑾道。 方妈妈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很有可能会给郡主府招来大麻烦。 徐若瑾好像看穿了方妈妈的心思,道:“妈妈别多想。这消息想送也不是不能,只是风险太大。我还拿不定注意到底冒不冒险。” 方妈妈看徐若瑾秀眉微蹙,就转移了话题,“郡主,那帖子上是如何说的?” “后日,瑜郡主和小县主一同参加。”徐若瑾重复了一遍帖子上的内容。 方妈妈听后神情更加严峻,“您和小主子一同进宫?” “嗯。”徐若瑾安抚方妈妈,“有我在,不会有事。” 方妈妈安心些许,但还是忍不住叮嘱起来,“进了宫中,郡主千万要收敛些,遇到不忿之事也尽量忍耐,给皇上一个面子。” 徐若瑾听到这里却是忍俊不禁,“妈妈,怎么让你说的,我成了就会发脾气还不讲理的人了?” 方妈妈看到徐若瑾笑,也跟着放松些许,“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徐若瑾点头,“总之,妈妈我答应你,我肯定不会主动找麻烦。” 言外之意,若是有人不长眼敢找她的麻烦,那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 方妈妈伺候徐若瑾许久,还能不知道徐若瑾这话是何意?郡主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 只是宫宴那样的地方,方妈妈想想都觉得头痛。徐若瑾如此强硬,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妈妈,你帮我去把二嫂找来。”徐若瑾想到了一个主意。 方妈妈没有多问,就应声出门去了。 很快,花氏被方妈妈带着匆匆来到郡主府。 花氏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听说徐若瑾找就急忙赶了来。 兴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花氏也不自觉吞了口唾沫,看着徐若瑾,“怎么了四弟妹?” “二嫂,有件事我要请你帮忙。”徐若瑾直截了当道。 花氏诧异地愣住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啊?要我做什么?直说。” 徐若瑾懒得再重复一遍,“二嫂不必多想,这个忙你一定能办到,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难。” 但徐若瑾越是这么说,花氏越是觉得不对劲。 那边徐若瑾还没说是什么事,这边花氏已经开始胡思乱想。 第2552章 不忘 徐若瑾只当没看到花氏变了好几个颜色的脸,接着自己的话说道:“劳烦你去和姜三夫人联系一下。告诉她我会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但是具体该怎么办,我还没想好。” 冷不丁听了这么多,花氏越来越懵。 等到徐若瑾说完,花氏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你慢点说,慢点说。” 徐若瑾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而且说的比上一次还慢。 “二嫂可都记住了?”徐若瑾问道。 花氏小声重复了一遍,点头道:“郡主放心,都记下了。只是……” 头一次被安排这样的任务,也难怪花氏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 “好端端的,找姜三夫人是为何?”此事与自己扯上了关系,花氏自然不能胡乱过去。 只是花氏问的时候,就像是在故意打听什么。 这是花氏的习惯,这一时半会儿要她改也不现实。徐若瑾只当没看到。 “后日我会进宫参加宫宴,不日老爷和夫人或许就会进京都。”徐若瑾言简意赅道。 “啊?”花氏一愣。 反正花氏迟早都要知道,与其随着她到处打听,还不如徐若瑾说个明白。 徐若瑾说是说完了,花氏却还沉浸在巨大的惊讶之中。 震惊、恐惧! 难怪她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 此刻花氏也顾不上徐若瑾给她的任务,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心里还有一阵又过一阵的担忧。 花氏猛然间意识到,如今安稳的小日子恐怕要和自己说再见了…… “我这是什么命啊!”花氏琢磨着琢磨着,嘴上就不自觉喃喃出了声。 虽说花氏的声音不大,但也都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徐若瑾的耳中。 若不是因为事态紧急,徐若瑾也不会随意将这任务交给花氏。 “二嫂,有句话我得告诉你,二爷未来如何,可都看你了。”徐若瑾冷着一张面孔,微微恫吓了花氏几句。 花氏冷汗直流,一下就老实了,“哎呀你别多想,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徐若瑾看她一眼就移开视线,给一旁伺候的方妈妈使了个眼色。 方妈妈会意,上前来请花氏,“二奶奶,老奴带您出去。” 花氏迷迷糊糊地点头,两腿有点僵硬地跟着方妈妈离开。 慢慢悠悠地走了一路,花氏抬头一眼看到已经回到了梁家祖宅。 刚修葺好没多久,自己都没在里面住舒服,就要给别人腾地方了。 “唉……”花氏不由得唉声叹气,“这福还没享着呢,又要开始琢磨怎么保命了!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你要这么折磨我啊!”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花氏。 花氏低着头,一脸衰气地回祖宅之内。 另一边,曲曲折折的大院内,虞尚云已回到了京都的宅邸之内。 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回忆徐若瑾的姿容。 平日里要在轿子里待半个时辰才能到,但虞尚云觉得今日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 尚在回味,轿子就停了。 走在亭台之中,虞尚云的嘴角始终微微上扬着,似是还在留恋那一抹美好,怎么都不肯放下。 在虞尚云的脑海里,所有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只有徐若瑾才是那一道光,素雅而又浓烈,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孙伯出来就看到虞尚云好像被勾了魂似的一幕,他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主!”孙伯出声打断虞尚云的思绪。 虞尚云闻声也只是收起了嘴边的笑容,淡定地坐下品茶,好像方才那个魂不守舍的人不是他。 孙伯无可奈何,忍不住咳了两声,“国主,现在是非常时期,您还需谨慎再谨慎才行。” 又是老生常谈。 虞尚云面上不显,回答也中规中矩,“我心中有数。” 孙伯默默叹息一声,“国主,老奴想不明白,那瑜郡主究竟有什么好,能让您青睐有加?” 听到孙伯提起徐若瑾,虞尚云的心情明显好了几分,嘴角更是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很好。”虞尚云只说了三个字。 孙伯听后心中咯噔一下,这下可麻烦了,就凭他对国主的了解,国主这次恐怕是动真格的。 “国主,兆国内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女子,您为何偏偏……”孙伯不自觉多说了几句。 虞尚云的眼梢微微上扬,平日里看起来至多是眉目含情罢了,但被这样一双眼如此盯着,任何人都会不自觉紧张。 孙伯也不例外。 “老奴多嘴了,请国主责罚。”孙伯忙叩首道。 虞尚云不咸不淡地收回视线,“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老奴谨记。”孙伯忙道。 “你不曾见过她,会有这种蠢笨粗浅的想法也是自然。”虞尚云淡淡地说着,“这样的妙人儿,只怕天上难求。” 听了虞尚云的话,孙伯不禁眼角一抽。 孙伯虽然上了年纪,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虞尚云眼中的狂热他看得清清楚楚。 可越是如此,孙伯心中的担忧也跟着扩大了几分。 虞尚云的性子,孙伯最是知道。只要是这位小主子看中的,哪怕是不择手段他也一定会得到。 这次和往常全然不同,对方是大魏的郡主,还是梁霄的妻子,重重身份堆叠在一起,就是一个结果——不能动。 孙伯不信虞尚云不知晓,只是恐怕这些困难加在一起,反而更激起虞尚云的野心。 兴许是看到日后的血雨腥风,孙伯长长地叹了口气。 “宫宴的事,准备的如何了?”虞尚云轻启薄唇,打破沉闷。 孙伯恭敬道:“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就绪。” “兆国国主突然驾临,说不定大魏的宫里已经乱成一团。”虞尚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好像浑然不觉自己才是这出戏的主角。 “正如国主所说,京都城内暗地里多了些眼线,想必都是闻风而动之人。”孙伯如实禀告。 虞尚云唇角一勾,“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人其实就住在京都城内。” 孙伯没说话。 第2553章 阴影 “他们如今才去查兆国国主的身份,太迟了。”虞尚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那要不要老奴去给他们使点绊子?”孙伯提议道。 “不必。在宫宴之前没有必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虞尚云想也没想就淡淡地否了。 “是。” “明日准备两套首饰。”虞尚云吩咐道。 孙伯一愣,“国主的意思是?” “给她准备的。”虞尚云答道。 “……”孙伯发现了,国主在回答关于徐若瑾的问题时,出奇地耐心。 孙伯不敢再反驳,却也有些疑问,“为何是两套?” “她们母女都要送。”虞尚云回答地理直气壮。 孙伯不知是否该感慨虞尚云办事周到,因为这本身就已十分诡异。 短暂地沉默一瞬后,孙伯提议道:“国主您看,从兆国带来的首饰中,可有合您心意的?” 他们此次进宫也准备了不少东西,除了要献给大魏皇室的,剩下的也有很多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依孙伯的意思,随便从里面翻出一件,都能拿得出手。 若是送进宫的东西过于贵重,反而会惹人怀疑。 兆国使者带来的多半是兆国才能见到的物件,对大魏来说就算是贵重和新奇了。 所以孙伯才觉得要送瑜郡主母女礼,很好办。 但显然虞尚云并不是这么想的。 虞尚云眉头一皱,语气凛然,“不好,配不上她。” 孙伯一惊,愣了一会才把想说的话压下去。这样都配不上瑜郡主,那要怎样贵重的大礼才行? 虞尚云似是没注意诧异非常的孙伯,自顾自地说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老奴遵命。”孙伯应声。 虞尚云的要求孙伯已经明白,看来这回又要出去一大笔银子。 皇宫之中。 夜微言听礼部侍郎说完后日宫宴的安排之后,点点头算是允了,便叫人退下。 一旁守着的陈公公见夜微言伸手按了按眉心,立刻贴心道:“皇上您今日批阅奏折应当也乏了,不如老奴送您回去休息吧?” 夜微言却是摆摆手,“朕还不累,喝两口参茶就好。” 陈公公忙把参茶放到夜微言手边。 夜微言喝了一口,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容贵妃。 “皇上?” 陈公公见夜微言盯着参茶发了呆,不禁小声唤了一句。 夜微言回神,“朕想起,先前容贵妃最爱给朕煮参汤送来。” 陈公公未答,那时他还未跟在皇上身边伺候,对此也只是略有耳闻。 “皇上这是想念容贵妃娘娘了?”陈公公道。 夜微言轻叹一声,“罢了罢了。” 陈公公虽是不明所以,但也管住自己的嘴没有追问。 这时门外传来通禀声。 “皇上,大理寺卿求见。” “宣。”夜微言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殿门。 夜志宇大步走入,拱手道:“皇上。” “嗯,朕让你去查的事如何了?”夜微言直接切入正题。 “启禀皇上,郡主府暂时未有异动。”夜志宇道。 “哦?”夜微言皱眉,显然夜志宇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臣这些日子加派人手,郡主府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监视,但的确是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夜志宇自信道。 夜微言却没有那么好打发,又是一个反问,“是么?” 夜志宇低垂着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心里有些没底,不知皇上这番表现是因何而起。 夜微言面无表情,心情算不上太好。 “徐若瑾呢?”夜微言又问道。 容不得夜志宇细想,他恭敬回道:“瑜郡主大部分时间都在府内待着,去过一次灵阁。” 徐若瑾会如此沉得住气,倒是有些出乎夜微言的意料。 “她当真不给中林县送消息?”夜微言好似自说自话似的喃喃了一句。 夜志宇听到,接道:“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夜微言的视线落在夜志宇身上。 “臣以为,若是瑜郡主想要送这消息,就断然没有送不成的道理。”夜志宇面上平静无波,但语气却是格外坚定。 夜微言双眼眯起,似是对这个说法很是不满。 夜志宇就好像没有看出皇上的心思,继续道:“瑜郡主的手段高明,想来送信不是什么难事。” 夜微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方才夜志宇的话,让夜微言的脑海里闪过一段很不好的回忆。 若是可以的话,夜微言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那简直是他的噩梦。更是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耻辱。 夜微言在朝霞公主的灵堂,差点被夜微澜刺杀成功,最后关头是梁五从天而降将夜微澜一刀抹了脖子。 当时触目惊心的感觉,夜微言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有时夜半还会被噩梦惊醒。 其实夜微言神情的每一丝细微变化都被夜志宇看在眼里。 夜志宇脸上飞快闪过一抹笑意。夜微言会有如此表现,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坐视臣子独大而无动于衷。 夜微言也不例外。 夜志宇的脑筋微微一转,就大约能猜到夜微言此时在想什么。他们毕竟是有同样血脉的兄弟。 夜微言的怒气已经压抑不住,周身环绕着低气压,就连一旁的陈公公都察觉到不对劲。 皇上这是怎么了?从夜志宇一进来,皇上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这会儿竟是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陈公公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默默地退后一步,免得一会儿被波及。 夜微言压抑着怒火,面上因为羞愤而有些许扭曲。 “你说的是梁霄身边的那个暗卫么!” 这句话就像是从夜微言的牙缝里挤出来,可想而知当日的情形给他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夜志宇心中了然,但面上丝毫不显,“臣记得。是个叫梁五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夜微言的脾气暴涨,狠狠拍在御案上,“你不去查他,盯着徐若瑾有什么用?!” 夜志宇转眼就成了夜微言发泄怒火的倒霉蛋。 他立刻跪下,“臣知错。” “有这样的人在,郡主府什么做不成?哪怕是这皇宫,对他来说也是如入无人之境!”夜微言怒不可遏地吼道。 夜志宇一言不发,跪在地上老老实实。 第2554章 痛骂 陈公公也被夜微言的暴怒惊呆了,低垂着头不敢抬起,身体不自觉发抖,皇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他耳边,让他膝盖都跟着发软。 “朕让你去查,你就是这么来敷衍朕是不是?”夜微言怒斥夜志宇,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就你大理寺的那些蠢货,能守住什么?” 夜微言将夜志宇还有大理寺一通臭骂,似是要借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一下心中憋闷已久的愤怒。 夜志宇对夜微言的心思心知肚明,所以他也不反驳,就乖乖跪在殿中,任凭夜微言怎么骂。 夜微言足足大骂了有一刻钟,怒气才稍稍平息了些。 陈公公立刻壮着胆子弓身上前,“皇上您消消气,保重龙体才是。” 夜微言呼出一口浊气,重新看向被自己骂的狗血喷头的夜志宇,眉头微微皱起。 他方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许多话不管不顾就说出口。 夜志宇纵然有错,但也不至于让夜微言发这么大的脾气。夜微言这会儿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借题发挥了。 但夜志宇就那么耐着性子,等夜微言骂完也不说一个反驳的字,这倒是让夜微言的心情顺了不少。 那边夜微言在观察夜志宇,夜志宇的心里也同样在盘算着。 虽说刚挨了一通骂,按理说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但夜志宇不一样,他的面上仍是一派轻松,不仅如此,他的嘴角甚至向上扬起了一丝弧度。 当然这全都是在夜微言看不到的时候。 夜志宇很清楚,此时的皇上对郡主府更多的是忌惮。而且皇上对梁霄也没有之前那么信任。 这对夜志宇来说,可不就是值得开心的好消息? 而且他忍着挨骂,就是为了揭一下皇上心底的疮疤……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夜微言再开口时已经平息了怒气。 自知失态的夜微言没有多说什么就摆手让夜志宇退下。 陈公公隐约也猜到皇上在为何事生气,但他不敢直说,只能尽心地伺候着。 发了一通脾气的夜微言,此刻冷静下来反而觉得想明白了不少事。 眼中冷冰冰的,就像两汪看不见底的潭水,不辨喜怒,更让人无从猜测。 …… 公主府。 后日宫宴的邀请帖也同样送到了这里。 这会儿熙云公主手里拿着请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为难地看着帖子。 她很清楚这帖子定然也送到了郡主府。也不知徐若瑾看到这帖子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里,熙云公主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这宫宴是否参加,熙云公主无法做决定。 冯嬷嬷就一直跟在熙云公主的身边。这些天,冯嬷嬷看熙云公主愁眉不展,心里也很是着急。她伺候公主这么多年,很清楚公主在烦心什么。 但是那件事牵扯众多,就是冯嬷嬷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冯嬷嬷正寻思的工夫,身旁又传来熙云公主轻轻的一声叹息。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冯嬷嬷斟酌一二,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公主,自您从郡主府回来,就是这般愁绪满满,老奴看着也很是心疼。公主该保重身体才是。” 熙云公主被冯嬷嬷从思绪中拉出来,闻言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吧嬷嬷,我没事。” 冯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公主,您有什么话不妨和老奴说说,老奴虽不能给您拿主意,但也能帮您排解排解。” 熙云公主感激地看着伺候自己长大的冯嬷嬷,沉默片刻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嬷嬷有所不知,那一日在郡主府中,皇上亲口说要将梁大将军与夫人接回京都城。”熙云公主无奈地顿了顿,接着道:“不仅如此,他还逼迫徐若瑾答应参加后日的宫宴,还说是兆国的邀请。” 冯嬷嬷听的心惊,“还有此等事?” 熙云公主点头,“她是名正言顺的大魏郡主,却被小小的兆国愚弄,皇上简直是糊涂!更让人心寒的是,皇上终究还是信不过郡主府,也信不过梁家。” 说完这些,熙云公主又是长叹一声。 冯嬷嬷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她一想到熙云公主因为这些事烦心许久,就是一阵心疼。 “唉,我早知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熙云公主感慨道。 冯嬷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这宫宴,公主您还去么?”冯嬷嬷试探着问道。 熙云公主没有立刻回答,垂眸无声地思索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冯嬷嬷面露急切,“老奴总觉得这宫宴不简单,您若是做了决定,也定要和驸马在一处才是。” 熙云公主点头,“那是自然。” 冯嬷嬷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冯嬷嬷的话倒是提醒了熙云公主,她沉思片刻,对冯嬷嬷道:“冯嬷嬷,有件事怕是要劳烦你跑一趟。” “公主您说。”冯嬷嬷道。 熙云公主看向冯嬷嬷,“辛苦嬷嬷去一趟郡主府,我想知道徐若瑾是否打算后日进宫去参加宫宴。” 冯嬷嬷很快明白过来,点头应下,“公主放心,老奴这就去。” 说完,冯嬷嬷便离开了公主府。 熙云公主将此事安排妥当,但面上担忧的神色却一时半会儿无法化开。 她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脚朝严弘文的书房走去。 忧心忡忡的熙云公主不多时来到书房门外,正待叩门之际,却冷不丁听到屋内传来的人声。 下意识的,熙云公主收回了手,身体也微微凑近了房门。 她不是有意偷听,而是因为屋内传来的依稀几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兆国”“郡主府”…… 熙云公主也不怕被人发现,她心里反而担心屋内的严弘文。若是自己冒失地叩门进去,说不定会给严弘文添麻烦。 转瞬之际,熙云公主脑中想了很多,最后就这么站定了。 熙云公主听得不错,屋内是严弘文与他的手下二人。 手下出去调查了一日,这才给严弘文带回了他想要的消息。 “兆国国主,虞尚云,年约二十有五,是老国主最小的儿子,据说是最受宠的。” 第2555章 身份 严弘文若有所思,“我记得兆国国主似乎另有其人?” “正是。老国主原本最中意的是大儿子,但不知是何原因,老国主临死前却是将国主之位给了虞尚云。”手下将得到的消息细细地说给严弘文。 严弘文听后反而眉头一紧,“这虞尚云的手段,不可不防。” 接着,严弘文又问道:“虞尚云在兆国的评价如何?百姓又是如何说的?这样一个人突然上位,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平息反对的声音吧。” 手下点头,“如您所料,但这虞尚云是老国主众多儿子之中最狠戾的一个。他从十六岁第一次出征,骁勇善战,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并不是绣花枕头。” 严弘文听到这里,也不知为何突然在意那几个字,下意识就重复道:“绣花枕头?” 手下微微一顿,道:“据说虞尚云此人长了一副好皮囊,少年时更是雌雄莫辩,美貌无双。成人之后更甚,俊美无俦。” 严弘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都是属下打探来的,想来京都城内并无人见过虞尚云真容。” 严弘文的脑海中勾画出一个心思深沉,阴狠手蜡之人的轮廓。 这样的人,恐怕不好对付。 “属下还得知,这一次兆国派人来大魏,本来只有使者并无虞尚云。但不知为何,虞尚云也跟随一同来京。”手下道。 严弘文点点头,“此事的确蹊跷,虞尚云如此亲和大魏的背后,定然有其他缘由。这才是他会一同前来的真实原因。” 只是这个原因会是什么呢? 严弘文百思不得其解。他脑中确有不少猜测,但都似是而非。 “你可查到,虞尚云为何点名要在宫宴上见到瑜郡主?”严弘文的神情陡然严峻了几分。 手下很快意识到,严弘文真正想问的其实是瑜郡主。 “属下无能,并未查到蛛丝马迹。”下属垂首懊恼道。 严弘文闻言也只是眸色一沉,并没有过多表现,但下属还是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好,我知道了。”严弘文应了一声后摆手让手下离开。 “属下告退。” 关门的声音响起,严弘文的视线则是牢牢盯着桌上的东西。 桌上铺开的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关于虞尚云的。严弘文看得格外仔细,很多地方甚至是反复琢磨,唯恐落下一点细节。 正当严弘文沉思的时候,熙云公主推门而入。 严弘文听到声响,下意识就拿宽大的袍袖挡在面前的桌上,将白纸黑字都遮盖住。 “驸马。”熙云公主清亮悦耳的声音传来。 严弘文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接着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 “公主怎会来此?”严弘文关心道。他看得出熙云公主的眉目之间挂着急切。 而且严弘文隐约意识到,熙云公主或许早已等候在外。 熙云公主上前一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虞尚云真如他所说的那般?” 严弘文神情一顿,果然被他猜中。他有点头疼地按了一下太阳穴,尽量平和地对熙云公主道:“公主方才在门外是么?” “嗯,我想来找驸马商量后日宫宴的事,却意外听到你们在说兆国国主。”熙云公主如实道来,“我本就要来问问这个兆国国主的来历,没想到驸马你想到了前面。” 严弘文点头,也没打算再隐瞒,“公主也都听到了,这虞尚云恐怕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不好对付?”熙云公主接了一句。 严弘文顿了顿,然后慎重地点头。 熙云公主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那若瑾岂不是很危险?!” 严弘文十分了解公主,自己若是再不开口阻拦,恐怕熙云公主会立刻冲去郡主府。 “公主莫急。”严弘文边说边起身走到熙云公主身边,“贸然行动可能会打草惊蛇。” 熙云公主的心稍稍平复,但还是难掩语气中的焦躁,“那驸马说该怎么办?” 严弘文没有回答,而是说回到虞尚云,“虞尚云此人不简单,他极有可能让梁霄和皇上的隔阂更深。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熙云公主听到严弘文提起皇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到底,问题都出在皇上那里。若不是皇上疏远郡主府,也不会多出这么多麻烦。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臣子寒心。” “人之常情。”严弘文只说了简单的四个字。 熙云公主却不能理解,“难道不应该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梁霄在外为了大魏拼命,而皇上却只想着如何拿住梁霄的把柄要挟他。” 说到这里,熙云公主的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鄙视之意。 “无论皇上最后决定如何,我都会护着徐若瑾,公主不必太过担忧。”严弘文打定了心思,就将心中所想如实说与熙云公主听。 熙云公主仰头与严弘文对视,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感动。 “驸马……”千言万语,熙云公主最后只汇做这简单的两个字。 严弘文轻轻摇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自认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熙云公主下意识就伸出手指挡在严弘文的唇前。 严弘文轻笑一声,他并不在意,接着握住熙云公主的手拉到自己身边。 “就算她不认我这个哥哥,但在我心中早就认定了她这个妹妹。”严弘文毫不迟疑地说道。 熙云公主只感觉自己的双眼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胸口涌动一股热烈的情感,她不自觉靠在严弘文的胸膛上。 感受到严弘文沉稳的心跳,熙云公主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驸马不要多想,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熙云公主道。 说完之后,熙云公主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只是安慰,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觉得她对你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淡了。” 严弘文听后神情缓和不少。不用熙云公主特意提起,严弘文自己也能感觉到。 徐若瑾的态度确实不像以前似的那么强硬。原先的徐若瑾根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严弘文。但现在,徐若瑾偶尔也会听严弘文的意见。 这简直让严弘文生出了受宠若惊之感。 第2556章 素服 上一次在郡主府内,徐若瑾读懂他的暗示,就让严弘文兴奋了许久。 严弘文本来已经不报期望,或许自己和徐若瑾的关系一辈子都无法破冰。 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徐若瑾居然不再无视自己。严弘文也是欣慰不已。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不免亲昵了一会儿。 二人都没有注意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只有淡淡的人影投射在门上,轻微晃动了几下就消失不见。 屋内难得享受温存的两人都没有发觉。 蒋明霜原本是要来问严弘文郡主府的事,她也是关心则乱,不管不顾就来了书房。 但是没等自己叩门,屋内就传来了熙云公主的声音。 蒋明霜的动作顿在原地,听了几句屋内人说的话,惦记着徐若瑾的一颗心才算放到肚子里。 一旁扶着蒋明霜的小丫鬟张了张嘴,蒋明霜却是轻轻“嘘”了一声,摇了摇头。 小丫鬟明白过来,就悄无声息地扶着蒋明霜按来时的路回去。 …… 入夜。陆府。 灯火通明的院内,陆凌枫的书房外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 这人形如鬼魅,才刚落地,屋内就传来陆凌枫的声音。 “进来。” 黑衣人从容将门推开,一个利落地闪身消失在门外,空气中只余下清脆的关门声。 陆凌枫伏案写着什么,一举一动都十分潇洒,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放在心上。 “启禀少爷,虞尚云昨日去了灵阁。”黑衣人一板一眼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陆凌枫眉毛一挑,似是来了点兴趣,“又是灵阁?还是喝酒么?” “是。”黑衣人恭敬道。 “有意思。堂堂一国国主,隐瞒身份,乔装打扮,竟然只是去灵阁喝酒?这若是传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掉大牙。”陆凌枫嘴角噙着笑意道。 黑衣人不做声。 陆凌枫又道:“不过倒是让我有些好奇,虞尚云那样的人,为了一杯美酒甘愿冒暴露身份的危险?划不来。” 黑衣人就像是隐匿在空气中一般,连呼吸都难以察觉。 陆凌枫这边还在自言自语。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虞尚云那样的人物,若说他不是有所图谋,陆凌枫是绝对不信的。 可惜,陆凌枫到现在还没有摸清虞尚云究竟意欲何为。 “继续给我盯着。” 就算没有结论,也不耽误陆凌枫下令。 “是。” 这一个字的余音还未消散,黑衣人却已不见踪影。 陆凌枫对此早已熟悉,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仍是在案上写着什么。 写着写着,陆凌枫的眼角露出一丝狠厉,但很快就被似笑非笑的神情取代。 屋内的烛火也配合地闪动了几下,更衬托陆凌枫的面孔晦暗不明。 …… 翌日清晨,晨光明媚,阳光洒落在人身上,舒服又温暖。 郡主府。 时间悄悄过,转眼明日就是宫宴。 方妈妈手里抱着华美的衣裳快步走进徐若瑾的院子,叩开门。 “郡主,老奴把衣裳拿来了,明日伺候您穿上。”方妈妈说着就去展开华服。 但徐若瑾不为所动,反而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郡主,您换上试一试,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老奴好拿去让人改。”方妈妈催促道。 徐若瑾却是伸了个懒腰,“我看我这一身挺好的啊,明日就这么去,不用换了。” 方妈妈从上到下扫过徐若瑾,眉头越皱越紧。 偏偏徐若瑾还配合地转了一圈。 徐若瑾一身素服在身,倒是衬托的整个人都有一股清丽的气质。但如此一来,却又失了几分庄重。 看方妈妈的表情就知道她对徐若瑾的这一身有多不满意。 “好看是好看,但怎么说也是宫宴,还是穿的正式一点好吧?”方妈妈试着劝道。 徐若瑾一撇嘴,语带不屑道:“穿给谁看?再说区区一个宫宴,要我费那么大的劲儿,我才不干!” 方妈妈顿时头疼起来。 徐若瑾走到方妈妈身边,伸手把展开的华服重新叠好,“妈妈听我的就是了,我就穿这一身,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最好是赶我出宫,我开心还来不及!” 方妈妈忙制止徐若瑾道:“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徐若瑾乖乖一笑,撒娇道:“妈妈就允了我吧。我穿着舒服最重要不是?至于那劳什子国主,他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拉倒,我才不稀罕。” 方妈妈了解徐若瑾的便宜,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没用,最后只好叹息一声无奈地点头答应。 徐若瑾光是看着沉重又罗乱的郡主服就忍不住头疼。 她才不会为了进宫见几个自己厌烦的人,而辛苦自己穿这么麻烦的衣裳。 方妈妈也已经认命,知道无论如何徐若瑾都不会再穿,仔细地将郡主服叠好。 叠着的工夫,方妈妈想起徐若瑾方才的话,不由摇头笑道:“郡主,有时老奴真觉得您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徐若瑾撇嘴,“我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儿。” 方妈妈面上笑意不减,“老奴是看您故意和皇上斗气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徐若瑾双手一摆,一副惹不起的样子,道:“我哪儿敢和皇上斗气?妈妈你太看得起我了。” 方妈妈笑笑没说话。 徐若瑾自己倒是正经了几分,“这个气我是斗不起,但是让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回京都的主意,绝对是右相出的主意,他老奸巨猾,平时没少在皇上面前说我和四爷的坏话。” 徐若瑾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的心里隐隐还有一点期待,这次进宫可别让她碰到右相,不然她可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她就是这么想的。 方妈妈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这右相的确可气。” “哼,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个老东西。我算是看出来了,有时候太忍让,反而让那些家伙蹬鼻子上脸,以为我好欺负。”徐若瑾冷笑一声。 第2557章 吞并 方妈妈听徐若瑾絮絮叨叨的说着后续打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今不是我不想低调,是他们欺人太甚,总是变着花样找郡主府的茬。我从前不与他们计较,相信自有公道。结果呢?他们怀疑我另有图谋。真是可笑!” 方妈妈对此深有感触,她知晓徐若瑾的为人,比起权力,徐若瑾更看重的是自己这个家。 “既然如此,我也不忍了!就从宫宴开始,我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徐若瑾胸有成竹道。 方妈妈虽说相信徐若瑾的能耐,但还是放心不下叮嘱了两句,“郡主,这次宫宴可大可小,尤其是还有兆国国主在。老奴觉得,您还是得和熙云公主在一处才是。” 有熙云公主在,方妈妈还能多少安心一些。 徐若瑾猜到方妈妈的心思,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好,我记下了。” “对了郡主,昨儿个公主府的冯嬷嬷来了一趟,问您宫宴的事。”方妈妈想起来就说道。 “嗯。”徐若瑾没怎么当回事。 “熙云公主很关心您明日是不是进宫,我就回了冯嬷嬷,说您明天会去。”方妈妈道。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公主也担心我在宫宴碰到麻烦。” 想到这里,徐若瑾不禁无奈地笑了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呢?为何在你们心里,我那么像一个到处惹是生非,还有可能引来麻烦的人?” 方妈妈笑而不语。 徐若瑾只好叹一口气,感慨几句。 …… 徐若瑾明日进宫参加宫宴的消息,不只传回了公主府,虞尚云此时也得到了消息。 “此话当真?”虞尚云愉悦的声音道。 依旧跪坐在门外的下属头也不抬地应声,“回国主,千真万确。” 虞尚云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笑意直达眼底。 “我知道,她一定会答应。”虞尚云好似自言自语地轻笑一声。 原本在外面跪着的下属听到这一身都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他还从未见国主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 只是虞尚云这样的状态到底是好是坏,实在很难不让人担忧。 孙伯硬着头皮从角落走出,在虞尚云身后站定。 本来孙伯不打算触虞尚云的霉头,但眼看宫宴在即,虞尚云的眼里却只有那大魏的瑜郡主。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孙伯还是忍不住来提醒虞尚云,正事要紧。 “国主。”孙伯的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但虞尚云并未接话,也没有理睬孙伯。 孙伯只好继续道:“国主,老奴希望您不要忘记此行的目的。” 空气停滞一瞬,孙伯感觉好像连自己的呼吸都跟着停了。 虞尚云却是语带笑意地开口道:“自然记得。” 孙伯暗暗松了口气,皱成川字的眉头也有些微舒展,“此次与大魏和谈,探探大魏的根底才是要紧。” 今日刚得到的消息,梁霄在七离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俨然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 七离这道防线一旦被攻破,倒霉的还是兆国。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孙伯就坐立难安,本想找个机会好好和虞尚云商议此事,但虞尚云却始终挂念着大魏的郡主,还是那梁霄的媳妇儿。 这让孙伯如何不心急? 被孙伯的灼灼视线盯着,虞尚云丝毫不为所动。 斟酌片刻,孙伯还是开了口,“国主,七离已经彻底败了,不可能再有起势。梁霄这一次将七离彻底管制起来,七离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那些逃窜的劫匪,也通通都被梁霄麾下将士尽数歼灭。” 说到这些,孙伯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好像这些迟早也会发生在兆国身上。 虞尚云仍是没有接话,任凭孙伯继续说下去。 “这一次的和谈也是示好,必要的示弱也是自然。只要大魏不打兆国的主意,对兆国没有非分之想就好。”孙伯自觉要求不高,但他看了一眼虞尚云,却越发觉得前路凶险。 孙伯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虞尚云听进去多少,他想要虞尚云亲口答应自己不会再留恋那些不该惦记的人。 “国主,如今整个兆国的安危都系在您的身上,您一定要为兆国多多考虑才是。”孙伯言辞恳切道。 可是孙伯并未在虞尚云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变化。 虞尚云的眼神微微一凛,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孙伯一眼瞥到也跟着吃了一惊。 “国主……”孙伯不自觉喃喃了一声。 虞尚云看向孙伯,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有件事你好像搞错了,我来大魏探查的目的只有一个,”虞尚云嘴角一勾,“我要吞并它。” 孙伯吓出一身冷汗,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国主!” 虞尚云云淡风轻地说完,眼里那一道野心的光芒也随之敛去。 孙伯还处于惊魂未定,虽然这里绝对安全,但他还是不放心地四下张望。 片刻后,孙伯定了定心神,“国主,方才的话您千万不要再说第二次了。这里可是大魏!不是兆国。” 孙伯心惊肉跳,“吞并大魏”四个字他更是连想都不敢想。兆国这么小,怎么吞大魏?这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要被世人笑掉大牙。 但孙伯紧绷的神经没有完全放松,他越是了解虞尚云,就越是明白,虞尚云从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 既然虞尚云有了这份野心,也就是说他已经不知想了多久。 想到这里,孙伯的冷汗也顺着额头滴下来。大魏不对兆国动心思,孙伯都要烧高香,他怎么敢动大魏的心思? 虞尚云却始终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笑道:“有何不可?我这不是还在喝着梁霄的女人特制出来的佳酿么?” “……”孙伯被噎的接不上话。 虞尚云的笑容配上他这张脸,格外夺人目光,但同时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孙伯无奈地垂首,无法多言。 虞尚云说完后不动声色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眼中的狠厉也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酒气。 第2558章 担忧 后宫。 楚云秀从郡主府回来之后就一直挂念着徐若瑾,她思前想后,觉得兆国国主来者不善,所谓的宫宴还不知将是怎样的暗潮涌动。 但楚云秀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因为她了解徐若瑾,越是这样徐若瑾越不会怕,明日的宫宴一定会有徐若瑾的身影。 “唉……”楚云秀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伺候的嬷嬷忙上前,“娘娘您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老奴去宣太医?” 楚云秀摇摇头,坐在一旁的榻上,“本宫无碍。” “娘娘,老奴多嘴一句,太医要您好好休养,最忌讳的就是思虑过多。”嬷嬷苦口婆心道。 “本宫知道,本宫只是在想明日宫宴的事。”楚云秀不禁多说了几句。 嬷嬷皱眉,“宫宴不是早已定好,皇上也都安排妥当,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你不懂。”楚云秀摆手。 但楚云秀说完这简单的三个字就闭上嘴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嬷嬷也没有多问。 片刻后,楚云秀张嘴吩咐了几句,但和宫宴就没什么关系了。 “给贤妃娘娘那送东西了么?” 嬷嬷如实道:“三日前方才送过。” 楚云秀想了想,“今日再送一回吧,衣食补品,一样都不能少。”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嬷嬷说完就匆匆退下。 楚云秀吩咐好之后才有时间小憩一会儿。她终日在后宫中,虽说清闲,但也无聊。 嬷嬷走到外间这才松了口气,自从徐若瑾进宫训斥过他们这些奴才之后,谁都不敢在楚云秀面前放肆。 至少当着楚云秀的面,谁都不敢嚼舌头根。 但是下人们凑在一起,自然是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嬷嬷您来了?今儿个娘娘可有什么吩咐?”眉开眼笑的老宫女凑上来问道。 嬷嬷板着脸,没什么好脸色,“还能是什么?老一套,给贤妃娘娘准备衣食补品,尽快送过去。” “哎?您说这一个月少说也得送个十回八回吧?娘娘真是好耐性。”老宫女啧啧两声道。 “废话,贤妃娘娘虽然进了冷宫,但是普通人么?她毕竟是娘娘的姐姐。”嬷嬷说道。 老公女说了一声,“那倒是,我看也没有像娘娘这么好的人了,贤妃娘娘都被打入冷宫了,她还这么……” “闭上你的嘴。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还用我教你么?”嬷嬷冷眼扫过去,训斥了老宫女一顿。 “嬷嬷饶命!”老宫女边说边打了自己几个嘴巴。 楚云秀侧卧在榻上,脑海中不禁想起许多往事。 虽说自己许久未和贤妃联系,但楚云秀平日里却是没少往冷宫送东西。 在这样的后宫里,可能早就没有人记得贤妃娘娘。后宫妃子一旦失势,就连奴才都能骑到妃子的头上去。 楚云秀也是想到贤妃的日子或许不好过,就三天两头让人送点东西过去。 虽说都是些身外之物,但也比冷宫里强了不少。 对这个姐姐,楚云秀每每想起,除了叹息就是叹息。 想当初在宫里时,姐妹情深不是假的,贤妃也的确处处为楚云秀着想。 但后来慢慢就变了,贤妃渐渐变得不满足手里的一切之后,姐妹情谊也就走到了头。 嬷嬷把东西送去冷宫没有多久,楚云秀的宫里就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正是贤妃和云妃二人的母亲,楚夫人。 自得知大女儿被打入冷宫后,楚夫人受了不小的打击,在家中以泪洗面,不知贤妃做了什么孽,为何会有这般下场。 楚夫人想过进宫找皇上求情,但是被楚大学士拦下。 楚大学士也只是长叹一声,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所幸二人还有一个女儿,还为皇上生下大魏的唯一皇子,也算是二老心中唯一的安慰。 楚夫人今日进宫也是因为在府里憋的受不住,想要进宫来看看女儿。 两个女儿她都很是想念。 “娘娘,楚夫人到。” 楚云秀睁开眼,神情带着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地起身,“快迎。” 楚夫人进殿,看到楚云秀的刹那眼圈就红了,情不自禁道:“云秀……” 楚云秀也跟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楚夫人自知失态,忙又请安道:“臣妇给娘娘请安。” 楚云秀将殿内的奴才都打发干净,这才扶起楚夫人,“这里只有我们母女二人,娘不必多礼,唤我云秀便是。” 楚夫人看着眼前的人儿还是和从前一般,连性子都没变,顿时欣慰些许,“多谢娘娘。” 起身后,楚夫人拿出绢帕点了点眼角的泪。 楚云秀亲手给楚夫人倒了茶,然后就静静地看着她。 楚夫人也许久没有和楚云秀像这样看着彼此,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母亲您进宫前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楚云秀问道。 楚夫人露出一丝苦笑,“我也不知是怎的,有些话想和你说,就这么冒失地来了。” 楚云秀淡淡一笑,“不碍事,正好我这会儿有工夫,再说我们母女也许久没有聊过了。” 楚夫人好像受了鼓舞,原本纠结的心情也看开了许多。 “你最近过得如何?”楚夫人满脸都是关切地问道。 楚云秀心里一暖,再开口把心思里那点不情愿和心酸都放在了肚子里,没有要开口和楚夫人倾诉一二的意思。 “我还挺好的。”楚云秀笑道。 楚夫人看着女儿却笑不出来,在宫外,她能做的太少太少。 “那就好,那就好……”楚夫人轻声念叨着。 楚云秀看出母亲几次欲言又止,隐约猜到或许和贤妃有关,就说道:“母亲,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楚夫人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女儿看穿。 事到如今,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楚夫人叹了口气,好像下了不小的决心似的。 “云秀,娘求你一件事,你去看看你姐姐好不好?”楚夫人说着伸出手轻轻放在楚云秀手上,眼神带着恳求。 楚云秀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但心情却有些复杂。 半晌,当楚夫人觉得没有结果的时候,楚云秀却是开了口,“母亲放心,我答应你。” 第2559章 不同 云妃并未把自己往冷宫送衣食补品的事告诉楚夫人。她也不知是为何,似乎就是懒得说了,便没有说。 楚夫人重重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面容也难得露出点笑意。 气氛微微有了些变化,母女二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似是都各怀心思。 片刻,楚夫人随意找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前日随皇上出宫了?” “嗯,”云妃有问必答,“去了郡主府探望瑜郡主。” 楚夫人听到“瑜郡主”三个字,眉头不自觉皱起,神情一僵,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云妃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周身已经隐隐升起疏离之意。 “母亲您怎么了?”云妃问道。 楚夫人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有听出云妃语气有什么不对。 “云秀,这个瑜郡主……”楚夫人皱眉,好像在思考措辞。 但还没等楚夫人说出口,云妃就硬邦邦地说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我和擎儿根本活不到现在。” “……”楚夫人被噎了个彻底,看着云妃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会儿,楚夫人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云妃心中也没来由一阵憋闷,索性不再看楚夫人。 楚夫人深吸口气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云秀你别误会,娘没有别的意思。” 作为两个女儿的母亲,楚夫人也很是矛盾,徐若瑾是小女儿的恩人一点她心知肚明,但若不是徐若瑾,大女儿也不会被打入冷宫。 楚夫人也想一碗水端平,但是每当她想到二女儿在宫中受到恩宠,大女儿却在冷宫受苦的时候,就心疼得厉害。 若非如此,楚夫人也不会匆匆进宫来。 思前想后,楚夫人还是纠结不已,正要开口与云妃说个明白,就被看穿她想法的云妃打断。 “母亲,您今日来若是没有别的事,就早些回去吧。”云妃定了定神,语气不容置喙,“而且,在宫内不要谈论任何正事,还希望母亲谨记。” 楚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这还是那个事事不敢出头,从不争不抢,说什么应什么的小女儿么? 云妃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有多大的效用。但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任何人都不能在她面前说徐若瑾的坏话。 徐若瑾对她们母子而言,就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只有她知道徐若瑾为她做了多少。 即便是楚夫人,云妃也容不得她说徐若瑾半句不好。 楚夫人不理解楚云秀也是正常,云妃从未对任何人说起徐若瑾对她的恩情。 “云秀,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楚夫人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云妃却略有几分不耐烦,“母亲不必多说。不只是瑜郡主,还有皇后之位的事,也莫要和女儿提及。女儿对这些没有一丝一毫兴趣。” 她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而且斩钉截铁的气势让楚夫人目瞪口呆。 楚云秀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楚夫人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让她冒冷汗的想法。 若是自己再多提几个字,楚云秀会毫不客气地将她赶出宫去。 楚夫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的小女儿,从来都最听话最与世无争的小女儿,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楚云秀说完,楚夫人也不好意思再留下,随意关心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看着楚夫人快步离开的背影,云妃轻轻地叹了口气才重新坐下。 也不知郡主府如何了?明日就是宫宴,楚云秀心里没底,只想着尽量在宫宴上帮忙一二。 虽然楚云秀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本事,但抱着小皇子她多少也有点信心。 皇上即便不看自己的面子,也要顾及唯一的小皇子。 想到此处,楚云秀焦躁的心才稍稍安定些许。 …… 郡主府。 虽说明日就是徐若瑾进宫的日子,但郡主府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所有人都没当回事。 徐若瑾是如此,连伺候的下人也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全然没有紧张的气氛。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还有蒋明霜走进郡主府的大门就齐齐皱起眉头。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这让人说不出来的平静气氛。 三人互相看了看,满脸都是疑惑。 徐若瑾笑着迎了出来,“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三人都没笑。熙云公主更是狐疑地上下打量徐若瑾,“你明日不进宫了?” 徐若瑾不甚在意地点头,“进啊,为什么不进?” “那你这府里怎么半点动静也无?还不如公主府紧张。”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语气带着抱怨道。 徐若瑾一听笑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这日子不过了?大伙儿什么都不做就在院子里发抖?或者收拾收拾跑路?” “跑路?”熙云公主没听懂。 徐若瑾摆摆手,含糊过去,“这不重要。” 熙云公主也没当回事,不再追问,但转念一想,徐若瑾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这府里好像没受到一点影响,反而让我放心不下。”熙云公主道。 幸亏徐若瑾脸上的笑容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然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肯定要多想。 “我明白。但是我担心有什么用呢?明日不还是照样要进宫。再说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理在我这边,我进宫名正言顺,谁敢难为我?”徐若瑾胸有成竹道。 熙云公主的脸色好看些许,“就怕你不去找麻烦,麻烦来找你。” 徐若瑾笑容更深,“那好得很,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严弘文在一旁听得微微皱眉,小声说了一句,“胡闹。” 徐若瑾没理严弘文,但也呼出一口气,看起来比刚才正经了不少,视线扫过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承诺道:“我心里有数。” 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也都明显松了口气。 “我们明日也会一同进宫,在宫宴上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熙云公主提醒徐若瑾不要忘记她这个后盾。 徐若瑾心里一动,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笑着点头应下。 熙云公主总算从徐若瑾那里听到一句让自己满意的话。 第2560章 谢谢 徐若瑾正要招呼公主和蒋明霜进屋,却被旁边的严弘文上前一步拦住了。 “我有话同你说,是关于兆国国主的。”严弘文压低声音道。 徐若瑾的动作顿了顿,眸光一闪。虽然她对什么国主没兴趣,但听听也无妨。 “你们在这等我会儿。”徐若瑾留下一句话就和严弘文去了一边。 熙云公主隐约可以猜到严弘文要说什么,莫名有一丝紧张。 “我派人去查了这个兆国国主。”严弘文一上来就开门见山道:“他叫虞尚云,是老国主最小的儿子。” …… 严弘文把下属查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地说与徐若瑾听。 徐若瑾虽然没有看严弘文,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进去了。眉头微微蹙紧,似是在思考什么。 严弘文说完虞尚云,停顿片刻,见徐若瑾没有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 不同的是,第二次开口严弘文的语气更加缓和,语气带着几分安慰的意思。 此时二人的相处对严弘文来说很新鲜,但又好像很自然,他希望二人日后也可以没有隔阂。 “梁大将军和梁夫人的事,你想好了就按你的心思去做。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严弘文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就派人去公主府。” 他怕直接说自己会引起徐若瑾的反感。虽说他二人的关系有破冰之势,但严弘文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他若是表现太明显,难免会让徐若瑾不悦。 点到即止,徐若瑾也心领了严弘文的这份好意。 “我心中有数。”徐若瑾还是同样的话,但严弘文听后却是如释重负。 “还有一事,就算你觉得我多管闲事,我也要提醒你,”严弘文面容跟着严峻起来,“朝霞公主的事。” 徐若瑾眼神晦暗不明,没有接话。 严弘文收敛担忧,“皇上虽然面上没有再提起此事,但他对朝霞公主的失踪定然有诸多怀疑。” 徐若瑾面色一凛。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让夜志宇搜查踪迹和线索。”严弘文道。 徐若瑾沉默半晌,就在严弘文以为她会说出些打算的时候,谁知徐若瑾只是抬头看向他。 严弘文一愣,下意识担心,不知出了何事。 “谢谢。”徐若瑾动了动嘴,只吐出了两个字。 徐若瑾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好像这两个字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严弘文呆呆地看着徐若瑾,脑中来来回回地回荡着“谢谢”两个字,半天没有动作。 徐若瑾也已经恢复原样,没有多说话,利落地转身就把严弘文一个人留在原地。 严弘文心内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何感受,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暴露他最真实的想法。 徐若瑾坐回到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身边。 熙云公主看了一眼徐若瑾身后,“驸马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啊?可能在思考人生吧。”徐若瑾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约而同地皱眉,疑惑地对视一眼。 “好了好了别想了,快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徐若瑾招呼着。 “嗯。”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点点头。 这一顿饭吃得是其乐融融,徐若瑾的心情不错,所以没有人提不开心的事。 原本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来之前还愁眉不展,琢磨着该怎么安抚徐若瑾。 结果没想到,后来两个人的情绪反倒被徐若瑾感染,郁结的心思也舒畅多了。 饭毕,熙云公主三人没有多做停留就和徐若瑾道了别。 虽说很快就要在宫宴上见面,但那时的心情肯定与此时不同。 在回公主府的路上,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在马车内聊起了宫宴的事。严弘文则是在外面骑马跟随。 天色已晚,他们走得并不算快。 这时,严弘文双眼微微一眯,看到远处正在逐渐接近的马车。 他一眼就看出是郡主府的马车。 里面是什么人? 严弘文有点好奇,然后叫车夫慢下来。 马车内的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明所以,拨开布帘往外看。 “驸马?” 严弘文目视前方,“郡主府的马车。” 熙云公主听后好奇地顺着严弘文的视线看去。 天色已暗,熙云公主也看不清。 对面的马车越来越近,熙云公主将掀起帘子的手收回,但仍是竖着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 另一辆马车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走到近前停了下来。 严弘文注视着对面的马车,马车的帘子一下被掀开一个口,从里面钻出半个身子。 “严大人!”徐子墨乐呵呵的声音响起。 严弘文在看到帘子被拨开的刹那,眉头一皱,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原来是三少爷。”严弘文拱了拱手示意。 严弘文对徐家没有一点好感,但就事论事,眼前这个胖小子受徐若瑾的疼爱和招呼,也许是出于爱屋及乌的情感,严弘文并未露出太多恶意。 说实在话,徐子墨和严弘文的关系也算不上太好。 徐子墨如今全心全意跟着徐若瑾,但对大哥徐子麟的事还是有些挂怀。 即便严弘文才是徐若瑾的亲哥哥,徐子墨与之相处起来还是难免尴尬。 还好,严弘文和徐子墨一样,都没打算让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太久。 二人都有心寒暄几句就拱手告辞。 “天色已晚,徐公子这是……”严弘文本不想多问,但是方才一闪而过的人影让他有些在意。 徐子墨似是不疑有他,随口解释道:“我正要带朋友去找二姐。” “朋友?”严弘文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向马车内。 但是徐子墨的帘子掀的并不高,严弘文无法看清马车内的人是谁。 “嗯,是我在灵阁结交的朋友,他对灵阁的酒可以说是如数家珍,而且对二姐很崇拜,我带他回府去给二姐请安。”徐子墨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 “是么?”严弘文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接了一句。 徐子墨没有多想,二人互相道了一声“告辞”,就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在车里听得清楚,见是徐子墨也都松了口气。 第2561章 危险 “原来是徐子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熙云公主道。 蒋明霜也跟着点头,但她有点担心,“这会儿带着朋友去郡主府……” “没事,她可以处理好的。”熙云公主安抚蒋明霜。 蒋明霜定了定心神,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与郡主府的马车分开一阵子之后,严弘文回头去看,徐子墨的马车已经变成一个小点。 严弘文眉头皱得更紧,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思前想后,仍是十分在意坐在马车内的另一个人。那个被徐子墨称为朋友的人。 虽然只是在帘子掀开的瞬间勉强看到一个侧影,但那个身影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就连马车内的熙云公主都察觉到不对。 “驸马,你怎么了?”熙云公主看着魂不守舍的严弘文,不禁问道。 马车的速度没有变快,熙云公主就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被她看到严弘文皱眉思索的模样。 这种时候,熙云公主也格外敏感,就怕是和郡主府有关。 严弘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直在回忆徐子墨马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突然,严弘文脸色一变,双眼睁大,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恍惚之间看到的那个人影渐渐与手下给他呈上来的虞尚云画像重合在一起! “驸马!”熙云公主忍不住唤了一声。 严弘文回神,对上熙云公主担忧的视线,轻轻摇头,“没事,我们回府。” 熙云公主面露狐疑,但也没有多问,放下帘子挡住了自己的神情。 严弘文则是陷入沉思之中。 若方才马车里面的人真是虞尚云,那他的城府实在深不可测! 严弘文都不禁脊背发凉。 按理说,明日就是宫宴,虞尚云早应该出现在宫内,而不是在大魏的街上乱转,更不应该去郡主府。 严弘文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若那人不是虞尚云…… 严弘文抱着一丝希望开始细细回想京都城内的富家子弟。 但是很遗憾,半晌过去,严弘文发白的面颊已经可以说明问题。那人根本无法对上号。 富家少爷是不少,但严弘文对马车里那人的侧脸一点也不熟悉。 严弘文到此可以肯定,那人十有八九,正是兆国国主,虞尚云。 徐子墨为何会认识此人?又为何会与之成为好友? 严弘文回忆方才徐子墨的口气和态度,分明是对那虞尚云十分看重。 徐子墨知道那人是虞尚云么? 严弘文冒出这个心思很快就摇头否定了。 虞尚云心思深沉,严弘文虽然还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但他可以肯定,徐子墨绝对是被虞尚云利用了。 虞尚云不可能浪费时间做无用之事,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去郡主府,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严弘文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虽然严弘文还不能确定那人一定是虞尚云,但宁可错过,不能放过。严弘文不能任由事情发展,更不能让徐若瑾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中。 想到这里,严弘文几乎是立刻就勒住了手里的马绳。 …… 郡主府。 下人们正在徐若瑾的吩咐下收拾桌子,刚刚弄完没一会儿,小厮就来通禀。 “郡主,舅少爷到门外了。” 徐若瑾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来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不过舅少爷好像还带了一位公子来。”小厮道。 徐若瑾更觉莫名,“公子?他闲着没事带外人来郡主府作甚?” 小厮挠挠头,“这个……奴才也不知啊。” “算了算了,让他们在前厅待着,你们好生伺候着,我这就过去。”徐若瑾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就摆摆手让人下去。 春草这时上前,她也和徐若瑾一样好奇,“郡主,奴婢还是第一次见舅少爷把朋友带回郡主府呢!” “嗯。”徐若瑾随口应了一声,她虽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香草细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 “管他是谁,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徐若瑾不甚在意道。 春草点头,扶着徐若瑾往前厅去。 此时的前厅,徐子墨和虞尚云在此等候。 徐子墨本来兴奋的心情在踏进郡主府的大门之后也跟着烟消云散,他现在是坐立不安,越想越忐忑。 他开始后悔了,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把人给带到郡主府来了呢? 二姐的脾气,徐子墨最是清楚,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出,二姐不和自己翻脸才怪! 在等徐若瑾的这一会儿里,徐子墨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在前厅里打转,时不时探头去看二姐怎么还没来。 就在徐子墨绞尽脑汁想措辞的时候,再看虞尚云,则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既来之,则安之。这六个字用在虞尚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徐子墨不由撇了撇嘴,为何担惊受怕的只有自己一个?真是不公平。 虞尚云似是没有察觉到徐子墨心里那点想法,不动神色地打量着郡主府内的摆设。 一想到这里是徐若瑾日夜生活的地方,虞尚云的嘴角就不禁扬起一丝弧度。 虞尚云静静坐在前厅,举手投足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公子,喝茶。”一个丫鬟捧着茶上前,放在虞尚云手边。 这丫鬟是个胆子大的,远远看了虞尚云一眼都脸颊绯红,紧张地手心出汗,差点握不住茶杯。 “多谢。”虞尚云抬头回了一个微笑,声音温润清朗。 小丫鬟顿时觉得站都站不稳,如此近的距离看着这样一副俊美的面孔,她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虞尚云唇红齿白,面若桃李,眉宇之间的英气也十分夺人视线。看似矛盾的气质出现在一人身上却完全不冲突。 小丫鬟脸早已红的不像话,连头都不敢抬,几乎是落荒而逃。 虞尚云好像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他面上仍是维持着会让人纷纷侧目的和煦笑容。 再加上有焦虑的徐子墨在一旁做对比,几乎院子里的丫鬟,甚至是小厮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地落在虞尚云身上。 第2562章 对视 虞尚云的余光看得一清二楚,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看。 尤其是见虞尚云没什么反应,那些视线的主人也就越发大胆。 面对这些视线,虞尚云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耐,反而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些人对虞尚云来说与木头无甚区别,他心里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人。而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虞尚云的嘴角闪过一个亦正亦邪的笑容。 这个笑容落在丫鬟和小厮们的眼里,只会让他们觉得虞尚云此人更加遥不可及。 徐子墨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状况,他都快要愁死了。 终于徐子墨还是忍不住向虞尚云吐苦水。 “你说我怎么这么着急呢!连问都没问二姐一声就把你带到府里来了,唉!”徐子墨边说边叹气,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虞尚云只是笑,没有要开口宽慰徐子墨的意思。 徐子墨抓了抓头,“完了完了完了……一会儿二姐看见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我真是脑子坏了,二姐肯定饶不了我了……” 徐子墨念念叨叨了半天,虞尚云才听明白。 看到徐子墨这么怕徐若瑾,虞尚云不由觉得好笑。 徐子墨还不忘叮嘱虞尚云,“等我二姐来了,你千万别惹她!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忠告了。” 虞尚云见徐子墨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懒得理会他。 徐子墨仍是自说自话,“和你说了也没用,反正最后遭殃的还是我,只有我……” 虞尚云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开恩似的对徐子墨保证道:“徐兄大可放心,虞某绝对不会惹瑜郡主生气。” 说到这里,虞尚云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禁轻笑一声,对徐若瑾也越发好奇。 “不过徐兄,我觉得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瑜郡主知书达理,脾气难道会如你所说那么不好?”虞尚云说着摇摇头表示不信。 徐子墨也没有解释,闻言只是苦笑一声,仿佛自己的痛苦不被人所懂,叹了口气,“等你见到,你就明白了。” 徐子墨的这句话倒是说到了虞尚云的心坎里。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期待见到徐若瑾。 上一次在灵阁匆匆一瞥,虞尚云连徐若瑾是否记得自己都不能确定。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虞尚云一定会让徐若瑾好好地记住自己。 虞尚云志在必得地一笑。 春草跟着徐若瑾往前厅走,走了几步,一旁的主子脚步突然顿住。 “郡主?”春草纳闷。 徐若瑾沉思片刻,然后道:“悠悠呢?” “小主子正由银花看着玩呢。”春草答道。 徐若瑾点头,“你去抱悠悠到奶娘那,她都疯了一天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春草点头,又问道:“那谁来陪您去前厅?” “让方妈妈和我一起过去。”徐若瑾吩咐道。 春草应声,“奴婢知道了。” 徐若瑾等了片刻,方妈妈就快步赶来。 “郡主,老奴来了。” 看到方妈妈,徐若瑾心里那若有似无的一丝不安也被压了下去,笑道:“有劳妈妈。” 方妈妈轻轻摇头,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她小声问道:“老奴听说是舅少爷带人回来了?” “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一会儿还要麻烦妈妈帮我看看那人。”徐若瑾道。 这也是徐若瑾要换方妈妈跟自己一起去的原因。 方妈妈颔首。 “我也不知为何,这个人出现的太是时候,明日就是宫宴,我不想现在还惹上麻烦。”徐若瑾说着面孔也变得冷冽。 “老奴明白。”方妈妈应声下来。 徐若瑾走进前厅,一眼就看到了局促不安的徐子墨。 徐子墨听到脚步声早已站得笔直,看到徐若瑾的瞬间就条件反射似的露出笑容。 徐若瑾用略带责备的视线看了徐子墨片刻,然后才将目光移到一旁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身上。 从徐若瑾出现的那一瞬,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虞尚云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站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对虞尚云来说很新鲜,也很奇妙。 虞尚云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徐若瑾静静地看着虞尚云,眼里带着探究。 虞尚云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看,只是他的视线要更加炽烈。 显然,虞尚云并没有打算过分遮掩自己的心思。 徐若瑾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虞尚云的视线让她有些不舒服。她总觉得虞尚云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猎物,充满了危险性。 正当徐若瑾要继续确认虞尚云的目的时,虞尚云原本还带着攻击性的视线立刻收起,没有一点痕迹,仿佛之前都是徐若瑾自己看错。。 徐若瑾却没有轻易怀疑自己,反而对虞尚云的印象更加复杂。 就这样,虞尚云和徐若瑾对视了半晌,谁都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 本来以为自己这次一定会被徐若瑾骂上天的徐子墨,反而被晾在了一边。 徐子墨低头紧张了半天,还没有听到徐若瑾的动静,不由有点纳闷。他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眼,偷偷摸摸地拧了拧脖子,想要瞄一眼徐若瑾。 结果徐子墨就看到二姐和虞尚云旁若无人的对视。他也顾不上害怕,冒出了一脑门的问号。 他怎么觉得二姐和虞兄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呢? 眼看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徐子墨也顾不上手心出的汗,咬了咬牙上前一步,看向徐若瑾。 “二姐,这是我的朋友……”徐子墨虽是笑着说的,但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徐子墨的话还没说完,虞尚云突然开口打断他。 “在下云尚虞。”虞尚云说着对徐若瑾一拱手。 徐子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纳闷地看向虞尚云。 虞公子何时变成“云尚虞”了? 恰在此时,虞尚云给徐若瑾行礼之后接着转头去看徐子墨,并对徐子墨眨了眨眼。 徐子墨聪明,一下就明白过来。 虞尚云这是在给自己使眼色,让自己配合他。 徐子墨不知虞尚云为何要换个名字,但凭他对虞尚云的信任,这倒也不算什么。 于是,徐子墨面上的疑惑很快褪去,自然地顺着方才的话道:“云公子是我们灵阁的常客了,而且对酒非常了解,连我都很是佩服。” 第2563章 赞美 当着徐若瑾的面,徐子墨一点也不吝啬对虞尚云的赞美。 虞尚云却是一副自谦模样,摆手道:“徐兄谬赞。当着灵阁主人的面,云某不敢班门弄斧。” 这话自然是说给徐若瑾听的。 但显然徐若瑾对虞尚云并无多少兴趣,只不过在听到灵阁之后才有了一点反应。 徐若瑾看虞尚云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探究。她在心里默默回想“云尚虞”的名字,但是没有一点头绪。 她从未听说过京都城中有一位云公子。 倒不是因为徐若瑾孤陋寡闻,而是因为像虞尚云这样的气度,出身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 既然如此,徐若瑾也多少应当有所耳闻才是。但偏偏无论徐若瑾怎么回忆,都对不上号。 这样的结果让徐若瑾不禁心生疑窦,对虞尚云的来历和目的更加好奇。 注意到徐若瑾的目光,徐子墨还以为是二姐不信自己的话,他就多解释了几句,“二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带虞……云公子去了灵阁四楼。” 徐子墨硬是把字给转过来,差点咬到舌头。 徐若瑾斜了徐子墨一眼,用眼神告诉他“这笔账一会儿再跟你算”。 徐子墨吓得肩膀微微一抖,也不敢直视徐若瑾的双眼。 虞尚云好似没有看到姐弟俩之间的风起云涌,仍是一派沉稳作风。只是他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睫毛微微上翘,整个人都沐浴在柔和中。 可惜,虞尚云最有自信的外貌却在徐若瑾这里碰了钉子。 虞尚云从未将外表当回事,他向来都是靠实力站稳脚跟。若是谁只看到他的脸就觉得胜券在握,那才是大错特错。 对这种人虞尚云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用实力让他们彻底闭嘴。 虞尚云心狠手辣的程度,远比传说中还要惊人。 话虽如此,不代表虞尚云不知道自己的优势。无论他走到哪里,出众的外貌总是会吸引众人的视线。 但是虞尚云没想到,徐若瑾会这样不在意自己…… 虞尚云却一点也不生气,心底反而生出一丝兴奋。徐若瑾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这样的女人,才是他要的。 徐子墨吞了一口唾沫,陪着笑脸道:“二姐您最近不是在琢磨酒方子么?我看云公子对此颇有见解,就想着机会难得,我就把人带来了,嘿嘿嘿。” 徐若瑾瞥了徐子墨一眼。徐子墨“嘿嘿”了半截戛然而止。 但徐若瑾也给足了徐子墨面子,看向虞尚云道:“不知云公子有何见解?” 见二姐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徐子墨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徐若瑾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 徐若瑾则是连理都不理给自己找麻烦的徐子墨,只是平淡吴波地看着虞尚云。 虞尚云也不介意徐若瑾冷淡疏离的态度,反而因为她和自己说话而露出笑容,“见解不敢当,只是一点感受罢了。” “云公子但说无妨。”徐若瑾也不和虞尚云废话,直接说道。 虞尚云不是没有听出徐若瑾语气中淡淡的不耐烦,但他却更喜欢徐若瑾直来直去的性子。 虞尚云一笑,眉眼之间的英气化去不少,五官更加夺目,“云某虽说年岁不足,但喝过的酒也有不少,对品酒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徐若瑾并未接话,只是等着虞尚云的下文。 “云某喝过的酒中,又属灵阁最为上品。即便是从最普通到最难得的,都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回味无穷。”虞尚云夸赞道,“这一切都和瑜郡主的功劳分不开。” “多谢。”徐若瑾也不谦虚,简单两个字把虞尚云的赞美都认下来。 若是换做旁人,少不得要被说是目中无人。但这徐若瑾来说,就半点问题也无。 在灵阁建立之前,大魏的酒的确不怎么样,无论是纯度还是味道,都差得远。 虞尚云想说的就是如此。 他面上笑容更深,“瑜郡主所酿之酒,工艺之复杂,更是云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对于虞尚云的吹捧,徐若瑾完全做到了波澜不惊。 在虞尚云之前,类似的夸赞徐若瑾不知听过多少。她对自己酿造的酒心中有数,它们也的确担得起任何赞美。 徐若瑾的淡然落在徐子墨和虞尚云的眼里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徐子墨对自己的二姐了解得很,一看徐若瑾的神色就在心中暗道一声:完了…… 徐若瑾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若是虞尚云还不说出点花样来,恐怕自己这位雷厉风行的二姐就要送客了。 徐子墨心中急切,却又不知该如何提醒虞尚云,只能一个人在干着急。 虞尚云则是对徐若瑾更多了几分欣赏和兴味。而且他似乎已经完全忽视了徐子墨,不管徐子墨在一旁是如何挤眉弄眼。 但就在徐若瑾耐性到头的前一刻,虞尚云再次开口。 这次,有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云某之前在灵阁四楼有幸品尝过几种酒,也有几分感触。若是瑜郡主不介意的话,云某愿意与郡主分享。” 虞尚云说着,不动声色地微微将上身前倾,拉近了自己和徐若瑾的距离。 徐若瑾嘴角略过一丝了然,若有似无地撩了一下头发。 虞尚云的视线被徐若瑾的动作吸引,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忍不住轻微地一皱眉。 因为就在方才的一瞬,徐若瑾又后撤了一步,将二人的距离再度拉回到从前。 呵,有趣。 虞尚云一边嘴角上扬,露出玩味的笑意。 无论徐若瑾是有意还是无意,虞尚云的那颗心都被激起来了,他忍不住想要再试探地更深一些,到底徐若瑾可以躲到什么时候。 徐若瑾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无比自然地点头接道:“云公子,请。” 虞尚云毫不在意地一笑,“那云某就献丑了。” 一旁的徐子墨也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他的祷告起了作用,虞尚云也许……大概……是躲过一劫。 徐子墨也跟着点头,时不时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呼出一口气,淡淡地看着虞尚云。 虞尚云继续道:“云某之前与徐兄说过,两种令我印象最深的酒,有何不同。” 第2564章 好奇 “二者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酒,虽说味道大相径庭,但却不分伯仲。”虞尚云顿了顿,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做派道:“一个是入口滑柔,一个是辛辣浓烈,各有各的特色。至于其他的有点更是不胜枚举。” 接着虞尚云又从色泽,调配方法,味道等方面细细地将自己的感受说与徐若瑾听。 整个过程中,虞尚云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 侃侃而谈的虞尚云,似乎也多了几分魅力。 徐若瑾原本心里那一点烦躁也渐渐磨平,她的神色未变,但气势却没有一开始那么凌人。 她的变化细微且不易看出,但虞尚云却看得分明。他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所以这会儿表现得一点也不意外。 虞尚云若是肚子里没点东西,断然不会在徐若瑾面前“卖弄”。这可是费力不讨好的活。 徐若瑾不是傻子,虞尚云的话里有多少“干货”,她心知肚明。 也正因为此,徐若瑾才对虞尚云有了些微的改观和好奇。 即便如此,徐若瑾心中的疑虑并未打消。相反,虞尚云表现得越好,徐若瑾就越是觉得此人不简单。 徐若瑾的双眼微微一眯。她甚至觉得,也许虞尚云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为之,自然也包括被徐若瑾怀疑在内。 这种感觉让徐若瑾很不爽,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云公子”到底意欲何为。 虞尚云好像没有被周遭影响,接着道:“云某偶然听徐兄提起,郡主想要更改酒方?” 徐若瑾未答。 徐子墨这时插了进来,“对对对没错。” 说完徐子墨转头去看徐若瑾,“二姐你之前来灵阁查账,不是还说要把酒方子改了么?” 徐若瑾看向一脸莫名兴奋的徐子墨,“所以呢?” “我也是无意和云兄提起此事,没想到云兄竟然记在了心里。”徐子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 徐若瑾虽然没有责备徐子墨,但是对于酒方这种重要的东西被泄露出去,她的脸色算不上太好。 徐子墨此时也反应过来,正要开口否认,但是话到嘴边又被虞尚云抢先一步。 虞尚云主动说道:“此事不关徐兄的事,他并未将酒方子透露给我。” 徐若瑾的目光落在虞尚云身上,眸色深深,像是在判断虞尚云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徐子墨有点懵,没明白虞尚云好端端说这个作什么。 “杞子八钱,黄精四钱,黄芪两钱,当归身一钱,冬虫夏草两钱,龙眼肉四钱,人参半须……外加两斤自酿的米酒。” 虞尚云没有废话,张嘴就把酒方完整地说了出来,而且一味不差。 这下就连徐若瑾都不得不承认被虞尚云惊讶到了。 虞尚云每说出一味药材,徐若瑾的眸色就更深一分。直到虞尚云停下,所有药材都已说毕。 徐若瑾下巴微抬,深深地看了虞尚云一眼。 虞尚云仍是之前那副表情,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许是嘴边的笑容。 他的五官如同笔墨刻画出来,让人过目难忘,此时更是多了几分神采。 就连徐子墨都被惊得站在原地。 虽然徐子墨对酒方子了解不多,但作为灵阁的小老板,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再加上徐子墨看徐若瑾的神情,就更加肯定心中猜测。 虞尚云,怕是全说对了。 这下换徐子墨紧张了,他怕徐若瑾怀疑是自己将酒方泄露出去,这可就麻烦了。 正当徐子墨火急火燎要去和徐若瑾解释的时候,徐若瑾却是看向虞尚云问道:“酒方确实一字不差。云公子果然是行家。” “不敢当不敢当。只不过对酒略有研究罢了。”虞尚云道。 徐若瑾却对虞尚云的客套不买账,“若是‘略有研究’,怎会连药材都能一一知晓?云公子未免过于谦虚了。” 明褒暗怼,徐若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端看虞尚云如何接招。 其实徐若瑾并未点明,她灵阁里的酒其实分成了两大类。 但是直到现在,虞尚云都未曾提及,徐若瑾大概明白,或许虞尚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即便如此,徐若瑾并无半点看不起虞尚云之意,只因为虞尚云所言已经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打从虞尚云说出酒方的药材,徐若瑾便明白,虞尚云或许可以说出灵阁之酒是如何变成药酒。 可酿造之中最大的玄机,却是除了徐若瑾之外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脑海中闪过一人。 沐阮。 嗯,除了自己和沐阮,没有人知道酿造这些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东西,就是药曲。 若是谁能将药曲中的药材说出,那才是真正顶顶的能人。 徐若瑾面上不动声色,给虞尚云机会说出己见。 虞尚云并未看出徐若瑾有何不同,他已经将酒方说完,不出意料地收获了此起彼伏的惊讶赞美之词。 若不是因为徐若瑾在一旁,徐子墨恐怕还要张大嘴巴,忍不住为自己“慧眼识珠”交来的朋友鼓掌了。 “不知云公子对这酒方可有独到见解?”徐若瑾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了不少,甚至主动开口。 徐子墨察觉到二姐的变化,一直以来吊着的心可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面对徐若瑾的询问,虞尚云淡淡一笑,从容道:“拙见而已,趁着今日的机会说出,还望郡主莫要见笑。” “云公子客气。”徐若瑾眼中的审视一闪而过。 徐子墨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又看看右边。一个是自己最亲近的二姐,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自豪感。 “酒方之中,杏仁乃是神来之笔,直到现在都让人记忆犹新。”虞尚云说着面上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 徐若瑾已经相信虞尚云的确是有本事的,能从酒中喝出杏仁已是不易。 而虞尚云竟然可以准确地提出这一味药材的重要性,他依然猜到徐若瑾酿造此酒的初衷。 更难得的是,杏仁放在平时,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种小玩意儿。虽说算不上是“无色无味”,但也不是说尝就能尝出来的。 这还没有结束,虞尚云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轻笑一声,接下来才是他要说的重点。 第2565章 不信 徐子墨目瞪口呆地看着虞尚云,隐约已经察觉到接下来对方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徐若瑾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但心思却让人琢磨不透。 她想了很久,总觉得这酒方还可以更好。但没有沐阮在,徐若瑾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百思不得其解。 徐若瑾试过以退为进,推翻前面重来,但还是不得要领。想要更完美一步的想法也只好暂时搁置。 但是现在,虞尚云的一言一语,让徐若瑾的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或许,眼前这人,真的能给自己灵感。 虞尚云见时机成熟,语气如常道:“听闻徐兄说起,郡主想要改动此方?” “既然郡主如此信任在下,那在下就斗胆说上一说。在下以为,郡主或许可以考虑一味常见的药材。”虞尚云道。 “哦?”徐若瑾微微挑眉。 虞尚云接着道:“这味药材十分常见,只不过很少有人将其勇于入药,反而是伙房用的还多一些。” 徐若瑾沉思片刻,很快明白了虞尚云的意思,“你是说,寻常老百姓平日里做饭会用到的东西?” “郡主果然如传说一般冰雪聪明。”虞尚云眉眼弯弯道。 徐若瑾并未理会虞尚云的话,她细细一琢磨,只觉脑中好似有拨开云雾之感。 虞尚云顿了顿,就见徐若瑾的眉头渐渐舒展。他知道徐若瑾已经知晓答案。 “赤小豆。” “赤小豆。” 虞尚云和徐若瑾异口同声道。 二人似是都没有料到对方会和自己说出一样的话,不由对视一眼。 虞尚云伸出手挡在嘴前,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笑容,“看来郡主的想法与在下不谋而合。” 他有意给徐若瑾台阶下,这样也没有落徐若瑾的面子。 但徐若瑾并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她摇头道:“这是你想出来的,不是我。” “方才在下还未说出,郡主已然知晓。”虞尚云道。 “不一样。你给的提示已经足够明显。”徐若瑾并不接受虞尚云的好意。 虞尚云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郡主果然与众不同。” 他只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感慨。 徐若瑾并未放在心上,她开始仔细地琢磨起赤小豆来。 赤小豆看似平淡无奇,但徐若瑾越想却越是心惊。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直找寻不到的出路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里,徐若瑾差点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脑袋。 同时徐若瑾还有些庆幸,幸亏沐阮不在,不然不知要笑话自己到什么时候。 在徐若瑾垂眸深思的时候,虞尚云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有些隐晦,很难让人察觉。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若瑾的神色变化。 看了片刻,虞尚云的眼中闪过寒光。他想知道什么人让徐若瑾如此“牵肠挂肚”,以至于想起来连神情都会变化。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虞尚云的心中慢慢滋生着。 虞尚云敛去眼中的贪婪,喃喃地想,他何时能让徐若瑾为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徐若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知道旁人在想什么。 徐子墨看着虞尚云和徐若瑾你来我往地交锋一阵,这会儿突然没了动静还有点不习惯。 等候半晌,徐子墨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咳咳!” 徐若瑾却是头也不抬,淡淡地回了一句,“重疾?” 徐子墨被噎,连忙摇头,“二姐你非要咒我嘛!” “有病就去看大夫,不然你没事儿咳嗽什么。”徐若瑾不客气道。 徐子墨只好讪讪地紧紧抿嘴。 徐子墨一看二姐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他偷偷摸摸朝虞尚云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徐子墨的内心活动被虞尚云一眼看穿。他淡淡地一笑,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下反而是徐子墨摸不着头脑了,接下来会不会就是徐若瑾和虞尚云探讨个几句,然后今日的事儿就这么过去? 与徐子墨不同,虞尚云想要的可不只是徐若瑾几句简单的谢意。 见徐若瑾迟迟没有回应自己,虞尚云略一沉思,又道:“不只是赤小豆,还有一些平时不常用的药材可以用来酿酒,瑜郡主若是觉得没问题不妨尝试一下。” 徐若瑾未答,闻言却是难得分了一点视线给虞尚云。 虞尚云再接再厉道:“实不相瞒,在下对酒也略有研究,闲暇时也写过几则酒方。瑜郡主不嫌弃,在下愿与郡主分享,请郡主指正。” “云兄,此话当真?!” 徐若瑾还没回答,徐子墨在一旁格外激动。 虞尚云眼中的不耐烦一闪而过,拿着性子对徐子墨点了点头,“若是有幸能得到瑜郡主的垂青,那便是在下的荣幸。” 徐子墨兴奋异常,“没想到云兄你还有这等本事,我还真是捡到宝了!” 无论徐子墨说什么,虞尚云也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他的视线仍旧集中在一人身上。 就是徐若瑾。 他说了这么多,全都是为了投徐若瑾所好。徐若瑾对酒方的痴迷和热爱,虞尚云很清楚。 他不信自己抛出了这么诱人的条件,徐若瑾还会无动于衷。 可惜,事情的发展往往伴随着“事与愿违”四个字。 徐若瑾的反应出乎了虞尚云和徐子墨的预料。 从开始到现在,徐若瑾只有在听到“杏仁”和“赤小豆”的时候,面上有些许细微变化。其余时候都是维持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正当虞尚云猜测是哪里出了差错的时候,徐若瑾周身的气场突然微微一变。 虞尚云敏感地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他没有半点惊慌,反而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徐若瑾与虞尚云视线相交。 虞尚云的桃花眼中眼波流转,带着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的魔力。但绝对不包括徐若瑾。 徐若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疾不徐地开口,“有劳你重新介绍一遍自己。” 说罢,徐若瑾冲着徐子墨抬抬下巴,“他说的我不信。” 第2566章 冷冷 莫名躺枪的徐子墨抿着嘴,晃了晃腮帮子上的肉,不敢随便开口。 虞尚云也不闪躲,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和徐若瑾对视,半晌没有回答。 就在徐若瑾双眼微眯,打算换个法子的时候,对面的人却突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虞尚云笑了一会儿才道:“瑜郡主果然名不虚传,如传说一般……” 虞尚云好似意犹未尽一般,并未不话说全。 徐若瑾一眨不眨地看着虞尚云,显然不在乎他要说什么,她只想听自己想要知道的。 虞尚云被徐若瑾这样看着,脸色变得更加柔和。若是徐若瑾的眼神中没有怀疑和审视的话,就更好了。 “郡主大可放心,云某确实是慕名前来,姑且算是个客人。”虞尚云淡定解释,再开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委屈和疑惑,“在下也不知是哪里冒犯了郡主,为何郡主要怀疑在下?” 徐若瑾也不含糊,直接甩给虞尚云两个字,“直觉。” 虞尚云哑然失笑,嘴角一勾,露出无奈的神情,“原来如此。看来在下没有给郡主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自嘲了一句之后,虞尚云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可惜徐若瑾根本不受动摇,连一个带感情的眼神都欠奉。虞尚云指望徐若瑾为他而情绪波动是没戏了。 虞尚云却没有被冷落的自觉,相反还越挫越勇,他对徐若瑾越发地有兴趣。 徐若瑾只是默默注视着虞尚云,就等他的答案。 虞尚云自然不会说实话,他要把这些留到宫宴给徐若瑾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虞尚云扯扯嘴角,轻笑一声望向徐若瑾,眼波如勾,撩拨人心,状似不经意地凑近徐若瑾,压低声音道:“你就这么想了解我?” 徐若瑾听后眉头一皱,厌烦地一歪头,拉开自己和虞尚云的距离。 但虞尚云说这句话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此时又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若瑾,好似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那股如蛇蝎爬过脚边一样的感觉又来了,徐若瑾心中警铃大作,眼前这人绝对不简单。 徐若瑾无意打草惊蛇,但这不代表她会示弱。 “你很危险。”徐若瑾直视虞尚云,幽幽吐出四个字。 虞尚云对这个描述觉得很是新鲜,他脸上笑意不减,“郡主说话果然爽快又直白。” “过奖了。”徐若瑾毫无压力地认下这句夸奖。 虞尚云笑意盈盈地看着徐若瑾,瞳仁一转,“在下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瑜郡主有没有兴趣。” 徐若瑾没说话。 “在下有意与郡主合作,将灵阁做大做到最好,郡主意下如何?”虞尚云说完,又补充道:“当然这些琐事不必郡主操心,在下可以全全负责。” 徐若瑾想也不想,语气平淡但不容置喙道:“没门儿,送客!” 立刻就有小厮上前要来引虞尚云出门。 徐子墨头上冷汗直流,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气氛又这么紧张? 虞尚云脸上笑意更浓,他早就料到徐若瑾会有这种反应,也不恼,而是道:“看来瑜郡主是误会了在下的好意。不过没关系,这只是郡主的第一次拒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希望到时郡主可以改变主意。” 说着这番话的虞尚云好像笃定徐若瑾最终都会点头答应似的,被拒绝一点也不气馁。 徐若瑾对虞尚云的讨厌程度也跟着上了一个等级。 她向来对这种谜之自信的人最是反感。 徐子墨在一旁急得不行,徐若瑾没有耐心再继续耗下去,正要张嘴,却听门外有人通传。 “熙云公主到——” 郡主府的下人皆是愣了一下。 这熙云公主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就连徐子墨都有点纳闷,小声嘀咕了两句,“哎?我来的时候不是碰上他们刚走吗?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徐子墨的声音传到虞尚云的耳中,他淡淡一笑,对徐若瑾道:“既然瑜郡主还有客人,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虞尚云拱手后转身离开。 徐若瑾的视线落在虞尚云的背影,始终一言未发。 “哎云兄!我送送你!”徐子墨说着先去看徐若瑾,徐若瑾轻轻颔首,徐子墨这才撒丫子追上去。 还未等走到门口,二人就迎面碰上了去而复返的熙云公主、严弘文和蒋明霜一行。 虞尚云与众人擦肩而过,并未留下说话寒暄。 严弘文与虞尚云交错之时,目不斜视,但余光却已将对方打量个彻底。 短暂的一瞬,暗潮涌动,但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转眼工夫,虞尚云和徐子墨二人已经站在郡主府门外。 “呃……”徐子墨刚要开口,却不知该称呼虞尚云“虞兄”还是“云兄”。 虞尚云看出徐子墨为难,便道:“徐兄可唤我云兄即可,云尚虞即是我的名字。” 徐子墨点头,“云兄。” “事出有因,我并不是故意欺瞒徐兄,还望徐兄理解。”虞尚云言辞似是恳切地说道。 徐子墨并未多想,只当虞尚云是有难言之隐。 “不妨事,一个称呼罢了。”徐子墨大度道。 虞尚云淡淡一笑。 “若是云兄不嫌弃的话,你我二人称呼可按长幼唤之。”徐子墨轻咳了一声提议道。 徐子墨心里也没底,不知虞尚云是否会答应,别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才好。 虞尚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笑容不变地颔首应下,“我年长几岁,自然唤你一声贤弟。” “云兄!”徐子墨兴致勃勃道。 虞尚云的脸上一直挂着同样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云兄,今日之事,是我太冲动了。”徐子墨拱手赔了个不是。 徐子墨责怪自己,若不是因为他一时冲动把人带回郡主府,徐若瑾也不会生气。 但是当着虞尚云的面,徐子墨也不好说的那么明显,就委婉地提醒虞尚云,日后莫要再通过自己的关系来郡主府。 虞尚云如何听不出徐子墨的话中深意,但也只是顺着徐子墨的话道:“贤弟言重,是云兄我失礼了。” 二人推拉一番,寒暄几句便分开。 徐子墨虽说外表看起来是个憨厚的,但他绝对不傻。方才在郡主府内虞尚云与徐若瑾之间的气氛,他看得分明。 既然二姐对此人印象不佳,徐子墨也就没打算与之走得更近。 卖个好,互道一声“云兄”“贤弟”,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第2567章 教训 郡主府内。 熙云公主也同样注意到了虞尚云,虽说天色昏暗,但他出众的外貌却是丝毫不受影响,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只是熙云公主与徐若瑾一样,都从这样夺人心魄的美中察觉到了成倍的危险。 虞尚云刚走,熙云公主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拉住徐若瑾的手,“你还好么?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看到熟悉的人,徐若瑾一直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反问熙云公主道:“这里是郡主府,他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熙云公主松一口气。 一旁的蒋明霜也轻轻拍了拍胸口,把担忧化去。 “你们怎么回来了?”徐若瑾好奇道。 熙云公主看向一旁的严弘文,“是驸马察觉到不对劲儿。” “嗯?”徐若瑾不解。 “我们走的时候,正好碰上徐子墨的马车,打了个招呼,驸马看到马车里坐的人,觉得脸生得很,而且又是朝着郡主府的方向而去。于是我们就特意回来看看。”熙云公主解释道。 徐若瑾点点头,“看来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严弘文仍是一脸严峻,“你可知此人是谁?” 徐若瑾摇头,“他说自己交云尚虞,是灵阁的客人,多的没说。” “你信他的话?”严弘文又问道。 徐若瑾嗤笑,“除非我傻了。” 严弘文眉头微微舒展,“嗯,我怀疑他就是兆国国主,虞尚云。” “嗯?”徐若瑾诧异地挑眉。 徐若瑾有想过虞尚云的来头不简单,但没想到竟然会与兆国国主有关。 不只是徐若瑾,熙云公主也是一阵心惊,“兆国国主?他来郡主府干什么?明日不就是宫宴了么?” 任她想破了头都想不通虞尚云有什么目的。 “你可以肯定他是虞尚云?”徐若瑾冷静下来,找严弘文确认。 严弘文没有点头,“我也只是有他的画像,他们有七八成相似。而且此人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十有八九就是他。” 如此一来,徐若瑾也信了几分。 “他的确很奇怪。”徐若瑾自言自语道。 “他都说了些什么?”严弘文追问。 “都是关于灵阁的。”徐若瑾心中警铃大作。 严弘文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他为了灵阁的酒不惜打草惊蛇?” “不一定。他或许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发展。再说是否打草惊蛇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徐若瑾淡淡道。 严弘文转念一想,的确如此。 这时徐子墨也小心翼翼地回来了,每一步都轻轻点在地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角落,幻想着不会被二姐发现。 “徐子墨!给我滚过来!” 徐子墨才刚站定,就被徐若瑾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唉…… 徐子墨叹息一声,认命地抬脚走到徐若瑾面前。 可怜兮兮的一句:“二姐——” 徐若瑾看着眼前丧气耷拉脸的徐子墨,气就不打一处来,“别叫我二姐,我没有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只会找麻烦的弟弟。” “二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徐子墨一听急了。 第2568章 喜欢 “你都多大了?大小还是个灵阁的老板,怎么看人的本事就一点不见长进?”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逮住徐子墨骂了一通,“你是不是存心要惹我生气?看我闲着,所以给我找点麻烦?” “不是不是,我哪儿敢啊二姐!你可冤枉我了!”徐子墨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平日里徐子墨的三寸不烂之舌,可没少给灵阁揽生意赚钱,但只要一碰上徐若瑾,徐子墨那口若悬河的本事就荡然无存了。 “我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来路不明的人都能带回府里来。”徐若瑾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怎么?我还听他说你带他去了灵阁四楼?” 徐子墨冷汗哗哗地流,头皮发麻,支支吾吾不敢解释。 徐若瑾也不说话,就冷脸看着徐子墨,“嗯?!” 徐子墨身上一哆嗦,“二姐我也是一时糊涂,我看他对酒了解颇多,以为遇到了知己,就、就……” “嗯,一时糊涂。”徐若瑾语气平平,听不出息怒,这让徐子墨心里更加没底。 “二姐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办这种蠢事了!日后无论什么人,我都长个心眼儿,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靠近郡主府的!”徐子墨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一次徐子墨也是后悔不已,他差一点就害的郡主府陷入大麻烦中。 熙云公主看了一眼自责不已的徐子墨,不忍心帮他说了几句话,“好了好了,那人一看就是个心思重的,有心想要接近灵阁和郡主府,随便一个法子哪里是子墨能招架的?” 徐若瑾原本也只是要趁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徐子墨,让他日后多长一个心眼儿。既然熙云公主都这么说了,徐若瑾也就顺势软了下来。 “嗯,好好长长记性,每日别光忙着做生意,日后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徐若瑾语重心长道:“这个人我们不清楚他的来历,定然不能与之合作。灵阁是我的心血,更容不得一点闪失。” 徐子墨肩膀微微放松,忙不迭道:“多谢二姐,我一定牢牢记着。” “话都说开了就好了。”熙云公主出来打圆场,看向徐子墨,“子墨你也别苦着脸了,你二姐也都是为了你好。” 徐子墨点头如捣蒜,“有劳公主提点,小人定当将二姐所言铭记在心。” 熙云公主满意地点头,接着又和徐若瑾闲话几句。 徐若瑾已经恢复之前轻松的模样,对于宫宴前发生的这一点小插曲,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 严弘文原本冷峻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了些,他对徐若瑾的关心和担忧不像熙云公主那样可以用言语表露。 但严弘文也敏锐地察觉到,他和徐若瑾之间或许已经隐隐有了一丝默契。 这个改变对严弘文来说,算的上是天大的好消息。 严弘文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因这好消息被冲散了些许。 …… 另一边,虞尚云也回到了住处。 他前脚刚迈进屋子还未等坐下,孙伯就脚步沉重地迎了上来。 虞尚云恍若未闻地坐下,手边就是他最喜欢的琉璃灯盏。 灯盏在烛光的映照下,发出柔和的光芒,将上面镂空的花纹照得格外清晰。 这灯盏一看就价值不菲,寻常的琉璃做出一个完整形状已是不易,但虞尚云的这个,竟然还是镂空的。光是这样也不算什么,仔细看的话,上面口空的部分竟能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山水图。 这样的东西,哪怕是大魏皇室都未必能拥有,可是兆国这样的小国却能做得出来。 而且虞尚云出行也不管长途跋涉就将此物一并带了出来。 孙伯看着主子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不自觉在心底长吁短叹。 今日虞尚云出去做了什么,早已传回到孙伯的耳中。 孙伯听到下属说虞尚云去郡主府的时候,差点惊得眼珠子掉在地上。 他敢对天发誓,从来没听虞尚云提起要去郡主府的事。 这简直是荒唐! 孙伯憋了一肚子话,一直等虞尚云回来。 看到主子完好无损地回来,孙伯先是松了口气,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虞尚云显然心情不错,还有闲情去看琉璃灯盏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孙伯还是要打破这种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国主,您可是刚从郡主府回来?” “嗯。”虞尚云随口应道。 孙伯被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咳咳。”孙伯假装不在意,接着苦口婆心道:“国主,如今是关键时刻,每一步都要谨慎万分,万一遇到陷阱便是麻烦。尤其您独自出去更是危险不已。还请您日后莫要再行此事。” 孙伯说完,仿佛空气都跟着停滞片刻。 虞尚云的视线一直未从琉璃灯盏上离开,而且还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我今日见到了徐若瑾,还与她说了话。” 孙伯顿时觉得一股诡异的冷感爬遍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国主……”孙伯有心要提醒一二,但却被虞尚云从头到脚忽视了个彻底。 虞尚云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语气都带着留恋和笑意,“见她之前,我尚有一丝理智。但是看到她的那一瞬,我整颗心都被她填满,再容不下一点缝隙。” 孙伯目瞪口呆地听着虞尚云的话,有如五雷轰顶一般不敢相信。 只不过是一介女流罢了,到底哪里来的魅力,能将他们惯常冷心冷情的国主迷成这个样子。 孙伯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大魏的瑜郡主,难不成是会什么邪魅之术不成? 容不得孙伯细想,他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控制事态的发展。 若是继续听之任之,瑜郡主一旦成为虞尚云的软肋,到时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孙伯越想越是心惊,眼珠在眼眶里转个不停,绞尽脑汁也要相处一个两全的法子来不可。 “国主,恕老奴多嘴,您来大魏还有正事要做,切莫在此处花费太多心思。”孙伯言辞恳切道。 说完这句,孙伯就不再说话。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第2569章 护着 孙伯说出方才的话也是顶着不小的压力。 他这几日眼看着一向心思缜密的国主“不务正业”,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 但偏偏无论孙伯如何明里暗里地敲打,虞尚云就是油盐不进。这次孙伯也是没了法子,才会板起脸来把话说的严重了些。 明日就是宫宴,万一虞尚云在宴会上露出什么不和适宜的举动,他们的计划恐怕也要全盘打乱。 也许是猜到孙伯在想什么,原本凝滞的空气也随着虞尚云的一声轻笑而打破。 “哎呀,何必这般凝重?放心,我心中有数。”虞尚云说完这句就像变脸一般正色起来,“大魏皇帝那边有何动静?” 孙伯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也跟着正经起来,“回国主,暂时还没有动静。所有人都在等明日的宫宴来临。” 虞尚云面色一沉,“夜微言自大好面子,大魏如今的情况不比当年,他倒是瞒得结实。” 孙伯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虞尚云的话道:“大魏连年征战,刚拿下七离不久,内忧外患加起来,虽然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内里恐怕已经出了乱子。” 虞尚云不屑地一笑,“你以为他为何会让兆国进入大魏的国境?” 孙伯不语。 “兆国虽然对大魏来说只是一边陲小国,但若是论起国力,它未必能比得过我们。尤其是在大魏内外空虚的时候。”虞尚云淡淡地陈述事实。 虞尚云说出此番话绝对不是夸张,他对这一点有足够的自信。虽然外人不知,但作为兆国的国主,虞尚云很清楚,兆国的国库到底充盈到何种地步。 就凭一盏可以随意摆放的琉璃灯,就知道虞尚云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送到掌心,这样都抓不住的话,兆国日后也不用想出头之日了。”虞尚云冷冰冰地说道。 孙伯垂首,一脸欣慰,总算国主没有忘记他们前来的使命。 “既然他们想要银子,那就要按我们说的办。”虞尚云的口气根本不像是要去和大魏讨价还价,好像兆国在气势上更压一头。 进入大魏这么久,孙伯已经好久没有这种通体舒畅的感觉了,此刻更是激动无比。 大魏出征七离之后,财政亏空得厉害。夜微言若是想要尽快弥补国库的空虚,必然要在七离和兆国身上做文章。 七离如今已是大魏的囊中之物,可惜大魏囊中羞涩,指望他们一时片刻根本无法将七离的土地转化成银子。 夜微言能想到的,虞尚云自然想得更加透彻。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前来大魏。 虽然虞尚云只不过比兆国的特使早到月余,但也足够他摸清整个大魏的状况。 “既然大魏有难,我们作为邻国,哪有不出手帮忙的道理?”话是这么说,但虞尚云的口气中没有一点友好的意思,更像是落井下石。 孙伯接道:“国主所言极是。兆国的加入,对大魏来说就是共赢。大魏有地,兆国有银子。大魏想要打那些地的主意,没有银子可就寸步难行。” “嗯。”虞尚云满不在乎地喝了口酒,好似两国之间的大事都比不上他手中的一杯酒来的重要。 孙伯的眉头并未完全打开,他斟酌片刻道:“国主,此事说来简单,但与大魏的谈判恐怕没那么容易。” 虞尚云却似是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答应与否,就是夜微言一念之间的事。我也很好奇,忍不住想看看夜微言到底有多信任为他出征拼命的臣子。” 说到这里,虞尚云嗤笑一声,不再多言。 孙伯眼中精光一闪,一下安心多了。不用虞尚云多解释,这臣子自然就是还身处七离还未回的梁霄。 “老奴明白。”孙伯应声,这个话题总算也告一段落。 此时门外传来声音。 “国主,送去右相府的拜见贴已经得了应允,还有右相的回话。”下属恭敬地跪坐在地,刻板地报告道。 孙伯抬眼去瞧虞尚云。 虞尚云的笑容中带着讥讽,“早料到他会摆出这副高姿态,罢了,他说什么?” “说要与国主令找时间,而且要在宫宴结束之后。”下属答道。 虞尚云对这些显然不怎么关心,而且右相顾忌越多,他越是看不起此人。 “这些都无所谓。银子呢?送到没有?”虞尚云道。 下属头垂得低了些,“国主放心,右相已尽数收下。” “呵。”虞尚云嗤笑一声,越发看不起这大魏的位高权重之人,“甚好,就等着明日的好戏上演。” 虞尚云对宫宴更多了几分期待。他有预感,这次宫宴上定会发生不少趣事。 孙伯看到虞尚云面上志在必得的笑容,也跟着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国主果然不会叫人失望。 若是跟着虞尚云,或许那件事……真的不是做梦。 孙伯恍惚间想起之前虞尚云说起“吞并大魏”时的野心和神情。 在今日以前,孙伯从不敢多想。但未来可期,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烛光闪动,忽明忽暗的光打在每个人脸上,屋内的气氛也多了一丝神秘。 …… 翌日清早,郡主府。 一大早,公主府的銮驾就停到了郡主府门口。 梁霄不在府中,加上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一直挂念徐若瑾,索性决定来接上人一起入宫。 这是熙云公主提出来的主意,严弘文痛快地答应下来,二人就来了郡主府。 徐若瑾看到二人的时候也有些无奈,来来回回地扫量熙云公主和严弘文。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们怎么担心成这样?”徐若瑾都无语了。 徐若瑾本以为昨夜自己已经将熙云公主安抚地差不多了,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放心。 看着满头黑线的徐若瑾,熙云公主不知为何心情大好,正要催促她一起出发,结果在看到徐若瑾身上穿的衣服时,突兀地卡住了。 徐若瑾察觉到熙云公主惊讶的视线,低头一看,笑了。 “我们走吧。”徐若瑾故意道。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熙云公主立刻叫停,“慢着!” 第2570章 不屑 徐若瑾不解地回头去看熙云公主,熙云公主快步走到徐若瑾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目光上下打量。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看看你这穿的是什么?”熙云公主都没眼看了。 徐若瑾这一身衣服,从头到脚,都素的不能再素了。 距离参加葬礼只有一步之遥。 默默站在一旁的方妈妈悄悄退到一边,同样的话她已经劝过徐若瑾,不由暗暗在心里为熙云公主叹了口气。 熙云公主还在催促徐若瑾,“还有时间,你快进去换一身再出来。” 说着,熙云公主主动招呼春草和银花去找郡主服。 春草和银花都面露难色,齐齐抬眼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笑眯眯地摆手,“这是我自己要穿的,有什么不好?” 熙云公主瞪眼,“你还问?今日的宫宴怎么说也算是个正式的场合,你这样去了,万一被人找麻烦怎么办?” 徐若瑾不以为意地摆手,“我穿什么又不是给他们看的,他们要是嫌我穿的不正式,不看不就好了。” “……”熙云公主一时无语。 “再说了,”徐若瑾伸展双臂慢慢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觉得还是这样好,轻便,没有那么多繁复的样式,走起路也轻松。” 尤其是脑袋上不用顶着沉甸甸的头饰,那个才叫麻烦。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一张嘴就有数不清的“歪理”,也忘了该怎么反驳。 “我带着悠悠,没必要拖累那么沉。一个兆国而已,哪来那么大的面子?这不是皇上亲口说的么?”徐若瑾说着对熙云公主调皮地眨了眨眼。 熙云公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 徐若瑾凑前一步,“我本就一百个不想去,我为何还要折磨自己穿不喜欢的衣裳?” 熙云公主心道不好,自己竟然觉得徐若瑾的话有道理。 徐若瑾一看熙云公主的神情,就心知肚明,她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方妈妈。” 方妈妈听到呼唤上前一步,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小玩意儿双手呈上。 熙云公主的注意力一转,看着徐若瑾手里两个做工精细,小巧精致的东西,连语气都软了下来,“这些是什么?” “这是我让方妈妈准备的,叫八宝香囊。”徐若瑾说着将香囊接过来放在手里,递给熙云公主一个,“喏,这是给你们的。” 熙云公主接过来,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看,很快就爱不释手。 “还有一股香气。”熙云公主道。 “嗯,不然能叫八宝么?”徐若瑾拿起剩下的几个,边解释边一个个指过去,“这个是给小皇子的。” 熙云公主抬头去看,送给小皇子的那个上面看起来更鲜艳几分。 “这些我都祈过福,可以放心戴在身上。”徐若瑾笑道。 熙云公主越看这小玩意儿越喜欢,虽说这是方妈妈做的,但这主意定然是徐若瑾出的。 “有劳方妈妈。”熙云公主对方妈妈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公主这么说就是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的分内事。”方妈妈不卑不亢道。 一直被徐若瑾牵着的悠悠憋不住了,她个子矮,虽然已经拿着自己腰间的八宝香囊展示了半天,但偏偏一个发现的都没有。 终于,“忍无可忍”的悠悠抬高嗓门,大喊一声,“我也有!!” 这一嗓子出去,院子里的声音都停了, 院子里的人齐刷刷低头,看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悠悠。 小悠悠一下就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还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提起自己腰间挂着的八宝香囊。 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即视感。 徐若瑾顿时觉得一阵冷风吹来,她的嘴角一抽,不知该拿这个小丫头怎么办了。 熙云公主先反应过来,“噗”地笑出声来。 接着此起彼伏的笑声跟着传来。就连郡主府的下人们也都掩嘴笑着。 悠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阵阵笑声,她还在纳闷,手里的香囊却是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周围的笑声都是被悠悠的活泼可爱逗笑,原本还有点紧张的气氛也霎时间冲淡了不少。 徐若瑾无奈地扶额,低头就对上了悠悠疑惑的视线。 “好了,这下大家都知道你有香囊了,开心了吗?”徐若瑾故意问悠悠。 悠悠还小,自然听不出娘亲是在揶揄自己,闻言乐呵呵直笑,“嗯!开心!” 熙云公主蹲下身凑到悠悠身边,不禁伸手捏了捏悠悠肉呼呼的小脸儿,手感别提多好了。 “悠悠也有八宝香囊,弟弟也有,弟弟也开心。”熙云公主笑眯眯地哄悠悠。 悠悠使劲点头,“嗯!两个弟弟都有!” “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也不给娘省心!”徐若瑾宠溺地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 悠悠乐呵呵地玩着手里的八宝香囊,越看越喜欢,“娘!我能一直带着它么?” “当然可以。娘送给你的,这就是你的东西。”徐若瑾把笑意憋回去,尽量一本正经地说道。 悠悠高兴坏了,差点蹦起来,挥舞着两个肉肉的小拳头,奶声奶气道:“谢谢娘!” 徐若瑾握紧了悠悠的小手,趁机和悠悠约法三章,“悠悠能不能答应娘一个要求?” “好!一个不够,好多个!”悠悠“大方”起来。 悠悠可爱的模样,又把熙云公主逗笑了。一旁的严弘文也不禁莞尔。 “进宫之后,一定要守规矩,知道么?而且不能松开娘的手,也不能离开娘的身边,记住了?”徐若瑾趁机好好叮嘱悠悠。 悠悠虽然爱玩,但也立刻乖乖地点头,“悠悠知道,悠悠保护娘!” 徐若瑾愣了一下,不知悠悠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她还是感动地不行。 “你这丫头跟谁学的嘴这么甜?”徐若瑾眯着眼笑,眼里的欢喜挡不住。 悠悠歪头看徐若瑾,好像没听明白,“嗯?” 徐若瑾看悠悠呆呼呼的样子,心里更觉欣慰,自己亲手养育的女儿长大了,知道心疼自己这个当娘的。 “要是你爹在就好了,好让他听听女儿最心疼的是哪个。”徐若瑾得意洋洋道。 尤其是想到梁霄吃醋脸色不好看的模样,徐若瑾就忍不住笑意。 悠悠一头雾水,但看到娘亲开心,她也跟着乐呵呵地笑。 第2571章 进宫 “你们母女在想什么呢?光在那笑。”熙云公主看不下去打断道。 徐若瑾眨眨眼,不答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启程吧。” “急什么?”熙云公主哭笑不得,“你这衣裳……” “你若是再说我,我可不去了。”徐若瑾也拿起架势。 熙云公主抿了嘴,也不好再说什么。徐若瑾的性子,还真做的出来。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熙云公主不再阻拦徐若瑾,叹息一声就由着徐若瑾去了。 徐若瑾乐得如此,拉着悠悠的手就要走。 严弘文陪着熙云公主,二人也紧随其后。 恰在此时,来人通传,说是陆凌枫已到了府内。 三人脚步齐齐一顿。 熙云公主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严弘文,“他此时来郡主府干什么?” 徐若瑾的好心情也散去一半,面孔跟着冷了下来,“对他说,我们要离府,没空招呼他,让他回去。” 话音未落,陆凌枫已然到了前厅,声音温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瑜郡主就这么不待见在下?” “嗯,我以为凭你的聪明才智,应当早就看出来了才是。”徐若瑾不急不缓地回怼道。 陆凌枫也不恼,脸上挂着笑意,“这就是郡主误会在下了,在下也觉得十分委屈。在下与梁霄好歹兄弟一场,他不在京都,在下帮他照拂妻女是应当的,于情于理今日都该来看望郡主与小县主。不然恐怕要落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陆凌枫一番话说的是言辞恳切,大义凛然。可惜徐若瑾对他早已没有半分好感,自然也懒得应付。 “呵呵。”徐若瑾轻笑,“陆大人恐怕是想多了。” 四两拨千斤,陆凌枫嘴上功夫最是合格,漂亮话一套接着一套。但徐若瑾并不买账,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打算给陆凌枫面子,这个脸打得也是“啪啪”响。 陆凌枫眼底眸色一沉,但面上并未显露,似是对徐若瑾的揶揄并不在意。 “郡主若是不嫌弃,在下可送您与小县主入宫。”陆凌枫自觉很是周到。 徐若瑾见陆凌枫姿态做足,此时只想冷嘲热讽。但她转念一想,此举不免落入陆凌枫的陷阱。 徐若瑾便是冷冷地翻了一个白眼给陆凌枫,丢下一个冷笑便头也不回地牵着悠悠与陆凌枫擦肩而过。 陆凌枫只能看到徐若瑾冰冷的侧脸,还有匆匆而过留下的一阵淡雅香风。 熙云公主也紧随徐若瑾身后,经过陆凌枫还抬了抬下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陆凌枫面上的笑容再得体,也难免有一丝裂痕。他本要拱手给熙云公主问好,却根本不招对方的理睬。 在郡主府,陆凌枫一点面子都没赚到,反倒成了过街老鼠一般,人人无视。 陆凌枫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只是不知这笑容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给陆凌枫吃了瘪,徐若瑾心情舒畅,拉着悠悠上了车,与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一同离开了郡主府。 公主的銮驾,郡主的车驾,还有陆凌枫率御林卫护送,一行人浩浩汤汤地离开,看起来格外气派和排场。 众人离开之后,郡主府外不远处就有人影闪动,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距离皇宫不远的驿馆外,停着一辆豪华的车辇。车辇上的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致,金色镂空门帘用白纱相连,更增添朦胧与神秘之感。 “国主,瑜郡主与熙云公主已经一同进宫,还有御林卫亲自护送。”一人出现在车辇前,恭敬跪地道。 车辇内的人影动也不动,端坐在内,似是没有听到下属的禀报。 下属则是跪在地上,宛如石雕一般。 片刻后,车辇内传出虞尚云的一声轻笑。 虞尚云听说徐若瑾已经启程入宫,心情很是不错。他在脑中幻想着一会儿在宫内与徐若瑾见面,她看到自己会是何种表情。 只是略微一想,虞尚云便觉得趣味多多。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宫见到她。 如此说来,唯一能吸引虞尚云进宫赴宴的,就是徐若瑾。 跟随虞尚云一同进宫的还有孙伯,他此时也一脸沉闷地站着,有心想要提醒国主两句,马上就要入宫,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该收一收。 “还有旁事么?”孙伯问起下属,主动转移话题。 下属才道:“右相也已离府。” “他手脚倒是麻利。”虞尚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孙伯正纠结要不要开口催促一二,虞尚云却是立刻下了命令,“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车驾启动,虞尚云的马车也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车轮刚刚转动,虞尚云好似想起什么似的,问车外的孙伯,“要给瑜郡主的大礼,可有准备好?” 这么关键的时候,虞尚云还惦记着给徐若瑾的首饰,孙伯听到后不禁一脸菜色。 “国主放心,皆是老奴精挑细选之礼,断不会落了您的面子。”孙伯干巴巴地回道。 说完,孙伯就无语地移开视线。 虞尚云听后心情更好,好似这次进宫除了给徐若瑾送礼就没有旁的事了。 孙伯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愿老国主在天之灵,千万保佑国主此行平安顺遂。 …… 后宫。 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从云妃宫外离开,悄无声息抄小道一路去了冷宫。 很快宫内响起小宫女的声音,“娘娘!小卢子回来了!” 被唤作小卢子的小太监匆匆把冷宫大门关上,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算松了口气。 他脚步飞快地走进一间屋子。 此时外间明明还是太阳高照,但这冷宫却是一点阳光都照不进来,显得阴冷无比。 屋内更不用说,这个时辰若是不掌灯,就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无甚区别。 小卢子轻车熟路地走了几步,跪在地上,“娘娘,奴才回来了。” 片刻后,隐隐绰绰中才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嗯”。 小宫女拍了小卢子一把,“你怎么才回来?娘娘都等你好半天了!” “奴才该死,在云妃娘娘那听了一会儿才回来。本想多打听点消息,但是奴才没用。”小卢子很是悔恨地咬着嘴唇道,语气里充满不甘心。 一旁的小宫女不断给小卢子使眼色,让他别说了,万一一会儿娘娘真怪罪下来,就吃不了兜着走。 第2572章 冷笑 小宫女纠结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出来打圆场,抬头看着某个方向,“娘娘,小卢子这次说不定带回什么消息呢,您听听?”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小宫女却是松了口气,然后小幅度地轻轻踹了踹跪在地上的小卢子。 小卢子明白,马上恭敬道:“启禀娘娘,自从前几日楚夫人来过之后,云妃娘娘的宫内就没有去过别人。” 虽然仍是得不到回应,但小卢子也学聪明了,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奴才在云妃娘娘宫外藏着,皇上昨夜宿在了云妃娘娘宫中……” 话音未落,小卢子就被小宫女狠狠踹了一脚。 “啊!”小卢子不自觉发出半截声音,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小宫女拼命给小卢子使眼色。 嘴上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什么都往外说还想不想活了! 小卢子清清楚楚从小宫女瞪大的眼睛里读出来的,吓得他一个哆嗦。 小卢子不敢说话了,像个鹌鹑似的缩着。 小宫女干笑两声,“奴婢想多半是因为宫宴的事,所以皇上才有事要去交代给云妃娘娘。” 小卢子跟着狂点头。 两个奴才都提着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喘。 小卢子更是在心里叫苦不迭。 自从主子被打入冷宫,性子大变,和从前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他伺候起来也是如履薄冰,唯恐行差一步。 这还不算是什么,他整日都要出去打探消息,可以说是冒着性命危险,带回的消息还不一定能入了主子的眼。 小宫女也好不了多少,整日在这冷宫里待着,没有毛病的人都要待出病来了。 两个奴才时时刻刻盼着主子能从这个破地方出去。但如今想要复得恩宠比登天还难。 就在他们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 两个奴才好似如临大敌一般挺直了脊背,身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渐渐的,一张苍白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烛光中。 正是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娘娘。 贤妃的眼神晦暗不明,整个人都缺了几分生气,不施粉黛的脸看起来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她不过才被打入冷宫几个月时间,却像是经历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贤妃走到近前,居高临下,一张口就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皇上都说了什么?” “奴、奴才不知道,奴才不敢凑得太近!”小卢子脑门贴在地上,不敢抬起。 原来那个温柔的贤妃好像已经越来越远,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对他们来说都很陌生。 小宫女忙上前扶住贤妃,隔着衣衫传来的凉意差点让她打了寒颤,“娘娘别急,一会儿就让小卢子再出去打听,您身子要紧。” 贤妃坐在一旁,小宫女急忙又是使眼色又是摆手地让小卢子滚去一边。 小卢子连冷汗都来不及擦,急忙连滚带爬去了角落。 “娘娘,奴婢这就和小卢子去宫宴那边盯着?”小宫女边给贤妃倒茶边道。 贤妃并未立刻应声,而是沉默片刻后才道:“小卢子一个人去便是,你们二人都去,是怕没有人知道是本宫么?” “奴婢不敢!”小宫女双腿一软,立即跪下求饶。 贤妃却是连看都不看,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这茶也是越来越难下咽了,本宫虽是身处冷宫,却也没想到会被一群狗奴才拿捏。”贤妃说着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娘娘莫气,奴婢定会训斥他们!”小宫女道。 贤妃冷笑一声,“不必。这些趋炎附势的东西,和他们计较什么?” “是……”小宫女轻轻应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 贤妃眼中冷芒毕现,“等本宫从这里离开,定会叫他们后悔!” 跪在地上的两个奴才心神不宁地对视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头也垂得更低。 …… 云妃宫中。 夜微言昨日就在楚云秀这儿歇息,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睁开眼,耳边就传来楚云秀细细柔柔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像是在哄什么人。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楚云秀在与小皇子说话。 夜微言嘴角扯出笑意,起身让奴才们上前伺候。 奴才们本来要去禀告楚云秀皇上醒了,但夜微言摇摇头,让他们不要打扰云妃。 等到皇上梳洗完毕,也换好衣衫,才自己去找楚云秀和小皇子。 楚云秀此时正拿着两身小衣服给小皇子看。 “擎儿看看,喜欢哪个?”楚云秀把衣裳举到小皇子面前,让他看个仔细。 小皇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衣裳,还真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楚云秀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这两身衣裳都是楚云秀亲手所缝制,每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血。 虽说如今进了宫,给小皇子做衣裳的绣工更是数不胜数,但楚云秀仍是尽所能地自己来。 在小皇子还未出世的时候,楚云秀就已经动手缝制衣物,不算送出去的,也攒了不少。 看着小皇子穿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楚云秀心底是说不出的欢喜。 “啊啊!”小皇子清脆地发出两声,伸手抓住其中一件,开心地蹬脚。 楚云秀握住小皇子白嫩的小脚丫捏了捏,小皇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擎儿喜欢这身?”楚云秀询问小皇子,然后笑道:“穿上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娘好改。” 虽然小皇子听不懂楚云秀在说什么,但也咿咿呀呀地跟着互动,楚云秀喜上眉梢。 楚云秀一颗欢心的心都放在小皇子身上,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夜微言已经站在他们母子身后。 小皇子看到皇上,小胳膊小腿蹬得更起劲了,“哇哇”地提醒楚云秀。 楚云秀没有多想,柔声道:“老实一点,袖子袖子。” 夜微言看着闹腾的儿子,还有格外温柔的楚云秀,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一直都知道,伺候小皇子,楚云秀向来是身体力行,从不假手他人。 小到喂食喝水,大到里里外外的衣裳,楚云秀都是尽量自己来。就连难得出一回宫,楚云秀也都是自己抱着小皇子。 第2573章 温暖 有时夜微言也会觉得楚云秀对小皇子的保护未免有些过头。但是此刻他看到楚云秀和小皇子的相处,却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只能感受到母子二人之间的温暖。 有时夜微言也会觉得楚云秀对小皇子的保护未免有些过头。但是此刻他看到楚云秀和小皇子的相处,却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只能感受到母子二人之间的温暖。 愿意花费全部精力来照顾小皇子,这是夜微言作为一个父亲都做不到的。他佩服楚云秀的同时,也更加喜爱楚云秀。 小皇子或许会是夜微言唯一的皇子,他对这个得之不易的皇子更是重视无比。 夜微言就这么默默地站在楚云秀身后,心里一暖,突然发觉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样子。 从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孩子,夜微言的感受并不强烈。徐若瑾和严弘文也都是有了孩子之后,性子也都多少有了变化。 夜微言正沉思的时候,楚云秀也终于察觉到小皇子闹腾不已的原因。 “皇上。”楚云秀轻声唤道。 夜微言回神。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您已……”楚云秀忙站起来福身请罪。 夜微言扶住云妃的手臂,“不必多礼,是朕叫他们不要打扰你。” 楚云秀低垂着头,遮掩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虽然不知为何,但楚云秀敏感地察觉到夜微言有点不对劲,就连面上的笑容也比以往更加真诚。 楚云秀压下心中的疑惑,又道:“皇上稍坐,臣妾还有事去吩咐奴才们。” “嗯。”夜微言自然地接过小皇子抱在怀里哄了起来。 楚云秀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你们去把本宫昨日整理出来的物件都拿来。”楚云秀吩咐道。 “是,娘娘。”宫女得令退下。 夜微言好奇道:“爱妃可是为宫宴准备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臣妾为瑜郡主和小县主准备了些……衣裳。”话到嘴边硬是拐了个弯。 楚云秀还给徐若瑾和小悠悠准备了更加贵重的东西,但是开口之前她难免多想了些,就没有多说别的。 夜微言没有听出不对劲,闻言点点头,“嗯。” 楚云秀正要松口气,夜微言复又开口,“朕知道你与她关系好,但也不要累坏了身子,你做一身衣裳再容易也要耗费心神。” 听着夜微言的关怀,楚云秀的面上却无多少喜色,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皇上说这话难道是不想让我继续给旁人做衣裳? “皇上言重了,臣妾不累。小县主也不大,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况且臣妾整日在这后宫之中,就当是个消遣了。”楚云秀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说道。 楚云秀的心跟着打鼓,就怕夜微言真的一声令下不让自己再亲手做衣裳。 夜微言沉思片刻,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好罢,朕说不过爱妃。” 楚云秀心中一喜,忙谢恩,“谢皇上。” “行了行了,快起来罢。朕也想看看你都准备了什么。”夜微言饶有兴致地说道。 楚云秀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宫女也在这时候将她做好的衣服拿来。 “皇上,这就是臣妾要送给小县主的衣裳,您看合适么?”楚云秀拿起衣裳主动问道。 夜微言的视线被吸引,楚云秀则是将一个不起眼的盒子推到一旁。 “嗯,不错不错。这都是出自爱妃你的手?”夜微言看着衣裳上的刺绣花纹,那细密的针脚让他很是惊奇。 楚云秀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微低着头,脸颊泛红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都是臣妾闲来无事绣的,针脚粗了些,让皇上笑话了。” “怎么会?朕没想到爱妃你竟然有这么好的手艺。”夜微言说着感叹道:“这刺绣定然耗费不少时间,你对她倒是一直都很用心。” 楚云秀听夜微言提起徐若瑾,不知怎的,心里那股劲儿上来了,微微正色道:“皇上谬赞。臣妾只是知道一个道理罢了。” “哦?什么道理?”夜微言抬眼去看楚云秀。 “真情换真心。”楚云秀与夜微言对视,一字一顿道。 话毕,楚云秀就收回视线,“瑜郡主以真情待臣妾,臣妾若是不报以真心,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之人?臣妾更无颜面对瑜郡主。” 夜微言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竟会让楚云秀如此正经。 一时间,夜微言的脸色也变了几变,并未立刻说话。 楚云秀好似没有看到夜微言的神色,继续正色道:“臣妾永远都会记在心里,若是没有瑜郡主和梁大人,臣妾就不会平安生下擎儿,更不会有机会再进宫伺候皇上。” 楚云秀的一番话说完,空气都短暂地凝滞了。 若说楚云秀这话是另有所指,但她言辞恳切,神情更没有半点虚假,是真心实意地在感激徐若瑾。 可是这样的话听在夜微言的耳朵里,却难免变了几分味道。 楚云秀说完神色未变,仿佛只是说了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夜微言久久凝视着楚云秀,却什么都没有说,将小皇子放好之后就摆驾离开。 皇上走后,楚云秀才恍惚一阵腿软,顺势坐下长舒了一口气才觉得轻松些许。 方才就像是打了一场仗,楚云秀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夜微言离开之前,楚云秀的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说词,但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皇上的反应,让她捉摸不透。 大魏宴请兆国,规模自然不小。宫内上上下下早已按夜微言的吩咐准备多时。 一切都严格按夜微言的意思,将皇宫内外装饰一新。一来可以显示对兆国的重视。二来,要让兆国好好看看,他们与大魏之间的差距。 这种宣扬国力的好机会,夜微言当然不会放过。 夜微言从楚云秀宫中离开,便回到了御书房。 陈公公自觉上前,“皇上,宫宴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就等兆国国主和特使前来。” “嗯。”夜微言随意应了一声。 陈公公悄悄观察着皇上,又道:“熙云公主和瑜郡主也已出发。算时辰,应当也差不多要到了。” 夜微言并未接话。 陈公公一时摸不清夜微言的心思,也就退到一旁,不再开口。 宫内各处的装饰都能看出夜微言对这一次宫宴的重视,随处可见忙里忙外的宫人。 已经可以想象一会儿人到齐后的盛大场景。 第2574章 看望 与此同时,徐若瑾的车驾也到了宫外。 她拉着悠悠的手刚从车上下来,还来不及和早到一步的熙云公主打个招呼,就有等候在宫门多时的宫人上前。 “奴才给瑜郡主请安,楚云秀娘娘派老奴来接您入宫,请您随老奴来。” 徐若瑾正好也不想这么快去殿内候着,楚云秀的“解围”来得及时,她自然一百个赞同。 “好,有劳公公带路。”徐若瑾从善如流地应下。 熙云公主也同样受了楚云秀的邀请,在几步之外等着徐若瑾。 二人坐上楚云秀准备好的轿子,由宫人抬着往宫内去。 楚云秀早早得了消息,手上都麻利了不少。她就像是第一次招待人到宫里做客似的,比谁都紧张。 “上茶,吃食都放在桌上,一样一样摆好,别让本宫挑出毛病来!”楚云秀催促道。 “是,娘娘!”宫女们应声去忙活。 楚云秀略有些紧张地在宫里踱步,一边到处看,还有没有未注意到的地方。 就连夜擎好像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小胳膊小腿格外欢实。 看着儿子,楚云秀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脸上不自觉就挂了笑容。 “熙云公主到,瑜郡主到——” 楚云秀期盼已久的通传声终于传来。 她惊喜地朝门口看去,夜擎也听到动静探头探脑地看着,发现自己怎么使劲儿都看不到,憋得小脸通红。 “看把你急的,你是不是也知道小姐姐会一起过来?”楚云秀一把抱起夜擎,笑着说道。 夜擎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嘴上也不歇着,“啊啊”地蠕动身体,想让楚云秀走得更快一点。 “好好好,别急别急。”楚云秀猜到儿子的心思,无奈地出声安抚。 母子二人往外走,正好碰上熙云公主和徐若瑾进来。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小手,悠悠好奇地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又不是第一次来,还这么新鲜呢?”徐若瑾看到悠悠的动作,微微弯腰笑着调侃女儿道。 悠悠听了徐若瑾的话,惊讶地张大嘴巴,“悠悠来过么?悠悠还以为是做梦!” “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是自然。”熙云公主这时接了一句。 悠悠歪着头,一副不太理解的模样,“可是悠悠觉得这里很熟悉。” “你这丫头记性还不错。”徐若瑾轻轻拍了拍悠悠的小脑袋。 悠悠有点不服气,正要说什么,余光里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的精力立马就转开了。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女儿,顺着悠悠的视线抬头去看。 楚云秀抱着夜擎就站在几米之外。 “娘!弟弟!”悠悠抓着徐若瑾的手猛地晃了好几下。 徐若瑾急忙投降,“快去找弟弟玩吧,让你娘我歇一歇。” 悠悠一脸兴奋地甩开手臂朝夜擎跑去。 “咳咳!”徐若瑾看悠悠跑开的小背影,咳嗽一声当作提醒。 悠悠就像是被点穴了似的,在楚云秀面前站得笔直,然后恭恭敬敬地行礼,奶声奶气道:“悠悠给楚云秀娘娘请安。” 楚云秀惊喜地看着悠悠,然后又抬头去看徐若瑾,正好对上徐若瑾有几分得意的笑容。 楚云秀掩嘴轻笑,忙扶起小悠悠,“乖乖快起来,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多礼。” 悠悠却是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娘亲说了,要有礼貌,尤其是在宫里。” 楚云秀无奈地笑了,“那好吧。既然悠悠这么懂礼貌,那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表扬你才行。” 悠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什么东西?” 身后不远处的徐若瑾看着自己女儿不到三句话就破功的样子,只能长叹一声。 看来教育这丫头还真是桩任重道远的苦差事。 楚云秀看着一脸期待的悠悠,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跟我来。” 悠悠下意识就牵住了楚云秀的手,一蹦一跳地进了殿内,早就把身后的亲娘忘了。 熙云公主看看悠悠,又看看徐若瑾,“这才刚来多一会儿,你那宝贝女儿就跟着人跑了。” 徐若瑾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熙云公主,“这丫头也不知是随了谁,小财迷一个。” 熙云公主差点不厚道地笑出来,故意道:“是啊,随了谁呢?” 徐若瑾只当做没听出熙云公主话里的调侃,装作没事地走进去。 楚云秀一手牵着悠悠,一手抱着夜擎,但她笑眯眯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吃力。 夜擎看到悠悠格外开心,一直笑,还伸手要去够小姐姐。 楚云秀将之前那个不起眼的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有两个小小的玉环。 正当楚云秀要拿出玉环的时候,一眼注意到悠悠的腰上挂着一个香囊。 “咦?这是何时挂上的?”楚云秀看着香囊问道。 悠悠拿着香囊,兴奋道:“这是娘亲今早亲手给悠悠系上的!” “今早?”楚云秀有点为难,“这可太巧了。” 悠悠不解地看着楚云秀,两撇小眉毛皱在一起,透着几分可爱,“怎么了娘娘?” 楚云秀沉思片刻,眉头舒展,“没事儿,悠悠等我一会儿。” “嗯!”悠悠乖乖应声。 这时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也迈进殿内,就只看到悠悠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坐着,没有看到楚云秀的影子。 熙云公主纳闷,徐若瑾则是走到悠悠身边,“楚云秀娘娘呢?” “娘娘说要悠悠在这里等一会儿,娘娘去拿东西了。”悠悠边说边自己点头。 “哦。”徐若瑾应了一声,然后和熙云公主自觉坐下等。 片刻后,楚云秀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匣。 熙云公主一眼就看到了,倒是徐若瑾没怎么注意,她见楚云秀出来,就主动道:“快把夜擎让我抱抱。” 楚云秀笑着放下木匣,将怀里的儿子放到徐若瑾的手里。 徐若瑾接过沉甸甸的夜擎,开心地逗弄起来,“擎儿啊,还记得我么?” 夜擎看着徐若瑾的面孔,反应了一瞬,马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徐若瑾嘴角上扬,“嗯不错,还没忘了我。” 悠悠在一边急得不行,“娘!悠悠也要看弟弟!” “行行行,我才抱了一会儿,你就和我争。”徐若瑾扁扁嘴,一点也没有把悠悠当成小孩子的意思。 第2575章 交换 熙云公主听着徐若瑾母女俩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你们母女两个真是一模一样。”熙云公主调侃道。 徐若瑾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顺手拿出八宝香囊就给夜擎看,“擎儿看看,喜不喜欢?” 八宝香囊上有淡淡的香味,加上色彩艳丽,夜擎一看就移不开眼,两个乌黑的小眼珠盯着香囊一动不动,伸出白藕似的手臂就要去抓香囊。 徐若瑾玩心大起,拽着香囊一提,夜擎扑了个空。 但夜擎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被逗笑了,“咯咯”地笑个不停。 徐若瑾嘴角上扬,“嗯不错,还没忘了我。” 悠悠在一边急得不行,“娘!悠悠也要看弟弟!” “行行行,我才抱了一会儿,你就和我争。”徐若瑾扁扁嘴,一点也没有把悠悠当成小孩子的意思。 熙云公主听着徐若瑾母女俩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你们母女两个真是一模一样。”熙云公主调侃道。 徐若瑾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顺手拿出八宝香囊就给夜擎看,“擎儿看看,喜不喜欢?” 楚云秀这时看到香囊,眉毛一挑,“这是?” “八宝香囊,专门给三个小家伙的。”徐若瑾说着把香囊随手递给楚云秀。 楚云秀捧着香囊,越看越喜欢,“真好,我可喜欢得紧。若不是你说要给擎儿,我都想自己留着。” 徐若瑾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夜擎就像是能听懂楚云秀的话似的,急得喊了两声,非要楚云秀把香囊给自己不可。 殿内三人都笑了,楚云秀无奈地把香囊塞到想皇子手里,“给你,娘不和你抢。” 夜擎这下才满意,两只手抓着香囊玩得起劲儿,连一直都期盼着的小姐姐都抛在了脑后。 不过还好,悠悠这会儿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搭理夜擎。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楚云秀拿来的那个木匣子。 “看什么呢小财迷?”徐若瑾察觉到悠悠专注的视线,忍不住打了个响指。 悠悠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我,差点把正事儿忘了。”楚云秀被徐若瑾母女俩提醒,忙打开木匣。 这时大家才看到,木匣里装的原来是两个护身符。 “这是?”徐若瑾问道。 “前些日子我去庙里给擎儿求来的,可保平安顺遂。”楚云秀解释道。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恍然。 楚云秀从匣子里将两个平安符拿出来,一个给徐若瑾,一个给熙云公主。 “这是我一起求来的三个,他们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楚云秀道。 她如今已经形成了习惯,看到什么好的,只要是擎儿有的,都会想办法再弄两个,留给另外两个小家伙。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对视一眼,看着黄色三角形状的平安符,神情都分外柔和。 徐若瑾或许不清楚,但熙云公主一看就知道这平安符是从山中那间寺庙求来的,向来只有皇室才能去那里。 那里的平安符也不是随随便便上一炷香就能求来的,诚心自不必说,少不得还要手抄佛经,吃斋念佛,总之条件十分苛刻。 可是这样的平安符,楚云秀竟然求来了三个。背后的辛苦,楚云秀却只字未提。 熙云公主心里都是感动,她并未当着楚云秀的面说,而是打算私下再讲此事告诉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平安符,心中也是格外欢喜,“这平安符来的太及时了,我还想着找个时间去庙里求一个来给悠悠。” 楚云秀听后长舒了一口气,她这礼物看来送的还不错。 “那你方才离开就是为了这个?”徐若瑾随口问了一句。 楚云秀点头,还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本来准备的不是这个,而是……” 她说着拿出方才那个不起眼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两个筒体翠绿,成色极好的玉环。即便是徐若瑾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这玉环价值不菲来。 熙云公主看着玉环也被惊到了,“这么贵重的玉环……” “再好的东西,放在我这里接灰,不也是白瞎了么?”楚云秀并不在意。 徐若瑾听到这里很快就明白过来。 想来楚云秀是想送这玉环给悠悠和公主府的小宝贝。只不过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悠悠腰上系的八宝香囊,于是就换了平安符。 “我本想这平安符等他们过生日的时候再给,也搏个好彩头,没想到……”楚云秀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奈,同时也觉得庆幸。幸好还有平安符在,不然她都不知该送些什么好了。 徐若瑾猜到楚云秀的心思,“这就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心意罢了,哪里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嗯。”楚云秀颔首。 徐若瑾把平安符戴到悠悠的脖子上,还不忘叮嘱她,“这个能保护你,千万别弄丢了知不知道?” “嗯!悠悠知道!”悠悠一本正经地和徐若瑾保证,若是忽略她一口奶音,说不定会更有说服力。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也没有空着手来,奴才早已把她们带来给夜擎的物件都拿了出来。 “对了,我这里还有些皇上的赏赐。我平日也用不上,你们看看,若是能用的,就一并拿回去吧。”楚云秀说着也不管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答不答应,就叫人去搬东西来。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也只好由着楚云秀去。 楚云秀从前都是受照顾的那一个,此时有了报恩的机会,自然格外大方。 “这么多东西,你不用,留着接灰发霉吗?”徐若瑾随手扒拉了一下箱子里的各色赏赐,无奈地摇头道。 楚云秀显然对这些并不热衷,听到徐若瑾的揶揄也只是淡淡一笑,“我整日在这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用的到这么多。” 熙云公主却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看来皇上对你还不错,你心情可有好些了?” 楚云秀当初有多不愿意入宫,熙云公主是知道的。可惜,造化弄人。楚云秀终究还是踏上了这样的一条路。 第2576章 疑惑 熙云公主最是了解楚云秀的性子,更知道她若是彻底走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楚云秀能否适应宫里的生活,熙云公主一直都挂念着。 如今看来,楚云秀至少还与在郡主府时的温婉性子一般,只是变得更加坚强了。 “皇上待我还不错,你们不要多想。”楚云秀笑道。 熙云公主也知道楚云秀这么说是怕她们担心,但她素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哪怕对方是皇帝。 “光是赏赐能说明什么?他若是真知道关心你,就该多花点时间在你身上。” 熙云公主说着忍不住提起之前的事,“当初为了你进宫的事,他百般推脱,折腾了多久才到现在的局面?” 楚云秀没有说话。 熙云公主都想着的事,楚云秀怎么会忘记? 但是对楚云秀来说,夜微言犹豫不决的日子,反倒让她看明白了许多事。同时那段时间也是楚云秀过得最舒心的。 熙云公主和皇上之间的感情还没有恢复,她提起皇上来语气难免有些怨怼。 徐若瑾则是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 她们三人里,若是说起来,大概没有人比徐若瑾的体会更深。 楚云秀瞥了徐若瑾一眼,“梁大将军和梁夫人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熙云公主轻轻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皇上,这事即便没有下旨,恐怕转圜的余地也不多了。” 楚云秀抿着嘴没有说话,她与熙云公主是一样的想法。 “我前些日子听宫里的小太监说,七离的事很顺利,用不了多久,梁霄应当就会回来了。”楚云秀斟酌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熙云公主听到这话是从楚云秀口中说出,第一反应就是诧异。她很难想象,看起来不问世事的楚云秀,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楚云秀或许是看出熙云公主的疑惑,好像自嘲似的说道:“只要是在宫里,就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熙云公主的神情有些复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楚云秀。 楚云秀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她显然更关心的是徐若瑾的安危,“皇上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他变了很多。” 即使楚云秀的话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她也想尽自己所能提醒徐若瑾,“所以你一定要更加谨慎才是。” 从徐若瑾一进门,楚云秀就注意到她身上穿的素雅衣裳,心念一转,便已把徐若瑾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倒不是因为楚云秀有多聪明,而是她在郡主府住了那些日子,对徐若瑾的性子姑且也算是了解。 熙云公主也是眉头一皱,她的感受比另外两人还更深一些。 两道关切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徐若瑾没有觉得不自在,反而不在意地笑了笑。 “无妨。”徐若瑾吐出两个字,笑容更深,“他变不变都不关我的事。所有人都可以变,只要我不变,梁霄也不变就行。” 听到徐若瑾俏皮的声音,熙云公主和楚云秀愣了一下,又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们担心什么呢?徐若瑾从来都是最有主意和能耐的那一个。 “今日是那兆国国主第一次露面,这人神秘得很,而且还点名要你参加宫宴,我担心他是另有目的。”楚云秀担忧道。 徐若瑾难得正经了一点,站直身子拍了拍手上看不出的灰,“我管他是什么目的?敢惹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吧你。就你这手臂上没有二两肉,还想和人动粗呢?”熙云公主笑着给徐若瑾拆台。 “嘿嘿嘿。”徐若瑾笑了,“我就是打个比方。” 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下来。 “你们都不用替我担心,到时我躲在角落,不让那国主看见我不得了?”徐若瑾满不在乎道。 熙云公主和楚云秀都无语了,国主点名要见你,你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三人都没将那国主太放在心上,再担心也没用,只有到了宫宴才能知晓前因后果。 …… 御书房。 右相在堂下站着,显然是一进宫就直奔此处而来。 夜微言神情淡淡地扫了一眼右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右相揣摩了一下皇上的心思,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在跨进御书房之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皇上终于下定决心要对梁家动手,这对右相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这段时间的心血也没有白费。 为了防止夜微言改变心意,右相更是早早就进宫来,打算好好在火上添一把柴。 不过夜微言好像并没有要提梁家的意思,打从右相来,就一直在说虞尚云的事。 “皇上,老臣以为,这兆国国主应当是个识时务的,不会、也不敢在大魏造次。”右相徐徐道。 想起家中那整箱的白银,右相的嘴角扯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 夜微言沉思片刻,也跟着点点头,“嗯,朕也是这样以为。” “皇上,据老臣所知,兆国虽是边陲小国,但却国力丰厚。加之一直以来都受七离照拂,故而情况应当算是不错。” 右相的话说得有些隐晦,但夜微言马上就明白。 兆国有银子,而且还不少。对于国库空虚的大魏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嗯。”夜微言随口应了一声,示意右相自己都知道。 右相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但他此行还有其他目的,不会就这么被牵着鼻子走。他要想办法把话题引到梁家身上。 “皇上,老臣听说,兆国国主此次还特意提了要瑜郡主参与宫宴?”右相明知故问,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神情始终是淡淡的,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兴趣。 右相心中有数,锲而不舍道:“老臣以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猫腻。” 夜微言抬了抬眼皮,看向右相,“哦?此话怎讲?” “皇上您看,若说兆国国主从未见过瑜郡主,为何会有如此突兀的提议?” 右相的话也问到了夜微言的心里,他也有同样的疑惑。本来夜微言是想在宫宴上直截了当地问虞尚云。 兆国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小国而已,夜微言断然不必忌讳那么多。 第2577章 不妥 右相隐约猜到夜微言的心思,也就没再继续追着不放,而是拱手又道:“皇上,老臣有一猜测,不知该说不该说。” 夜微言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说。” “请皇上恕罪,老臣只是担心有心之人会觉得老臣是故意针对某些人,从而影响您的判断。”右相告罪。 夜微言眯了眯眼,已经猜到右相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的神色一凛,却示意右相继续说下去。 “谢皇上。老臣猜测,若是兆国国主的目的不在瑜郡主,那么必然是冲着梁霄而去。” 右相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将梁家扳倒的机会,“所以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将梁大将军召回京都来。” 右相说完就默默等着夜微言的反应。 这会儿右相却无多少忐忑的情绪,反而是胸有成竹。皇上已经对梁家和郡主府心生不满,所以右相说的话,他一定会好好考虑。 正当右相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的通禀声打断了他的话。 “兵部陆大人求见。” 夜微言神情明显一缓,“宣。” 右相则是面露不悦,咬了咬牙,暗道:这个陆凌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右相脑子转了转,琢磨一会儿见机行事,若是陆凌枫敬酒不吃,那就别怪他了。 “臣陆凌枫,参见皇上。”陆凌枫恭敬道。 “免礼,平身。”夜微言道。 陆凌枫站直,“谢皇上。” 接着陆凌枫好似才看到一旁的右相,“原来右相大人也在,失礼了。” 右相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面子工夫做得到家,“陆大人言重了。” “希望下官没有耽误皇上和大人。”陆凌枫抱歉道。 “怎么会?”右相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朕与右相正说起虞尚云。”夜微言道。 陆凌枫边听边点头,“正巧,臣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怎么?”右相打断,“陆大人也对兆国国主感兴趣?” 陆凌枫扬唇一笑,“没什么,只是与右相大人一样,有些疑惑想要搞清罢了。” 右相双眼微眯,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坦荡的年轻人,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皇上,老臣以为,应当抓住这个机会对梁家施压。”右相并不把陆凌枫放在眼里。 夜微言皱眉,“你的意思是?” “梁大将军与夫人回京,或许还不足以起到牵制作用。老臣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右相道。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让右相继续说了下去。 “请皇上将梁霄的兵权收回。”这个主意右相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 只有夺了兵权,右相才能彻底放心,就算梁霄有通天的本事,也再难掀起风浪。 见夜微言没有说话,右相咬咬牙又道:“皇上!此举势在必行,老臣有理由怀疑虞尚云与梁霄私下有联系,万一二人有所图谋……请皇上明鉴!” 夜微言只觉得一阵头痛,看向陆凌枫,“陆爱卿以为如何?” 陆凌枫沉思片刻才道:“臣对虞尚云不甚了解,但右相大人所说不无道理。” 右相见陆凌枫似是站在自己这边,原本难看的脸色也稍稍缓解了些。 夜微言却是拧着眉头,“是么?” 陆凌枫似是没有察觉到夜微言情绪的变化,又道:“不过,这件事没必要这么早就下结论。仅凭这一点就认定兆国和梁家有勾结,未免说不过去。” 夜微言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显然更加认同陆凌枫的观点。 右相脸色一沉,就知道陆凌枫不会那么容易顺着自己的意思。 陆凌枫好似没有看到右相黑如锅底的脸色,对皇上道:“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应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万一背后之人狗急跳墙,就得不偿失了。” 夜微言越发觉得有理,“没错,朕也有意先观望再说。至少也要等到宫宴结束再下结论。” 言外之意,右相的努力暂时又白费了。 右相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在陆凌枫身上,但无论右相怎么后悔,又怎么看陆凌枫不顺眼,都不能改变夜皇上的意思。 右相心中颇多不满,但当着皇上的面,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陆凌枫淡定如初,丝毫不受右相打扰,神情正直无比。 右相也只好暂且压下心头不快,他就要看看一会儿的宫宴上,究竟会闹出多大的麻烦。 思及此处,右相狡黠一笑,垂首都被阴影遮去。 …… 吉时已到,宫宴在一片丝竹声中隆重开始。 因为参与的两方,一边是大魏,一边是兆国。所以这宫宴称为国宴也不过分。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凡是有资格的,一位不落,都出现在宫宴之中。 徐若瑾踏入殿内,差点被豪华的装饰闪到眼。她想起之前参加的宫宴,比起这次好像都略有逊色。 未等徐若瑾跟随众人去给夜微言请安,就有眼尖的太监来给她带路。 “郡主,您的位置皇上已经安排好了,您随老奴来。” “有劳公公。” 徐若瑾跟在太监身后,走到熙云公主身边才顿住脚步。 “郡主,您请。” 徐若瑾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安排在公主旁边,这未免有抬高她身份的意思。 见徐若瑾犹豫一瞬,太监笑道:“皇上亲自吩咐过,您是女眷,又是郡主,坐在此处是理所当然的。” 徐若瑾也不再多纠结,与公公道谢之后就大咧咧地坐下。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坐自己身边很是惊喜,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心也安定下来。 “皇上将你安排在此处?”熙云公主视线落在别处,不经意地动了动嘴唇。 徐若瑾轻轻一点头。 “你坐在这里,一会儿想要躲藏也没办法了。”熙云公主笑着说道。 徐若瑾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此时听公主调侃自己也只是扬扬下巴,显然觉得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坐在高位上的夜微言扫视了一圈殿内,在看到徐若瑾时视线微微一顿,但在徐若瑾发现之前就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陈公公这时躬身提醒夜微言,“皇上,已经准备好了。” “嗯,开始吧。”夜微言一声令下,宫宴开始。 第2578章 豪奢 为了迎接兆国国主,不光是宫宴的规模巨大,夜微言还命人准备了大礼。 当然这些大礼都没有放在殿内,此时礼部官员手持礼单,上面巨细靡遗地记录了这次大魏为兆国准备的礼品。 这是礼部按夜微言的吩咐,慎之又慎所罗列出来的。光是呈给皇上看,又打回来修改,反反复复共修改了五次之多。 礼部侍郎已经能将礼单上的每一样礼品都背下来。这份礼单既可以适当展示大魏的国力,也不至于在兆国那失了面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份礼单上的东西已经是大魏如今能拿出来的极限。 若不是先前抄了一群贪官污吏的家,恐怕连凑这样一份礼单都分外艰难。 礼部侍郎心里忙着算计,但面上却是一派平和。 夜微言对自己亲自定的礼单有绝对自信,只等着一会儿看兆国国主叩谢隆恩。 就在这时,众人期盼的通禀声终于传来。几乎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神秘的兆国国主到底是何人。 “兆国国主到——” 虞尚云身着华丽的国主长衫,黑色长衫上绣着红色暗纹,其外又用金线勾勒。他头戴翎冠,肤白玉质,剑眉明眸,眼梢微微上挑,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鼻梁高挺,薄唇扬起,只消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一出现,殿内的视线就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有人甚至因为过于诧异而忘记了呼吸。 虞尚云早已对这样的场景熟悉无比,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样子。 大步踏入金殿,虞尚云的言行举止都合乎礼仪,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孙伯就垂首跟在虞尚云身边,他对自家主子的丰姿从没有怀疑,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只不过孙伯这次跟得比往常都紧,就是为了防止突发事件。 结果,怕什么就来什么。 虞尚云站在殿内,脚步早早顿住,而且没有要继续前行的意思。 孙伯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劲,趁人不注意抬头去看自家国主。 虞尚云视线直直地看向某处,笑容如常,神色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 孙伯心中咯噔一下,不死心地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去。在看到众人之中那道格外显眼的素雅身影时,暗道一声“不好”,脸色也跟着黑了几分。 从虞尚云一进门,徐若瑾就已经注意到他。 那一刻,徐若瑾硬是压下了眼底的诧异。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所谓的“云公子”只不过是虞尚云的一个化名罢了。 徐若瑾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毫不客气地与虞尚云对视。 虞尚云装模作样在前,徐若瑾自觉没有必要给他留面子。 若不是因为严弘文早已推测虞尚云就是兆国国主,恐怕徐若瑾此刻还会更加惊讶。 堂堂一国国主,行事作风却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徐若瑾心中的惊疑还未完全褪去,虞尚云的视线越过重重人影,直直地投射到自己身上。 徐若瑾心下冷了几分,本能反应就是这不省油的国主恐怕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但虞尚云却好像没有察觉此时僵硬的气氛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脸上的笑意更浓,仿佛偌大的金殿之内,只有他和徐若瑾两人。 孙伯在一旁冷汗都要下来了,他作为兆国的特使,始终跟随在虞尚云身边,此时更是身负重任。 眼看气氛越来越尴尬,孙伯也是着急不已。 大殿之上,大魏的皇帝还在等候国主上前,但自家国主却在这种时候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女人看。 孙伯心中狂翻白眼,他临出门前明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虞尚云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场合。 可现在倒好,孙伯只觉得自己满腔担心全都送到了狗肚子里。 殿内还有一人的烦躁情绪不亚于孙伯,那就是徐若瑾。 此时她的心中就好像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脑门上全是黑线,无语又嫌恶地与虞尚云对视。她甚至试过瞪眼似的示威,但虞尚云就像是瞎了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徐若瑾一阵头痛:这下麻烦恐怕是躲不开了…… 殿内不少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但他们都不知道虞尚云在看什么,更猜不到是什么让一国之主如此有兴趣。 旁人看不清楚,但坐在徐若瑾身边的熙云公主却是看得分明。她的视线落在徐若瑾身上,更加确定虞尚云看的是谁。 熙云公主的脸色一变,因为她从虞尚云的眼神里看到的是野心,这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男人很危险,熙云公主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冒出这几个字。 所幸,虞尚云并未在原地停留太久,就在宫人们疑惑的视线中继续迈步。 孙伯收回方才狠拽了虞尚云袖子一把的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跟在国主身后。 方才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虞尚云也厚脸皮地收回视线,迎着来自各方探究的目光淡定地走着。 孙伯只能默默在心里乞求大魏国主不会多想。 虞尚云走到近前,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恭敬而又谦逊的态度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兆国虞尚云拜会大魏陛下,今日得见实乃天赐良机,感谢大魏陛下盛情邀请。”虞尚云开口,声音温润清朗,与他卓尔不凡的外貌十分相配。 哪怕只是听这人说话,都会让人有一种身心舒畅之感。 虞尚云遵循礼仪,客气非凡。即便是心有不满的夜微言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今日得见也乃两国百姓乐于相见之事,请!” 夜微言之前不是没有看到虞尚云对自己的轻视。若不是因为不合时宜,夜微言倒是很想冷冷地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美景以至于让他在殿前失仪。 但大殿之上如此多双眼睛密切的注视着,他只能虚伪的说上几句不疼不痒的词。 虞尚云的表现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对一旁的孙伯使了个眼色。 孙伯会意,从宽大的袖袍内取出礼单。 “这是兆国一点小小心意,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虞尚云让孙伯将礼单递上,夜微言面上稍缓,看向一旁的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立即将大魏的礼单递上,接过兆国礼单。 接过之后他随意扫了一眼,心下却是一惊。 兆国的这份礼单只能用“豪奢”二字形容。 第2579章 见面 越往下看,礼部侍郎便无法控制自己的双眼微微睁大。他费了些力气才将诧异压下去,尽量保持面上的平和。 但夜微言已经注意到礼部侍郎的不对劲,他的余光轻轻扫过,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此时的礼部侍郎无比后悔那么简简单单就将礼单送到兆国特使手中。 他不禁想道:若是皇上看到这份礼单,还不知脸色要难看到何种地步。 与手中的这份礼单相比,自己的那份就显得过于寒酸。礼部侍郎顿时觉得坐立难安。 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礼部侍郎只觉得口干舌燥,斜眼去皇上。夜微言的脸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不过还好,虞尚云身边的特使把礼单接过去之后并未细看,礼部侍郎跟着松了口气。 礼部侍郎斟酌片刻,还是将礼单上的内容装作不经意地呈给皇上。 夜微言早已察觉礼部侍郎的脸色不对劲,这会儿顺势接过礼单大略扫了一遍。 夜微言刚一看到这份单子也是同样诧异。 但他很快收敛表情,他比礼部侍郎想的多。兆国准备如此丰厚的礼品,定然是另有所图。 既然如此,夜微言心下了然,自然地跳过礼单,再开口的时候整个人的态度都和缓了不少。 “虞国主来到京都也有段时间,可曾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事物?”夜微言特意询问道。 这不过是明知过问,夜微言也是个识趣的,他故意给虞尚云一个台阶,好让他说出要求。 夜微言猜测得没错,虞尚云微微一笑,略一沉思后答道:“京都城内有趣的事物又何止一件两件?不过,在下印象最深、最难以忘怀的,还是灵阁的酒。” 听到这个答案,夜微言双眼微眯,却没有更多表现,接着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虞尚云的回答并未出乎夜微言的预料。 但不知为何,夜微言看着虞尚云看似真诚的脸,心里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夜微言移开视线,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徐若瑾。 兴许是猜到皇上的心思,陈公公连忙上前一步,悄悄在夜微言耳边提醒,“皇上,几日前灵阁就已不再往宫中送酒了。” 夜微言诧异地一挑眉,但又顾忌虞尚云在场,压低声音道:“一杯都没有?” 陈公公一脸苦笑,“今日宫宴的酒也都不是灵阁的。” 夜微言面露尴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他很快反应过来,多半是那一日从郡主府回来之后,徐若瑾就记恨上了自己,所以不再让人送酒进宫。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朕?”夜微言一个头两个大,对着陈公公发脾气。 陈公公有苦难言,只能低垂着头挨骂。 夜微言不耐烦地让他退下,接着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的位置离夜微言极近,夜微言不信她没有听到自己和陈公公的话。 但是徐若瑾根本懒得理睬夜微言,迎着夜微言的视线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夜微言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徐若瑾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虞尚云站在夜微言面前,将夜微言和徐若瑾之间的视线交流都看在眼里,他的眸色越来越沉,就连笑容都一点点收起。 孙伯察觉到身边的主子周身气势不太对劲,顿觉不好,正要去拉袖子,但还是晚了一步,扑了个空。 虞尚云已自顾自上前,走到徐若瑾身前才站定,将夜微言的视线挡了个十成十。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虞尚云身上,但虞尚云却不在乎那些,直视着徐若瑾的双眼,嘴角上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瑜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徐若瑾看着虞尚云,眼神十分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不耐,“我不想见到你。” “是么?看来在下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虞尚云的语气能听出些许高兴之意。 徐若瑾眉头一皱:这人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虞尚云不在意地继续道:“那一日多有冒昧,还望郡主大谅。今日有幸再见到郡主,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品尝灵阁的美酒?” 虞尚云言辞诚恳,让人不禁忽略了他此时略显怪异的行为。 皇上还在,虞尚云身为一国国主,却对徐若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时间,各种视线相汇。 探究的,好奇的,质疑的……徐若瑾五一变成众人的焦点,连带着对“始作俑者”虞尚云也没什么好脸色。 虞尚云浑然不觉似的站在徐若瑾面前,貌似一脸诚恳地等徐若瑾的回答。 徐若瑾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丝毫不压抑脸上的不屑,干脆道:“没有。” 虞尚云一愣。 不只是虞尚云,周围凡是听到二人对话的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徐若瑾竟然就这么简单直白地拒绝了虞尚云的请求? 熙云公主虽说心里为徐若瑾叫好,但眉宇之间还是有化不开的担忧。 不管怎么说,虞尚云此时都是兆国国主,徐若瑾将话说得这么不留情面,万一虞尚云生气了,徐若瑾恐怕会被两面夹击。 熙云公主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发生什么,自己定然会尽全力护住徐若瑾。 不远处的严弘文,打从看到虞尚云起,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但严弘文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虞尚云那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虞尚云脸上笑意不减,对徐若瑾的反应并不在意。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虞尚云的笑容里似是带着几分宠溺。 “为何?”虞尚云语气有点委屈。 徐若瑾只感觉到一阵恶寒,冷着脸道:“因为我心情不好。” 虞尚云失笑,看徐若瑾的眼神就像在看闹脾气的小孩儿,“没想到大魏的郡主竟这般率真。” 周围人听到虞尚云的话都不禁在心里犯嘀咕,这兆国国主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呢? 但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因为她越发觉得虞尚云让人厌烦。 尤其是虞尚云看自己的眼神,这让徐若瑾很是不爽。她攥了攥拳头,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动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到头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就这么反复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徐若瑾才没有冲动。 第2580章 尴尬 虞尚云动了动嘴正要说什么,却被突然传来的一阵孩童哭声打断。 徐若瑾忙低头去看手边的悠悠。 这小丫头此时正张大嘴放声大哭,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看起来格外可怜。 徐若瑾急了,什么也顾不上忙蹲下身去看悠悠。 “怎么了宝贝儿?”徐若瑾着急不已,但嘴上还要安慰,也不敢声音太大。 方才徐若瑾只顾着和虞尚云对峙,却没有注意到宝贝女儿为何会突然大哭。 徐若瑾抱着悠悠,轻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乖,告诉娘亲出什么事了好不好?” 但悠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根本没听到徐若瑾的声音。 徐若瑾也是焦头烂额,内心猜测着可能是这样的场合,悠悠还不太适应。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悠悠一直哭下去的话,耽搁了宫宴就不好了。 悠悠平时很少哭,但只要哭起来就会像是决堤的大坝,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徐若瑾轻声哄着悠悠,悠悠靠在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虽然还在哭,但声音却比之前小了一点。 熙云公主也没闲着,蹲下身加入了哄孩子的队伍中。 但两个人使劲浑身解数,悠悠仍是不停地抹眼泪,两个眼睛红彤彤的,越看越可怜。 悠悠越是哭,徐若瑾越是心疼,鼻子一酸也差点跟着掉下泪来。 就在这时,徐若瑾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柔和的男声。 “你看这是什么?” 徐若瑾一愣,接着她就察觉到怀里的小孩儿已经从大哭变成了抽泣。 来不及松一口气,背后的声音又道:“很好玩的,你要试试吗?” 伴随这带着诱惑的声音,还有几声如风铃般的脆响,让人忍不住心生好奇,连徐若瑾也不例外。 悠悠的注意力好像已经被吸引到别处,只有偶尔传来皱鼻子的声音。 “嗯……”悠悠奶声奶气,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应了一声。 接着好听的男声发出一声轻笑,“那你不哭了,我教你怎么玩,好不好?” “嗯。”悠悠乖乖地又应了一声。 这下连徐若瑾都要感叹神奇了。她始终背对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下一刻,那个声音又道:“瑜郡主,您若是不介意的话……” 徐若瑾犹豫了一瞬,还是松开了抱着悠悠的怀抱。 悠悠抽了一下,使劲擦了擦眼睛,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虞尚云手里的小玩意。 虞尚云笑眯眯地看着悠悠,一点也不马虎地介绍道:“这叫九连环,你仔细看。” 虞尚云将悠悠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手上来,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翻弄了几下,手掌中就多了几个分开的圆环。 “哇!”悠悠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感叹。她刚哭完,嗓子还哑着,怎么听怎么别扭。 徐若瑾看了一眼九连环,接着神色复杂地看向虞尚云。 虞尚云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仍是专心致志地哄悠悠开心。 这下不光是徐若瑾,殿内的其他人也都觉得气氛很是诡异。 他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迫”围观了虞尚云当着众人的面哄孩子。 不只是大魏这边,就连孙伯也是满头黑线。 这样的国主,还不如没有算了…… 一时之间,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尴尬。只能隐约听到九连环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声响。 夜微言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他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画面,反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徐若瑾虽然很想让女儿离虞尚云远一点,但她很无奈地发现,女儿好像已经被虞尚云手里的九连环迷住了,连哭这码事都忘得精光。 万一这会儿打断虞尚云,徐若瑾都没有把握能靠自己哄好悠悠。 陷入两难境地的徐若瑾,只好暂时按兵不动,光是想想,徐若瑾都觉得头痛不已。 夜微言很快回神,对一旁的陈公公使了个眼色,又看向角落的严弘文。 陈公公略一点头,就躬身退到严弘文身侧。 从夜微言的视线瞥向自己,严弘文就已心中有数,他面不改色地与陈公公行礼。 “公公。” 陈公公知晓是有事相求,故而态度还不错,把声音压得极低,“严大人,皇上让老奴来问你,这灵阁的酒何时能送进宫中呢?” 严弘文面露难色,“陈公公,此事……” 陈公公看出严弘文为难,心里一冷,接着道:“先不说以后,至少也要将这燃眉之急解了啊。方才国主说的话您也听到了,这宫宴上一杯灵阁的酒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严弘文内心翻了一个白眼,腹诽道:难道这种事也要赖灵阁么?若不是皇上在郡主府闹那么一出,徐若瑾也不会把事情做这么绝。 话虽如此,严弘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而是露出几分急切和无奈,“陈公公说得极是。但在下与瑜郡主的关系,公公也是知道的。” 看着严弘文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陈公公心头的怀疑一闪而过,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连那么明显的事都忘了。 严弘文与瑜郡主虽说是同父异母,但二人关系并不好。此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陈公公这才明白,皇上似乎找错了人。 “这可如何是好?宫宴若是拿不出灵阁的酒,丢的可就是大魏的面子了。”陈公公又急又恼。 偏偏这种事还不能直接去找徐若瑾,陈公公只能干着急。 严弘文苦笑着摊手,表示自己也是束手无策。 陈公公叹了口气,默默地回到夜微言身后站定,苦大仇深地把结果小声说了一遍。 夜微言听后却没有多少反应,他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无声地叹息一声,夜微言眼中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陈公公则是少不了在心里嘀咕:这瑜郡主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然在宫宴这么重要的时候摆了皇上一道。 想到这里,陈公公偷偷拿眼去瞟徐若瑾,这位郡主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想想都觉得头疼! 第2581章 国库 徐若瑾此时也根本没有工夫搭理旁人,她还在纠结该怎么才能让悠悠的注意力从虞尚云身上移开。 但是一码归一码,虞尚云对哄孩子的确有一套,就连徐若瑾都不得不承认,方才若是没有虞尚云,估计她早就被殿内其他人的眼刀给剜死了。 徐若瑾对虞尚云是没什么好感,但他哄悠悠的时候一举一动都透着认真,这让徐若瑾原本锐利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眼看着自家国主还没有要说正事的意思,孙伯只好叹息一声,亲自上阵。 “陛下,国主此番前来其实是有要事与您相商。”孙伯目不斜视,连余光都扫不到虞尚云,心里的郁闷也舒缓了不少。 在宫宴上发生这样的事,夜微言的神情也十分复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时孙伯开口,夜微言也没责备他逾矩,就顺着他的话道:“但说无妨。” 夜微言看得出来,虞尚云身边这个年纪不小的特使不是普通人,他既然是兆国的特使,说话自然也是有分量的。 国主那么靠不住,有特使出面倒也无妨。 夜微言坐直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就连殿内原本还在开热闹的官员们,此刻也都正襟危坐。 孙伯恭敬道:“多谢陛下。国主的意思是,希望大魏与兆国能够缔结友好,集两国之力将七离之国变废为宝。” 这话一出,殿内骤静,落针可闻。 夜微言没想到兆国居然带着这样的想法,顿时被惊到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只是夜微言,右相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差点就脱口而出:一个小小的兆国也敢在皇上面前提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陆凌枫惊讶之后就收回目光,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虞尚云,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严弘文也紧皱着眉头,兆国要来与大魏分一杯羹,恐怕不只是互利共赢这么简单,他们算计太深,严弘文心念一转,一个念头飞快闪过,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殿内其他大臣此时也都是大眼瞪小眼,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但都不敢随便开口。 兆国哪里来的能耐?竟然敢和大魏提合作? 夜微言冷冷地看了孙伯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扬声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沉默一瞬,严弘文第一个起身反对。 “臣以为此事不妥。”严弘文言辞拒绝,话语中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值得说的理由太多,但严弘文就是懒得和特使废话。 凭什么梁霄辛苦打下来的七离,要让兆国渔翁得利?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分得一杯羹,简直是笑话! 即便不说,很多人也都知道严弘文的潜台词是什么。 夜微言面色稍霁,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凌枫。 陆凌枫似是察觉到夜微言的用意,起身对孙伯一拱手,道:“不知特使大人可否告知缘由?” 反对的话已经被严弘文说了,陆凌枫的问题让原本变得有些紧张的气氛又放松几分。 孙伯看着陆凌枫,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还不错,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人恐怕比严弘文还要难以对付。 “多谢陆大人。”孙伯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词回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应当交由国主来解释。” 轻飘飘一句话,话题又被原样抛给了虞尚云。 殿内不少人都很是不屑,堂堂兆国国主在忙着哄孩子,恐怕是要丢人了。 但出乎众人的预料,虞尚云一把将悠悠抱起,边走边道:“在下知道这个提议有些突兀,但请各位先别忙着反对,细想一下,这绝对是对两国都有益无害的不二选择。” 虞尚云的声音似是带着能让人心沉稳的魔力,“如今大魏刚攻下七离,缺的就是银子。兆国虽是边陲小国,但银子却是不缺的。” 听起来大言不惭的一席话,却偏偏叫人无法反驳。 悠悠乖乖地坐在虞尚云的手臂上,靠在他身上,两只小手忙活着拆九连环。 虞尚云说完垂眸看了一眼怀里可爱的悠悠,莞尔一笑。 殿内其他人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们都被虞尚云的话或多或少地激怒了,毕竟被一个小国堂而皇之地说在脸上,实在是下不来台。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投向高位上的夜微言时,虞尚云这边再度开口。 “梁左都督一人,千辛万苦打下七离之后,还要空手套白狼地剿匪。在下听说七离境内如今可乱得很,恐怕光是平定和治理就要耗费梁左都督不少心力。” 虞尚云言辞恳切,让人无法怀疑他的话。 一个兆国国主,为一个大魏的左都督说话,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严弘文冷冷地看着虞尚云,倒是想看个清楚,这家伙究竟要说什么! “如此一来,梁左都督何时才能回来?他的媳妇儿和孩子可都在这儿盼着呢,看着都觉得心疼不已。”虞尚云说着伸出手摸了摸怀里悠悠的小脑袋。 悠悠研究九连环正起劲,压根儿就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别的。 虞尚云看着悠悠专注的小模样,不禁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上似乎还带了几分爱怜。 严弘文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怒火噌地蹿上来,脸色越发难看。 这个虞尚云果然好手段,竟然利用悠悠和徐若瑾! 严弘文正要出声呵斥的时候,却见一个身影利落地走到虞尚云面前,伸手一把就将悠悠抱走。 虞尚云怀里一空,不禁有点留恋那软软温暖的触感。他的笑容不变,微微低头就对上徐若瑾略显冷漠的视线。 看到心上人站在自己面前,虞尚云心情更好,嘴角的弧度也大了几分。 徐若瑾一脸不爽,紧紧抱着悠悠,毫不客气地斥责虞尚云,“你说你的,别把郡主府扯上,我自己一身腥臊都懒得理,你就别上赶着为我们家的事操心了,我谢谢你!” 说完徐若瑾翻了一个白眼给虞尚云,抱着悠悠转身就走。 第2582章 告退 悠悠从一个怀抱到了另一个更熟悉的怀抱,总算把精力分出了一点,一抬眼看到人就高兴了,“娘亲!” 徐若瑾瞪了悠悠一眼,小声嘀咕:“老实玩你的,看我一会儿和你算账!” 悠悠“嘿嘿”傻笑,一点也没有被“威胁”的自觉,紧接着就投入到拆九连环的大事业中。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所有人都看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徐若瑾还是一如既往地强悍,连兆国国主都敢张口就怼。 而且徐若瑾的话也传到了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陆凌枫只是笑,好像此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严弘文则是微微皱眉,下意识就去看皇上的反应,徐若瑾的话说的直白,他担心徐若瑾会惹祸上身。 果然不出严弘文所料,夜微言此时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尴尬却又无法反驳。 徐若瑾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这个做皇帝的不是,若不是因为夜微言的任命,梁霄也不会迟迟无法归来。 害徐若瑾“一身腥臊”的夜微言此时如坐针毡,他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右相则是将众人的表现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出了皇上的不对劲。他双眼微眯,投向徐若瑾的视线也越发怨毒。 郡主府和梁家,果然一个都不能留,不然迟早都是祸害。 虞尚云听了徐若瑾的话也没有多少反应,好像没听懂她的话中深意,依旧是笑眯眯注视着她。 徐若瑾感受到那道令人厌烦的视线,不耐烦地回瞪过去。 一种“再看老娘试试”的霸气。 但虞尚云面色不改,笑道:“瑜郡主,在下还有一事没来得及与你商议。” 徐若瑾装作没听见,故意把视线移开,她打算彻底把虞尚云当空气。 但虞尚云的厚脸皮出乎徐若瑾的预料,他丝毫没有气馁,而是一本正经道:“在下希望瑜郡主能把灵阁开到兆国。” 话音刚落,虞尚云似是料到自己会被立刻拒绝似的,马上接了一句,“还望瑜郡主能慎重考虑此事。毕竟这对灵阁百利而无一害。” 听了虞尚云的话,殿内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灵阁的本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但从来没有过一个先例,把店从大魏开到兆国。 而且这还是兆国国主亲自开口,可见国主对徐若瑾和灵阁的重视。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到了徐若瑾身上,都想看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徐若瑾是否还要坚持和国主对着干。 徐若瑾冷笑一声,不屑道:“没心情,不开。” 虞尚云神情未变,眼神更加温柔,就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郡主不必急着回答,可以再多考虑些时日……” “不必。”徐若瑾扭头不再看虞尚云,而是面对夜微言道:“皇上,臣妇有些乏了,先行告退,还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正尴尬不知所以,见状连忙点头应下,“身体要紧,朕派人送你回府休息。” “多谢皇上。”徐若瑾说完抱着悠悠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 此景落在他人眼中,就是徐若瑾“大摇大摆”地走了,分外嚣张。 第2583章 联盟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徐若瑾今日穿的格外素雅,顿时响起阵阵窃窃私语之声。 看着徐若瑾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夜微言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严弘文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边的麻烦还没解决,眼看着就出了新的幺蛾子。 陆凌枫看好戏似的摇着手中的洒金扇,嘴角一勾。 严弘文越想越是觉得不妥,他正琢磨着该如何与皇上开口,就对上了熙云公主的视线。 熙云公主会意,紧接着起身对夜微言道:“皇上,郡主一个人离开多有不妥,臣妹愿与她同行。” 熙云公主说完,略有些忐忑地等着夜微言的回应。 被熙云公主那一丝焦虑言中,夜微言面露不悦,并未点头,“朕已经派人送她回去了,不必担心。” 熙云公主咬着下唇,沉默片刻,没有再反驳,“是。” 严弘文看着熙云公主的神情心里一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不想在此处待下去了。”熙云公主语气平淡,没有半点眷恋。 这种地方,让她透不过气。 严弘文握住熙云公主的手,算是无声的安慰。 既然夜微言不准,严弘文与熙云公主也只好继续留在殿内等宫宴结束。 熙云公主的要求被拒绝,但并未在宫宴上引起太大骚动。 严弘文蹙眉,细细思索方才发生的事,越想眉头皱得就越紧。他急切地想要和皇上单独说几句话。 但是…… 严弘文四下张望了一眼,右相端坐于位置上,看不清神态。视线一移,严弘文一惊。 哪里还有陆凌枫的影子? 严弘文神情一敛,锐利的目光扫到殿门处,却连个衣角都没看到。 整个殿内,都没有陆凌枫的踪迹。 严弘文后知后觉地发现,陆凌枫恐怕是方才趁乱偷偷离开。 陆凌枫为何要这么做?难不成是怕人发现? 严弘文突然开始担心起徐若瑾来。陆凌枫冒着被皇上怪罪的风险也要走,不会是要在这种时候动马脚吧? 当严弘文抬头去看夜微言,就见皇上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陆凌枫已经不在宫宴的事。 严弘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陆凌枫离开大殿,就奔着宫门的方向去。追了不到一刻钟,终于看到了徐若瑾的轿子。 他追上去拦在轿子前。 轿子停下,徐若瑾掀开帘子就看到陆凌枫那张笑眯眯的脸。 徐若瑾给陆凌枫一个白眼,拉上帘子,道:“绕开他。” 轿夫互相看了一眼,认命地抬起轿子,打算绕过陆凌枫。 陆凌枫只是笑,这次只是跟在轿子旁边,“郡主误会了,在下不过是担心你们母女,想要护送你们回府罢了。” 徐若瑾嘴巴动了动,念叨了陆凌枫几句。她才不信陆凌枫有这么好心。 “不必了,皇上会派人送我们娘儿俩回去。”徐若瑾干脆地拒绝,听起来还有点不近人情。 陆凌枫自然不会乖乖听话,而是继续跟在一旁,既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徐若瑾懒得搭理陆凌枫,既然他想跟就让他跟。她只怀疑自己今日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不然也不会这么多糟心事凑在一起。 轿子内外,除了偶尔传来的九连环声音之外,鸦雀无声。 陆凌枫一直跟着轿子到了宫门外,徐若瑾上马车的时候,陆凌枫也跟了上来。 徐若瑾不耐烦地推了陆凌枫一把,“你跟上来做什么?” 陆凌枫随手一把抓住马车,笑容不改,“我不跟着怎么能叫护送呢?” “谁用你护送?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徐若瑾不客气地轰陆凌枫。 陆凌枫发挥了死皮赖脸的本事,架着马紧紧跟在马车旁。 “不理他,出发!”徐若瑾扭头对梁拾道。 梁拾挥鞭催动马车。 陆凌枫目的已经达到,他松开拉着马车的手,优哉游哉地骑着跟在马车旁。 徐若瑾坐在马车里,也能听到外面的马蹄声,越发觉得陆凌枫无聊,一会儿到了郡主府,她说什么都不会让陆凌枫迈进大门一步。 她才不管陆凌枫追上来是不是有要紧事要说。 现在徐若瑾只要看到陆凌枫脸上的笑容,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好像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迟早都要被算计。 …… 宫宴上。 虞尚云看着徐若瑾离开之后才把恋恋不舍的目光收回。 没有徐若瑾在场,虞尚云也就将自己唯一那点真实的部分收起来,周身的气势也跟着发生变化,就连笑容都透着疏离和冷意。 一旁的孙伯抬眼去瞥国主的反应。 徐若瑾离开,虞尚云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他们迟早还要再见,根本不必急于这一时。 这就是虞尚云心中所想。 虞尚云正经几分,继续与夜微言说起关于共同开发七离的事。 “不知方才的事,您考虑得如何了?时间就是银子,您早做决定,也能少亏点儿。”虞尚云毫无顾忌地说道。 夜微言眉毛一挑,“呵,这点银子朕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虞尚云自然听出夜微言在嘴硬,但他并未点破,而是笑道:“不过,那只是曾经的大魏。” “什么!” “你什么意思!” “这兆国国主好生无理!大魏岂是你一小小国家可以比拟的?” …… 不少官员被激怒,议论纷纷。 “住口!”夜微言一声令下啊,殿内顿时一片安静。 夜微言用危险的目光上下扫量虞尚云,“虞国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虞尚云一笑,“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就不怕朕一气之下,将兆国变成第二个七离么?”夜微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尚云说道。 虞尚云迎着夜微言的目光,却没有半点露怯之举,反而爽朗一笑道:“大魏陛下真爱开玩笑。如今只有兆国能帮大魏更上一层楼,在下相信你是识时务的人,断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夜微言不语,但不少人的心思都产生了动摇,皆是因为虞尚云的话。 尤其是身为户部侍郎的严弘文。 第2584章 怒火 如今大魏国库是何情况,没有人比严弘文更清楚。 正因为如此,严弘文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直直地盯着虞尚云,想知道此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连大魏国库的实力都了若指掌。 虞尚云的话不无道理,若是继续留梁霄在七离也难有更多进展。因为大魏无法提供更多银子给他。 刚将七离平定,七离百废待兴,仅靠梁霄一人之力远远不够,朝廷的支持必不可少。 但如今的大魏能拿出来的银子恐怕少得可怜。这就意味着梁霄无法离开七离,也就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大魏。 严弘文只要想到这些就头疼不已,这些问题一个连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能从根本解决,那么时间长了,迟早要出大麻烦。 这么简单的道理,严弘文不信皇上没有考虑到。但现在严弘文也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了。 虞尚云不管自己的话会引起多大的波澜,不疾不徐道:“大魏如今国库空虚,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西北灾害到如今还没有完全解决吧?加之七离一站,十万大军,死伤的兵丁不知几何,他们的抚恤一时片刻也难以发下。这些若是都算不得什么,那就当我没说。” 夜微言脸色微变,冷冷地看着虞尚云。 严弘文面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当着面接了短,可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话说回来,西北灾害至少还有灵阁重金支持,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毕竟灵阁也只是个敞开门做生意的铺子。”虞尚云淡淡一笑,毫不退缩地与夜微言对视,“大魏陛下,您说是不是?” 夜微言不语,但殿内私下里早已乱成一锅粥。 “这些事情,虞尚云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从没听说灵阁这回事?” “又是西北灾害,又是出征七离,国库空虚也是自然,当年灵阁的确救过灾……”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但大概也分成了两个阵营。有的惶惶自危,有的觉得都是无稽之谈。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向夜微言求证。 眼看好好的宫宴被折腾成这副样子,夜微言脸色也很是难看。 这虞尚云就是存心来找茬的。 所谓的朝见不过是借口罢了,兆国来此就是为了结盟,想在七离分一杯羹。 严弘文心情也极度复杂。 想到梁霄辛苦打下的七离,却要被人趁人之危,严弘文就气得咬牙切齿。 但严弘文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仅凭大魏如今的情况,想要独自守住七离,实在是难上加难。虽说虞尚云的气势咄咄逼人,但严弘文心知肚明,虞尚云的话绝对说到了皇上的心里。 “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想要在朕的手里占便宜?七离再小,那也是朕的,还容不得别人置喙!”夜微言冷声道。 此话一出,殿内寂静一片,无人敢再多议论一句。 但这其中,自然不包括虞尚云。 “莫要动怒嘛,可听我把话说完。”虞尚云不经意地撩起黑衫,红纹涌动,平添几分诡异,“梁左都督是军中大将,可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个没有银子的大将,叫他如何安置七离百姓?” 夜微言双眼微眯,掩盖住怒火。 虞尚云就像未曾察觉一般,自说自话,“说一句不好听的,此举不亚于逼民造反。” 听到“造反”二字,夜微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次松开紧握的拳头,最终还是将与虞尚云翻脸的冲动压了下去。 虞尚云就是猜透了夜微言的心思,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大魏是将失地收复了,可随之而来的问题有多少人有本事解决?一片荒原握于手中,难道还能自己生根发芽长出银子来不成?”虞尚云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夜微言脸色铁青地看着虞尚云。最让他恼火的是,他竟然无法反驳哪怕一句。 “在下有让七离荒原变成银子的办法。到底是要留在自己手里造孽,还是要结盟双赢,答案显而易见。” 虞尚云继续道:“不如就由兆国出银子,两国联合开发七离,这难道不是最圆满的结局么?” 虞尚云嘴边笑容更深,脸上不见丝毫忐忑和担忧,仿佛对夜微言的决定十拿九稳。 夜微言最是厌恶虞尚云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嘴脸。可是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严弘文一个户部侍郎被夹在其中,却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陈公公看出夜微言情绪不对劲,忙送上一杯酒,“皇上……” 夜微言回神,方才他差点昏了头。若是在此处闹起来,传出去恐怕都要怪在大魏的头上。 深深地看了虞尚云一眼后,夜微言将怒气掩去大半,举起手中酒杯道:“国主说了这么多,这杯,朕敬你。” 说罢,也不等虞尚云开口,夜微言就脖子一仰,将杯中酒灌入口中。 虞尚云微笑着拿起酒杯,对着夜微言举起,也是一饮而尽。 只是喝过灵阁的酒之后,再尝这酒难免觉得无甚滋味。虞尚云将空酒杯放在一边,似是不打算再喝第二杯。 夜微言也不理会虞尚云,直接道:“朕还有要事,国主自便。” 话音刚落,夜微言起身甩袖离开,陈公公立即跟上。 好好一顿宫宴,连皇上都早早地走了。席间众人也都觉得无趣,却不敢高声议论。 虞尚云并未久留,佳人见到,正事也已经说完,他毫不在意地带着兆国使者离去。 夜微言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陈公公跟得都有些吃力了,但他仍是大气不敢喘。 瞎子也能看出来,夜微言此时正在气头上,不说话肯定不会有错。 到了御书房,夜微言在殿内来回踱步,眉头皱紧,一言不发。 陈公公脑子犹如乱麻,宫宴上虞尚云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只要想起来他就喉咙一紧。 国库空虚可不是小事,若是拖着不解决,演变成大麻烦是早晚的事。 陈公公目光担忧地盯着夜微言在殿内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片刻后,夜微言脚步一顿。 第2585章 动摇 陈公公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躬身等夜微言的吩咐。 “传严弘文立刻来见朕!”夜微言下令。 “是!”陈公公连忙应声退出。 夜微言不愿被虞尚云牵着鼻子走,更没打算与兆国联盟。他要看看大魏到底有没有能耐把七离吞下。 …… 郡主府。 马车停下,跟了一路的陆凌枫也拽着手中马绳跟着停住。 徐若瑾抱着悠悠下车,一眼就看到正在门边摇扇子的陆凌枫。 “阴魂不散。”徐若瑾送了四个字和一个白眼给陆凌枫。 陆凌枫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地认下。 徐若瑾目不斜视地走进郡主府内。她身后的春草和银花对视一眼,也都垂眸跟上。 陆凌枫大步一跨也要进府。 徐若瑾脚步一顿,立刻转身,看着陆凌枫,一点情面不讲,“你,出去。” 陆凌枫收回一条腿,笑眯眯地看着徐若瑾,“这么绝情,连门都不让进?” “那一只!”徐若瑾不搭理陆凌枫,指着他另一条还在院子里的腿道。 陆凌枫投降似的收回腿,语气带着点委屈,“瑜郡主,你不会是要我站在门外和你说话吧?” “你什么都不用说。”徐若瑾面无表情地打断陆凌枫的话,然后看向一左一右两个小厮,“关门!” 小厮乖乖听话,推着门就往中间合拢。 “哎等会儿!”陆凌枫伸出一只手顶住门。 小厮们也不敢使劲儿,只能可怜巴巴地去看徐若瑾。 门还未合拢,总算是给陆凌枫留了一道缝。 “关于梁霄的事儿,你也不听?”陆凌枫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徐若瑾脸色一沉,“你若是想来虞尚云那一套,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春草和银花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先将下人都支开。方妈妈也将睡着的悠悠抱走。 “他是他,我是我,我帮他说话作甚?我只是想帮你和梁霄。”陆凌枫道。 “呵呵,话说得好听。”徐若瑾冷笑。 但徐若瑾看陆凌枫没有要走的意思,若是由着他继续说下去,不知又要说出些什么。 徐若瑾不想参与到任何麻烦中。 门内外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凌枫也不着急,好像已经确定徐若瑾一定会把门打开似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大门缓缓往两边打开。 陆凌枫面带笑意,悠闲地迈入郡主府门槛。 徐若瑾坐在前厅,一言不发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故意卖关子,“啧啧”两声后抱怨道:“郡主连杯茶都舍不得给客人喝?” “哪里来的客人?我怎么没看到?”徐若瑾四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 陆凌枫眼角一抽,仍是挤出笑容,“你这伶牙俐齿的本事倒是见长。” “客气了。”徐若瑾接得格外溜。 陆凌枫黑线,“我没夸你。” “有话快说,我没空伺候你。”徐若瑾毫不客气地催促道。 陆凌枫一笑,“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虞尚云是个麻烦没错,但你也没必要拒绝得那么彻底……” 话不等说完,徐若瑾就不耐烦地打断,“关你何事?” “梁霄不在,我也是关心你们母女。”陆凌枫说得大公无私。 “你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徐若瑾不领情,“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陆凌枫只当没听见,又道:“我就纳闷了,这闷着不出击可不是你的风格。难道你打算认怂,就这么接二连三地受委屈?你不会真打算让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来京都当人质吧?” 徐若瑾咬着牙,难得没有陆凌枫说一句,她就怼一句。 陆凌枫嗤笑一声,“你为了那一点名声,还有愚蠢的尽忠,不会打算坑梁霄一家上上下下吧?” 徐若瑾下意识就要回嘴“放屁”,但还是硬憋了回去。 若不是为了梁家和郡主府,徐若瑾可能会轻松很多。 陆凌枫不是第一次与徐若瑾说类似的话,但这一次和往常不一样。陆凌枫也敏感地察觉到了。 因为徐若瑾犹豫了,她没有立刻反驳自己。 陆凌枫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徐若瑾心中微微一震,她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徐若瑾自嘲地一笑。 即便没有陆凌枫,徐若瑾也已经开始动摇。郡主府和梁家一直以来为了皇室做了多少,但换来的又是什么? 这些话,徐若瑾真的想当着夜微言的面问个清楚。 徐若瑾累了,她的忠心被一次次伤害。这一次,夜微言实在太过分了,徐若瑾想要劝自己都无力。 陆凌枫没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告辞,留下徐若瑾自己去想。 就算明知是陆凌枫的陷阱,徐若瑾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她本就心生不满,陆凌枫不过是个催化剂而已。 陆凌枫前脚刚走,后脚熙云公主就赶来了。 熙云公主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陆凌枫,当下有些诧异。但陆凌枫却只是微笑恭敬行了礼,接着抬脚便走。 淡淡扫了一眼陆凌枫的背影,熙云公主压下心头疑惑,对徐若瑾的担忧占了上风。 走进院子,熙云公主就看到还站在原地发呆的徐若瑾。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熙云公主意识到不妙,忙上前拉住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回神,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面前是熙云公主,“你,怎来了?”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紧了紧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徐若瑾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反问,“有么?” 熙云公主难得见徐若瑾这么呆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站着来,快去坐下歇息。” 徐若瑾乖乖进屋,老老实实坐下。 熙云公主越发觉得不对劲,徐若瑾的反应太反常,她问一旁的春草和银花。 “你们主子这么怎的了?”熙云公主想了想,“是不是和陆凌枫有关?” 春草纠结了一会儿,眼里都是担忧,“回公主的话,陆大人和郡主说了几句话之后,郡主就……” 熙云公主皱眉,“他说了什么?” “奴婢也没听清楚,好像是在说四爷的事。”春草道。 熙云公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第2586章 烦心 “公主,劳烦您劝劝郡主,看她这样,奴婢们也都跟着心疼。”春草求熙云公主。 “放心吧。”熙云公主点头应下。 她走到徐若瑾身边坐下,“这可一点也不像你。” 徐若瑾笑了笑。 熙云公主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徐若瑾,“驸马很担心你,他本想与我同来,但他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我本想与你一同离开,但皇上不允。” 想起这茬,熙云公主不爽地撇嘴。 徐若瑾被逗笑,之前脸上的那点阴郁也跟着扫空。 熙云公主也稍稍松了口气,“你回府的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徐若瑾应声,随口道:“陆凌枫跟着我回来的。” “嗯?陆凌枫?他跟着你回来?”熙云公主惊讶地反复确认,“他跟着你做什么?护送么?” “谁知道?他可能闲着没事找事吧。”徐若瑾懒得提起陆凌枫。 熙云公主对陆凌枫也无甚好感,“无事不登三宝殿。” 徐若瑾一听笑了,“这话倒是没错。” 熙云公主了然,“果然是他害你这么反常。” “无妨。”徐若瑾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熙云公主皱眉判断徐若瑾这话是真还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他想干什么?” 徐若瑾却是答非所问,“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说词,他们眼里,郡主府已经厉害到被人忌惮的程度。不管我怎么解释,郡主府也躲不开那些麻烦。” 熙云公主愣了一下,反复回味了一下徐若瑾的话。 “横竖都是被人当枪用,两边都逼我做决定,大约是看我不顺眼吧,日子好过一点就要来搅和搅和。”徐若瑾说着讥讽地一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熙云公主越听脑子越乱。 徐若瑾“哈哈”笑出声,对熙云公主眨眨眼,“你懂的。” 熙云公主沉默了,她大约能猜到徐若瑾因为什么发愁。思来想去,她觉得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夜微言身上。 “有些事情看得越清楚就越是心凉。公主府和郡主府也没有差别。” 熙云公主自嘲似的说道:“若是有机会,我更希望驸马能做一个普通的地方官员,彻底远离京都这个鬼地方才好。” “你呢?”徐若瑾不经意地问道。 熙云公主显然不是第一次想这件事,与徐若瑾谈起这个,让她很容易就能放松下来,“我当然是跟随驸马一起。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离开京都,我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么?” “你愿意和他一同去做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儿?”徐若瑾不怀疑熙云公主的决心,但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再问一次。 熙云公主盯着一脸“你何时变得这么啰嗦”的表情,郑重地点头,“我想过很多次了,甚至还巴不得驸马犯点错误,这样我的愿望也好早一点实现。” 说完不等徐若瑾反应,熙云公主先被自己逗笑了。 “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能让驸马知道。”熙云公主话都说完了才想起来叮嘱徐若瑾不要泄密。 徐若瑾差点忍不住翻一个巨大的白眼。 熙云公主畅想了一会儿,神情渐渐淡了下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徐若瑾看着略有些憔悴的熙云公主,心中五味杂陈。 能将堂堂大魏公主逼出这样的想法,熙云公主对皇室的失望已经不是一丝半点儿。 可是无论徐若瑾还是熙云公主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奢望罢了。 “皇上不会允许你离开京都。”徐若瑾再开口,那些模棱两可,还有安慰的话语也统统说不出来。 熙云公主无言以对,神情黯然,眼里的光也渐渐暗淡下来。 二人沉默了半晌,熙云公主打破沉默的气氛,“你呢?” “什么?” “想过接下来的事么?” 徐若瑾摇头,“计划不如变化快,想了也是白想。” “那倒是。”熙云公主赞同地点头,“谁能预料到虞尚云会在宫宴上说那么多。”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听熙云公主提起虞尚云,徐若瑾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兆国国主,有的是银子。”熙云公主言简意赅。 徐若瑾想说这些自己也能看出来。 熙云公主又道:“你走了之后,当着百官的面,皇上和虞尚云说起七离的事。皇上的脸色不太好,看来被气得够呛。” “虞尚云?他脑子坏了?”徐若瑾来了点兴趣。 “嗯,我也这么觉得。明明是来求合作的,结果三句不离‘国库空虚’,好像大魏除了与他合作就没有别的出路。”熙云公主虽不愿帮大魏说话,但那个虞尚云未免太狂妄。 徐若瑾听后却没什么反应,“原因呢?” “兆国有银子,大魏有七离。”熙云公主道。 徐若瑾笑了,“算盘打得倒是好。” “嗯,摆明蓄谋已久,只等梁霄打下七离,兆国来人,空手套白狼,谁不会?”熙云公主不齿道。 “但很少有人能像虞尚云那么有本事,有银子还有脑子。”徐若瑾冷冷道。 熙云公主挑眉,“若是你说这话再自然一点,说不定我会真以为你是在夸他。” 徐若瑾白眼一翻,“他想扯上四爷和灵阁,门儿都没有!自以为是的家伙。” 恨恨地说完,徐若瑾不禁感慨一声,为何自己身边这么多不省油的灯! 虞尚云的鼻子一痒,他神情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宫宴结束,虞尚云自然也带着自己的人回到驿馆。 这一路上孙伯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到现在都心惊不已,方才在宫内的那一幕幕在他眼前掠过。 孙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觉得身心俱疲,张了张嘴但又压了回去。 这边孙伯还在纠结,那边虞尚云的心情却是不错。 到了驿馆内,虞尚云悠闲地坐下喝茶,与在宫内时简直判若两人。 孙伯习惯了自家国主的德行,无奈又无语地走上前。当他看到国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时,更是堵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国主!您方才在殿上说的那番话,实在有欠考虑!”孙伯忍无可忍,把下人统统打发走后抱怨起来。 虞尚云也不生气,心情好的就差哼小曲了。 第2587章 空虚 孙伯满头黑线,“国主。” 虞尚云这才有了反应,轻笑一声,显然并未将孙伯担心的事放在心上,“我知道。” 孙伯被噎地顿了顿,“您既然知道就更不应该操之过急!联合一事可大可小,应当私下商讨之后再酌情决定是否在明面上提出。这样才对!” 孙伯头痛不已,他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果然都是无用功,自家国主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虞尚云却是不以为意,“我省去了一个步骤,节约了时间,不是很好么?” 不好!当然不好! 孙伯差点没控制住咆哮出来。 “国主,这不是重点!”孙伯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那股火气,“您是把话说明白了,但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您让大魏皇帝如何下得来台?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也绝不会答应联合一事。” 言外之意,他们为此精心准备的一切恐怕都要付之东流。 孙伯想到这些,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 果然是兆国的国运还未到来么?不然怎会遇到这么多阻碍。 孙伯脑筋一转,脸色也跟着黑了几分。这根本怪不得老天爷,有这么一位跳脱,不听劝告的国主,他们怕是什么都做不成。 如今连孙伯都闹不明白了,自家国主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怎么到了大魏连性子都跟着变了…… “国主,老奴觉得,您还是应当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联合的事上来。”孙伯隐晦地提醒虞尚云,远离美色才是正经。 虞尚云的神情却比孙伯还要严肃,“我也很重视联合的事啊。” “……”孙伯无语。 大概真的是他老眼昏花了吧,他只能看到虞尚云因为徐若瑾的一举一动而做出不合常理的行为。 虞尚云脸上的严肃没持续多久就被得体的笑容取代,“我本也没指望夜微言答应联合之事。” “话是这么说,但……”孙伯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登时睁大双眼,“国主您说什么?!” 虞尚云并不气恼,好脾气地重复一遍,“我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丢脸,只是为了动摇他人。这么一来,不用我们再做什么,大魏自己就会越来越乱。” 虞尚云不紧不慢地说着,就像是在说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伯额头紧皱的沟壑也渐渐舒展,“国主是想……” “国库空虚可不是小事,那些文武百官回府之后不会多想么?哪怕只有一个半个,对我们来说也足够了。”虞尚云志在必得。 孙伯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不自觉长舒了一口气,面上的惊讶之色也渐渐褪去。 “国主果然心思缜密,是老奴想得太简单了。”孙伯垂首认错。 虞尚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孙伯有心想要提一提徐若瑾的事,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半晌才找到一个不算太突兀的开场,“国主,老奴之前不知道,您这么喜欢小孩儿。” “不喜欢。”虞尚云干脆地否了。 “啊?”孙伯一瞬间怀疑自己真的已经老成这样了吗?连国主的话都要听不懂了,“那您还抱着那丫头哄了那么久。” 久到都要惹人怀疑,虞尚云后来一把抱起那孩子时,孙伯都吓了一跳。 当时的虞尚云和孙伯记忆中的国主相差十万八千里。这还是那个在战场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国主么? “因为那是她的孩子。”虞尚云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孙伯后悔了,他不应该说起这个话题的。他也早该想到,国主从来没变,他愿意哄那孩子,也只是因为那孩子是徐若瑾生的。 “老奴看那瑜郡主似乎对您有不小的意见。”孙伯小心地提醒虞尚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若瑾对虞尚云不光没有半点兴趣,反而还有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反感。 他人或许不明所以,但孙伯可是心如明镜,自家国主对大魏郡主心怀不轨,但却屡屡碰壁,这下孙伯都不知是该同情国主,还是要说郡主做得好了。 “她是大魏郡主,还是梁霄的人。”孙伯见虞尚云没反应,就加重了语气。 虞尚云神情一凛,笑容却更深,“那又如何?” 孙伯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 “我身边从来不缺趋炎献媚之人。”虞尚云淡淡道。 因为与众不同,所以才格外上心? 孙伯无法理解。 类似的话孙伯说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但虞尚云依旧我行我素。 孙伯也担心这么下去,所有的计划迟早要被徐若瑾打乱。 不是孙伯看得起徐若瑾,而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徐若瑾就是最大的变数,她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这样的女人,若是真成了兆国国主夫人……孙伯不敢细想,他必须将这个念头彻底扼杀。 “唉……”孙伯叹息一声,匆匆转移话题,“在宫里传回消息来之前,您就听老奴一句,在驿馆安稳地待上几日……” “嗯,”虞尚云在孙伯开始长篇大论前应了一声,接着轻轻摇头,“不行。” “……”孙伯生无可恋,长叹一声。 虞尚云浑然不觉,扬唇一笑,修长的食指轻点着嘴唇,“算算日子,灵阁的新酒应当酿得差不多了。” 严弘文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匆匆赶来的陈公公拦住,说是皇上要见他。 他放心不下让熙云公主自己一个人出宫,但熙云公主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她自己先去郡主府。 严弘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照熙云公主说的做,跟着陈公公直奔御书房。 这一幕被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右相看到,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公公的背影,神色阴狠。他没有犹豫就快步跟了上去。 “臣严弘文……” 严弘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略显不耐的夜微言打断,“之前在殿内,虞尚云说的那些你也都听到了。” “是。”严弘文眉头微蹙,应声。 “知道朕为何叫你来么?”夜微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许。 严弘文略微一顿,“户部。” 夜微言没有否认,“你与朕交个底,国库当真空虚至此?” 在来之前严弘文已经设想过皇上可能会问的内容,他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 第2588章 争吵 “臣不敢欺瞒皇上,但臣也不知虞尚云是如何知晓国库之事。”严弘文脸色一紧。 夜微言眉宇之间的怀疑化去些许,“这个兆国国主太神秘,身上不知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严弘文内心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朕想一个人将七离吞下,有没有可能?”夜微言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严弘文只觉得喉咙发紧,想说的话说不出来,但能说出口的偏偏是他不想说的。 夜微言察觉到严弘文不对劲,心中就有数了。脸色一沉:“先不管他是如何知晓的,朕的大魏难道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吗?” “皇上,治理七离不是小事。七离面积辽阔,每一样都要花银子。若是将国库的银子拿出来,势必会引起大魏危机。请皇上慎重。”严弘文拱手道。 “你的意思,朕若是给了七离银子,那大魏就会缺银子。”夜微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严弘文没有说话。 夜微言冷笑一声,“虞尚云觉得这是朕的软肋,所以才敢当着众人的面拿捏朕。” 如此近的距离,严弘文能轻而易举感受到夜微言身上的怒气。 “简直是做梦!”夜微言怒斥。 陈公公被吓了一跳,忙低头站好。 严弘文则是一动不动,不仅如此,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一丝轻松。 夜微言越是反感虞尚云,至少兆国和大魏不会联盟。这么一来,也不用担心被兆国占了大便宜去。 可是…… 严弘文眉头皱起,满脑子都是:银子、银子、银子。 大魏的银子之前已经耗费了不少,这从严弘文执掌户部以来就知道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显然对户部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效用。 但即便是严弘文也没有什么能快速扩充国库的法子。 正当严弘文发愁之时,门外传来右相求见的声音。 严弘文脸色一变:这老东西来作甚? 夜微言稍稍收敛怒气,叫人进来。 右相进门,连看都没看严弘文,恭敬地给皇上行了礼。 “何事?”夜微言的耐性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 右相虽不知皇上与严弘文都说了些什么,但他很快地扫了一眼,就看出皇上此时的心情很差。原因也不用多想,定是兆国国主虞尚云。 “皇上,老臣来是为了兆国国主一事。”右相直言。 夜微言面不改色,“说。” “虞尚云在殿上所说的每一句话,老臣都听到了。虽说老臣不知国库之事,但虞尚云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右相硬着头皮道。 “嗯?”夜微言眉头挑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也带着火气。 “皇上息怒,且听老臣慢慢道来。”右相急忙道:“听了虞尚云的话,老臣也十分气愤。但冷静下来之后,老臣反而想通了一些事。” 夜微言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右相。 右相后背被冷汗浸湿,他强自镇定。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他必须在夜微言发怒前把理由说个明白。 “皇上,虞尚云若是有意与大魏合作,为何又要选择在宫宴上说出此事?”右相顿了顿,接着道:“他这么做定是别有目的。” “哦?什么目的?”夜微言总算稍稍有了一丝怀疑。 严弘文打从右相进门就感觉到不对劲,当右相开口,她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右相心下稍定,面上仍是一派沉重,道:“老臣以为,此事与梁霄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右相大人莫要在皇上面前含血喷人!”严弘文几乎是立刻就驳斥道。 右相眼神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并不理会严弘文,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夜微言。 夜微言脸色也不好看,他被右相动不动就提起梁霄的事弄得有些烦躁。 “皇上,老臣绝不会随意污蔑任何人,只是种种迹象都指向梁霄罢了。” 右相说着,好像怕皇上不信自己,又道:“虞尚云自以为您不会答应合作开发七离,没想到却正中他的下怀。” 夜微言眉头拧在一起,“此话何意?” “如此一来,七离便成了梁霄一人的囊中物……”右相道。 严弘文怒不可遏,“一派胡言!右相如何敢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 “老臣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是真是假皇上自有定夺,轮不到你在这里叫嚣。”右相不屑地瞥了严弘文一眼,拿皇上出来压人。 严弘文紧了紧拳头,强压下一拳打在右相脸上的冲动。 “皇上明鉴!虞尚云目的不纯,万万不能与之合作!”严弘文拱手对夜微言道。 夜微言看到殿内二人隐隐有要吵起来的架势,不禁有些头疼。 右相冷笑一声,“笑话!你口口声声为梁霄辩解,你是否与他也有勾结!” “在下行得正坐得端,只见不得有人肆意污蔑他人而已,右相您想多了。”严弘文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右相胡子气歪,“多说无益.不与兆国合作,意味着梁霄将会留在七离,这绝对不可!” 右相态度强硬,严弘文也同样寸步不让。 “右相大人想说什么?难道让大魏屈尊与兆国一同治理七离?这难道不是将大魏耗尽心血打下来的地方拱手让人么?”严弘文的话带上了质问的口气。 夜微言神色移动,看向右相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满。 右相按捺下心底的惊慌,面上好不紧张地冷笑,“哼,我看有私心的是严大人吧!梁霄只不过是个武将,根本不是治理之人,你口口声声帮梁霄说话,到底是何居心!” 严弘文清楚,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示弱,更不能被右相牵着鼻子走。 谁能先把对方逼得口不择言,谁就占了上风。 “右相大人未免太看得起在下。在下与您一样,喜欢说实话。”最后三个字被严弘文咬得格外清晰。 右相眼神中寒光闪过,但他仍是稳住心神,“梁霄根本不值得信任。让皇上失望的事,他可不仅仅做了一回。” 夜微言想起梁霄,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2589章 头痛 右相心中一喜,看向严弘文的视线也带上几分得意。 严弘文强压下不满,拱手对夜微言道:“皇上,梁左都督对大魏的忠心日月可鉴。他如今还在遥远的七离为大魏拼搏,可右相大人的行径未免让人心底发寒。” 夜微言的神情有些僵硬,一言不发让人猜不透。 “依老臣之见,万万不可尽信梁霄,不如趁这个机会与虞尚云合作。不说别的,兆国有银子。” 右相说完看夜微言脸色一变,立刻跟上一句,“老臣的意思是假意利用兆国,他们小小的弹丸之地,根本无法与大魏相比。” 夜微言若有所思。 严弘文心中警铃大作,立即反对,“这都是右相的片面之言。虞尚云是何种人物你也看到了,你待如何利用他且不留痕迹?” “这就不劳严大人费心,只要皇上点头,老臣自有妙计。”右相胸有成竹道。 严弘文暗道不好。他才不信这老家伙真有办法,多半是为了让皇上点头而随意捏造出来的瞎话。 无论如何,严弘文都不会让联合开发的事得逞。 此事对梁霄,对郡主府,甚至对梁家,都没有半点好处。 “右相大人如此为虞尚云说话,不会是私下得了什么好处吧?”严弘文情急之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右相一惊,愣了愣,随即大声斥责严弘文,“老臣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污蔑?要老臣说,严大人与郡主府走得太近,你自然会偏向梁霄与徐若瑾。” 被倒打一耙的严弘文早就料到右相会这么说,抬高音量指责道:“右相才是故意偏见才对,只不过因为当初梁家人曾冒犯过你,你就一直记恨到如今。芝麻大小的事,右相身居要职,不觉得太小肚鸡肠了么?” 严弘文大有一种“你若是再说,我就将你的丑事全都抖出来”的架势。 右相心头一凛,他自觉没有把柄落在严弘文手里,但又怕严弘文狗急跳墙,万一真牵扯出点什么来。 正当右相略有急躁,要说出点东西敲打敲打严弘文时,一直沉默的夜微言开了口。 “够了。” 严弘文和右相立刻噤声,恭敬地垂首不语。 夜微言被他们吵得头疼,“要吵出去吵,朕的御书房不是给你们吵架用的。” “臣知罪。” “老臣知罪。” 严弘文和右相齐声道。 夜微言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本来一直缩在角落的陈公公机灵地上前给夜微言添茶。 夜微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弘文和右相。 时间一长,严弘文和右相的心里都有点没底。 二人始终低垂着头,眼中的情绪都被遮蔽,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们先退下吧,让朕自己想一想。”夜微言说完一摆手就把二人撵走。 严弘文和右相也就不再多说,告退离开御书房。 走到门外,严弘文目不斜视,连理都不理右相。右相冷哼一声,恨恨地念叨了几句才得意地一笑。 “先收拾了梁霄,迟早就是你。” 右相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今日皇上的反应都印在他的脑子里,他不信自己的话皇上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要皇上有所动摇,他的目的也就成了一半。 严弘文和右相离开,御书房恢复宁静,夜微言独坐发呆,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眼看御书房的天都黑透了,陈公公担心皇上的身体,忐忑着上前,“皇上,时辰也不早了,您要去歇息么?” 夜微言回神,好像才发觉已经这么晚了。他并未起身,也没有回答陈公公,而是轻叹一声。 陈公公身上一个激灵,头垂得更低。 “朕是不是老了?”夜微言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陈公公不明所以,卡壳似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微言似乎也没有要问陈公公的意思,自说自话似的接道:“若不是老了,朕的疑心怎会越来越重?” 陈公公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莫要胡思乱想,您正是壮年,哪里来的‘老’一说?” 夜微言也不管陈公公是不是拍马屁,“如若不是疑心病,朕也找不到理由了。难道你不觉得朕变得越来越优柔寡断了么?” 就算给陈公公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说一个“是”字。 夜微言的手指有节奏地点在御案上。 陈公公咬咬牙,“皇上,老奴以为,您如何想还是要看您自己,不用管旁人说什么,大魏是您的天下,不是旁人的。” “是么?”夜微言神情若有所思,接着自嘲似的一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未必。” 陈公公不敢随便开腔。 “罢了,朕的脑子还没乱到那种地步。”夜微言的语气轻松了几分。 陈公公也松了口气,“那皇上……” “算了,朕不累。况且天也快亮了吧?”夜微言道。 陈公公点头。 夜微言看着御书房外的天,脑中闪过的念头一个接一个。 有七离,有兆国,有梁霄,还有虞尚云…… 夜微言的神情也越发冷漠。 眼看御书房外的天渐渐由黑变浅,直到出现夹杂红霞的白色,夜微言才再度出声。 “派人去跟着虞尚云,别的不必理睬,朕只要他每日做了什么,有任何不妥都要立即汇报。”夜微言冷漠地吩咐道。 陈公公忙应下来,“皇上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 彻夜未眠的夜微言,眼眶里有些许红血丝,但精神还不错,脑子也格外清楚。 想了一夜,夜微言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眼神更加坚定,也更加冷酷。 …… 灵阁。 徐子墨一个人长吁短叹。 “唉!我运气怎么这么好?” 随便交一个朋友都能是一国国主。 “唉!我运气怎么这么差!” 那是一国之主,我竟然那么没大没小,而且还给国主甩脸…… 徐子墨想到此前种种,更是痛不欲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我这张老脸不要了!!”徐子墨大吼一声,好像这样才能带走他一部分羞耻感。 徐子墨上一刻还在狂抓自己的脑袋,下一刻就突然恢复平静。 第2590章 仇敌 徐子墨不紧不慢地展开双手顺了顺头发,好像刚才发疯的那个不是他。 不小心看到的伙计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议论纷纷,他们都以为老板失心疯了。 徐子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琢磨着是自己主动去一趟郡主府,还是老老实实在灵阁待着。 回想起自己和虞尚云交往的种种,徐子墨只能再度感叹自己脑子抽了疯。 明明虞尚云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俗人,自己竟然还真的相信他是普通世家公子。 本来严弘文说虞尚云就是兆国国主的时候,徐子墨还半信半疑,但当他在街上遥遥看了一眼兆国国主真容之后,就彻底被惊呆了。 徐子墨花了不少时间才将那个与自己畅所欲言的世家公子,和坐在奢华马车中的国主联系在一起。 从那之后,回到灵阁的徐子墨就开始了哀嚎,魂不守舍地唉声叹气。 不知道老板突然怎么了,伙计们也不敢随便上前询问。 正当徐子墨发出今日第一千次叹息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清朗之音。 “贤弟可有何烦心事?为何大白天叹气?” 徐子墨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接着一喜,但随后就板下脸来。 或许是徐子墨这“变脸”的工夫过于炉火纯青,虞尚云都忍俊不禁。 徐子墨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人几日之前还与自己称兄道弟,还相约找时间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徐子墨做梦都想不到,再度见面会让他如此尴尬。 虞尚云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站在原地,随便徐子墨打量,他嘴角噙着笑意,和之前一无二致。 徐子墨有一肚子话要问,几次张了张嘴,但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种有话说不出的感觉把徐子墨憋的够呛。 听到那一声“贤弟”,徐子墨一时也摸不清虞尚云的意思。他那句“虞兄”在嘴里打了个转,愣是拐了个弯儿:“国、国主……” 徐子墨声如蚊蚋,他自己说完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这表现也太不出息了!还不如他平时的十分之一。 虞尚云轻笑出声,“贤弟为何如此见外?” 徐子墨见对方没有改口,不由为难地皱眉,“身份有别。” “是么?那是不是说,因着我国主的身份,所以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虞尚云反问道。 徐子墨的内心大喊:当然不是! 但他还是拼命忍住了。徐子墨从来不会在意身份,只要懂酒,哪怕是街边的乞丐,他也不会另眼相待。 可坏就坏在虞尚云是高不可攀的国主,徐子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灵阁和郡主府考虑。 而且徐子墨只要一想到二姐对此事的态度就不禁一个激灵,猛地摇了摇头。 虞尚云看着徐子墨一人在那“天人交战”,越发觉得有趣。 这姐弟俩虽说性子大不相同,但偶尔又会让虞尚云心生错觉。 徐子墨承认自己很喜欢虞尚云这个朋友的。毕竟酒逢知己千杯少,他找一个“知己”太不容易了。 可偏偏虞尚云是国主,而且还利用自己! 徐子墨一想到这茬就来气。 虞尚云也发现徐子墨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怒意,他心下了然,主动道:“不知贤弟可有时间?”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徐子墨终于还是点了头。 徐子墨转身就走,虞尚云抬脚跟上。 徐子墨边走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又被牵着鼻子走了!真是不长记性! 认命的徐子墨干巴巴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虞尚云也看出对方没有要带自己去四楼的意思。 徐子墨猜到虞尚云的心思,“二姐说了,四楼不能带外人上去。” 虞尚云也不恼,闻言只是笑了笑。 徐子墨移开视线,“有什么话,想说快说。” “贤弟这是打算与我断交?”虞尚云问徐子墨。 徐子墨说不出口,但该问的还要问清楚,“我不信你之前与我交往都是演戏,但你确实利用了我,你承认与否?” “是。”虞尚云干脆道。 徐子墨一愣,“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挑明身份?” “我有我的顾虑。知晓我身份之后,你是否还会如常待我?”虞尚云直视徐子墨双眼。 徐子墨心虚地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你隐瞒的理由。” “身份不过是个头衔罢了,早知晚知,你的态度会有变化么?既然我已知结果,那我选择要一个知己。”虞尚云格外真诚。 徐子墨何尝不是如此,但他依旧不能放过虞尚云欺骗自己的事。 “你可知道,我知晓你身份的时候差点吓死!”徐子墨愤愤不平。 “嗯,可以想象。”虞尚云淡淡一笑,“那你还敢与我交往么?” 徐子墨愣了一下,随即咬牙,“敢啊!” 虞尚云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子墨,“你不怕我还是利用你?” 徐子墨摇头,“我更怕你对二姐不利。若是你敢对我姐姐姐夫心存不轨,那你就是我徐子墨的仇敌!” 虞尚云对徐子墨的回答并不意外,但他仍是双眼微眯,定定地看着的徐子墨。 直到徐子墨被看得身上发毛,“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虞尚云也不计较徐子墨对自己的称呼。是他主动来灵阁认“贤弟”的,所以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郡主的关系很好。”虞尚云淡淡道。 “当然了。”徐子墨皱眉,好像觉得虞尚云在说废话,“我最是敬重二姐,谁要是对她不利,我第一个不答应!” 虞尚云看得出来,徐子墨不是说说而已。 “为何?”虞尚云似是不明白,“我听说,你与郡主并无血缘关系。” 徐子墨满不在乎,“那又如何?” 虞尚云眉毛一挑,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无论有无血缘关系,她都是我二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徐子墨语气坚定,而且神色也带上一丝寒意。 任何人质疑二姐,徐子墨的心里都不爽。 从徐子墨张嘴闭嘴,三句不离徐若瑾的时候,虞尚云就知道这姐弟二人关系亲厚。 本来虞尚云还不以为意,后来当他得知徐若瑾的身世时,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第2591章 别扭 如此复杂的身世下,徐若瑾为何要对徐子墨这么好? “我算算,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和人说起这些事。不过你今日若还是我的朋友,告诉你也无妨。”徐子墨道。 虞尚云唇角扬起,“乐意之至。” “二姐和徐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虽说她从小在府内长大,但我很少见到她。”徐子墨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娘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虞尚云没有多问,别人府上后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只是一想到徐若瑾小时过的日子如何艰辛,虞尚云面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了几分。 徐子墨并未注意到虞尚云的反应,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我眼里的二姐,与娘所说的很不一样。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二姐很照顾我,懂得也多,比我聪明得多,我与二姐在一块总是能学到很多。”徐子墨夸起二姐来一点也不含糊。 “嗯,亲姐弟都不一定做得到。”虞尚云难得附和了一句。 徐子墨点头不止,“徐家的人就剩下我和二姐相依为命。她把我从中林县接来京都上书院,还让我打理灵阁。若是没有二姐,我即便不被灭了口,可能也早就要不饭饿死了。” 这都是徐子墨的真心话,有时候他自己也会回想以前的日子。在徐家的时候,二姐进京之后,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 每当这种时候,徐子墨都格外感激徐若瑾。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遇到我二姐。”徐子墨感慨道。 虞尚云看着徐子墨一副沉醉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姐都不知救过我多少次了,我这儿还有刀口呢!”徐子墨说着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虞尚云顺着徐若瑾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不出来,你这么活蹦乱跳的。” 徐子墨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还不是多亏我二姐。” “郡主还懂医术?”虞尚云问道。 徐子墨点头如捣蒜,“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些药方是怎么来的?” 虞尚云没有说话。 徐子墨猜到虞尚云的心思,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二姐只是略通一二,懂的几味药材罢了?” 看虞尚云沉默,徐子墨就当自己说准了。 “其实也不光是二姐,还有一位神医沐阮。他的医术大概比我二姐好那么一点点吧。”徐子墨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 虞尚云微笑看着徐子墨,不知信了几分。 徐子墨道:“反正我二姐很喜欢研究医术,这是她的兴趣。” “这样啊。”虞尚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徐子墨没有多想,继续罗列徐若瑾对他的好。 话匣子打开,徐子墨大有说上三天三夜不罢休的架势。 虞尚云一点都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徐子墨所说的是虞尚云所不知道的徐若瑾,听徐子墨说了那么多,徐若瑾在虞尚云心中扎下的根又深了几分。 “那你二姐是如何成了梁左都督的夫人?” 在徐子墨说累了喝茶休息的空档,虞尚云随口问了一句。 徐子墨想了想,“因为姐夫救了二姐的命。” 虞尚云微微一愣,“嗯?” “好久了,我都快要忘了。似乎是二姐掉在池子里,然后被姐夫救了。”徐子墨绞尽脑汁地回忆“历史”。 “哦——”虞尚云发出意味深长地一声。 “怎么?二姐和姐夫恩爱无匹,你不要多想。”徐子墨以为虞尚云在怀疑梁霄和徐若瑾的感情。 虽说徐子墨没有猜到虞尚云的心思,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徐子墨的这句话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虞尚云笑了笑,似是不为所动。 徐子墨狐疑地看了虞尚云一眼,但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移开视线。 “你和我说了这些,是不是说我们的相处也可以回到之前了?”虞尚云问徐子墨道。 徐子墨只顾着说,都忘了这一茬。这会儿听虞尚云提起来,脸一红,没有回答。 “我这些日子脑子里想的都是灵阁的美酒。若是日后都没有机会再喝到,恐怕会成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虞尚云惋惜道。 徐子墨做生意这么久,他看得出虞尚云言辞恳切不是说场面话。 但这事徐子墨也没法做主。 “规矩是我二姐定的,你问我没用。”徐子墨撇清关系。 虞尚云也不恼,轻笑一声,好像并没有把徐子墨的话放在心上,“无妨。我明日再来,到时你再决定不急。” “哎……”徐子墨还想劝虞尚云两句,别再浪费时间了,他二姐做的决定轻易不会改变。结果虞尚云已经起身告辞。 徐子墨只能目送虞尚云离开灵阁。 看着虞尚云的背影,徐子墨一边摇头一边感慨,不禁打了个寒颤。 和国主做朋友这种事,他果然还是适应不了。 七离大营。 大魏军队驻扎在此,一匹快马到了驻地大门外。 门两边的守卫立刻就将人拦下,“来者何人?” “京都城消息,找梁将军。”来人在马上拱手,接着将掌心向下,展示信物。 守门二人对视一眼,退到两边将人放进。 “驾!”来人骑马进入大营。 大营内时不时有巡逻的士兵,整个大营都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样子。当初梁霄刚带兵来到七离,与现在简直大相径庭。 帐内。 梁霄穿着厚重的将军服,仍难掩魁梧英朗,哪怕只是坐在那也是不怒自威,让人无法直视他的双眼,他正看着面前的地图。 一旁的梁鸿背着手,偶尔在地图上点两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一口气打过去,流寇就差不过了。” 梁鸿说着干脆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梁霄却是连看都不看梁鸿,仍是盯着地图出神。 “我说错了?”梁鸿对自己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四弟再了解不过,见他不说话,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分析错了。 梁霄这才一字千金道:“吵。” “……”梁鸿无语,但下意识就闭上嘴没再说话。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打断了兄弟俩的思绪。 “四爷,京都的消息。”来人单膝跪地,将手里的信件呈上。 梁鸿接过转手递给梁霄。 第2592章 不急 梁霄拆开后扫了一眼,刀锋般的眉毛一动,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梁鸿在一旁看到梁霄的神情,对信上的内容更加好奇。 “你先下去吧。”梁鸿把人打发走。 梁霄将信放下,梁鸿看也不看直接问道:“出事了?” “虞尚云去了京都。”梁霄语气无波无澜,但没来由就让人感受到一阵凉意。 梁鸿看着一脸阴沉的梁霄,伸出手掌去拍他的肩膀。但手还在半空,就被梁霄一记眼刀逼退。 “嘿嘿。”梁鸿尴尬地收回手,道:“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不就是虞尚云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梁霄抬起眼皮瞥了良鸿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此人阴险狡诈,不容小觑。” 梁鸿听了之后打了个哈欠,再一看梁霄好似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有人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不简单!” 梁霄没空和梁鸿开玩笑,沉着脸不说话。 梁鸿这儿没有“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看都不看梁霄,继续念叨,好像能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人比他将会带来的麻烦更让人感兴趣。 “啧啧啧,这世上还有人能与你对敌?” “啰嗦。”梁霄冷冷地扫了梁鸿一眼。 梁鸿只当梁霄还是在担忧虞尚云之事,于是一脸豁达地安慰梁霄,“有什么好担心的?等他动手,黄花菜都凉了!” 梁霄不语。 “你呢,自不必说。大哥也在兆国扎了根。兆国的事,大哥门儿清!你说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梁鸿想不通。 梁霄面色稍缓,但并未完全松懈。 倒是梁鸿,自己说着说着却皱起眉来。 “四弟,你说大哥在兆国的事,是否要告知皇上?”梁鸿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虽说他们所作所为初衷都是为了梁家,但梁家提早布局的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梁鸿看起来粗枝大叶,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谁知梁霄却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急。” 梁鸿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四弟的脑子比他想得长远,梁鸿懒得动脑子,也就不去操那份心。 “信上有没有说虞尚云在京都做了什么?”梁鸿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 “宫宴。”梁霄言简意赅。 “哦,没什么新奇。”梁鸿不感兴趣。 梁霄却不像梁鸿那么轻松,他看着信上的内容双眼眯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 虞尚云说到做到,很快就再度去了灵阁。 这一次灵阁的人都习惯了,他们都不知道虞尚云的身份,只知道这长相俊美,气质脱俗的公子是来找徐子墨的。 徐子墨即便不想见,也得硬着头皮来招待。 “你怎么又来了?”徐子墨抱怨了一句。说完觉得语气似乎不太妥当,又道:“什么风把国主吹来了?” 虞尚云抿嘴一笑,“贤弟不必客气。我之前说过我还会再过来。” “我以为你是说着玩,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来了。”徐子墨暗暗在心里嘀咕。 徐子墨露出得体的笑容,“不知国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虞尚云不再纠正徐子墨,“宫宴上我与郡主说了将灵阁开到兆国的事。此次前来,是想你在其中出点力。” 徐子墨先是一惊,接着是疑惑,最后是为难。 大概是徐子墨的表情过于层次分明,虞尚云越看越觉得有趣。 徐子墨没有立刻拒绝虞尚云,因为他想的都是灵阁和银子的事。 若是能将灵阁开到兆国,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那银子至少也要翻几番。 徐子墨在灵阁做老板这些日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将灵阁越做越大。这么一来,也不算辜负二姐的期望。 可是开店不是张张嘴就行的,更别说是要开到遥远的兆国去。 此事一旦成了,赚的银子是多了,但麻烦也跟着上去了。若是不成,徐子墨也不想白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纠结了半天,徐子墨眉头越皱越紧,却还没有个结论。 没办法,徐子墨想得脑子疼,索性摆了摆手,“不行,这事儿你不能来问我,我说了不算。” “我也没打算让你为难,只要你将分铺之事告知郡主即可。”虞尚云微笑道。 徐子墨皱眉,“你为何不亲自去说?” 虞尚云并未回答,而是伸出右手。他身后的随从立刻躬身上前,递过一本书。 虞尚云看也不看直接送到徐子墨眼前。 徐子墨定睛一看,不自觉念出声,“本草经?” 虞尚云点头,“你拿去给郡主。” 徐子墨没接,一脑门问号地看着虞尚云。 虞尚云知徐子墨对医术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这本草药典籍是怎样的价值连城。 “你想让我给二姐,总要让我知道这是什么吧?”徐子墨板着脸问道。 徐子墨一眼看到书上还有落款,“孙东壁?” “嗯。”虞尚云看了一眼迷茫的徐子墨,微笑道:“拿回去给你二姐,她一定知道。” 见虞尚云有意卖关子,徐子墨狐疑地扫量他。 虞尚云也不计较,随便徐子墨看,连表情都没变过。 徐子墨看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放弃,“我可以把这书给二姐,但是分铺的事,你就不要多想了。” 虞尚云看起来并不着急,“一码归一码,我定然不会叫贤弟你为难。” 徐子墨来回咀嚼虞尚云的话,判断里面是否另有深意。 想了一会儿没什么进展,徐子墨再次清空脑子,不打算继续想下去。 随意敷衍了虞尚云几句之后,徐子墨总算把虞尚云这尊大神给送走。 徐子墨在灵阁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虞尚云已经走远之后才火急火燎地直奔郡主府而去。 郡主府。 徐若瑾看到徐子墨有点意外,“大白天你不在灵阁忙活,跑这儿来作甚?” 虽然徐若瑾的话带着点训斥的意味,但她随手就让人拿来布子亲自给徐子墨擦汗。 “跑着来的?看你这一身汗。”徐若瑾边擦边数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 徐子墨乖乖让徐若瑾给自己擦汗,他大口顺气,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 第2593章 复杂 “二姐!”徐子墨急急地喊了一声,接着不等徐若瑾说话就拉着她的手走到角落,“国主又去灵阁了!” 徐若瑾的手一顿,声音冷下来,“他去那做什么。” “说起在兆国开灵阁分铺的事。”徐子墨老实答道。 “你怎么说的?”徐若瑾直勾勾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连忙摇头,“我当然是说我说了不算,让他直接来找二姐你说。” 徐若瑾这才移开视线。 徐子墨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刚才徐若瑾手上的力度都跟着大了不少。 见徐若瑾心情稍好,徐子墨按捺不住多问了几句,“二姐,我觉得在兆国开分铺的主意还不错,银子肯定能赚不少。” 徐若瑾没说话。 徐子墨胆子也大了些,“我看那虞尚云是个真心爱酒的,他喝了咱们灵阁的酒那也是赞不绝口。我看的出来,那模样不是装的。” 徐若瑾白了徐子墨一眼,但也没反驳。 “他说不定就是想就近品尝到灵阁酒,所以才会有开分铺的想法。而且说实话,这个分铺对灵阁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徐子墨实话实说。 同样的话,徐若瑾从虞尚云那里也听过。她冷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子墨:“是他叫你来这么说的?” 徐子墨头摇得像拨浪鼓:“冤枉啊二姐!我不是为他说话,更不是当说客,我全是从灵阁出发考虑。赚银子才是一等重要的事。” 徐若瑾放过徐子墨,没有继续抓着不放。 “我也知道二姐您和他不对付,说实话我也很生气,被人利用的滋味可不好受。”徐子墨说着叹息一声。 他是真觉得可惜,本来以为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酒友”,谁知对方的来头这么大。 徐若瑾更看不上虞尚云,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厌烦,光是看到都要移开目光。 但徐若瑾却无法完全忽视虞尚云关于灵阁分铺的提议。 若是遵从内心,徐若瑾恨不得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即便虞尚云找了徐子墨来劝,徐若瑾照样不愿答应。 但当着徐子墨的面,徐若瑾思量片刻,终于还是叹息一声,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我再考虑考虑。” 徐子墨眉目纠结,丝毫没有因为徐若瑾的话感到开心,反而压力倍增。 虽然徐子墨对整件事都不算太清楚,但他能看出徐若瑾的为难,也就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二姐,若是此事让你为难,拒了便是。”徐子墨反过来安抚徐若瑾。 徐若瑾笑着捏了捏徐子墨的耳朵,“你这家伙是墙头草吗?方才不是还想我好好考虑么?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变卦了?” 徐子墨跟着踮起脚来,笑呵呵地说道:“我这不是怕二姐你难做嘛。” “别说好听的。”徐若瑾没有松手的打算,仍是捏着徐子墨的耳朵,“你和虞尚云走这么近,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啊?二姐你听我解释!不是我去找的他,是他总来灵阁!”徐子墨感觉到耳朵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声音都跟着惨烈了几分。 “是么?”徐若瑾反问。 “真的真的!我对天发誓!灵阁打开门做生意,他进来了我总不能赶他走吧!”徐子墨边说边“哎哟哎哟”地叫。 徐若瑾冷哼一声,“就知道找理由。”但紧接着就松开了手。 徐子墨的耳朵得到解放,急忙揉了揉,这才没有那么疼,忍不住和徐若瑾抱怨,“二姐我耳朵都被你掐红了,疼!” “都多大了还撒娇!”徐若瑾嘴上教训徐子墨,但还是凑上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轻轻弹了弹徐子墨的耳朵,“就当活血化瘀了,不用谢。” “……”徐子墨无语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无视徐子墨委屈的视线,又道:“我方才的话你别当耳旁风,听见没?” “嗯。”徐子墨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答应。 “最近有不少人盯着郡主府,稍有差池都有可能变成他人的把柄。”徐若瑾叮嘱徐子墨。 徐子墨一听也跟着正色起来,“我记住了二姐。” “也尽量别和虞尚云扯上关系,监视他的人不比郡主府少。”徐若瑾想想就觉得头疼。 徐子墨跟着点头。接着突然想起一桩事来,他把手放进怀里,摸出本书来。 “二姐,这个给你。” 徐若瑾没有多想,视线不经意地一瞥,结果在看到封皮上的字时,突地瞪大双眼。 “哪来的?!” 看着两眼放光的徐若瑾,徐子墨一下就结巴了,“国、国主给我的,让我交给你。” 徐子墨不是没想过这是本好书,毕竟虞尚云那样的身份,既然敢拿出来就说明没那么简单。 看徐若瑾的反应,徐子墨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不等徐子墨开口,徐若瑾一把就将书抢了过去。 “哎……”徐子墨的音才发出一半就被卡在喉咙里。 徐若瑾拿过那本泛黄的书,小心翼翼地用手在上面摸了摸。 “二姐,这人是谁啊?”徐子墨说着用眼瞥了瞥封皮上的字。 “孙东壁。兆国医圣,是本草经的作者。”徐若瑾眼里的光芒还未消失,就像是看到难得一见的宝贝,“本草经里面都是孙东壁的手书,详细记载了各类草药的药性和药理,是孙东壁毕生之所学的集大成之作。” 徐子墨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徐若瑾会如此激动。 “他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一本药方书,书页都泛黄了。”徐子墨小声道。 徐若瑾根本没听到,仍是沉浸在惊喜中。 “这本手书价值连城,重金难求。沐阮曾与我反复提起,说是这本书的原本可能已经被孙东壁带到棺材里去了。” 徐若瑾想起沐阮脸上笑意更浓,“幸亏他不在此处,不然肯定要一蹦三尺高。” “这本书真有这么好?”徐子墨对医术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破书还不如他从各处搜集来的藏品值钱。 徐若瑾也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给徐子墨介绍这本书到底有多么牛。 “孙东壁的这本书流传很广,足足有七十多个版本之多。但谁也不知道原本在哪。” 徐子墨有点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有可能是孤本?!” 徐若瑾没有说话,但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2594章 大礼 “这国主还真舍得下本钱啊!”徐子墨惊讶地感叹。 徐若瑾知道虞尚云那样的人不屑于随便拿一本来蒙骗她,而且她方才细细一看,的确是孙东壁的手书没错。 想到这里,徐若瑾又是一阵激动。 “这书这么厉害,国主还真舍得。”徐子墨随便发了一句感慨。 徐若瑾脸上的喜悦瞬间褪去大半,收敛心神,将手书合上。 徐子墨察觉到不对劲,看向徐若瑾,“二姐怎么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他的确下了大本钱。” 这本医圣手书太贵重了,徐若瑾心中虽然非常想要,但她也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 虞尚云不可能白白将手书给她,只怕这本手书与灵阁分铺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唉……”徐若瑾不禁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摩挲了几下手里的手书。 徐子墨看着二姐这爱不释手的劲儿,脱口而出,“二姐您就留下这本书吧。” 徐若瑾这边还没接话,徐子墨又开口了,语气带着抱怨,“我们不就是老老实实做个生意卖个酒么?哪来的这么多麻烦。” 徐若瑾没说话。 “这年头,赚个银子都这么难了么?自己家的事还要瞻前顾后,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麻烦麻烦麻烦!”徐子墨边说边憋闷地挠头。 “你才知道?”徐若瑾没有安慰徐子墨,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地说道。 徐子墨眼看着徐若瑾将那本医圣手书放在桌上,心里不由一急,“二姐,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 说完也不给徐若瑾反应的时间就自己接道:“我觉得国主那个人还挺不错的。你看他懂酒,还有银子。他去灵阁的次数一个手就讷讷个数得过来,但买的酒可不止这个数。” 徐子墨边说边伸出手,手指伸展给徐若瑾比划了一下。 徐若瑾不为所动,就静静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厚脸皮,“我可听说兆国富得流油,灵阁有机会去那开分铺,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么?” “哪那么多废话?我看你就是见钱眼开!”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戳穿徐子墨。 徐子墨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我大小也是灵阁的老板,自然是什么赚银子做什么。” 徐若瑾这次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我问你,他是如何想起要送这个的?” “啊?”徐子墨被问得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眼神闪烁道:“这……可能是之前国主知道二姐你酒方子都是自己写,所以投其所好吧。” “是么?”徐若瑾盯着徐子墨。 徐子墨面上淡定如常,心里冷汗直流。 徐若瑾转念一想,这不是没有可能。虞尚云心机深沉,能看出来也不意外。 徐子墨看徐若瑾移开视线,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也跟着松了口气。 徐若瑾的手重新覆在手书之上,轻轻叹了口气,心潮澎湃的那股劲儿还没有完全退去。 “这东西太贵重了。”徐若瑾喃喃了一声。 徐子墨耳朵动了动,也不知二姐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本价值连城的手书。 要是徐子墨说,就厚着脸皮收下,至于分铺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这么做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徐子墨拉得下这个脸,徐若瑾可未必。 徐子墨的五官都快要挤到一起去了,看起来比徐若瑾还纠结。 “二姐,不然就算了,反正灵阁也不是非要开分铺不可。”徐子墨道。 徐若瑾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徐子墨。知道这些话从她这个“财迷”弟弟的嘴里说出来有多难。 沉默了半晌,徐子墨心里正打鼓,徐若瑾才幽幽开口,“外甥随舅,真是一点都没错。” “……”徐子墨一头黑线,张了张嘴才发现无法反驳。 不过让徐子墨这么一搅和,徐若瑾的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 “你安心守着灵阁,剩下的交给我。”徐若瑾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却莫名让人有一种安心之感。 徐子墨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下来,徐子墨已经习惯相信徐若瑾,只要是她说出口的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那这本书……”徐子墨看着这本棘手的手书,不知该怎么处理好。 迎着徐子墨询问的目光,徐若瑾淡定道:“等他来拿。” “啊?”徐子墨下意识道,呆呆地看着徐若瑾,“谁来拿?国主?” 徐若瑾没有否认。 “他来郡主府做什么?”徐子墨的脑子转不过来。 “他一定会来。送了这么大的礼,不过来看看怎么行?”徐若瑾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徐子墨没来由地一抖,心里稍稍放松,但还是忍不住担忧,“若是他没安好心,挖了坑等二姐你跳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跳进去了么?”徐若瑾反问徐子墨。 徐子墨哑口无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最快明日,他就会登我郡主府的门。”徐若瑾肯定道。 “这么快,那我要留在郡主府。”徐子墨挺着胸脯,一副男子汉气概爆棚的模样。 徐若瑾却不为所动,“没你的事儿,你去把灵阁看好比什么都强。” “可是……”徐子墨还想反驳。 徐若瑾直接打断,“没有可是。我心中有数,你在这除了添乱没别的用处。” 徐子墨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连看都不看徐子墨,招呼下人来把舅少爷送回灵阁。 徐子墨连句多余的话都顾不上说,就被架上了马车。 人一走,徐若瑾原本轻松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她为了不让徐子墨担心才一直掩饰到现在。 要对付一个不了解的人,徐若瑾没有多少把握。 而且虞尚云和以往徐若瑾遇到的人都不是一个水准,这人的心机之深,徐若瑾也算是领教过。 徐若瑾并没有要和虞尚云正面对上的打算,如今郡主府上下就靠她一个人支撑,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在屋内踱了几步,几乎是立刻就走到书案前,摊平一张纸,提笔就写。 徐若瑾眉头微皱,一气呵成地写完,把笔放下之后她又拿起信来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装进信封内。 “梁六!”徐若瑾唤了一声。 梁六随即出现在院内,“郡主。” 第2595章 逛逛 “你把这个交到四爷手里。”徐若瑾吩咐道。 梁六面不改色地将信封收好,“是,怎么传?” “快传,兆国国主虞尚云心思叵测,而且已经盯上灵阁,其余不必多说。” “是,属下明白!”梁六应声下来。 “下去吧。” 梁六转身离去。 徐若瑾这才长舒一口气,接着一股疲乏之感袭来,她顺势坐在一旁缓了一会儿。 她如今只希望梁霄能早一点收到自己的信,也好早作准备。 梁家,郡主府,远在七离的梁霄……所有的一切积压着徐若瑾,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徐若瑾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这样的一面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除了在梁霄面前。 “臭男人,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徐若瑾趴在桌上,一点也不顾形象的喃喃了一句,说完又撒娇似的冷哼一声:“再不回来,连家都没了……” 和徐若瑾完全相反,虞尚云从灵阁走后的日子都过得格外充实。 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外来人,流连在京都城内的各处名胜古迹,走走停停,不亦乐乎。 虞尚云的出行不算低调,但也绝算不上高调。他带着兆国的使者,在本地人的指引下,专门挑远近闻名,有美食又有美酒的地方去。 京都城内凡是有点名头的地方,虞尚云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孙伯一直跟在虞尚云的身边。他这还是第一次随虞尚云出门逛京都。 来到大魏这么长时间,孙伯唯一一次出门就是进宫参加宫宴。 “出来逛逛不是挺好的么?你怎么一脸菜色?”虞尚云突然开口。 孙伯正在发呆,被虞尚云冷不丁一问,很快收敛神情,恭敬道:“老奴不敢。” 虞尚云也没有抓着此事不放,而是道:“凡事讲究劳逸结合,偶尔出来放松一下心情不是挺好的么?” 孙伯如鲠在喉,不知该回答什么。 他本以为虞尚云定会去灵阁,正好趁这个机会,孙伯也会一会徐若瑾。 谁知在外面转了这么多日,虞尚云从未提起过灵阁。 “国主,那些人还在。”孙伯压低声音提醒虞尚云。 虞尚云微微一笑,“他们想跟就跟。” 孙伯垂首不语。 “时辰也差不多了。”虞尚云好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孙伯马上会意,“老奴明白,国主今日想去哪儿?” “来到京都这么久,还没有去最好的酒楼转一转,不是很遗憾么?”虞尚云微笑着说道。 孙伯心思一转,“国主您是说,佳鼎楼?” 虞尚云没有否认,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 孙伯随即叫人将马车停到佳鼎楼去。 虞尚云此次出门没有大张旗鼓,所以有不少人并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一国之主。 马车到佳鼎楼的门口,虞尚云从马车上下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虞尚云身上贵气逼人,即便是最简单的服饰也无法掩盖他的气质。更别说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让人不自觉就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孙伯跟着虞尚云走进佳鼎楼。佳鼎楼的客人也顾不上吃,视线随着虞尚云而移动。 “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吧?”立刻有伙计笑着上前询问。 不等虞尚云说话,孙伯就上前一步,隔开伙计,“找一间上好的雅间,一定要安静。”说着,孙伯略有几分嫌弃地瞥了一眼一楼大堂。 佳鼎楼的伙计最是会察言观色,面不改色地笑着把人往楼上引,“这个没问题,您跟小的来!” 孙伯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转身恭敬对虞尚云轻轻一点头。 虞尚云始终一张挂着一张笑脸,抬脚上了楼。 “你们这儿的陆老板呢?”虞尚云坐下后好整以暇地问道。 伙计眼珠一转,赔笑道:“真是不巧,老板今儿没过来。” 虞尚云也没再多问,闻言只是轻轻一点头。 伙计心中好奇,多嘴问道:“您若是想要见老板,可以留下姓名,店内的伙计去一趟陆府就好。” 言外之意,若是足够重要的人或事,陆凌枫随时可以过来。 这种话伙计不会随便说出口,他也是被虞尚云周身的气势镇住了,这样的人一看就不会是普通身份,伙计可不想得罪了贵人。 “不必了。”虞尚云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反正他很快就会知道。” “您说什么?”伙计没有听清。 虞尚云笑着摇头,孙伯已经上前转移了伙计的注意力:“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来,还有最好的酒也端上来。” “好嘞!小的这就去!”伙计应声快步跑了出去。 孙伯又站回到虞尚云的身后。 片刻之后,孙伯轻声开口,“国主,陆凌枫那边……” “不必管他。我来尝尝佳鼎楼的手艺而已,见老板做什么?”虞尚云的理由充足,“说不定菜还没上齐,消息就传回去了。” 孙伯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就静静地站着没再开口。 很快佳鼎楼的招牌菜就上了个齐全。 “公子,这是佳鼎楼最好的酒,也是整个京都城最好的酒。”伙计笑眯眯地边介绍边给虞尚云倒酒。 “灵阁?”虞尚云闻闻味道就猜了出来。 伙计面带诧异,“公子厉害,这的确是灵阁的酒。” “佳鼎楼不愧是京都第一酒楼,财大气粗,连酒都是从灵阁运来。”虞尚云夸赞道。 只有孙伯听得出虞尚云语气中的冷淡。 伙计一听喜上眉梢,“公子识货!这灵阁的美酒不是谁都能喝到的。尤其是这样千金难逑的陈酿,小的敢说整个京都城都找不出第二家酒楼有。” 这话若是放在别的铺子里就是大言不惭,但佳鼎楼作为京都第一酒楼,它们绝对有这个资本。 “如此说来,陆大人和灵阁的关系很是不错。”孙伯接话道。 伙计挺了挺胸脯,“那是自然!佳鼎楼是灵阁的数一数二的大客户,每个月从灵阁买的酒数不胜数。灵阁有什么新酒也会送到佳鼎楼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孙伯也不看伙计,而是用余光观察国主。 “原来如此。” 第2596章 盯人 虞尚云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连笑容都不曾变过。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孙伯却能感觉到,虞尚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行了,这没你什么事儿,下去吧。”孙伯把伙计打发走。 伙计走后,虞尚云看着一桌的珍馐却没有要动筷子的打算,仅是拿起酒杯喝酒。 孙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只当没看到。 “陆凌枫与徐若瑾的关系如何?”虞尚云突兀地开口问道。 孙伯顿了顿才道:“二人似是没有太多交集。国主您若是想知道,老奴马上派人去查。” 虞尚云没说话,孙伯的冷汗顺着鬓角滴下,“老奴知罪,老奴这就去查。” 孙伯来不及擦汗就退了出去。 虞尚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被冷漠代替。 陆凌枫?有意思。 虞尚云一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 御书房。 “查的如何?”夜微言头也不抬地问殿内人。 夜志宇将自己这些日子跟踪虞尚云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报给夜微言。 夜微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夜志宇,语气略有些不可思议,“也就是说,这几日他就是在京都城闲逛?” 夜志宇想了想,应声,“正是。” 夜微言脸色一僵,“虞尚云到底想做什么?” “臣也有同样的疑惑,这兆国国主很是奇怪,每日去的都是京都城内鼎鼎有名的地方。”夜志宇道。 “他是不是发现你们了?”夜微言想不出别的理由。 夜志宇一顿,一口咬定:“皇上,大理寺的人办事,您绝对可以放心。” 只是这话夜志宇说起来也不太有底气,先前皇上安排的任务,大理寺也完成得马马虎虎。 所幸,夜微言并没有深究。 夜志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夜微言就冷冷地开口,“虞尚云一定会有所动作,继续给朕盯着!” “是!”夜志宇应下。 夜微言本想挥手让人退下,但夜志宇却先一步说道:“皇上。” 夜微言看向夜志宇,可夜志宇似是非常纠结,迟迟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夜微言又问道。 夜志宇先是下了不小的决心,“臣只是突然想起,兆国国主似乎对瑜郡主……” 后面的话夜志宇故意没说,他缓缓抬头去看夜微言的反应。 果然不出夜志宇所料,夜微言听后神情微变。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夜微言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微臣该死。”夜志宇眼中闪过一抹净光,但立刻跪下请罪。 夜微言神情复杂,没再理会夜志宇。 夜志宇自知目的已经达到,悄无声息地从御书房退了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只有夜微言和陈公公二人。 夜微言陷入沉思,脑子里都是宫宴那日虞尚云的表现。 越想,夜微言的脸色越冷。 陈公公更是察觉到危险不敢轻易上前,只是默默在心里琢磨:恐怕又要有人倒霉了…… …… 虞尚云从佳鼎楼离开就直接回了驿馆,这一日与之前的几日并无多少差别,比起虞尚云在兆国时还要轻松些。 踏进驿馆,虞尚云随口道:“可与右相通过气了?” 孙伯心放在肚子里,“国主放心,已与右相约定明日见。” 虞尚云对此十分满意,“嗯。” “外面那些人……”孙伯询问虞尚云的意思。 虞尚云很是不屑,“不必管,他们既然愿意盯,成全他们就是了。” 孙伯应下不再多提。 “把酒放到我的房间里。”虞尚云吩咐道。 对虞尚云来说,什么都不如喝酒事大。 他手里的灵阁酒是花了大价钱从佳鼎楼买来的。这两次去灵阁,他都没有买到酒。 对虞尚云来说,难熬得很。 虞尚云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最舒服的状态,一头如瀑的黑发披散,黑眸黑睫,更衬托他肤白似玉。 他很是享受一人独酌的时光,守着面前的酒杯和酒壶,就已足够惬意。 虞尚云神情自若,但拿起酒杯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一丝迫不及待。 即便是像虞尚云这样小酌,一壶酒也很快就见了底。 虞尚云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轻轻的一声叹息从喉咙溢出。紧接着那从未被刻意压制的思念也喷薄而出。 烛光闪烁,更添几分朦胧之意。 徐若瑾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虞尚云眯了眯眼,笑容也带上了真心的意味。 “这可如何是好?我有点等不及了呢,怎么才能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虞尚云自言自语似的,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好像说的是一件有点棘手的小事。 若是此话被孙伯听到,恐怕会惊出一身冷汗。 兆国国主对一个大魏郡主如此痴迷,而且那郡主还是一个有家室有孩子的! 明日也该去郡主府走一趟了。虞尚云心中想道。虽说不是长久之计,但能一解相思之苦也是好的。 虞尚云微微一笑,开始期待起明日来。 …… 翌日,郡主府。 郡主府里早早就热闹起来。 徐若瑾今早没有赖床,干脆利索地起身洗漱,接着就招呼方妈妈和黄芪。 “妈妈,悠悠醒了没?” 方妈妈道:“还未到时辰,应当快了。” “嗯,早点喊她起来。她若是哭闹的话,就说我要带她出去玩。”徐若瑾吩咐道。 方妈妈和黄芪都有些好奇,对看一眼,方妈妈先是应下,然后才问道:“郡主今日怎心血来潮要出门?” 昨天徐若瑾并未说此事,所以方妈妈有些疑惑,而且看徐若瑾手脚麻利,隐隐有些着急。 黄芪也有同样的疑问,边听方妈妈说边点头。 徐若瑾伸了个懒腰,不疾不徐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日不宜留在府中。” 黄芪看徐若瑾好像半仙儿上身,难免有点紧张,脸色微微发白,四下看了一眼,“郡主,您别吓唬奴婢啊,奴婢胆子小……” 徐若瑾一听,忍俊不禁,“你想到哪儿去了!最近几日多事之秋,咱们出去避避风头。” 好好的“游玩”被徐若瑾一说倒是更像“避难”。 方妈妈都习惯了,无奈地摇摇头,就按徐若瑾的吩咐去叫悠悠起床。 第2597章 热闹 黄芪惴惴不安地跟着徐若瑾,片刻不敢离开。 “黄芪你帮我收拾一下,哦对了,别忘了给悠悠带上她那些吃的玩的。”徐若瑾边吩咐边想在自己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黄芪应声下来,实在憋不住小心翼翼问道;“郡主,那我们还回来么……” 徐若瑾挑眉,惊讶地看着黄芪。黄芪被看得发虚,也同样是一脑门问号。 “不回来上哪儿去?”徐若瑾纳闷了,“黄芪你这脑子里想什么呢?是不是整日看医书看傻了?” 黄芪愣愣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徐若瑾叹了口气,“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沐阮帮忙,都被他传染了。” 黄芪听着徐若瑾可惜的语气,越发摸不着头脑。 “对!”徐若瑾一下被自己提醒了,“差点把这个忘了!” 说着,徐若瑾就快步走到桌案前,将桌上那本医圣手书轻轻拿起,反复包好之后才放心。 徐若瑾看黄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越发觉得好笑,“今日就是出去玩玩,都在郡主府憋这么久了,也该出门透透气。” 黄芪终于明白过来,脸上也见到了笑模样。 “顺便,还能躲开不想见的人。”徐若瑾小声地自己接了一句。 黄芪没听清,好奇地无奈,“郡主您说什么?” 徐若瑾眉眼弯弯地笑道:“没什么。” 黄芪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放在心上。 春草和银花也跟着忙活,很快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徐若瑾满意地点头,这时方妈妈也抱着悠悠来了。 悠悠的小肉手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徐若瑾上前把悠悠从方妈妈的怀里接过来,悠悠连人都没看清,认出了怀抱就黏了上去。 悠悠的小脑袋放在徐若瑾的颈窝,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徐若瑾轻轻拍了拍悠悠的背,外头凑到悠悠的耳边小声道:“还困么?一会儿到马车上睡,睡一觉起来好好玩。” 悠悠靠着徐若瑾,连声音都懒得发出,就动了动脑袋算是点了头。 徐若瑾轻笑一声,把悠悠抱得更紧了一些。 东西都收拾完毕,可是除了徐若瑾之外,谁都不知道出门要去哪儿。 “我想想,”徐若瑾抱着悠悠在原地踱了几步,眼前一亮,马上有了主意,“就去佳鼎楼吧。” 众人出发。 在路上,方妈妈还是觉得不妥,本想多问几句,但转念一想,徐若瑾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也就没再多说。 徐若瑾心思细腻,自然看出方妈妈的担忧。她主动说起来,“前两天子墨来,和我说起兆国国主去了灵阁。” 方妈妈脸色一变,显然想不通这位“与众不同”的国主是何目的。 “不光如此,他还让子墨给我带了这个。”徐若瑾说着小心翼翼地把手书拿出来给方妈妈瞧。 方妈妈虽说对医术不甚了解,但看徐若瑾宝贝的动作也猜到这定然不是普通的书。 徐若瑾于是将昨日说给徐子墨的话又给方妈妈说了一遍。 方妈妈越听,眉头却皱得越紧。 徐若瑾话音刚落,方妈妈就忍不住道:“他将如此贵重之物拿出来,这是什么心思?让人琢磨不透呢!” 徐若瑾眸色一沉,“管他要做什么,敢对郡主府出手,我就不会放过他。” 方妈妈心一惊,面露忧色。 悠悠还没睡着,见没有人说话,好奇地爬到徐若瑾身上。 “娘——”悠悠懒洋洋地唤了一声。 徐若瑾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温柔地抚着悠悠后背,语带笑意,“不睡了?” 悠悠轻轻摇了摇头,有了一点精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眼睛睁得溜圆。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悠悠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徐若瑾扶着悠悠蹭到车窗边,悠悠本来盘着小腿坐着,身子灵活地轱辘了一圈,撅着屁股站起来,两只小手扶着窗沿儿,兴致勃勃地拨开帘子往外看。 看着悠悠灵活的动作,徐若瑾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这时徐若瑾才发现悠悠的手里还拿着之前虞尚云的九连环。她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看着那九连环神情十分复杂。 “娘!”悠悠又唤了一声,让走神的徐若瑾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徐若瑾笑着看过去,“我们在去佳鼎楼的路上。” “佳鼎楼?”悠悠小声地重复着,仰着小脸儿又问,“那里有好吃的么?” “有,悠悠想吃什么都有。”徐若瑾说完还不忘调侃女儿两句,“你这小脑袋瓜整日就知道个吃。” 悠悠不服地抬着下巴,小嘴撅起来,“悠悠才不是呢!” “你看看,娘才说你一句,你那嘴都能挂油瓶了。”徐若瑾故意道。 悠悠不明白“油瓶”是什么,“娘,不要乱说。” 徐若瑾被悠悠小大人的做派逗得乐不可支,抱着悠悠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也没去过学堂,怎么做派跟个先生似的,小大人了。”徐若瑾并未多想,只当悠悠偶然听到有人说起这话,就默默地记了下来。 悠悠“咯咯”地笑倒在徐若瑾怀里。 有悠悠在,徐若瑾的心情好了不少,天大的郁闷都能被她暂时抛在脑后。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佳鼎楼门前。 掌柜的看出马车是郡主府的,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唤来伙计,“快点!去陆府通知爷,瑜郡主到了。” “是!”伙计听了连忙从后门走。 掌柜收拾妥帖,连忙出门去迎。 “瑜郡主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郡主不要责怪。”掌柜上前连声赔不是。 徐若瑾抱着悠悠从马车上下来,“掌柜的客气。不知还有没有雅间?” “有的有的,郡主您里边儿请。”掌柜的连声道。 “有劳。”徐若瑾颔首。 掌柜的将徐若瑾让进屋内后,手臂一抬,先一步走在前面,“您跟我来。” 瑜郡主大驾光临,掌柜的差点冒出一头冷汗。 不知为何,从徐若瑾驾到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今日恐怕会“格外热闹”。 第2598章 放松 掌柜的收起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安心沉稳地在前面带路。 佳鼎楼一楼是大堂,此时已经座无虚席。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众人此时鸦雀无声,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一行人。 直到掌柜的把人带上二楼,一楼擦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耳语交谈之声。 “今日运气真好,竟会在此看到瑜郡主。此生没有遗憾了。” “瑜郡主的气质和美貌果然非常人能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岂止是郡主,你们没看到府上的丫鬟也一个比一个漂亮么?” 又招来一片附和之声。 徐若瑾此时已经走到三楼,自然不知一楼的人在议论什么。 “郡主,您看这儿如何?”掌柜的说着推开一扇门,满脸堆笑道:“下面便是佳鼎楼的正门,繁荣大街一览无余。而且这里是三楼,寻常没有人上来,郡主完全可以放心。” 徐若瑾走进屋内,看了看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 “门外有伙计看着,随时听您的吩咐”掌柜的说着一拍手,立刻有两个身强体壮的伙计分别站在门两边。 徐若瑾看着这两个好像打手一样的伙计,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她也没打算拒绝掌柜的好意。 “多谢掌柜。”徐若瑾应下。 掌柜的笑容更深,“都是小人该做的,郡主这么说可就折煞小人了。” 掌柜吩咐伙计好生伺候着,就下了楼。 若是没有意外,这三楼也就只有徐若瑾这一间客人。 方妈妈和银花已经将雅间收拾好。 “这掌柜的人还不错,带我们到这儿来,”徐若瑾探头看了一眼窗外,嘴角一勾,“正合我意。” 徐若瑾在偌大的雅间内转了一圈,随意找了个软塌就坐了下来。 悠悠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在屋里跑来跑去,看什么都新鲜。 黄芪紧紧跟在悠悠身后,“小主子您慢点儿,别摔了。” 悠悠一点也不害怕,只要是她能碰到的地方都要伸出小手去摸一摸。 黄芪虽然无奈但又怕悠悠磕着碰着,就要先一步把东西拿下来放在悠悠的怀里。 悠悠伸开双臂,热切地看着黄芪,“给我那个,我要玩那个!” 黄芪“认命”地把架子上的装饰品取下来,还要担心悠悠会伤到自己,寸步不离地在旁边看着。 悠悠玩起来什么烦恼都没有,连九连环都抛在了一边。 黄芪本想将九连环收起来,徐若瑾的声音传来,“给我吧。” 黄芪愣了一下,忙将九连环交给徐若瑾。 看着手里的九连环,徐若瑾眼中蒙上一层阴影。 饭菜送上,徐若瑾让人客气地送掌柜的出去。 “郡主,您要先吃点儿么?”银花询问徐若瑾的意思。 徐若瑾摇摇头,“春草,把我那个布包拿来。” 春草忙从单独装好的木盒子里拿出一个布包,“郡主。” 徐若瑾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层一层地打开布子。她的动作就像是在看一样易碎的宝贝。 春草好奇地看着布包,不知里面究竟是何物。 布包被完全打开,正是徐若瑾的那本《本草经》。 “准备纸笔。”徐若瑾又道。 春草纳闷,但还是照做。 徐若瑾将医书翻开,每一页都十分小心。这么珍贵的手书,徐若瑾总觉得光是用手触碰都是一种破坏。 当务之急,应当是将这本书誊抄下来,这样再想看的时候也不用顾忌这么多。 徐若瑾的心里也有小九九。 这本书如此珍贵,谁知道虞尚云哪天突然想起来觉得不值,说不定就把书要回去了,到时连哭都没地方。 而且谁也不知道这本书什么时候会变成把柄,徐若瑾的脸皮还没有修炼到足够厚的程度。若是沐阮在这儿,肯定就收在自己那,连徐若瑾都不给看。 只要一想到沐阮看到这本书的表情,徐若瑾就忍不住想笑。 春草在一旁研墨,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变化,“郡主,何事这么开心?” “说起来,沐阮跟着四爷走了也有几个月了吧?”徐若瑾不答反问。 春草点头,但不明白郡主为何会说起这茬。 “你说这人的想法真怪。沐阮在府里的时候,成天不是和我对着干,就是给我找麻烦。”徐若瑾毫不客气地“夸大其词”。 “但他这一走几个月,还让人怪想念的。”徐若瑾感慨道。 春草颇有同感地点头,“奴婢也是如此。” “不过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沐阮知道,不然他肯定又要得意好久。”徐若瑾边说边笑。 春草笑着应下来,“郡主放心,奴婢谁都不说。” 徐若瑾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怎么变得和沐阮似的了?小孩一样。” 春草耐心地给徐若瑾研墨,笑着笑着,一下想到同样离开府里好几个月的红杏来。 春草脸上笑容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无奈。 自从红杏嫁出去之后,春草就没见过她一面。唯一的一点消息还是从花氏的嘴里听来的。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徐若瑾的余光注意到春草的变化,就放下书认真地问道。 春草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摇摇头没打算说。 徐若瑾呼了口气,坐直身体,定定地看了春草一会儿,才道:“是不是又想红杏了?” 春草没想到被徐若瑾猜个正着,诧异地抬头,很快又低下。 看着春草“欲盖弥彰”的行为,徐若瑾不由叹了口气。 “想了就是想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府里有几个不想念她的?”徐若瑾道。 春草面色和缓,但愁绪仍未散去。 “最近忙这忙那,也没顾得上红杏。” “若是郡主想看看红杏,奴婢就跑一趟。”春草期待地看着徐若瑾。 “正好今日有这样的机会。你去趟姜府,把红杏接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要和红杏叙叙旧。”徐若瑾斟酌了一会儿吩咐春草。 徐若瑾说的这个“有人”,自然是姜必武的正室——卢紫梦。 春草激动不已,点头如捣蒜,“奴婢这就去!” 姜必武不在京中,徐若瑾用膝盖想都知道红杏在姜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这路是红杏自己选的,徐若瑾就算救得了她一时,也救不了她一世。 第2599章 红杏 说到底,红杏若是想和姜必武过日子,卢紫梦的那一关就必须过。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帮得了她。 徐若瑾也心疼,也着急,但她能做的微乎其微。 在吩咐春草的时候,徐若瑾就已经料到,恐怕这一次也没那么容易把人带来。 但之前她没有见到红杏,为了不管别人的家事,可以算了。但是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行,红杏若是不来,徐若瑾定会登门拜访。 春草离开之后,研墨的人自然换成了银花。 黄芪还跟在小悠悠屁股后面。 “郡主您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会儿?”银花看出徐若瑾脸色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徐若瑾摇头,“我没事儿,倒是你们,饿了就快些吃吧。” 银花乖乖地摇头,“奴婢不饿,奴婢伺候郡主。” 徐若瑾没办法,只好由着银花。 抓紧一切时间,徐若瑾提笔就在纸上誊抄医书。 一旁银花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书上,但看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徐若瑾头也没抬,却笑道:“识的字么?” 银花脸一红,研墨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声音小小地回道:“识得几个,但不多。还是春草姐教奴婢的。” “嗯,识字好,不要半途而废。”徐若瑾笑着鼓励银花。 银花使劲儿点头,“奴婢多谢郡主!” “谢我做什么,也要你自己努力才行。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就多问。”徐若瑾叮嘱了一句。 “小主子您慢点儿跑!”黄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徐若瑾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悠悠欢快地朝自己跑来,笑容顿时在脸上荡开。 悠悠边笑边跑,一蹦就扑到徐若瑾怀里。 徐若瑾稳稳地抱住悠悠,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怎么这么闹腾?” 悠悠气还没顺过来,大口大口喘气,脸颊通红,头上的小辫子都跟着起起伏伏。 徐若瑾帮悠悠解开了外衫的第一个小扣子,让她顺顺气。看着悠悠开心的小脸儿,徐若瑾也不忍心再责备。 悠悠的眼睛亮晶晶,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她一眼就看到桌上东西。 “娘,那是什么啊?”悠悠一只手拉着徐若瑾的袖子,一只手直直地指着桌上的医书。 徐若瑾把悠悠抱得离桌子更近,好让悠悠能看个清楚。 “这几个字可认得?”徐若瑾没有直接说,而是故意去考悠悠。 悠悠懵了,疑惑地盯着医书,左看看又看看,那几个字就像是在地上爬的虫子,她一个都不认得。 徐若瑾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微笑看着悠悠。 一旁的银花忍俊不禁,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主子。 黄芪总算能松一口气,她看了悠悠好一会儿,终于能把悬着的心暂时放在肚子里。 悠悠摇头,看着徐若瑾抄写的字迹,小巧的鼻子尖儿不小心蹭到,鼻头上立刻多了一个小黑点儿。 “嗯?”悠悠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努力想要看到鼻子上有什么。 看在徐若瑾的眼里,就是悠悠正在努力把自己变成斗眼。 “哈哈!”徐若瑾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就连银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悠悠更是一头雾水,因为她什么都没看到,一着急下意识就伸手去抹鼻子。 本来只是在鼻子上有一小块墨迹,被悠悠一动手,小脸儿很快就变成了花猫。 徐若瑾一点也不给悠悠面子,笑的更起劲了。 悠悠急得小脸通红,嘴一扁,眼眶发红,看架势就要哭出来。 徐若瑾忙止住笑声,捧着悠悠的脸凑到跟前,“来来来,娘看看,不哭,娘看看。” 银花忙去拿沾了水的布子递到徐若瑾手上。 “要这个作甚?”徐若瑾一看是布子就推到一边。 银花一愣,“郡主不是要给小主子擦脸么?” 徐若瑾狡黠一笑,“着什么急?先去拿镜子来,让她看看再擦也不迟。” “这……”银花猜到多半是主子的玩儿心起了,只好无奈地放下布子,转头去照镜子。 徐若瑾好言好语温柔地哄着,才算把悠悠哄好了。 “郡主。”银花递上镜子。 徐若瑾眉开眼笑,但一转头面对悠悠的时候就恢复淡定模样。 “你不是想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么?”徐若瑾一本正经地问女儿。 悠悠乖乖点头。 黄芪和银花看着乖巧又可爱的小主子,内心也短暂地挣扎了片刻。 “给你镜子,自己看。”徐若瑾递过去,悠悠瞅瞅徐若瑾,死死盯着镜子就是不敢照自己。 徐若瑾也不说话就举着镜子,耐心十足地等悠悠。 悠悠的眉头都快要拧成麻花,“不要!” 徐若瑾看着悠悠可怜的小脸,不禁扬起嘴角。 …… 郡主府。 徐若瑾离开得早,虞尚云来时连郡主府马车扬起的尘土都没看到。 孙伯这是第一次随虞尚云来郡主府,马上就要见到让主子神魂颠倒的女人,他的心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 他叩了叩郡主府的大门。很快,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不是郡主府普通的小厮,而是早早得了徐若瑾吩咐的梁八。 梁八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门外的孙伯,也不说话,就等孙伯先开口。 孙伯看梁八一眼就知道此人不简单,他装作没有察觉,客气道:“我家主人想来拜访瑜郡主。” 孙伯说着特意闪了闪身子,好让梁八能看到还停在门口的马车。 本以为只要简单的一句,梁八就能放他们进去。 但梁八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虞尚云的马车,脸色不变地拒了孙伯,“不行。” 话毕,梁八往后一推,伸手就要将门重新关好。 “哎!”孙伯一急,伸手挡着门,拦住了梁八的动作,“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 梁八下巴微抬,看着孙伯的目光也略有些不耐烦。 孙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进门之间就先吃了瘪,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知道。”梁八仅存的耐心支撑他说完这三个字就猛地把门关上。 本来梁八也没什么心情开门和孙伯废话,但这是郡主的命令,他不能违抗。 碰了一鼻子灰的孙伯气的胡子都歪了,压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没有立刻找梁八算账。 孙伯阴沉着脸回到马车边,“国主,郡主府的人太狂妄!” 第2600章 闲谈 马车内的人并未说话,片刻后才发出一声轻笑,看来好心情并没有被影响。 孙伯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护卫都敢这么目中无人,老奴非要教训教训他不可!” 虞尚云却没有点头,而是说起孙伯来,“哪有像你这样追在人家屁股后面,问‘你知道我是谁么’的人?” 孙伯老脸一红,低头不语。 “我们本就是来做客的,既然郡主府不让进,那我们去别处便是。”虞尚云看起来倒是想得开。 这下反而是孙伯一脸不解,“国主,您今日出门不就是为了来见瑜郡主一面么?” 怎么连门都没进,说走就走了? “她人又不在,我进去了又如何?”虞尚云不紧不慢道。 孙伯好奇,“国主您怎知道……” 虞尚云但笑不语。 孙伯也就不再追问,国主的话向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如此一来,孙伯也更加厌烦故弄玄虚的梁八。 “国主,我们接下来要去何处?”孙伯道。 既然徐若瑾不在府中,他们继续留在门口也没甚意思,趁早离这地方远远的。 孙伯对郡主府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而且在心里给郡主府的护卫也记了一笔。 这次虞尚云没有多留,似是对扑空一事并未放在心上。 “灵阁。” 虞尚云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 在下人面前,虞尚云又变回了那个惜字如金的冷情国主。 “是。”孙伯应声,无声地松了口气。 无论徐若瑾是否在郡主府,孙伯都希望不会再碰上她。 孙伯还在担心若是在灵阁遇到瑜郡主该怎么办的时候,再一抬头,就是灵阁的招牌映入眼帘。 虞尚云早已闻到酒香,嘴角自然地露出笑容。 孙伯瞥了一眼国主的侧脸,默默地将视线收回。他能看出虞尚云的心情很不错。 可能是因为很快就能喝到灵阁的酒,或许还能在这里见到徐若瑾。 灵阁与郡主府不一样,这边敞开门做生意,孙伯也不用担心会被拒之门外。 虞尚云踏进灵阁大门,徐子墨听伙计说起也急忙赶来。 徐子墨虽说还不太知道该怎么和虞尚云相处,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国主,他小心一点总没有有错。 “国主。”徐子墨特意压低了声音。 虞尚云看到徐子墨微微一笑,“我此番是来买酒,有劳了。” 徐子墨长舒一口气,他看虞尚云的样子没有要找灵阁麻烦的意思。 虞尚云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灵阁的每一个角落,并未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您在此稍等,我马上派人准备。”徐子墨道。 虞尚云笑着颔首,也不用徐子墨费心招待,一个人找了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片刻后,徐子墨回来。 “稍等一会儿,酒是送到驿馆么?”徐子墨随口问道。 虞尚云未答,孙伯接下来,“多谢徐公子。” 徐子墨摆摆手,“不碍事。” “徐公子请坐,我家主人有话与你说。”孙伯也不给徐子墨后悔的机会,直接伸手将人按在了位置上。 徐子墨下意识就要起身,但他动了动,抬头看了笑眯眯的孙伯一眼,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就这么坐在虞尚云的对面。 虞尚云面前摆着灵阁伙计摆好的酒。他似乎没有看到孙伯和徐子墨之间的“暗流涌动”,始终神色淡淡地坐着。 徐子墨肩膀一僵,脑子飞快地转着。 孙伯默默回到虞尚云身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徐子墨鼻孔出气,既无奈又无语。 “不知贤弟可还记得那本医书?”虞尚云冷不丁开口。 “啊?”徐子墨一愣,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接着灵光一闪,“哦,你说那个孙东壁的书?” 虞尚云笑而不语。 他身后的孙伯却是皱起眉头,一脸狐疑,视线扫过徐子墨,神情探究。 虞尚云什么都没问,反倒是徐子墨有点不自在。 沉默了一会儿,徐子墨才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书给我二姐了。” 虞尚云笑容更深,“我从未怀疑过贤弟的善解人意。” 徐子墨没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就想和虞尚云划清界限,“别,我这也算是还你的人情,以后再有这种事不用来找我,我不会帮你了。” “无妨。”虞尚云也不恼,“你能帮我这一次,我已经知足了。” 徐子墨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随便道:“我姐说,这本书很厉害。” 虞尚云自然不会做出自卖自夸这种事,他听后也只是简单地回了两个字,“是么?” “嗯。你今日来不会是要把医书要回去吧?”徐子墨狐疑地看着虞尚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虞尚云先是一愣,接着揉揉眉心,无奈地笑了,“原来在贤弟心中,我是如此小气之人。” 徐子墨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就是随便一说,不是就算了。” “贤弟大可放心,我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虞尚云似笑非笑地说道。 徐子墨松了口气。他自然不会告诉虞尚云,为了二姐他都动了要将此书抄一遍的心思。 “只要郡主高兴,就说明这本书还有点价值。”虞尚云淡淡地说道。 徐子墨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孙伯一头黑线,差点脱口而出:如此贵重的医书,价值更是不可估量,竟然被国主随便拿来送人? “徐公子您可以随意打听一下,这本书在当世是何水准,又是多少医者梦寐以求的医书。”孙伯的语气不太友善,看徐子墨的眼神也带着嫌弃,好像徐子墨的脑门上写了三个字“不识货”。 “……”徐子墨被孙伯鄙视,同样感到十分委屈和无语。 他满打满算也就是个做生意的,哪里会对医书了解透彻? 虞尚云侧目看向背后的孙伯,眼神微冷。 孙伯随即收敛神情,退后一步垂首立于虞尚云身后,不敢再随意多话。 徐子墨没有察觉到这一幕,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他匆匆转移了话题,“你今日来此不会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虞尚云到这会儿都没提“分铺”的事,徐子墨反倒有点按捺不住。 第2601章 偶遇 虞尚云点头,紧接着反问徐子墨道:“有什么事比喝到灵阁的酒还重要么?” 徐子墨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顺着虞尚云的话道:“言之有理。” 虞尚云抿唇一笑,只顾着品酒,神情格外专注。 徐子墨悄悄观察了虞尚云几眼,果然看不出端倪。 二人就这般,连寒暄都没有,虞尚云将桌上的酒喝完才告辞。 虞尚云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天色这不是还早么?就去佳鼎楼吧。” 孙伯一愣,心下却是了然。 郡主府,灵阁,佳鼎楼。 若说虞尚云不是有意在找寻徐若瑾的踪迹,孙伯自己都不信。 但事到如今,孙伯却没有多少惊讶,反而出人意料得平静。反过来说,若是虞尚云不是为了寻徐若瑾,孙伯才会觉得奇怪。 日前刚来过佳鼎楼,虞尚云这次也是轻车熟路。 但虞尚云也没想到,自己还未等走进佳鼎楼,就碰到一个还算熟悉的人。 陆凌枫。 “什么风把国主吹到我这小小的佳鼎楼来了?”陆凌枫笑着上前打招呼。 虞尚云注意到陆凌枫不着痕迹地挡在自己面前。或许是他的错觉,陆凌枫似是在阻挡他进佳鼎楼。 任何一个酒楼的老板都不会把客人往外撵,但若是店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要另当别论。 虞尚云嘴角笑容愈深,像是想到了什么。 说不定,他今日兜兜转转,这里才是最后的目的地。 但现在看来,想要走进佳鼎楼似乎都没那么容易。 “原来是陆大人。”虞尚云看清来人,面带笑意地打招呼。 陆凌枫很是热情地看着虞尚云,似是在等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虞尚云笑道:“久闻佳鼎楼美名,当然要来坐一坐。” “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日前国主曾驾临佳鼎楼。”陆凌枫貌似不经意地提起。 虞尚云没有半点慌张,应了下来,“正是。本不想打扰陆大人,没想到还是被陆大人知道了。” 陆凌枫脸上笑意更浓,“国主太客气了。要在下说,您能来佳鼎楼是陆某的福气才对。” “百闻不如一试,佳鼎楼美酒佳肴果然名不虚传。”虞尚云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陆凌枫不知听过多少,此时从虞尚云嘴里说出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 “不知今日可有口福一品呢?”虞尚云看了一眼佳鼎楼门内,问陆凌枫。 陆凌枫眼神一闪,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国主这是什么话?佳鼎楼敞开门做生意,您里面请。”陆凌枫说着先走一步给虞尚云引路。 “那就有劳陆大人。”虞尚云笑着跟上。 虞尚云走进佳鼎楼前抬头看了一眼,视线扫过二三层,面上的笑容更深。 “国主?”陆凌枫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就看到虞尚云还站在原地,于是提醒了一声。 虞尚云面上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闻声抬脚跟上来。 一楼大堂的不少客人之前曾见过虞尚云,此番见到也都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日来的贵公子么?” “今儿是什么日子?先是瑜郡主,这会儿又是长相俊秀的公子哥。这饭吃得可真值了!” …… 客人们议论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传到陆凌枫和虞尚云的耳中。 “国主……”陆凌枫刚一开口,就被虞尚云打断。 “陆大人,叫我虞公子即可。” 陆凌枫眼一眯,合上洒金扇,从善如流,“虞公子,您二楼请。” 虞尚云跟着陆凌枫来到二楼,陆凌枫在前面引路,似是要将虞尚云带到他常在的雅间内。 这时虞尚云看着继续往上的楼梯,问陆凌枫道:“陆大人,不知楼上是?” 陆凌枫神色不改,“上面亦是佳鼎楼吃饭的地方,只不过比起楼下来过于安静了些。” 虞尚云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上,接着转过头对陆凌枫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陆凌枫也跟着露出笑容,二人入席。 “虞公子随意。”陆凌枫边说边拍手叫小二来伺候。 这时,掌柜的出现,赔着笑脸给虞尚云行了礼,才对陆凌枫道:“爷,这个月的账本出了点问题。” 陆凌枫面不改色地起身,先是对虞尚云道:“抱歉虞公子,失陪一下。” “陆大人不必在意我。”虞尚云很好说话。 陆凌枫跟着掌柜的出门。 “如何?”陆凌枫低声道。 掌柜的跟在陆凌枫身后,低垂着头,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嘴在动。 “少爷,瑜郡主仍在三楼。” “无论如何,不能让虞尚云上去。” “老奴明白。” 陆凌枫知道徐若瑾在佳鼎楼才会赶来,却没想到会在门口遇到虞尚云。 猜到徐若瑾定是不肯见虞尚云,陆凌枫也就顺水推舟地帮徐若瑾一回。 陆凌枫不会和人提起,其实他自己私心里也不想让虞尚云见到徐若瑾。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虞尚云那点心思却是瞒不过陆凌枫的眼睛。 “爷,兆国国主那边……”掌柜的只担心陆凌枫的安危。 陆凌枫却不以为然,“无妨,他既然来了,我亲自作陪也是应该的。有我在,他没有机会去三楼。” 掌柜的边听边点头。 二人下楼假装看了片刻账本,陆凌枫重新回到三楼。 陆凌枫走入雅间,重新将门关好,“虞公子抱歉,是在下怠慢了。” “既然如此,这一杯陆大人喝,就此揭过。”虞尚云举杯示意陆凌枫。 陆凌枫爽快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人从三楼下来,走到一半却又小心翼翼地回去。 徐若瑾还在屋内逗着悠悠玩。 黄芪和银花在一旁帮忙。 徐若瑾抽空还要继续誊抄医书。 银花不懂,就好奇问了一句,“郡主这书不是您的么?抄下来做什么用呢?” “这是我给沐阮抄的。”徐若瑾头也不抬地回道。 “哎?”银花凑近仔细看了看。 徐若瑾边写边说,“等我抄完就立刻派人送到七离去,沐阮看到这个肯定要高兴地蹦起来。”徐若瑾好像想到了那个场面,不禁笑出声来。 第2602章 不见 银花和黄芪也都能想象的到,跟着掩嘴轻笑。 “沐阮啊沐阮,你以后可千万得对我好一点。你看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 徐若瑾边抄边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 “郡主您太好了,沐神医回来肯定要好好谢谢您。”银花笑道。 徐若瑾先是一笑,接着撇撇嘴,“得了吧,这家伙不过河拆桥就不错了。” 叹息一声,徐若瑾继续道:“不指望他报答我,只求他当牛做马在郡主府呆一辈子就好。” 徐若瑾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黄芪和银花的笑声从手指缝里溢出来。 “嘿嘿,趁他不在随便说。”徐若瑾得意道。 “咚咚”敲门声传来,徐若瑾手上动作一顿。 原来是方妈妈。 徐若瑾正要热情地打招呼,却看到方妈妈的神情有些严峻,不由收敛笑容,“怎么了?” 方妈妈本是去后厨为小悠悠专门热吃食,回来却是一副急匆匆的表情,徐若瑾一看便知方妈妈定然是在外面看到了什么。 “郡主,老奴在二楼看到了陆大人和兆国国主。”方妈妈走到徐若瑾身边,压低声音道。 徐若瑾闻言却没有太大反应,“嗯。” 方妈妈想了想,“郡主,您要不要回府?” “不必。”徐若瑾摇头,随即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纸笔上,“看来还是没有躲过这家伙。” 方妈妈反应过来,“您早上说的就是兆国国主?” 徐若瑾摇摇头,“只是我的直觉罢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只是没想到我从郡主府出来,竟然还会在佳鼎楼碰到。妈妈你说这人是不是阴魂不散?” 徐若瑾越想越是不满,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本以为只要不在郡主府就万事大吉,事实证明,徐若瑾低估了虞尚云。 方妈妈担忧神色更深。 徐若瑾不在意地摆手,“是陆凌枫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他若是连虞尚云都搞不定,我就真看不起他了。” 方妈妈皱眉,不知这陆凌枫能不能拦得住。 “放心,一物降一物,让他去对付虞尚云,正好。”徐若瑾故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但语气里却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你们也暂时不要下楼了。”徐若瑾实话实说,“我躲到这里来,就是不想在郡主府见到虞尚云。再说有陆凌枫挡着,什么都不用管。” 银花和黄芪对视一眼,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都乖乖应声。 方妈妈干脆地把悠悠抱走喂食。 徐若瑾也终于有时间好好誊抄医书。 楼上安稳得很,二楼雅间里也是一片和谐。 陆凌枫和虞尚云就像是两个一见如故的好友,从陆府和兆国聊到大魏的风土人情。 虞尚云边喝酒边听陆凌枫的“高谈阔论”,陆凌枫也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嘴上不停,他脑中的趣事一桩接一桩,好似说个三天三夜都不会重复。 “虞公子若是有时间,定要好好逛逛这京都城。” 陆凌枫主动推荐起来,“京都城历史悠久,名胜古迹更是数不胜数,置身其中就像是被历史环绕,心境都会被变得不一般。” 陆凌枫面带笑意,十分陶醉的样子,连他自己都回味无穷,更加引得人想要在京都城中一探究竟。 虞尚云轻笑,“多谢陆大人如此热情,但实不相瞒,这几日工夫,在下已将京都城逛了一半有余。” 陆凌枫挑眉,诧异道:“此话当真?” “正是。在下对京都城内的名胜早有耳闻,一直都想来亲眼看一看。于是借这次机会正能满足心愿,不怕陆大人笑话,在下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一整日的时间都花在游逛上。”虞尚云道。 陆凌枫大笑,“原来如此。甚好甚好!早知如此,在下也就不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 “谈不上谈不上,在下的崇拜之情远没有陆大人说的风土人情来的有意思。”虞尚云自谦。 陆凌枫笑容更深,“公子言重,你来做客,于情于理,这都是在下该做的。” 虞尚云没再谦让,“既然如此,在下敬你一杯。” 陆凌枫也不废话,仰头就将酒喝的一滴不剩。 “陆大人如此博学多才,不知是否知道兆国喝酒的习俗?”虞尚云随意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问道。 “哦?愿闻其详。”陆凌枫不知虞尚云要搞什么鬼,面上却是再简单不过的求知表情。 “兆国人好酒,对酒的需求大。连我也是如此,无酒不欢。”虞尚云说起酒来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陆凌枫在心里揣摩虞尚云说这话的意思,既然和酒有关,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灵阁和徐若瑾。 虞尚云是否意有所指,很快就会见分晓。 陆凌枫不动声色地喝了一杯。 虞尚云像是沉浸在不错的回忆中,“我本以为兆国的酒已经是最好,却没想到……” 在旁人耳中听来,虞尚云的话难免有夸大之嫌。陆凌枫面不改色。对他而言,虞尚云的后半句才是重点。 “没想到什么?”陆凌枫好奇地问。 虞尚云嘴角一勾,“灵阁的佳酿才是让人无法忘怀。” 说着,虞尚云将酒杯举起,看着杯中酒荡起的波纹,笑容渐深。 陆凌枫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但面上丝毫不显,“灵阁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公子也不会如此推崇。” 虞尚云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只是可惜,灵阁在大魏,离兆国甚远,这酒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虞尚云随口道。 陆凌枫心中凛然,他很快就猜到了虞尚云的心思。 虞尚云却是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顾左右言它,“若是能将灵阁的酒带回兆国,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国主的意思是?”陆凌枫神情未变,但是称呼已经换回“国主”。 虞尚云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仍是淡淡笑着,“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陆凌枫也不再追问,但他已经猜到虞尚云的心思。 虽说陆凌枫有点不爽,但只要一想到三楼那人对此事的反应,他反而安心了不少。 徐若瑾的性子,根本不会轻易答应虞尚云的要求。 虞尚云自顾自地喝酒,与陆凌枫说起兆国其他风土人情。陆凌枫并未怠慢,始终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第2603章 叙谈 陆凌枫与虞尚云聊东聊西,再多的话题也有枯竭的时候。 而且陆凌枫知道虞尚云的真实想法之后,就有点坐不住了。他要去三楼就必须先把二楼的虞尚云打发走。 可是无论陆凌枫怎么暗示,虞尚云就是稳稳地坐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眼看酒喝得差不多了,虞尚云却还是一样清醒,与陆凌枫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无外乎大魏和兆国的不同。 陆凌枫想知道的,虞尚云不会说。同样,虞尚云想问的,陆凌枫也装傻充愣。 “在下听说国主今日还有要事在身?”陆凌枫主动提起。 虞尚云也没有否认,模棱两可道:“本来有,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陆凌枫微微皱眉,“何事要国主如此为难?在下或许可以帮忙。” “倒也不必。”虞尚云拒绝,又道:“陆大人你这佳鼎楼实在有趣,尤其是这来来往往的客人。” 陆凌枫一笑,“不敢当。只是佳鼎楼向来如此,只要有银子,三教九流,均可入佳鼎楼。” 虞尚云边听边点头,“陆大人的魄力让人刮目相看。” “国主谬赞。在佳鼎楼,陆某不过是一个生意人罢了。” 虞尚云不以为意,“说出来不怕陆大人见笑,在佳鼎楼只需要一壶茶,听宾客们谈笑风生足矣。” 陆凌枫不知虞尚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料到自己碰上了对手。 “佳鼎楼里的大魏风俗,才真正让我感受到什么是不虚此行。”虞尚云道。 一顶高帽戴在头上,陆凌枫若是再执着将虞尚云赶走就不合适了。他无奈至极,感慨厚脸皮也能遇到劲敌。 但陆凌枫也不敢太过分,毕竟虞尚云的身份摆在那。 他就是吃饱了撑的也不会和兆国国主过不去。就算是因为徐若瑾,他也需掌握分寸,断然不能惹恼了虞尚云。 这时窗外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从一楼传到了二楼和三楼。 陆凌枫就坐在窗边,视线一斜,就看到大门口的一行人。 虞尚云自顾自地品酒,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连问都没问。 陆凌枫看清来人的时,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眼里露出明显的厌恶。 一行人没有停留,匆匆走进佳鼎楼,接着就被掌柜的拦住。 “不知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掌柜的笑着问道。 一行人中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女人,她身后跟着一个低头不语,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人。二人身后则是数个家丁打扮的男子。 兴许是气势的关系,这一行人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后院找茬,带着人上门来闹事。 单看为首的女人穿着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算得体。 掌柜的见多了这种人,不动声色地笑脸相迎,顺便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先不急,我是带我这妹妹来找人的。” 说到“妹妹”两个字的时候,这女人的嘴里都是戏谑之意,唯恐旁人听不出来,还十分不屑地斜睨了身后一眼。 身后的女人头垂得更低,两只手绞在一起,一言不发。 掌柜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装作没听出猫腻地问道:“不知夫人要找什么人?” “瑜郡主不是在这儿么?我特意前来拜访。”为首的女人的话里却很难让人听出谦恭的态度。 掌柜的一听,眉头差点扭成一团,他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楼上,只希望这话没有传上去。 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掌柜的稍稍压低了声音又问道:“不知夫人是?” “姜府,姜必武之妻,卢紫梦。” 卢紫梦毫不客气地介绍自己,挺直了脊背。她故意上前一步,拉开自己和身后人的距离,嫌弃之色显露无疑。 掌柜的注意到卢紫梦身后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在卢紫梦提到“瑜郡主”的时候,这人才有点反应。 “这位夫人您可能是搞错了,”掌柜的笑着打圆场,“郡主并未来此……” 卢紫梦并不理会,反问道:“是么?” 掌柜的判断着眼前这人的来意,不敢随意接话。 卢紫梦却是笑了,侧着身体瞥了一眼身后的女人,视线却是落在掌柜的身上,“可是郡主还特意派人到姜府,约我这位妹妹来佳鼎楼呢?” 掌柜的心里一震,也知道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你说是不是啊?”卢紫梦明知故问。 “嗯。”身后那人终于轻声地应了。 掌柜的满头大汗,这会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且稳住卢紫梦。 “夫人稍等,我让伙计去问问。”掌柜的忙招手叫来一个伙计,“你去看看,郡主是在这儿么?” 卢紫梦看着掌柜的故弄玄虚也不戳破,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掌柜的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这个档口他也不好去二楼直接找陆凌枫。 眼下这事,可真是麻烦大了。 等候的时间格外难熬,掌柜的就一直赔着笑脸,叫人给卢紫梦倒茶。 卢紫梦也不喝,站在那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偶尔还会嘀咕两句,“说来就来,平日里里外外这么多事就靠我自己,还要操这份心。” 掌柜的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卢紫梦身后的女人身上,就看那人越是听卢紫梦的话脸色就越是难看。 掌柜的还来不及猜这人是何身份,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掌柜的!” 掌柜的回头,那伙计点了点头,掌柜的明白,转头带上笑脸对卢紫梦道:“让您久等了,您请随我上楼。” 卢紫梦冷哼一声,跟着掌柜的上楼。 …… 二楼雅间。 陆凌枫的脸色很难看,就连笑容都懒得挤出来。 虞尚云放下手里的酒杯,看向陆凌枫,眼神另有深意,就连笑容也带着几分诡异。 陆凌枫脸上像火烧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对卢紫梦更是厌恶至极。 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下可好,他在虞尚云面前彻底丢了面子。 第2604章 打发 不等卢紫梦一行人上楼,就被春草拦住。 春草气愤不已,方才卢紫梦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她紧咬着下唇,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就要出头。 但是春草一看到卢紫梦身后那么唯唯诺诺的身影,就只剩下心酸和不忍。 “红杏……”春草不禁喃喃出声。 红杏的肩膀微微一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眼中久违地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就被她压制住。 春草怎么都想不到红杏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姜府到底对红杏做了什么?一个原本敢爱敢恨,泼辣的女人,现在却连头都不敢抬。 春草看向卢紫梦的眼神只有怨念。 卢紫梦察觉到春草的视线,下巴一抬,发出不屑的笑容,根本连看都懒得看春草一眼。 “现在这奴婢越来越难管了,怕不是没规矩惯了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卢紫梦指桑骂槐,说话的时候视线却是落在身后的红杏身上。 红杏一言不发,垂着头一点脾气都没有。 春草狠狠瞪了卢紫梦一眼,再看向红杏的时候心里都觉得委屈。 看到红杏如今的模样,春草有话却说不出来。她生气,她更替红杏不值。 方才亲眼看到卢紫梦故意在众人面前找红杏的麻烦,本想迎上来的春草更是一脸尴尬。 卢紫梦的话说完,春草转身就上了楼。 此人来者不善,春草必须尽快告知徐若瑾。 卢紫梦一看春草上楼,双眼微眯,立刻抬脚就要跟上。 但卢紫梦正要抬脚往三楼走,突然身后的雅间门就被人打开了。 “站住!” 一道男声传来,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自觉照做的力量。 卢紫梦呼吸一滞,很快稳下心神。 陆凌枫站定,看着卢紫梦和她身后的几个家丁,神情冷漠,眼神不善。 “你们是什么人?”陆凌枫冷冷开口。 卢紫梦一个从乡下来不久的妇人,自然不认识陆凌枫。她见此人气度不凡,衣着华丽,就猜到他一定不是普通人,嘴上就小心了一些。 “这位公子,这是姜府的家事。”卢紫梦点明自己的身份,腰板也挺得直了些。 言外之意,不相关的人就不要多管闲事。 陆凌枫冷笑一声,“我还当是谁这么嚣张,原来是姜家。” 卢紫梦脸色一变,一时怔愣在原地,上下打量陆凌枫,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 陆凌枫没有丝毫畏惧,冷酷的视线落在卢紫梦身上。 “这是什么人?”卢紫梦心中犯起嘀咕,她没好气地问红杏,“他到底是谁?” 红杏极小声地回道:“兵部侍郎陆大人,也是佳鼎楼的老板。” “什么?”卢紫梦惊得眼珠差点脱框而出,但她仍强行按捺着没有表现太过。 陆凌枫自是听到了红杏的话,看向卢紫梦的眼神都带着嘲讽。 卢紫梦面上无光,只能硬着头皮道:“陆大人有理,民妇姜卢氏。” 陆凌枫对卢紫梦没有半点兴趣,他连话都没听完就直接道:“不管你是谁,楼上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听了这话,卢紫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卢紫梦来找徐若瑾,虞尚云已经猜到,陆凌枫也没有必要隐瞒。但这不代表他会让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上三楼去。 “陆大人,”卢紫梦咬着牙赔着笑脸,“您可能搞错了,是瑜郡主叫我们来的。” 卢紫梦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她僵硬的动作却没多少说服力。 “上面是瑜郡主私人之地,闲杂人等不得随同。”陆凌枫方才听了大半,已经明白整件事的始末。 这卢紫梦根本不是她嘴上说的那样,徐若瑾要见的人是红杏,卢紫梦厚着脸皮来找茬。 既然徐若瑾在佳鼎楼,陆凌枫站出来也是自然。 “陆大人,”卢紫梦脸色一白,强压着气愤,连说话都不自觉发抖,“这是郡主府和姜家的事,您不了解其中……” “这里没有闲杂人等说话的份儿。”陆凌枫连听都不听。 陆凌枫这是明摆着鄙视卢紫梦的身份不够看。 卢紫梦最是要面子,尤其还在红杏面前,她恨不得卷起袖子和陆凌枫大吵一架。 但陆凌枫的身份摆在那,这种人不是卢紫梦能惹得起的。 卢紫梦只能暗暗在心里编排:只要姜必武从七离回来,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到时谁看不起谁还不知道呢! 陆凌枫连看都不看卢紫梦一眼,直接招手叫来掌柜的,“你带他们去楼下休息。” 有陆凌枫撑腰,掌柜的这回底气格外足,淡定走到卢紫梦面前,“姜夫人,您这边儿请。” 卢紫梦瞪眼,难以置信,“我才是名正言顺的,你敢让我走?!” 她这话是对掌柜的说,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红杏听了更是身形微微一震,“名正言顺”四个字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陆凌枫皱眉,用眼神催促掌柜的快点把人赶走。 卢紫梦若是在此处吵起来没完没了,只会让人看笑话,尤其是虞尚云。 想到这里,陆凌枫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虞尚云在雅间内听得清清楚楚,一想到陆凌枫略有些慌张的神情和急匆匆的步伐,就不禁笑意满怀。 正在兴头上,虞尚云见酒壶都空了,顿时笑意更浓。 这下陆凌枫就算想赶他走也不好意思开口了。虞尚云越想越觉得好笑。 陆凌枫站在门外,三言两语将卢紫梦打发,这才深吸一口气重新将雅间的门推开。 他本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他刚一抬头就对上虞尚云别有深意的笑容。 不等陆凌枫开口,虞尚云就晃了晃手里的空酒壶。 陆凌枫脸色一哂,干笑道:“国主不是要动身么?” 虞尚云看起来比陆凌枫还要惊讶,“此话是谁说的?灵阁的酒我还没有喝够,自然是不能走的。” “……”陆凌枫无语地看着虞尚云。 虞尚云仍是顶着一张笑脸,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单纯想要喝酒罢了。 陆凌枫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定定地看了虞尚云片刻。 “怎么?陆老板连这点儿酒都舍不得?”虞尚云笑着反问。 第2605章 喝酒 陆凌枫突地一笑,“怎么会呢?国主想多了。” 虞尚云脸上的神色仍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意,“希望如此。毕竟两国的友好可比一杯酒重要多了。你说是么陆老板?” 听出虞尚云话中深意,陆凌枫眸色渐深,微微抬头,细细地观察着虞尚云的神情,但嘴角却是上扬起一个弧度,淡定回道:“这是自然。” 虞尚云笑而不语。 短短几句话,二人却像是过了几百招,输赢已定。 陆凌枫无奈地咬咬牙,叫伙计去拿酒。 门内是这番情景,门外也无多少变化。 卢紫梦在陆凌枫这里吃了瘪,颜面无光,更不给红杏好脸看。没有她的话,红杏就算看着近在咫尺的楼梯也不能上去。 “怎么?”卢紫梦注意到红杏的手指焦急地绞在一起,时不时抬头去看三楼,“你想一个人上去?” 红杏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卢紫梦嗤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进的来么?” 红杏紧咬牙,眼眶微微发红,却不敢辩驳一个字。 “我告诉你,要么我同你一起上去,要么你就给我滚回姜府。”卢紫梦恶狠狠地威胁红杏。 红杏诧异地瞪大双眼,满腔的委屈无处发泄,抬起眼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卢紫梦,“大、大奶奶……” 卢紫梦满脸都是轻蔑,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你这是什么眼神?谁给你的胆子?!” 红杏慌忙垂首不敢再看卢紫梦,眼泪顺着面颊流下,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即便如此,面对卢紫梦无理的要求,红杏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去。” 卢紫梦许是没想到红杏会拒绝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红杏,片刻后怒极反笑,“反了你了!” 红杏身体一抖,下意识后撤一步。 “我告诉你,今日若不是看你可怜,你休想离开姜府半步!”卢紫梦越想越气,越发看红杏不顺眼。 本来香草找上门来,卢紫梦压根儿就没打算搭理,只道随便应付两句就将人打发。 谁知春草气势汹汹,一进门就拿徐若瑾的名头来压自己。卢紫梦咽不下这口气,却也知道自己无力与郡主府抗衡。 更不必说姜必武还是梁霄的手下。 斟酌一番利弊,卢紫梦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下来。但她从没打算要放红杏一个人去见徐若瑾。谁知红杏会不会背着她说什么不该说的? 卢紫梦为了免除后患,自然要紧紧看着红杏。 一想到这些,卢紫梦更觉自己倒霉。连徐若瑾的面都还没见到,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陆凌枫羞辱一通。 “你不要以为出门一趟就有人给你撑腰了,你迟早要回姜府,这点你可要想清楚!”卢紫梦轻蔑地瞥了红杏一眼。 自从红杏嫁进姜府,卢紫梦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卢紫梦更是如此。 更让卢紫梦痛恨和不甘心的是,偏偏红杏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只因为瑜郡主的一句话就进了姜府的门。 卢紫梦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她非要红杏彻底看清现实不可。 “别以为你以前伺候过郡主就可以无法无天!”卢紫梦咬牙切齿道。 红杏不敢多言,她怕会给徐若瑾惹麻烦。回想起在姜府过的日子,红杏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所有委屈都只能自己咽下去。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知有多少次,脑中总是浮现出徐若瑾失望的脸。 那时候口口声声承诺此生绝不后悔的红杏,心也渐渐地动摇了…… “哟,你还哭了?”卢紫梦嗤笑道:“你可真是好手段,是打算叫所有人都来看姜府的笑话么?还是说,你准备告诉别人,是我欺负你?” 红杏忙伸手将眼泪擦去,拼命地摇头,“我没有……” “闭嘴!”卢紫梦扬了扬手,但她咬咬牙终于还是畏惧地收了回来,“哼,我没空与你在此废话,快点带我去见瑜郡主!” 红杏一听又是倒退一步,全身都在拒绝。 卢紫梦眼一眯,冷冷地看着红杏。 红杏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她还是顶着压力硬道:“大奶奶……我求你……” 红杏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越来越小。 卢紫梦连看都不看红杏,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 “算妾身求你,你不要见郡主……”红杏说完这几个字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话音刚落,红杏眼里噙满的泪水滚滚落下,很快就哭成了泪人。 “呵。”卢紫梦冷笑一声。 红杏脸色苍白,她很清楚卢紫梦的性子,自己再怎么说都不可能让卢紫梦按自己说的办。 情急之下的红杏“扑通”跪在卢紫梦的面前,“大奶奶,我求求你,你让我去见郡主吧!只要一眼,只要一眼我就回姜府!” “没有礼数,‘我’什么‘我’!没有一点规矩,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卢紫梦指桑骂槐。 红杏抖如筛糠,双手死死攥成拳头,眼泪滴在地板上。 “我也懒得和你废话。见郡主?你这辈子你是别想了!”卢紫梦盖棺定论。 红杏身形一颤,颓然地歪倒,震惊无比地直盯着卢紫梦。 “大奶奶,妾身求你,求你了!”红杏呜咽出声,眼眶通红。 “来人。”卢紫梦并不理会红杏,而是叫人去找来纸笔。 红杏不知卢紫梦意欲何为,嘴里仍然不断地哀求着。 “大奶奶,妾身只要看郡主一眼,一眼就好……” “滚开!”卢紫梦猛地抽出被红杏抱着的腿,推地红杏一个踉跄。她在纸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甩到红杏面前,“按上手印!” 红杏虽说不识得几个字,但也知道那纸上写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还愣着做什么?”卢紫梦呵斥红杏。 红杏死死背着手,就是不肯按手印。 “呵呵,你倒是聪明。我也不妨告诉你,只要你按了手印,这辈子就别想再见郡主,不然你就等着被休吧!”卢紫梦恨恨地看着红杏,一字一顿,狞笑道。 第2606章 痛哭 红杏犹如五雷轰顶,神情呆滞地跌坐在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脑中回荡的仍是“被休”二字。 卢紫梦看到红杏的反应很是满意,通体舒畅地冷笑一声。 红杏迟迟没有动作,卢紫梦也有些不耐烦,“别在那装了,没人看你,识相地快按手印!” 红杏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肯伸出手。 “呵,不按是吧?”卢紫梦毫不在意,提笔三两下重写了一张出来,拿起来甩到红杏面前,“那就把这休书签了。” “不行!不行……”红杏死命地摇头,“爷不在府内,这休书做不得数……” 卢紫梦听红杏提起姜必武,心中更是来气,“闭嘴!你还想让爷给你做主?!你是不是打算告诉爷我是如何欺负于你?” “不……妾身不敢……”红杏慌忙否认。 “爷既然不在府中,这上上下下就是我说了算,你不听我的话,出言忤逆,我替爷休了你又如何?” 卢紫梦趾高气昂道。她早已看红杏不顺眼,正好借着这次的由头让这丫头彻底从她眼前消失。 红杏的嘴唇被咬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她此刻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有脑中嗡嗡作响好似要炸开一般。 眼看红杏受了不小的打击,卢紫梦心中一喜,或许今日她的目的就会达成。 事不宜迟,卢紫梦忙叫下人进来,“把她给我提起来!” 两个家丁对看一眼,又看看瘫倒在地的红杏,一时不知该再怎么下手。 “还不快点!”卢紫梦斥道。 家丁抖了抖,也顾不上那么多,一人一边就把红杏架到桌边。 卢紫梦一把抓住红杏下意识死死攥着的手,但无论她怎么掰,红杏用尽全身力气就是不松手。 “臭丫头给我松手!”卢紫梦急了,怒不可遏地大骂家丁,“你们没吃饭是不是?给我按住了!” 家丁脸色很是难看,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不少。 红杏拼命地摇头,脸上都是泪水。 卢紫梦费了半天劲才把红杏的食指掰开,仓促地按在印泥上。 眼看红杏的手指就要按在纸上,卢紫梦心跳加快,得意和狂喜交织,解脱就在眼前。 红杏全身都在拒绝,但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双目死死盯着自己的食指,眼看着食指和纸的距离越来越近。 卢紫梦眼中涌动着疯狂的情绪,千钧一发之际,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两个家丁吓得立刻松开红杏,抬头去看门口。 卢紫梦也是一愣,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着的红杏手指。 这一瞬间,红杏脱力似的向后倒去,脑中模模糊糊只有一个念头:她没有按下去,没有按下去…… 徐若瑾收回脚,冷冷地站在雅间门外,一眼就看清屋内发生了什么。她脸色冷如冰霜,若是眼神能化成实体,恐怕卢紫梦早已变成筛子。 卢紫梦不自觉紧张起来,吞咽了一下强自镇定,伸手就要去把桌上的纸藏起。 徐若瑾一个冷冽的目光投来,卢紫梦的动作就像是被雷劈一样卡住,不敢轻举妄动。 卢紫梦本来还有些心虚,迎着徐若瑾的视线更是头也抬不起来。但她转念一想,这里是佳鼎楼,不是郡主府。而且自己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她就不信徐若瑾敢在这里对自己怎么样!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的卢紫梦底气也足了不少,壮着胆子抬头与徐若瑾对视。 卢紫梦的眼神多少还有些发虚,可表面工夫做得足,她一点也不想被人看不起。 但徐若瑾冷漠的视线却没有半点变化,周身都散发着让人寒颤的冷意。 春草跟在徐若瑾身后,看到屋内的一切差点掉下泪来。她的身体不住地发抖,红杏在郡主府时何曾受过这样的欺侮?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春草忿恨地看向卢紫梦。 卢紫梦不等徐若瑾开口,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抢白道:“怎么?我管教自己府内的姨娘,也有人要多管闲事么?” 虽说卢紫梦故意憋出气势来说,但还是不能控制话里发虚。 徐若瑾眸色一沉,一个字都懒得说,上前一步走到卢紫梦面前。 卢紫梦心惊,仍是硬着头皮道:“郡主不会是打算插手别人的家事吧?就算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卢紫梦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脸上火辣辣得疼,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徐若瑾淡定地收回手,不屑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就连春草也先是一愣,随后才露出解气的模样。 红杏回神,看到徐若瑾的瞬间,泪水盈满眼眶,觉得自己没有颜面见郡主,抽泣不止。 卢紫梦脸上传来一阵阵疼痛,她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被扇了一巴掌,她慢慢转动脖子去看打自己的人。 徐若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再卑微不过的蝼蚁,终于开口了。 “我是没打算管你姜家的狗屁家务事,但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见到本郡主连礼都不敬?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徐若瑾连个磕巴都不打,每一句都说到卢紫梦的脸上,说的她是哑口无言。 卢紫梦死死咬着牙,不敢与徐若瑾对视,不甘心的眼神也被阴影遮住。 徐若瑾不用看也知道卢紫梦此时定然不服,嗤笑一声,“你方才那股劲儿到哪儿去了?本郡主就站在这里,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就算给卢紫梦一百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把方才对红杏说的话再说一遍。 徐若瑾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卢紫梦不能直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徐若瑾,她也从没有想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犹如天与地。 卢紫梦紧闭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却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 徐若瑾漠然地移开视线,吐出两个字,“让开。” 卢紫梦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退到一旁。 徐若瑾的视线落在红杏身上才重新恢复了几分温度。 第2607章 魅力 “郡主……”红杏满眼含泪,喃喃出声。 徐若瑾神情是之前不曾有过的温柔,连带着声音都软下来,“嗯。” 红杏哭得更凶,肩膀止不住颤抖,双手捂着面孔,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看到红杏这副模样,春草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眼眶一红,也跟着抹眼泪。 徐若瑾心里一紧,但很快收敛情绪,瞥了两个家丁一眼,两人立刻跪下叩头大喊饶命。 只不过是卢紫梦养的两条听话的狗而已,徐若瑾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还能站得起来么?”徐若瑾低头看红杏。 红杏咬咬牙点头,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身上原本重如山的压力也瞬间卸下。 “奴婢没事……” 徐若瑾微笑,“那就好。”然后对身后的春草道:“扶红杏上楼。” “是,郡主。”春草忙去扶红杏。 红杏踉跄着起身,靠着春草才好不容易站直。 徐若瑾看着红杏惨白的面色,不禁神色一沉,眼神更如刀一般刮过卢紫梦。 卢紫梦的头垂得更低,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怨念。 徐若瑾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春草扶着红杏跟在后面。 佳鼎楼的二层又恢复了宁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徐若瑾回到三楼,神色如常。 这一幕都被二楼另一个雅间的人看在眼里。 虞尚云半边身子靠着门框,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边品灵阁酒,边兴味盎然地看徐若瑾收拾卢紫梦。 他的眼里只有徐若瑾一个,完全容不下别人。 即便不笑,虞尚云上挑的桃花眼就已含了三分情在。更别说他瞳仁的倒影里只有徐若瑾,眼中的炽热情绪放肆地外溢,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陆凌枫就站在虞尚云身边。 既然徐若瑾都亲自下来了,陆凌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仍是厚着脸皮与虞尚云一样看徐若瑾教训人。 与虞尚云截然相反,陆凌枫看得兴致缺缺,若不是因为虞尚云还在,恐怕都要无聊地打哈欠了。 这也不能怪陆凌枫,他没少见识过徐若瑾的这一面,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虞尚云目送徐若瑾上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再也看不见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明艳的女子?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虞尚云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言自语道。 陆凌枫听后一惊,诧异地看向虞尚云。 他心道:莫不是被自己猜着了吧? 虞尚云双眼弯起一个弧度,微笑不语。 陆凌枫按捺下心头异样的情绪,故意用调侃的语气对虞尚云道:“国主别开玩笑了。” 虞尚云却是认了真,语调一本正经,“我何时开玩笑了?” “……”陆凌枫吃瘪,但仍不死心,把话说得更加直白,“国主不会是对郡主……” 陆凌枫的话没说完,虞尚云自觉补上,“嗯,我很喜欢她。” 陆凌枫再度无语,难以置信地看着虞尚云。此时他到希望是自己听错,或者虞尚云的“喜欢”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虞尚云陡然变化的气势都让陆凌枫无法自我欺骗。 可陆凌枫就是理解不了,“国主为何……居然会喜欢那个女人?” 虞尚云注意到陆凌枫的神情还有他话里惊讶的语气,不禁反问,“为何不喜欢?瑜郡主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美貌,这已是极难得,更别说她还是个博学多才的女子。” 虞尚云说得头头是道,就连语气都真挚了几分。如果忽略他那勾起的半边嘴角。 陆凌枫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一时间连反驳都忘了,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国主您说的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和我认识的瑜郡主,是一个人么?”陆凌枫一头黑线地说道。 虞尚云的笑容又回到脸上,道:“谁知道呢?” 陆凌枫看到虞尚云这副模样,再一想到徐若瑾,不由心里一阵恶寒。 虞尚云也不在意,只不过随意和人说了几句自己的真心话而已。 陆凌枫本来还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但现在虞尚云已经挑明,他若是坐视不管,也不是那么回事。 沉默片刻,陆凌枫神色微紧,声音也沉了沉,“国主,说句不中听的,您可能看错人了。” “哦?”虞尚云兴趣不减。 “您来京都的日子不长,所以还不清楚。”陆凌枫神色淡淡道:“徐若瑾是大魏最不能招惹的女人。” 虞尚云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浅笑看着陆凌枫,似乎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没多少兴趣。 “您可知道是为何?”陆凌枫也没指望虞尚云回答,“不仅因为她的男人是梁霄。” 有几个字,陆凌枫好像怕虞尚云没听到似的,特意加重了语调。 陆凌枫说这番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虞尚云,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陆凌枫有点失望,因为虞尚云除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之外,没有任何一点破绽。 片刻,虞尚云却是笑了出来。 陆凌枫脸色一凛,定定地看着虞尚云,他想知道这人还能说出什么。 虞尚云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们都畏惧她的能耐罢了。” 陆凌枫无语。 “女子的身份成就了她,但也给了她不小的麻烦。”虞尚云说着悠哉地回到桌边给自己倒酒,“一个如此有本事的女子,的确是挺麻烦的。” 陆凌枫不等开口,虞尚云看向他,“尤其是对某些人来说。但不包括我。” “……”陆凌枫有些头疼,虞尚云表面看着正常,但眼底略带疯狂的情绪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国主,你的意思是?”陆凌枫眼一眯问道。 虞尚云仰头喝下杯中酒,“她的魅力就在于此,周遭人对她的看法没多大用处。这恰恰证明她是一个富有魅力,值得被爱上的女子。” 陆凌枫诧异地看着虞尚云,却不知该从何反驳起。 虞尚云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正经。 他是认真的。 陆凌枫很确定。 虞尚云对徐若瑾的感情远比陆凌枫想象的还要麻烦。 第2608章 有喜 红杏跟着春草走,如释重负,但她的脸色很难看。她一直强忍着,豆大的汗水滑落她都感觉不到。 还是春草觉得身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才察觉到不对劲。 “红杏你怎么了?”春草急急地去看红杏。 红杏双腿一软,再也走不动,瘫坐在地上。 “郡主!”春草忙唤徐若瑾。 徐若瑾已经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和声音,她几步来到红杏身边,“怎么回事?” 红杏脸色苍白,轻轻摇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奴婢、奴婢没事……” 徐若瑾的神情不复淡定,春草担忧无比,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郡主,一定是那个女人,她对红杏做了什么!” 看着虚弱的红杏,徐若瑾不禁自责,“是我来得太晚。” 红杏坚定地摇头,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力气说出几个字。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想知道的我亲自去问个明白。我的人,不能白白让她这么欺负了去!”徐若瑾眼神冰冷,语气带着狠厉。 红杏想要阻拦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春草你看着红杏。”徐若瑾淡定地吩咐,接着道:“我去卢紫梦算算账。” 徐若瑾说着瞥了一眼二楼,见卢紫梦还留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嘲讽一笑道:“看来她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春草顺着徐若瑾的视线往下看,看到卢紫梦的瞬间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卢紫梦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春草这么想着心中一惊:难道这卢紫梦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春草还在琢磨的时候,徐若瑾已经下了楼。 红杏看着徐若瑾的背影,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流下,她去拉春草的袖子。 春草低头看红杏,安抚道:“放心吧红杏,郡主一定会给你个说法。” “别让郡主为了我……”红杏挣扎了一下,想让春草拦着徐若瑾。 春草却是轻轻按了按红杏的手背,正色道:“红杏。” 红杏一愣,下意识去看春草。 “无论如何,都有郡主可以护着你。”春草知道红杏在担心什么,她不想让郡主因为她和姜家有什么芥蒂。 红杏怔愣片刻,泪水无声地流下。 春草微微一笑,拿出绢帕轻柔地给红杏擦泪,“接下来就看郡主的了。” 红杏没再反驳,只是口中还在小声地念叨着:“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郡主……” 春草的手轻抚红杏的后背,内心无声地叹息。 姜家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居然会把红杏那样烈性的脾气磨成现在这样一点棱角也无。 春草恍惚间甚至怀疑,红杏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如今的红杏与春草记忆中的那人完全无法对上号。 徐若瑾原本想,红杏怎么说也是姜家的人,她们主仆二人叙完话,迟早也要把人还回去。 但是现在,徐若瑾不这么想了。 徐若瑾脸色阴沉地下楼,重新回到卢紫梦面前。 卢紫梦的身体微微一震,但马上就恢复过来,方才的惊讶、疑惑和不甘都被她隐藏起来。 对上徐若瑾,即便卢紫梦再不情愿,她也只有收敛脾气的份儿。 “郡主……”卢紫梦此次不敢怠慢,再让徐若瑾因为规矩和礼数挑自己的刺,卢紫梦之前的罪就白受了。 徐若瑾应都不应,“我要带红杏回郡主府,你有什么要说的?” 卢紫梦震惊在原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徐若瑾淡淡道:“我给姜必武留面子,不想和你废话。” 卢紫梦没想到徐若瑾竟然如此“蛮不讲理”,更被徐若瑾的理所当然气得发笑。 “瑜郡主,您在说什么?臣妇不是很懂。”卢紫梦嘴角扯出的笑容,看在徐若瑾的眼里比哭还难看。 “也不用推算良辰吉日,我看就今日吧。”徐若瑾根本不理会卢紫梦,自说自话似的安排好一切。 卢紫梦更觉被忽视得彻底,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口气轻蔑,“郡主,臣妇以为此事应当问问红杏才是。她若是硬要赖在姜府不肯走,你的话也未必管用。” 徐若瑾斜了卢紫梦一眼,“她肯不肯走我不知道,但有人想逼她走倒是真的。” 卢紫梦脸一阵青一阵白,“瑜郡主这是何意?” “红杏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我从来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若不是因为姜必武对我百般保证定会对她好,说实话,我根本瞧不上你这姜家。” 卢紫梦也是姜家媳妇,却被徐若瑾说的一钱不值,她心里更咽不下这口气。 “郡主,您就算要带人走,也得问问红杏自己肯不肯才是。”卢紫梦这次的笑容和方才很是不同。 徐若瑾也察觉到了,卢紫梦的语气里带着看好戏的姿态。 “怎么?你要威胁我?”徐若瑾好笑地看着卢紫梦。 卢紫梦一咬牙,笑容略有几分僵硬:“郡主这就是误会了,臣妇也是为红杏考虑。” “而且,”卢紫梦眼中闪过一丝怨恨,语带嘲讽道:“红杏如今的身子可是娇贵得很。” 不用卢紫梦多说,徐若瑾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卢紫梦说了那么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徐若瑾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春草也听到了卢紫梦的话,诧异地睁大双眼,求证似的去看红杏,“她说的是真的?红杏你……” 说着,春草把视线落在了红杏的肚子上。 红杏一直轻轻放在肚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她低垂着头没有说一句话,春草知道红杏已经默认。 这一瞬间,春草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神情也变得复杂。 红杏有了姜必武的骨肉,这本来是大喜事一桩,春草高兴还来不及…… 春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自己和红杏有种“同命相连”之感。 红杏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她没想到最后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徐若瑾知道此事。 没有狂喜,也没有轻松,红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红杏迷茫了,她该怎么办? 第2609章 规矩 卢紫梦看了徐若瑾的反应就知道红杏肯定没说这茬,红杏是什么心思,她一点也不在乎。 红杏有身孕的事,卢紫梦最是痛恨,她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把姜家的房顶都掀了。 姜必武随军出征,红杏肚子里的孩子正经算起来也有好几个月。 卢紫梦眼看着红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中的不忿和不满也渐渐到达顶峰。 “你说这话是何意?红杏有了姜家的骨肉,这是姜家的幸事。难道对你,是祸事不成?”徐若瑾讥讽地看着卢紫梦。 “……”卢紫梦咬着牙说不出反驳的话。她的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红杏有孕,你还如此虐待她,我倒想问问,姜必武知道么?姜府的人知道么!”徐若瑾逼近一步,身上的气势压得卢紫梦抬不起头。 卢紫梦心里一惊,紧紧抿着嘴,半晌才反驳道:“郡主您可不要含血喷人!臣妇从未有过那种心思!” “没有?”徐若瑾冷笑,“才怪!” 卢紫梦呆呆地看着徐若瑾,一时忘了回嘴。 徐若瑾也没给卢紫梦说话的机会,直接扭头去看红杏。 红杏对上徐若瑾坚定的视线,身体不自觉一凛,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春草则是在一旁轻声安慰红杏。 “红杏,我问你,你肯不肯跟我走?”徐若瑾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红杏一愣,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她没有半点犹豫地使劲点头。 嗯! 红杏发不出声来,但她几乎是用自己的全身在告诉徐若瑾,她愿意走,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卢紫梦对自己对孩子的威胁! 徐若瑾神情一缓,甚至还对红杏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春草如释重负,真心替红杏开心。 “你可想清楚了?”徐若瑾又和红杏确认道。 红杏神情一顿,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定定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红杏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连春草都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看看徐若瑾,又看看红杏。 红杏若是答应,那就真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徐若瑾没有替红杏回答,更多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冷静下来好好想清楚再回答。 徐若瑾看着红杏的神情很温和,不带有个人情感,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让红杏为自己做一个选择,不要顾及旁人。 不只是这三人,卢紫梦的心也有如擂鼓一般,她脑子里冒出一个让她紧张又害怕的想法。 “郡主,奴婢这次彻底想清楚了。”红杏强忍着不适咬牙说完,视线扫过卢紫梦,不再有一丝唯诺的表情,“奴婢生是郡主府的人,死是郡主府的鬼,奴婢要跟您回郡主府!” 说完这番话,红杏再次虚脱地靠在春草身上。 徐若瑾听到红杏的决绝之言,先是一笑,接着才轻松地责备道:“说什么呢?要死要活的。” 红杏迎着徐若瑾的视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这会儿想起来,方才我踹门的时候,你在写什么呢?”徐若瑾随口问红杏道。 被晾在一边的卢紫梦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被徐若瑾这样的无视,居然要越过自己把红杏带走? 绝对没门! 卢紫梦暗下决心,一会儿无论徐若瑾说什么,她就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 这个心思刚落,徐若瑾冰冷的视线就射了过来。 红杏的神情暗淡,似是不愿多说。 徐若瑾冷哼一声,径直走进雅间内,一眼就看到桌上的两张纸。 “不见郡主?休书?”徐若瑾嗤笑一声,好像发现了极好笑的东西。 卢紫梦眉头紧紧地拧在一处,有心要去遮掩却是来不及。只是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卢紫梦都觉得双腿发软。 徐若瑾随时都有可能发难,卢紫梦不自觉紧张起来。 瞥了一眼桌上的纸和笔,徐若瑾也不废话,直接提笔就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满一页。 最后一个字写完,徐若瑾随手就把毛笔一甩。 跪着的家丁连躲都不敢,毛笔砸在脸上,顿时多了黑乎乎的一道。 徐若瑾把自己的“作品”拿起来吹了吹,好让它干得快一些。 一个利落地转身,徐若瑾准备和卢紫梦好好算算账。谁知抬眸就对上一道灼热的视线。 徐若瑾皱眉,不耐地回瞪一眼。 不用看也知道,这目光太熟悉了。 徐若瑾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入虞尚云的眼中。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似是在看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 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徐若瑾几乎是在用全身警告虞尚云,别再来打扰自己。 虞尚云却像是没有看懂徐若瑾的告诫,不仅没有收回视线,反而更近一步。 陆凌枫在一旁头疼地看着虞尚云,心道不好:这家伙来真的! 虞尚云一言不发,随着自己和徐若瑾的距离拉近,笑容更浓。 徐若瑾还有正事要做,没有空搭理虞尚云。她看出虞尚云有心要掺和此事,她一会儿再与他算账。 虞尚云在离徐若瑾不远处站定,就这么静静地微笑注视着徐若瑾,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炽热。 卢紫梦的注意力都在徐若瑾身上,根本没发现身后何时多了一个人。 徐若瑾一扬手,把刚写好的纸甩给卢紫梦, “认字儿的话,速速看了。”徐若瑾讥讽道。 卢紫梦不知徐若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压抑着不满硬是看了看手里的这张是何物。 当看到纸上那“和离”二字时,卢紫梦震惊地差点咬到舌头。 “这是何物?!”卢紫梦惊呼出声。 徐若瑾不耐烦地揉揉耳朵,“不认字儿不早说?和离书,懂了么?” 卢紫梦也顾不上自己被徐若瑾三番四次讥讽的事,手握着和离书不断颤抖。 “这、这……万万不可!郡主拿此事开玩笑……” 卢紫梦受了刺激,开始语无伦次。 “啧。”徐若瑾斜了卢紫梦一眼,“和离书一签,红杏和你们姜家再无半点干系。” 卢紫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可,红杏不过是姜家的姨娘,她不能这么做,这不合规矩!” 徐若瑾冷冷地看着卢紫梦,“我说的,就是规矩!你若是不肯答应,那就京都府衙去见!” 第2610章 阻拦 徐若瑾撂下狠话,全然不惧卢紫梦那点手段,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刺激着卢紫梦。 卢紫梦惊骇不已,对结果更是心知肚明,就算真闹到了京都府尹那去,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卢紫梦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徐若瑾雷厉风行的手段,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现在,卢紫梦万分后悔,自己一开始怎么就昏了头,妄图要与徐若瑾叫板。 报应来得太快,卢紫梦根本承受不起。 徐若瑾根本不把卢紫梦放在眼里,扔下和离书就走。 卢紫梦一看不妙,张口就要阻拦,但她的身体僵硬无比,嗓子就像是被卡住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若瑾离去。 徐若瑾则像是办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情淡然,每一步都格外轻松。 虞尚云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徐若瑾,眼里都是兴味,容不得别人。 徐若瑾走到楼梯拐角,对楼上众人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来个人搭把手,把红杏扶回去。” 早已看愣了的红杏和春草这才回过神来,忙应了声。 “红杏,你可还能起身?”春草担忧地问红杏。 红杏脸色已比之前好看些许,闻言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不碍事的。” 方妈妈抱着悠悠,黄芪和银花也都纷纷凑上前来。 黄芪看到红杏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银花则是小心翼翼地去扶春草。 尽管有一肚子疑问,黄芪和银花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问的时候。她们扶着二人下楼。 虞尚云无比自然地跟上去。陆凌枫在其后一头黑线地看着这一幕,认命地叹息一声也紧跟着走。 徐若瑾身心爽快,就像是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从容不迫地下楼,叫伙计去叫马车来。 这时虞尚云快步拦在徐若瑾身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徐若瑾毫不掩饰面上的不耐,“啧”了一声就要绕开虞尚云。 虞尚云嘴角一勾,随着徐若瑾的动作也移动一步,仍是稳稳地挡在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算是看明白了,虞尚云摆明不让她走。 “国主真是童心未泯,但本郡主没有空与你做游戏,劳烦让一下。”徐若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虞尚云仍是顶着一张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瞧,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徐若瑾脸色黑如锅底,越发觉得虞尚云此人不可理喻。 “郡主莫要多想,在下只是想送你一程。”虞尚云态度谦恭,让人生不起气来。 但虞尚云对面是徐若瑾,早已看他不顺眼。 “不必。”干脆的两个字直截了当地拒绝。 徐若瑾侧身就要走,但刚迈出一步再度被虞尚云拦下。 “在下只是一番好意,郡主为何对在下如此戒备?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郡主明示。”虞尚云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样,谦虚地向徐若瑾求解,“若是在下的问题,在下一定改正。” 不知道虞尚云身份的人,一定做梦都想不到,这些话竟然是从堂堂一国之主的口中说出。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全身都在拒绝不说,就连看虞尚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傻瓜。 “国主的好意还是留着给其他人吧。”徐若瑾不客气地回绝。 徐若瑾越来越觉得这个兆国国主脑子大概有点问题,道德绑架自己不说,还总是一副“我为你好”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她厌烦不已。 虞尚云看出徐若瑾的嫌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就连面上的笑容都有短暂的凝滞。 他自觉没有做什么,毕竟徐若瑾一点机会也不给他,怎么徐若瑾好像对他的敌意特别大? 虞尚云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虞尚云愣神的工夫,徐若瑾一个利落地闪身避开他,快步走到佳鼎楼门外。 这时,红杏她们也跟着出来。 虞尚云仍是不肯死心,下意识就要跟上,却被另一人拦住。 看清来人,虞尚云的眼神微冷,笑容并未达到眼底,“陆大人。” 陆凌枫察觉到虞尚云的变化,笑着调侃,“虞公子别这么看在下,这眼神让在下心里发毛啊。” 虞尚云不为所动,眸色淡淡地看着陆凌枫。 “方才瑜郡主的话您也听见了,不如就此别过。”陆凌枫说完一个谦逊地对着虞尚云一拱手,转身就走。 虞尚云看着陆凌枫的身影飞快追上徐若瑾,神情渐渐变得冰冷。不知从何处凑上来的孙伯,此时都不敢接近虞尚云。 “郡主,且慢。”陆凌枫追上来,用折扇轻轻拦住徐若瑾。 徐若瑾朝天翻了个白眼。 好不容易把虞尚云打发走,怎么陆凌枫又来凑热闹? 陆凌枫猜到徐若瑾的心思,“嘿嘿”一笑,“我来送你回去。”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都上赶着送我回郡主府。”徐若瑾揶揄中还带着嘲讽。 陆凌枫厚脸皮地应下,“这是我的义务,郡主就不要推辞了。” “我说陆大人。”徐若瑾抱臂看着陆凌枫。 “嗯?”陆凌枫顶着一张纯良的面孔。 徐若瑾不为所动,似笑非笑道:“这郡主府我比你们熟吧?我用得着别人送?” 陆凌枫没打算放弃,正要开口,他的余光就注意到一个人正往这边来。 徐若瑾也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卢紫梦。 “这婆娘有完没完?”徐若瑾厌烦地嘟哝一句,微微侧身面对着卢紫梦。 卢紫梦脑子转了半天,还是一片空白。但有件事她很清楚,必须拦住徐若瑾,不能让她就这么把红杏带走。 “你又来做什么?和离书不是给你了?怎么?想重新写一份?” 徐若瑾连珠炮似的发问,卢紫梦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才道:“郡主你不能带走红杏!” “你说了不算。”徐若瑾毫不留情面。 卢紫梦咬牙,“难道郡主是要仗着尊贵的身份逼姜家就范么?” 陆凌枫蹙眉看向卢紫梦,显然对此女有诸多不满。 “是又如何?” 徐若瑾好笑地看着卢紫梦。 卢紫梦眉头拧在一起,心里诸多不适,但偏偏她不是徐若瑾的对手,只有暗自生气的份。 第2611章 出价 “郡主,和离事关重大,还是等姜三夫人回来做主……” 卢紫梦话未说完就被徐若瑾打断,“马车怎么还没来?” 卢紫梦气得脸颊通红,但徐若瑾人多势众她不敢轻举妄动。 “来了来了!” 郡主府的马车到。 徐若瑾让开路,“红杏和春草,你们快点。” 听到徐若瑾的呼唤,原本站在边上的几人忙凑上前来。 徐若瑾责备地看着几人,“你们快上去。” 红杏和春草对视一眼,“郡主,这……” “别说废话,让你们上就上。”徐若瑾急了。 红杏春草忙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上了马车。 眼看红杏坐进马车,卢紫梦更是急得原地打转。 她本想跟着红杏出来看看到底徐若瑾找她有何事。而且也好趁这个机会让徐若瑾心中有数,红杏已经是姜家的人,日后要是想在姜府过好日子,就得对她服服帖帖。 谁知事情的走向居然会到这个地步! 卢紫梦一点便宜没占到不说,只得了一张对她没有半点好处的“和离书”。 虽说姜必武如今不在京都城内,但他若是回来后得知此事,定然不会给卢紫梦好脸色看。 卢紫梦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脸色就白了几分。 所以,无论如何,红杏都不能走! 卢紫梦全然没有了刚到佳鼎楼时那股颐指气使的嚣张劲儿,她形容狼狈地跑到马车前。 车夫吓了一跳,忙死死地拽住绳子。 “瑜郡主你今日不能带红杏走!她是姜家的人!”卢紫梦抬高音量喊道。 马车内的徐若瑾“啧”了一声。 这卢紫梦还真是难缠。 红杏不敢出声,毕竟整件事都是她引起。郡主若不是为了给她出头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卢紫梦的话引来路边不少百姓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 “姜卢氏嘛!” “哎?那她怎么和郡主府的马车过不去了?” “谁知道呢?你看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难不成是……” 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向马车,但马车里的人稳如泰山,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卢紫梦没想到徐若瑾会不接自己的话,她心里愈发憋闷,又道:“郡主,这里是佳鼎楼,不是郡主府!” 换言之,这里不是徐若瑾的地盘,她想要随便把人带走也要看看地方。 卢紫梦的话里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马车内的人又迟迟没有动作,卢紫梦心中暗喜,以为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 但卢紫梦此言一出,虞尚云和陆凌枫的脸色都很不好。虞尚云尤甚,他越看卢紫梦越是不顺眼。 就在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之时,马车微动,车帘被打开,徐若瑾淡定地从内走出。 徐若瑾只是站在那里,原本嘈杂的环境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徐若瑾身上。 居高临下的徐若瑾给了卢紫梦一个无比轻蔑的眼神。 卢紫梦内心剧震,一种不好的预感几乎充斥了她的脑子,让她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 但下一瞬徐若瑾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去看陆凌枫。 “喂!” 徐若瑾的语调平平,不带有任何感情地唤了一声。 陆凌枫一愣,头皮麻了一下,用眼神询问徐若瑾想干嘛。 徐若瑾云淡风轻地开口,“佳鼎楼归我了,开个价吧。” “啊——” “郡主说什么?” “我没听错吧!” “我也听见了!郡主要买下佳鼎楼!” “佳鼎楼?!陆大人的佳鼎楼?!” …… 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中投下巨石,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大街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徐若瑾无所谓地揉揉耳朵,站在马车上与佳鼎楼门口的陆凌枫对视。 陆凌枫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徐若瑾,脸上写满了惊愕—— 这关他什么事?! 半晌,陆凌枫才深吸了一口气,怒回道:“胡闹什么呢!” 徐若瑾早料到陆凌枫会这么说,“我没和你开玩笑,赶紧开个价,我赶时间。” “……” 陆凌枫看着淡定催促自己的徐若瑾,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徐若瑾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说出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陆凌枫也不理会徐若瑾,只当她是脑抽胡说八道。 徐若瑾眯着眼,冷哼一声,“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开玩笑。” “嗯?”陆凌枫察觉到不妙,但仍是硬撑着不接茬。他就不信徐若瑾还有什么手段。 徐若瑾的手轻轻搓了搓下巴,“你若是不出价,那就绝交吧。日后陆家梁家形同陌路,你也别在我眼前晃。郡主府也同样不欢迎你。” 说完,徐若瑾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凌枫,就等他二选一。 陆凌枫没想到徐若瑾居然会拿这个来威胁自己,就连一向伶牙俐齿的他都不知该说什么。 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陆凌枫憋着一口气,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陆凌枫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徐若瑾腹诽了数遍,心情这才稍稍转好几分,但脸色还是一样臭。 徐若瑾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凌枫,心里美得很,不自觉就露出笑容。 “……”陆凌枫一看更是生气。 一旁的虞尚云则彻底成了看热闹的,视线完全被徐若瑾吸引,好像她的周身都泛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光芒。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陆凌枫搜肠刮肚才找出这么一句。 “啧啧啧,那又怎样?”被这么好无力度的一句攻击,徐若瑾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凌枫气极反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直直地盯着徐若瑾,似笑非笑道:“既然郡主执意如此,陆某也当成人之美。” 徐若瑾神情微敛。 她太了解陆凌枫了,他一露出这样的表情,百分百憋着坏水。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陆凌枫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跳下马车给他一拳。 陆凌枫半边嘴角勾起,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 “十万两!” 徐若瑾咬住下唇,脸上的笑容彻底收起。 狮子大开口! 差一点没忍住,徐若瑾就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第2612章 打破 十万两银子,对徐若瑾来说也不算太大数目。 只是一想到着十万两雪花纹银就这么简单地进了陆凌枫的腰包,她就肉痛。 谁知陆凌枫看到徐若瑾的反应,却是狡黠一笑。 徐若瑾恰巧瞥到,心中一震,意识到:不好! 陆凌枫摇动着手中折扇,一派潇洒作风,不疾不徐地又补上两个字: “黄金。” 两个不轻不重的字落地,诡异地静谧一瞬后,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 “黄金!十万两黄金!”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黄金十万两,谁能拿得出来?” “就算是灵阁也不可能啊!陆大人真是奸商!” “这佳鼎楼是值钱,但绝对不值十万两黄金!有这么多黄金再建一个更大更好的佳鼎楼都绰绰有余!” …… 一时间议论纷纷,所有人的话里都带着“黄金”“十万两”这些字眼。 不只是老百姓,徐若瑾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是一惊,她神色复杂地盯着陆凌枫,一肚子不满都通过视线传给陆凌枫。 若是眼神能具化成刀,陆凌枫早已被徐若瑾用意念砍死千遍万遍。 “陆凌枫,你还要脸吗?十万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徐若瑾毫不客气地大吼一声。 陆凌枫不为所动,仍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摇动手中折扇,长身玉立,淡淡一笑,“都是跟某人学的。” “……”徐若瑾看陆凌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内心里已经把陆凌枫骂了不止一遍。 陆凌枫自觉稳操胜券,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脸上还带上了些许笑意。 徐若瑾越看陆凌枫这副模样越烦,但偏偏又无可奈何。 十万两黄金?徐若瑾砸锅卖铁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而且一个佳鼎楼而已,就算是白送她都不要!没想到陆凌枫趁人职位,坐地起价。 “陆凌枫你分不清轻重缓急?这种时候挡我的路,你存心的吧!”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教训陆凌枫。 原本事件的中心,卢紫梦,这会儿完全成了透明人,根本没有人搭理她。 卢紫梦围观了半天,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不过…… 卢紫梦狐疑地看向陆凌枫。她也搞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在佳鼎楼里时,这人还百般阻拦她。怎么现在又…… “看戏”的不只是卢紫梦一个。 虞尚云看着暴躁的徐若瑾跺着脚和陆凌枫发脾气,眼中反而闪烁着宠溺的光。 今日总算是不虚此行,又让他看到了徐若瑾全然不同的另一面。 虞尚云的心早已被徐若瑾填得满满当当,此番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人究竟还有多少面是自己不知道的? 虞尚云一想到这里就心痒难耐,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离得徐若瑾近一些,再近一些…… “我告诉你,你今天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徐若瑾那股蛮横劲儿也上来了。 陆凌枫笑了笑,根本没把徐若瑾的威胁当回事,“我卖啊,我何时说不卖了?” 徐若瑾死死盯着陆凌枫,像是要把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价我都报了,怎么能说是我不卖呢?”陆凌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用徐若瑾看来非常欠揍的语气道:“十万两黄金,而已。” “而已?!” 徐若瑾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这两个字。 陆凌枫一脸无辜地点头,瞬间又恢复之前的笑容,“若是郡主出不起,那请恕在下抱歉,佳鼎楼卖不成了。” “你!”徐若瑾紧紧咬着下唇,直指陆凌枫斥道:“无耻!” 陆凌枫脸色一变,收敛那股玩世不恭的模样,折扇一合,发出“啪”的一声,不甘示弱地回道:“是你胡闹在先!” “你无耻!” “你胡闹!” …… 徐若瑾和陆凌枫就像是两个孩童般,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一步。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清朗之音。虽说声音不大,但却温润无暇让人无法忽视。 “这十万两黄金,我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来都集中在徐若瑾和陆凌枫身上的视线顿时都没了方向。 “方才是谁在说话?” “哪个这么大口气?十万两黄金!说出就出?” “肯定是吹牛!” 百姓们议论着,都不相信真有这样的人。 陆凌枫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却是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徐若瑾本是一喜,但把声音和人对上号之后却也同样有些笑不出来。 能让二人有这般反应,不是虞尚云还是谁? 虞尚云笑意盈盈地看着徐若瑾,手一抬,笔和纸瞬间准备妥当。 他一句废话也无,更不给徐若瑾和陆凌枫反应的机会,大笔一挥写了一张条子。 写毕,虞尚云将条子递到陆凌枫面前—— “十万两黄金,兆国来出。” 短短一句话,却重如千钧。 陆凌枫迟迟没有动作。 这条子他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陆凌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就纳闷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了虞尚云这个有钱的主! 兆国不差银子,陆凌枫是知道的。所以这十万两黄金对虞尚云来说,还真是九牛一毛。 如今陆凌枫只能寄希望于徐若瑾,赌一把她对虞尚云的厌恶程度已经高到可以拒绝这十万两黄金。 但陆凌枫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徐若瑾的脸皮厚起来,陆凌枫根本不是对手。 徐若瑾一言不发地看着虞尚云,眼神带着审视,神情复杂。 虞尚云迎着徐若瑾的目光,微笑道:“郡主不必挂心,这佳鼎楼虞某送于你。” “即日起,郡主就是这佳鼎楼的新主人。” 虞尚云说每一句话,视线都不曾离开徐若瑾。 只要能从徐若瑾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笑容,这十万两黄金对虞尚云来说,花的就值了。 徐若瑾定定地看了虞尚云一会儿,眉目之间的不耐已经渐渐变成疑惑和不解。 虞尚云对徐若瑾的变化甘之如饴。 徐若瑾如蜻蜓点水一般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陆凌枫,下巴一抬,“十万两黄金给你了,佳鼎楼归我,人我带走了。” 最后一句是说给从始至终被当成空气的卢紫梦。 第2613章 求助 徐若瑾转身掀开车帘,脚步一顿,抬眸看向虞尚云: “这个人情,我定会还你。” 说完,徐若瑾也不管虞尚云是什么反应,灵巧地进了马车。 车夫扬鞭,马车轮子转动。 卢紫梦已经没有颜面再挡路,她怨恨的目光随着马车而动。 她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气急败坏却有火发不出。仿佛连周围的老百姓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更觉羞愧难忍。 “大奶奶……”姜府的丫鬟嗫喏着上前。 “都给我滚!”卢紫梦声音尖利地怒斥一声。 丫鬟差点被吓哭,腿软着后撤几步。 卢紫梦眼中充满红血丝,整个人都没了神采,低垂着头唯恐被人认出,偷偷摸摸地离开佳鼎楼。 回到姜府,卢紫梦就把自己锁在屋内。 她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事会闹的这么大,不止没有羞辱成红杏,反而让徐若瑾留下一纸和离书将人带走。 卢紫梦想到这就愁的忍不住拔头发。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恐会愈演愈烈,演变成更大的麻烦。 卢紫梦的恐惧这会儿才席卷而来,她越想越怕,也越是后悔。 她咬着指头神神叨叨地琢磨了半天,才勉强想到一个办法。 “来人!”卢紫梦用尖利刺耳的声音来掩饰她的恐惧。 丫鬟立刻推门而入,“大、大奶奶……” 屋内连灯都没点,一片漆黑中,丫鬟都看不清卢紫梦人在哪儿。 “去,把今日在佳鼎楼之事传信给姜三夫人。”卢紫梦阴测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丫鬟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点头应下。 卢紫梦这才稍稍放心些许,接下来的事只能靠姜三夫人,只有她才能给自己做主。 …… 郡主府。 一路无话,徐若瑾在马车上没有提佳鼎楼里的一个字。 红杏和春草心思不同,二人相依而坐,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暖和力量。 徐若瑾从坐上马车,情绪就略有些低沉,面上也像是有化不开的愁绪。 红杏自觉是因着自己才给郡主惹了这么多麻烦,故而一直有些自责。 终于到了府门外,徐若瑾吩咐方妈妈把睡着的悠悠抱回去休息。她则是先回了院子。 春草和红杏二人就紧紧跟在徐若瑾身后。黄芪和银花一左一右,伺候着两个有身孕的人。 踏进院子,徐若瑾才打开话匣子。 “红杏,”徐若瑾定定地看着神情憔悴的红杏,眼中都是心疼,“今日之事,你可后悔?” 红杏想也不想地摇头,比在佳鼎楼时还要坚定数倍。 徐若瑾心中有数,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忍不住再三确定,“若是你还想回到姜家去,我也有法子,这你大可不必担心。” 红杏是个心软的,她吃了这么多亏,难保不是一时冲动。一旦她过了这股劲儿,说不准就会动摇。 徐若瑾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红杏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她不想逼迫红杏,这么大的决定,红杏应当自己来。 红杏还没有回答,徐若瑾又道:“和离不是小事,你真放得下姜必武么?” 听到这一句,红杏沉默地垂下眸子。 当初费了多少心思才终于嫁到姜家,以为自己嫁与良人,无论何种困难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却没想到短短数月,却经历了这么多。 红杏眼眶微红,开口依然坚定,“郡主,奴婢想好了。奴婢不愿再回姜家,和离是最好的选择,奴婢没有异议。” 徐若瑾神情略为一松。虽说不管红杏如何抉择,徐若瑾都会帮她,但她私心里也希望红杏能为自己活一回。 红杏如释重负的同时想到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徐若瑾不用猜都知道红杏在担心什么。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徐若瑾给红杏一个台阶下。 红杏咬咬牙,道:“郡主,奴婢……奴婢求您,奴婢想生下这个孩子!” 话音落下,屋内落针可闻,只有红杏紧张的呼吸声。 “你想清楚了?若是带着这孩子,你恐怕这辈子都要孤家寡人。”徐若瑾不是故意吓唬红杏。。 红杏脸色白了几分,但眼神依旧坚持,“郡主,奴婢都想好了。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奉在您左右。” “胡闹。”徐若瑾微微皱眉,显然不同意红杏的说法。 红杏脸色一变,还以为徐若瑾并无留下她的意思,神情都跟着暗淡下来,“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当初不该不听郡主的话。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妹妹想起成家前徐若瑾的苦口婆心之言,就越发悔不当初。若不是她脑子一热,眼里只看的到姜必武,也不会狼狈至此。 如今徐若瑾给了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红杏无论如何都想抓住。她想从头再来。 “郡主,请您原谅奴婢,不要赶奴婢走……”红杏的话里都带上了哭腔。 徐若瑾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头疼,无奈道:“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 红杏一愣,呆呆地看着徐若瑾。 “你侍奉我一辈子作甚?和离书都有了,你难不成要守一辈子寡?”徐若瑾责备红杏脑子缺根筋,“之前挺机灵的人,这是怎的了?傻了?” 红杏还一愣一愣的,不知听明白没有。 徐若瑾看了红杏半晌,对一旁的春草和黄芪道:“你们去单独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红杏如今不是一个人,自然在吃和住上应当格外注意。 红杏还没反应过来。 徐若瑾看着红杏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无奈地一笑,“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粗活累活不要做,伺候好身子最重要。” “郡主……”红杏终于回神,喃喃了一声,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 “多大点儿事?哭起来没完没了。”徐若瑾故意说红杏,但语气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红杏忙擦去眼泪,“是奴婢不好。” “这里是郡主府,不是姜家,你这么拘束作甚?原来如何,现在还是一样。”徐若瑾大手一挥,格外豪气。 红杏在熟悉的环境,看到徐若瑾更觉亲切不已,此时只是听他说话都觉得心里满足无比。 但一想到姜家,红杏的眉头又皱在一起,愁得不行。她有心要提醒徐若瑾,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2614章 阴谋 “你在担心卢紫梦?”徐若瑾一语戳破红杏的心思。 红杏连连点头,担忧道:“奴婢怕她会做出什么对郡主府不利之事。” 徐若瑾满不在乎,“就凭她?不是我瞧不起她,也就是你,老实不声张才会被她拿捏。想要琢磨到我头上?她还不够格!” 红杏心下稍定,但心里对卢紫梦还是有些阴影。 徐若瑾知道红杏在想什么,语气缓和些许道:“她是姜必武的正妻不假,但你也是明媒正娶的媳妇,有甚差别?” 红杏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因为徐若瑾的话一暖。 “你没必要妄自菲薄,正因你事事退缩,她才会蹬鼻子上脸。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手段,又能叫来什么人当说客。”徐若瑾微微一笑,眼里都是期待。 红杏看着信心十足的徐若瑾,那股忐忑不安的情绪终于被压了下去。 徐若瑾隐约也能猜到卢紫梦的心思,只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告诉红杏了,免得她多想。 红杏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她斟酌了半天,想要说的话都卡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安心在此,和离一事不必担心。”徐若瑾想了想,直说道:“姜必武那,你可想好了?” 红杏身体一僵,很快就点头,“奴婢明白。” “但我该说的还是要说。姜必武迟早会知道此事,他这些日子不在京都,有些事不能完全怪在他的身上。但也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徐若瑾说起姜必武也没什么好话。 红杏心里清楚,也就没有反驳。 “若是他能好好待你,在府中替你立下规矩,我就不信那卢紫梦能有这个胆子!”徐若瑾越想越气,“若是那姜必武还有脸来,我定要叫人打他一顿不可!” 红杏对姜必武也是极失望,但一听徐若瑾要动手还是免不了要求情一二。 “郡主,他就是这般的性子,改不了。奴婢……看开了,也不怪他。” 徐若瑾却是不肯罢休,“此事不急,你也累了,且回去歇着吧。” 红杏也就不再说什么,福身告退才离开。 春草被徐若瑾安排去和红杏作伴,二人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红杏刚走没一会儿,哄好悠悠的方妈妈就来了。 方妈妈踏进门槛,徐若瑾抬眸对她使了个眼色。方妈妈会意,淡定地转身将门关好,这才走了进来。 “悠悠睡了?” “嗯,今日累坏了,老奴给她换衣裳擦身,她都没醒。”方妈妈说着都忍俊不禁。 徐若瑾想到悠悠那张笑脸就憋不住笑意,“这丫头太疯,玩起来比男孩子还野,看什么都稀奇。” 方妈妈也跟着点头。 “只要她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我就别无所求了。”徐若瑾感慨一声。 方妈妈笑容微敛,“郡主,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小主子是个命好的,一辈子都能无病无灾,开开心心。” 徐若瑾“哈哈”一笑,对着方妈妈挤眉弄眼,“妈妈您想到哪儿去了?这孩子命太好,我都有点羡慕,所以才随口说这么一句。” 方妈妈放下心来。最近事情太多,她也是关心则乱。 “叫妈妈过来是有事要与您商量。”徐若瑾说正经就正经,整个人都严肃了几分。 方妈妈心中有数,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今日虞尚云在佳鼎楼所作所为,妈妈您可都知晓了?”徐若瑾问道。 方妈妈顿了顿,“嗯”了一声。 “唉,”徐若瑾突地叹息一声,伸手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我这脑子!” 方妈妈一急,忙上前去检查徐若瑾的脑门,看到淡红色的印记,难免责备两句,“郡主您这身子娇贵,怎能如此?” 徐若瑾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我只是想起方才的事,心里后悔不迭!” 方妈妈了然,“郡主可是在后悔买下佳鼎楼?” 徐若瑾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我不后悔买佳鼎楼,谁让陆凌枫非要和我叫板?”徐若瑾这会儿说起陆凌枫还是一肚子气,“卢紫梦不依不饶,他可倒好,跟着凑热闹。” “郡主别气坏了身子。陆大人那么做或许有他的考量。”方妈妈这么说也不是空穴来风。陆凌枫平日里郡主府也还算照拂。 “哼!”徐若瑾不屑道:“妈妈你是没看到他说十万两黄金时候的嘴脸,嘴角都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方妈妈哭笑不得,也就不再多劝。 “全都怪他!要不是他与我抬杠,我也不会答应虞尚云出了这十万两黄金。”徐若瑾想起这事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郡主,喝口茶消消气。”方妈妈把茶水放在面前。 徐若瑾喝了一大口,脾气也压下去一些,“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冷静,又赌气了。” 回想起佳鼎楼的种种,徐若瑾恨不得时光倒流。 “我怎么能这么冲动呢?连脑子都没过,就这么答应了。”徐若瑾又是自责,又是尴尬。 方妈妈看徐若瑾纠结不已,有心安慰却不得章法。 “虞尚云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徐若瑾冷不丁冒出一句。 方妈妈愣了一下,小声提醒,“郡主!” 徐若瑾也不在意,“外面有梁五在。” 方妈妈无奈,但也由着徐若瑾说。 “他偏偏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而且十万两黄金连个磕巴都不打,说拿就拿。这么大的一份礼,我可受不起。”徐若瑾眼神一凛,呼吁李若有似无地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 方妈妈心思细腻,也陷入了沉思。 “虞尚云绝对有阴谋。”徐若瑾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方妈妈却没有多少反应。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是冲着郡主府来的,还是想……”徐若瑾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郡主您确实不应与兆国国主赌气,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份都在那儿摆着。与他为敌,郡主府恐怕占不到便宜。” 方妈妈与徐若瑾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她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第2615章 寒心 “我当然知道。”徐若瑾想起虞尚云就一肚子气,“他非要横插一脚,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要带红杏走,就必须要堵住卢紫梦的嘴。” 只能说就是那么凑巧,所有事都赶在一起,一环扣一环,徐若瑾就被推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徐若瑾对虞尚云本来没有半点好印象。经过今日佳鼎楼之事,徐若瑾对他的看法也变得更加复杂。 尤其是当徐若瑾想起虞尚云看自己的眼神,就忍不住全身一阵恶寒,面上不自觉露出嫌弃的神情。 兴许是察觉到徐若瑾的变化,方妈妈终于茅塞顿开。她终于想起是哪儿不对劲。 “郡主,老奴看得出来,那国主对您的一举一动,总是分外关注。”方妈妈试探着开口,说完就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妈妈您可别膈应我了!”她边说边抱臂挫着两根胳膊,“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妈妈看徐若瑾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跟着松了口气。但该说的还是要说,“老奴看他心机深沉,息怒不形于色,总是笑眯眯的模样。这种人最是难以捉摸,更何况他还是一国之主,目的绝不单纯。” 徐若瑾平复了心情,正色道:“我知道。虽然我不知他是何种原因要接近我,但我要让他知道,只要他敢对我家人不利,我定不会放过他.” “郡主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方妈妈十分担忧。 徐若瑾乖乖地陈诺道:“妈妈别担心,我看他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我也没必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便是。” 方妈妈想了想,这是唯一可靠的法子,就也点了头。 “妈妈你说,难道大魏其他的郡主也像我活得这么累么?”徐若瑾想不明白了,一本正经地问方妈妈。 方妈妈先是一愣,接着微笑看着徐若瑾,“郡主为何会这么想?” “不是么?”徐若瑾撇撇嘴,“我这一睁开眼就要开始担心这个,操心那个。好像有数不清的人要对郡主府不利,但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自问从不惹是生非,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方妈妈没有接话。 徐若瑾的话里带了几分委屈,“他们为何就是看郡主府不顺眼?” 这个问题太小,小到徐若瑾自己也知道答案。但这个问题又“太大”,因为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解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方妈妈脑中出现的这八个字,或许才是最贴切的。 看着浑然不觉的徐若瑾,方妈妈松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心疼。说到底,无论徐若瑾做得多好,她都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女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担负起了郡主府和梁家的重任。 即便梁霄不在,徐若瑾也能稳稳地控制郡主府的大船。 信心十足的徐若瑾也同样有无奈的时候,比如眼下。 “郡主?”方妈妈看到徐若瑾似是愁眉不展。 徐若瑾叹息一声,“无论虞尚云做什么,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夜微言之前三番几次提起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回京都一事,此事十有八九已是板上钉钉。 此事于徐若瑾比虞尚云还要棘手得多。 “皇上此举,叫人寒心。”徐若瑾冷冷地说着,面无表情道:“若不是因为四爷还在七离,我定要与皇上好好算算这笔账。” 梁家为朝廷出生入死多年,不敢说居高尽瘁死而后已,但绝对无愧于心。可惜一片赤诚终于还是换来了皇上的猜忌。 若是放在半年前,徐若瑾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这短短的半年来,夜微言的所作所为一步步将徐若瑾推上了相反的道路。 “郡主还需看开些。皇家之中,利益远比情分来得重要。”方妈妈意味深长道。 徐若瑾眼眸微敛,沉默不语。 她很想笑,所谓的利益和情分,不过是皇上一人所定。他心中的天平如何选择,那结果就是如何。 毫无公平可言。 “这么说倒也没错。”徐若瑾自嘲地一笑,“皇上从梁家和郡主府榨不出利益,留着无用,弃之可惜。大概就是皇上犹豫再三的真相。” 方妈妈没有否认,徐若瑾所说正是对现状最好的阐述。 “凭什么?”徐若瑾想想就来气,“他用得着郡主府的时候,好话说尽,恨不得百般维护。这说变就变,整日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累不累?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似的,眼里只有江山和皇位。” 徐若瑾很是不满,明里暗里把夜微言从头到脚讥讽了一遍。就算如此,她还是不过瘾。 “好气啊!” 徐若瑾大喊一声发泄心中愤懑。 方妈妈这次难得没有劝阻徐若瑾,让她好好发泄个够。 喊完之后,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堵着的那股浊气也跟着驱散不少。 “好多了。”徐若瑾满意地拍拍身上。 方妈妈跟着轻松下来。 “对了妈妈,红杏的事,我已经决定让她和姜必武和离。红杏也说想跟在我身边伺候,我允了。”徐若瑾道。 “老奴知道。” “红杏也有些可怜,我也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徐若瑾叹了口气。 “老奴看红杏面容憔悴,想来在姜家过的也并不舒心,就连性子都变得不如从前。”方妈妈说起红杏也是心疼又无奈。 “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徐若瑾握着方妈妈的手,“妈妈,日后还要您多操心红杏的事。” “郡主这么说就折煞老奴了。红杏是个不错的孩子,如今又有身孕,老奴照顾一二也是自然。”方妈妈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徐若瑾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再多说未免显得生分,感激地笑笑不再言语。 本想起身给自己找点乐子打发时间的徐若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妈妈察觉到不对,一看徐若瑾憋着坏的表情,不自觉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2616章 动静 徐若瑾也不瞒着方妈妈,笑嘻嘻提起:“妈妈,你说这佳鼎楼都归了我,我这个新任的老板,若是不闹出点动静来,是不是不合适?” 看徐若瑾有意要折腾一番,方妈妈只好硬着头皮劝阻两句。 说是“劝”,其实还是让徐若瑾多多小心,别叫人抓了把柄去。 “我自己的酒楼,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徐若瑾不屑。 方妈妈想了想,“陆大人那边……” 徐若瑾更是不在乎地摆手,“管他作甚?佳鼎楼已经和他没有半文钱干系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陆凌枫真的会老老实实把佳鼎楼出兑给郡主么?方妈妈很怀疑。 “陆凌枫若是不想要自己那张老脸,大可不必遵守承诺。反正我是不在意在大魏的大街小巷帮他宣传一下他的厚脸皮。”徐若瑾得意洋洋地说着。 “……”方妈妈无奈地一笑,“郡主您还是这么爱玩。” “这回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陆凌枫自己。”徐若瑾理直气壮,接着饶有兴味道:“皇上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会气得大发雷霆。” 徐若瑾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有方妈妈一个人在旁边皱眉担心。龙颜大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未必不是好事。”徐若瑾意有所指,但却不再明说。 方妈妈只道是徐若瑾心中有数,也就不追问。 …… 御书房。 “什么?!” 夜微言大惊,声音瞬间拔高,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你再给朕说一遍。”夜微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复下来,“你说虞尚云……” “启禀皇上,兆国国主花十万两黄金买下佳鼎楼,并、并……”前来回禀的太监汗水直流,连话都说不完整。 “并什么!”夜微言怒斥。 “并将佳鼎楼赠与瑜郡主!”太监被吓得差点失禁,用最快地速度说完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夜微言失神片刻,显然吃惊不已。 陈公公在一旁看着都惊讶地闭不上嘴。 整个京都城,谁人不知佳鼎楼是陆凌枫的?怎么会被虞尚云买来送给徐若瑾?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公公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明所以的不只陈公公一个。 “立刻宣陆凌枫进宫,朕要亲自问他!”夜微言当即下令。 他还是不信,这个消息太多说不通的地方,只有叫来当事人,夜微言才能解开疑惑。 陈公公后知后觉地合上嘴巴,百思不得其解,再一瞥皇上。 皇上也是坐立不安,神情复杂,紧紧握着手里的笔,指节都微微泛白。 虞尚云你到底要干什么? 夜微言的双眼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他让夜志宇派人监视虞尚云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线索和猫腻,就在夜微言都要相信此人不打算在京中久留,。 结果就在这个档口,虞尚云却做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而且事件的另一个主角,竟然又是徐若瑾。 夜微言头痛不已,伸出手捏了捏眉心。 “皇上保重龙体。”陈公公忙道。 夜微言的脸色很不好看,“徐若瑾为何会与虞尚云扯上关系?他二人……” 说着,夜微言想起那日宫宴之上,虞尚云怀抱着悠悠的情景。 夜微言双眼微眯,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虞尚云,你究竟是何居心? 夜微言想不通,只待陆凌枫前来问个清楚。 不多时,陆凌枫前来,踏进御书房的大门正要行礼,就被夜微言匆匆打断。 “佳鼎楼那么大的事,为何不与朕说明?”夜微言语气冷硬,上来就要兴师问罪。 陆凌枫并无退缩,只是面上挂着苦笑,神情言语俱是无奈。 “微臣知罪,恳请陛下责罚。” “你知道朕想听的不是这些!”夜微言话语染上一层薄怒。 “皇上想知道什么,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凌枫表明态度。 夜微言神色稍敛,“虞尚云为何要买下佳鼎楼?” “回禀皇上,此事说来话长。”陆凌枫眼下发黑,神形憔悴,似是没有休息好,“瑜郡主有意让微臣出兑佳鼎楼,微臣不愿,但又不想折了与郡主的面子,便开出天价。” 夜微言听着,原本紧绷的心弦也略有松弛。 “谁知国主却突然站出来买下佳鼎楼,并赠与瑜郡主。”陆凌枫回想起这些还觉得不真实,虚幻的就像一场梦。 “多少银子?”夜微言又道。 陆凌枫斟酌片刻,仍是实话实说,“十万两黄金。” 夜微言倒吸一口凉气,口中喃喃重复,“十万两……黄金……” 就连一旁的陈公公听到这里都是一脸错愕。 十万两!还是黄金!就这么轻轻松松被虞尚云拿出来买了佳鼎楼? 夜微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凌枫也不多言,直直地站在原地。 “他真的拿出来了?”夜微言确认似的问道。 陆凌枫点头,“正是。国主亲笔所书之借条还在微臣身上,请皇上过目。” 陈公公立刻反应过来,忙下去拿回来递到夜微言手上。 看着白纸黑字的借条,还有熟悉的落款,夜微言这次是不信也得信了。 御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安静地不像话。 夜微言将条子推到一边,连余光都不愿看见它。 “皇上放心,佳鼎楼值不得这些,多出的部分臣愿交于户部,由皇上和严大人处置。”陆凌枫信念一转,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 也许是被陆凌枫理所当然的语气取悦了,夜微言原本僵硬的脸色也和缓些许。 “此事暂且不提。”夜微言又道:“好端端的,徐若瑾为何会有此种要求?” 陆凌枫也未隐瞒,只是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此事又牵扯到徐家,微臣是个外人,了解不多,恐会误导皇上。” “说,这是朕的意思。” “是,微臣遵旨。” 陆凌枫得了夜微言的首肯,自然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从卢紫梦来佳鼎楼找茬,到徐若瑾要买下佳鼎楼,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清楚楚。 第2617章 干系 知道前因后果的夜微言将脑中杂乱的思绪整理了一遍,这才彻底明白。 “也就是说,她为了自己的一个丫鬟,就要买下佳鼎楼?”夜微言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滑稽。 陆凌枫顿了顿,仍是道:“正是。” “简直是胡闹!”夜微言毫不客气地斥责。 陆凌枫却是平静得很,“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微臣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瑜郡主不为所动,微臣也没有办法。” “真是岂有此理。为了区区小事,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夜微言愤愤不平。 “微臣知罪。微臣应当早些意识到才对,这样或许可以避免一二。”陆凌枫请罪。 夜微言不耐地摆手,“这与你无关。徐若瑾的行事作风根本无法预测,心血来潮之下的作为,如何提前预知?” 陆凌枫目的已然达到,便不再多言。 夜微言余怒未消,“虞尚云又是怎么回事?兆国国主为何如此纵容徐若瑾?” “微臣也不知。”陆凌枫装傻。 所幸,夜微言的注意力不在陆凌枫身上,所以并未怀疑。 “国主说久闻佳鼎楼佳肴美名,并未告知微臣就带人前去。幸而掌柜的派人来通知微臣,微臣才速速赶了去,唯恐怠慢了国主。”陆凌枫解释道。 夜微言对此并无兴趣,“徐若瑾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那可是十万两黄金!不是十两银子!她竟然接受了?” 夜微言到现在还想不通徐若瑾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虞尚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因徐若瑾一句话就能豪掷万金,真是让朕叹为观止!”夜微言语带嘲讽,脸色也不好看。 陆凌枫思虑一二,才道:“皇上,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不一定。” “什么隐情?”夜微言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朕看徐若瑾就是个疯子!” 莫名其妙要买下佳鼎楼,银子不够,虞尚云的十万两黄金都敢收。 “徐若瑾,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夜微言好似自言自语,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无法直视。 陈公公早已缩在角落,如同一只鹌鹑。但他的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陆凌枫与皇上的对话。他的嘴绝对严实,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 就在夜微言大怒之际,门外传来通传声。 “启禀皇上,右相求见。” 夜微言根本不耐收起怒容,扬手让人进来。 右相甫一踏进门来就觉得不对,他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规矩地请了安。再抬起头时有是一脸焦急模样。 夜微言耐着性子,“何事?” “启禀皇上,老臣听说坊间都在流传一事,名曰‘黄金十万两’。”右相说到这,顿了顿,借机去看皇上和陆凌枫的反应。 陆凌枫面容沉静,丝毫不为所动。 夜微言则是脸色一黑,比之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右相何等聪明,立刻就猜到,皇上定是已经知道此事。不仅如此,恐怕在自己来之前刚发过脾气。 既然心中有数,右相就淡定地将后面的话说完。 “老臣觉得此事蹊跷,就派人去查。没想到……”右相说着看向陆凌枫,“此事竟与陆大人还颇有干系。” 陆凌枫回了右相一个淡定的笑容。 右相心中冷哼,不屑地移开视线,复又看向夜微言,“皇上,兆国国主拿出十万两黄金买下佳鼎楼,本已难以理解。偏偏他还将此无偿送给了瑜郡主。这让老臣疑惑不已。” 夜微言一言不发,但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陆凌枫自觉化作空气,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右相则是继续添油加醋,“老臣以为此事定不简单,便设想了几种猜测。” 说完,右相就去看夜微言的反应。 夜微言仍是一言不发,右相便像是得了首肯,接着说下去,“或许这其中有更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夜微言冷冷道。 右相面露难色,像是下了不小的决心一般,“皇上,此事发生的时间过于凑巧,偏偏就是您决定将梁大将军和梁夫人接回京都之时。” “你想说什么?”夜微言眉头微皱,语气带着怒意。 右相见状,丝毫不乱,“或许,瑜郡主私下已与国主有了接触。此番闹出动静只不过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夜微言没有说话,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似是在思量右相所言。 右相趁机再度拱手,“老臣请求陛下,应尽快将梁大将军与梁夫人接到京都来才是。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何种麻烦,若是再来几次‘黄金十万两’,恐怕民心不稳。” “右相大人言重了。” 一道清冷低沉却又透着轻松的声音插进来,与右相的急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右相恼怒地看向陆凌枫。 打断他说话的正是本来一直在看戏的陆凌枫。 “陆大人,你不知此事重大,还是莫要妄加评议得好。”右相显然看不起陆凌枫,但对方此次与自己作对,他可没有耐心与其周旋。 陆凌枫假装没有听出右相话中不满,而是转而对夜微言道:“皇上,右相大人的话未免杞人忧天。此事虽说是徐若瑾做下,并且引起了不小的影响。但与接梁大将军等人回京,却无多大联系。” 右相脸上沟壑更深,正要反驳,却被陆凌枫再度打断。 “梁家之事,应当顾忌的是梁左都督的意思。至于这十万两黄金,则是兆国国主的问题。”陆凌枫说罢看向右相,浅笑道:“还望大人不要弄错对象才是。” 陆凌枫平淡无波的一个笑容落在右相的眼中就变味了,怎么看他都是在嘲讽自己。 右相怒火中烧,眼神不善,待要好好惩戒陆凌枫一番之时,却被夜微言冷声打断。 “都不必说了。朕自有定夺。” 夜微言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低沉,但话语中隐约压抑的怒气却让人无法忽视。 右相无法反驳,只能恨恨地瞪了陆凌枫一眼,暂且压下情绪,应声道:“是,老臣知罪。” 陆凌枫似是浑然不觉自己方才将右相得罪,仍是一派淡定模样。 方才陆凌枫的话在夜微言的脑中未曾散去,他沉思片刻后道:“梁霄那边可有消息?” 陆凌枫早料到皇上会有此问,从容道:“回禀皇上,暂时还未有。” 第2618章 想念 这答案也在夜微言意料之中,只是意味深长地道:“七离的确是块难啃的骨头。” 陆凌枫不言,右相却是细细琢磨起皇上的深意来。 原本右相今日匆匆进宫是为了给郡主府火上浇油一把,谁知会在此处碰上陆凌枫。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右相心中难免烦躁。 但夜微言已无心再听下去,草草地让二人退下作罢。 右相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照办。 比之右相,陆凌枫则是要轻松得多,他脚步轻快地走出御书房。 本来在殿内你来我往的二人,出了御书房的门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二人互不理睬,各走一边,倒是清静。 右相看着陆凌枫潇洒离去的背影,火气更甚,更是暗暗心道:迟早要收拾了此人! 右相眼光毒辣,早已看出陆凌枫不是等闲之辈。而且更让右相想不通的是,他看不出陆凌枫的心思。 每当右相以为陆凌枫是个识时务的,偏偏他就会做出诸如今日之事。 陆凌枫此人,似乎也不能轻视。 右相脸色一沉,面容苍老,眼神狠厉,片刻后才转身离开。 …… 漆黑的天空,繁星点点。隐约还能看到银河如玉带般缠绕在天际。 远远地,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穿梭在星光中。待到近处才让人看清,竟是一只矫健的鹰隼。 帐外。 梁霄抱臂而立,一身劲装,衣角被风带起,发出飒飒之声。 他眉目刚毅,抬眸望天,周身气势外放,自然没有人敢在这时没有眼力地贸然上前。 除了一个人。 “喂!”清脆地一声,还带着不满和急切。 但梁霄好似没有听到似的,连动都不动。 沐阮披着外衣从帐里钻出来,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接着就看到站在外面的魁梧身影。 他一脑门黑线,连起夜都忘了,把身子留在帐内,只露出半张脸瞧着外面的人。 这么冷的夜,站在风里的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身上有病。 沐阮嫌弃地看了梁霄一眼,本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回去,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这位煞神冻出个好歹,回京之后徐若瑾还不得和自己拼命? 一想到徐若瑾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沐阮就是一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唉!”认命的沐阮长叹一声,有心要去提醒提醒梁霄。 但梁霄根本不理会沐阮,连眼神都没有一个。 “……”沐阮无语,夜里也不好大声喊个不停,只能回去披了件厚实的外衣才重新出去。 “你看什么呢?”沐阮本来还憋着一股气,想着和梁霄好好算账。但他走近才注意到梁霄一直抬头看着天。 顺着梁霄的视线,沐阮什么都没看到。 梁霄仍是一言不发。 被当成空气的沐阮很不爽,立刻开始抱怨,“你以为我愿意随军来这破地方?若不是你媳妇儿拜托我,我才懒得看到你。” 沐阮向来如此,随性惯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恭恭敬敬地叫梁霄一声。 大约在沐阮的心里,他和徐若瑾才是一伙的。只是沐阮没有在意这些。 兴许是听沐阮提起徐若瑾,梁霄冰霜一般的面孔才出现了些微变化。 “你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上心,就别指望我了。我可不会给不爱惜自己的人诊治。”沐阮说着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看梁霄。 梁霄仍是没有言语,但周身的气势却是弱了不少。就算是沐阮站在他身旁也没有一开始那样不适。 “我真是命苦,放着府里好吃好喝的日子不过,偏偏要来这地方受罪。”沐阮嘀嘀咕咕。 梁霄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眼中浮现点滴柔情。 沐阮自言自语了半天,旁边都没有动静,他自己也累了。 “到底何时才能回去?我想我的草药,想我的药炉……”沐阮的语气带上几分无奈,无意识地念叨着。 “你想她么?” 突然低沉醇厚的一声传来。 沐阮不禁一个激灵。这梁霄还真是“出其不意”的典范,冷不丁冒出一句,沐阮都被吓到了。 梁霄这话像是在问沐阮,但当沐阮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就发现梁霄还是原先的样子,连姿势都没变。 沐阮不傻,自然知道梁霄想起了谁。 因为方才沐阮的脑海里也闪过了徐若瑾的身影。 徐若瑾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瞬间就让两个男人的心境都变了。 沐阮难得地安静下来,就连冰冷的夜风吹在身上都没有那么彻骨,心中更是隐隐有一股暖意。 这还是沐阮第一次亲耳听到梁霄说出这样的话,他难免有点局促,干咳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想她作甚?她整日就知道折磨我。”沐阮嘴硬,说出来的话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沐阮说完,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有了些许上扬。 梁霄似是对沐阮的答案没什么兴趣。 沐阮的恶趣味来了,故意凑近问梁霄,“怎么?你是不是很想她?有多想?” 梁霄毫不犹豫地轻点下巴,略一沉思,淡淡道:“快要发狂。” “……”沐阮一愣。他没想到梁霄竟然如此……实在。 沐阮老脸一红,对梁霄秀恩爱的方式不齿,冷哼一声,“想也没用,你又看不着。” 梁霄听后没有再开口,只是眸色更深。 正当沐阮打算再揶揄几句的时候,突然身上一个机灵,像是察觉到有危险气息在靠近。 而且是从天上来。 沐阮警惕地抬头,接着就听到熟悉的破空之声。 沐阮愣了一下小声嘀咕:“小鸡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未落,鹰隼扑棱着翅膀从沐阮眼前飞过。沐阮吓得惨叫一声,后撤几步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臭鸟!”沐阮气急败坏地大吼。 “凶手”此时则是稳稳地站在梁霄的小臂上,斜眼打量地上狼狈的沐阮。 沐阮恨恨地看着那鹰隼,不知为何还硬是在它脸上看出一丝嘲讽。 “……”沐阮气不顺,心道无论如何这次都要把这种臭鸟给炖了吃! 梁霄看也不看一旁闹腾的沐阮。而落在它手臂上的鹰隼此时也乖巧得很,根本没有对沐阮时候的趾高气昂。 第2619章 吃醋 沐阮心里这叫一个气,但又要耐着性子,谁让这臭鸟带回了大魏的消息呢。 梁霄取下信件,手臂轻轻一振,鹰隼聪颖地展翅腾空,留恋地在空中盘旋两圈,这才不舍地飞去另一边。 鹰隼也够意思,临走还不忘“调戏”沐阮一番,绕着他扑棱了几下翅膀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正当沐阮琢磨要怎么对付那只臭鸟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怎么回事? 沐阮下意识转头,差点吓得后撤一步。 不知怎的,此时的梁霄眉头紧皱,盯着信件的眼冒着火光,就像是要盯出俩窟窿来,浑身都散发着寒气,让人退避三舍。 好端端的,怎么变化这么大? 沐阮不敢轻易上前,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探头探脑,想要看看那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梁霄不再淡定,丝毫不掩饰眼里疯狂的情绪,他面若冷凝,五指收缩,信件被他揉成团,再伸开手,就变成一片粉末飘散。 沐阮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那叫一个心痛。 “喂!我还没看呢!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沐阮急急地问道。 梁霄冷冷地斜了沐阮一眼。沐阮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噤声,嘴也紧紧闭上。 沐阮被梁霄身上方才散发出的气势吓到了,他惊吓过后不由开始胡思乱想。 连梁霄都如此不淡定,难道是郡主府有麻烦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就借势疯长,沐阮心里越发没底,来回踱步,嘴里念叨个不停,“不行不行,怎么办怎么办?我得回去,得回去才行……” 沐阮扭头就要回去收拾包袱。 “站住!”梁霄低呵一声。 沐阮脚步急停,转头急道:“问你你也不说,走也不让,你到底要作甚?” 梁霄强压着火气,道:“是虞尚云。” 沐阮一愣,反应片刻,眼里都是问号,“啊?” 虞尚云这个人沐阮还是知道的,整日听旁人在他耳边说都记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人怎么会让梁霄如此气愤? 梁霄咬着牙,不耐烦地给沐阮解释了几句。 沐阮这才听明白,敢情这虞尚云不知得了什么毛病,三天两头往徐若瑾身边凑。 沐阮机灵,心念一转,再看看梁霄怒不可遏的模样,就猜到个大概,不由觉得好笑。 梁霄没有注意沐阮意味深长地看自己,他面无表情,但心中早已把虞尚云大卸八块。 “怪谁呢?你人又不在京都,让人钻了空子。”沐阮故意拿话刺激梁霄。 果然看到梁霄脸色更黑。 沐阮顿感身心舒畅,默默在心里念叨:梁霄你也有今天! “虞尚云此人,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此次进京都定是没安好心。”梁霄冷冷道。 沐阮差点憋不住笑出来,心中暗暗说了梁霄几句“虚伪”,但面上却是压着,轻咳一声,“我看是你想多了罢,人家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你还待让他干什么?”梁霄冷眼看着沐阮,好像沐阮再多说一句就会拿他开刀,“他是兆国国主,此行定会对大魏不利。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被暗讽一把的沐阮难得没有生气。他见好就收,直截了当地揭穿梁霄,“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吃醋了。” 梁霄神情微滞,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若不是沐阮看得仔细,还真要以为方才只是他眼花看错。 “你和徐若瑾的事,就别扯上国家了。美其名曰为大魏着想,其实还是放心不下虞尚云三番两次骚扰郡主府吧?”沐阮连珠炮地似的一次说完,就看梁霄作何反应。 本想看笑话的沐阮却是低估了某人的厚脸皮。 梁霄被人戳中心事,深深地看了沐阮一眼,直把沐阮看得心里发毛,这才面不改色地点头应下,“是,又如何?” “……” 沐阮看着毫不迟疑的梁霄,一时竟被噎的不知该说什么。 梁霄接着就转移视线,根本懒得搭理沐阮。 将吃醋之事挑明之后,梁霄周身的戾气反而散去不少,但取而代之的慵懒和不屑,反而让沐阮更是胆战心惊。 这样的梁霄才可怕。对自己足够自信,并且无限享受将潜在敌人慢慢折磨的感觉。 沐阮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默默在心里祈祷,这辈子都不能和梁霄对着干,不然可能会死无全尸。 梁霄也不管沐阮此时在进行怎样的天人交战,他心思已定。 既然虞尚云趁着他人不在七离兴风作浪,那他也不能让兆国好过,不然怎么能算是“礼尚往来”呢? 梁霄一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让人胆寒的笑容。 沐阮更加不敢直视这人,披着厚厚的外衣都觉得冷。 梁霄一抬手,梁九就自动上前。 沐阮一愣,不禁纳闷,梁九是何时来的? “传信给大哥,”梁霄一顿,语气带上一丝让人头皮发麻的玩味,“兆国那边也需要点儿动静了,不能让国主太舒服,不然可就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梁七恭敬应下,“是!” 沐阮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受惊的小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接到信的姜三夫人眉头紧紧拧在一处,反复看着信上的内容,长长叹了口气。 姜三夫人沉思片刻,终于还是叫人备好马车,她要进京都一趟。 为了自己那不省心的姜家媳妇儿卢紫梦。 京都城。 姜三夫人进了大门,还未等走到后院,就有下人匆匆忙忙跑来。 “姜三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下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姜三夫人皱眉,“好好说话。” 大约是姜三夫人的气势过于慑人,下人一下就没了动静。 姜三夫人也懒得多说,加快脚步去了后院。 后院门被姜三夫人一脚踹开,她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哭天抢地的场景,出乎意料的是,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 姜三夫人心下稍定,看着那两个孩子,正是卢紫梦和姜必武的一儿一女。 第2620章 姐弟 两个孩子正玩到兴头上,你追我赶,边跑边笑,根本没有注意姜三夫人。 看着玩闹的孩子,姜三夫人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料想应当没什么大事。 她回头斜了方才那下人一眼,“火急火燎地作甚?这不是挺好的么?” 下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不断告饶,“三夫人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还以为……” 姜三夫人没空听他说废话,摆摆手让人退下。 这时,两个孩子的声音传来。 他们玩得正欢,好像还是平时里最喜欢的游戏,津津有味,一遍遍也不腻。 “我是娘,你来当那个贱人!”小女儿的声音传来。 更小一点的男孩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当她!她那么低贱!我可是姜府的小少爷!” 姜三夫人没想到“贱人”这样的词竟然是从两个孩子口中说出,不由面色一凛。 但姜三夫人没有立刻上前教训二人,她想知道他们口口声声说的“贱人”到底是谁。 “就是你就是你!我比你大!你才是姨娘!”女孩也不乐意了,耍脾气大喊大叫。 小儿子扯开嗓门大叫一声,“我才不是!娘说她就是个丫鬟,扔出去都没有人要的贱人,我不要!” 两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好像比谁嗓门大似的,又是大叫又是吵。谁也不肯当低贱的“姨娘”。 姜三夫人听到这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脸色一沉,强压着怒火走到二人身边。 “你们在说谁?” 姜三夫人冷冰冰的声音在两个小孩头顶响起。 卢紫梦的女儿看起来也就五岁左右,至于儿子就更小了,三岁顶天。 两个孩子冷不丁听到姜三夫人的声音都是一愣。 这个时期的小孩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们看姜三夫人眉头皱起,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就隐约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小女儿先老老实实地站好,弟弟还在一旁歪七扭八,她忙使劲拧了弟弟一把。 弟弟嘴一扁,眼眶微红,紧接着嘴巴一张就要哭出来。 “别哭。”姜三夫人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弟弟立刻闭上嘴,憋得脸通红也不敢哭了。 “回答我的话。”姜三夫人耐着性子重复。 弟弟胆子小,被吓一下什么都说了,“我、我们在说、姨娘……” 他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利索。 但不等姜三夫人开口,一旁的姐姐就一脸嫌恶地纠正道:“什么姨娘?娘说了,那个贱人叫红杏!” 姜三夫人眸光一寒,二话不说甩手就一巴掌抽在姐姐的嘴巴上。 “啪!” 清脆的一声,姐姐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嘴,那里火辣辣的疼。 弟弟更是看愣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姐姐竟然挨了巴掌! 姜三夫人神色未变,更没有要哄小丫头的意思,她冷冷地看着姐姐,“知道为何打你么?” 弟弟还是一脸状况外,急得大叫,“红杏就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是贱骨头!娘说的!” 他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隐约也明白姐姐是因为红杏挨打,心中更气。 “都是贱人的错!贱人害得姐姐挨打!” 男孩一声又一声,听的姜三夫人烦躁不已。 “啪!”又是一个耳光。 这次的巴掌抽在了男孩的嘴上。 男孩大声嚎哭起来,哭得喘不上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 姜三夫人居高临下冷面看着姐弟俩,有下人想要去扶小主子,也被她呵斥住。 “若是不想挨第二巴掌的话,就我问什么答什么!”姜三夫人怒斥道。 本来姐弟俩平时受了欺负哭一场就有人上赶着来哄,但这一次他们也意识到这一招不好用了。 “还不站好?!”姜三夫人严厉道。 姐弟俩不敢再哭,老老实实地站好。弟弟的肩膀一抽一抽,声音也不敢太大,怕会惹姜三夫人不高兴。 “说!”姜三夫人眼神扫过两个孩子,仿佛要看到他们心里去。 姐姐低垂着头,极小声地道:“是、是姨娘……” 弟弟不敢开口,只能轻轻点头。 姜三夫人倒吸一口气,“是谁教你们这样说姨娘的?” “是娘……” 姐弟二人异口同声,只是声音都有些怯懦。 “好个卢紫梦!”姜三夫人怒急攻心,看着面前,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孩童,方才孩子一口一个“贱人”,更是觉得痛心疾首。 姜家的孩子,却被卢紫梦教成这样,姜三夫人气得手都在发抖。 闻讯赶来的卢紫梦正好看到这一幕。 卢紫梦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没想到姜三夫人会突然来此。 “三夫人您来了?这是……”卢紫梦赔着笑脸道。 卢紫梦可没忘自己给姜三夫人的信上都写了什么,梨花带雨憔悴无比,极能博取人的同情。 当卢紫梦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姜三夫人却是冷笑了一声,“我看你在信上说你不想活了,还要上吊。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卢紫梦一愣,短短一瞬脸上变化了好几种颜色,但很快又干笑两声。 但下一刻,卢紫梦却是跪在姜三夫人面前,哭嚎不知,“三婶娘,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卢紫梦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两个孩子都吓到了。姐弟俩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三夫人没理会卢紫梦,而是对姐弟俩道:“你们不用读书么?” 姐弟俩对看一眼,不敢说话。 “从今往后,不许掺和家事,好好读书。功课若是拉下了,我就叫人打你们巴掌,听懂了吗?”姜三夫人不留一点情面地训斥道。 姐弟俩点头如捣蒜,嘴巴上挨了巴掌的痛到现在都忘不了。 “还有,”姜三夫人再度冷冷地开口,“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口出污词秽语,决不轻饶!” 姐弟俩都被吓懵了,除了点头也不敢做别的动作,两股战战,等姜三夫人训话,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姜三夫人没耐性教育孩子,而且这姐弟俩方才的所做作为让她很是失望,更是考虑起将孩子带回中林县养着的心思。 “姜必武这臭小子!”姜三夫人咬牙念叨了一句。 若是当爹的有点用处,两个孩子也不至于跟着娘学了这些去。 但归根结底…… 姜三夫人斜了一眼坐在地上哭嚎的卢紫梦,眼中满是不耐烦,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膈应。 第2621章 管教 “这儿没你们的事了,还不退下去读书?”姜三夫人冷着面把姐弟俩赶走。 姐弟俩如蒙大赦,哭着被下人带着离开。 卢紫梦方才听着姜三夫人和两个孩子的对话,心里猜测着事情的经过。 姜三夫人没有给卢紫梦仔细思忖的机会,就直截了当道:“我问你,方才那些话是不是你教孩子们说的?” 正哭天抹泪的卢紫梦一听还愣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但还是装傻道:“三婶娘何意?我只求三婶娘能给我做主,本来我也不想……” “有完没完?我问你的话你听不见么?”姜三夫人听到卢紫梦絮絮叨叨就烦。 卢紫梦一紧张连哭都忘了,她心中警铃大作,不知姜三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三夫人眼中的厌烦,还有面上毫不掩饰的不耐,都让卢紫梦打了个寒颤。 但卢紫梦已经骑虎难下,若是不能说动姜三夫人,就更没有能替她出头了。 “三婶娘,那些话……不是我说的!定是在背后嚼舌头根的下人说的,我马上就把人揪出来打一顿赶出府去!”卢紫梦讨好地看着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看着卢紫梦急切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你是说,此事与你无关?” 卢紫梦点头不止,“三婶娘明察,我怎么会和孩子说这些呢?虽说在这府中过的日子……说起来都是心酸,但我也都忍了,都是为了爷……” 她说着又是掉下泪来。 姜三夫人看着卢紫梦惺惺作态之举,嫌恶得厉害,却还要耐着性子听听卢紫梦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是么?”姜三夫人冷笑,“这么巧,偏偏我来了,你才知道下人乱说话?” 卢紫梦卡壳,没有说话。 “难不成是你故意纵容?!”姜三夫人叱问。 卢紫梦连连否认,“三婶娘冤枉啊!红杏是瑜郡主的人,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了去。反倒是我,娘家没有一点倚仗,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这番话若是换做旁人听去,或许会对卢紫梦心生同情。但姜三夫人却将一切看得通透。 “红杏欺压你,让你在姜府没好日子过。不仅如此,还虐待你两个孩子,更是让你在府中抬不起头来?” 不等卢紫梦哭诉,姜三夫人就先一步说出口。 “……”卢紫梦诧异地抬头去看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冷眼看着卢紫梦,“你是不是要和我说这些?” 卢紫梦下意识就要否认,但头才摇了一半,姜三夫人就移开目光无视了她。 “卢紫梦,你是姜家的媳妇儿,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你学的那些规矩呢?总想着出去兴风作浪,是谁给你的胆子?” 姜三夫人毫不客气地训斥卢紫梦,“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就让姜必武将你锁在府中,别想再出去!” 卢紫梦骇然,惊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姜三夫人,脑中反复着的都是三夫人的话。 她丝毫不怀疑,就凭姜三夫人,别说将她软禁,就是休了杀了也不在话下。 卢紫梦胆战心惊,摸不透姜三夫人的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好言好语劝你的时候,你最好识相一点。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你心里有数。” 卢紫梦心中满是不甘,她眼里闪动着疯狂的情绪,歇斯底里道:“三婶娘!我请您来是来帮我们母子做主的!您怎么反倒去帮外人了?我才是姜家的媳妇儿啊!” “你闭嘴!”姜三夫人怒道。 卢紫梦仍是不服气,念叨着:“别人都欺负到姜家的头上来了,我还要怎么忍?一个低贱的丫鬟都敢来姜府做姨娘,我和孩子们的日子还怎么办?” “本指望三婶娘来主持公道,却没想到,您来了就斥骂我们母子三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母子又做错了什么?!” 卢紫梦絮絮叨叨没完,好像有满腹的委屈没处抒发,说着说着再度哭嚎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卢紫梦母子三人遭了天大的罪,在姜府要活不下去了。 “既然姜府都容不下我,我还不如一死了之!”卢紫梦哭天抢地。 看着胡搅蛮缠的卢紫梦,姜三夫人仅存的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 姜三夫人冷眼看卢紫梦撒泼,径直走到院子另一边,随手拿起一段麻绳,双手扯着两头用力地抻了抻。 卢紫梦哭得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毫无预兆之下,姜三夫人把绳子甩到卢紫梦面前。 哭声戛然而止,卢紫梦惊讶地看着绳子。 “绳子给你找好了,有本事就去死,没人拦你!”姜三夫人毫不客气,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卢紫梦就像是哑了似的,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她哭的本事一流,但还真没有去死的本事。 姜三夫人的话把卢紫梦彻底震慑住,卢紫梦被吓到,整个人瑟缩着,不敢再说一个字。 姜三夫人看卢紫梦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敢再胡闹,当下也没有兴趣再和卢紫梦多说。 卢紫梦狼狈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在想什么。 姜三夫人本就没指望从卢紫梦的口中问出什么,招手叫了下人来。 早已被吓傻的下人们这才壮着胆子上前。 “三夫人……” “平日里跟着卢紫梦伺候的妈妈呢?叫她来,我有话问她。” 下人如蒙大赦,赶忙点头哈腰地去叫人。 不一会儿,伺候卢紫梦的妈妈就被带来。 兴许是听说了什么,这妈妈的脸色苍白,看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进了院子,妈妈见了姜三夫人,又看到跪在一旁的妈妈扑通就跪在地上,冷汗顺着脸颊流下。 “说,你们主子最近一次出府是何时?”姜三夫人不怒自威。 妈妈连头都不敢抬,有心想要去看一眼卢紫梦再回答,又怕被姜三夫人逮个正着。 “我问你话呢!你左顾右盼地等谁呢?”姜三夫人冷声道。 “就在前、前几日。”妈妈立刻答道,“夫人去了佳鼎楼,去见瑜郡主。” 第2622章 训斥 妈妈说完使劲儿回想有没有漏下重要的内容。 姜三夫人蹙眉,看向一旁的卢紫梦,眼里没有半点温度。 “红杏呢?”姜三夫人直接抓住重点。 妈妈身体一震,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卢紫梦也是心跳如擂鼓,和离书的事她还没说一个字,如今这样的情况,姜三夫人若是知道了,恐怕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咳咳!”卢紫梦假装不经意地咳嗽两声。 果然妈妈听到,立刻死死闭上嘴,不敢回答。 这点小伎俩自然被姜三夫人看穿,她冷笑一声,只看着妈妈,“说,不说,你自觉选择。但结果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姜府从来不需要不说实话的奴才!” 妈妈顿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慌乱之下只知道给姜三夫人磕头,“三夫人饶命,老奴这就说,这就说!” 卢紫梦眼里布满红血丝,有心想要阻拦却无能为力。 接着妈妈就把和离书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唯恐错过细节被姜三夫人怪罪。 姜三夫人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本来就压制着的怒气差点没忍住。 “红杏人呢?” “被瑜郡主带走了……” 姜三夫人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徐若瑾要见红杏,为何你家主子也要跟去?”姜三夫人根本不与卢紫梦说话,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怒火。 卢紫梦也泄气似的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这……”妈妈不知该怎么解释。 姜三夫人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多半是卢紫梦从中作梗,不然徐若瑾的性子,根本不会插手姜家的事。 这一次,卢紫梦确实活该。 就算卢紫梦是姜家的媳妇儿,姜三夫人也不可能偏心于她。 “行了,你下去吧。” 姜三夫人对妈妈道。 妈妈一听,全身立马松懈下来,顿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匆匆忙忙叩头之后忙不迭地离开。 “你们也都下去吧。”姜三夫人把下人们也都打发走。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卢紫梦二人。 卢紫梦万念俱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出神。 姜三夫人懒得靠近这人,隔着几米远站定,冷冰冰地发问:“这里没有别人,你也没必要装模作样了。” 卢紫梦肩膀微微一抖,但没有其他反应,仍是不说话。 姜三夫人也不介意,她定定地看着卢紫梦,“这些事都是你一人搞出来的?” 卢紫梦不答。 “你以为你一直不说话就万事大吉了?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姜府容不下你。”姜三夫人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卢紫梦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模糊一片,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三婶娘……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卢紫梦声音沙哑,说话断断续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你别不服气,你做出那些事就该想到会有这种下场。”姜三夫人不客气地说道。 卢紫梦好像魔怔了似的,突然笑出声来,“我做的那些事?什么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姜府!为了我两个可怜的孩子!” 姜三夫人冰冷的视线看着卢紫梦,没有丝毫同情,“自作自受,不知所谓!” 卢紫梦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多岁,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话语中带着哭腔,“本来一切都很好,就是从红杏进门之后才……” 姜三夫人不愿多听,干脆地打断,“你是姜必武的正室不假,但你也应该知道为人妻子的规矩,你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姨娘?” 卢紫梦不答反而大笑不已,声音凄厉,让人不寒而栗。 姜三夫人皱眉。 半晌,卢紫梦才道:“对!我容得下别人,唯独容不下红杏!” 不等姜三夫人追问,卢紫梦就自己继续说道:“红杏是瑜郡主身边的人,她那样的身份,瑜郡主那么霸道,一定处心积虑让红杏成为一家之主,到时我就是最大的绊脚石,只有死路一条!” 姜三夫人听着卢紫梦的疯狂之言,忍不住呵斥道:“荒谬!” 卢紫梦却不服气,“三婶娘你不是我。爷在府里时,从来都不正眼看我,只顾着与红杏二人卿卿我我,我们母子三人有多可怜,您知道么?!” “你不是徐若瑾,你怎知她是如何想的?”姜三夫人只觉得卢紫梦可笑之极。 卢紫梦振振有词,“她根本就是个两面三刀之人!她不给自己男人找姨娘,凭甚把身边人给了老爷?” “闭嘴!你的规矩呢!”姜三夫人拧眉,训斥卢紫梦说话不过脑子。 卢紫梦却是痴痴一笑,“我的命为何这么苦……” 姜三夫人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第2623章 疑惑 姜三夫人狠狠训斥卢紫梦一顿之后,让人好好看着她,没有自己的允许绝对不能离开半步。 下人们都不敢忤逆姜三夫人的意思。他们可都是亲眼看到姜三夫人如何将卢紫梦收拾得服服帖帖。 卢紫梦也受了不小的打击,口中喃喃自语不停,被人带下去的时候双目还是一样无神。 姜三夫人在院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好端端的府苑变得如此乌烟瘴气。 卢紫梦如此容不下红杏是姜三夫人没有想到的。她反省了一下自己,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虽说卢紫梦已经被她禁足,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红杏和离一事,终究是不妥,还是要硬着头皮去一趟郡主府才是。 卢紫梦犯下的错,姜三夫人作为长辈理应出面。她只希望徐若瑾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重新考虑和离之事。 姜三夫人没有耽搁,匆匆离开之后就直奔郡主府而去。 …… 郡主府。 一大早,春草就被徐若瑾叫来。 “郡主。” “坐。” 春草虚虚坐下,隐约也能猜到郡主叫自己来所为何事。 “红杏的身子如何了?” 春草听到这身体也跟着放松些许。 “好多了。昨日叫了大夫来看,说是身子有点虚,开了些补身体的药。”春草道。 未等徐若瑾点头,春草又道:“大夫还说,让红杏尽量平和些,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 徐若瑾闻言点点头。那一日红杏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都被她看在眼里。 “红杏性子要强,之前的事就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了。”徐若瑾叮嘱春草。 春草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郡主。” “嗯?” 春草面上露出不忍,话语里还带着气愤,“奴婢一想到红杏在姜府过的日子,就、就……” “放心,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他们算。”徐若瑾淡淡地安慰春草。 有了徐若瑾这句话,春草安心多了。 “奴婢担心红杏心软,到时那姜必武一来,红杏说不定又要重蹈覆辙。”春草是真的为红杏担心。 徐若瑾想了想,“随她就是。” “可是郡主,红杏脾气那么倔,心思还重,那时恐怕对她的身子不好。”春草语气急切,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我明白。但这件事还是要靠她自己。我已经问过她多次,她既然说考虑好了,我们也该相信她。” 春草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她再怎么担心,决定权都在红杏那。她能做的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好好帮扶红杏。 “不说这些。如今你二人都是有身孕的,这可是双喜临门。”徐若瑾笑道。 春草有点不好意思,红着面颊低下头,“奴婢也没想到红杏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好事一桩,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这郡主府够大,十个八个孩子都没问题。”徐若瑾豪气道。 春草陪着徐若瑾说了半晌,就见梁七来通禀。 “郡主,姜三夫人到了。” 徐若瑾对此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淡定地让梁七带人到前厅,她马上就去。 反倒是一旁的春草,听说是姜三夫人来了,不由紧张地耸起肩膀。 “郡主,姜三夫人这会儿来,不会是为了红杏的事吧?”春草担心道。 “八成。”徐若瑾起身往前厅走。 春草忙跟上,“那姜三夫人会不会把红杏带回去?” 若真是这样,那麻烦就大了。 现在的红杏,若是重新回到姜府,说不定要被卢紫梦欺负成什么样子。更别说红杏肚子里还有个小的,春草不信卢紫梦不会故意闹出点动静。 春草急得上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若瑾猜到春草的心思,淡定道:“别急,去听听姜三夫人说什么。她是个明事理的,不是卢紫梦那种没事找茬的人。” 春草心下稍定,但仍是提着十二分精神。 虽说红杏在姜府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卢紫梦也从没给过她好脸色。但徐若瑾让红杏跨过姜家直接拟了和离书,也的确不合规矩。 姜三夫人此番来的目的,徐若瑾早已心知肚明。 不过就算是姜三夫人,徐若瑾这次也打算坚持到底,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就像徐若瑾自己说的,红杏在姜府遭的罪,她从没想过就这么咽下那口气。 红杏是否还要回姜家,不是姜家人说了算的。 这么想着,二人到了前厅。姜三夫人已经等在那里。 见徐若瑾来,姜三夫人脸上的抱歉之色更加明显。徐若瑾仍是一副淡然神情,只当没看出姜三夫人的心思。 本来姜三夫人想了不少法子,如何能与徐若瑾提起此事。但真当徐若瑾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却犹豫了。 徐若瑾看出姜三夫人欲言又止,心中更是确定,姜三夫人定是为红杏之事而来。 但徐若瑾却是抢在姜三夫人开口之前,道:“三夫人来得正好。我这有点东西想让你帮忙看看。” 姜三夫人愣了一下,但接着就点头,“好。” 徐若瑾让人把东西搬上来。 姜三夫人看着地上摆的箱子,不解地再次抬头去看徐若瑾。 二人的目光对上,徐若瑾主动道:“这些都是虞尚云送来的。” “兆国国主?”姜三夫人一惊,下意识问出口。 徐若瑾没有否认,接着道:“这一箱是兆国的特产,另外一箱是些不常见的药材。” 简单介绍之后,徐若瑾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等姜三夫人消化。 姜三夫人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眉头轻轻皱起,陷入了沉默。 徐若瑾也不打扰姜三夫人,给她足够时间,而自己则是坐到一旁。 这些东西送来的时候,徐若瑾已经仔细看过了,也叫人把每一样东西都记录下来。 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徐若瑾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这虞尚云的用意,实在让人摸不透。 姜三夫人想了片刻,神情复杂地盯着箱子,开口道:“这些是何时送来的?” “今早。”徐若瑾的语气如常,即便是姜三夫人也听不出她对此事有烦心的意思。 “那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些?”姜三夫人其实也是多此一问。今早送来的东西,如今还在郡主府内,足以说明徐若瑾的态度。 第2624章 要人 果然,徐若瑾满不在乎道:“当然是留下。” “……”姜三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徐若瑾继续道:“我看过了,两箱都是好东西,尤其是这些药材。” 姜三夫人无奈了,怎么偏偏这种时候徐若瑾的财迷性子又起来了,苦笑不得道:“你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你就敢把这些留下?” “只要他敢送,我有什么不敢收的?”徐若瑾理直气壮。 姜三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被说服了,开始觉得徐若瑾的话也不无道理。 但也不是人人都像徐若瑾这般有魄力。 同样的事若是发生在姜三夫人的身上,她自问不会像徐若瑾这么坦然,多半还会连箱子都不开就让人运回去。 “既然如此,他为何会送这些来?”姜三夫人想通之后,语气也稍微轻松了些,但她的疑问还未解开。 徐若瑾想了想,“这次倒是没有预兆,一大早就派人送来这些,他连面都没露。” 姜三夫人陷入沉思,似是在想虞尚云到底搞什么鬼。 徐若瑾这会儿已经淡定多了,今早她听说虞尚云送来两箱子东西时也有几分诧异。 她没想到虞尚云会这么明目张胆,毫不避讳。 而且徐若瑾想不通虞尚云送这些来的理由,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若真是这样,徐若瑾反倒轻松了。因为她自觉脸皮够厚,就算收下再多东西,她也不会被虞尚云摆布。 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徐若瑾若是不要岂不是成了傻子?至于虞尚云那边,她没有兴趣多问。 而且还有一点让徐若瑾很是在意。 怎么说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所以寻常之物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偏偏虞尚云就像是琢磨透了她在想什么,送来的东西都让徐若瑾无法轻易拒绝。 先不说那一箱不常见的药材,另外一箱特产也能看出虞尚云花了不少心思。 不光是给徐若瑾的,里面甚至还有一些给小孩子玩的。 看到那些小物件儿,徐若瑾就不禁想起那日在宫宴上,虞尚云耐心哄逗悠悠的画面。 就算如此,徐若瑾对虞尚云的疑心也没有减少一点半点,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一时间,前厅二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姜三夫人打破了沉默。 “他只送东西,却没有派人带话?”姜三夫人想不通,虞尚云什么都不说,甩下这些东西又有何用?至少也该有所图才对。 但偏偏姜三夫人看不透虞尚云此举深意。 徐若瑾不知姜三夫人在想什么,闻言只是摇头,“什么都没有,他的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若是郡主不介意的话,我想细细查探一番。”姜三夫人始终无法完全放心。 徐若瑾自然应允,有姜三夫人帮忙,她还觉得占了便宜。 姜三夫人上前一步,仔细查看起箱中之物。 在检查的时候,姜三夫人始终一言未发,但徐若瑾却注意到她的眉头有越皱越紧的趋势。 徐若瑾纳闷了,自己确实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而且就算有,姜三夫人也应该早就说出来了才对。 当徐若瑾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姜三夫人突兀地说道:“这些应当都不是什么凶险之物。郡主可以安心。” 徐若瑾吁口气,放心多了,“多谢三夫人。” 姜三夫人摇摇头,接着又问徐若瑾,“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 “总不能放那摆着接灰吧。”徐若瑾微微一笑道。 姜三夫人心里有数,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二,“虞尚云此人心机不可预测,他说不定还有后手,你也该多加小心才是。” 徐若瑾知道姜三夫人和梁霄关系好,自然明白姜三夫人这么说是为了她好,所以她很干脆地就应下来,“好。” “这样吧,”姜三夫人想想还是放不下,“梁霄不在京都,你若是碰到麻烦,就派人去找我。” 徐若瑾感激地看向姜三夫人,对方仍是一脸淡定模样,丝毫不为说过的话烦恼。 这世上有太多人乐于承诺别人,但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但姜三夫人绝对算言出必行的一个。 有了姜三夫人的护持,对徐若瑾是天大的好事。 即便虞尚云的事马虎不得,但姜三夫人今日登门拜访,却是有更重要的事。 看铺垫得差不多了,姜三夫人才缓缓开口,“其实我今日来是为了必武与红杏和离一事。” 徐若瑾未接话,就连淡定的神色也没有太多变化。 姜三夫人丝毫不意外。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可能没有人比徐若瑾更清楚。 “我也是听说了消息才会匆匆回府。那日发生的事,我已经初步了解。”姜三夫人说着又道:“姜必武媳妇儿,我也训斥过还禁了足,让她好好待在宅子里反省。” 徐若瑾没有接话。 姜三夫人的神情也略显局促,接着道:“此事是她做得太过分,我没有及时发现也是我的错。” “三夫人这话就言重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说呢?”徐若瑾脸上挂着笑容,一言一行都十分诚恳。 姜三夫人点头,“卢紫梦我日后定会好好管束。” 见徐若瑾不说话,姜三夫人终于说到正题,“不知可否让我看看红杏?也好当面与她陪个不是。” “三夫人你为何要如此?兴奋作浪的是卢紫梦又不是你,你来赔不是不是折煞红杏么?”徐若瑾不同意。 姜三夫人神情闪过一丝尴尬。 她知道红杏对徐若瑾来说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那么简单。这样也可以理解为何徐若瑾对此事如此上心。 说到底,还是要怪姜必武,非要徐若瑾身边的人来当自己的姨娘。 “郡主,请您让我看看红杏,这样我才能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若瑾若是继续拒绝下去,未免显得不近人情。而且姜三夫人一直以来都极少对徐若瑾用到这样的字眼。 徐若瑾心中叹息一声,但仍是说,“红杏自从回来之后就被我安排在单独的屋子。” 姜三夫人神情一滞。 “这是我的意思。”徐若瑾解释了一句,“我不想见她。三夫人你若是想去,我便让春草带你过去。” “这是为何?” 第2625章 下跪 话一问出口,姜三夫人就后悔了。 还能是为何?红杏不顾徐若瑾反对,仍是嫁到了姜家。若是生活得好也就罢了,但偏偏最后落了个和离的结果。 徐若瑾会气红杏也是自然,姜三夫人无论如何都想见红杏一面,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徐若瑾没有多说,给春草使了个颜色,让她带人去找红杏。 春草难免担忧,神色略有些慌张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安抚地拍了拍春草的手背,让她莫要担心。 这里是郡主府,姜三夫人就算要带人走,也要问问她这个郡主答不答应。 春草心下稍定,这才对姜三夫人点头,“您跟奴婢来。” 姜三夫人到了红杏的小院外,脚步微微一顿,心里竟是有一丝不知该怎么面对之感。 见到红杏之后要说些什么,让她跟自己回去么?姜三夫人几乎是立刻就否了这个心思。 “夫人?”春草见姜三夫人若有所思就小声提醒了一句。 姜三夫人回神,“有劳。” 接着,姜三夫人跨进屋内,先闻到一股药香,不由微微蹙眉,脚下不停,接着就看到正捧着碗喝药的红杏。 红杏喝完最后一口苦药,五官都要皱在一起,刚把碗拿下就对上了姜三夫人的视线。 “咣当”一声,红杏手里的碗掉在地上,裂成两半。 红杏的脸瞬白,眼里又是惊讶又是担忧,傻傻地愣在原地与姜三夫人对视,一时忘了说话。 姜三夫人看着红杏这副样子,心如明镜:这孩子是怕了,怕自己会把她带回姜府。 想到这些,姜三夫人的神色更加柔和,心里的愧疚更多。 姜三夫人正要开口,却见红杏毫无预兆地跪在自己面前。 “三婶……”红杏一顿,立刻改口,“姜三夫人,是奴婢对不起您!” 姜三夫人神情诧异,连忙上前扶起红杏。 但红杏怎么都不肯起,一个劲儿道歉,“三夫人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您千万不要为难郡主,是奴婢不好,连累了郡主……” 红杏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姜三夫人心里一紧,“红杏你抬起头看着我。” 红杏泪眼婆娑,但还是听话地抬起头。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罪。”姜三夫人语气诚恳,神色透着关切。 红杏恍惚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是的……奴婢……” 这时春草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走到红杏身边,“你不说,让我来替你说。” 说着,春草在姜三夫人疑惑的目光中把红杏的外衫褪下。 当姜三夫人看到红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从未想过居然会是这样! 春草很难控制自己的语气,她强压着怒火,声音微微颤抖道:“这都是红杏在姜家受的伤,有新有旧。不用奴婢说,三夫人也该清楚红杏在那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红杏连忙拉住春草的手,紧紧咬着下唇让春草不要再说下去。 春草心里不忿,但也知道身份有别,她没有资格质问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亲眼看到红杏身上青紫的伤痕,这才知道卢紫梦做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过分数倍。 “你为何不与我说,要忍耐至此?”姜三夫人叹了口气,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红杏把外衫重新披好,眼角还挂着泪花,释然道:“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姜三夫人听后更是心疼,“你真是太傻了!” 红杏低着头,眼眸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快起来,我何时说过要为难徐若瑾?应当是我与你们道歉才是。”姜三夫人无奈道。 红杏一愣,接着就被姜三夫人和春草扶起来。 姜三夫人的视线一扫,不经意看到红杏的肚子,顿时一惊,“你这是?!” 红杏略有些不适,手轻轻扶着肚子,没有说话。 春草帮红杏回答,“就是三夫人您想的那样。红杏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还望您能让她留在这里好生休养。” 姜三夫人盯着红杏看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她这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更没有脸面让红杏跟自己回去。 看着一身是伤,又怀有身孕的红杏,姜三夫人心里都是愧疚。 若是红杏没有嫁入姜家,断然不会受这样的苦,也不至于一个人隐忍至今。 “红杏,是我对不起你。”姜三夫人诚恳道。 红杏如何能承受,忙着就要起身,“不是的,这不关您的事。” “别说了。若是我能早些发现,也不至于害你到如此地步。”姜三夫人认真地自责。 的确是她这个姜家的长辈当的不够格。 红杏出了这么大的事,姜三夫人居然一无所知。最后居然还要通过徐若瑾来告知自己,不然红杏可能哪一天连命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姜三夫人就愈发自责。 若是换做自己,恐怕连门都不会让姜家的人登。徐若瑾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 姜三夫人一面对红杏愧疚不已,另一面也更加痛恨做出这些事的卢紫梦。 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姜三夫人也改了主意,她不能带红杏回去。 春草小心伺候着红杏,红杏心里没底,双手冰凉,心里的担忧渐渐扩大。 她只想留在郡主府,可万一姜三夫人非要将她带回姜府,她又该如何? 或许是看出红杏的担忧,春草在一旁小声地安慰她,“别担心,有郡主在。” “可是郡主还在生我的气,可能根本不想看到我……”红杏失落道。 “这话是郡主和你说的?”春草反问红杏。 红杏一呆,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郡主都还什么都没说,你在这儿瞎想什么呢?有这力气还不如把身子养好。”春草觉得红杏现在就是想太多。 红杏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些许,只是她现在还摸不清姜三夫人的心思。 迎着红杏忐忑的视线,姜三夫人也很是无奈。红杏有多怕跟自己回姜府,都已写在脸上。 姜三夫人也没有久留的意思,“红杏你在此好好歇息。至于其他的事,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 红杏诧异地微微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三夫人的意思是……自己可以不用回去了? 第2626章 条件 春草也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喜。 转头看到呆呆的红杏,忍俊不禁道:“还傻着作甚?” 红杏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要给姜三夫人磕头。 幸好姜三夫人猜到红杏的心思,一把扶住红杏的胳膊,“别总想着这套,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红杏不好意思地笑了,春草也替她高兴。 “姜三夫人,方才奴婢多有得罪,还请您责罚。”春草也为自己的冲动向姜三夫人道歉。 姜三夫人手一摆,根本不在意。 春草心里一暖,没再多说。 姜三夫人来去匆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地离开,重新回到前厅。 “幸好你还在这里。”姜三夫人松了口气。 徐若瑾其实是故意等在这里,她知道姜三夫人看完红杏一定有话同自己讲。 姜三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红杏在郡主府比跟我回去要好。只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打算如何处理?我希望你能告知于我,我也好有个准备。” 徐若瑾看姜三夫人诚恳的神情,也无意隐瞒,“想必三夫人你也看到了,红杏已经有了身孕,有什么问题我能及时知晓。” “嗯。”姜三夫人没有异议。 “至于姜家,我是不打算让她回去了。”面对姜三夫人,徐若瑾的话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姜三夫人虽说早有准备,但此时听到徐若瑾说出口,还是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徐若瑾却不管姜三夫人是怎么想的,“姜必武是个孬种,连自己的女人都摆不明白,不要就不要了,这没什么好说的,谁跟了他也是瞎了眼。” 这一句,徐若瑾就把红杏和卢紫梦一个不落地都骂了。 姜三夫人面露尴尬,但也无法反驳。这一次的确是姜必武没有做好。 徐若瑾又道:“这样的男人,卢紫梦自个儿留着就是。我看他们一家也挺其乐融融的,就放过我们红杏吧。” 姜三夫人叫徐若瑾噎的无话可说。 “红杏留在郡主府,反正和离书也写了,大家日后各过各的,岂不更好?”徐若瑾看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徐若瑾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想要人短期内接受不是容易的事。 果然,姜三夫人斟酌半天道:“等姜必武回来,我定会好好教训他。至于和离一事,还请你多宽限些时间。” “不必了。”徐若瑾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但又道:“姜必武若是还要脸的话,就不该登我的门。” “……”姜三夫人闻言叹了口气,“姜家可以再退一步。我向你保证定会惩戒卢紫梦。” 徐若瑾双眼微眯,猜到姜三夫人这是打算和自己谈条件。她心下有数,但面上仍是不肯松口。 “你们要对姜家的媳妇儿做出何种惩戒?”徐若瑾兴致勃勃地问道。 姜三夫人面上无光,却还是要硬着头皮道:“我在来之前已经让人看好她,从今日起禁足,就连两个孩子也不许她看。”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已经是最大的酷刑。 徐若瑾收敛似笑非笑的神情,定定地看了姜三夫人一会儿。 姜三夫人则是静静等待徐若瑾的答复。 她对自己的条件有一半以上的把握。 不是姜三夫人太自信,而是凭她对徐若瑾的了解。徐若瑾心疼红杏,更想要的是姜家的态度。 姜三夫人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她不会偏颇红杏,更不会放过卢紫梦。 徐若瑾的心情稍好,但和离一事她却不想轻易放弃。 或许是看出徐若瑾的强硬,姜三夫人又退了一步,“这样吧。和离一事,事关重大,请您不要这么早做决定。一切等姜必武回来再议。” 短短一会儿工夫,这句话姜三夫人却已经说了两遍。 徐若瑾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好执意拒绝下去。她沉思片刻,终于松了口。 “好,我给三夫人你面子,就等到姜必武回来。” 姜三夫人心中巨石落下,但还没等完全放松,徐若瑾又道:“不过到时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必须接受,不许再有异议。” 姜三夫人咬咬牙,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徐若瑾的笑容回到脸上,也不打算继续说这件事,于是转移了话题,“反正三夫人您有时间,不如趁此机会多在京都待些时日。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留在我这郡主府。” 姜三夫人沉默了一瞬,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徐若瑾眼珠微转,又道:“正好您在这儿还能帮我看着虞尚云。” 姜三夫人神色微变,这次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好,那就有劳郡主。” 徐若瑾莞尔,“客气了。” 如此一来,姜三夫人就留在了郡主府。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回到姜府。 黑乎乎的小屋里传出一阵阵摔砸的声音,还伴随着卢紫梦发狂的大叫。 下人们都不敢靠近那院子,做什么都要绕着走。 院子大门也按姜三夫人的吩咐锁了起来,任何人没有允许都不能进去,而卢紫梦也别想出来。 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卢紫梦连个下人都见不到。 听着门内的动静,下人们凑在一起,“啧啧啧”不断地小声议论着。 “大奶奶又发脾气了,这回不知道要摔多少东西。” “这回又是因为何事?” “还不是……”说话的人压低音量,“姨奶奶么!” 立马有人纠正,“什么姨奶奶?大奶奶不是说了么!就叫红杏!” “红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没看到今天三夫人发多大的脾气?两个小主子就因为骂了两句贱人,被三夫人一人抽一个嘴巴!” “嘶——”有人倒吸凉气,就像是抽在自己嘴上。 “从今儿起,这府里可就要变天了!” “瞎说什么呢?一个是大奶奶,一个是姨娘,能比么?” “那也得看是哪儿来的姨娘。这姨娘背后的靠山可是瑜郡主,连三夫人都要看她的脸色。” “嗯,我也听说了,三夫人都住在郡主府,这几日怕是回不来。” “这……大奶奶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哪天郡主消了气,说不定大奶奶就能出来了。” “唉,真够可怜的。” 第2627章 发疯 “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伺候大奶奶这事一点都放松不得,不然大奶奶的脾气,万一她出来了,我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没错没错!” …… 下人们越发觉得不安,赶忙去各忙各的。 只有院子里还时不时传来花瓶碎落,叮叮哐哐的声音。 卢紫梦是在下人送饭的时候知道姜三夫人留在郡主府的事,她气得胸闷,差点吐出血来,一气之下把盘子全都摔了。 下人逃似的跑了,卢紫梦就发疯似的看见什么摔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和我作对?!” “我叫你来是给我做主的!你留在郡主府不是打我的脸吗!你让我日后还怎么在府内抬起头来?” “我呸!你们一个一个都看不起我!那个贱人有什么好,不就是因为她背后有个郡主吗!我才是姜家明媒正娶的媳妇!” 卢紫梦撕心裂肺地喊着,直到嗓音沙哑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恨透了红杏、徐若瑾,还有一个姜三夫人。 所有人都欺负她没权没势,连一个低贱的丫鬟都能给她脸色看,甚至和她共侍一夫! 只要想起这些,卢紫梦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活吞了红杏才能罢休。 卢紫梦好似真得疯癫了一般,上一刻还在破口大骂,下一瞬就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她边哭边控诉姜三夫人—— “你们所有人都被徐若瑾迷惑了!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你们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听她的话?” 兴许是想起了姜必武,卢紫梦更加难受,哭得撕心裂肺。 “呵呵,就连一个奴才都能拿捏我,呵呵……” …… 姜三夫人住在郡主府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虞尚云的耳朵里。 虞尚云听着下属的汇报,饶有兴味地挑眉,笑容意味深长,“姜家的三夫人不住在姜府,却去了郡主府?有趣有趣。” 孙伯在一旁看着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觉得无奈又无语。 自那日从佳鼎楼回来,虞尚云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样有层次的表情了。也只有在听到徐若瑾的消息时,他才会变得更有“人性”一些。 但孙伯觉得这些东西对一国之主来说都是没必要的。因为这些只会影响主子的判断。 尤其是想到那十万两黄金,孙伯就不禁一阵肉痛。 虽说兆国不差这些黄金,但虞尚云二话不说大笔一挥就为了徐若瑾买下佳鼎楼,还是超出了孙伯的底线。 也是那一刻,孙伯终于彻底确定。 国主不是闹着玩,他是来真的。 这个结论让孙伯不太高兴。连带着他对徐若瑾的敌意和成见也深了几分。 孙伯一看虞尚云的侧脸,就知不妙,若是放任不管的话,这位主子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来。 于是孙伯眼珠一转,连忙转移话题。 “国主,右相那边有动静了。” “嗯?”虞尚云应了一声。 孙伯心下稍定,道:“我已约了右相私下见面,那边也答应了。” “嗯。”虞尚云没有太多反应。 孙伯顿了顿,又道:“老奴届时会与右相说起七离之事。” “装作不经意地透露便是。让他以为我们要与他联合即可。”虞尚云淡淡道。 “老奴明白。”孙伯应下,“之前与右相见面,他尚有诸多疑虑。不过经过宫宴之后,他应当会对我们的话多几分信任。” 虞尚云却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的信任不值钱。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只在意梁霄而已。” 孙伯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国主英明。” 虞尚云不再多言,“去办吧。” “是!”孙伯正准备退下,就听虞尚云叫住自己—— “慢着。” 孙伯脚步急顿,“国主还有何吩咐?” 虞尚云没说话,而是举起手里空空如也的酒壶给孙伯看。 “……”孙伯一头黑线,却也只能按捺下来,无比憋闷地回道:“是,老奴这就去取。” 虞尚云的笑容恢复如初,仿佛只要有灵阁的美酒与自己作伴,其余一切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 苍翠山间,一片静谧,淡淡雾气缭绕之中,只有山中寺庙偶尔传来空灵的钟声。 想要上山只有一条石路,曲折望不到头。 孙伯在来之前就已经在心里念叨过,这右相还真是谨慎过头。把自己叫来这种地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亏二人约定的地点不是在山上,不然孙伯也要重新考虑和右相联合之事。 到了与右相约定的时辰,孙伯在凉亭中站了一会儿,举目看去,却未见一个人影。 孙伯脸色一沉,自己不会是被右相给耍了吧? 但孙伯很快就否了这个猜测,右相胆子再大也不会做这种于己无利之事。 山中寺庙的钟声响起,仿佛整座山都跟着震动。 钟声止,孙伯的身后传来右相的声音。 孙伯皱眉,身形微微一顿,但下一刻就恢复正常,转瞬就在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从容地转身。 “右相大人。” 右相一脸倨傲,显然不怎么瞧得起虞尚云身边的特使。 孙伯也不恼,笑意更浓,不卑不亢地任凭右相打量。 右相毫不遮掩地上下来回扫了孙伯一眼,与普通的老者没有两样。但右相还是提了一分小心,毕竟能在虞尚云身边伺候,可不是普通人。 同时,孙伯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右相。 显然,右相早已先他来到此处。也不知他已在暗处躲了多久,此刻才现身。 孙伯心中冷笑:这老家伙还真是老狐狸一只,一肚子坏水。 虽说孙伯在心里把右相骂了数遍,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废话少说,”右相不耐烦地摆手,没空与孙伯浪费时间,“今日约老夫来是所为何事?” 言下之意,若是没什么重要事,右相也无意久留。 孙伯不由觉得好笑,“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您觉得此行毫无意义,为何还要来赴约?” 说白了,二人各有所求,右相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实在让人不爽。 右相面色一沉,“老夫看是你们搞错了。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就算是国主在此,想必也与老夫是一样的想法。” 第2628章 代价 竟敢议论国主,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孙伯皮笑肉不笑,心里的忍耐也快到了头。若不是因为国主的叮嘱,他早将右相杀之而后快。 右相不以为意,并未察觉到杀气。 “大人误会了。小人今日来也带了七离的消息。小人以为大人会很感兴趣。”孙伯道。 右相眉毛一挑,的确动了心思。 七离,换句话就是梁霄的消息。 孙伯将右相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着继续道:“之前与大人您说起的共同治理七离之事,不知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右相冷哼一声,“七离本就是大魏囊中之物,与兆国有何干系?” 孙伯看着右相道貌岸然的模样,心中冷笑。右相在打什么算盘,他最清楚不过。 “大人别急,您听听小人的条件再做决定不迟。”孙伯笑道。 右相本就是故意拿捏孙伯,无非想要谋取更多利益。 孙伯看破却不说破,就看右相究竟无耻到何种地步。 “那日宫宴,大人您也在场。大魏的国库是否空虚您应当也清楚,七离是大魏打下来的不错,但手里没有银子,也只能望着这块肥肉流口水罢了。”孙伯不紧不慢道。 “哼。”右相不屑,但却没有反驳。 孙伯继续道:“只要右相您能在联合中帮兆国一把,兆国也愿助您一臂之力。” 右相眸色渐深,不知在动什么心思。 孙伯就像看不出似的,继续诱惑道:“七离的开发,不用小人说,大人也应当清楚这其中的油水有多大。” 右相动容,但仍未松口。 “只要您与兆国合作,那大魏这边只要由您来负责,一切都好说。”孙伯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 右相的确心动了,他身居高位,自然对此事心知肚明。 “大人也知道,兆国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开发七离对兆国来说并不算难事。”孙伯这话绝对不是自夸,兆国实力有目共睹。 所以即便是右相,也对此没有异议。 “是啊。不然贵国主也不会在大街上一掷万金买下佳鼎楼了。”右相故意调侃道。 孙伯笑容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杀气,但他立刻垂眸遮掩,“让大人见笑了。国主行事向来顺心而为,小人已经习惯了。” 说着,孙伯还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右相脸色一黑,看着孙伯一副“就是有银子没办法啊”的表情,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一番交战下来,谁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不过二人都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银子固然重要,但仅凭这点就想打动老夫,你们国主未免太看不起人。”右相轻蔑道,更是作势要走,“不拿出点诚意来,老夫如何相信你们?” 孙伯也正有此意,在心中暗骂老狐狸后,忙拦住右相,“大人莫急。小人的诚意自然不止这些,您听小人把话说完。” 右相这才顿住脚步,一副耐心有限的模样。 “大人,小人知道您最头疼的是什么。”孙伯一顿,对上右相探究的视线,从容道:“梁左都督。” 右相冷哼,“这算不得什么秘密,想用这个来威胁老夫?” “大人误会了,小人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小人只是想给您一点不成熟的建议。”孙伯脸上仍是挂着笑容,但神情却让人无法不信。 右相沉思片刻,“老夫倒是想听听是什么建议。” “大人也知道,梁左都督如今身在七离。但除此之外,您恐怕知之甚少。” 孙伯一开口就戳中了右相的心事。 右相的确为此发愁,他有心要扳倒梁家,但苦于无法得知梁霄在七离的动向,这才导致一直以来落於下风。 孙伯又道:“梁左都督在七离的势力日渐增长,长此以往,恐怕会出现大人您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右相深吸一口气,不由脊背发凉。 “但兆国不同,小人可以确保,随时都能将梁左都督的动向告知于您。”孙伯双眼弯起,格外诚恳。 “此话当真?”右相虽然对孙伯的话有了兴趣,但语气仍是波澜不惊。 孙伯了解这个老狐狸,见状笑容更深,“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呵,你们连大魏都能堂而皇之地进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右相嗤笑。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国主亲自前来难道还不能说明我们的诚意么?我们只不过是想互利共赢罢了。”孙伯冠冕堂皇地说道。 右相面露嘲讽,但却没有说话。 孙伯也知道是时候该给右相一点甜头,不然这老狐狸轻易不会上当。 “大人,兆国对七离的情况再熟悉不过,梁左都督已经攻下七离多时,却还没有班师回朝的迹象,难道您就不好奇其中缘由么?” 右相瞥了孙伯一眼,“你知道?” “当然。”孙伯淡定走到一旁,看着山中绿木匆匆之景,“他早已在七离囤积自己的势力了。” “果然……”右相眸色深深,“梁霄这个小人,早有异心!” 孙伯听出右相话中隐含的兴奋之意,但他并未接话,“所谓的清匪也是借口而已。可以这么说,若是放任下去,只怕会酿成大祸。” 右相冷笑一声,“就凭他?” 孙伯但笑不语。 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只要右相需要梁霄图谋不轨的证据,就必须与兆国合作。 这就是代价。 右相是个聪明人,孙伯有十足的把握。这一次右相不会拒绝兆国的好意。 孙伯站在亭内,等右相的答复。 “老夫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国主,别忘了答应老夫的条件。”右相冷着脸道。 孙伯笑着朝右相拱手,“大人请放心。” 彼此都未再开口,右相离开的脚步匆匆,孙伯目送他下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剩嘲讽。 右相下山之后直奔皇宫,他已经想到法子,这一次定能彻底动摇梁家的根基。 只要想到这里,右相就难掩眼中的兴奋。 他筹划这么久,终于走到这一步,梁霄啊梁霄,老夫就知道你一定图谋不轨,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扳倒梁家的机会! 第2629章 启奏 御书房。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能让人紧绷的心弦放松。 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夜微言也有几日没有睡过好觉,这香凝神静气,对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内忧外患,压得夜微言有些吃力。陈公公也察觉到了,皇上这些日子叹气的次数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但一看到御案上那数不清的奏折,陈公公也只有叹气的份。 谁能想到,偌大的大魏,国库却出了大问题。 没有银子,意味着什么都办不成。 七离,就像是卡在喉咙的鱼刺,吞也不是,吐也吐不出来。 陈公公也没有法子替皇上排忧解难,总不能让他说兆国有银子,和兆国联合这样的话。 偏偏这种时候,右相又来凑热闹。 陈公公一边想,一边瞥了一眼殿内站着的右相。 夜微言眉头紧锁,看起来没什么耐心。显然,这会儿夜微言没空听右相在自己面前说梁家之事。 “爱卿有何要事急着见朕?”夜微言随口一问,心里琢磨的却是怎样才能尽快把右相打发走。 右相似是不知皇上的心思,面容急切,言辞十分激动,“皇上!老臣要禀报的事牵扯到江山社稷,还请皇上慎之又慎!” 夜微言脸色一变,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右相,是不是朕这些日子太纵容你了,你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了?” 右相身体一僵,强压下心头那股震颤之感,双腿一弯,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请您听老臣把话说完!老臣要说的正是那驻扎在七离的梁霄!” “嗯?”夜微言抬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右相。 “皇上,老臣方才与虞尚云身边的特使见了面。”右相直截了当地和盘托出。 “什么?!”夜微言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怒斥右相,“你与虞尚云的人私下见面,可是有甚阴谋?” 右相连忙否认,“皇上明察!老臣万万不敢有那样的想法。老臣答应去见特使也是为了套话好来禀报皇上!” 夜微言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些,静默片刻,待火气慢慢退下之后才道:“此话当真?” “老臣若是有一句欺瞒,愿受五雷轰顶之刑!”右相毫不畏惧地立下重誓。 夜微言这才打消心头的怀疑,但他再开口时,语气里仍是带着质问。 “他都与你说了什么?朕要知道所有细节,不可有所隐瞒。” “皇上放心,老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微言轻轻一点头,右相稍稍松了口气,方才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有那一句话说错了,或者说晚了,恐怕他这会儿已经落到大理寺的手里。 “启禀皇上,特使想要拉拢老臣促成大魏与兆国的联合。” 夜微言听后眸色一凛,下意识就要开口,但见右相言辞恳切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不仅如此,他们为了让老臣答应,还开出了优渥的条件!”右相的话听起来是一片赤诚,还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他们会有办法让老臣在其中牟利。” 夜微言脸色越来越难看,周身的冷冽气势也都释放出来。 右相继续道:“他们还、还说……” “还说了什么?”夜微言面无表情地问道。 “特使还说,梁霄如今在七离的势力日益做大,都是有意为之!他的目的就是壮大己身,图谋不轨!”右相声情并茂地描述梁霄是如何心怀鬼胎。 夜微言听得越多眉头也就皱得越紧,怒斥道:“够了!” 右相的批判戛然而止,呆愣地看着夜微言。 “这些话都是特使告知于你?”夜微言再次确认。 “回皇上的话,正是。”右相点头如捣蒜。 夜微言却是冷笑,“右相你怎么年纪越大,越是糊涂!在朕看来,你根本是中了兆国的奸计!” 右相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他惊讶不已地看着夜微言,眼中都是难以置信。 “你走吧,朕不想听这件事。” 夜微言下了逐客令,右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 “你……你不走,朕走!” 夜微言脚步匆匆的离开,陈公公连忙跟上。 上了御辇,夜微言迟迟没有说话。 陈公公掂量着,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咱这是去哪儿?” 夜微言一怔,他似乎也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犹豫片刻,吩咐着:“去云妃宫中。” “臣妾给皇上请安。”楚云秀恭敬地福身道。 夜微言看到楚云秀和被奶娘抱着的夜擎,心情顿时和缓了不少,脸上甚至露出了笑意。 “平身。”说完,夜微言就从奶娘手里接过夜擎。 夜擎玉雪可爱,白白嫩嫩的小脸,小嘴咕噜咕噜地动着,注意到抱自己的人换了一个,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很快就适应过来。 夜微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儿子,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扩大。 “这小子倒是精神得很。”夜微言边说边伸出手指去逗弄夜擎。 楚云秀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安稳些许,态度仍是十分恭敬,只是难免显得有些疏离。 一旁的嬷嬷看了看气氛,笑着主动和皇上回报,“启禀皇上,今日小殿下心情很好,早起的时候就笑眯眯的。” “是么?”夜微言听后笑意更浓。 “老奴不敢欺瞒皇上。殿下越来越懂事,这几日偶尔也会喊两声,老奴猜殿下兴许是想说话了。”嬷嬷又道。 夜微言在来之前还眉头紧锁,压力无处排解。但此时却是有了极大不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就连站在一旁的楚云秀都察觉到了。她亲眼看到夜微言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松弛。 打从夜微言踏进宫门,楚云秀就敏感地察觉到他有心事。 这也不难理解,有心事的时候来后宫看看自己的儿子,心情也能转好些许。 但楚云秀的心情却是沉重了几分,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求与郡主府无关。 夜微言抱着夜擎在殿内转了转,楚云秀就默默在一旁跟着。 夜擎很给面子,被夜微言逗得“咯咯”直笑,顿时整个殿内都透着欢乐的气氛。 夜微言边逗着儿子,边想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看来日后还是要多来后宫走动走动。 楚云秀不知夜微言的心思,却被对方突然投射过来的视线惊到一瞬。但她很快就收敛眸子,没有什么反应。 第2630章 赐婚 夜微言看着楚云秀这副乖巧不多话的模样,心里也十分受用。更不用说楚云秀还将夜擎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他更是满意。 想到这里,夜微言心思一动,一个想法冒出来。 他脚步一顿,转头去看楚云秀。 楚云秀还以为皇上是抱夜擎抱累了,下意识就伸手去接。 夜微言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 楚云秀懵了一下收回手,不解地看向夜微言。 “你还是这样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夜微言微笑道。 楚云秀一时摸不准夜微言的心思,听到这话也只好害羞地垂首。 夜微言舒了口气,没头没尾地感慨一句:“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善解人意该多好。” 楚云秀神情一顿,猜测着夜微言此话是何意。 夜微言将孩子交给奶娘,转而面相楚云秀,神情也有几分认真,“朕有话要对你说。” 楚云秀虽不知是何事,但从夜微言的神情也能看出绝非小事。 不管是何事,在宫外经历过那么多变故,她的身心早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皇上请讲。” 夜微言却没有急着说重点,而是道:“朕看你将夜擎照顾得很好,辛苦你了。” 楚云秀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擎儿是臣妾的孩子,臣妾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夜微言显然十分赞同楚云秀的话,“朕也是一样的想法。” 楚云秀没有接话。她已经猜到夜微言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 果然不出楚云秀所料,夜微言又道:“朕知道擎儿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朕私心里想让他快些长大,也好早一点帮朕排忧解难。” 若是换做旁人听了皇上的这番话,恐怕早已感激涕零,这是天大的恩典,更是对擎儿身份的肯定。 可夜微言说话的对象是楚云秀。 楚云秀轻轻蹙眉,她只想让擎儿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别的一无所求。 若是夜微言构想的未来会让擎儿不开心,甚至是为难,楚云秀宁可不要。 但这些也不是楚云秀能够决定的。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这点心思压下去。 所幸,夜微言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畅想中,并未注意到楚云秀有何不对劲。 “云秀。”夜微言唤了一声。 楚云秀回神。 “你是朕唯一皇子的母亲,朕想过了,给你的还是太少了。”夜微言感慨一声,似是有些对不起楚云秀。 楚云秀一愣,大约猜到了夜微言的心思。 “所以朕打算升你做贵妃。你意下如何?”夜微言十分好脾气地询问起楚云秀的意见来。 楚云秀倒吸一口凉气。虽说心中有数,但夜微言真的将这话说出来,她还是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她心情很是复杂,不知自己是开心,还是烦躁。 贵妃对楚云秀没有半点吸引力。在她眼里,后宫里所有的妃子都一样,没有自由,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四角天空下。 尤其是当楚云秀想到容贵妃时,这种感觉也就越发强烈。 就算是做了贵妃又如何,容贵妃最后也是惨死在宫中。背后的心酸恐怕没有人会知道。 楚云秀的神情暗淡了些许,但若那是夜微言的意思,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夜微言还在等着自己回应。 楚云秀咬咬牙,谢恩,“多谢皇上抬爱,臣妾何德何能……” 话未说完,夜微言就摆手道:“爱妃莫要谦虚,你的好,朕都看在眼里,更记在心里。” 皇上对自己说出如此温暖贴心的话,楚云秀的心里却是不安大过感动。 “朕想过了,擎儿的未来。”夜微言的神情透着楚云秀看不懂的自信。 楚云秀顿时心下再次没底起来。 夜微言的语气中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兴奋,但听起来却是平淡无波,“说起来,徐若瑾家的悠悠也快要两岁了。” 楚云秀心中一惊,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就在方才,她脑中冒出了一个猜测,她几乎是立刻就摒弃了,她怕那种荒唐事会成真。 夜微言一无所察,像是在等楚云秀接话。 “回皇上,是的。”楚云秀略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下一刻,夜微言云淡风轻道:“朕有意给擎儿和悠悠赐婚。” 夜微言不经意的一句,却在楚云秀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自己的惊诧压下些许。她怎么都想不到竟还真的叫自己给猜中了。 方才楚云秀的脑子里也只是窜出这个心思,她安抚自己不会是真的,谁知打脸这么快。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云秀才刚刚平静下来就立刻反对道:“皇上三思,此事未免过于心急了!” 楚云秀纠结了片刻,这是她能想到最委婉的措辞。 夜微言神情未改,闻言只是轻轻一点头,“爱妃的话也不无道理。朕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楚云秀不敢放松,随即道:“两个孩子都还小。悠悠不足两岁,擎儿更不用说,连周岁都还没到。给这样两个娃娃赐婚,也没有先例。” 她斟酌着每一个字,怕自己表现太过反而惹怒夜微言。 夜微言沉思片刻,似是也觉得楚云秀的话有些道理。 “皇上,两个孩子未来的路还长,人生也才刚刚开始。擎儿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也不会表达自己心里所想。” 楚云秀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这样说的话也能有逻辑一些,说服起夜微言来也格外有底气。 “嗯,爱妃所言甚是。”夜微言颔首。 楚云秀不敢松一口气,果然—— “不过朕看两个孩子相处还挺和睦,投缘得很。”夜微言嘴角微微上扬。 楚云秀倒吸一口气,却是不肯轻易放弃,“悠悠是个好孩子,可爱又机灵,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愿意亲近她。” 她只想委婉地告诉夜微言,这不是夜擎一个人的事。 夜微言听后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似是陷入了沉思。 楚云秀又道:“两个孩子合得来,确实说明他们有缘。但这缘分能否支撑二人走在一起,成为相伴一生的夫妻呢?谁也不能下定论。若是两个孩子长大之后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岂不是成了遗憾?” 若是可以的话,楚云秀也想慢慢说服夜微言,但显然留给她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 第2631章 三思 楚云秀说了这么多,夜微言面上也只是有些许动容而已。 若要彻底动摇夜微言赐婚的心思,楚云秀还得加把劲。 “或许皇上可以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也给臣妾一点时间多观察一下。”楚云秀请求道,看向夜微言的眼神也带着期待。 夜微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口,“爱妃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再看看。” “多谢皇上。”楚云秀暂且松了口气。 只是赐婚之事在皇上心中扎了根,想要拔除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楚云秀的脸色又复杂了几分。 “朕也是看悠悠懂事还机灵,所以动了这样的心思。可能做了父亲的人都是这样罢。”夜微言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想来,倒是朕有些操之过急了。” 楚云秀没有接话,心里却是一凉。 她静下心来,很快就想通了夜微言突然要给两个孩子赐婚的缘由。 他是皇上,他给自己的儿子赐婚,除了拉拢,楚云秀想不出别的原因。 可是利用还不怎么会说话的两个孩子,这让楚云秀心情复杂,甚至是抵触和不满。 尤其另一个还是徐若瑾最宝贝的悠悠。 楚云秀不敢想象,若是徐若瑾得知此事会不会闹到皇宫里来。 两个孩子,人生大事却要被父母早早决定。楚云秀无法接受。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还重复自己的人生。 可身处皇宫,只有四个字:身不由己。 楚云秀眼眸一暗。 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要拼上一拼。 这回夜微言暂时把赐婚的心思压下去了,但不知何时又会冒出来。她也该做点准备,免得到时慌了手脚。 与此事相比,贵妃头衔那点惊讶已经被完全冲淡。 楚云秀一想到夜微言的心思,就不由在心里冷笑。 夜微言并未久留,他离开之后楚云秀就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到底要不要把赐婚的事告诉徐若瑾。 …… 郡主府。 徐子墨一大早就被叫了来。 他进门的时候,徐若瑾和姜三夫人正在喝茶聊天。 “三夫人?!” 徐子墨看到姜三夫人很是惊喜,忙上前两步。 姜三夫人许久未见徐子墨也很是想念,将人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笑道:“嗯,瘦了,也精神了。” 徐子墨不好意思地挠头,“三夫人您就别取笑我了。” 徐若瑾不客气地在一边拆台,“哪里瘦了?我怎的看不出来?” 姜三夫人也笑了,“你们这两姐弟啊!” 徐子墨乖乖地走到徐若瑾面前,主动双手捧上账本,“二姐,请过目。” 徐若瑾“嗯”了一声接过。 徐子墨稍稍放松一点,提着口气回到三夫人面前。 “三夫人您早说您来了,我早点过来看您啊!”徐子墨后悔道。 “我也才刚来几日。你整日还要在灵阁忙,我怎么好耽搁你的时间?”姜三夫人笑道。 “都是瞎忙,瞎忙。”徐子墨自谦。 “哼!”徐若瑾插进来一个字。 徐子墨顿时站直身体,老实多了,“三夫人放心,灵阁我打理得还不错,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嗯,你还记得我有银子在里头就行。”姜三夫人故意调侃道。 徐子墨“嘿嘿”一笑,“那是自然。为了您的银子,我也得好好干才行。不然二姐肯定不饶我。” 说着徐子墨偷偷瞥了徐若瑾一眼。 这回徐若瑾没有搭理他,而是专心看着手里的账本。 姜三夫人笑着和徐子墨聊天,二人许久不见,也格外亲热。 徐子墨是姜三夫人很欣赏的一个小辈,年纪不大,但有魄力,而且还是个孝顺的。没有一样不让姜三夫人满意。 这样的孩子,也是多亏了徐若瑾才没有长歪。姜三夫人有时也会不自觉佩服徐若瑾。 徐若瑾不知姜三夫人在想什么,她聚精会神地把账本看了一遍,的确发现了一点问题。 徐子墨正和姜三夫人聊的开心,冷不丁察觉到一道视线,下意识就抿上嘴。 第2632章 翻倍 “二姐?” 徐子墨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 徐若瑾把账本摊开放在桌上,随手掀开其中一页,手指竖着滑下来,“上个月中这几天,销量怎么涨了这么多?” 姜三夫人自觉退开去了一旁,闭上耳朵不打扰姐弟两人。 徐子墨下意识想笑,但看到二姐严肃的面容顿时憋了回去,差点呛着。 “二姐,这都是虞……国主买的。”徐子墨说到一半硬是改口,神情还有点委屈。 灵阁酒卖得好这是好事,但和虞尚云扯上关系,徐子墨也是无奈。 徐若瑾神情微动,又道:“那近几日的销量呢?” “也都一直走高。”徐子墨接道,犹豫片刻飞快道:“还是国主的功劳。” 徐若瑾斜了徐子墨一眼,但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 “国主向来大方,在灵阁买就眼睛都不眨,什么好什么贵买什么。” 徐子墨见徐若瑾没有生气的意思,就壮着胆子继续道:“尤其是灵阁出新酒,国主必会亲自来一趟,全都买去一瓶不剩。” 正所谓“有银子不赚王八蛋”,徐子墨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 灵阁打开门做生意,虞尚云把银子送上门来,徐子墨乐得开心。 只是虞尚云这“大刀阔斧”的买酒方式,饶是徐子墨也有点招架不住。 凡是虞尚云看中的酒,旁人基本就连闻味儿的机会都没了。 “二姐,这时间长了也不是回事儿啊。灵阁有什么好东西都让国主包圆儿了,咱们也不用做生意了。”徐子墨想起来也是十分不爽。 徐若瑾没说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巧的下巴。 徐子墨继续叨叨,“这么下去,我看灵阁迟早要成了国主的后院儿酒窖。” “嗯?”徐若瑾冷冷的一声,一记眼刀飞过去。 徐子墨从头到脚好像被劈了一下,身心酸爽。 “我错了二姐!我就是随口一说,嘿嘿嘿。”徐子墨冷汗来不及擦,忙着说好话哄徐若瑾开心。 “既然他这么喜欢灵阁的酒,让他买就是了。”徐若瑾平静无波的一句话甩出来。 徐子墨愣了,“啊?” 他不懂了,灵阁的酒都叫虞尚云买去,生意也不用做了。 “二姐,就这么便宜国主了?”徐子墨还是不服气,“虽说能赚不少银子,但我还是觉得吃亏了。” “吃亏?你不会动动脑子么?”徐若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子墨。 说完,不等徐子墨反应,徐若瑾就嘴角一勾,“加价就是了。” 不知为何,徐子墨硬是从二姐的脸上看出一丝“奸诈”来。他立时一个哆嗦。 果然惹谁都不能惹女人,更不能惹徐若瑾。 徐子墨一时摸不准二姐的意思,“那二姐的意思,加多少合适?” 徐若瑾也不答,伸出两只白如玉葱的手指,在徐子墨眼前晃了晃。 “双倍啊。”徐子墨领悟,边点头边答应下来。 灵阁里好酒的价钱不便宜,翻倍不能说不狠。但徐子墨一想,就虞尚云对灵阁的那股执着劲儿,恐怕也不会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 谁知徐若瑾却没有点头的意思,而是“哼”了一声。 “错。”徐若瑾看着徐子墨“啧啧”两声,“开什么玩笑呢双倍?我说的是二十倍!” “啊?!”徐子墨大惊,不自觉张大嘴巴,下巴都酸了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徐子墨的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二十倍”几个大字。好像还有人不断在他耳边重复。 徐若瑾也不急着开口,慢悠悠地喝茶,给徐子墨足够的时间回神。 “二姐!你不是逗我呢吧?” 徐子墨猛地反应过来,干咳两声,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几分羞耻。 “我闲的?逗你作甚?”徐若瑾不客气地噎了徐子墨一句。 “……”徐子墨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喃喃了一句,“真要二十倍?二姐你也太狠了吧!” 不是双倍,不是十倍,而是二十倍啊! 本来灵阁的酒就不便宜,这要是二十倍摞上去,岂不是成了天价? 徐子墨随意在脑内算了一笔账,霎时被结果惊得连话都说不溜了。 “二、二姐,真要二十倍的话,灵阁的酒一壶都能到一万两了!”徐子墨不自觉抬高了音量。 按理说灵阁的酒是越贵越好,赚的银子才能越来越多。但徐子墨总觉得这么做不太合适。 饶是胆子再大,徐子墨也不敢随意把一壶酒抬到万两去。 这要是卖出去,还不得在京都城内掀起大浪来? 万一灵阁又成了众矢之的,赚再多银子也没用了。想到这里,徐子墨纠结的脸颊上的肉都拧在一处。 徐若瑾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这个三弟在想什么,她面上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神情。 她能看得出来,徐子墨是真心在为灵阁操心。 “二姐,不然你再考虑考虑?二十倍实在是……”徐子墨苦恼地挠头,他说完一下反应过来,马上撇清自己,“二姐别误会,我不是心疼国主的银子,而是……” 徐子墨的嘴皮子这会儿也像打结了似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这么办。”徐若瑾直接拍板。 徐子墨愣神的工夫,这事儿就板上钉钉。 “有什么可担心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又没逼他来买灵阁的酒。”徐若瑾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 “……”徐子墨无言以对。 “再说了,他把灵阁的好酒都买走,我还没和他算账呢!若是二十倍能让他知难而退,我高兴还来不及。”徐若瑾不屑道。 虞尚云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有一个就够头疼了。更何况这位的战斗力一个顶十个。 徐若瑾看虞尚云不顺眼,她若是任性起来,早把虞尚云拉进黑名单,让他这辈子休想跨进灵阁半步。 “嗯,有道理。”徐子墨不自觉开始附和徐若瑾。 “他若是还买,那就是他乐意,活该花那二十倍的银子。” 徐若瑾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动的光芒让徐子墨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赶紧在心里默念几句“阿弥陀佛”这才缓过来。 第2633章 留意 “你念叨什么呢?”徐若瑾瞟了徐子墨一眼。 徐子墨一怔,“嘿嘿嘿”笑着搪塞过去,“没事,没事二姐,你这主意太好了,我这就回去把价都抬上去!” 说完,他也不等徐若瑾说话,忙不迭地拿上账本跑了。 看着一溜烟儿没影的徐子墨,徐若瑾连叫住他都来不及。 “这个臭小子,跑这么快!” 徐若瑾抱歉地看向正往这边走来的姜三夫人,“我还没来得及和这小子说完,他就脚底抹油跑了。” 姜三夫人毫不介意地笑道:“不碍事。此事与你说也是一样,你是子墨唯一的亲人,由你来决定最合适不过。” 徐若瑾面上的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就猜到了姜三夫人的心思。 “你是想给他说亲?”徐若瑾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我留住徐子墨。” 姜三夫人只是笑。 “敢情是为了这小子的终身大事。”徐若瑾反应过来,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一看徐若瑾笑得格外开心,姜三夫人不以为意道:“子墨也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帮他收收心。” 姜三夫人完全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帮徐子墨考虑。 徐子墨是个不错的孩子,姜三夫人乐意帮他一把,“若是你也有心,我倒是可以帮忙物色一下。” 徐若瑾听了这么多,颇有些哭笑不得。 姜三夫人看徐若瑾乐起来没完,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知徐若瑾笑着笑着却是叹了口气,“唉……” “嗯?”姜三夫人这下更纳闷了,“放心吧,这件事说大也不大,我定会多多上心。” 徐若瑾一听忙摆手,“三夫人您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只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子墨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啊……” 徐若瑾边感慨边笑着摇摇头。 姜三夫人这才放松些许,也附和道:“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回想起来,我刚见子墨的时候,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就连去个书院都要撒娇。” 徐若瑾也同样回忆起这些往事,不由轻声笑道:“没错没错,整日都想法设法跑出去玩,皮得不行。” “现在好了,他这么懂事,帮你打理灵阁,给你省了不少事吧?”姜三夫人笑道。 “嗯。”徐若瑾认真地点头,“他在这方面确实是个人才,我其实帮他的地方不多,还是靠他自己。” “看你们姐弟俩的关系是真好。你如此重情重义,徐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你还能毫无芥蒂地带在身边。”姜三夫人感叹一声。 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换做旁人听了这话可能要不舒服,但徐若瑾只是笑了笑就接受了。 “情分这种东西如何能做的了假?”徐若瑾随口回了一句,“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徐家,子墨是我亲弟弟,就这么简单。” “好了,夸起弟弟来就没个完。”姜三夫人故意板着脸道,但语气带着几分笑意,“我方才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徐若瑾摸索着下巴想了想,接着脸颊微红道:“其实我之前也想过此事。” 姜三夫人眼前一亮,“正好,你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三夫人别说,这子墨的亲事还得靠您,别人还真不一定能达到我这要求。”徐若瑾不客气地说道。 姜三夫人的兴趣也被勾起来。 “我啊,想给子墨找一个武将家的闺女做媳妇儿。”徐若瑾得意地一笑。 姜三夫人略有些诧异。这她还真没想到,本以为徐若瑾肯定会说想找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 徐若瑾看出姜三夫人的心思,笑着解释道:“大家闺秀就算了,她管不住子墨,我们也不能祸害人家闺女。” 姜三夫人哭笑不得,“子墨怎么就祸害人了?这话若是叫他听去,肯定又要闹别扭。” 徐若瑾才不管那么多,继续说起武将之女的好处来,“武将的女儿,功夫肯定不差,像三夫人您似的就行。这样才能收拾住子墨,我才能放心。” 姜三夫人忍着笑看徐若瑾,不知该说什么好。 徐若瑾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完美。 可怜的徐子墨,逃也似地跑了,根本不知道府内的两个女人正把他的终身大事摆在桌面上仔细地研究。 “三夫人,此事成与不成,全靠你了!”徐若瑾一脸热切地看着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被徐若瑾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答应下来,“好,我定会帮你留意。” 徐若瑾这回彻底开心了,身心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满意得很。 这时,银花从外面进来。 “郡主,三夫人。” 徐若瑾心情正好,“何事?” “姜府来人了。”银花回道。 徐若瑾一听,下意识去看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眉头微皱,心道:这卢紫梦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她想让人进门也得先问徐若瑾的意思。 徐若瑾察觉到姜三夫人的视线,淡淡一笑,“三夫人随意,不用顾忌我。” 姜三夫人松一口气,让银花把人带进来。 银花领命,很快有个神色慌张的姜府下人入内,看到屋内两人立刻跪下行礼。 “郡主,三夫人。” “卢紫梦叫你来的?”姜三夫人略有些不耐烦。 下人点头如捣蒜,“正是。大奶奶让小的来和三夫人您说,府上一切都安好,您不用担心。” 姜三夫人面色稍缓,但仍是厉声道:“还有呢?” 下人肩膀一抖,忙道:“大奶奶还说……爷来了信。” 徐若瑾听到这儿眉头一挑。 姜三夫人也有几分诧异,“姜必武来了消息?” “是。大奶奶还让小的问问您有没有要交代的,小的好带话回去。”下人越说越小心。 姜三夫人略一沉吟,没有犹豫就摆手把人赶走,“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回去吧。” 下人也不敢多问,闻言只是松了口气,忙退了出去。 人走后,屋内也清静下来。 徐若瑾没有开口,姜三夫人则是在想卢紫梦此番的用意。 姜三夫人在郡主府也住了几日,这段时间她对姜府的事可以说是不闻不问,就那么晾着。 她是故意这么做,好给卢紫梦一个教训。 离开姜府时,卢紫梦发疯似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若是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把卢紫梦这些毛病治过来,恐怕日后就是大麻烦。到时姜必武连哭都没地方。 所以卢紫梦今日肯派人来郡主府,姜三夫人也着实松了口气。 第2634章 暴怒 虽说姜三夫人还没亲自回府确认过,但就凭她对卢紫梦的了解,卢紫梦这次多半已经吸取教训。 只是不管怎么说,卢紫梦得罪的都是徐若瑾,这个梁子一旦结下,就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了。 姜三夫人神情略有些纠结,斟酌片刻才抬头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仍在不紧不慢地喝茶,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姜三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道:“郡主,卢紫梦的事,不知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徐若瑾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自然地给姜三夫人倒了杯茶。 姜三夫人也没心情喝茶,眼神略有些焦急地看着徐若瑾,等着她的回答。 “她是姜家的媳妇儿,您来问我,不合适吧?”徐若瑾没有半点要拿捏的意思,她这话也说得实实在在。 姜三夫人苦笑道:“卢紫梦这孩子我还是了解的,她之前也没什么坏心眼儿,挺老实的。” 徐若瑾隐约猜到姜三夫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是姜家败落,今时不同往日,对家中小辈的约束自然也没之前那么严。他们胆子渐渐都大了,也越发的没有规矩。”姜三夫人说起来也颇多无奈。 徐若瑾能理解姜三夫人,与卢紫梦无关,红杏是她的人,她也有责任。 “也是我没有管好红杏。她在府里就是泼辣的性子,得罪人都不知道,还特别倔。”徐若瑾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 姜三夫人摇头,“红杏是真性情。而且她进了姜家的门之后也改了很多。” 徐若瑾没说话。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好。当局者迷,可不就是这意思。外人说什么都没用,一旦他们自己决定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姜三夫人说着说着动了几分真心,不自觉感叹道:“即便是戳瞎了眼,也不是旁人能干涉的。” “所以啊,这事儿怨不得你。”姜三夫人语重心长地对徐若瑾说道。 徐若瑾把姜三夫人的话都听到了心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姜三夫人也想开了,年轻人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她管不了也不想再操那份心。 卢紫梦和红杏,还有姜必武之间的事,她是不打算再插手。无论结果如何,终归是他们自己选的,怨不了别人。 虽然姜三夫人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但她却和徐若瑾想到一处去了。 从始至终,徐若瑾的想法就很简单,只要红杏能幸福,怎样都好。 姜三夫人和徐若瑾各怀心思,这时敲门声打断了这短暂的静谧。 “郡主,兆国国主派人送拜帖来了。” 门外传来梁七的声音。 徐若瑾的思绪被打断,脸上那点惆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不耐和厌烦,想都不想就道:“扔了扔了。再送来不用和我说,直接拒了就是。” 梁七得令,恭敬退下。 姜三夫人看着徐若瑾一脸烦躁的样子,又是疑惑又是诧异。 “虞尚云送来的帖子?” “嗯。”徐若瑾想起来就烦,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几日来的第十封了!这家伙一定是疯了!” 徐若瑾简直哭笑不得。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锲而不舍的人。 再这么下去,她都要怀疑虞尚云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第一次拒了,第二次拒了,正常人不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这家伙倒好,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没完没了。” 徐若瑾越想越是不爽,“他这么闲,到底是不是一国之主?” 姜三夫人却是皱紧眉头,“这才是他的危险之处。越是如此,越应该小心提防他才是。” 徐若瑾收敛不满,认真了不少,“嗯,我明白。我不见他,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姜三夫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知己知彼总比坐以待毙强。 只是徐若瑾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坦然,她不是没有顾虑。 “我现在只期望四爷在七离那边一切顺利,尽早回来我们一家团聚。”徐若瑾不止一次在心里祈祷过。 姜三夫人知道徐若瑾的心思,边听边点头,“一定会的。他那么在乎你们娘儿俩,肯定日日夜夜都想尽快回来。” 徐若瑾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别想太多,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姜三夫人也不太会说安慰的话,她索性实话实说。 徐若瑾笑容更深,她能体会到姜三夫人的用意,心里也有一股暖流涌上。 未来的路到底通向何处,徐若瑾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这些事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一切都要看皇宫里的那一位。 只要想到这里,徐若瑾的神情也会跟着冷淡下来 …… 皇宫内,一人脚步匆匆,直奔御书房。 宫内的奴才看到这人都会恭敬地行礼。 “夜大人。” 但夜志宇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反而加快了脚步。 奴才们都是一脸懵。 “宫里出了何事?” “没听说啊。” “那大人为何如此慌张?” “兴许是皇上那边又有任务了吧。” “说起来,最近大人总是被召进宫来。皇上对大人可以说是十分器重了。”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议论几句之后才离开。 夜志宇在跨进御书房的门之前,还不忘将身上焦急的气息敛去。 “皇上。” 夜微言抬眸瞥了夜志宇一眼,“查得如何了?” 夜志宇几不可见地一皱眉,头却垂得更低,“微臣无用。” 夜微言的面色一凛,语气也变得强硬,“朕要听的不是这个!” “启禀皇上,朝霞公主过世之后,微臣将所有有可能出现在佛堂的奴才都查了一遍,不会有差错。” “你想告诉朕什么?朝霞公主是自缢,且尸体凭空消失不成?!”夜微言语气森冷。 夜志宇眉头一皱,立刻跪下,拱手道:“微臣不是此意,请皇上息怒。” 夜微言冰冷的视线射过来,夜志宇只觉得身上就像有蚂蚁爬过一般难以忍受。 “启禀皇上,微臣的确已经将所有奴才排查,一个都不少。皇宫守卫森严,不可能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夜志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夜微言下巴微抬,眯起眼看夜志宇,“你能保证那些人说的都是实话?” 夜志宇一顿,随后坚定道:“微臣愿以性命做保,所有进了大理寺的奴才,不说实话就无法活着走出来。” 他的话掷地有声,让人无法怀疑。 第2635章 怀疑 夜志宇大理寺卿,更是出了名的孤臣酷吏。 任何人只要落到他手里,不愁不招供。因为他的手段千奇百怪,让人痛不欲生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所以凡是进了大理寺的人,往往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就全部坦白。 他们根本不想见识夜志宇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手段。 夜微言听后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下来。但他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夜志宇。 “就算如此,你如何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夜微言仍是不悦,口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夜志宇心思一动,铤而走险,“微臣可以肯定,只要不是灵堂那日之事重演,定不会有差错。” “大胆!”夜微言怒斥。 “微臣不敢!”夜志宇“咚”地一声把头磕在地上。 “好你个夜志宇,你若是不想活了就与朕直说,朕可以给你个痛快!”夜微言怒极反笑,狠厉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夜志宇。 “微臣说错话,请皇上责罚!”夜志宇低眉顺眼道。 但他心里却是冷笑一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方才的话夜志宇是故意提起,为的就是让皇上不要轻易忘记梁霄身边神出鬼没的暗卫们。 如夜志宇所料,夜微言想起的瞬间就勃然大怒。 夜志宇这么做也是在玩火,稍有不慎便会引火自焚,万劫不复。 夜微言冷冷地看着夜志宇,已然动了杀机。 夜志宇察觉到御案后传来的气势,心绪了片刻,但很快还是强行稳定下来。 夜微言迟迟没有开口,久到夜志宇都感觉四肢僵硬还没有动静。 夜志宇暂且压下心中好奇,犹豫半晌才试探着开口说道:“皇上,微臣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微言不语,冰冷的视线却是收回大半。 夜志宇松一口气,知晓皇上这是松了口,他如蒙大赦一般道:“查案时微臣就越来越不对劲,朝霞公主的尸身究竟是如何不着痕迹地被人盗走?” “这些朕都听腻了。”夜微言凛声道。 “是。”夜志宇应下,有道:“微臣的猜测或许有些惊世骇俗,但除此之外,微臣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夜微言已经有些不耐烦。 “或许,朝霞公主根本没死。”夜志宇说完之后压力更大,随时准备迎接暴风雨。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夜微言登时大骂夜志宇。 夜志宇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和朕说这些四六不通的东西!你是不是存心来气朕?”夜微言怒不可遏。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何会把调查朝霞公主之死的事交给夜志宇去做。 夜志宇咬牙坚持,不管皇上骂什么,他都会撑过去,因为他这次说什么也要说服皇上。 “皇上您消消气,当心龙体。”这时陈公公看不下去,忙安抚夜微言。 夜微言被夜志宇气得肝疼,喝了口参茶才慢慢顺过这口气来。 陈公公边安抚皇上,边扬声质问夜志宇,“依奴才之见,或许是夜大人想得狭隘了。” 他有意要打圆场,缓和殿内阴沉的气氛。 夜微言没有说话,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尽管夜志宇十分不情愿,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回答陈公公的话。 “不知公公是何意?” “奴才的意思是,这世上高手如云,不常露面的更是数不胜数。大人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纠结。没有见到过,并不一定代表不会存在。”陈公公道。 夜志宇脸色一沉,这陈公公虽说不比田公公难对付,但也有些难缠。 “有劳陈公公提醒。只不过这一点微臣也有考虑过,哪怕是像梁五那样的人,可以做到不知不觉地刺杀,但想要在宫内无声无息地带走一个死人,却是比登天还难。” 夜志宇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梁五来,好像浑然不知夜微言对灵堂之事的忌讳。 陈公公心里一惊,下意识去看皇上的脸色。 夜微言面色不善,但并未发作。陈公公也跟着舒了口气,可看向夜志宇的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满。 这个夜志宇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公公默默腹诽道。 “若是真有人胆大包天有这个心思,也绝对会留下痕迹。”夜志宇斩钉截铁,然后微微抬头看向陈公公,“还请陈公公不要胡乱插嘴才是。” 陈公公被顶的哑口无言,瞪大眼睛看夜志宇,咬牙咽下心中不忿。 亏自己还有心想要帮夜志宇开脱一二,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这会儿陈公公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田公公与夜志宇水火不容,想来都是有缘由的。 夜微言这会儿却是渐渐冷静下来。 夜志宇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夜微言听进了耳朵里。平心静气地说,夜志宇的话不无道理。 皇宫重地,一个人来去自如已是极限,更何况还要带着一个死人。想要掩人耳目,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倒不如说是夜微言不敢相信,若是真叫这样一个人成了事,那夜微言恐怕日后都要夜不成寐。 这么大的威胁不除去,连江山都难以稳固。 夜微言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剔除出去。 就像夜志宇说的,这根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 夜微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就连面容也缓和些许,对夜志宇道:“你的话不无道理。” 陈公公不服气地撇撇嘴,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夜志宇紧绷的身体也终于能放松下来。只要皇上认同自己的想法,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皇上,微臣认为,朝霞公主之死还存在不少疑点。当务之急是应当将案子重新审查一番,兴许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夜志宇请求道。 夜微言想了想,点点头,似是深以为然。 陈公公看着皇上前后态度的转变,心下暗暗吃惊。看来皇上对自己这唯一的堂兄弟倒也是信任有加。看来日后还是不能与夜志宇作对才是。 御书房内另外两人都不知陈公公此时心里的算盘。 “嗯,朕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但你务必把此时调查清楚才行。”夜微言松口道:“到时不要再给朕模棱两可的答案。” “微臣遵旨!”夜志宇恭敬道。 第2636章 下手 朝霞公主之事告一段落,摆在夜微言面前还有更大的难题。 “虞尚云最近可有动静?” 夜志宇神情一顿,道:“微臣一直派人监视驿馆和虞尚云的动向。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夜微言想了想之前夜志宇禀报的那些消息,几乎都是关于虞尚云在京都四处游览,根本乏善可陈。 夜志宇看出夜微言有些不满,又道:“不过皇上请放心,微臣手下的人一直在附近盯着,一有消息就会立刻回禀。” “嗯。”夜微言颔首。 夜志宇接着道:“但微臣也不敢靠得太近,毕竟牵扯到两国邦交,若是出了岔子,微臣也承担不起。只是如此一来,微臣得到的消息也有限。” 他边说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样。 夜微言微微蹙眉,闻言也只能摆手,“此事不怪你,怎么说你也是动脑子了,朕也没说非要你查出个所以然。” 夜志宇稍稍松了口气,自是谢恩。 “继续给朕盯着,”夜微言一顿,脸色一沉,又道:“朝霞公主的事也继续查着。但别操之过急,免得打草惊蛇。” “是!微臣明白。”夜志宇忙应下来。 夜微言该交代的都说了,这才让夜志宇退下。 夜志宇离开之后,陈公公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就先去观察皇上的神色。 夜微言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陈公公还在想找机会开口,那边夜微言却是一下回神,脸上仍是一副思考的模样。 “朕要去一趟田公公处。” 陈公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眉恭顺道:“是。” 夜微言每当有想不通的事情,不自觉地还是想要去找田公公商量一二。 这个习惯,恐怕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 …… 到了田公公处,夜微言明显放松了不少。 陈公公也默默地留在门外把守。 “皇上?”田公公见到夜微言颇有几分惊喜。同时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皇上还记得自己,忧的是不知宫内外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免礼。”夜微言扶着田公公的胳膊让他不必多礼,接着打量了田公公身上,“你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托皇上的福,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田公公道。 夜微言十分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田公公一时也摸不准夜微言要说什么,就静静地猜测和等待着。 “你快些好起来,才好回到朕的身边来帮朕排忧解难。”夜微言笑道。 听起来好似带着调侃之意,但田公公足够了解皇上,知道这话的真心实意。 只是田公公也有自己的担忧。 “皇上,老奴无时无刻没有这样的心思,但老臣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只怕无法保护皇上的安危。”田公公眉头紧锁。 田公公不是故意敷衍夜微言,实在是他如今的武功恐怕还不如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一旦有什么危险出现,田公公恐怕自己连替皇上受伤都做不到。 每每想到这些,田公公都觉得没有颜面回到皇上身边。 但每一次皇上来寻自己,田公公的心里总是会燃起一丝希望。 夜微言没有料到田公公此时复杂的内心,他将今晚来此的目的和盘托出,“朕有意要给擎儿和悠悠赐婚,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嗯?”田公公愣住了,他诧异地看向皇上,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垂下眼把情绪都遮掩起来。 夜微言自顾自地说下去,“朕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斟酌了很久才想到这个主意。” 田公公不语,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皇上是自己一手看起来的,他心里在想什么,自己最清楚不过。 正因为如此,田公公才觉得心情复杂。 “朕想出这个法子的初衷也是为了安抚梁家。”夜微言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好像释放压力似的补充了后半句,“同时也是为了,牵制。” 可能只有在田公公面前,夜微言才能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田公公心下了然。皇上的心思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梁霄在七离势力渐大,郡主府、梁家,慢慢都会变成皇上眼里的沙子。 如何对待这些“沙子”,夜微言一直在寻找平衡之法。 但很可惜,夜微言找的并不算成功。 “老奴斗胆,皇上为何如此着急?两个孩子都还小,此举一出,将要面对的阻力也是成倍。”田公公道。 夜微言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但他清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浪费。 想到这里,夜微言的眸子一凛,就连说出的话仿佛都带着寒气。 “若是梁霄此生只有这一个女儿,擎儿和悠悠一旦结亲,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背叛朕。” 田公公听后身体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 夜微言说完幽幽地看了田公公一眼,没有说话。 田公公心跳如擂鼓,他知道,皇上终于还是要对徐若瑾下手了。 宫里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驿馆。 孙伯立于虞尚云身后,定了定神才道:“国主,下面刚带回的消息,右相已经进宫找过皇上了。” 虞尚云仍是一副平淡无波的模样,仿佛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一切都和国主您预料的一样。右相果然靠不住。”孙伯说起右相语气都带着轻蔑。 尤其是当孙伯想到那日在凉亭中,右相那趾高气昂的态度,孙伯仍是觉得不解气。 虞尚云淡淡道:“你为何要与一枚棋子生气?”他问得理所当然,让人无法反驳。 孙伯自知急躁,垂首道:“老奴知错。” “想来右相的性子,定是将老奴说的话添油加醋一番,一字不落地告知了皇上。”孙伯说着,似是有点期待,“也不知皇上会作何反应。” “也未必。”虞尚云只说了三个字,就一心一意地品酒。 孙伯心思一转,马上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右相可能还对皇上有所隐瞒?” 虞尚云并没有马上接话。 孙伯当虞尚云是默认,不由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第2637章 启程 虞尚云对此事没有多少反应,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只怕他说什么,夜微言都不会信。” 孙伯诧异地抬头,“皇上对梁霄的信任已经到此地步?” 虞尚云这次同样没有点头,微微一笑道:“恰恰相反。夜微言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面忌惮着梁霄,另一面还犹豫不决,只差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办?”孙伯沉思半晌没有答案。 他发现自己也摸不透大魏皇帝的心思。 按理说,明里暗里的线索已经给了不少,皇帝早该对梁霄心有疑虑才对。至少也应该立即召人回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迟迟没有动静。 “不必理会。”虞尚云不紧不慢道。 孙伯眼神一顿,随即应下,“是。” 看着仍在细细品酒的虞尚云,孙伯心神一定,“国主您打算何时启程回兆国?” 算起来他们在大魏也待了好些日子,眼看目的已经达成,也是时候回去看一看,不然一直在此处也不是事。 虞尚云也正有此意,闻言颔首道:“确实是时候离开了,否则梁霄知道我在大魏,转而对兆国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若不是虞尚云说起此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孙伯都要以为国主是在说笑。 孙伯心下一紧,更觉事不宜迟,趁早结束在大魏之事,回到兆国才是正经。 但虞尚云接下里的话却是让孙伯太阳穴直跳。 “若是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想回去。”虞尚云感慨一声,眼神和表情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卷帘和不舍。 孙伯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没等他开口,虞尚云自说自话似的接道:“徐若瑾能跟我一起回去该多好。” “国主!”孙伯小声又急切地提醒道。 虞尚云却是唇角一弯,没再说别的。 孙伯对虞尚云实在太了解,方才的话就有多让人心惊。 虞尚云绝对不是开玩笑,孙伯甚至可以肯定,只要时机成熟,虞尚云的话就会成真。 到时…… 麻烦就会如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孙伯想到这里,脸色都白了几分,满面愁容却只能默默在心中叹气。 只要一想起自己国主都为徐若瑾做了多少事,又添上多少银子,孙伯就觉得头疼不已。 突然孙伯脑中灵光一闪,一下想起今日刚发生的事。本来他还要请示虞尚云,但时间紧张就没来得及。 这会儿孙伯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立刻道:“国主,老奴还有要事要禀明。” “嗯?”只要不是关于徐若瑾的,虞尚云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今早老奴按您的吩咐派人去灵阁买酒,在结账的时候却发现数目不对。比之以往多出不是一点半点。”孙伯喋喋不休道。 他听说此事时十分气愤。兆国有银子是不假,但是被人当傻子看待就不能忍了。 虞尚云听后却是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没有急着开口。 孙伯继续道:“算起来也有百万两之多。后来查过才知道,原来每一样酒的价格都涨了二十倍!” 说出这个数字,孙伯都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反复算了多次,孙伯也不会相信有这么巧。 孙伯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当着虞尚云的面,他也不能说徐若瑾的坏话,只能把怒气撒在灵阁上。 “国主,灵阁的人定然是故意的,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的人不会看账目?”孙伯真是想不通了,灵阁怎会做出这种事。 “老话‘无商不奸’,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孙伯愤愤不平道。 虽然孙伯义愤填膺地等着回答,虞尚云却只是笑,而且笑容比方才还要明显,隐约还带着一丝宠溺。 “定是她的主意。简单又干脆。”虞尚云的声音格外温柔,似有无限缱绻之意。 “……”孙伯呆呆地看着国主,一脸懵。 虞尚云像是没有注意到孙伯的视线,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梢微微上挑,笑意更加祸人。 孙伯一脑门问号,虞尚云的反应和他料想中有太大出入了。 “国主,难道我们就任凭他们漫天要价么?”孙伯疑惑。 虞尚云几乎是想也不想,没有半点犹豫地颔首,“嗯。他们要多少给多少,我只要酒。” 和人。 后面两个字,虞尚云并未宣之于口。 虞尚云眸底暗了暗,长睫微动,压下了那一闪而过的心思。 急不得,慢慢来。 虞尚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想要的迟早会到他的手里。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虞尚云所作的就是享受这个难得的过程。 孙伯在一旁看着虞尚云的笑容,不知为何头皮有些发麻,后背也冒了冷汗。他忙收回视线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唉,总归国主心中有数就好。孙伯默默道。 “国主。” 突然从门外传来单调的一声。 虞尚云不为所动,只有孙伯抬眸看向门外。 密使的身形影影绰绰,随着屋内的烛光摇摆不定。 “何事?”得了虞尚云的首肯,孙伯扬声问道。 “启禀国主,兆国境内昨日突然出现大批劫匪,将各地最大的留个银库粮库洗劫一空。”密使无波无澜地说着急训。 孙伯闻言眉头拧紧,接着看向虞尚云。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见虞尚云不说话,孙伯又道:“还有呢?” “而且这六处还是同时遭了劫匪,损失不可估计。”密使事无巨细地回禀道。 “什么?!”孙伯大惊,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念头。 虞尚云的眸色一暗,嘴角仍是挂着浅淡的笑容。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孙伯气急败坏,“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六处同时遭人洗劫,这根本是早就计划好的!” 虞尚云不语。 孙伯恼怒不已,“定要加派人手把这些人查出来,一个都不能叫他们跑了!” 门外的密使仍是恭敬地跪着,等候虞尚云的吩咐。 事出突然,孙伯脑子乱成一锅粥,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是有一点孙伯很清楚,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不会是凡夫俗子。 第2638章 招数 “国主,兆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应当尽快启程,不如明日就动身吧!”孙伯急急地提议道。 孙伯目光灼灼地盯着虞尚云看。 当务之急,还是回兆国平息这次事件才是正经。 谁知虞尚云连手中的酒杯都未曾放下,轻描淡写地一句,“我还当梁霄有什么手段,也不过如此嘛。” 说着虞尚云轻蔑一笑。 孙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咬牙道:“原来是梁霄的手笔?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梁霄的消息倒是灵通。”虞尚云似笑非笑道。 孙伯还在气头上,“梁霄此举根本是小人所为,趁着国主不在,就肆意在兆国兴风作浪。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要以为兆国软弱可欺!” 虞尚云没有应声,而是道:“大家半斤八两罢了。” “啊?国主您这是何意?”孙伯一头雾水。 “我们在大魏不让梁霄放心,他可不就要在兆国找点麻烦,好让我分心?”虞尚云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 孙伯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颊一红,下意识就要辩白两句,但话在嘴里转了两圈还是咽了回去。 半晌,孙伯总算平复下来,干咳两声问道:“那国主,您打算怎么办?” 虞尚云仍是之前那副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方才是舍不得走,现在是走不成了。” 轻飘飘的一句,每一个字都落在孙伯的脑子里。他咀嚼了一会儿才明白国主的深意。 孙伯手握成拳,强压下心中怒火,如今也只能暂且压下那股冲动,一切听国主吩咐行事总不会错。 …… 郡主府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陆凌枫带着佳鼎楼掌柜的一同登门。 “少爷,咱们连帖子都没递,就这么来了,会不会不合规矩?” 站在郡主府门外,等候小厮去禀报的工夫,掌柜的不禁担心地问身前的陆凌枫。 陆凌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问掌柜的,“你觉得我递了帖子,她就会让我进去么?” “这……”掌柜的不出意料地卡了壳。 因为答案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这不就得了。”陆凌枫对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更是心知肚明。 掌柜的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小声嘀咕:这会儿通禀,瑜郡主照样不让咱们进,看你怎么办。 “我人都到了,她总不好做得太绝。”陆凌枫像是猜到了掌柜的心思,胸有成竹道。 “是是是。”掌柜的违心地附和两句。 “更何况,我今日是来给她好处的。”陆凌枫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一沓纸。 只有掌柜的知道,这些不起眼的纸有多值钱。 这些纸上的内容,一旦徐若瑾看过并且应下,就意味着佳鼎楼和陆家再无半点干系。 想到这里,掌柜的不禁长叹一声。 他做了佳鼎楼掌柜的多年,早就把那儿当成是自己的家。如今这家竟也是说给就给,要说他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家少爷用那么荒唐的形势把佳鼎楼给卖了呢? 而此时这位“荒唐”的家伙,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稳稳地站在原地。 说话的工夫,郡主府的大门重新打开。 “陆大人久等了,郡主请您进来。” 陆凌枫扬唇一笑,拱手道了谢,还不忘转头对掌柜的眨了眨眼。 “……”掌柜的只当没看到,低眉顺目地跟在陆凌枫身后也跨进了郡主府。 到了前厅,掌柜的探头一看,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还请陆大人再此稍后。”小厮恭敬地说了一句便退下。 陆凌枫神清气爽,丝毫没有被怠慢的自觉。 掌柜的不禁站在陆凌枫身后默默扶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徐若瑾这是在故意难为陆凌枫。 偏偏陆凌枫仍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舒适模样。 掌柜的也不好说什么,默默站在原地,头不抬眼不睁。 过了许久,徐若瑾才带着人姗姗来迟。 陆凌枫随即换上得体的笑脸,起身去徐若瑾问好。 徐若瑾一点面子也不给陆凌枫,把他当做空气一般,径自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 “说吧,来我这儿作甚。” 陆凌枫也不恼,笑着把手旁的一沓纸推到徐若瑾面前。 “这是佳鼎楼的地契,还有些细节我也都派人写好了,你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今日就签了吧。”陆凌枫耐心地解释道。 徐若瑾斜眼瞥了瞥这些东西,无甚兴趣。 “办好之后,佳鼎楼就是你的了,你随时可以过去。”陆凌枫又道。 “别再提你那佳鼎楼了,也就你当宝贝。”徐若瑾不屑地反驳陆凌枫,然后眼神锐利地与他对视,“你今日来到底什么目的,快说。” 陆凌枫适时地露出一脸迷茫,似是不明所以。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这副样子更绝反感,“别在这儿和我惺惺作态了,明人不说暗话,给大家省点麻烦。” 陆凌枫笑而不语。 徐若瑾看着仿佛和自己不在一条路上的陆凌枫,冷笑一声,“送客!” 话音刚落,徐若瑾起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掌柜的一惊,抬头的工夫,只看到徐若瑾转身的背影。他万万没想到,少爷和郡主说了这么几句就谈崩了。 “少爷!”掌柜的急忙去拉陆凌枫的袖子,“您就让人这么走了?” 陆凌枫脸上的笑容一滞,看着徐若瑾渐渐远去的背影,隐忍片刻才道:“虞尚云此人,你最好不要深交。” 徐若瑾的脚步一顿,却是连头都没回,冷声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但这一次,徐若瑾说完没有继续往前走。 陆凌枫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他很危险,不是你能应付来的。” 徐若瑾嗤笑一声,“我不能,你能?” 陆凌枫没有接话。 “我告诉你,若是你敢继续支持皇上让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回京都一事,郡主府的门你休想再进一步。”徐若瑾转头盯着陆凌枫恶狠狠道。 许是徐若瑾的眼神太凌厉,掌柜的都被吓了一挑,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第2639章 斗嘴 陆凌枫则是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闻言只是淡淡地与徐若瑾对视。 徐若瑾话还没说完,低头一笑,但笑容却未达眼底,冰冷的声音传到陆凌枫的耳中,“或许连这么好的待遇都没有,迎接你的只剩下淬血的刀。” 掌柜的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喉咙传来“咕咚”一声。他看得出来,瑜郡主不是在开玩笑。 陆凌枫双眼微眯,将真实的情绪敛去大半,凝视徐若瑾并未急着开口。 徐若瑾接着莞尔一笑,仿佛方才说出那些可怕话语的人并不是她。 前厅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气氛紧张,让人呼吸不畅。 掌柜的开始后悔自己今日随行的决定,此时也越发坐立难安。 半晌,陆凌枫的轻笑声将平静打破。 “最后下决定的人是皇上,和我有多大干系?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陆凌枫接着徐若瑾的话,又道:“皇上对梁家的信任,恐怕不是随意鼓动两句就能改变的。” 陆凌枫撇清自己的关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 徐若瑾听到陆凌枫的口气就烦躁,再开口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你有多远滚多远,别整日净想着蹚浑水,从中牟利,你的算盘打得再精明,迟早也是作茧自缚!” 徐若瑾连珠炮的一番话说出去,陆凌枫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掌柜的察觉到不对劲,悄悄瞥了陆凌枫一眼,心道不好。 他家少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掌柜的下意识后撤了一小步,拉开自己和少爷的距离,变得被波及。 “好你个徐若瑾,我好心好意提醒你,被你当驴肝肺!你简直是无理取闹!”陆凌枫全然没有了刚进门时的文雅,语气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徐若瑾不甘示弱,痛快地怼回去,“你哪位?我才不用你假惺惺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做的那些事要我给你从头到尾说一说么?” 陆凌枫咬着牙,狠狠一甩袖子,“简直不可理喻!!” “你还一派胡言呢!”徐若瑾脱口而出。 二人谁也不肯低头,梗着脖子像是非要与对方来争个高下。 “你!好好好,你真是好!”陆凌枫最后甩下意义不明的几个字,转身愤而离去。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的背影,大大地“呸”了一声,“我怕你啊!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说罢,徐若瑾也转身就走。 一场好好的交接,就这么不欢而散。 掌柜的愣了半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默默盯着桌上的一沓纸,也不知还该不该留下。 “唉……这不是净给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出难题吗?”掌柜的无语地念叨了一句。 谁知,徐若瑾转到内院之前才吩咐了一句,“春草!剩下的交给你了。” 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直规规矩矩守在角落的春走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一脸懵,不知春草要做什么。 春草却是淡定地拿起桌上的纸看起来。 掌柜的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别的,先将佳鼎楼谈妥了再说。 徐若瑾边走边生气,显然是余怒未消。 方妈妈跟在徐若瑾身后,担忧不已,“郡主,您消消气。” “除非把陆凌枫叫来让我打一顿,不然这气是没法消了。”徐若瑾说着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 方妈妈哭笑不得,转移话题,分散徐若瑾的注意力,“郡主,佳鼎楼您还真打算要?” “要啊!白捡的为何不要?”徐若瑾想也不想地回道。 在徐若瑾眼里这根本就算不得问题。 管他是谁出的钱,到了徐若瑾手里的东西她说什么都不会白白让出去。 方妈妈看徐若瑾好像小孩似的较真,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然,她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她是要花银子买下佳鼎楼,但若不是陆凌枫故意狮子大开口,也不会让虞尚云有机可乘。 反正徐若瑾是把自己提买佳鼎楼再先的事自动忽略了。 方妈妈自然也是坚定地站在徐若瑾这边的。虽说方才陆凌枫和徐若瑾的斗嘴让人有些头疼,但方妈妈也习惯了。 谁让陆凌枫和徐若瑾现在基本是见面就掐,一言不合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人身攻击。 徐若瑾是怎么看陆凌枫都不顺眼,在她这儿,陆凌枫和胡搅蛮缠的老鼠屎没有多大区别。 也不知陆凌枫若是知晓徐若瑾给他的评价是这般不堪,会不会气得立刻杀上门来。 徐若瑾才不管那些,谁叫她不爽快了,那么大家也别想好过。 那边春草把掌柜的送走,就回来和徐若瑾汇报情况。 徐若瑾听后冷哼一声,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不少:“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尽管招呼就是。” 不过徐若瑾没有等来陆凌枫的花招,却是把严弘文等来了。 晚间,严弘文毫无预兆地来到郡主府。 徐若瑾如今对严弘文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抵触,得知他来也只是眉头一皱,略有惊讶。 严弘文似是有心事,一个人在院内踱步,神情沉重。 徐若瑾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下顿时有了计较。 严弘文思考过于专注,并未听到徐若瑾的脚步声。 “咳咳。”徐若瑾轻咳一声才将严弘文发现自己的存在。 严弘文顾不上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近日皇上可有找过郡主府的麻烦?” 徐若瑾一头雾水,“你这没头没尾地说什么呢?” 严弘文却还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徐若瑾,“你先回答我。” 徐若瑾狐疑地看了严弘文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还好吧,比起之前来是消停点了。” 严弘文听后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到底怎么了?”徐若瑾急脾气也上来了。 严弘文似是不知该如何启齿,犹豫了半晌才道:“皇上有意给悠悠和小皇子赐婚。” 说出这话,严弘文轻叹一声,接着就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脑中一阵恍惚,下意识反问,“赐婚?悠悠和擎儿?”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2640章 提醒 严弘文料到徐若瑾会有这般反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没错。今日上朝时,皇上亲口所说。” 徐若瑾还没有回过神来。 严弘文细细讲朝上之事讲来,“皇上特意召集大臣商议此事,恐怕已是心中有了决定,你也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徐若瑾脸色十分难看,额头青筋凸出,像是随时都会冲进宫里与夜微言拼命。 严弘文一看情况不对劲,忙侧身一步拦在徐若瑾面前,“你要做什么?” 徐若瑾眼里的火都快要喷出来了,狠狠道:“此事我绝对不会答应!这根本就是逼迫!” 严弘文内心叹息一声,他如何不知徐若瑾的心思? “你冷静一点,此事还未传开,你贸贸然进宫只会让皇上找到拿捏你的把柄。”严弘文耐着性子劝说徐若瑾。 徐若瑾身体紧绷,但到底也是将严弘文的话听进去几分。 严弘文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过分放松,又道:“为今之计,暂且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 若是平时,徐若瑾少不了又要嫌弃严弘文啰嗦,可这会儿他的话却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徐若瑾震荡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只是面上仍是冷冷的。 这一次夜微言的做法的确是踩到了徐若瑾的底线。 “我将此事告知于你,本意是想让你免于被动。但我无法左右你的想法,你想做的事我拦不住。” 严弘文话中另有深意,接着才道出一句真心话,“但前提是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严弘文在来之前也一直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将此事告诉徐若瑾。即便进了郡主府的大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越是了解徐若瑾的性子,严弘文越是担心。 严弘文的话再朴实不过,但徐若瑾眸光一闪,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触动一般,尝到了感动的滋味。 徐若瑾从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在面对严弘文的时候冒出这样的情绪。 一旁的严弘文却无从得知徐若瑾的心思。他不停思考着万全之策。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不会冲动。”徐若瑾轻描淡写的一句,对严弘文来说却是最好不过的承诺。 严弘文一直紧绷的心总算稍稍缓和下来。同时眼底划过一丝欣慰。方才徐若瑾是的变化虽然快,但仍是被严弘文捕捉到了。 徐若瑾说到做到,再开口时就没有提赐婚之事。 “皇上可知道虞尚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严弘文一怔,疑惑道:“你指的是何事?” “虞尚云近来总是对灵阁和郡主府纠缠不休。”徐若瑾简单地解释一句。 严弘文心下了然,但随即又露出一丝苦笑,“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察觉到了。” 徐若瑾神情一顿,但就像严弘文所说,她隐约有了猜测。 “我与郡主府走得太近,皇上早已看在眼里。事关郡主府和兆国国主,皇上是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的。”严弘文说着将酸涩咽下,神情也有几分惆怅。 这种情况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没有皇上的信任,严弘文日后在公里将会寸步难行。他的一腔抱负更是无处施展,这才是让他最压抑的。 徐若瑾早已对这个结果有所准备,但还是心有不甘。 “我真是想不通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了。”徐若瑾恼火地一跺脚,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句。 “内外夹击,皇上的日子应当也是不好过的。”严弘文斟酌一二,还是为夜微言开脱了一句。 徐若瑾冷哼一声,“他是皇上,普天之下权力最大的人。他若是做了决定,谁能改变?” 严弘文不语。 “说到底,还是他优柔寡断,分不清好赖。”徐若瑾毫不客气地说道。 严弘文这次没有反驳,因为他心里所想与徐若瑾不谋而合。 而且从严弘文私心里,他自然也是站在徐若瑾这边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晚还要来郡主府。 无论徐若瑾是否承认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严弘文一直都把徐若瑾当成自己在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妹妹。 只是这些没有必要让徐若瑾知道。严弘文只会默默做好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哪怕徐若瑾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既然皇上与郡主府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严弘文作为徐若瑾的哥哥,自然要担负起他的责任。 徐若瑾全然不知严弘文此时在想什么。她脑子里都在思考夜微言接下来会对郡主府做什么。 方才严弘文的话倒是提醒了徐若瑾。 夜微言越是隐瞒严弘文关于虞尚云的事,就代表他越是忌讳此事。 徐若瑾想到此处,眸色一深,一个危险的想法钻进她的脑中。 或许,夜微言是想利用郡主府对付虞尚云? 严弘文走后,徐若瑾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屋中细细思索。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似乎还有不少来不及穿起的地方。徐若瑾下意识觉得,只有想通了其中关节才是于己有利。 未等徐若瑾开窍,姜三夫人到了。 “我看这么晚你房中还掌着灯,就过来看看。”姜三夫人主动解释道。 徐若瑾笑了笑,“倒是我糊涂了,让夫人担忧。” 姜三夫人细细看了眼徐若瑾的神情,发现她神情中似是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察觉到姜三夫人的视线,徐若瑾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瞒不过三夫人的眼。” “出何事了?”姜三夫人神色严肃了几分,索性坐了下来。 徐若瑾犹豫了片刻,似是不知该什么开口。 姜三夫人也不急,就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徐若瑾心里被赐婚的事压得喘不过气,她也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姜三夫人的确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而且徐若瑾也不用担心姜三夫人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犹豫片刻,徐若瑾终于缓缓启唇。 “方才,严弘文来了,告诉了我一件事……” 姜三夫人扮演好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在徐若瑾说话的时候从不打断和插嘴。 “夜微言要给悠悠和夜擎……”徐若瑾咬了咬牙才略有些艰难地说出后面两个字,“赐婚。” 第2641章 好事 话音刚落,徐若瑾脸色都难看了几分,放在桌上的手我成拳头,因为用力指节都跟着泛白。 姜三夫人听后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徐若瑾的心思。 徐若瑾没有闲暇去看姜三夫人的反应,她不留情面地把夜微言骂了一顿。 “两个孩子连话都还说不利索,没想到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徐若瑾气愤难当,若此事出在别人家她都要骂个三天,更别说牵扯到自己。 在徐若瑾细数夜微言所作所为的时候,姜三夫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徐若瑾说累了才想起自己这位“忠实听众”。 姜三夫人的神情却没有徐若瑾那么激动,她要冷静得多。见徐若瑾停下,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为何如此反对赐婚?” 徐若瑾一听,愣了。若不是看姜三夫人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徐若瑾恐怕真的会控制不住大发雷霆。 即便如此,徐若瑾的脸色仍然不好看,“悠悠和夜擎还是两个奶孩子啊!” 姜三夫人点头,“赐婚这事对他们来说,有危险吗?会伤害他们的性命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但丝毫没有抬杠的意思,只不过是想问个清楚,也让徐若瑾理智一些,不要被感情冲昏头。 徐若瑾果然被噎了一下,心下微动,似乎有什么在发生变化,但她仍是冷着一张面孔,“是没有危险,但皇上这么做就是在利用两个孩子,拿他们当筹码!” 姜三夫人轻轻摇头,“我不认为这是坏事。” 徐若瑾目不转睛地与姜三夫人对视,迟迟没有再开口。 姜三夫人自然知道徐若瑾此时内心的憋闷,半晌,她才舒出一口气,无奈地笑道:“你又钻牛角尖了。” “嗯?”徐若瑾纳闷,但心中余怒未消,所以脸色还是不好看。 “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和梁霄一样自由自在地活么?”姜三夫人反问徐若瑾道。 徐若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并未接话。 “你若是不想让孩子成为别人手里的筹码,除了父母要足够强之外,孩子也是一样。不然只靠你和梁霄,又能看护悠悠多久呢?” 姜三夫人顿了顿,又道:“孩子迟早也会沦到任人拿捏的地步。” 徐若瑾心下一凛,像是受了不小的震撼,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姜三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你想护她一身一世安康,但未来的路说到底还是要靠她自己,毕竟孩子肯定比你们活得更久。” 话糙理不糙,徐若瑾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听了姜三夫人的话,心中抵触的壁垒也渐渐消失。 姜三夫人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徐若瑾自己理解。 屋内转眼又恢复到一片寂静。 姜三夫人也不急,就坐那慢慢品茶。 留徐若瑾一个人在那天人交战。 不知过去多久,徐若瑾终于长叹一声,颇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感。 虽说徐若瑾内心的阴郁没有完全退去,但比之方才已经好了太多。 “三婶娘说得也对,是我想当然了些。”徐若瑾干脆地承认。。 姜三夫人没有多言,心下却是放松了些许。 “只是皇上此举的确触到了我的底线,这件事我会一直记着。”徐若瑾淡淡的一句话,明明白白告诉姜三夫人,也是提醒自己,她仍旧对赐婚一事挂怀。 姜三夫人知道多说无益,更何况皇上这次的确过分了,她只需帮徐若瑾排解一二,其他多余是不必做。 不管怎么说,徐若瑾的心绪都平静了不少。 “多亏有你,不然我这口气恐怕没这么快咽下去。”徐若瑾认真地感谢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却是一本正经道:“我也是实话实说。” 徐若瑾知道姜三夫人一向耿直,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反驳。 深吸一口气,徐若瑾心中已然有数。 只要夜微言不主动提赐婚的事,徐若瑾就装作不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思及此处,徐若瑾脸色未变,但眼神却是更厉了几分。 …… 如此平淡的三日过去,第四日清早,一个熟悉的身影叩开了郡主府的大门。 “掌柜的您怎的来了?”郡主府的小厮把门打开看到门外人,热络地问道。 掌柜的却是一脸焦急的模样,时不时用手去擦头上的冷汗。 “我有事要求见郡主,劳烦快快通禀。”掌柜的喘着粗气道。 佳鼎楼掌柜的来郡主府也不是第一次,再说如今佳鼎楼的老板是徐若瑾的事,整个京都城都知道。小厮们见掌柜的着急就立刻去禀了徐若瑾。 很快掌柜的就被引进府内,他脚步匆匆,好几次都差点走到带路的小厮前面。 虽说佳鼎楼的老板换了人,但楼里的一切都是照旧,从掌柜的到伙计,一个都没换。 而且徐若瑾平日也不会去佳鼎楼,只有掌柜的偶尔会来和她说一下佳鼎楼的事。 如此一来,徐若瑾也乐得轻松。她的主要精力自然还是放在郡主府和灵阁上。 徐若瑾见掌柜的这么急切来找自己,一时也有点纳闷。 “郡主,实在抱歉,这么早来打扰您。”掌柜的虽然着急,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徐若瑾善解人意地摆手,“掌柜的别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坐下说就是。” 徐若瑾见了陆凌枫就烦是不假,但是她对佳鼎楼没有意见。更不用说佳鼎楼如今赚的每一两银子都是她的。 掌柜的立刻道:“这几日兆国国主都带着兆国的人到楼里吃吃喝喝。每一次都是十几人不等,浩浩荡荡的阵仗。” 现在想来,掌柜的都是心有余悸。 徐若瑾微微蹙眉,心下却是了然:闹了半天,这就是虞尚云的手段? 掌柜的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满面愁容,唉声叹气,“这么下去佳鼎楼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徐若瑾好看的眉毛一挑。 掌柜的忙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他们人太多,而且走路带风,一身煞气,老百姓根本不敢靠近啊!” “呵。”徐若瑾冷笑一声,脸色也跟着沉下来,“有意思。” 掌柜的偷瞄徐若瑾的反应,但这一次却是看不懂了,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斟酌一二,还是迎着头皮对佳鼎楼的新老板开口。 “郡主,您说该怎么办?” 第2642章 目的 掌柜来找徐若瑾就是想让她出个面摆平这件事,佳鼎楼的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 只是掌柜的也不知徐若瑾有什么办法,毕竟这买下佳鼎楼的十万两黄金还是虞尚云出的。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掌柜的最是清楚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掌柜的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来就算是徐若瑾应当也是不好意思说虞尚云什么。 掌柜的正胡思乱想,那边徐若瑾却是不答反问,“他给银子吗?” 掌柜的一愣,下意识地一点下巴,“给。” “给银子还怕什么?”徐若瑾满不在乎地说道:“就当是普通客人一样招呼就是了。他不闹事,你就不用管他。” 掌柜的突然有种感觉,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接着掌柜的回神,越发觉得这事儿不对,惊出了一身冷汗,猛摇头道:“使不得啊郡主,那好歹也是邻国的国主,他一来,佳鼎楼的客人都不敢来了,都躲在楼外看热闹。” 说起这些日子佳鼎楼门外的“奇观”,掌柜的又是一口老血,不禁长吁短叹。 “这还不算完,国主在楼里吃,楼外的侍卫一个手掌数不过来。”掌柜的自己出门看到那些侍卫都忍不住双腿打颤,更别说那些老百姓,“这么下去生意都要做不成了。” 总不能这么大的酒楼就靠一个虞尚云活下去吧? 掌柜的还在诉苦,“而且您有所不知,这国主嘴刁得很,次次都点名要喝灵阁酒。楼里的灵阁酒差不多都卖给国主了,其他客人想喝都喝不到。” 徐若瑾看着愁眉苦脸的掌柜的,难得安抚了两句,又道:“酒没有了就去灵阁拿。灵阁别的没有,酒还是管够的。” 掌柜的听后郁闷的心思好歹好转几分,正要谢恩的工夫,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比起掌柜的来更是不遑多让。 “二姐!” 熟悉的呼唤声响起,人都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过来。 徐若瑾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向门外。 徐子墨脚步慌乱地来到近前,也没注意一旁的掌柜,而是对徐若瑾道:“二姐,你的快些想个法子!” 徐若瑾疑惑道:“怎么了?” “还是虞尚云啊!”徐子墨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显然是让虞尚云逼得不轻,“他每天都派人去灵阁候着,只要灵阁一摆出酒来,他的人就抢在第一个全部买完。” 徐若瑾听到这里神情反而放松下来,她已经猜到接下里徐子墨要说什么。 徐子墨喋喋不休,继续控诉虞尚云,“不管多少银子,都一定要买个干净。” 原本徐子墨想,价格提了二十倍之后,虞尚云就会有所收敛。谁知对方竟然变本加厉,完全没有把银子放在眼里。 这下徐子墨也慌了手脚,坚持了几日撑不下去这才来找二姐救命。 “二姐,这明显是故意的,他是不是存心要给灵阁找麻烦?咱们怎么办?再这么下去真要乱了!”徐子墨担忧不已,他真没想到虞尚云居然会用这种招数。 掌柜的在一旁听到连灵阁都遇到了难题,顿觉事情越发棘手。 徐若瑾的脸上仍是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但徐子墨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那么了解二姐,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的怒气? 掌柜的一会儿看看徐子墨,一会儿看看徐若瑾,除了叹气也不知该怎么办。 徐若瑾的视线扫过徐子墨和掌柜的。 这时徐子墨才注意到原来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定睛一看,还是灵阁的老顾客。 “掌柜的?您怎么在这儿?”徐子墨有点惊讶。 掌柜的却是苦笑一声,“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徐子墨也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就暂且按下心中好奇,重新转头去看徐若瑾。 无论徐子墨和掌柜的有多着急,徐若瑾依然平静如初,因为她心如明镜。 虞尚云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逼自己现身。 徐若瑾明白,虞尚云的这场闹剧何时结束,完全取决于她何时松口见他。 这一刻,徐若瑾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点波澜也没有。甚至她本以为会为此烦躁,不安,这些也通通没有。 决定要与虞尚云见面之后,徐若瑾轻松了不少。 这一天迟早要来,徐若瑾不再避讳而是主动出击。果然还是这样的法子更适合自己。 徐子墨站在一旁,渐渐感受到二姐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上来,可是这股气息让他安心。 “你们都回去吧。”徐若瑾的话是对徐子墨和掌柜的二人说的。 徐子墨和掌柜的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虞尚云就交给我处理,你们看好灵阁和佳鼎楼便是。”徐若瑾的话听起来简单,但却格外有说服力,无形中给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掌柜的长舒一口气,虽说他还不知道徐若瑾有什么法子,但好歹是解决了一桩心事。他恭敬地行了礼才离开。 徐子墨想得比较多,他不像掌柜的那么快就放松下来。比起虞尚云,他更担心的是徐若瑾。 “二姐,”徐子墨欲言又止,眉头拧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对付那家伙?” 这里没有外人,虞尚云的地位也迅速从“国主”降到了“那家伙”。 徐若瑾面对自家弟弟说话也没有顾忌,随口答道:“还能怎么对付?有什么话见了面再吵。” 徐子墨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啊?!你要和他见面?” “不然呢?”徐若瑾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顿时神清气爽。 徐子墨则是一脸迷茫,接着急躁地在原地转圈,尽管没想到更好的的主意,但还是反对道:“不行,太危险了。” “噗。”徐若瑾没忍住,戳了戳徐子墨的脑门,“你还怕他对我动手不成?” “不光动手,还动脚呢!”徐子墨撅着嘴老大不情愿的咕哝了一句。 “嗯?你在那嘀咕什么呢?”徐子墨声音太小,徐若瑾没听清楚。 徐子墨连声否认,“没什么没什么。” “神神秘秘。”徐若瑾说了一句就没再问。 徐子墨松口气,还是一样的态度,“二姐,我还是不同意,你不要见他。” “那你说怎么办?灵阁和佳鼎楼。”徐若瑾也认真了几分,抱着手臂看徐子墨。 徐子墨嘴唇翕动,转了转没有说话。 “这不得了。”徐若瑾缓和下来,“这是最简单的办法,有什么话大家摊开说。难不成你认为二姐吵架会输?” 徐子墨无语地看着一脸自信的徐若瑾,但心情却好了不少。 姐弟二人多说了几句,徐若瑾这才把徐子墨送走。 第2643章 惊喜 “这小子怎么越大变得越磨叽了呢?”徐若瑾回到院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春草听到这句不禁掩嘴轻笑,“奴婢看舅少爷只有在您面前才会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 徐若瑾用一种“不敢苟同”的眼神看春草。 春草笑意更浓,“在灵阁的时候,舅少爷从来都是独当一面,碰到和您有关的事才会紧张地失了方寸。” 徐若瑾这次没有急着否认,而是沉思片刻,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舅少爷一直都很懂事,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您,这次的事也多半是怕您有危险才急急忙忙来。”春草道。 徐若瑾也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吩咐春草:“挑个日子,就这两天吧,我要在府里宴请虞尚云。” 春草一听面露难色,但也只是应了下来没有说别的。 徐若瑾猜到春草的心思,笑道:“别担心,我自有妙法。” 春草这才松了口气,退下去准备。 既然虞尚云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和自己见一面,徐若瑾反倒是占了便宜,毕竟那么多真金白银也不是白花的,她若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未免太小气。 徐若瑾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有些奸诈的笑容。 这一次设宴之后,徐若瑾绝对要让虞尚云知道自己的厉害。 …… 郡主府的邀贴很快就送达了驿馆。 孙伯看着手里的邀贴就像是烫手山芋,额头皱起,沟壑更深,纠结了半天。 在孙伯眼里,这邀贴出现地太突兀。 徐若瑾这种时候送来邀贴是什么意思?孙伯想不通。 犹豫了半晌,孙伯终于还是叹息一声,认命地拿着邀贴去找虞尚云。 此事可大可小,更何况还是徐若瑾送来的帖子,孙伯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不报。 不出孙伯所料,虞尚云果然在书房。 本来这几日国主不像之前似的总在喝酒,孙伯还松了口气,心道:主子总算想起他们还有正事。 结果一头扎进书房的虞尚云却没有研究兆国国事。 孙伯偶然一次进书房给虞尚云送茶,不经意地一瞥,却注意到国主的桌上摆的都是医书。他还纳闷主子何时钻研上医术了?他从来不知道。 但是看到虞尚云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孙伯也只好把心中的疑惑压下去。 反正只要国主不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着郡主府和灵阁转,孙伯就谢天谢地,谢兆国的列祖列宗了。 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孙伯轻轻叩响了书房门。 得到允许之后,孙伯才推开书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不出孙伯意料,虞尚云仍在看书,桌上摊开的一本本都是药经之类。 虞尚云连头都没抬,孙伯自觉地走上前,垂首将邀贴恭敬呈上,“国主,郡主府派人送来邀贴。” 孙伯话音刚落,虞尚云便惊喜地从药经上抬头,盯着孙伯手里的邀贴。 “说是要请您……”孙伯没有看到虞尚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 “快拿来我看!”虞尚云迫不及待地打断。 还不等孙伯反应过来,虞尚云却是自己利索地起身,长臂一展就抽走了邀贴。 “……”孙伯手中空空,暗道一声“完了”,无声地叹息。 第2644章 算计 虞尚云无法抑制此时的激动和喜悦,就连这再普通不过的邀贴都快要被他看出花来了。 “这么好的消息你为何不早说?”虞尚云一边开心还不忘埋怨孙伯。 孙伯无语凝噎,神情复杂地看着“失态”的国主。 自从虞尚云继任兆国国主之位以来,孙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虞尚云这么开心的样子,而且还是真心的。 虞尚云脸上的笑意做不了假,他眼梢翘起,嘴角止不住上扬,笑容格外夺目。 这还是自己那个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冷血国主么?分明就还是个情窦初开的普通人。 孙伯越想越是不忍直视,只能在心中默念,告慰虞家的列祖列宗。国主变成这副样子,是他没有照顾好,他有罪。 虞尚云完全没有想到孙伯正在一旁“痛心疾首”地忏悔,他现在一颗心都被惊喜填满,那股带着热度的躁动带动了心跳,让他兴奋不已。 兴许是虞尚云从小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此时他的心底,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高兴百倍。 虞尚云看着手里的邀贴,一会儿放在眼前,一会儿放在桌上,一会儿又举到近前,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翻来覆去看了多遍。 只是看着这邀贴,虞尚云都觉得满足,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感受从纸上传来的温度。 但那不过就是一张简单的邀贴而已,虞尚云不会满足于此,他有更想要的东西。 虞尚云的眼中闪着暧昧的光,唇角微扬,笑容令人沉醉。 眼看主子沉溺在徐若瑾的邀请中不能自拔,孙伯终于按捺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让他不适的氛围。 “国主,老奴认为,这是瑜郡主设下的陷阱。”孙伯知道虞尚云对徐若瑾的看重,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他已经斟酌过措辞,但语气同样坚定。 虞尚云神情不变,连视线都没有从邀贴上移开。 “国主!” 孙伯又唤了一声,虞尚云才不紧不慢地笑着回道:“是又如何?” 孙伯一惊,“国主,如今是关键时期,切不可出一点差错!” “我心里有数。”虞尚云道,接着看向孙伯,语气不容置喙,“但,徐若瑾不在其中。” 孙伯哑口无言,他脑子也乱了。 “而且,若真是她特意为我布下的陷阱,我不是更该去了么?”虞尚云扬唇一笑,眼中充满期待。 看着虞尚云神情中若隐若现的疯狂,孙伯把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只是愣愣地看着虞尚云。 虞尚云说完就开始琢磨起把邀贴收在哪里比较好,这毕竟是徐若瑾给他的第一张邀贴。 孙伯回过神来,想要如以往一般摇头叹气,但回想起方才虞尚云的话,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默默等待赴宴那天的到来。 …… 徐若瑾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即将设宴邀请虞尚云的事,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夜微言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御书房。 殿内站着右相和严弘文,他们二人都是早朝之后被夜微言留下的。 不等夜微言开口,殿外的小太监就将徐若瑾设宴的事禀报了上来。 “她设宴?邀了虞尚云?!”夜微言还以为是自己这些天累昏头所以听错。 小太监被吓得一哆嗦,跪得更低,“是、是……” 严弘文和右相也都听到此事,二人的神情却是各有不同。 右相先是一惊,接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斜了严弘文一眼。 严弘文则是神情严肃,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夜微言则是顾不上殿内二人,他又是诧异又是气愤,更是想不通。 “徐若瑾无缘无故为何会邀虞尚云到府?” 小太监跪在地上说不出个一二三,夜微言不耐烦地把人打发走,接着就看向殿内二人。 严弘文没有急着回答,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时也无法猜到徐若瑾在想什么。 右相此时也是一肚子不爽,好像自己的计划被徐若瑾横插进来的一脚给打乱了。 本来右相是要趁着今日这个机会,促成大魏和兆国的合作。但没想到徐若瑾居然和虞尚云走得这么近。 这个消息让右相心里有点没底,他不知这二人是何时发展到现在,加上他对二人都很是忌惮,于是更加谨慎。 难不成徐若瑾也看清了情势,开始有意接近虞尚云? 右相双眼微眯,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可能。 这对右相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旦徐若瑾和虞尚云走近,哪里还有右相的立足之地? 右相心中越发不爽,眼中精光闪过,短短几息之间他已经想了很多细节。 他反应快,趁着严弘文没有回话,上前一步接过夜微言的话直接道:“皇上,老臣以为,此事多半是瑜郡主有意为之。” 夜微言本就在气头上,听了右相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但仍是耐着性子,“何出此言?” 皇上言语中的冷硬气息,严弘文和右相都感受到了,但前者眉头皱紧,后者则是心中暗笑。 右相正义凛然道:“兆国国主迟迟不肯动身离去,皇上为此事忧心忡忡,但瑜郡主非但不帮皇上排忧解难,反倒是频频添乱。” 夜微言未语。 右相就像是得了首肯,继续言之凿凿道:“在老臣看来,瑜郡主并非是愚笨之人,她这么做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是另有目的。” 严弘文听不下去,站出来反驳右相,“右相大人此言差矣。微臣只能说,可能是您还不够了解瑜郡主。” 右相下意识就要反驳一句“老夫不理解,难不成是你理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严弘文和徐若瑾也算是兄妹,他占不到便宜,这才悻悻然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严弘文只是想提醒右相,他还站在这儿,就算是瞎话也该过过脑子再说。 右相从严弘文的眼神中读出这些之后,老脸白了几分,心里更是愤懑不已。 这一次右相的目标是徐若瑾,至于严弘文,迟早有算账的时候。 右相不理会严弘文,冷哼一声,仍是面对夜微言,“皇上,老臣只是从大魏出发,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不会允许有人联合外人算计大魏!” 第2645章 合作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因为右相就差点着徐若瑾的名字说她通敌叛国。 夜微言的脸色早已黑得不能再黑,一股山雨欲来之势,御书房内的气氛也变得无比压抑。 严弘文更是怒不可遏,死死地盯着右相,仿佛要把他钉死在御书房。 “皇上面前,还请右相大人谨言慎行,莫要信口开河,胡乱栽赃,瑜郡主只是一介女流,何况她性格自由洒脱,绝不是那等阴险之人!”严弘文怒斥,右相则是浑然不觉,连看都不看严弘文。 眼看严弘文和右相又要吵起来,夜微言不耐地出声打断,“都少说两句!” 严弘文只好暂且压下怒气,袖子愤愤地一甩,不再看右相。 右相则是鼻孔出气,下巴微抬,一副正义无畏的模样。 夜微言很是烦躁,根本懒得管右相和严弘文。 方才右相所言的确说到了夜微言的心里,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会儿时间。 夜微言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暴躁的心情安稳些许,只是眼神仍是没什么温度。 “徐若瑾和虞尚云的事,朕自会查个清楚,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夜微言一句话,算是断了右相还要添油加醋的心。 本来有了夜微言的话,严弘文应该松一口气才对。但这时的严弘文却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谁知道夜微言打算用什么法子招呼郡主府?严弘文越是想越是觉得徐若瑾要有麻烦。 严弘文琢磨着还是要尽快给徐若瑾提个醒才行。 “朕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别的事。”夜微言吐出一口浊气,接着看向严弘文,“朝堂上户部的事朕没有多问,你现在说吧。” “是,微臣遵旨。”严弘文应下,神情也略有些复杂道:“启禀皇上,国库空虚之事较前段时间已有一定程度好转,但仍是面临银两不足的窘境。” 严弘文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国库空虚从来都不是小事,也不是严弘文能隐瞒得了的。 夜微言听后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越发凝重。 严弘文接着道:“本来各地税收到账便能解燃眉之急。但……” 见严弘文似有难言之隐,夜微言追问,“但是什么?” “但是有几地的税收银子迟迟没有到账,微臣也催促过不止一次,但收效甚微。”严弘文实话实说,据实以报,“更有甚者,银子与账目对不起来。” 严弘文一顿,再度拱手,“请皇上下旨明察!唯有如此才能尽快将国库充盈。” 他说到最后脸色也有些紧绷,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夜微言会有何种反应。 果然不出严弘文所料,夜微言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好大的胆子!” 右相眼珠微转,不知在想什么。 严弘文猜到右相一定会开口,但他没有想到右相会说什么。 正寻思的工夫,右相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启禀皇上,老臣认为国库空虚一事还是应当先找根源。若是找不到症结所在,恐是治标不治本。”右相担忧道。 夜微言没有接话,似是在思考什么。 右相一看有戏,紧跟着有道:“老臣怕皇上嫌弃老臣老生常谈,但有些话老臣若是不说,于心不安。” 夜微言蹙眉,“有话直说。只要能解国库之急的法子,朕就会考虑。” 严弘文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右相多半又要把国库之事与郡主府联系起来。 但此时皇上都已经开口,严弘文已经失去阻拦右相的机会。 右相心下稍定,不经意地给了严弘文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后恭敬地对夜微言道:“皇上,国库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般空虚,俱是因为治理七离的种种花费。” 答案呼之欲出,夜微言双目微眯,却没有阻止右相。 “这一切都源于梁左都督到七离之后,迟迟不肯回京,那么这笔花销也会越来越大。”右相无比忧虑道。 严弘文心中冷笑,恨不得撕开右相虚伪的面具。 但是…… 严弘文抬头去看皇上的反应,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夜微言的注意力都在右相身上,沉思半晌。 右相再接再厉,“皇上,老臣之前和您提起的事,还请您再多多考虑一下。” 严弘文心中一凛,不知右相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夜微言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急着拒绝。 严弘文更是焦急。 右相暗道连老天都在帮自己,他言辞恳切,一腔拳拳之意,“与兆国合作则可以解决严大人的问题,何乐而不为?不仅如此,主动权仍旧掌握在我们手中。” 不等夜微言表态,严弘文就立刻反对,“此事万万不可,还请皇上三思。” 夜微言似是清醒了些许,没有急着下结论。 “严大人何出此言?与兆国合作乃是双赢,而且明显未果更占优势。严大人莫要狭隘才是。”右相冷嘲热讽。 严弘文不为所动,仍是面向夜微言,“皇上!一旦与兆国合作,恐会被其拿捏,到时后患无穷!” 夜微言显然并不想听到严弘文说这些,面色一冷,摆手道:“朕自有定夺。” 严弘文虽然不甘,却也只能低头不再说话。 右相见严弘文吃瘪,心中得意,眼神也更加轻蔑。 说起来右相还应该谢谢严弘文,若不是户部一直缺着银子,他还真不一定能说服皇上。 夜微言思考一二,最终还是没有结论,只是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朕再考虑一下”。 至于先前说的税收一事,夜微言也交给右相去督促操办。 严弘文心有不满却也不能多说。右相的心思,多半是会在其中动手脚。 皇命难为,严弘文也只能答应。随后他与右相都没有多做纠缠,齐声告退离开。 回想起殿内发生的一切,严弘文只恨自己还没有掌握足够的权力,无法撼动右相的地位。 如今夜微言的心思动摇得厉害,严弘文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仅是他,更有郡主府。 接下里的日子,恐怕要过得有些艰辛了…… 严弘文默默地感慨一句,随即大步离开皇宫。 第2646章 敌意 设宴的这一日,虞尚云准时出现在郡主府外。 到了之后虞尚云才知道,徐若瑾并未请很多人同来。 这个发现让虞尚云十分欣喜,他本以为徐若瑾一定会办一个大宴席,请的人也只多不少。 这么一来,徐若瑾也不必有很多时间应付自己。 可是事情竟然出乎他的意料,若不是因为还有姜三夫人和徐子墨在,虞尚云都要以为这次是专门为他设宴。 虽说事实也差不多。 虞尚云拇指轻点嘴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显然被这个充满惊喜的宴席取悦了。 一向稳重的虞尚云此时脚步也略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他的脸上更是一直挂着笑意。眼中都是即将见到心上人的期待。 孙伯亦步亦趋地跟在虞尚云身边,自暴自弃似的不再管国主,眼不见心不烦。 虞尚云从进门,视线就一直牢牢锁在徐若瑾身上,不想错过她身上任何一个细节。 无论何时看,徐若瑾都是他心中最完美的那一个。 虞尚云脸上笑容更深,似是隐约还带着宠溺和暧昧。 徐若瑾面不改色,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虞尚云的神情。 但她身边的姜三夫人却是趁这个机会也细细地观察起虞尚云来。看了片刻,姜三夫人神情中的不满一闪而过。 徐子墨看到虞尚云则是十分别扭,但该有的规矩都不少。 大约是虞尚云的视线太露骨,徐子墨都不禁皱起眉来,很是刻意地咳嗽了两声。 但虞尚云丝毫不为所动,仍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徐若瑾看。 最后还是孙伯看不下去,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国主!” 虞尚云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随后才不疾不徐地上前,与人问候一二。 “瑜郡主,多日不见,虞某甚是想念。” 虞尚云一开口,孙伯差点又是一口老血。 他们如今在郡主府,国主如此直白,恐怕他们连菜都不用吃就被人赶走了。 姜三夫人眼角一抽,心中竟还有几分想笑,这国主倒是有几分胆量。 徐子墨则是心中不忿,恨不得用自己宽厚的身躯挡在徐若瑾面前,让虞尚云再难看到二姐的一个衣角。 虞尚云对于旁人的目光从来不予理会,他眼里只有徐若瑾。 徐若瑾的反应则平淡得多,甚至是没有一点波澜,她看虞尚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虞尚云很不喜欢。 虞尚云自觉见过徐若瑾许多面,但无一不是灵动的、鲜活的。 气氛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徐若瑾客套地与虞尚云问好,“国主说笑了,这边请。” 轻轻的一句算是回应,虞尚云心里不自觉“啧”了一声,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反应。 虞尚云暂且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微笑随着徐若瑾坐下。 看着桌上的珍馐佳肴,虞尚云自然少不了要恭维两句。若是寻常宴请,他断然没有这个心思。 但今日的宴席乃是徐若瑾特意为他准备,意义自然不同。 徐若瑾微微一笑,顺着虞尚云的话答道:“国主好眼力,这些菜都是佳鼎楼的师傅做的,味道自然没得说。” 虞尚云听到“佳鼎楼”三字,嘴角一勾,“看来郡主已经在佳鼎楼得心应手。” “这个不敢当。说起来还要感谢国主成全。”徐若瑾客套地回应。 虞尚云的笑容消失了半分,他主动提起佳鼎楼也是为了试探,却没想到徐若瑾的反应如此冷淡。 “这是国主最喜欢的酒,是我特意命人去灵阁搬来。”徐若瑾说着,就有伺候的丫鬟给虞尚云倒酒。 虞尚云笑着对徐若瑾道谢,同时心下有了计较。 徐若瑾维持着面上的假笑,内心里却是早已将虞尚云吐槽上天。 “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和他废什么话!爱吃不吃!” “可不是好菜么?这次宴请说起来还是你出的钱,十万两黄金呢!” “珍惜吧!这说不定是你最后一次喝灵阁酒了!” …… 徐若瑾面上笑容有多得体,心底里“呵呵”声就有多大。 若是被虞尚云知道徐若瑾的心声,多半会喜不自禁。 徐若瑾也看穿了,这虞尚云脑子有问题,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越是冷着处理他,效果才越好。 只是姜三夫人和徐子墨都不知道徐若瑾的心思,他们两个都把虞尚云当成了敌人。 只是两人看待虞尚云的心情也不尽相同。 姜三夫人可不只是作陪那么简单,她要看看这个虞尚云到底有什么本事。 至于徐子墨,他自觉自己责任重大,因为他要替姐夫好好保护二姐。 徐若瑾一直客客气气,没有一点出格,更让人挑不出错来。 虞尚云却觉得越发憋闷,不过很快他就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接着他唇角又恢复了笑容。 就连虞尚云看徐若瑾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宠溺,就像是在看一个玩闹调皮的孩子。 徐若瑾心底一阵恶寒,但为了不穿帮还要继续演下去。 “虞某还不知郡主今日相邀是所为何事?”虞尚云在徐若瑾面前并不会自称国主,他更想和徐若瑾拉近距离。 徐若瑾的话语里依旧透着疏离,“此次宴请自然是为了向国主道谢。” “谢什么?”虞尚云笑意盈盈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强忍下心底的不耐,道:“自然是佳鼎楼。” “哦,原来如此。”虞尚云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恍然大悟地一点头。 姜三夫人一头黑线地看着虞尚云。 徐子墨更是十分明显地咳嗽出来,接着端起酒杯送到虞尚云面前,“国主,小人敬你一杯。” 虞尚云视线落在徐子墨身上,笑容不减。 他身后的孙伯却是微微皱眉,似是对徐子墨不合规矩的动作有些不满。 虞尚云并不介意,直接举起酒杯与徐子墨碰在一起,“贤弟不必如此拘谨。” 一声“贤弟”,徐子墨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躲闪,想起当时的自己就恨不得咬下舌头。 第2647章 憋闷 徐子墨看都不看虞尚云,下意识去看徐若瑾的反应,唯恐二姐多想。 对上徐若瑾的视线,徐子墨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眼里有一丝惊慌,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着徐子墨纠结的神情,徐若瑾则是一脸状况外,停顿片刻反应过来不禁一头黑线。 都什么时候了,徐若瑾才没有闲情去管徐子墨和虞尚云“贤弟虞兄”的细节。 徐若瑾今日可不是白叫虞尚云到府,时间不多,徐若瑾没有空试探虞尚云的心思,只能尽可能从他口中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 席间气氛沉闷了片刻,虞尚云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视线则是长久地落在徐若瑾身上。 立于虞尚云身后的孙伯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虞尚云仿佛没有察觉似的,自顾自地品尝着美酒。 他只要一想到这酒是徐若瑾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徐若瑾不知虞尚云在想什么,但余光瞥到他的笑容仍是觉得浑身别扭。 她不住在心里宽慰自己:要忍,要忍…… 坐在徐若瑾身侧的姜三夫人,放下手中杯盏,微微凑近徐若瑾,小声说了句什么。 徐若瑾轻轻一点头,姜三夫人随即起身,爽快地对虞尚云拱手,“国主见谅,民妇有些私事,暂且告退。” 姜三夫人性子双利,向来有话直说,即便是在虞尚云面前也丝毫不改本性。 虞尚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闻言好脾气地应下,“姜三夫人请便。” 席间不相干的人走得越多,虞尚云自然越高兴。 若是能和徐若瑾单独相处,那才是虞尚云真正期望的。 眼看姜三夫人离开,徐子墨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怎么行? 徐子墨早看出来了,虞尚云从坐下到现在,视线就基本没有离开他二姐。 徐子墨越看越气,但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一个人生闷气,恨不得让徐若瑾下去休息,留他一个人和虞尚云大眼瞪小眼也好过现在。 只可惜,徐子墨无声的呐喊,徐若瑾分毫都察觉不到,她迎着虞尚云的视线,直接切入正题。 “这杯酒,是谢国主所赠医书和药材。” 徐若瑾说着举起手边酒杯敬了虞尚云一杯。 虞尚云眼带笑意,看起来格外真诚,随即笑着举杯一饮而尽,“郡主客气,虞某说过,你不必与在下如此生分。” 他将酒杯轻轻放下,堪称深情的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徐若瑾身上。 虞尚云的视线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压力,反而会令人有种被温暖包裹的错觉。 但徐若瑾周身就像是有铜墙铁壁,她可以做到对虞尚云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这样的“无视”不仅没有让虞尚云退缩,反倒多了几分兴味。 徐子墨在一边干着急,可以的话他早就上手挡住虞尚云的视线。 “国主此言差矣,您是一国之主,郡主府上下断然不敢高攀。”徐若瑾客套地笑着回应道。 虞尚云闻言淡淡一笑,不再对此事多做纠缠,而是主动转移了话题,“至于医书和药材,只要能对郡主有所裨益,那在下的一点心意也没白费。” “……”徐若瑾无语,一万个不想接话。 虞尚云一脸惬意,丝毫不掩饰自己心底升起的一丝雀跃。只有在面对徐若瑾时他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徐若瑾不想多看虞尚云,继续道:“医书我已全部看过一遍,受益匪浅,解答了我许多疑惑。不仅如此,还给了我很多灵感。” 虞尚云边听边点头。旁人听起来似乎索然无味的内容,在他听来却是犹如天籁。 徐若瑾则是一本正经,神情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不知国主是否看过那本医书?” “此话怎讲?”虞尚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颇感兴趣地问道。 徐若瑾也不隐瞒,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发现书中自有一套医术体系,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对我而言有如醍醐灌顶。书上所记载的诊治法子,与大魏截然不同,却让人耳目一新。” 她知道虞尚云定然已经将医书看过,不然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就把医书丢给自己。 所以即便是当着虞尚云的面,徐若瑾说得再怎么详细也没有关系。 与徐若瑾的坦荡不同,虞尚云心里却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徐若瑾会和自己说这么多,脸上不禁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徐若瑾视若无睹,神情认真,显然只对医书上的内容感兴趣。 虞尚云收敛心绪,顺着徐若瑾的话道:“郡主所言甚是,对医书的理解更是让在下佩服。” 在徐若瑾面前,虞尚云无意摆出国主的架子,他只想做一个与她平等的人,这样似乎才能拉近二人的距离。 徐若瑾没有接话,她对这些不痛不痒的恭维话没有半点兴趣。 虞尚云心知肚明,接着道:“此书有多珍贵,想必也无需在下赘述。将此书赠与郡主,在下实话实说,也存了几分私心。” 终于来了! 徐子墨眼中一凛,眉毛都要飞上天去,两眼一眨不眨地瞪着虞尚云。只要虞尚云敢有进一步动作,徐子墨随时都会弹起来。 徐若瑾淡定得多,听了虞尚云的话只是挑了挑眉,静候下文。 虞尚云微微一笑,道:“郡主莫要多心。” 话是这么说,但无论是虞尚云的神情,还是他的语气,怎么看都不是“多心”。 “在下看过医书之后也有颇多心得,一直想着与郡主交流一番,但苦于没有机会。”言下之意,机会终于来了。 徐若瑾心下了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随口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徐子墨在一旁眼看着徐若瑾和虞尚云大有越说越多的意思,不由心里火急火燎。 他干咳一声想要提醒二姐,但徐若瑾连看都没看他。 不等徐子墨再有动作,虞尚云再度开口,“郡主,在下对医书中的几处有些疑惑,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探讨一番。” 徐若瑾心下一顿,下意识就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是一个急转。 “哦?国主也对医术有所研究?”徐若瑾故意问道。 虞尚云扬唇一笑,“郡主贵人多忘事。” 徐若瑾没有接话。 第2648章 相谈 虞尚云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严格说来也不对,其实是在下曾与郡主提起过医术之事。这么看来,倒是在下唐突了。” 说着,虞尚云反而给徐若瑾赔了不是。 徐若瑾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她注意到虞尚云的眼神,没有从中看出戏耍,反而隐隐透着几分真诚。 这下徐若瑾反而更怀疑虞尚云的动机和目的。 虞尚云干脆地略过这个话题,坦然地提起医书之事。 徐若瑾也收敛心神,跟上虞尚云的思路。 徐子墨一看没戏,不耐地在一旁喝酒,但他也没闲着,两个耳朵竖起来,听着徐若瑾和虞尚云说话,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在下对医术的了解自然比不上郡主,还请郡主不吝赐教。”虞尚云道。 徐若瑾爽快地摆手,“国主言重。” 虞尚云嘴角上扬,将自己对医术的理解娓娓道来。 徐若瑾很有自信,若是有人想不开要在她面前逞能,特别是医术方面,她自觉有那个本事能让对方无所遁形。 别的不说,徐若瑾至少能判断出来虞尚云到底对医术了解多少。三言两语可无法蒙混过关。 虞尚云神情淡定,清朗的声音如流水,传到耳中都是一种享受。 但席间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虞尚云话语中出现的每一味药,以及诊治方法,徐若瑾都听得格外仔细。 也正因如此,徐若瑾才会越听越惊讶。 一旁的徐子墨则是一头雾水,他对医术一窍不通,也不耽误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虞尚云还在不疾不徐地说着,气定神闲的风度让人移不开目光。 徐若瑾压下心中诧异,面上的惊奇更是一闪而过,她没料到虞尚云竟也有两把刷子。 更让徐若瑾在意的是,虞尚云所提到的几处,竟与她的疑惑之处不谋而合。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虞尚云刻意为之? 徐若瑾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她很快就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 虞尚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但如此一来,也就说明虞尚云对医术的理解与徐若瑾难分上下。 徐若瑾脑中灵光一闪,不禁有些想念起沐阮来。 虞尚云似乎对徐若瑾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无所察,仍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就在徐子墨听得有些不耐烦之际,虞尚云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徐子墨下意识抬头,就看到虞尚云不错目地看着徐若瑾。 顺着虞尚云的视线,徐子墨看向二姐。 在徐子墨诧异的目光下,徐若瑾先是点头赞同了虞尚云的话,接着又补了一句,“……国主对医术的了解想必在我之上,倒是让我格外惊讶,佩服。” 言外之意,谁也不必再隐瞒了,情况究竟如何,徐若瑾依然心中有数。 虞尚云笑看徐若瑾,“郡主多虑了。” 徐若瑾也不介意,虞尚云待如何反正与她无甚关系。 “方才听国主提起,医书中有一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方似是有些疑问。”徐若瑾道。 虞尚云闻言收起笑容,灼灼目光之中倒也蒙上了些认真的光芒。就连徐若瑾都被微微触动。 “正是。”虞尚云点头,“只不过,正如郡主所言,医书上缩写俱是兆国之法,与大魏有诸多不同,在下正想就此事请教郡主。” 这一刻虞尚云仿佛只是一个对医术感兴趣的普通人,不再是高高在上,时刻带着笑容,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虞尚云显然更好相与。 但这只是徐若瑾脑中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罢了,无论虞尚云做什么,她的戒心都不会减少。 “国主言重。其实我会有疑问并不是因为两国方法有所不同。”徐若瑾一顿,“恰恰相反,两国对此的治疗方式大同小异。” 徐若瑾没有急着揭晓答案。 虞尚云眼珠微微一转,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眼前顿时一亮,“郡主的意思是?” 徐若瑾看虞尚云的神情,变猜到他应当已经猜到了自己要说什么。 “国主不妨直说。” 虞尚云嘴角一勾,神情带着试探,但语气却是坚定不少,“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可是酿酒一事?” “正是。”徐若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头道。 虞尚云面露喜色,浅笑看着徐若瑾。 就连被晾在一旁的徐子墨都看得出来,虞尚云这会儿心情很是不错。 虞尚云为自己和徐若瑾的“心有灵犀”而高兴,一颗心酸酸麻麻,一股特别的感觉萦绕,让他不禁反复咀嚼不愿放下。 徐若瑾却是浑不在意,继续方才的话说下去,“实不相瞒,那本医书不仅给了我诊治用药上的灵感,更多的则是关于酿酒方面的。” 虞尚云并没有多少惊讶,似是早就想到徐若瑾会有这样的心得。 “就拿跌打损伤来看。无论兆国还是大魏,所知的方法基本都是外用为主。”徐若瑾说起医术相关,也格外有自信。 虞尚云看着这样的徐若瑾,眼神久久无法移开,他承认自己被彻底吸引了。 徐若瑾此时的魅力甚至是平时的数倍,虞尚云都快要看痴了。 徐子墨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越发不爽,憋闷已久的火气冲上心头,想也不想“噌”地站起来,顺手抄起一个空盘竖在虞尚云和徐若瑾之间,彻底阻隔虞尚云的视线。 另一边,孙伯此时则在庭院内谨慎地走动,看起来漫无目的,但他,丝毫没有逾矩的行动,落在姜三夫人的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姜三夫人从席间离开,已经观察孙伯有一会儿工夫。 孙伯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眼中精光一闪,余光正好扫到一个脚步匆匆的郡主府小厮。 “请留步。”孙伯出声喊住小厮。 小厮脚步一顿,循声看去,见是跟着国主来的人,顿时恭敬起来,垂首行礼。 孙伯也收敛气势,换上一副好说话的面孔,笑着走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第2649章 应付 小厮眉头一拧,不知孙伯叫住自己作甚,但也硬着头皮答道:“前面酒不够了,小的去拿。” 孙伯点点头,他对这些并不关心,他真正要问的在后面。 站在角落的姜三夫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没有急着出去打断孙伯,而是要看看这老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我看这么大的郡主府都是瑜郡主一个人在操持,真是让人钦佩。”孙伯道。 小厮纳闷,怎么好端端说起这茬了? 但有人夸自己主子,他自然高兴,原本紧绷的心情也松懈不少,点头附和,“这是自然,我们郡主本事大,府里上下都是井井有条。” 孙伯应付地一笑,意味深长地问道:“梁左都督骁勇善战,难怪他与郡主会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小厮眼前一亮,“我们郡主的美名都传到兆国去了?” 孙伯在把不屑压下去,才笑道:“在来大魏之前,就已经对此有所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被夸了几句,小厮顿时有点找不着北,连忙摆手,“那里哪里。” 孙伯看时机已到,复又打开话匣子,“这次来没有见到梁左都督实在是遗憾。”接着话锋一转,眼神也跟着变化,“不知梁左都督何时回京都呢?” 小厮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他并未多想,嘴一张就答道:“这种事我们做下人的怎么知道?您得去问郡主。” 孙伯看小厮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未说谎。 只是这个答案不是孙伯想听到的。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压着没有发作,闻言只是笑了笑,又道:“这倒也是。那梁左都督出征这么长时间,连个信儿都没有送回来过么?” “这……”小厮有点迷茫,疑惑着开口,但只吐出一个字就被人身后人厉声打断。 “在这儿干什么呢?偷懒是不是?” 姜三夫人冰冷的语气让小厮不自觉一抖,连忙认错告退。 孙伯神情微微一动,重新站直了身子。姜三夫人出现搅了他的好事,接下来想要再问什么恐怕没那么容易。 姜三夫人目光扫道孙伯身上,脸上没有温度,不喜更是明目张胆地摆出来。 虽然被发现,但孙伯仍是带着笑容,“原来是姜三夫人,失敬失敬。” 姜三夫人没有搭理,但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谴责意味。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孙伯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也懒得继续应付,拱手就要告辞,“姜三夫人请便。” 孙伯转身欲走,姜三夫人也没有阻拦,只是冷冷地对着孙伯的背影说道:“特使大人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可以来问民妇,民妇随时恭候。” 言下之意,在郡主府内偷偷摸摸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孙伯脸色一僵,压下怒火,转过身来一切恢复如初,笑着雨姜三夫人道谢,“那就有劳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面不改色地与孙伯对视,没有丝毫退缩。 孙伯吃了一个闷亏,自然不会久留,脚步匆匆地里去。 他本想趁着这个好机会打听出梁霄的底细,却没想到徐若瑾居然叫了一个这么难缠的帮手来。 孙伯如今只希望国主偶尔也能想起正事,不要被徐若瑾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孙伯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虞尚云和徐若瑾被徐子墨打断,二人俱是微微一愣。 徐若瑾反应过来,转头去看徐子墨,结果只看到徐子墨脸红脖子粗的侧脸。 徐子墨的视线牢牢盯着虞尚云,片刻都没有放松。看在徐若瑾眼里,就像是二人又什么深仇大恨。 徐若瑾心中微动,隐约猜到了徐子墨的心思,她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但很快就收起,顺势坐下,没有接话。 虞尚云眼前只有一个白花花的盘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疑惑的视线投向徐子墨。 徐子墨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虞尚云也不浪费时间,索性直接问道:“贤弟可有事要说?” 听了这话,徐子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亏他在一旁看了这么久,虞尚云竟然还不知悔改! “没什么,虞兄一直在和二姐聊天,都没空理会我了。”徐子墨硬是在脸上挤出笑容,边说边给虞尚云倒酒,“虞兄可不好厚此薄彼。” 虞尚云面上露出了然的笑容,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倒是在下的错,自罚三杯。” 说着,虞尚云自斟自饮了三杯酒。 见虞尚云举杯,徐子墨的笑容也跟着消失,漠然地看着对面人的动作。 虞尚云喝完三杯仍是面不改色,只是看向徐子墨的笑容深了几分。 徐子墨心里烦躁,但面上也学会了克制,也回给虞尚云一个得体的笑容,“再喝。说起来你我二人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像这般畅快对饮了。” 虞尚云一听,仿佛也陷入了回忆中,点头道:“贤弟说的是。” “那正好,趁这个机会,你我二人可要不醉不归才是。”徐子墨等的就是这句话,顺势道。 虞尚云脸上维持着笑容,却没有接话。 徐若瑾对此兴致缺缺,她脑子里还在想方才酿酒的事。 虞尚云的余光瞥到徐若瑾,视线也柔和了不少。 “虞兄?”徐子墨敏锐地察觉到虞尚云走神,立刻出声道。 第2650章 败阵 虞尚云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嗯,不醉不归。” 徐子墨见虞尚云这么干脆,不由在心里冷笑:这次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本少爷的厉害! 虞尚云仍是一脸淡定,似乎没有察觉到徐子墨的心思。 徐子墨自觉酒量不差,再加上又是灵阁的老板,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输给虞尚云才对。 为了防止虞尚云再看徐若瑾,徐子墨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虞尚云身侧。拉着虞尚云喝酒,一杯接一杯,不给他任何空隙。 只要徐子墨一察觉到虞尚云的眼神有要转动的趋势,他就立刻举起酒壶,“来来来!虞兄再来一杯!” 虞尚云也不揭穿,就顺着徐子墨的意思,好说话地倒满酒,爽快地一饮而尽。 眼看着酒壶又空了,徐子墨不禁在心里“啧”了一声。他偷偷观察虞尚云,发现对方根本面不改色,如玉的面庞上连一丝红晕也无,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这家伙的酒量不会比自己还好吧? 这个想法在徐子墨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多想,只是咬了咬牙,非要拿出真本事来不可。 虞尚云也是一副“奉陪到底”的淡定模样。 就这样你来我往,桌上的空酒壶也渐渐多起来,横七竖八地摆了不少。 徐子墨也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叫下人来添酒,这一次他连舌头都捋不直,“来、来人!” 早就侯在一旁的小厮立马上前,主动道:“舅少爷,还要添酒?” “废话!”徐子墨不耐烦,边说边东倒西歪道。 小厮看这情况也犯了难,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察觉到视线,连头都不抬,道:“他要就去拿。” 小厮得了命令,立刻放松下来,“是!”立马拿了几个新的酒壶来,每一个都满满当当。 一看到酒,徐子墨便眉开眼笑,伸手就去拿,但却抓了个空。 “嗯?”徐子墨纳闷,又抓了抓,还是没抓到,嘟哝了一句,“奇怪了,就在眼前啊,怎么拿不到?” 徐若瑾听到动静略一抬眼,就看到自己那个傻弟弟喝迷糊了,酒壶就在手边,但他抓了几次都错过。 轻轻地摇了摇头,徐若瑾也不多管闲事,重新低下头,才不管三弟做什么蠢事。 “还是让虞某来吧。”虞尚云语带笑意地伸手拿过酒壶。 徐子墨眼前的酒壶没了,他疑惑地“嗯?”然后迷迷糊糊地看向虞尚云。 “来,我敬贤弟一杯。”虞尚云笑道。 虞尚云的声音听在徐子墨的耳中忽远忽近,越发不可捉摸。 不等徐子墨反对,虞尚云就给他斟了一杯。早已回来的孙伯站在虞尚云身后看到这一幕,胡子都快气飞了。 你是什么身份,敢让我们国主给你斟酒?! 孙伯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拦,对面姜三夫人凌厉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就投射过来。 虞尚云则是不动声色地斜了孙伯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孙伯神情一滞,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妥,随即退后一步站好,低垂着头不再多嘴。 姜三夫人将虞尚云和孙伯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有眸光微微闪动。 所有这一切都和徐若瑾没有关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医书和酿酒上。她不知何时叫银花拿来了纸笔,不停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虽说徐子墨已经醉得厉害,但虞尚云却还有精力去注意徐若瑾。 徐子墨这会儿就是想管也西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醉的一塌糊涂,趴在桌上哼哼了两声。 “我还要喝!给我满上!”徐子墨好似已经忘了给自己斟酒的人是一国之主。 “贤弟你不能喝了,你已经醉了。”虞尚云好脾气地劝说道。 徐子墨较上劲儿了,谁要是说他不能喝就是和他过不去,“谁说的?我还能喝十壶,绰绰有余!” 虞尚云微微蹙眉,下意识看向徐若瑾。 但徐若瑾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边,虞尚云心中掠过一丝遗憾。他并未开口,而是将视线重新落在徐子墨身上。 只是这一次虞尚云的表情淡了不少,好像对于拼酒已经没什么兴趣。 徐子墨几次举起杯子喝下,打了好几个酒嗝都不自知。 虞尚云不再废话,三五杯酒就将徐子墨彻底比了下去。 他看着趴在桌上发出均匀呼吸的徐子墨,嘴角上扬,脸颊上总算飘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只不过徐子墨是一点都没看到,就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输了。 虞尚云没有立刻放下酒杯,他修长的手指提起酒壶送到徐若瑾面前,将她的空杯倒满。 徐若瑾听到声音这才回神,视线从酒杯移到虞尚云身上。 不等徐若瑾开口,虞尚云就露出一个只对徐若瑾展现的笑容。他脸颊微红,狭长的双目隐约透着风情,此时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徐若瑾,像是要把人溺毙在其中。 徐若瑾淡定地与虞尚云对视,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似是不为所动。 虞尚云也不失落,嘴角的笑容反而扩大了几分。 “国主这是何意?”徐若瑾见虞尚云不说话,就主动开口问道。 虞尚云没有半点犹豫地解释道:“在下想和郡主喝一杯,不知郡主可否赏光?” 他的话甚至透着一股请求的意味,让任何一个外人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姜三夫人更是怔住了,她看虞尚云的眼神也更深了些许,她识趣地退下,但并没有完全离开。 孙伯对此早已熟悉,除了在心底默默叹气,没有别的办法。国主对徐若瑾有多上心,他早已是心知肚明。 徐若瑾停顿片刻,却没有拒绝,举起酒杯,“国主客气了,这杯应当是我敬你才对。” 虞尚云听后心里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虽说徐若瑾的态度有所转变,但语气中仍是透着一丝疏离。可就是这一点细微的改变,也足够让虞尚云心弦颤动。 “不知郡主研究地如何了?”虞尚云说着瞥了一眼徐若瑾身前的纸笔。 虞尚云在纸上看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内容,他确定那不是大魏的文字。他压下心中的疑惑,面不改色地等徐若瑾的回答。 第2651章 怀疑 徐若瑾并不在意自己写在纸上的内容会被旁人看到,反正看了也绝对看不懂就是了。 方才徐若瑾集中精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下笔不自觉就涌上了自己上辈子学的公示。 在别人眼中充满鬼画符的一张纸,却是徐若瑾清晰思路的证明。 “还好,但不全面。”徐若瑾言简意赅道。 虞尚云立刻意会,“郡主还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在下定会尽量满足。” 这话出口,虞尚云神情坦荡,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徐若瑾静静地对上虞尚云的视线,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下意识轻微地皱了皱眉。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虞尚云对徐若瑾的心意。 只是这样的情绪并未在徐若瑾心中掀起波澜,很快就如同羽毛一般飘散不见。 “那些都不急。我一直在想,或许应该换个思路。”徐若瑾话说一半。 虞尚云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似是有些诧异,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就连语气中都带上了些许激动,“酿造方法?”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徐若瑾听后双眼却不自觉微微睁大,似是对虞尚云的这个回答很是意外。 片刻后,徐若瑾轻点了下头,“没错。”接着一切恢复平静,“与其在药材和酒本省上下功夫,还不如彻底放下这些,看看能不能在酿酒法上做文章。” 徐若瑾把话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也能和虞尚云一次说这么多。 不过徐若瑾很快就明白过来,只要虞尚云不那么阴阳怪气,这人还真能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虞尚云的博学和本事,徐若瑾也算是得见一二,真正的虞尚云恐怕还要更加深不可测。 虞尚云像是没有察觉徐若瑾的心思,低头沉默片刻,眼中眸光闪动,好像对徐若瑾说的很有兴趣。 徐若瑾还没说什么,虞尚云却是兴致勃勃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在下愿与郡主一同改进酿造之法。” 酿酒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单是酿造的工艺和流程就很是繁琐和麻烦。 但虞尚云敢开口,心里自然有一半把握,因为他知道徐若瑾不是一般人。 果然,徐若瑾只是短暂地犹豫了片刻,就唤来银花,“去准备一下。” 银花随即明白过来,但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张张嘴想要提醒徐若瑾。 灵阁酒的酿造可不是小事,难不成郡主要带虞尚云去? 徐若瑾见银花犹豫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接着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银花心下了然,恭敬地退了下去。 徐若瑾接着转头对虞尚云邀请道:“国主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随去看看酿造的过程。” 虞尚云此时心情颇有些“受宠若惊”,他毫不掩饰心底的喜悦,面上挂着让人移不开眼的笑容,“荣幸之至。” 徐若瑾福了福身,走在前面带路。 看着徐若瑾的背影,好像悸动似的感觉袭遍全身,他抬起脚步,弯着笑眼跟在徐若瑾身后。 孙伯无奈长叹一声,也只好快步跟上。 到了酿酒房外,徐若瑾的脚步一顿,转身面向虞尚云,但视线却是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虞尚云瞬间了然,对身后的孙伯道:“你在此等候。” “是。”孙伯不敢多言,拱手应下退后几步。 徐若瑾没再开口,伸手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 姜三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视线一直落在虞尚云身上,眼神中是无意隐藏的敌意。 虞尚云对此并不在意,微微一笑便从姜三夫人身边经过。 姜三夫人神情一滞,心底仍是对徐若瑾的这一决定无法赞同。但没有办法,这是徐若瑾的决定,她也只好保持沉默。 虞尚云走进院子之后,立刻就被扑鼻而来的酒气惊了一下。 在跨进门槛之前,虞尚云已经料到会是如此,但他显然对这浓郁的酒香少了点预料。 再看徐若瑾,已经甩开虞尚云十米之远。她早已对此熟悉无比,轻车熟路地走到院子里,在其中一间的门外站定。 虞尚云鼻子微动,像是要把这酒香记下来,随后才走到徐若瑾身侧。 “这里是酿酒最重要的一环,酒曲。”徐若瑾随手一指,介绍得简简单单。 但凡对酿酒略知一二的人,少不了都要诧异一番。 徐若瑾竟然将酒曲这么重要的事如此随意地说出来。而且还是当着虞尚云这个外人的面。 若不是被猪油蒙了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徐若瑾对自己的酿造之法有绝对的自信。自信到即便连酒曲的事都说明,也绝不会被人做出超越灵阁的美酒佳酿来。 虞尚云想到的自然是后者。因为他眼中隐隐涌上的狂热,都要有遮掩不住的势头。 院子里有不少下人,在各个房间内进进出出,手上或提或搬,热火朝天,没有一个人闲着。但是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 虞尚云之前从未看过这样的景象,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置身其中。 自从徐若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好像很多东西都在悄然发生变化。 就连未来也充满了不确定性,虞尚云只要想到这里,就会不自觉露出笑容,身上没有一处不期待。 到了这个院子,就不再有什么国主和郡主之分。徐若瑾就是一个普通的酿酒人,这会儿的她更加放松。 这也是虞尚云梦寐以求的,看到徐若瑾真实的一面,不仅不会幻灭,反而能激起他更大的兴趣。 不等徐若瑾有所动作,虞尚云就抢先一步道:“郡主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帮忙?” 徐若瑾微微一愣,毫不避讳地上下扫量虞尚云一眼,“你?帮忙?确定?” 连续三个疑问,充满了对虞尚云的不信任。 虞尚云很是哭笑不得,无奈地一笑,也不多解释,“那就试试看吧。” 多说不如多做。 徐若瑾仍是微微皱着眉,先不说虞尚云是不是在说笑,光是他那一身华服,就已经和这里格格不入。 第2652章 提议 或许是猜到徐若瑾在想什么,虞尚云嘴角笑容更深,定定地看着徐若瑾道:“有劳郡主先带在下去看看酿造工艺。” 话音刚落,虞尚云怕徐若瑾多想似的又补了一句,“大魏的方法和兆国或有不同,若是不方便的话,就劳烦郡主给在下简单说……” 虞尚云的话还没说完,徐若瑾就转身利落地上了台阶,手一伸,“请吧。” 徐若瑾如此坦荡和不加避讳,虞尚云只觉得哭笑不得。 虽说院子里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有几道视线聚在虞尚云身上。 他们虽然不知道虞尚云的身份,但也都看得出来虞尚云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一时间猜测纷纷。 “那是谁家的公子哥?那气质绝了。” “我方才想凑近看一眼,根本无法上前,连靠近一步都不行。” …… 几个人凑在一起语无伦次地说着虞尚云的气势,对他的身份也越发好奇。 “这么精致厉害的人来这儿做什么?这里除了酒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这话一点没错,院子里的酒气浓厚,若是不会喝酒的人进来,十有八九都会晕晕乎乎。 但虞尚云除了脸颊微微发红之外,没有一点不妥之处,站得笔直,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 看到虞尚云的小脸,下人们一时间都忘了手上的活。 “你们快看!”仓促的一声传来,众人纷纷看向虞尚云。 “那人去的可是闲杂人等免进的房间1” “没看到么?是郡主亲自把人领进去的!” 顿时一片哗然。 “不用干活了是不是!”这时一声呵斥传来。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众人立刻闭嘴,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们议论地太投入,连梁六何时到的都不知道。 一切恢复如初,梁六看了一眼徐若瑾的方向,接着悄无声息地退下。 “这就是生产酒曲的地方。”徐若瑾指着一个冒热气的大蒸笼说道。 虞尚云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看似不经意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却是把所有细节都看进眼中。 徐若瑾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随便虞尚云看。 虞尚云心中有数。让他惊讶的是,徐若瑾所用的酿造法和他想象中稍有不同。 “郡主所用的,可是九酿法?”虞尚云直接问道。 徐若瑾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也不是。” 虞尚云疑惑了,不明白徐若瑾是何意。 徐若瑾也不着急,而是示意虞尚云去看灶台。 定睛看了片刻,虞尚云这才恍然大悟。 “是虞某看走眼了,这不是九酿法那么简单。”虞尚云也不含糊,几乎是立刻就认错。 徐若瑾这时候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自信,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虞尚云都不自觉有些看呆了。 “这是在九酿法基础上进行过改良的。”徐若瑾只把虞尚云当做会说话的木头。 硬要说的话,这块木头对酿酒很感兴趣。 虞尚云闻言点了点头,“没错。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或许会忽略。” “九酿法太费时费力,同样的工作要重复九次。这么下去,被耽搁的时间越攒越多。若是灵阁继续扩大的话,迟早会有麻烦。”徐若瑾道。 她自己的灵阁他最清楚,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实事求是。 虞尚云没有接话,这毕竟是徐若瑾的事,他断然开口说不定会引来反感。 徐若瑾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在九酿法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动,既要保证质量,还要节约时间。” 至于徐若瑾用的什么法子,虞尚云看一遍就心中有数了。只是他也有疑问,“九酿法的确有缺陷,但若是一味减少次数,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虞尚云神情中的担忧不似作假,徐若瑾的表现却好像并不在乎,淡定一笑道:“这个是自然。” 虞尚云的视线立刻被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笑容吸引过去。 “今日叫国主来,正是为了此事。”徐若瑾想了想又斩钉截铁地说道:“或许很快就会有新的酿造法也说不准。” 说到这里,不等虞尚云有反应,徐若瑾自己却是忍不住弯腰笑了起来。 虞尚云不眨眼地注视着笑得爽朗的徐若瑾,胸口好像有什么在跃动。 徐若瑾笑够了,这才重新直起身子,“对不住了,说了句大话。” 虞尚云笑着摇头,“能实现的话,就不算大话。” “九酿法是不能彻底丢弃的,保留下最精华的部分,然后换个方式,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全新的酿造法。”徐若瑾貌似不经意地说起,她的脑子同时在快速运转。 这话既是说给虞尚云听,更是说给她自己。 “你打算如何做?”虞尚云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 徐若瑾还没说话,先去靠墙的一边,在米缸前停住回头看虞尚云。 虞尚云多少明白了些,三步并作两步去帮忙。 徐若瑾取了一勺子大米,稍微淘了一下就放进锅里蒸。 “现在有时间了,在米饭熟之前,我们可以好好琢磨一下。”徐若瑾说着拍了拍手。 虞尚云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但心中略有一丝失落和无奈。 没想到他和徐若瑾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却是在这种时候。 徐若瑾一无所察,将自己所写的鬼画符摊开,“若是在米上下功夫,你觉得成功率有多少?” 虞尚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半晌。 徐若瑾静静地待在一旁,识趣地不去干扰虞尚云。 很快,虞尚云就有了答案,他抬眼对上徐若瑾的眸子,“五成以上。” 徐若瑾松了口气,看样子很是信任虞尚云,“那我就放心了。” 虞尚云显然很享受这种被徐若瑾信任的感觉,他眉眼弯弯,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 “米饭有了,接下来郡主有什么想法?”虞尚云问道。 徐若瑾摇摇头,“闷上就是。其他再说吧。” 虞尚云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没想到徐若瑾竟然这么直白地说出口。 第2653章 酿酒 只不过徐若瑾的神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没有想法。 “在下倒是有一点想法。”虞尚云开口道。 徐若瑾挑眉,看着虞尚云等他的下文。 “这样做出的酒曲,直接和酸浆,会如何?”虞尚云简单的一句话,外行人听来绝对是一头雾水。 徐若瑾却是心里微微一动,不禁蹙眉细想起这种法子的可行性。 其实徐若瑾写在纸上的内容和虞尚云所说倒有些异曲同工。 “嗯,我也正有此意。”徐若瑾语气淡定,“重点是混合之后,该怎么办。” 虞尚云再度沉默,没有急着开口。 “或许,可以试试加热酒曲。”徐若瑾出声打破安静的空气。 虞尚云听后微微睁大双眼,第一反应是想笑,但下一刻他就收敛了这种情绪。 因为虞尚云仔细想了想徐若瑾说的话。 加热酒曲,闻所未闻。真的不是在儿戏么? 正当虞尚云百思不得解时,徐若瑾却主动岔开了话题,“来都来了,不知国主有没有兴趣自己酿酒?” 虞尚云回神,自是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这个是自然。没想到郡主愿意给在下机会。” “国主对酒很是了解,说不定可以酿造出让人惊艳的酒来。”徐若瑾这话不是恭维,而是认真的。 徐若瑾的这个提议正中虞尚云下怀,他在尝到灵阁酒之前,就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亲自动手酿酒。 但这个心愿还没有达成,就让他遇到了徐若瑾。 有灵阁酒在,虞尚云想要酿酒的心也不是那么强烈了。 “求之不得!”虞尚云兴致勃勃地应下来。 这是徐若瑾亲口邀请,虞尚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徐若瑾点点头,就像是公事公办。即便如此,虞尚云仍是莫名觉得心中一甜。 若此时孙伯在,看到自己主子这副模样,肯定又要止不住叹气。为何无论他做多少努力,这个主子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没长进的人早已将宽大的袖袍整理好,整个人都干练了不少,跃跃欲试地跟在徐若瑾身边。 二人直奔酿酒曲的屋子去,一进屋虞尚云就看到了些熟悉的东西。 “这些你真的用到酒中了?”虞尚云看着桌上放的枸杞和人参等物道。 徐若瑾“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这些还没有完全酿好,要喝的话还得过段时间。” 虞尚云的心思被看穿,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里有不少材料,你想做什么酒曲都可以。”徐若瑾道。言下之意,只要虞尚云想,没有酿不出来的酒。 虞尚云还真拧眉琢磨了一会儿,“灵阁的酒我喝了不少。” 这不是自夸,相反,虞尚云谦虚了不少,灵阁内略有些低档的酒他没怎么喝过,但越是贵的酒他喝的越多。 因为这虞尚云没少花银子。更不用说徐若瑾还给他涨了十倍百倍的价。 “如今灵阁的酒多种多样,或许可以在‘老少皆宜’这四个字上下点功夫。” 虞尚云的话音刚落,徐若瑾就摇了摇头,“‘老’,先不说。这个‘少’,你指的是多大的孩子?” 酒这种东西不比别的,是绝对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哪怕度数再低,那也是酒。 徐若瑾自觉三观还算正,即便是换了个壳子,也从来没想过把酒卖给孩子。 虞尚云看徐若瑾抵触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又补了一句道:“郡主不要多想,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且我说的‘少’自然不会是三岁稚童。” 徐若瑾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点点头示意虞尚云继续说。 “郡主也知道,想要做到‘老少皆宜’就要在烈度和口味上下功夫。”虞尚云娓娓道来。 徐若瑾对此表示赞同。 “烈度的事就要交给你来了,毕竟你才是专业的。”虞尚云眼眸发亮,笑眯眯地看着徐若瑾道。 徐若瑾也不扭捏,干脆地应下。 “至于味道,”虞尚云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道:“现在还不好说,就等调制出来尝尝就知道了。” 虞尚云看似随意的一句,徐若瑾却没有追问,好像很是了解这种状态。 “那么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来选。”徐若瑾说不管就真的当甩手掌柜,自觉站到墙边,抱臂看着,提醒道:“院子里也有。” 虞尚云无奈地勾勾嘴角,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和徐若瑾拉近距离的好机会,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他一个人。 “那就请郡主稍候。”虞尚云说着双手一拱。 徐若瑾也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接着就毫不关心似的转头去看自己的大米蒸的如何了。 虞尚云在琳琅满目的各色物料中挑选着。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优哉游哉。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其实还没什么头绪,也没有想好要拿什么材料来酿酒。 不过虞尚云一点也不着急,他的手轻轻掠过桌上摆着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大的小院,从药材到水果,甚至还有花草,让人眼花缭乱。 突地,虞尚云的手指被微微刺了一下。 他动作一顿,原来是苍耳草。 虞尚云心下明朗些许,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苍耳草隐藏在草丛之中,看起来很不起眼,顶多是当人走过时不经意会被其盯上。 虞尚云心中的这杯酒已然找到了第一味材料。但只有苍耳草是远远不够的。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回忆着方才的触感,几乎是立刻就想到另一样好东西。 虞尚云快步回到屋内找了起来。很快他就捏起一个小小的红色中空果实。 蛇莓。 有了这两样,再加上徐若瑾的酒曲,万事俱备。 虞尚云不自觉开始期待,酿出来的酒会是什么味道? 虞尚云手脚麻利地拿起自己要用的东西,放进臼子里捣成泥。他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才抬眼去看徐若瑾。 米饭这会儿也蒸熟了,不等徐若瑾动手,就有眼疾手快的下人把米饭倒在准备好的纱布板子上晾开。 就这么晾一会儿,不用完全凉下来,时间也要掌握得当才行。凉了,热了都会让味道发生变化。 第2654章 成了 徐若瑾看到虞尚云手边红色绿色的液体,什么也没说。 二人各忙各的,徐若瑾又恢复了抱臂的姿势,她在思考时总是不经意就会这样,她沉思半晌,还没有下一步计划。 虞尚云此时走过来,徐若瑾随意地瞥了一眼,在看到虞尚云身后时突然顿住。 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投过来,虞尚云的心下一喜,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因为他注意到徐若瑾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准确地说,徐若瑾在看虞尚云的身后。 虞尚云余光微微向后瞥了瞥,入目是一片黄澄澄的颜色。 玉米? 虞尚云认出是什么东西,仍是不明所以。 这个季节没有新鲜的玉米,应当是去年留下来的才是。 徐若瑾眼前发亮,快步走上前来,径直经过虞尚云,没有半点停留。 虞尚云都习惯了,只能无奈地笑笑。 徐若瑾随手拿过一个玉米,细细一想,手上微微用力,就掰下几个玉米粒来。 大米都有了,再加个玉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虞尚云还不知道徐若瑾打算怎么利用玉米,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接着又看向徐若瑾,眼神里还带上了几分求助之意。 徐若瑾脑门冒出几条黑线,叫下人来把东西拿走。 “找两个坛子,放进去。”徐若瑾吩咐道。 虞尚云虽说对酿酒有些了解,但自知比不上徐若瑾,此时也格外虚心,“稍等郡主,我还有……” “嗯,还没到酿的时候,不用急。”徐若瑾像是早就猜到虞尚云要说什么,连头都没回就道。 虞尚云一点都没有被打断的不耐,反而露出笑容,从善如流道:“嗯,一切都听郡主安排。” 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但是从虞尚云的口中说出,却没来由让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徐若瑾更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面上还是保持一副淡定的模样。 下人抱着坛子来放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虞尚云识货,光听声音也知道这坛子定然价值不菲。想到这里,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自己这一点突发奇想,能被徐若瑾如此重视,他心里喜悦得很。 徐若瑾不知虞尚云在想什么,她拍拍手,马上就有一排下人鱼贯而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小小的罐子。 罐子被摆得整整齐齐,下人们走前还不忘把罐上的盖子打开立在一旁。 虞尚云上前一步,微微伸了伸脖子看罐子里的东西。 “调料?”虞尚云看清后道。 徐若瑾点头,豪气道:“想放什么放什么。” “……”虞尚云无语地看着徐若瑾,眼神中莫名带上了一丝宠溺,“这又不是做饭,盐和酱油应该是用不到的。” “和苍耳草比起来,盐和酱油应该也不算什么吧。”徐若瑾忍不住反驳道。 虞尚云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他一点也不觉得徐若瑾逾矩,反而因为她和自己说话越来越自在而开心。 嘴角噙着笑意,虞尚云淡定地拿起糖罐,甩掉里面的小勺,然后洋洋洒洒地倒进坛子里。 就算是徐若瑾,看到虞尚云这么粗狂的动作,仍不免微微诧异地睁大眼睛。 糖的量很难掌握,多一点少一点,最后酿造的口感会很不一样。 虞尚云糖加的这么潇洒,徐若瑾不仅开始担忧起最后成品的口感来。 但虞尚云对此好像并不担心,他手上的动作突兀地一顿,面不改色像是计算精准无比。 本来徐若瑾有心想要提醒虞尚云一两句。但她转念一想,既然是老少皆宜的酒,说不定虞尚云已经心中有数,她还是不要多此一举得好。 想到这些,徐若瑾就没有出声,活脱脱像一个看热闹的人。 “麻烦郡主封罐。”虞尚云道。 徐若瑾回神,点了点头。这次她没有叫下人来,而是亲自上阵。 她凑上前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坛子里的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徐若瑾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地把盖子盖好,气孔畅通,发酵的时候才会顺利。 “十天。”徐若瑾边起身边道。 虞尚云知道她是说静置的时间,就应了一声,“嗯,这期间有劳郡主代为看顾。” “又不是孩子,看顾什么?放着就是。”徐若瑾摆摆手不甚在意。 虞尚云闻言一点也不生气,而是笑着赞同地点头。 他自觉已经有点了解徐若瑾的性子,她嘴上这么说,但定会好好对待这两坛酒。 “你那边如何了?”虞尚云努了努嘴问道。 徐若瑾没有多解释,而是随手丢给虞尚云一个玉米。 虞尚云接住,略有些不解。 “会剥吗?”徐若瑾问。 虞尚云下意识点头。他从未做过这种事,但徐若瑾都问了,他那股好胜心也上来了,断然不可能否认。 徐若瑾眼神中闪过满意之色,“那就剥吧。” 说完,徐若瑾就继续剥手里的玉米,一粒一粒掉下来,很快就聚起一小堆。 虞尚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徐若瑾的动作,反应过来之后没有一点抵触地加入剥玉米的行列。 看着剥出的玉米,徐若瑾叫人拿去磨出浆来。 虞尚云虽然不知徐若瑾要做什么,但总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看徐若瑾气定神闲的背影,越发期待起成品来。比自己方才酿造的那两坛还要关心。 徐若瑾那边的工作也进行地差不多了,她的额头渗出一层晶莹的汗珠,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总觉得这次能成。 别看只是大米和玉米凑在一起,说不定能发挥前所未有的效用来。 两人虽说基本是各忙各的,但这种不给别人添麻烦的相处方式,倒是让徐若瑾对虞尚云有了改观。 看来虞尚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 徐若瑾对自己的态度变化,虞尚云都看在眼里。徐若瑾的转变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虞尚云知晓现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时机,把握住了,或许会有什么不同…… 第2655章 礼物 “郡主,这酒若是酿好了,还请你派人去驿馆知会一声。”虞尚云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无论如何,我都想第一个品尝到它们。” “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徐若瑾不咸不淡地提醒虞尚云道。 “没关系。”虞尚云并不在意。 甚至,虞尚云对酒的滋味如何,这会儿也不怎么关心。他想要记住的只是他和徐若瑾一起酿酒的过程。 徐若瑾听了虞尚云的答案并不意外,她故意不顺着虞尚云的话,而是道:“到时候我派人给你送到驿馆就是。” 虞尚云闻言双眉微动,他知道徐若瑾定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 “那未免太无趣了些,我更想和郡主一同品尝第一杯酒。”虞尚云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徐若瑾也不好再“装傻”,她脸色一沉,脸上瞬间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道:“不必了。而且我觉得日后国主应当也没有原因来郡主府。” 称呼瞬间变得疏离,虞尚云心里暗暗“啧”了一声,似是对这种变化很是不爽。 “郡主此话何意?”虞尚云面露迷茫地看着徐若瑾。 “字面意思。”徐若瑾不耐道。 “嗯?”虞尚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若瑾干脆转身和虞尚云对视,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如果说,国主是想利用郡主府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对不住,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虞尚云听后,心一凉,尤其是见徐若瑾又恢复了之前的客套,更是感觉一阵不适。 紧接着,虞尚云也收敛笑容,认真地与徐若瑾对视,神情举动都格外注意,“我是何目的,郡主不会不知道。” 徐若瑾没接话。 “但我可以用兆国上下保证,绝非郡主所言。”虞尚云声音悦耳又坚定,让人无法置喙。 徐若瑾仍是静静地看着虞尚云,神情没有半点波澜。 既然话已至此,虞尚云反而轻松了不少,“我不介意在郡主面前直说,我的目的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徐若瑾,缓缓道:“我想陪在你身边,永远。” 这样深情的告白,萦绕在心,实在很难让人不为所动。 但徐若瑾却是例外,她下意识蹙紧的眉头,微微僵硬的肩膀,无不在说明她对虞尚云的抵触。 虞尚云的话一出口,就已经想到结局。但如今如此直白地看到徐若瑾的反应,还是让他心里一紧,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看来,他的目的要实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徐若瑾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虞尚云还要纠缠下去的话,她也只好不予理会。 “时辰不早了,国主还是别让特使大人在外面等太久为好。”徐若瑾给虞尚云留点面子,看在他多少也帮了些忙的份上。 本来徐若瑾还以为虞尚云没有这么好打发,谁知虞尚云听后也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告辞了。 虞尚云走得干脆利落,徐若瑾松了一口气,心底那点纳闷也都散去。 徐若瑾看着走在前面的虞尚云,给一旁的银花使了个眼色。 银花会意,点点头接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 “郡主,按您的吩咐准备的。”银花压低声音道。 徐若瑾点头接过来,叫住虞尚云,“国主请留步。” 虞尚云回转身体,视线从徐若瑾的面孔移到她手中的木盒上。 “这是给您的谢礼。”徐若瑾简单的一句介绍,并未提及盒子内的物件。 这个木盒出乎虞尚云的意料,他的神情微微一顿,笑容越来越深。身后的孙伯则是体贴地上前接过。 “多谢郡主。”虞尚云道。 徐若瑾没再说话,闻言福了福身子,算是道别。 虞尚云看着孙伯手中那个不大不小的木盒,心情转好了不少,之前的阴郁更是一扫而空。 孙伯一路亦步亦趋跟在虞尚云身后,细致地观察着主子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越看孙伯越是愁。 国主不仅没有一点要死心的意思,反而越陷越深。 孙伯在心里默默叹气,安抚自己先不要着急,要循序渐进才是。 虞尚云在回驿馆的路上,视线一直在怀中的木盒上。 木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如此一来,虞尚云更加猜不到木盒内装的是何物。 但一想到着木盒里的东西是徐若瑾送给自己,虞尚云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驿馆,好把这个木盒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了驿馆,虞尚云马不停蹄回到书房,第一件事果然是打开木盒。 木盒被小心翼翼打开,孙伯也跟着侧头看过来。 “这是何物?”虞尚云看到木盒里的东西,不由疑惑地问道。 孙伯立刻凑了上来,盯着木盒里金灿灿的东西,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 虞尚云伸手一提,这才看到那东西的全貌,“嗯?” 显然虞尚云有了点眉目。 “啊?”孙伯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呼。 “你看出什么来了?”虞尚云道。 “这……”孙伯不明所以,但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不就是一个镶了金边儿得儿尿罐子吗?”虞尚云却是冷不丁开口把孙伯想说说不出口的话接了下去。 孙伯被噎了一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可是她为何要送这么个东西给我呢?”虞尚云倒是不生气,只是有些疑惑。 孙伯稍稍松了口气,“老奴也不知,或许其中有什么深意?” 一个尿罐子,实在让人无法联想到什么好的寓意。 孙伯越想越气,总觉得徐若瑾是在故意耍他们国主。 “国主,这会不会是大魏的什么习俗?”孙伯猜测道。 虞尚云想不出更好的解释,闻言没有否认,“有可能。” “既然如此,叫来驿馆伺候的下人问上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孙伯脑筋转得很快。 虞尚云觉得有道理,就点头默许。 孙伯于是唤来丫鬟添茶。 丫鬟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尿罐子。她下意识就噗呲笑了出来。 第2656章 不满 孙伯皱起眉来,一脸不妥地看着丫鬟。 丫鬟自知失礼,连忙跪下告罪,“奴婢知错,奴婢不是故意的!” 虞尚云见丫鬟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就给孙伯使了一个眼色。孙伯会意,语气缓和些许,“你不用怕,解释清楚就好了。” “是,奴婢看到那个尿罐子才不小心笑出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丫鬟也被下坏了,越解释声音越小。 孙伯心下稍定,“怎么?这个尿罐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丫鬟忙解释道:“不是的,送人尿罐子是源于大魏的一句谚语——尿罐子镶金边儿。” “何意?” 虞尚云突然开腔,声音冷冷淡淡,让人犹如被寒气包裹。 丫鬟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吐出两个字,“嘴好……” 孙伯听着丫鬟蚊蚋一样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下意识就去看虞尚云的反应。 “什么意思?”孙伯追问,同时心道: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丫鬟咬了咬嘴唇,纠结到底说还是不说。但她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断在压迫自己,若是不说,恐怕连命都没了。 “就是……只长了一张会说的嘴,而且心口不一。”丫鬟唯唯诺诺地说道。 “大胆!”孙伯眉毛倒竖,用狠厉的眼神制止丫鬟继续说下去。 若真是这句谚语,那徐若瑾也未免太没有规矩。 谁知,虞尚云听了丫鬟的解释,神情短暂地一顿,接着大笑出声,“哈哈哈!” 孙伯一愣,丫鬟也被吓得一呆,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咳咳。”孙伯看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国主,干咳两声把丫鬟打发走,“这儿没你的事,你先下去。” 丫鬟劫后余生似的起身,快步退下。 虞尚云仍是大笑不止,显然开心的不得了。 终于孙伯都有点看不下去。他猜不透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国主都被徐若瑾嘲讽了还笑。 虞尚云却不这么觉得,笑了一会儿才兴奋地说道:“徐若瑾太有趣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孙伯听后心都跟着沉了沉,听国主说出这样的话,他可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唉……”孙伯轻轻地叹息一声。 孙伯就不明白了,天下的女人千千万万,为何兆国如此优秀的国主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 虞尚云却丝毫不以为然,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但脸上都还带着笑意,“你说,我今日去郡主府做客的消息多久能传到七离?” 孙伯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过来国主的深意。 虞尚云也没有要孙伯的答案,而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可是国主……”孙伯猜到虞尚云的心思后,非但没有安心,反而觉得背后一凉。 一旦消息传到七离,恐怕有麻烦的还是兆国。 前些日子兆国土匪横行的麻烦才解决不久,若是再闹这么一出……孙伯不敢细想。 虞尚云却好像对此一点也不担心,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只是让孙伯稍安勿躁。 “让他闹就是,看他能闹出多大的动静。”虞尚云的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 孙伯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落了些许,但还是吩咐下去,时刻注意着兆国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禀。 …… 不出虞尚云的预料,他去郡主府的消息几乎是插上了翅膀飞到七离。 梁霄得知此事,脸色难看不已,周身的寒气四溢,不少人都被波及。 就连沐阮都不太敢随便接近梁霄,怕被牵连。 梁霄也不多说,而是用实际行动发泄心中的不满。 “既然兆国国主无意关心自己的国民,那我们就帮他一把。”梁霄冷冰冰的声音下令道。 梁七等人领命,不敢多言,恭敬地退出就去执行命令。 没过多久,兆国就被梁霄的人搅和得鸡犬不宁。之前还只有粮仓,这次遭殃的还有衙门和银号。 眼看兆国的大大小小麻烦不断,土匪也越闹越凶,一时间兆国人心惶惶,老百姓怨声载道。 兆国那边不得安宁,但虞尚云作为一国之主却在大魏迟迟没有回国的消息。 兆国大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遍遍派人往大魏送消息。但是最后换来的往往只有国主寥寥几个字。 既然国主回不来,面对层出不穷的麻烦他们也只能被动采取些措施,争取撑到国主回来。 但这是后话。 …… 另一边,虞尚云去郡主府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大魏皇宫。 御书房内。 夜微言坐在龙椅之上,殿内还站着一个右相。 右相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虞尚云之事。 “皇上,这兆国国主也未免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右相字字珠玑,又道:“老臣以为此事最大的过错还是应当记在瑜郡主身上!” 夜微言心中不满,但并未接话。 右相试探不成,继续道:“瑜郡主身份尊贵,邀约国主到府却不与皇上禀报,实乃逾矩之为。” 夜微言眉头皱起,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右相说了这么多,夜微言都没表态,他也越发着急起来,“皇上,如今瑜郡主越来越目中无人,您不可再肆意包容下去,不然迟早会助纣为虐。” “放肆!”夜微言厌烦地呵斥道。 右相连忙垂首,“老臣知错,请皇上原谅。但老臣也是为了大魏着想,请皇上三思!” 夜微言再次沉默。 右相心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眼珠微转,添油加醋道:“皇上,国主在郡主府和瑜郡主还不知在谋划什么,恐怕不是宴请那么简单。” 夜微言不答,但心里却也难免犯嘀咕。 右相就是故意要在皇上的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等到发芽长大的那天,就是梁家倒霉的日子。 “皇上为今之计,事不宜迟,应当尽快将梁大将军接入京都中才是!”右相言辞恳切,恨不能字字带血。 夜微言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知右相的话听进去多少。 右相则是一直在看夜微言的神色,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因为皇上的反应和之前并无太大的区别。 也就是说,这一次右相多半又要无功而返。 第2657章 旨意 只要皇上一日不松口,右相就动不了梁家分毫。 右相真是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了,梁家眼看都要骑到大魏的头上,但皇上还是没有表态,右相都不知道皇上到底在等什么。 好不容易这一次连虞尚云都来凑热闹,右相以为定是万无一失,皇上再怎么偏心梁霄,都不可能会视若无睹。 但右相的如意算盘仍是出了错。 “皇上,老臣想不明白,您到底还要给梁霄多少机会?”右相装着胆子问出口。 夜微言难得没有看右相,神情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 “梁霄身在七离,迟迟不肯回朝。虞尚云也和郡主府越走越近。老臣相信,他们之间定是在谋划兆国和七离合作一事。”右相自觉推测无懈可击。 夜微言也同样没有反驳。 前些日子,虞尚云也亲口与夜微言说起共同开发七离一事。所以右相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当初夜微言没有给虞尚云一个准确的答复,但也算是婉言拒绝。不肯死心的虞尚云转而去找梁霄作为替代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上,若是让他二人形成同盟,对大魏百害而无一利,必须尽快扼杀!”右相反复道。 从右相走进御书房,就基本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夜微言冷着面孔,始终沉默着。 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右相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是否还对梁霄存有幻想?” 夜微言像是被人说中心思,眼神闪烁,半晌才道:“朕已决定为小皇子赐婚。” 右相脸色一白,根本不能接受这一说法,双臂微微发抖,身体紧绷,“此事万万不可!” 夜微言皱眉,打断右相的话,“朕心意已决。” 但夜微言只字未提缘由。 右相气的两眼冒火,差点一口老血吐出。 他绝对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若是放任梁霄和皇室结亲,后果不堪设想。更不要说,那还有可能是皇上唯一的皇子! 一想到自己不仅不能扳倒梁家,反而要眼睁睁看着梁家的力量壮大。右相就胸闷,呼吸困难。 “皇上,赐婚一事可大可小,更何况小皇子年纪尚幼,此时谈及赐婚未免早了些。”右相试探着开口,但语气却是格外强硬。 说完,不等夜微言说什么,右相又换上义正言辞的做派,恶狠狠道: “即便是赐婚,也断然不能是梁家。梁霄诡计多端,心怀叵测,更是不折不扣的奸臣,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如何能担起这么大的殊荣?!” 右相毫不避讳,明目张胆地把“奸臣”的帽子扣在梁霄的头上。 即便夜微言对梁霄也有诸多不满,但是听到这两个字从右相口中说出,还是不可避免地皱起眉来。 “右相,难道还要朕教你什么是谨言慎行么?”夜微言冰冷的声音传来。 右相心有不甘,但额头仍是不争气地冒出冷汗,闻言连忙告罪,“老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移开视线,不再多看右相,“好了,今日的事到此为止。” “可是皇上!”右相一惊,嘴比脑子快就脱口而出。 夜微言冰冷的视线扫过来,右相就像是被猛地掐住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朕不用你教该怎么做。”毫无波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右相两股战战,面无血色,仓促告退,连脚步都凌乱了不少。 右相离开之后,御书房总算恢复了清静。 一直静静侯在一旁角落的陈公公此时才上前几步,轻手轻脚地给夜微言研墨。 夜微言的视线扫过眼前堆放的奏折,没来由的一阵厌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陈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皇上此时心情不佳。这也没办法,陈公公只能在心底埋怨右相。 半晌,夜微言深吸一口气,后背靠在龙椅上,双眼中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什么。 陈公公正犹豫着是否退下时,夜微言突然开腔,“叫陆凌枫来见朕。” 陈公公点头应下,“是,奴才这就去。” 陆凌枫得了命令后马不停蹄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就站在了御书房内。 “微臣给皇上请安。”陆凌枫不动声色道。 夜微言脸色算不上好看,但也没有要发脾气的预兆,只是让人感到一阵阵寒意。 陆凌枫垂首猜测着皇上匆忙叫自己进宫的目的,不等他想出眉目,夜微言就揭晓了答案。 “梁霄的两个兄弟,也都是带兵打仗的料子。”夜微言略有些突兀地提起梁辉和梁鸿。 陆凌枫顿时了然,一边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恢复如初,“皇上所言甚是。梁霄的大哥梁辉,多年要无音讯,多半凶多吉少。二哥梁鸿,此次任副将随军出征。”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嗯。” 兴许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有些冷漠,夜微言又补了几句,“梁辉的事朕也有所耳闻,的确是可惜了。” 陆凌枫没有接话。 夜微言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斟酌片刻又道:“梁鸿这些年也算是鞠躬尽瘁,为大魏出了不少力。” “是。”陆凌枫顺着夜微言的话附和道。 “朕想过了,也是时候给他点补偿。”夜微言说着一顿,问陆凌枫道:“他家人住在何处?” “听说是城中梁家老宅。”陆凌枫答道。 夜微言微微蹙眉,干咳一声缓解尴尬,道:“原来如此。那就趁这个机会,封个二品官职和宅邸,一并赏了罢。” 陆凌枫心神微动,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是,微臣遵旨。” 夜微言稍稍松一口气,陆凌枫又道:“不知皇上还有其他要求?” “剩下的你看着办吧。”夜微言说着摆了摆手。 陆凌枫退下后立刻就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下去。他是兵部侍郎,由他来做此事再合适不过。 消息一经传开,京城上上下下很快都得知了此事。只是不同人对此事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大臣们得知此事都心照不宣,皇上在这个档口给了梁鸿官职,摆明是是另有深意。 这些日子,皇上和梁家的关系紧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所以皇上这旨意明升暗降。 梁鸿回宫领了这二品官职,估计也不会有机会再回到战场。如此一来,梁家的势力再次被钳制,这才是皇上的目的。 第2658章 传开 只不过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惹祸上身,都是看破不说破。 只有被蒙在鼓里的老百姓,还在羡慕梁鸿的好福气。 二品官职可不是闹着玩的,荣华富贵加身,享之不尽。 数不清的人都在羡慕梁家所受的恩宠。多少年来都不曾改变,从梁大将军开始,梁鸿和梁霄都如此有出息。 老百姓议论纷纷,自然也传到了郡主府中。 徐若瑾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太大反应,只想冷笑。 她神情带着明显的嘲讽,对这种消息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她身边的春草和方妈妈却是担忧地皱起眉头。 “郡主,皇上的旨意……” 春草和方妈妈对视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若瑾没有受多少影响,闻言露出一丝不屑,“他不作妖我都不习惯了。这才安稳了几日,就迫不及待来给梁家上眼药。” 春草和方妈妈都没说话。 徐若瑾虽说也有些烦躁,但更多的还是失望和气愤,“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怎么样随他就是,谁让人家是皇上呢?” 方妈妈和春草都能听出徐若瑾话语中的嘲讽之意。 春草只好暂且将心中不满压下,方妈妈则是轻叹一口气,忍不住提醒道:“郡主。” 徐若瑾脸上恢复笑容,“妈妈放心,这种实话,我也只是偶尔说。” 方妈妈拿徐若瑾没办法,只好不再多问。 “他下什么旨意是他的权力。我只是看不惯他拐弯抹角地兜圈子。”徐若瑾毫不掩饰地直说道。 方妈妈这次没有阻拦徐若瑾。 “想要对梁家动手就痛快点,说不定我还能感慨一下他雷厉风行的手段。现在呢?这算什么?明里暗里,两面三刀。”徐若瑾越说脸色越冷。 方妈妈和春草此时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表情。 “不过,”徐若瑾说完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花氏说不定正在大宅里找鞭炮呢!” 方妈妈和春草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都笑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就变得轻松起啦。 徐若瑾笑过之后又安抚了方妈妈和春草两句,“妈妈你什么都不用管,看着悠悠别让她给我惹事就好。至于春草,你现在月数越来越多,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好好和红杏一起安胎,知道了么?” 方妈妈和春草感受到徐若瑾认真的体贴和关心,心里都暖洋洋的。 …… 公主府。 严弘文下朝没有多久就从手下的口中听说了旨意的事。他的脸色一沉,脑中很快掠过无数种可能。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严弘文无意隐瞒,略一沉思就把这消息告诉了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与严弘文的反应差不多,几乎是立刻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皇兄是什么意思?简直荒唐!”熙云公主一点也不吝啬表达自己的不满。 严弘文看到熙云公主如此生气,不免有几分后悔,“我告诉你此事并不是想看你气坏身子。” 熙云公主听后神色稍缓,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到底怎么了?大魏里里外外的麻烦加起来只多不少,他为何要一直盯着梁家?”熙云公主是真的想不明白。 “把梁鸿调回,无非是为了牵制梁家,最主要的是,牵制梁霄。”严弘文道。 熙云公主倒吸了一口气,她虽心中也有猜测,但听严弘文说出口,仍是觉得心寒。 “徐若瑾也知道了?”熙云公主突然担心起来。 严弘文说不出欺瞒的话,“事情传开了,迟早会知道。” 熙云公主没精打采地垂着头,满脸都写满担忧,“唉,她一定也很愁,好不容易解决一桩麻烦,马上就……” 她没说完,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为何那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要找郡主府的麻烦?”若是有机会的话,熙云公主真得很想当面找皇上问个清楚。 严弘文看熙云公主的神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他也只能无声地叹息,安抚熙云公主道:“她不会有事的。你若还是担心,我就陪你去趟郡主府。” 熙云公主心里划过暖流,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点笑意。 她确实很想去看看徐若瑾,但一想到这么做或许会给郡主府惹麻烦,犹豫再三,只好忍耐下去,“还是算了吧。” “别急,一定会有机会的。” “嗯。” 二人说的话不多,但却默契地达成一致。 与其急着去郡主府确认一二,还不如静静地看看有什么是他们讷讷个帮上忙的。这个帮忙自然指的是“暗地”里。 一直以来,几乎都是郡主府在帮公主府的忙,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也是时候为郡主府筹划一番。 “光凭公主府恐怕还不够。”严弘文蹙眉道。 熙云公主马上明白过来,沉默片刻,眼前一亮,“驸马你忘了,我们宫里还有一个相熟的人。” 严弘文对上熙云公主的视线,停顿了两息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对,还有她。” …… 后宫。 楚云秀正焦急地陪在小皇子身边。 小皇子的小脸通红,身上不住发汗,哭声也越来越弱,小小的孩子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床边的太医紧张地为小皇子诊脉,眉头紧锁,压力巨大。 楚云秀边拿湿手帕给小皇子擦汗,边小声在他耳边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乖……” 太医越是诊脉越是疑惑,很是为难。一会儿工夫已经换了两次手。 楚云秀在一旁等得越发着急,她已经坐不住了,咬了咬下唇急切道:“皇上还没来么?” “娘娘您别急,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皇上很快就会……”嬷嬷忙上前解释,话还未等说完,就听门外传来通报声。 “皇上驾到——” 伴着声音,夜微言脚步匆匆地跨进门来,大步流星地直奔楚云秀而来。 在看到皇上的瞬间,楚云秀的心才稍稍稳定了些。 太医忙叩首,“皇上万岁!” 夜微言不耐烦地甩手,“擎儿如何了?” 楚云秀和夜微言挨得很近,此时才注意到他神情紧张,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第2659章 抱恙 “启禀皇上,老臣已经给小皇子诊过脉。”太医声音不自觉有些发抖。 “结果呢?擎儿为何会如此?”夜微言积极追问,手轻轻地拂过小皇子的额头和脸颊,急道:“怎么会这么烫?” “这……”太医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微言脸色一沉,接着去看楚云秀,“爱妃你告诉朕,擎儿这是怎么了?” “臣妾也不知,昨日擎儿还好好的,今早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起热来。”楚云秀强自镇定,边回忆边道。 夜微言听得直皱眉,“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楚云秀摇头。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是不相信楚云秀的话,而是觉得太蹊跷。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夜微言扭头问太医。 太医摇摇头,“小皇子的肠胃老臣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擎儿到底为何还在发热?为何到现在还不醒?”夜微言一句接一句问的太医哑口无言。 太医连连后退,不住地用宽大袖袍擦拭鬓角的汗珠。 “你不会是要告诉朕,你束手无策,让朕就这么看着擎儿遭罪吧!”夜微言怒斥道。 太医跪地磕头不止,“老臣该死!老臣绝无此意!” “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给朕叫进宫来!立刻!敢有耽搁朕摘了你们的脑袋!”夜微言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所有奴才都被吓得一抖,紧接着四散退下直奔太医院。 楚云秀一直紧张地看着小皇子,手上重复地给小皇子擦汗。 她现在已经六神无主,只有不停地做些什么,才能控制住胡思乱想的脑袋。 夜微言看到楚云秀这副模样,也无法张口责怪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母子二人无奈地摇头。 楚云秀趴在小皇子身上,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道:“皇上,臣妾想请瑜郡主入宫来为擎儿诊治。” 夜微言皱眉,安抚道:“爱妃你别急,太医们还没来,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皇上!”楚云秀语气格外坚定,起身直视夜微言的双眼,“上一次若不是有瑜郡主相助,恐怕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一个知道小皇子是吃撑了肚子。” 夜微言哑口无言。 “皇上,臣妾求求您,求您让瑜郡主进宫来看看擎儿吧!只有她才能救擎儿!”楚云秀眼看就要声泪俱下。 夜微言越发怵头,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因为他没有可以说服楚云秀的理由。 使劲挠了挠头,夜微言无奈又有些烦躁,尤其一边还是楚云秀的苦苦哀求,他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好,朕这就派人去郡主府。” 楚云秀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得了令的陈公公也不敢耽搁,立即亲自带人去郡主府。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到了郡主府。徐若瑾正在后院和悠悠玩闹。 梁七叩门通禀:“郡主,陈公公带人来了,说是请您进宫去给小皇子诊治。” 徐若瑾听后,神情一紧,下意识站起身来,但她没有急着答应,而是长舒了一口气,问道:“皇上的意思,还是云妃的意思?” “陈公公说是皇上的意思。”梁七道。 徐若瑾狠狠心,复又坐下,“去告诉他,我有病在身,不宜入宫。” 梁七也不多问,随即退下。 陈公公坐立不安,算着时间,在前厅走了一圈又一圈,满脸都写着急切。 终于把梁七等回来,陈公公急忙望眼欲穿地看向梁六身后,但是意外的只有梁七一个人。 “郡主人呢?”不等梁七开口,陈公公就连忙问道。 “回陈公公,郡主身体抱恙,恐怕无法进宫。”梁七抱歉道。 “什么?!”陈公公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蹦起来,“郡主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抱恙呢?这可如何是好!” 梁七摊手,一副无奈的模样,“陈公公您还是回去和皇上复命吧。郡主生病了,万一进宫再有什么闪失,您说是不是?” “这……”陈公公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偏偏反驳的话还说不出口。 哪能这么巧,偏偏自己来郡主府接人入宫,就身体抱恙了,这种理由如何能与皇上开口? 陈公公着急不已,来回踱步,神情纠结,嗓子发紧,眼珠子不停地转。但他的脑子乱成一锅粥,想不出好办法。 “麻烦你再去通禀一声,就说事态紧急,皇上和云妃娘娘可都在宫内等着呢!”陈公公硬着头皮道。 这要是空着马车回去,陈公公可就要麻烦了。 梁七面露难色,纠结的模样完全不输陈公公,“公公啊,不是小的不愿帮您,实在是无能为力。郡主如今连院子都走不出来,更别说入宫了!” “啊?”陈公公呆若木鸡,但看梁七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不似作假,一时间连他也不知道徐若瑾的话到底是不是推托之词。 陈公公又在郡主府等候片刻,这才无可奈何地起身离开。 确定人已走,梁七才回去给徐若瑾复命。 陈公公快马加鞭地回宫,没有片刻停留就去禀告给夜微言来龙去脉。 夜微言和云妃都在,听到陈公公的话,顿时惊诧在原地。 云妃趴在小皇子身上掉眼泪,夜微言脸上的惊讶还未退去,质问陈公公,“你可曾见到徐若瑾?” “未曾……”陈公公紧张地答道。 夜微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徐若瑾一定是故意的,什么“身体抱恙”只不过是借口,她是故意不进宫。 夜微言面上的急切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不满和怒气。他脸色难看,陈公公和伺候的奴才们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云妃不管这些,她越哭越是觉得委屈。 她了解徐若瑾的性子,若不是有天大的原因,徐若瑾不会弃他们母子不顾。所以她连猜都不用猜,一定是皇上做了对不起郡主府的事。 想到这里,云妃哭声反而止住了些许,但眼神却越发冰冷。 陈公公更是跪得不安稳,如今这情况骑虎难下,难保皇上不会勃然大怒。 “爱妃不必着急,朕已经下令,太医们很快就会来,擎儿也马上会好起来。”夜微言忙去安抚云妃,绝口不提徐若瑾的事。 第2660章 慰问 无论夜微言说什么,云妃都一言不发,视线紧紧盯着小皇子,好似没有听到有人说话,完全不予理会。 夜微言的手顿在半空中,神情也变得尴尬起来。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手指微微蜷成拳收了回来。 “太医怎么还没来!再不来就让他们永远都别来了!”夜微言愤怒转身对跪了一地的奴才吼道。 “奴才这就去催!皇上您千万息怒!”陈公公吓得抖如筛糠,好几次差点咬到舌头。 夜微言冰冷的视线如刀子一般扫过,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云妃却是在心里冷笑,心中也更加寒冷,她轻轻握着小皇子的手,只觉得这个世上只有他们母女相依为命,就算是皇上也根本指望不上。 若不是因为皇上的胡乱猜忌,徐若瑾此时早已随陈公公入宫…… 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了。云妃只求小皇子能平安健康。 太医还没到,反而是得到消息的后宫娘娘们先到了。 德妃和惠妃结伴前来。 一踏进宫门,二人面上都是一惊,好像没有料到皇上也在此处。 “臣妾给皇上请安。”德妃和惠妃回过神来齐声道。 夜微言稍稍收敛面上的不虞之色,“平身吧。” 德妃眼珠一转,将殿内状况看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下了然,开口时语带急切,“皇上,臣妾听说小皇子病了,担忧不已,在宫中坐立难安,就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惠妃见状,也忙接道:“臣妾也正有此意。没想到这么巧在门外遇到了德妃娘娘。” 德妃对惠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惠妃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皇上。 夜微言闻言心情好了几分,语气缓和道:“嗯,你们有这份心,朕就很知足了。” 惠妃不等说话,惠妃就抢先一步道:“皇上您多注意身子,也别太担心了。臣妾在来之前就已经为云妃娘娘诵经念佛,乞求佛祖保佑小皇子了。”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爱妃辛劳。” “这不算什么,都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心中一喜,但面上仍是谦逊无比。 德妃听到惠妃的话,很是不屑,但嘴上还是要附和,“真是辛苦惠妃娘娘了。不像臣妾,只是担心地茶不思饭不想,却没有好办法,唉……” 夜微言又转而安慰德妃。 惠妃很是不爽,但也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夜微言原本还暴躁不已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对德妃和惠妃道:“正好你们去看看云妃,多和她说说话。” “是,臣妾遵旨。”德妃和惠妃齐齐地福了福身。 德妃和惠妃得了命令就走到楚云秀身边。 楚云秀早就听到她们二人的声音,但她根本懒得起来耽误时间应付她们。 惠妃面露焦急之色,仍是第一个开口:“妹妹你也别过于担忧,小心身子为上。” 德妃没有急着开口。这般虚情假意,糊弄皇上可以,云妃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不出德妃所料,云妃闻言却是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 惠妃惊讶不已,更觉面上无光,但此情此景她也不可能走,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有火发不出,在心里好好收拾了云妃一番。 “娘娘莫慌,瑜郡主得知此事想必很快就会入宫来。”德妃知道楚云秀和徐若瑾等关系,所以猜测徐若瑾已在路上。 听到“徐若瑾”,楚云秀紧皱的眉头先是一缓,但很快就冷下面孔,语带嘲讽,“整日想尽办法算计人,遇到麻烦却还想着利用,哪有这样的好事?谁都别把谁当傻子。” 楚云秀说这话时连看都没看德妃,但一言一语无不告诉听的人,她是认真的。 德妃和惠妃都愣了。 惠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看向德妃。 德妃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她可以确定楚云秀这话绝对不只是说给她听。 楚云秀的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德妃不敢回头去看皇上的反应。 夜微言也同样听到了楚云秀的抱怨,脸上一僵,喉咙也紧了紧,只觉得很是心虚。 德妃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连宫内的空气都跟着停滞了一瞬。她更是放轻了呼吸,怕会被当成靶子。 恰在此时,太医院的太医们匆匆赶来,也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德妃的第一反应竟是松了口气,连忙退到一边,给太医们让路。 夜微言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对着要下跪的太医们冷声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给擎儿诊治?朕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擎儿有半点闪失,等着你们的就是牢狱之灾。” 他的话说得无比平静,却让太医们一个个胆战心惊,脑中一片空白,冷汗直流。 “都聋了吗!”夜微言怒道。 “老臣遵、遵旨!” “老臣这就去给小皇子诊治!” …… 此起彼伏的声音之后,太医们争先恐后地去给小皇子诊治。 小皇子生病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宫外。 “启禀国主,小皇子生病,皇上已经召太医院所有太医入宫诊治。” “云贵妃有意让瑜郡主入宫,但陈公公出宫后似是无功而返。” 门外传来有条不紊的声音。 虞尚云听着下属汇报,脸上笑容越发明显。孙伯边听边注意主子的脸色。 尤其是听到“无功而返”四个字时,孙伯都看出自家主子脸上毫不遮掩的开心。 “真不愧是她的作风,连皇上的命令都敢违抗。”虞尚云这话好像是在说徐若瑾“胆大包天”,但所有都能听出他话中的赞许之意。 孙伯干咳了两声,“国主,您在大魏逗留的时间也不断了,也是时候启程回兆国了。” 虞尚云并未接话,也没有多少反应。 孙伯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道:“最近兆国的信件和消息也多了不少,大臣们也都在盼望您回去。” 虞尚云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手指轻轻点着桌子,好像在思考什么。 孙伯不明所以,还以为国主也在为兆国境内不太平的事担忧。 斟酌片刻后他宽慰道:“国主您也不必过于操心。梁霄的伎俩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只要您回国,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孙伯对此信心十足。 但孙伯这次显然猜错了虞尚云的心思。 第2661章 绑走 虞尚云连看都没看孙伯,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孙伯都觉得有点不对劲,疑惑地去看虞尚云,“国主?” “你说……”虞尚云微微蹙眉,一本正经地开口。 孙伯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以为有了麻烦,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把徐若瑾直接绑走带回兆国行不行?” 虞尚云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仿佛真的要征求孙伯的意见。 “您、您说什么?!”孙伯脑中一片空白,差点咬了舌头。 虞尚云也不在意孙伯的反应,仍是面露苦恼,发愁地自问自答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是有点麻烦。” “……”孙伯只觉得国主这个想法荒诞无比,但他看到主子无比郑重的神情,心下大骇。 “你说我用强的,她会不会恨我?”虞尚云一本正经地问孙伯。 孙伯的脑子都乱做一团,此时只想大声咆哮,:这还用说么么?徐若瑾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主子走的! 但孙伯仍是强压下震惊,颤抖着道:“国主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虞尚云不以为然,“有何不可?到了兆国,她很快就会习惯那里的生活。” “国主您不要妄想了!瑜郡主的性子那么烈,不仅不会乖乖跟你走,更别说留在兆国了!”孙伯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孙伯说完也没什么力气,颤巍巍地扶着一旁的桌子才没有被吓得坐在地上。 虞尚云脸色一沉,似是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孙伯还欲张嘴劝说两句,他也看不懂自己的主子了。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说笑而已,可现在看来,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不然等待兆国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徐若瑾可不是一个说带走就能带走的普通人。 孙伯想到这里就一阵心惊肉跳。但他再看旁边放出“豪言壮语”的国主,对方好像没事儿人似的,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之语。 无声的长叹,孙伯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 后宫。 人多力量大,小皇子的急症在多位太医的诊治下,总算是有了转好的迹象。 太医们长舒一口气,有几个也终于腾出空来擦额头的汗水。 他们都被皇上吓得不轻,为了保住老命也得全力以赴。 见小皇子的哭声渐渐停止,楚云秀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她轻轻用手抚摸小皇子的头,嘴里轻声安慰着。 小皇子这会儿也哭累了,小脸上带着泪痕就睡着了。 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万,楚云秀脸色苍白憔悴,她已经一宿没有合眼。 德妃和惠妃看小皇子转危为安,也都纷纷告退。 夜微言还留在宫内,松懈之后让太医们退下。虽说小皇子已经转好,可夜微言的心情却越发憋闷,脸色仍是十分难看。 陈公公都不用看就知道皇上还在生徐若瑾的气。 这会儿人多口杂,皇上也不好说什么,陈公公心里有数,这一次的事,皇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夜微言回到楚云秀身边,语气略显僵硬的安抚了几句,“擎儿没有大碍,爱妃也该多注意休息才是。” 楚云秀淡淡地应下,态度恭敬又疏离,“多谢皇上关心。” 夜微言没再多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小皇子,接着就带人离开。 陈公公急忙跟上,仍是大气都不敢喘。 夜微言前脚走,后脚楚云秀就叫嬷嬷去把门关好。 宫里重新恢复安静,楚云秀这才感觉到真正的轻松,整个人瞬间脱力,趴在小皇子身边,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这一晚上发生了许多事,她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耳边回荡。 楚云秀有预感,这次皇上恐怕是铁了心,要对梁家和郡主府动手了。 楚云秀越想越是心惊,她第一反应就是尽快找人把这个消息带到郡主府去。 但是仓促之下,楚云秀自顾尚且不暇,更别说还有余力去做别的。而且现在能不能把消息成功带出宫去,还是两说。 楚云秀神情一紧,心底担忧不断扩大。 …… 在回御书房的路上,陈公公一直小心地跟在御辇旁,耳朵竖起,不放过一点动静。 但整个过程夜微言都不发一言。 陈公公快要被自己吓出个好歹来,皇上越是沉默,他就越是害怕。 就在陈公公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从御辇里传出冰冷的一声,“停下。” 陈公公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个急停,突兀地站住,抬眼看了看周围。 嗯?这里是…… 陈公公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就是了然。他心里隐隐的那点不忿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在这里等着,朕自己进去。”夜微言的声音再度传来。 陈公公立刻垂首,“是,奴才遵旨。” 于是陈公公等人就守在外面,夜微言一个人走进院内。 陈公公再度抬头去看,无声地叹了口气。 夜微言跨进院子,先是长舒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也轻松了不少。 这时听到动静的田公公也忙迎了出来。 “皇上?” 田公公对于夜微言的突然出现很是诧异,但也没有多言。 夜微言脚步一顿,没有继续往内,“朕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皇上折煞老奴了!皇上有任何要求,老奴都万死不辞。”田公公忙道。 夜微言脸色晦暗不明,半点笑容也无,甚至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冰冷气息。 田公公伺候夜微言那么多年,一眼就看出皇上被气得不轻。 “皇上,可是为了之前的事?”田公公并未明说。 夜微言未答,仍是接着自己的话道:“朕有事要交给你,此事朕只信任你。” 田公公自受重伤之后,自觉无法保护在皇上左右,就没有回到御书房的心。 但这一次皇上亲自上门,田公公也犹豫了。 “朕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给朕看着点,当朕的双眼。”夜微言道。 田公公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有多少犹豫就点头应下来。 “老奴遵旨。” 夜微言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原本那股凌厉的气势也卸去不少。他转身就走,田公公抬脚跟上。 第2662章 动手 守在门口的陈公公规规矩矩地站着,听到门响忙看了过去。 当他看到皇上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的时候,心也跟着沉了沉。但他很快就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回到御书房,夜微言让陈公公在殿外候着,只让田公公跟随。 陈公公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留在殿外,心里没底,又是无奈又是不甘。 夜微言和田公公在御书房密聊。 田公公重新回到殿内,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他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夜微言并未注意到田公公的神情,他满脑子都被一个念头充斥。 “一会儿陆凌枫来了,朕会让你同他一起去中林县把梁大将军一家接到京都来。” 夜微言突兀地开口。 田公公虽说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也猜到八九不离十是关于梁家,但没想到皇上会如此仓促地决定。 “是,老奴明白。”田公公垂首掩饰脸上的好奇,淡定地应下。 夜微言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田公公看得出来,皇上定是受了气。 “皇上,可是郡主府那边出了麻烦?”田公公直截了当地问道。 夜微言并未怪罪,而是短暂地沉默片刻,才道:“朕说要做这件事也说了很久,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模棱两可的一句。田公公几乎可以确定,多半是梁霄和徐若瑾做了什么,彻底触及了皇上的底线。 “你还要劝朕么?”夜微言以为田公公是要阻拦自己。 田公公轻轻摇头,“皇上的决定,老奴只有尽心尽力完成,断然不会有二话。只不过……” 话说一半,夜微言转头看向田公公,“只不过如何?” “皇上将此事交给陆大人去办,会不会有些不妥?”田公公道。 夜微言神情微顿,没有接话。 “老奴所知,陆大人与梁左都督交往甚密,就凭他与梁家的关系,这么大的事交给他去办,多有不便。”田公公解释道。 夜微言沉思片刻,道:“你的意思,陆凌枫靠不住?” 田公公没有反驳,“陆大人身居要职,恐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处就只有朕和你二人,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夜微言打断道。 田公公面不改色,“老奴只是实话实说,还请皇上多斟酌。” 夜微言细细地想了想。虽说他信任陆凌枫,但田公公的话也不无道理。 陆凌枫真的可以把梁家的事彻底解决么? 夜微言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朕知道了,一会儿朕会宣夜志宇进殿。”夜微言道。 田公公听到这个名字本能皱了皱眉,但他什么都没说。若是在夜志宇和陆凌枫之间二选一,田公公恐怕还是会选前者。 很快,陆凌枫在殿外求见。 田公公恭敬地退到夜微言身后侧。 “让他进来。”夜微言道。 陆凌枫走进大殿,一眼就看到田公公,心思微微一动。他方才在门外看到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陈公公,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原来是田公公回来了。 “梁鸿的事办得如何了?”夜微言问陆凌枫道。 陆凌枫如实禀告,“回皇上,旨意已经传达到,请皇上放心。” “嗯。”夜微言脸色稍有缓和,又道:“你手上其他的事暂且停一停,先去一趟中林县。” 陆凌枫不动声色地回道:“皇上可是要微臣去将梁大将军和夫人接回京都?” 夜微言点头,“没错,此事交给你负责。到时田公公会和你同去,你们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陆凌枫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来,“微臣领旨。” 田公公默默在角落里观察着陆凌枫。 陆凌枫神情平淡,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你可以退下了。”夜微言道。 陆凌枫拱手恭敬退出大殿。 出了大殿之后,陆凌枫脸色才为之一变。皇上的用意他再清楚不过,让田公公跟随的目的显而易见。 陆凌枫走后没多久,被秘密召进宫的夜志宇也跨进了大殿内。 夜志宇同样一眼就看到了田公公,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淡定。 夜微言瞥了夜志宇一眼,道:“朕已经让陆凌枫去中林县了。” 夜志宇心念一转,很快就明白过来。 “皇上的意思是?”夜志宇不敢随意开口。 夜微言深深地看了夜志宇一眼,“朕要你带着大理寺的人密切关注中林县梁家的消息。” 夜志宇神情一顿,很快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皇上,何时动手?”夜志宇试探着开口。 夜微言顿了顿,“等梁鸿回京。” 小皇子病愈的消息也同样到了郡主府。 熙云公主得到消息就立刻动身去了郡主府。她知道徐若瑾一定也在等消息。 徐若瑾一直密切让人关注着宫里的消息。虽然她和皇上如今势如水火,但对小皇子的亲昵却是不曾减少。 即便徐若瑾没有入宫,可她的担忧一点也不少。 在消息传回来之前,徐若瑾就皱着眉头,挂念着小皇子。也让银花准备好一切,随时都可以进宫。 小皇子没事,徐若瑾也终于能松口气,忍不住再三和熙云公主确认道:“确定没事了?” 熙云公主无奈地点头,说第二遍:“宫里的消息,小皇子已经安睡,太医们也都回去了。”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方妈妈也来安抚徐若瑾,“郡主您都担心一晚了,快去歇一歇吧。” “我没事。”徐若瑾摆手,伸了个懒腰之后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方妈妈心疼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郡主您这又是何苦?没法进宫,但又担心得不行。娘娘那边……” 熙云公主也意识到什么,抬眼去看徐若瑾。 见方妈妈还要继续说下去,徐若瑾却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只要孩子没事就好。再说了,我也不能总陪在云秀身边,她也该学着相信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 徐若瑾说着对熙云公主和方妈妈眨了眨眼,一副开心的模样。 方妈妈见徐若瑾都这么说了,就释然地接受下来,只是她始终还是不放心皇上那边,怕皇上会因为这次的事对徐若瑾有怨言。 第2663章 习惯 徐若瑾看方妈妈的愁绪都摆在脸上,就猜到她在烦心,于是主动说道:“至于皇上那边,他对郡主府有看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即便我进了宫,难道就能保证日后不被刁难找茬么?” 方妈妈没说话。 “所以,”徐若瑾顿了顿,又道:“没什么区别。” 熙云公主见状也附和道:“没错。皇兄这一次的确太过分了。” 徐若瑾对此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此时看起来甚至还不如熙云公主气愤。 “皇兄不再是之前的皇兄了,他变得太多太多,甚至到了连我都不敢认的地步。”熙云公主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话语中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徐若瑾反过来还要去安慰熙云公主,“他是皇上,不是普通人。” 熙云公主知道徐若瑾的话中深意,这时候除了叹息也不知该说什么。 另一边,严弘文下朝的路上与陆凌枫“不期而遇”。 严弘文抬眼看到陆凌枫站在原地,好像在等人。他本想点点头就走过去。没想到走到一半,就被陆凌枫叫住。 “严大人,别来无恙?”陆凌枫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道。 严弘文脚步一顿,云淡风轻地拱手回了礼,“多谢陆大人关心。” 陆凌枫顺势走在严弘文身侧,严弘文在他开口之前却是主动道:“陆大人近来诸事烦身,怎么还有闲情来找严某聊天?” “哈哈,严大人说笑了。”陆凌枫坦荡掩饰过去,同时又道:“话也不是这么说,都是皇上的安排,陆某也不过是奉旨行事。” 好一个奉旨行事。严弘文心里冷笑。 要严弘文说,若是这其中没有陆凌枫的推波助澜,他是万万不信的。 只是严弘文目前还不知道,陆凌枫今日与他同行到底是何目的。 “说起皇上的旨意,严大人知晓多少?”陆凌枫又道。 严弘文余光瞥了陆凌枫一眼,看出对方有意与自己打太极,也就不着急,“陆大人认为严某该知道多少?” 陆凌枫眸色深深,状似不经意地提道:“这些日子郡主府应当会很忙吧。严大人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该多帮忙才是。” 严弘文眸色一厉,“陆大人何出此言。” 陆凌枫面不改色,微笑道:“难道不是么?梁鸿就快要回京了,梁家也能在京都团聚,怎么看都是美事一桩。” 严弘文神情一滞,随即恢复如初,但眼底却透着一股寒气,“陆大人这话是何意?严某不太明白。” 陆凌枫也不多解释,面上笑容更深,拱手便和严弘文告辞。 严弘文看着陆凌枫潇洒离去的背影,肩膀也越发僵硬。他没有多想,即刻动身前去郡主府。 熙云公主就在郡主府,严弘文去也可打着接公主回府的名头,不会有人怀疑。 到了郡主府,严弘文立即去见徐若瑾。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二人正在院中左一句右一句地聊着天。 听说严弘文来了,熙云公主略有些疑惑,“怎么来得这样急?” “说不定是舍不得和你分开这么久。”徐若瑾故意挑眉看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面颊一红,轻轻推了徐若瑾一下,“瞎说什么呢!” 徐若瑾也不再逗弄熙云公主,而是二人一同去见严弘文。 三人见面,严弘文的视线只是匆匆扫过熙云公主,接着就落在徐若瑾身上,显然是有话要说。 熙云公主也看出严弘文神情急切,她面上的笑容不自觉收起,下意识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不明所以,满头问号。 严弘文深吸一口气,才对徐若瑾道:“皇上要动手了。” 简单的六个字,下面却是暗潮涌动。 在场的三人都意识到,铺天盖地的麻烦就要来了。 空气出现了短暂的静谧,只有浅淡的呼吸依稀可闻。 “呵,迟早的事罢了。”徐若瑾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闻言也只是轻蔑地说了一句。 熙云公主料到徐若瑾会是这种反应,此时也很是平静。 在严弘文来之前,她们就已经把对皇上的抱怨说得差不多了。 严弘文见状也松了口气,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你也别不当回事。虽说梁家如今是梁霄说了算,但梁鸿也是梁大将军的儿子,不能忽视他的作用。” 这话倒是提醒了徐若瑾,她心中明了,对严弘文轻轻一点头。 该说的都说了,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也没有久留,叮嘱过徐若瑾有什么事立刻送消息去公主府,二人才放心离开。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离开没有多久,郡主府就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徐若瑾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虞尚云,只觉得头疼。 但偏偏徐若瑾还不能把人往外推,先不说府内还有虞尚云酿的酒,他挑这时候来,想让徐若瑾相信他不是另有目的都不行。 虞尚云在徐若瑾面前从不掩饰心思,更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 “国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徐若瑾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徐若瑾不信虞尚云看不出自己脸上的“送客”之意。 虞尚云嘴角上扬,直接挑明,“郡主先别急着赶在下走,再下只是想来问郡主可知道京都有什么不错的游玩之地?” 徐若瑾一头黑线,心道这点小事还值得问? “国主说笑了,这种事您随便下个命令,就会有答案了。”徐若瑾耐着性子道。 虞尚云听出徐若瑾话里的不耐烦,反而笑容更加明显,“若是交给旁人,在下如何得知郡主的喜好?” 徐若瑾没有接话。 虞尚云再接再厉,“实不相瞒,在下正是想要邀请郡主和小县主一同出游。” “不必了,多谢国主好意。”徐若瑾想也不想就拒了。 虞尚云似是已经猜到徐若瑾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也不恼,看向徐若瑾的用眼神格外炽热。 迎着这样的目光,徐若瑾除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外没有别的反应。 “郡主别急着拒绝。在下看你最近麻烦缠身,还不如出去轻松轻松,说不定回来什么都想通了。”虞尚云眉眼弯弯地看着徐若瑾,温柔地劝说道。 第2664章 震惊 徐若瑾后撤一步,拉开和虞尚云的距离,“多谢国主关心,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虞尚云没有受挫的自觉,仍是一副淡定做派,“郡主可是在为梁家之事担忧?” 徐若瑾闻言眉毛一挑,“国主的消息倒是灵通。” 虞尚云也不隐瞒,闻言只是轻笑一声,“皇上始终对梁家没有信任,郡主还不打算放弃么?” “不知国主在说什么。”徐若瑾虚虚挡回,只当没听懂。 虞尚云看到后不止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连徐若瑾淘气的模样都那么令人着迷。 徐若瑾虽说不知虞尚云在想什么,但也能看出他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浓烈。 什么毛病? 徐若瑾暗暗在心里来了一句,同时更加戒备。 虞尚云看到自己和徐若瑾之间的距离被她越拉越远,似是有些无奈。 徐若瑾本想三言两语送客,但没想到虞尚云就像膏药似的,怎么暗示都没用。 一想到虞尚云的厚脸皮,徐若瑾心道果然还是不能太给他留面子,不禁开始后悔起酿酒的事来。 虞尚云看似没有看穿徐若瑾的想法,但他的神情却是稍稍有了些变化。 虽然同样都是笑,但这会儿虞尚云显然正经了几分。 徐若瑾还没有开口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同,话到嘴边暂且咽了回去。 “郡主,在下在大魏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将京都城内叫得出名字来的地方都转遍了。”虞尚云不紧不慢地开口,“京都的确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徐若瑾听得皱眉,耐心等着虞尚云切入正题。 “郡主以为在下是自夸也好,但兆国的美景也丝毫不输京都,甚至另有一番意境。”虞尚云与徐若瑾对视,淡定又骄傲,“郡主没去过兆国,实在是可惜。” 徐若瑾双眼微眯,怎么看虞尚云都是别有用心,就连他的话都是另有深意。 虞尚云却是轻松一笑,瞬间将方才的气氛冲散。 不等徐若瑾稍稍松一口气,虞尚云的声音却又忽远忽近地传来,“郡主别这么急着拒绝,说不定去了兆国还能一家团聚,岂不美哉?” “你这话是何意?”徐若瑾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立刻就冷声道。 虞尚云面上笑容不改,对上徐若瑾凌厉的目光,也只是浅浅一笑,对她的威胁全然不放在心上,“郡主别急,只要你一句话,在下随时可以带你去兆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始终闪着光。 徐若瑾心中因他方才那句话而激起的惊涛骇浪还没有压下去。 眼前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他所说的“一家团聚”到底是何意? 虞尚云微微一笑,像是故意为了解开徐若瑾的疑惑,“在下可不觉得总是给你找麻烦的梁家也算是‘家人’。” 徐若瑾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她全身骤凉,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虞尚云,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朝霞公主在兆国?” 虞尚云并未否认,“郡主与在下同行,亲自去兆国确认岂不更好?” “不可能!”徐若瑾立刻厉声拒绝,冷冷地与虞尚云对视道:“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你不过是在故弄玄虚罢了。” 徐若瑾说这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她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扫过虞尚云,想要看出哪怕一丝马脚。 但虞尚云却突地大笑出声,“哈哈哈!” 徐若瑾眉头拧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虞尚云。 虞尚云什么都没说,竟就这样笑着转身离开。 看着虞尚云的背影,徐若瑾突然心里没了底。 她原本是不信虞尚云的任何一句话,可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她便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朝霞公主真的在兆国?她是死是活?为何会去兆国?虞尚云和这整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 徐若瑾心乱如麻,腿更像是灌了铅,眼前一片模糊,胸中充斥着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大,心跳如擂鼓,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这种感觉让徐若瑾很讨厌。 她尝试让自己放松,但很快就发现是徒劳。她急于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如鲠在喉。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才能冷静下来。 “郡主!”耳边传来方妈妈的一声急呼。 方妈妈见虞尚云离开,前厅还没有动静,心里咯噔一声,推开门就看到徐若瑾受了不小的刺激似的站在原地。 徐若瑾猛然回神,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弯,差点站不稳。 方妈妈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徐若瑾,“郡主!” 徐若瑾反而清醒了些许,只是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即便徐若瑾这会儿说她“没事”,方妈妈也不会相信,她这会儿的模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方妈妈也不再出声,而是默默地陪在徐若瑾身边,等她一点点缓和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徐若瑾才感觉到四肢百骸的力气慢慢恢复,她嘴唇微微张了张,像是试试自己的嗓子还能不能发出声音来。 方妈妈看一眼就知道徐若瑾的心思,忙拿来茶水,“郡主,润润喉咙。” 徐若瑾喝下一口,总算舒服了些许,也终于有力气和方妈妈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虞尚云说、说朝霞公主,在兆国。”徐若瑾双眼微微眯起,说完神情也是一变。 方妈妈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话时仍是被深深地震惊了。她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朝霞公主?” 徐若瑾轻轻一点头。 方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怎么会……没可能的……”方妈妈喃喃了两句,接着去看徐若瑾,“郡主您不要听他一面之词,这根本没有道理啊!” 徐若瑾仍是点头,让方妈妈安心,“我也是不信的。虞尚云定是故意的,不知是什么目的,故意用此事骗我罢了。” 方妈妈心下稍定,使劲一点头,“没错,兆国国主心机深沉。他在此时提起此事,定是另有所图,郡主千万不要被他的话影响。” “我知道。方才我只是突然想起太多事,有点累而已。”徐若瑾解释道。 方妈妈眼中仍带着浓浓的担心。 徐若瑾眉头微微皱起,还有迫在眉睫的事等她解决。 第2665章 下落 “妈妈,此事可大可小。”徐若瑾神情复杂,很是纠结,“你说我要不要传信给四爷?” 方妈妈光顾着担心,徐若瑾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告诉他,可能正好中了虞尚云的计谋。若是不告诉他……”徐若瑾脑中瞬间想到很多可能,但没有说出口。 方妈妈了然,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徐若瑾抿了抿唇,无论怎么选,都不是最好。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办法。 “两者相较择其轻。”徐若瑾淡淡地道。 方妈妈神情一顿,她已经知道徐若瑾的选择。 “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徐若瑾一句话盖棺定论。 方妈妈郑重地点头,“老奴明白。” 做完决定的徐若瑾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肚子都饿的发出咕噜的的声音。 方妈妈哭笑不得,忙道:“郡主稍等,老奴这就吩咐人布菜。” 徐若瑾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原本紧张的气氛总算消散地差不多了。 方妈妈退出门去,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眸光微闪,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知何时也紧握成拳。 …… 虞尚云回到驿馆,立刻就吩咐人去盯着郡主府的动态,有任何人或消息进出都必须马上回禀。 得了命令的下属很快消失在驿馆。 孙伯听出不对劲,他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国主如此认真的模样,不由有些欣慰,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国主,可是遇到了麻烦?”孙伯道。 虞尚云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看起来和在郡主府时判若两人。但孙伯早已习惯,主子把他所有耐心只给了徐若瑾一个人。 这样冰冷不近人情,甚至有点残酷的虞尚云,才是孙伯熟悉的国主。 虞尚云未答而是道:“她若是信了我的话,那么就好办了。” 孙伯眼珠一转,虽说不知主子到底和徐若瑾说了什么,但心里却是对主子信心十足。 “国主莫要心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孙伯道。 虞尚云不动声色地喝酒,看不出在想什么。 果然如孙伯所说,郡主府的消息传了回来。 但这消息却绝对算不上好。 “没有动静?”虞尚云启唇道。 门外的下属头也不抬,恭敬道:“正是。没有可疑人进出郡主府,也没有任何消息递出。” 虞尚云的神情总算出现一丝裂缝,“徐若瑾呢?” “还是和平日一样,没有特别之处。” 虞尚云的眼中闪过疑惑,但很快被他遮掩过去。 孙伯听后也十分诧异,显然现在的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 正当孙伯心中一喜,以为国主终于开始对徐若瑾失去兴趣了,虞尚云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虞尚云勾起一边嘴角,感慨道:“这个女人太厉害了,是我低估了她。” “……”孙伯满头黑线,他就不该寄希望于此。 在虞尚云的眼里,哪里有徐若瑾的不好? 孙伯越想越觉得不是办法,不能再继续放任国主。他主动转移话题道:“国主,事不宜迟,您还是尽快动身回国吧!” 虞尚云并不理会,反应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一样。 再这么下去,孙伯觉得自己这个特使也要做不下去了。无论他说什么,国主都是按自己的想法来。 孙伯有心想要劝说一二,但只要事关徐若瑾,虞尚云就变得无法沟通。 这次不等孙伯想到说词,虞尚云却是开了口,直接一个命令丢给孙伯去办,“立刻去查朝霞公主的下落。” 第2666章 回京 孙伯一脸懵,呆愣了片刻才道:“国主,此事根本无从下手!先不说朝霞公主是何故失踪,这么久都杳无音信,此时查起无异于大海捞针!” 无论孙伯怎么惊讶和劝阻,虞尚云就是打定了主意,“必须找到。” 四个字,把孙伯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孙伯头疼欲裂,连朝霞公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却要找到人带到兆国? 这简直是艰难又不能不完成的任务…… 日子匆匆过,终于梁鸿也回到了京都城。 梁鸿回京都,最激动的当属花氏,没有之一。 花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是日日夜夜地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她每日三炷香,求菩萨保佑梁鸿安然无恙。 她本想大摆宴席,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梁鸿回京的消息,但她实在囊中羞涩,此事也只好作罢。 花氏本想去求徐若瑾,但连徐若瑾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方妈妈找了个理由拒在了门外。 兴许是因为梁鸿就要回京都,所以花氏并未闹脾气,只是撇撇嘴就回了梁家大宅。 既然无法大肆操办,花氏就把梁家大宅好好布置了一番。为此她着实下了本钱。 花氏虽说没什么银子,但这些日子她在灵阁帮忙,怎么说也攒了些。 子睿和小梅兰,这天一大早也都被花氏从学堂叫回来,陪着她一起兴高采烈地迎接一家之主。 梁鸿回京都很是低调,并未引起很大的骚动。只有细心留意的人才会知晓。 梁家大宅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花氏吓了一跳,接着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花氏那一瞬的高兴转瞬就化成眼泪,颜面哭泣一时忘了上前。 “爹爹!” 子睿和小梅兰看到爹都惊喜不已,惊呼着跑向梁鸿。 梁鸿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把儿女抱在怀里。 “嗯!都长大了不少!”梁鸿颠了颠两个孩子,满意地说道。 子睿已经是半大的孩子,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和欣喜。 小梅兰就不一样了,她太久没有见到爹爹,两只小手在梁鸿脸上摸来摸去,被胡茬扎地缩手。 梁鸿见状笑声更大,还故意用脸颊去蹭一双儿女。 小梅兰被逗得咯咯直笑,伸手去挡,开心地胡乱蹬着小腿儿。 子睿原本严肃的小脸也绷不住了,跟着妹妹一起大笑。 花氏看着两个孩子和梁鸿如此亲昵,心里唯一一点担忧也散去了,擦干眼泪看着他们父子三人。 梁鸿抱着两个孩子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看着修葺一新的老宅,很是满意。 花氏小心翼翼地跟上,看准时机才插了一句嘴,“饭菜都准备好了,都是老爷您爱吃的。” 接着花氏又对两个孩子道:“快从爹身上下来,爹赶了好几日的路,都还来不及歇歇喝口水呢!” 子睿马上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就要下地。 小梅兰则是恋恋不舍,撅着小嘴,显然不想这么快就下去。 梁鸿听了花氏的话胳膊反而紧了紧,“这有什么要紧?他们坐在我腿上就是。” 说着梁鸿毫不费力地抱着两个孩子坐下。子睿和小梅兰一人坐在梁鸿的一条腿上。 梁鸿也腾出手来喝水,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花氏看梁鸿还穿着盔甲,脸也黑了不少,灰头土脸的模样一看就在七离吃了不少苦。 “不是说七离的战事早就结束了么?有四爷在,你怎么还过成这样?”花氏直接把心里的抱怨说了出来。 梁鸿笑容微微一敛,直直地看向花氏,“老四在怎么了?我是副将,我不拼命难道等着别人吗?” 这话一出,原本还热闹的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花氏脸色也不好看,但马上赔着笑脸,“妾身也只是担心老爷罢了,哪里说四爷不好了?妾身在京都中,也是多亏郡主照拂……” 花氏喋喋不休地说了不少,梁鸿听得都不耐烦了,摆摆手让她停下,“这些就不用说了,你只要看好孩子,别四处去给我找麻烦,听到没有?” “……”花氏越听越委屈,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头,“是。” 花氏心里不服气,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这么大这么旧的宅子里过日子,哪一样不要银子? 梁鸿倒好,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句好话都不和她说,花氏心里自然不好受。 花氏再开口时就学聪明了,特意转移了话题,“对了,妾身听说皇上还给赏赐了一套宅子,老爷您看是不是找个吉时就……” 这次花氏连话都没说完,梁鸿就匆匆摆手:“老宅子我看也不错,那么急着搬做甚?” 花氏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啊?” “别整日想着折腾,安稳地过两天日子不好么?”梁鸿的语气也带上了不耐,“从我回来你就说个不停,不累么?让我清静点行不行?” 花氏委屈地闭嘴,默默退到一旁。 子睿和小梅兰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顿时不敢说话。 梁鸿训斥完花氏,转头对上两个孩子又是笑脸,很快两个孩子就被哄好了。 花氏越想越觉得委屈,自己任劳任怨拉扯两个孩子,一天三炷香比吃饭还要准时,结果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却莫名其妙挨了骂。 花氏想不通,但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忍下去。这会儿心里还想,辛亏宅子里没什么下人,不然传出去她这张脸就没地方搁了。 那边花氏还在纠结,梁鸿却是突然出声,“随意收拾一下,明日去郡主府。” 花氏又是一愣,下意识道:“这么急?” 梁鸿一眼看过来,花氏顿时低眉顺眼,“妾身这就去。” 花氏一脑门问号,想不通索性不想。而且她很快发现,去郡主府实在是让人开心的好事。 梁鸿如今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她了。也不会有人在背地里戳她的脊梁骨,说些难听的话。 不等梁鸿把饭吃完,就有不少人来登门拜访。 自花氏住进老宅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盛况。别说官员,就连官夫人都没有一个。 梁家大宅的门口从来都是门可罗雀。 但今时不同往日,梁鸿回来了,花氏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摸不清皇上意思的官员们本着宁缺毋滥的心,纷纷上门来和梁鸿套近乎。 梁鸿自觉是个武人,懒得应付,随意寒暄几句就把人打发了。 并不用刻意敷衍,梁鸿豪迈的气派就能把人吓得退避三舍。 第2667章 炫耀 花氏忙着去应酬官夫人们,她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当下就有点找不到北。 官夫人们的奉承听在花氏耳中格外悦耳,她笑得合不拢嘴。 花氏感觉自己就像是踩在云上,飘飘忽忽踩不到地。 最后还是梁鸿出马把人都打发走,梁家大宅才恢复宁静。 花氏还有些意犹未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突然觉得有些丢脸,早知要和官夫人们打交道,她就该话银子去置办几身贵气的行头…… 梁鸿看出花氏飘飘欲仙,但也不予理会,什么都没说就带着两个孩子去玩。 花氏很快就把梁鸿训斥她的几句话丢在了脑后,她开始琢磨起明日去郡主府该穿什么。 而且新宅子是迟早要搬进去的,梁鸿如今是二品官儿,花氏仿佛能感觉到手头越来越宽裕,很多原来舍不得买的东西都能搬回宅子。 想着想着,花氏不禁笑出声来。她连忙捂住嘴,四下看了一眼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梁鸿和花氏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郡主府。 徐若瑾昨日听说梁鸿回京都,还在琢磨何时把人叫来府里聚一聚,结果梁鸿先带着人登门了。 看到梁鸿,徐若瑾也很难压制心里的激动和兴奋,好像看到梁鸿就是看到梁霄。 任何人的话都不如梁鸿来得可信度高,徐若瑾有太多太多事情想问,她已经惦记了一个晚上。 “二哥。”徐若瑾主动迎了上去,声音里隐约带着欣喜。 梁鸿一看徐若瑾就笑了,露着两排白牙,看起来也亲近了几分。 他注意到徐若瑾期待的目光,豪爽道:“别急,一会儿有东西给你。” 说完,梁鸿还露出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秘表情。 徐若瑾哭笑不得,但同时一直悬着的心也能安心放到肚子里。 这些日子,徐若瑾因为夜微言下的旨意,还有虞尚云没头没尾的话,有些心烦意乱。可以说,梁鸿带回的消息是这些日子来,能让徐若瑾唯一开心的了。 花氏见梁鸿和徐若瑾说话,不敢随便插话,但她憋了一肚子话,都到了嗓子眼儿。 “人都到齐了,准备开席吧。”徐若瑾吩咐方妈妈道。 花氏一听,眼前亮了,张嘴就来,“是佳鼎楼的大厨做的吗?” 徐若瑾点头,“嗯,郡主府的席都交给佳鼎楼。过去太麻烦,我就叫人来府里弄。” 花氏眼里闪过羡慕的光,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顿时腰也挺得更直,“那等子睿和小梅兰的生辰,也叫佳鼎楼的厨子到新宅子去。” 说着花氏抬了抬下巴,话里话外都是不加掩饰的炫耀。 徐若瑾听出花氏的心思,但也不为所动,淡淡地应下,“行,到时同我说一声,不然佳鼎楼忙起来可没有工夫。” 花氏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徐若瑾和花氏在院子里坐着,看着孩子们凑在一起玩闹。小悠悠好久没有看到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得格外开心。 花氏的嘴喋喋不休,仿佛有说不尽的话。 “郡主您说,是不是老天爷也被我的诚心打动了?所以才让老爷从七离回来,我们一家也终于团聚了!”花氏边说边笑,捂着嘴笑的越发开心。 徐若瑾还没什么表现,反倒是站在她身后伺候的银花皱起眉来,心想这花二嫂子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爷是回来了,但四爷还没回来,当着郡主的面,二嫂子的嘴就没停过。 若不是因为知道二奶奶平日里就是这样没脑筋的性子,银花真要以为她是故意的。 但银花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就频繁地给花氏倒水,端来小点心放在跟前,想要堵住她的嘴。 “二奶奶,喝茶。”银花道。 花氏不疑有他,正好说的口干舌燥,一杯茶水下肚,身心舒爽。 “二爷回来是好事,你们府上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忙。都得靠你一个人,是辛苦了些。”徐若瑾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花氏倒苦水,“上下没有一个能指望的,原来在大宅,我一个人也就凑合了。但现在不同了,搬进新宅子怎么也得好好准备一下,下人也得多一些,不然伺候不过来。” 徐若瑾瞥了花氏一眼,“满打满算四个人,你更别说小梅兰和子睿还要去学堂。两个人还要多少个人伺候?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她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氏。 花氏似是没听出徐若瑾话里的嘲讽,闻言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但很快就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那也不能太寒酸,让人看笑话。” 徐若瑾笑而不语。 花氏接着道:“不只是宅子,还有吃的、穿的、用的,通通都要换。” 说完不等徐若瑾开口,花氏就上下扫量她,艳羡的目光闪过,直接问道:“郡主这衣裳是城里哪位绣娘给做的?” 银花一听,火气就上来了,敢情这花二嫂子蹬鼻子上脸,还想要用自己主子的绣娘做衣裳?! 想到这里,银花偷偷地狠瞪了花氏一眼。 花氏丝毫没有察觉,仍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我这些日子忙还没有空去逛布庄,但我最近听说那些从外面进来的锦缎,可都好看得紧。” 徐若瑾对这些一向没什么研究,都是交给方妈妈去办。方妈妈拿回什么衣裳,她就穿什么。 “我看和郡主身上这就差不多,看着真是好看,赶明儿我也得去做一身才是,不然给老爷丢了人可就不好了。”花氏自说自话道。 银花嘴唇动了动,忍下去什么都没说。 “你若是真的想做,一会儿我叫方妈妈来。”徐若瑾很是好说话,主动道。 花氏一脸惊喜,先是道谢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那就让方妈妈连绣鞋也一并告诉我吧,我怎么看这绣鞋怎么好看,我若是穿上一定也不差。” 说着,花氏特意把脚往衣襟里缩了缩。 “那你有的忙了。”徐若瑾懒得和花氏扯别的,随口附和了一句。 第2668章 抱怨 徐若瑾自当明白,如今花氏的身份水涨船高,一个二品夫人,上赶着巴结的人不知有多少。 即便梁鸿有意低调,花氏未必会照做。 徐若瑾就算有心想要提醒花氏一二,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说多了,花氏定会想歪,少不了还要被有心人利用。 与其如此,还不如静观其变,等花氏闹出幺蛾子来再插手不迟。 徐若瑾打定主意,再看花氏也平静了不少,反而隐隐有点期待,想看看花氏到底还有多少劲头。 花氏没觉得任何不对劲,脑子里琢磨的都是新宅子和宴请的事。 过了一会儿,方妈妈过来说开席,花氏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嘴,跟着徐若瑾走。 花氏坐下,看着一桌菜色,眼珠子都不动了。有不少菜色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过。 徐若瑾注意到花氏的眼都直了,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猜到花氏恐怕又要打开话匣子。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花氏看了菜,就对梁鸿道:“老爷,等搬了新宅子,比这还得再丰盛些才行,不然配不上老爷的身份就不好了。” “我什么身份?我怎么不知道。”梁鸿本不想和花氏废话,但花氏说话不过脑子。 花氏一愣,不知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但是当着徐若瑾和下人的面,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闭嘴。 “老实吃你的,少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梁鸿张嘴训斥了一句。 梁鸿本就算不上多体贴,说这种话也是家常便饭,花氏也忍习惯了,只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让她面上无光。 徐若瑾忙打圆场,“快吃吧,菜都凉了。” 花氏这才委屈地动筷子,低头看到喝酒的杯子,方才受的训斥转瞬抛在了脑后。 好歹一顿饭吃的是有惊无险,花氏也没再说什么“惊人之语”,徐若瑾也松了口气。 徐若瑾心里还一直记挂着梁鸿与他说的话,也没什么心情吃,草草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席间吃的最认真的就属花氏了。有下人伺候子睿和小梅兰,花氏也乐得轻松。 梁鸿只顾着喝酒,边喝边道:“还是京都的酒好喝,七离那破地方狗屁没有,想喝酒都得算计着,想喝痛快下次就得馋着!” 说完梁鸿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好酒!” 徐若瑾也笑了,“知道二爷你爱喝,特意叫人去灵阁拉了酒来,想喝多少喝多少。” “还是四弟妹仗义!”梁鸿哈哈大笑。 徐若瑾听着梁鸿叫自己“四弟妹”,感觉亲近了不少。 梁鸿对灵阁酒自然是赞叹不已,但除此之外没有多说别的。 徐若瑾心中有数,也就没有多问。 一顿饭吃完,徐若瑾起身走到院子里。花氏还在研究手里的杯碗,越看上面的青瓷雕花越是喜欢。 花氏本想问问徐若瑾,但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影?就连梁鸿也不知何时起身离席。 花氏转头四下去看,结果在院子里看到二人。 徐若瑾在院子里看着三个孩子打闹,冷不防身后多了一人。不等她回头,手里先多了一封信。 “给你,揣我怀里一天了,难受得不行,给了你,我任务也完成了。”梁鸿的语气就像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烫手山芋。 徐若瑾先是一惊,接着闻到梁鸿身上传来的酒气,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她不着痕迹地将信收好,感激地看着梁鸿。 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梁鸿就摆摆手,“那臭小子欠我一个人情。”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这梁家的三兄弟感情好的让人羡慕。 “京都的事,你知道多少?”徐若瑾有意压低了声音。 梁鸿身上一股酒气,但双眼依旧清明,“知道,但不多。” 徐若瑾心中有数,“若是皇上让你点头答应接梁大将军回京都,你要怎么回答?” “不可能。”梁鸿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道。 徐若瑾也不和梁鸿硬犟,语气更加平淡,但却隐隐透着坚定,“如果真的发生了呢?” 这一次梁鸿没有再轻易说出“不可能”三个字。 徐若瑾是认真的,而且梁鸿意识到,或许她说的话迟早就会发生。 徐若瑾无意追问,见梁鸿沉默不答,就没再开口。 而梁鸿则因为徐若瑾的话陷入了沉思。 难道皇上真会下旨将父亲接到京都? 这意味着什么,梁鸿的神经再粗,也心知肚明。 片刻,梁鸿走后,院子里就只有徐若瑾和三个孩子,花氏这会儿凑上来。 “我方才看桌上的青瓷雕花杯碗真好看,我看和新宅子配得很。”花氏道。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花氏一眼,看的花氏心里发毛。 “去老宅拜访的人应该不少了吧?”徐若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随口问道。 花氏一听乐了,来劲地说道;“岂止是多?差点就要把老宅子的门槛踏破。” “……”徐若瑾心说找到原因了,难怪花氏一天下来看着怪里怪气。 花氏洋洋得意,说起那些官夫人说话有多好听,直把梁鸿和花氏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徐若瑾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花氏说累了喘口气的时候才能插上一句,“二嫂子,我实话实说,为了二爷,你还是低调点好。” 她也猜到自己说这话,等于给花氏泼了冷水,花氏肯定要甩脸给自己看。 不出所料,花氏脸一沉,显然并不服气,道:“又不是设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家老爷有本事,被人恭维两句也是应该的。” 徐若瑾不接话。 “再说了,”花氏又道,好像受了不少气似的,“郡主你想多了,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谁敢说三道四?” 若不是因为了解花氏的性子,徐若瑾说不定要以为花氏的话是对她说的。 徐若瑾看花氏一副“不必在意”的轻松模样,也就懒得多管闲事。花氏若是不撞南墙定不会回头,她这会儿说再多也没用。 花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宅子里和自己的事,怎么都说不腻。 “二爷不让着急搬宅子,郡主你说怎么办?老宅子我是住够了。”花氏抱怨了一句,反应过来,又改口,“主要是怕有人议论二爷。” 第2669章 不对 徐若瑾还能不知道花氏的话中深意?多半是梁鸿懒得搬宅子,但花氏又嫌弃老宅子不如新宅子上档次。 花氏的抱怨听多了,徐若瑾都耳朵生茧,越发不耐。 她没有义务忍受花氏,正想着该怎么随意附和两句,梁鸿就抱起两个孩子走了,连理都没理花氏。 花氏本来也没在意,还以为梁鸿要和两个孩子玩闹,结果越看越不对劲,梁鸿直奔大门去了,这才惊慌失措起来。 “二爷,你等等妾身!”花氏叫了一声,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 回老宅的路上,梁鸿只顾着逗两个孩子,和花氏一句话也没说。 花氏好几次想要插话都被无视了,最后只好闭嘴不言。 即便如此,花氏也还是兴致勃勃,她的思绪已经飞到明日,正琢磨着该怎么把宅子从里到外装饰一新,不然官夫人们再来肯定要嫌弃她招待不周。 花氏这话说的也不算错,梁鸿如今崛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更何况这还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 皇上的话比什么都有用,虽说皇上还没有进一步行动,但也不能否认梁鸿被看重的事实,不然也不会给他扣上二品的官帽子。 一个新鲜出炉的二品官员,京都城内的达官贵人自然是趋之若鹜。 花氏一有机会就和梁鸿提搬去新宅子的事,但梁鸿就是不松口。花氏心里憋闷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安慰自己,那新宅子也不会长腿跑了,迟早还是她的。 第二天天一亮,花氏就亲自带着人出门,宅子里要置办的东西太多,她不亲自盯着心里不放心。 梁鸿有心想要清静也没办法,前来求见的人络绎不绝。拜帖更是数不胜数。 本来凄凉萧条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梁家老宅,也开始热闹起来,大有繁荣之象。 梁鸿对于和人应酬既不喜欢也不擅长,所以通通交给花氏。 花氏喜不自胜,她对此期盼已久。前些日子应付起官夫人来还有些捉襟见肘,但如今也进步了不少。 她穿着京都城内最大布庄锦缎做成的衣裳,身上的首饰也多了起来,举手投足都带着闪光的贵气。 不仅如此,花氏几乎是按照郡主府内的摆设,原封不动地打造了一个出来。 银子不够,买不到和郡主府内一模一样的,就退而求其次。 短短几日,花氏就把自己之前辛苦攒下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心疼,因为这些很快银子很快就会回来。 花氏的算盘没有打错,凡是来老宅登门拜访的,非富即贵,光是送的礼就是花氏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今时不同往日,花氏笑得合不拢嘴,吩咐下人把礼物搬走。 官夫人的阿谀奉承让花氏很是受用,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梁夫人真是德才兼备,能将梁家祖宅打理得这般井井有条,真是令人羡慕。” “还有这院子内的一草一木,也都绝非凡品,随便一处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方才饮茶的杯子,做工精细无比,花纹别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 若是徐若瑾在这儿,肯定也要佩服官夫人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但此时众人恭维的对象换成花氏,她不觉得大家说的有什么不对,十分受用地笑着,还不忘客气两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官夫人们在花氏看不到的时候纷纷对视一眼,交换了几个轻蔑的眼神。 花氏浑然不觉,反而享受其中。 接下来的日子,花氏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有任何一点多余的时间,都被她用来买东西和修葺祖宅。 …… 郡主府。 徐若瑾过了几天清静日子,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偶尔还会感慨一声,这样的日子似是过一日少一日。 为了转移注意力,徐若瑾叫来梁七。 “派人去趟灵阁,叫子墨来。” 梁七领了命,正要转身离开,就看到银花急匆匆地来了。 “郡主,舅少爷来了!” 徐若瑾秀眉一挑,“说曹操,曹操到。这么巧?快把人带来。” 很快,徐子墨风风火火地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跨进门来。 “二姐!”又是一声嘹亮的呼唤。 徐若瑾不禁有点头疼,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微微上扬,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怎么了?” 徐子墨着急地上前,脸上都写着不满,“还不是因为花嫂子!” “她怎的了?”徐若瑾好奇。 “她都好几日没去过灵阁了,也不打声招呼,我都来不及安排,差点出了大岔子!”徐子墨抱怨道。 徐若瑾心下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说起来,她最近确实是挺忙。” “我也知道,二爷回来了,所以花嫂子忙里忙外。但事情没这么简单!”徐子墨双眉之间拧成个川字,神神秘秘地说道。 “能有什么事?”徐若瑾觉得好笑。 “这几日梁家老宅里进进出出的可都是叫得上名来的人。”徐子墨道。 徐若瑾心想这还用你说?所以她连话都懒得接,翻了个白眼告诉徐子墨自己早就知道。 徐子墨没有半点受挫的意思,继续道:“还有一个人也送了贺礼,你肯定想不到!” “嗯?”徐若瑾没劲猜,等徐子墨自己说。 “虞尚云!”徐子墨说完还惊魂未定,下意识看了眼四周。 徐若瑾先是一愣,接着拍了徐子墨的脑袋一下,“这有什么好怕的?你看你怂的那样!” 徐子墨嘴巴一扁,似是有点委屈,“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不想提起这个人。” 提起虞尚云,徐若瑾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之前朝霞公主的事她没有那么轻易忘记。 徐子墨察觉到二姐神情不对劲,忙关心道:“二姐你怎么了?” “别管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徐若瑾不想解释太多,更不愿意把徐子墨牵扯进来。 徐子墨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解释道:“花嫂子这些日子要了灵阁不少酒,当然是我亲自去送来着。” 第2670章 无奈 徐若瑾一听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原本想着下马车去和花嫂子说两句,正琢磨的时候听说有人送礼,闹的动静还挺大。”徐子墨边回忆边道:“我就凑上去瞧了一眼,结果是兆国国主送了贺礼。” 徐若瑾面露沉思,没说话。 “二姐,你说虞尚云是不是闲得慌?堂堂一个兆国国主,还不忘派人送贺礼。”徐子墨不满道。 “他是不是闲得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也挺闲的。”徐若瑾静静看着徐子墨,也不说别的,就一句话让徐子墨自己体会。 徐子墨脸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就否认道:“二姐你误会我了!纯粹是个巧合,我若是能提前知道虞尚云会派人去送礼,我才不去。” 徐若瑾斜了徐子墨一眼,“谁说不让你去了?虞尚云做什么都不关咱们的事,他想怎样就怎样,别让他影响你。” “二姐你放心,我只是看不过而已,没别的意思。”徐子墨乖乖认错。 “没别的事了?”徐若瑾疑惑道:“就这么点小事,值得你一惊一乍么?” “当然不是!”徐子墨立刻摇头否认。 徐若瑾这会儿才认真起来,“说吧。” “其实是几天前,虞尚云突然亲自去了灵阁一趟,找到我莫名其妙开始问花嫂子的喜好。”徐子墨想了想,把那天虞尚云同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听后双眼微微一眯。 “我当时还纳闷,好端端的他怎么问起这个来。我去花嫂子家送酒才明白过来。”徐子墨说完,眉头仍是没有舒展,“我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儿,这不就来找二姐你了。” 徐若瑾沉思片刻。 虞尚云有意接近花氏,目的必然不单纯。 徐子墨也不敢随便开口,不自觉放轻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若瑾看。 徐若瑾察觉到徐子墨的视线,回神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切照常进行就好,不要多想。” 若是换做旁人来说这句话,对徐子墨恐怕半点作用也无。但这是徐若瑾说的,就比什么都有用。 徐子墨果然瞬间轻松不少,连腮上紧绷绷的肉都松弛下来。 “好吧,不然还能怎样。”徐子墨老老实实地点头。 说完虞尚云,姐弟两个也有时间说些小事。 “二姐,二爷来有没有说什么?”徐子墨试探着问道。 徐若瑾视线扫过来,徐子墨立刻就怂了,“我就是随便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有什么好怕的?”徐若瑾被徐子墨的样子逗笑。 徐子墨一看二姐心情还不错,顿时安心下来,“我想问问姐夫,怕二姐你说我。” “他挺好的。”徐若瑾简单地回了四个字。 徐子墨没有多想,双手合十兴奋道:“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接着又拉着徐若瑾追问,“那姐夫何时能回来?” 徐若瑾神情一顿,没有回答徐子墨的问题,而是笑道:“怎么?想你姐夫了?” “哪有?”徐子墨连声否认,“我这不是……” “好了好了,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了。”徐若瑾笑着打断徐子墨的话。 听起来好像没有回答,但徐子墨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不说这些了,”徐若瑾转移注意力问徐子墨道:“说说老宅子有多热闹。” 徐子墨一下来劲了。 “二姐你没去看真是可惜了,老宅子绝对今非昔比,你这会儿去恐怕都认不出来。” “这么夸张?”徐若瑾不信。 “一点都不夸张。门口张灯结彩,就像有人要出嫁似的。”徐子墨道。 “噗——”徐若瑾忍俊不禁。 偏偏徐子墨还一本正经,一脸“我实话实说”的表情。 “宅子外停的都是马车,一辆比一辆豪华,有几辆我还记得,去过灵阁。”徐子墨道。 徐若瑾不以为意,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景。 “宅子里也大变样,看样花嫂子没少下工夫,不过我没看到二爷,只能听到花嫂子的声音。”徐子墨实话实说,接着还模仿着花嫂子的声音说了几句。 徐若瑾看着他惟妙惟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子墨学完收起兰花指,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闹够了没有?”徐若瑾干咳一声。 徐子墨嘿嘿一笑,挠挠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和徐子墨聊了一个时辰,徐若瑾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原本积累的憋闷也都烟消云散。 徐子墨走了,徐若瑾才得空能闲下来,一个人在院子里转转。 谁知徐若瑾才刚起身没一会儿,梁六又来通禀。 “郡主,掌柜的来了。” “嗯?”徐若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佳鼎楼?” 梁七点头。 “让他进来。”徐若瑾好整以暇地坐下,心里猜测着掌柜的目的。 掌柜的边擦额头的汗边走到近前,“郡主,这些日子梁二爷几乎日日都长在佳鼎楼了。” 徐若瑾眉头微皱,“怎么?” “都是些官员们在佳鼎楼做东,请梁二爷去喝酒。”掌柜的说起来颇有些苦不堪言的意味。 徐若瑾也觉得有些头疼。 “若只是喝酒也倒罢了,二爷的性子,郡主您也知道,一旦喝起酒来那是不醉不归,每一次不到酩酊大醉是不会罢休的。”掌柜的说起来也是愁眉苦脸。 徐若瑾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梁鸿在她这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没喝到醉。 掌柜的又道:“一天少说也有一桌,从天亮喝到天黑,其他的客人都反应过好多次。后来小的就让梁二爷他们去了楼上包间。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徐若瑾知道掌柜的难处,虽说开酒楼会有宴席,但这天天都是宴席的话,生意就不用做了。 如今谁都知道这佳鼎楼是徐若瑾的,即便是官员们请梁鸿,掌柜的也不好收银子。 不收,心疼,收了,容易惹出麻烦。 徐若瑾也不能告诉掌柜的把人赶走,不做梁鸿的生意。 掌柜的等了一会儿,快要望眼欲穿的时候,徐若瑾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把账目记下就好。” 第2671章 私访 送走掌柜的,一直在旁边伺候的方妈妈忍不住上前一步,提醒徐若瑾道:“二房迟早要坏事。这才几日工夫,老宅和佳鼎楼都被牵扯进去。” 徐若瑾没急着开口。 方妈妈无声地叹了口气,“二房那日来郡主府,老奴就看出她心太浮躁。” “花氏留在宅子,二爷出去应酬,子睿和小梅兰谁照顾?”徐若瑾脸色不怎么好看。 方妈妈想了想,“多半是送去书院了,二房再怎么昏头,也不会忘了这事才是。” 徐若瑾这才稍稍缓和,“随便他们两口子吧。” 方妈妈却难免有些担忧,“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借这个由头对郡主府不利……” 这才是方妈妈真正担心的事,花氏行事作风绝对算不上缜密。不仅如此,说不定还会祸从口出。 只要想到这里,方妈妈就发愁。 徐若瑾当然知道方妈妈在想什么,她深吸一口气道:“这就是梁家的软肋,只要是有心要找茬的人不会不知道。我们能做的毕竟不多,这把柄早捉晚捉,都会引来不小的麻烦。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暴露得好。” 听起来和破罐子破摔没什么两样,但这确实是目前来看最好的法子。 方妈妈先是一惊,接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除了叹息根本无法反驳。 “也只能这么办了。”方妈妈无奈道。 花氏还在为如今天翻地覆的生活开心不已,却不知道隐藏的危机如黑色巨口一般,等待吞噬一切。 …… 夜志宇恭敬地站在殿内,安静地等候着。 他低垂着眼皮,阴影将他的神情遮掩,看起来格外镇静。 龙椅上坐着的人也同样一言不发,只是不知为何气氛却隐约有些紧绷。 田公公垂首立于夜微言身侧,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夜微言手里的毛笔一头轻轻点在御案上,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 半晌,夜微言像是突然想起殿内还有一人似的,道:“看来,梁鸿这些日子很是忙碌啊。” 一句平淡无奇的感慨,让人难以猜测夜微言的真实意图。 夜志宇心念一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接着开始细细揣摩起皇上的心思来。 他今日匆匆入宫就是为了将这几日梁家祖宅内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通通禀报给皇上。 包括梁鸿这几日的行踪,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只要是夜志宇能查到的,都已印在他的脑中。 只不过夜微言听完之后的反应,比夜志宇预料中平静很多。 “微臣以为,梁鸿回京都的这些日子确实过于招摇了些。”夜志宇试探着说道。 夜微言却是语气淡淡地回道:“是吗?朕倒是觉得没什么。” 夜志宇额头瞬时冒出冷汗,脊背跟着微微一僵。 但夜微言就像是随口一提,并未多说,接着就让夜志宇退下。 夜志宇带着疑惑拱手退出御书房。 田公公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在夜志宇背后重新关好的大门,神色如初,“皇上。” “召右相入宫。”夜微言若有所思道。 田公公猜到皇上的用意,不动声色地点头应下。 …… 右相这些日子过得可以说是又急切又憋屈。 他三番几次入宫,几乎每一次都会说到梁家和郡主府。但让他郁闷的是,皇上从未听进过心里。 好不容易最后一次皇上有所松动,但结果还是一样,右相越想越觉得前路渺茫。 自从梁鸿回京,右相就派了人去梁家祖宅密切监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回报,更是做好随时进宫的准备。 只是这些日子梁家祖宅热闹是热闹,但根本没有右相想要的消息。郡主府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把右相急坏了。 就在右相愁眉不展,绞尽脑汁地琢磨法子时,皇上的召令就到了。 右相心思一动,不禁猜测起皇上的用意来。 右相夫人得知此事,难免有些担心,“老爷,皇上此时叫您入宫,究竟是好是坏?” “不进宫问个清楚如何知道?”右相脸色一沉,眼神晦暗不明。 “妾身也是担心老爷气坏了身子。”右相夫人道。 以往右相每一次从宫里回来,都是气愤难当,甚至有几次还惊动了太医。 “若是为了梁家和郡主府之事,老爷也要多多体谅身体才是。”右相夫人道。 “你懂什么?”右相冷冷道,缓步走了几步,“这是绝佳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 右相夫人嘴唇动了动,没再开口。 “而且我有预感,皇上这次一定会改变主意!”右相斩钉截铁道。 右相夫人微微蹙眉,她不是不相信右相的话,实在是她对皇上没什么信心。 右相收拾齐整,就进宫去了。右相夫人则是转身回了祠堂,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列祖列宗,请千万保佑老爷,让老爷了却心事。”右相夫人小声反复念叨着。 右相跨进殿内,本以为只有他和皇上二人,却一眼就瞧见陆凌枫和礼部侍郎早已等候在此。 他心里顿时一沉,暗忖:难道这次还是不行? 右相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心中的憋闷也重新冒出。 他本以为皇上已经下定决心给梁家点颜色看看。如今还有两个预料外的人在场,恐怕右相的愿望又要落空。 陆凌枫和礼部侍郎倒是一派云淡风轻之色,与右相点头示意。 大殿之内,似乎除了夜微言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召三人入宫的缘由。 但三人并未等太久,夜微言的视线扫过殿内三人,停顿片刻才开口道: “你三人,随朕私访梁家祖宅。” 右相听后一脸震惊,下意识抬头去看夜微言,想判断皇上此举的真正用意。 但夜微言神情淡定,右相眉头越皱越紧,但仍是难掩心中的兴奋,嘴角不自觉上扬,收都有些收不住。 无论如何,皇上此举只能说明,右相长久以来的算盘坐实,皇上终于要对梁家有所动作。 陆凌枫和礼部侍郎此时的反应也都不尽相同。 第2672章 不可 礼部侍郎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他的身份不如在场的其他两位重,右相和陆凌枫还没说话,他断然不会第一个开口。 陆凌枫显然也猜到皇上的用意,他神情一顿,接着拱手阻拦道:“皇上三思,微臣以为,此举有些冒险。” 说完,还不等夜微言说话,右相就立刻蹦出来反驳,“陆大人这是何意?天子脚下,皇上只不过是要去私访梁家祖宅,谈何冒险?” 陆凌枫还没有解释,右相冷笑一声又道:“更何况,如今你是御林统领,由你来负责皇上的安危,陆大人不会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和失职提前找台阶下吧!” 听了右相这话,礼部侍郎头上冷汗直冒,他干咳两声,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劝说两句。 但右相和陆凌枫之间的火药味实在太浓,礼部侍郎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波及。 “右相言重了,下官从未如此想过。” 陆凌枫四两拨千斤,被右相指着鼻子说也不生气,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很是淡定。 看到陆凌枫这副模样,右相心中更气。 “右相担心皇上安危,下官何尝不是?皇上既然说了是微服私访,必然无法大张旗鼓派御林卫跟随。” 陆凌枫对右相道,接着转而抬头去看夜微言,“皇上,如今兆国国主尚未离开京都。连日来,他们的行踪表面上看没有任何不妥,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们是否在等待时机。” 此言一出,右相就暗道一声不妙,紧接着他立刻看向夜微言。 果然不出右相所料,夜微言听了陆凌枫的话也犹豫了。 陆凌枫说的也是夜微言最担心的。 虞尚云迟迟没有离京,夜微言早已怀疑他的用意和目的。 在这种时候,夜微言出宫私访梁家祖宅,到底是好是坏? 夜微言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他即便想要有所动作,也得认真考虑陆凌枫的话。 右相一听急了,他本以为好不容易走到如今,却偏偏还有人跳出来挡路。 “陆凌枫!你别再给自己找理由了,你不管好自己分内事,难道要皇上自己小心吗!”右相毫不留情地怒斥道。 陆凌枫笑容一凛,眼神中没有半点畏惧地与右相对视,“右相大人怎么说,下官管不着。但下官已经将话说在前面,如若此行有什么意外,右相是否会像你自己说的那般英勇无畏?” “你!”右相被气的说不出话。 陆凌枫索性不再看右相,转而面对夜微言,“皇上,微臣也是实话实说,私访一事的确有些冒险。如若皇上执意如此,微臣也只好加派御林卫保护皇上左右。” 夜微言皱眉。 他本就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会提出私访一举。 但若是按陆凌枫所说,既然加派人手,势必就无法低调。 夜微言一时也有些进退两难,下意识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田公公。 田公公察觉到皇上的视线,抬头使了个眼色,让皇上静观其变。 夜微言心思稍定,看向殿内陆凌枫。 “皇上,微臣认为只有此举方能万无一失。不管怎么说微臣也是皇上您亲自任命的御林卫统领,保护您才是微臣唯一的任务。”陆凌枫言辞诚恳,更带着不容侵犯的权威。 右相心中更气,但偏偏无法反驳。 夜微言纠结半晌,仍是没有定论。 “皇上若是仍要出宫,请给微臣一点时间早做准备。”陆凌枫道。 夜微言哑口无言,只好点头。 陆凌枫告退,连看都没看右相。 右相气愤难当,强压下心头怒气才没有在御书房当场发作。但陆凌枫一走,右相就再也忍不住了。 “皇上莫要听陆凌枫信口开河!” 礼部侍郎待的越发尴尬,忙拱手道:“皇上,微臣告退。” 夜微言略有不耐地摆摆手,礼部侍郎就如蒙大赦一般退出门去。 “皇上!事到如今,难道您还看不出来?陆凌枫分明是有意包庇梁家,暗中寻找机会为梁家开脱,阻挠皇上您的旨意!”右相信誓旦旦地参了陆凌枫一本。 夜微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半晌才道:“此话言重了。” 右相心中一冷,但面上仍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皇上切不可掉以轻心。您只需细细一想,定能分辨出陆凌枫的真实意图。他根本与梁霄是一伙,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梁家。” 夜微言不语,但心里难免觉得右相小题大做。 之前只有夜微言提及此事,右相反应都很大,他都见怪不怪了。 “那你告诉朕,他这么做是何目的?”夜微言反问右相,“即便他知道朕要私访梁家祖宅,又如何?朕觉得是你多心了。” 右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情反而沉重了几分。他突然意识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大山,岂止是一座? 皇上对陆凌枫的信任超出他的预料。 想要彻底扳倒梁家,就必须对陆凌枫这个绊脚石动手。 右相心中冷笑,他以前没有把陆凌枫放在眼中,今后更不会。既然有胆子阻拦自己,那就该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 夜微言不知道右相在想什么,他还在纠结陆凌枫的提醒。 梁家祖宅,到底该不该去?应该怎么去? 沉默片刻,夜微言再次询问右相。 “朕私访梁家祖宅之事,右相是如何以为?” 右相再开口时冷静了许多,“老臣以为,皇上按自己心意行动即可。至于其他的事,则不是皇上您应当担心的。” 此话再明白不过,只要夜微言一声令下,私访梁家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退一万步说,若是皇上此行有什么闪失,那也是陆凌枫的责任。 既然如此,右相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夜微言左思右想,终于轻轻地一点头。 右相眼中的疯狂一闪而过,所有情绪都被他掩藏起来。 陆凌枫出宫之后立刻派人去郡主府送信。 他有预感,皇上的决定不会改变。也就是说,他还是会对梁家动手。 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郡主府未必能全身而退。 陆凌枫将此消息送到郡主府,至于徐若瑾会作何反应,就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第2673章 雀跃 郡主府。 “郡主,陆大人送来的信。”梁七道。 徐若瑾心生疑窦,“他人呢?” “陆大人并未亲自前来。” 徐若瑾拿着手里的信件,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其打开。 她一目十行地看着信上内容,脸色也越来越僵。 方妈妈看出徐若瑾脸色不对,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个家伙!” 徐若瑾冷不防低叱一声,一手把信件拍在桌上,梁七和方妈妈都吓了一跳。 “出何事了?”方妈妈担忧地追问。 “陆凌枫一天不给我找麻烦就皮痒,好不容易安稳两日,他就把麻烦引来了。”徐若瑾咬牙切齿道。 方妈妈听后仍是一头雾水。就连梁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皇上要私访梁家祖宅。”徐若瑾言简意赅道。说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梁七纳闷,“好端端的,皇上怎会想起这茬?” “这还用说?肯定是陆凌枫在其中捣鬼。”徐若瑾想也不想地盖棺定论道。 梁七仍是不解,“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他无非是想来我面前做个好人,特意来信,让我装作不知道,不要到祖宅去。”徐若瑾戳穿陆凌枫的目的。 梁七沉思片刻,“那郡主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徐若瑾没有急着开口。 方妈妈这时出声安抚道:“郡主先别急,搞清皇上私访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凌枫在信中好心地告诫徐若瑾接下来要小心行事,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在信中,陆凌枫还说他已经尽力,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皇上。言语中似乎还带着对徐若瑾的抱歉之意。 徐若瑾看到这些就反胃,尤其是想到陆凌枫在背后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就免不了一阵恶寒。 “皇上想要对梁家动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私访未必是件坏事。”徐若瑾的语气十分平静。 方妈妈看到徐若瑾的神情,心里稍稍放轻松些许。 “但陆凌枫比皇上还要难缠。他根本是故意的,到头来卖个好,整件事就和他没关系了。” 徐若瑾冷笑一声,“呵,陆凌枫阴险得很,不知他这次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梁七蹙眉深思,灵机一动,“陆大人不会是想让郡主您也牵扯其中吧?” 表面上看,陆凌枫似是有意要徐若瑾远离。但徐若瑾的性子,知晓此事断然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 梁七越想越是心惊。 徐若瑾则是一脸淡定,她没有反驳梁七的猜测,“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要对梁家下手。”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梁家祖宅短暂的风光很快就会过去。从云端跌落到谷底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曾经趋之若鹜的达官贵人们也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若瑾的脑中几乎是立刻就冒出了花氏的身影。 方妈妈担忧不已,“郡主那您要怎么办?去梁家祖宅就是中了陆凌枫的计。” “但不去的话,”徐若瑾把方妈妈没说完的后半句补上,“就只有梁鸿和花氏二人应对。我也是梁家人,这事我不能不管。” “可皇上那边……”方妈妈仍是担心夜微言会趁机发难,对郡主府不利。 徐若瑾反过来安慰方妈妈,“他都要对梁家动手了,我还和他客气什么?” 方妈妈还是无法完全放心,“郡主您要一个人去祖宅么?” “嗯。”徐若瑾不想牵连别人。 “可是老奴担心,您就这么去祖宅,恐怕连花氏那关都不好过。”方妈妈实话实说。 徐若瑾细细琢磨了一下,“那倒也是。她若是知道这消息,还不知要怎么庆祝。恐怕全天下,只有花氏会把皇上的私访当成天大的好事。” 方妈妈无奈地轻叹一声。 徐若瑾定了定心神,“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去。”接着又稍微松口,“若是妈妈你实在不放心,我就在去之前先去一趟公主府。” 方妈妈这才终于点了头。 …… 皇上私访的消息很快要传到了梁鸿的耳中。 梁鸿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宅子里的人都睡了。到这会儿梁鸿的脑袋还有点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有点迟钝。 花氏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她正忙着吩咐下人收拾打扫。 “今天可有贵客临门,你们都给我长点眼神儿!” 下人们纷纷点头应声。 花氏得意地哼着小曲,这些天对她来说和做梦没有两样。原本只可能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竟然真实地发生了,花氏自然是兴奋又激动。 偏巧这时候花氏注意到梁鸿,纳闷地上前去,“老爷,您今日还要去佳鼎楼么?” 梁鸿脸上的诧异还没有完全散去,此时听到花氏的话,只是不耐烦地训斥一句,“皇上要来私访,还去什么佳鼎楼?!” 甩下这句话,梁鸿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氏怔愣地看着梁鸿的背影,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他刚才那句话。 “私访?皇上?”花氏口中喃喃重复着。 梁鸿方才反常的反应都被花氏抛在脑后,她双眼睁大,一脸惊喜,“皇上要来了?!” 花氏激动不已,六神无主地在院子里打转,急躁地抓了抓头发,狂喜之余则是焦躁。 皇上和花氏招待的那些官夫人可不一样,容不得一点闪失。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花氏念经似的重复这三个字。 突然,花氏灵光一闪。 “来人!我要去郡主府,立刻!”花氏急急地下令。 下人们不知夫人为何一惊一乍,但他们都习惯了,忙去准备马车。 郡主府。 花氏下了马车就火急火燎地进了大门。 徐若瑾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停下人来报说花氏来了。 “来得正好。”徐若瑾道。 接着就见花氏脚步匆匆,脸上的喜悦掩饰不住,嘴角上扬,一看就知道有好事。 但徐若瑾心中有数,当即猜到花氏的心思。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花氏还不等走到近前,就按捺不住兴奋地说道:“郡主!皇上要私访祖宅了!” 第2674章 不信 徐若瑾听出花氏话语中的喜悦和炫耀,脸上却格外平静。 花氏没注意到徐若瑾的脸色,仍是自顾自地兴奋着,“这真是天大的恩典!皇上亲自驾临,可要好好准备才是!” 方妈妈看到花氏就头疼。果然和徐若瑾预料的一样,花氏被喜悦冲昏了头,根本不去深思此事的内在原因。 徐若瑾则是淡定得多,她问花氏,“你是如何知道此事?” 花氏也没多想,随口答道:“二爷告诉我的。” “那二爷是怎么知道的?”徐若瑾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花氏微微一愣,“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二爷不会骗我的。” “那你不好好在家等消息,来我这儿作甚?”徐若瑾反问。 花氏也是理直气壮,“二爷都亲口说了,这消息定然是真的。我若是不早早准备,万一让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花氏一眼,没说话。 花氏不以为意,继续道:“我是特意来问问你,这皇上驾到,宅子里该怎么布置才好?” 原来花氏担心的是这些。 徐若瑾摇摇头,叹了口气。 “还有啊郡主,”花氏笑容带着讨好的意味,“您把方妈妈借给我一天,等忙活完私访,就让方妈妈回来。”花氏心想这么小的事,徐若瑾没有理由拒绝自己。 谁知事与愿违,徐若瑾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给拒了。 “不行。”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花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她以为方妈妈还要照料郡主府所以没有时间,就笑道:“就今天也不行?祖宅的事一忙完马上就让她回来,保证不会耽误……” 这次花氏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徐若瑾一伸手叫停,“不是方妈妈,而是私访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啊?”花氏懵了,“你这话是何意?” “这件事有问题,你且仔细想想,难道就没有不合理之处么?”徐若瑾再次反问道。 花氏还是一脸迷茫,“问题?哪里有问题?” 说完,花氏突然反应过来,接着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注意到花氏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花氏定是误会了什么。 果然,花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再开口时候语气都带着不满,“郡主是觉得皇上过于看重二爷了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徐若瑾要被花氏弄得哭笑不得。 花氏却已经认准自己的猜测,越说越没好气,“郡主有话不妨直说。你若是瞧不惯皇上看重我们,大可以直说,没有必要做什么多。” “我做什么了?”徐若瑾觉得好笑,而且,“我何时觉得皇上过于看重你们了?被看重是好事,但莫名其妙的私访才是问题所在!” 花氏昏了头,根本听不进去,“我就是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但我能理解郡主您的想法。说到底,就是您的独占欲太强!” 莫名“被理解”的徐若瑾,看着不可理喻的花氏,“我也告诉你,我没有独占欲这种东西,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花氏不听,看起来也有些可怜,“我早该想到的,树大招风,官职大了也会遭人妒忌。” 徐若瑾觉得自己还没说什么,就被扣了这么大的帽子。 但徐若瑾没想多解释,“二嫂你冷静点,我只是想和你讲道理。” 花氏兴致缺缺,拍了拍身上锦缎做的衣裳。 徐若瑾的视线收回,“私访的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若是不信,可以回去问二爷。” “二爷本就不热衷这些,我问他也是白问。”花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徐若瑾双唇抿成一道直线,一言不发地看着花氏。 花氏被盯得身上起鸡皮疙瘩,跺了跺脚就匆匆告退。 二人不欢而散。 徐若瑾看着花氏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出“啧”的一声。她还是无法坐视不理。 “郡主,二房这是铁了心要大肆操办,您说再多只会让她误会更深。”方妈妈以为徐若瑾还在揪心方才花氏的话。 徐若瑾轻轻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整个梁家都赔进去。” 方妈妈心疼不已。 “妈妈,这次还是要麻烦你,只有你去看着她,我才能放心。”徐若瑾拜托道。 方妈妈的动作一顿,本想拒绝,但当她对上徐若瑾真诚的双眸,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老奴答应您。”方妈妈终于还是点了头。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 方妈妈也不浪费时间,花氏走了没多久,她也出发了。 徐若瑾心情有些沉重,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方妈妈一走,徐若瑾也马不停蹄地直奔公主府而去。 花氏回府之后,心气还不顺,脸色也不好看,生着闷气从马车上下来。 她早知道去郡主府会生一肚子气,就算是八抬大轿请她去她都不去。 下人们看花氏一脸厌烦,也都不敢凑上前去找不自在,默默在一旁伺候着。 没过一会儿,花氏就听下人来报,说是方妈妈来了。 花氏先是一惊,没反应过来似的,有些期待又有些怀疑。。 直到方妈妈进门站在花氏面前,花氏才彻底相信。 “二奶奶,是郡主让老奴来的。”不等花氏问,方妈妈就主动道。 花氏一愣,脸上的不爽很快烟消云散,撇撇嘴故意绷着那股劲儿,“不是说不来了么?” 方妈妈只当没听到,询问道:“二奶奶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 花氏回神,忙安排道:“劳烦方妈妈亲自来,我想把宅子布置地上档次一些。” “你也知道,要来的人是皇上,可不是寻常的官员,自然要认真对待,方妈妈你说是不是?”花氏说着说着那股得意的神情就不自觉露了出来。 方妈妈已经习惯了,“嗯,老奴知道了。” 花氏本想再吹几句,谁知方妈妈手脚那么麻利,熟练地指挥起祖宅的下人来。 本来花氏还想搭把手,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跟方妈妈更是没法比。 方妈妈有条不紊的整理之后,祖宅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花氏也不得不承认,祖宅这么看的确高级了不是一点半点。 第2675章 传开 看着焕然一新的祖宅,花氏喜上眉梢,原本阴郁的倾诉也跟着一扫而空。这会儿她已经开始想象皇上来时的盛况。 皇上私访梁家祖宅,这可是天大的荣宠。花氏仿佛能看到那些官夫人们脸上艳羡的模样。 想到这些,花氏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妈妈淡淡地扫了花氏一眼,无奈地摇头,接着收回视线。她只管听从郡主的命令,把这儿整理好就回去。 但花氏就像膏药似的黏着方妈妈。 “方妈妈你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花氏夸赞道。 方妈妈笑笑没说话。 “我知道郡主就是嘴硬心软,说那么多也是想让我低调些,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花氏随口道。 方妈妈诧异地看向花氏,没想到花氏还有点脑子。 但花氏接下来又道:“但郡主的话我不爱听,难道皇上重用二爷就一定是有问题么?皇上连二品官职都给了二爷,私访又算多大的事?” 方妈妈心里长叹一声,转而去忙手里的活计,不打算再理会花氏。 花氏仍是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也能理解,四爷不在京都城,二爷回来了,郡主心里多半不是滋味。”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在宅子里也是日日夜夜盼二爷能回来。老天有眼听到我的声音,就让二爷回来了。” “总不能因为这事儿,把错怪到我身上来吧?” “我原本也是一番好意,心里想着这是桩大事,得让郡主帮我拿主意才行。结果呢?我去了还没说几句话,就被郡主训斥一顿,我这心里也苦的很!” 花氏的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刻不停地抱怨徐若瑾。 方妈妈则是左耳进,右耳出,花氏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往心里去,而是不动声色地忙碌着。 花氏浑然不觉,还是说个没完。 有好几次,方妈妈不小心听到一两句,差点就没忍住帮徐若瑾说话,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深呼吸了几次,方妈妈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她也懒得和花氏解释,花氏自己认准了一套理,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 公主府。 熙云公主听下人说徐若瑾一个人来时吓了一跳。 “你怎的来了?连下人也不带几个,若是路上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刚一打照面,熙云公主就迫不及待地训了徐若瑾几句。 徐若瑾听出熙云公主话里的担忧,反而轻松了不少,笑道:“哪有那么巧?再说郡主府到公主府也不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熙云公主一本正经,“最近什么情况,风声那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若瑾怕了,不再和熙云公主争,忙转移话题,“我今日来是想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事这么急?”熙云公主难得看到徐若瑾如此认真,隐约意识到有麻烦了,也跟着提起心来。 “皇上要私访梁家祖宅。”徐若瑾道。 熙云公主诧异地挑眉,“私访?” “嗯。”徐若瑾点头。 “何时?” “不知。” “你是如何知晓?” “陆凌枫传信。” 你一句我一句,熙云公主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熙云公主也有点慌了神。 “快了。”徐若瑾淡定地猜测,“这事恐怕会闹的满城皆知。” 熙云公主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二人沉默半晌,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只有二人浅淡的呼吸。 “你有什么打算?”熙云公主小心翼翼地询问徐若瑾,随即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也提高了些,“你不会是要在私访那天去祖宅吧?” 徐若瑾唇角一勾,“还是你了解我!” “别闹了!”熙云公主眉头皱紧,不理会徐若瑾耍宝,“我不同意。” 徐若瑾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份不易察觉的撒娇,“那你说我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皇上找梁家的茬?” “……”熙云公主没有说话。 徐若瑾上前一步,靠在熙云公主的身边,“我也没有说要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 说完,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眨了眨眼,“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熙云公主一直紧绷着的肩膀这才稍稍放松些许,但嘴上没那么容易同意,“我和你去没有问题。但你为何一定要去蹚浑水?” “梁家和郡主府密不可分,皇上私访祖宅难道就会放过郡主府么?”徐若瑾反问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眼皮一垂,似是陷入了沉思。 “私访只不过是皇上动手的借口。”徐若瑾道。 熙云公主也早已将一切看得通透,此时听徐若瑾说才没有反驳。 “我是梁家人,梁家的事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徐若瑾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知道了。” 熙云公主再开口就好像做了决定一般。 “我同你一起,我也想看看我的那位皇兄究竟想做什么。”熙云公主双眼微微一眯道。 徐若瑾脸上露出笑意,想要道谢却被熙云公主打断,“那些就不用说了。” 二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没有多言。 …… 就这样又过去几日,花氏忙着收拾祖宅,徐若瑾则是耐心地侯在郡主府。 在这段日子里,皇上要探访梁家祖宅的事却是彻底传开了。京都城各处没有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再加上近来御林卫的动静也不小,原本一场微服私访,如今看来却大有浩荡之势,好似皇上出巡一般。 夜微言即将出宫,才注意到左右列队的御林卫。皇家步辇,该有的排场一应俱全。 看到一眼看不到头的御林卫,夜微言先是错愕,紧接着神情一僵,脸色都变了。 “怎么回事?”夜微言问身旁的田公公。 田公公抬头远远地瞥了一眼正从远处走来的陆凌枫,“都是陆大人的安排。” “这个陆凌枫,弄这么大的阵仗,是唯恐有人不知道朕要出宫么?”夜微言说着不禁咬牙切齿。 田公公提醒夜微言道:“皇上,前几日陆大人和您提过此事。” 夜微言嘴唇动了动,仍是十分不爽道:“真是岂有此理!” 也不知这话是在说陆凌枫,还是虞尚云。 田公公垂首不再说话。 第2676章 训斥 陆凌枫此时也大步走到近前,“皇上,一切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你派些人暗中保护朕就是了,为何如此多御林卫跟随?朕的微服私访还有何意义?”夜微言看到陆凌枫没好气地训斥道。 陆凌枫露出纠结又委屈的神情,“皇上您私访梁家祖宅的消息不知怎的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微臣思前想后,索性将错就错。” “怎会外传?”夜微言纳闷。 按理说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才对。 夜微言狐疑地皱起眉头。 陆凌枫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词拿出来,“这也是微臣要加强防范的理由。随访无孔不入到此程度,皇上更该小心谨慎才是。” 虽说陆凌枫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人民,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暗示,也足够在夜微言的心里掀起波澜。 夜微言的脑中几乎是立刻就冒出了一个人来。 虞尚云。 夜微言的双眼微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一旁的田公公听到陆凌枫的话则是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貌似不经意地瞥了陆凌枫一眼。 谁知陆凌枫嘴角微微一弯,与田公公的视线碰个正着。 陆凌枫一脸坦荡,田公公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收回视线。 短短一瞬,二人暗地里的试探和交锋就这么结束了。 夜微言本有意好好训斥陆凌枫一顿,但这会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想到有人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就脊背冰凉。 “皇上,今日也算是一个震慑,让他们知难而退。”陆凌枫适时地补上一句。 田公公在心里冷笑一声。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夜微言随口一句,不再追究陆凌枫的责任。 一场简单的微服私访,就这么变成了声势浩大的出巡。 “起驾——” 一声令下,御林卫缓慢地移动起来。 陆凌枫也跟随在御驾旁,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从皇宫到梁家祖宅,陆凌枫已经精心计算过时辰。沿途也早已按他的吩咐清理过了。 好整以暇坐着的夜微言却不怎么开心,郁闷地听着外面马蹄踩在地上的声音。 没来由的,夜微言心里一紧。他眉头不自觉皱紧。 今日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 梁家祖宅。 皇上从宫中出发的消息很快传到宅子里。 梁鸿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无论是面上还是心里都一样平静。好像要来的不是大魏皇帝,而是普通官员。 花氏则和梁鸿正好相反,她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手抖脚软,额头更是不停冒汗,不停打转。 “你们再去检查一遍!有任何闪失就等着掉脑袋吧!”花氏尖利的嗓音传来。 下人们也都噤若寒蝉,脚步匆匆地在祖宅里跑来跑去。 花氏更是闲不得,几乎转遍了祖宅里每一个角落。 一想到一会儿能看到皇上,还要对皇上行礼,花氏就难掩兴奋,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通传声。 “熙云公主,瑜郡主驾到——” 花氏一愣,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空白。 公主?徐若瑾?她们来作甚? 花氏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从前门进入。 梁鸿和二人行了礼。 熙云公主的余光很快就注意到花氏,她给徐若瑾使了个眼色。 徐若瑾顺着熙云公主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花氏呆滞的目光。 “她不想我们来。”徐若瑾一句话挑明花氏的心思。 熙云公主点点头,“看出来了。” 花氏终于回神,这一瞬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带着“兴师问罪”的气势快步迎了上来。 “熙云公主。”花氏耐着脾气先给熙云公主行了礼。 熙云公主是皇上的妹妹,在花氏眼里地位自然不一般。而且花氏压根儿没想到熙云公主是和徐若瑾结伴而来。 紧接着,花氏就走近徐若瑾一步,脸色一垮,没好气地指责道:“你怎么来了?!” 今儿是花氏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没想到徐若瑾竟然真的要来搅局。 徐若瑾淡定地回看花氏,“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花氏被徐若瑾顶的一噎,但马上就理直气壮道:“今日是二爷的好日子,你就不能安稳地留在郡主府吗?非要什么事都插手才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指责,分明是在质问。 花氏的声音不算小,一旁的熙云公主听得分明。 原本这是梁家的家事,熙云公主告诫自己不能随意开口,不然就是给徐若瑾添麻烦。 但花氏的话越说越过分,连自己的身份都拎不清了。熙云公主忍无可忍,正要开口训斥,谁知徐若瑾比她更快一步。 徐若瑾的脸黑了下来,盯着花氏,不怒自威,“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对我说这种话?” “我……”花氏被吓了一跳,嘴上不服输仍要辩驳。 “省省力气吧!”徐若瑾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花氏,严厉道:“祖宅这些年花的银子都是我出的,我想问问,你出过几两?” 花氏脸憋得通红,死死咬着牙,嘴唇不自觉抽动,不只是气愤还是被徐若瑾说的心绪。 徐若瑾不屑地冷笑一声,走过花氏,背对她冷冷开口,“你若是继续这么不依不饶,就还银子来!” “少说也有几万两。”徐若瑾扭头对花氏一笑道。 花氏从徐若瑾的笑容里看到了嘲讽,心中越发不忿,但一想到“几万两”就感觉喘不过气来。 “哦对了,你如今身份不同,想必银子也有不少,若是不在乎的话,现在就可以赶我走。”徐若瑾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氏,“怎么样?考虑好了么?” 熙云公主见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安心地松了口气,接着板起脸来看着花氏。 徐若瑾也不急,就等着花氏先开口。 “你……欺人太甚!”花氏半晌才愤愤地瞪着徐若瑾道。 徐若瑾对此毫无反应,连理都不理。 花氏显然受了不小的刺激,“就算是二爷,也不会由着你胡闹!” 说完,花氏不等徐若瑾开口就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气愤异常的背影。 第2677章 支开 熙云公主瞥了一眼,提醒徐若瑾,“去找梁鸿告状了。” “随便她。”徐若瑾不屑道。 果然如熙云公主所说,花氏气哼哼地去找梁鸿告状。 花氏好不容易在后院找到气定神闲的梁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急急地说起徐若瑾的霸道专横。 “二爷!你得给妾身做主!徐若瑾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梁鸿听到花氏的大嗓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吵什么吵?” 花氏强压下怒气,嘴上仍是不停地抱怨,“实在是徐若瑾欺人太甚。明明皇上是来私访祖宅,她也非要插一脚,还事事都要做主!” “你怎的越发没了规矩?”梁鸿没有听花氏的抱怨,而是突然发问。 “啊?”花氏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梁鸿。 “左一个徐若瑾,右一个徐若瑾,她是郡主,你是什么身份?”梁鸿冰冷的视线扫过花氏。 花氏一怔,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梁鸿索性不再看花氏。 花氏急了,忙伸手就要去拉梁鸿的袖子,“二爷你听妾身解释!妾身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徐……瑜郡主她……” 说到一半,花氏硬生生地改口。 梁鸿不耐烦地摆手,“我不想听那些。” 花氏呆呆地看着梁鸿挥开自己的手,她手里的袖子也跟着一空。 “一会儿若是皇上到了,你还是这般无理取闹,就在院子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梁鸿训斥花氏道。 花氏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呆立在原地,被人扼住脖子一般说不出话。 她知道梁鸿不是故意吓唬她,他是认真的。 花氏顿时抖如筛糠,吓得脸色苍白。 她不敢想象,如果皇上来了,所有人都去前院迎接,而自己只能被关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万一这件事传出去…… 花氏头痛欲裂,紧张地不行。她不敢想象那些官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到时自己就成了笑话。 “二爷您消消气!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 花氏话还没说完,下人急匆匆来禀报。 “二爷,夫人,皇上的御辇到了!” 花氏一惊,“这么快?!” 梁鸿看了花氏一眼,不耐烦地叹息一声,抬脚就走。 花氏愣了片刻,忙快步跟上,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好歹。她也不敢叫梁鸿等等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她心里充斥着不满,但很快就被即将见到皇上的兴奋和喜悦冲淡不少。 …… 夜微言驾到,梁家祖宅里里外外都是一脸严肃的御林卫。 这架势着实吓到了不少人,只有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仍是笑逐颜开,淡定候着。 夜微言迈进祖宅,梁鸿身后跟着花氏,上前一步行礼。 “微臣梁鸿,给皇上请安。” 花氏嘴哆里哆嗦,“臣妇给皇上请安。”所幸没有出大的纰漏。 “嗯,免礼。”夜微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花氏差点晕过去。 梁鸿则是淡定收拳,重新站好。 右相跟在夜微言身后也进了梁家祖宅。他四下打量了一眼,在看到徐若瑾时,眸色一沉。 徐若瑾自然也看到了右相,但她只把对方当空气,连多一眼都欠奉。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也都给夜微言行了礼。 夜微言看到二人时略有诧异,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没有说出心头疑惑。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不知为何,夜微言注意到二人神情,也默默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右相收敛心中不甘,中规中矩地与梁鸿和徐若瑾分别行礼问好。 “梁大人,别来无恙。”右相拱手道。 梁鸿“哈哈”一笑,抱拳道:“右相大人言重,我看你也没变,还是一样有精神嘛!” 右相嘴角一抽,心道:莽夫就是莽夫。他也不和梁鸿一般计较,笑笑算是略过。 接着右相看向徐若瑾方向,“瑜郡主。” “右相大人有礼。”徐若瑾福身。 右相心里冷笑,但面不改色,“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看到瑜郡主。” 徐若瑾不动声色地把话原样丢回去,“臣妇也是一样。想来右相政事缠身,没想到还能挤出时间来随皇上出巡。” 右相脸上带着假笑,“郡主莫要开老臣的玩笑才是。” 徐若瑾本就懒得理会右相,这会儿恭恭敬敬,谁知何时就会吵起来。 梁家祖宅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皇上出巡是天大的事,花氏已经把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此时恨不得上蹿下跳吸引皇上的注意。 熙云公主皱眉看着花氏,无奈地摇头,接着走到花氏身边。 花氏察觉到身后有人,正要翻脸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神,结果回头就对上熙云公主的视线。 “公主?!”花氏脸色一变,瞬间堆上笑容,“您找臣妇有事?” 本是客套一句,花氏还急着去催催梁鸿多和皇上说说话,就想随便应付公主两句好离开。 但花氏打错了算盘,熙云公主没有要她走的意思。 “我方才注意到后面几上的点心摆放得并不齐整,你不用去看看么?”熙云公主一副好心好意提醒的模样道。 花氏面露难色,想要叫个下人去看看,但她四下一瞅,哪里还有下人的影子? 熙云公主猜到花氏的心思,于是上前一步,重复了一遍,“二奶奶?” “是公主!臣妇这就去,这就去。”花氏边说边往点心那边跑。 万般不情愿地看了一眼,哪有熙云公主说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歪了一块而已。 花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匆匆就要走。 但花氏刚转身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不是熙云公主还是谁? 花氏一愣,熙云公主的视线从点心移到她身上,“我方才走过来似乎看到红绸都掉了一半,也没个人整理。” “公主别急,臣妇这就去!”花氏认命地往红绸那边跑。 花氏早已是心急如焚,但偏偏熙云公主就像是盯住她了似的,总是在花氏刚忙完的时候就出现,然后给她安排新的任务。 第2678章 推卸 花氏纳闷了,熙云公主到底是什么眼神?不然怎么会连犄角之处的不妥都能发现。 刚忙完手上的红绸,熙云公主就再次出现,这一次是院子里花盆。 花氏认命地忙活,再怎么着急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忙熙云公主的吩咐。 熙云公主就像使唤下人似的吩咐花氏,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去做那个,没有半点空闲。 花氏憋了一肚子气,却不敢吭声。 若是徐若瑾安排的这些,花氏或许会忍不住大闹一场。但眼前的是熙云公主,就算给花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万万不敢。 熙云公主看着花氏卖命地整理,神情很是淡定,偶尔眼神会飘一眼前厅。 今日梁家祖宅内大摆宴席用来招待夜微言。 宴席也是花氏早早和佳鼎楼定好的,本来她有意去找比佳鼎楼还要高级还要好的酒楼。 但花氏找来找去,还是佳鼎楼最合适。而且佳鼎楼如今在徐若瑾名下,对花氏来说这是最大的便利。 徐若瑾也很好说话,吩咐了佳鼎楼一声,就派来了酒楼里最厉害的厨子来祖宅。 今日的宴席完全出乎花氏的意料,各种菜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花氏别说吃过,就是见都没见过。 花氏一边在心里盘算要多少银子,一边心里又乐开了花。 只要能把皇上伺候开心,无论花多少银子都值得。再说了,徐若瑾是佳鼎楼老板,银子的事都好说。 花氏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出现在祖宅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花氏越想越是后悔。 前厅都是些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所以没有人的注意力在美酒佳肴上。 夜微言的视线扫了一圈,落在每个人脸上。 他的视线在徐若瑾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没想到朕还有机会在来到这里。”夜微言感慨道。 谁都没有接话。 “回想起来,上一次朕来的时候,似乎还是和先帝一起。”夜微言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徐若瑾不动声色地低垂着头,神情被遮掩去,让人难以看分明。 右相的目光从徐若瑾和梁鸿身上刮过,但很遗憾,他没有什么发现。 梁鸿看似是所有人中听得最仔细的那个,听到夜微言说起对祖宅的记忆,也跟着附和道:“微臣也有些印象,只是微臣脑子一向不好,记东西也是最笨最差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记得也是正常,自那之后,你就总是不在家。”夜微言笑道。 “为国出征也是微臣的本分。”梁鸿也跟着大笑。 众人看皇上心情还不错,原本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也都落了下来。 徐若瑾则是淡定如初。 她早就料到夜微言很快就会把话题引到梁大将军身上。因为这才是他来此的目的。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三言两语,夜微言和梁鸿就已经聊到了正题。 夜微言似乎没有要和徐若瑾聊天的意思,接下来恐怕都是梁鸿一个人应付。 徐若瑾的心中难免划过一丝担忧。 夜微言则是乘胜追击,“朕还记得,当年梁大将军还在京都的时候,每一次先帝有麻烦都会第一时间想起他。” 梁鸿就只顾着傻乐,也不接话。 右相则是默默地观察着梁鸿和徐若瑾的神情。主要是后者。 梁鸿的脸上除了笑也看不出什么来,右相很快就不耐烦地移开视线。 徐若瑾也比平时沉默许多,右相心里有了主意。 “梁大将军对大魏所作的贡献,哪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先帝也曾无数次告诫朕,梁家对大魏的忠心和情义。”夜微言说着肺腑之言,让人动容。 徐若瑾心中冷笑,若不是先帝,梁家也不会被贬到中林县。 事到如今,再来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有何用? 夜微言丝毫没有察觉,仍是自顾自地说道:“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古往今来,谁都不能免俗。梁大将军做得再好,却也无法面面俱到。几个败类就能坏了梁家的名声,也深深地影响了梁大将军。” 说到这里,夜微言更是痛心疾首。 梁鸿收敛笑容,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 右相的目光像鹰一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徐若瑾面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与右相对视时也是一脸镇定,让人琢磨不透。 右相双眼微眯,心下有了计较。 梁鸿和徐若瑾都无意接话,右相此时出声道:“皇上,先帝在天之灵,定会以您为荣。若不是您,大魏也不会有如今的繁荣安定。” 夜微言摆手,“若是朕能早些察觉到乱臣贼子的阴谋,或许……” “皇上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右相义正言辞地打断,“您即位之初,朝堂动荡,全是您凭一己之力镇压下去。这是老臣亲眼看到的。” 夜微言顿了顿,呼出一口气,“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右相请罪,“老臣多嘴。” “但你有句话没说错,”夜微言眼神一凛,“澶州王府和涪陵王府搞出那么多麻烦,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右相早已料到夜微言要说什么,所以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徐若瑾一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梁鸿沉默不语。 夜微言继续道:“他二人将大魏搅和的乌烟瘴气。那时内忧外患频发,朕只是做了一个皇帝该做的事。” 这话再明显不过,之所以会发生现在种种,都是澶州王和涪陵王的错。 徐若瑾见夜微言如此干脆利落地“甩锅”,顿觉无语。 “皇上所言甚是。”右相连声附和。 夜微言也不愿多提那段往事,“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朕也终于有机会做一直想做的事。” 虽然夜微言还没说完,但徐若瑾也隐约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朕很是想念梁大将军,总想着去中林县探访一番。”夜微言说完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朕总是走不开,实在抽不出时间,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梁鸿出声道:“皇上言重,梁家担不起您这份厚爱。” “哪有什么担不起?”夜微言挥手,“这是朕的心意。” 徐若瑾神情淡淡地看着夜微言,似是在判断他话里有几分真诚。 夜微言说完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第2679章 挑拨 右相及时插嘴道:“皇上您出巡不易,光是从皇宫到这里就已是辛劳无比,麻烦良多,更别说前往中林县。” 徐若瑾看向右相。 右相旁若无人道:“依老臣看,还有一法更合适。不如将梁大将军隆重地迎回京都。这么一来,皇上也可常常见到大将军,一举多得。” 听起来似是不错的主意,但徐若瑾和梁鸿的脸色几乎是同时一变。 夜微言听后并未急着做决定,而是眉头皱紧,面露迟疑之色,似是很难取舍。 “朕明白你的意思,但兹事体大,朕不能按自己的性子来。” 夜微言沉思片刻,忽而看向梁鸿,“朕看此事还是交给梁家人来决定最为合适。梁鸿,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被皇上直接点名,梁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此时的梁鸿脑中突然浮现前些日子徐若瑾对他说过的话。 徐若瑾说,皇上迟早会对中林县的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动手,梁鸿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 谁能想到,“不可能”的事还是要发生了。 只是夜微言的一番话说的再怎么好听,在梁鸿听来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话,只觉得格外讽刺。 梁鸿迟迟没有作答,右相凌厉的视线扫过来,他已经准备好随时对梁鸿发难。 感觉到数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梁鸿突感骑虎难下。 就在此时,徐若瑾毫无预兆地站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夜微言,“臣妇以为此举不可行。” 本来徐若瑾只想甩出俩字“不行”就坐下,但不管怎么说对面坐的是一国之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足。 夜微言先是一愣,接着看向徐若瑾,却无多少怒意。 右相正好相反,一想到徐若瑾处处与自己作对,更是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郡主,”右相冷声开口,眼神中带着鄙夷,“皇上与梁大人在商议梁家之事,您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徐若瑾一听忍俊不禁,笑道:“右相大人前言不搭后语,难道臣妇不是梁家人么?” “郡主,老夫说话您别不爱听,妇人之仁,只会坏事。”右相说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徐若瑾开口仍带着笑意,“这么说右相大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打一出生就能和您母亲说‘妇人之仁’四个字了?” 右相霎时被气得太阳穴周围青筋暴起,若不是碍于夜微言在场,早已当场翻脸。 “郡主莫要开这种玩笑。”最终右相也只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一句。 徐若瑾根本不放在心上,不屑地白了右相一眼,“我看右相是老糊涂了,忘了梁大将军早已解甲归田,近些年身体也大不如前。所幸在中林县还能静养些许,若是皇上执意让梁大将军入京都,只怕舟车劳顿,未必是桩好事。” 夜微言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右相心中暗道徐若瑾伶牙俐齿,不好对付。 “再者,若是路上出了意外,皇上岂不是更为愧疚?虽说谁都不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上您说是也不是?”徐若瑾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有条不紊地说着。 夜微言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梁鸿表现得则像一个旁观者,好像徐若瑾说的与他无关。 右相压下怒气,“郡主为何如此关心梁家男人的事?难道您不光要安排郡主府的大事小情,连梁家上下也不放过?” 此话已经带着几分嘲讽和质问之意,任谁听了心里都不会好受。 熙云公主冰冷的视线投射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右相,恨不得冲上去训斥一顿。 但她还要看着花氏不让她惹事,只能暂且压下心中怒火。 徐若瑾丝毫没有示弱,回呛道:“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把男人派出去打仗了?嫌弃女人管事的也是你,难不成要让这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 右相嘴又是一抽,差点被徐若瑾噎的回不了嘴,“现在还有梁鸿在,哪里轮得到别人说话?” 众人把视线落在梁鸿身上。 梁鸿的确是梁家的男人,只要他开口,风向随时都会发生变化。 就连夜微言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右相推波助澜,笑得一脸正直,“梁大人,您说是不是老夫说的这个理?” 他看准梁鸿就是莽夫一个,肯定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这一次,徐若瑾再怎么嘴硬,也注定要败在自己手里。 梁鸿没有急着说话,右相则是有些迫不及待,“梁大人不好意思说,那就让老夫来问,你只需回答老夫是或者不是。” 梁鸿仍旧一言不发,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右相心中有底,直接问道:“今日皇上私访梁家,为何瑜郡主也会在此?” “难道说,是瑜郡主不请自来?” 右相瞥了徐若瑾一眼,接着看向梁鸿。 就连花氏都听得出来,右相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他句句针对徐若瑾,无非就是想让梁鸿承认她没有资格插手梁家之事。 虽然花氏也有一样的心思,但她看不下去外人来说自己家人。 关键时刻,花氏的胳膊肘还是知道该往哪儿拐的。 尤其是当花氏亲眼看到右相对梁鸿咄咄相逼,更是气愤难平,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和右相理论。 “站住!”熙云公主拉住花氏的胳膊呵斥道。 花氏愣了愣,但没有放下架势,“公主您松手,我不能让他那么说二爷!” “他是右相,你呢?你确定要和他对着干?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熙云公主连珠炮似的发问。 花氏张了张嘴,接着又郁闷地闭上。 熙云公主也稍稍放缓语气,“你这会儿冲过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先听听你家二爷会说什么,到时再上不迟。” 花氏只好压下不满,嘴上却忍不住嘀咕,“二爷怎么这么命苦,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要被人逼成这样……” “那你觉得是谁的错?”熙云公主冷声问道。 花氏想也不想,“当然是右相那老头!” 熙云公主的脸色好看了些,“他就是看不得梁家和郡主府好。” “别人家的事关他什么事?郡主是梁家人,管管怎么了?”花氏理智气壮道。 反倒是熙云公主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花氏反应过来,脸一红,顿觉不好意思,没有接话。 第2680章 换人 熙云公主也不多说,又把视线集中到另一边。 “梁大人?”右相见梁鸿迟迟没有回音,就抬高音量催促道。 “右相,微臣不过是一介武夫,哪有本事做这样的决定?”梁鸿乐呵呵道。 右相看到梁鸿这张脸既觉得“烂泥糊不上墙”,但他仍是耐着性子,“梁大人真是爱说笑,您如今可是朝廷二品大员,您没有本事谁有?”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徐若瑾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右相无比期待梁鸿的答案,仿佛只要梁鸿一开口,他就能彻底把徐若瑾压在脚下。 梁鸿再抬眼却是连看都不看右相,直接对夜微言道:“皇上,微臣想辞官不干了。” 这话说的直白,夜微言和右相俱是一愣。 “微臣没有本事,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这个二品官位实在担当不起,恐怕到头来会辜负皇上的一番心血。”梁鸿简直要把自己贬低到地底下。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梁鸿就像是面对二品官职妥妥的怂了、害怕了,怕自己做不好会被皇上怪罪。 花氏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直接就给气哭了。 “二爷说什么呢!哪儿不合适了?二品啊!那是二品!”花氏急得直跺脚,恨不得冲上去把梁鸿方才说的全部推翻。 但花氏想要冲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仍旧被熙云公主狠狠钳着。 “公主您松开手吧!二爷在胡说八道,我不能不管!”花氏恳求道。 熙云公主一点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你给我老实待着,别逼我叫人来绑你下去。” 花氏把哭声瞬间咽了回去,目瞪口呆地看着熙云公主。对方不是在说笑,花氏这下更怕了,心跳如擂鼓。 徐若瑾一时也有点懵,脑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这梁鸿脑子突然转了?他是认真的,还是故意搪塞夜微言?徐若瑾更相信是后者,但她还是下意识朝梁鸿看了一眼。 二人视线相对。徐若瑾从梁鸿的眼神中看到了和粗狂外表不相符的坚定。 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徐若瑾心下了然,顿时安心下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这会儿再看夜微言和右相的反应,越发像是在看好戏。 除了徐若瑾之外,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谁也没想到梁鸿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更没有人会怀疑梁鸿不是真心而是做戏。 就连老谋深算的右相都信以为真,他怀疑过梁鸿,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右相看梁鸿一眼就知道他头脑简单,做事更不会经过大脑。如此一来,他会害怕得罪皇上选择辞官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看来,恐怕是自己太急于求成,所以才会陷入如此境地。但右相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但是梁鸿这一招“歪打正着”,让夜微言一时也有些难以抉择。 梁鸿的官是夜微言亲自下令给的,如今梁鸿不要了,而且还是因为不同意梁大将军回京都就被免了职,这一旦传出去就成了整个大魏的笑话。 夜微言顿觉头疼不已,这回可真是棘手了。 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横生出这么多枝节。 夜微言顿时没了主意,若是执意让梁大将军回京都,那么梁鸿就要辞官,徐若瑾那边更是一大难关。 但梁大将军不回京都,夜微言今日私访就成了没事找事。 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陆凌枫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始终带着玩味的笑意,完全没有要出手帮任何一方的意思。 夜微言也早已把陆凌枫忘在脑后,只担心眼下的麻烦该如何解决。 右相被梁鸿气的不行,偏偏有火发不出,“辞官其实那么容易?你怎能当做儿戏!” “力不所能及,为何要占着好位子不让给贤者能人?”梁鸿理直气壮,“我一莽夫,只会打仗,战场才是最合适我的地方。” 右相提了口气,突然不知骂什么才好。 夜微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瞟了右相一眼,右相只能把话题转到刚刚梁大将军的身上,“辞官之事稍后再议,现在要说的是皇上希望探望梁大将军,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一个大回转,事情又到了最初的起点。 徐若瑾不紧不慢地出声道:“此事倒也不算难。右相既然如此惦记公公,不如右相大人亲自出马去中林县探望,岂不是极好的。” 右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僵硬地笑道:“郡主莫要说笑了。老夫年事已高,同样不宜舟车劳顿,还请郡主体谅。” 徐若瑾似是早已料到右相会这么说,嘴角一勾,笑道:“右相大人如若觉得年事已高,跑不得这一趟,不如就由吏部的左员外郎来。” “!!!”右相大惊失色,死死盯着徐若瑾。 “也就是您的儿子。”徐若瑾淡定地补上最后半句。 徐若瑾神情淡然地说出这句话,就像是随口一提。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微言愣了片刻,下意识看向右相。 右相手心冒汗,难以置信地死死瞪着徐若瑾。他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被徐若瑾拿来当挡箭牌。 “郡主突然提起犬子,老夫很难不多想。”右相面对徐若瑾露出狰狞的笑意,压抑着语气中的愤怒。 徐若瑾不以为意,反问道:“怎么?右相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 右相无话可说,他既不能拒绝,但也说不出答应的话来。 “臣妇以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皇上日理万机无法出巡,梁大将军年事已高,进京都诸多不便。右相大人您也是一样。” 徐若瑾说着对右相淡淡一笑,但右相不知怎的,硬是从这眼神中看出狡黠的意味来。 “如此一来,吏部左员外郎就是最好的人选。右相大人您的儿子,皇上和梁大将军也都绝对信任,必定万无一失。”徐若瑾有理有据。 她说完转头看向夜微言,“皇上以为如何?” “这……”夜微言也被问出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右相不肯咽下这口气,尤其是看到徐若瑾得意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更甚。 第2681章 下旨 “瑜郡主你这是强人所难,强词夺理!”右相口不择言道。 徐若瑾一脸迷茫,“右相此话何解?臣妇不明白。” “你!”右相刚要怒斥,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徐若瑾给自己埋下的陷阱,他立刻冷静下来,缓和道:“郡主莫要说笑,犬子是何身份?如何能担此重任?” “右相莫要妄自菲薄才是,年纪轻轻就做到吏部左员外郎,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大人您在背后教导么?”徐若瑾笑意盈盈地捅刀子。 右相脸色一白,硬是挤出笑容,“郡主谬赞。” “皇上觉得如何?”徐若瑾直接把问题甩给夜微言。 夜微言皱眉,不禁觉得徐若瑾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但如今他骑虎难下,必须给所有人一个结果。 右相也看向夜微言,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微言的视线扫过梁鸿,徐若瑾,最后落在右相身上。 “若是右相也没有异议的话,”夜微言眸色深深地看着右相,接着道:“就让他去吧。” 右相心里一沉,身体也僵了一瞬,垂首咬牙应下,“是,老臣遵旨。” 夜微言心头没来由一阵烦闷,但好歹解决了一桩麻烦,他的神情也有些复杂。 一边是右相,一边是不肯退缩的徐若瑾,夜微言也实在没辙,根本不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最终,右相的儿子替代右相去中林县探访梁大将军。皇上金口玉言,此事不会再有争端,争议许久之后也能告一段落。 虽说结果不是每个人都满意,但夜微言多少松了口气。 右相则是忿恨不已地在心中咒骂徐若瑾。 他没想到徐若瑾竟然如此暗算自己,布置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点成功的影子,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若瑾面无表情,就连面上都始终淡淡的,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哪怕是面对右相,徐若瑾照样可以笑得若无其事。 一时间,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梁大将军的事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但夜微言出巡的目的还未完全做到。 一直默默在一旁看戏的陆凌枫,嘴角一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正当徐若瑾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的余光突然瞥到陆凌枫的神情,心下一惊。 不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夜微言就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探访梁大将军的事就算是解决了。梁鸿你既然回来了,就要给朕好好干,别动不动就说辞官。”夜微言抿着唇对梁鸿道。 梁鸿忙粗声应下,“是,微臣遵旨!” “对了,朕今日其实还有一桩喜事要宣布。”夜微言接着又道。 徐若瑾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眼神带着惊讶。 夜微言原本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朕有意给小皇子和小县主赐婚。正好今日大家也都在,朕就借这个机会把事情说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听到皇上的话,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整个宅子里的空气都好像凝结了,只有几道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明显。 徐若瑾周身发冷,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微言,一言不发。 她不知夜微言是不是故意的,说完方才的话竟没有和自己对视。 右相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并不同意赐婚一事,他不觉得这对梁家来说有什么坏处。 他用怨毒的眼神去看徐若瑾,但却意外地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喜悦。 嗯? 右相心生疑惑,不由细细琢磨起来。 梁鸿闻言也十分诧异,他直接把心中所想摆在脸上,反而不会引人怀疑。因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和梁鸿一样震惊。 陆凌枫仍是不动声色,他探究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徐若瑾的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此时蜷缩起来,压了半天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起身反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徐若瑾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和皇上吵起来。 “如今两个孩子还小,但也是青梅竹马,等他们长大了,就可以操办起来了。”夜微言笑道。 见皇上所言非虚,且心情还不错,众人也都心中有数。一时间,恭维声,祝贺声,不绝于耳。 祖宅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只是徐若瑾的心却越发冰冷。 一想到女儿的未来被人草草决定,徐若瑾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她的眼里只有不满,没有半点要谢恩的意思。 夜微言也察觉到不对,但他也了解徐若瑾的性子,如此突兀地提出赐婚,会招致不满也是自然。 幸好这股感觉很快就被恭贺的官员们压了下去。 右相冷哼一声,心想还有的是时间,他就不信自己没有机会扳倒梁家。 徐若瑾对夜微言失望透顶。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郡主府荣光无限,小县主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得到皇上赐婚,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正是如此,实在叫人羡慕不已!” …… 羡慕与恭维不绝于耳。 夜微言听到这些也只是浅笑,没有多言。 徐若瑾听到只是冷笑,赐婚这种“好事”谁愿意要输就拿去,她一点都不稀罕。 但这话徐若瑾无非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 熙云公主听后也是一愣,呆呆地看了夜微言片刻才回神。 小皇子和小悠悠加起来的年纪还不足一掌,夜微言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给二人赐婚。 熙云公主下意识捂住了嘴,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点什么。她几乎是立刻就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的视线刚好也投过来,二人对视,熙云公主的眼中都是担忧。 徐若瑾扯了扯嘴角,算是给熙云公主吃一颗定心丸。 熙云公主这才稍稍安心,紧绷的肩膀也终于放松。 可是熙云公主心知肚明,夜微言这次做得有多过分,这恐怕是压垮徐若瑾最后信任的稻草。 祖宅内已经有人说起大婚之事,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是兴奋,似乎对这场大婚充满期待。 花氏还搞不清楚状况,她听说小悠悠能和小皇子成婚,第一反应就是羡慕。 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何时才能有这样的好运? 第2682章 怒斥 花氏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她羡慕地盯着徐若瑾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去看梁鸿。 小皇子和小悠悠的婚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夜微言说完之后原本郁闷的心情也莫名好转几分。 没过多久,夜微言就说时辰不早了,摆驾回宫。 田公公跟在夜微言身侧,护送夜微言出门。 右相恶狠狠地瞪了徐若瑾一眼,但苦于没有发泄的源头,只好跟在皇上身后一起离开。 陆凌枫倒是走得潇洒,起身甩了甩外袍,还不忘对徐若瑾一拱手。 徐若瑾森冷的目光看过去,陆凌枫反而笑着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几乎是转瞬间,整个祖宅顿时安静下来,仿佛之前的热闹也都是一场梦。 祖宅内众人恭送皇上离开,也都迟迟没有人作声。 熙云公主有意上前去安慰徐若瑾两句,却没想到被身边的花氏抢了先。 花氏一看皇上走了,立刻吩咐下人去把大门关好。 接着花氏瞥了梁鸿一眼,就直直地朝着徐若瑾去了。她这心里还憋着气,方才都没机会说,这会儿终于能说个痛快。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差点害死我们?”花氏上来就一句话甩在徐若瑾脸上。 徐若瑾心里都是赐婚之事,脑子里乱的很,根本没兴趣搭理花氏。 花氏反而不依不饶,“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都差点被你害死还一句话都不敢说!梁大将军的事你为何要扯上我们二爷?二爷差点被你连累,连官都要丢了!” 夜微言一走,花氏就把所有罪责都归咎到徐若瑾身上。 花氏头脑简单,在她看来,若不是因为徐若瑾非要和皇上对着干,不肯让梁大将军回京,梁鸿也不会差点丢了官儿。 所幸最后没有酿成大错。 “幸亏皇上重视二爷,不然我们一家都要去喝西北风了!”花氏喋喋不休地指责徐若瑾。 徐若瑾懒得和花氏吵,头偏向一边不想理会。 花氏不满,“你女儿都被皇上亲口赐婚,你还有什么摆架子的?你……” 她越想越气,越发看不惯徐若瑾,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花氏就想和徐若瑾算个清楚。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 花氏一脸错愕,捂着红肿火辣辣的面颊,不敢置信地看着打自己的人。 梁鸿没有半分感情,冷漠地看着花氏,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指着花氏一字一顿道:“闭上你的嘴。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一个字,你就给我滚!”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皆是微微一滞,她们都被梁鸿的反应吓了一跳。 花氏眼泪顺着指缝流下,脸上也越来越疼,再无半点颜面站在原地。她嘴唇动了动,终究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哭着转身跑远。 熙云公主转而去安慰徐若瑾,她斟酌了半晌,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熙云公主刚吐出一个字,徐若瑾就好现象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还好,不用担心我。”徐若瑾的嘴角很沉,实在笑不出来,但还是反过来安慰了熙云公主一句。 熙云公主听后更加心疼,“怎么能不担心?皇上这么过分,拿两个孩子的未来当儿戏。” 她越想越气,“不行!我一定要进宫去见皇上!” 徐若瑾拉住熙云公主,“去了有什么用?” 熙云公主一顿。 “他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只不过是拖到现在才说罢了。”徐若瑾说着冷笑一声,“他觉得这是交换,梁大将军和赐婚,看我怎么选。” “怎么能……”熙云公主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悠悠是我的女儿,她的一切都由我来守护。” 坚定的语气,不动摇的眼神,熙云公主这一瞬间突然安心了。 徐若瑾就是悠悠最强的后盾,有她在,悠悠不会受到伤害。 熙云公主慢慢冷静,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公主,微臣有话想和郡主说。” 若不是梁鸿开口,熙云公主都要忘了他还在。 “好,你们先聊。”熙云公主点点头,接着握了握徐若瑾的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徐若瑾重新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举到嘴边,“你不喝?” 梁鸿大刀阔斧地坐下,把酒杯嫌弃地扔到一边,随手拿了个碗喝酒。 梁鸿痛快地喝了一碗才开口,语气平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右相儿子要去中林县了,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徐若瑾的提议,梁鸿来问她也是情理之中。 徐若瑾一杯酒下肚,也冷静了不少,闻言道:“一切都交给你去操持,我就不管了。” 梁鸿没有接话,而是又喝了一碗。 “这本就是权宜之计,皇上肯就坡下驴也好,省得麻烦。”徐若瑾放下杯子道。 梁鸿没再说别的,他把徐若瑾的话都听进去了。 半晌,梁鸿才道:“她嘴上没有把门的,你多包涵。” “没事,你也不用为难她。她眼里只有你和两个孩子。”徐若瑾摇头道。 梁鸿没接话,而是问徐若瑾,“那悠悠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徐若瑾简简单单就转移了话题,“我不会妥协。” 六个字冒着寒气,徐若瑾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梁鸿即便猜到是这个答案,也被徐若瑾的执着触动,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大笑道:“你和老四还真是天生一对。” 徐若瑾微微皱眉,“那也没见他回来,连个信儿都没有。” 说起梁霄,徐若瑾不知为何心里软了几分,语气都不自觉委屈起来。 梁鸿连忙道:“不是把信给你了。”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一封信,和活人能比?” 梁鸿神情一顿,哈哈大笑了一会儿,“难怪老四把你当成宝,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徐若瑾也不往心里去,“难不成要指望你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打仗,这个家难道不过了?” “……”梁鸿被噎的说不出话。 徐若瑾也不和梁鸿废话,“我也该回去了,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梁鸿乐了,“你不怕我把这事搞砸?” “哼,”徐若瑾嘲讽地一笑,“你那么精明,想搞砸也不容易。” 梁鸿笑声更大。 第2683章 叹息 在宴席上,梁鸿的那招以退为进,徐若瑾可是看得分明。 梁鸿日后还要蒙人就要掂量一下了,至少不能在徐若瑾面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若瑾说完就走,半点也不留恋。 熙云公主还等在门外,她实在不放心,就迟迟没有离去。这会儿看徐若瑾出来,就结伴一同离开。 祖宅这回是彻底清静了,梁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一碗又一碗,眼神始终清明。 过不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梁鸿恍若未闻,连头都不回。 来人正是哭得梨花带雨的花氏。 花氏被梁鸿扇了一巴掌,心里不服,但也不敢再凑到徐若瑾面前。好不容易把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等走,她才壮着胆子来找梁鸿哭诉。 “二爷,妾身不应该顶撞郡主,是妾身的错,这一巴掌是妾身应得的。”花氏边哭边和梁鸿认错。 梁鸿也不看她,但也没有说别的。 花氏好像受了鼓舞似的,瞥了一眼梁鸿的脸色,试探道:“但妾身也不是故意的,妾身只是心里难受,就连二爷您也差点被连累。” 梁鸿听到这里,眼刀就甩了过去。 花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吓得不敢乱说话。 “你若是还不明白,我就最后再说一次。祖宅里所有事,无论大小,都交给郡主来操持。”梁鸿每一个字都落地成锤。 花氏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晌,花氏才喃喃道:“那、那妾身呢?” “你?管管家务事就行了。”梁鸿满不在乎地说道。 花氏骇然,声如蚊蚋,惊讶地不知该做什么表现。 “笨点儿没关系,偶尔贪点银子也不是事儿。”梁鸿稀松平常地说着,好像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花氏脸胀红,像被雷劈了似的呆立在原地。 “但你要是窝里反,”梁鸿转头冷冷地对上花氏的双眼,“我就休妻。” 花氏腿一软,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大口喘着粗气,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只有“休妻”二字不停在她耳边盘旋。 梁鸿不是随便说说,花氏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自己敢有再犯,休书就会放在她面前。 几乎是瞬间,花氏就老实了,身体瑟瑟发抖,紧紧咬着牙,连一个音都不敢发出。 梁鸿说完就起身,没有半点停留。花氏愣愣地没有反应,梁鸿的脚步经过她身边,她连呼吸都被扼住一般。 “夫人!” 梁鸿走后,还是伺候的婆子看着不对劲忙上来扶住花氏。 花氏脸色仍是心有余悸,方才梁鸿的话她每一个字都记在了脑子里,这回是彻底没了脾气。 …… 夜微言为小皇子和小悠悠赐婚一事很快也传到一些人耳中。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夜微言更是亲口宣布了这个消息。 朝臣们俱是大吃一惊,有人同意,有人反对,有人持观望态度。 夜微言却没有要和大臣们商量的意思,宣布完就直接下了旨意。大臣们一看已成定局,也就不再和皇上对着干,纷纷说起好话来。 夜微言对这些恭维也都照单全收。下朝后,他询问田公公,“旨意也下了,朕是不是该给郡主府些好处?” 田公公脑筋一转,“皇上心思周密,老奴还未想到此处。” “毕竟大婚还要十几年,如今旨意下了,至少也该送些像样的彩礼过去,你觉得如何?”夜微言询问田公公的意思。 田公公点头应声,“皇上所言甚是。” “那你看着准备吧。”夜微言把任务交给田公公。 “是,老奴遵旨。” 按夜微言的吩咐,田公公精心挑选了不少好东西做彩礼,亲自带人送去郡主府。 虽说两个孩子都还小,但为了表达皇上的重视,田公公在彩礼上也费了一番心思。 更何况如今明里暗里还有不少人在等着皇上的动静。什么猜测都有,田公公更要用彩礼堵住他们的嘴。 …… 郡主府。 这些日子郡主府的气氛有些低沉。 徐若瑾很是烦躁,下人们也跟着受影响。方妈妈和春草更是如此。 方妈妈听到赐婚的消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半天缓不过来,只能连连叹息。 “郡主您也别太往心里去,这还有十几年,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方妈妈安慰徐若瑾。 徐若瑾也这么想过,“我知道,但眼前也有麻烦要解决。皇上下了旨,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方妈妈没有反驳。 “无所谓。”徐若瑾顿了顿,毫不犹豫地道:“女儿是我的,她的未来只有她自己能做主。” 这话从徐若瑾的口中说出,方妈妈一点也不奇怪。 也许是看气氛过于沉闷,徐若瑾调侃道:“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我因为此事愁成这般,肯定要口诛笔伐郡主府。” 方妈妈一听,也是无奈地一笑。 徐若瑾细细一想,“他们只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皇上就这一个皇子,偏偏‘便宜’了我。而我若是不接受,按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大逆不道。” 说到这里,徐若瑾自己按捺不住笑了出来。 “真想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特有意思!”徐若瑾笑道。 方妈妈也不由跟着勾起嘴角。 “不过再怎么不开心,他们应该也要开始琢磨送礼的事了。”徐若瑾说着又补了一句,“我这么说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方妈妈看着徐若瑾调皮的模样,摇摇头,“没有,郡主说的都是事实。” 徐若瑾想了想,“那不如猜猜谁先来?” 方妈妈不解地看向徐若瑾。 “皇上上朝时就会下旨,这个消息半天就可以传开。那些以为郡主府攀了高枝的人,给他们一点准备时间,最晚明日,郡主府就要热闹起来了。”徐若瑾信誓旦旦道。 方妈妈一点也不怀疑徐若瑾的话,同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那时候送来郡主府的礼到现在都还在后院里堆着。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梁大将军和夫人的事是告一段落了。” 方妈妈也跟着正经起来。这其中徐若瑾付出多少努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兴许是看穿方妈妈的心思,徐若瑾不甚在意地摆手,“过程如何不重要,反正我们也没吃大亏。” 第2684章 安慰 就如同徐若瑾预料的那样,第二日就有人登门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公公。 田公公跨进郡主府大门,恭敬地给徐若瑾行了礼,接着就拍拍手让奴才们把彩礼一箱箱地搬进院子。 徐若瑾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格外平静。她也不和田公公客气,不仅如此还抽空指挥下人摆放箱子。 田公公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徐若瑾。但在她的脸上他很难看出多余的表情。 “打开。”田公公一声令下。所有箱子都被打开,一时间金光闪闪,让人目不暇接。 “瑜郡主,这些都是皇上吩咐要老奴给您送来的。”田公公道。 徐若瑾飞快地扫了一眼,假装看过,“谢主隆恩。劳烦田公公亲自跑一趟。” “瑜郡主客气了。这等恩宠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奴承蒙皇上信任,能亲自来送是老奴的福气。”田公公谦逊道。 徐若瑾懒得和田公公应对,也就不再说话。 田公公方才偷偷瞄了几眼,郡主府内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那般热闹。 按理说赐婚这么大的事,郡主府早就该张灯结彩庆祝起来才对,但田公公没看到一点痕迹。 “田公公忙正经事要紧,我就不留您了。”徐若瑾明目张胆地赶人。 田公公笑了,“郡主这是什么话?这怎么能不算正经事呢?” 徐若瑾笑眯眯的道:“那就不送田公公了?” 这般直接被撵,田公公也早已习惯,“老奴这便不打扰郡主,告退。” 徐若瑾的笑容未减,“不送。” 送走田公公,徐若瑾怎么看那一箱箱彩礼怎么厌烦,毫不留恋地叫人来收走。 “来人,都搬到后院去。”徐若瑾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给扔出去。 下人们纷纷抬箱子就走。 “别忘了和之前的分开。”徐若瑾还不忘叮嘱一句。 之前那些还有能当的,这些是皇上送的,徐若瑾除非不要命了才会送去当铺。 方妈妈这时上前,“郡主,老奴看方才田公公似是发现了什么。” “嗯。”徐若瑾点头,她也注意到了,“他是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郡主府里一点喜庆的意思都没有,他不怀疑才怪。” 方妈妈也是这个意思,“那要不要老奴去稍微布置一下?” 徐若瑾想也不想就拒了,“没影的事弄那些作甚?” 方妈妈应声。 “收下那些东西就不错了,他不得寸进尺,我也不会说什么。”徐若瑾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宫里皇位上坐的人。 方妈妈只能无奈地摇头。 “再有人来送东西,就说不见,直接打发了便是。”徐若瑾道,说完又补了一句,“东西留下。” “老奴明白。”方妈妈应下来。 徐若瑾说完就回去休息了,她实在懒得应付这些麻烦,她要去看看悠悠治愈一下。 小悠悠还在无忧无虑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更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被一个没有关系的人一句话就给决定了。 徐若瑾越想越气,但她一个字都不会和悠悠说,更不允许有人在孩子面前嚼舌头根。 “娘!”悠悠一眼到徐若瑾就惊喜地大喊一声,展开双臂就大步跑过来。 徐若瑾脸上的笑容自然浮现出来,半蹲下身把悠悠报了个满怀。 这一次徐若瑾没有立刻松开悠悠,而是抱了好一会儿,让悠悠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颈侧。 徐若瑾不用歪头就能闻到悠悠身上那股好闻的奶香味。 最后反而是悠悠一脸茫然地抬头去看徐若瑾,“娘?” 徐若瑾笑得格外灿烂,“乖不乖啊?” “嗯!”悠悠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也跟着笑弯了眼,“今天悠悠又学了……” 悠悠看看手指头,低声数了数,“五个字了!” 若是换了别的爹娘,肯定要夸奖个不停。但徐若瑾偏偏有意逗着悠悠玩,“五个字很多吗?” 悠悠愣了一下,扁扁嘴,“他们都说很多……” 徐若瑾瞥了一眼悠悠身后憋笑的下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又对悠悠道:“那让我看看是哪五个字,娘会不会写。” 悠悠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马上又来了精神,“好!” 小家伙迈开腿,两只小手提着裙子就跑。 下人们看在眼里正要上前,被徐若瑾的眼神安抚住。 不一会儿,悠悠拿来纸和笔摆好,摆起架势就要在徐若瑾面前展示自己刚学会的五个字。 徐若瑾就坐在悠悠身边,看她一笔一划地写。 悠悠精神集中,五官都在使劲儿,肉呼呼的小手握着毛笔,看起来格外可爱。 徐若瑾看着女儿的侧脸,心里暖洋洋的,微笑不自觉就从嘴边溢出来。 悠悠认真得很,写得不快,但横平竖直,比徐若瑾想象中好多了。 徐若瑾可是做好了在纸上看到一堆“蚯蚓”的准备。 悠悠写完,骄傲地把笔放下,两只手抓起宣纸来提着给徐若瑾看,“娘快看快看,怎么样?” 徐若瑾无法忽视悠悠眼里浓浓的期待,装模作样地鉴赏一番,但看着歪歪扭扭的五个字也实在词穷,夸不出什么花来。 “嗯,写的不错,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徐若瑾一本正经道。 悠悠先是高兴,接着又疑惑地问道:“娘,名家是什么?” “就是很有名的大家,写字写得很厉害的人。”徐若瑾先是认真解释了一番,接着干咳一声,“不如你娘亲,我。” 悠悠两颗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布满了星星,羡慕道:“哇!娘你好厉害!” “那是自然。”徐若瑾说完莫名感觉自己的鼻子好像长了一点,她忙伸手去摸了摸。 “怎么了娘?”悠悠好奇奶声奶气地问。 徐若瑾笑了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悠悠追问道。 徐若瑾也不烦,一脸认真地道:“匹诺曹。” 悠悠小脸皱在一起,“啊?” “正好娘今日有空,就给你讲讲匹诺曹的故事。”徐若瑾道。 悠悠一听有故事听顿时来了兴趣,乖乖地坐在徐若瑾怀里,一脸期待。 第2685章 惊讶 徐若瑾给悠悠讲故事,肚子里那点库存早就不够,这好不容易想起一个来,恨不得分成上中下三部分来讲。 她边给悠悠讲故事,边小心翼翼地把悠悠的“墨宝”仔细收好。 悠悠饶有兴趣地听故事,时不时还会问两句,徐若瑾也耐心地回答,母女俩其乐融融。 故事说到一半,悠悠被匹诺曹逗笑,哈哈地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看着徐若瑾撇撇嘴,“娘,我想和弟弟一起听,弟弟也会喜欢!” 徐若瑾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哪个弟弟?” 悠悠被问到了,疑惑道:“悠悠只有两个弟弟。” 徐若瑾反应过来,不由有点后悔,差一点就让孩子察觉到她的心情。 “当然可以了。但是这一次你先听,下次见到弟弟,你来讲给弟弟听,好不好?”徐若瑾很快调整过来。 悠悠听懂了,使劲儿点头,“嗯!” 徐若瑾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是不够淡定。 孩子的感知最简单通透,她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能影响悠悠的纯真。 陪着悠悠玩了好一会儿,徐若瑾看小家伙累了,就让方妈妈来带着悠悠去睡觉。 带孩子也是个力气活,徐若瑾伸了个懒腰,原本都忘掉的麻烦又重新涌上来。 徐若瑾晃了晃脑袋,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想着想着,徐若瑾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酿酒的院子。她鼻子边一阵酒香,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到了哪里。 徐若瑾挽起袖子就走了进去,正好去看看前些日子酿的酒。 走到酒坛子边,徐若瑾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到那孤零零的两坛酒上。 虞尚云的酒。 徐若瑾盯着两坛酒看了一会儿,接着没好气地叫人来问,“那酒酿好了没?” 下人也不知,“这,奴才也不知……” 也是,自从那天之后这两坛酒就放在角落,徐若瑾也没有特别吩咐下人要照料。 想到这里,徐若瑾认命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上前,耐着性子打开盖子。 徐若瑾还隐约记得虞尚云用什么红红绿绿的东西酿了这两坛酒,她先入为主地觉得这酒很难好喝。 盖子打开,一股淡淡的酒气飘了出来。 徐若瑾紧皱的眉头却舒展开来,眉毛也跟着扬起。 她不禁凑近了几分,细细地用鼻子感受。 深吸一口,徐若瑾脑中自然浮现出这坛酒的味道。清淡,但又耐人寻味。 徐若瑾不禁有些诧异,这两坛酒似乎还不错。 她亲自捞出小小的一碟,在鼻子边晃了晃,接着轻轻抿了一口。 徐若瑾微微睁大双眼,这酒的味道是她从未尝过的,比闻起来还要清新,而且带着一丝甜味,颜色也是淡红色,很柔和。 这和徐若瑾以往酿造的烈酒大不相同,更不是果酒花酒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徐若瑾这才明白虞尚云在酿造前说的,“老少皆宜”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又尝了一口,脑子里顿时冒出不少灵感。她一阵兴奋,立刻翻出纸笔草草记下。 徐若瑾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新想法,但却不自觉露出为难的神色。 难不成要她为了这些酒去找虞尚云? 徐若瑾想也不想就给否了。 还是等沐阮回来再说吧。 徐若瑾压下灵感,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然后认真地把两坛酒重新封好。 “明日就把你们还给你们的主人去。”徐若瑾小声念叨了一句。 第2686章 伙伴 第二日,两坛酒还没等出郡主府的门,反倒是它们的主人先一步登门而来。 虞尚云连拜帖都没递就来到郡主府外求见。 听到这个消息的徐若瑾一头黑线,心中料定虞尚云此时来没安好心。 她本想直接把人赶走,但转念一想还有两坛酒,纠结之下还是忍住了。 虞尚云轻车熟路地跨进郡主府大门,视线扫过一遍,脑中都是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 徐若瑾略有不耐地出现,虞尚云眼中光芒一闪,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看起来反而有几分像情窦初开的少年。 哪怕是徐若瑾都被虞尚云那一瞬间的闪耀吸引了片刻目光。 虞尚云似是一无所察,快步走到近前,迫不及待地缩短自己和徐若瑾的距离。 徐若瑾则是微微后撤一步,意图再明显不过。 虞尚云也不在意,仍是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徐若瑾,眼中只有她一人。 这样强烈的目光徐若瑾并非第一次感受,已经可以淡定应对。 “国主来得正好。”徐若瑾说着一挥手,下人们就把两坛酒搬上来放在地上,“我正要派人送到驿馆去。” “是它们啊。”虞尚云恍然。 徐若瑾看着虞尚云一副早已忘干净的表情,不禁无语。 “既然这么巧,不如就在这里开坛喝了,也能让郡主你这个内行人帮忙鉴赏一番。”虞尚云从善如流道。 徐若瑾看虞尚云如此厚脸皮,仍是压下不耐,“不必如此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虞尚云自来熟似的打断徐若瑾的话,接着就大喇喇地坐下。 跟在虞尚云身后的孙伯此时只想扶额,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主子。 虞尚云坐下就一脸期待地看着徐若瑾,乖乖等着喝酒的模样。 “……”徐若瑾在心里默默嘀咕了几句,但嘴上却稍有妥协,“那就品尝一杯,剩下的送回驿馆。” 虞尚云笑容更深。 他已经多少摸清了徐若瑾的脾气,所以才敢这么“没脸没皮”地坐下喝酒。因为他发现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和徐若瑾相处的时间多一点。 孙伯看穿主子的想法,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只好顺着主子的意,他已经习以为常。 哪一天万一虞尚云和他说要留在大魏,孙伯觉得自己都不会太惊讶。 下人倒酒的工夫,虞尚云又道:“前些日子听闻赐婚一事,今日来也是为了给郡主道喜。” 徐若瑾一听“赐婚”二字,面上就是一黑,丝毫不加以掩饰。 虞尚云将徐若瑾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心下了然,但面上却是不显。 “若是为了此事,那国主可以回去了。”徐若瑾不客气道。 虞尚云似是疑惑不解,“郡主此话是何意?皇上亲自下旨赐婚,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荣宠,难道不是么?” “你既然这么感兴趣,不如把你的女儿嫁给皇上。”徐若瑾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尚云道。 虞尚云愣神的工夫,徐若瑾就收起笑容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一句随意的调侃。 “哈哈,郡主真是爱说笑。我还未成家,哪里来的女儿?”虞尚云说着目光灼灼地去看徐若瑾,似是话中另有深意。 徐若瑾连看都没看虞尚云,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虞尚云略有些失望,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他也知道急不得,有些事就要慢慢来。 “时间仓促,在下也来不及准备太多,小小心意,算是恭喜之用。”虞尚云道。 徐若瑾头也不抬地道:“多谢国主。” 虞尚云本以为徐若瑾会生气地让他把东西拿回去,但没想到她这么轻松就接受了。 “郡主不打算看看么?”虞尚云又道。 徐若瑾回答干脆利落,“不必。” 虞尚云神情略有疑惑,猜测徐若瑾话中含义。他精心准备的礼物送来,徐若瑾若是连看都不看,他当然会失望。 徐若瑾见虞尚云打开话匣子,似乎还要围着赐婚之事说个不停,索性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推,“喝酒。” 她想要用这个最简单的办法堵住虞尚云的嘴。 虞尚云心知肚明,嘴角一勾,想到徐若瑾对自己似是比以往亲密了些许,顿时心如蜜糖一般。 他果然不再提赐婚一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酒杯之中。 “香味很淡,但绵长。”虞尚云没有急着喝,而是先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没想到的味道。” 徐若瑾这才抬起眼皮瞥了虞尚云一眼。 虞尚云和徐若瑾的动作,乃至见解都差不多。 这会儿徐若瑾也有点相信徐子墨曾对她说过的话。 虞尚云的确是个懂酒之人。 其实早在徐若瑾看虞尚云酿酒时就已经有所感触。 若虞尚云的身份不是国主,二者没有利益牵扯,徐若瑾和他或许会成为关系还不错的酒友也不一定。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徐若瑾的闹钟一闪而过而已。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徐若瑾因为酒对虞尚云高看一眼,但不妨碍她从心底里对此人敬而远之。 虞尚云之前没头没尾地提起“朝霞公主”,徐若瑾就对他捷信百倍,时刻提防他。 徐若瑾不动声色地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她已经尝过,此时再喝虽然没有那么多惊喜,但还是十分喜欢。 “嗯,比我预想中的味道还要好。”虞尚云一仰头喝尽杯中酒,感慨道。 虞尚云见徐若瑾没有说话,就笑着问她的敢想,“郡主觉得如何?” “还不错。”徐若瑾淡淡道. 虽然只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三个字,还有可能处于礼貌,但虞尚云仍是面露喜色,目光也没有从徐若瑾身上移开过. “没有那么烈,喝起来还有回甘,而且与之前的酒又有所不同。”虞尚云显然对这两坛酒很是满意。 徐若瑾没有接话。 虞尚云又道:“这都是郡主的功劳,不然这酒的味道无法到达这样的程度。” 徐若瑾没打算邀功,直接推脱回去:“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和我没关系。” 第2687章 告白 看徐若瑾像是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虞尚云眼中的光芒微暗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话怎么能这么说?若是没有郡主成熟的酿酒工艺,在下这两坛酒也不可能完成。”虞尚云一脸诚恳。 徐若瑾没再推脱,干脆应下,“随便你怎么说。” 虞尚云脸上挂着满意的笑,“这酒酿的成功,也算是开了个好头。说不定,在下与郡主在酿酒方面可以成为不错的伙伴。” 他这话说的不能再直白,他炽热的情感也都包含在一字一句中。 徐若瑾神情一动,但仍保持面不改色。 “在下日后还想和郡主一起酿酒,不知郡主有没有时间?”虞尚云的话也变得直白不少。 徐若瑾嘴唇微动就要拒绝,接着就看到虞尚云从怀中摸出一张纸。 她的视线被那张纸吸引,不由微微蹙眉。 “这是郡主的手稿。”虞尚云大方承认,“上一次有些地方在下没有看懂,于是擅自拿回去研究了。” 出人意料的是,徐若瑾并未生气,而是随口道:“你看不懂。” 虞尚云一笑,“没错,在下的确看不懂。” 徐若瑾的纸上写的都是些化学公式,虞尚云一个古人能看懂才怪。 “所以在下今日登门也是为了向郡主求教。”虞尚云言辞恳切,就像一个虚心的学生。 徐若瑾还是没多少兴趣,给了虞尚云一个字,“难。” “……” 虞尚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被人说过这个字。凡是教过他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天资聪颖”“博学多才”这样的词始终伴随他成长。 孙伯也是一惊,他还没有见过谁敢在国主面前托大。他看徐若瑾的眼神都带着疑惑和好笑。 徐若瑾不为所动,她也是实话实说。 虞尚云脸上很快恢复笑容,“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用自己的方式和郡主探讨一二。” 这次虞尚云没有再征求徐若瑾的意见,而是直接说了起来,“这两坛酒的味道确实不错,但在下以为,或许还有提升的可能。” 虞尚云的想法和徐若瑾不谋而合,她略感诧异地扫了虞尚云一眼。 昨日徐若瑾在品尝这酒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 虽说这酒如今的程度完全可以拿到灵阁去卖,但徐若瑾向来精益求精,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 但说到底,两坛酒的主人是虞尚云,徐若瑾就把这点心思压了下去,也刻意没有在虞尚云面前表现出分毫。 虞尚云察觉到徐若瑾的神情略有缓和,心中稍定,继续说道:“酿造的过程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就是口味。” 徐若瑾难得认真了几分。 “在下有几个想法,还请郡主听后指正。”虞尚云微笑道。 徐若瑾也不反驳,听虞尚云继续说。 二人聊起酒的话题,能说的话就多起来。 聊着聊着,徐若瑾也放松下来。在她擅长的领域,能遇到一个像虞尚云这样的人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不管虞尚云是否有意为之,他是有真材实料的,徐若瑾和他说话也不费劲。甚至有时候,一句话一方说出几个字,另一个就能瞬间明白重点。 聊着聊着,徐若瑾和虞尚云也渐渐放下各自身份,彼此的芥蒂和戒备也都暂且放在一旁。 虞尚云对这样的相处方式期盼已久,他控制着自己才没有不合时宜地陷入其中。 徐若瑾心中偶尔也会闪过之前那个念头,若二人只是酿酒的伙伴,似乎也不错。 “……所以或许我们可以先试着加入一点,几成也要试过才知道。”虞尚云认真地分析着。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 虞尚云抬眼正好能看到徐若瑾的侧脸,通透白皙,吹弹可破,睫羽上翘,轻轻地颤动者,让他的心跟着发痒。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意中人,虞尚云也愿意。 徐若瑾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旁边一切繁杂都会被她忽略,自然也包括虞尚云略有些露骨的视线。 “郡主。”虞尚云再度开腔,声音中多了几分缱绻之意。 “嗯?”徐若瑾应了一声,并未抬头。 虞尚云似是被徐若瑾的反应逗笑,神情宠溺道:“在下要回兆国了。” 徐若瑾这才抬眼,“何时出发?” 虞尚云颇有些无奈,笑容不改,“郡主何必如此无情?在下可是很舍不得郡主的。” 他这话说得似真似假,始终微笑看着徐若瑾,语气还带着几分委屈,就像一个被徐若瑾抛弃的怨妇。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虞尚云,“国主在大魏时日已久,回兆国不是迟早的事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故意忽略虞尚云最后一句。 虞尚云轻叹一声,愁肠满肚道:“在大魏生活的日子虽然不长,能让在下放不下的,也只有郡主而已。” 换做旁人听到如此深情的告白,可能早就心动了,但徐若瑾只觉得好笑。 她轻笑一声,“我正好相反,我不想再见到国主了。” 虞尚云也不恼,他仍是一派淡定之色,不错目地直视徐若瑾双眼,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未必。” 徐若瑾与虞尚云对视,眼神坚定,“这不是国主说了算的。” “郡主有没有想过,如若梁霄战死沙场呢?”不知何时虞尚云面上的笑容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正经和严肃,让人无法忽视。 徐若瑾除外。她嗤笑一声,根本懒得回虞尚云。 “到时我会再来,娶你,做我兆国的皇后。”虞尚云将心中每日都会默念多遍的话说出口。他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在说一件迟早会发生的事。 徐若瑾要被虞尚云的迷之自信逗笑。 “你会是我的,你的孩子也是我的。”虞尚云的语气像是在给徐若瑾承诺,眼中只有徐若瑾的身影,一言一行都透着不肯认输的深情。 徐若瑾对上虞尚云的视线,被其中疯狂涌动的情绪惊了一瞬。 就在徐若瑾愣神的片刻,虞尚云一边嘴角上扬,周身气势瞬间褪去,留下一个撩动心弦的笑容,不等徐若瑾说出拒绝的话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直到方妈妈上前,徐若瑾才彻底回过神来,脑中突然一片清明,接着万分后悔地跺了跺脚。 第2688章 好笑 方妈妈好奇,不明所以地看着徐若瑾。 “忘了问他朝霞公主的事了!”徐若瑾无比懊悔,埋怨自己道:“都怪我听他说太多废话,让他就这么溜了。” 方妈妈只好安抚徐若瑾,“郡主别急,以后还会有机会。” “他要回兆国了。”徐若瑾说完眼神一凛。 方妈妈听了有点纳闷,“这么急?” “嗯,他在大魏待了也有些日子,再不回去皇上就会找他的麻烦。”徐若瑾道。 “那他今日来……”是和郡主道别的? 后半句话方妈妈没有说出口,而是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闲得没事跑到这里来。” 方妈妈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问起虞尚云留下的礼,“郡主,这些怎么办?” 徐若瑾消消气,视线扫过,犹豫了片刻道:“一会儿翻一番,若是有医书就录下,其他的金银首饰,堆到后院。” 方妈妈明白,这就是迟早要送到当铺。 徐若瑾安排完这些,脑中不禁又回想起虞尚云说过的话来。 酒方子的部分被徐若瑾很快掠过,剩下的都是虞尚云最后几句。 徐若瑾越想越烦闷,气得不行,方妈妈看到徐若瑾咬牙切齿的模样,一头雾水却也没有多问。 徐若瑾在院子里转圈,琢磨还有什么机会能从虞尚云的嘴里套出话来。 “啊!”徐若瑾大叫一声,抓了抓头发,“不想了!烦死!” 徐若瑾说不想就不想,为了转移注意力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悠悠醒了么?”徐若瑾问方妈妈。 “嗯,刚醒一会儿,忙着练字呢。”方妈妈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怎么?”徐若瑾眉毛一挑,“是不是那丫头又惹祸了?” 方妈妈摇头,“小主子之前给您写过五个字不是?” “嗯。”徐若瑾点头。 “老奴只要看到小主子,她就是在写那五个字。说是要写的漂漂亮亮给郡主您看。”方妈妈说着好笑地摇头,“说是能在您这儿换故事。” 徐若瑾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方妈妈也有点诧异,“这还是真的?老奴以为小主子自己想出来的。” 徐若瑾一想到悠悠那张认真的小脸,就忍俊不禁,“她哪有我这个当娘的聪明?” 方妈妈看着调皮得一本正经的徐若瑾,心里松了口气,边笑边点头附和,“郡主说的是。” “那五个字写得像歪歪扭扭,多练练是好事。”徐若瑾摆出一副赞许的模样。 方妈妈也同意。 “说起来悠悠在府里也待了许久没有出去玩过了。”徐若瑾摸摸下巴,似是在计划什么。 方妈妈则是有些担心。最近多事之秋,郡主府里也没个男人,若是徐若瑾带悠悠出门,也是诸多危险。 在京都城内随便转转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出城门。 徐若瑾琢磨半晌,有了主意。 “找个日子,带悠悠进宫吧。”徐若瑾征求方妈妈的意见。 方妈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进宫?” 这……郡主是在开玩笑么? 不怪方妈妈这么想,赐婚的风波还没过去,徐若瑾就要带小县主进宫? 这不管怎么想,都是会引起风波的举动。 方妈妈这边着急上火,但徐若瑾好像没有当回事。 “悠悠还什么都不知道,她那天还问我弟弟什么时候来陪她玩。”徐若瑾的话压下了方妈妈心中的疑惑。 方妈妈斟酌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 就这样过了一两日,虞尚云要启程回兆国的消息也已经传开。 这消息也同样传到宫中,夜微言很是诧异,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半晌,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他正要问一旁的田公公,就听门外有人通传,原来是兆国特使到了。 夜微言收敛面上吃惊的神情,叫人进来。 孙伯恭敬地跨进殿内,对夜微言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特使突然来此是有何事?”夜微言面带浅笑,绝口不提自己已经知道虞尚云要回国的事。 “启禀皇上,国主有意这两日回国,特派小人进宫来询问皇上是否还有其他事。”孙伯垂首有礼道。 夜微言心中冷笑:消息都传开了你才来,难不成还要朕亲自登门? 但面上夜微言却是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怎么如此着急?” “请皇上恕罪。这些日子国主忙于兆国之事,难免有所疏漏。”孙伯顿了顿,又道:“国主出来已久,兆国不可长时间无主,请皇上谅解。” 夜微言大度地点头,“朕也是一国之主,自然明白其中艰辛和麻烦之处。” 孙伯头垂得更低。 “国主走得急,但朕还是希望国主能多留出一点时间,朕也好给国主设宴践行。”夜微言很是认真地提议。 孙伯面上的难色一闪而过,“嘶”了一声,才苦笑道:“这小人也无法做主,可否恳请皇上容许小人回去禀报国主商议之后再……” “那就这么定了。”夜微言痛快应下。 “多谢皇上。”孙伯说完恭敬退下。 孙伯走后,夜微言的脸也跟着冷了下来,“终于想起他自己还是一国之主了。” 这话自然说的是虞尚云。 田公公应了一声,“老奴猜测,会不会是兆国出了事端,所以国主才急着要回去。” “能有多大麻烦?”夜微言不当回事。 “老奴以为,还是让大理寺卿去查查为好。”田公公道。 夜微言这才稍微重视了些,“是么?那也好。” 虞尚云终于要回兆国,夜微言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多留他,至于田公公的顾虑,夜微言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夜微言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设宴,竟让虞尚云直接进了宫来求见。 “国主怎么亲自来了?朕听特使说你这段日子忙着处理国事。”夜微言看到虞尚云还是难免有几分诧异。 虞尚云则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不卑不亢地解释道:“从特使处听闻设宴一事,思前想后,还是进宫来与陛下商议更好。” 第2689章 怒气 “哦?”夜微言眉毛一挑,“国主有话不妨直说。” “多谢。”虞尚云点头,接着道:“您可能有所不知,兆国面临前所未有的麻烦,虞某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兆国就要落入他人手中。” 虞尚云说起此事也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夜微言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会发生这种事?” 虞尚云摇头叹气,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几分,似是为此事烦扰许久,“唉,这可能是兆国的劫数,只希望老天爷能多给虞某些时间。” 夜微言看虞尚云的神情不似作假,心中疑惑更深。兆国再怎么说实力也不差,怎会走到这步? “到底是何人做的?何人这么大的胆子?”夜微言不由正色道。 这绝非小事,恐怕对大魏来说也是不小的威胁。 虞尚云一听,像是有难言之隐,嘴巴动了动但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这么一来,夜微言更加好奇,不由在脑中胡思乱想起来。 一旁的田公公将一切尽收眼底,包括虞尚云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突然有了猜测。 夜微言仍是不明所以,再三追问虞尚云。 终于,虞尚云忍受不了压力,才道出真相,“若是虞某再不回去,梁霄恐怕就要把兆国占领了去!” “!!!”夜微言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口中不自觉喃喃了一句:“怎么可能……” 虞尚云又是一声长叹,相反田公公则是十分淡定。 “皇上,虞某也知道,梁霄乃是大魏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更深得皇上信任。”虞尚云的语气沉闷,看起来下了不少决心才说出口,“可这么做,似乎实在有悖大魏与兆国的邦交啊!” 夜微言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双目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虞尚云目的达到,装作无意地摇头叹息,抬眼一看夜微言的反应,顿时一脸惊讶,“皇上?” 夜微言仍是没有反应。 虞尚云好似后知后觉一般惊呼道:“难道陛下还不知此事?!” 最初的惊讶过去,夜微言的戏中此时已经渐渐被愤怒占据。 “这……虞某多嘴,虞某不该……”虞尚云后悔不迭,反复念叨着,“就忘了虞某方才的话吧,虞某也无甚根据,都是猜测罢了……” 但事到如今,这些话夜微言哪里听得进去? 夜微言手伸出,让虞尚云住口。 虞尚云突兀地闭嘴,心里却是冷笑一声。他面上的紧张和后悔却是让人无法怀疑。 田公公一直在观察虞尚云的一举一动,想要从他身上找出马脚。但很快田公公就发现,很难。 若是虞尚云连自己都能瞒过,那也未免太过可怕。田公公宁愿相信虞尚云说的是真心话。 夜微言强压下怒气,连喘气声都低沉了不少,根本听不出一丝温度。 若真如虞尚云所说,梁霄将兆国闹了个天翻地覆的话,夜微言的脊背都跟着发凉,好像被万千蚂蚁爬过。 这滋味一定也不好受,夜微言只觉得全身无一处不难受,连呼吸都像是被人扼住。 虞尚云担忧地看着夜微言的反应,十分后悔自己说出的话,见夜微言迟迟没有开口,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其中说不定真的有误会,还请您莫要因为此事就牵连到梁霄身上。据虞某所知,他并不会做如此危险之事。” 虞尚云此时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这就是虞尚云想要的结果。 夜微言的脸果然又黑了几分,他完全被虞尚云牵着鼻子走,满脑子都是梁霄。 梁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夜微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 难道真如虞尚云所言,梁霄不在七离,而是去了兆国? 更让夜微言心惊的是,照虞尚云的话,梁霄好端端为何要对兆国动手? 问题一个接一个,夜微言一时没了主意。 虞尚云看差不多了,就先行告退。夜微言并未多留,匆匆就让人退下。 人一走,夜微言就按捺不住匆匆询问田公公。 “到底是怎么回事?夜志宇那边还没消息吗?梁霄真的会在兆国么?” 夜微言越发急切,最后甚至站起身来,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田公公只好先行安抚道:“皇上莫要心急,当心龙体!” 夜微言什么也听不进去,口中仍是念叨不停,“谁給的梁霄命令?他去兆国是何目的?又为何不向朕禀明?不是虞尚云故意挑拨的吧?” “皇上,”田公公斟酌着开口,“老奴以为,此事未必是空穴来风。而且兆国的国主没有理由拿这种事开玩笑。若是一旦真相被查明,谎言也会被拆穿。” 田公公说着也是一脸狐疑。 夜微言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些许,“你的意思,虞尚云所言非虚,梁霄真的对兆国出手了?” 田公公的答案不言而喻,但仍是轻轻地一点头。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一颗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大殿内顿时变得寂静。 许久,夜微言才幽幽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田公公未答。 夜微言自嘲地冷笑一声,“难道朕对他不够好么?朕给他的还不够多么?他为何仍是这般不满足!” 夜微言说着狠狠将手办茶杯甩了出去。 茶杯破碎,碎片崩散,发出刺耳的声音。 夜微言重重地坐在龙椅上,头痛欲裂,脑中一团乱麻。 “皇上保重龙体,此事还是等大理寺卿回来再下定论不迟。”田公公道。 夜微言摆手,“没必要了。” 田公公看着夜微言冰冷的面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去。 “朕处处退让一步,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梁霄这样对朕,他可以攻兆国,但起码也要先奏折于朕,朕允了再说!恐怕他早已不把朕放在眼里。” 夜微言此时格外冷静,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田公公垂首不语,但也知道这次皇上是真的动怒了,这次梁家恐怕谁也保不住。 果然不出田公公所料,夜微言前所未有地冷静,“叫右相父子入宫,立刻。” 第2690章 疑惑 此话一出,不容置喙。 田公公随即去宣二人入宫。 因为夜微言这次传召得急,所以右相父子接到命令就立即动身进宫。 刚一踏进殿内,父子二人就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但却默契地达成一致,接下来必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老臣参见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 夜微言没有反应,像是在想什么,眼神晦暗不明,连看都不看殿内二人。 右相父子俩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 右相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父子二人安静等候,大有皇上不开口,他们就会在此等到死的架势。 就在右相父子压力越来越大之际,突然从上方传来声音。 “吏部左员外郎,朕命你即刻准备出发去中林县。”夜微言面无表情地说着,“务必要见到梁大将军。” 右相父子俱是一愣,二人都不知皇上是何用意。 夜微言不给二人反应时间,再开口语气更加森冷,“无论生死,都必须给朕带到京都来,听明白了么?” 右相父子大惊,都没想到皇上会下这样的命令。他们一时间还猜不透皇上这么做是为何。 尤其是右相,他本来还在为此事气愤,难道这是有了转机? 可是皇上为何突然又要对梁家动手? 右相之子方子华没有这么多顾虑,皇上所下的命令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原因,可以不必追究。 “微臣遵旨。”方子华规规矩矩接旨。 夜微言又道:“此事绝对不可公开。若是走漏了风声,朕定拿你二人是问。” “微臣谨记。” “臣明白。”父子二人齐声道。 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右相本该高兴才对,但手心却冒了汗。 “好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夜微言一句话了解了二人想要问个明白的心,匆匆就让人离开。 父子二人不敢多做停留,闻言匆忙告退。 离开御书房足够远,右相父子才终于稍稍放心下来。 “父亲……” “按皇上的吩咐做,越快越好,在皇上反悔前必须将人带回来。”右相凛声道。 “是。”方子华思虑一二,仍是觉得有些不妥之处,提议道:“父亲,您说要不要孩儿去向田公公打探一番?” 右相脚步一顿,没有立刻拒绝。 “田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定然清楚神情的前因后果。儿子去问上一问,这样心里也能有底些。” 右相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眉头皱紧,似是很难做决定。 正当右相要开口说什么时,突然察觉到方子华的视线有些不对,就下意识住了嘴。 “严大人。” “原来是员外郎大人。” 二人互问好后,右相才看到来人是严弘文。 严弘文也看到右相,拱手行礼,“右相大人。” “嗯。”右相鼻孔出气,并未多言。 二人曾在御书房内据理力争,最后不欢而散。右相对严弘文也没什么好脸色。 严弘文并未多想,与员外郎寒暄一二便离开。 父子二人见严弘文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父亲,我这就去探一探虚实,请您在此稍候。” “嗯,小心点。” “儿子明白。” 父子二人分头行动。 严弘文碰到右相父子并不意外,加上他有事要向皇上禀报,就没有多想。 见到皇上,严弘文敏锐地察觉到皇上有些不对劲。 严弘文没有多言,而是按照惯例与皇上禀告户部的财政状况。 “皇上,上月国库情况有所好转,户部的账目也都核对过,没有问题。” 严弘文一边说一边观察皇上的神色。 夜微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听了半晌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间或会点一次头。 严弘文更加疑惑。 但当严弘文将户部情况禀告完毕,都没能看出些别的。 “嗯,这个月还是照旧。”夜微言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严弘文应下,怀着疑惑退出大殿。 他百思不得其解,皇上突然如此会是因为何事? 严弘文思来想去仍是未果,只好作罢。正当他往外走时,只是一抬眼就恰好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人他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 方子华。 严弘文神情变得严峻,双眼微微眯起。更让他疑惑的是,另一个人是田公公。 这两人怎会凑在一起?而且好像还在说什么。 严弘文不由定睛看过去,那二人也察觉到他的视线。 虽说情形略有些尴尬,但严弘文仍是勾起嘴角要与二人打招呼。但谁知方子华故意避开严弘文的目光,看向田公公,二人更是往一边靠了靠。 看着有意躲避自己的二人,严弘文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免觉得好笑,也不久留转头就走。 …… 虞尚云从宫内回到驿馆就准备出发。 所有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十分紧凑,没有给京都城内达官贵人送行的机会。 虞尚云站在驿馆门口,望向大街一边,似是在等什么人。 孙伯知道虞尚云看的是郡主府方向。 国主今日离开的消息已经传开,郡主府也不例外。孙伯私心里希望徐若瑾不要来,不然他也不知道国主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孙伯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他有必要提醒国主,之前所有准备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国主,时辰差不多了。”孙伯道。 虞尚云这才收回视线,面上看不出任何失望之意,但还是冷冷地瞥了孙伯一眼,“话多。” 孙伯一个激灵,忙低下头。 虞尚云走了两步,脚步突然顿住,再抬头时脸上重新带着笑容。 孙伯一惊,也急忙抬头。 看到来人的瞬间,孙伯反而松了口气。 “贤弟。”虞尚云主动打招呼。 徐子墨一脸别扭地朝这边走来,全身上下都写着“不情愿”。 孙伯心道:只要不是徐若瑾就好。 徐子墨上前恭敬地行了礼,“国主。” “国主?”孙伯小心翼翼地提醒虞尚云时辰。 虞尚云没有理会,“让他们等着。” 孙伯没有办法,只好照办。 第2691章 好事 徐子墨干咳一声缓解尴尬的气氛,“国主走得倒是干脆利落。” 虞尚云语带笑意,“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快些走?” 徐子墨看向别处,欲盖弥彰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你是一国之主,想在哪儿待多久就待多久。” “嗯,这倒也是。”虞尚云若有所思地颔首。 徐子墨还以为虞尚云把客套话当真了,忙又补上一句,“但你若是有急事,还是快回去得好。” 虞尚云似笑非笑地看了徐子墨一眼,笑笑故意道:“来不及和你再喝一场,实在是有些遗憾。” “……”徐子墨一听脸都黑了,他没好气地看虞尚云,心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之前二人在郡主府拼酒,徐子墨输的是一塌糊涂。 当他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他还把酒桌上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都忘了个干净。 后来徐子墨去问下人才知道自己那天有多丢人。明明是他说要和虞尚云拼酒,结果被比的渣都不剩。 所以虞尚云如今只要提起喝酒的事,徐子墨就觉得他是有意让自己难堪。 徐子墨动了动嘴,琢磨了一下说词,“喝酒就不必了,我二姐不让。” 说完这句,徐子墨恨不得咬掉舌头。虞尚云还没提二姐,他怎么就先提了? 果然,虞尚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悠闲地看着徐子墨,眼神格外有戏。 徐子墨脸一红,紧紧闭上嘴,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的“多说多错”,接着一甩手就把一直攥着的东西给虞尚云。 虞尚云下意识接过,孙伯身体一动,差一点就要上前推开徐子墨。他以为虞尚云要被“暗算”。 徐子墨丝毫不察,仍是看着虞尚云,“这是二姐给你的酒方子。” 说完徐子墨颇有些不舍地盯着那几张酒方子看,但最后还是收回视线。 他也不知道二姐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把酒方子这么珍贵的东西甩给虞尚云? 所以徐若瑾说要徐子墨去办这件事时,徐子墨是无数个不愿意,还和徐若瑾磨叽了半天,最后反而被徐若瑾说服。 虞尚云低头一看,很快意识到手里几张不起眼的纸是什么。他眼中的诧异清晰可见,但很快就变成欣喜和满足。 徐子墨将虞尚云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一阵不爽。 “我知道,郡主对我不是没有意的。”虞尚云喜不自胜地喃喃了一句。 “啊?”徐子墨恰好听到,但听得不真切,眉毛仍旧是拧了起来。 虞尚云的心情显然很不错,看着徐子墨意有所指道:“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要改口了。” “嗯?”徐子墨一脸迷茫地看虞尚云,不知他突然乱说什么。 “你可以先叫我一声姐夫,就当是练习了。”虞尚云笑得很是满足,和徐子墨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开玩笑。 “你疯了?是不是还没睡醒?一大早做什么梦呢!”徐子墨一副看到疯子的模样看着虞尚云,“我只有一个姐夫,叫梁霄!” 虞尚云也不介意,脸上笑意不减。 徐子墨实在看不下去,气道:“这酒方子是二姐给你的没错,但是你知道为何给你么?” 说完徐子墨不耐地冷哼一声,接着漠然道:“二姐告诉你,若是你被我姐夫欺负得连兆国都丢了,还可以靠卖酒糊口。” 虞尚云听后先是一怔,接着放声大笑。 徐子墨皱眉看着虞尚云,怎么看他都是疯了。 孙伯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方才虞尚云的“豪言壮语”也都落入他耳中,他惊得到现在都说不出话来。 这么直截了当地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呵,你有做白日梦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看看这些酒方子,不然日后就要流浪街头了。”徐子墨看不顺眼,本意是要嘲讽虞尚云。 谁知虞尚云听后却是笑容不改,“没想到你也这么关心我。” 虞尚云则是不再和徐子墨废话,转身潇洒地一步跨上骏马,稳稳地坐好,手里牵着缰绳,居高临下地与徐子墨对上视线。 “徐若瑾,我要定了!” 话音刚落,虞尚云手一紧,随即快马加鞭,只留下一串马蹄声。 徐子墨呆呆地看着虞尚云消失在眼前,耳边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 直到驿馆门前只留下飞扬的沙尘,徐子墨才终于回过神来,被呛得连连咳嗽,脸也憋得通红。 “简直莫名其妙!”徐子墨愤愤不平地嘟哝一句。 他这会儿憋了一肚子气,有心要怒斥两句,但虞尚云早已没了踪影,他也只能把话咽回去。 徐子墨琢磨着怎么添油加醋地把虞尚云的“狂言”说给徐若瑾听,好让她看清虞尚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这么想着,徐子墨才舒心些许。 …… 虞尚云回兆国的消息很快传开,他走的时候不算低调,只是事出突然,很多人都没有想到。 严弘文也是一样。 他从宫里回到公主府没多久,就听人来报了这消息。 不知为何,严弘文觉得事情另有蹊跷,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来。 正好熙云公主也来了,严弘文就把虞尚云离开大魏的事告诉了她。 熙云公主反应不大,只觉得摆脱了一个麻烦。 “这不是好事吗?驸马你为何愁眉不展?”熙云公主不解。 严弘文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是奇怪他就这么回去,走得这么急,会不会是兆国出事了?” 熙云公主神情一顿,“驸马是说,兆国出事了,所以他才不得不回去?” 严弘文点头,接着又道:“说不定和梁霄有关。” 熙云公主下意识就要反驳,但细细一想还是换了一句,“不管怎么说,虞尚云回去也是好事。” 她看得出来,虞尚云对徐若瑾的感情没那么简单。 “这下京都城也能安稳些了,他总留在这也不是事儿。”熙云公主安慰严弘文。 严弘文想不通就暂且放下,但还是要找个机会打听一二。 熙云公主看严弘文愁眉不展就转移他的注意力,“驸马今晚可有应酬?” “嗯,和其他部的几个侍郎约了去喝酒。”严弘文随口一答。 “佳鼎楼?” “嗯。” 熙云公主嘴角一勾,“佳鼎楼的老板改姓徐之后,驸马你去的次数也多了。” 严弘文不以为然,“怎么也算是半个自家的,这应该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熙云公主掩嘴轻笑,“你这话若是叫徐若瑾听了去,肯定要和你吵起来。” 第2692章 在意 严弘文也能想到徐若瑾的反应,嘴唇动了动,却也没有反驳。 “皇兄那边呢?”熙云公主提起夜微言,“之前皇上在郡主府赐了婚,也准备派方子华去中林县,他这几日上朝如何?” 熙云公主关心的是夜微言对郡主府的反应,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严弘文正要说“没什么不对劲”,但今日进宫时看到的场景让他不禁一顿。 “怎么?”熙云公主看出严弘文欲言又止,就多问了一句。 “我今日进宫时在殿外看到了右相父子。”严弘文边说边解释,“这也没什么。我给皇上禀报之后,走了没有多远就看到田公公在和右相儿子说什么。” 熙云公主面露疑色。 “而且,他二人看到我就躲起来。”严弘文道。 熙云公主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心里不由一阵忐忑,“难道他们又有阴谋?” 严弘文摇头,“这个不得而知。皇上态度尚可,只是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 熙云公主也跟着重视起来,缓慢在屋内踱步,“未必。” 严弘文心中所想被熙云公主点明,他沉思半晌,没再开口。 “看看再说,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想不迟。”熙云公主安抚严弘文。 严弘文也与一样的想法,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来。 没过多久,严弘文就出门去佳鼎楼。 熙云公主长长叹息一声,想起今日还没去看蒋明霜,便收拾心情去了蒋明霜的院子。 蒋明霜这些日子忙着带孩子,加上熙云公主特意吩咐过,所有很多事蒋明霜都不知道。 特别是关于郡主府和徐若瑾的,熙云公主都是报喜不报忧,尽量不让蒋明霜担心。 …… 严弘文到佳鼎楼,各部侍郎已经先到一步,他们就坐在二楼,窗户外就是大街。 这里原来是陆凌枫最喜欢的位置。自从徐若瑾成了佳鼎楼的老板,这里就没再有过长主。 严弘文也在这里见过陆凌枫,这会儿坐下,心里难免有几分感慨。 “严大人来晚了,老规矩!” “自罚三杯才行!” “来来来!倒酒!” 严弘文刚坐下,面前就摆好三杯酒,几个侍郎、员外郎你一句我一句地配合默契。 “好好好,我喝,我喝!”严弘文被逼得哭笑不得,也不废话,三杯酒利落地一饮而尽。 “好!” 叫好声一片。 “大人,我们叫了这么多菜,就等你一个,可把大家馋坏了。”户部员外郎道。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笑。 严弘文笑着拆穿道:“你馋的到底是佳鼎楼的菜,还是灵阁的酒?” 员外郎一副被人拆穿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道,“一个美酒,一个佳肴,哪个都是宝。” “有眼光。”严弘文听到这话面露赞许之意,就像是自己被夸了似的。 “还愣着做什么?吃菜吃菜!”有人看不下去催促道。 严弘文举起杯和众人碰杯,喝着味道醇厚的灵阁酒,他的心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几人从官场聊到府里的琐碎小事,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很快酒过三巡,严弘文喝得微醺,面颊也有些泛红。再看另外几人,也比严弘文好不到哪儿去。 有贪杯的,这会儿已经醉得说起胡话来。 严弘文看着桌边几人,平日在朝堂上人模人样,和这会儿简直判若两人。 “严大人您别光看啊!喝!”还有人来劝酒,严弘文很是无奈却也不好拒绝。 严弘文喝完这杯,那几人才暂且放过他。说好的行酒令也没有人再接,都只顾着品尝美酒。 天色渐晚,明月高悬,夜深人静,原本热闹的大街也慢慢安静下来。 严弘文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手突地一顿,耳朵紧接着也动了动。 窗外传来略显密集的马车轮撵过地面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个时辰却格外清晰。 严弘文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清明,趁着马车声由远及近,他越想越不对劲,手中的酒杯还来不及放下,就探头飞快地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却让严弘文震惊不已。 飞快驶过的马车,严弘文很熟悉,因为他见过不止一次。 那是方子华的马车。 严弘文为了看得更加清楚微微凑上前去,就见马车后面还跟着不不小的队伍。 后面的人也都骑着马,马蹄声不断传来。 这么晚了,他这是要出城? 严弘文疑惑地猜测着。 “严大人你不喝酒看什么呢?” 屋内人的声音把严弘文的思绪拉回。 严弘文再回神时,楼下的队伍也已远去。虽说他心生疑窦,但也并未在意,只当是有任务要执行而已。 随后严弘文继续和众人喝酒,只是感慨一句自己最近和方子华也是有缘,不然怎会三番两次碰上。 …… 翌日。 严弘文昨夜喝了不少,所幸早上有熙云公主照料,才不至于误了早朝。 走在皇宫内,严弘文不禁打了个哈欠,这一回首就碰到了右相。 虽说二人几次不欢而散,但该有的礼节严弘文不会少,不然被右相抓住小辫子告到皇上那去也是一桩麻烦。 “右相大人。” 右相见是严弘文,也跟着回礼,“严大人。” 二人关系仅限于此,平日也鲜少多言。 但严弘文不知怎的,脑中突然闪过昨夜看到的那一幕。 右相本想加快脚步拉开与严弘文的距离,但刚走两步,就被严弘文叫住。 右相心中一凛,接着把那一丝异样的情绪压下。 “大人,”严弘文又看看右相身后,“怎不见大公子与您同行?” 右相眼神一厉,随即被面上的皱纹遮掩大半,转而深深地看了严弘文一眼,“犬子今日身体抱恙,无法上朝。” 严弘文脑中再度响起昨夜马车飞驰而过的情景,“哦?左员外郎还在相府中?” “严大人此话何意?老夫不太明白。”右相看着严弘文,心中猜测此人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 右相观察严弘文时,严弘文也同样在看右相的反应。 右相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并不想让严弘文继续问下去。 严弘文疑心顿起,他收敛神情,故作轻松道:“也没什么,只是昨天下官似乎在街上看到了相府的马车。” 右相眼眯起,盯着严弘文看了片刻,笑道:“严大人定是看错了,那么晚相府的马车出门作甚?” “哦?”严弘文面露诧异,反问右相道:“下官方才并未提及是夜里看到,大人是从何得知?” “……”右相心中一震,暗道一声不好,竟然着了严弘文的道。 第2693章 露馅 严弘文心里冷笑,越发肯定右相在可以隐瞒什么。 “严大人多虑了,老夫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右相笑了笑,接着拱手告辞 右相毫不客气地甩下严弘文就走。 看着右相的背影,严弘文却感到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这让他更加确定右相父子有事隐瞒。 右相越是含糊其辞,严弘文疑心更甚,他没有耽搁,立刻就派手下去打听。 严弘文也只能暂且压下疑心前去上朝。 早朝之时,严弘文的视线时不时还会飘到右相那边。 但右相气定神闲,没再露出马脚。 整个早朝中规中矩,严弘文的注意力也都放在皇上和右相身上。他想到这几日所发生的事,脑中也渐渐清晰起来。 先是在殿外遇到右相父子,二人一举一动都有些奇怪,严弘文当时并未注意,如今想来,或许二人那时就已在密谋什么。 严弘文脑中接着浮现出田公公和方子华的身影,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抬头看向龙椅上的人。 难道…… 严弘文没敢继续往下想,他凝神静气,只想快些下朝。 “退朝——” 田公公地一声,严弘文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严弘文快步走出大殿,他今日没与任何人寒暄。昨夜才喝过酒的几人也只来得及看到严弘文匆匆离去的背影。 “严大人今日怎走得如此着急?” “或许是昨晚酒喝到太晚,被公主大人怪罪了。” “驸马爷不是好当的啊!” “我看你就别担心严大人了,你们昨夜回府就没叫家中的夫人念叨?” “哈哈……” 几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别处。 严弘文行色匆匆,未等出宫手下就迎了上来。 “如何?” “回禀大人,查到了。昨夜方子华带着人马出城了。” 严弘文顿时大惊,再三确认,“此话当真?” 手下郑重点头,“昨晚出行,方向是中林县。” 中林县…… 严弘文什么都明白了。 情况紧急,容不得严弘文浪费时间。他加快脚步上了马车,“快!郡主府!” 但话一出口,严弘文就意识到不妙。自己如今的身份若是在这个档口匆匆赶去郡主府,一定会引人怀疑,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不!公主府。” 严弘文意识到不妥就立即改口,强装淡定地坐回到马车内。 车夫不敢多问,驾上马车匆匆往公主府去。 严弘文在马车上片刻不敢放松,双拳紧握,脸色也不好看,身体不自觉前倾,时不时拉开帘布看还要多久才能到。 他既然无法直接去找徐若瑾,就只能将此事告知熙云公主。 只希望时间还来得及,一定要赶在方子华到达中林县之前想出办法。 …… 公主府。 熙云公主刚从蒋明霜的院子里出来,她昨夜照顾小家伙一夜,这会儿才把孩子送去给蒋明霜。 “公主您也累了一夜,不如先去歇息几个时辰吧。”冯嬷嬷见熙云公主有点没精神,忍不住心疼道。 熙云公主正要点头,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循声看去。 “驸马?” 严弘文几乎是小跑着来到熙云公主面前。 “今日回来的……” “这么早”三个字熙云公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严弘文急切的神情惊到。 “公主,你快去郡主府找徐若瑾,告诉她,方子华已经秘密秘密前往中林县了!”严弘文抓着熙云公主的手急急道。 熙云公主一愣,下意识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严弘文又道:“昨夜我亲眼看到方子华带人出城,护卫只多不少。” “怎么会……”熙云公主顿时没了主意,急得喉咙发紧。 严弘文暂且压下急躁,深吸一口气道:“公主你现在去,提醒她务必要小心,多多警惕。其中细节我尚不知情,但我已经派人继续去查。” “这会是皇上的命令吗?”熙云公主突然反问。 严弘文错开视线,轻轻摇摇头,他也不知。 熙云公主心里一沉,“难道是皇兄改了主意?不然为何要趁着夜里让人悄无声息地离京都?” 这些严弘文也都想到了,所以他才会如此急着想让徐若瑾重视。 熙云公主心里也有了答案,她不再耽搁时间,“驸马放心,我定会将消息带到。” 说完熙云公主就匆匆叫人备好马车出门。 冯嬷嬷不敢怠慢,担心地跟在熙云公主身后也一同去郡主府。 严弘文看着马车渐远,却未有一丝一毫轻松之感,似有数不清的麻烦铺天盖地而来。 熙云公主到了郡主府,就直奔后院,边跑边问经过她身旁的下人:“郡主人呢?” 下人们都吓了一跳,有人来得及回答,熙云公主转遍了前厅也没看到人,正要往后院去,就看到赶来的方妈妈。 “公主,怎么突然来的这么急?”方妈妈行礼。 熙云公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上前一把拉住方妈妈的胳膊,“方妈妈,徐若瑾呢?” “郡主一早就进宫去了。”方妈妈一脸疑惑,但还是先回了话。 熙云公主脸色一变,顿觉不妙,连忙追问,“他进宫去做什么?!” 难道是皇兄…… 熙云公主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冯嬷嬷忙上前搀扶熙云公主的胳膊。 熙云公主并未理会,而是直直地看着方妈妈。 “是云妃娘娘派人来请郡主入宫,说是要商量赐婚一事。”方妈妈如实回答完,才关切地问熙云公主,“公主您别急,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熙云公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脊背传来一股凉意,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那么多冷汗。 “公主?”方妈妈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不然熙云公主不会是这般反应。 熙云公主的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会儿知道徐若瑾无碍,多少也放松了些。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熙云公主顿时觉得身上每一处都隐隐作痛。 熙云公主仍是焦急不已,“她走了多久?何时能回来?”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方妈妈想了想,转而安慰熙云公主,“公主放心,郡主说过要回来看酒方子,老奴猜测应当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府。”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熙云公主点点头。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扑一个空,而且徐若瑾竟然入宫去了。熙云公主这会儿也是进退两难。 第2694章 进宫 进宫去寻徐若瑾?这显然不行。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熙云公主大张旗鼓地进宫,难免引人怀疑。 为今之计,熙云公主也只能安心留在郡主府等。 方妈妈去给熙云公主倒了茶,什么都没问,把下人们也都赶了出来,留冯嬷嬷伺候。 …… 徐若瑾一大早入宫就带着悠悠入宫,她本就答应悠悠找一日让她和弟弟玩,没想到楚云秀的邀请就来了。 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小弟弟,悠悠格外兴奋,从上马车起就闹个不停,走在宫里嘴也没停过。 “娘,弟弟长大了么?” “弟弟会写字么?” “弟弟会叫我姐姐么?” …… 徐若瑾不厌其烦地给悠悠解答每个问题,更是没忍住直接拆穿了女儿那点小心思。 “你是不是想要到弟弟面前炫耀?”徐若瑾低头对着悠悠调皮地一眨眼。 悠悠小脸一红,“嘿嘿嘿”地笑出声,不好意思回答,一个劲儿往徐若瑾的身后钻。 徐若瑾看女儿的反应就知道叫自己猜着了,她继续调侃女儿,“你就这么想做姐姐?” 悠悠探出小脑瓜,一脸认真地仰脖对徐若瑾点头,“嗯!” 徐若瑾无奈地笑着摸了摸悠悠的头,“一会儿就能见到弟弟,答应娘,老实一点别吓到弟弟。” “嗯!”悠悠乖乖听话。 悠悠都打算好了,一会儿见到弟弟怎么说也要给弟弟展示一下自己学的书法才行。 楚云秀早早地迎了出来,远远看到徐若瑾和悠悠,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即主动上前。 一旁的嬷嬷怀里抱着小皇子,也忙跟上。 “臣妇给娘娘请安。”徐若瑾拉着悠悠的小手给楚云秀请安。 楚云秀心中感慨了一句二人如今略显疏离的关系,但面上笑容却是更深,又是惊喜又是满意地应了一声,接着就扶徐若瑾起身。 “不必多礼。” 徐若瑾重新站直。 楚云秀接着去看小悠悠,满面笑容的去拉悠悠的手,“悠悠还记得本宫么?” 悠悠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楚云秀,坚定地点了点头。 楚云秀内心一阵欢喜,嬷嬷把小皇子抱上前。她看到悠悠的眼登时一亮,随即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子看。 “擎儿,你看谁来了?”楚云秀小声微笑着在小皇子耳边提醒。 小皇子虎头虎脑,晃晃脑袋,乌溜溜地大眼睛看到悠悠立刻就弯成两道月牙。 悠悠也探身上前,凑近小皇子闻了闻,“好香。” 徐若瑾哭笑不得,忍不住捏了捏女儿的小手,“你是用味道认出小皇子的吗?” 悠悠没听懂,小脸上皱在一起,疑惑地看徐若瑾。 小皇子挥舞着小手,想要去摸悠悠的脸,见悠悠不看自己又急又恼,不住蹬着小脚丫。 徐若瑾给悠悠使了个眼色,悠悠扭头就看到正对着自己“啊啊”叫的小皇子。 “擎儿从小就和悠悠亲,无论何时见到都是这样迫不及待。”楚云秀笑道。 徐若瑾看着可爱的小皇子,心中那些对赐婚的不满也飘散了不少。 孩子们都还小,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最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悠悠伸出小手去逗弄小皇子,被小皇子一把抓住,“咯咯”地笑个不停。 “走,我们进去聊。” 楚云秀走在前面,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跟在后面。 悠悠和小皇子很快就玩到一起,时不时两个小孩的笑声就会传到楚云秀和徐若瑾耳中。 “放心,我已经让下人去看着他俩,不会有事。”楚云秀看徐若瑾的视线一直落在悠悠的身上,怕她担心就说了一句。 徐若瑾点点头,“有劳娘娘。” 楚云秀听到这声称呼,脸上笑容微微收敛,“你我二人之间,何须如此疏离?” “身份有别,臣妇不敢逾矩。”徐若瑾淡淡道。 楚云秀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徐若瑾在想什么,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知赐婚一事,令你心中不愿。”楚云秀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道。 徐若瑾面上无甚表情,只是听着。 楚云秀急于解释,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你面前,我从来都坦诚相待,这次也不例外。” 楚云秀看向徐若瑾,“赐婚的事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立刻就派人去郡主府告知于你。” 徐若瑾面色稍有缓和。尽管再三提醒自己,她还是控制不住把对夜微言的不满,多少转到了楚云秀的身上。 楚云秀神情略有些伤感,“两个孩子处得来是好事。老实说,我不是没有动过心,擎儿和悠悠若是能成婚,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楚云秀自嘲地一笑,“是我太自私了。明知你不会同意,还要和你说这些。” 徐若瑾这才说了一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皇上下的旨。” 楚云秀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开口,惊了一瞬后才放松下来,“你不怪我了?” 徐若瑾蹙眉,疑惑地反问,“为何要怪你?” “赐婚的事……”楚云秀看到徐若瑾的反应一愣。 “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徐若瑾收回视线继续看门外的两个孩子。 “可是我……”楚云秀有些自责,垂下头。 “你何时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徐若瑾干脆地打断楚云秀。 楚云秀听到徐若瑾淡然的语气这才松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在宫内时不时还会想起在郡主府的那段岁月。” 徐若瑾没有接话。 “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从我大着肚子,到擎儿出生。”楚云秀回想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开始东躲西藏,缩在后院里,整日不能出门,院子门更是不敢靠近。” 徐若瑾的思绪也随着楚云秀的回忆飘远。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孤单,因为有擎儿在肚子里陪着我。我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活下来,甚至亲眼看到擎儿出生。” 楚云秀回想起来仍是感慨不已,“这都要多亏了你,我和擎儿的命都是你给的。” 徐若瑾没有放在心上,略有些别扭地说道:“没那么严重,那是太后的意思。” 楚云秀笑了,“嗯,那也要多谢太后和你。” 徐若瑾摸摸鼻子没再说别的。 “后来擎儿出生,也同样是九死一生。在山庄的那一个夜晚,我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楚云秀似乎还能看到当时的血光,耳边则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第2695章 冯嫔 黑衣人和白衣人的交锋,徐若瑾如何会忘? 楚云秀深吸一口气,似是想忘却那段回忆,“后来我和擎儿又回到郡主府,也多亏了你的照顾。擎儿可以和悠悠一起成长,是千金都换不来的珍贵时光。” 徐若瑾跟着点头,“孩子的世界最是纯真无邪,他们没有受到影响是最好的。” 楚云秀知道徐若瑾要说什么,“我经常怀念那段自由快活的日子,只是那样的时光太短暂了。若是可以,我希望擎儿可以一直快乐顺心地长大到老。” 徐若瑾沉默了,自顾自地喝了口茶。 感受到徐若瑾的冷漠,楚云秀的心就像是被刺了一般,神情蒙上一层忧伤。 良久,楚云秀才缓缓开口,“我知道是我做得还不够,但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如此冷漠。” 徐若瑾的手一顿,仍是没有说话。 “皇上对不起你,你可以对朝政冷漠,对任何人都可以。但请你不要将我和擎儿与他们混为一谈。” 楚云秀说这话时语气略有些激动,像是急着向徐若瑾解释什么,眼眶微微泛红。 她忙呼出一口浊气,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收回去。 徐若瑾看着此时小心翼翼的楚云秀,勾起了她许多回忆。 曾几何时,徐若瑾最希望的就是楚云秀可以变坚强,可以独当一面,能够保护自己和擎儿。 但当这一天来临时,徐若瑾怕自己会感慨过去的时光。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 徐若瑾面上的冷漠散去些许,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安慰几句,就听奴才来通传。 “娘娘,冯嫔求见。” 楚云秀忙用绢帕一角拭了拭泪水,点头,“让她进来吧。” 徐若瑾纳闷,她还从未听说后宫还有一位“冯嫔”,不由也多了几分好奇。 很快一个一身粉衣的女人款款走来。 徐若瑾不经意地打量了冯嫔一眼。眉眼清秀,脸颊还带着些许未褪去的婴儿肥,一看年纪就不大。 冯嫔嘴角挂着浅笑,一举手一投足间却带着几分和年纪不符的成熟。 徐若瑾看到此处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但接着就移开目光只当没看到。 楚云秀则是收起方才的软弱,端起云妃的架势,懒懒靠在椅背上。 冯嫔跨进门来,也看到了徐若瑾。但徐若瑾没看她,她也就没多言。 “臣妾给娘娘请安。” 楚云秀“嗯”了一声,“起来吧。” “谢娘娘。”冯嫔道。 徐若瑾听到冯嫔的声音,不自觉抖了抖。不是她故意的,实在是这冯嫔的声音太软,就像踩在棉花上。 因为这把声音,徐若瑾不由多看了冯嫔一眼。 冯嫔也恰好看过来,二人视线相对,冯嫔愣了一下接着嘴角上扬,“瑜郡主。” 徐若瑾就坐在楚云秀身边,地位可见一斑,随意地一点头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冯嫔脸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反倒是一直恭恭敬敬,客气有礼。 “臣妾前些日子听说小皇子身子不舒服,今日特意前来探望。”冯嫔说起缘由。 楚云秀轻轻应了一声,面上仍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多谢冯嫔惦念。” “娘娘言重。臣妾今日才来,还望娘娘莫要怪罪。”冯嫔很是诚恳地说道。 “怎么会呢?”楚云秀否认。 冯嫔听了这话似是松一口气,十分欢喜地福了福身,“多谢娘娘。” “今日郡主在此,本宫招待不周,冯嫔莫要介意。”楚云秀委婉地赶人。 冯嫔忙道:“娘娘多虑了,是臣妾逾矩了,娘娘和郡主定有话要谈,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冯嫔也没有故作停留,而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见人走了,徐若瑾才抬起眼皮,看着冯嫔的背影消失。 楚云秀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怎么?” “原来没见过她。”徐若瑾淡淡道:“看起来倒是知书达理。” 第2696章 温暖 “之前不是有朝臣向皇上提议选秀一事。” 楚云秀说起此事格外平淡,好像和她没多大关系,“冯嫔就是那之后进的宫。” 徐若瑾点点头。 楚云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她的娘家是右相府。” 徐若瑾下巴微抬,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听说冯嫔的姨母是右相夫人。”楚云秀动动手指,“其他的我记不太清了。” 徐若瑾这下什么都明白了,难怪右相大力怂恿选秀一事,原来是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家的女孩往宫里送。 如今徐若瑾再想起冯嫔就不如方才那么简单,她看得出来,这个冯嫔是个知进退的,这样的反而更难对付。 本来徐若瑾对冯嫔没有太多心思,但既然冯嫔的背后是右相府,那就由不得她不多想。 “她每日都会来我这儿请安。”楚云秀见徐若瑾不说话,就多说了两句。 徐若瑾有意提醒楚云秀几句,但又担心适得其反。 就在徐若瑾犹豫时,楚云秀又道:“我无意与她深交。不消说她背后是右相,就算是旁人,我也懒得和她们走得太近。” 徐若瑾的嘴张了张终于还是把到了嘴边收回。 楚云秀这样的性子未必不是好事。 “原本在宫中,与我最亲近的便是姐……贤妃。”楚云秀改口后微微叹息一声,“但即便如此,我们姐妹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徐若瑾很清楚,贤妃的所作所为伤害了楚云秀。但凡事都有两面性。不得不说,若是没有贤妃,楚云秀未必会成长得这么快。 “你在宫中,就和擎儿作伴?” 楚云秀听到徐若瑾的话,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道:“我?”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楚云秀。 楚云秀的嘴角不自觉扬起,整个人都恢复了神采,“有擎儿就足够了。” 她说着眼神温柔地看向门外正玩得开心的小皇子。 “各宫娘娘呢?”徐若瑾又道。 徐若瑾有时也觉得自己麻烦,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多问不要多管,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楚云秀在宫中过得好不好。 楚云秀不知徐若瑾的心里,她见徐若瑾关心自己,欣喜都挂在脸上,激动地都有点语无伦次,“她们也偶尔会过来,对我面子上十分和善,不用为我担心。” 徐若瑾颔首,没有多问。 楚云秀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一脸期待地问徐若瑾:“郡主府还好么?” 她自己说完就忍不住笑了,“你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郡主府有你在,一切都会好。” 徐若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太好也不是好事,总会有人在背后惦记你。” 楚云秀的笑容一滞,以为徐若瑾在说皇上。她的身份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只是皇上。”徐若瑾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嗯?”楚云秀以为是自己听错。 “看郡主府和梁家不顺眼的人只多不少。”徐若瑾就说了一句,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楚云秀心里有数,也就默契地没有多问。 “皇上那边,我会尽量帮你。”楚云秀斟酌半晌才道。她说完就忐忑地看着徐若瑾的反应。 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又怕徐若瑾会嫌弃。 就在楚云秀紧张不安时,徐若瑾拒绝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说了一句,“照顾好你自己和擎儿才是最重要的。” 楚云秀眼中突然放出光芒,注视着徐若瑾,声音微微发颤,“嗯!” 和楚云秀聊了这么久,徐若瑾原本郁闷的心情也阴转晴。 门外时不时传来两个孩子的笑声,徐若瑾和楚云秀的视线都不自觉落到门外。 徐若瑾看着自己的女儿,很是无奈地摇头。她实在不想承认那个满院子跑来跑去的小姑娘是她生的。 小皇子则是坐在小车里,目光跟着悠悠一刻不停,一会儿鼓掌一会儿一会儿蹬腿,半点不闲着。 这可累坏了伺候的嬷嬷和宫女们,她们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还要跟着提心吊胆。 徐若瑾看得清清楚楚,光是跟在悠悠身后的宫女,一只手掌就数不过来。 看来回去还要继续给悠悠上上课才行…… 徐若瑾见悠悠玩得开心,就多留了片刻,见时辰不早才起身和楚云秀道别。 楚云秀恋恋不舍,“这么早就走?时间过得太快了。” 接着就叫嬷嬷和宫女把两个小家伙领进来。 悠悠连蹦带跳地来到徐若瑾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娘!” 徐若瑾宠溺地揉了揉悠悠的小脑瓜,“玩得开心了?累不累?” “嗯!不累!”悠悠兴奋地仰起小脸,脸颊泛红,额头还有一层薄汗。 徐若瑾心疼地拿出绢帕,蹲下身,轻轻给悠悠擦起额头的汗来。 “就知道疯跑,这么多汗,冷风一吹,着凉了怎么办?”徐若瑾边给悠悠擦汗,还不忘埋怨两句。 悠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吐了吐舌头,脸上仍是挂着笑容,讨好的抱着徐若瑾晃了晃软乎乎的身子。 就连一旁的楚云秀都被逗笑了,看着徐若瑾和悠悠母女俩的相处,眼里带着几分羡慕。 小皇子见没有人搭理自己,就大叫了几声吸引注意力。 悠悠立刻看过去,“弟弟怎么了?” 楚云秀把小皇子抱在怀里,笑着回悠悠,“弟弟困了,要睡觉了。” 悠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徐若瑾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想笑,“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嗯?” 悠悠有些舍不得,她还没有玩够,但娘的话她要听,只好扁着嘴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好吧。” 徐若瑾心一软,实在没忍住就多说了一句,“娘答应你,过两日再带你来。” “真的吗?”悠悠眼前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 徐若瑾后悔不迭,只好硬着头皮道:“只要你听话。” 悠悠连连点头,“嗯!悠悠听话!” 楚云秀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就得到徐若瑾一个颇有怨念的眼神,她急忙抿着嘴,轻轻摇头,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溢了出来。 第2697章 冰窖 徐若瑾带着悠悠离开皇宫,回府的路上,悠悠的眼皮沉得不行,终于支撑不住在徐若瑾的怀里睡了过去。 徐若瑾一会儿看看怀里的悠悠,一会儿看看外面。 她这会儿的心情比进宫时好了很多,她本以为即便见过楚云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结果却在提醒她,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 徐若瑾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温暖了,身上又重新有了力量。 今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偶尔外面街贩的声音会漏到马车里几句。 徐若瑾不仅不会觉得烦,相反还觉得很是有趣。她平日鲜少有机会出门,更不要说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所以坐在马车上时,可能是徐若瑾离上辈子生活最近的时候。 她的腰轻轻靠在软垫上,耳朵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多数时候是叫卖声,偶尔还会有吵闹声。 这种时候徐若瑾是最兴奋的。 虽然徐若瑾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每当这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掀开帘布看看热闹。 这一次格外平静,徐若瑾没听到自己感兴趣的,正遗憾的时候,突然听到几句话飘了进来。 “昨天夜里的马蹄声听见了没?” “当然听见了,我们还没睡呢!” “又是马蹄又是轮子的,也不知是谁家大晚上的出城。” “我正好出来倒泔水,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是……” …… 马车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关键的几个字徐若瑾都没听到,她本能地凑近窗口想听得更清楚些,但没什么用。 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徐若瑾却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徐若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方才听到的几句话放抛在脑后。 就这样到了郡主府,徐若瑾刚把怀里的悠悠给方妈妈,就一眼瞧见方妈妈的神情不对劲。 “郡主,公主等您有一会儿了。” 徐若瑾立刻意识到定是出了紧急的事,她没有浪费时间多问,而是下了马车就直接进了府。 熙云公主焦急地在原地打转,时不时就要抬眼看一眼门口方向,强压下心里那股冲动才没有进宫去找人。 当徐若瑾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熙云公主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才快步上前,心跳加速。 “你可算是回来了!” 熙云公主先急急吐出一句,看着徐若瑾一脸迷茫,马上接着自己的话道:“你别问,我先说完。” 徐若瑾点头。 “昨夜驸马去佳鼎楼喝酒,见到相府马车还带着护卫出城了。驸马今日上朝遇到右相,提起此事。右相一开始还否认,后来说漏嘴,果然昨夜是方子华出城。”徐若瑾一口气说完,才有机会歇一歇。 徐若瑾也不催,就等熙云公主说。 “驸马立刻派人去查,回到府内后和我说,那方子华带人去了中林县!”熙云公主急急道。 徐若瑾听熙云公主把话说完,整个人如坠冰窟,心上的寒意更是如刀割一般。 熙云公主见徐若瑾一言不发,更加着急,情不自禁轻轻晃了晃徐若瑾的手臂,“怎么样?你还好么?” 徐若瑾脸色很难看,与方才踏进们时判若两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可把熙云公主急坏了,她焦急地盯着徐若瑾看,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我说的太快了?” 半晌,徐若瑾紧绷的肩膀才渐渐放松,她轻轻叹了口气,“先进去吧。” 这四个字声如蚊蚋,熙云公主离得近才能听得清楚,忙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熙云公主走在徐若瑾身侧,视线就没从徐若瑾身上移开过。 “你不要硬撑,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说的这么快。”熙云公主自责道。 徐若瑾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外面艳阳高照,徐若瑾却觉得寒风阵阵,就像是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心中原本那点温暖也都荡然无存。 “是皇上的命令。”徐若瑾开口说了这一句,没有疑问,像是陈述事实。 熙云公主顿了顿,终于还是点了头。 徐若瑾嗤笑一声,仿佛早已料到。 她回想起夜微言私访梁家祖宅那日,他当着众人的面所说的话。 就让方子华代替朕去中林县探访梁大将军…… 朕给小皇子和小县主赐婚…… “呵。”徐若瑾只觉得万分讽刺。 什么是出尔反尔,徐若瑾算是体会到了。 所谓的“一言九鼎”也只不过是玩笑而已。 徐若瑾此刻除了冷笑,什么也不想说。 熙云公主担忧地看着徐若瑾,在心中反复检讨自己。就在她琢磨该怎么安慰徐若瑾时,就见徐若瑾突然起身。 “梁五!” 徐若瑾的声音冷若冰霜。 “属下在。” 熙云公主还没看清,就见梁五已经出现在徐若瑾身前。 “你立刻去把方子华出城去往中林县的事带去祖宅,亲口告诉梁鸿。”徐若瑾冷静地下令。 “遵命。”梁五应声,接着转身便走。 徐若瑾说完就重新坐回位置,神情复杂,让人猜不透。 熙云公主好几次张了张嘴,但仍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守在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味地着急和生气没有任何用处。 她一点点推算时辰,从昨夜方子华出城开始,算到现在过去多少个时辰。 从京都到中林县着实有一段距离,即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几日工夫。 想到此处,徐若瑾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下来。 也就是说,她还有时间。 即便是追不上方子华的车队,她也要想出权宜之计,绝对不能让梁大将军和夫人落到他人的手中。 快想,快想,有什么办法…… 徐若瑾反复对自己说着,不断给自己施加压力,或许这样就能更快一些想到法子。 熙云公主看着紧皱眉头的徐若瑾也只能干着急,她有心问又担心打断徐若瑾的思绪。 徐若瑾只希望梁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能比自己冷静。 第2698章 心惊 梁鸿此时正听着花氏絮絮叨叨的诉苦。 “……妾身说的有错么?若不是因为她,府里也不用过这么多年苦日子!” “明明有几次都差点到京都来,但结果呢?四爷是来了,还有了自己的宅子,二爷你出征,妾身就和两个孩子窝在家中,连个下人都请不起,二爷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妾身是怎么过来的?” “已经不止一次,只要刚有一点起势,绝对会被徐若瑾搅黄了!没有一次例外,只要别人有点好事,她就要跳出来说这不行那不行。” 花氏终是忍耐不住,边哭边大倒苦水,好像这么多年受尽了委屈,就要现在一件一件说个清楚明白。 “不说别的,光是因为徐若瑾,二爷你训过妾身多少次?你还对妾身动手……” 说到这里,花氏哭得更厉害了。 梁鸿听得头疼,很是不耐烦地看着花氏,“你有完没完?” “妾身就是要说!” 花氏憋了这么久,也有点昏头了,换做平时她断然不敢这么和梁鸿说话,她越哭越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花氏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都是他们对不起我!凭什么每次都是咱们让步?有好事的时候想不起我们,妾身就是想不通!” “有你什么事?你瞎操心什么?”梁鸿见花氏喋喋不休,语气也就跟着冷了下来。 “怎么没有妾身的事?难道二爷心里就不觉得憋屈么?是不是梁家上上下下,无论大小的事都要听她徐若瑾一个人的?!” 花氏歇斯底里地又喊又叫,头发也乱了,活活像个怨妇。 “你闹够了没有!”梁鸿厉声道。 花氏撒泼似的哭声顿了一瞬,接着就干嚎起来,“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妾身一个人伺候一大家子人,妾身没有过一句怨言,但妾身过得好吗?” 梁鸿铁青着脸不说话。 “妾身早就看透了!徐若瑾就是希望别人都靠着她过活!她就是要说了算,掌控所有人!”花氏愤怒地大吵大闹。 梁鸿上前一步,扬手欲打,但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落下。他恨恨地瞪了花氏一眼,怒斥一声:“你懂个屁!” 花氏就像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鸭子,愣愣地看着梁鸿的动作,被吓住了似的。 梁五还未等跨进院门,就听到了花氏的吵闹声,一时有些尴尬,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好歹听着动静小了,梁五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他的时间紧迫,实在耽搁不起。 “二爷。” 梁鸿和花氏听到动静,花氏见有外人来,慌忙用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接着把头扭向一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梁五则是目不斜视,问候之后就低下头。 梁鸿见是梁霄的人来,也把方才那口气压下去,问道:“何事?” “郡主让属下来告诉二爷,方子华已在昨夜出发赶去中林县。”梁五道。 梁鸿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惊冷,脑中像是炸开了一样,耳中嗡嗡作响。 梁五说完此话,立即消失在梁鸿面前。 梁鸿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他来不及细想,就听下人来报。 “二爷,大理寺卿在来访。”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梁鸿还没来得及想到法子应对方子华,这又来了一个夜志宇。 “他来作甚!”梁鸿头疼不已,很是不耐地烦道。 下人一抖,“奴才也不知。” 花氏一听是大理寺卿,也莫名一抖。她虽说了解不深,但也知道大理寺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还不等花氏问,梁鸿就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你带上孩子去郡主府,立刻!” 花氏呆呆地看着梁鸿,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再废话一句我就休妻,你自己看着办!”梁鸿甩下冷冰冰的一句转身就走。 花氏身上一凛,吓得双腿发软。 这已经不是梁鸿第一次与她提“休妻”的事,这一次花氏是真害怕了。事不过三,花氏仿佛看到休书在和自己招手。 思前想后,花氏终于还是认命地去后院找子睿和小梅兰。 即便是一百一千个不乐意,花氏仍是不得不照梁鸿的吩咐做。只是前脚才刚骂完徐若瑾,后脚就要带着孩子去郡主府。 花氏脸皮再厚,此时心里也不得劲,即便到了马车上仍是觉得如坐针毡。 子睿和小梅兰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迷茫地被带上马车。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梅兰好奇地问。 花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郡主府。” 子睿和小梅兰一听,都十分高兴。 “太好了,能去郡主府玩!”小梅兰高兴地直拍手。 子睿也跟着开心,但他看出花氏心情不好,不由有些疑惑,“娘您怎么了?” 花氏张了张嘴,本想把徐若瑾做的对不起自己的事说个明白,但话到嘴边,看到子睿和小梅兰两双纯真的眼,终究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她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自己和孩子说半个字,传到梁鸿的耳朵里,休妻就是迟早的事。 花氏不敢冒这个险,只能硬是把亏咽下去,顶着一张黑脸,带着两个孩子去郡主府。 …… 梁鸿不知夜志宇为何而来,但心中多少带着防备,暂且把方子华的事放在一边,怕被夜志宇看出端倪。 夜志宇见梁鸿来,马上起身,“梁大人。” 梁鸿大笑着上前,“什么风把大理寺卿大人吹来了?” “还未来得及恭喜梁大人,还请莫要见怪。”夜志宇笑道。 梁鸿满不在乎地摆手,“这是什么话?我本就不在意这些,大家都是为大魏鞠躬尽瘁,没那么麻烦。” 夜志宇闻言也笑了,“梁大人这话倒是在理。” “我就是个粗人,大人也别在意。”梁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怎么会?”夜志宇摇头,“下官就欣赏像您这样直来直去的人。” “客气了客气了。”梁鸿憨笑两声。 夜志宇却道:“梁大人不必过分自谦,如今朝中像您这样真性情的人可不多了。” 梁鸿察觉到不对劲,斟酌片刻才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大人说笑了。” 第2699章 套话 梁鸿打算能装傻就装傻,他不知道夜志宇来的目的,也猜到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而且你我二人就不要大人来下官去的了,我听着怪别扭。”梁鸿道。 夜志宇从善如流地应下,“我也想交梁兄这个朋友。若是梁兄不嫌弃的话,可否佳鼎楼一聚?” “这……”梁鸿有些犹豫。 夜志宇继续道:“梁兄不必多想,这顿酒只是为了庆祝梁兄归来。” 看夜志宇如此执着,梁鸿若是继续拒绝的话反而显得不近人情。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梁鸿应下。 夜微言嘴角一勾,“梁兄,请。” 梁鸿跟着夜微言出府,去了佳鼎楼。 自从梁鸿回到京都,基本每天都会到佳鼎楼来喝酒。以至于到后来掌柜的一看到他就皱眉。 梁鸿和夜志宇二人到佳鼎楼,掌柜的亲自出门来迎接。 “二位大人,楼上请。”掌柜的满脸堆笑。 梁鸿瞥了掌柜的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上了楼。 坐于雅间之中,掌柜的也很会看眼色,“您二位稍等,今日楼里新进了灵阁的佳酿,小的这就拿来给二位尝尝。” “有劳掌柜的。”夜志宇道。 掌柜的退下,梁鸿在心里告诫自己,一会儿绝对不能贪杯,更不能像平时似的大碗喝酒喝个没完没了。 他担心自己喝醉之后会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来,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套话,那才是大麻烦。 想到这里,梁鸿不经意地看了夜志宇一眼。 谁知这样都被夜志宇逮了个正着,“梁兄?” “没什么没什么。”梁鸿头上不禁冒出一丝冷汗,嘴上连连否认。 夜志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落座,灵阁酒也端了上来。夜志宇主动拿起酒壶给他斟酒。 若是换做平时,梁鸿肯定会嫌弃酒壶小气,非要掌柜的换大瓮来不可。只有那样喝着才痛快。 “我敬梁兄一杯。”夜志宇举杯。 梁鸿也跟着举起酒杯,“客气客气。” “这一杯是贺喜梁兄从七离平安归来。”夜志宇说完一饮而尽,倒扣杯子一滴酒都没有流出。 “都是为皇上效命罢了,分内事。”梁鸿说这番话时也格外诚恳。 夜志宇眼神闪过不屑,但言语中仍是热络非常,“七离一行,想必是凶险无比,也多亏梁兄骁勇善战才能护得周全。” “没有的事,只是熟练些罢了。”梁鸿就一个劲儿谦虚,能不说的话就尽量不说。 夜志宇略有些不耐烦,但暂且压下急切,不断给梁鸿倒酒,“来梁兄,别光说,喝酒喝酒!” “好!”梁鸿稍稍松了口气,只管把酒往嘴里送。 夜志宇喝的远不如梁鸿多,他也知道梁鸿酒量不差。他心道:要是想得到点有用的消息,看来还得加把劲儿。 果然不出夜志宇所料,桌上的空酒壶越来越多,梁鸿仍是面不改色。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夜志宇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上酒!”夜志宇吩咐小二,“别再用酒壶了,喝着不痛快!”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二立刻会意,忙应声退下。 很快,装酒的大瓮就被推了上来。 夜志宇看着黑乎乎的瓮,估算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梁兄,今夜你我不醉不归!”夜志宇说着把二人的酒杯甩到一旁,换了两个碗来。 梁鸿见状,心里一紧,手上的动作犹豫了一瞬,接着大笑三声,“这才够味!但我怕大人你喝不习惯。” “梁兄莫要小看我,虽说我酒量不一定能比得过梁兄,但喝到尽兴还是不愁的。”夜志宇信心满满。 梁鸿猜到夜志宇或许有意给自己挖坑,但这酒却不能不喝。 “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和大人说了。”梁鸿似是十分苦恼地拧着两撇粗眉道。 夜志宇猜梁鸿要找理由搪塞自己,顿时打起精神来,“梁兄请说。” 梁鸿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这个人一旦喝多了就容易不记事儿,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睡一觉都想不起来。” 夜志宇不知梁鸿要说什么,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喝酒之后千姿百态,我见得也不少,梁兄大可放心。” “我这有点特殊,”梁鸿又道:“我可能会……动手。” “嗯?”夜志宇愣了一下。 梁鸿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我一旦喝大了,就会和身边人切磋,而且是硬拉着人来打,一点道理都不讲。” 说到这里梁鸿很是丢人地摆摆手,“算了不提了,太没脸了。” 夜志宇心里犯了嘀咕,梁鸿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一会儿要和自己动手? 除了这个原因,夜志宇找不到别的解释。 “梁兄说笑了。”夜志宇笑道,“我自问功夫也还成,若是真的切磋,未必会在梁兄之下。” 梁鸿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不声不响地松了松拳头,很是无奈地点头,“这样的话,梁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梁兄,请!”夜志宇见梁鸿松口,心中也有数了。 二人一齐抬手,各灌了一大碗酒下肚。 梁鸿豪迈的抹了一把嘴,感慨:“好酒!” 夜志宇自知酒量未必是梁鸿的对手,此时也没空回味灵阁酒的香醇,他还有任务在身。 “梁兄,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给我说说七离的细节?”夜志宇貌似十分感兴趣,追着梁鸿问了多遍。 梁鸿又喝下一碗,摆手,“哪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夜志宇看梁鸿还有余力和自己兜圈子,就又给他灌了酒,“那七离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大人、想问什么?”梁鸿舌头打结。 夜志宇眼中精光一闪,语气依旧淡定,“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说起来出征七离也有数月,但传回来的消息去是甚少,难免让人疑惑。” 梁鸿随口“嗯”了一声,只顾着灌酒。 夜志宇神情一厉,“七离已经打下,为何梁霄还迟迟没有回京都?难道真是为了剿匪?” 他这话说得相当直白,甚至带上了几分质问的语气。 第2700章 打人 梁鸿心中烦躁,但铁了心装醉,就含糊地应了一声: “剿匪!匪多啊!到处都是,根本杀、杀不完……嗝!” 梁鸿打了一个酒嗝,顿时空气都充斥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夜志宇不禁嫌弃地皱眉,伸手在鼻子前一摆,将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挥散开。 梁鸿晕晕乎乎,哈哈一笑,歪着身体拱手,“对不住了!” 夜志宇敷衍地一笑,没有理会。但他看不出梁鸿是装的,还是真醉,仍是继续试探,“除了剿匪,你们在七离就没做别的?不会是有别的心思吧?” “啊?”梁鸿大嗓门一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夜志宇冷笑一声,“还有兆国闹出的动静,不会也和梁霄有关吧?” “七离的条件真是一点都不好,你是不知道那几个月有多苦!”梁鸿差点就要说出银子的事,硬是改口道:“但是还好我们也都熬过来了。” 夜微言眉头皱起。 梁鸿所说的都不是夜微言想听的,再这么下去夜不过是浪费时间。 无论夜志宇说什么,梁鸿都含糊其词。有好几次夜志宇都恨不得把人绑到大理寺,看梁鸿还能嘴硬到何时! 但没有皇上的命令,夜志宇也不敢随意决定。 夜微言沉思片刻,嘴角一勾,像是突然抓到了梁鸿的把柄,凑近梁鸿,刻意压低声音道:“梁辉既然没死,难道没在七离出力么?你们三兄弟的感情还真是好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鸿。 梁鸿大惊,肩膀微微一抖,脑中出现短暂地空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但已是骑虎难下。 别无他法,梁鸿只好将错就错,顺势弹起,一把推开夜志宇,一掌狠狠拍在桌上。 “放什么狗屁!” 梁鸿怒斥夜志宇。他憋了这么久,早就想这么做了。 夜志宇被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之后仍是冷眼旁观梁鸿的反应。 “你说我,说我四弟都无所谓,但你不能说我死去的大哥!”梁鸿满嘴酒气,指着夜志宇的手也左摇右晃,一副醉得不轻的模样。 夜志宇双眼微眯,似是在判断梁鸿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梁鸿骂完人就跌坐在椅子上,但仍是指着夜志宇,“我警告你别信口开河,我他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若是梁辉死了,你反应这么大作甚?”夜志宇没有住口的意思。 “你说我大哥,我没打死你都是轻的!”梁鸿大怒。 夜志宇冷笑,“你怎么知道梁辉死了?尸体呢?” “你!”梁鸿面上暴怒,心里却是慌张不已,他怕夜志宇继续问下去,自己会不小心说漏嘴,“大哥是为了大魏牺牲,你知道个屁!” “嘴巴放干净点!人到底死没死,你最清楚!”夜志宇也怒了。 “你就知道说风凉话,怎么没见你冲锋陷阵?大魏就是被你们这种人闹得乌烟瘴气!”梁鸿的脾气也上来了,跳着脚地骂夜志宇。 “你不要强词夺理,你隐瞒梁辉死讯,就是大逆不道!若是被皇上知道真相,你们梁家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夜志宇威声恐吓。 梁鸿嘴一抖,硬是扛着破口大骂,“我呸!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逆不道!” 话音刚落,梁鸿一把将手中的酒瓮甩在墙上,登时碎片四溅,剩下的酒也流的到处都是。 未等夜志宇反应过来,梁鸿的拳头就到了眼前。 夜志宇忙伸手去挡,硬生生接下了梁鸿这势大力沉的一拳。他的虎口都被震得发麻,整个胳膊都是一酸。 梁鸿没给夜志宇喘息的机会,膝盖一曲,狠狠地顶在夜志宇的肚子上。 夜志宇的身体立时弓成虾米,肚子里翻江倒海,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酒来。 他后撤数步,直到后背抵着墙才堪堪停下,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嘴边的血迹,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对面的人。 “你疯了!敢跟我动手!”夜志宇怒号。 梁鸿却好像喝醉了似的,“你骂老子兄弟,老子就揍你,天经地义!” “我看你是自找麻烦!” “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梁鸿喊完就欺身上前,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夜志宇很快就招架不住。 梁鸿把夜志宇揍趴下,本想用手肘狠狠磕在他背上,但他及时停住了,这么一下打在身上,夜志宇恐怕要重伤。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夜志宇猛地一把推开梁鸿,随手抄起椅子疯狂甩到梁鸿身上。 梁鸿屈起手臂去挡,椅子被撞的四分五裂,他迷迷糊糊地大喊,“哪个敢打老子!” 夜志宇啐了一口,忍着身上的疼纵身一跃跳出雅间。 稳稳落地,夜志宇抬头看向二楼窗内,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梁鸿胡言乱语的声音。 夜志宇的目光如炬,在夜色的掩映下晦暗不清。 “大人。”立刻就有人上前。待看清夜志宇的形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夜志宇也知道自己此时是一副怎样的尊荣,额头的血顺着鬓角流下,他连擦都不擦,转身就走。 手下愣了一瞬才快步跟上。 “进宫。”夜志宇森冷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梁鸿在二楼又打又砸,闹出的动静骇人,掌柜的跑上楼来,犹豫再三都不敢开门,只敢远远地躲着。 半晌,雅间的门被人从内一脚踹开。 掌柜的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晕过去。 “夜志宇人呢?” 出来的是梁鸿,一身酒气,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掌柜的瞥了一眼梁鸿身后的狼藉,忙道:“已经带人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掌柜的说完好像看到梁鸿松了口气。 “算算一共多少银子。”梁鸿只说了这一句就走了。 掌柜的看着梁鸿的背影一句话不敢多说,更不敢拦人。只能叹息一声,心想又要去郡主府找徐若瑾说叨说叨。 梁鸿出了佳鼎楼的门连路都走不好,东倒西歪,还差点撞在门上。 掌柜的忙上前扶着梁鸿,“二爷您小心啊!” 梁鸿摆摆手,眼里像是没了聚焦,嘴角一咧笑道:“老子没醉!” 掌柜的捂着鼻子,免得被铺天盖地的酒气熏倒,顺着梁鸿的话说道:“没醉没醉。” “哈哈!”梁鸿突然大笑。 掌柜的扶着梁鸿越发吃力,但也只能硬撑。 第2701章 绝路 梁鸿装醉,其实一直在戒备着四周。万一夜志宇留下人监视他,就要功亏一篑。 “二爷二爷!您的马车来了,小的扶您上去!”掌柜的抬高音量,大着嗓门对梁鸿喊道。 梁鸿反应了一会儿,“啊?去哪儿?” “您说了算,您要去哪儿?”掌柜的喊道。 “老子要去找夫人孩子!”梁鸿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哎哟!”掌柜的冷不防挨了这么一下,腿一软差点没站住。缓了一会儿又急急问道:“小的这就派人送您回府。” “不!去郡主府!他们在郡主府!”梁鸿甩开掌柜的,摇摇晃晃上了马车。 掌柜的总算松了口气,交代好车夫,这才回到佳鼎楼内。 梁鸿坐在马车内,原本的一脸醉相,瞬间褪的一干二净,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一脸严峻,细细回想起方才的细节,越想越觉得没底,无法判断自己露出多少破绽。 事到如今,梁鸿只能尽快见到徐若瑾,和她通气之后才好定接下来的计划。 …… 郡主府。 花氏带着两个孩子突然来到,除了徐若瑾外都有些诧异。 本来花氏还有些别扭,不知该怎么面对徐若瑾。但徐若瑾根本没给她吵闹的机会,直接就吩咐银花把人带到后院去住下。 花氏莫名有点失落,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说了徐若瑾那么多坏话,到头来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失落的花氏也没找麻烦,而是牵着两个孩子乖乖跟着银花走。 安顿和花氏母子三人,徐若瑾就在府里耐心等候。她有预感,梁鸿迟早会来。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徐若瑾等得越发焦急,再三忍耐才没有叫来梁七去查梁鸿的消息。 这时一声门响传来。 徐若瑾抬头看去,当看到梁鸿出现在视线中,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二爷你可算来了,我总觉得不对劲,差点派人去找你。”徐若瑾道。 如今梁霄不在,梁鸿是唯一能帮徐若瑾拿主意的人了。 梁鸿面色严峻,徐若瑾也随即冷静下来,隐约猜到了什么。总之,梁鸿带回来的一定不会是好消息。 “说吧,出何事了?”见梁鸿没有开口,徐若瑾索性干脆问道。 “夜志宇邀我喝酒,想套老子的话。”梁鸿说着说着又是愤懑又是不甘。 “他都问什么了?” “七离,四弟。”梁鸿顿了顿,“还有大哥。” 谁都没有接话。 最后还是梁鸿打破了沉默。 “接下来该怎么办?”梁鸿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脑子也有点晕。 “二爷你先把你和夜志宇说过的话,仔细说给我听。”徐若瑾道。 梁鸿点头,于是将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听得仔细,神情如初,看不出在想什么。 半晌,梁鸿呼出一口浊气,“就是这么回事。” 徐若瑾没有回应,将整件事又顺了一遍。 梁鸿一拳砸在自己腿上,似是有些后悔,“这事儿都怪我,就不应该和夜志宇去喝酒。” 徐若瑾摇摇头,没有安慰梁鸿而是问道:“你把他打了?” 梁鸿还以为徐若瑾是要怪自己太冲动,“嗯,打得头破血流。唉,我也是气急了……” “打得好!”徐若瑾话锋一转,很是解气地说道:“他还能离开佳鼎楼,就说明你下手还不够重!” 梁鸿没想到徐若瑾会这么说,顿时有点懵。 “我是认真的。”徐若瑾看梁鸿的表情,“二爷你帮我出了气,我还得谢谢你。夜志宇这家伙,早就该揍了!” “嗯。”梁鸿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应声。 “暂且不用管他。”徐若瑾道,“他所作所为多半是受人指使。” “你的意思,是有人让他来问我?”梁鸿一惊。 徐若瑾点头,“故意套话。至于提到大哥,多半也是故意诈你,反正对他没有坏处。” 梁鸿越听越是气愤。 夜志宇的确只是一个小角色,摆在梁家和郡主府眼前的还有更大的麻烦。 “如今方子华已经去了中林县,夜志宇还在不断追问梁辉下落。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好像是有人故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我们钻进去。” 梁鸿说着心里一紧,突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说不定就连我从七离回来,也是一个阴谋。” 徐若瑾本来只是静静地听,但这会儿怎么也坐不住,她安抚梁鸿,“二哥你冷静一下。” 梁鸿没有说话。 “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们并不是完全被动。”徐若瑾道。 听了徐若瑾的话,梁鸿的心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为今之计,必须尽快离开京都。” 这是梁鸿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如今所有人都亮出利爪,目的只有一个,拖垮梁家。若是继续在京都待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徐若瑾当然知道梁鸿是怎么想的,但她始终觉得,如今不是何时走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走成的问题。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人盯着梁家和郡主府,他们都巴不得看我们出错。”徐若瑾苦口婆心劝道。 梁鸿没回答。 “不仅是我,连你也离不开。一旦我们走了,就等于坐实梁家有异心一事。”徐若瑾的话语也渐渐变得冰冷,“而四爷,也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梁鸿呆住了,诧异地看向徐若瑾,连眨眼都忘了。 “二哥,我不是危言耸听,你仔细想想,暗地里所有人都在把我们往这条绝路上逼。”徐若瑾用无比淡定的语气说着可怖的话。 梁鸿这次沉默了良久,整个人都乏力得很,也懒得藏着掖着,“这叫什么事?整日勾心斗角,有这空还不如去干点正事!” 徐若瑾知道梁鸿在不爽什么,但她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我们在外面拼命,他们就知道拖后腿,半点用处没有,还倒打一耙!简直欺人太甚!”梁鸿愤愤不平。 “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以为你和四爷不在京都这段时间,郡主府是怎么过来的?”徐若瑾说起这些时很平静。 但徐若瑾越是不当回事,梁鸿就越是觉得揪心。 第2702章 告状 “唉,辛苦四弟妹你了。”梁鸿是真心的,“我家那婆娘还老给你找麻烦。” 徐若瑾也不客气,“那就麻烦二哥多花点时间照看他们母子三人。” 梁鸿脸一红,干咳两声缓解尴尬,“这个你放心。” “梁家和郡主府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一致对外,自家的事也要尽快解决,才好对付外人。”徐若瑾提醒梁鸿一句。 梁鸿也是这个心思,没有任何疑虑就答应下来。 “方才你说起……‘谋反’,”梁鸿略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你早有预感皇上会对付梁家?” “嗯。”事到如今,徐若瑾么有必要否认,“他这段时间所作的一切都是针对梁家。” 梁鸿没有反驳,这几天下来,他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到皇上的心思。 此时梁鸿既是心惊,又是心寒。 “你知道大哥没死?”梁鸿突然发问。 徐若瑾点头。 谁都没有再说话,二人俱是陷入了沉默。 半晌,梁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 徐若瑾脑筋一直在转,她思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做。 “继续装傻。” 听到这四个字,梁鸿下意识就是一愣:这也能算是办法? 徐若瑾接着解释道:“我们的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那么就好办了,原来是什么样,今后还是什么样。” 梁鸿明白了,垂首思索起来。 “旁人的逢迎巴结,我们都照收不误。”徐若瑾又补了一句。 梁鸿细细想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虽说他本能有些排斥徐若瑾这种类似“无所作为”的法子,但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有了办法,梁鸿紧缩的眉头也略有舒展。 “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徐若瑾提醒道,“以我对夜志宇的了解,他恐怕从佳鼎楼离开就会立刻进宫,到皇上面前告你的状。” “老子早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梁鸿气愤道。 徐若瑾则是淡然很多,“就看皇上是什么反应了。” “夜志宇有什么好告状的?说老子打他?”梁鸿不平。 “不然呢?”徐若瑾反问。 梁鸿无语,“那皇上问缘由,他有什么可说的?老子可什么都没承认。” “重要的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夜志宇会怎么和皇上说。”徐若瑾说完一顿,意味深长道:“又或者说,是皇上想听什么。” 梁鸿哑然,脸色瞬息万变,显然受了不小的冲击。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还是要看二哥你。”徐若瑾语重心长道。 “我不会再冲动了。”梁鸿自然知道徐若瑾想说什么。 他本想说不再喝酒,但又想到徐若瑾交代的话,就咽回去没说。 一切都要照旧,不然会被人看出马脚。 梁鸿总算可以长舒一口气,顿时觉得头又晕又胀,只想快点歇着。 徐若瑾一眼看穿梁鸿的心思,知道他这是好不容易轻松一点,所以疲惫就排山倒海地袭来。 “二哥,我看你和嫂子也别回祖宅了,找个理由在郡主府住下。一旦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徐若瑾主动提议道。 梁鸿也正有此意,只不过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他一个做二哥的,给弟妹添了不少麻烦,怎么有脸住在郡主府?而且花氏也没少顶撞徐若瑾,更让梁鸿面上无光。 徐若瑾看出梁鸿有顾虑,故意笑道:“没想到二哥也这么婆婆妈妈。” 激将法虽然俗,但是管用。 梁鸿立刻就“上钩”了,“那就这么定了,只要弟妹你不嫌我一家大小给你添麻烦。” 徐若瑾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直接叫来方妈妈去收拾一间院子出来,给梁鸿一家住。 梁鸿算是安排好了,徐若瑾却不敢放松。因为宫里那个定时炸弹还不知何时会炸。 徐若瑾的笑容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峻。 如今所有法子都是权宜之计,有些事迟早要发生,徐若瑾心中抱存的那一丝希望,眼看就要消失殆尽。 即便如此,徐若瑾都不希望神情走到万劫不复的那一步。 …… 夜志宇匆匆进宫,头破血流也不管,就顶着一身血腥气进宫面圣。 路上遇到的奴才纷纷侧目,退避三舍。 夜志宇巴不得自己再惨一点,最好是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样才正中他下怀。 “微臣参见皇上!”夜志宇直接跪地道。 夜微言本来只是略一点头,但当他抬眼看到夜志宇时,双眼不禁睁大。 “出何事了?你怎会受伤?”夜微言急切道。 “回皇上的话,是梁鸿把微臣打成这样的。”夜志宇说着抹了一把眼角的血迹。 夜微言脸色一变,“大胆!他怎会对你动手?” “微臣前去找梁鸿,想要问出梁霄在七离的消息。但梁鸿装醉说了些没用处的话。”夜志宇道。 夜微言面孔骤冷,“然后呢?” “皇上,”夜志宇顶着受伤的脸就连说话好像都格外有说服力,“微臣怀疑梁辉未死。” 夜微言还没来得及消化之前的话,听到这句差点激动地甩笔。 “怎么可能?你有何证据?”夜微言追问。 夜志宇早已有所准备,有条不紊道:“微臣故意用这话诈梁鸿,想借机看他的反应。” “结果?”夜微言盯着夜志宇。 “梁鸿反应激烈,还出手将微臣打了。”夜志宇头垂得更低,“微臣为了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报,并未和梁鸿纠缠。” 夜微言脸上的诧异还没有褪去,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你为何要用梁辉的死来诈他?”夜微言别有深意地问道。 夜志宇丝毫没有惊慌,“请皇上恕罪。微臣只是觉得梁辉之死过于蹊跷。” “哪里蹊跷?” “虽然梁家对外一直都说梁辉已死,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夜志宇边说边看夜微言的反应,“没有尸体,就无法证明梁辉已死。” 听了夜志宇的话,夜微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冷,眼神如刀一般刮过夜志宇。 “那朝霞公主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夜志宇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提起此事,一时哑然,嗓子冒火似的说不出话来,他双腿一曲跪在地上。 “微臣该死,微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视线带着寒气,“朝霞公主的下落,朕交给你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半点线索。如今你是想告诉朕,朝霞公主还活着么?!” 第2703章 传开 夜志宇没说话,死死咬着牙,不敢在皇上气头上乱说话。 他确实怀疑过朝霞公主没死。 虽说听起来很是荒谬,但夜志宇不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能将一个人的尸体从那样严密的皇宫中带出。 “皇上,微臣斗胆。”夜志宇嘴里一股血腥气弥漫,原来是他用力过猛,嘴角的伤口再度破开,流血不止。 夜微言脑子里一团乱,听到夜志宇的声音并不像理会。 “就算皇上要治微臣的罪,也请听完微臣最后的话。”夜志宇叩首恳求道: “朝霞公主一事是微臣办事不力,但微臣仍在找线索,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夜微言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夜志宇的脸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至于梁辉,微臣几乎可以确信他还活着。” “若是尸骨无存,你要作何解释?”夜微言反问道。 夜志宇顿了顿,“比起这个,微臣宁愿相信梁辉是诈死。” 夜微言皱眉。 “梁辉久久没有消息,凭微臣多年审讯经验,这整件事都透着诡异。”夜志宇有意把话扯到梁家身上,“而且梁霄在七离势如破竹,战果累累,难道只是因为他一个人的骁勇善战么?” 夜微言一惊,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志宇,“此话何意?” “说不定是有人与梁霄里应外合。”夜志宇不疾不徐道。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肩膀越发僵硬,“无稽之谈。” “这只是微臣的猜测,但若真如微臣所言,梁辉未死。那么一切就解释得清了。”夜志宇故意话只说一半。 果然不出夜志宇所料,夜微言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已经起了疑心。 难道梁辉真的还活着? 夜微言越想脸色越难看。 夜志宇嘴角一勾,但扯着伤口让他一阵抽痛,脸上的五官都跟着狰狞一瞬。 “皇上,微臣绝非信口开河,只要略一细想,就会发现诸多不合理之处。”夜志宇又道。 夜微言迟迟没有回答,他一旦开始相信夜志宇的推测,那么他所有想到的细节都会不自觉靠近那个推测。 夜志宇表现得格外有耐心。 在一旁伺候的田公公深深看了夜志宇一眼,他知道,皇上动心了。 夜微言他沉默良久再开口时语气冷硬,“今日的事暂且放下,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盯着梁鸿即可。朕要他的把柄。” “是!”夜志宇目的达到,不再纠缠。 “朕也要看看方子华到底能从中林县带回什么好消息。”夜微言语气淡定,但神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 梁鸿留宿在郡主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翌日清早。 徐若瑾起床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来报,严弘文到了。 梁鸿在后院练武,听说严弘文来就主动到了前院。 严弘文焦急地踱步,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真是多事之秋?为何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所有麻烦都凑在一起? 梁鸿比徐若瑾还要先到一步。 “你?怎会在此?”严弘文看到梁鸿恍惚了一瞬,还以为是自己走错府苑。 “此事说来话长。严大人好久不见。”梁鸿大大咧咧地与严弘文打招呼。 严弘文神情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点头问好,但是看梁鸿的眼神却别有深意。 梁鸿不明所以,疑惑地与严弘文对视。 “你还不知道吧?”严弘文看梁鸿的神情就猜到一二。 梁鸿一头雾水。 严弘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把夜志宇打了?” 梁鸿一愣,随即点头,“嗯。” 严弘文无语地扶额,不知该说什么。 梁鸿纳闷,“你是如何知晓?” “如今朝中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此事!”严弘文没好气道。 不知为何,严弘文看到梁鸿一脸迷茫的模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梁鸿又是诧异,又是不忿,当即啐了一口,“这个宵小之辈,挨了揍还唯恐天下不乱!” 严弘文一听,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正要详问一二,余光就看到了徐若瑾。 徐若瑾听到严弘文和梁鸿二人的对话,脸上依旧是淡淡的。 严弘文立刻甩下梁鸿,上前一步,“夜志宇被打的事已经传开,恐怕会有大麻烦。” 徐若瑾并未顺着严弘文的话说,而是没头没尾地感慨一句,“果然开始了。” 严弘文一怔。 梁鸿也没说话,但却感觉受了不小的气,恨不得立刻冲到宫里找夜志宇当面说个清楚。 “老子为何揍他,他自己知道!”梁鸿怒道。 严弘文略有些不耐地回了一句,“他今日未必会去上朝,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梁鸿粗眉一皱,没有说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弘文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只想尽快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夜志宇昨夜套话不成反被揍。”徐若瑾一副“就这么简单”的表情看着严弘文。 “……”严弘文彻底无语。 严弘文转头去看梁鸿,眼里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 “所以你就把夜志宇揍了?” 梁鸿倒是坦荡,痛快地应声下来,“不揍不行,他就是欠揍。” 严弘文只觉得头皮发痒,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淡定得很,“揍了就揍了吧。下次若是碰见他,不必客气,直接上手。” “哎!”严弘文一听连忙出声反对。 梁鸿大笑几声,“我看整个京都只有四弟妹你会这么说了!” 严弘文白了梁鸿一眼,转头去劝徐若瑾,“他是莽夫,怎么连你也昏头了?夜志宇是何身份?岂是说动手就动手的?” “那你说要如何?不该动手也动了,难道要当没事发生?”徐若瑾反问严弘文道。 严弘文张了张嘴,没说话。 “夜志宇这种人挨揍不是迟早的事么?更何况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徐若瑾说着忍不住笑了。 严弘文看看徐若瑾,又瞥了梁鸿一眼。这和他想象中的气氛完全不同。 但是这么一来,严弘文一直提着的心反而放下些许。 “算了,我不管了。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你最好还是低调些。”夜微言好心提醒梁鸿道。 徐若瑾也在一旁点头,“这样总不会错,看看情况再说。” 第2704章 无奈 “时辰不早,该去上朝了。” 严弘文说完就告辞离开。他也是听到消息之后就匆匆从公主府赶来,还未来得及进宫。 见严弘文离开,梁鸿则是不紧不慢地喝了杯茶,才动身去上朝。 两人走后,徐若瑾也伸了个懒腰,喃喃了一句,“终于都走了。” 方妈妈则是跟上来伺候,“郡主您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要老奴去找大夫抓点药?” “不碍事。兴许是昨晚没休息好,今日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徐若瑾宽慰方妈妈道。 方妈妈虽是满面担忧,但也只好顺着徐若瑾的意思。 “梁鸿和严弘文都进宫了。”徐若瑾自说自话似的念叨了几句,边说边在院子里打转,“我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找点事做?” 方妈妈不明所以,“郡主的意思是?” “有人把夜志宇被打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徐若瑾言简意赅道。 方妈妈对昨日一事也略有耳闻,得知此消息后也觉得有些麻烦,“谁这么闲,唯恐天下不乱。” “除了夜志宇还会有别人么?”徐若瑾斩钉截铁道。 方妈妈细细一想,没有反驳。 “既然他这么想所有人都知道他挨揍的事,那我若是不帮忙岂不是显得很小气?”徐若瑾说着冷笑一声。 方妈妈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郡主您又想到什么主意?” “反正是个十足的好主意。”徐若瑾卖了个关子。 方妈妈担心不已,“郡主……” 但刚一开口,就被徐若瑾抱着手臂打断,“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 徐若瑾都这么说了,方妈妈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悠悠起来了么?”徐若瑾转移话题。 方妈妈点头,“嗯,这会儿小主子在学识数呢!” “识数?”徐若瑾很是惊喜,“前些日子不是还在练字么?” 提起小悠悠,方妈妈脸上不自觉就带着笑意,“小主子聪明伶俐,识字和识数都掌握得很好。” “妈妈你就别夸她了,也不怕她骄傲。”徐若瑾嗔怪一声,但心里仍是觉得美滋滋的。 方妈妈说起小悠悠就停不下来,“老奴看小主子对识数劲头很大,不管看到什么都想数一数。” 说着方妈妈自己也是忍俊不禁。 徐若瑾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难怪她昨日非要让我带她去院子里看花。” 这会儿回想起来,徐若瑾才知道悠悠要做什么。 “这丫头是想数花有多少瓣儿吧。”徐若瑾想起昨天那个蹲在花丛前的小小身影,就心里一暖。 方妈妈听了嘴角不住上扬,“小主子是老奴见过最机灵的孩子。” 她想说悠悠的性子随徐若瑾随了个十成十,但是没好意思说。 徐若瑾脑中灵光一闪,沉思了一会儿问方妈妈,“今儿我带悠悠进宫去吧。” 方妈妈不解,“前些日子不是才去过?” “正好我也想进宫去探探消息。”徐若瑾对方妈妈说出实情。 方妈妈心里担忧,但也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了两句,又道:“您何时去?老奴这就去准备。” “不急,等梁鸿下朝回来再走不迟。”徐若瑾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方妈妈就没再多问。 “对了梁鸿今日应当就回府了。花氏若是不想留在这儿,就派人护送他们母子回去。”徐若瑾交代道。 “老奴明白。” 徐若瑾心里有数,就看花氏瞧自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就猜到她对自己怨怼颇深。 既然如此,徐若瑾也不去自找不快,索性把花氏晾在那。 这一招确实管用,花氏今早的脾气收敛了不少。 花氏也很是矛盾。 她一面不服气徐若瑾事事都要管,但真当徐若瑾对她不闻不问的时候,她心里反而不是滋味。 别别扭扭的花氏本想趁着早上去和徐若瑾聊几句,哪怕是探探风声也好。 但花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都没有把徐若瑾等来。 花氏越想越是憋闷,一气之下叫人收拾好东西备好马车,她立刻就要回祖宅。 她心里琢磨着小九九,就想看自己就这么走了,徐若瑾还会不会不露面。 结果出乎花氏的意料,她才刚说完不久,银花就来说一切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花氏一脸诧异,“你们郡主呢?” “郡主忙着,就不来送您了。”银花随口道。 花氏一口气憋在心里,脸也胀得发红,一句话也没说拽着两个孩子就走。 银花一脸迷茫,不知好端端的花氏又怎么了,但她还是默默把人送出门,然后才去给徐若瑾回禀。 “郡主,二奶奶走了。” “嗯。” 徐若瑾显然也不怎么关心花氏的表现。 花氏生着闷气坐马车回了祖宅。 此时的祖宅和前几日根本没法比,格外冷清。 花氏在门口看到祖宅这副景象,脸色越来越黑,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前些日子的欢喜也不见踪影,她这几日不是忙着和徐若瑾生气就是和梁鸿闹脾气,哪里还有空招呼官夫人。 这一闲下来,花氏就憋不住了。她立刻叫来下人,“这些日子的拜帖呢?赶紧拿来我看。” 花氏心想这些日子怎么说应该也积攒了不少拜帖,趁着现在有时间看一看,也好和官夫人们走动起来。 这点道理花氏还是知道的,有些关系只要一天不走动,就会慢慢疏远。 但是得了命令的下人迟迟没有动。 花氏纳闷,抬眼去看下人。 下人似是有难言之隐,手指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 “怎么?”花氏没好气道。 “夫人,没有拜帖……”下人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见。 花氏诧异地跳起来,“没有?!怎么可能!” 下人被吓得一抖,哆哆嗦嗦地说道:“奴才不敢欺瞒夫人……从好几日前开始,就没有拜帖了……” “不可能!”花氏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奴才句句属实!”下人看花氏气愤不已,唯恐被牵连,忙磕头请罪。 花氏气的站都站不稳,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明明前些日子她还和官夫人们走得极近,怎么眨眼的工夫,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2705章 得意 “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花氏急急追问道。 下人摇头,“奴才没听说……” “官夫人们呢?她们最近都在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但听说昨日吏部侍郎夫人叫了几位夫人去府内赏花……”下人小心翼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花氏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了,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显然阿无法接受。 “赏花?为何没有来叫我同去?”花氏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意。 下人打了个寒颤,“奴才也不知!” 花氏愤愤不平地咬着下唇,心道:自己之前在祖宅内大摆宴席,吏部侍郎夫人还对自己热情无比。这才过去几日,就来翻脸不认人这招? 但花氏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有人得罪了侍郎夫人?” “奴才怎么敢啊!”下人连声否认。 “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花氏翻了个白眼,继续猜测,“不是祖宅……难不成是郡主府?” 花氏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一定是徐若瑾把侍郎夫人给得罪了,结果人家迁怒到我们头上来!”花氏说完更气。 下人还没反应过来,花氏就把脏水泼到了郡主府上。 此时就算别人再说什么,花氏都认定是徐若瑾的错。 但花氏此时也顾不上生气,她要赶快找机会去和侍郎夫人把话说清楚才是。 不然吏部侍郎日后为难梁鸿麻烦就大了。 沉默半晌,下人也不敢离开寸步,只能倍感煎熬地流下。 “你现在立刻递帖子去吏部侍郎府。” 花氏琢磨了许久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的解决法子。 下人听花氏的口气变得雀跃,也跟着松了口气,“是!小人这就去!” 花氏不耐烦地摆手让人退下。 接着花氏叫来下人伺候自己梳妆。 “我告诉你们,都给我上点心,我要去的是侍郎府,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可担当不起!”花氏训斥几个奴才道。 下人们对视一眼,都老老实实地点头,“是,夫人、” 花氏这才满意地点头,一想到很快就能去侍郎府,她原本郁闷的心情就变得轻快不少。 …… 梁鸿大摇大摆地进宫,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路上遇到不少官员,梁鸿也淡定应对,对周围探究的视线一律视而不见。 当梁鸿经过时,有不少官员都自动后撤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梁鸿也不介意,照样走自己的路。 官员们则是在梁鸿身后指指点点,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梁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但他仍是目不斜视,装作没看到似的继续走。 周围的人看到梁鸿这副表现,什么反应都有。 “这梁鸿才回来多少日子,就如此目中无人了?” “我看简直是无法无天,连大理寺卿都不放在眼里,还敢动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莽夫就是莽夫,做事根本没有脑子!皇上给他二品官真是抬举了他,偏偏他自己一点数都没有!” …… 但也有人觉得事情不简单。 “若是梁鸿真的对大理寺卿动手,他还敢来上朝么?” “怎么没有人知道大理寺卿为何会挨打?” “嗯,这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把梁鸿推到了风口浪尖。 梁鸿却是淡定如初,丝毫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无论是上朝还是下朝,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众官员本指望上朝时能看到皇上勃然大怒,但直到下朝他们也没等到。 梁鸿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下了朝就和往常一样回府去了。 本想回祖宅清静一下的梁鸿,刚跨进门就皱起眉来。 花氏打扮地花枝招展正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梁鸿冷眼从上到下扫了花氏一眼后问道。 花氏兴奋的心情压下去不少,脸也莫名有些发烫,尤其是挨过巴掌的地方。 见花氏不回答,梁鸿更近一步,语气更加不耐,“聋了吗!” “妾身要去吏部侍郎府……” 花氏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梁鸿训斥道:“闲着没事去那作甚!” “妾身!”花氏本想说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梁鸿,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一句,“妾身帖子已经递了,现在再说不去未免太不规矩。” “放屁!你何时讲过规矩?”梁鸿不愿和花氏多说,“老子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花氏恼怒,正要据理力争,就见下人匆匆忙忙赶来。她心里一喜,知道多半是侍郎府来的消息。 “何事?”梁鸿暂且压下不满。 下人嗫喏道;“是侍郎府……” 花氏一听很是得意,“怎么样?” “他们拒了夫人您的探访……”下人越说头垂得越低。 花氏目瞪口呆,梁鸿则是发出一声嗤笑。 “你再说一遍!”花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人不自觉发抖。 梁鸿直接大手一挥让人下去,“这没你的事儿了。” 下人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下。 花氏依旧是不依不饶,“一定是有地方错了,侍郎夫人不可能拒了妾身的拜帖……” 梁鸿不开口打断,花氏就念叨个没完。 直到梁鸿听烦了,“你有完没完?整日待在家老实地照顾孩子,你要我说几遍才能记住?” 花氏不说话。 “你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梁鸿戳穿道:“你自己没本事,别把错推到郡主府头上!” “妾身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二爷您么?若是妾身不和夫人们处好关系,她们府里老爷给您找麻烦怎么办?”花氏壮着胆子道。 “老子怕他们?”梁鸿不屑道。 花氏不敢说话,万一惹的梁鸿不悦,休妻一事再被提起,她就要倒大霉。 “只要你不给老子找麻烦,老子就谢天谢地了!”梁鸿看花氏的眼神里都是厌烦。 花氏不敢抬头。 梁鸿狠厉的视线盯着花氏,“我警告过你,再有一次我就休了你!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妾身……”不敢二字还未说出口,花氏就被怒气冲冲的梁鸿打断。 “闭嘴!”梁鸿臭骂道:“我让你在宅子里待着别去惹事,让你一切都听徐若瑾的,你听不懂就直说!” 第2706章 同去 花氏正要辩白,梁鸿又道:“大不了我找一个能听懂的人回来。” 话音落下,花氏骇然无比,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梁鸿则是连看都不看花氏一眼,“再多的废话我也懒得说,你自己看着办。” 甩下这句话,梁鸿转身就走,留下花氏一个人在院子里。 花氏从头到脚就像是浸在冰水里,瑟瑟发抖。她原本那点兴奋和激动此刻都消失没了踪影。 脑中一片空白的花氏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回到房间,根本不敢再提出门的事。 …… 严弘文一下朝就带着熙云公主来了。 “我听驸马说了,你怎么回事?就一日工夫,竟然多了这么多麻烦!”熙云公主忍不住抱怨徐若瑾。 徐若瑾狠狠瞪了严弘文一眼。 严弘文冤枉,但也没法解释。 “他和你说什么了?哪有麻烦?”徐若瑾嘴硬。 “你就别骗我了。梁鸿打了夜志宇,痛快了?还要你想办法摆平。”熙云公主提起梁鸿也没好气。 徐若瑾笑着不在意地说道:“不是大事。我还嫌二爷下手不够重呢!” “你啊!”熙云公主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严弘文见缝插针,“今日朝上风平浪静,皇上对此事只字未提。” 徐若瑾闻言点了点头,“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是说,皇上迟早会在这上面做文章?”熙云公主问道。 徐若瑾点头,“嗯。” 严弘文神情也有些严峻,“这是必然的,就看皇上打算何时开口。” “那皇兄在等什么?” 徐若瑾嘴角一勾,“谁知道呢?”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得分明,徐若瑾这可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那你有什么打算?”熙云公主换了个问法。 徐若瑾回答地也很直接,“一会儿我要带悠悠进宫。” “又进宫?”熙云公主诧异。 “嗯。” 严弘文眉头皱起,“进宫做什么?” 不是严弘文多虑,只是现在的确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进宫的好时机。 “带悠悠去玩。”徐若瑾干脆答道。 熙云公主下意识皱了皱鼻子,“你是认真的?” “当然了!我为何要骗你?”徐若瑾好笑地反问熙云公主。 严弘文始终觉得不妥,“只是去见云妃?” “不然呢?”徐若瑾被对面一唱一和的夫妇逼得头疼,“你们放心吧!皇上都什么都没提,我进宫也不会有事。” 严弘文想了想,徐若瑾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但熙云公主没那么好打发,她直接道:“行,那我和昕儿与你同去。” “啊?”徐若瑾没反应过来。 “正好昕儿这些日子在府里也待烦了,我带他进宫去玩,明霜也能休息休息。”熙云公主理直气壮道。 “这个你说了算?不问问当爹的?”徐若瑾去看严弘文。 她本指望严弘文能劝熙云公主两句,不要跟着凑热闹,谁知严弘文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 “嗯,这个主意不错。” 这下换徐若瑾不淡定了。 “我向你们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行了吧?”徐若瑾告饶。 熙云公主却意识到不对劲,“若是真的没问题,为何不让我和昕儿跟着?” “……”徐若瑾无言以对。 熙云公主面露得意,“那就说定了,我这就回去接昕儿。” “哎!”徐若瑾下意识就要拦,但情急之下也想不到好的理由。 熙云公主只留给徐若瑾一个背影。 徐若瑾无奈,只能把气撒在严弘文身上。 “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严弘文一脸无辜,“让昕儿进宫去和小皇子联络一下感情,不是挺好的么?” “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还有这个觉悟了?”徐若瑾冷眼道。 严弘文淡淡一笑,也不接话。 徐若瑾没办法,只能被动接受。 虽然无奈,但徐若瑾心里却觉得很温暖。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有后盾。 这时,梁鸿回府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徐若瑾神情一紧,方才的轻松也都收敛起来。 严弘文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你去陪公主,到时宫里见。”徐若瑾道。 严弘文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颔首就先走一步。 徐若瑾则是去找悠悠。 悠悠早已准备妥当,兴奋又焦急地等徐若瑾来找自己。 “娘!”悠悠撒欢儿似的奔向徐若瑾。 徐若瑾一把把女儿抱起,颠了颠,“重了。” 悠悠才不管这些,“娘快走快走!去见小弟弟!” “嗯!今天悠悠说不定能见到两个弟弟呢!”徐若瑾笑道。 “真的?”悠悠惊喜道。 “去了就知道了。”徐若瑾卖关子。 悠悠更加激动,抱着徐若瑾的脸亲了一大口。 徐若瑾带悠悠进宫,在宫门外就看到公主府的马车。 熙云公主听到马车声音,就抱着昕儿下来。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悠悠一眼就看到熙云公主,立刻开心地跑上去。 熙云公主见到悠悠也十分欢喜,悠悠一把就抱住熙云公主的腿,亲昵地蹭了蹭。 看着悠悠的动作,熙云公主哭笑不得地去看徐若瑾,“这是谁教的?” 徐若瑾也是一脸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自学成才吧。” 熙云公主喜不自禁,疼爱地揉了揉悠悠的头。 “悠悠,还记得昕儿么?”熙云公主把昕儿抱到悠悠眼前。 “哇!弟弟!”悠悠开心地惊呼一声。接着不等徐若瑾张口,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忙捂住嘴看向熙云公主。 “没事,昕儿看到悠悠也很高兴呢!”熙云公主笑道。 悠悠这才重重松了口气,把脑袋凑过去看严昕。 “弟弟好可爱啊!”悠悠看着严昕一张胖胖的小脸,又白又嫩,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这话把熙云公主和徐若瑾都逗笑了,二人对视一眼,笑容更深。 严昕一开始还没认出悠悠,冷不丁看到这张脸凑到自己面前还有点惊奇,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悠悠看。 “弟弟怎么不动?”悠悠好奇,忍不住伸出短短的手指轻轻去戳严昕的脸颊。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看到悠悠的动作,再次忍俊不禁。 “这丫头,怎么总是喜欢戳弟弟的脸呢?”徐若瑾无奈道。 熙云公主反倒没放在心上,“这有什么?说明悠悠还记得昕儿。” 严昕淡定地看着悠悠对自己做鬼脸,看得出神。 第2707章 玩闹 悠悠为了逗笑弟弟,使出浑身解数。 但昕儿的个性和小皇子完全不同,昕儿安稳得很,只有视线一直追随着悠悠。 “累不累?”徐若瑾看女儿蹦蹦跳跳,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悠悠扁嘴,神情挫败地应了一声。 “弟弟怎么都不笑呢?”悠悠不解。 “弟弟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似的这么闹?”徐若瑾损了自己女儿一句。 熙云公主在一旁笑得格外开心,“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 悠悠似是没怎么听懂,开始纠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时不时还悄悄地瞅严昕一眼。 她以为自己的视线很隐蔽,按暗戳戳的动作其实都落在了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的眼中。 严昕看着悠悠出神,连熙云公主在旁边轻声呼唤都听不到。 熙云公主无奈地叫徐若瑾,“你看这小子。” 徐若瑾瞥了严昕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他还和小时候一样。” “嗯。”熙云公主深有同感。 严昕打从第一次见到悠悠,就是这样的状态,呆呆地看着,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可能是没怎么见过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所以有些新奇。”徐若瑾给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也有道理。”熙云公主点头,又低头对严昕道;“乖乖,一会儿就能见到另一个了。” 严昕恍若未闻,仍是探着身子要去看悠悠。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相视一笑,二人结伴入宫。 …… 楚云秀没想到能这么快再次见到徐若瑾,而且对方还是和熙云公主一起。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楚云秀高兴之余,还不忘小小地埋怨一句。 她难得能再次见到二人,当然希望能做最好的准备。 “哪有那么麻烦?”徐若瑾一点也不在意。 楚云秀无奈地摇头,忙吩咐嬷嬷去把小皇子抱来。 三个孩子凑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一刻就笑作一团。 夜擎和悠悠的笑声最大,严昕被吓了一跳,但也没哭,而是惊奇地看着另外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悠悠都要忙不过来了,一会儿逗逗夜擎,一会儿又去拉拉严昕的小手。 只要悠悠在,严昕就只能看到她一个。 若是悠悠跑到别处去玩,严昕就会“勉为其难”地分几个眼神给夜擎。 夜擎也同样好奇地看着严昕。 “他们还认识么?”楚云秀纳闷。 徐若瑾立马摆手,“怎么可能?他们才多大?” “我怎么看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熙云公主笑道。 “眼缘吧。”徐若瑾道。 楚云秀跟着点头,开心道:“擎儿平日在宫里,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正好让他们三个去玩吧。”徐若瑾道。 楚云秀越看悠悠越是欢喜,“悠悠越来越有大姐姐的模样了。” “谁说不是呢?而且悠悠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求亲的人可要踏破门槛儿的。”熙云公主笑道,接着突然想到赐婚的事,一下收住了。 徐若瑾和楚云秀也都反应过来。 楚云秀忙去看徐若瑾的反应,徐若瑾只是淡淡一笑,没说话。 熙云公主自责不已,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得意忘形。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楚云秀和熙云公主都沉默了。 最后反而是徐若瑾先开口,“今日进宫是来开心的,你们这一个个是做什么?” 楚云秀和熙云公主松一口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还没问你们今日进宫是不是有要紧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楚云秀很是热切地问道。 “难道没有事就不能进宫来找你了?悠悠想擎儿了,这个理由够不够?”徐若瑾好笑地看着楚云秀。 楚云秀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三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有意避开赐婚一事,说的多半都是些家长里短。 楚云秀平日根本没有人说这些,所以格外开心。 这时门外传来通传声。 “娘娘,冯嫔来给您请安。” 徐若瑾眉毛一挑。 又是这个冯嫔,自己和她还真是有缘。 徐若瑾的心思一闪而过。 熙云公主收起笑容,“这是选秀送进宫来的新人?” 楚云秀点点头,接着吩咐奴才,“叫人进来。” 熙云公主也有些好奇,想看看这后宫的新人有几分姿色。 徐若瑾已经见过冯嫔,这一次倒是兴致缺缺。 冯嫔这次的打扮比起上次来更素雅了几分,身上穿的则是一身素兰色刺绣外裳,整个人看起来很舒服。 虽说没有明艳的妆容,但仍是给人眼前一亮之感。 徐若瑾并未看冯嫔,熙云公主则是暗暗在心中赞叹一声。 “臣妾给娘娘请安。” 冯嫔恭敬地给楚云秀请安。 听到冯嫔的声音,熙云公主的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若瑾一看熙云公主的反应,忍不住偷笑,猜到她是和自己的反应一样。 “嗯,起来吧。”楚云秀淡淡颔首道。 “谢娘娘。”冯嫔起身。 接着冯嫔好像才注意到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似的,忙又福身请安。 “臣妾给熙云公主、瑜郡主请安。” 熙云公主正大光明地借机打量冯嫔。 徐若瑾则是听到请安声才看向冯嫔。 “不必多礼。”熙云公主道。 冯嫔这才站直。 “今儿个怎比平日早了些?”楚云秀心情好,便多问了冯嫔一句。 冯嫔微垂着头,轻轻咬着下唇,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楚云秀。 徐若瑾能感觉到冯嫔的视线有几次貌似不经意地飘到自己身上。 但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就不知道了。 徐若瑾心里有了几分兴味,突然也想听听这冯嫔要说什么。 熙云公主看着冯嫔支吾的样子,不由微微蹙眉,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楚云秀也看出冯嫔有话要说,于是催促道:“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还怕本宫训你不成?” “臣妾不敢。”冯嫔忙道。 徐若瑾眸色深深,但在旁人察觉之前轻轻按了按额角,看起来只是有些乏累。 冯嫔貌似颇多顾忌,视线更是犹犹豫豫地扫向徐若瑾。 楚云秀看出端倪,神情一滞。 熙云公主也注意到冯嫔的眼神,心里那点好感也消散不少,本能多了几分戒备。 第2708章 怼回 “臣妾今日在宫中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从宫外传到宫中,隐隐有愈演愈烈之势。臣妾心想若是不来和娘娘禀报,恐怕会闹得沸沸扬扬。” 冯嫔面露难色,似是纠结许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见冯嫔说了半晌还没有说到点子上,楚云秀有些不耐还有些紧张。 “如今宫内的人都在传,说是梁大人打伤了大理寺卿大人。”冯嫔忧心忡忡道。 “什么?”楚云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复想了多次,才将梁大人和大理寺卿与梁鸿和夜志宇的脸对起来。 不等楚云秀有更多反应,反倒是一直沉默如旁观者的徐若瑾干脆地回了一句, “打得好!”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是一愣,每个人神情各不相同,都齐齐看向徐若瑾。 熙云公主是被吓了一跳,脸上都是无奈和浅淡的笑意。 楚云秀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此时担忧甚至多过惊讶。 冯嫔神情最是复杂,她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面上的疑惑取代。 楚云秀则有些着急,徐若瑾这些话和她们说说就好,可冯嫔是外人,若是出去乱传话,总归是个麻烦。 她给徐若瑾使眼色想要提醒,但徐若瑾根本不看她那边。 “梁大人做的没错,大理寺卿就是皮痒欠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没能亲眼看到他挨打真是遗憾!”徐若瑾说着“啧啧”了两声。 冯嫔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若瑾,不知该说什么。 “没几个人知道前因后果,就只能看到结果。若是大理寺卿好好做个人,谁会闲着没事儿打他?”徐若瑾翻了个白眼,显然对夜志宇没有一点好感。 冯嫔紧抿着嘴,不敢插话。 “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徐若瑾满不在乎道。 冯嫔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准备好的话也悉数被徐若瑾怼了回来。 楚云秀听的是心惊肉跳,几次想要出口阻拦,但都被熙云公主按住了。 熙云公主则是分外淡定,与另外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听到这会儿,熙云公主突然明白徐若瑾为何今日要进宫来了。也许方才的话也是她故意说给冯嫔听的。 熙云公主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冯嫔一眼就移开视线。 楚云秀仍是一脸担忧,她信不过冯嫔。 只要冯嫔出了这个门,徐若瑾说过的话可能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 果然不出楚云秀所料,冯嫔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匆匆告辞。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看着冯嫔略显慌乱的背影,相视一笑。 “到底是年纪轻了些,有点沉不住气。”熙云公主道。 徐若瑾笑了,“只要会传话就行了。”说罢,给了熙云公主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楚云秀则是一头雾水,一会儿看看徐若瑾,一会儿看看熙云公主。 “冯嫔说的是真的?” “嗯。”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异口同声。 楚云秀想不通,说话不自觉磕磕巴巴,“那是大理寺卿,对他动手,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那是昨夜的事,皇上若是要怪罪,你以为会到现在都没动静?”徐若瑾反问楚云秀。 楚云秀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皇上的态度已经表明。”熙云公主接道。 “冯嫔那边……”楚云秀担忧道。 徐若瑾不在意地摆手,“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楚云秀刚要开口就被徐若瑾这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虽然楚云秀担忧不已,但她更相信徐若瑾。 “这个冯嫔每日都来请安?”熙云公主转移话题。 楚云秀点头,“她很守规矩,之前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她也挺会找机会。”熙云公主意味深长地一笑。 徐若瑾但笑不语。 果然不出她所料,冯嫔离开没有多久,宫内就传开了新的流言。 “你们听说了吗?瑜郡主知道梁大人打伤大理寺卿之后,说了好几次‘打得好’呢!” “知道知道,还说‘是大理寺卿大人自找的,活该’。” “听说还嫌梁大人下手不够狠呢!” …… 流言见风就长,在宫内传开之后,也很快传到了宫外。 传到了夜志宇的耳中。 “岂有此理!” 夜志宇听到宫中流言,气红了眼。 扯到脸上的伤口,夜志宇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更是烦躁憋闷,双手紧握成拳。 这才过去一天,情况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夜志宇还志在必得,这下可好,就因为徐若瑾几句话,他反而成了笑话。 夜志宇越想越气,再这么下去,他半点脸面也无。 没有任何犹豫,夜志宇即刻进宫面圣。 …… 御书房。 夜微言看着殿内气势汹汹的夜志宇,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你怎的又来了?朕不是叫你好好养伤么?”夜微言的语气听不出多少关心,反而有一丝埋怨的意味。 夜志宇气昏了头,“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如今宫内外流言四起,微臣被诋毁,名誉扫地,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到这话,夜微言一记冰冷的眼刀投射投去。 夜志宇顿时噤声,忙改口,“皇上恕罪,微臣口不择言。” “只不过是被徐若瑾说了几句而已,你怎么说也是大男人,还是堂堂大理寺卿,这点气度都没有么?”夜微言道。 夜志宇心中一寒,但话语中未有丝毫表现,反而略显急切道:“微臣是担心这流言会影响皇上的计划。” “徐若瑾若是不说那些话,那还是她么?她的性子就是如此罢了。”夜微言不甚在意。 夜志宇见皇上还未徐若瑾说话,身上的伤处似是更痛了几分。 “总之,”夜微言道:“你就按朕说的,回去养好身体,别的都不用管。” 事到如今,夜志宇若是还不放弃,恐怕会惹得夜微言不悦。 “微臣明白。”夜志宇要强压下不忿,与夜微言告退。 事到如今,夜志宇除了忍着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安抚自己,这笔账迟早会和徐若瑾算! 夜志宇走后,田公公躬身道:“皇上,瑜郡主还在云妃娘娘那,您要过去看看么?” 夜微言正有此意,嘴上却道:“也好。” 田公公会意,立刻吩咐奴才们摆驾。 第2709章 打断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还没走,她们也都默契地没再聊梁鸿和夜志宇,看着悠悠和两个弟弟闹。 就这样过去几个时辰,徐若瑾和熙云公主还没说什么,反倒是楚云秀担心起来。 “你们不回去也可以吗?万一皇上那边得到消息怎么办?” 楚云秀以为徐若瑾不想和皇上碰面,这才提了一句。 “悠悠玩得正高兴,我不行打扰她。”徐若瑾只字未提夜微言。 楚云秀也就不再多说。 过了没多久,还真让楚云秀说准了。 “皇上驾到——” 听到通传,楚云秀可能是三人中表现最紧张的。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都很是淡定。 夜微言跨步进了殿内,视线落在徐若瑾身上,他本就是为了见她才来,用意不言而喻。 徐若瑾心中有数,也不多说话,恭敬地行礼。 “臣妇给皇上请安。” “嗯,多日不见,郡主府一切可还好?”夜微言语气柔和地问道。 徐若瑾点头,“多谢皇上关心,一切都好。” 夜微言嘴角一勾,“趁着朕今日也有空闲,你带着悠悠留下来用膳吧。” 楚云秀原本也有此意,只是听到这话从皇上的口中说出,不由多了几分忐忑。 即便是夜微言亲自开口,徐若瑾也有可能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只是楚云秀,熙云公主也看向徐若瑾,都在等她的回应。 略有些出乎意料,徐若瑾扬唇一笑,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下来,“多谢皇上,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 夜微言本来也没打算自己一句话就能留下徐若瑾,谁知竟然如此简单,呆了一瞬,随即露出笑容。 “熙云,你也留下一起。”夜微言好像才看到还有熙云公主在似的,心情不错道。 熙云公主也没有理由拒绝,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是默认了。 “难得见到擎儿这么开心的时候。”夜微言看到三个孩子凑在一起玩闹,不禁勾唇笑道。 夜擎和严昕毕竟还是年纪小,没有悠悠那么有劲头。悠悠还在宫里乱跑,两个小家伙却都迷迷糊糊,挣扎着才没有合上眼皮。 连徐若瑾都无奈了,心想回去得和悠悠商量一下,日后若是有外人的话可以稍稍收敛一点。 但这会儿徐若瑾却什么都没说,由着悠悠闹腾。 夜微言看悠悠如此活泼,也是忍俊不禁,“这小丫头的精神头倒是足。” 刚夸了一句,悠悠跑进殿内,直直地撞到夜微言腿上。 夜微言忙伸手去扶。 悠悠小脸红扑扑的,晕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接着眉头拧起来。 “你是谁?” 悠悠稚气的声音传来,看着夜微言好奇问道。 夜微言也不觉得悠悠无礼,反而笑容更深,“不认识朕了?” 悠悠认真的摇头:“不认识。” “朕是你的舅父。”夜微言措辞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解释。 他总不能给这么小的孩子讲他是一国之主,是皇上吧?! 所幸悠悠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夜微言的身上。 “这是什么啊?”悠悠脆生生地伸出指头指着夜微言龙袍问道。 夜微言低头一看,悠悠的手指头正指在他龙袍上绣的龙纹上,于是好脾气地笑道:“这是,龙。” “龙?”悠悠来了兴趣,黑葡萄一样的眼中散发出光芒,兴奋地指着另一只龙纹,“这儿也有!” 夜微言无奈地点头,“嗯,那也是。” 悠悠突然找到了好玩的,一只手紧紧揪着夜微言的龙袍,另一只小手寻找还有没有更多“龙”。 “这里也有!” “一……二……三!” 悠悠把刚学的识数都用上了,清脆又洪亮。 夜微言也有点招架不住,想要起身,但悠悠格外粘人,围着他绕圈还不松手。 他本有意和徐若瑾聊一聊正事,哪怕是试探一番也好。但悠悠在,夜微言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皇上,悠悠最近在学识数,还请您莫要怪罪。”徐若瑾冷不丁道。 夜微言再怎么头大,徐若瑾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把不情愿的话咽回去。 悠悠眼里只能看到夜微言龙袍上的花纹,越数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 “五!” 悠悠激动之余还不忘看徐若瑾,“娘!悠悠又找到一条!” “嗯!厉害!”徐若瑾也很是配合地给悠悠竖起大拇指。 熙云公主则是在一旁掩嘴偷笑。 反应最慢的楚云秀此时也看出,徐若瑾似乎是有意为之。她看破也不说破,心里早已站在徐若瑾这边。 夜微言安抚悠悠两句,就尝试要和徐若瑾说几句正事。 “你此次进宫来,有没有注意……”夜微言的话说到一半,最重要的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悠悠的大叫声打断。 “哇!这里还有一只!”悠悠惊喜地睁大双眼,还不忘用两只小手使劲儿拽了拽夜微言的龙袍,吸引他的注意力,“你看!你看这里!” 夜微言一阵头疼,但脸上仍是挂着笑容,心里的无奈却没有表现在面上,揉揉悠悠的头,“嗯,看到了。” 悠悠高兴地“嘿嘿嘿”不停,眼睛也眯成两道缝。 徐若瑾猜到夜微言想问自己什么,但她就装作没听到,也不多问。 夜微言尝试了几次,每一次都被悠悠完美打断。若不是悠悠年纪还小,而且一脸兴奋,他都要怀疑这孩子太聪明。 悠悠还在锲而不舍地数龙,数了一遍还不够,还要再数。 夜微言无法理解这么枯燥无味的识数过程,悠悠怎么会如此热衷。 终于,当夜微言记不清自己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被打断的时候,脸色微微一沉,想要发脾气但又猛地压回去。 正当夜微言纠结时,一直沉默的楚云秀却在一旁突然开口,“臣妾看悠悠和皇上您很是亲近。” 夜微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是么?” “您看悠悠一直粘着您,换做旁人可能都没有这个待遇。”楚云秀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说完,楚云秀对徐若瑾眨了眨眼。 徐若瑾没说话。 夜微言脸色缓和不少,似乎也觉得楚云秀的话有些道理。 “都说着感情要从小就培养。”楚云秀一顿,“更何况悠悠还是臣妾未来的儿媳妇儿,更是要当成掌上明珠来疼爱才是。” 楚云秀这话就像是故意说给夜微言听的。 第2710章 含糊 熙云公主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兴味看夜微言。 赐婚是夜微言亲自下的旨,熙云公主也想看看皇上打算如何对待这位“未来的皇妃”。 徐若瑾心里觉得好笑,她不是看不出夜微言隐忍的表情。 此时楚云秀提起赐婚,有意无意带上了几分讽刺意味,夜微言脸皮薄,不可能听不出来。 如徐若瑾所料,楚云秀的话就是故意说给夜微言听。 他独断专行,不与任何人商量,就擅自决定了两个孩子的未来。即便楚云秀很是期待和满意,但她仍是觉得对不住徐若瑾。 夜微言果然身体一僵,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即便夜微言要说什么,也都被楚云秀轻轻松松的几句堵了回去。他低头看着活泼过分的悠悠,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但话都是他亲口说的,做不得假。 偏巧擎儿这会儿也被悠悠兴高采烈的声音吸引,咿咿呀呀地想让楚云秀抱自己过去看。 孩子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夜微言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既然如此,朕还有奏折要批,就不多待了。”夜微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匆匆离开。 “龙!”悠悠见夜微言走了,还万分不舍地呼唤了一声。 小皇子在一旁歪着脑袋好奇地看悠悠。 “弟弟,龙!他的身上,好几只!”悠悠也不管小皇子能不能听懂,掰着指头给小皇子数。 小皇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悠悠,看起来听得很是认真。这副小大人的模样把楚云秀逗笑,“擎儿是不是也想学识数了?” 熙云公主一听忍俊不禁道:“擎儿才多大?他可能连悠悠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云秀一点也不着急,笑道:“有悠悠这么好的榜样,我们擎儿当然也要努力。” “哈哈哈……” 突然传来大笑声,楚云秀和熙云公主俱是一愣。定睛一看,原来是笑得前仰后合的徐若瑾。 二人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你也不怕皇兄还没走远?笑这么大声,唯恐旁人听不见是不是?”熙云公主好笑地给徐若瑾拆台。 “听到又如何?”徐若瑾不屑道。 “好了,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熙云公主甘拜下风。 徐若瑾笑的眼角带泪,“你们难道不觉得好笑么?方才皇上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 楚云秀一听,也跟着低头轻笑。 只有三个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凑在一起就是最无忧无虑的,笑笑闹闹,不管几个时辰都不会累。 熙云公主本想埋怨徐若瑾两句,但是很快就被二人传染了笑容。 “自从进宫,我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楚云秀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听到都不自觉看向楚云秀。 楚云秀并未察觉,仍是抱着小皇子和悠悠玩闹。 若是可以的话,徐若瑾也希望悠悠身边能一直有夜擎和严昕的陪伴。 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无法替代的。悠悠能有两个弟弟作伴,是她的幸运。 但有时候,事情并不会按照每个人希望的那样发展。 第2711章 来信 徐若瑾如今更能体会“事与愿违”的含义。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复杂的心情多了几分沉重。 但凡还有别的选择,徐若瑾都不想走那条路。 可是…… 徐若瑾神情一暗,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这种感觉最近越发强烈。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徐若瑾一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让它停下。 唯一的办法,就是顺势而为。 前面等待自己的是多大的疯狂,徐若瑾心里没底,但也做好了准备。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告辞后,各自带着孩子回了府。 熙云公主本想去郡主府打个逛再走,但是被徐若瑾劝了回去。 “昕儿玩了一天也累了,你不休息,他还要休息呢!”徐若瑾无语道。 但是一旁的悠悠则是不舍得和严昕分开,期待地看着徐若瑾,“娘!让弟弟跟悠悠回去吧。” 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腿撒娇,扁着嘴的小模样格外可怜。 徐若瑾轻轻捏了捏悠悠的鼻子,“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给娘面子?” 悠悠一脸迷茫,奶声奶气,“嗯?” “弟弟累了,公主也要回去休息,知道吗?”徐若瑾和悠悠讲道理。 悠悠的小嘴撅得可以挂油瓶,失落地低下头,但还是听话地“哦”了一声。 这下,反而是熙云公主心疼地看不下去,忙去拉悠悠的手,“悠悠乖,你随时都可以去公主府找昕儿玩,好不好?” “真的?” 小孩儿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悠悠再抬起头时已经一脸兴奋。 熙云公主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嗯!我怎么会骗你呢?” 徐若瑾无奈道:“你别老惯着她、” “悠悠也算是我的外甥女,相当于半个女儿,我不惯着谁惯着?”熙云公主理直气壮。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看着熙云公主,“外甥女?我怎的不知道?” “我和悠悠说好了就是了,不用劳烦你。”熙云公主一本正经地和悠悠拉钩。 悠悠不明所以,但还是欢快地拉了钩。 熙云公主抱着严昕上了马车,悠悠对着马车不停地挥手。 车帘被掀开,熙云公主看向徐若瑾,“快回去吧,府里还有一堆麻烦等着你。有任何事都派人去公主府送信儿,记住了?” 徐若瑾莞尔一笑,心里满满都是感动,重重地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公主府的马车离开,徐若瑾才带着悠悠上了马车回府。 在路上,马车轻轻摇晃就是最好的安眠曲,精神了一日的悠悠很快就困的磕头。 到郡主府时,悠悠早已睡得天昏地暗,被抱下马车都没醒,但两只小手却无意识地抓着徐若瑾的衣襟。 徐若瑾把悠悠递给方妈妈时,悠悠还无意识发出了几声呜咽。徐若瑾马上屏住呼吸。还好悠悠只是咂咂嘴就熟睡过去。 “她玩得太累了,晚上可能要做梦,麻烦妈妈多看费心。”徐若瑾小声交代方妈妈道。 方妈妈抱着悠悠,“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老奴的分内事。” 进了郡主府没多久,梁五突然将一封信送到徐若瑾手中。 不等徐若瑾多问,梁五就再度消失。 徐若瑾已经习惯了,轻车熟路地撕开信口,从里面抽出信纸展开,细细地看上面的内容。 看完信,徐若瑾原本提着的一颗心也随即放下。 正好方妈妈也回来了,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就试探着问了一句,“郡主?” “中林县来的信。”徐若瑾的语气还算轻松。 方妈妈松口气,点了点头。 “是姜三夫人写的,总算能让人安心些。”徐若瑾长舒一口气。 “三夫人怎么说?” “她已经知道方子华在去中林县的路上,她会好好招待他。”徐若瑾看信时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儿说出来突然明白过来“好好招待”是何意。 方妈妈也反应过来,庆幸之余却忍不住担心,“那怎么说也是方子华,若是出了岔子,会不会……” “姜三夫人心中有数,我相信她。”徐若瑾安慰方妈妈道。 方妈妈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这种时候,没有人比姜三夫人更适合做这件事。 “姜三夫人肯出手,真是帮了我大忙。”徐若瑾也感慨一声。 方妈妈也觉得轻松不少。 “而且姜三夫人信中还说,梁大将军让我们都不要操心,他已经有所安排。”徐若瑾莫名有一丝激动。 方妈妈诧异道:“老爷已经知道此事?” “看来是。”徐若瑾之前一直有意回避,其实也是纠结该如何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梁大将军。 但如此一来,倒是不用徐若瑾再担忧。相反,徐若瑾有些后悔,若不是她瞻前顾后,说不定梁大将军也能早些知道此事。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自大了么? 徐若瑾不禁有几分自责。 方妈妈跟着徐若瑾这么久,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主子心里在想什么。 “郡主,”方妈妈一声把徐若瑾从情绪中拉出来,“老爷不会怪您,您一个人要顾梁家和郡主府两边,老爷一定会理解的。” 徐若瑾勾勾嘴角,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情的确好了些。她接着起身把信纸连着信封一齐丢进火盆里烧了。 她看着信慢慢变成灰烬才收回视线。了却一桩心事,徐若瑾身上的重负也减轻不少。 原本一个人扛着,现在有人能帮自己分担,徐若瑾虽说不敢太过放松,但终于可以偷偷对自己说——能偷个懒了。 “如今方子华那边已经有三夫人应对,老爷也知晓此事。如此一来,郡主您也不必太担心中林县。”方妈妈想了想又道:“老奴猜测,皇上那边应当还不知道才是。” 徐若瑾没有急着开口。 方妈妈又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皇上本以为深夜派方子华出城就能万无一失、掩人耳目。说不定他还在指望方子华能把将军和夫人带回京都来。”徐若瑾嘲讽地一笑。 方妈妈神情跟着严肃起来。 “既然如此,我只需要将错就错,装作全然不知即可。”徐若瑾气定神闲道。 方妈妈沉默片刻,也觉得徐若瑾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徐若瑾心里也有底了,“大将军都这么嘱咐了,想必是有了办法……” 第2712章 不好 梁大将军就像是在徐若瑾背后支撑的雄伟高山。 以前徐若瑾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当她看完信上的内容,原本忐忑动荡的心也跟着稳了下来。 方妈妈不知徐若瑾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什么,想到中林县,还有梁大将军和夫人,不由感叹了一句, “也不知夫人的身体如何了,有没有好好吃药,听大夫的话不能多生气,凡事多看开些才行啊……” 徐若瑾回神,想起梁夫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说老奴也侍奉了夫人多年,她脾气是差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会钻牛角尖。”方妈妈说起梁夫人也是颇多无奈。 原先有方妈妈跟着伺候左右,梁夫人的脾气也收敛些,遇到什么事着急了也有方妈妈在一旁开导劝慰。 但方妈妈跟了徐若瑾,梁夫人身边也难有个体己人,方妈妈会担心也是自然。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方妈妈也是人,不可能有分身术。 “妈妈你别想太多。等过一阵子风声过去了,我亲自去一趟中林县看望夫人,到时还要妈妈陪我才是。”徐若瑾反过来安慰方妈妈。 方妈妈自是点头应下,有了徐若瑾的话,她也舒心不少。 …… 翌日一早。 梁鸿带着花氏还有两个孩子一同来到郡主府。 子睿和小梅兰对郡主府再熟悉不过,他们跨进院子就松开花氏的手,连跑带颠地就要去找悠悠。 徐若瑾听到声音出来,两个孩子眼尖看到她全都跑了过来。 子睿是个大孩子了,矜持一些,收起兴奋的神情,恭敬给徐若瑾行礼。 小梅兰则是学着哥哥给徐若瑾福身行礼,不等徐若瑾开口就蹦蹦跳跳地上前。 “郡主,梅兰好想您啊!” 徐若瑾低头看笑得甜甜的小梅兰,也露出笑容,“不是才刚见过没几天么?” 小梅兰也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埋头不说话。 梁鸿和花氏这时也走到近前。 花氏见自己两个孩子和徐若瑾这么亲,不由有点尴尬,一时脸上也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今日要来郡主府,花氏其实犹豫了很久,因为她不知徐若瑾还想不想看到自己。 但此时徐若瑾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轻声哄了哄小梅兰,又问了问子睿的功课。 花氏也自在了些,轻叱子睿和小梅兰,“你们两个!没看到郡主忙么?快点过来!” 子睿和小梅兰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花氏身边。 梁鸿瞥了花氏一眼,“你带孩子去玩吧。” “二奶奶,交给奴婢吧。”银花得了徐若瑾授意随即上前。 花氏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撇撇嘴让银花把子睿和小梅兰带下去。 未等坐下,梁鸿就问徐若瑾,“听说你昨日进宫去了?” “嗯。”徐若瑾应声,“带悠悠去了后宫。皇上后来也去了,不过什么也没问。” 梁鸿听后有些诧异,“这么好的机会,他什么都没问?” “这还要多亏了悠悠。”徐若瑾想起来就忍不住笑意。 梁鸿一头雾水,“悠悠?” “这丫头最近在学识数,非要数数龙袍上有几条龙,皇上被她缠着没有空来问我。”徐若瑾笑道。 梁鸿先是一愣,接着抚掌大笑,“悠悠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能帮上大忙。” 徐若瑾知道梁鸿这么早来就是问昨日进宫一事,带上一家人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今宫内外情势紧迫,稍有差池都会惹出大麻烦,哪边都不能放松。梁鸿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知道的越少越是被动。 “二哥你来得正好,我本也打算让人去给你送消息。”徐若瑾又道。 梁鸿一下来了精神。 “中林县来信,姜三夫人说她都已经安排好,一定会好好招待方子华。”徐若瑾将信上的内容简单一说。 梁鸿边听边点头,“三夫人是靠得住的。” “还有,三夫人说大将军也知道此事,并且已经有所安排,让我们不要担心。”徐若瑾说完就去看梁鸿的反应。 虽说有了梁大将军的话心里就有了底,但徐若瑾还是想看看梁鸿是怎么想的。或许他这个做儿子的,能不能猜到一二。 谁知梁鸿听后却是大笑出声。 徐若瑾一脸无语的表情。 梁鸿足足笑够了,徐若瑾才语气略有不耐地开口,“笑完了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么?” 梁鸿看徐若瑾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是连忙摆摆手,“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父亲要出手,所以有点得意忘形。” 看着梁鸿不好意思地挠头,徐若瑾更加纳闷,“将军要出手?” “恐怕是。”梁鸿点头,“父亲一旦出手,事情就要闹大了。” “闹大?将军要怎么做?”徐若瑾忙追问。 梁鸿则是一问三不知,摊手道:“你问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啊。” 徐若瑾很是无奈,半是嘲讽地念叨了一句,“你不是将军的儿子么?连自己爹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梁鸿大呼冤枉,“我又不是梁霄那小子!只有他才知道老爷子那些诡异的手段,还有猜都猜不透的心思。我?你就别指望了。” “再说了,我能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就不错了。”梁鸿一脸理直气壮。 “……”徐若瑾觉得自己似乎在梁鸿的话语里听出一丝委屈,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梁鸿的话却给徐若瑾提了个醒。看来梁大将军是打算亲自出手,这么一来…… 很多事情恐怕又要发生变化。 徐若瑾眸色一暗,对此也上了心。 “既然如此,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徐若瑾得出结论。 梁鸿没有反驳,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就这点事,我就不起个大早赶过来了。” “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徐若瑾也不客气。 梁鸿使劲摇头,“那怎么行?让人看出不对劲来不就麻烦了?” 徐若瑾一个白眼翻上了天,“你还知道啊?” “算了,我就在这儿待会儿,等午膳之后再走不迟。”梁鸿自作主张。 第2713章 愤怒 徐若瑾也不在意,就由着梁鸿随意。 花氏一直在一边等着,这会儿见梁鸿和徐若瑾说完话,才不经意地上前。 徐若瑾见花氏也不说话,但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尤其是徐若瑾的余光总能看到花氏欲言又止的侧脸,时间一长,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花氏那边还在磨叽不知该怎么开口,徐若瑾却是直接给了她台阶。 “祖宅一切都还好?” “啊?”花氏一愣,马上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都很好。” 徐若瑾“嗯”了一声,没有要再问的意思。 但就是这一句,花氏就打开了话匣子。 “唉,祖宅这些日子冷清得很,和之前根本没发比。原来门庭若市,如今一天到晚都没个人来。” 花氏喋喋不休地开始抱怨。 徐若瑾就只是听着,既不附和也不打断。 “我就不明白了,那些官夫人明明都处的挺好,还约了日子要一起打牌,结果说不见就不见了。”花氏忿忿道。 徐若瑾听得耳朵长茧,也实在懒得给花氏讲道理。 “唉,我算了日子,就是从二爷打了人之后,就没有人来了,拜帖没有,拜访没人回应。”花氏唠叨个不停。 徐若瑾眼神却在这时飘了过去,“你怎的知道?” “事情闹得那么大,京都都传开了,我想不知道都难!”花氏没好气道。 徐若瑾看了一会儿花氏的反应,面孔一凛。 花氏丝毫没有察觉,继续抱怨:“我算看清了,什么官夫人?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势利眼!” 徐若瑾收回目光,故意用调侃的语气道:“既然如此,让二爷去给人道歉不就行了?你要是担心,就跟着一起去。我保证,官夫人们知道消息肯定会去祖宅拜访。” 她一副认真给花氏出主意的模样,但眼神却带着不相符的锐利。 花氏并未察觉,但下意识就皱紧眉头,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了,“我是虚荣,可不代表我傻啊!” 徐若瑾眉毛一挑,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花氏。 显然花氏的回答出乎了她的预料。 “二爷又不是第一次把人打了,我从来没去给人道过歉。总不能因为这次挨揍的官儿大点儿,我就破了戒吧!”花氏不以为意,坚持得很。 徐若瑾没想到遇到这种事花氏反而反应这么淡定,不由有点刮目相看。 “再说了,那晚的事又不是二爷的错,是那人自找的,那是该打。”花氏话是这么说,但还是特意没有提夜志宇的名字。 徐若瑾却是不合时宜地笑了,这此的笑容真诚不少,就连看花氏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赞许。 连徐若瑾自己都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对花氏的话产生共鸣。 “还行,你还不算太傻。” 徐若瑾心里怎么想的都说了出来。 花氏也不生气,反而脸颊一红,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再不济我也知道该护着二爷。” 徐若瑾心情轻快不少,总算让她发现花氏一个优点。 “你只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就好。”徐若瑾叮嘱花氏一句。 “别的我不敢说,但说起护着二爷,绝对没人比得过我。”花氏沾沾自喜。 徐若瑾却从花氏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不对劲来。 “好端端的,和旁人比什么?”徐若瑾直接问道。 花氏笑容一僵,但马上欲盖弥彰地摆手,“没什么,哪有什么?再说我也没和人比。” “是吗?”徐若瑾狐疑地打量花氏。 花氏咬紧了牙不承认。 家丑不可外扬,她又怎么会把梁鸿说要休妻,还要找个新的二奶奶的事告诉徐若瑾呢? 徐若瑾心下有数,但为了给花氏留面子,就没再追问。 花氏则是趁徐若瑾不注意长长松了口气。 ……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郡主府仍是一片风平浪静,和以往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但皇宫内外却好像暗潮涌动,数不清的危机潜伏着。 夜志宇听皇上的话乖乖在府里养伤。 这一日太医来看过之后开了药,夜志宇来不及吃药就叫了下属来。 “嘶——”夜志宇起身扯到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梁鸿下手真他妈的重!” 说着夜志宇又问候了梁鸿的祖宗十八代一遍才顺过气来。 那晚梁鸿的确下了重手,就差没把夜志宇往死里打了。夜志宇有心抓梁鸿的把柄,就没怎么正经还手,结果处于下风的他着实挨了不少结实的拳头。 从宫里回来之后,夜志宇才发现身上几乎没什么好地方。 在府里养伤这段时间,夜志宇就派手下分别去中林县和郡主府追查。 哪怕不在大理寺,夜志宇也对一切都了解至深。 “大人。”下属来报。 “如何了?” “梁鸿带着夫人孩子一早去了郡主府。” “还有呢?”夜志宇冷声道。 下属摇头,“除此之外,郡主府没有动静。” “废物!”夜志宇怒斥一声。这下又扯到嘴角,嘴里立刻弥漫一股血腥气。 伤口又破了,夜志宇恼怒不已,气急败坏地将脚边的圆凳踹倒。 “都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下属跪地不敢说话。 夜志宇眼中都是红血丝,“这么多天,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徐若瑾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思来想去都没有半点头绪。 虽然下属回报说没有动静,但夜志宇坚信,徐若瑾定然已经传递消息出府。 不仅如此,说不定她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对大魏没有半点好处的消息。 想到这里,夜志宇的脸色越发难看。 但夜志宇有心想要进宫禀报给皇上,但他却没什么可以说的。难道要让皇上小心不成?光是想想,夜志宇就能猜到皇上发怒的样子。 “继续查!给我盯紧了!若是还没有消息,就别来见我!”夜志宇怒气冲冲地把人赶走。 下属忙不迭地告退,不敢多停留。 夜志宇动了怒,胸口一阵阵疼,头也跟着凑热闹,晕沉难忍,太阳穴蹦跳着发疼。 忍痛挨打了一顿,结果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夜志宇咬牙切齿,“早晚收拾了你们!” 第2714章 震惊 是夜,月朗星稀,天空漆黑如墨染。 皇宫内苑,耸立的高墙之下,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逼仄之感。 一个干练劲装之人快速经过,身后地上是逐渐拉长的影子,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宫墙之中。 宫内寂静无声,没有人注意到此人要去往何处。 深夜之中,御书房内却是灯火通明。 田公公守在背着烛光的角落,凝神屏气。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春日的天气,变化多端。 夜微言仍在伏案批阅奏章,不知疲倦,废寝忘食。 田公公有心想要提醒皇上保重龙体,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夜微言眼周有淡淡的青色,眼内红血色密布,他批阅一会儿还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即便如此,夜微言也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 半晌,耳边传来独特的叩门声。 夜微言手中笔一顿,将奏折暂且放在一旁,“进来。” 田公公脸色一冷,猜测着来人会带来什么消息。 劲装侍卫上前,“皇上,信。” 田公公上前接过后又呈上。 夜微言将信打开,一眼认出是方子华的字,心也跟着一提。 他的视线迅速扫过信上的内容,虽说只有寥寥几字,但他看完后却明显松了口气。 “下去吧。”田公公见状就挥手让侍卫暂且退下。 夜微言将信重新折好放在一边,接着又拿过奏折继续批阅。 田公公也不多问,一时间殿内只有毛笔划过纸张发出的“刷刷”声。 许久,当夜微言终于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紧绷的心弦也得到放松,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腕。 “皇上。”田公公关切的声音传来。 夜微言摇头,“朕没事,只是头有点沉。” 说完,不等田公公再开口,夜微言的目光看向殿门。 “天快亮了。”夜微言道。 田公公闻言抬头,也能清晰看出时辰不早,外面天已有蒙蒙亮的趋势,用不了一个时辰天就要彻底大亮。 批阅了一夜奏折的夜微言,自然是最劳累的。 “信是方子华送来的,他说就快到中林县了,让朕放心。”夜微言毫无预兆,下一句就提起信的内容。 田公公没有一点诧异,听到后也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你说,朕真的能放心吗?” 夜微言说这话时谁也没看,就像是自言自语。 田公公也始终沉默着,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方子华办事,朕是知道的。他用尽办法也一定会把人带回来。”夜微言淡淡道。 说完夜微言眸色似是更深了几分,“但他要面对的是梁家,方子华做得到么?” “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忧。”田公公终于开腔,“方大人年少但足智多谋。再加上是奉命前去,梁大将军断然没有违背的理由。” “是吗?”夜微言随口道。 田公公没有再说话。 “朕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梁大将军,人心也是会变的。”夜微言幽幽道。 田公公心下了然,“皇上只需遵循心意即可。” “朕自问对梁家还不错,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夜微言说着发出一声冷笑。 田公公听后想起远在七离的梁霄,不禁有些担忧,“皇上,那七离……” 夜微言没有顺着田公公的话说,而是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感叹, “梁霄啊梁霄,若是你什么都告诉朕,朕也不至于如此对待你。” 田公公身体微微一僵,似是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凉意。但他并未表现出分毫。 他知道,这次皇上是真的下决心要对梁家动手。无论中间出现什么麻烦,皇上恐怕都不会停手。 梁大将军和梁夫人必须回京,至于梁霄…… 田公公没有继续想下去。 良久,夜微言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皇上,老奴伺候您去歇息吧。” 夜微言这次没有拒绝,起身离开。田公公忙跟在他身后。 伺候夜微言歇息,田公公独自一人走到殿外,将门轻轻关好,他抬头看了一眼。 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夜就这样过去。 田公公抬起手隔着外衣摸了摸早已结痂的伤口,隐隐还能感觉到当时的剧痛。 万里无云的天,预示着艳阳高照。 但田公公的脸色却是黑了几分,天意就像善变的孩子,根本无法预料。不知何时就会让人措手不及。 在思绪飘得更远之前,田公公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多想。 …… 平淡无波的四五天过去。 夜里突然狂风大作,好不容易回暖的天气瞬间被打回到寒冬腊月。 伴随一道照亮天空的巨闪,片刻后雷声滚滚而至。 本是预示喜悦的春雷,但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却显得诡计几分。 所有人都意识到,恐怕一场暴雨正在来的路上。 街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店面也都手忙脚乱,行人也都纷纷奔走,祈祷等自己到家之后再下不迟。 但天气哪是这么好商量,终于一道炸雷之后,暴雨倾盆而下。 雨水直直地打在地面,激起的灰尘化作烟雾。迅速形成的水洼上是一个个暴雨落地形成的水泡。 雨水敲在门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狂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暴雨越越下越大,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天地之间都像是蒙上了水雾,雨帘密集在眼前,让人找不到出路。 暴雨一直持续到天将亮时才有了减弱的势头。 “无风,这雨怕是要下一阵子。”田公公看了一眼殿外对夜微言道。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让人无时无刻不意识到,下雨了。 “皇上!” 急促的一声打破了下雨时不自觉的慵懒。 田公公则是心跟着提起,他之前那股不祥的预感这几日都未曾消散。 难道,终于来了么? 夜微言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满,“何事如此惊慌?没有规矩。” “属下该死。中林县传回的消息,说是梁夫人,殁了。” 夜微言手一僵,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动不动。 “你说什么?”田公公惊呼。 “中林县刚送回的消息,千真万确。”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才说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夜微言勃然大怒。 第2715章 攻心 “朕要听的是方子华的消息!他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梁夫人又是怎么死的!” 夜微言震怒,一遍遍质问着。 但无论怎么问,都只有“梁夫人过世”这一句。 田公公同样惊诧不已,他预料到会有事发生,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如此突如其来。 夜微言恼怒不已,震惊无比,“朕让方子华去把人带回京都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自然而然的,夜微言怀疑到了方子华身上。 右相对梁家有多憎恶,他再清楚不过。 难道右相父子二人真的趁这个机会,仗着自己的命令,借机对梁家报复? 夜微言焦头烂额,心里越发没底。 梁夫人死了,这绝非小事。夜微言甚至不敢想象梁霄得知此消息会有何种反应。 光是京都城内的麻烦就已经堆成山,如今加个梁夫人,夜微言不禁吞了口口水。 夜微言越发躁狂,怒吼一声,“去把右相立即叫来,朕要亲口问他!” “是!”侍卫忙道。 田公公比夜微言还要淡定些,他深思熟虑一番。随着疑点越来越多,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夜微言头已经昏了,想要问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皇上,您冷静一下,喝口茶润润喉。”田公公试探道。 “你叫朕怎么冷静!”夜微言像是被抓了尾巴,登时脾气暴躁地怒道。 田公公收回后半句话,“老奴该死。” “朕让方子华去带人,结果呢!人没带来就死了!”夜微言气急败坏道。 田公公只好闭嘴,为今之计只能等右相来。 夜微言等得越发焦躁,看谁都不顺眼,脑子乱的什么都想不了。 终于,右相匆匆入宫。 “老臣给皇……” 右相进殿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对上夜微言“兴师问罪”的脸,更是心里没底。 “朕问你!你是怎么和方子华说的?朕让他去中林县,是让他擅自动手么!谁给的你们胆子?!”夜微言怒不可遏,指着右相鼻子破口大骂。 右相被劈头盖脸教训一顿,更觉一头雾水。 “皇上息怒!老臣根本不知发生何事,还请皇上明示。”右相一脸迷茫不似作假,听了这么半天仍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明示?你儿子做的好事,你这个当爹的不知道?”夜微言嗤笑一声。 右相心虚,他平日里也没少做缺德事,这会儿没头没脑地被夜微言一顿训,马上就猜测是梁家出了事。 但梁家出事,怎么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夜微言已看右相不明所以的模样就来气,“整日就知道给朕添麻烦,还嫌朕不够烦是不是!” “老臣不敢!”右相被骂的狗血淋头,跪在地上连连告饶,“皇上息怒!” “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看你根本没把朕放眼里!”夜微言愤怒不已,怎么骂都不解气。 右相惊慌不已,“皇上明鉴!老臣从未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老臣愿万死证明清白!” 夜微言气的胸口疼,脑袋嗡嗡作响,忿恨地盯着右相。 右相也不敢抬头,但他也不能白白受这么多骂。 “皇上!老臣斗胆请皇上告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老臣就算死也想死个明白!”右相硬着头皮咬牙道。 “好!朕就问问你,梁夫人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夜微言猛地一拍御案。 右相被吓得肩膀一抖,回过神时才反应过来皇上说了什么。 “梁夫人死了?”右相喊冤,“老臣根本闻所未闻!皇上明察!” 夜微言冷眼看着右相,显然并不相信。 “那好,你告诉朕,方子华到底在中林县做了什么?为何梁夫人会在此时突然过世?!”夜微言直指右相,“只要你能说服朕,朕就信你!” 右相冷汗都下来了,脑中一团乱。 “若是不能,你们父子就等着吧!”夜微言毫不留情地冷斥。 右相脊背发凉,硬是顶着皇上盛怒的压力,道:“老臣也是方才才知道此消息,老臣也同样被吓到了,更不可能预料到!而且老臣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让犬子去做这种事啊!” 夜微言目光冰冷,懒得理会右相。 “皇上请您一定要相信老臣!老臣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再者老臣根本没有理由要了梁夫人的命!” 右相越说越觉得荒谬,他到现在都还是云里雾里,“当务之急,皇上应当彻查此事,说不定其中另有……” 右相的话还没说完,没想到就被夜微言毫不留情地驳斥。 “够了!” 夜微言怒意不减,“天天彻查彻查,你让朕怎么彻查?!” 右相冷汗直流,身体僵硬,不敢说话。 “一切都被你们搞砸了!”夜微言恼怒不已。 夜微言用右相泄愤,但心里仍是悔恨,若是他能早预料到此事,断然不会让右相父子负责此事。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原本夜微言手中握有先机,让梁大将军进京都也只需要他一句话而已,因为他占了理,梁家不可能不从。 但方子华去中林县,梁夫人过世,二者之间无论有什么关系,无论夜微言是否占了道理,都无法像先前一样理直气壮,他也须得给梁霄一个交代。 一想到这里,夜微言就头痛不已。 夜微言觉得身上就像是压着一座大山,逼得他喘不过气。 先是朝霞公主,现在又是梁夫人…… 夜微言脑中浮现出徐若瑾和梁霄二人,顿觉无比憋闷,心思凌乱,颜面无存。 夜微言所有计划都被梁夫人的突然去世打乱,他乱了阵脚,根本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右相就哆哆嗦嗦地跪在殿内,一言不发,只能默默在心中乞求儿子无事。 皇上俨然要治罪相府,右相却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错,胆战心惊地想:难道自己要倒霉了? 急火攻心之下,右相突然喷出一口血,触目惊心的红布满外袍。接着右相一瘫就歪倒在地。 夜微言深吸一口气又无奈地呼出,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急切,“叫太医来把人抬走。” 田公公只能应下,“是。” 这次夜微言是真的动了气,而且对右相父子的所作所为更是失望至极。 第2716章 阻拦 恐怕过了今日,相府就要倒大霉。 皇上暂时还没有时间理会他们,但不代表会就此放过。 秋后算账只会让相府遭受更大劫难。 “田公公你即刻出宫去郡主府和梁家祖宅,定要安抚住徐若瑾和梁鸿!”夜微言思来想去,这种事只能交给田公公去做。 如今事情还未有定论,夜微言无法在此时出宫。 而且就算是面对徐若瑾和梁鸿,夜微言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就连夜微言也不知道方子华到底做了什么。 “老奴遵旨。”田公公应声。 但还有最关键的一环没有安排。 夜微言也心知肚明,“梁霄那边……” 他愁眉不展半晌,只能想到一个人。 “传陆凌枫!快!” “是!”田公公应着就要退出御书房。 夜微言反复回想多次,看还有什么是他没有顾及到的。 “慢着!” 夜微言猛然道。 田公公脚步一顿。 “立刻,马上派人通知方子华,让他立即回京都,不许耽搁!”夜微言提到这个名字就一肚子气。 田公公这才告退。 所有人都走了,夜微言一个人在御书房疾走,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的脑子清醒一些。 梁夫人的消息既然已经传到宫中,那么极有可能徐若瑾和梁鸿都已知晓。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夜微言就一个头两个大。 夜微言只希望他们不要意气用事,他无论如何都要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昨夜下到现在的雨不仅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夜微言的心情也如同昏暗的天空一般,压抑,忐忑,后悔。 …… 郡主府。 祖宅的马车还未停好,梁鸿就立刻地跳入雨中,大步迈进府门,周身气势惊人,双眉倒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花氏跟在后面拦都拦不住,只能脚步凌乱地跟上。 徐若瑾早已在府内等候,此时看到怒气冲冲赶来的梁鸿,只能劝自己一定要冷静。 “老子来就说一句,老子要去砸了相府,谁要是敢拦,就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梁鸿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许去!”徐若瑾扬声道。虽然她的声音不如梁鸿大,但气势同样不容小觑。 梁鸿没有转头,但脚步却是顿住。 “别让老子说第二次!” “二爷你既然来了我郡主府,我就不能让你从我这里去相府!”徐若瑾也不退让。 梁鸿没动。 “二爷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不然日后一定会后悔!”徐若瑾斩钉截铁道。 “后悔?”梁鸿嗤笑一声,“老子若是不把相府砸了,那才叫后悔!” 梁鸿说完抬脚就走。 徐若瑾急了,但她早有准备。 梁七上前一步挡在梁鸿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梁鸿双眼微眯,“你也要拦老子?” “二爷,多有得罪。”梁七并未退缩。 徐若瑾走到近前,“二爷,这是我的命令。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这个门。” “那也要看你的人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未落,梁鸿发难,手臂一挥就要推开梁七。 梁七轻巧躲过,再度伸手去拦。 梁鸿和梁七就在屋内打了起来。 梁七听徐若瑾的命令处处留手,自然不会对梁鸿有任何伤害。但梁鸿不同,他只想尽快解决梁七这个麻烦。 梁鸿的拳头硬朗,即便是梁七硬接下来也觉得酸麻不已。 “老子再说一次,让开!”梁鸿怒目圆睁。 梁七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坚定地摇头。 梁七会意,使出七成力,竟也是打算速战速决。 梁鸿渐渐落了下风,梁七趁机反剪他的双手,紧接着利落地抽出绳子把梁鸿捆了个结实。 “放开老子!听见没有!”梁鸿怒骂。 梁七充耳不闻,把人捆好后自觉退到一旁。 徐若瑾这才松了口气,“二爷,您还是歇歇吧。” 梁鸿又是生气又是不解,“你捆老子作甚!你应该捆的是右相那个老鳖和他儿子!” 徐若瑾微微皱眉,“你骂吧,要是能让你冷静下来的话。” 梁鸿简直要气疯了,但手被牢牢捆着,根本动弹不得。 “你这是要气死我!”梁鸿对着徐若瑾咆哮。 徐若瑾反而淡定得多,“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花氏怯懦地缩在角落,不敢上前,只能看梁鸿和徐若瑾吵得不可开交。 但花氏私心也不想让梁鸿去找相府麻烦。所以看到梁鸿被捆住,花氏也只是心疼了片刻就放心不少。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等消息。”徐若瑾说着深深地看了梁鸿一眼,“难道你忘了大将军是怎么说的了?” 梁鸿原本还在不断挣扎,听到徐若瑾的话突然静止。 徐若瑾庆幸,果然还是梁大将军的话管用。 花氏则是急得团团转,特意挪到徐若瑾身边,极小声道:“夫人真的殁了?” 徐若瑾看都没看花氏,也没回答。 花氏以为徐若瑾是默认,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可怎么办啊!” 这时徐若瑾才瞥了一眼六神无主的花氏,吐出一个字,“等。” 花氏愣愣地看着徐若瑾。 “二哥你相信我,如今宫内外定是一团乱,你再去找右相的麻烦,只会添乱。”徐若瑾说完又补了一句,“这极有可能是大将军的安排。” 梁鸿本想开口反驳,但听到徐若瑾的后半句话又偃旗息鼓。 徐若瑾心里有底些许,继续劝道:“什么都不必做,右相父子一定会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梁鸿咽不下这口气,半晌才狠狠啐了一口。 “我可以答应你不去砸相府,但方子华,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梁鸿说罢双臂一挣,身上的麻绳断裂崩开。 梁鸿起身,扫了梁七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进雨中。 “二爷!”花氏惊呼一声,来不及和徐若瑾打招呼也跟了上去。 “别走!”徐若瑾喊住花氏。 花氏下意识就停了下来,“啊?” “夫人的后事就交给祖宅来准备,你回去安排安排,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来郡主府。”徐若瑾说得很快。 花氏也来不及细想,她还要去追梁鸿,只能草草应下来。 第2717章 守着 终于将梁鸿和花氏送走,徐若瑾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梁七却在这时上前,似是对梁鸿的离去有些担忧。 “郡主,二爷他未必会就这么算了。” 徐若瑾没有半点惊讶,“我知道。” 梁七不解。 “他既然答应我不去相府找麻烦,就一定能做到。”徐若瑾相信梁鸿不会骗自己,但她同时也叹了口气,“至于方子华,只能说他活该。” 梁七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 陆凌枫也得了消息,此番被召进宫,他也能猜到夜微言的心思。但他也只佯装不知,一脸急切地入了宫。 夜微言神情憔悴,显然被煎熬得不轻。 “你可知朕为何如此急着叫你入宫?”夜微言看到陆凌枫立刻道。 陆凌枫摇头,“微臣不知。” “梁夫人殁了,朕要你立刻传信给梁霄,转达朕的哀悼之意,稳住他,让他绝对不能冲动。”夜微言草草说完,就去看陆凌枫的反应。 陆凌枫一滞,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微言,“皇上……您说的、可、可是真的?” 夜微言动了动嘴,最后仍是闭目点了头。 “这……”陆凌枫似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这个消息。 夜微言只能无奈地摆手,“朕没有时间和你说具体细节,你就按朕说的去办,稳住梁霄才是当务之急!” “是!微臣立刻去办!”陆凌枫不敢多言,忙应声下来。 有陆凌枫,夜微言总算是安心了些。 陆凌枫也不多停留,随即告退。 夜微言看着陆凌枫离开的背影,顺势将视线落在殿外的雨帘,只觉得今夜会格外漫长。 …… 接连两三日,京都城内人心惶惶。 宫内已是人人自危,但夜微言下令封锁消息,所以宫外知道梁夫人死讯的人少之又少。 但老百姓这几日仍是被折磨得不轻。 “那煞神还在那儿呢?” “对啊!真是要被吓死了!” “我看这几日进城的车队都被他喊了个遍,非要里里外外检查,扛着那么大一把刀,张嘴闭嘴要人命!” “惹不起惹不起,绕着走吧!” “到底是谁惹着他了?他至于要找人拼命么?” “谁知道呢!” …… 老百姓议论纷纷,消息很快就传到郡主府。 徐若瑾眉头紧锁,问梁七道:“二爷还在城门候着?” 梁七只能点头,“是。” “这都好几日了,日夜不休地守在那也不嫌累!”徐若瑾无语。 “可是二爷这么做,没把方子华等来,反而把老百姓吓得不轻。”梁七很是无奈。 徐若瑾也有所耳闻,“没有办法。若是方子华真的敢来,二爷就一刀把他砍了。” 梁七嘴角一抽,“那方子华还是暂时先别回来了,免得给大家惹麻烦,自己还赔上小命。” “事到如今,砍了就砍了吧。”徐若瑾翻了个白眼,“就怕方子华没那个胆子。” “那还要属下去劝二爷么?”梁七疑惑。 徐若瑾摇头,“去干什么?挨刀么?” 梁七闭嘴不再多说。 “皇上肯定已经有所动作,不然皇宫也太安静,安静得不像话。徐若瑾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梁七眼珠一转,“属下去打探一番么?” “也好。”徐若瑾点头。 徐若瑾真的有几分好奇,夜微言若是知道梁夫人殁了的消息,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方子华是夜微言派到中林县去的,如今出了事,方子华难逃干系,就连夜微言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思及此处,徐若瑾冷笑一声。 …… 春雨连绵,谁也不知这场雨要下到何时。 挂满白幔的院子内一片萧瑟,伴着春雨更添几分黯然之感。 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台阶上,抬头望天,天空昏暗,雨连成线,直直落在脚边。 “忠叔!” 一声呼唤,老者思绪被打断,转身去看。 “老爷找你。”下人又道。 管家忠叔点点头,迈开步子直奔梁大将军处。 路上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丧白。忠叔叹了口气继续走。 “老爷,您叫老奴?”见到梁大将军,忠叔恭恭敬敬行礼。 梁大将军背对着忠叔,身体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仍是能依稀看出当年英勇之姿。 转过身来的梁大将军步履蹒跚,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看却带着一股不容小看的气势,尤其是那一双眼,或许因为上了年纪显得有些浑浊,但仍是不怒自威。 “时辰差不多了,你陪我去看夫人最后一眼罢。”梁大将军声音沙哑地说道。 忠叔点头,“是。” 言毕,忠叔走在梁大将军身后,二人一同去往梁夫人的灵堂。 灵堂正中一副漆黑的棺木,后面是大大的“奠”字,烛火随着阵阵凉风摇曳。 寻常人若是走入其中,定会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但梁大将军却是目不斜视,缓慢但坚定地走到棺材边。 棺材还未钉,棺材盖推开半截,能清楚看到棺木里的梁夫人。 忠叔并未跟到近前,而是隔着数米站定就不再往前走半步。 躺在棺材里的梁夫人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脸色带着些不正常的青白。 梁夫人饱受病痛折磨,死说不定反而是另一种解脱。 看着夫人凹陷的脸颊,还有枯槁一般的形容,梁大将军始终一言未发,只是定定地看着。 这样的场景或许有些诡异,但一切看起来又是那么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梁大将军的身体才微微一动。 “合上吧。” 梁大将军吩咐。 忠叔似是听出了一声叹气,愣了一瞬才应声下来。 梁大将军走出灵堂,忠叔不只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将军的步伐比来时更沉重了几分。 “也是时候了。” 忠叔一愣,声音是从前面传来,试探道:“老爷?” “老夫要请旨,护送夫人的灵枢回京安葬。”梁大将军语气无波无澜道。 “是。”忠叔默默应下。 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耳边只余下雨声。 匆匆又是三天过去。 徐若瑾这三天过得也不怎么轻松,一日没有中林县确切的消息,她的心就无法完全放下。 但徐若瑾也有自己的顾虑,她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管,她必须摆出镇定的模样。 如此一来,徐若瑾越发觉得心力交瘁。 第2718章 准备 梁夫人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三日,徐若瑾本以为梁大将军至少会来个信,哪怕是简单说下安排,好让她心中有数。 但徐若瑾等得望眼欲穿,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就在徐若瑾怀疑是不是中林县真的出了什么事时,梁七突然出现。 徐若瑾心跟着一跳,预感告诉她:终于来了。 “郡主,姜三夫人派人前来。” “嗯?”徐若瑾微微蹙眉,“不是大将军?” 梁七未答,只默默等候。 徐若瑾定了定神,“叫人进来吧。” 梁七领命,出去之后很快又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长衫,年约四十,留着两撇小胡子,面带笑容,眼中却是精光闪闪。 徐若瑾扫量一眼来人,越看他越像个做生意的。 “郡主,小人是奉姜三夫人之命前来。”来人拱手行礼。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徐若瑾没有接话,反而先问道。 来人一笑,“郡主言重了,小人只是中林县灵阁的小小账房。” 徐若瑾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这么看,账房先生就是姜三夫人特意安排的人,平日还能用做生意来掩饰身份。 肯定不会有人想到,姜三夫人居然会用一个账房先生来京都城送信儿。 来人仍旧是笑眯眯地等着徐若瑾发问。 “灵阁可还好?”徐若瑾似是一点也不急。 “回郡主的话,灵阁的生意一直都是稳步高升,这您大可放心。”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接着把人请到屋内,“也是多亏了姜三夫人。” 说完徐若瑾顿了顿,又道:“她还有什么让你交代的?” “三夫人让小的来告诉您,方子华已经被赶出中林县,但整件事的原委三夫人并不清楚。”来人捋了捋两撇小胡子道。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心里有了底。 但徐若瑾仍是有点疑惑,“既然不是三夫人,难道是府里那位?” 她说的自然是梁大将军。 账房先生点头,没有多说。 “三夫人说是那位一手操纵。而且她不日将会护送那位进京都,还望郡主能早做准备。”账房先生严谨道。 此时的账房先生与来时几乎判若两人。 徐若瑾没有多想,先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账房先生转瞬又恢复之前的市侩模样,“那小人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慢走。”徐若瑾起身,接着吩咐梁七,“带先生去灵阁,就说是我的吩咐。” 账房先生眼前一亮,忙谢恩,“多谢郡主!” 中林县的灵阁毕竟没法和京都城的比,账房先生一年到头也不一定有机会参观一次。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正好可以见识一下京都灵阁的大排场。 最后还是梁七出马将连连道谢的账房先生带下去。 人走了之后,徐若瑾细细回想了账房先生的话,不禁微微蹙眉。 看来,就算是姜三夫人也不知道梁大将军的计划和安排,不只是自己和梁鸿被蒙在鼓里。 只是如此一来,徐若瑾难免疑惑更深。 梁大将军究竟布了多大的局?又要牵扯多少人? 连右相和方子华这诡计多端的两父子都能搞定,梁大将军的手腕远远出乎徐若瑾意料。 徐若瑾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兴奋,是期待,还是忐忑。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叫来方妈妈。 看到方妈妈略显憔悴的脸,徐若瑾也很是心疼,但这件事只有方妈妈办事她才能放心。 “妈妈,大将军快要进京了,郡主府的事宜就交给你去准备。” 方妈妈一惊,但仍是应了下来。 “到时姜三夫人也会同来。”徐若瑾补了一句。 方妈妈深吸一口气,还是点头。 最后还是徐若瑾看不下去,皱眉担忧道:“妈妈想问就问便是,别憋在心里,对身体也没好处。” 方妈妈摇摇头,“老奴知道郡主心里都有数,更不想给您添麻烦。” “这怎么能是添麻烦?”徐若瑾立刻纠正道。 方妈妈欣慰道:“郡主放心,夫人去世,老奴心有不舍,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妈妈不要太勉强自己。”徐若瑾安慰方妈妈。 “不勉强,只能能帮到郡主,就算是告慰夫人在天之灵。”方妈妈说着双手合十。 徐若瑾虽然心疼,但也能理解方妈妈的心思,“那就有劳妈妈。” 即便是在伤心时,也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转移精力。不然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 “接下来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徐若瑾呼出一口浊气,“得好好准备才行。不然拖了大将军的后腿,就要丢人了。” 方妈妈被徐若瑾逗笑,眼中泪光闪烁。 偏巧,梁七这时也回来了。 “郡主,按您的吩咐将账房先生送去灵阁,也和舅少爷说了。” “嗯。”徐若瑾应声,又道:“你去趟祖宅,把姜三夫人的意思告诉二爷。让他们也都开始准备吧。” 梁七领命。 梁大将军进京也算是天大的事,不只是郡主府和祖宅。一旦消息传到宫中,恐怕朝野上下都会震动。 徐若瑾脑中都能想象到夜微言的神情和表现。 想到这里,徐若瑾不禁多了几分期待。她也想看看在梁大将军面前,又会出现多少跳梁小丑。 想了一会儿,徐若瑾感觉原本郁闷的心情都豁然开朗。 “梁五!”徐若瑾唤了一声。 梁五没有动静。 徐若瑾撇撇嘴,直接道:“四爷那边如何了?” 她的话就像是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 “……”徐若瑾脑门冒黑线,“四爷知道多少了?他就一点反应也无?” “没有。”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徐若瑾汗毛都炸开,差点就惊叫出声。 徐若瑾差点被梁五吓出个好歹,也没心情再多问,摆摆手就让人隐身了。 梁五消失,徐若瑾嘟哝了几句心情才平复下来。 她正想看看去帮方妈妈一起准备,但梁七又来了。 这已经是一大早的第三回了。 第2719章 误会 “这次又怎么了?”徐若瑾先一步问道。 “熙云公主和严大人来了。”梁七道。 徐若瑾一愣,“他们怎么来了?快让他们进来。” 这时候二人来,多半也是为了梁夫人的事。 徐若瑾正想着的工夫,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就走了进来。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没和我说?” 熙云公主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责备徐若瑾,脸上还隐约带着怒容。 徐若瑾自知理亏一下就怂了,耍赖似的认了,“是我不好。” 熙云公主没想到徐若瑾这么容易就认错,还愣了一下。 严弘文冷峻地站在一旁,就静静地看着徐若瑾,显然也很是介意。 “这就完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快要急疯了!”熙云公主边埋怨边跺脚。 “我知道我知道。”徐若瑾忙去安抚熙云公主,“我脑子也很乱,很多事都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你这不就来了。” “算了,我若是不来,你肯定不会派人去公主府说一声。”熙云公主不信,“明明之前都说好了。” 徐若瑾没有多辩驳,一直赔着不是。 发泄了一番,熙云公主也顺过气来。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熙云公主真挚地看着徐若瑾。 严弘文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仍是定定地站在原地。 “我和驸马都很担心你。” 见徐若瑾不说话,熙云公主又道。 严弘文在来之前也有些纠结,虽说此事和徐若瑾有关,但毕竟是梁家的家务事。他的身份略有些尴尬,更担心会给徐若瑾惹麻烦。 但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严弘文仍是放心不下,于是就和熙云公主一同来了郡主府。 看到徐若瑾的脸色还不错,严弘文也安心多了。 面对熙云公主不屈不挠地追问,徐若瑾也只能败下阵来。 “好好好。”徐若瑾轻轻拍了拍熙云公主的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梁夫人过世了,过些日子大将军会亲自来一趟。” 说完,徐若瑾莫名也感觉到一股轻松。 原来有人能够和自己共同承担和分享的感觉,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熙云公主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听后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梁大将军要进京都?!” 就连严弘文也同样被这个消息惊到,神情复杂。 “嗯。”徐若瑾应声,“所以这几日郡主府和祖宅都要准备一下。” “这么大的事,恐怕皇上还不知道。”熙云公主推测。 徐若瑾倒是无所谓,“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大将军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会请旨,这毕竟不是说说而已的小事。” 熙云公主深以为然,“但就靠你一个人,不累么?” “习惯了。”徐若瑾扬唇一笑。 熙云公主心跟着揪起,鼻子一阵阵发酸。 “你要是再这样就趁早回府吧,开心一点多好。”最后还要徐若瑾反过来安慰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轻轻锤了徐若瑾一下,“就你没正形。” 徐若瑾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严弘文这时插了一句,“梁夫人的事,你节哀。” “嗯。夫人身体每况愈下,这一天到来也是迟早的事。”徐若瑾怅然道。 严弘文经历过的比徐若瑾多了不知多少倍,他也同样度过一段无比昏暗的时期,好在最后走了出来。 但有些东西改变了,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 严弘文如今反而有些庆幸,徐若瑾从小到大的成长注定她不会有太多家族的负累和困扰。 徐若瑾若是知道严弘文在想什么,怕是会忍不住反驳。 “梁霄呢?”严弘文又问道。 徐若瑾干脆地摇头,“不知道。” 严弘文先是惊讶,接着是不满,“没消息?” 徐若瑾懒得重复,就随意地点了下头。 “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连个消息都没送回来?” “好了,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徐若瑾让严弘文打住别再往下说。 严弘文的话被堵回去,也只好生闷气。 熙云公主出来打圆场,“你别着急,驸马也是担心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比我想的深,而且他的爹他了解,我只要做好该做的。”徐若瑾也想通了。 这个道理严弘文也明白,但是当他看到徐若瑾一个人忙里忙外,仍是不怎么舒心。 “皇上那边你想好应对的法子了么?”熙云公主转移话题。 徐若瑾理直气壮地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严弘文好不容易舒展一半的眉毛再度拧到一起。 “再说了,该担心的是他不是我。”徐若瑾笑得意味深长。 熙云公主明白过来,感慨一声,“说起来梁大将军有多少年没进过京都?我都想不起来了。” 时隔多年,梁大将军再度进京都,居然会是这副情景。 “知道方子华都做了什么吗?”严弘文插嘴道。 徐若瑾摇头,“只知道他已经被赶出中林县,兴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说完,徐若瑾又嗤笑一声,“二爷为了砍他已经在城门口守了多日了。”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对此也有所耳闻,此时听到也都有些无奈。 “若是梁鸿真把方子华给砍了,皇上也未必会说什么。”熙云公主推测。 “砍了多没意思?”徐若瑾不屑道:“方子华还有用处。” 熙云公主挑眉瞥了徐若瑾一眼,没多问。 严弘文干咳两声,“这些都不重要,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皇上和梁大将军吧。” “你想得太复杂。”徐若瑾这次直接叫停。 严弘文抬眼去看徐若瑾。 “和皇上对着干的不是我。”徐若瑾好脾气地解释,“梁大将军已经有了安排,我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严弘文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有些头痛。 “更何况,皇上这会儿应该也没工夫搭理我。”徐若瑾轻描淡写道。 御书房。 夜微言死死盯着面前的折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即便外表只是一个普通的折子,夜微言仍是觉得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一股寒气。 第2720章 害怕 田公公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夜微言的一举一动。 那折子送进来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夜微言却是连碰都没碰一下,就只是这么盯着。 田公公甚至从夜微言的脸上看出了不少东西。 夜微言眼中的忐忑和畏惧几乎是一闪而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面上也只留下愤怒。 田公公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把话咽回肚子。 “他在这个时候给朕递折子作甚?” 夜微言连手都没动,更是没有要打开折子看一眼的意思,说话时视线一直落在折子上。 田公公摇头,“老奴也不知。” “方子华呢?”夜微言又问。 “还没有消息。” “真是废物!”夜微言咒骂一句,“没用的东西,给朕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就下落不明。” “皇上息怒,老奴猜测,方大人兴许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真是事出紧急还没来得及和您禀告。”田公公帮方子华说了一句。 夜微言并不理会,“你就不用替他说好话了。” 田公公只好住嘴。他收了右相的好处,该说的自然是要说。只是皇上这样的反应就不关他的事了。 “梁夫人去世,梁大将军回京,朕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夜微言急道。 田公公没办法,只好小声提醒道:“皇上打开折子一看,不就知道梁大将军意欲何为。” 夜微言也是急昏了头,居然把这么简单的事给忘了。但夜微言看着折子心里不自觉发怵,愣是不敢上手去开。 田公公诧异地瞥了一眼皇上,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忌惮梁大将军。 这只不过是一份奏折,夜微言就已经慌乱至此。 “你把折子打开,看一眼,然后告诉朕上面说了什么。”夜微言下令道。 田公公下意识觉得不合适,几乎是立刻就反对道:“此事万万不可啊皇上,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朕说的话就是圣旨,你要抗旨是不是?”夜微言质问道。 田公公头垂得更低,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朕让你看你就看!”夜微言不耐地催促。 田公公别无他法,只能遵旨双手捧起奏折,打开后才看到上面并没有多少字。 不仅如此,和田公公预料中的一样,梁大将军并未在信中提及旁事。 田公公默默在心里松口气,然后才郑重道:“回禀皇上,梁大将军在心中说,他这几日就会动身护送梁夫人的灵枢进京都。” “进京都?!”夜微言突然就像是炸了毛的公鸡,被折子上的内容吓得不轻。 “正是。”田公公说着将折子摊开放在夜微言面前。 夜微言忙扯过折子反复看了多遍,再三确认之后,才相信田公公的话。 梁大将军真的要进京都。 夜微言被这个念头惊得说不出话。 田公公同样纳闷,梁大将军为何会这时候选择回京?至于运送灵枢,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要梁大将军回京一事,已经拖延太长时间,右相更是提过不止一次,解决麻烦更是耗费不少力气。 眼看着方子华只要见到人,并且把人带回京都就万事大吉。末了又横生事端。 想到这些,田公公也免不了长叹一声。 田公公自觉对梁大将军还算了解,难道他进京真的只是为了梁夫人的灵枢? 不管别人怎么想,田公公是不信的。 但这个理由,即便是皇上,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朕要他回京的时候,各种理由搪塞,从未有一次成功。”夜微言气得发抖,“如今倒好,他竟要主动入京?!” 田公公只得硬着头皮安抚道:“皇上莫急,就如折子中所说,大将军运送灵枢罢了。” “谁知是运送灵枢,还是来找朕兴师问罪?”夜微言不买账。 田公公没有接话。 夜微言六神无主,愤愤道:“他定是来找朕要一个说法,方子华是朕派去中林县的。如今梁夫人死了,他抓住了朕的把柄。” 田公公忙道:“皇上您别多想,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方大人未必与梁夫人的死有关。”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哪会那么巧?方子华前脚去,后脚梁夫人就过世?别和朕说你不知道,右相对梁家有多么恨之入骨。”夜微言越说越气。 “右相父子只会给朕找麻烦!”夜微言愤恨不已。 田公公没法再多说。 “原本,是朕让大将军入京,他若是敢有不从,就是抗旨不尊,朕根本不需要动一兵一卒,就能把他留在京都。”夜微言脸色苍白,嘴唇发干,说起这些也有些有气无力。 田公公已经猜到夜微言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是如今呢?”夜微言后悔不迭,“梁大将军自己要进京,他这是故意给朕施压!” “皇上,梁大将军只不过是一个赋闲多年的老人罢了。”田公公提醒夜微言,“更何况,梁霄远在七离,您不必过分担忧。” 但夜微言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怒视田公公,“即便没有梁霄,梁大将军一人也绝不容小觑!他的那些手段,就算是先帝也未必是对手,难道你都忘了吗!” 面对近乎咆哮的夜微言,田公公心中那段久远的回忆也被唤醒。 夜微言说的没错,梁大将军很可怕,甚至十个梁霄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如今已经在进京的路上。 田公公突然头皮一阵发麻,脊背凉飕飕的。 梁大将军的正直为人可比,他也从来不屑玩阴的,但这恰恰是他的可怕之出。 这样一个人,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无法赢过他,甚至是害怕的连正面冲突都不敢。正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厉害到让你不得不担惊受怕。 “京中有多少人曾经受过他的恩惠?又有多少人要管他叫一声老师?”夜微言喃喃道,“数不清,朕真的数不清啊。” 田公公看到夜微言这副模样,口中喃喃几次,都不知该用什么说辞劝慰。 因为他也实在词穷不知所以,梁大将军,就这么可怕吗? 第2721章 法子 大理寺。 “查到什么了?”夜志宇冷声道。 他一条腿打着石膏,只能坐着。脸上的伤口和淤青都还没好,身上还缠着绷带,看起来仍是十分狼狈。 “属下按大人的吩咐,在各个府邸都加派了人手。这些日子他们都先后得知了梁大将军要回京的消息。” 下属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多看夜微言一眼。 夜微言早已料到,闻言冷哼一声,“他们都是何反应?” “回禀大人,吏部和工部侍郎很快就在酒楼见了面,二人的反应很大,也派了人去中林县追查。” 夜微言又是冷笑一声。 “礼部侍郎处没有太大动静,但也悄悄派人去大厅。侍郎打算明日进宫面圣问个清楚。” 这些都是大理寺用手段得来的消息。只要是他们想知道的,整个京都城内的大臣,没有人能幸免。 下属接连汇报了大臣们的反应。 夜微言听完之后才不屑地嘲讽道:“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梁大将军回京和他们有甚关系?一个个都把自己当盘菜了!” 下属不敢接话。 “这种时候不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反而上赶着作死,迟早把他们带到大理寺来坐坐,才能老实。”夜志宇恶狠狠道。 但若是由着这些人作妖,恐怕风声很快就会传到皇上的耳中。 夜志宇脸色一沉,他一想到不能立刻整治这些人,心里就很不痛快。 因为梁大将军突然回京,原本就不太平的京都更加风起云涌。 看到京中如此大的波动,夜志宇只想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坐享其成。 “你就只查了京都城内这群不中用的官员吗?”夜志宇没好气地问道。 下属身体一凛,马上道:“属下还派人去查了兵部,还有军队和士兵的情况。” “如何?” “兵部暂时并未有消息,但军队和士兵对此却是议论纷纷。”下属没有继续说下去。 夜志宇隐约猜到几分,神情一紧,“他们难不成要造反?” 下属一抖,“属下并未查到……” “废物!只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乌合之众罢了,别忘了梁霄手里还有十万将士。”夜志宇道。 下属不敢多言。 “不过是一个快要不中用的老头罢了,还能有多少本事?他们一个个和见了救星似的,此事必须要禀明皇上,我也要看看是谁这个时候站出来不想要脑袋了!” 若不是因为夜志宇的外表看起来有些滑稽,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夜志宇没有耽搁时间,架着双拐就进了宫。 到御书房,夜志宇抬眼就看到一个他很不想见的人。 陆凌枫。 夜志宇有意拿兵部开刀,却没想到兵部侍郎比自己还早到一步。他的计划恐怕也要跟着变一变。 本来还一脸急切的夜志宇,看到陆凌枫随即收敛起来,难得的冷静。 “何事?”夜微言此时看到谁都没什么好心情寒暄。 夜志宇顾忌地瞥了陆凌枫一眼,“回皇上,微臣打听到了些消息,于是匆忙进宫来和您禀告。” 夜微言接着道:“说吧。” 夜志宇心中不忿,但仍是应声,“是。” 接着夜志宇将手下查到的消息据实以告。 夜微言听着,脸色越发难看,怒斥一声,“够了!这些人是待如何,已经等不及看朕的笑话吗!” “皇上息怒,还有兵部将士也是一盘散沙,心思颇多。”夜志宇又补了一句,说罢还另有深意地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恍若未闻,仍是一副坦荡的模样。 反倒是夜微言听后坐不住了,“怎么会这样!” 夜志宇收回视线,“回皇上,这是兵部的事,微臣有心想要弄个明白,但苦于……” 不等夜志宇把话说完,夜微言就不耐烦地打断,转而直接去问陆凌枫。 “怎么回事?你这个兵部侍郎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面对夜微言的连连追问,陆凌枫则是淡定如初,反而觉得十分委屈,“皇上,您也不是不知道,微臣这个兵部侍郎就是个摆设,这种事您问微臣也是白问,微臣根本做不得主。” “你!真是要气死朕!”夜微言虽然生气却也无法反驳。 “微臣知罪。”陆凌枫道。 夜微言恨铁不成钢,也不好再骂陆凌枫。只是他的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听右相的,非要把梁大将军接回京来不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让朕如何自处?”夜微言对右相抱怨连连。 陆凌枫对整件事前因后果心知肚明,但却不会在这时候触皇上的霉头。 “就当是朕做错好了,但朕要的是法子,如何才能让梁大将军留在中林县,不要再进京!”夜微言口不择言道。 陆凌枫眸色深深地看了皇上一眼。 夜志宇同样诧异,没想到皇上也会有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他不禁更加好奇,到底梁大将军有什么通天本事,会让皇上如此忌惮。 “皇上喝口茶润润喉吧。”田公公察觉到不妥忙上前打断道。 夜微言心烦意乱,被这么一打岔总算清醒几分。 “皇上只需要下旨即可,让梁大将军带着灵枢原路返回即可。”夜志宇觉得这根本算不上大事。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赋闲的将军,答案显而易见。 夜微言白了夜志宇一眼,“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夜志宇不解,但也看出皇上动了气,也就不再多说。 “还不知方子华和梁夫人之死是否有关,要朕如何拒绝梁大将军送灵枢回京?”夜微言恼怒不已,“朕叫你们来是帮朕想办法!不是来给朕添堵的!” 夜志宇垂首不语。 陆凌枫则像是突然想到了主意,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以为,此事应当从梁鸿身上下手。” “微臣反对!”夜志宇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他这一身伤都是拜梁鸿所赐,要他去找梁鸿想办法,绝对不可能! 夜微言没有说话,似是陷入沉思。 夜志宇见状不妙,忙道:“皇上三思,梁鸿空有匹夫之勇,更何况他未必会站在皇上这边。” 第2722章 碰瓷 夜微言手一摆,夜志宇立刻住口。 “梁鸿?”夜微言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点头,“正是。梁鸿直来直去,没有太多心思,微臣认为他是突破的不二人选。” 夜微言闻言也认真地思索起可能性来。 “而且,梁鸿对大魏向来忠心,此次梁大将军进京一事,他就算知情也未必会多想。”陆凌枫边想边道。 夜微言没有打断。 夜志宇一脸不忿,冷眼看着陆凌枫,不断猜测对方的用意。 “梁鸿是梁家二爷,他在大将军面前定能说得上话。再说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多忌讳。只要梁鸿从中沟通,相信事情也能很快解决。”陆凌枫娓娓道来。 夜微言似是被说服,神情缓和些许。 夜志宇则是越发着急。 “那就由你亲自去梁家祖宅,把朕的意思说给梁鸿。”夜微言立刻拍板。 “万万不可”四个字夜志宇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陆凌枫面露难色。 “皇上,微臣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夜志宇一愣,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微言抬眼,“谁?” 陆凌枫也不多言,而是转身面对夜志宇微微颔首。 夜志宇一惊。 顺着陆凌枫的视线,夜微言看向夜志宇,面露深思。 “皇上,微臣以为梁鸿不足以担此重任!”夜志宇抢白道。 夜微言略有些不耐,“朕看这个主意不错。朕看就这么定了,你亲自去祖宅,请梁鸿出面。” 夜志宇恨的牙痒痒,但也不得不答应下来,“是,微臣遵旨。” 他在心里把陆凌枫千刀万剐,火气更重,一想到还要这副模样去见梁鸿,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你先退下吧。”夜微言也没给夜志宇反驳的机会,就把人赶走。 夜志宇也只能黑着脸一瘸一拐地离开。临走狠狠在心里记了陆凌枫一笔。 …… 翌日,徐若瑾还是不放心祖宅,就带着悠悠一起去了。 进门后徐若瑾只看到花氏一个。 “二爷呢?”徐若瑾探头看了一眼问道。 花氏没等回答,梁鸿就大步走了出来。 “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派人和我说声?”梁鸿未等站定就埋怨了徐若瑾一句。 徐若瑾不明所以,“怎么?二爷你怕见人?” “怎么可能!”梁鸿立即反驳,“我以为是夜志宇。” “他来做什么?他被你打成那样,怎么还好意思登门,找揍么?”徐若瑾乐了。 梁鸿摇头,“你有所不知,是皇上让他来的。” 徐若瑾笑容一敛,“怎么回事?” “昨日陆凌枫派人送来消息,说是皇上有意让我去劝说父亲在中林县安稳休养,不要急进京都,为此,还特意派夜志宇亲自来。”梁鸿道。 “登门道歉?”徐若瑾接道。 梁鸿没好气道:“嗯。所以他昨日就来敲门,我让下人编了个理由,说我出门了不在。” 徐若瑾点头。 “但这招不能一直用,他迟早还会再来。”梁鸿也很清楚。 徐若瑾皱眉,“没错。这既然是皇上的命令,夜志宇断然不敢违抗。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他也一定还会登门,直到见到你为止。” “那我就见他一面,和他把话说明白,他若是不依不饶,我大不了再揍他一顿。”梁鸿说着把手指头掰地直响。 徐若瑾无奈摇头,“这怎么行?他是奉命前来,你打他就是抗旨,就成了你的错。” “那你说怎么办?”梁鸿反问。 徐若瑾眼眸微垂,陷入沉思。 梁鸿也就不再说话,在一旁等着。 而花氏从头看到尾,没有她插话的机会,只能干瞪眼。一会儿看看梁鸿,一会儿看看徐若瑾。 花氏吃味儿,心里颇多不满,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花氏还不傻,她知道徐若瑾比自己聪明,能帮到梁鸿。不像自己,想不出主意来不说,说不上几句就要惹梁鸿生气。 所以花氏这次学聪明了,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听。 “有了。”徐若瑾灵光一闪。 梁鸿和花氏齐齐朝她看去。 “装病。” 徐若瑾言简意赅。 梁鸿登时皱眉。 花氏也是一脸迷茫。 “没有比这更简单有效的法子了。”徐若瑾不紧不慢道:“你只要在床上躺着,所有麻烦迎刃而解。” 花氏脑补了一下梁鸿受伤,发现想不出来。 梁鸿也是一脸为难,“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怎么?装病还不够简单?”徐若瑾纳闷。 “不是。”梁鸿似是有难言之隐。 徐若瑾更是费解,“到底怎么了?二哥你直说。” 梁鸿不说。 徐若瑾都要急了,“出事了?” “我从来没有装过病,我根本不会啊!”梁鸿脸憋得通红。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梁鸿。 梁鸿头撇向一边,“总之就是不行,我有手有脚,天天还要练武,谁生病我都不可能生病,你让我装病这不是等着被人拆穿么?” 徐若瑾从头到脚扫量了梁鸿一眼,竟然隐隐有几分被说服的意思。 “再说了,让我整日在床上躺着,还不如要我的命!”梁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懂么?”徐若瑾板着脸道。 梁鸿没反应过来,但仍是摆手不肯妥协,“不行,我做不来。” 徐若瑾想想也是,梁鸿性子鲁莽,让他乖乖装成病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艰难。 想到这里,徐若瑾也只能放弃。 “那怎么办?除了装病,难不成你要逃跑?”徐若瑾无奈道。 花氏忙道:“那怎么行?二爷又没做亏心事,怎么能逃跑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徐若瑾也破罐破摔了,把问题丢回给梁鸿和花氏。 花氏立刻就变成哑巴,低着头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去看梁鸿。 梁鸿思来想去,愁容满面道:“不生病,受伤行不行?” 徐若瑾眼前一亮,“也行!只要能卧床怎么都行。” 梁鸿却没有因此高兴。 “可是谁闲着没事找你的茬?还能把你打伤?”徐若瑾也怀疑。 静默片刻,梁鸿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这你就不用管了,我知道怎么做。” 第2723章 碰瓷(二) 徐若瑾狐疑地直勾勾盯着梁鸿看,梁鸿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欲盖弥彰地起身走到一旁。 “你出来也挺久了,郡主府没人看着不行,父亲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梁鸿仓促赶人。 徐若瑾听着梁鸿干巴巴的说词,心中疑惑更深,但她有心想问,可梁鸿充耳不闻,她也没办法。 “那二哥,我和悠悠先回去了。”徐若瑾走了一步又不放心地回头,“你可千万别冲动。” 梁鸿胡乱地摆摆手。 徐若瑾没办法只好带着悠悠离开。 花氏见徐若瑾走,才敢小心翼翼试探道:“二爷?” “你没事做是不是?”梁鸿眼神一厉,冷言冷语。 花氏心里一堵,话都憋回去,万般不情愿地退下。 梁鸿没有骗徐若瑾,他确实想到一个法子。只是具体该怎么做还没想到。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即便没有计划,也二话不说就出了门。 梁鸿没叫人跟着,而是一个人上了街,不紧不慢地走着,但目光却一直在留心周围。 他这样愁眉不展地走在街上,格外惹人注目。身材魁梧,不怒自威,寻常老百姓看了都要躲着走。 梁鸿正走着,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视而不见。 “哎你们看!相府的人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眨眼的工夫,大家都自觉往路两边走,让出一条路来。 “别看了,免得让他们找茬!” 原本热闹的大街,顿时安静了不少。 梁鸿脚步一顿,看着由远及近的相府下人,突然心生一计。 机会来了。 相府下人一行数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当街,个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梁鸿身后两个妇人小声埋怨着。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过是几个奴才,眼睛长到脑门上!” “谁让人家是相府的下人呢?” “他们太嚣张了,看谁不顺眼就打一顿,只要打不死就随便给点银子了事。” “这次不知又是谁倒霉喽。” 梁鸿将二人的话尽收耳底,看着那几个欠揍的下人冷笑。 “都滚开,挡着相府管事的路,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滚滚滚!看什么看!” …… 就像老百姓抱怨的,四五个奴才围着一顶轿子,吆五喝六,把自己当成主子。 梁鸿目光盯着几人,看了轿子一眼,猜测那里面做的应该就是相府的管事。 一个小小的管事,出街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排场。 老百姓都自觉靠边站,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都不会去触霉头。 但有一个人例外。 谁都没注意那个高壮的男人是怎么被挤到大街中间去的。 等众人看清时,就见那人趴在地上,一身土。 “快回来!” “完了,要倒霉了!” 不少人都发出惊呼。 但那个男人好像没听到似的,慢悠悠地坐起来,检查身上有没有受伤。 “嗯?” 相府下人定睛一看,心道是谁这么不长眼。 “傻大个儿你什么人?敢挡我们管事的路!不想活了是不是?” 轿子一停,立刻有三个下人围着那人,凶神恶煞地踹了好几脚。 被三人包围的梁鸿抱着双臂,被踹的几脚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仍是发出哀嚎。 声音太大把几个奴才吓了一跳。 “他娘的要吓死老子是不是!”说着有猛地踩了梁鸿一脚。 “我看你是找死!” “揍他!” 三人对梁鸿拳打脚踢,嘴里咒骂不停。 梁鸿被打的是不是发出闷哼,滚来滚去,身上很快就挂了彩。 老百姓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也不忍心看梁鸿挨揍,无奈地扭头看向一旁。 三个人揍得满头大汗还觉得不过瘾,又叫另外两人来帮忙。 一时间尘土飞扬,但几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血!见血了!” “打死人啦!” …… 不只是谁大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都乱做一团,拥挤着逃离。 “差不多得了,别把人打死。”管事听到动静从轿子里出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几个下人这才恨恨地停手,赔着笑脸对管事道: “您老放心,哥几个下手有分寸得很,留着一口气呢!” 管事的不屑地瞥了一眼地上灰头土脸的梁鸿一眼。 “这人谁啊?” 下人面面相觑。 “管他是谁,敢挡相府的路就是活该!” 管事的又看了看梁鸿身上穿的,但是又脏又乱也看不出什么。 “小心一点,最近风声这么紧,别给老爷惹麻烦。” 几个打人地嘿嘿一笑。 “您老放心吧,这人傻大个儿一个,说不定连家里人都没有。” “这种人就算挨了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报官。” “没错没错!” 管事的这才稍稍放心,“走吧!” 一行人抬着轿子离开,经过梁鸿还把他踹到路边。 几人扬长而去,片刻后才有胆子大的百姓凑上来看梁鸿的状况。 “这小兄弟谁啊?怕是不中用喽!” “赶紧叫大夫吧。” “小兄弟,你家在哪儿啊!” 你一言我一语,趴在地上的梁鸿被烦的够呛。 下一刻,梁鸿突然起身,抱着手上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了。 “啊?!” 老百姓都被吓了一跳,等到梁鸿走出视野,才有人反应过来。 梁鸿就这么走回祖宅,黑着一张脸。 虽然他注意保护身体的要害,但是被五个人围攻还不能还手,身上受伤挂彩也是自然。 不过这也在梁鸿的计划之中。若是没有点看得见的伤,那这打梁鸿就白挨了。 踏进祖宅,花氏差点吓傻,根本不敢认眼前人。 “去叫大夫。”梁鸿丢下一句话就自己回了屋内。 “啊!二爷你这是怎么了!”花氏尖叫一声,匆忙踉跄地跟上。 婆子忙去叫大夫。 梁鸿回到房内自己脱下外衫,检查了一下伤口,都是些皮外伤,休养一阵就会好了。 花氏大呼小叫地跟上来,聒噪不停。 “闭嘴。”梁鸿不耐烦道。 花氏只能照办,神情都是担忧,又惊又怕。 “等大夫来了,身上的伤都要包扎,就说我要卧床休养三个月。”梁鸿吩咐。 第2724章 不信 花氏不明所以,但仍是闭着嘴老老实实点头。 梁鸿交代完就走到床边,连个磕巴都不打躺下就呼呼大睡。 这一幕把花氏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梁鸿的鼾声都响起来她才回神。 轻手轻脚地把门关好,花氏长舒了一口气,忙叫来人,“快去查查,二爷出门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是!”下人得令就跑。 不等花氏派出去的人回来,外面就盛传,说是梁鸿被右相府的人打了。 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相府。 右相这些日子也是烦得要死,儿子迟迟没有消息,皇上那边也片刻不能放松,他愁得头发都白了。 他不停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宫里的,郡主府的,中林县的,但都一无所获。 好几次右相都想进宫面圣,但一想到皇上冷漠的脸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右相看出情势对自己不利,皇上也对他们父子起了疑心,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等这一阵风头过去,右相再去和皇上解释不迟。 右相夫人看他在府内踱步,不停地唉声叹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就忍不住开口安慰两句。 “老爷您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身体要紧。” 右相长叹一声,“你懂什么?这一次真是让那个老东西算计了!” 夫人不解,“老爷您说谁?梁大将军?” “除了他还有谁?!”右相没好气道。 “他在中林县那么多年,哪里来的机会算计相府?”右相夫人想不通。 “是我小看他了。”右相只说了这一句,脸色也更加难看。 夫人不敢多言。 “总之,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务必要小心行事,绝对不可给我找麻烦,听到了么!”右相告诫道。 夫人忙应声,“老爷放心,我这段日子连门都没出,不会有事的。” “就怕你躲也没用,麻烦自己会找上门来!”右相自言自语似的感叹道。 “老爷您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您身体抱恙连朝都不用上,哪里会有麻烦……” 右相夫人话音未落,就有下人匆匆来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右相额角突地一跳,不等来人说下去就呵斥道:“喊什么喊?规矩呢!” “下人该死!老爷饶命!” “说吧,怎么回事。”右相强自镇定道。 下人哆哆嗦嗦道:“老、老爷……外面都传疯了,说相府里的下人把梁家二爷给打了!” “什么!”右相大惊,脸色苍白。 右相夫人也是愣住了,急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说来!” “是!”下人身上一抖,接着把管事带人把梁鸿揍了的事仔仔细细说来。 右相越听越是心凉,头痛欲裂,“中计啊!” 夫人忙去伺候右相,“老爷!” “听说梁家二爷伤的不轻,要卧床数月……”下人越说声音越小。 “怎会如此?他不是带兵打仗的吗!怎么这么经不起打!”夫人还有多余的心思琢磨。 下人摇头不知。 右相缓过一口气,长叹一声,“他能挨打?我死都不信,就府中这几块料还能动得了他,那才是见鬼了!梁鸿这就是冲着相府来的!” “啊!”夫人骇然。 “根本躲不过,这下可好,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我们就自己上赶着去找麻烦。”右相苦不堪言,焦头烂额。 “那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夫人也慌了手脚。 “把那几个奴才给我叫来,我得好好问问!”右相气的眼前一片模糊,仍是恶狠狠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见下人吓愣了,夫人又尖声吼道。 下人连滚带爬地离开,很快那几个人包括管事都被押上来。 “你们干的好事!”右相气得发抖。 “老爷饶命啊!奴才真没想到那会是梁家二爷啊!”管事的痛哭,不住地磕头。 他身后五个奴才也跟着磕头,头都磕出血来也不停。 “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街上打人!青天白日,害怕人家看不见!”右相怒斥。 “老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闭嘴!”右相颤抖着声音斥责,“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些日子不要出去闹事,你们是存心来给我找麻烦!” 哀嚎声听的右相越来越烦。 这下事情闹大了,右相想要压下去根本来不及。 而且梁鸿有意为之,故意拿相府当挡箭牌,右相这个亏只能咽下去。 如今右相只希望皇上知道这个消息不要对相府动手。 “拖下去,打死活该!”右相冷声吩咐。 空气静谧一瞬,接着就爆发出更大的嚎叫。 “不要啊老爷!” “老爷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 惨叫声越来越远,右相重重叹了口气,双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老爷!”夫人忙叫人,“去叫太医!” 右相伸手把人拦住,“别叫太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夫人没有办法,只能听右相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右相喃喃自语,脸色灰败,没有半点神采。 夫人心惊不已,“老爷您别吓唬妾身啊!” 但不管夫人怎么哭,右相都恍若未闻,双眼无神地看着某处发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几日前还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握。转眼间就是天翻地覆。 儿子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皇上也不再如以前一般信任自己,如今连梁家也开始反扑。 右相的心提起来,嗓子干哑,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 梁鸿被打受伤的消息也传到了郡主府。 “啊?你说谁?再说一次。”徐若瑾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二爷。”梁七嘴角抽了抽,很是无奈。 徐若瑾双眼不自觉瞪大,“你说,二爷,被人,打得受伤,卧床?”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梁七坚定地点头,“属下亲自去祖宅看过了,闭门不见客,大夫说至少要卧床三个月。” “三个月?”徐若瑾更是诧异,“骨头断了?” 梁七摇头,“不知。” “怎么可能?别人被打成那样我信,二爷?我不信。”徐若瑾信誓旦旦。 第2725章 病倒 徐若瑾无论如何都不信,梁七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时,徐若瑾脑中突然闪过梁鸿说的话——“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徐若瑾突然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喃喃了一句:“这个笨蛋!” 梁七一脸迷茫,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沉默良久,徐若瑾反过来问了梁七一句: “二爷是不是被相府的人打了?” 梁七一怔,“郡主您是如何……” “行了。”徐若瑾很是无语,头痛地扶额,“这算什么法子!真是闻所未闻,苦思冥想的法子居然是碰瓷。”徐若瑾无奈又想笑。 但她还不忘再三确认梁鸿的情况,“他到底伤势如何?你们从小习武的人,就算是挨揍也知道如何护着自己如何不受伤吧?” 梁七突然被问,还呆了一下,愣愣地点头。 “那就好。”徐若瑾松了口气,“真是难为他了,不会装病的人也只能用这一招才能名正言顺地卧床不起。” 徐若瑾心情颇有些复杂,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看梁鸿伤得如何。 梁鸿这么闹一场,右相府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了,但花氏也不知会吓成什么样。 “事情已经出了,我也得帮帮二爷,不然他这伤就白受了。”徐若瑾吩咐道:“把二爷受伤的消息传出去,添点油加点醋也没关系,总之越快越好。” “是。”梁七领命。 外面还有些百姓不知道被打的是梁家二爷,徐若瑾的命令等于是添了一把火,事情也会越闹越大,消息也会越传越邪乎。徐若瑾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果然如徐若瑾所料,才过去几个时辰,传言已经变成梁家上上下下,从老到小,一个都没放过,被右相父子欺负地不成样子。 老百姓们绘声绘色,仿佛平日就躲在这些当事人的床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你们听说了吗?白日挨揍的不是普通人,是梁家的二爷!” “哎哟!我可听说二爷伤的不轻,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要在床上瘫三个月呢!” “还不知日后能不能走路呢!太惨了太惨了!” …… 一片惋惜声。 “你们说说梁家这是倒了多大霉?怎么就被万恶的右相给盯上了呢?” “还有右相的儿子!他们父子俩合起伙来,整的梁家老老少少是不成人形啊!” “啧啧啧,右相父子也太嚣张了。当街打人,欺凌弱小,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连老百姓他们都能随意打死,他们怕什么?” “真是可恨!” “相府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听说相府被砸了。” “砸的好!” …… 有些义愤填膺的百姓,甚至偷偷去相府扔烂菜和臭鸡蛋。 消息很快就被禀报到右相夫人那。 “夫人,外面百姓闹得凶,要不要派人打他们一顿?”婆子急急问道。 右相夫人也是急得团团转,一听立刻板起脸来,“你疯了?老爷是怎么说的你忘了?这种时候还嫌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婆子忙告饶,“夫人息怒,老奴不是故意的。” “给点银子把他们打发了就是,别再来烦老爷。”右相夫人无奈道。 “是。”婆子得令退下。 右相夫人口中念念有词,“这可怎么办……事情越闹越大,子华不在,老爷又病倒了,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边念叨边去给菩萨上香,“菩萨保佑,不要再出岔子了,老爷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相府的下人都忙着修葺被砸的地方,气氛压抑。 右相夫人把所有下人都召集起来,“外面无论有什么消息,都不准告诉老爷,听到了没有!” “是!”众人齐声道。 千叮咛万嘱咐后,右相夫人才终于能安心些许。 她让人秘密请来太医给右相诊治,就怕右相病了的消息传出去。不然又是一桩麻烦。 “太医,我家老爷怎么样?”右相夫人担忧道。 太医无奈地呼出口气,“大人乃是急火攻心,压力过大所致。” “那该怎么办?”右相夫人闻言更急。 “这样吧,我开几服药,劳烦夫人伺候大人喝了。还有平日里也要多主要,莫要让大人再动怒才是。”太医叮嘱道。 “好好好,我记下了。”右相夫人连连点头,接着掏出一锭金子给太医,“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太医默默收下,没有多说话。 右相夫人心下一定,忙吩咐丫鬟,“快跟太医去抓药!” 丫鬟跟着太医一起离开。 右相夫人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右相,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老爷您可千万要挺住,我和子华不能没有你,这个相府也不能没有你啊!” 右相夫人念叨着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她忙拿帕子擦了擦,怕自己惊扰到右相就忙推门离开。 半晌,右相睁开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才慢慢合上眼。 …… 尽管右相夫人三令五申严禁消息外传,但还是挡不住郡主府的人查到蛛丝马迹。 “郡主,梁八刚从相府回来,看到太医从后门离开。”梁七道。 徐若瑾一喜,“这可是这段日子我听过最好的消息!”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嘴角止不住上扬。 “梁八查过,右相气病了,右相夫人严厉不许消息外传。” 徐若瑾很是理解地点头,“家丑不可外扬。” 梁七也觉得好笑,“要怪只能怪右相父子之前嚣张过头,不然也不会一点事就犯众怒。” “没错。”徐若瑾很是同意,“是时候去恭喜二爷了,这伤没白受。” 话说到一半,徐若瑾就憋不住笑出声来。她也不耽搁时间,高兴地让方妈妈抱来悠悠,母女俩一同去祖宅。 方妈妈本还有点担心,“如今是多事之秋,郡主就这么去了会不会让人多想?” 徐若瑾并不在意,“我去看自己的二哥,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二爷受伤到现在,我还没去看过他呢!若是再不去,恐怕有人要说我冷血无情。” 方妈妈一想也是,就没再阻拦。 第2726章 等候 徐若瑾带着悠悠开心地去了祖宅。 悠悠还迷糊着,不知道徐若瑾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找子睿和小梅兰。”徐若瑾笑道。 悠悠一下就精神了,只要有得玩她就比谁都兴奋。 到了祖宅,悠悠下了马车就欢快地跑进祖宅。 “慢点跑,小心脚下。”徐若瑾只来得及在后面唤了一声。 “知道了娘!”悠悠迈开两条小短腿一会儿就跑的没影了,徐若瑾只好无奈地快步跟上。 闻讯赶来的花氏看到徐若瑾的第一反应不是厌烦,而是安心。花氏自己都觉得奇怪。 花氏还是不太敢和徐若瑾对视,神情有点别扭。 徐若瑾没有多想,“我来看看二爷。” 花氏一听嘴角就耷拉下来,好似一肚子怨怼。 “郡主你来的正好,正好帮我说说二爷,我说什么他都不听。” 徐若瑾先让悠悠去和子睿还有小梅兰玩,然后才问花氏,“你说什么了?” 花氏冤枉,“我哪说什么了?就是问问二爷是怎么弄的一身伤,结果二爷连理都不理我,我还是从下人那知道二爷是被相府的人打了。” 说着花氏气不打一处来,“我要去找相府的人算账,二爷也不让我去,难道这个亏就这么咽下去吗?” 花氏愤愤不平地说个不停。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花氏,“你是不是傻?” 花氏一呆,一时忘了反应。 “二爷不让你做的事,你就不用做。”徐若瑾又道:“你也说了,二爷不可能吃亏,所以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明白了?” 徐若瑾说完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和花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然迟早要被气出毛病来。 花氏虽然想不通,但就连徐若瑾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反正梁家人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去。花氏暗自嘟哝了一句。 徐若瑾去看梁鸿,当看到他果然乖乖躺在床上时,还吃了一惊。 “二哥你来真的?”徐若瑾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梁鸿听到声音这才不紧不慢地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还嫌弃胳膊上的绷带碍事,“啧”了一声。 徐若瑾看的是目瞪口呆,又想笑。 “这都是货真价实的伤,童叟无欺。”梁鸿淡定地指了指自己脸上,还有胳膊上,“还要我起来给你看看身上和腿上吗?” 徐若瑾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梁鸿换了个姿势仍是躺着。 “二哥你对自己下手真是狠,我佩服!”徐若瑾一本正经地拱手道。 “行了,这就你我二人,这种话有什么好说的?”梁鸿听出徐若瑾揶揄自己,就略有不耐地说道。 徐若瑾偷笑,“二哥你误会了,我纯粹是来表达一下关心,没有别的意思。” 梁鸿不理徐若瑾,略一用力就要从床上起来。 徐若瑾忙上前按住他,压低声音道:“做戏做全套,现在起来不就功亏一篑了?” 梁鸿一脸不耐烦,“好歹让我坐一会儿,总是躺着太磨人了!” 徐若瑾能理解梁鸿,让一个手脚利落的大男人整日卧床装病,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 “怕了你了。”徐若瑾后退一步,梁鸿坐起身才算是舒服了一些。 “装病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梁鸿忿忿道,忍不住抱怨起来,“躺着有多难受,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徐若瑾看梁鸿面部扭曲,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说白了这都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徐若瑾戳破道。 梁鸿后悔不迭,只能连连叹息,“我宁愿去打仗受苦,也不想像这样和死人似的躺着。” “忍一忍,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徐若瑾安抚梁鸿。 梁鸿一想到还有三个月,顿时头大如斗,更是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说三个月了!” “问题不大。你好歹先熬过这一个月,等下个月你就可以慢慢下床了。反正也没多少人记得,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身体恢复快。”徐若瑾给梁鸿支招。 梁鸿听后连连点头,“只要能让我快点下床走路,怎么都行。”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徐若瑾突然想起,“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梁鸿撇撇嘴,兴致缺缺。 “右相让你那么一闹,成功地,病倒了。”徐若瑾说起来仍是忍俊不禁。 梁鸿霎时来了劲头,追问:“真的?” “千真万确,太医都去了。”徐若瑾笑道,“他也有今天!” 梁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哈哈,那我这病总算没白装!” “所以要再接再厉。”徐若瑾适时插了一句。 梁鸿虽然不情愿,但也点头应下。 “这下你也不用担心皇上拿你当借口,夜志宇也不会来烦你。”徐若瑾给梁鸿罗列好处。 梁鸿听着,抵触心也没那么强,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就看皇上对此事是何态度,等吧。”徐若瑾正色道。 梁鸿神情黯了黯,没有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消息一经传开,那些“消失”多日的官夫人又重新出现在梁家祖宅。 就连官员们也都是亲自登门拜访。 “听闻梁大人受伤,下官心神不宁多时,这一得了空就忙来看望。” “我们也是,刚听说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这是我给梁大人特意带的,对身体恢复有好处,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 官员和夫人都围在花氏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谄媚逢迎的话说不完。 花氏听的沾沾自喜,前不久的阴郁也都一扫而空,被众人捧到天上。 “来就来吧,这也太客气了。”花氏端着架子,嘴角微微上扬。 “要我说,夫人是最辛苦的了。梁大人卧床,整个祖宅都要你一个人操持。” “谁说不是呢?我昨日去庙里上香,还和菩萨乞求让梁大人早日恢复。” 官夫人们攀比似的一句接一句,都不愿落在下风。 花氏听得很是开心,“真是有劳各位夫人了。” 官夫人们连连摆手。 “这是老爷受伤这么些日子以来,我最开心的一天。”花氏笑中带泪。 官夫人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气,纷纷劝导花氏。 第2727章 见面 “只是老爷如今实在不方便见客,让各位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花氏抱歉道。 官员们和夫人连连摆手。 “这哪是什么大事?” “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是我们唐突登门在前,还希望不要打扰了大人歇息才是。” …… 众人寒暄几句,官员们就都带着夫人纷纷告辞。 花氏也没留人,送人出了门就回了宅子。 她看着官员们送来补身体的灵丹妙药,喜上眉梢。 “来人,把这些都收好!”花氏笑着吩咐。 花氏连脚步都变得轻快,全然没有之前被冷落的愤懑。她又开始琢磨要不要和官夫人们多多走动。 这时花氏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就这么没脸没皮?” 花氏吓了一跳,立刻回头去看,但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半晌,一动不动的花氏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脑子里想象出来的。更让她惊愕的是,说那句话的人分明就是徐若瑾。 花氏擦擦额头的冷汗,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不然也不会自己吓自己。 但经过方才的插曲,花氏的好心情被浇灭了一半。 再看那些官员们送来的东西,也觉得有些碍眼。 更让花氏不解的是,她竟然开始觉得徐若瑾的话有些道理。 花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 但冷静下来的花氏,反而开始不自觉地琢磨,若是徐若瑾在场,她会是什么表现? 花氏只是这么一想,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是没脑子吗?” “你忘了这些人都是群白眼儿狼,是怎么羞辱你的了?” “看你得意就来贴你,只要你倒霉他们躲得比谁都远!” 一句一句清晰地往花氏脑子里钻。 花氏不由一阵头疼,但她偏偏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之前被眼前这点小利蒙蔽了双眼,喜不自胜。但现在却像是被兜头泼了冷水,只觉得生气和难为情。 徐若瑾的话句句在理,由不得花氏不去想。 下人见花氏突然沉闷下来都很是不解,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 片刻,花氏叫来下人下令道: “从明儿个开始,祖宅就不待客了。无论什么人,一律不见。” 花氏兴冲冲地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不行,就又补了一句,“来人都要先去禀告给我。” “是。”下人们纷纷应声。 花氏安排好之后顿时觉得轻松多了,好像做成了一桩了不起的大事。 她不禁得意起来,心想若是徐若瑾在此肯定也会对她赞许有加。 虽说不能立刻说给徐若瑾,但她可以去和梁鸿说。 花氏打定主意就邀功似的去了梁鸿的院子。 但梁鸿要休息就没理会花氏。 花氏一腔热情碰了壁,只能败兴而归,一个人回想着之前种种喜不自禁。 …… 御书房。 夜微言很是不耐地大声怒斥道,“右相待要如何?他又把朕的好事办砸了!” “这次是彻彻底底!这下朕已经没有法子能阻拦梁大将军入宫了!” 夜微言怒不可遏,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气。 田公公也不敢随便接话,更无法替右相解释一二。 谁都看的出来,夜微言在气头上。 “朕除了在京都恭候大将军大驾,什么都做不了!这是要把所有的路都封死才肯罢休!” 夜微言头痛不已,看谁都不顺眼。 “怎么一个个都要给朕添乱?”夜微言很想问问右相。 夜志宇那边也没有消息,夜微言只觉得所有人都靠不住,关键时刻没有一个省心的,更没有一个能帮他排忧解难。 就在这时,夜微言猛然想到什么,随即道:“立刻叫陆凌枫进宫!朕有要事要他去做。” 夜微言神情严峻,让人不寒而栗。 陆凌枫来时对上的就是夜微言冰冷的视线。 “朕命你立刻带御林卫去迎梁大将军,务必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这次夜微言没有废话,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陆凌枫顿了顿,随即领命,“是,微臣遵旨!” 夜微言接着就让陆凌枫退下,一句都没多说。 陆凌枫也不多问,一切奉命行事。他按夜微言的吩咐,很快就将御林卫集结起来。 但在出发之前,陆凌枫却是悄悄去了一趟郡主府。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没给他好脸色。 陆凌枫则像是习惯了,脸上仍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徐若瑾。 沉默片刻,陆凌枫在徐若瑾开口赶人之前说道:“你难道不好奇我今日为何而来么?” “有话直说,没事就慢走不送。”徐若瑾不买账,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陆凌枫却是笑了出来,“你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不怕吃亏么?” “劳烦关心,你不害我我就谢天谢地。”徐若瑾冷笑。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陆凌枫笑眯眯道。 “是陆大人自谦才对。”徐若瑾毫不示弱。 二人之间暗流涌动,眼中都带着情绪。 半晌,陆凌枫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你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命我前去迎梁大将军回京都。” 徐若瑾心中一紧,但面上仍是若无其事,“那又如何?” 陆凌枫未答,而是笑道:“就算是我,也不禁感慨一句郡主好手段。”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若瑾也回以微笑。 “如今这里就你我二人,明人不说暗话。”陆凌枫收敛笑容,“郡主也不妨和我交个底。” 陆凌枫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打断。 “我记得应该与你说过不止一次,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徐若瑾看陆凌枫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陆凌枫没有半点惊慌,“郡主何不听我把话说完?” “没那个必要。你若是听不懂人话,这里不欢迎你。”徐若瑾伸出手指点了点大门的方向。 陆凌枫却连动都不动。 “没想到陆大人脸皮这么吼。”徐若瑾嘲讽道。 “郡主不必着急,我只有一句话,问完自然会走。”陆凌枫似笑非笑道。 徐若瑾不想听陆凌枫废话,更是对面上的不爽不加掩饰。 陆凌枫装作看不到,“我有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梁夫人早已过世,只是一直在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再爆出消息而已。” 第2728章 着急 徐若瑾冷冷看着陆凌枫,很是不屑地嗤笑一声。 “如今时机到了,梁夫人过世的消息传来。”陆凌枫自说自话似的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卑鄙。”徐若瑾面露嘲讽,斜了陆凌枫一眼,“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你不去写话本真是损失。” 陆凌枫也跟着笑了,拱手道:“郡主谬赞。” “忘了说,你自作多情的本事比你写话本的本事更大。”徐若瑾笑眼弯弯地补了一句。 陆凌枫眼角一抽,仍是努力维持笑容,“郡主伶牙俐齿,陆某自叹不如。” “不用气馁,”徐若瑾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好心安慰他似的,“你废话多啊。” “……”陆凌枫一头黑线,但仍是笑着告辞。 徐若瑾看着陆凌枫的背影,口中念念有词,骂了个痛快才舒坦。 但徐若瑾回想起陆凌枫的话却是免不了多了几分担心。 “妈妈,陆凌枫说他要带御林卫去迎大将军。”徐若瑾蹙眉,“你说这其中不会有阴谋吧?” 方妈妈也无法安心,但还是安慰徐若瑾,“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应该不敢怎么样。” “就怕他来阴的。”徐若瑾不敢松懈。 方妈妈也随即紧张起来。 徐若瑾想到陆凌枫方才的言行举止,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觉得陆凌枫要有所动作。 见徐若瑾愁眉不展,方妈妈也跟着提心吊胆。 半晌,徐若瑾眉头微微舒展,像是安慰方妈妈,但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 “有姜三夫人在,应该不会有问题。” 方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对了还有三夫人!” “嗯,差点忘了。”徐若瑾呼出一口浊气,语气也轻松不少。 徐若瑾心想自己一定是关心则乱,姜三夫人办事向来稳妥,这次大将军进京的消息传遍京都,想来也不会出岔子才对。 “郡主您也正好趁这段日子好好歇息,好迎接大将军来京。”方妈妈提醒道。 徐若瑾应了一声,算了算日子,“三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嗯。”方妈妈应声,“这三日派人勤盯着点就是。” 徐若瑾也正有此意,“折腾这么久,只要大将军能安全进京就好,事情也能告一段落。” 想到梁大将军在来京的路上,徐若瑾就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但是三日很快就过去,天已经黑了,却还没有梁大将军进京的消息传来。 饶是徐若瑾此时也很难淡定。 “怎么还没有消息?”徐若瑾眉头紧锁,问梁七道。 梁七只能摇头。 方妈妈见状,上前安抚道:“大将军年事已高,在路上耽搁些时间也是自然。” 徐若瑾没接话。 “更何况这是第三日,多等两日看看,说不定明日就有消息了。”方妈妈温声安慰。 徐若瑾冷静些许,“若是我知道大将军的安排就好了,不用像现在这样,没头苍蝇似的连他们从哪条路来都不知道。” 方妈妈看着自责的徐若瑾,心疼道:“您别多想,大将军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老奴觉得大将军就是不想让您担忧所以才会如此。”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没底,总是不自觉把事情往坏处想。” 她说着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妈妈心疼地看着徐若瑾,“您就是太累了。” “也许吧。”徐若瑾扯起嘴角笑了笑。 方妈妈看徐若瑾强颜欢笑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不只是徐若瑾,就连方妈妈的心也跟着吊起。梁大将军一日没有安全进京,这种感觉就不会轻易消失。 就这样,徐若瑾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第四日。 梁大将军还是没有消息。 徐若瑾这次是真的急了。 “御林卫也没有消息么?”徐若瑾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梁七神情同样严峻,“已经派人去查,还没有消息传回。” “怎么会这样?”徐若瑾自言自语道。 方妈妈也满面担忧,“会不会是路上出了问题?” 徐若瑾没说话,因为她有同样的猜测。 “宫里呢?”徐若瑾又追问。 梁七仍是摇头。 “难道只有我们关心大将军是否进京么?”徐若瑾气愤不已。 徐若瑾尤其看不惯夜微言的做法,说要把人接进京都,但到现在连点动静都没有。 “已经四天了,不能继续什么都不做地等下去。”徐若瑾像是做了决定。 方妈妈心突地一跳,“郡主?” “派人去查,不要打草惊蛇。”徐若瑾也破多顾虑。 万一这是梁大将军的安排,徐若瑾贸然派人说不定会坏了大将军的计划。 这也是徐若瑾一直以来无法轻举妄动的原因所在。 时间一点点逝去,在众人提心吊胆的等待中,第五日也很快过去。 院子内的花儿仍旧开放,院子内仍响起悠悠咯咯玩乐的笑声。 但徐若瑾这两日却根本无法安寝,睡不踏实。 早上刚刚醒来,就听院子里响起梁七火急火燎的叫嚷声。 “郡主,出事了!” 徐若瑾披上一件衣服就到了外间,“怎么回事?” 梁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大将军、大将军他在进京都的路上遇刺了!” “遇刺?!”徐若瑾震惊无比,脑中更是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梁大将军遇刺?怎么会这样? “大将军人呢?!”徐若瑾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梁七强自镇定,继续道:“大将军失踪,夫人的灵枢也不见了。”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急急道:“陆凌枫呢!御林卫呢!” 梁七狠狠咬了咬下唇,强忍着怒意,“他们去晚了,赶到时大将军就已下落不明。” “开什么玩笑!”徐若瑾气得双目赤红,“去晚了?简直可笑!” 方妈妈同样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站着,以为是在做梦。 “陆凌枫!”徐若瑾愤恨不已。 梁七又道:“他已经带御林卫众人去追查,但众人都没有头绪,追查也迟迟没有结果。” “呵,这就是大魏的御林卫。”徐若瑾嘲讽一句,接着正色道:“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府里凡是能调动的人手都去找,一定要确保大将军的安全,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是!”梁七领命。 第2729章 惊吓 “姜三夫人也没有消息?”徐若瑾语气中存了一丝侥幸。 但梁七仍是摇头。 徐若瑾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她心里就像是被巨石堵住,压抑地喘不上气。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做的?”徐若瑾反复问自己,但她没有头绪。 她放任担忧的情绪蔓延,因为她怕安慰自己,担忧就会被更大的绝望取代。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乱,她自己明明静不下心来,却还惦记着方妈妈。 梁七离开之后,方妈妈都没有缓过神来。 “妈妈!”徐若瑾急切地唤了一声,“您别吓我!” 方妈妈原本呆滞的双眼才渐渐恢复清明,不等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徐若瑾心里一紧,鼻子发酸,但她仍是控制着没有掉眼泪,“妈妈别急,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方妈妈无声地流泪,“将军和夫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会有此劫难?” “恐怕是有人早有计划,就等着此时动手。怪我没有早些察觉,若是……”徐若瑾自责不已。 方妈妈边哭边摇头。 “当务之急,把人找到才是要紧。至于是谁干的,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徐若瑾紧紧攥着拳头才压下心头的怒气。 说这话时,徐若瑾脑中闪过几个人影,她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她在心里冷笑,若是梁大将军安全还好说,不然她一定会把这些人查个底朝天,也要揪出凶手。 方妈妈脸上的泪也来不及擦,踉跄着起身去拜菩萨。 “菩萨千万要保佑大将军和夫人,千万保佑!菩萨仙灵……”方妈妈反复念叨着。 徐若瑾眼眶发热,只能靠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梁大将军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至少宫里应该已经知道了。想到夜微言,徐若瑾的双肩不自觉紧绷起来。 她已经把夜微言排除在外,她想过了就算给他胆子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恐怕夜微言听到这个消息,会比她还要震惊不敢信吧! 梁大将军遇刺一事传到宫中,夜微言惊地一屁股坐在龙椅上,脸色惨白。 田公公同样被吓到了,他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半,只能听到夜微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言嘴唇动了动,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田公公冒出了很多想法,眉眼之间都是疑窦。 “梁大将军遇刺……谁、谁这么大的胆子!”夜微言身体不自觉颤抖,让人不知他是发怒还是害怕。 没有人能回答他。 “到底怎么回事!朕不是让你带着御林卫去迎吗?为何还会遇刺!”夜微言把所有怒气都冲着陆凌枫去。 陆凌枫脸上不见半点笑容,“微臣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朕要听的不是这些!”夜微言咆哮。 仿佛空气都跟着颤了颤。 “启禀皇上,微臣赶到时现场已是一片狼藉。梁大将军与梁夫人灵枢同样不知所踪。”陆凌枫咬着牙道。 夜微言随手抄起奏折就狠狠朝陆凌枫甩去,“岂有此理!” 陆凌枫连躲都不躲,硬是接下了奏折。 夜微言仍是不解气,“查到是何人所谓?” 陆凌枫硬着头皮摇头,“现场一片凌乱,暂时还没有线索。” “加派人手,一定要找到梁大将军下落!”夜微言下了令。 “是!”陆凌枫应声。 陆凌枫离开之后,夜微言更是坐立难安。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偏偏挑这个时候,摆明是要陷朕于不义。”夜微言恨恨道。 田公公见状忙安抚夜微言,“皇上莫急,此事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梁大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夜微言说着吞了一口口水,“梁霄会如何做?” 田公公后背一僵,没有说话。 “先是梁夫人之死,接着梁大将军又下落不明。无论谁看,都会猜测是朕故意对梁家不利。”夜微言冷冷道。 “皇上!您无需太过自责,发生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田公公忙阻拦夜微言继续想下去。 夜微言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找不到梁大将军,朕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田公公还要说什么,但被夜微言拦住。 “叫夜志宇来。”夜微言强压着情绪,但却无法控制语气中的紧张和忐忑。 田公公只好不再多言,应声下来。 夜志宇入宫之前的这点时间,夜微言一个人在殿内不知走了多少圈。 夜微言思考整件事是如何发生,又会把梁大将军带到何处。 但夜微言想得更多的则是,一旦消息传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夜志宇匆匆入宫,连胳膊上的绷带都来不及换。好歹进过几日的休养,他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用拄着拐进宫。 他才刚要行礼,就被夜微言急急地叫住。 “你立刻去查,刺杀梁大将军的人到底是谁!”夜微言想也不想就火急火燎地下令。 夜志宇顿了顿马上应下,“是!” 他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也猜到皇上急召他入宫是为了此事。 见夜微言在气头上,夜志宇总算学聪明了,不会在这个时候上赶着去触霉头。 夜志宇得令之后就匆匆退下。 在回大理寺的路上,夜志宇也琢磨了许久。 原本夜志宇不清楚皇上的意思,心中不是没有过猜测,说不定此事是皇上授意。 但面圣之后,夜志宇也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微言的紧张和急切不似作假。显然,他比夜志宇更急,恨不得立刻找到梁大将军的下落。 “派人去查,谁在寻大将军。”夜志宇道。 “是!”手下领命前去。 夜志宇的眼神深邃阴狠,陆凌枫带着御林卫不仅没把人接回京,反而让人生死不明。 要是梁大将军的下落有这么好找,也不会过去这么久连半点消息也无。 夜志宇脸色也慢慢变得严峻,这次的麻烦恐怕很是棘手。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夜志宇猜测可能根本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和线索。 “啧。”夜志宇越想越是怵头。 这时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多派几个人去郡主府,盯紧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立刻回禀!”夜志宇不疾不徐地下令道。 此时的夜志宇和之前判若两人,他之所以会如此轻松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方才细细琢磨过,一切都太巧了。 从梁夫人过世,到梁大将军入京,甚至是半路被刺,夜志宇怎么想都觉得没那么简单。 说不定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做给他们看的大戏! 第2730章 道来 夜志宇压下自己兴奋的心思,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沉住气,等铁证如山时再将真相揭开。到时梁家和郡主府都是有口难辩。 打定主意的夜志宇为了掩人耳目仍是派了人去追查遇刺一事,但他的精力基本全都放在郡主府上。 …… 郡主府。 提心吊胆的一日过去,徐若瑾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她也没有胃口,为了不让方妈妈担心,早饭也只吃了几口。 梁七到现在都没带回消息来,徐若瑾坐立难安,但她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让徐若瑾很无奈。她只能不断祈祷梁大将军平安无事。 即便如此,徐若瑾心中还存有那一丝期望。看到梁七出现她也是又惊又怕,害怕会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 方妈妈也很是憔悴,但仍是坚持陪徐若瑾一起等。 “妈妈这里有我就好,你去休息吧。”徐若瑾心疼。 方妈妈却不愿意,“大将军和三夫人安全之前,老奴不敢休息。” 徐若瑾叹了口气,也只好不再劝。 “我们这里没消息,宫里也一样。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会这么容易让人找到。”徐若瑾夜里仔细想过了,“而且我觉得,他们不会对大将军怎么样。” 方妈妈垂首不语。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把人带走,肯定是另有目的。他们要利用大将军做棋子。”徐若瑾道。 听到这里,方妈妈反而轻松了几分,“真的?“ “嗯,极有可能。”徐若瑾郑重地点头。 她不是故意安慰方妈妈才这么说,而是分析了半天得出的结论。 那些人既然敢动手,就必然带着某种目的。若是就这么把人杀了,未免太兴师动众。 而且根本不用埋伏在进京之路上,完全可以在中林县动手。 徐若瑾也想给自己吃定心丸,她只有这么想,才能好受一些。 “所以我们只要耐心地等下去,一定会有消息的,很快,我确定。”徐若瑾斩钉截铁。 方妈妈被徐若瑾感染,眼眶不自觉模糊起来。 “只要有消息,查到大将军的下落也是迟早的事。”徐若瑾道。 方妈妈跟着点头,双手合十:“菩萨保佑。” 这时梁七匆匆而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徐若瑾看到来人时双目骤然睁大,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几乎是立刻就冲上前。 “三夫人!” 方妈妈眼泪刷地流下,喜极而泣一遍遍感谢,“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徐若瑾拉着姜三夫人的手腕摸脉,确定没有大碍之后又上上下下把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嘴上也不停地问: “有没有外伤?” “哪里疼?” “渴不渴?饿不饿?” 徐若瑾就像是失了神似的不断问,姜三夫人反手握住徐若瑾的手,让她和自己对视。 “我没事!大将军被劫走,我们必须快点想办法!”姜三夫人急切地打断徐若瑾。 徐若瑾这才回神,“到底出了何事?为什么大将军会被人劫走?” “我也不知道。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姜三夫人悔恨地摇头。 徐若瑾看到姜三夫人的反应,心道一声不好,但她仍是不放弃地追问,“这难道不是大将军故意安排的么?” 姜三夫人对上徐若瑾那双略带期待的眸子,点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不是,这次是真的被人埋伏,遇到了危险!” 徐若瑾听后大惊失色,颓然地僵在原地。她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无情地浇灭。 但只是一瞬,徐若瑾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们究竟在路上发生了什么。”徐若瑾目光灼灼地盯着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长长舒了口气,回忆起那个惊心动魄的黑夜。 第2731章 作祟 “这次为了护送梁大将军入京,姜家一共派了四十名护卫随行。”姜三夫人眼眶微微发红,似是想起了当时惨烈的场景。 徐若瑾震撼呆滞。 四十名护卫已经是很强的战斗力,更何况还是姜三夫人亲手挑选出来的。 有这样四十人跟随,即便是徐若瑾也会觉得安心,一定不会出问题。 但偏偏还是着了道? “行至半路,一切都很安宁,就连我都没有察觉到危险。但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出现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包围。” 姜三夫人如今想起仍是历历在目,“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大将军去的。” 徐若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我和护卫立刻上前保护大将军,但来人武功完全不在我之下,对付起来无法速战速决,而且对方的人数远多于我们。”姜三夫人说到这里悔恨不已,“是我托大了,才会中了圈套!” “为何要自责?你做得已经足够,是对方卑鄙无耻才对!”徐若瑾恨恨道。 姜三夫人收敛情绪,接着说道:“大将军年迈无法应对,我难以兼顾,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把大将军掳走。就连梁夫人的灵枢也被他们的人一并抬走。”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转眼的工夫,连人带灵枢就不见了踪影。”姜三夫人咬牙道:“我找了个机会脱身,偷偷跟在那些人后面,本想看他们到底要把大将军和灵枢带到何处。” “但我似乎被发现了,很快就被他们甩掉了。我试着找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他们太谨慎了,没留下半点踪迹。” 徐若瑾听到这里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此时的心境。 “到底会是什么人……” 姜三夫人说完重重舒了口气,像是用尽了身上的力气。 “三夫人!”徐若瑾忙伸手去扶。不小心抓到三夫人的手臂,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血迹,大惊失色,“你手臂有伤!” 姜三夫人嘴唇发白,没有多余力气反驳。 徐若瑾小心翼翼地扯开姜三夫人的袖子,看到里面狰狞的伤口和血迹,不由愣住了。 “不小心挨了一刀,不碍事。”姜三夫人道。 徐若瑾看着已经慢慢结痂的伤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默默吩咐银花,“拿我的药箱来。” “刀口不深,只是我跑的急了些,可能扯到了。”姜三夫人强打着精神解释,怕徐若瑾担心。 “这样的伤口,你身上还有几处?”徐若瑾不予理会,沉着脸问道。 姜三夫人无奈,只好瞥了一眼自己左肩。 徐若瑾心中有数,毫不掩饰用责备的目光瞥了姜三夫人一眼,然后吩咐下人把姜三夫人送到房间。 到了房内,徐若瑾仔细地给姜三夫人处理伤口。 她检查之后确定姜三夫人没有骗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有任何不舒服都要立刻告诉我。” “嗯。”姜三夫人听话地点头。 安静了片刻,姜三夫人仍是没有忍住主动提起,“那些人都是蒙面,功夫也是我没见过的路数,没有一点头绪。” “他们既然是有备而来,定然不会叫人认出。”徐若瑾想开了,但还是皱眉,“只是他们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徐若瑾想不通,姜三夫人也是一样。 姜三夫人看着徐若瑾忙碌的身影,心中浮现出无数次的猜测却是犹豫再三都没说出来。 徐若瑾见姜三夫人似是欲言又止,心不由跟着提起。 “夫人有话直说便是。现在你我难道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面对徐若瑾的坦荡,姜三夫人也直言不讳,“有没有可能,此事其实是梁霄所为?” 话音未落,姜三夫人就慌了,因为徐若瑾几乎是瞬间就掉下泪来。 “好好的你怎么哭了?我这只是猜测,又没说是真的!”姜三夫人也慌了,但她抬不起胳膊,只能干着急。 徐若瑾手上仍在给姜三夫人包扎,连擦泪的手都腾不出来。 她的视线被盈满眼眶的泪水模糊,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到“梁霄”这两个字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姜三夫人没再开口,就静静地看着徐若瑾哭。 徐若瑾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停,她法尔还发出了几声抽噎。 姜三夫人自责不已,后悔提起梁霄。 “我真的不知道。” 徐若瑾带着哭腔说出这几个字。 她脑子很乱,姜三夫人说出了一个她从来不去想的可能。 姜三夫人没有急着开口。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他。”徐若瑾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淡淡道。 姜三夫人也是一样的心思,很是抱歉地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点侥幸而已,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和你说这个。” 徐若瑾摇头,“我相信四爷,他不会不打招呼就做这种事。尤其你还是他敬重的师姐。” “是我多想了。”姜三夫人立即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然后道:“那此事恐怕与宫里脱不开干系。” “宫里?”徐若瑾擦干眼泪,镇定下来,“夫人可有怀疑的对象?” 姜三夫人不答反问,“近来宫中可有什么大事?” “梁夫人去世的消息传开之后,皇上有意命二爷去阻拦大将军进宫。”徐若瑾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给姜三夫人听,“二爷被相府的下人打伤卧床养伤,此事才作罢。” “是他的主意?”姜三夫人疑惑。 徐若瑾点头。 “难怪。真是莽夫所为。”姜三夫人无奈摇头。 “右相被气病,一时半会相府的元气是难以复原了。”徐若瑾神情缓和些许,“这算是近来唯一的好消息。” “如此看来,此事和右相应当没有干系。” 姜三夫人分析,“方子华也早就被我赶出中林县,他们父子都没那个本事布那样的局埋伏。” 徐若瑾也是这么想的,“梁鸿和右相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无碍。”姜三夫人并未把右相放在眼里,“事到如今,只能看皇上的态度了。” 徐若瑾没有接话。 第2732章 认定 “皇上一直都没消息么?”姜三夫人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徐若瑾摇头,“但我猜测他应当也在找寻大将军的下落。” “夜志宇和陆凌枫那边呢?”姜三夫人又道。 徐若瑾仍是摇头,“陆凌枫带御林卫出发之前来找过我,问我梁夫人去世的事。” “他怎么说?” “他怀疑梁夫人早已去世,只不过是拖到如今才放出消息。” 姜三夫人眉头微皱,没有再多问。 “他的表现很不对劲,我也怀疑过他。但他是不是真的有胆子玩这么大,我不敢断定。”徐若瑾没有隐瞒。 “他有嫌疑。”姜三夫人道,“夜志宇顶多是被皇上派去查案,他没有埋伏我们的理由。” “皇上到现在都还没有召令下来,说不定是心虚,无颜面对梁家众人。”徐若瑾随口道。 姜三夫人想也不想地摇头,“他是皇上。” 徐若瑾也不再多言,转而问道:“你来时没有刻意躲避,恐怕你来京都的消息已经传到某些人耳中了。” 话是这么说,徐若瑾对此并无多少在意。 姜三夫人更是不在乎,“他们要是敢来就让他们回不去!” “你都受伤了还发狠?”徐若瑾按住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这才重新躺到床上,“轻伤而已。” 徐若瑾见姜三夫人嘴上不情愿,但还算听话,也就没再多管。 就在这时,徐若瑾也没料到居然真的被她一语成谶。 得知姜三夫人回京的消息,夜志宇立刻就带人找上门来,似是怕晚一步就连影子都看不到。 夜志宇这次也不打算给徐若瑾留面子,他定要找到姜三夫人当面问个清楚。 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被徐若瑾搪塞的准备,也决定实在不行就硬闯。 反正夜志宇自觉是奉旨行事,即便是徐若瑾也没有权力阻挠。 但没想到结果大大出乎夜志宇的预料。 夜志宇看着面前冷如冰霜的徐若瑾,直截了当道:“人在哪儿?” “受伤了在房内休息。”徐若瑾也不隐瞒。 夜志宇愣了一下,仍是板着面孔,“我有话要问她。” “那你等会儿。”徐若瑾说完也不等夜志宇回答转身就走。 “别想耍花招,你若是带不来人,我就带人冲进去!”夜微言威胁道。 但直到徐若瑾的背影消失,她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夜志宇气结,脸上的伤处也隐隐作痛。 “就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夜志宇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 没过多久,正当夜志宇还在琢磨如何让徐若瑾乖乖听话时,徐若瑾就和姜三夫人一同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夜志宇惊愕了一瞬,接着直直地盯着姜三夫人,自然也看到她身上缠着的纱布。 “你是何时来的?”夜志宇拿出审讯犯人的那套来对付姜三夫人。 “今日。”姜三夫人则是不卑不亢,除了气色不佳外,口齿清晰地将之前与徐若瑾说过的过程又简要说了一遍。 夜志宇听完神情不变,仍是质问道:“你是说,你也不知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姜三夫人道:“我本欲跟踪,但跟丢了。” “会这么巧?”夜志宇冷笑。 姜三夫人脸色一沉,“你这话是何意?” “别和我装糊涂!”夜志宇怒道,“这根本就是你和梁霄密谋的一出大戏!” 姜三夫人也不解释,就静静地与夜志宇对视。 徐若瑾更是觉得似笑非笑地看着夜志宇,就像看一个被蒙在鼓里随意找茬的顽劣孩童。 夜志宇被徐若瑾的视线刺激,“怎么?被我说中,你们不敢说话了?” “你愿怎么想是你的事,但劳烦拿出证据。”徐若瑾不紧不慢地回道。 夜志宇没有半点局促,反而笑道:“放心,证据我迟早会找到。我劝你们一句,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趁着现在还有回旋的机会,趁早坦白!” “敢问大人,坦白什么?”姜三夫人漠然开口。 夜志宇没有被姜三夫人的气势吓到,反而更近一步,咬着牙道:“坦白是你们故意做局!” 话音刚落,夜志宇眼前白光一闪,他大惊失色,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迅速后撤,仍是被利刃削下一缕头发。 “你干什么!”夜志宇大喝一声。 姜三夫人一击不成,挥手就冲着夜志宇的脖子而去。 夜志宇心下骇然,仓促之下躲闪,腿伤却成了累赘,他脑袋一偏,脖子被划过。 一股刺痛从脖子传来,夜志宇不禁发出一声“嘶——”。 姜三夫人手里握着刀,不错目地盯着夜志宇,看到自己方才那招只是在夜志宇脖子上留下一个血痕,惋惜地“啧”了一声。 “手臂上的伤果然碍事。”姜三夫人随口念叨了一句。 徐若瑾自始至终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夜志宇伸出手指摸了摸脖颈,低头一看,手指上的血迹鲜红。 “你好大的胆子!”夜志宇又羞又愤。 姜三夫人则是再度举起刀来,根本懒得和夜志宇废话。 夜志宇看姜三夫人的眼神吓得一抖,顾不上颜面仓皇而逃。 面红耳赤的夜志宇上了马车就吩咐人快走,不明所以的下属也都躲得远远。 夜志宇恨恨地一拳打在马车上,“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本意是诈姜三夫人,逼她说出梁霄与此事有关,是梁家从中做局,耍的所有人团团转。 结果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差点连小命都搭进去。 夜志宇脖颈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越想越气,念叨了几句“疯婆子”才算完。 虽然姜三夫人不承认,但夜志宇心中已经认定,梁大将军的失踪定是梁霄所为。 “可惜了,差一点就能宰了他。”姜三夫人十分惋惜道:“手臂若是没伤到的话,总不至于叫他逃脱。” “在郡主府杀人,杀的还是夜志宇,你在想什么?”徐若瑾无语。 姜三夫人神情一顿,反省道:“是我思虑不够,有些冲动了。” 徐若瑾更严厉地埋怨道:“要杀就杀个干脆利落,让人跑了算怎么回事?” 这次换姜三夫人愣住了,看着徐若瑾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我早就看夜志宇不顺眼,杀了更好,省的麻烦。”徐若瑾道。 第2733章 做主 姜三夫人看徐若瑾不在意的语气不似作假,也跟着轻松些许。 “他若不是受了伤,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我砍到。” “他身上的伤也是二爷打的。”徐若瑾随口补了一句。 “嗯?”姜三夫人皱眉。 徐若瑾点点头,简单道:“他找二爷套话,被二爷揍了。” 姜三夫人冷笑一声,“堂堂大理寺卿该不会就只会这一招吧?” “偏偏遇到的是二爷和你,都没占到便宜。”徐若瑾接道。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和他说那么多。”姜三夫人有点后悔。 “该说的你也说了,信不信是他的事。”徐若瑾不以为意,“只不过,他多半又会添油加醋地把此事禀告给皇上。” 说完徐若瑾自己反而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姜三夫人更加不会在意,“大不了让皇上治我的罪就是。” “何罪之有?最该治罪的是夜志宇才对。”徐若瑾讥讽一句,又道:“总之不必担心。当务之急,我得去趟祖宅见二爷。” “我与你同去。”姜三夫人想也不想就道。 徐若瑾犹豫片刻,仍是点头应下,“好。” 于是二人没有耽搁随意收拾了下就动身前往祖宅。 …… 祖宅。 徐若瑾熟门熟路地去了梁鸿的院子,姜三夫人就跟在后面,也不要人伺候。 花氏抬眼看到二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来了?” “找二爷。”徐若瑾脚步不停,随口回了一句。 花氏自动就给徐若瑾和姜三夫人让开了路,愣愣地看着二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徐若瑾推开门,转过屏风就看到老神在在躺在床上的梁鸿。 身后的姜三夫人看到这一幕不禁皱起眉头。 “二爷您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徐若瑾也不知为何,看到梁鸿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姜三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梁鸿听着不对劲,看向徐若瑾,“出何事了?” “天塌了!”徐若瑾没好气道。 梁鸿不解,追问:“是不是父亲出事了?” 徐若瑾这才收敛脾气,“还是三夫人来说吧。” 看着梁鸿神情紧张,姜三夫人这才压下不满,“我们在进京的路上被人埋伏,大将军和梁夫人的灵枢都被掳走。” “什么!”梁鸿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些来和我说!” “和你说有什么用?你要去哪儿?别忘了,你现在是重伤需要卧床养伤。”徐若瑾提醒梁鸿。 “老子的爹都被人掳走了,还装什么装!”梁鸿怒道。 姜三夫人拦住梁鸿,“你冷静一点。如今毫无头绪,你要去哪儿找?” “我!”梁鸿六神无主,却无法反驳姜三夫人。 徐若瑾站出来打圆场,“所以我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不要着急,不然会打草惊蛇。” “你让我怎么冷静!”梁鸿颓然地坐在床上,懊恼地抓头,手足无措。 “梁夫人的葬礼,二爷你准备得如何了?”徐若瑾有意转移话题。 梁鸿沉默半晌,才闷声闷气地回道:“准备得差不多了。” 徐若瑾无奈地感慨道:“灵枢不在,葬礼也要受影响,更别提下葬了。” 梁鸿气的手上一用力,把床帏掰折了。 “……”徐若瑾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到,梁家又要被扣上“欺君”的帽子。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我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哪也去不了,整日都要躺在床上,养伤!”梁鸿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气别人。 徐若瑾的视线扫了梁鸿一眼,接着看向姜三夫人。 梁鸿愤愤道:“早知如此我打死也不会回京都来!还不如去战场打仗,整日在这儿勾心斗角快要烦死了!” 徐若瑾闻言只是冷冷地看着梁鸿,脸上看不出情绪。 但没想到姜三夫人却是突然厉声厉色地训起梁鸿来, “梁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如今是梁家唯一的男人,这些事都等着你做主!你这时候要逃?把烂摊子丢给谁?” 姜三夫人就差说出“徐若瑾”三个字。 她被梁鸿你的话气到了,她和徐若瑾两个女人还在为梁家的事担心和奔走,可梁鸿却是这样的表现,姜三夫人倍感寒心。 姜三夫人说完下意识去看徐若瑾的反应,怕她不舒服。 徐若瑾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神情也是淡淡的。 梁鸿挨了训,嘴动了动,似是有些不服气,“让我做主,那就是一切都听四弟妹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别来烦我!” 说完梁鸿就躺下,展开杯子蒙住头,谁说什么都不应。 姜三夫人气得不行,指着梁鸿,“无赖”两个字都到了嘴边仍是没说出来。 徐若瑾看着梁鸿无可奈何地摇头,拦住姜三夫人,“走吧。” “可是!”姜三夫人咽不下这口气。 徐若瑾摆摆手,“多说无益。” 说完徐若瑾就走在前面。 姜三夫人没办法,只好重重叹了口气,扭头就走。 徐若瑾推开门,就看到花氏惊慌失措地站直身子,脸颊通红,她猜到是怎么回事,也没点破就直接告辞。 姜三夫人则是连看都没看花氏。 花氏偷听被发现,来不及害臊,恨恨地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嘀咕了一句,“真是没出息!” 离开祖宅时,姜三夫人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气氛阴沉,黑着面孔一言不发。 徐若瑾感受到姜三夫人的不满,只能无声地在心里叹口气。 她作为当事人,被梁鸿甩了这么大的锅,还不是说背就背。反倒是姜三夫人这个局外人看不下去,想要替徐若瑾鸣不平。 徐若瑾不禁反思了一瞬,难道真像花氏说的那样,是自己管太多? 姜三夫人见徐若瑾迟迟没有开口,还以为她是被梁鸿耍无赖一样的话刺激到了。 “你也无需放在心上。”姜三夫人冷不防安慰道。 徐若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姜三夫人这是在和她说话。 “是我高估了他。他和以前根本一样,一点都没变。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好歹能有点担当。”姜三夫人恨铁不成钢,每一句都带着不满。 第2734章 心酸 徐若瑾见姜三夫人是真的被气到了,只好道:“小心伤口。” 姜三夫人却压根没把刀伤放在眼里,仍是忍不住抱怨梁鸿,“胆小鬼,梁家怎么出了他这么一个?” 眼看姜三夫人越说越严厉,徐若瑾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性子如此,平日就是个粗犷的人,让他对付家长里短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你还帮他说话?”姜三夫人瞪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无奈,只好沉默。 “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人话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想着逃,把烂摊子丢给家里的婆娘,是一个大男人该干的事吗?”姜三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刚才你就不该走,我非骂醒他不可!” “算了,有些事不能强求。再说,求人不如求己。”徐若瑾嘴角勾起一个轻松的笑容,“经过这么多事,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凡事都要靠自己。” 姜三夫人定定地看着徐若瑾,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徐若瑾也趁机帮梁鸿说了两句好话,“他若是真什么都不管,祖宅恐怕都让人踏平了。” 姜三夫人仍是板着脸。 “梁夫人的葬礼也是他在准备,右相和夜志宇也都是靠他,我们才有喘息的机会。”徐若瑾语气轻松地摆手,“二爷也是嘴硬心软。” 姜三夫人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骂梁鸿。 “梁大将军和灵枢的下落,都得查。至于怎么查,我们回府从长计议。”徐若瑾压下焦急的心情道。 姜三夫人眉头蹙起,嘴唇微微发白,同样忧心忡忡。她心知肚明,接下来的日子对她们二人来说都将是煎熬。 徐若瑾也知道,她们如今除了“等”没有更好的办法。 到了郡主府,徐若瑾一眼看到公主府的马车。 银花也迎上来,“郡主,公主和严大人在府内,等了您有一会儿。” 徐若瑾转头去看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听到了银花的话,什么也没说就只跟在徐若瑾身后。 “嗯。”徐若瑾心里有数,应了一声快步跨进院内。 熙云公主焦急地等待,坐立难安。严弘文看起来比公主淡定得多,但他一直不肯坐下,紧缩的眉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思。 “来了!”熙云公主先看到徐若瑾的身影,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快步迎了上去。 严弘文则是一眼就注意到姜三夫人,不由面露疑色。 “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我和驸马没来,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们?”熙云公主明明满面担忧,但话一出口却是忍不住抱怨。 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不管公主说什么,她就只是笑。 熙云公主吓了一跳,伸手去摸徐若瑾的额头,“是不是吓傻了?” 徐若瑾轻轻摇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也才知道不久,还没来得及。” 熙云公主这才松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主动说道:“我和驸马听到梁大将军遇刺的消息就匆忙赶来。” 姜三夫人抬眼看向严弘文,严弘文察觉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梁大将军怎会遇刺?我急得不得了,就让驸马带我来,谁知你又不在府中。”熙云公主焦急道。 “我刚从祖宅回来。”徐若瑾道。 严弘文猜到徐若瑾一定会去祖宅找梁鸿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将军的下落,有线索吗?”严弘文这话是看着姜三夫人问的。 他知道姜三夫人定是跟随大将军而来,但如今只有她一个,而且严弘文看她也受了伤,就猜测多半是为了保护大将军而来。 “三夫人有伤在身,也疲累了,先去休息吧。” 徐若瑾知道姜三夫人的性子,同样的话让她说几遍,她恐怕会恼了,更何况,刚刚与梁鸿生完气,还没出发泄…… 严弘文这时候别当了出气筒。 三夫人也没有打算多留,直接跟着银花离开。 待三夫人走后,徐若瑾才与严弘文与公主二人无奈说起:“什么都没有,那些人有备而来,干脆利落滴水不漏,连三夫人都被他们甩掉了。” “原来如此……”严弘文神情冷峻,眼中蒙上一层清寒。 “他们是冲着大将军来的,并未伤害他而是将人掳走。”徐若瑾把姜三夫人的话又简单地说给严弘文和熙云公主。 严弘文只是听没有插话。 熙云公主只是听就觉得惊心动魄,“什么人如此大的胆子!” “一日不找出这些人,危险就无法消除。”徐若瑾叹了口气。 “梁鸿怎么说?”严弘文冷静问起。 徐若瑾神情一顿,含糊道:“他还要养伤,指望不上的。” 严弘文察觉到不对劲,“他要一直躺着什么都不管不问?”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受伤的事整个京都都知道,你要让他突然痊愈么?”徐若瑾硬着头皮道。 严弘文默不作声,但脸色很不好看。 熙云公主见状,只好站出来道:“驸马也是担心,你一个人要管一大家子人。” “没那么艰苦。”徐若瑾微微一笑,又道:“再说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除了等。” 熙云公主看得心酸,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等那些人的消息,等宫里的消息。这就是我能做的。”在二人面前,徐若瑾可以实话实说。 严弘文定定地看了徐若瑾一会儿,移开视线好遮掩眼中的心疼。 “今日朝上,没看到陆凌枫和夜志宇,右相仍旧抱恙无法上朝。”严弘文说起朝堂上的情况,“皇上形容憔悴,但并未提起大将军遇刺一事。” 徐若瑾静静听着。 “消息已经传开,下朝之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所说的十有八九都是此事。”严弘文道。 “巧了,怀疑的人都不在。”徐若瑾随口说了一句。 熙云公主疑惑地看严弘文,严弘文则是淡定地继续说道:“夜志宇和陆凌枫多半是被皇上派去调查大将军遇刺一事。至于右相,皇上对他怨言颇多。” 第2735章 法子 “夜志宇来过了。”徐若瑾状似不经意地接了一句。 严弘文挑了挑眉,随即了然,“是因为姜三夫人吧。” “嗯。”徐若瑾想起来仍是觉得好笑,“被三夫人砍跑了。” 熙云公主一惊,“砍?” “夜志宇的嘴太贱,活该。”徐若瑾不屑道。 熙云公主心莫名一慌,严弘文察觉到就用眼神安抚她。 “梁霄那边如何了?”严弘文斟酌片刻才问道。 徐若瑾不久之前刚被姜三夫人问了同样的问题,所以下意识的,看严弘文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戒备。 严弘文看出不妥,略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远在七离,万一还不知道怎么办?” 徐若瑾这才收回锐利的视线,“我不想让他担心,想着至少等到宫里的消息再说。” 她虽然表面看起来淡定,但心里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严弘文的目光仿佛能直接看到徐若瑾的心中。 “这件事也不见得与梁家有什么关系,你淡定对待,早晚会有个结果,而且,这件事不应该与梁家有关。”严弘文安抚徐若瑾。 无论这是不是梁霄做的局,都不应该由徐若瑾来担负压力。 徐若瑾没有接话,但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却因此安分了些许。 严弘文说完就走到一旁淡定喝茶。 熙云公主不明所以,但仍是拉着徐若瑾嘘寒问暖,“你一个人我还是不放心,我来陪你住。” 徐若瑾哭笑不得,“这个我说了可不算。” “我说了算。”熙云公主想也不想。 徐若瑾下巴朝严弘文的方向一点,“公主府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熙云公主脸颊一红,不好意思了。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明霜和昕儿。”徐若瑾故意一本正经地逗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就像发烧似的脸颊更红,小声埋怨徐若瑾,“说什么呢你!” 徐若瑾难得轻松一会儿,短暂的温暖让她从心底里散发出笑意。 “真的不用我来?”熙云公主还是不放心。 徐若瑾摇头,“有三夫人在,你还怕什么?” “可是……”熙云公主还想争取,但被徐若瑾直接摇头拒绝。 严弘文这时放下茶杯道:“那我们就不在这儿碍事了,皇上那边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徐若瑾颔首,接着和熙云公主道别。 熙云公主虽是担忧不舍,但最后仍是被严弘文拉走。 回府的路上,熙云公主始终愁眉不展,“郡主府是不是流年不利?不然怎么会这么多麻烦排着队地来。” 严弘文没说话。 “看来明天该去一趟寺庙求签才行。”熙云公主说完半晌,严弘文都没出声。 “驸马?”熙云公主小声道。 严弘文回神摇了摇头。 熙云公主也就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徐若瑾为了梁家和郡主府奔波,熙云公主有心想要分担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无力感,熙云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每每在这种时候,她都格外佩服徐若瑾。 熙云公主不是没想过,若是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能否做到像徐若瑾一般游刃有余?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想到这些,熙云公主对徐若瑾更多了几分心疼。 …… 御书房。 接连几日浑浑噩噩地下朝之后,夜微言脑袋还在嗡嗡作响。方才朝堂上大臣们说过什么,他全都没有过脑子。 好不容易撑到早朝结束,夜微言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 他害怕若是再多待片刻,就会被人看出他的异样。 “大将军失踪多日,为何还是半点消息也无?再这么下去,朕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夜微言又急又恼,烦躁不已。 田公公压力同样不小,他跟在皇上身边伺候,更加提心吊胆,小心谨慎唯恐触怒皇上。 “皇上,虽说大将军下落不明,但这至少说明刺客并未打算要大将军的命。”田公公斟酌道。 夜微言根本听不进去,“朕担心的是徐若瑾迟早会把这消息送到七离!” 田公公无言以对。 夜微言急切地来回踱步,“梁霄若是知晓此事,他会不会、会不会……” 田公公看着夜微言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皱起眉来。 若是夜微言此时的模样叫外人看了去,定会着惊不已。堂堂大魏一国之君,却会因为臣子而心惊胆战。 但这些话田公公也只是想想罢了,万万不敢宣之于口。 夜微言失魂落魄,唉声叹气,“你说他会不会立刻从七离赶回来?” “皇上您别多想,梁左都督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田公公劝道。 夜微言根本听不进去,“他的性子朕还不清楚么?事关大将军,他还不是说来就来?” 田公公不再说别的。 “朕必须安抚住徐若瑾,现在还来得及!”夜微言突然眼中光芒一闪。 田公公皱眉,“皇上……” 夜微言根本听不进去,“七离的局势才稳定下来,朕绝对不能放弃!” 田公公看皇上的头脑也不似清醒,匆忙之下做出的决定只会让日后的自己后悔。 可此时的夜微言,即便是田公公也拦不住。 梁大将军突遭刺杀,打乱了夜微言原本的计划。梁夫人的死还未来得及处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立即摆驾,朕要去郡主府。”夜微言下令。 田公公不敢耽搁,立刻就要去安排。 “慢着!”夜微言突然叫住田公公,沉思半晌,猛地摇头道:“不要惊动任何人,一切从简。” 田公公心领神会,“是皇上,老奴明白。” 夜微言这才稍稍安心。 他去郡主府找徐若瑾的事绝对不能外传,不然只怕又要横生事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 郡主府。 徐若瑾也没想到夜微言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现身。 她看着难掩面上惊慌的夜微言,心情十分复杂。 “臣妇给皇上……”徐若瑾垂眸掩去眼中情绪,语气无波无澜,微微下蹲就要给夜微言行礼。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微言略显急切地打断,“不必多礼!” 徐若瑾只当没有看出夜微言的不对劲,乖乖站在原地,也不抬头,脸上更没有过多的表情。 夜微言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当他站在徐若瑾面前,却如鲠在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情更是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徐若瑾也同样没有开口的意思,就默默在原地等候。 第2736章 威胁 夜微言终于还是憋不住,干咳了一声。 气氛更加凝固。 “大将军遇刺之事,是御林卫办事不力,朕定会重重责罚他们。”夜微言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徐若瑾在心中冷笑,面上丝毫不显,更没有要抬眼和夜微言对视的意思。 一句话就把错都推到御林卫的身上,徐若瑾真的很想感慨一句,皇上好手段。 夜微言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但看她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难免新生猜测。 在夜微言没有意识时,他的冷汗已经快要浸透衣衫。 “朕已经派夜志宇和陆凌枫分头去查,只要刺客留下蛛丝马迹,他们都能把人寻回。连同刺客朕也不会放过。”夜微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保证似的说道。 此时这些话听在徐若瑾的耳中就像是虚无缥缈的泡沫,没有一点价值。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已被夜微言感动得痛哭流涕。 徐若瑾正好相反,她此时越发冷静,甚至近乎于冷漠。 “朕,绝不会辜负梁家!”夜微言急急追补道,用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想得到徐若瑾的信任。 “多谢皇上。”徐若瑾不咸不淡地回了四个字。 夜微言头皮发麻,如坠冰窟,不敢置信地看着徐若瑾。 迎着夜微言近乎直白的视线,徐若瑾依旧不为所动,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夜微言手指微微颤抖,强压下猜测和惊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皇上所言极是。”徐若瑾终于回了一句。 但夜微言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不对味。 夜微言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要徐若瑾有反应,他也能松一口气。接下来才是他要说的正题。 开口之前夜微言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梁霄在七离征战,正是关键时刻,大将军的事若是可以的话,就先不要告知他了。” 夜微言说完忙又补了一句,“朕这么做也是为了梁霄考虑,不然百害而无一利。” 他说这番话时候眼睛没有片刻离开徐若瑾,更是不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个表情。 但夜微言又失望了,因为徐若瑾的冷漠一直持续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变化。 徐若瑾真的很想大声质问他,他到底是担心梁大将军的安危,还是害怕梁霄反攻? 她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会不满会寒心,但事到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无比冷静地面对。 兴许是失望的次数太多,徐若瑾早就习惯了,也可以做到平淡看待此事。 夜微言仍在等待徐若瑾的答复,但半晌不过去她连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他难免慌了手脚。 正当夜微言又要说什么时,徐若瑾先一步道:“臣妇知道了。” 夜微言先是惊得微微张大嘴巴,接着兴奋地长舒一口气,压在身上的重压也瞬间卸去大半。 徐若瑾察觉到夜微言的变化,心中更加瞧不起他,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夜微言紧张惊慌的神情瞬间褪去,甚至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朕知道你还是信任朕的,你骨子里与朕也很像。”夜微言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微微上扬。 徐若瑾听夜微言突然说起这些,更加觉得不可理喻。 她从出生没有享受过一天所谓的皇室生活,现在倒好,夜微言来和自己扯什么皇室血脉,骨肉相亲? 夜微言没有注意到徐若瑾微变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朕没有福气与你一同长大,但朕一直想要弥补你,朕这个当兄长的处处都该照顾你这个妹妹。” 徐若瑾再三忍耐才没有立刻翻脸。 她很想问问夜微言:既然如此,那朝霞公主的尸身在何处?她何时才能入土为安? 但徐若瑾懒得和夜微言多说,反正无论她说什么,夜微言都有一肚子理由等着。 无论夜微言说什么,徐若瑾只能做到冷面以对。 徐若瑾庆幸自己先一步安排银花去稳住姜三夫人,不然若是被三夫人听到夜微言的话,怕是会控制不住和其理论。 夜微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朕对你亏欠良多,也就从不苛责于你。这都是朕该做的,日后就让朕的儿子好好对待你的女儿,他们的情谊只会比你和朕更深。” 说完夜微言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太阳穴突地一跳,背后划过冷冽的寒意,眼底是难以置信的光。 夜微言是在用悠悠威胁她。 徐若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直窜到头顶,浑身像是被禁锢一样动弹不得。 她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但她却感受不到那股钻心的痛。 后来夜微言又说了什么,徐若瑾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夜微言交代完就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徐若瑾这才冷眼看着夜微言离开的背影,越发觉得讽刺。 即便徐若瑾早已不对夜微言抱有任何期望,但夜微言还是有本事一次次刷新下限。徐若瑾甚至不想再和夜微言保持面上的平和。 时间紧迫,徐若瑾没有空闲伤感。 “梁五。”徐若瑾淡淡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到除了她没有人能听到。 一阵短促的劲风袭来,徐若瑾眨眼的工夫,梁五已经出现在她身前。 “你立即把大将军遇刺的消息带给四爷。”徐若瑾毫不犹豫地吩咐,“这件事不能再等了。” 梁五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站在原地,也不言语。 徐若瑾猜到他的心思,“这件事只能交给你。郡主府外全是各方眼线,除了你,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把消息送出去。” 说到最后,徐若瑾的话中隐约带上一丝恳求。 梁五神情出现些许动摇。 “郡主府和梁家的命运都在你手上,你自己选吧。”徐若瑾也不废话,说完就转过身去,不再多说。 徐若瑾也是无奈之举,她知道梁五的任务是保护好她和悠悠,但非常时期,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传讯都会被夜微言拦截。 盯着郡主府的人太多,只有神出鬼没的梁五才能确保消息万无一失送到七离。 梁五仍是微低着头,只说了一句,“这个消息应该由陆凌枫传才对。” 第2737章 真相 徐若瑾一愣,转身欲追问一二,哪里还有梁五的影子? 她松了口气,梁五定会将消息送到,她也了却一桩心事。 但梁五的话也提醒了徐若瑾。 陆凌枫。 徐若瑾脑中几乎是立刻就闪过御林卫出发之前,陆凌枫来郡主府时的情景。 陆凌枫当时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徐若瑾的脑中回荡。 他如今被夜微言派去寻找梁大将军的下落,他难道会将此事告诉梁霄? 徐若瑾自己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中晃出去。 她想了很久,连头都疼开了,仍是没有头绪。 徐若瑾脱力似的坐下,只觉得内忧外患一同挤压着她。 梁大将军的下落,早有准备的刺客,夜微言,陆凌枫和夜志宇,梁霄…… 徐若瑾的脑子很乱,她急于想出办法来,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艰难。 她不禁开始怀疑,难道真的还有办法吗? 银花回到屋中就见徐若瑾愁眉不展,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但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徐若瑾,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三夫人呢?”徐若瑾打破沉默。 银花忙道:“已经歇息了。郡主放心,三夫人不知道皇上来过。” 徐若瑾轻轻点了点头。 “郡主您都几天没合眼了,奴婢求您去歇息一下吧!”银花实在憋不住说出口,眼眶通红。 徐若瑾只是摇头,“我不累。” 银花扁着嘴,替徐若瑾委屈,“您看您的脸色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奴婢们看在眼里都心疼得很!” “对了,外面的事不要传到后院。让春草和红杏好好休养。”徐若瑾叮嘱银花。 银花的话提醒了徐若瑾,若是让春草和红杏两个有身孕的牵扯进来,那只会让徐若瑾更头大。 银花虽是一肚子不满,但还是听话地点头,“您放心,府里上下都瞒得很好。” 徐若瑾欣慰地点头。 “大将军一日没有消息,我怎么能睡得着?”徐若瑾难得和银花倾诉了一句。 银花情不自禁捂着嘴,竟是急哭了。 徐若瑾拿出帕子帮银花擦泪,“有什么好哭的?我这不是在想法子么?” 但银花越是看徐若瑾故作轻松的样子,就越是控制不住泪水。 徐若瑾心里一暖,这是她头昏脑胀多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感动。 “郡主!” 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唤,徐若瑾回神。 原来是梁七。 徐若瑾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她极少看到梁七如此正经和急切。 她的视线向下一移,梁七的手中拿着一封信。 徐若瑾眉头微微皱起,脑中闪过无数猜测。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封信里或许有她想要的答案。 “兆国国主的信。” 就像是为了证明徐若瑾的猜测,梁七这接下来的六个字,让徐若瑾身体跟着一凛。 沉默片刻,徐若瑾才坚定地平伸出手。 反倒是梁七,犹豫了一瞬才将信放到徐若瑾手上。 徐若瑾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咬紧牙关,顶着心中巨大的疑惑,缓缓把信拆开。 看到信上的内容,徐若瑾双眼骤然睁大,脸色煞白,似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而震惊不已。 梁七并未看过信的内容,但此时看到徐若瑾的反应也意识到不妙。他心中急切却又无法多问,急得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信上只有寥寥数行,但徐若瑾却反反复复看了多次,两道目光像是要把信纸盯出两个窟窿来。 就连一旁的银花都被吓到了,她惴惴不安地看着徐若瑾,心跳如擂鼓。 就在梁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徐若瑾突然松开紧握着信纸的拳头,鬓发被汗水打湿,俨然刚打过一场硬仗似的,突然就放松下来,僵硬的肩膀也耷拉下来。 梁七更加云里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若瑾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手抚上胸口,半晌才确定心不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梁七和银花直勾勾地看着徐若瑾。 就这短短的一瞬,徐若瑾却像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大起大落让人无所适从。 兴许是察觉到梁七和银花担忧的视线,徐若瑾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信纸,狠狠地一眨眼,才后知后觉地一阵刺痛。 “去叫姜三夫人来。” 银花反应了一会儿,才忙不迭地应声,“是!奴婢这就去!”话音未落,她就跑走了。 没过一会儿,姜三夫人就脚步匆匆地赶来,看到徐若瑾,姜三夫人还没站稳就急道:“是不是大将军有消息了?” 她也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 尽管姜三夫人存了一丝希望,但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嗯。”但没想到大大出乎姜三夫人的预料,徐若瑾十分确定地点了头。 姜三夫人惊愕无比,久久回不过神来。 徐若瑾也不多说,直接将手中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信纸递给姜三夫人看。 姜三夫人疑惑地接过,视线落在心上,只不过是一息之间,就被震惊地说不出话。 紧接着将三夫人猛地抬头看向徐若瑾,“这是谁写的?!” “虞尚云。”徐若瑾直言。 姜三夫人脸色一变,“竟然是他!” 徐若瑾重新拿过信来,冷静地念出上面的内容。 “郡主别来无恙,梁大将军被我请到兆国做客,无须担心。” 念完徐若瑾手一攥,信纸就成了一团。 梁七和银花这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一时间,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他为何要带走大将军?”姜三夫人想不明白,“梁家和兆国从来没有过牵扯!” 姜三夫人的安心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不解。 徐若瑾则是在心中责怪自己,怎么会把虞尚云给忘了。 她细细地从头到尾将整件事顺了一遍,原本昏沉的头脑也渐渐清明起来。 姜三夫人的疑问也同样困扰徐若瑾,她猜测半晌,却没有丝毫线索。 虞尚云掳走梁大将军和梁夫人的灵枢意欲何为? 难道所有麻烦都是虞尚云一手搞出来的? “他利用梁大将军难不成是要威胁梁霄?”姜三夫人突然开口打断了徐若瑾的思绪。 徐若瑾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她此时没有证据,虞尚云在信中也没有多说,她无从猜测。 第2738章 愤怒 “他给你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姜三夫人虽然和虞尚云只见过一面,但却印象深刻。 姜三夫人的视线落在徐若瑾身上,莫名有些意味深长。 徐若瑾则是坦荡地与姜三夫人对视。 最后反而是姜三夫人退步,“虞尚云对你确实不同,但我不知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没有联系,他和夜微言一样,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徐若瑾毫不犹豫地说道。 姜三夫人也觉得有道理,但他并不信任虞尚云,“只是,我们如何知晓虞尚云说的是真是假?” 徐若瑾默然片刻,才道:“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姜三夫人思索一会儿,“你。” 徐若瑾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姜三夫人的话是何意。她的脸随即一沉,“那是他,和我没关系。” 姜三夫人也意识到所言不得体,看向一旁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徐若瑾更是厌恶虞尚云,他的一封信就要搅和地所有人都鸡犬不宁。 原本知道梁大将军下落的那点轻松也随即荡然无存。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么?”徐若瑾轻轻地念叨了一句,双眼眯起,散发危险的光。 同样得到消息的不止郡主府。 御书房内也不太平,时不时会传来夜微言的声音。外面伺候的奴才全都低垂着头,不敢多听。 “虞尚云不是回兆国了么?他给朕送什么信?”夜微言很是不耐烦。 田公公看着手中的信件,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拿走拿走!没看到朕正烦着么?朕没空理会他!”夜微言连看都不看就让田公公把信处理掉。 “皇上,”田公公捧着信上前一步,“说不定是关于梁大将军。” 夜微言身体一僵,狐疑地看着田公公,“你怎么知道?” “皇上息怒,老奴也只是猜测。”田公公继续道:“这封信来的太是时候,由不得老奴不多想,还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这才打消心中疑虑,转而戒备地看着那封信。 足足盯了半炷香,夜微言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打开,朕倒是要看看他到底待如何。” 田公公将信呈上,夜微言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半就忍不住怒斥一声,“岂有此理!” 田公公不明所以,不知信上说了什么会让皇上如此气愤。 “虞尚云竟然重提开发七离一事!他好大的胆子!”夜微言怒火中烧。 田公公眉头微皱,“他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夜微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听到又如何?想要钻大魏的空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边痛斥边不屑地继续看下去,但是很快,他就骂不出来了。 田公公意识到不妙,不错目地盯着夜微言。 “竟然是他……”夜微言喃喃了一句。 夜微言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刺杀,竟然是虞尚云所为! 他的脸色一会儿一变,额角青筋暴起,已经无法控制狰狞的表情。 “是虞尚云派人刺杀梁大将军,他在信中承认了。”夜微言气得发抖。 田公公惊诧万分,“怎么可能……” “白纸黑字!难道虞尚云会那么傻,不是自己做的也揽在身上?”夜微言怒不可遏地大吼。 田公公沉默了,他尽管已经猜到或许与梁大将军有关,但怎么也没想到虞尚云竟然会是幕后主使。 虞尚云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想用梁大将军的命逼朕妥协,答应他共同开发七离。”夜微言恶狠狠地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他在心里早已把虞尚云翻来覆去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2739章 争吵 夜微言呼吸急促,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只要说服徐若瑾就足够了,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虞尚云,这分明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夜微言的脑子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突然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虞尚云利用梁大将军难道是为了威胁梁霄?”夜微言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若单纯只是想要逼迫夜微言点头,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地掳走梁大将军。 唯一的理由就是,虞尚云想要以此来钳制梁霄。 夜微言被自己的推测深深吓到了,身体僵硬,脊背一阵阵发凉。 “皇上您冷静一些,不要自乱阵脚。”田公公见状只好出言劝说。 夜微言什么都听不进去,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脑中一团乱麻。虞尚云这次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局促不安地在殿内踱步,绞尽脑汁依旧想不出办法。 “朕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将七离拱手相让?”夜微言自言自语。 田公公看到自己伺候的主子这么痛苦却无计可施,心中同样烦闷。 万不得已,夜微言只好下令,“立刻宣右相和陆凌枫来见朕!” 田公公下意识就开口反驳,“皇上!” “别说了!”夜微言根本不听,他需要有人来帮自己拿主意。 田公公没办法,只好照办。 …… 陆凌枫先一步到了殿内。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焦躁不安的夜微言,心里莫名一跳,隐隐有了猜测。 夜微言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与陆凌枫一齐等右相。 右相在府中养病,得到诏令就立刻起身要进宫。不管右相夫人如何劝说阻拦,右相仍是一意孤行。 右相的想法也很简单,这或许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次翻身机会。若是错过这次,整个相府就都完了。 是故,思虑再三,右相仍是拖着病体强行进宫。 “老臣来迟了,请皇上责罚。”右相到时看到殿内还有陆凌枫,虽是不解但还是咳嗽着请求皇上原谅。 夜微言半是急切半是无奈地摆手,“无须多礼。朕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朕出个主意。” 陆凌枫和右相皆是觉得莫名其妙,但二人都没有表现出来。 夜微言连看都不看二人,自顾自地说起,“虞尚云来信,梁大将军在兆国,他的条件,与大魏共同开发七离。” 话音落下许久,整个御书房就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 只有三人不同的呼吸声,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陆凌枫和右相还都在消化这个消息,他们的神情也从最初的震惊渐渐改变。 陆凌枫很快冷静下来,脸色并不好看。 右相则是愤怒不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右手死死撑着拐杖才堪堪站稳。 “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右相终于忍不住怒斥一声。 夜微言脸色同样铁青。 陆凌枫则比右相冷静得多,“皇上,微臣以为此事绝对不能妥协,更没有商量的余地。” 夜微言看向陆凌枫,眉头紧锁。 右相几乎是立刻反驳,“不可!” 夜微言接着看向右相,“何意?” “老臣以为,皇上应当暂且答应虞尚云的要求更好。” 陆凌枫随即反对,“大人你的意思是难道让皇上和兆国服软,答应兆国一切无理的要求么!这种事,再一再二,就会有再三!” 这也是夜微言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原因。 虞尚云绝非善茬,夜微言一旦松口给了他一半七离,这只会是一个开始,虞尚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蚕食的机会。 有了七离相助,兆国的实力也会提升迅速,到时夜微言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养虎为患,夜微言的脑中总是闪过这四个字。 右相顿了顿,陆凌枫的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这一次他更不能退让。 陆凌枫盯着右相,猜测对方突然转变的缘由。 在右相开口前,陆凌枫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反对,谁知右相竟然又和自己站在对立面。 陆凌枫不禁怀疑起右相的真实用意。 右相如今已大不如前,皇上的恩宠更是不复存在,他想要回到从前简直比登天还难。 “皇上三思,七离的共同开发对大魏利大于弊,兆国的加入可以解燃眉之急。至于开发之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右相劝说道:“如此一来,还能稳住梁家。” 夜微言被右相的话动摇了,他陷入了沉思。 陆凌枫恨恨地看了右相一眼,“大人如此支持兆国,难道有什么内情?” “你不要恶意喷人!”右相愤慨无比,拐杖狠狠戳在地上,发出“硁硁”声,“老臣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魏!” 陆凌枫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皇上,区区一个赋闲在家中的将军就能威胁到大魏让出费尽心血才抢回的土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陆凌枫的每句话都振聋发聩。 夜微言再次动摇,五官纠结,更加拿不定主意。 “皇上,梁家如今势头太猛,而且梁霄的性子您也清楚。他若是尚在京都还好说,但他人在七离,手里还有大魏数十万精兵。这些都不得不考虑!”右相情绪过于激动,说完就拼命咳嗽起来。 夜微言脸色一僵,顿感腹背受敌,被夹击在其中呼吸不得。 陆凌枫则是和右相争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攻击,甚至还牵扯出陈年旧事。 “右相,你未免过于自私了!为了眼前一时太平却要牺牲大魏的利益!无穷无尽,根本不知何时是头!” “大放厥词!若是不妥协,出了什么事你承担的起吗!” “那右相的意思是,若是兆国得寸进尺,是不是可以都算在你的头上?” “放肆!你有什么脸面说老夫!” …… 右相脸憋得通红,脸上沟壑更深,身体抖如筛糠,指着陆凌枫的鼻子艰难地喘气,不等说出字来就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陆凌枫冷漠地看着右相直直倒在地上。 “咚!” 一身闷响传来,夜微言的思绪被打断,皱眉看向大殿中央,就见右相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微言瞠目结舌:“还愣着作甚!宣太医!” 第2740章 突发 整个大殿重新恢复安静,只是气氛变得更加暗潮涌动。 “怎么会这样?”夜微言扭头问陆凌枫。 陆凌枫摇头,“微臣一时不察,与右相大人争论几句,右相就突然倒下了。” “这可如何是好!”夜微言看着右相也不敢贸然伸手,只能干着急。 田公公也忙在一旁安抚,“皇上莫要心急,太医就快到了。” “都是朕不好,右相抱恙,朕还让他进宫。”夜微言自责道。 陆凌枫身体前倾拱手道:“是微臣的错,微臣不该和右相大人争论才是。” “好了如今说这些也无益。”夜微言轻轻叹了口气道。 陆凌枫垂首默立在一旁。 夜微言也没料到,本意只是想让陆凌枫和右相来给自己拿个主意,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 “太医到——” 小太监的声音还未落下,就有两个略显慌张的身影快步走进殿内。 “皇上。”二人还要行礼。 夜微言摆手打断,“不必多礼,给右相诊治要紧!” “遵旨!”二人不敢耽搁,匆忙上前围着右相,一个诊脉,一个去翻眼皮。 夜微言就在一旁候着,心里乱成一团,双眉向中间聚拢,他时不时看一眼右相,接着再去看两个太医的神情。 太医们检查了半晌,神情也越发严峻,二人都沉默不语,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齐齐摇了摇头。 夜微言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 “怎么样!”夜微言等不及追问道。 太医似是有难言之隐,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禀。 “到底怎么样!你们是哑巴吗!”夜微言急了。 两位太医俱是一个机灵,仓皇跪下,“皇上恕罪!右相大人身有旧疾,消耗了不少元气。最好是不要再受刺激,一旦肝火上涌恐药石无医。” 夜微言吸了口气,“他现在如何?” 太医们默契地摇了摇头。 “右相动了怒,已经触及道根本……”太医试探道。 夜微言不耐烦地打断,“告诉朕结果!” “右相大人已经病入膏肓,老臣医术不精,已无力回天。”太医跪下请罪。 “什么……”夜微言怅然地后撤一步。 右相脸色煞白,眼看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哪怕是最好的药材,都必须保住右相的命!” 夜微言居高临下地点着太医下令。 太医头上冒汗,也只能接过烫手山芋,“老臣遵旨,老臣定当竭尽所能!” 陆凌枫冷眼旁观,他瞥了一眼右相的脸色,知道太医所言非虚,即便右相命大醒过来,恐怕也时日无多。 夜微言还要说什么,就被急匆匆跑来的小太监打断。 “皇上!” 田公公见状,先一步呵斥道:“大殿之内成何体统!” “奴才知罪,是相府传来的消息。”小太监急急解释道。 夜微言一惊,“相府如何?” “吏部左员外郎回京都了!” 夜微言和陆凌枫都是一怔,二人不约而同想道—— 方子华回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人呢?”夜微言追问。 小太监来不及擦头上吓出的冷汗,忙回道:“回禀皇上,方大人听说右相大人抱恙,本欲先回府,但得知右相进宫之后就直接进宫来了。” 夜微言脸色一变,“他进宫了?” “正是。”小太监点头如捣蒜。 如今殿内一片狼藉,夜微言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命人去拦方子华。但不等夜微言付诸行动,殿外就传来清晰的求见声。 “微臣求见皇上。” 方子华已经到了,此刻就站在大殿外。 夜微言一时竟忘了叫人进殿,半晌没有作答。 方子华不是没有消息吗?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回来? 夜微言下意识先去看躺在地上的右相,神情一凛,眼里半是惊慌半是错愕。 陆凌枫瞥了一眼就猜到皇上心中所想。 “皇上,微臣方子华求见!”殿外的声音又急切了几分。 太医一听是方子华来了,也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这……”太医也在等夜微言表态。 夜微言眉头紧皱,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右相,想到在门外等候的方子华,难免也慌了下神。 陆凌枫看出夜微言的窘迫,分外沉着道:“皇上,不如先让两位太医安心诊治右相,正好方大人到来,将右相接回府中休养便是。” 夜微言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情急之下只能先按陆凌枫说的做。 “来人!把右相带到偏殿继续诊治。”夜微言当机立断地下令。 马上几个奴才上前帮太医把人小心翼翼地抬走。 夜微言看着重新变得空荡的大殿,松了口气,这才道:“进来吧。” 在外等候半晌的方子华走进殿内,神情急迫,眼里都是焦灼,才走进殿内就顾不上规矩四下找寻右相的身影。 夜微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情越发复杂。 “皇上,微臣来晚了。”方子华遍寻不着父亲的身影,只能暂且压下心头疑惑,向夜微言请罪。 “回来就好,正好朕也有些事要问你。”夜微言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皇上放心,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子华余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在一旁的陆凌枫。他从进殿的瞬间就已经注意到他。 “多日来你都没有消息,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夜微言单刀直入。 “微臣自从离开中林县就一路长途跋涉奔着京都而来。”方子华话中似有几分委屈,“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有心之徒得逞,微臣只好暂且隐瞒行踪,请皇上体谅。” 夜微言回想了一番其中细节,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朕再问你,你到了中林县后又发生了何事?”夜微言步步紧逼,神情一凛,“梁夫人去世究竟和你有无关系?” 方子华虽说早已料到皇上会问及此事,但此时听到仍是震撼不小,随即跪在地上,“皇上明鉴!微臣对天发誓,微臣与此事没有半点干系!若是微臣有半句虚假,微臣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他目眦欲裂,恶狠狠地发着毒誓,肩膀剧烈起伏,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连夜微言都被方子华的这番表现惊到一时失语。 第2741章 商议 陆凌枫表现得像一个局外人,无论方子华说什么他面上都鲜少有反应,不知在盘算什么。 夜微言盯着方子华看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再开口时虽然还是质问,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那为何你才到中林县,梁夫人就过世了?这其中的巧合你又如何解释?” 方子华也收敛脾气,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回禀皇上,微臣怀疑这一切都是阴谋!” 陆凌枫闻言斜了方子华一眼,一边嘴角不经意翘起,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夜微言听到“阴谋”二字,脸色随即变得难看起来。 “微臣才到中林县就去见梁大将军,与大将军转达了皇上的意思,也定下了回京的时间。但大将军说要几日准备时间,让微臣耐心在中林县等候。”方子华说起来仍是历历在目一般。 夜微言沉默半晌。 “微臣十分信任大将军于是就爽快地应下。但没想到,没过多久就传来梁夫人去世的消息。”方子华咬着牙,一副被人算计的表情。 从方子华一开口,夜微言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虽说方子华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信口开河,但其中的疑点仍是让夜微言无法轻易下结论。 方子华猜到皇上的心思,他本也没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皇上。 “微臣听从梁大将军的话留在中林县,但知道梁夫人去世微臣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梁夫人去世的消息传来,微臣同样震惊。”方子华道。 夜微言沉思片刻,“那你为何回来?” “微臣留在中林县也无甚用处,梁大将军走不开。没有皇上的命令,微臣也不敢贸然行动。”方子华将自己当时的想法一五一十道来,“权衡再三,微臣只好先带人回京都,打算向皇上禀报之后再行动。” “就这样?”夜微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微臣愿以项上人头保证,微臣所言非虚!”方子华一急,又是一道毒誓。 夜微言嘴角一抽,似是不怎么认同方子华的做法。 方子华见状还欲解释,但还未等开口,就被夜微言伸手打断。 “不必多说了。” 方子华心里一沉,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心也跟着提起,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陆凌枫看着方子华骤然变得僵硬的身影,不由在心里冷笑。 方子华忐忑地等着皇上的下文,短短几息却好像过去数年,他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汗珠顺着鬓角流下。 “朕的意思是,如今这样的情况,朕除了治你的罪别无他法。” 夜微言略带轻松和无奈的语气,使得本来应该让人提心吊胆的一句话也变得没什么威力。 方子华的心突然就落回到肚子里,他听的出皇上的言外之意。 陆凌枫双眼微眯,显然也猜到夜微言接下来要说什么。 夜微言顿了顿,继续道:“朕若是不这么做,恐怕会招来更多麻烦。朕需要你来帮朕稳住梁霄,你可明白?” 方子华神情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 夜微言不得不解释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梁大将军行踪不明,朕派人查过,他极有可能身在兆国。” 至于虞尚云派人送来的信件,夜微言则是只字未提。 “兆国?!”方子华受到不小的冲击,下意识惊呼一声。 夜微言摇头叹气,“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还没有定论。” 方子华心里已经掀起滔天巨浪,脸色一会儿一变。 “朕推测,兆国极有可能会用梁大将军的性命作威胁,如此一来,朕更要妥善处置。”夜微言说道。 方子华没有接话。 “梁霄如今身在七离,他一旦得知梁大将军失踪一事,难保会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举动,朕想你应该明白。”夜微言深深地看了方子华一眼。 方子华没有立刻回答,就在夜微言有点不耐烦时,他才重重点头,咬咬牙,利落地拱手,“微臣明白,只要能帮到皇上,微臣万死不辞。” 夜微言心中松了口气,“那就好。等到这一阵过去,朕定不会亏待于你。” 方子华面不改色,“微臣遵旨。”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忍耐。”夜微言叮嘱方子华,“朕信你所说的话,那么你也要信朕,朕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方子华闻重重给夜微言磕头,“多谢皇上!微臣定不负所托!” 夜微言看到方子华的反应,总算轻松了些许。至少现在看,他也算是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对了,朕听说你是进宫来寻右相的。” 未等轻松一会儿,夜微言突然想起偏殿还有个“麻烦”没有解决。 方子华闻言急急点头,语气是控制不住的迫切,“微臣听说家父病重,就进宫来寻,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朕有要事与右相相商,这才召他入宫。”夜微言犹豫着该怎么和方子华解释。 方子华目光灼灼地等待着,“皇上,微臣可否看看家父?” “这……”夜微言下意识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随即会意,上前一步接过话茬对方子华解释道:“右相大人方才情绪激动,不慎晕倒,皇上已经叫了太医来为他诊治。” 夜微言听后稍稍皱眉,似是在埋怨陆凌枫说话太直白。 方子华先是一惊,接着满面担忧,“求皇上让微臣看看家父!” 夜微言忙道:“右相就在偏殿,有朕的吩咐,太医们定会全力以赴。” 方子华点头,“多谢皇上。” 夜微言心情复杂,没有接话,而是对身边的田公公吩咐道:“你带他过去。” “遵旨。”田公公应下。 方子华脚步凌乱地跟在田公公身后到了偏殿。 大殿内只有夜微言和陆凌枫二人。 夜微言给陆凌枫使了个眼色,陆凌枫垂首,“微臣先行告退。” “嗯。”夜微言应声后,陆凌枫便退出大殿。 很快方子华也回到殿中,姿势脸色越发惨白难看,原本就有些狼狈的身形更加憔悴。 夜微言看在眼里,也不知该如何安抚。 “微臣请皇上准许带家父回府。”方子华很是艰难地说出这番话。 夜微言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有半点犹豫地应下,“是该如此,朕会派太医跟着,随时可以为右相医治。” “多谢皇上。”方子华眼眶发红,但仍是忍耐着没有更多表现。 方才在偏殿,太医已经将右相的情况尽数告知方子华,他也知道父亲恐怕是不行了。 方子华只想尽快将人带出宫。 第2742章 不详 出宫之后,方子华命人快马加鞭地赶回相府。 他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右相,脸色铁青,继续催促车夫,“快!再快!” 车夫不敢怠慢,马车驾地快要飞起来。 方子华想了很多,从今往后,相府恐怕只能靠他一人之力支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离开京都半月工夫,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闭上双眼,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线,周身都萦绕着寒气。 没过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早已得到消息的右相夫人更是焦急地守在门口。 她看到方子华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惊喜的泪水夺眶而出,忙唤道:“子华?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把娘给担心坏了!” 右相夫人上前几步拉着方子华的手就细细地检查起来,嘴上嘘寒问暖不停,“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为难你?回京了怎么不先回府?让娘为你提心吊胆这么久!” 说着右相夫人的眼泪又是止不住。 “娘,我没有大碍。”方子华安抚右相夫人,“只是父亲他……” “嗯?”右相夫人一愣,“老爷怎么了?!” 自从右相一早入宫,右相夫人就一直心神不宁,她拼命请求菩萨保佑,但仍是无法安心。此时听方子华提起,那股忧心之感立刻涌上。 方子华没有多说,而是让下人去马车上把右相抬下来。 右相夫人骤然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晕倒,惊慌之下扑上前去,“老爷你怎么了老爷!老爷你醒醒啊!” “拉着夫人。”方子华一声令下,婆子忙一左一右拦住右相夫人。 无论右相夫人怎么叫,右相就是没有反应。 右相夫人呆愣地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方子华只能强自镇定,“父亲没事,进去再说。” 说罢,方子华就一马当先走在最前。 右相夫人受了刺激全身无力,只能任凭婆子把自己架进相府。 太医也紧随其后,时不时擦擦额头的汗珠。 到了后院,右相夫人脸色惨白,抓着方子华撕心裂肺,“老爷到底怎么了!他出门时明明还好好的!” 方子华眸色一暗,“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我进宫就看到父亲已经如此。” “怎么会,怎么会……”右相夫人摇头不敢相信。 “娘,你告诉我,爹是何时变得如此的?我走的时候,明明爹的身体还十分硬朗。”方子华咬着唇冷静问道。 右相夫人痛苦不堪,只知道哭。 “娘!您想让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方子华大吼一声。 右相夫人突然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子华,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来不及擦。 方子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右相夫人。 半晌,右相夫人才有气无力地开口,“前些日子,府里的下人把梁鸿打了,老爷知道之后受了刺激就病倒了。” 方子华眉头紧锁,只觉得疑点重重。 梁鸿的身手方子华也有所耳闻,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被相府的几个下人给打了。 “从那之后老爷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太医说要静养。但是今天皇上召他入宫,他非要去,我怎么都拦不住……” 说起这些,右相夫人又控制不住地掉泪,“早知如此,我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老爷入宫!” 方子华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右相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恐怕是多方缘由造成。 “子华怎么办?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要怎么活啊?”右相夫人六神无主,慌了手脚。 这些方子华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了,此时他只能先安慰右相夫人,“娘,吉人自有天相,有太医院的人在,爹说不定会没事。” “真的吗?”右相夫人此时能依靠的人只有儿子。 方子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道:“娘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怎么能睡得着?老爷还生死未卜,你又……”右相夫人话说到一半,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大盯着方子华,“皇上都和你说什么了?” 方子华沉默不语。 “你说啊!皇上是不是怪罪你了?”右相夫人的心七上八下,就怕方子华点头,她怕自己会撑不住。 深吸了一口气,方子华淡定地摇了摇头,“娘你不要多想,我把事情都和皇上解释过了,皇上没有为难我。” “是吗?”右相夫人不信。 方子华点头,“娘连我的话都不信么?” “信!信是信……”右相夫人连忙否认,但又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 “信就行了。”方子华直接打断道。 右相夫人轻轻点头,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 “父亲那边,还要多多辛苦母亲了。”方子华转移话题。 右相夫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落到右相那里,忙不迭地点头,眼泪又是要喷涌而出,“娘这就去看看老爷,娘的心一直跳,怕老爷就这么……” 方子华已经猜到结果,此时也只能背离本意地安慰右相夫人,“父亲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右相夫人轻轻一点头,边擦泪边让人扶着去看右相。 翌日狂风大作,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 这样压抑的气氛就像是每个人心上压着的石头,就像是在预兆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方子华抬头看向窗外的天,久久不发一言,脑中回荡的都是昨日大殿内夜微言同他说过的话。 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方子华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老爷如何了?” 下人犹豫一瞬,如实禀报,“太医说,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方子华没有说话。 下人不解,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方子华的背影,心想会不会自己耳朵声音太小。 这时方子华才点头道:“我知道了。夫人那边,暂时先瞒着吧。” 下人忙应声,“是,小人明白。” 方子华摆手,下人如蒙大赦般退下。 右相的病情,方子华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即便将人接回来,恐怕也不会有几日活头。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第2743章 唏嘘 方子华眼眸深深,让人看不到其中疯狂涌动的情绪。 未完成的事还有很多,若是没了右相的庇护,方子华做起来也会困难重重。 一切都是这儿猝不及防,打了方子华一个措手不及。 方子华沉思之时,下属回来得匆忙,“少爷,皇上下旨了!” “圣旨?”方子华淡淡地替下属把话说完,“上面是不是说,皇上把我的职位都夺了?” 他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此时看起来格外淡定。 下属一愣,只能点头,“是、是。” 方子华面无表情地转身坐下。 下属仍是云里雾里,但也不再多言。 昨日在朝堂上夜微言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牺牲自己,稳住梁霄”。 这道圣旨迟早会下。 方子华如今没了官职,只能留在府中反省。 “宫里很快就会来人颁旨。”下属斟酌后只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下去吧。”方子华依旧面不改色。 如今这道圣旨对方子华来说意义不大,他也不需担心太多。即便外人看不穿,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只要皇上记得自己的承诺。 在外人眼中,多半都以为这是夜微言对方子华的惩罚。 方子华被派到中林县接大将军回京,没想到非但人没接回来,梁夫人也突然去世,所有事都凑在一起,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似的。 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夜微言的下一步动作。不然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方子华想起之前种种,更是痛恨梁家。这次是他掉以轻心,才会被算计利用,差一点吃了大亏。 …… 御书房。 “皇上,昨日已经按您的吩咐下达了圣旨。”田公公道。 夜微言舒了口气,“嗯。方子华是何反应?” 田公公回想一二,“并未有何明显之处。” “朕昨日把话都和他说清楚了,他心有不甘朕也可以理解。”夜微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田公公垂首并未接话。 “这么做至少可以堵住一部分人的嘴。”夜微言一顿,“更重要的,也算是给了梁霄一个交代。” 田公公忍不住开口,“皇上,老奴多嘴,梁大将军在兆国一事,该如何是好?” 夜微言不耐烦地撇撇嘴,“此事昨日朕已和陆凌枫还有右相商议过。” 田公公昨日就在一旁,他清楚记得夜微言到最后都没有定论。 “朕还想看看虞尚云到底要什么,等他再有动作再商议不迟。”夜微言像是急于证明什么,继续道:“如今只是他一面之词,梁大将军依旧下落不明,叫朕如何相信虞尚云?” 田公公五官皱紧,他也有一样的顾虑。 “所以在那之前,朕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上上之策。”夜微言道。 事已至此,田公公也就没有再开口的必要,点点头重新站到夜微言的身侧。 夜微言展开奏折继续批阅。 田公公看不下去,担忧道:“皇上您连日来都没有好好歇息,这些奏折先放一放,老奴也叫人把炖好的参汤端进来,您趁热喝了去偏殿小憩一会儿也好。” 夜微言听完没有急着拒绝,而是勾了勾嘴角,微笑道: “这些日子麻烦一桩接着一桩,朕也是焦头烂额。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知道朕的辛苦。” “皇上……”田公公也同样无奈。 夜微言笑了笑,“无碍,朕看完这几本就好。” 田公公点了点头。 谁知夜微言刚批阅到第二本奏折,就有人来禀报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朕说过多少次了?怎还是这般没有规矩?”夜微言略有些不耐烦地训斥道。 殿内跪着的小太监慌忙认错。 夜微言懒得多看,“说吧何事。” 经过之前那么多事,夜微言如今表现也淡定得多。 “回皇上,右相大人他……殁了!”小太监脱口而出。 夜微言手指一顿,笔尖的墨汁低落在奏折上,形成一个无法抹去的墨点。 田公公眉头皱起,心中暗道:怎会这么快? 夜微言沉默须臾,终是叹息一声,将笔放下。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得令忙退出御书房。 “右相终究还是没熬过去。”夜微言感叹一声,“正好后事就交给方子华处理。” “皇上所言甚是,方大人刚被夺职,右相去世,他丁忧守孝,倒是歪打正着。”田公公补上一句。 夜微言淡淡地瞥了田公公一眼,似是不怎么认同他的说法。 田公公忙低头,“老奴失言。” 夜微言收回视线,良晌才道:“不过你这么说也没错。方子华也能专心料理后事,免得杂事缠身。” 田公公头垂得更低。 “传朕的旨意,给相府送去些东西,就说是朕也同样悲伤,表达下朕的悼念。”夜微言吩咐道。 田公公问了一句,“皇上还要亲自去吊唁么?” 夜微言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朕看就没有必要了。” 田公公应下,“老奴明白。” 右相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从今往后,只要不是夜微言主动提起,“右相”这两个字都不会在御书房再被提起。 田公公不由觉得唏嘘不已。 右相的去世来得太突然,京都城内也是议论纷纷。以至于方子华刚夺职的消息也被压过去不少。 甚至坊间还有不少同情的声音。 “方大人未免也太惨了些,刚被皇上夺了职,右相就去世了,这下相府算是连个人都没了,可怜!”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我看这回够呛!” “右相都死了,方子华才是个五品官儿,日后有没有翻身之日可就难说了!” …… 几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匆匆说了几句就各走各路。 与此同时,京都城内达官贵人的府中,知道右相去世的消息也同样是说什么的都有。 关上房门,官员们纷纷猜测皇上的用意,猜测相府今后的将会如何。 一时间众说纷纭。 不少官员晚上在酒楼茶庄聚会,议论的都是此事。 “右相出殡你们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 “皇上都亲自派人去相府慰问了,我们不去能行吗?” “没错。皇上虽说下旨夺了方子华的职位,但右相一死,他丁忧两年,这官职有和没有没甚两样。” “皇上对相府依旧重视,没准不等方子华丁忧到头,就会下旨夺情。” 其他人定后对视一眼,也都纷纷点头。 第2744章 议论 “你们别说,皇上对右相也真是宠幸有加,人都不在了,还能做到这一步。” “右相到底是怎么死的?也太突然了。” “我听说是病死的。” “什么病?” 另一人摇头不知。众人听说的版本都差不多,此时凑在一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右相之前做的那些事,皇上是打算既往不咎?” “何事?梁家?” 不回答就是默认。 有人提起梁大将军之事,“之前不是说要接梁大将军回京?此事皇上还交给方子华去办,结果梁大将军遇刺下落不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这事难道和方子华有关?” “话可不能乱说。” 其他人不以为意,“右相处处针对梁家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京都城内有谁不知道?” “右相府这次算不算是遭了报应?” 马上有人“呸呸呸”道:“小心隔墙有耳!” 于是众人都刹那安静下来,只字不提相府。 …… 右相出殡那日,京都城内凡是数得上的官员基本都到了相府吊唁。 相府里里外外都飘着白幔,气氛凝重。方子华一身粗布白衣与官员们迎来送往,神情肃穆。 右相夫人哭晕几次,最后还是方子华下令把人送到后院休息。 到了相府,没有官员再提私下谈及之事,更默契地没有一个人提起梁家人之事。 所有人都像是单纯来吊唁右相,言语之中都是对右相之死的惋惜。 “大魏朝堂少了一位肱股之臣,真是令人伤心。” “右相几十年如一日,对大魏鞠躬尽瘁,实在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相爷的功绩都会被史书记载下来,供后世传扬。” ……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方子华只是听,偶尔会回一句。 “多谢各位大人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小侄在此替家母谢过。”方子华诚恳道。 “贤侄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与相爷的关系,你若是如此就见外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说的是。” “没错没错。” 方子华拱手谢过,没再多言。 看到方子华一脸憔悴,相府也一片萧瑟之景,不少人都开始同情起方家来。 如今多说无益,死者为大,众人也都不再议论。 吊唁之后,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没有立即离开。 偌大的相府就靠方子华一个人忙里忙外,尽管他办事利落,但仍免不了有些狼狈窘迫。 官员们也都看在眼里,暗暗地议论着。 但他们看到不是方子华的辛苦,而是怀疑他究竟和梁大将军的行踪有无关系。 场面话方才都说完了,这会儿没有外人,猜测也就多了起来。 “梁大将军到底身在何处?” “我们如何知晓?恐怕此事只有问方子华才行。” “方子华知道?” “他去了中林县,先是梁夫人去世。过几日,梁大将军失踪,方子华也没了消息。半月之后,方子华一个人回来了,这还不够明显么?” “你是说,方子华参与掳走了梁大将军?” 另一人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话也不是这么绝对。但右相处处和梁家作对,梁大将军的失踪与他定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话音落下许久,没有人再反驳。 因为其他人也都觉得这个推测极有道理。一时间,他们的脸色也格外有深意。 这时突然有人提了一句。 “怎么没见瑜郡主?” 经过这一句提醒,其他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嗯?还真没看到郡主府的人。” “会不会是没递帖子?” “就算是递了帖子,瑜郡主也不会来。” “那倒是,梁家和相府的矛盾由来已久,来了反倒是麻烦。” 官员们很快都达成共识,徐若瑾幸亏没来,不然的话尴尬的可就是他们了。 但也有些人觉得可惜,错过一次看好戏的机会。 就如这些官员们预料的那样,方子华的确给郡主府递了邀贴。 徐若瑾收到邀贴,连理都没理,就随手给扔了。 方妈妈看了帖子,也没有多问,她对右相父子同样半点好感也无。 “……只是郡主,听说这次皇上也亲自派人前去,您若是不去会不会叫皇上多想?”方妈妈难免还是会担心。 徐若瑾满不在乎,“多想又如何?若不是他偷偷摸摸派人去中林县,也不会有这些麻烦。” 方妈妈无言以对。 “右相三番几次找梁家和郡主府的麻烦,他会落得这番下场都是他自作自受!我还嫌报应来得太迟呢!”徐若瑾解恨道。 虽说死者为大,但方妈妈也无法否认,听说右相病逝,她只觉得轻松和解气。 徐若瑾又道:“方子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消失的日子,未必和大将军遇刺没有关系。” 方妈妈听后却是一呆,不解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则是将眼中怀疑的目光掩藏,“总之要小心方子华,他比右相只会更难对付。” 方妈妈意识到严重性,郑重地点头应下。 虽说徐若瑾没去相府,但是另一个人却是坦坦荡荡地前去吊唁了。 陆凌枫专程抽出空档去了相府。 方子华似是没有料到陆凌枫真的会来,在看她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大人。”方子华先一步拱手道。 陆凌枫的目光扫过方子华的脸,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就淡定地收回视线。 “方大人。”陆凌枫回礼。 “陆大人怕是忘了,如今小人已无官职在身。”方子华道。 陆凌枫却并不在意,“叫习惯了,想改口也难。” 方子华也不啰嗦,随陆凌枫去。 “陆某前来,希望不会给方大人添麻烦才是。”陆凌枫客气道。 方子华很是自然地回道:“陆大人言重。” “当日在大殿事出突然,陆某也是始料未及。”陆凌枫说起右相晕倒一事不由叹了口气,“唉,谁知那一日之后再见竟是此情此景。” 陆凌枫似有感怀,面上的悲伤不似作假。 方子华的神情则是少之又少,除了肃穆和冷意再难看出其他。 “当日我去得晚了,若是能再早一点,或许家父也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方子华的话里听不出情绪。 陆凌枫跟着叹息一声,“陆某倒是觉得,方大人早去看到那一幕怕是会更加心伤。” “那也比如今不知缘由好。”方子华随口道。 “这么说来,若是陆某知道右相已经病入膏肓,定然不会与其争论。若是能重来一次,陆某愿意顺着右相的意见。” 陆凌枫深深地看了方子华一眼,绝口不提是因为那一日自己和右相激烈的争论,才导致右相一命呜呼。 第2745章 伏击 “只能说右相对大魏倾注了全部,即便知道身有不妥也会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就鞠躬尽瘁。”陆凌枫边说边感慨,“这样的魄力,是陆某一辈子学习的榜样。” 方子华轻轻摇头,“陆大人言重。” “陆某也知道外人无法体会到你与夫人所受的痛苦,但还是想劝方大人节哀顺变。”陆凌枫诚恳道。 方子华静默片晌,才道:“我理解陆大人,更没有要怪罪陆大人的意思,陆大人无需多想。同样的事,若是换做我,也定会坚持己见,这是为官之人不能背弃的原则。” 陆凌枫听后对上方子华的视线,二人对视良久,期间谁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陆凌枫和方子华突然齐齐露出笑容。 这个笑意味深长,饱含深意。仿佛在这短短时间内,陆凌枫和方子华达成了某种共识。 二人眼眸中的利益勾结更是不言而喻。 最后两人就像是什么都发生似的,默契地分开而行。 …… 郡主府。 徐若瑾听梁七汇报去相府吊唁的都有什么人。 听了一会儿,徐若瑾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是京都城内数得上号的人都去集合了。” 梁七又道:“陆凌枫也去了。” “他能不去么?”徐若瑾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不去良心过不去吧。”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徐若瑾却是清清楚楚。 若不是陆凌枫和右相大吵不休,右相或许还能多活一阵子。 但无论如何,结果都一样。 “这算是陆凌枫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徐若瑾嘲讽道。 梁七嘴角一抽,“郡主还有些官员在暗地里议论郡主府和梁家。” “让他们议论去吧。”徐若瑾满不在乎,然后正色道:“这些都不重要。” 梁七也跟着挺直脊背。 “虞尚云那边有消息吗?”徐若瑾一天下来也要问个几次。 梁七摇头,“没有。” 徐若瑾毫不掩饰脸上的狐疑,“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大将军失踪的事到底与虞尚云有无干系。” 梁七纳闷,“他已在信中亲口承认,而且大将军到现在都还了无踪迹……” 徐若瑾摇头,“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虞尚云是不是听到消息后故意作假。” 梁七也随即细细思索起前因后果来。 “他若不是有意替幕后真凶掩盖,那么就是要坐享其成,趁着一切混乱时横插一脚,以此达到他的目的。”徐若瑾分析道。 梁七头皮发麻,“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威胁四爷,与梁家作对?!” “他是冲着梁家和大魏来,这是肯定的。”徐若瑾提起虞尚云就厌烦不已,“他最好和大将军失踪无关,不然我一定会教教他如何做人!” 梁七一愣,看着徐若瑾愤怒的模样,虽是无奈但也只能安慰道:“郡主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虞尚云此举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我等不及老天给他报应,有些事还是要我们自己来。”徐若瑾幽幽说了一句。 …… 也不知是不是徐若瑾的诅咒起了作用,此时远在兆国的虞尚云无比狼狈落魄,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形象相差甚远。 虞尚云灰头土脸地回到兆国,总算能松口气。 孙伯亲随其后,也没好到哪去,身上还有几处伤口在汩汩流血。 这一主一仆怎么看都是被人伏击后侥幸捡了条命才回来。 一路上孙伯护送虞尚云秘密回宫,所以他二人的这副“尊容”并未被外人看到。 刚回宫,孙伯就立刻吩咐太医入宫。 “国主,一会儿太医就会来了,您先忍耐一下。”孙伯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忙去关心虞尚云。 虞尚云的脸色难得这么僵,径直走开,语气很是嫌弃地说道:“朕身上没伤,朕要沐浴。” “国主!”孙伯还欲阻拦,但虞尚云根本不与理会就直接离开。 留下孙伯一个人在原地疼的龇牙咧嘴。 无可奈何,太医到后只好给孙伯诊治。他作为兆国的特使,权力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太医们都知道他的手段,所以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翼翼。 伤口处理好后,孙伯就马不停蹄地去寻虞尚云。 孙伯直奔宫内的御池,他到了四下一望,就看到雾气缭绕中一个熟悉的背影。 虞尚云背靠着御池边,手臂伸展,更显得他背部劲瘦有力。 他此时微眯着双眼,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在池边。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侧脸低落在御池。 孙伯没有急着上去打扰,而是默默上前站在一旁。 偌大的御池没有半个伺候的奴才,孙伯了然,怕是都被虞尚云赶走了。 虞尚云一个人泡在十米见方的御池中,全身的疲乏似乎都随着水流被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虞尚云才缓缓睁开眼,神情带着几分慵懒,但眼神却是分外锐利。 “损失多少?” 虞尚云突然开腔。 一直候在一旁的孙伯闻言垂首谨慎道:“禀国主,十之五六。” 虞尚云却是嘴角露出浅笑,“你看的和朕看的难道不一样?朕看是十之七八吧。” 孙伯自知理亏,就要跪下。 “老奴知错。” “你还有伤,就不必跪了。”虞尚云伸手拨了拨御池的暖汤,似是并不在意。 孙伯心下稍定,“多谢国主。” 虞尚云再度陷入沉默。最后是孙伯坚持不住,请罪道:“国主,都是老奴疏忽,才会置您于险境。” 孙伯后悔不已,言毕就静静等待虞尚云降罪。 但虞尚云却没有怪罪孙伯的意思,“是朕小看了梁霄,才会半路着了他的道。” “国主,是老奴不好,老奴应当更警觉些才是。”孙伯懊恼道。 虞尚云似是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水到肩上。 就在孙伯心绪七上八下时,虞尚云才道:“给夜微言的信送到了么?” “嗯?”孙伯下意识一愣,但马上就稳定心神,回道:“还未有回话,但算起日子应当早已收到才是。” “那就好。”虞尚云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御汤,“夜微言多疑的性子看了信后定会动摇,这就足够了。” 第2746章 争抢 见虞尚云信誓旦旦,孙伯也安心不少,顺着虞尚云的话道:“大魏皇帝这会儿定如热锅上的蚂蚁,迟迟无法做决定。” “一边是梁家,一边是七离,就看他怎么选了。”虞尚云淡淡道。 “无论他怎么选,最后的赢家都会是您。”孙伯一想到这里就难以掩饰心头的兴奋。 虞尚云对此却是兴致缺缺,“朕倒是希望他能快点下决心,这样朕也好早些见到徐若瑾。” “……”孙伯只觉得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尤其是额角的青筋更是跳个不停。 虞尚云想到徐若瑾,脸上总算露出些笑意,似是沉浸在回忆中,“朕才离开多久就已经这般想念她。这御池,何时才能让她也享受其中?” 孙伯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虞尚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脸上笑容更深。 直到现在,孙伯都想不通,徐若瑾到底用了什么妖术,才会把虞尚云迷得死心塌地。 看到自己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孙伯只能无奈地在心中默默叹气。 虞尚云的脸就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孙伯再看时,笑容已经荡然无存。 “从今日起,朕要全心与梁霄较量,也是时候动真格的了。”虞尚云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朕不但要与他争土地,还要与他抢女人!” 孙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在热气弥漫的御池却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虞尚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他既然当了真,那倒霉的就是别人了。孙伯见主子终于认真起来,竟也觉得欣慰。 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大魏和梁霄。孙伯已经迫不及待要报今日之仇。 …… 右相的葬礼虽还未结束,但陆凌枫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毕竟他如今还身负重任——带领御林卫找到梁大将军的下落。 就算是做样子,也要拿出十成十的力气来才行。 至于梁大将军在兆国的消息,如今只有夜微言和陆凌枫两人知晓。另一个知情人——右相已经死了。 陆凌枫站在相府门口沉思片刻,并未急着回府或是回宫,而是去了郡主府。 到了郡主府,或许是因为徐若瑾早又吩咐,门口的小厮并未给陆凌枫开门。 陆凌枫也不恼,认识笑眯眯地,敲了敲手里的扇子,“劳烦通传,就说我是来和郡主商议兆国国主之事。” 小厮没办法,只好道:“陆大人实在不好意思,郡主此时不在府内。” “哦?”陆凌枫本以为是徐若瑾有意刁难自己,没想到她竟是不在府中,“那可否告知郡主去哪儿了?” 小厮们面面相觑,很是为难,“这……小人也不知啊。” 陆凌枫看了小厮一眼,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假话,于是微笑道谢,“既然如此,有劳了。” 接着陆凌枫转身就走。 陆凌枫上了马车,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陷入沉思。 车夫一时也不知该去何处,但也不多问,就乖乖等着。 不一会儿,马车内就传来陆凌枫的声音,“佳鼎楼。” “是!”车夫应声,手中鞭子一挥,马车随即出发。 陆凌枫赶到佳鼎楼,果然在楼内看到徐若瑾的身影。 此时徐若瑾正站在掌柜的身边,手中捧着账本,时不时问掌柜的一两句。 看到此情此景,陆凌枫心中一股怪异的感觉划过,他笑意更浓,放慢脚步走上前去。 徐若瑾余光很快注意到停在自己身前的人,她对此人甚是熟悉。 陆凌枫也不急,就等徐若瑾抬头。 徐若瑾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见徐若瑾一脸疏离的冷淡,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对徐若瑾的厌烦视若无睹。 徐若瑾明明白白地把嫌弃摆在脸上,眼里更满是不耐烦,好像多和陆凌枫说一句话都让她无比嫌恶。 “郡主这是在查账?”陆凌枫看着徐若瑾手里的账本,似乎很是好奇。 徐若瑾毫不客气“啪”地合上账本,“怎么?我看自己酒楼的账本,陆大人也要过问吗?” 陆凌枫笑容微微一僵,但话中却丝毫不显,“郡主误会了,陆某纯属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掌柜的在一旁惴惴不安,一边是自己原来的老板,一边是佳鼎楼现老板,他只能装傻充愣,默默遁走到角落。 陆凌枫和徐若瑾对峙,谁都不肯让一步。 徐若瑾眼神冷漠,陆凌枫则是眼带笑意,只是嘴角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 “这里是佳鼎楼,敞开门做生意,瑜郡主不会是店大欺客,打算敢陆某走吧?”陆凌枫似笑非笑道。 徐若瑾不甘示弱,冷笑道:“原来陆大人是来吃饭的?我以为你是来当老板的呢!” “哈哈,瑜郡主真爱说笑。”陆凌枫笑道:“这里可是郡主花真金白银买下来的,整个京都城都知道。” “这倒是,佳鼎楼如今姓徐了,陆大人来也不能白吃白喝,可是要花酒钱的。”徐若瑾嘴角一勾提醒陆凌枫。 陆凌枫嘴角一抽,“郡主未免小看陆某了,吃饭的这点银子陆某还是出得起的。” “那倒也是,”徐若瑾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之前那十万两黄金收着,发家致富没问题。” “……”陆凌枫怎么能听不出徐若瑾话里的嘲讽之意。 他无奈地一笑,“此事无需再提,实非陆某本意。” 徐若瑾算是近距离欣赏了一把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拿着那些银子什么样的酒楼去不了?这佳鼎楼店小怕是容不下陆大人。”徐若瑾也不掩藏脸上的假笑。 陆凌枫笑意渐浓,“郡主自谦了,佳鼎楼好歹是京都第一酒楼,怎么道你这就如此不堪了?” “兴许是我接手之前的老板没有做好,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酒楼。”徐若瑾自信满满道。 陆凌枫眼角一抽,拉下嘴角,“陆某今日来不是和郡主斗嘴的。难道郡主没有怀疑虞尚云么?” 徐若瑾见陆凌枫如此直接地提起虞尚云,也懒得假笑,不耐地移开视线,“他说什么我都不信,有什么好怀疑的?” “郡主以为是空穴来风?那为何梁大将军迟迟没有踪迹?”陆凌枫反问。 徐若瑾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御林卫办事不力么?你来找我有何用?” “连御林卫都找不到的人,不正说明虞尚云的嫌疑最大吗?”陆凌枫步步紧逼。 第2747章 斗嘴 徐若瑾烦闷地瞥了陆凌枫一眼,“你有完没完?你若是有证据就去兆国抓人,然后把大将军平安无事地带回,我替梁家谢你。” 不等陆凌枫接话,徐若瑾又把后半句补上,“若是没那个本事,求你别在我眼前蹦跶。” 陆凌枫被徐若瑾怼的憋闷,“陆某只不过是好心来提醒郡主,郡主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因为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你也不要再来挑拨。”徐若瑾话说得明明白白。 陆凌枫听后却笑了,“你果然知道,是虞尚云告诉你的吗?” 徐若瑾用关爱傻瓜的眼神看陆凌枫,把陆凌枫看的直皱眉。 “咳咳,”陆凌枫干咳两声,“这么大的事你不会还没有告知梁霄吧?” 徐若瑾也不答,只是用“关你何事”的眼神扫了陆凌枫一眼。 “陆某只是关心郡主,此事尽快告知梁霄也好让他早做准备,免得中了虞尚云的圈套。” 陆凌枫继续怂恿徐若瑾,“梁大将军被劫,梁夫人灵枢被带走,这是梁家之耻,须得尽快解决才是。” 徐若瑾好整以暇地从上到下扫量陆凌枫,轻笑出声,“看不出陆大人竟然这么关心梁家。” 陆凌枫神情一滞,接着正色道:“陆某与梁霄多年兄弟,于情于理这都是陆某该做的。” “那我看错陆大人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公无私,万事以他人为先,处处为别人考虑。”徐若瑾故意恶心陆凌枫。 陆凌枫则是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郡主过奖了。” 他被徐若瑾揶揄嘲讽那么多次,不说习惯至少也能应付不少。 徐若瑾随即一笑,“既然如此,陆大人为何不亲自去说?来劝我还要浪费时间。” “其中缘由郡主比陆某更清楚才是。”陆凌枫笑意不改。 “我不知道。”徐若瑾故意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凌枫,然后压低声音冷冷道:“你那么想让四爷造反,这不是个好机会么?” 陆凌枫直了直身子,扇子在手中敲了敲,“陆某无论说什么梁霄都不会在意,所以说了也是白说。” “看来是我看错你了,陆大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徐若瑾一脸认真地嘲讽。 陆凌枫脸色一黑,把就此撕破脸的心思压下去,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徐若瑾则是对陆凌枫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 就在徐若瑾和陆凌枫二人斗嘴时,一只矫健的鹰隼从佳鼎楼顶飞出,只有振动翅膀的声音短促而又有力。 谁都没有注意到,偶有路过的百姓听到声音再抬头,早已不见鹰隼的影子。 更加没有人看到顶楼那个利落的身影,他三两下就隐匿了身形,一切归于平静。 “陆大人请便,我还有灵阁的账没查,就不奉陪了。”徐若瑾说完就走,走了几步回头笑道:“掌柜的,陆大人不差银子,好酒多给陆大人上。” 掌柜的面露尴尬,忙答应下来,“是,小的明白。” 陆凌枫一头黑线看徐若瑾正大光明地讹人,但他偏偏无计可施,只能笑着点头。 掌柜的在一旁看到陆凌枫的神情,只能无奈叹气。 徐若瑾说走就走,就把陆凌枫晾在佳鼎楼。 上了马车,徐若瑾脸色一沉,全然没有之前嚣张斗嘴的气势。她并未去灵阁,而是直接回了郡主府。 回到府里,徐若瑾就迫不及待地叫梁五出来。 “成了吗?” 梁五点头。 徐若瑾松了口气,“那就好。” 也不给徐若瑾多问几句的机会,一个眨眼梁五就不知所踪。 徐若瑾已经习惯,细细回想了一番自己信上所写的内容,尤其是最后落款,确认无误之后她才彻底放心。 你不是口口声声要通知四爷么?我就成全你。 徐若瑾冷哼一声,心里暗道。 第2748章 怀疑 徐若瑾正琢磨是不是去趟灵阁看看,谁知熙云公主突然到访。 这些日子熙云公主因为梁家的事跑郡主府很勤快,一听说她来,徐若瑾下意识就想难不成是出事了? 熙云公主脚步匆匆地进来,一脸急色,看到徐若瑾就立刻道:“快随我入宫。” 徐若瑾一头雾水,反手拉住熙云公主,“我的姑奶奶,你总得告诉我出了何事吧?”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哭笑不得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看我这脑子!光顾着着急还没和你解释。” “宫里出事了?”徐若瑾好奇。 熙云公主摇头,“是云妃,她在宫里受了伤。” “她受伤了?严重吗?叫太医了吗?”徐若瑾一听急了,忙追问道。 “你看你,比我还急。”熙云公主安抚,“应当没那么严重,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打听,寻思先来找你,想着一块进宫去看看更好,心里踏实。” 徐若瑾眉头紧锁着点了点头,但她接着面露些许难色。 熙云公主察觉道,“怎么了?” 徐若瑾摇头,“我这个档口进宫,有点麻烦,也有点尴尬。” 熙云公主一下反应过来,也犯起了愁,“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和皇上……” 徐若瑾没接话。 “都怪皇上,这都几日了,大将军连点消息也没有。”熙云公主忍不住埋怨夜微言,然后猜测,“他就算知道你进宫,也会故作不知的吧?” “未必。”徐若瑾就简单的两个字。 熙云公主一怔,无奈地叹息,她的确反驳不了徐若瑾的话。 若是得知徐若瑾进宫,夜微言不出现才是奇怪。 “那如何是好?我今日答应明霜要和她出去走走,一时也走不开。”熙云公主挂念云妃的伤势,但又不能放着蒋明霜不管。 徐若瑾这时拍板,“我进宫去看云妃,你照顾明霜,就这么定了。” 熙云公主一惊,“你确定要进宫?” “嗯,我是去看云妃,又不是见皇上。再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好怕的?”徐若瑾理直气壮。 熙云公主一想也是,而且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太医诊治我也信不过,你进宫去看看云妃,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徐若瑾点头。 二人也不多寒暄,就各自上了马车,一个回公主府,一个进宫。 徐若瑾走时还不忘带着悠悠一起。一听又能进宫去找弟弟玩,悠悠高兴地走路都是蹦蹦跳跳。 方妈妈听徐若瑾要入宫,很是担心,怕入宫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如今是非常时期。 徐若瑾只好把和熙云公主说的那些话又说给方妈妈听。最后终于让方妈妈点了头。 带着悠悠进宫,这段时间格外频繁,徐若瑾算了算日子,不禁感叹了一声。 “去的这么勤,都快要成第二个家了。” 悠悠小耳朵竖起,“娘您说什么?” “我看进宫就只有你这个丫头开心。”徐若瑾答非所问。 悠悠“嘿嘿”一笑,“娘你不开心吗?” 徐若瑾想了想,“你开心,娘就开心。” 悠悠高兴地抱着徐若瑾的脖子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大口,留下一个圆圆的口水印。 徐若瑾被女儿逗笑,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 悠悠被揉的摇头晃脑,一下就歪倒在徐若瑾怀里,这样还不停地笑。 看着没有烦恼,无时无刻都能笑出来的悠悠,徐若瑾心里暖暖的,郁闷和烦忧都随之飞走。 徐若瑾没和悠悠说云妃受伤的事,只是告诉她去找弟弟玩,所以悠悠一路上都开心得不得了。 …… 后宫。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跨进殿内,头一次没看到楚云秀出来迎,她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难道熙云公主打听错了,楚云秀伤的很重? 把悠悠交给殿内的宫女,徐若瑾就问平日伺候的嬷嬷,“娘娘呢?” “娘娘在里面休息,听说您来了,非要起身来迎,老奴劝了好一会儿娘娘才没过来。”嬷嬷说起来也有些心疼。 “伤到哪儿了?很严重吗?”徐若瑾打算在见到楚云秀之前先问个大概。 她也是怕一会儿楚云秀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不说实话。 嬷嬷面露难色,显然受过交代。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有什么事我扛着就是。”徐若瑾催促了一句。 嬷嬷这才道:“昨日下午,娘娘突然晕倒,把脚给扭了。老奴叫了太医,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要静养。” 徐若瑾听后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就面露疑色。虽然嬷嬷只是说了短短几句,但她仍是听出了几处不寻常的地方。 但徐若瑾也没多问,“带我去见娘娘。” 嬷嬷应下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会儿,推开房门,徐若瑾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面露喜色的楚云秀。 “你怎的来了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楚云秀看到徐若瑾很是惊喜,让她的抱怨都没了力度。 徐若瑾二话不说坐在床边,轻车熟路地把楚云秀的手臂从被子里翻出来,手指自然地搭在她的腕脉上。 楚云秀随即紧抿着唇,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若瑾。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影响徐若瑾。 半晌,徐若瑾收回手,又把楚云秀的手塞回被子。 “和太医说的一样。”徐若瑾道。 楚云秀乖乖点头。 徐若瑾接着看向楚云秀,“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么?” 楚云秀很是不好意思,就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也不是多大的事。我不小心扭到脚,别的地方都没伤到。” “为什么会摔倒?”徐若瑾又问道。 楚云秀顿了一下,才道:“我也不知怎的就晕倒了。” 徐若瑾看楚云秀一副“不是大事”的模样,气笑了,“晕倒还不是大事?你见谁没事闲的晕着玩?” 楚云秀嘴一扁,垂眸没说话。 徐若瑾一看就心软了,口气也缓和下来,“你得重视才行,找过原因吗?” 楚云秀心里松了口气,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和平日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 第2749章 请安 徐若瑾也纳了闷,“你的脉象没有大问题,无非就是些老毛病,思虑过重,肝有郁结。不过还好都没有加重的趋势。” 楚云秀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毛病没有加重她就要谢天谢地了,毕竟她住进皇宫就不是件顺心的事。 “既然脉象没问题,又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徐若瑾想不通,“你和我说说,昨日三餐你都吃了些什么。” 楚云秀点头,开始一板一眼地汇报,事无巨细,连喝的茶水都和徐若瑾说了。 “昨天下午扭了脚之后,我也没有胃口,就随意喝了一碗粥。”楚云秀说完长舒一口气,看向已经走到另一边角落的徐若瑾。 徐若瑾应了一声,然后仔细地摸了摸橱柜下沿。 楚云秀也不知徐若瑾在找什么,但她没有急着问。 徐若瑾走到桌边,打开香炉盖子,随手捏了一点还未燃尽的香放到鼻子边嗅了嗅。 楚云秀见状,主动道:“我今日没让再燃香,里面是昨日燃剩下的。” “嗯。”徐若瑾轻轻应了声,放好香炉去找抽屉。 嬷嬷在一旁看着满脸都是疑惑,下意识看向楚云秀。 楚云秀察觉到嬷嬷的视线,只是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嬷嬷会意,垂首不再多想。 徐若瑾翻过抽屉没找到奇怪的东西,她却丝毫没有觉得轻松,反而眉头越皱越紧。 她站在屋子中央,转着圈仔细看了一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办法,她又转回到楚云秀床边。 “我找找。”徐若瑾打了声招呼,拍了拍楚云秀枕边,又轻轻掀开被褥检查了一遍,最后连床底也不放过。 楚云秀忍不住,“你在找什么?我叫他们帮你找。” 徐若瑾起身呼了口气,拍拍手,“没找到。” 楚云秀更是云里雾里。 徐若瑾更加疑惑,楚云秀无缘无故晕倒,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有人动了手脚。 要么是在寝殿,要么就是在楚云秀日常的吃穿用中,下毒的可能性最大。 一点点无色无味还看不出来,但时间长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楚云秀为何会无缘无故晕倒。 楚云秀知道徐若瑾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但她也不想看徐若瑾跑上跑下那么忙,就道:“你看我这不也没事儿嘛,我猜可能是我休息不好,你也不要太担心。” “那你知道自己为何晕倒么?”徐若瑾板着脸反问楚云秀。 楚云秀无言以对。 徐若瑾看着楚云秀这副“无所谓没关系”的态度就来气,忍不住训道:“这次是你运气好扭到脚,万一晕倒在别的地方怎么办?万一没有奴才跟着呢?万一摔到别的地方呢?” 楚云秀被问的无地自容,不知该怎么回答,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够重视。这样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见楚云秀认错态度良好,徐若瑾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你这半月过得如何?” 被问起近况,楚云秀没急着回答,反而定定地看着徐若瑾,无比认真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梁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楚云秀身在宫中自然也有所耳闻。 “我早想去看看你,但又怕给你添麻烦。”楚云秀说着叹了口气。 徐若瑾神情一顿,但没有急着问。 “你要出宫谈何容易?”徐若瑾道:“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楚云秀点点头,“梁大将军的下落,有线索吗?” 徐若瑾摇头。 “皇上那边也没有动静?”楚云秀揪心道。 徐若瑾仍是不作声。 楚云秀心里堵得慌,“怎会发生这种事?” 她越想越觉得梁家和郡主府这次是碰上棘手的事了,若是换做她,恐怕早就吓得不知该怎么办。 但徐若瑾还要操持郡主府,就连梁家她也要管着,楚云秀想想就觉得辛苦。 想到这里,楚云秀也越发心疼徐若瑾,“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即便不出宫,楚云秀也知道宫外有多危险,错综复杂的势力交织,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楚云秀怕的,就是徐若瑾被牵扯其中。 徐若瑾没有急着回应,而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楚云秀没有多想,“冯嫔来请安时说的。” “冯嫔?”徐若瑾双眼微眯,“她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久居深宫,更鲜少出门,外面的消息传过来就要浪费些时日。她请安时会顺便说个几句。”楚云秀细细说道:“我听了会长个心眼让人去查。” 徐若瑾一头黑线,“你这叫什么长心眼?我看你是被人利用了才对。” “啊?”楚云秀惶惑不解。 徐若瑾无可奈何,正要给楚云秀解释,就听门外通传声。 “冯嫔到——” 徐若瑾随即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楚云秀不明所以,“要让她进来么?” “为何不让?又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徐若瑾不以为意。 楚云秀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去开门。 冯嫔莲步轻移,走到还有几步远的地方脚步一顿,恭恭敬敬地给楚云秀和徐若瑾请安。 “妾身给娘娘,给郡主请安。” 如往常一样,冯嫔全身上下规矩的让人挑不出理。 但冯嫔越是如此,徐若瑾反而对她越没好感。段数这么高,楚云秀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思及此处,徐若瑾看冯嫔的视线也冰冷几分。 冯嫔则是没什么反应,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 “妾身听说娘娘昨日扭了脚,特意带了些药膏来。这是妾身娘家给臣妾带的,对跌打损伤有奇效。娘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冯嫔说着一个眼神,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楚云秀下意识看向徐若瑾,没有立刻让嬷嬷去接。 “这么好的东西,冯嫔就这么给了娘娘,真是一片苦心。”徐若瑾接过话茬,微笑看着冯嫔。 看徐若瑾的神情再正常不过,但有心人定会觉得她是话里有话。 这就是徐若瑾要答到的目的。 第2750章 盯着 冯嫔后撤一步,摇头道:“郡主言重了。若是能让娘娘早日康复,妾身什么都愿意做。” “没想到你与娘娘这么亲。”徐若瑾没有被感动,而是笑着反问。 冯嫔羞涩一笑,“让郡主见笑了,妾身不敢说和云妃娘娘亲不亲,只是妾身平日受娘娘照拂,这一点药膏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你还真是有心了。”徐若瑾不咸不淡地说道。 冯嫔似是没听出深意,语带后悔地请罪,“这次妾身走得匆忙,提前未知郡主在此,没有来得及准备,还望郡主见谅。” 徐若瑾心中冷笑:真是好手段,几句话就把她塑造成了无理取闹,会因为一点礼物吃飞醋的刻薄人。 看着冯嫔怯懦地站在那儿,鼻尖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徐若瑾也明白为何冯嫔能从那么多秀女中脱颖而出,光靠显赫的背景还不够,她自己也很长志气。 如今再看冯嫔,徐若瑾更加确认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心中的判断。 冯嫔绝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更不用指望她在宫中与楚云秀相互照拂。 不仅如此,徐若瑾还要告诫楚云秀多多提防此人。 “不用劳烦你。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看个头疼脑热还是没问题。你的药膏药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也好不浪费娘家的心意。”徐若瑾道。 “妾身知道,多谢郡主教诲。”冯嫔好说话地应下。 “你不知道。”徐若瑾突然发难,冷冷道。 冯嫔一愣,不禁抬头看向徐若瑾,很快反应过来忙又低下头,“郡主此话是何意?” “你知道你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吗?”徐若瑾不答反问。 冯嫔似是不解,“妾身……妾身来给娘娘请安……” “错。”徐若瑾干脆打断,“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右相去世了。” “这……”冯嫔被问蒙了,一时卡壳但很快镇定下来,泫然欲泣道:“妾身这是才得知这个消息不久,但想着还要来给娘娘请安,不敢冲撞了娘娘,就没敢提。” 徐若瑾见冯嫔还妄图滴水不漏地给自己找理由,心中难免更加厌烦。 楚云秀则是第一次听说这消息,她一脸惊愕:右相去世了? 但她没有急着打岔,而是继续当个旁观者。 “我看你是故意装作识大体的才对吧?”徐若瑾不客气地戳穿冯嫔那点小心思。 冯嫔立刻否认,两眼通红道:“郡主误会妾身了,右相大人是妾身的长辈,对妾身恩重如山,妾身无论如何都不会……”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为长辈丁忧守孝?”徐若瑾毫不犹豫地打断冯嫔的长篇大论。 冯嫔像是被噎住了似的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现在你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了?还望你尊礼才是。”徐若瑾气势收放自如,最后轻轻一句落脚在礼数上,让冯嫔无话可说。 冯嫔尽管心中再多不平和愤懑,也无法反驳一个字。 楚云秀也听出徐若瑾是故意教训冯嫔,虽说她还不知其中缘由,但也隐约猜到些许。 再看冯嫔,一脸委屈不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鼻子眼睛通红,别提多可怜了。 但偏偏楚云秀不吃这套,她看冯嫔哭天抹泪,心中也多了几分不满。 “你也听到郡主的话了,她说的就是本宫要说的。”楚云秀给徐若瑾撑腰。 冯嫔连忙低下头,“娘娘和郡主教训的是,妾身年纪小不懂事、不知礼节,妾身一定会改,还请娘娘监督。” 徐若瑾不买账,“这与年纪小有什么关系,你入宫前家里没教过你?” 冯嫔紧紧咬着下唇,片刻后才点头道:“教了,是妾身怠慢了没好好记在心里。” “嗯,以后记着就是了。”徐若瑾随口接道。 丁忧少说要两年,徐若瑾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冯嫔隔离出去,让她没事少在楚云秀眼前晃。 “妾身知错,妾身告退。”冯嫔多一刻也没待,匆忙地退下。 看着冯嫔略有些惊慌的背影,楚云秀吩咐嬷嬷,“关好门。” 嬷嬷听令出门后把门带好。 屋内就剩楚云秀和徐若瑾二人,楚云秀忍不住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徐若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道:“你又心软了?” 楚云秀摇头,“没有,我和她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同情她?我担心的是你。” 徐若瑾松一口气,“我也没有证据,就是直觉。她来者不善,而且每一次几乎都是她在你面前嚼舌头根。” 楚云秀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有多想,她这么做是故意的?” “难说。”徐若瑾没有下定论,“你还是要多留心下周围才是。哪怕是伺候的这些奴才也不能完全放心。” 楚云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都麻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笑话你。反正你记住,过犹不及,但决不可掉以轻心。”徐若瑾叮嘱楚云秀。 楚云秀对上徐若瑾认真的眸子,郑重地点了头。 “冯嫔那边,若是她去……”楚云秀担心徐若瑾。 “告状?”徐若瑾不屑地冷哼,“随她去就是。如今相府自顾不暇,她告状也不会有人理会。” “这倒是。”楚云秀同意。 “这样她至少能安稳一段日子,不会来烦你。”徐若瑾说出用意。 楚云秀心里一暖,感动地眼眶发热。 但不等楚云秀酝酿情绪,徐若瑾又一本正经地问她,“你这段日子真没觉得有何不对劲之处?无论事情大小,都可以说。” 楚云秀闻言细细思索了一番,微微蹙起眉来:“硬要说的话,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我似的。” 徐若瑾神情一紧,“有人盯着你?” “嗯,但我仔细看过,根本没有奇怪的人。”楚云秀说完摇摇头,“可能是我自己吓自己吧。” 徐若瑾则是一脸凝重,与楚云秀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她不觉得楚云秀说的只是错觉。 “此事你可曾和别人提起?” 楚云秀摇头,“这种事本就是虚无缥缈,我自然不会和旁人说起,免得被人传得乱七八糟。” “皇上呢?”徐若瑾又问。 楚云秀仍是摇头,“不曾。不瞒你说,皇上平日鲜少来此处,即便来了,我也不会提及此事。” 第2751章 试探 徐若瑾看着楚云秀没有说话。 最后反而是楚云秀笑了,“皇上不来我还乐得清静,你难不成以为我是那些话本里的深宫怨妇?皇上不来就要死要活。” 徐若瑾光是想想就觉得一身鸡皮疙瘩。 “算起来你进宫来有些时辰了,皇上那边也该有动静了才对。”楚云秀突然道。 徐若瑾一脸苦涩,“我巴不得他别来,我现在真是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话音刚落,门外的嬷嬷就出声道: “娘娘,瑜郡主,皇上驾到,已经到了正门。” 楚云秀一听下意识紧闭着嘴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果然一脸怨怼,“都是你这个乌鸦嘴!” 楚云秀哭笑不得,“我真不是故意的,哪里知道皇上这么经不得念叨。” 如今再说什么也没用,徐若瑾只好认命地起身,伸出双手揉了揉脸,让自己不自觉下拉的嘴角恢复正常。 即便心中对夜微言有诸多不满,但徐若瑾也会分场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夜微言跨进寝殿,一眼就看到站在窗边的徐若瑾。但他的视线也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接着就忧心忡忡地看向卧床的楚云秀。 “臣妾无法给皇上请安,请皇上见谅。”楚云秀作势要起身,但无奈只能放弃,弯了弯上半身。 夜微言上前一步坐在床边,轻轻按住楚云秀的肩膀,“爱妃免礼。” “多谢皇上。”楚云秀谢恩。 徐若瑾也行了礼,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站在一旁。 “你怎不早些让人去告诉朕?”夜微言话语中带着一丝责备之意。 楚云秀反应过来,摇头道:“只不过是扭到脚而已,臣妾不敢烦扰皇上。” “这怎么能是烦扰呢?你知道朕有多担心么?”夜微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楚云秀。 楚云秀反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多谢皇上关心。” “太医查过了怎么说?”夜微言又道。 “太医说臣妾静养即可。”楚云秀老老实实回答。 夜微言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身上可还有别处不舒服?” 连楚云秀都觉得夜微言今日的表现有些反常,但她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有意瞥了一眼夜微言身后的徐若瑾。 徐若瑾也注意到了夜微言的表现,但看在她眼中,夜微言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欲盖弥彰。 夜微言越是用力猛,徐若瑾越是怀疑他心里有鬼。 楚云秀猜到自己扭脚不过是皇上来此的忌口,他定是听说徐若瑾进宫后才来的。 哪怕从进了寝殿,夜微言的目光就未曾落在徐若瑾身上,楚云秀也确信自己的猜测。 “以后千万要小心些,别再让朕担心了。”夜微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楚云秀只得配合地点头,“臣妾知道了。” 夜微言这才看向徐若瑾,“朕方才来时看到擎儿和悠悠两个在外面玩得热火朝天,朕从旁经过,两个孩子都没注意到。” 说起此事,夜微言不禁一脸无奈地低声笑了笑。 “悠悠玩起来就不知规矩,臣妇替她向皇上道歉。”徐若瑾道。 夜微言神情闪过一丝尴尬,“哪有那么严重?朕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天真烂漫而已。何来请罪一说?” “多谢皇上。”徐若瑾并没有要接夜微言的话茬。 夜微言也不在意,继续道:“看到他们如此亲昵,朕也越发庆幸当初赐婚的决定。” 徐若瑾如今听到“赐婚”二字,已经可以做到面上无波无澜,内心更是连一点波动也无。 楚云秀则是尴尬不已,立刻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朕这里有一对玉镯,早就想赏给悠悠,一直没有机会。正好趁着今日你们都在。”夜微言心情还不错,侧了侧头。 田公公得令上前,将玉镯呈上。 徐若瑾连看都没看,就福身道:“皇上,这赏赐太贵重了,悠悠还是个顽童,实在不宜收下此物。” 夜微言却不赞同,“悠悠是朕钦点的儿媳妇儿,朕给儿媳妇儿镯子,哪有贵重一说?” “正是这个理儿。”田公公乐呵呵地说道:“郡主您就收下吧,这是皇上的一片心意。” “臣妇恭敬不如从命。”徐若瑾从田公公手中接过这“内涵丰富”的玉镯。 夜微言见徐若瑾收了,略有紧绷的肩膀也随即放松,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好启齿了不少。 “朕本打算这几日就去郡主府同你聊聊,谁知你今日就进宫来了,真是太巧了。”夜微言笑着感慨。 徐若瑾低垂着头,“不知皇上找臣妇要聊什么?” “这……”夜微言用笑掩饰尴尬,停顿片刻才道:“自然是梁大将军一事。” “哦,原来如此。”徐若瑾不紧不慢地反应让夜微言心中着实有些没底。 “朕已经加派人手去查,而且多少也有了点线索。”夜微言点到为止,绝口不提是何线索,斩钉截铁道:“朕一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给你、给梁家,一个交代。” 徐若瑾听完,半晌没有回答。 夜微言的心也跟着提起,观察着徐若瑾的神情。 就在夜微言即将沉不住气时,徐若瑾抬头凝视他,缓缓道:“臣妇一直以来都坚信皇上一定会让这件事有个结果。无论多久,臣妇都愿意等。” 徐若瑾的坦诚和信任,让夜微言顿觉无地自容。他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火烧一般,甚至不敢对上徐若瑾坦荡的目光。 “朕一言九鼎,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夜微言爽快地应下。 徐若瑾只当没看到夜微言发红的耳朵和躲闪的眼神。 “最近的确是不太太平,事情一桩接一桩。”夜微言铺垫了一半,叹了口气,试探着问徐若瑾:“梁霄可曾给家里来信?” 徐若瑾淡定地摇头,神情也有几分落寞,“臣妇已经许久没有得到四爷的消息了。” “是吗?”夜微言半信半疑。 “臣妇也十分想念他。但又怕他分心,所以……”徐若瑾说话带上了一丝鼻音,“若是皇上有四爷的消息,可否与臣妇说一说?只要能让臣妇知道他安然无恙就好。” 徐若瑾说着抬头恳切地乞求夜微言,一字一句都饱含真心。 第2752章 跳脚 夜微言看着徐若瑾眼中隐约闪烁的泪光,疑虑打消些许,安慰道:“梁霄在七离征战,朕同你一样关心。朕可以与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嗯。”徐若瑾抿着唇重重地点头。 夜微言也跟着松一口气,至少他现在知道徐若瑾听话得没有把京中麻烦告诉梁霄。 如此一来,至少七离那边还是稳定的。 但夜微言也清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梁霄知道事情原委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也无需给自己太大压力,所有麻烦最终都会迎刃而解。朕有这个信心。”夜微言似是觉得还不够,又匆匆安慰了徐若瑾几句。 徐若瑾全盘接受,无论夜微言说什么她都真情实感地点头,表现了对夜微言十足的信任。 以至于夜微言离开后,徐若瑾终于能长长呼出一口气,疲乏地捶着肩膀。 楚云秀忍俊不禁地看着徐若瑾的动作。 “我应付皇上这一会儿就累得半死,你平时是怎么忍的?”徐若瑾真得很好奇。 楚云秀笑而不语。 “我是受不了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不是人干的。”徐若瑾简单粗暴地下结论。 …… 七离。 鹰隼收拢翅膀,直直地从天而降,眼看离地不足三丈突然减速急停,而后稳稳落在树梢。 停稳之后,鹰隼低头啄自己的毛,细细梳理起来。 没过一会儿,鹰隼脚上的信件就被取下呈给梁霄。 梁霄正和沐阮商议伤员的诊治一事,听说是京都城来的信,整个人都为之一振,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面无表情地伸手,“拿来。” 沐阮一看有信,半路站出来挡路,“京都来的?谁写的?” 梁霄眼神一凛,眼刀毫不留情地甩向沐阮。 沐阮不由打了个激灵,嗫喏着靠边站,嘴里仍是不服输地嘀咕,“着什么急,我先看一眼有什么了不起,哼。” 梁霄拿到信,脑中闪过无数猜测,但仍是沉稳地将纸展开。 他直接去扫信件最后的落款,却在看到那三个字时微微皱眉。 沐阮猴急地等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霄看,眼看就要憋出毛病来,忍不住催促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 若是换作旁人可能根本看不出梁霄表情有什么变化,但沐阮观察细致,又和梁霄相处了这么久,自然心中有数。 梁霄只当没听到,接着看起信的内容来。 匆匆几眼,信上的内容梁霄了然于胸,再抬眼时正好对上沐阮急切的目光。 “看完了?给我看看,快!”沐阮说着就上来拿。 梁霄也不拦,沐阮伸手就把信捞了去。 沐阮匆匆看完,眉头是一会儿皱,一会儿松。最后几乎要拧成个麻花。 “这不是徐若瑾的笔迹吗?为何最后落款是陆凌枫?”沐阮来不及感慨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梁霄只回了三个字: “不重要。” 沐阮差点被气出一口老血,“我明白了,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梁霄懒得理会沐阮,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敷衍表情。 “……”沐阮一头黑线,强压下不满,又道:“信上的内容你也看了,京都有大麻烦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梁霄瞥了一眼上蹿下跳的沐阮,没有说话。 沐阮急得火上房,“你爹失踪了!就连你娘的灵枢都被抬走了!还有徐若瑾,她肯定也过得不好!” 梁霄听后皱了皱眉,看在沐阮也算是关心的份上,没有立刻把人扔出去。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沐阮上前一步,直勾勾盯着梁霄。 “嗯。”梁霄难得有了点回应。 沐阮头都快炸了,忧心百倍地转圈,苦思冥想半晌,站定拍板,“我要回京都。” “可以。”梁霄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兴许是太过顺利,沐阮反而怔住了,接着一脸嫌弃,“是不是正中你下怀?你早就盼着我回京。” “没错。”梁霄答应地干脆。 “……”沐阮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克制,“这人不能打,打坏了也得我来治,不划算,不划算……” 梁霄浑不在意,连看都不看沐阮。 “我回去是有原因的,我担心徐若瑾的身体扛不住。”沐阮说完还不忘冷嘲热讽,“你也知道,都是因为梁家的事。” “你想何时出发?”梁霄连话都不接,直奔主题。 沐阮五官纠结,就像是受了内伤一样有苦说不出,把不满硬是咽回肚子里。 “我是想回去,极其特别想!”沐阮说完顿了顿,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我若是回去,肯定要被徐若瑾骂个半死!这种蠢事我不能做。” 他都能想象得到,徐若瑾看见自己时脸上不会有惊喜更不会有开心,反而都是不满和责备。 “我才不要费力不讨好。”沐阮头摇得像拨浪鼓。 梁霄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了沐阮两个字—— “随你。” 沐阮习惯了,冷哼一声不再纠结,但很快又愁道:“信上不是还说,虞尚云承认梁大将军在兆国吗?到底是真是假啊!” 梁霄没反应。 “你打算怎么办?不用派人去兆国查个清楚?”沐阮不解。 沐阮虽然不知虞尚云绑了人为何还要主动承认,但他也起了疑心。若是不理会的话,万一对大将军的性命有威胁…… 他正认真地思索,梁霄冷不丁开口,这次又是三个字: “不可能。” “你回不去,我也不能回,难道就让徐若瑾在京都自生自灭?”沐阮垂头丧气。 梁霄没有理会沐阮。 沐阮索性一屁股坐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便你不在,还有梁五。” 梁霄没有点头,反而道:“我信的是我媳妇儿。” 沐阮一怔,诧异地盯着梁霄许久,才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梁霄也不生气,随便沐阮发疯。 笑够了之后,沐阮重新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继续说正事。” 沐阮的心平静多了,他想通了不少,梁霄这个当丈夫的都那么信任徐若瑾,他还有什么理由担惊受怕? 第2753章 踪迹 皇上那边你打算如何?”沐阮试探着问道。 梁霄好脾气地回道:“等。” 沐阮越发觉得头疼,“皇上若是一直没动静呢?” 不等梁霄回答,沐阮就絮絮叨叨地接着自己的话说道:“皇上在想什么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你,是不是打算瞒着你把梁大将军和梁夫人的灵枢找到?” 梁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仍是没有接话。 沐阮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推理,“皇上多半是怕你知晓此事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说着,沐阮朝梁霄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梁霄根本头也没抬。 沐阮顿感挫败,略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你看看你混的,皇上忌惮你,别国国主打你的主意。你呢?有家不能回,还有比你更苦的吗?” 他边说边用同情的眼神扫量梁霄,嘴里不住地“啧啧啧”。 梁霄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眼不冷不热地瞥了沐阮一眼。 沐阮顿时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我也是实话实说……为免夜长梦多,你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梁霄反问沐阮,“做什么?” “呃……”沐阮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个一二三。 梁霄已经说了虞尚云就是来添乱的,皇上那边又没动静,徐若瑾好好的。这么看,沐阮还不知能做点什么。 “其实你早就有计划了是不是?”沐阮脑中灵光一闪,猛然问道。 梁霄不置可否。 这么一想,沐阮原本郁闷的心情果然舒畅多了。 …… 大理寺。 夜志宇正听着下属汇报连日来调查的结果。 “大人,现场每个角落属下都带人查过,这是所有线索记录,请大人过目。” 说着一本簿子被呈到夜志宇面前。 夜志宇面容紧绷,打开簿子不放过上面任何一个字。 他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脸上还没有完全消肿,内伤还需继续调养一段时日。 半晌,夜志宇眼从簿子上移开,冷声道:“这就是你们查到的结果?” 下属纹丝不动,“请大人责罚。” 夜志宇紧接着将簿子甩到下属身上,“责罚!责罚!这两个字何时成了你们要挟我的法宝了?!” “属下不敢!” “你们就让我进宫给皇上回禀这个?”夜志宇怒道,不知怎的扯到脸上的伤,霎时一痛。 若不是自己的腿还没有活动自如,他恐怕早就一脚踹到下属身上。 大理寺众俱不敢在此时多言。 “查了这么久,就只有这么一点线索!”夜志宇气急败坏,“你们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下属没有办法,似是忍不下去,才道:“启禀大人,其实属下还发现了些疑点,但没有证据,不敢贸然呈上。” 夜志宇脸上还存留着些许愤怒,闻言只是目光散发着寒气,“说来听听。” 听完下属的汇报,夜志宇的双眼骤然睁大,“此事当真?” “属下所言千真万确。” 夜志宇双眼微起危险的弧度,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偌大的屋内没有半点声响。除了夜志宇外每个人都压力巨大。 良久,夜志宇才开口,只有四个字,“备车,进宫。” …… 御书房。 夜微言听说夜志宇求见,也为之一振,心想总算有消息了。 夜志宇跨进殿内,夜微言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当看到夜志宇脸色不佳,夜微言也随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启禀皇上,微臣经过几日缜密调查,终于得到了些蛛丝马迹。”夜志宇直奔主题,郑重其事地回禀。 夜微言原本沉重的心情跟着一松,忙不迭追问道:“如何?” 夜志宇顿了顿,“结果出乎微臣预料,微臣开始也不敢相信,但众多线索摆在眼前,由不得臣不信。” 夜微言心突地一跳,猛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夜志宇查到的结果与夜微言所看到信上的内容一致? 尽管心中颇多猜测混杂,但夜微言始终面色不改。 夜志宇深吸一口气,略有些艰难地说道:“启禀皇上,微臣前去查探出事的地点,虽说是一片混乱,但还是留下些许线索。最直观的就是地上存留的车轮印。” 夜微言听后却忍不住皱眉,“自大将军失踪之后,不是下过几场雨了么?还有车轮印记留下?” 夜志宇淡定应对,“特殊的轮印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 “还有呢?”夜微言追问道,显然他认为这一点线索不足以证明什么。 “微臣还仔细检查了死者身上的伤口。”夜志宇言之凿凿,“这些伤口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部都是前薄后厚,且刀尖偏平整,弧度较小。留下的伤口无一例外都朝着一侧倾斜。” 夜微言听得有些晕,迫不及待问结果,“所以?” “这是兆国军队所持军刀的特点。”夜志宇终于说了出来,他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他在等皇上的反应。 夜微言听到夜志宇最终得出的结论,与心中预想不谋而合,所以他并未表现出夜志宇预料中的惊诧。 “竟真的是他……”夜微言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如今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夜微言不信。 夜志宇等候半晌没有回应,以为是皇上不信,就继续道:“还有,微臣还派人细细检查过凶徒的逃跑痕迹。” “方向正是兆国。”夜志宇直接说结论。 夜微言越听越是觉得棘手。 虞尚云没有骗自己,梁大将军果然身在兆国…… 这下夜微言不得不重新考虑虞尚云在信中提到的条件。 这般想着,夜微言额头也蒙上了一层汗珠。 田公公察觉到不对劲,小声询问了一句,“皇上?” 夜微言轻轻摇头,振作精神后问夜志宇,“你可确定是虞尚云所为?” 夜志宇面上闪过疑色,他没料到皇上会是这种反应。而且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皇上对一切早已心知肚明。 带着疑惑,夜志宇深吸口气使劲地把头一点,“微臣确信。梁大将军失踪一事定然与兆国脱不开干系!” 第2754章 傻子 夜微言长舒一口气,夜志宇的结果虽然不能让他放下心头巨石,但至少是有用处的。 “朕有件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你。”夜微言缓缓开口,静静地注视着夜志宇。 夜志宇的心跳不自觉加快,紧张的神情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夜微言对此全然没有察觉,“朕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正是虞尚云所书。” 夜志宇诧异地挑眉。 “他在信中说,梁大将军正是被他请到了兆国做客。”夜微言越说语气越是冰冷。 夜志宇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冷不防听到这个还是,仍是吃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朕原本对此抱持怀疑,就等你的查探结果。谁知你的结果竟也是如此。”夜微言不自觉叹息一声。 夜志宇还未回神,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既然是他所为,他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夜微言面露尴尬,沉默一瞬,才道:“他在信中对朕提了条件。” 夜志宇面露骇然之色,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冷笑。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虞尚云将梁大将军带走,并以此为筹码要挟大魏。 夜志宇甚至都能想到虞尚云都提了什么条件。 “他还没有放弃,仍是要与大魏共同开发七离。”夜微言愤懑不已。 “此事万万不可!”夜志宇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夜微言没有怪罪夜志宇,但还是长叹一声,“软的不行,他竟然来硬的,还在背后算计朕。原来他从上一次来国都时就在打这主意。费劲心思也是为了从朕手中拿到七离至少一半的土地。” “皇上所言甚是!”夜志宇匆匆拱手,“若是皇上一旦退让,虞尚云心思狡诈必然会得寸进尺!到时恐怕就不是一个七离可以解决的了!” 夜志宇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硬是没有说出“大魏也迟早会成为兆国囊中之物”一句。 兆国虽小,虞尚云的实力却不容小觑。夜志宇再怎么自大,也是有理智的。 “朕何尝不知?”夜微言分外无奈。 夜志宇沉默不语。 “朕耗费心血和人力才到手的七离,凭什么拱手让给别人?” 夜微言愤愤难平,眉头皱得更紧,“但若是不答应虞尚云的要求,大将军有何三长两短,梁霄定会和朕拼命!到时,七离兵变,朕……也同样岌岌可危。” 光是想想,夜微言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 夜志宇心情复杂,他一面庆幸皇上终于看清梁霄的“真面目”,另一面却也有这一样的担忧。 “皇上,与大魏相比,其他都无需放在眼中。”夜志宇言辞恳切。 夜微言会意,“你的意思是?” “微臣认为,虞尚云之所以会用梁大将军来胁迫皇上,定然是因为平日皇上对梁家宠幸有加。加之,梁霄被您委以重任出兵七离。”夜志宇说的更直白了些—— “换言之,虞尚云以为您对梁家有所忌惮,才会出此计策。皇上若是真答应了,就掉入他的圈套。” 夜微言头疼欲裂,“道理朕都明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朕该怎么做?” 面对皇上的质问,夜志宇沉稳应对,“微臣以为此时皇上最该做的就是拿捏住徐若瑾和梁鸿二人!” “徐若瑾?和梁鸿?”夜微言皱眉。 “没错。”夜志宇果断道,“只有将这二人控制在手中,才能防止梁霄异动。” 夜微言恍然大悟,接着陷入沉思。 夜志宇“再接再厉”,又道:“这对皇上而言是最大的筹码,即便梁霄有心造反也要掂量一下。” 夜微言眼珠轻转,只是听没有打断的意思。 夜志宇心下一定,“如此一来,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你就这么确信梁霄会因为徐若瑾和梁鸿而放弃大将军?”夜微言仍免不了猜测。 夜志宇没有立刻点头,而是反问夜微言,“皇上,您比微臣更了解梁霄,他会怎么做,您清楚。” 夜微言心里一紧,因为夜志宇说的不错。他自觉很了解梁霄,但如今他不敢再毫无障碍地说这句话。 夜志宇察觉到皇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后背微微一僵。他看得出来,皇上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果然不出夜志宇所料,夜微言将矛头毫无预兆地对准了他。 “朕让你查的朝霞公主下落,你何时才能给朕答复?” 夜志宇心中一凛,利落地跪下请罪,“皇上恕罪,微臣从未忘记此事,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朝霞公主的下落。” “朕要的是结果。”夜微言冷冷道。 夜志宇面露难色,“皇上,微臣斗胆,朝霞公主这么久都杳无音信,请皇上重新考虑微臣之前的猜测。” “你还不放弃?”夜微言脸色微微一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微臣很清楚。”夜志宇丝毫不退让,“朝霞公主的尸身迟迟没有下落,而且微臣也彻查过宫里……” 夜志宇欲言又止。 夜微言摆手,“这也不能完全证明朝霞公主还活着。” “可是……”夜志宇还欲开口。 夜微言打断,再开口却没有提及朝霞公主,而是感叹地呼出一口浊气,“朕就像个傻子,什么都看不透,也猜不透。” 郡主府。 徐若瑾从宫里回来之后没再出过门。整个郡主府格外安宁,但却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在府外监视的各方势力也都守了许久,可依旧是什么消息都无法传回。 这一日,徐子墨在灵阁实在待不住,就抓上账本去了郡主府。. 到了郡主府,徐子墨就火急火燎地冲进去,边走边问一旁的丫小厮。 “我二姐呢?” 下人们见徐子墨一脸急切还以为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就匆忙把人带到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见是徐子墨来,满脸都是疑惑,一脑门问号地看徐子墨,眼神明明白白地询问:你怎么来了? 徐子墨也不说话,而是担忧地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徐若瑾好几遍,神色才稍稍放缓。 不等徐若瑾不耐烦,徐子墨来了个“先发制人”。 “二姐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让我自己干着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账本都看不下去,这几日总是算错账。” 第2755章 安抚 徐子墨说溜嘴,不小心把错事也带了出来。但想改口已经来不及,只能硬撑着。 “算错多少?”果然徐若瑾脸一沉立刻就抓到了“重点”。 徐子墨似是十分生气,“算账的事什么时候都能说,账本我都待来了,你一会儿就可以检查。但是二姐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徐若瑾视线一扫,果然看到徐子墨手里拎着的账本,也不好再转移话题,只好含糊道: “你又从哪儿听到乱七八糟的传言了?”徐若瑾想要靠着一本正经的架势隐瞒过去。 徐子墨脸一歪,“二姐,你还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传言是真是假,我自己会判断。” 听了这话,徐若瑾不自觉分了神:对啊,徐子墨已经长大了,自己还潜意识把他当孩子看。 见徐若瑾走神,徐子墨更是哭笑不得,“二姐,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这些日子有多么辛苦,一个人要顾梁家和郡主府两边。” 话已至此,徐若瑾也就没法再信口随便编几个理由搪塞徐子墨。 “我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要能看好灵阁就是对你最好的支持。但我总忍不住担心,更想帮你分担。”徐子墨扁着嘴,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徐若瑾心里感动非常,鼻子也有点酸,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梁大将军的事我也听说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是吗?”徐子墨问得小心翼翼。 徐若瑾没再隐瞒,“嗯。” 徐子墨一颗心提了起来,“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大将军会不会已经……”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徐若瑾摇头,给徐子墨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将军应当是安全的。有人要利用他来要挟梁家。” “啊!” “要挟?!谁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对梁家人动手!”徐子墨义愤填膺,“二姐你不会有事吧!” 徐若瑾轻轻拍了拍徐子墨的手背,安抚道:“梁家的仇人多的遍地都是,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要担惊受怕吧?” “话是这么说……”徐子墨眉头皱紧,不情愿地反驳,“但来人是冲着大将军来的,你留在京都会不会不安全?姐夫知道这事儿吗?他怎么说?” 徐子墨连珠炮似的发问,把徐若瑾问得应接不暇。 徐若瑾伸手按了按徐子墨,“你冷静一点。我都还没急,你急什么?” “我……”徐子墨气鼓鼓地憋出一个字。 徐若瑾语气软下来,“总之你放心,有我在,梁家和郡主府都不会有事。” 谁知话音刚落,徐子墨的头就摇个不停。 “二姐,我不关心梁家或是郡主府如何,我只想要你和悠悠平安无事。” 徐子墨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直勾勾地盯着徐若瑾,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 徐若瑾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发热,差点一不小心滴下泪来。 这半月有余,哪怕是再难再累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哭,也正是有那股劲儿憋着,她才能坚强得走到现在。 但这一刻,徐若瑾却真切地流下泪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告诉自己不能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可徐子墨稀松平常的一句关心,就让她一直以来的忍耐变得脆弱不堪。 即便如此,徐若瑾仍旧带着笑容,任凭泪水划过面颊,至少让徐子墨不要太担心。 “二姐你怎么了二姐!你别哭啊!”徐子墨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拿自己的袖子就想给徐若瑾擦眼泪。 徐若瑾看到徐子墨笨手笨脚的样子,破涕为笑,“这么笨,日后怎么讨媳妇?” 徐子墨的脸从下红到上,话都说不利索,徐若瑾怀疑他会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 “二、二姐,你说什么呢!我关心你,怎、怎么就扯到那上面去了!” 徐若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自己都摸不透自己的脾气,但她发泄一通只觉得通体舒畅,脑子都跟着清醒了不少。 “不提就不提,等我解决了手头这些麻烦,再和你好好聊。”徐若瑾笑眯眯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一头黑线,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今天是不是不该来。 徐若瑾看着依旧胖乎乎的徐子墨,不知为何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三弟长大了,二姐不该再把你当小孩子。” 徐子墨听了心里开心,使劲点头。 “但这次的事,你不能插手。”徐若瑾话锋一转,给徐子墨又泼了盆冷水。 徐子墨的兴奋劲儿一下就被浇灭了,扁着嘴很不服气。 “不只是怕你出危险。”徐若瑾很清楚徐子墨在想什么。 果然听了这句,徐子墨肩膀一耸,神情却有些迷茫,“那是为何?” “二姐答应你,只要此事过去,我一定原原本本把前因后果告知于你。”徐若瑾承诺。 徐子墨不想点头,他纠结地看着徐若瑾,沉默良久,才闷声闷气极小声地应道:“嗯。” 徐若瑾安抚了徐子墨几句,徐子墨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郡主府。 徐子墨临走,徐若瑾还不忘十分“破坏气氛”地叮嘱徐子墨要好好打理灵阁,不然就等着她算账。 徐若瑾说完也有一丝丝后悔,看徐子墨的背影都感觉沉重了不少。 好不容易把徐子墨哄走,徐若瑾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一直默默侯在一旁的方妈妈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舅少爷真是长大了,老奴看他方才真是担心坏了。”方妈妈边说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她也被徐子墨方才那番话感动了。 徐若瑾欣慰地扬起嘴角,“这小子重感情,也不知是随了谁。” 方妈妈哑然失笑,“舅少爷从小就跟在您身边,自然是受了您的影响。” 徐若瑾还没有那么厚脸皮,但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这孩子生在那样的家庭,没有长歪真是太不容易了。”徐若瑾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方妈妈不由觉得好笑,提醒徐若瑾,“郡主您也是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的,您比舅少爷受的苦可多多了。” 第2756章 安抚 徐若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身子原主可不是徐家虐待了十几年吗?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倒是。” 方妈妈没有多想,“老奴看得出来,舅少爷是真得想帮忙。这样也好,郡主您把话都说清楚,也省的舅少爷胡思乱想。” 徐若瑾点点头,很是赞同,“我让他管好灵阁,也是给他找点事情做,他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寻思些乱七八糟的了。” “还是郡主想得周到。”方妈妈连连点头。 徐若瑾收敛神情,“若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子墨牵扯进来。” 她一会再竭力控制事态发展。但人算不如天算,她也到了为所有人想好后路的时候。 一旦出了岔子,徐若瑾也要能护住这一大家人。 若是可以选择,徐若瑾还是希望徐子墨能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日子,哪怕只是在灵阁当个掌柜,也比颠沛流离的生活强百倍。 …… 不自觉的,徐若瑾越想越多,她眼眶微微发酸强迫自己从臆想中抽出。 “郡主?”方妈妈看徐若瑾脸色不对劲,就请你去哪个唤了一声。 徐若瑾回神,不经意地摇了摇头,“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没看到明霜了。” 方妈妈想了想,“嗯,这几次都是熙云公主一个人来的。” 徐若瑾最近一直忙这忙那就没顾得上,而且她猜测熙云公主肯定有意没让蒋明霜听到那些传言。 蒋明霜心思极细,徐若瑾就算想在她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也定会被一眼看穿。 所以徐若瑾可以说是有意识在躲蒋明霜。 蒋明霜身体弱,让她跟着担惊受怕,徐若瑾不忍心。 “算了,等公主再来时,我问问就是。”徐若瑾思前想后还是放弃去看蒋明霜。 只希望事情尽快解决,她也能和蒋明霜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 公主府。 这日府上来了一位打扮不俗的女子,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如墨的黑发在脑后一丝不乱地绾成髻。她身上穿的衣裳并不算华丽,却处处透着用心和精巧。一看就不是寻常布庄能买来的料子。 这样的女人光是走路都带着一股风情,她脸上自带三分笑意,见谁都是客气有礼,让人无法不心生好感。 熙云公主此时就是这样的想法。 “公主,奴家城南落梅香烛店老板娘。”来人在公主面前也毫不露怯,规矩地行礼,嘴角微微上扬。 香烛? 熙云公主不禁微微蹙眉,脑中想到的都是纸钱和元宝,看来人的视线都发生了些微变化。 尽管不知此人是为何而来,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熙云公主也应了声,“不知如何称呼?” “梅妈妈?” 这时刚走到近前的蒋明霜在看清来人相貌时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下换熙云公主纳闷了,疑惑地看向蒋明霜。 梅妈妈则是微笑着与蒋明霜点头示意,“没想到二夫人还记得小人。” 蒋明霜给熙云公主解释,“落梅香烛店是京都城最好的香烛店,达官贵人府上祭祀所需,多半都是从梅妈妈那买的。” 原来是这样。熙云公主了然地点头。 “不知是梅妈妈,幸会。”熙云公主道。 梅妈妈微笑摇头,“公主您太客气了,奴家只是一个做小本生意的普通人而已。” “梅妈妈怎么亲自来了?”蒋明霜上前道:“让府里的下人去拿就是,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不妨事。奴家正好有空,就把二夫人定的香烛送过来。”梅妈妈解释道。 说完,梅妈妈叫伙计把香烛拿进来。 “这两支是按夫人的要求挑的,祭祀最是合适不过,祈祷更是灵验。”梅妈妈笑道。 蒋明霜叫丫鬟接过,“有劳梅妈妈。” “香烛已经送到,那奴家就不打扰了。”梅妈妈福了福身。 熙云公主点头,就让人离开了。 梅妈妈走后,熙云公主看着那两根香烛,对蒋明霜道:“那梅妈妈看起来还是个妙人。” “嗯,很是会做生意和为人处世了。”蒋明霜附和。 熙云公主也未放在心上。既然是蒋明霜买来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蒋明霜买香烛是放到祠堂,香烛快要没有了,她买来好换新的。 她正要走,却一下注意到香烛有点不对劲。 “公主,”蒋明霜下意思叫住正要走的熙云公主,“你看这根香烛。” 熙云公主脚步一顿,转身顺着蒋明霜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是一根普通的香烛,上面有繁复的金色花纹,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熙云公主微微蹙眉,蒋明霜的手指已经贴到香烛上,“这里,公主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熙云公主只好凑上去仔细看,这次果然看到出些不对劲。 “里面有东西。”熙云公主道。 蒋明霜也跟着点头,她也看到了,“看不出是什么,但这根香烛就没有。” 这到底是人为,还是香烛的问题? 蒋明霜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只能去看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盯着香烛,“这里面是什么,像不像纸叠成的?” 她的话提醒了蒋明霜,“嗯,很像。” “拿出来看看。”熙云公主当机立断。 蒋明霜反倒愣了一下。 熙云公主也是想到最近麻烦一桩接一桩,说不准这香烛里就藏着秘密。 但她不会把心里所想告诉蒋明霜,也是怕蒋明霜多想。 蒋明霜没有多问,点头就把香烛往地上一摔。 香烛从中断成两截,正好露出那块不明物。 “果然是纸条。”蒋明霜看清地上的白色东西,不由惊呼一声。 熙云公主一把拿起纸条,甩了甩上面的香烛沫,接着展开纸条,就看到上面写了几个字。 “四月初四路台寺朝霞夕至。” 默念了两遍这几个字,熙云公主明白过来这话是何意后大惊失色,匆匆把纸条合上。 蒋明霜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熙云公主,猜测着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会让公主有如此大的反应。 “明霜,我有要事去郡主府,等我回来再和你解释!”熙云公主只留下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就匆匆离开。 蒋明霜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应下。 第2757章 赴约 熙云公主上了马车就直奔郡主府,她手里紧紧攥着纸条,那几个字还在她脑中徘徊不去。 一到郡主府,熙云公主就直奔徐若瑾的院子。 徐若瑾看到来人,忍不住笑了,“我昨日还和方妈妈念叨你来着,结果你就来了。” 等熙云公主走近,徐若瑾才察觉到她神情不对劲。 “何事这么急?你嘴唇都白了。”徐若瑾收起笑容关心地问道。 熙云公主也来不及解释,“你看看这个!”说着把手里的字条塞到徐若瑾的手里。 徐若瑾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低头一看,则才看到熙云公主塞给自己的一张纸条。 她把皱皱巴巴的纸条平整好,自然看到了上面的十一个字。 熙云公主注视着徐若瑾,因为太紧张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徐若瑾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微微眯起,神情复杂,让人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见徐若瑾迟迟没有说话,熙云公主忍不住开口,“你怎么想?” 徐若瑾把纸条重新叠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纸条放在桌上。 “这纸条是从哪来的?”徐若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熙云公主道。 熙云公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 “这是城南落梅香烛店的老板娘梅妈妈送来的。”熙云公主一顿,继续道:“香烛是明霜去订的,梅妈妈亲自送来的。” 徐若瑾眸色一深,没有说什么。 熙云公主继续道:“明霜看香烛里不太对劲,我看像是有一张纸条,我们就把香烛摔了,找到这个。” 她说着指了指桌上不起眼的纸条。 徐若瑾点了点头,“这么看,那个梅妈妈定是知情的。” 熙云公主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关节。此刻她听徐若瑾分析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那梅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徐若瑾问道。 熙云公主回忆了一下,大致描述了一下梅妈妈的外形,然后又补了几句,“看起来是个有些手段,至少很会做生意的女人。但她身上没有铜臭,并不市侩。”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我知道了。” “那纸条,”熙云公主不自觉屏住呼吸,“你可有眉目?” 片晌,徐若瑾淡淡地注视桌上的纸条,“这是朝霞公主传来的消息。” 熙云公主闻言又是一惊,“果然,我就是看到这几个字心存怀疑,但是,怎么可能是朝霞公主……” 这一时之间,熙云公主竟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瑾索性直接道:“看来她真的没死。” “没死?!”熙云公主看徐若瑾云淡风轻的模样,突然钻了牛角尖,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 当日朝霞公主身故,在皇宫内无人不知。甚至熙云公主还去了葬礼。 可是现在徐若瑾却告诉自己,朝霞公主没死? 看着熙云公主一副受到冲击的模样,徐若瑾有点后悔,面带愧疚之色,“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熙云公主将将回神,“你早就知道此事?” 徐若瑾摇头,“我一直不能确定。朝霞公主的尸身不是找不到了么?” 熙云公主点头。 “从那之后我就怀疑,但直到看到这张纸条,我才确信。”徐若瑾淡淡道。 看着徐若瑾过于平静的表现,熙云公主反而摸不清头脑,迷迷糊糊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去。”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你要去?”熙云公主几乎是在用全身反对徐若瑾的决定。 徐若瑾平淡地点头。 熙云公主原地打转,脑中一团乱,“你还没弄清写纸条的人到底是不是朝霞公主,你就这么去?太危险了!” “不去如何知道消息是真是假?这件事一直存在我心里,也是时候有个了断了。”徐若瑾很清醒。 “可是……”熙云公主还想反对。 “去了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无论她到底是生是死,我们之间的恩怨说清楚,日后各走各的路。”徐若瑾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决绝的意味。 熙云公主心跟着一疼,“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徐若瑾摇头,“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想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无非就是她以前曾对我说过的话再翻出来而已。” 看着徐若瑾一脸轻松的模样,熙云公主的心七上八下,喉咙里堵得慌,“四月初四……不就是明日吗?” 熙云公主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这也太仓促了。” 徐若瑾却不甚在意,“她要见我,自然是越早越好。拖下去也没意思。” “话是这么说……”熙云公主仍是不能放松,“可这摆明不给你时间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就算纸条上写的是今日,我照样会赴约。”徐若瑾道。 熙云公主一点也不怀疑徐若瑾的话。 “事关重大,这纸条你就当没看到,千万不要传出去。”徐若瑾叮嘱熙云公主,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严弘文也不可以。” 熙云公主认真地点头,“放心,连明霜都还不知道。我还得想想回去怎么和她解释。” 说到这里,熙云公主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熙云公主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感叹,“说来也奇怪,这纸条既然是给你的,为何会送到公主府去?” “嗯,我也觉得此事怪异,所以更应该亲自去一趟查个究竟。”徐若瑾眉头微皱。 熙云公主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么做了。路台寺在城外,你要去就必须出城。” “嗯。”徐若瑾看到“路台寺”三个字时就想到了。 “要不要我派人跟着你?”熙云公主直接地表达她的不放心。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摇头,“不用,人多反而引人注目。如今有多少人盯着郡主府,你又不是不知道。” 熙云公主一想也是,“那郡主府怎么办?你不在,难保不会出事。” 一直以来,有徐若瑾在郡主府坐镇,外面的人进不去,多半都是因为徐若瑾的缘故。 但若是徐若瑾明日出了城…… 第2758章 拦截 “那我就派人来守着郡主府。”熙云公主自说自话,“就这么定了。” 徐若瑾本想拒绝,但对上熙云公主坚定的目光,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是好,但最好不要大张旗鼓。”徐若瑾最后一点要求。 熙云公主重重点头,“好。” …… 黑夜变白昼,很快就到了四月初四这一日。 府内已经按徐若瑾昨日的吩咐准备好了一切。 只有方妈妈知道徐若瑾此行是去见朝霞公主,她实在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 徐若瑾没有拒绝。 “郡主,还要带小主子吗?”方妈妈有点纠结。 徐若瑾是不想带的,毕竟这不是真的出城游玩,但若是不带恐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和怀疑。 这件事徐若瑾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有说服自己。 “郡主若是觉得为难,老奴定会和小主子寸步不离。”方妈妈道。 “妈妈……”徐若瑾微微一惊。 “这次您必须去,还要瞒过众人,小主子跟着是最好的。”方妈妈分析,接着保证道:“老奴定会保护好小主子。” 徐若瑾感动之余安慰方妈妈,“没有那么危险。能见到是最好,若是不能就当时出城游玩。” 徐若瑾的轻松不是故意做给自己看,方妈妈这才放心。 “带悠悠来,今日出城去玩。”徐若瑾吩咐银花。 银花应声,很快就把小悠悠抱来。 徐若瑾看到悠悠,脸上立刻挂上笑容,“都大了还要人抱着,丢不丢?” 悠悠不好意思地捂着脸,趴在徐若瑾肩膀上不说话。 徐若瑾抱起悠悠从容地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车上一应俱全,任谁看都是要认真出去玩。 这一幕自然也都落入其他人眼中。 徐若瑾离开郡主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大理寺夜志宇的耳中。 “她出府了?去哪儿?”夜志宇很是诧异,他没料到徐若瑾居然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府。 “属下看郡主府的马车奔着城门方向而去。” 夜志宇更加不解,“她要出城?” 这下夜志宇是彻底慌了,“还愣着作甚!备马!” “是!”下属应声退下。 夜志宇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他本以为多事之秋徐若瑾为求稳妥定然不会轻易出府,更不要说出城。 但现在看,是他猜错了。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徐若瑾出城做什么?难道真的有什么事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夜志宇匆匆赶到城门时,就见下属已经将徐若瑾拦在城门内。 双方正相持不下时,夜志宇坐在马上不疾不徐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徐若瑾坐在马车内,车帘掀开,她早就料到夜志宇会来,此时见到人一点也不意外。 “大人。”大理寺众人见夜志宇来就自动后退几步。 夜志宇下马走到马车前,脸上挂着笑容,但语气绝对算不上客气。 “竟然会在此处见到郡主,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夜志宇似笑非笑道。 徐若瑾也不示弱,不动声色地反击,“怎么?我一个大魏的郡主,连出个城门都不行了?” “行,谁敢说不行?”夜志宇接得很快,面色又是一凛,“只是不知郡主此时出城是所为何事?” “与你何干?”徐若瑾微笑回道。 夜志宇压着不满,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郡主言重了。微臣受皇上之命,彻查京都城内一切可疑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我为何要见谅?我只不过是带着孩子出城游玩而已,你为何拦我?”徐若瑾根本不怕夜志宇的威胁。 搬出皇上来压她?可笑! 徐若瑾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将夜志宇翻来覆去鄙视了千八百回。 “出城游玩?”夜志宇显然不信,刻意压低声音,凑近几分道:“没想到郡主竟是如此心大之人,梁大将军如今生死未卜,你却只想着自己玩乐,啧啧啧。” “那按你说,我该怎么办?日日以泪洗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当个怨妇,是不是就合你心意了?”徐若瑾嘲讽地斜了夜志宇一眼。 夜志宇语塞,“瑜郡主咬文嚼字的本事倒是不小。” “不然的话就让围观百姓评评理,看看是你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徐若瑾大大咧咧,似是一点也不介意让家丑外扬。 夜志宇顿时犹豫了。他知道徐若瑾的性子,她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如此一来,就算是夜志宇也要掂量一下。 “那不如这样,我派人跟着马车,也好时刻保护郡主和小县主。”夜志宇又心生一计。 “那我也想问大人一句,这是保护,还是监视?”徐若瑾也不打算给夜志宇面子,直接板起脸来质问。 夜志宇也不再伪装,“二者兼有,还望郡主不要为难在下,配合一点对谁都好。” “凭什么让我配合你?”徐若瑾好不买账。 夜志宇脸色一沉,“郡主应该知道此事由不得你做主。即便我要派人跟着,也是易如反掌。”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徐若瑾语气冷如冰霜。 夜志宇神情一顿,“我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郡主府和皇上考虑而已。” 徐若瑾了然,冷哼一声:“那就是自作主张,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郡主若是要这么想,在下也没有办法。”夜志宇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徐若瑾冷笑,“那我也把话说明白,我要带着女儿出城游玩,不希望有任何人跟随,这事没得商量。” “既然如此,在下也只好派人暗中跟随。不过郡主可以放心,在下一定不会让郡主有所察觉。”夜志宇也不藏着掖着,反倒是直接把自己的行动说给徐若瑾。 虽然明知夜志宇是在故意气自己,但徐若瑾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股怒意。 再这么对峙下,眼看就要起冲突。 就连小悠悠都感觉到不对劲,从方妈妈的怀里挣脱出来,趴到徐若瑾的大腿上。 徐若瑾低头看到女儿,原本紧绷的神色骤然一松,笑着轻声安抚了几句,“没事,很快就能出城了。” “郡主考虑得如何?”夜志宇听到徐若瑾的声音催促了一句。 徐若瑾再抬眼时也带上了一股寒气,盯着夜志宇,扬声道:“郡主府是做了何种违法之事?堂堂大理寺卿竟然要滥用私刑!” 声音一出,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第2759章 出游 夜志宇一愣,没想到徐若瑾突然来这么一招,他耳中充斥着百姓的不满。 “大理寺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连瑜郡主都不放过。瑜郡主想出城都不行,还要动刑呢!” “这大理寺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喽,这一次是郡主府,下一次还不知道是谁呢!” “瑜郡主那么好的人,犯了什么罪?” …… 夜志宇愤怒地压低声音,“我何曾说过要动刑?” 徐若瑾则是一脸无辜,“哦?大人不是这个意思?那可能是我理解错了。” 说着徐若瑾还故意抱歉地一笑。 但二人的对话只有彼此能听到,周围百姓对大理寺的不满也越来越多。 夜志宇顿时骑虎难下,若是在城门引起动荡,传到夜微言的耳中一定会怪罪于他。 但若是就这么放徐若瑾出城,夜志宇又狠不下心。他几乎可以肯定,徐若瑾出城定然是另有所图。 如今情势逆转,夜志宇已经失了先机,再想要占据优势已是十分渺茫。 眼看冲突爆发在即,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不紧不慢,马背上那人更是一副悠哉的模样。 夜志宇拧着眉看来人,不客气道:“陆凌枫,你来做什么?” 陆凌枫却并未理会夜志宇,只当是没听见也没看见,利落地下马后闲庭信步似的走到郡主府的马车边,无比自然地对徐若瑾道: “不是说好在郡主府门口见吗?难道是陆某记错了?刚刚去郡主府时说你已经带着悠悠离开了。”陆凌枫语气无比自然,微笑看着徐若瑾。 任谁听到陆凌枫的这番话,都会以为二人是真得约好了。 这其中显然不包括夜志宇。 夜志宇狐疑地看着陆凌枫,“你们?约好?” 陆凌枫这才看向夜志宇,面露惊讶,“原来夜大人也在。” “……”夜志宇强压下不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凌枫,“你怎会来此?” “郡主出城踏青,是受了陆某的邀约。陆某先前欠了郡主一个人情,就这么简单。”陆凌枫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未免太巧合了些。”夜志宇仍然不依不饶。 “不然大人以为是如何?”陆凌枫从容不迫地与夜志宇对视。 夜志宇直截了当道:“不会是陆大人听到消息,所以赶来阻挠在下吧?” “哈哈……”陆凌枫忍俊不禁,摆手道:“夜大人想多了,陆某没有那么闲。若是大人不信,大可以问郡主。” 夜志宇的视线随即落在徐若瑾身上。 陆凌枫面上则是露出和煦的笑容,看着徐若瑾的眼神就像是在说“我是来帮你的”。 徐若瑾脸上的不耐和嫌弃一闪而过,她对眼前两人都很是厌恶。 但摆在徐若瑾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即便她再不愿,也只能矬子里拔将军。 “陆大人说的没错。”徐若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是来给郡主府当苦力的。” 陆凌枫眼角一抽,但仍是笑眯眯的,不与徐若瑾计较。 夜志宇面上一黑,“郡主你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就不劳烦夜大人,陆某定会护得郡主周全。”陆凌枫客气地拱手道。 夜志宇心中忿恨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凌枫和徐若瑾从自己眼前离开。 “大人,还要属下跟着吗?”大理寺众上前询问。 夜志宇咬牙,终于还是摇头,“不必了。” 百姓们一看没有热闹看,也就散了,就连议论声也小了些。 “我们走!”夜志宇碰了一鼻子灰,狼狈地带人离开。 …… 虽说终于出了城,但郡主府的马车后却跟了陆凌枫。 “这家伙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的可真够紧。”徐若瑾听着马车后面不持续不断的马蹄声,毫不客气地嘲讽。 方妈妈眉头蹙紧,显然有些担忧,“陆大人一直跟着,郡主您怎么……” 后半句话方妈妈没有说完,徐若瑾了然地点头,“我们此行不是游玩么?我倒要看看他能跟到何时!” 徐若瑾就和陆凌枫较上劲,悄悄地去吩咐梁拾,“到处转,瞎转,把陆凌枫甩了。” “是。”梁拾应声。 徐若瑾回到位置还不忘安慰悠悠,“一会儿抱紧娘,让你见识一个好玩的!” 悠悠顿时兴高采烈,胖乎乎的小手一撑就要站起来,“真的吗?要玩什么?” 徐若瑾拉着悠悠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的怀里,“马上就知道了。” 悠悠兴奋的小脸靠着徐若瑾的肚子,手也下意识紧紧拽着徐若瑾的袖子。 跟在马车后面的陆凌枫,始终和马车保持一定距离,既不远也不算太近。 没过一会儿,陆凌枫就察觉到马车的速度渐渐变快。他嘴角一勾,双腿一夹马腹,仍旧紧紧跟着。 京都城外的道路自然没有城内那么平整,虽不至于坑坑洼洼,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路边是一些简易的食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的是途经此地少做歇息,有的则是赶着进城。 马车轮子压在石子上,车内也跟着颠簸。幸亏方妈妈早有准备,昨日就在马车内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这会儿再怎么颠,屁股都不会疼。 悠悠更是开心地不得了,她还没坐过这样的马车,兴奋无比,手舞足蹈,一刻也停不下来。 徐若瑾牢牢地抱着悠悠,免得让她不小心磕着碰着。 悠悠玩得正开心,张开嘴“啊啊”地喊,每一个发出来的音也都跟着颤,变成了“啊~~~~哈哈哈~~~” 徐若瑾无奈又想笑,只能由着悠悠闹。 悠悠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同样的花样玩多少遍都不累。 车夫紧接着一个拐弯就到了另一条路上,这条路行人相对少了些,能跑得更顺畅。 悠悠在马车里也跟着甩了一个圈,兴奋地大叫一声,脸颊红红的扑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虚惊一场,顺毛摸着悠悠的小脑袋,小声安抚,“摸摸毛,吓不着。” “娘!悠悠不害怕!好玩!”悠悠仰着小脸乐呵呵地。 方妈妈都差点被吓出病来,看小主子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悠悠还想玩!”悠悠拉着徐若瑾的袖子撒娇。 徐若瑾说什么也不会让悠悠再松开自己,“玩可以,不能离开娘。” 悠悠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嗯!” 第2760章 乱转 话音刚落,马车又是一个利落的转弯,徐若瑾的上半身都跟着歪向一边。 终于平稳下来,方妈妈就要掀开车帘去看后面是不是还有陆凌枫的身影。 徐若瑾想也不想就拦住了方妈妈,“这样是甩不掉他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马车外又传来有节奏的马蹄声。 方妈妈不禁皱眉,“这个陆大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徐若瑾却不怎么在意,“他骑得是马,我们是马车,想甩掉他不容易。” “那怎么办?”方妈妈想起纸条上的内容有些着急。 徐若瑾想了想,“还是走巷弄最简单,七拐八拐。但这会儿只能碰运气,若是能有几个岔路就好了。” 说什么来什么,徐若瑾交代过梁拾无论怎么转,最后去路台寺就好。 梁拾就在岔路上转,被人群和食棚挡着,渐渐拉开和陆凌枫之间的距离。 徐若瑾一看有谱,但也没有立刻放松心神。 眼看着离路台寺还有一段距离,徐若瑾像是也不着急,就在城外其他地方转。 果然不出徐若瑾预料,陆凌枫再次出现在马车不远的地方。 若是方才徐若瑾去路台寺,怕是已经被陆凌枫看穿。 “停。”马车内的徐若瑾唤了一声。 车夫拉紧绳子,马随即站住,马车也跟着停下。 悠悠还没玩够,“怎么停了?” “不想下去玩?”徐若瑾反问悠悠,作势就要起身,“那娘一个人下去了。” “悠悠也要一起!”悠悠说着麻利地起身就去拉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莞尔一笑握紧悠悠的手下了马车。 跟在后面的陆凌枫见郡主府马车停下,就抬头看了看,只不过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破屋。 京都城外这样没人居住的破屋还有不少,里面除了石头就是一些破旧的家具。有时会有一些过路人住在里面。 陆凌枫不知徐若瑾为何会来这里,但也没有老老实实等在外面,而是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徐若瑾就当陆凌枫不存在,牵着悠悠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看着脚下,别摔了。” 悠悠对到处都充满好奇,但还不忘答应,“嗯!” 陆凌枫紧随其后也跨入破屋。 这破屋比陆凌枫想象的还要破旧,只能隐约看出原本的样子。 这破屋还不小,一进门就是不小的庭院,左右各三层。只是庭院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连下脚地都难找。 陆凌枫越发疑惑,不知来此用意。再看徐若瑾,轻车熟路地就牵着悠悠的手往后院走。 没办法,陆凌枫只能跟上。 到了后院,这里比前面好多了,甚至还有一棵抽芽的柳树。 “给你这个,一会儿帮娘一起挖。”徐若瑾随手给了悠悠一个小铲子。 这是徐若瑾特意带来的。 悠悠拿着铲子乖乖点头,脸上都是迫不及待。 徐若瑾站在柳树下,左右移动了几步,最后站定,“就是这儿。” 言毕徐若瑾就蹲下身开始挖。悠悠也拿着小铲子加入。 “……”陆凌枫看着眼前的发展,突然脑中一片空白。 方妈妈也加入其中,帮着徐若瑾一起挖。 柳树下的土地比别处还要松软一些,徐若瑾也没费多少力气就挖出一个坑来。 陆凌枫也不知该做什么,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就站在原地发愣。 “挖到了。”徐若瑾惊喜的声音传来,接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悠悠黑葡萄一样的双眼也跟着放光,“啊!” 徐若瑾用铲子把挖出来的土往一边拨了拨,“再来两尺就差不多了。” 方妈妈边点头边挖,着实给徐若瑾省了不少力。 两大一小一起挖,挖出来的土也越来越多。 “好了,我来拿。”徐若瑾额头蒙上一层汗珠笑道。 陆凌枫听到,也不由自主地探头看了一眼。 徐若瑾轻手轻脚地把挖到的东西一点点拿出来。 陆凌枫这才看清是何物,先是一惊,再就是疑惑不解,脑中也多了几种猜测。 徐若瑾从地里挖出来的是一个不算大的酒坛子。 她把酒坛放在地上,把坛子表面蒙上的泥巴都刮干净。。 悠悠在郡主府也见过不少酒坛,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只是小一点的酒坛。 “娘,酒,酒?”悠悠指着酒坛问徐若瑾。 徐若瑾点头,“嗯,这可不是一般的酒。” 悠悠好奇,徐若瑾买了个关子,“现在不着急,等回府再开。” “不嘛!我就闻一下下!”悠悠渴望地盯着徐若瑾一个劲儿撒娇。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跟谁学的?” 悠悠听不懂,眼直勾勾地盯着酒坛子。 徐若瑾没有办法,只好道:“那你凑近闻闻。”她伸手指了指坛口,示意悠悠动动鼻子就好。 悠悠乖乖听话地凑近,还不等到坛子边儿,就能闻到一股幽幽的酒香气。 “哇!”悠悠还没准备好,身体不自觉后仰。多亏眼疾手快的方妈妈,悠悠才没有摔在地上。 徐若瑾心都跟着一提,见悠悠没事才松一口气,心里也有点后悔,“酒气是不是太冲了,怪娘不该让你闻。” 悠悠刚站稳就忍不住又凑上前,“好香!” 徐若瑾一听有点诧异,“香?你这么小的孩子能闻出酒香?” 她对自己女儿也是一点不留情面。 悠悠看徐若瑾的反应,顿时感觉自己被小看了,撅着小嘴,“香!” 徐若瑾无奈,“好好好,香香香。” 虽然徐若瑾的语气有点敷衍,但悠悠听不出来,反而比之前还要高兴,几乎都要趴在酒坛子上。 方妈妈在一旁忍不住抿嘴笑,“小主子真是随了您十成十,对酒也是一样。” 徐若瑾却有别的担心,皱眉道:“这丫头长大不会是酒鬼吧?” 方妈妈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小主子觉得酒香,未必能喝多少。就和郡主您一样。” 徐若瑾这才稍稍安心,“这倒是。” 这边三人其乐融融,陆凌枫却是顶着一头黑线。 徐若瑾选在这个时候出城就是为了来挖这坛酒? 第2761章 跟随 陆凌枫怎么想都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的目光落在酒坛上,猜测这一定不是普通的酒,陆凌枫也不客气地挡在徐若瑾身前。 “啧。”徐若瑾略有不耐地抬头,果然对上陆凌枫探究的目光,“又怎么了陆大人?你都跟了我们一路了,不累么?” 陆凌枫没回答,而是瞥了一眼酒坛,“这是什么?” “亏你还是开过酒楼的人,这是什么你会不知道?”徐若瑾语带嘲讽。 陆凌枫面不改色,“我自然知道,但谁知郡主会不会心血来潮用酒坛做点别的。” “比如?”徐若瑾故作好奇地反问道。 陆凌枫没有接话,“若是郡主不嫌弃的话,就让陆某来帮忙吧。” 他本以为徐若瑾没那么容易答应,但没想到下一刻徐若瑾就点了头。 “嗯,你来搬吧。”徐若瑾很是痛快。 这一瞬间,陆凌枫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不成自己是被耍了? 但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陆凌枫只能不情愿地搬起酒坛。 他何曾做过这种事,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徐若瑾把陆凌枫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结结实实地出了口气,心里舒坦多了。 “搬好,有什么闪失你可赔不起。”徐若瑾走在前面,故意恶心陆凌枫,“就是十万两黄金,也不行。” 陆凌枫只能生闷气跟在后面,抱着酒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徐若瑾在前面拉着悠悠的手偷笑。 悠悠还时不时担忧地回头去看,生怕陆凌枫把酒坛子磕着。 现在就算徐若瑾承认酒坛子里不简单,陆凌枫也不会相信。 终于离开了破屋,饶是陆凌枫也难免有几分狼狈。他认命地把酒坛子放在马车上,转身就要走。 “陆大人不检查一下吗?”徐若瑾故意道。 陆凌枫脚步一顿,侧了侧身看到笑眯眯的徐若瑾,动了动嘴,“算你狠。” “过奖过奖。”徐若瑾来者不惧。 陆凌枫留下一个僵硬的背影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徐若瑾解气地回到马车上。 方妈妈这才有空问了一句,“这是您什么时候来埋得?” “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我?自然是她爹!”徐若瑾摸摸悠悠的小脑袋,“之前我们到京郊游玩路过此处,他抽了疯,偏要将酒埋在地底,待过几年挖出来,再品尝味道。” 方妈妈了然一笑,“原来如此,这也是四爷之前就留下为您和小主子解忧的法宝了!” “也就您会夸他!”徐若瑾虽斥梁霄,可提起却心中想念。 他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徐若瑾转头看了一眼宅院,“我们走吧。” 带着悠悠上了马车,方妈妈透过车窗朝外看看: “陆大人还在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看。” 徐若瑾很是理解,但仍是不屑道:“他既然要跟,就怪不得别人。” “郡主,接下来去哪儿?”方妈妈正色道。 徐若瑾眼珠一转,“这样都甩不掉他,我看今日是去不成路台寺了。” 方妈妈眉头紧皱,但也只能默默叹气,“那我们要回去么?” “回去作甚?再溜溜他。”徐若瑾立刻否了,接着去找梁拾嘀咕了两句。 梁拾干脆地应下,“放心吧郡主,属下知道怎么做。” 第2762章 等待 方妈妈不明所以,略带担忧的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轻松一笑,“妈妈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悠悠什么都没听到,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挖出来的酒坛子上,越想越开心。 “娘,我们还去挖酒吗?我还想去!”悠悠激动地央求徐若瑾。 不想打击悠悠的积极性,徐若瑾安抚着:“挖是要挖的,但是别的酒还没熟呢。” 悠悠似懂非懂,“等熟了就去挖?” “嗯,酒熟了娘就带你去挖,好不好?”徐若瑾承诺。 悠悠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从这之后,马车走走停停,载着徐若瑾、悠悠和方妈妈到处游玩。 陆凌枫跟在徐若瑾后面也转了不少地方,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他还没有一点线索。 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陆凌枫也开始怀疑,难不成徐若瑾今日真的只是出城来玩的? 陆凌枫没有轻易放松,终于在徐若瑾又若无其事走到河岸边时,他再次走上前。 徐若瑾察觉到身后有人,没有急着回头,而是让方妈妈带着悠悠去一边玩。 “陆大人也是来抓鱼的?”徐若瑾不经意地问道。 陆凌枫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脸上不复笑容,“你今日没去该去的地方,这样浪费机会真的好吗?” 徐若瑾背对着陆凌枫,神情一顿,猜测身后的人知道多少,但语气却是丝毫不显,“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是出城来玩的,去了这么多地方,足够了。” “朝霞公主私藏的那道圣旨和玉玺在何处?”陆凌枫没有半点过渡就直接把问题甩出。 徐若瑾后背一僵,差点控制不住转身破口大骂,但她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仍是佯装不懂,“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这时候装傻对你没好处。”陆凌枫锲而不舍。 徐若瑾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最后说一次,我不知道。” 陆凌枫定定地看了徐若瑾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半晌,他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道:“那你最好尽快找到这两样东西,它们才是你保住性命的关键。” 听了陆凌枫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徐若瑾眼神越发冰冷,与陆凌枫对视片刻嘲讽地一笑,“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么?” 陆凌枫下巴微抬,眯起眼来看眼前的人。 “你说的那两样东西,任何一个出现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徐若瑾的眼似是能一直看到陆凌枫的心底,直接将他的心思戳穿,“这样正合你意。” 陆凌枫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似笑非笑地与徐若瑾对视,“总比有人趁你不在就去搜你的郡主府要强。” 徐若瑾倏地瞪大眼,惊愕地看着陆凌枫。 “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傻。调虎离山之计,你太大意了。”陆凌枫仿佛嫌不够似的,又补上一句,“啧啧啧”地看着徐若瑾。 谁知徐若瑾却又露出笑意,意外地带着几分成竹在胸的自信。 这下皱眉的换成陆凌枫,他看着徐若瑾的反常表现。 “搜吧,”徐若瑾不甚在意,低头摩挲了一下手指,“因为搜了也是白搜。” 陆凌枫眸色一沉,神情蒙上了一层阴暗之色。 …… 郡主府。 十余名黑衣人集结在后门,齐齐点头后利落跳入府内,他们早已知道郡主府的构造,进了院子后没有片刻停留就四散开来。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们并未惊动院内来回走动的小厮和丫鬟,他们的每一步都非常轻盈。 行家或许一眼就能看出,这十几个人绝非等闲,他们的轻功更是了得。 梁七和梁八已经发现来人的踪迹。 “一共十三人,左五中四右四。”梁七沉着分析。 梁八点头,“我右边和中间。” “左边那五个多半是去郡主的院子。”梁七蹙眉,“他们是来找东西的。” “管那么多,直接上。”梁八不客气道。 “你看他们的身手,你我二人恐怕要苦战。”梁七嘿嘿一笑。 梁八瞥了梁七一眼,“怕就待在这儿。” “哎?我何时怕过?”梁七就是激不得。 但不等二人出手,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挡住二人去路。 梁七和梁八脚步顿住,但并未出招,因为来的是熟人。 “老五你怎的在这里?”梁七纳闷,“你不是跟郡主出城了么?” 梁八也看着梁五,但没说话。 梁五只回答了四个字,“郡主安排。” “嗯,郡主早料到会有人来?”梁七反应慢半拍。 梁八嫌弃地瞥了梁七一眼。 梁七无语,只好去看梁五,“那老五你说怎么办?” “等。”梁五就一个字。 “等?”梁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等他们可就把郡主府搬空了!” 梁五懒得解释,挡在梁七和梁八身前,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梁八好说话,轻松地走到一旁席地而坐。 梁七则是一脑门问号,“就这么算了?总得告诉我‘等’什么吧!” 梁八后脑枕着手臂,闭目养神不接梁七话茬。 梁五索性直接消失。 就在梁七急得要跳脚时,院子里传来刀剑相向的声音。他立刻隐匿身形,躲在暗处观察。 梁八也微微睁开眼,耳朵竖起。 不知何时院子里多了几个穿白衣的蒙面人,不等梁七确定他们的身份,他们就已经和黑衣人战作一团。 梁七这才明白,“老五说的‘等’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衣人个个手持长剑,人数更是占了上风,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压制住了黑衣人的攻势。 梁七耳边时不时传来黑衣人的惨叫,地上的尸体也渐渐增多。 “这些白衣人又是哪来的?”梁七小声询问身后的梁八。 梁八的眼只睁开一半,“有点熟。” “废话!”梁七也有同样的疑惑,尤其在他看清白衣人的武功套路之后。 梁八瞥了一眼,“半柱香。” “嗯。”梁七这次难得没有废话。 院中白衣人和黑衣人缠斗在一处,无论是从招式还是人数,黑衣人都差了一截。 白衣人只有几个人身上挂了彩,但黑衣人的损失却是惨重的。 第2763章 进宫 半柱香不到,黑衣人就全被解决了。 梁七看着一地的黑衣人尸体,嫌弃地“啧”了一声,“又要收拾。” “得快点,血腥气不好散。”梁八催促。 “我知道。”梁七认命。 白衣人把黑衣人悉数解决干净后,几个麻利的起落就从郡主府消失。 其中一个白衣人临走还朝梁七和梁八隐身之处瞥了一眼。 梁七和梁八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身形,所以被发现也不意外。梁七还好脾气地冲对方一笑。 但白衣人没有半点表示就离开了。梁七看着那人一闪而过的身影,撇撇嘴,“嘁,还挺跩。” 梁八早已落在院内,动手开始收拾尸体。 “别忘了检查,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梁七提醒。 梁八也没接话,但手上却是细细地检查起黑衣人的身体和衣裳,寻找线索。 梁七则是抱臂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是谁了!” 梁八皱眉,似是在抱怨梁七一惊一乍。 “是陆凌枫的人。”梁七对着梁八喊了一声。 梁八眉头皱得更紧,“你可以喊得更大声,这样全城的人都能听见。” 梁七听出梁八的揶揄,但没有理会,“这些白衣人与之前在城外山庄的那些。” 梁八也想起来了,“嗯。” 梁七一脸得意,“看看,还是得靠我。” “那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会有黑衣人来袭?而且,”梁八深思,“他们为何要帮忙?” 梁七也想不通,但他没有这么纠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就郡主和陆凌枫的关系,这个人情我们可以不用还了。” 梁八看梁七笑的一脸狡黠,略有嫌弃地移开目光。 “算时辰,郡主也快回来了。”梁八提醒梁七。 梁七惊呼一声,忙加入梁八一起搬尸体。 …… 徐若瑾听完陆凌枫的话心也着实难以平静,加之天色已晚,她就带着人回府。 陆凌枫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徐若瑾在心里把他骂了多遍,若是郡主府有什么不测,她就把所有账都算在陆凌枫头上。 当徐若瑾故作镇定地回到府内,大门一关,她立刻心急如焚地叫来银花。 “府内一切可都还好?” 银花看徐若瑾一脸急切,不禁有点迷茫,“郡主您为何这么问?” “没有人来过?”徐若瑾很是诧异。 银花摇头。 但徐若瑾没有就此松一口气,而是压下疑惑,对迷糊的银花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帮方妈妈吧。” “是。”银花应声。 徐若瑾接着又叫来梁七。 “郡主。”梁七的神色自当没那么淡定。 徐若瑾看梁七额头还有来不及擦的汗,衣裳上也有点点血迹,心跟着一沉,果然被陆凌枫说中。 “你受伤了?”徐若瑾视线扫向梁七的外衣。 梁七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血迹处,“郡主多虑了,这不是属下的血。” “嗯?”徐若瑾挑眉。 “方才府里来了些不速之客想要偷东西,但还未等属下和老八出手,就被一群白衣人解决了。”梁七道。 徐若瑾被绕晕了,“等等,不止一伙人?” “是。”梁七继续道:“白衣人与当初京郊外的山庄中应该是一样的。” 徐若瑾回忆了一下,确定道:“陆凌枫。” 梁七未答。 “黑衣人的身份确定了吗?”徐若瑾又问。 梁七摇头,“属下和老八仔细检查过,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线索,就连外衫都是普通的夜行衣。” 徐若瑾沉默半晌,让梁七先退下。 梁七走后,徐若瑾一个人陷入沉思。 府内发生的事果然被陆凌枫料中。这一结论让徐若瑾不禁一阵胆寒。 徐若瑾料到或许会有人趁着自己出府趁虚而入,却没想到陆凌枫的人竟然也会出现。 黑衣人的身份无从得知,陆凌枫或许知道些什么。 徐若瑾联想到这一日来陆凌枫的表现,心不由一紧。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他看似无所不知,却又让人捉摸不透。不知他何时会帮你,更不知何时会突然给你一刀。 但无论如何,徐若瑾都不会对陆凌枫产生一丝一毫信任。 方妈妈把悠悠交给银花后就回来找徐若瑾。 “郡主,府内一切都完好。” 徐若瑾垂首不知在想什么,方妈妈虽然担忧也不敢随意打扰她,只能默默等着。 “备马车,我要立刻进宫。” 徐若瑾坚定又愤怒的声音传来。 方妈妈不知徐若瑾为何如此气愤,担忧占了上风,“郡主?” “我要进宫去问问皇上,他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郡主府!”徐若瑾怒道。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这一切都是夜微言在背后操控。 甚至陆凌枫也是知情的。 徐若瑾并不相信这二人,在她眼中,夜微言和陆凌枫早已沆瀣一气。 她本以为夜微言并不知晓圣旨和玉玺一事,但现在看,恐怕没那么简单。 徐若瑾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都认为她手里有那两样东西? 她的头都快要炸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进宫去找夜微言问个清楚。 “郡主您冷静一些,万一此事与皇上没有关系?”方妈妈点到为止。 徐若瑾却并不在意,“我心中有数。即便不是他,也能趁这个机会给他敲敲警钟。” 方妈妈这才明白过来。 “而且,此事闹到皇上那里,未必对我们没有好处。”徐若瑾压着怒气,“我就是要让皇上下令彻查。” 方妈妈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郡主府动手!”徐若瑾眸光一厉。 徐若瑾气势汹汹地冲进宫就要见夜微言。 小太监们见是瑜郡主都不敢随便拦,只能手忙脚乱地劝阻。 “郡主您这是做什么?您要见皇上,且等奴才通传一声!” “是啊郡主,您就不要难为奴才了!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奴才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几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跟在徐若瑾屁股后面,徐若瑾心烦,“出了事我自己扛着,你们再挡路我就不客气了!” 小太监们俱是打了一个哆嗦,不约而同吞了口唾沫,不敢随便再劝。 一个有点资历的太监忙给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还不快去通知皇上!” “是!”小太监一溜烟儿跑了。 第2764章 为难 吩咐完的太监赔着笑脸跟上脚步匆匆的徐若瑾: “郡主您说您何必为难奴才们呢?只要您稍候片刻,奴才定会给您通传。” 徐若瑾连理都不理,径直走过几人。 “哎!瑜郡主!”太监急得直跺脚。 …… 御书房。 “皇、皇上!”小太监跌跌撞撞来报。 夜微言蹙眉。 田公公随即训斥道:“放肆!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实在是事出紧急,请皇上饶命!”小太监说话身子都在抖。 田公公看向夜微言,“皇上?” “何事?”夜微言耐着性子道。 “瑜郡主进宫来了!”小太监扬声道。 夜微言眉头皱得更紧,“那又如何?” “瑜郡主是朝您这来的,奴才们根本拦不住……”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推门声打断。 夜微言的视线后移,果然看到气冲冲的徐若瑾。 他本就对郡主府有些愧疚,此时简单徐若瑾难免一阵心虚。 徐若瑾并未行礼,而是抬头与皇位上的人对视,气势惊人,没有半点退缩。 夜微言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 徐若瑾的样子更像是来兴师问罪。 夜微言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猜测,但他仍是无法确定徐若瑾到底为何会有此种表现。 御书房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夜微言干咳一声,“你们先下去吧。” 殿内伺候的奴才闻言都乖乖退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内,只有徐若瑾、夜微言和田公公三人。 夜微言神情和缓,主动问道:“你这么着急进宫是所为何事?” 徐若瑾神情愠怒,看得出连日来积攒的不满终于要在这一刻爆发。 夜微言的心下意识一沉,他根本摸不着头脑。 “臣妇为何进宫,皇上最清楚不过。”徐若瑾昂首道,语气格外坚定。 夜微言仍是糊里糊涂,“你在说什么?朕不明白你的意思。” 田公公额头都多了几条皱纹。他知道徐若瑾不会无缘无故进宫,更不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定是宫外出了事。 “既然皇上还要继续装糊涂,那臣妇今日就来讨个说法!” 徐若瑾气势不减,“臣妇只想问一句,皇上到底想要什么?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郡主府和梁家?” 面对徐若瑾的追问,夜微言身心俱是一震,他吃惊地看着徐若瑾,似是不知她在说什么。 “梁家早已被折腾的鸡飞狗跳,大将军失踪,夫人过世,二爷卧床……既便如此,皇上还是信不过梁家,大可尽快让四爷从七离回来,我们也好一家团聚!” 徐若瑾撕心裂肺地说着,“请皇上不要逼人太甚!” 夜微言把徐若瑾每一个细微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尤其是看到徐若瑾目眦欲裂,被气得双颊通红,双拳紧握像是随时都会冲上来和自己拼命。 “你先冷静一点!朕连发生何事都不知道!”夜微言急急安抚徐若瑾。 徐若瑾却是冷笑一声,“皇上难道要不认账么?” “你至少要说清楚是什么事,给朕一个解释的机会!”夜微言又急又恼,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徐若瑾扣了帽子,他再怎么心虚也不可能不问清楚就照单全收。 田公公听得在一旁直皱眉,但又不好开口说什么。 “臣妇今日带悠悠出城游玩,夜志宇大人定要监视在臣妇左右,还说是皇上您的命令。” 徐若瑾新账旧账一起算,冷冷说道:“这也就算了,但为何当臣妇回府之后,却发现府上遭了贼?而且各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显然是故意趁着臣妇不在府中下手!” “什么?遭贼?!”夜微言大惊。 徐若瑾心中嗤笑夜微言逢场作戏,但面上仍是冷着一张脸,“若是皇上觉得郡主府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可直说,臣妇定会配合,让您派人去搜,大可不必偷偷摸摸至此!” 她话里话外俨然已经认定那些人是受夜微言指使。 夜微言苦不堪言,“你口口声声认定是朕所为,可有证据?朕从未以为郡主府内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密,朕更不会派人偷着去郡主府!” 徐若瑾没有接话,但神情却表现得分明,她不会轻易相信夜微言的解释。 夜微言只觉得头大如斗,兴许是意识到方才语气有些偏激,就和缓下来,“郡主府一切可都还好?” “托皇上的福,没有伤亡。”徐若瑾回答地干脆,但话语中那一丝嘲讽意味却让人无法忽略。 夜微言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徐若瑾漠然地与夜微言对视。 “出了这么大的事,朕答应你,定会给你一个说法。”夜微言信誓旦旦地承诺,接着吩咐田公公,“立刻让夜志宇进宫!” “是。”田公公得令随即去传令。 田公公走后,夜微言只觉得殿内气氛更加尴尬,他安抚徐若瑾,“朕会让夜志宇严查此事,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皇上您应当清楚,夜大人对郡主府和梁家向来成见颇深,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为难臣妇。”徐若瑾平淡地陈述事实。 夜微言被说的老脸一红,心中暗暗嫌弃夜志宇不给自己长脸,但除了夜志宇,他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这……”夜微言也犯了难。 徐若瑾没有退让的意思,这让夜微言不得不重新思考。 “好,那朕考虑让陆凌枫来掌管。”夜微言退让一步。 徐若瑾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夜微言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忙传唤陆凌枫进宫。 徐若瑾本就没指望夜微言能查出什么,不然梁大将军也不会迟迟下落不明。 她此次入宫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就足够了。 夜微言则是心神不宁,一个头两个大。 他想不明白,为何麻烦偏偏缠上了他,一桩接一桩,应接不暇。 梁大将军和虞尚云的麻烦还没解决,这郡主府又出了事。夜微言在心里咒骂: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夜志宇很快入宫来,进殿看到徐若瑾时还微微一愣。 “皇上,不知急召微臣入宫来是……” 夜志宇话还没说完,夜微言就急急下令,“朕命你立刻严查郡主府遇袭一事。务必要尽快给朕一个说法!” 第2765章 尴尬 “遇袭?微臣斗胆,敢问皇上发生何事?” 夜志宇听得是糊里糊涂。 夜微言则是面露不满,“你一个御林卫统领,连郡主府内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丝毫不察?” 夜志宇皱眉,斜了一眼徐若瑾,还以为是她故意报复自己,但也只能跪下认罪,“微臣知错。” “郡主府遭了贼,你把幕后主使给朕揪出来!”夜微言的命令不容置喙。 夜志宇只能应下,他此刻只想尽快回去,派人去查郡主府遭贼到底是真的,还是徐若瑾故意捏造。 若是后者……夜志宇眼神发狠,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在皇上面前参徐若瑾一本。 夜志宇憋着一肚子气离开,在路上还遇到了陆凌枫。 陆凌枫浅笑颔首算是打招呼,夜志宇则是连理都不理,扬长而去。 到殿内。 “你来得正好。”陆凌枫入宫,夜微言心下稍定,“郡主府遭了贼,朕命你立即协助夜志宇全城搜捕!” 陆凌枫神情微滞,“遭贼?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郡主府下手?” 他说话时候看的是徐若瑾。 “臣妇若是知道,也就不用进宫来求皇上给个说法了。”徐若瑾不卑不亢地反击回去。 陆凌枫眼神一暗,看起来是在认真思索,“那郡主府损失如何?可丢失什么贵重之物?” “并未。”徐若瑾回答干脆,“或许他们只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陆凌枫不经意地重复,“他们想要什么?郡主可知晓?” 徐若瑾一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嘲讽的笑容,“陆大人的话前后矛盾,臣妇不甚明白。” “那些贼如何了?”陆凌枫又问道。 “臣妇回府时他们已经被悉数解决,或许是有人暗中相助也不一定。”徐若瑾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若是陆大人没有别的疑问,就有劳你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徐若瑾冷冰冰的语气听起来与话意相去甚远。 夜微言像是被二人晾在一边,他只能边听二人的对话边皱眉。 “对了,微臣忘了问郡主,那些贼人为何会选今日?”陆凌枫故意布下陷阱。 徐若瑾从容不迫,“方才臣妇已经同皇上说过,臣妇今日出城游玩,就被贼人有机可乘。” 陆凌枫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郡主出城只是为了游玩?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 看穿陆凌枫意图的徐若瑾,冷笑一声,“陆大人想说什么,不用绕圈子。” 夜微言听了陆凌枫的话也下意识看向徐若瑾。 “只是好奇而已,郡主无需多想。”陆凌枫淡淡道。 “既然如此,臣妇也没有必要与陆大人解释。”徐若瑾冷冷看着陆凌枫。 陆凌枫转而面对夜微言,“皇上,微臣只是觉得此事重大,若要彻底查出背后之人,就必须先知道瑜郡主出城究竟是所为何事。” 夜微言沉思半晌,似是在思索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徐若瑾不再解释,自始至终都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陆凌枫。 若是陆凌枫此举不是故意,徐若瑾把脑袋拧下来都行。她清楚,陆凌枫无非就是报今日被戏耍之仇。 与其被胡乱猜测,还不如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徐若瑾心思定下,不等夜微言开口,直接从宽大的袖口内拿出一张纸条,直接呈上。 “皇上,这是昨日臣妇收到的纸条,上面有臣妇今日出宫的原因。”徐若瑾直截了当地说道。 陆凌枫和夜微言显然都没有料到徐若瑾会突然如此,后者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诧,前者则是脸色一变。 夜微言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尤其是“朝霞”二字,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即看向徐若瑾。 “四月初四,路台寺,朝霞夕至。”夜微言口中呢喃着几个字,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看向徐若瑾的眼神都带着不满。 陆凌枫听到后眉头皱紧,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纸条一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朕?”夜微言口气略带埋怨。 徐若瑾态度坦荡,“臣妇觉得此事是个阴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背后之人以为自己的行迹还未完全暴露。” “嗯?”夜微言神情一顿,“你的意思是?” “臣妇原本并未多想,但如今……”徐若瑾被打击得不轻,感慨良多。 夜微言神色放柔了些许,“此事你是受害者,朕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陆凌枫此时打破气氛,分析道:“调虎离山之计。用这样一张纸条将瑜郡主骗出府,然后趁机进府偷盗。” 夜微言赞同陆凌枫的说话,边听边点头,“有道理。” “若是如此,就更不能打草惊蛇。”徐若瑾幽幽接了一句。 夜微言深吸一口气,眉宇之间还有浓浓的疑惑,“这纸条到底和朝霞公主是何关系?” “微臣以为,背后之人只不过是利用朝霞公主来引瑜郡主出城而已。”陆凌枫道。 夜微言没有说话,但心中也十分赞同陆凌枫的推测。 “朝霞公主尸身迟迟没有下落,即便是阴谋,臣妇也要去一探究竟。”徐若瑾表明心思。 “微臣觉得郡主所言极是。” 陆凌枫话一出口,徐若瑾就斜了他一眼,不知他又搞什么花样。 “背后之人至多知道他派去郡主府的人一去无回,但未必会知道郡主已经将纸条之事告知皇上。”陆凌枫又补了一句。 夜微言陷入深思,没有打断陆凌枫。 “今日因微臣的缘故,郡主未能和背后之人见面。微臣相信那人不会就此罢休。” 夜微言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微臣相信,那人还会用别的手段联系郡主,约定下一个见面的时间。”陆凌枫言之凿凿。 徐若瑾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夜微言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朕也觉得那人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同样的招数,那人不一定会再用一次。”陆凌枫提醒道。 夜微言紧锁的眉头并未完全伸展,他沉默片刻,视线扫过徐若瑾和陆凌枫,“朕还有一点不懂。你们如何判断这纸条究竟是何人所写?” 第2766章 商议 陆凌枫和徐若瑾都没有接话。 “朕不知你二人如何想,但朕并不相信那些鬼力乱神之说。”夜微言说着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神色一直淡淡的,看不出明显变化。 夜微言见状,直接道:“所以这纸条本身就是个阴谋。” 陆凌枫点头,“微臣深以为然。不知郡主对此有何看法??” “臣妇听从皇上安排。”徐若瑾并未正面回答陆凌枫的问题,甚至可以说直接无视了他。 陆凌枫也不生气,自然地收回视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微言心头大石落地,紧绷的神情跟着一松,“那好。朕绝不允许有人用姑母做文章,这是对整个皇室的不敬,朕定不会轻饶!” 徐若瑾听多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直接道:“即便是阴谋,臣妇也很想知道背后之人,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朕也是此意。”夜微言点头,“如今缺的就是一个万全之策。” 夜微言目光投向陆凌枫,“你有何妙计?” “微臣以为,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佯作不知,做一个局将背后之人引出来。”陆凌枫道。 夜微言思索片刻,“嗯,是个不错的法子。” 徐若瑾并未离开,而是与夜微言和陆凌枫,三人一齐商讨做局之事。 毕竟这件事缺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缺少徐若瑾。她是整个局成功与否的关键。 徐若瑾心如明镜,三人各有各的心思,但至少目前看来,他们有共同的目的, 只要能找出背后之人,说不定连朝霞公主的踪迹也会呼之欲出。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心跳不自觉加快。 但她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三人总算达成共识,夜微言也长舒一口气。 “如无意外,就等背后之人再动作。你们先回去准备吧,免得到时措手不及。”夜微言叮嘱。 徐若瑾和陆凌枫齐声应下,接着一前一后离开御书房。 看着快步走在前面的徐若瑾,陆凌枫嘴角一勾,立即追上,走到徐若瑾身边并排。 “好一招以退为进,陆某见识了。”陆凌枫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徐若瑾丝毫不为所动,“不明白陆大人在说什么。” “那郡主就当陆某是随口之言,不必往心里去。”陆凌枫也不追问,嘴角的笑意却更浓。 徐若瑾的余光能看到陆凌枫的神情,但她仍是一言不发,径直离开。 陆凌枫在原地站定,看着徐若瑾离开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 …… 徐若瑾从皇宫回到郡主府后就没再吭声,沉默地让方妈妈担心。 方妈妈看到徐若瑾似是有心事的模样,有心想要开导几句,但又不知宫中发生了何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入手。 “郡主,”方妈妈轻轻唤了一声。 徐若瑾神情不变,但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似是在告诉方妈妈她在听。 方妈妈默默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后才道:“郡主进宫没多久,熙云公主就派人递了帖子来,说要过来。” 徐若瑾仍是没什么反应。 方妈妈越发担心,也只好耐着性子道:“要老奴给公主回个信儿,定个时辰吗?” 沉默良久,徐若瑾才轻轻摇了摇头。 “老奴明白。”方妈妈应声。 这下方妈妈不仅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没底。郡主连熙云公主都不见,定是出了大事。 就这样,方妈妈只好惴惴不安地等待。等徐若瑾何时愿意开口,她才能真的安心。 另一边,熙云公主迟迟等不到徐若瑾的回应,也急得转圈。 冯嬷嬷见主子这么焦虑也跟着发愁,“公主您别急,郡主定是还没有回府,等她回府自然会有消息。” 熙云公主却不买账,“这都几个时辰了?就算是入宫也该回府了才对。” 冯嬷嬷无话可说。 “会不会是她出了危险?”熙云公主胡思乱想。 冯嬷嬷忙安抚道:“郡主您别自己吓自己,郡主那样的人是不会吃亏的。” 熙云公主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顿时释怀些许。 这时下人来报,“公主,郡主已经出宫回府。” 熙云公主诧异地挑眉,“回去了?” “是。” “那她为何还没有回应?”熙云公主纳闷。 但不管怎么说,徐若瑾安全回府,熙云公主的心就定下来不少。 熙云公主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询问冯嬷嬷,“嬷嬷您说,她会不会是在宫里遇到麻烦了,不想让我插手?” 冯嬷嬷也猜不透,摇头道:“这……老奴也不知。” 熙云公主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算了,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她不想让我插手,那我也不要强求了。”熙云公主的解释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冯嬷嬷对此求之不得,她从来都不希望自己主子被牵扯过多。 “我就待在公主府里等她的消息。”熙云公主说服自己。 又是五日过去。时间一下就从四月初四蹦到了四月初九。 看似风平浪静、无波无澜,但徐若瑾比任何人都知晓掩藏在安稳表面下的暗流。 徐若瑾不动声色,但一直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背后之人的下一次试探会何时到来。 但没想到徐若瑾没等到背后之人,却把徐子墨等来了。 徐子墨这次来手里没拿账本,但神色慌张,脚步凌乱。他远远跑到徐若瑾近前,脸颊上肉还在晃。 “二姐!我有要紧事要和你说!”徐子墨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就飞快说道。 徐若瑾“火烧屁股”的话都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 “我今早在清点灵阁的酒库时,发现了这个!”徐子墨说着摊开手掌给徐若瑾看。 徐子墨的掌中有一张纸条。 即便还没看上面的内容,徐若瑾的心中也闪过两个字——来了。 徐若瑾拿起纸条,与上次一样,依旧是寥寥几字。 不同的是,这次时间和地点都换了。 “二姐,这到底是何人放在灵阁的?”徐子墨看徐若瑾神情不对劲好奇地问道。 徐若瑾摇头,“我也不知,但他的目的就是要你把纸条拿来给我看。” 第2767章 安排 徐子墨一惊,“这纸条是给二姐你的?” “嗯。”徐若瑾说着把之前那张纸条拿出来给徐子墨看。 徐子墨仔细来回看了多次,两张纸条的笔迹的确一样。 “上一次我未能赴约,看来他仍没有放弃。”徐若瑾云淡风轻道。 徐子墨看不懂了,“二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你不会是真的要去赴约吧!” 徐若瑾没有任何犹豫就承认了,“没错,我要去。” “二姐你看不出来这里面有多少危险吗!”徐子墨急了。 “再多危险,我也要去。”徐若瑾回答得很是果断,“我若是不去,就永远无法知道背后之人要做什么,岂不是要一辈子受人威胁?” 徐子墨卡了壳,“话是这么说,但……”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正面迎击。”徐若瑾心意已决。 徐子墨了解徐若瑾,但他更担心她的安危。 “可初十就是明日,时间这么短,二姐你怎么准备?”徐子墨还是不愿意。 徐若瑾反问徐子墨,“准备什么?” 徐子墨诧异地张大嘴巴,“难道二姐你要一个人去吗?” “不然呢?”徐若瑾说的格外轻松。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徐子墨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和你一起。” “你去干什么?添乱吗?”徐若瑾脸一沉。 徐子墨微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勇气占了上风,“总之我不会看二姐你一个人以身犯险!”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徐子墨,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威胁徐子墨,他都会咬着牙跟着。 事到如今,徐若瑾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徐若瑾给徐子墨解释,“我是去赴约不假,但写纸条这人的真正目的是郡主府。” “调虎离山?”徐子墨马山反应过来。 徐若瑾点头,顺便夸了徐子墨一句,“嗯,还不算傻。” “……”徐子墨无语地看着徐若瑾,难得正经又急切地训了徐若瑾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二姐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徐若瑾嘴角微微上扬,“那我应该怎么做?痛哭流涕?坐立难安?” 徐子墨哑口无言。 “我已经想到应对之法,你跟着我的话只会打乱我的计划。而且你若说是被盯上,不还是给我添乱吗?”徐若瑾实话实说。 徐子墨脸倏地一红,低垂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不是那么没用吧……” “你若是真的担心我,就在灵阁等我的消息。”徐若瑾叮嘱道。 徐子墨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昧着本意答应。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徐子墨嘴撅得都能挂油瓶。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似的?连悠悠都比你乖。”徐若瑾笑着挖苦徐子墨一句。 徐子墨扁扁嘴,仍是不死心,“二姐你就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人到底什么目的?” 徐若瑾没有急着摇头,“大概知道一点。” “那你……”徐子墨张口就要问,但徐若瑾摆手打断,“好了,不要再说了。” 徐子墨下意识闭上嘴,但眼里仍有不甘。 “我又不是真的孤身一人,梁五会保护我的。”徐若瑾安慰徐子墨。 徐子墨瞬间释然,“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这下可以放心了?”徐若瑾好笑地看徐子墨。 徐子墨毫不客气地点头,接着又摇头,“放心,也不放心。” 他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看到徐若瑾眼中一闪而过的歉意。 徐若瑾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徐子墨劝走,看着桌上两张纸条默默出神。 方妈妈来给徐若瑾添茶。 “第一次是送到公主府,第二次是送到灵阁。这个人似乎很了解我。”徐若瑾突然开口。 方妈妈站到一旁,“这人像是知道公主和舅少爷得到纸条就会立刻来给您。” “会是谁做的呢?”徐若瑾自言自语。 “老奴担心这次会有诈。”方妈妈说出自己的担忧。 徐若瑾自然知道方妈妈在想什么,“这次不是城外路台寺,也就没那么多危险。” “可您把人都留在郡主府,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叫老奴怎么放心的下?”方妈妈脱口而出。 徐若瑾一惊,诧异地看向方妈妈,“妈妈你……” 方妈妈叹了口气,“是,老奴不小心听到了您的吩咐。” 徐若瑾沉默了。 虽然被方妈妈揭穿,但她反而觉得心里一松。 “老奴亲耳听到您说要梁五留在府里保护小主子。”方妈妈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低落,“还有御林卫,也全都被您安排留在郡主府。” 徐若瑾从始至终都没有反驳,因为方妈妈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的确把最好的最多的人都留下,而她,将要一个人孤身前往。 徐若瑾有自己的考虑,她不知背后之人到底是何身份,自然不能轻易冒险。 这说不定是徐若瑾最后一次机会,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哪怕要深陷危险之中,徐若瑾也没有任何怨言。 但这对方妈妈来说却是最不可接受的法子。 “万一那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您让老奴如何跟四爷交代?” 徐若瑾心里艰涩,但仍是坚持着露出笑容,“没有妈妈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去见那人,把话说清楚,就这么简单。” 方妈妈显然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老奴不信,老奴要和郡主您一起。” 徐若瑾脸上闪过为难之色,但事到如今她若是硬要拒绝只会让方妈妈更加担心。 “好。”徐若瑾只好先答应下来,“时辰还是一样,我们傍晚出发。” 方妈妈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徐若瑾这才松了口气,只有她和徐子墨知道,新的纸条上写的是早上,不再是傍晚。 她默默在心中对方妈妈接连说了数声“对不起”。 …… 翌日一早,徐若瑾早早便出门直奔城南而去。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府中众人都以为她还在房里休息,方妈妈也不例外。 御林卫早已在郡主府外埋伏好,徐若瑾出门后四下瞥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就匆匆离开。 徐若瑾离开后没有多久,就有人趁机潜入郡主府。 光天化日,他们不再是一身黑衣,而是个个粗衣短打,看起来和普通人别无二致。 三两下就跳入郡主府内,随即开始在各处翻找起来。 他们的行径与初四夜晚完全一样,若是有人说他们不是一伙的都不会有人相信。 他们还未来得及彻底翻找,就被早已埋伏多时的御林卫重重包围。 “不好!有埋伏!”领头的人大喝一声。 但为时已晚,御林卫统领奉命守在郡主府外,此时手中长刀直指潜入之人,“还不束手就擒!” 第2768章 活了 这一刻来临时,徐若瑾以为自己会害怕得说不出话,但她只是稳稳地站着,莫名涌上的云淡风轻之感压制了恐惧。 就这么死在十三王爷的手里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这是徐若瑾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慢动作,她甚至能清晰看到空气中飘落的灰尘,还有两边人渐渐挥高的手臂。 他们的手里拿着尖刀,下一秒这刀上大概就会沾着自己的血,徐若瑾下意识闭上眼。 耳边突然传来短兵相接的砍杀声,徐若瑾身形一晃,好像从某个幻境里脱身,脑袋嗡嗡作响,慢动作已经结束,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视线模糊地看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眼前飞来飞去。 “原来是十三王爷,真是失敬失敬,等老子宰了这几个杂种,再和您叙叙旧!” 梁鸿狂妄的声音传来,徐若瑾的心也随之放到肚子里。 十三王爷错愕地盯着突如其来的变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精心布置竟然会被梁鸿彻底打乱。 “你……你竟敢!”十三王爷急火攻心,头重重前倾,“哇”地呕出一大摊血来。 徐若瑾冷漠地旁观,一步一步走到十三王爷身前,垂眸看着已经油尽灯枯的十三王爷。 梁鸿的突然出现救下徐若瑾,原本胜券在握的十三王爷受了重创,破布一样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十三王爷愤恨不已,全身剧痛,喉咙里发出闷响,眼看就是出气多近气少。 “本王不用你可怜!成王败寇,本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十三王爷恨恨地怒视徐若瑾,咬紧牙关诅咒。 徐若瑾面无表情地与十三王爷对视,眼神里透着不屑和怜悯。 “你竟敢用那种眼神看本王!本王不用你可怜,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十三王爷抽拉风箱似的大喊大叫。 这时梁鸿已经把十三王爷的人都解决干净,来到徐若瑾身边。 “你胆子还真大,一个人也敢来这种地方。”梁鸿拍拍手上的灰,对徐若瑾竖了个大拇指。 徐若瑾没空和梁鸿开玩笑,梁鸿活动了一下筋骨,“躺的时间有点长,手都生了。” 然后梁鸿才看清眼前的情况,他上前一步微微侧身挡在徐若瑾身前,“十三王爷,您是欺负我梁家没人了吗?” 十三王爷厌恶地看向梁鸿,“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来坏本王好事!” “四弟妹是我梁家人,我不管谁管?”梁鸿说的理所当然。 徐若瑾都不禁瞥了梁鸿一眼,这还是之前那个说“让我做主就是听四弟妹的”那人吗? “可笑!”十三王爷无法接受地怒极大喊。 梁鸿瞬间板起脸来,周身威压释放,揪住十三王爷的衣领把人轻松地提起来,“你说!我爹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十三王爷被勒得喘气都费劲,但是听到梁鸿的话短暂地一愣,突然狂笑不止。 梁鸿皱眉,不知十三王爷突然发什么疯,“我问你话呢,你笑什么!” “反正本王也没打算苟活。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带那个贱人一起走!”十三王爷悔恨不已,痛骂朝霞公主。 梁鸿耐心有限,“别废话!” “你说是就是,本王不仅绑了他,还要杀了他!”十三王爷面目狰狞地狂笑着。 “你说什么!”梁鸿手臂青筋暴起,只要手指再微微用力就能掰断十三王爷的脖子。 十三王爷猛咳几声,“都是本王做的!” “快说!你把我爹藏哪儿了!”梁鸿提着十三王爷前后摇晃,逼他把实话吐出来。 十三王爷却好像突然着了魔似的,大笑着喷出一口血,接着脑袋一歪,就这么咽了气。 梁鸿的手臂也溅上血迹,他嫌恶地“啧”了一声,松手把十三王爷随意甩在地上,“晦气。” 徐若瑾上前,把手指放在十三王爷的脖颈,“死了。” “这老家伙真是嘴硬,到最后都没问出来。”梁鸿后悔,“怪我,没想到他会服毒。” “他本就一心求死,疯疯癫癫,就算没有你,他也活不了多久。”徐若瑾实话实说。 “好不容易让他承认了,但还是没问出来爹在何处。”梁鸿气恼道。 徐若瑾却不以为意,“你想多了。” “嗯?” “梁大将军的失踪和他没关系。”徐若瑾道。 “可他都承认了。”梁鸿不解。 徐若瑾边走边道:“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才把事情都认在自己身上,没安好心到是真的。” “怎会如此……”梁鸿很是失望。 徐若瑾反过来还要安抚梁鸿,“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水落石出。” 梁鸿听后无奈叹息一声。 “多谢你来救我。”徐若瑾仍是有些疑惑,“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处?” “我去问了徐子墨。”梁鸿道。 徐若瑾了然,“二爷你可知郡主府情况如何?” “你自顾不暇,还有空管郡主府?”梁鸿抱臂不甚赞同地看徐若瑾,“若是让老四知道你差点被十三王爷杀了,他还不得和我拼命?” 徐若瑾哭笑不得。 “你还笑得出来?你可真是心大。”梁鸿无语地摇头,“我来得匆忙,没注意郡主府,但想来应当是没问题。不是还有御林卫的人守着么?” 徐若瑾没说话,心里却一直牵挂着悠悠。 之前十三王爷威胁她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但眼下显然有更要紧的事。 “我要立刻进宫。”徐若瑾当机立断。。 梁鸿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我也正有此意。” 徐若瑾一听,诧异地看向梁鸿。 梁鸿似是有点不自在,“怎么说我也是梁家的男人,总不能让你一个女人做这些。” 徐若瑾呆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也不拆穿梁鸿,而是轻轻地一点头就跟着梁鸿一起离开。 梁鸿的人也都到了,他吩咐人把十三王爷的尸体一并运进宫去。 徐若瑾一路无言,越是接近皇宫,她的脸色就越是冷厉,看不出一丝温度。 在马车上,徐若瑾回想了许多。 第2769章 逼问 “没想到竟然着了你们的道!”领头人冷哼一声。 “少废话!想保命的话就快说出背后主使!”御林卫的长刀又进了几分。 “想逼供?没那么容易!”领头人狠狠咬牙,嘴角流出鲜红的血。 “不好,他们要自尽!”御林卫统领暴喝一声,飞身上前去按其他人的下巴。 御林卫也纷纷效仿,但无奈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院中七七八八躺着潜入之人的尸体,所有人的死因都是服毒自尽。 御林卫检查过每个人的脉门俱是摇了摇头。 统领忿恨地一拳打在树上,“失算了!” “统领,接下来怎么办?” 统领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怎么办?查他们的身份,我好去禀报陆大人。” 说到这里,统领无奈叹了口气。上一次尸体身上没有一点线索,这次恐怕也是一样。 果然不出统领所料,御林卫细细检查过之后苦着脸来禀报,“统领,没有发现。” 统领捏了捏眉心,头痛不已,摆手让人下去。 这次的任务算是办砸了,一会儿如何和陆凌枫交代还是个难关。 …… 另一边,徐若瑾到了城南,下车之后抬头看到熟悉的院落,耳中好似响起一声炸雷。 眼前正是废弃多时的十三王府。 徐若瑾脑中就像过电似的闪过无数场景,最终聚集到一处。 背后之人是谁,徐若瑾已经再清楚不过。她神情随即一沉,脸色冷如冰霜。 跨进十三王府,徐若瑾果然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十三王爷。 她静静地看着十三王爷,最初的惊讶已经过去,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有闲情打量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变化很大,头发几乎全是灰败,脸色很差,原本富态的体型也变得瘦削,沧桑的面孔被皱纹覆盖,眼神黯淡无光。 徐若瑾注意到十三王爷的腿,随即漠然移开目光。 十三王爷似是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冷笑一声,仍是死死撑着拐杖,“本王彻底瘸了,不是正合你意?” 徐若瑾懒得理会十三王爷,压根不接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一条腿都要迈进棺材的老人。 十三王爷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喋喋不休用沙哑的嗓子,阴阳怪气道:“本王一辈子为了大魏鞠躬尽瘁,所作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先帝,为了当今圣上!” 徐若瑾冷漠地看着十三王爷发脾气。 “但皇上是怎么对本王的?竟然为了你将本王赶出京都!”十三王爷狂躁地大吼,声音就像是破旧的风箱。 徐若瑾仍是一言不发,十三王爷咒骂不停地发疯。 “皇上糊涂!听信贱人佞臣妄言,迟早要酿成大错!”十三王爷愤恨不已。 他怒吼不已,但徐若瑾始终没有反应,他终于把愤怒转移到徐若瑾身上。 “你为何不说话?让本王言中,心虚不敢应答了是不是?”十三王爷嘲讽徐若瑾,露出的几颗黄色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徐若瑾面露嫌恶,但仍是耐着性子没有移开视线。 十三王爷注意到啊徐若瑾的眼神,顿时又羞又恼,“你竟敢看不起本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一个野种!” 徐若瑾不为所动,更难听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过。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徐若瑾终于开口,冷冷地看着十三王爷,从眼神到神情全都透着不屑和发自内心的鄙夷。 第2770章 玄机 郡主府。 夜微言看着殿内的夜志宇,“查的如何了?” “回禀皇上,暂时还未有消息。”夜志宇也有些难以启齿。 但夜微言并未怪罪,他交给夜志宇的任务,三番两次都是无疾而终,他也没什么力气为了同一件事生气。 夜志宇也同样有苦说不出。梁大将军的失踪与兆国有关,但皇上迟迟下不了决定。至于朝霞公主,他坚信她未死,但皇上总是动摇。 “郡主府可有动静?”夜微言试探着问道。 他与陆凌枫和徐若瑾布下天罗地网,就等背后之人出现来个瓮中捉鳖。 今日就是收网之时,但夜微言迟迟没有得到郡主府的消息,不由有些担忧。 夜志宇不明所以,他并不知晓还有计划一事,且他进宫时郡主府还是一片安宁。 “皇上的意思是?”夜志宇只好多问了一句。 夜微言咳嗽一声,也不多作解释,摆摆手当没事发生。 夜志宇存了个心眼,虽然没有多问,但也察觉到不对劲,而且绝对和郡主府有关。 就在夜志宇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有太监在外禀报。 “皇上,瑜郡主和梁鸿大人求见!” 夜微言一下就变得激动起来,他虽然不知梁鸿为何也会同行,但他却下意识觉得徐若瑾是来给自己答案的。 夜志宇听到“梁鸿”的名字,脸上还未痊愈的淤青不禁微微作痛,强忍着才没有先一步出去和梁鸿拼命。 徐若瑾和梁鸿跨进殿内,还有四个奴才抬着被白布挡的严严实实的尸体进殿。 夜微言的视线落在那尸体上,有疑惑,更多的则是松了口气。 “此人就是背后主使?”夜微言直接问道。 徐若瑾应声,“正是此人。” “来人掀开白布,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夜微言斥道。 “是。”得令的小太监上前轻轻掀开白布,却在看到白布下的面孔时惊呼一声,吓得跌到在地。 夜微言此时也看清了那张脸,更是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志宇也惊住了,脸上都是不可置信,“怎么、怎么会是十三王爷……” 夜微言从龙椅上弹起,每一步都走得匆忙,趔趄到十三王爷的尸身边,看到那张毫无生机的脸,嘴里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十三皇叔……” 话音未落,夜微言看着十三王爷的尸身痛哭流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夜志宇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看十三王爷的尸体,接着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徐若瑾和梁鸿。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十三王爷的尸体会被你二人送进宫来?”夜志宇质问二人。 梁鸿只当没听到,根本懒得理会夜志宇。 “他是服毒自尽,与我们无关。”徐若瑾当然知道夜志宇在想什么,索性把十三王爷的死因直接道出。 夜志宇诧异非常,“服毒?” 但之后无论夜志宇再问什么,徐若瑾都不再回答。 被二人齐齐无视的滋味可不好受,夜志宇恨的咬牙,却碍于此地是御书房无法发作。 夜微言好似没有听到另外三人的话,一直在十三王爷尸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徐若瑾和梁鸿也不打断,就一直等夜微言哭完。 半晌,夜微言的哭声才渐渐平复,“皇叔临死前说了什么?” “说所有事都是他做的。”徐若瑾瞥了夜志宇一眼,只说了一句。 夜微言愣了一下,“皇叔真是这么说的?” 徐若瑾和梁鸿齐齐点头。 夜微言正要继续问什么夜志宇盯着十三王爷额尸身看了半晌,终于确信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皇上,十三王爷的左腿似乎有点问题。”夜志宇指着十三王爷露在外面的左腿提醒夜微言。 夜微言只顾着伤心痛哭,来不及注意别的,此时听了夜志宇的话才去看十三王爷的左腿。 他看到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横在十三王爷的腿上。 “朕记得这个伤口,是十三王爷在灵阁外遇刺时被凶徒所伤。”夜微言还有点印象。 要是说起来,这伤口还是徐若瑾给紧急处理的,但十三王爷固执不愿让她诊治,结果就这么落下了病根,错过了恢复的良机,成了瘸子。 “皇上您仔细看这伤口。”夜志宇再次提醒。 夜微言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耐着性子去看。 徐若瑾先一步看出那疤痕不对劲,微微睁大双眼,那伤疤缝合地很是难看,根本不是出自徐若瑾之手。 更像是什么人故意划开然后随意缝合起来的。 光是想想,徐若瑾就直皱眉。 先不说常人能否忍受这份痛苦,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梁鸿也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到疤痕下不对劲的突起,越看越觉得诡异。 徐若瑾和梁鸿默契地对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皇上,您不觉得这下面好像有东西吗?”夜志宇直接揭晓答案。 “什么?”夜微言惊了,还觉得很是反胃,五官纠结在一处,面露为难。 “请皇上准许微臣动手。”夜志宇主动请命。 夜微言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给拒了,“这是十三皇叔,休得胡闹!” “可皇上,这下面可能有十三王爷之死的秘密!”夜志宇言之凿凿。 夜微言神情一顿,再度动摇。 夜志宇继续道:“皇上,那说不定是十三王爷的心血,是十三王爷费尽心思才留下的线索,您若是下不了决心,只会浪费王爷的一番苦心!” 梁鸿看不下去想要反驳夜志宇,但被徐若瑾一个眼神拦住。 尽管不满,但梁鸿还是硬把话咽回肚子里。 夜微言犹豫再三,仍是下不了狠心。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徐若瑾,在对上她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时,好奇、寒心……种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 这一刻夜微言的心思反而定了下来。 “剖开吧。” 夜志宇心里一喜,随即上前。 十三王爷早已死得透透的,但夜志宇这一刀划下去,还是流出了不少血。 徐若瑾只是微微皱眉,并未把视线移开。 四人中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夜微言。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志宇的动作,却在皮开肉绽的瞬间干呕了一声,后退几步移开视线。 第2771章 挟持 十三王爷颤抖着,拼了老命睁开眼,“你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本王!” 徐若瑾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爱说不说。”说完作势转身就要走。 “站住!”十三王爷嘶吼,“不把东西交出来你今天就别想离开!” 徐若瑾脚步一顿,嗤笑一声,“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十三王爷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徐若瑾,“不想送命的话,就说出圣旨在何处!” “这就是你以朝霞公主名义引我出来的原因?”徐若瑾讽刺的一笑。 “本王若是不用这招,难道你会乖乖地出来见本王吗?”十三王爷冷笑。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圣旨!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徐若瑾也很烦,整日被人追问这两样东西,可她根本见都没见过。 十三王爷根本不信徐若瑾的话,“既然你说你不知,那你就把朝霞公主交出来,本王或许会网开一面。” “我若是知道朝霞公主的下落,何苦来赴约?”徐若瑾觉得十三王爷简直不可理喻,“我看是你老糊涂了!” “住口!”十三王爷被激怒,“你们都以为本王疯了傻了,其实本王脑子清楚得很!” 徐若瑾懒得和十三王爷争辩,冷眼旁观。 “你不交待也没关系,那个女人死了是最好,她才是最该死的!”十三王爷咒骂不停。 徐若瑾神情冰冷,视线就像刀一样割在十三王爷身上。 “怎么不说话?”十三王爷看徐若瑾的反应,突然嘲讽道:“本王明白了,她对你没有养育之恩,所以你不在乎。” 徐若瑾没有否认,十三王爷大笑不止。 “哈哈……好!好!好!”十三王爷连说三个“好”字,“她若是知道唯一的女儿居然也不把她当人看,该有多伤心!” “你想多了,我和她本就算不上母女。”徐若瑾冷冷反驳。 十三王爷笑声戛然而止,怨毒地看着徐若瑾,“你现在还有力气在本王面前说谎,就怕你也支撑不了多久。” 徐若瑾心里一跳,脑中闪过一些画面,但她面上仍是一片平静。 “你威胁我?” 十三王爷怪笑道:“你还有机会,只要交出圣旨,本王就会考虑一下。” 徐若瑾恨不得给十三王爷两个耳光,好把他扇清醒,“你口口声声说圣旨在我这里,可有证据?” “朝霞公主死前见过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十三王爷一顿,“除了你。” “可笑。”徐若瑾嘲讽地说了两个字。 十三王爷眉毛倒竖,看徐若瑾的目光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可怕。 徐若瑾不以为意,依旧淡然处之,“你执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本王早知道你嘴硬,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承认的。”十三王爷整个人都陷入癫狂,恶狠狠地盯着徐若瑾,“本王最后问你一遍,若你还是不肯交待,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徐若瑾瞳孔微缩,目不转睛地盯着十三王爷。 “既然你不怕死,那本王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小县主!”十三王爷咆哮着,紧接着发出疯狂的大笑声。 “你疯了!”徐若瑾难以置信地大骂,“你有什么本事就冲着我来!”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们母女分开。”十三王爷桀桀笑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连拐杖都东倒西歪。 “你简直是变态!无理取闹!你敢动悠悠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碎尸万段!”徐若瑾怒火直直冲到脑门,眼中全是赤红的血丝。 看到歇斯底里的徐若瑾,十三王爷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硬是露出令人厌恶的笑容,“那就看梁五到底护着谁,是你,还是悠悠?” 徐若瑾听后反而冷静下来,她知道十三王爷是故意激怒自己,所以她越是气愤发狂,只会正中他下怀。 “那你的愿望要落空了。梁五被我留在府中,你动手吧。”徐若瑾轻蔑地看着十三王爷,就像看一个可怜虫。 十三王爷果然被刺激到怒吼,“你敢用那种眼神看本王!你是不想活了!” “你这个疯子,活着也是祸害!”徐若瑾继续贬低嘲讽十三王爷,“你甚至不如蝼蚁!” “你闭嘴!”十三王爷大吼,嗓子发出尖利的声音,“本王没有错!本王做的都是对的,错的是你!是皇上!是你们对不起本王!” “没人欠你的,你想多了。”徐若瑾对十三王爷的愤怒视而不见,面上更是毫无关心之色。 十三王爷被彻底无视,他心头火烧得梗旺,眼前视线甚至都有些模糊。 “你们全都该死!夜微言执迷不悟,识人不清,大魏迟早要毁在他手中!”十三王爷又喊又叫。 徐若瑾皱眉,她看十三王爷已经不清醒,竟然直呼“夜微言”。 “来人!”十三王爷突然一声令下。 徐若瑾来不及反应,左右手臂就被人牢牢桎梏、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徐若瑾甩动手臂,但无奈身后是两个有功夫的大男人,她根本无法挣脱。 十三王爷冷笑,“原来你真是一个人来的。” “呸!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即便被抓住,徐若瑾仍是嘴上不饶人。 十三王爷气得发抖,“梁五不在正好。你说若是梁霄知道你死了,会不会知道是本王动的手呢?” “他一定会扒了你的皮!”徐若瑾咬牙切齿。 “求之不得!”十三王爷笑得格外癫狂,接着对周围开始大吼,“你还不打算现身吗!你的女儿在本王手里!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她就会死在你面前!” 徐若瑾一愣,下意识看向周围,但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十三王爷仍在大喊,“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你连你女儿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徐若瑾这才明白,十三王爷以为挟持她就能逼出朝霞公主。 “天真。”徐若瑾冷笑。 朝霞公主根本不可能在此处,只有十三王爷像着了魔似的大吼不止。 这时徐若瑾才确定,十三王爷恐怕已经被自己的臆想控制,变得神经兮兮。 难道自己要死在一个疯子的手里?徐若瑾想想就觉得惨。 但所有人都被徐若瑾留在府中,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等十三王爷恼羞成怒,马上就会对自己动手。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不管十三王爷怎么威胁,周围都一点动静也没有,更别说人影。 “给本王杀!”十三王爷暴怒大吼。 第2772章 真相 夜微言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血腥气,他不禁开始后悔方才的决定。 夜志宇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地化开疤痕之后,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显露出来。 梁鸿一眼就看到,那里面似是藏了一张叠成小块的纸。 他很是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徐若瑾,徐若瑾盯着那纸条,可惜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猜测着十三王爷可能在上面留下的话语。 夜志宇则是一脸志在必得的得意,收起刀接着把信呈给夜微言。 “皇上。” 夜微言蹙眉看了看夜志宇手里又白又红的一团,说是信,差不多都被血给浸泡了,看起来格外渗人。 他犹豫再三迟迟没有伸出手去拿。 夜志宇只好再往前一伸手,“皇上!这可能是十三王爷留下的最后线索!” “朕知道!”夜微言无可奈何,只能拿过信来耐着性子一点点展开。 夜微言的动作非常小心,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信件撕了,那十三王爷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血腥气钻到鼻子里,夜微言也顾不上那么多,低头细细辨认信上的每一个字。 夜志宇见皇上终于打开信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对信上的内容十分好奇,按捺着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夜微言看着信上的内容,眼泪再次模糊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上。 “皇上……”田公公忙出声安慰。 夜微言越看越是激动,肩膀不自觉耸动,眼泪更是流个不停,看起来很是伤悲。 夜志宇没有料到夜微言会是这种反应,不禁对信上所写的内容有些失望。 “皇叔在信上说,”夜微言哭了一会儿才控制情绪,哽咽着开口, “他早已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但至少希望能够死的有意义些。” “皇上节哀。”夜志宇垂首。 夜微言微微仰起头,似是不想让眼泪流下,“皇叔所说的意义大概就是将这一封肺腑之言留给朕。” 肺腑之言?夜志宇心里重复着嘀咕了一句,似是不太相信。以他对十三王爷的了解,怎么看都不会大费周章就只为留一封感慨而已。 “皇叔说他一生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魏,有些时候过于固执,所以他不怪朕。”夜微言声泪俱下,“他想继续帮朕,但无奈时日无多,只希望朕能继续坚持。” 夜微言泣不成声地收起信来,即便手上沾染了血迹也不在乎。 夜志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强忍再三才没有立刻质疑。他的狐疑都被遮掩过去,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没有这么简单。 信上到底还有什么内容?皇上为何不肯说? 徐若瑾和梁鸿对此都没有太大反应,他们就像是两个旁观者,并不愿牵扯其中。 徐若瑾心中还记挂着郡主府上下,此时她只想尽快回府。 十三王爷的事她还没有完全消化,她需要一个人安静地从头到尾想一想。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漏下了什么,所有事情的关键还没有浮出水面。 “皇叔,你怎么这么傻?这些话你为何不留着当面和朕说呢?”夜微言哭得双眼通红,直直地看着早已没有生息的十三王爷,言语中都是后悔。 田公公忙上前安抚。 夜志宇看这么下去不行,就拱手道:“皇上!” 但夜微言还没有接话,旁边的田公公就拦住夜志宇,“夜大人,有什么话等日后再说吧,皇上乏了,需要休息。” 夜志宇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虽有不甘却也不无法反驳,只能不情愿地应声,“是微臣唐突,皇上请好好歇息。” 夜微言并未理会。 “微臣这就将十三王爷带回大理寺查验,若无问题便与礼部商议,紧急安排下葬殡仪之事。”夜志宇说完见皇上没有反对,就叫人把十三王爷抬了出去。 徐若瑾和梁鸿对视,自觉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二人行礼之后,便匆匆告退。 御书房一下就变得空荡起来,只剩夜微言和田公公二人。 “皇上,他们都走了。”田公公低声道。 夜微言这才把手从面上拿下,哪里还有一滴泪,面上透着憔悴,但更多的是惊骇。 他匆匆把信纸展开,难以置信地看着信后半部分。 夜微言方才当着众人面所念的只不过是信的前半部分,后面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之前夜微言来不及细看,光是瞥了两眼,就差点控制不住震惊的脸孔露出马脚。 田公公看出夜微言不对劲,就像是看到鬼一样一动不动地出神。他担忧地轻唤一声,“皇上?” 夜微言身子一抖,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脊背更是一阵阵透骨的凉意袭来。 此时夜微言的脑子格外清醒,“方才朕没有说,信上还有一段内容。” 夜微言顿住,深呼吸了几次,心却还是想堵在嗓子眼,随时都能跳出来。 田公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 “皇叔在信上坚持要朕必须处死朝霞公主,”夜微言面露难色,“他说朝霞公主没死。” 田公公倒吸一口凉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王爷这么说可有依据?” 夜微言身心俱疲地摇头,“信中没有,但皇叔的确反复提了多次,若是朕不杀朝霞公主,定会被其所累。” “会不会是王爷老糊涂了?”田公公猜测。 夜微言长叹一声,“若是只有此事,朕也不会如此吃惊。皇叔信中还提及了……先帝。” 夜微言神情在一瞬变得微妙起来。 “先帝?!”田公公大惊失色。难道十三王爷在信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田公公一时不敢断定,但也不敢表现太多,只能尽量不动声色地观察夜微言的神情。 “朕从未听过皇叔信中所提及的事,”夜微言眼中情绪难辨,“还有圣旨。” 田公公不知十三王爷到底在信上写了什么,但看夜微言的反应也猜到内容定然是惊世骇俗。 可即便如此,骤然听到“圣旨”二字,田公公仍是一头雾水。 夜微言周身气势如冰霜,每说出一个字都仿佛夹着寒气。 “信中说先帝当年夺权才登上帝位,而真正的传位圣旨,就在朝霞公主手中。” 第2773章 嘲讽 夜微言不知自己是怎样才把这句话说出口,他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但心中的恐惧却无法控制的扩大。 “不可能!” 田公公听后来不及诧异就用尖利的声音打断,随后意识过来匆忙垂首,“皇上恕罪。” 夜微言震惊不已,根本无暇理会田公公。 “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真正的继承人另有其人,先帝并未大魏之主……”夜微言喃喃道。 “皇上,此事根本毫无依据。无论是先帝还是您,都是大魏唯一的继承人。”田公公脱口而出。 夜微言错愕之下惊慌失措,脑中成了乱麻,“难怪先帝会那样对姑母……” “皇上!”田公公见势不妙急急叫了一声,想要让夜微言回神,“全部都是无稽之谈!朝霞公主会被先帝软禁,只因为她和严大人私通,您莫要因为十三王爷的寥寥几句而产生动摇!” “可皇叔为何要骗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是吗?”夜微言反问田公公。 田公公无言以对。 “他特意将此信藏于伤处,为的就是确保朕能看到上面的内容。他命不久矣,只想最后给朕一个忠告。”夜微言猜测着十三王爷的用意。 田公公开始还在不住地摇头,但听着听着,渐渐忘记了摇头。 “皇上,十三王爷被贬到城外郊区那么久,在那之前他更是有无数机会可以将此事告知于您。”田公公试探道。 夜微言沉思片刻,但仍是心跳如擂鼓,面上的震惊还来不及完全退去,“你的意思是?”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皇上切不可偏听偏信。”田公公恳切道,“万一又是阴谋。”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皇叔在心里并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朕若是想知道其中细节只能自己去查。”夜微言的脑子里只有“夺权”和“圣旨”几个字。 田公公没有接话。 “若皇叔所言为真,那朕必须尽快找到圣旨才行!”夜微言说这话时牙齿不受控地微微颤动,他的身体也变得紧绷。 田公公不敢想,若是只有其事,那么即是从先帝起就有了这个惊天秘密,一旦圣旨现世,后果将不堪设想。 “立刻传董公公觐见!”夜微言突然下令。 田公公回神,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皇上的用意,“是!老奴这就去。” 夜微言只想搞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想到伺候了太后一辈子的董公公。 若是连董公公都不知道,夜微言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谁能给他解答。 夜微言突然感觉面前有一张黑色的巨网,已然被他掀开一角,黑暗呈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等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却未必是他可以承受的。 …… 本在看守皇陵的董公公出现在御书房。 兴许是太久没有从阴冷孤独的皇陵离开,董公公的一举一动显得有些局促。 董公公头发早已花白,全然不复伺候在太后左右时的意气风发。 夜微言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田公公,你先退下。”夜微言喑哑着开口。 田公公收起多余的表情,顺从地退下。 经过郭公公时,田公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董公公并未察觉,仍是站于原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夜微言纠结半晌,思量着该从何处说起。 “董公公,你可知朕今日叫你来是所为何事?”夜微言说话时直直地盯着董公公。 董公公摇头,“还请皇上明示。” 夜微言眉头微蹙,他看不到董公公的神情,无法判断这话是真是假。 “十三王爷死了。”夜微言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从这里说起,“他给朕留了一封信,说起先帝当年的事。” 夜微言边说边看董公公的反应。 但出乎夜微言的预料,董公公反应甚是平淡,甚至没有一点诧异之色。 董公公在心中长叹一声,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并且已经在无数个夜晚都梦到过这一刻。 所以他面上的平静早已带上了几分超脱之意。这是他这辈子背负最大的秘密,若是能卸下来,未尝不是好事。 “皇上想问什么,老奴知道的定不敢欺瞒。”董公公道。 夜微言狐疑地打量董公公,片刻后才道:“先帝当年是如何即位的?” 董公公陷入了沉默。 每一息对夜微言来说都如此难熬,他双手冰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皇上想知道些什么?” 董公公明知故问的一句,夜微言终于忍不住急躁地再度开口,“朕就是想知道,先帝的皇位是否名正言顺!” 掷地有声的一句,御书房随即陷入诡异的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只有夜微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据传,当年皇位并非是传给先帝,而是另有其人。”董公公垂首缓缓道来。 夜微言大骇,脱力似的跌靠在龙椅上,莫名有种如坐针毡之感,他的脸烧得厉害。 “是不是涪陵王?”良久,夜微言声如蚊蚋地吐出几个字。 董公公一顿,接着轻轻地一点头。 夜微言的猜测被验证,他脑中骤然晃过夜微澜死前的身影。 那时夜微澜所说的话又重新被夜微言想起,如今再回忆,仿佛夜微澜的每一句话都另有深意。 难怪夜微澜口口声声说要夺回属于他的皇位,甚至被贬到西北都要从头再来…… 原来这皇位本就不属于自己,夜微澜才应该堂堂正正地坐在此处吗? 夜微言被自己脑中闪过的想法吓了一跳,久久无法回神。 “太后可知此事?”夜微言突然问道。 看到董公公点头,夜微言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果然,只有朕被蒙在鼓里。”夜微言脸色苍白,憔悴的声音让人心疼。 “皇上您不要多想,这是先帝时期的恩怨,与您并无多大干系。而且知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屈指可数。”董公公好心安抚夜微言。 夜微言心情依旧沉重,“为何从未有人把此事告诉朕?就连母后也……” 第2774章 灭口 “皇上不要责怪太后,她也是为了您好,不愿意把以前的恩怨强加在您的身上,她是为了保护您。”董公公帮太后说话。 夜微言眼里一热,没有说话。 “这些话老奴来说未免有些逾矩,但老奴也希望皇上不要误会太后。太后处在那样的位置,很多时候都不能由着性子来。”董公公点到为止,不打算再多说太后的事。 董公公不知道夜微言知道多少,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朝霞公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夜微言迷茫了,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被人耍来耍去。 董公公回忆了一会儿,“朝霞公主是大魏第一美人,她的美丽让人过目不忘,就像一朵娇艳的花。” “她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她不止拥有夺目的外表,还是个极聪慧之人,从小就受尽宠爱。” “只可惜,这样的朝霞公主最终却为情所困。” 董公公说着叹息一声。 夜微言对这些并无多少兴趣,他不自觉打断董公公问道:“太后和朝霞公主的恩怨呢?” 董公公顿了顿,才道:“二人一直是情同姐妹。但自从朝霞公主出事之后,很多事情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夜微言记忆中并无多少是关于朝霞公主的,因为她从先帝之时,就一直被软禁在皇陵边的佛堂禁地中。 事已至此,夜微言突然明白为何先帝会在驾崩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放朝霞公主出佛堂禁地一步。 但夜微言如今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 “你可知当年的圣旨在何处?”夜微言切入正题。 董公公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老奴不知皇上说的圣旨是?” 夜微言看董公公的神情不似作假,虽然有些可惜,但也只能摇头没有继续追问,“是朕想多了,没什么。” 看到夜微言愁容满面的样子,董公公似是于心不忍,多说了几句,“老奴那时还未被派到太后身边,偶然间听到宫人间有几句传言。” “什么传言?”夜微言眼中光芒一闪。 董公公沉了沉声,“传说当年传位的圣旨不翼而飞。” “不翼而飞?”夜微言大惊,“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找不到?” 董公公垂首,“老奴也不知,只是宫中传言,谁也没有证实过。” 这个“不翼而飞”的圣旨,会是十三王爷在信中提到的那道圣旨吗? 夜微言陷入两难,想了半天都没有半点头绪。 怪不得十三王爷在信中提起多次,一定要让夜微言杀了朝霞公主。若是为了圣旨,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清了。 可朝霞公主究竟是死是活,夜微言也不如之前那般确定。 “你对十三王爷可还有印象?”夜微言又问道。 董公公这次干脆地摇头,“老奴久居深宫,与十三王爷并无往来。” 夜微言料到会是如此,闻言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多问。 不知不觉二人竟是聊了许久,夜微言心头的疑惑被解开,但却没有多少轻松之感。 相反,将这么多秘密背负在身上,的确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 夜微言隐隐有些后悔,暗暗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查下去? 若是他没有叫董公公来,也就不会知道当年的恩怨。 可一直生活在谎言中,就真的万无一失吗? 夜微言纠结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即便还没有圣旨的下落,但这个龙椅他也坐的不如之前舒服。 董公公看着夜微言陷入沉思却也无能为力,他只能默默在心中感慨:种何因得何果,所有的事早在当年就已注定。无论生死,真相都无法被彻底掩埋。 思及此处,董公公无声地叹息一声。 “你先退下吧,朕想静一静。”夜微言头也不抬,说话都没有了生气,听起来很是疲惫。 董公公没有多言,“是,老奴告退。”就迈着蹒跚的步子退出御书房。 他缓慢地走在回皇陵的路上,看着自己几十年来生活的地方,心里想的却是看一眼少一眼。 在皇陵待得久了,董公公都快要忘记偌大的皇宫都是何模样。 董公公的脚步突然顿住,仰头看向高高红色宫墙外的天空,被皱纹压下的双眼中隐隐闪动着淡淡的光。 突然一个身影凑近董公公,一手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利落地在他喉间一划。 一息之间,血如雨注。 董公公挣扎着扭动脖颈,却在看清身后人时骤然睁大了双眼。他的身体迅速瘫软下去,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 直到死,董公公都维持着诧异的神情,死不瞑目。 “你说出当年之事,难道还要苟活于世?” 田公公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对上董公公的双眼,没有半点怜悯。他拿出雪白的布子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口中仍是念念有词: “这等事,少一个人知道对皇上都是好。” 收起匕首,田公公凑近地上的尸体,“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你肯定能明白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但无论田公公说什么,董公公仍是一模一样的面孔,脖颈的血还在流,神情可怖。 田公公叫来人把董公公的尸体收拾干净,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抬脚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 徐若瑾和梁鸿出宫之后就各自回了府。 梁鸿本欲跟着徐若瑾回一趟郡主府,至少确定无误才能心安。但被徐若瑾婉言谢绝,梁鸿也不好再缠着不放,二人也就分道扬镳。 徐若瑾将宫中之事暂且放在一边,火急火燎地回了府。 看到方妈妈抱着悠悠的那一刻,徐若瑾差点掉下泪来。 不等徐若瑾冲上前去,悠悠就挣脱方妈妈的怀抱,张开双臂朝徐若瑾跑来,“娘——” 徐若瑾蹲下把悠悠抱了个满怀。 悠悠靠在徐若瑾的颈肩,安静得出奇,就只是用自己软乎乎的小脸去轻轻磨蹭徐若瑾的脖颈。 徐若瑾鼻子周围都是悠悠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她紧紧抱着悠悠意犹未尽地感受着小丫头的温暖。 悠悠这一次格外乖巧,就任由徐若瑾抱着,过了许久才闷声闷气地在徐若瑾耳边问道: “娘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悠悠好想你。”悠悠说完这些话累得瘫倒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好笑又心疼,伸手一下一下地摸悠悠的小脑袋。 第2775章 失眠 悠悠舒服地哼哼两声,肉嘟嘟的小脸压着徐若瑾的肩膀,腮上的的肉都要溢出来。 徐若瑾原本暴躁焦灼的心在这一刻才终于平复些许。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徐若瑾和悠悠,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娘去了一趟城南,然后就进宫了,这不回来了吗?”徐若瑾丝毫不介意地和悠悠说了实话。 悠悠点了点小脑袋,“城南是哪儿啊?” “等以后有时间娘带你去。”徐若瑾干脆地答应。 “好!”悠悠一听能出去玩,立刻就来了精神。 “娘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乖乖听话?”徐若瑾故意逗悠悠。 悠悠立刻站直小身板,一脸认真的模样,“当然听话了!娘你不信的话可以问……” 小家伙咬着手指头琢磨应该问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着找人。 方妈妈及时上前,“郡主,小主子今日格外听话,都没怎么用老奴操心。” 徐若瑾面露笑意,看向悠悠,“真的?” 悠悠点头如捣蒜,“嗯嗯!” “乖!”徐若瑾毫不吝啬地给悠悠竖起一个大拇指。 悠悠开心地保住徐若瑾的大拇指亲了两口。 徐若瑾又轻轻掐了一把悠悠的脸蛋,悠悠的小嘴被扯到一边,但还是“嘿嘿”地傻笑。 悠悠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看着徐若瑾。 “困了?” 悠悠摇头,抱着徐若瑾不肯撒手。 方妈妈见状,“小主子等了您一天,说什么也不肯睡觉,这会儿看您回来放心了就困了。” 徐若瑾心疼地揉了揉悠悠的脑袋,无奈佯作生气道:“你这丫头。” 悠悠咂咂嘴,也不知听到徐若瑾的话没。 徐若瑾也拿悠悠没办法,轻手轻脚地把悠悠交给方妈妈去哄着睡觉。 悠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方妈妈身上,已经睡着了。 方妈妈实在放心不下徐若瑾,“老奴伺候好小主子就过来。” 徐若瑾摆手,“没事,我也回去睡了。” 方妈妈不再多说,抱着悠悠下去了。 徐若瑾微笑着让下人们散了,她一个人走到空旷的院子里,看着漆黑天空的繁星,心里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 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徐若瑾的脑海中闪过,她的心从未完全平静。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她的负面情绪也跟着爆发。 无论是十三王爷,还是陆凌枫,或是夜志宇、夜微言……他们好像通通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要和这么多人为敌,徐若瑾心累地轻叹一声。 她叫来梁六,询问白日的情况。 “能查到身份么?” 梁六摇头,“与上次一样,没有半点线索。见势头不妙都服毒自尽了。” “我在城南见到了十三王爷。”徐若瑾说话时很是平静。 梁六反应过来,“您是说刺客是十三王爷的人?” 徐若瑾轻轻一点头,“也不能说是刺客,他们是来找东西的。” “是。他们的确是在府内翻找,但属下也不知他们要找什么,因为御林卫很快就出现把他们制服。”梁六如实道来。 徐若瑾自然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但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何十三王爷一口咬定圣旨在她这里。 她陷入沉思中,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圣旨,而自己都没察觉? 几乎是立刻徐若瑾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意乱丢?徐若瑾绞尽脑汁脑中也没有圣旨的丝毫印象。 徐若瑾使劲晃了晃脑袋,她提醒自己要清醒。 十三王爷和陆凌枫之所以会怀疑她,也是因为她和朝霞公主的关系而已。 如今朝霞公主下落不明,矛头自然就对准到自己身上。 连刺客都找不到的东西,自己怎么会有? 但徐若瑾有预感,圣旨的事迟早会闹大,夜微言那边也会有所怀疑。 到时徐若瑾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唉——”徐若瑾长叹一声,让梁六先退下。她一步步踱回自己的院子。 她本以为睡着了就不会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无奈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十三王爷斩钉截铁质问自己的狰狞面孔。 徐若瑾一时半会无法从中走出,只好由着那些想法钻进自己的思绪。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越来越睡不着。 万般无奈,徐若瑾只好合衣坐起,发了一会儿呆仍是觉得闷得慌,只好推开房门去院子里看看。 月上中天,空气中是夜晚特有的味道,清新,幽静。 夜风微凉,徐若瑾不禁轻轻裹紧外衣。 “郡主?” 徐若瑾耳边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唤。 原来是春草来了。 春草顶着肚子朝徐若瑾走来,眉眼之间都是担忧,“郡主您怎么出来了?当心着凉。” 徐若瑾拉过春草的手握了握,皱眉,“还说我?你的手这么凉。” 春草脸颊一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晚你怎的过来了?”徐若瑾神情略带责备。 “奴婢……”春草咬咬牙,“想过来陪陪您。” “我又不是悠悠,睡觉还要人看着。”徐若瑾笑道。 春草撇撇嘴,“那郡主您这么晚为何还不睡?” “……”徐若瑾总不能说自己睡不着,就随意敷衍道:“梳理梳理思路,更何况如此安静的夜晚,欣赏欣赏月色岂不是更好?” “月色?”春草蹙眉,下意识抬头去看天。 月亮如钩悬挂于天,时不时就会被飘来的大片云朵遮蔽。实在没什么“月色”可赏。 徐若瑾瞥到春草的神情,干咳两声缓解尴尬,“方才还是挺亮的。” 春草也没有抓着不放,而是作势就要站到徐若瑾身后。 徐若瑾看春草的架势猜到她是要留在这里陪自己。看着春草隆起的肚皮,徐若瑾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你快回去,你不睡,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要睡。”徐若瑾撵春草。 春草不愿。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和红杏待在后院,但白天的事也惊到了她们二人。 春草只好忍着一肚子疑惑先把红杏安抚好,但越想越是不对劲,越是担心,只好趁着夜色来徐若瑾的院子看看。 “郡主,您就让奴婢在这陪着您吧!”春草也有点着急。 第2776章 气愤 徐若瑾这次没有心软,说什么也不让春草留下,这时方妈妈哄好悠悠也来了,结果一跨进院门就看到徐若瑾和春草。 “这是?”方妈妈好奇。 徐若瑾抢在春草开口前道:“妈妈来了,这下你可以放心回去睡了吗?” 春草很是无奈,没有办法只好听话,“那奴婢告退。” 临走春草还不忘给方妈妈挤眉弄眼,方妈妈哭笑不得。 “郡主睡不着?”方妈妈把特意端来的安神汤放在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点点头,“兴许是白日的杂事太多,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想得头疼。” 听着徐若瑾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方妈妈更加心疼。 “郡主,”方妈妈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老奴没有问,您在城南是否遇到了危险?” 徐若瑾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没有。” 方妈妈显然不信。 “真的!”徐若瑾加重语气,“二爷及时出现,把所有人都解决了。” “那您的脖颈上为何红了?”方妈妈追问。 徐若瑾心里暗道不妙,竟然忘了这一茬。方妈妈向来观察细致入微,徐若瑾想要装作不知是不行了。 “这个啊……”徐若瑾脑筋转起来,只好轻描淡写道:“二爷救我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勒到,就这么简单。” 方妈妈眼眶又是一红。 徐若瑾情急之下只好转移话题,“我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你才是谁写的纸条?” 方妈妈看穿徐若瑾的心思,但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问红痕的事,“是谁?” 徐若瑾松了口气,神情严峻起来,“十三王爷。” “是他?!”这个答案出乎方妈妈的意料,“他人呢?此事必须交给皇上做主才行。” “他死了。”徐若瑾淡淡道。 方妈妈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重复,“死了?” 徐若瑾应了一声,“他本就有点疯癫,状态很不好。这几个月来,他变化很大。” 方妈妈能想象的到,“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认准朝霞公主还没死。” 方妈妈诧异地看着徐若瑾,“他以为您知道朝霞公主的下落?” “嗯。还想用我的性命逼出朝霞公主,可惜被二爷搅和了。”徐若瑾满不在乎地说道。 方妈妈心疼不已,对十三王爷更是痛恨,“他活了那么大岁数,怎么如此糊涂!” “谁知道呢?钻了牛角尖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徐若瑾摊手道。 “这可是天子脚下,京都城内,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方妈妈心有余悸。 “他本就不想活了,还会在乎这些?”徐若瑾猜到十三王爷不想活,却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多算计。 “他找到朝霞公主又待如何?”方妈妈不懂,“都是些陈年的恩怨,过去那么多年还不能放下么?” 徐若瑾摇头,“没那么简单。他怀疑朝霞公主拿着前朝的圣旨,还反复逼问我圣旨的下落。” “圣旨?他真是疯了!”方妈妈愤然道。 徐若瑾则是冷静得多,她所有的愤慨和激动在白日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则是难得能安稳地思考一二。 “您在想什么?”方妈妈很是担心徐若瑾的状态,只要看到徐若瑾沉默不作声,她的心就跳到嗓子眼。 徐若瑾停顿片刻,“为何他们都认定圣旨在我这儿?” 她怎么都想不通。 方妈妈松了口气,但眉头却是紧皱在一处。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本以为之前那些无稽之谈过去就好,可还是我大意了。”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没有清者自清这一说。他们认准你,也不会听你解释。” 方妈妈听后心里也觉得堵得慌。 “初四那日陆凌枫就和我提起圣旨,这么巧十三王爷要的就是圣旨。”徐若瑾自嘲地一笑,“若是圣旨真在我这儿,我倒是要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这些人都着了魔似的发疯。” 方妈妈沉思片晌,“连十三王爷都如此在乎,恐怕那圣旨就是个烫手山芋。” 徐若瑾烦的都要挠头了,“可我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圣旨又不是小东西,那么显眼,我若是见过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方妈妈也同样纳闷,顺着猜测道:“会不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藏匿在了府内,而您并不知情?” 徐若瑾没有急着反驳,“我也想过。” 但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郡主府的守卫可不是想闯就能闯的,更别说还要把圣旨带进来并且藏在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 方妈妈细细一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徐若瑾无奈地感叹一声。。 方妈妈虽然听不太懂,但也听出徐若瑾的无语和烦闷。 徐若瑾快要愁死了,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郡主府跟着倒霉。一旦事情传开,徐若瑾就是有罪也说不清。 “人家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我这算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璧’在哪儿!”徐若瑾越想越头疼。 方妈妈被这番话气笑了,但愁绪依然无法轻易化开。 “郡主,老奴有一话不知该不该说。”方妈妈思索半晌,试探问道。 徐若瑾好奇,“直说便是。” “您自从知道圣旨一事,可曾在府内翻找过?”方妈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徐若瑾摇了摇头,下意识道:“我从未见过那玩意儿,怎么可能在府中?” 方妈妈没说话。 徐若瑾静默了片刻,反应过来,“妈妈的意思是?” “嗯,是时候该给郡主府翻新一下了。”方妈妈并未直说。 徐若瑾这次没有急着拒绝,“既然他们都说圣旨在我这儿,那我就把郡主府翻个底朝天,看到底能不能找出这张绢布来!” 方妈妈松了口气,“这是最好的办法。找过之后也能心安些,日后再被人提及此事,也更有底气。” “谁若是再敢说郡主府有圣旨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大不了这府邸我舍了不要了,随便他们去找去翻。”徐若瑾说完格外解气。 第2777章 掩盖 反正郡主府内不会有圣旨,她彻底翻找过之后,若是还不能堵住那些好事之徒的嘴,那她也不介意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 方妈妈附和着点头,“老奴明日就安排人手。” “嗯,对外说修葺就是了。在外人眼里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府苑清理,没有人会多想。” 徐若瑾意味深长地一顿,“至于那些有心人,随便他们罢。” “您也不需过于在意,这种谁都没见过的东西,府内是不会有的。”方妈妈也很有信心,“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拔除隐患。” 不知为何,徐若瑾心底深处隐隐有一丝不宁,但她并未多想,只当是连日来过于辛苦所以难免胡思乱想。 第二天一早,徐若瑾同样早早就起床准备。 虽然昨夜她只睡了几个时辰,但一想到今日要开始的大工程就精神多了。 银花端来热水伺候,“郡主您今儿个起的这么早,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说着银花把浸了水的帕子递给徐若瑾。 徐若瑾用帕子擦了擦脸,随口道:“最近麻烦这么多,想着也该给府里去去晦气了。” 银花听后不停点头,“奴婢也觉得最近不太平,还想着要不要去庙里求求菩萨。” 徐若瑾哭笑不得,“不用了,清理一下府内,破旧的地方重新修葺,换换心情也好。” “奴婢这就去准备!”银花响应得比谁都积极。 “你自己可干不了。”徐若瑾给银花泼了盆冷水,“让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动起来,方妈妈监督着,大家伙儿一起干。” 银花格外有干劲,乐呵呵地应下来,转身就跑去传达徐若瑾的命令。 春草听到消息也闲不住了,来到徐若瑾的院子也要帮忙,“郡主,您就让奴婢也搭把手吧!” 徐若瑾犹豫再三始终不能放心,“你这有身孕不好好休息,跟着凑什么热闹?” 春草却不情愿,“郡主!奴婢是怀着身孕,但整日躺着也不像话。” 看春草死活不打算放弃,徐若瑾没办法,只好退一步道:“好吧好吧,你和方妈妈一起监督便是,但我话说在前面,能不上手就不上手,啊?” “谢郡主。”春草高兴地应下。 徐若瑾哭笑不得,“干活还这么高兴,银花还真是你教出来的,和你一样。” 春草笑容有点羞涩,还带着几分得意。 郡主府上下很快就按徐若瑾的吩咐准备好,每个下人都被分配了活干,有的拿着工具,有的则是端着水盆。 方妈妈见徐若瑾来就上前道:“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 “清理的时候要多注意些,”徐若瑾扫了一眼院子内的下人们,“屋内屋外所有东西,无论大小全部重新记册归拢。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那就开始吧!” 徐若瑾一声令下,下人们纷纷忙碌起来。 这次主要清理的是后院,至于修葺则是整个郡主府。 郡主府给徐若瑾的时间也不长,之前已经被完完整整地修葺过,所以这次的工作量并不大。 这也是徐若瑾的心思,她就是要做给外面的人看,郡主府就是在大张旗鼓地修葺。 小厮们搬着梯子爬上爬下地忙,丫鬟们则多数是在后院,把架子上摆放的东西全都细致地擦过一边,然后再禀报给方妈妈和春草让他们记录下来。 大家忙的是热火朝天,徐若瑾则是带着悠悠在后院玩。 徐若瑾原本还跟着来回转了几次,到后面就懒得再看,只专心地看着悠悠。 虽说是为了找圣旨,但这一清理还真整理出不少东西来。 有不少物件徐若瑾都没什么印象了,想的起来的也忘记放在哪儿。 徐若瑾眼看着小厮们一趟一趟,好几个人搬一个箱子到院子摆好,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再去搬。 “这不会是把仓库整个儿挪出来了吧?”徐若瑾好奇地挨个检查那些箱子里的东西。 春草跟在一旁,手里翻阅着之前记录的册子,“大部分都记录过,但还需要一样一样地对照才行。”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随手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铜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是从哪儿来的?我怎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春草看了一眼,掩嘴轻笑道;“这都是各府的官夫人送来的,当时都放在箱子里,您看都没看就吩咐放到仓库了。” “原来如此。”徐若瑾点点头,“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先记下来,等找个时间一块搬去当铺。” “是。” 徐若瑾又去看了看别的箱子,越看越是惊奇。 “真是不收拾不知道,这些我觉得连见都没见过。”徐若瑾指了指放在地上那个足有半人高的瓷瓶道。 “这是礼部侍郎大人的夫人送来的,说是二百年前的古物了。”方妈妈对这个瓶子还有点印象。 “二百年?”徐若瑾诧异地挑眉,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值钱的瓶子居然被我放在仓库里接灰?” 方妈妈很认真地一点头。 “真是罪过罪过。若是被侍郎夫人知道,肯定要后悔了。”徐若瑾凑上前去细细地打量了一圈那瓷瓶,“妈妈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瓶子已经二百多岁了。” “那时候的瓶子讲究的就是一个素雅清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方妈妈多解释了几句。 “倒是真值不少银子。”徐若瑾立刻就在脑内把瓶子兑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方妈妈正好也算过了,“像这样值钱的物件儿还有不少,零零散散加起来几万两银子是跑不了。” 徐若瑾嘴巴微微张大,无声地发出感慨。 “这若是想要卷款逃跑的话,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么多东西一点也不便利,哪一个徐若瑾都不想舍下,这都是她的东西,凭什么便宜别人? 方妈妈似是隐约猜到了徐若瑾的心思,笑着道:“郡主若是放心不下,大可把这些换成银子存在钱庄里就是了。” 徐若瑾深以为然,“带着银票跑路比带着金银细软强多了。” 方妈妈也不知怎就有一句没一句说到这里,但原本沉重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清理后院的真正缘由只有徐若瑾和方妈妈二人知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麻烦,徐若瑾没有告诉第三个人。 眼看从天刚蒙蒙亮到太阳西斜,清理院子也快要进入尾声。 所有东西都搬得差不多,最后剩下的多是记录的活。 徐若瑾早已坐下休息,虽说清理出不少东西来,但没有一样是她真正要找的。 第2778章 震惊 与徐若瑾预料的一样,她也可以长舒一口气。 方妈妈和春草配合默契,把每一样物品都标记好,还按徐若瑾的吩咐分了类,可以搬去铺子换银子的通通放到一边。 悠悠就在这些物件里走来走去,看到好玩的就挪不动腿。徐若瑾也不管,随便小丫头怎么折腾。 “娘!这是什么啊!” 徐若瑾瞥一眼,是个小巧的金钗,“拿去玩吧,小心别扎了手!” “嗯!”悠悠回一句,然后就把金钗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小布袋里。 小布袋已经鼓鼓囊囊,里面装的都是悠悠在院子里捡的小玩意。 这个小布袋还是方妈妈亲手给悠悠做的,被悠悠拿了来。 徐若瑾看悠悠越找越有劲头,抑制不住嘴边的笑容,“这丫头还真是个小财迷。” 悠悠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没有自己喜欢的就再去别的地方找。 她刚在银花的帮助下翻完一个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箱子,找到一个金色镂空雕花的球,里面还嵌了一个铃铛,她爱不释手地玩,没有注意脚下被绊了个趔趄。 悠悠放好手里的金球,蹲下身去看差点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 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灰色布袋,口紧紧地系着,比悠悠的布袋还要大一些。 悠悠拿起来看了看,不如自己的布袋好看,但也没舍得扔,总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但悠悠两只小手都用上,费了半天劲都没把绳子解开。 悠悠小脸憋得通红又不肯放弃,只好拖着袋子去找人帮忙。 “解开?”徐若瑾看悠悠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无奈地瞥了一眼小丫头手里的灰色布袋。 悠悠拼命点头。 徐若瑾拿过布袋,看起来很是破旧没什么特别的,却在布袋一角看到四个不大的绣字——“涪陵王府”。 看到这四个字,徐若瑾微微一愣:府里何时有涪陵王府的东西? 悠悠见徐若瑾没动,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娘!” 徐若瑾回神,看了一眼绳子,哭笑不得地抱怨悠悠,“你看你把绳子弄的,都成一个死结了。” 悠悠一脸无辜地回看徐若瑾,“悠悠只是想解开……” “正好也省的麻烦。”徐若瑾说着叫方妈妈拿来剪刀,一剪子下去,绳子掉落,布袋也跟着打开,“好了!” 悠悠开心地手舞足蹈,接过布袋就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像是寻宝一样兴奋。 徐若瑾的笑容收敛些许,视线也不自觉集中。 一顶精致的发冠从布袋内掉出,一看就知造价不菲。 徐若瑾盯着发冠出神,方妈妈这时也听到动静走到近前。 “这是严弘文从西北回来时给我带的。”徐若瑾道。 方妈妈盯着发冠看了一会儿,“是朝霞公主的遗物。” “嗯。”徐若瑾点头,拿起发冠。 黑纱翠口圈、翡翠、珠滴、珠花……凡是公主发冠上该有的一样都不少。无不显示着发冠主人身份的尊贵。 悠悠盯着发冠看,眼睛都直了,开心都写在脸上,“娘!我要戴!我要戴!”她说着急急地踮起脚来去拉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也没有多想,安抚悠悠,“好好好,娘检查一下就给你戴,不要急。” 这发冠在布袋里待了许久,有的地方难免有损坏,徐若瑾的手指沿着翠口圈摸了一遍,确保没有突起或是钩子之类。 但是摸着摸着,徐若瑾皱了皱眉,似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妈妈察觉徐若瑾的动作,“郡主?” “妈妈你摸摸,这边是不是比另一边高?”徐若瑾说着把发冠递给方妈妈。 悠悠眼看发冠离自己更远了,不高兴地扁嘴,哼唧了两声。 “乖听话,一会儿就给你。”徐若瑾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顾不上和悠悠耐心解释。 方妈妈接过发冠上手一摸,很快意识到,“这里面夹着东西。” 第2779章 纠结 方妈妈和徐若瑾想到一块去了。 徐若瑾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点点放慢,手一点点抬起重新放在发冠翠口圈内里,轻轻把夹层打开,手指摸到一个薄薄的卷边儿。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徐若瑾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碾摩,缓缓地抽出一张绢布。 看着黄澄澄的绢布,徐若瑾抽了口气,太阳穴突突地跳。 “娘?”悠悠撅着小嘴看徐若瑾怪不对劲。 方妈妈只是瞥了一眼那绢布就意识到不好,匆忙将发冠给了悠悠,“小主子您先去玩。” 悠悠拿到发冠就开心了,戴在头上去炫耀。 方妈妈稍稍松了口气,忙站在徐若瑾身边,小声提醒,“郡主?郡主!” 徐若瑾身上一凉,喃喃了一句,“这就是那道圣旨。” 尽管已经料到,但听徐若瑾亲口说,方妈妈还是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徐若瑾甚至来不及细看绢布上的内容就草草卷起来收进袖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徐若瑾毫无血色的面颊却做不得假,她只觉得袖口里像是有一块滚烫的烙铁,偏偏还扔不得。 方妈妈也同样愁眉不展,这可是天大的麻烦,谁都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在郡主府里找到这玩意儿。 “先去叫春草和银花来。”徐若瑾尽量淡定地下令,却还是难以压制细微的颤抖。 方妈妈领命,春草和银花很快就来了,她们以为徐若瑾又有新的交代。 “记册和修葺的事继续进行,你们两个多看着些,一定要把事情做完。”徐若瑾吩咐。 春草和银花没有多想,应声下来。 徐若瑾和方妈妈回到房内私聊。 踏进屋内,徐若瑾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就没来由一阵气愤,把袖口里的绢布拿出来狠狠甩在桌上。 “这就是那圣旨?这玩意儿居然真的在郡主府里!” 徐若瑾后悔不迭,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打脸”的痛感。 “郡主您先别急,这您根本就不知情啊。” 徐若瑾冷笑,“那又如何?那些人才不管你是从哪里来,只要这东西在郡主府就是死罪。” 方妈妈没有接话,急得叹息一声,“真是造化弄人!” “严弘文把这东西给了我,妈妈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徐若瑾脑中一团乱,拉着方妈妈和自己一起回忆。 方妈妈使劲回想了半晌,却是摇了摇头,“老奴也不记得了。” “我依稀记得严弘文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西北老涪陵王那里带来的。”徐若瑾回忆起一些片段。 “这么说,这圣旨其实是朝霞公主给老涪陵王的。”方妈妈惊道。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涪陵王一脉都死绝了,谁能想到这圣旨竟会被阴差阳错地落在我手里?”徐若瑾真要无语凝噎了。 方妈妈除了叹气就是叹气,根本六神无主。 “普天之下都找不出一个比我还要倒霉的人了!”徐若瑾感叹一句。 “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 徐若瑾当然知道方妈妈要说什么,“严弘文应当是不知情的,他给我时没有任何表示,我信他。” 方妈妈愁容满面,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道。 徐若瑾连看都不看桌上的绢布,“就这么一张破布,多少人拼个你死我活,光是人命都不知搭上了多少,值得吗?” 方妈妈没看绢布上的内容,对此也同样费解。 “若是我早知圣旨的下落,说不定也不用死那么多人。”徐若瑾冷静下来有些落寞,更多的是后悔,“是我太自信了。” “郡主!”方妈妈看苗头不对,“这事怎么能怪在您身上呢?” “朝霞公主也是傻。以为把圣旨交给涪陵王就万事大吉,但没想到这圣旨一放就是几十年。”徐若瑾嘲讽了一句,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妈妈没有接话,神色也暗淡下来。 “最可笑的是夜微澜,他自觉名正言顺,却到死都没有找到这一张绢布。” 徐若瑾心里更觉得夜微澜可怜,也终于明白他为何一直偏执到死,因为这天下本就是他的。 方妈妈听出不对劲,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双眼,“您是说这圣旨是?!” 徐若瑾轻轻一点头,却没有多作解释。 方妈妈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费尽心思藏这圣旨,始终留着后手,从未打算过真的让夜微澜复起,她真的太残忍,太可怕了!”徐若瑾眼中浮现出朝霞公主狠厉的神情,只觉得胆寒。 “可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方妈妈想不通。 “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样,就是让夜微言断子绝孙,好报先帝对她不起之仇。”徐若瑾说出每一个字都无可控制嘴唇轻颤。 方妈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冰冷彻骨,让人战栗难安。 “她要一点点报复,就像是钝刀子割肉般让夜微言体会到她所受的痛苦。”徐若瑾深吸了口气才能把这些话说完。 “值得吗?报复别人,搭上自己本可以得到救赎的一生。”方妈妈心惊不已,却仍是忍不住问出口。 徐若瑾轻轻摇头,“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方妈妈恍然,除了叹息不知该说什么。 屋内一片静谧,二人都没再说话,她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徐若瑾的目光厌恶地落在绢布上,即便她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这绢布一旦宣之于众,就会引来滔天巨浪。 她甚至不敢细想,夜微言知晓圣旨的存在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郡主府和梁家都要大难临头。 徐若瑾所有的解释都会变得苍白无力,或许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千刀万剐。 交出去,就会成为夜微言的眼中钉,如鲠在喉,不除掉所有知情人他都不会安心。 若是不交…… 方妈妈同样忧心,左右为难。 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会这样发生,更庆幸郡主下令仔细翻找,否则真有一日被外人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你要这么对我?”徐若瑾按捺不住大吼一声。 第2780章 辞官 方妈妈吓得一抖,“郡主您别吓老奴啊!” 徐若瑾身心俱疲地瘫坐在椅子上,“这东西在我这儿就必须终结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方妈妈一愣,“您的意思是要毁掉它?” 徐若瑾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别看只是一张普通的绢布,但徐若瑾却下不了手。这张绢布上背负了无数性命,她顾虑颇多。 “越来越多人会知道圣旨的存在,迟早皇上也会知道。”徐若瑾有苦说不出,愤慨却又无奈,“万一被他查到郡主府,而我又交不出圣旨的话……” 方妈妈心跳如擂鼓,仿佛已经预见了郡主府的下场。 “所以圣旨得留着,可问题是藏在哪?”徐若瑾头疼不已。 方妈妈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可她四下看了一眼,直到头上冒出冷汗都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地。 “府里肯定不行,太不安全了。可藏在外面的话……”方妈妈急得不由自主自言自语,“灵阁?佳鼎楼?不好不好,都会牵扯到您身上。” 这些徐若瑾都想过了。 方妈妈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 “若是四爷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方妈妈长叹一声。 徐若瑾想过梁霄,但也没用,他人不在身边,她也不敢轻易把消息传到七离,万一再出什么岔子。 徐若瑾趴在桌上,一点精神也没有。 看着没有半点活力的徐若瑾,方妈妈更是说不出的心疼。 “天下这么大,连藏块破布的地方都没有。”徐若瑾呢喃了一句。 看着徐若瑾脸上的无奈和郁闷,方妈妈也不记得自己叹过多少气。 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徐若瑾和方妈妈几乎同时噤声,对视了一眼后,徐若瑾迅速将桌上的绢布收进袖口。 “什么事?”徐若瑾淡定开口。 门外响起春草的声音,“启禀郡主,熙云公主一家来了。” 徐若瑾一惊,方妈妈也同样吓了一跳,“郡主,这……” “稍安勿躁。”徐若瑾深吸一口气,对春草道:“我马上过去。” 徐若瑾起身要走,对上方妈妈焦灼的视线,只能安慰道:“我若是不去,她定会多想。” 即使再不放心,方妈妈也只能看着徐若瑾的背影远去。 从后院走到前厅这段路,徐若瑾一直都在调整自己的表情,拼命把不安和无奈压下去。 无论是熙云公主或是严弘文,全都眼尖得很,只要徐若瑾有点不对劲,他们都有可能察觉。 怀着忐忑的心情,徐若瑾也终于到了前厅。 不只是熙云公主和严弘文,蒋明霜也抱着昕儿坐在那里,看到徐若瑾出现,笑容瞬间绽放。 徐若瑾看到他们莫名有了一种安心之感,嘴角不自觉上扬。 熙云公主没有多想,笑着调侃徐若瑾,“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修葺府苑。” “就是为了转换心情,修葺之后人也能精神点。”当着蒋明霜的面,徐若瑾没有说太细。 熙云公主心里有数,笑笑就转移话题,“我看院子里摆了不少箱子,可都是好东西。” 说着熙云公主对徐若瑾眨了眨眼。 徐若瑾会意,“都是别府官员和夫人送的,你看看有喜欢的尽管拿走。” “这么大方?”熙云公主笑道。 “我还愁怎么处理呢!你若是不要,我迟早也要送去当铺换银子的。”徐若瑾一本正经。 熙云公主哑然失笑,“你掉钱眼里算了!” “还是换成银子看着舒坦。”徐若瑾狡黠一笑,“而且,你也没资格说我吧?” 说着,徐若瑾朝严弘文瞟了一眼。 熙云公主注意到徐若瑾的动作,反而叹了口气,“快别提了。” “怎么了?”徐若瑾好奇。 严弘文像是意识到什么,别开脸咳嗽了两声。 熙云公主不满地撇嘴,“他啊,最近因为经费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已经连续几日留在户部不回家了。” 徐若瑾看向严弘文,确实憔悴了不少。 严弘文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几句,熙云公主又道:“你看看他,老了十岁不止!” 蒋明霜本来听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的话还在笑,这会儿说到严弘文,也跟着心疼。 徐若瑾没办法,只好安抚道:“皇上对他重视,他自然比旁人忙一些。” “又要打仗又要关注民生,哪一样不要银子?个个都只知道张张嘴,伸伸手,户部的银子也不是风刮来的,没有银子就怪在户部侍郎身上,这是哪里的道理?”熙云公主越说越气。 徐若瑾这次没有再劝,说起怨言,她不比熙云公主更少。 “反正,户部侍郎就是个苦,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要我说,趁早辞官不要做了。”熙云公主趁着兴头把心里所想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严弘文呼出一口浊气,摇头道:“这又不是儿戏,怎能说不做就不做了?” “那你就忍心让我和明霜天天看你憔悴?”熙云公主反问。 严弘文卡壳,只能柔声安慰,“因为这点挫折就辞官,旁人会怎么看我?” 熙云公主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多说。 “最近情况很差吗?”徐若瑾去问严弘文。 严弘文感激地看了徐若瑾一眼,“还好,一直都是那样,不好也不坏。” 第2781章 惊诧 徐若瑾与严弘文说话时,熙云公主就在严弘文背后给徐若瑾使眼色,让她帮忙“劝劝”严弘文。 虽然无奈,但徐若瑾仍是对熙云公主轻轻眨了眨眼。 但徐若瑾再开口没有说辞官之事,而是道:“你们来得正好,这就准备吃饭呢,一边吃一边说。” 熙云公主也没再多言,与蒋明霜和昕儿一起落座。 严弘文则是多看了徐若瑾一眼,他方才不经意地一瞥,却见徐若瑾好似心事重重。但他疑惑想要仔细看时,徐若瑾已经收敛神情。 他怎么想都不对,只好暂且压下不解,打算寻一个机会问个清楚。 席间,推杯换盏,就连徐若瑾也小酌了几杯。她本不想喝酒,但又担心被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看出端倪,只能稍作掩饰。 徐若瑾的这点小心思却瞒不过对她有意关注的严弘文。 “昕儿长得真快,之前进宫仿佛才这么点大。”徐若瑾看着严昕略有些严肃的小脸,忍俊不禁道。 熙云公主接过话茬,“这么大的孩子长得是最快的,一天一个变化。” 蒋明霜笑了,“我整日与昕儿在一块,倒是没什么感觉。” 严昕一边吃饭一边左顾右盼,对大人们的话没什么兴趣。 熙云公主一看乐了,凑近和严昕对视,“你这小子,是不是找悠悠呢?” 严昕也不知听没听懂,安静地移开视线,但神情却鲜活了不少。 知子莫若母,蒋明霜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被熙云公主猜着了,“对啊,怎么没见悠悠?” 严昕也朝徐若瑾看过来,隐隐有一丝期待。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徐若瑾有一瞬把烦恼都抛在了脑后,“悠悠今儿个累着了,这会儿睡觉呢!” “悠悠还有累的时候?真不简单。”熙云公主由衷地感慨。 徐若瑾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这算不算是夸奖。看来她日后得多多提醒悠悠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子才行。 “我看你这修葺地也差不多了。”熙云公主瞥了一眼院子,接着用半是埋怨的口气道:“你早点说我也好来帮帮你。” “又不是多大的工程,那么折腾作甚?”徐若瑾无奈地笑道。 “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没好好休息?”熙云公主左右打量徐若瑾关心地问了一句。 徐若瑾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还是被熙云公主看出不对劲。 但她看熙云公主的神情似是没有多想,只是出于关心,她默默松了口气,然后打了个哈欠,“嗯,确实有点忙。” 熙云公主果然没有多想,埋怨徐若瑾不顾身体,“那你不歇息两天,非忙着修葺府苑。” “图个吉利,去去晦气。”徐若瑾不甚在意地一笑。 熙云公主心中了然,她悄悄瞟了蒋明霜一眼,这才松一口气,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连日来京都城内外发生的事,熙云公主都有意不让蒋明霜知道,所以她和徐若瑾说话时也是点到为止。 严弘文在一旁默默饮酒夹菜,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 “对了,我这回清理后院还找出几个原来的账本,怎么都对不好,一会儿还得借户部侍郎大人一用。” 徐若瑾笑着看向严弘文,语气就像是开玩笑。 熙云公主脸颊微红,好笑地顺着徐若瑾的话道:“我自是没意见。” 严弘文则是面不改色,“好,我先看看,未必能帮上太多忙。”他心里猜到了什么,但嘴上仍是十分配合。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她需要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事到如今,严弘文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用完膳后,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带着昕儿在院子里转着玩。严弘文则是随徐若瑾离开私谈。 严弘文不会以为徐若瑾叫他过来是真的为了看账本,但他心里也着实被惊到,因为他没想到徐若瑾居然会找他单独说话。 徐若瑾定是遇到什么难以处理的,万分棘手的大麻烦,不然严弘文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徐若瑾把人带到后院,关起门来,四下无人,深吸了一口气。 二人面对面站着,严弘文就见徐若瑾将手放进另一侧袖口,从中拿出一张黄澄澄的绢布。 徐若瑾一言未发,直接将绢布递给严弘文。 严弘文太阳穴突突地跳,看着眼前之物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后撤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看起来则要淡定得多,毕竟这绢布带给她的最初冲击已经消散大半。 她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是……”严弘文看看绢布,又看看徐若瑾。 徐若瑾见严弘文还没接,略有些不耐地直接甩手抛给他,“这还是你从西北带回来的呢!” “我?!”严弘文接到绢布,更加惊讶。 徐若瑾冲严弘文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看看。 严弘文喉结动了动,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绢布展开,紧接着视线就被牢牢定在了绢布上。 他看到绢布上的每一个字,只觉得惊悚异常,轰鸣如雷。 不知过去多久,严弘文才缓缓将绢布从视线中移开,他的心仍是难以平静。 徐若瑾料到严弘文会是这种反应,也没有催他,只是耐心地瞪他自己回神。 “西北之物,从何处翻到的?”严弘文使劲回想自己从西北都带了什么来给徐若瑾,可他怎么想记忆中也只有一顶发冠。 徐若瑾猜到严弘文的心思,“这是我在发冠的夹层里找到的。” 严弘文发出抽气声,神情复杂地盯着绢布。 半晌,严弘文有气无力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何会拿给我看?” 他有自知之明,虽然他和徐若瑾的关系近来有所缓和,但绢布上的内容太过危险,没有足够的信任根本无法分享。 一时间,严弘文都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徐若瑾倒是没想那么多,干脆道:“谁叫我身边实在没有一个能商量的人。” 严弘文一时无语,但余光总是不自觉就落在绢布上,他跟着长叹一声。 徐若瑾也跟着认真起来,“这玩意儿,我不知道如何藏,更不想毁了它,找你来就是让你帮我出个主意。” 拐弯抹角没意思,徐若瑾索性实话实说。 第2782章 点醒 严弘文把绢布翻来覆去看了多遍,似是在确认它的真假。 但无论看多少次,严弘文都是失望地摇头。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被我从西北带回来,我还毫不知情……”严弘文想想就后悔,恨不得时光倒流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 徐若瑾淡淡地接上,“还直接送来给我,我才应该谢谢你。” 严弘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后悔不迭,更觉得对不起徐若瑾,“是我不好,应该再仔细检查一番才对。” “现在说那些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它吧。”徐若瑾摆手不听严弘文后悔过去。 严弘文重重地点头。但他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他看着手里的绢布,放也不是,拿着更觉得别扭。 “这种东西留着就是个祸害,迟早拖累你。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早毁掉!”严弘文想到这圣旨的风声一旦走漏可能引起的后果,就一阵头痛。 徐若瑾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这圣旨必须留着。” 严弘文看徐若瑾如此斩钉截铁,惊愕地忘了说话. “你疯了?你知道这东西会引起多少麻烦吗?”严弘文也急了。 徐若瑾点头,“就是知道会这样,我才说不能毁掉。” 严弘文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徐若瑾,“你真是糊涂!” “我很清醒。”徐若瑾声音平淡无波,“这玩意儿的存在瞒不了多久,这时候毁掉它难道不是欲盖弥彰么?” “可……”严弘文想要反驳,却发现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话已至此,严弘文只好暂退一步,“无论如何,这东西必须离开你和悠悠身边,这是要命的大事!” 严弘文似乎看穿徐若瑾有要把圣旨留在身边的心思,于是立刻跳出来反对。 “我可以答应不毁掉它,但这东西绝对留不得。” 像是怕徐若瑾不答应似的,严弘文又义正言辞地强调一遍。 徐若瑾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感叹一声,“若是能给四爷就好,随便丢在七离也好。” 严弘文看徐若瑾一脸可惜的神情不由额角一跳,“哪有那么简单。” “那你说怎么办?”徐若瑾把问题抛给严弘文。 “既然你不愿毁掉,那就只能让它浮出水面了。”严弘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徐若瑾一愣,这次没有急着打断。 “暗潮涌动比不过光明正大。不管皇上是否已经察觉到圣旨的存在,他只要得到圣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严弘文语速很快,他都快要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徐若瑾了然地点头,但她想了想,“皇上多半已经知晓圣旨一事。” “怎么会?”严弘文没想到这件事如此突然。 于是徐若瑾简单把初十那日发生的事说给严弘文听。 严弘文听得是心惊肉跳,“十三王爷?” “嗯,尸体被我和二爷带进宫。”徐若瑾一顿,“夜志宇在他腿伤的疤痕里找出一封信,皇上看了。” “然后呢?”严弘文追问。 徐若瑾摇摇头,“皇上只说了几句,但我觉得信上的内容只多不少,有很多皇上没有念。” “你是说……”严弘文目不转睛地与徐若瑾对视,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十三王爷定是将圣旨的来龙去脉都写在了信中。所以皇上多半已经知道,你的担忧太迟了。”徐若瑾直接道。 “嘶——”严弘文突然感到彻骨的寒气,让他不禁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圣旨一事被皇上知晓?那皇上岂不是要找郡主府的麻烦? “皇上多半会以为圣旨与朝霞公主有关,一时半会还不敢直接对郡主府怎么样。”徐若瑾也只是猜测,如今情势每天都有变化,她也无法完全肯定。 严弘文更是放心不下,“皇上之所以不放弃找寻朝霞公主,看来就是为了圣旨。一旦圣旨出现,他也就不会在意朝霞公主的死活。” 圣旨到手,朝霞公主也就没有活的必要。 严弘文也想给徐若瑾提个醒,若是想保住朝霞公主的命,圣旨的作用至关重要。 他并未与徐若瑾直说,就是他认定朝霞公主并没有死。 徐若瑾并没有和严弘文多说朝霞公主的事,她细细思索着,难道真要用圣旨去转移夜微言的注意力吗? 严弘文仍是顺着自己的话道:“圣旨出现,所有事都会一团乱。梁霄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回来一趟,到时一切皆有可能。” 徐若瑾是聪明人,严弘文话说一半,她应可以领会其中深意。 严弘文所言不无道理,要说她最信任的自然是梁霄。用圣旨做契机,给梁霄一个回京的理由,听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 几句话的工夫,严弘文和徐若瑾算是初步达成了共识。二人也比之前减轻了些压力。 “还有一个问题,”徐若瑾冷静下来,“既然要放出圣旨的消息,谁来做这件事?” 严弘文蹙眉思索。 这个人不能是郡主府或梁家的任何一个人,不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 但是找一个完全没有干系的人,难免有掩耳盗铃之嫌。 徐若瑾脑中闪过几个人,都不合适。 这时严弘文突然开腔,“陆凌枫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若瑾两眼一亮:她偏偏忘了这个人。 “这件事我还要仔细考虑一下。” 严弘文表示理解,他提起陆凌枫也是因为一时半刻想不到更好的人选,并不代表陆凌枫是最合适的。 “陆凌枫野心太大,他心机颇深,未必会如愿按我们预想地行动。”徐若瑾想起陆凌枫就没什么好脸色。 若是可以的话,徐若瑾倒是巴不得看陆凌枫倒霉。 “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再不回去恐怕要引人怀疑。”徐若瑾提醒严弘文。 严弘文也正有此意,应声就先一步迈出院子。 二人默契地一言未发,回到前厅已经恢复正常。 “看完了?”熙云公主见二人出来,随口问道。 严弘文点头,顺势解释了一句,“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账本凌乱了些。” 熙云公主也没有多想,看向徐若瑾,“我可答应昕儿了,说你们母女过两日去公主府找他玩。”她说着朝徐若瑾挤眉弄眼。 严昕也看过来,徐若瑾只好笑着应下,“好。” 第2783章 试探 这时蒋明霜看到儿子手里还抓着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好奇地凑近一看,不禁哭笑不得,“儿子,你这是何时拿的?” 其他几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严昕则是一脸迷茫地眨着眼睛。 熙云公主轻轻掰开严昕的手指头,“这不是悠悠的么?” 严昕手里是一个蝴蝶样的发饰,虽说不大,但做工精细,在摇曳的烛光下会闪烁紫色晶莹的光。 所以才会被蒋明霜发现。 严昕似乎以为有人要抢自己的东西,握紧小拳头趴在蒋明霜的怀里,谁叫也不抬头。 熙云公主想笑只好忍着,为难地看向徐若瑾,“昕儿看到桌上有这个就一把抓去玩,我以为他玩够了就会放下,谁知一直攥在谁手里。” 蒋明霜则是很不好意思,“这怎么办才好,他也不松手。” “一个发饰而已,有什么好着急的?”徐若瑾不以为意,接着蹲下身离严昕更近一些,“昕儿拿着就当是信物了,等我带悠悠去公主府的时候,你亲手把这个给悠悠好不好?” 徐若瑾说着轻轻点了点严昕的小手。 严昕似懂非懂地看了徐若瑾好一会儿。 熙云公主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刚想说“他还这么小,你说这么复杂,他肯定听不懂。” 没想到严昕也不知是真懂假懂,却是点了一下头。 徐若瑾的笑容在脸上荡开,“真乖!”边说边摸了摸严昕的头,严昕脸颊一红继续靠在蒋明霜的肩上。 蒋明霜掩嘴轻笑,抱起严昕一齐回府。 严弘文临走趁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注意,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只能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若瑾心里有数,但面上丝毫不显,微笑着和三人告别。 待送走公主一家,徐若瑾一直憋着的那股劲才松懈下来,顿时觉得比白天还要累。 虽然身体没有休息好,但徐若瑾的心却比之前通透了。 吩咐春草顾着前厅,她则是立刻去找方妈妈。 “妈妈,我把圣旨的事告诉严弘文了。”徐若瑾的话说到一半,就见方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忙道:“他可以信任。” 方妈妈这才缓和些许。 “他建议我把圣旨的消息放出去。”徐若瑾接着道:“我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法子,但仔细想想,或许可以一试。” 方妈妈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反驳,但看徐若瑾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跟着欲言又止。 “妈妈别急,听我给你解释。”徐若瑾知道方妈妈的心思,说起来格外耐心,“我可能会借由陆凌枫的手把圣旨捅出去,这么一来皇上的注意力就会完全放在圣旨上。一旦出现空子,那么四爷就有可能回来。” 方妈妈开始还听的惊心动魄,听到最后才恍然大悟。 “所以我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让皇上暂时没空顾及郡主府和梁家。” 徐若瑾说着说着心情不自觉激动起来,兴许是想到可以和梁霄见面,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方妈妈总算平复下来,“这法子可行是可行,但就是太危险了,稍有差池都会有大麻烦。” 这也是徐若瑾所担心的。 “我也知道,但如今这样的情况,总不能守着那破布坐以待毙。”徐若瑾长叹一声。 方妈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有利有弊,若是还有更好的法子,郡主您也不会愁的吃不下饭。” “只是没什么胃口,不碍事。”徐若瑾对上方妈妈担忧的目光,只好随意找了个理由。 如今这样的情况,徐若瑾光是想想就饱了。 “您若是觉得可以,老奴就没意见。”方妈妈想了想,“有什么能用到老奴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有了方妈妈的支持,徐若瑾的信心也足了些。 “这件事做起来也不难,但不能操之过急,还须从长计议。”徐若瑾抿了抿嘴。 “圣旨的消息若想要传开,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陆凌枫那边恐怕不太好下手。”方妈妈说出自己的担忧。 恰恰和徐若瑾想到一块去了,“陆凌枫如何暂且不管,皇上那边是何态度,这才是最重要的。” 方妈妈会意,“您的意思是先试探皇上对圣旨的态度?” 徐若瑾颔首,“是愤怒,是怀疑,还是要等待?可能性太多,若是连这个都确定不了,我们也只能蒙着眼上,对我们太不利。” 方妈妈蹙眉思索片刻,“这件事只有云妃能做到。” 徐若瑾也同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楚云秀。 可她没有立刻点头,而是犹豫起来。 “您担心云妃不会帮忙?”方妈妈见状疑惑道。 徐若瑾摇摇头,“我是怕她为难自己。” 方妈妈这才明白,“方才是老奴太心急,竟是忘了云妃的处境。” 徐若瑾还是决定进宫去看看,她没有别的法子,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云秀离府时走得匆忙,我记得有些做给小皇子的衣服,来不及全部拿走就留在府里了。” “嗯,老奴这就去找出来。” 方妈妈立刻明白徐若瑾的心思,很快就拿着叠好包好的衣裳回来。 “劝都在这儿了,一件不少。” 徐若瑾大略扫了一眼,“嗯,先放在马车上,明天一早就进宫。” “是。”方妈妈应声,“对了郡主,小主子也得带上?” “嗯。”徐若瑾答应完才想起熙云公主还说要她带悠悠去公主府,“看来公主府之行又要往后拖一拖了。” 全都准备好,徐若瑾才放心去休息。 好几个睡不着的晚上之后,她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心头的巨石放下大半,不会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方妈妈本想留下陪着,但被徐若瑾三言两语劝去休息。 一夜无梦,黑夜变白天。 徐若瑾早早就起床,伸了个懒腰人也精神了不少。这时她才发现床边有一个乖乖的小孩在床边趴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徐若瑾看到悠悠嘴角上扬,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悠悠的脸蛋。 悠悠怕痒,脖子缩了缩,“咯咯”地笑出声,“刚来就看着娘,怕吵着娘睡觉。” 她无比认真地说着,两个胳膊肘撑在床边,拖着下巴看徐若瑾。 第2784章 注意 徐若瑾被悠悠逗笑,心里暖洋洋的,“谁带你过来的?” “我自己。”悠悠得意地扭动着肩膀。 “这么厉害?”徐若瑾诧异挑眉。 悠悠更加得意,“我今天起得早,想见娘,就溜过来了。” “你倒是老实,把实话都说了。”徐若瑾哭笑不得。 悠悠不以为意,“娘,我们今天出去玩好不好?” “好。”徐若瑾感受到悠悠期待的目光,利落地应声下来。 悠悠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简单愿望就实现了,“真的吗?”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哇!太好了!”悠悠高兴地在屋里跑了两圈才气喘吁吁地回来,“娘娘娘!” “在呢,叫魂儿似的。”徐若瑾语气去听不出半点埋怨,反而带着宠溺。 悠悠“嘿嘿”地笑了半晌,“我们去哪儿玩?” “你想去哪儿?”徐若瑾不答反问。 悠悠学着大人思考时的模样,手臂交叉抱在胸前。但是调整了半天都不舒服,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 “我们今天进宫去找小皇子玩好吗?”徐若瑾笑着看女儿,格外宠溺。 “小皇子?”悠悠反应了一下,“擎儿!” “不过你得答应娘。”徐若瑾和悠悠约法三章。 悠悠一下站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次进宫可不能玩得那么疯了,听见了吗?” 悠悠嘴一扁,有点不开心。 徐若瑾的语气软下来,故意调侃她,“我的闺女哎,你要记得自己是女孩,那么调皮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悠悠还不是很明白徐若瑾的意思,痛痛快快答应下来:“好。” 徐若瑾憋不住笑,一把抱起悠悠使劲在怀里蹭了蹭。 悠悠一脸状况外的表情,肉呼呼的小脸都被挤得变形,“咿咿呀呀”地喊了两声。 徐若瑾松开怀抱,悠悠被放在地上晃了两下才站稳,兴奋地应下就一溜烟跑了。 徐若瑾看着悠悠欢脱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她就知道方才的叮嘱没什么用。 …… 后宫。 徐若瑾拉着悠悠的小手帮她跨过高高的门槛儿,刚进殿内就看到敞开的门内除了楚云秀之外,还有冯嫔。 看到冯嫔的身影,徐若瑾毫不掩饰脸上嘲讽的笑。 这个冯嫔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徐若瑾原以为上次训斥过之后,冯嫔会老实一些。没想到她依旧是我行我素,知道楚云秀心软不会和她计较,所以得寸进尺。 想到这些,徐若瑾更加不给冯嫔好脸色看。 “瑜郡主到——” 通传之声响起,屋内的二人俱是一惊。 楚云秀是惊喜地看向屋外,看到徐若瑾时一阵欣喜,原本刻板的脸色也鲜活了不少。 冯嫔则是身体一僵,似是被吓到,头垂得更低,还没回头就已经感觉如芒刺在背。 徐若瑾的视线从冯嫔身上一扫而过,牵着悠悠的手去找楚云秀。 楚云秀看到悠悠格外亲切,“悠悠你可来了。” 悠悠也不认生,奔着楚云秀就去抱着也不撒手,用自己软软的脸蛋去蹭楚云秀。 徐若瑾则是在这时看向冯嫔。 冯嫔身上又是一抖,忙道:“妾身是来向娘娘求个恩典,家人想要进宫来探望……” 不等徐若瑾问,她就什么都说了。 徐若瑾没有说话,楚云秀抱着悠悠坐回原位,“本宫准了,你代本宫问声好。” “多谢娘娘记挂,妾身代家人先行谢过。”冯嫔规矩地福身谢恩。 楚云秀没再说话。 徐若瑾只是看着冯嫔也不接话,冯嫔反而有点尴尬地站不住,匆匆告退。 冯嫔离开之后,徐若瑾才恢复平日神情,免不了还是老生常谈,“这个冯嫔心机太深,你要多注意点儿。” 这话已经是徐若瑾第二次说给楚云秀听,楚云秀仍是答应下来,但神情也有了些许变化。 徐若瑾都看在眼里。 现在的楚云秀看起来淡然了许多,好像周围人如何都与她无甚关系。若是可以,她只想和夜擎母子二人好好生活。 “宫里四处都是危险,没有一处是安全的,更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楚云秀逗弄着悠悠,边道:“也就没什么注意不注意的,听天由命就是了。” 兴许是感受到楚云秀身上的消极气息,徐若瑾眉头微微皱起。 “就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世道了。想要独善其身,没那么容易。”徐若瑾语重心长道。 楚云秀的动作微微一动,良久才勾勾嘴角,“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看到楚云秀露出这样的神情,徐若瑾心里一酸。 “别人都会觉得我是淡泊,不争不抢,甚至还有人说我是大彻大悟,看得开。但只有你知道,我在逃避。”楚云秀自嘲地一笑。 悠悠扬起头看楚云秀,小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你为何不开心?” 楚云秀的心被一个孩子轻易看穿,她眼眶发热,但仍是带着笑意摇头,哄着悠悠,“我没有不开心哦。” 悠悠撅着小嘴,不解地看了楚云秀一会儿,见楚云秀一直笑着,这才稍稍放心地去玩别的。 “你还没说今日进宫来是所为何事呢!”楚云秀在徐若瑾安慰她之前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徐若瑾也没再追着不放,而是把方妈妈准备好的衣裳拿出来,“这些是你留在郡主府的,我看擎儿也差不多能穿了,就给你拿来。” 楚云秀看着那些熟悉的衣裳,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都是你在郡主府时一针一线做的,我还记得你说要多做一些,趁着有时间把擎儿到五岁的衣裳也都做了。”徐若瑾想起来也是嘴角上扬。 楚云秀拿起那一件件做工精细的小衣裳,“那是我最开心充实的日子,每天做衣裳都会觉得幸福,日子也有盼头。” 徐若瑾眼眸深深地看着楚云秀,知道她心底里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自从我进宫后,按理说空闲的时间更多了才对,但我却没再给擎儿亲手缝制过一件衣裳。”楚云秀心情格外复杂,笑容也有些勉强。 徐若瑾也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多少用处,索性沉默下来。 一时间,殿内只有悠悠玩闹的声音。 第2785章 一样 楚云秀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叫嬷嬷来,“看擎儿睡醒了没有,醒了就抱过来。” 嬷嬷得令退下,很快就抱着小皇子回来。 “娘娘,小皇子醒了,老奴说是小县主来玩,他非要闹着来看,老奴就把他抱了过来。”嬷嬷笑着和楚云秀说起方才的趣事。 楚云秀看两个孩子亲昵,心里也跟着高兴。 “还记得擎儿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悠悠那时候还不会走,就会来摸摸我的肚子,充满好奇。”楚云秀想起往事。 徐若瑾也跟着楚云秀一起回忆,“嗯,怎么拦都拦不住。我是手段都用尽了,这丫头从来不听我的。” “小孩子都一样,你看现在悠悠多听话。”楚云秀说着扯了扯悠悠的小辫子。 悠悠回头对楚云秀甜甜的一笑。 徐若瑾一点也不给悠悠面子,专注拆自家女儿的台,手摆的毫不犹豫,“别提了,这丫头皮着呢!” 楚云秀“噗嗤”一笑,看着玩得正高兴的悠悠,小声提醒徐若瑾,“小点声,悠悠可都能听懂人话了。” “我这个做娘的,还怕她不成?今早我和她约法三章过了。”徐若瑾不当回事。 楚云秀好奇,“什么约法三章?” “她上次进宫闹腾那么一顿,虽说把事儿办成了,但也太不像个大家闺秀了。” 徐若瑾想起上回悠悠围着夜微言转来转去的灵活模样,“和猴儿也没多大区别了。” “哪有这么说自己姑娘的?”楚云秀哭笑不得。 徐若瑾这才收回前言,“不像猴子,那也太活泼了些。” “所以你就让她今天安静些?”楚云秀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徐若瑾理直气壮,“嗯。” “难怪我看悠悠今天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在徐若瑾眼里,悠悠还是和平时一样活泼。 楚云秀摇头,“束手束脚的,看到擎儿都没有立刻冲上去,好像怕伤着擎儿似的。” 徐若瑾不禁有点尴尬,尤其楚云秀还用一副“你看你把孩子折磨成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 “咳咳,这丫头没有长记性,一会儿就忘了。”徐若瑾对自己的女儿还能不了解? 楚云秀也没有反驳,“这倒是,悠悠古灵精怪,一会儿看你不注意她,肯定就玩开了。” 徐若瑾深以为然地点头。 “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是在郡主府的时候最是开心。哪怕那时的院子都比不上如今的一半大。”楚云秀感慨。 “人生在世,最后还不是归根到方寸之地,开心与否和住的好坏没多大关系。”徐若瑾也是一样的想法。 楚云秀这些年深深体会了这个道理,“我本以为在宫里跟着姐姐就好,我从来没有想过别的,更别说走到今天这一步。” 徐若瑾只是静静地听。 “没想到我这么普通的人,竟然也会有跌宕起伏的人生。”楚云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有点大言不惭了。” 徐若瑾摇头,“没有,你说的一点也不错。” “莫名被送出宫,经历了不知几次生死,还有了相依为命的儿子,兜兜转转却又回到开始。”楚云秀时常会想,“若是一切从头再来,会不会不一样?” 徐若瑾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那要看你怎么选了。” 楚云秀沉默了片刻,释然地一笑,“我想我可能还是会选一样的人生。” “你已经得到了。”徐若瑾淡淡道。 第2786章 撵走 楚云秀如梦初醒,身上一轻,脑中像是被炸雷劈过一样清明。 徐若瑾的话让楚云秀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要重来一次,结果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楚云秀心上的抑郁消散,良久才用无比轻松的语气道:“真好啊,看来以后要多多回忆以往的开心事才行。” 徐若瑾先是应声,接着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什么垂下眸子。 楚云秀看出不对,“怎么了?” “可惜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开心了。”徐若瑾发出一声感慨。 “怎么会?”楚云秀一听急了,忙追问徐若瑾,“难怪我看你像是有心事,快告诉我,是不是郡主府出事了?” 徐若瑾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定下心神道:“郡主府挺好的,还是原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楚云秀正色道。 “我们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皇上开始看不惯郡主府,看不惯梁家,处处找起茬来。”徐若瑾轻叹一声,“就算是我,也难以招架。” 楚云秀什么都明白了,沉默了半晌。 “你一个人要操持郡主府上下已经很辛苦了,梁家也没有一个能帮你的人。”楚云秀咬了咬下唇,不知在想什么。 “郡主府是我应该守护的。梁家有二爷在,也不需要我多操心。”徐若瑾畅快一笑,“也是我最近有点乏了,其实也没多少大事。” 楚云秀见徐若瑾反过来安抚自己,心中更加不平,她细细琢磨了一下,心思通透起来。 “皇上已经许久没有来探望过擎儿了。” 楚云秀话中另有深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听宫里的人说,这些日子皇上好像特别忙,御书房的烛光经常到深夜都还是亮的。” 徐若瑾心下了然,不自觉联想到初十那日发生的种种。 夜微言定是看过信的内容之后才会如此。 楚云秀见徐若瑾不说话,就压低声音多说了几句,“而且我还听说,如今皇上都是田公公贴身伺候着,不许其他小太监近身。” 徐若瑾轻轻点头。 “所以很多消息也就传不出来,没有人知道皇上在做什么。”楚云秀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 “田公公……”徐若瑾暗暗念叨着。 徐若瑾脑筋飞速地转起来。 夜微言、田公公,因为二人要做的事十分隐秘,不外传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无论徐若瑾怎么想,她都无法离开朝霞公主和梁霄。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不能往好处设想夜微言。 尤其是夜微言在知道圣旨的存在之后,他没有行动才是不正常。 如此看来,夜微言和田公公在暗地里密谋计划,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给郡主府和梁家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徐若瑾脸色微微一变。 楚云秀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心也跟着揪起。 直觉告诉楚云秀,一定是出了事……楚云秀心里憋闷,有心想问但已经猜到徐若瑾会说什么。 斟酌良久,楚云秀把想问的话都压了下去,只说了一句,“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徐若瑾回神,对上楚云秀格外真挚的眸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无论是方妈妈还是楚云秀,她们都知道自己的难处。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愿意默默给与支持。 这份恩情,徐若瑾愿意用一辈子来还。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徐若瑾感动地扬起唇角。 …… 冯嫔匆匆离开楚云秀宫中就回了自己殿内。 她想起徐若瑾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仍是心有余悸,感叹了好几句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小声嘀咕了好几句,提起徐若瑾更是满脸嫌弃。 回到殿内,冯嫔便见到了方子华。 “徐若瑾又进宫了。”冯嫔翻了个白眼,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此时的冯嫔全然不见在楚云秀面前做小伏低,知书达理的规矩模样。 方子华依旧是面无表情,知瞥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 “我也是倒霉,请安总能碰上她。她每一次都要找我的茬,我到底是哪儿得罪她了?”冯嫔还有些委屈,满脸都是嫌恶。 方子华这才幽幽开口,“你忘了之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了?” 冯嫔噤声,老实了不少。 方子华不紧不慢道:“万事都要隐忍。在宫里不要自找麻烦,一定要借云妃的光多侍奉皇上。这才是你该干的事。” 冯嫔嘴唇动了动,似是不服气。 “若是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只好再送个人进宫来,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方子华不动声色地威胁。 冯嫔心寒,马上就认错,“表哥你别生气,我只是随便一说。” 方子华没有接话。 冯嫔心里仍是惴惴不安,“我一定好好把握机会,不会让任何人抓住我的不是。更不会给……给表哥添麻烦。” 方子华也不听冯嫔废话,“看清自己的身份。”说完他便准备离开,“我来后宫太久也不妥,以后没有重要的事不要见我。” 冯嫔一肚子牢骚都没发,就看方子华离开了。 两头受委屈,冯嫔没想到在方子华这里也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一百个不服气。 “连娘家都不给自己做主,这让自己在宫里怎么站得住脚?还是得靠自己……” 徐若瑾回到郡主府来不及和方妈妈说进展,就秘密唤来梁五。 “我要你给四爷送封信。” 梁五垂首无应答。 徐若瑾自己说自己的,“信上就写两个字——揭秘。” 随着她嘴唇轻轻一碰,说完最后一个字。 梁五始终没有抬头,得令之后再度回到暗处,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去也同样无踪。 徐若瑾像是解决了一桩大麻烦,重重松了口气。她继续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方妈妈哄好悠悠之后不放心匆忙回来找徐若瑾。 “郡主,宫里情况如何?” 徐若瑾进宫多久,方妈妈就担心了多久。 “云秀帮了我大忙。她说皇上已经连着好几日在御书房忙到深夜。”徐若瑾对方妈妈没有隐瞒,“而且,皇上只留一个田公公伺候,不许任何人近身。” 方妈妈一听就觉得不对劲,“皇上和田公公?”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第2787章 流言 “郡主打算怎么做?” 徐若瑾沉思片刻,她在回府时已经想了一路。 “我脑子里大概有了计划,但我也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按我设想的发展。”徐若瑾的话听起来格外轻松。 方妈妈对此毫不怀疑,“郡主您想什么就去做。” 徐若瑾长舒口气,叫来梁八。 “去京都城各处散布消息,就说先帝是篡位之人,皇位应当是老涪陵王的。” 徐若瑾利落地吩咐着:“其余事一概不提。越快越好,一日之内我就要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梁八不假思索地应声。 方妈妈在一旁听的满脸都是惊讶,没法说话只能不住地眨眼。 “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打他个措手不及。”徐若瑾胸有成竹。 方妈妈的心久久无法平静,“那圣旨……” “还有圣旨!”徐若瑾拍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方妈妈懵了,但看徐若瑾的神情不似作假,不禁哑然失笑。 “梁五!”徐若瑾想也不想就急急冲着四周乱喊一通。 梁五的身影再度悄无声息地出现,存在感比之前还要更弱。 “方才忘了说,你夜间把这玩意送去陆府,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徐若瑾边吩咐边把圣旨随意丢给梁五。 梁五拿到绢布连看都不看就收起。 徐若瑾看梁五仍是站在原地还没走的意思,不禁尴尬地红了脸,“这次真没事了!你快去吧,我保证不再叫你!” 梁五这才后撤一步,三两下飞上树,不见了踪影。 徐若瑾松了口气,她使唤梁五的时候总觉得别扭,方才也是忍不住就和他道歉。 但扔圣旨这么大的事,除了梁五之外,徐若瑾也找不到另一个能完全放心的人。 “那破布会引起多大的风波都和郡主府没关系了,就让陆凌枫去愁吧。”徐若瑾心情舒畅了不少,还伸了个懒腰。 方妈妈还是无法完全放心,心一直吊着。 “接下来只要看好戏就行了。”徐若瑾意味深长道。 梁八办事格外有效率,不到一天时间,“篡位”“谋逆”这些禁忌的字眼就在老百姓中传播开来。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京都城内就闹得沸沸扬扬。 这种皇家秘辛最是容易传到街头巷尾,哪怕是贩夫走卒,也都在议论此事。 达官贵人的府邸就更不用说了,关起大门来,他们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先帝”和“皇位”。 眼看势头愈演愈烈,终于这消息不可抑制地传到宫中。 …… 御书房。 “你再说一次!”夜微言脑中轰鸣,惊骇不已,手指抠在御案上,指节发白。 报信的小太监只好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京都城内传言,先帝……篡位……” 这几个字小太监怎么都说不出口,早已是汗如雨下。 “闭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妄议先帝!”夜微言怒斥,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火辣辣地疼。 田公公忙挥退小太监。 夜微言又惊又恼,“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民间传这种消息!” 田公公脸色也有些难看,“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当务之急应是立即找出背后之人。” “对,你说的对!” 夜微言魂不守舍,恐惧渐渐占了上风,“这会是谁做的?朝霞公主?为何要散步消息?圣旨又在何处?”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密密麻麻充斥在夜微言的脑中,他根本思考不得。 田公公看夜微言心惊胆落,魂不附体的模样,只能劝慰,“皇上您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揪出主使。” “你让朕怎么冷静?他们定是得到了风声,所以才会在朕动手搜查之前先将消息散步!” 夜微言后悔不迭,“朕已失了先机,朕的计划也都白白浪费了!” “皇上您别灰心,计划可以推后,只要找到消息的来源,说不定还能给您省去不少麻烦。”田公公心思一转,换了个思路。 夜微言紧皱眉头,半晌冷冷道:“必须尽快把消息压下去,尽快去查起源之地才行!” 田公公心下了然,“皇上的意思是?” “立刻宣陆凌枫和夜志宇进宫见朕!”夜微言下令。 …… 陆凌枫和夜志宇也都听说了圣旨的消息。 夜志宇掌管大理寺,他自是早早就听说此事,他同样惊得忘了下令。 若说背后不是有人蓄意捣鬼,夜志宇第一个不信。 夜志宇猜到消息迟早要传到皇上的耳中,他不禁有些好奇起皇上的态度来。 兴许是近来发生的事太多,夜志宇竟也下意识在心里犯了嘀咕。 这消息未必是空穴来风,难道背后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夜志宇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十三王爷的脸,还有他亲手从十三王爷腿里割出来的信。 这次的流言和那封信会有关系吗? 恐怕只有皇上知道。 夜志宇正思考整件事的原委和始末,就接到了皇上的急召。 果然,消息已经传进宫内。 夜志宇毫不犹豫动身进宫,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他没想到还未等到御书房,反倒是先碰上了陆凌枫。 陆凌枫对于在此处见到夜志宇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是毫无芥蒂地行了礼。 夜志宇冷笑一声,“陆大人可知皇上急召你我二人入宫是所为何事?” 陆凌枫也不回答,而是反问,“这么说夜大人是知情了?可否透露一二?” 见陆凌枫不上钩,夜志宇也不生气,而是笑道:“我不信陆大人对外面的传言一无所知。” 陆凌枫随即正色道:“京都城内恐怕没有人没听说过,陆某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不知陆大人是如何以为的?”夜志宇追问你。 陆凌枫回应滴水不漏,“陆某说了不算,一切等见到皇上自然会有分晓。” 夜志宇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感叹陆凌枫就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 “夜大人到了,有什么话不妨留着一会儿对皇上禀告。”陆凌枫言毕一马当先跨入求见。 夜志宇吃了个暗亏,压下不爽,也紧随其后。 第2788章 棘手 “微臣参加皇上。”二人齐声道。 夜微言见二人已到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如今外面传言尘嚣直上,你们可有头绪?” 夜志宇和陆凌枫都看出皇上很是焦躁,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恐怕会受到牵连。 陆凌枫上前一步,抢在夜志宇之前开口,“皇上,微臣以为此事背后定有阴谋。” “此话怎讲?”夜微言明知故问。 “皇上您看,这谣言从出现到人尽皆知总共才不过一日时间,若说没有人在推波助澜,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结果。”陆凌枫说得有理有据。 夜微言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反驳。 “皇上,微臣以为此时最重要的不是查到源头,而是应当尽力扫除谣言才对。”夜志宇横插一脚。 说着夜志宇斜了陆凌枫一眼,再开口直接意有所指地将陆凌枫拖下水,“微臣突然想起,此事应当是御林卫监管不力所造成的。” 夜微言双眼微眯,没有打断夜志宇。 夜志宇就像是受了鼓舞,若有似无地嘲讽道:“陆大人如今是御林卫统领,此事应该是由大人全权负责才对。” 说完,夜志宇顶着一脸的义正言辞神情盯着陆凌枫,摆明是要兴师问罪。 陆凌枫察觉到夜微言的视线投了过来,他并未理会夜志宇的冷嘲热讽,而是直接对夜微言拱手道:“皇上,微臣愿领命严查此事,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夜微言原本紧绷的脸缓和些许,“无论是背后主使,还是谣言,都要给朕查个清楚,朕不想再听到有任何一个人议论此事!” “是!微臣遵旨。”陆凌枫和夜志宇异口同声道。 夜志宇看皇上没有要怪罪陆凌枫的意思,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越看陆凌枫越不舒服。 二人离开御书房,夜志宇不紧不慢地开口,“陆大人这下可有的忙了。” “为皇上效命,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陆凌枫四两拨千斤,也不生气,更不会中计。 夜志宇心中暗道: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陆大人如此自信,难道已经有了眉目?”夜志宇套话。 陆凌枫摇摇头,“夜大人未免太看得起陆某。陆某才得知消息没有多久,哪里来的工夫探查?” “皇上虽未怪罪,但陆大人也该心中有数才是。”夜志宇板起脸来教训陆凌枫。 但陆凌枫却是异常淡定,“陆某不会随意揣测上意。” “你什么意思?”夜志宇被反将一军,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陆凌枫只是笑笑没有回话,“陆某还有要事,就不耽搁夜大人,告辞。” 说完陆凌枫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夜志宇忿恨地看着陆凌枫的背影,眼梢挑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陆凌枫转身的瞬间神情骤然变冷,前后态度迥然不同。 带着周身的低气压,陆凌枫先回了陆府。 夜微言那边,他自然是要给个交代,至于要怎么查,还需得从长计议。 这次的谣言来势汹汹,根本没有一点预兆,接着被推波助澜越闹越大。 陆凌枫想要压下谣言想想也知道并不容易。 但他更想知道,这样的谣言是从何处传出,为何谣言中只字未提“圣旨”二字? “爷!” 陆凌枫的思绪被陆府管家急切的声音打断。 “怎么了?”陆凌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方才想得太多有些头疼。 “这是老奴今日在前厅地上,捡到的。”最后三个字管家说出口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得格外艰难。 “捡到?”陆凌枫疑惑地看向管家的手。 “正是。”管家说着将手里黄澄澄的绢布呈给陆凌枫,“老奴并未打开,但觉得此事蹊跷,只能等您回来再立即禀报。” 陆凌枫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使劲眨了眨眼,还是一样的绢布,一样的黄。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东西很危险,是他不能轻易碰的。 管家就拿着绢布等待,一言不发,其实心里早已乱麻一样。 “还有谁看到了?”陆凌枫不接先问。 管家摇头,“只有老奴一人。” 陆凌枫像是下了不小的决心,一把拿过绢布展开,匆匆扫了两行迅速叠好,震惊地连手该怎么放都忘了。 “府里今天可有人登门?”陆凌枫强压下心中剧震,耐着性子问管家。 “没有,府内就老奴和几个下人在。”管家摇头。 这么棘手的圣旨究竟是何时,又是被何人放进陆府的?! 眼看圣旨的事越闹越大,陆凌枫做梦都想不到这玩意竟然会出现在自己府中。 “到底是谁!”这么算计自己。 陆凌枫低吼一声,手中还小心拿着绢布,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一个人。 “徐若瑾!” 陆凌枫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一定是她!”除了徐若瑾,陆凌枫根本不作他想。 无论是发生的时机,还是整件事爆发的始终,都像是徐若瑾的手笔。 陆凌枫查都不用查,就可以确信无误。 因为除了徐若瑾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把圣旨这种东西扔到陆府。 “府内都查过了么?”陆凌枫不死心。 管家皱眉不展,“仔细查过了,没有任何痕迹,此物就如同从天而降一般。” 陆凌枫知道再问也没有意义。就凭徐若瑾身边那几个护卫的身手,要把圣旨悄无声息地放进陆府简直易如反掌。 因为一道圣旨,陆凌枫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足无措”。 “爷?”管家担心万分,追问道。 “你知道我方才进宫,皇上都说了什么吗?” 管家心跟着提起。 “皇上要我立刻查清此事。我本想回来之后再做计较,但府中却多了这个!”陆凌枫叹息一声。 “这东西绝对不能留在府中,爷您看要不要立刻将此物呈给皇上?”管家提议。 陆凌枫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万万不可!” 管家一惊。 “此物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过早暴露在皇上面前。更不能经由我手!”陆凌枫所说不容置喙。 管家也是愁的没有法子。 “圣旨一旦公布,我势必会被皇上怀疑,到时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陆凌枫了解夜微言,即便夜微言嘴上不说,心中也定然会有戒备。 到那时,陆凌枫后悔也来不及,他精心铺就的道路也会功亏一篑。 第2789章 跟踪 陆凌枫深吸一口气,眸色暗沉。 “那少爷您的意思是留着这东西?”管家一脸错愕。 陆凌枫既没有点头,却也无法否认。 “这东西我是藏也得藏,不藏也得藏。”陆凌枫根本没有别的的选择。 更让陆凌枫郁闷的是,他明知这是徐若瑾的计谋,却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即便是藏,我也需要找个理由在皇上面前搪塞过去才行。”陆凌枫下巴微微抬起,暗暗在心里记了徐若瑾一笔。 若是可以的话,陆凌枫恨不得直接冲到郡主府,陆凌枫深呼吸了几次,才算是把那股冲动压下去。 …… 夜志宇回到大理寺后就没好好坐下过,他只要想起在大殿上时,皇上对陆凌枫委以重任的情景,就恨得牙痒痒。 在殿上有几次夜志宇差点就克制不住主动请命,但还好他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 不是夜志宇没有自信,而是皇上对他的信任是一日不如一日。 只要想起这茬,夜志宇就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论是十三王爷,朝霞公主,还是梁大将军,凡是夜微言交给夜志宇的任务,就没有善始善终的时候。 夜志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个案子都是查着查着就会出岔子。他自觉怪不到他头上,但皇上却不会因此多给他机会。 而陆凌枫也就趁这个机会身价水涨船高,夜志宇几乎是眼看着皇上对陆凌枫越来越信任。 就连原本手中的御林卫统领一职也归了陆凌枫。 夜志宇想了右相,他知道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立功机会。 只要能立功,哪怕只有一次,都能帮他在皇上面前挣回面子。 “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步登天到此地步!”夜志宇想不通,不禁自言自语。 在夜志宇记忆中,陆府早已衰败,但突然间陆凌枫就起复了,并且花了很短时间就在朝中站稳脚跟。 夜志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忽略了陆凌枫的本事。 夜志宇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立刻就叫下属来。 “立刻派人去跟着陆凌枫,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夜志宇干脆地下令。 “是!大人。”下属接到命令立即去安排人手。 夜志宇狞笑,暗道:我就不信抓不到你的马脚!我到要看看你究竟是何目的! 陆凌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夜志宇盯上了,他在府中思索了几个时辰,也只有一点尚未成形的想法。 他意欲设一个假局,目的很简单,就是将手中的圣旨甩给别人。总之不能让皇上有一丝一毫怀疑到他身上。 但就算是出门,陆凌枫只能随身带着圣旨,不然放在任何地方他都不放心。 他边把圣旨放在胸前,边在心里问候了徐若瑾好几遍。 虽说本就认定圣旨在徐若瑾手中,但徐若瑾几次三番不似作假的否认,差点就把他骗过去。 如今想起来,陆凌枫只觉得丢脸万分,心情更差。 见陆凌枫出门,管家跟上来询问,“少爷您这是?” “随便转转,无碍。”陆凌枫说完翻身上马,只留下一个背影。 陆凌枫本想去郡主府查探一二,但转念一想此举只会打草惊蛇,就在陆凌枫思索怀中圣旨该如何处置时,他的眼神突然一厉,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陆凌枫一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一闪而过。 有人跟踪自己。 陆凌枫没有空,也不想理会那些人。但无论陆凌枫怎么走,后面几个人仍锲而不舍地跟着。 这次陆凌枫没有耽搁时间,而是悄无声息地抓紧手中的缰绳,趁所有人不注意突然驾马狂奔。 即便不是在闹市,跟踪的几人等反应过来,陆凌枫的马早已跑远。 “追!”几人意识到不妙,匆忙跟上。 几人聚在一个岔路,左顾右盼,不知陆凌枫去了哪边。 “分头追!若是跟丢了,就不用回去见夜大人了!” “是!” 几人分成两路,沿着岔路两边追去。 马蹄卷起尘土,待黄沙慢慢散去,陆凌枫才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出现,嗤笑一声调转马头就离开了。 街知巷闻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严弘文的耳中。 在朝堂上没有人敢提一个字,都谨小慎微地看皇上的脸色。 今日早朝比起以往格外漫长。 例行公事的汇报之后,早朝结束,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终于盼到这一刻。 严弘文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因为他在朝堂上所说的户部银子短缺一事,再度石沉大海,连个水花也无。 退朝之后,原本会三三两两结伴的大臣也都像火烧屁股似的,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匆匆出宫各自回府。 严弘文回府的路上询问手下消息传到何种程度。 “坊间已经传遍,老百姓议论纷纷,京都城的官员对此讳莫如深。”手下据实以告。 严弘文面上闪过一丝欣喜,随即欣慰道:“总算听话一回。” 手下不明所以,也不多问。 严弘文的嘴角总是不自觉扯起一个弧度,只要他想到徐若瑾听了他的建议,就克制不住心底荡漾开的喜悦。 “别暴露身份,继续盯着。”严弘文故意板起脸来,还不忘又补了一句,“必要的时候可以推一把。” “是。” 严弘文又开始担心徐若瑾如今的处境,放出消息之后她能轻松一些,但她的性子未必闲得住。 这只是一个开始,更辛苦的还在后面。想到这些,严弘文的担心也越来越多。他思索再三,也只想到一个法子。 回到公主府,严弘文就马不停蹄地去看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像是也在等严弘文回来,一见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就立刻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严弘文满心里想的都是传言还有徐若瑾,一抬头看到熙云公主,也没有多想。 熙云公主平复了下心情,打算循序渐进,“驸马回来了。” “嗯。”严弘文点头,“明霜和昕儿呢?” “刚去休息。”提起蒋明霜和昕儿,熙云公主神情也柔软不少,“说起来,昕儿今日一直念叨你,想你想得紧。” 严弘文心情甚好,“等他醒了,我去看看。” “驸马。”熙云公主斟酌着开口,却下意识没有抬眼和严弘文对上视线。 第2790章 逃走 “嗯?”严弘文不疑有他,又道:“这些日子不妨多带着明霜和昕儿去郡主府走动走动,多陪陪徐若瑾也好。她一个人带着悠悠,难免会无聊。” 熙云公主想也不想就应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怕她不方便。” “她这几日应当不会有之前那么忙了。”严弘文沉思了片晌道。 熙云公主觉得严弘文的话另有深意,于是把准备许久的问题抛出,“驸马你可知道如今外面都在传些什么?” 严弘文一愣,猜到熙云公主要问什么,但他仍是坦然对应,“什么?” 见严弘文如此反应,熙云公主叹了口气,及时是在公主府,她还是不自觉将声音压得极低,“先帝谋逆之事。” 严弘文料中,但面上却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紧皱着眉头看向熙云公主,“这种事不可乱说。” 熙云公主无奈,“外面都已经传疯了。这么下去,只怕会越传越邪。” 这种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严弘文犹豫再三,也只能硬着头皮隐瞒下去。 “今日在朝堂上并未有大臣提及此事,就连皇上也是只字未提。”严弘文找了个借口推脱自己不知。 “我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传的也是有鼻子有眼,甚至愈演愈烈。” 熙云公主一阵担心,“这不是小事,皇上一旦知道定会追查,到时还不知要牵扯多少人。” 严弘文轻轻将熙云公主揽入怀中。 “这种消息为何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放出来?若传言是真,大魏怕是要变天了。”熙云公主听到自己说出这番话也愣了一瞬。 她竟是不自觉将传言假设成真的。难道说她也觉得先帝谋逆一事不无可能? 严弘文见熙云公主突然垂首不语,他只能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似是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严弘文嗓子一紧,对公主隐瞒让他难免自责。 熙云公主没有告诉严弘文,她因为这个消息已经惴惴不安了一整天。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心慌得厉害。 可说出来怕严弘文担心,而且也解决不了问题,熙云公主就自己打断了自己。 严弘文看熙云公主愁眉不展,只当她是在担心传言,思量片刻才安慰道:“此事有皇上可以处理,你无需太放在心上。” 熙云公主靠在严弘文怀抱中,侧脸靠着胸膛,环着严弘文腰的手臂微微缩紧。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熙云公主格外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若是可以的话,她想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这样就不会有烦心事再来烦扰,她也能一直依偎在严弘文的怀中。 严弘文没有破坏这份温暖,任由熙云公主抱着自己。 半晌,熙云公主才长舒口气,含糊的感叹一声,“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平静无忧的日子呢……” 声音顺着熙云公主的发顶传到严弘文的耳中。 他眼中的落寞转瞬即逝,脸色一肃,顿了顿才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会平静。” 严弘文不是故意打破熙云公主的愿望,但有些现实是不能被美化的。 每个人都想要平淡的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是由鸡毛蒜皮堆起来的日子。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身份,“置身事外”这个词早已和他们没有关系。 徐若瑾就处在旋涡的中心,严弘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单打独斗,他定会拼尽全力帮她。 这是他该做的事,也算是他对徐若瑾的补偿。 熙云公主脑中反复回荡着严弘文的话。是她太想当然了,对她来说平静生活不是愿望,而是逃避的借口。 她想远离这一切过自己想要的平静人生,就是因为厌倦了现在,她想逃走。 严弘文对她如此了解,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所以才会有那最后一句。 熙云公主和严弘文各有心思,谁都没再开口。 第2791章 嫌弃 郡主府。 “回禀郡主,陆大人在京都城内转了一整天。”梁八跟了陆凌枫从白天到黑夜,直到陆凌枫回府才回来复命。 徐若瑾心情大好,“没有可疑之处?” 梁八摇头,“他从陆府出来就直奔郡主府而来,但未等到就改了主意。” “他是想来质问我关于圣旨的事吧。”徐若瑾得意洋洋,尤其是想到陆凌枫憋屈的表情就想笑。 梁八继续一五一十将陆凌枫整日的行踪汇报给徐若瑾。 徐若瑾边听边点头,“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猜他八成也不知能去哪儿。” 和陆凌枫打交道那么多次,他这点心思徐若瑾不用费力就能猜到。 “嗯。”梁八又道:“不只属下跟着陆大人,还有大理寺的人。” “夜志宇?” 梁八点头。 徐若瑾似是有些不解,“他跟着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他也怀疑陆凌枫?” 但很快徐若瑾就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夜志宇不可能知道圣旨在陆凌枫身上。 徐若瑾琢磨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一个定论。她只能把这些归结于夜志宇“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定是陆凌枫和夜志宇平日也不对付,夜志宇故意整他。”徐若瑾嫌弃道。 “陆大人发现大理寺的人跟踪,就把他们甩了。”梁八又道。 徐若瑾一听笑得更开心,“看他们狗咬狗,也挺有意思。” “陆大人并未在各处多做停留,就回了陆府。” “藏东西的地方是得好好找找,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惦记。”徐若瑾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徐若瑾越想越开心,好久没笑得这么尽兴,把在外面忙活的方妈妈都惊到了。 方妈妈又是担心又是好奇,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想着进屋去问个明白。 屋内时不时传来徐若瑾大笑的声音,方妈妈总是被吓一跳,但好歹能放心些许。 纠结不已的方妈妈看到梁八从屋内出来,这才上前,试探道:“郡主?” 徐若瑾语气仍旧带着笑意,“妈妈快来!” 推开门,方妈妈看到徐若瑾时,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我昨日不是让梁五把圣旨扔到陆府去了吗?” 方妈妈点头。 “结果陆凌枫拿着圣旨在外面转了一天,都没找到地方藏!”徐若瑾说着又笑了起来。 方妈妈也被感染,掩嘴轻笑。 “虽然这都是我的猜测,但八九不离十。陆凌枫这家伙,我太了解他了!”徐若瑾提起陆凌枫仍是忍不住咬牙。 “圣旨怎么说也不是小事,陆大人就这么接了?不会还有阴谋吧?”方妈妈对陆凌枫很不放心。 “他当然不想接,所以我才让梁五直接扔到陆府。这样陆凌枫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徐若瑾冷笑一声,“再说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么?我只过是顺水推舟成全他。” “他若是知道是郡主您的计谋,会不会对郡主府不利?” 徐若瑾摇头,“他在做之前也要考虑下后果。他只要敢还,我就能再扔一次。” 虽然听起来有点幼稚,但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点子。方妈妈心道。 “人人都觉得圣旨是个好东西,更何况这还是关于先帝的,似乎拿到它就能做点什么。” 徐若瑾对此嗤之以鼻,“但撇开所有事情才能看清楚,这破玩意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比鸡肋还不如!”徐若瑾意犹未尽,又恨恨地补了一句。 方妈妈对此也是深有体会,这圣旨刚找出来时,她几次都要吓昏过去。 “而且根本不用担心这圣旨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徐若瑾并未直说,但她想的就是陆凌枫,“即便靠这块破布翻出当年先帝谋逆篡位一事,也不会有半点水花,更无法撼动皇位。 徐若瑾早就看透了圣旨的本质,这种东西谁拿在手里都个定时炸弹。 “涪陵王一脉都没了,先帝也早已作古,就连十三王爷也死了。当年的知情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用不了多久连圣旨也彻底变成破布。”徐若瑾已经看穿了。 方妈妈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就算当今皇上名不正言不顺又能如何?他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大魏皇帝,没有人会有任何异议。” 听起来不讲理,让人不舒服,但事实就是事实。 徐若瑾早认清这些,所以她不会被那圣旨所累。扔了就是扔了,皆大欢喜。 但陆凌枫不同。 徐若瑾知道陆凌枫还以为他那不切实际的野心能靠一块破布实现。 “话说回来,我还挺想看到一群人为了一张圣旨打破头的情景。”徐若瑾讽刺地一笑。 “老奴倒觉得他们想怎么争就怎么争,只要别来找您的麻烦就好。” 徐若瑾笑容更深,“这咱们可说了不算。” 她从始至终都不想被牵扯到纠纷和麻烦中,但结果呢?每一次几乎都没落下。 “他不可能一直随身带着圣旨,迟早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徐若瑾猜测陆凌枫的行动,“跟着他也没什么用处,他不可能让人发现行踪。” “那怎么办?” “管他呢?只要不藏到郡主府来,我才懒得过问。” 徐若瑾不甚在意,随后又是一笑,“留给他的时间可不多。皇上那边也要交代,他这会儿不知急成什么样。” 徐若瑾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她就想趁这个机会好好难为陆凌枫,让他长点记性,以后少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时门外传来梁六的声音。 “郡主,有您的信。” 徐若瑾纳闷,看向方妈妈,对上一双同样疑惑的眸子。 “拿进来我看。”徐若瑾好奇,会是谁在这时候给自己写信? 梁六将信呈上,只说了两个字,“兆国。” 徐若瑾不禁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他。” 她很是不耐地拆开信,果然是虞尚云的笔迹。 方妈妈看徐若瑾只用两个手指提着薄薄的信纸,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皱眉匆匆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后,神情反而缓和不少。 方妈妈光是看徐若瑾的神情就猜到是谁写的信。 果然不出方妈妈所料,徐若瑾看都懒得再看那信一眼,“虞尚云是不是派人在暗中监视郡主府的一举一动?” 方妈妈不解,“郡主何出此言?” 徐若瑾气闷,“不然他怎么偏挑我高兴的时候来给我添堵?” 方妈妈哑然失笑。 第2792章 酒钱 “本来还以为他回兆国之后就会安稳一些,谁知道还会三天两头地往眼前蹦跶。” 徐若瑾很是无语,提起虞尚云没有什么好话。 “之前的事我还没和他算账!”徐若瑾咬牙切齿,说的自然是虞尚云说梁大将军在兆国的那事。 方妈妈也想起这茬,眉头随即皱紧。 “不用听他的,他没一句真话。”徐若瑾几个字就给虞尚云定了性。 方妈妈听后反而松了口气,“那这次他又说什么?不会还是关于老爷……” 徐若瑾摇头,提起信上的内容:“他说兆国的灵阁已经开了,而且还被封为国酒。” 说到灵阁酒,徐若瑾的反感也没有方才那般强烈。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前后反应差别太大,徐若瑾理直气壮道:“我也是对人不对事。” 方妈妈挑眉,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 “我是看不惯虞尚云,但灵阁能开到灵阁也是好事。只要有银子赚,他开多少我都不介意。”徐若瑾说这话时仿佛就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商人。 “郡主向来公私分明。”方妈妈忍着笑意附和道。 徐若瑾深以为然,琢磨了片刻,提起笔来就要给虞尚云回信。 这时方妈妈一眼瞥到被徐若瑾甩到一边的信最后两个字。 等你。 方妈妈一怔,脑中电光火石,再看徐若瑾不当回事的模样,料想是自己多虑了。 虞尚云不只是特意来信告知徐若瑾灵阁开业之事,而是准备好一切就等徐若瑾驾临。 该怎么做,徐若瑾心里有数,方妈妈并未多想。 徐若瑾笔杆子戳了戳脑门,提笔写下两个字: 酒钱。 大功告成。 徐若瑾放下笔,把只有两个字的信纸叠起来塞进信封,二话不说就给了梁六。 梁六走后,方妈妈思前想后还是小心提醒道:“郡主,老奴看还是不要和他有过多牵扯,此人居心叵测,恐怕难以应对。” 徐若瑾没有否认,“妈妈放心,我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好人。他在兆国开灵阁,银子不能白赚,这个亏我不能吃。” “可……”方妈妈还不能完全放心。 “这么说吧,现在还不是彻底踹开他的时机。”徐若瑾索性换了个理由。 果然这么一说,方妈妈没再反驳。 “虞尚云还有用。”徐若瑾意味深长地一笑,“而且兆国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 兆国。 虞尚云自从将信送出去之后,几乎每一日都在盼着徐若瑾的回信。眼看就要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孙伯看着日渐“沉沦”的国主,除了唉声叹气就是求祖宗庇佑。 如今孙伯已经不敢轻易在虞尚云面前说徐若瑾的不是。因为虞尚云俨然已经将徐若瑾看做是他未来的妻子。 对于此事,孙伯自然是双手双脚不赞成,虽然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反对。 但孙伯也越来越没信心。 虞尚云认准的事,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一定要做成。 “灵阁情况如何?”虞尚云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孙伯的思绪。 孙伯身体前倾,恭敬道:“回国主,灵阁虽说才开业不足半月,但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虞尚云对银子显然不怎么在意,“若是徐若瑾在就好了,朕本是想让她和朕一起看第一家灵阁在兆国开业。” 说起此事,虞尚云的语气带着点遗憾。 “……”每次听主子提起徐若瑾,孙伯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沉默。 “也不用等太久,她迟早会看到的。”虞尚云志在必得地一笑。 孙伯无声地叹息,怎么都琢磨不明白。这徐若瑾到底给国主下了什么药,为何国主就认准了她一个。 “灵阁赚的银子都留着,”虞尚云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算是给她的一份薄礼。” 孙伯像是被雷劈一般,“国、国主?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这么多银子眼都不眨就要拱手送人? 孙伯再怎么能忍也克制不住了,照这样下去,恐怕连整个兆国,都要被虞尚云送给徐若瑾了! 让孙伯担忧的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主子真能做得出来。 虞尚云始终是一脸满不在乎,“给了就给了,只要她肯收。” 他巴不得徐若瑾能开口和自己要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为了她去摘。 但让虞尚云郁闷的是,徐若瑾和他算的太清楚,从来不会提要求。 孙伯心急如焚,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怎么劝虞尚云冷静,为了区区一个拖家带口的妇人不值得。 但这种话孙伯敢说,估计就离掉脑袋不远了。 万般无奈,孙伯只能咽下这口闷气,头疼不已,更觉得愧对虞家列祖列宗。 这时下属送来徐若瑾的回信。 虞尚云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蠢蠢欲动、不停狂跳的心,光是看着信封的眼神就已经足够炙热。 孙伯无奈地扶额。 虞尚云不自觉搓了搓手,就像一个得到盼望已久礼物的孩子,万分珍重地拿过信。 他没有急着拆开,把信凑到鼻子边嗅了嗅,笑容随即在嘴角荡开涟漪。 信上似乎还有徐若瑾的味道。 他无比珍重地打开信封,抽出信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唯恐不小心折到其他地方。 孙伯在一旁看到虞尚云的动作,除了叹气就是叹气。 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遇到国主愿意珍惜一辈子的人,原本是天大的好事,但孙伯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当看到虞尚云动作轻柔地展开信时,孙伯却不自觉探头去看信上的内容。 一张信纸上空空荡荡,只有两个硕大的字占据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哈哈哈哈!” 虞尚云爆发出一阵笑声,孙伯吓了一跳,飞快地收回视线,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孙伯一声不吭,他就想不明白了,“酒钱”两个字有什么好笑的? 国主情深义重写了信,还掏心掏肺要把灵阁赚的银子都给她。再看看这徐若瑾是什么表现?就写两个字把我们国主打发了? 第2793章 抢酒 孙伯越想越气,脸都绿了,恨不得立刻冲去大魏找徐若瑾理论理论。 但不管孙伯心里怎么暴跳如雷,他面上仍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虞尚云也没空理会孙伯,他直勾勾地盯着“酒钱”两个字看,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孙伯在一旁看着自家国主失神的模样,只能无声地长叹一声,差点就要老泪纵横。 列祖列宗啊,老奴对不起你们! 内心戏十足的孙伯自责不已,把所有过错都背在自己身上,默默忏悔着。 虞尚云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信盯出两个窟窿来似的。 又看了半晌,虞尚云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万分宝贝地将信重新叠好,一丝不苟地放在衣襟内,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信放好,虞尚云没有立刻拿出手,而是隔着信纸感受自己滚烫的心跳,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情感传给徐若瑾。 虞尚云保持这一个动作好一会儿,上扬的眼梢都带着笑意,这才意犹未尽地松手。 他整个人都雀跃起来,手舞足蹈地在殿内转来转去,任谁看都是一副乐开怀的模样。 孙伯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也多亏他有先见之明将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 如若不然,叫人看到平日里冷血无情的一国之主,如今犹如三岁孩童似的表现,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孙伯为了维护自家主子的颜面也是操碎了心。 虞尚云想到徐若瑾写信时一脸戏谑的神情就暗自欣喜,更觉得她可爱动人,只想尽快见到她,片刻也不想分开。 “好想见她……” 虞尚云喃喃出声。想见徐若瑾想的快要发疯一,只要能见她一面,他什么代价都可以不顾。 孙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角落,和殿中的虞尚云形成鲜明对比。 徐若瑾的一封信,这次不知有会闹出多大的风浪。 就在孙伯忐忑时,有下属来报,孙伯松了口气,正要以为解了燃眉之急,谁知是更大的麻烦。 “国主。” 虞尚云心情不错,也没有怪罪,随意一挥手让人继续说。 “一个时辰前梁霄率梁家军突袭入城,抢了灵阁的酒后随即离去。” 孙伯一听额头的褶子又多了几道,“突袭?灵阁?他是疯了?” 浩浩荡荡地一场突袭,结果就是去灵阁偷酒喝? 孙伯不相信。 下属面露难色,尴尬道:“正是。属下已经派人仔细探查过,梁霄的目的只有灵阁。” 孙伯翻了一个白眼,“简直岂有此理!无理取闹!他把兆国当成什么了?” 下属和孙伯不约而同看向虞尚云。 虞尚云的好兴致被梁霄打乱,满脸不耐,提起梁霄更是咬牙切齿,“又是梁霄,次次坏朕的好事。” 孙伯一肚子怀疑,“国主,梁霄必定没安好心,您千万要小心才是。” 虞尚云却并没有听进去,“呵,他只不过是嫉妒朕罢了,知道朕的灵阁开张,就想来找晦气!” “哈哈,梁霄你也会有怕的一天?” 虞尚云突然冷笑,似是自言自语,“怕就对了。等着吧,朕迟早从你手里把徐若瑾抢过来。” 孙伯无言以对,冷汗顺着脸侧流下,神情有几分不安。 怕什么来什么,虞尚云嘴角还带着一丝来不及散去的笑意:“既然想抢,那朕就让你抢个够。” 孙伯额角突地一跳。 “在兆国开够十八家灵阁,每一家都要备好酒。就等梁霄来抢,朕倒要看看梁霄有多少本事。” 虞尚云双眼微眯,遮蔽其中疯狂的光芒,肩膀微微松动,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孙伯双目微睁,又惊又无奈,有心劝说一二,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梁霄抢了灵阁还不算,国主竟然要再新开十八家灵阁和梁霄作对。 孙伯觉得可能是自己老了,他实在看不出这么做对兆国有什么好处。 孙伯心里苦,又苍老了不少。 …… 七离。 沐阮听说梁霄回来还挺纳闷,“不是才带着人出去没多久?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的好奇心起来谁都拦不住,放下手里的医书偷偷摸摸就去了梁霄那看热闹。 刚推开门,沐阮就被院子里密密麻麻摆的酒坛子给惊着了。 “这是从哪儿来的?” 一声惊呼,沐阮成功暴露了自己。 梁霄则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倒酒、喝酒。 反正也暴露了,沐阮索性在酒坛子之间转来转去,他凑近闻了闻,被熟悉的味道惊到了。 “这不是……” 话说到一半,沐阮自己给否了,“不可能,这里怎么会有灵阁的酒?” 他们出征时从灵阁带的酒早就喝完了。沐阮还好,梁霄可是正经馋了几个月。 但话是这么说,沐阮越闻却越是不确定。 尤其是梁霄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别人沐阮不知道,但梁霄可是非灵阁酒不喝。 难道这真的是? 沐阮蹭蹭跑到梁霄近前,“喂!这是怎么回事?” 梁霄喝得极慢,一杯酒也要分几次才喝完,每喝一口还要皱眉摇头,简直一气呵成。 沐阮四处探头探脑,“怎么?难道是徐若瑾来了?” 虽然沐阮也知道不可能,但心中还是带着一丝侥幸。 梁霄一句话就泼了冷水,“兆国灵阁抢来的。” “抢的?”沐阮头痛,接着眼一瞪,惊讶不已,“兆国也有灵阁?!” 沐阮叽叽喳喳没完,梁霄许是烦了,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沐阮一眼。 “……”沐阮噤声后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有些丢脸,“是我们太久没有回大魏了吗?灵阁的分铺怎么都开到兆国去了?” 这太出乎沐阮的意料。 这次也被例外,沐阮依旧没有从梁霄那里得到答案。 “徐若瑾厉害啊!这下银子又能翻一倍了!”沐阮边兴奋边去看梁霄的反应。 果然,梁霄听后阴沉地扫了沐阮一眼。 沐阮克制住打哆嗦的冲动,心里得意。 “这酒不对味道,能卖出去才怪。”梁霄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刚喝过的酒贬的一文不值。 沐阮毫不客气地揶揄梁霄,“我方才看你喝得不是挺自在的吗?” 第2794章 桃源 说着,沐阮好笑地盯着梁霄手里的酒杯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梁霄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松开酒杯,好像方才那个喝酒的人不是他。 “咦?我刚刚还闻到一股酒香,怎么这会儿多了醋味呢?酸,真酸!”沐阮阴阳怪气地调侃梁霄。 梁霄面不改色地看着沐阮,沐阮梗着脖子誓不低头,“我说错了吗?你不是吃醋是什么?” 梁霄没理沐阮。 “再说了,抢几坛酒算什么?你该带人把兆国的灵阁砸了!”沐阮故意给梁霄出馊主意。 梁霄不耐地回了沐阮两个字: “闭嘴。” 沐阮瞪眼瞧梁霄。 “让我闭嘴?我勤勤恳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忙活,还不是为了你们夫妻俩?真是狗咬吕洞宾!” 梁霄把酒放在一边,拿出一卷找过地图仔细查看。 沐阮见梁霄认真起来,准备好的一肚子挖苦说词也都派不上用场。 空气中还弥漫着酒香,沐阮虽说不爱喝酒,但也被这熟悉的味道勾起了回忆,还有肚子里的馋虫。 沐阮摸了摸发烧的面颊,随手抱起一坛酒,欲盖弥彰地和梁霄打了个招呼: “正好我最近研究的一味药方要用到酒,这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好像怕梁霄变卦似的,沐阮抱着酒坛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沐阮走后,梁霄才好似后知后觉一般瞟了一眼门口,复又低下头看地图。 兆国的地图梁霄不知已经看过多少次,地图的边角都微微向内侧卷起,磨起了毛边儿。 这时梁九来报,“四爷,人都接到了。” 梁霄从地图上移开目光,接着看向梁九的身后。 一位脚步蹒跚但每一步都分外有力的老者出现在视线中。 “父亲。” 梁霄起身,神色镇定冷静,但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激动。 梁家军众人看到来人也都按捺不住情绪,甚至还有人喜极而泣。 “大将军!” 此起彼伏的激动之声。 梁大将军完好无损,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声音苍劲有力,“孩子们辛苦了。” “不苦!” “不累!” 众人齐声,声势浩大。 沐阮被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放下还没来得及喝的酒,偷偷探出头去瞅了一眼。 这一眼,沐阮就惊住了。 “梁大将军?!”沐阮不自觉惊呼出声,紧接着捂住自己的嘴。幸好他声音不大,没有人发现。 沐阮又睁大双眼仔仔细细看了多遍,确认那就是梁大将军本人! 可是梁大将军怎么会在这里?虞尚云不是说大将军在兆国么? 沐阮一下反应过来,眼光如刀,恨不得劈了虞尚云。还真叫梁霄说着了,梁大将军果然不在兆国。 难道说劫走梁大将军的人是…… 沐阮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梁霄身上。 他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若是真的,也太刺激了吧! 沐阮压下疑惑,悄悄把门掩好,不再凑热闹。 梁霄走到梁大将军面前,父子二人只是这样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梁大将军伸出布满皱纹的手在梁霄的肩上按了按。 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霄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量,神情一松,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跟父亲走走。” 梁大将军精神矍铄,虽然上了年纪,但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的气势犹在。 梁霄随即吩咐人备马。 梁大将军自然也是要骑马的,若是给他备马车,他定会发脾气。 无论到什么年纪,在马背上驰骋打天下的豪情依旧不减。 梁霄与梁大将军各乘一骑,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众梁家军。一行人策马离开驻地。 沐阮听到马蹄声好奇张望,只能看到被马蹄踏起的黄沙漫漫。 梁大将军是秘密前来,除了梁霄和梁家军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沐阮也是占了身份特殊的便宜,不然他早被梁家军解决了,根本不用梁霄动手。 沐阮佯装不知缩回来,又从另一边推门去看,大魏的将士都在此处,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梁霄还真是有本事! 沐阮暗暗在心里感慨一句。但这种话他是绝对不会当着梁霄的面说的,太丢脸。 梁霄和梁大将军一行人骑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马蹄声也没有之前那么紧促。 原本看起来一望无际的荒漠也渐渐露出真容。 一处峡谷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处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风景优美,碧水蓝天,白云朵朵映照在水中,树木郁郁葱葱,就连空气中都有一股清新别致的味道。 这里分明在七离之中,但又让人恍惚觉得是来到世外桃源。 顺着峡谷望下去,清澈的水流纵落于底,激起白色雾气,冲刷的峡壁光滑非常。 顺着水流的方向,绿色掩映之中是一片齐整的村寨。 依稀可见炊烟袅袅,充满生机。 梁家军众人都很是惊奇,他们在七离这么久,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悠然之境。 梁霄也很是惊奇,侧头去看身板的梁大将军。却在大将军的脸上看到一抹怀念。 梁大将军的表现无疑为此处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梁霄记忆中并未出现过这里,他对此地也多了几分好奇。 “霄儿,这就为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梁大将军遥望着村寨,声音苍老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梁霄微微一怔,再度看向村寨时心情也有些异样。 梁大将军似是没有注意到梁霄的反应,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中。 “在这里,梁家军与前朝太子过着与平民无异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梁大将军想起记忆深处的那段时光,眼角的皱纹都含着笑意。 “几代梁家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在此生活了许久。” 梁大将军仍是沉浸在回忆中,“犹记得你曾祖父时,这里只不过是一望无际的荒漠,什么都没有,连活下去都很难。” 梁霄静静听着,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幅幅场景。 “但大家都没有放弃,无论花多少时间和精力,都要把七离这片荒芜之地变成人人称道的桃源之地。”梁大将军从回忆中走出,出神地望着村寨,“那里就是成果。” 第2795章 相见 梁霄此时再看那些村寨,也不自觉油然而生自豪。 “这是几代梁家人的努力,七离之地迟早会被开拓地更加完美。”梁大将军想起往事不禁感慨万千。 那都是活生生的记忆,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 “当初我们回到京都,这一待就是几十年。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 梁霄心下了然,继续做一个倾听者。 “只是没想到一别数年,再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梁大将军叹息一声,脸上写满沧桑,时光的飞逝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却抹不掉他的记忆。 梁大将军一直惦记着这里,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在梦里重新回到此地。 “霄儿,我今日带你来此,就是想让你记住。”梁大将军收回目光,眼神坚定地与梁霄对视,“这里才是梁家的根!” 梁霄心中一荡,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久久凝望着梁大将军,父子二人之间再无多言,可一股不可替代的纽带早已将二人与峡谷下的村寨紧紧相连。 不知过了多久,梁大将军才深吸了一口记忆中熟悉的空气,缓缓道:“其实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我想将你母亲下葬在此处。” 梁霄的反应平静无澜,只是轻轻地一点头:“好!” 既然这里是梁家的根,那梁夫人安葬在此就再合适不过了。 “夫人生前,我没有机会带她来看一眼,是我对不起她。”梁大将军很是自责,“希望她在天之灵不要埋怨我。” 梁大将军说完,父子俩像是同时想到梁夫人的反应,不自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你这臭小子,想什么呢?”梁大将军咳嗽一声,明知顾问。 梁霄一脸正经,“父亲想什么,儿子就想什么。” 但是梁夫人的性格,会原谅谁? 都是不可能…… 梁霄适时转移了话题,“那就明日太阳落山之时,将母亲的灵枢入土安葬。” 梁大将军点头应下,“此处美景怡人,无乱世纷扰,你娘一定会喜欢的。” 梁霄看着错落有致的村寨,心却已经飘向远方。 他下一次来身边定要带着媳妇儿孩子,不然这么好的景色只有他一个人看,未免太可惜了。 梁霄打定主意,神情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和。 梁大将军、梁霄,还有梁家军众人,就在峡谷边静静地望着,谁也没有急着离开。 …… 翌日,梁夫人下葬的时辰到了。 梁霄从梁家军中挑出几人负责护送灵枢,梁大将军骑马跟在灵枢边,打算陪夫人最后一程。 这一次众人顺着峡谷下的路走,进入到鸟语花香的村寨之中。 与昨日遥望不同,切实地踩在这片土地上,给人的感触也更深。 宁静古朴,仿佛连时间都比外面慢了些许。 悠闲自得的村民在寨子里走动,一片和乐的氛围惹人羡慕。 为了不打搅村民的生活,梁大将军和梁霄默契地没有深入其中。 在梁大将军的带领下,众人拉着灵枢来到村中的墓地。 跟着记忆,梁大将军走到一片墓碑前。 “这是你曾祖父。”梁大将军指着其中一块无字碑道,“你曾祖父脾气怪,活着的时候就把墓碑准备好了,一个字都不许刻。” 梁霄站在墓碑之中,却没有半点恐惧,反而心生亲切之感。 “曾祖父,曾孙儿梁霄来看您了。”梁霄恭敬地行了礼,还磕了头,不忘将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点上。 “这两处是我和你娘的墓。” 梁大将军又指了指旁边两处空地道。 梁霄视线扫过去,莫名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将心填满。 梁大将军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早已将生死之事看开,“没想到,你娘比我先躺在这里。” 梁霄没有言语。 气氛也蒙上一层灰色。 “父亲!四弟!” 突然惊喜的一声传来,突兀地打破了低沉的气氛。 梁大将军和梁霄俱是一惊,他们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不敢相信。 二人循声望去,就见梁辉牵着子瑜激动地大步走来。 “辉儿!” “大哥!” 梁大将军声音一阵颤抖,梁霄更是激动不已,快步迎了上去。 兄弟都记不得这是时隔多久的见面,均顾不上说话,展开双臂胸膛相撞。 兄弟二人分开,梁霄顾不上多看梁辉几眼,低头去看子瑜。 子瑜很是羞涩,怯生生地抱着梁辉的腿,见梁霄看过来下意识退后两步往梁辉身后躲了躲。 梁霄看子瑜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小脸仍是白嫩,从头到脚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梁辉粗粝的手掌揉了揉儿子的头,笑着怂恿,“这是你四叔父,怎么?不认识了?” 子瑜先是使劲儿摇摇头,但小脸一红,不敢看梁霄,又往梁辉的背后躲了两步。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梁辉轻轻一拍子瑜的后背。 子瑜没有再扭捏,而是鼓起勇气飞快地探头对梁霄唤了一声,“四叔父!” 喊完子瑜就躲回去,时不时拿眼偷瞄梁霄的反应。 梁霄蹲下身,嘴角一勾,也不废话直接长臂一捞就把子瑜抱在怀里。 子瑜差点惊呼出声,忙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住嘴巴,小脸儿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梁辉拍了拍梁霄的肩膀,接着收敛笑容,郑重地走到梁大将军面前,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父亲!” 梁大将军有力地撑住梁辉的动作,布满皱纹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好好好,回来就好。” 梁辉再也克制不住激动,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是儿子不孝,没能侍奉左右。” “你为梁家做了这么多,是为父对不起你。”梁大将军摇摇头怅然道。 “父亲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儿子该做的。儿子没能见到娘最后一面,儿子对不起娘。”梁辉望向梁夫人的灵枢,视线渐渐模糊,悔恨不已。 “去看看你娘吧。”梁大将军扶起梁辉,轻声道。 梁辉一步步走到灵枢边,手不自觉放在棺椁外,半晌没有言语。 梁霄则是抱着子瑜站在一旁。 子瑜已经适应了梁霄的怀抱,手臂不自觉圈着梁霄的脖子,睁大一双眼入神地看着灵枢旁的父亲。 第2796章 回去 “四叔父,父亲为何那么伤心?”子瑜极小声地问梁霄。 子瑜是个怕生的孩子,但他对梁霄却有一种亲近感,这才一会儿工夫就熟识起来。 “那里面是你祖母。”梁霄耐心地指给子瑜看。 子瑜仍是顶着一张好奇脸,“祖母为何要睡在里面?” 梁霄静静地看了灵枢一会儿才道:“因为祖母去了另一个地方。” “还记得祖母吗?”梁霄问子瑜。那时子瑜还小,未必还有梁夫人的记忆。 子瑜轻轻摇头,但马上又点了点,随后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想不太起来了。” “祖母很疼爱你,一直惦记着你。” 子瑜听得很认真,仰着小脸看梁霄,小小声地喃喃了一句,“要是能早一点见到祖母就好了……” 梁霄摸了摸他的头。 两代人,父子四人,重逢的喜悦,失去亲人的悲伤,种种情感复杂地重合在一起。 梁夫人下葬后,梁辉重重地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拉着子瑜的小手,“儿子,给你祖母磕头。” 子瑜虽然还不怎么明白,但有样学样,乖乖地跪下给梁夫人磕了三个头。 祭拜之后,三大一小往回走,梁家军几人远远跟在后面。 “辉儿,自你被俘的消息传出,一晃也快要两年了。”梁大将军也快记不清是多少个日夜。 梁辉却是淡然一笑,“父亲不必挂心,再怎么艰难,儿子和子瑜也过来了。” “你也知当时若不这么做,梁家恐怕早已被当做眼中钉连根拔起。”梁大将军再怎么心狠,也绝不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受苦。 可形势所迫,深处其中根本没得选择。 梁霄抱臂立于一旁,裤腿突然被人轻轻拽了拽。他低头一看,正对上子瑜的眸子。 子瑜伸开双臂,仰头和梁霄对视,想法一目了然。 梁霄嘴角微微勾起,再次抱起子瑜。 子瑜得偿所愿,安心地靠着梁霄。 梁霄感受到怀里软软的一团,不自觉想到家里的悠悠,还有徐若瑾。 出来这么久,等自己回去时,会不会悠悠也不认识自己这个父亲了? “老四。”梁大将军的一声把梁霄的思绪拽回来,“梁鸿已经回京,他还不知道你大哥的事?” 梁霄点头,“但他相信大哥和子瑜还活着。” 梁大将军声如洪钟,笑道:“他还是这么莽撞,不过也好,梁家最不缺的就是血性男儿!” “如今京都中人都以为大哥已经被俘,凶多吉少。为今之计,怕是还要委屈大哥和子瑜继续隐藏行踪。”梁霄微微蹙眉道。 梁辉却是不以为意,“这是自然。我们父子俩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在此地比别处不知好了多少倍,你和父亲就不用担心我们了。” “虽然是做戏,但也要有始有终。”梁大将军意味深长道。 梁辉和梁霄对视一眼,默契地应声。 三人立于峡谷内,周围鸟语花香,远处炊烟袅袅,但他们都知道自己无法在此久留。 不知过了多久,梁辉见子瑜和梁霄亲昵,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也该回去看看媳妇儿孩子了。”梁辉脸上虽是带着笑意,但语气却很认真,不是开玩笑。 子瑜听到父亲说话,下意识看向抱着自己的四叔,眼里都是好奇,“四叔也有孩子吗?” 梁霄没有急着回梁辉,而是微微低头应了子瑜一声,“是你妹妹,叫悠悠。” “妹妹?”子瑜跟着重复了一遍,突然来了兴趣,眼里像闪光似的,追问道:“妹妹是什么样的?” 第2797章 账本 梁霄见子瑜认真的模样,卖了个关子,“等你回去自己看吧。” 子瑜有点失望,撇了撇嘴,但马上就又有劲儿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个要问你父亲。”梁霄踢皮球似的把问题甩给梁辉。 子瑜果然立刻扭头去看梁辉,“父亲?” 梁辉暗暗瞪了梁霄两眼,心里很是无奈,对着儿子期待的目光,梁辉只好道:“我们很快就能回去,父亲答应你。” 子瑜笑得格外开心,“嗯!我要去见妹妹。” 感受到梁辉怨怼的视线,梁霄目不斜视,只当没看到。 梁辉无奈地摇头,只能把子瑜从梁霄的怀里抱过来。 再让梁霄抱着,还不知要搞出多少幺蛾子。 换了一个怀抱,子瑜沉浸在兴奋中也没有察觉。 孩子在手,梁辉也不怕梁霄,故意刺激他好报复一把,“你不回去也不担心?” 但梁霄就是不按套路出牌,“有何担心?” “你在七离打拼,她一个女人还要兼顾郡主府和梁家,你还真是狠心。”梁辉眼神里略带鄙视地看着梁霄。 “有这么说自己亲四弟的么?”梁霄好像还有点委屈。 梁辉感受到梁霄的厚脸皮,一脑门黑线,摊手投降,“你从小就能言善道,我说不过你。” 梁霄满意地收回视线。 “说正经的,”梁辉收起玩笑的心思,他是真心为自己这个四弟担心,“四弟妹可是万里挑一的妙人,你不回去也不怕被人惦记?” “有人会保护她。”梁霄淡定答道。 梁辉反应了一瞬,恍然:“难怪……你把梁五留下了。” 梁霄没有否认,但仍是补了一句,“不是他。” 梁辉刚要放松就听到梁霄说的三个字,脑中警铃大作,迫切问道:“那是谁?” “虞尚云。”梁霄坦然又淡定地说出人名。 “你说谁?”梁辉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但梁霄的神情却不似作假,“兆国国主虞尚云?” 梁霄没注意到梁辉的诧异似的,“就是他。” “怎么是他?”梁辉有点懵。 子瑜虽然不知道父亲和四叔在说什么,但也很配合地拧着两撇小眉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盯上徐若瑾,利用父亲失踪的消息做文章,还要挟到皇上那里去。”梁霄简单说了一句,梁辉很快明白过来。 但事情太多,梁辉只好一样一样地问。 “皇上那边呢?” “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一边是兆国,一边是梁家,他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梁霄没放在心上。 “怎会如此……”梁辉蹙眉,想想就觉得一头乱麻。 梁霄也不急,就等梁辉慢慢捋。 “这么说,虞尚云对四弟妹?”梁辉实在不好开口,话说一半抬眼问梁霄。 梁霄不置可否,“关系看起来复杂了点,但对虞尚云,我也格外放心。” 岂止是复杂?简直是尴尬。 梁辉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凭梁辉对自己四弟的了解,他恐怕是早就动了要把虞尚云处之而后快的心,但时机未到,虞尚云的命还须得留着。 但这么下去,万一再出点别的事,到时就后悔不迭。 梁辉看梁霄自信满满,全然不被外人所扰的沉着模样,也败下阵来。 半晌,梁辉摇摇头,眉宇间的愁绪散开,笑问梁霄道:“你就不怕媳妇儿真被抢了?” 这次梁霄没有半点犹豫,一字一句都透着不可撼动的自信—— “我的女人,不是那么好抢的。” 梁辉调侃的笑意紧接着收敛起来,也被四弟的气势惊到,清清嗓子转移话题。 “大哥也信四弟妹,但无论如何,你都要掌握好分寸。”梁辉点到为止。这个四弟从小到大都不需要人操心,多说无益。 就此揭过,梁辉又抱着子瑜去见梁大将军。 虽然梁大将军看起来可比梁霄和蔼可亲多了,但子瑜却不太敢往大将军身前凑,一个劲儿躲在梁辉的身上。 梁大将军见状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这么快就把祖父给忘了?” 听到笑声,子瑜兴许是觉得好奇,偷偷摸摸露出半只眼来瞟大将军。 大将军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孙儿。 子瑜胆子渐渐大了一点,梁辉在一旁耐心的鼓励。子瑜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为何视线就飘到梁霄那去。 梁霄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子瑜的小脑瓜里,不知怎的他脸越来越红,好像被人瞧不起似的。 子瑜咬咬牙,软软地唤了一声,“祖父!” 梁辉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头。梁大将军也甚是满足,皆大欢喜。 子瑜喊完人眼神里也带着小得意看向梁霄,像是在炫耀。 梁霄看穿子瑜的小心思,嘴角一勾。 …… 郡主府。 “这就是全部了?”徐若瑾指着已经被堆成山的账本问道。 徐子墨焦头烂额,右手拿笔,左手挠头,“是,近俩月的都在这儿。” 徐若瑾看着一本本账本,痛并快乐着,“这一本本都是银子,苦着脸作甚?应该高兴、大笑知道吗!” 徐子墨愁眉苦脸,苦哈哈地扁着嘴,他是真笑不出来。 “这要是传出去,灵阁的老板因为账本太多难记发愁,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徐若瑾教育徐子墨。 徐子墨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头疼得不行,“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天全都在忙活算账,眼前蹿花,脑子都不转了!” 徐子墨长叹一声,把毛笔胡乱点了点墨汁,下笔之前习惯性地咬了咬笔杆子。 这一下嘴,他就觉得味儿不对,低头一看—— “呸呸呸!” 徐若瑾吓一跳,越过账本大山就看到徐子墨嘴上都是墨汁,被他用手抹的到处都是。 “哈哈哈!” 徐若瑾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指着徐子墨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做这种蠢事?” 徐子墨脸涨得通红,更加无地自容,也不敢照镜子,就一个劲儿擦。 就连一旁伺候的银花和方妈妈看到徐子墨的脸都憋不住笑。 第2798章 妙招 “二姐!”徐子墨委屈地叫了一声。 徐若瑾觉得自己都快要把腹肌笑出来了,“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徐子墨撅着嘴还在生闷气。 “你能告诉我墨汁儿是什么味儿吗?”徐若瑾无比真诚地看着徐子墨,问完不等徐子墨回答就“噗嗤”又大笑起来。 徐子墨一脸冷漠地看着前仰后合的徐若瑾,开始无声地控诉。 银花端来一盆水,徐若瑾亲自上手浸湿了布子,“别说二姐对你不好,二姐亲自给你擦。” 徐若瑾撸起袖子,拿着布子就走上前来。 徐子墨本想自己来,但看到二姐的架势,就把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徐若瑾一手拖住徐子墨的后脑,另一只手大刀阔斧地把毛巾摊在徐子墨嘴上。 “啊!”徐子墨痛叫一声。 徐若瑾强忍笑意,火急火燎道:“怎么了?怎么了?” 边问,她边用布子擦徐子墨嘴边的墨汁。 徐子墨的嘴总是被布子挡住,艰难地说出一个字,“烫!” “一会儿就好了。”徐若瑾安抚徐子墨,“烫点好用,你看着墨汁儿印这么一下就擦掉了。” 徐若瑾说着用大拇指包着布子在徐子墨脸上一抹。 墨汁儿印消没消,徐子墨不知道,他只感觉二姐擦过地方都火辣辣的。 布子是没一开始烫了,但徐子墨总觉得自己受了更大的罪,嘴上肯定都红了。 “唉……”徐子墨叹了口气。 徐若瑾双手捧着徐子墨肉感的脸,左看右看,边点头,“嗯,都擦掉了。” “二姐,我嘴有点疼,是不是你给我擦破了?”徐子墨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嘴边,“嘶——”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嘴边格外红的那一点,气定神闲地摇头否认,“没有啊。” “是吗?那我自己去照照镜子。”徐子墨起身就要去找镜子。 但不等徐子墨离开凳子,就被徐若瑾两手给按了回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照镜子?” “可是二姐,我的嘴……”徐子墨挣扎着想要解释。 徐若瑾直接把账本抽过来甩在徐子墨面前,“休息一会儿了,还有这么多账本等着算呢!” 徐子墨立刻就把照镜子的事丢在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乖乖算账。 看徐子墨有了精神,徐若瑾也如释重负。她方才就是变着法儿的给徐子墨解压。 只不过这个理由说出来徐子墨怕是不会买账,所以徐若瑾只能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二姐,上个月以来,灵阁的入账涨了有这么多。”徐子墨边说边举起账本来给徐若瑾看自己算出来的结果。 徐若瑾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心里乐开了花。 但看徐子墨,则是愁眉不展。 “二姐,这是上个月的出账。”徐子墨又举起一个账本,一手一本,“二者这么一抵,我们赚了这个数。” 徐子墨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在纸上写了一长串字。 写完之后,徐子墨都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哟,还真是不少。”徐若瑾凑近一看,脑中自动换成阿拉伯数字,“我岂不是成富婆了?” 徐子墨无语地看着她,“二姐!” “嗯?” “这么多银子也不是好事。而且这些银子也来得太快了,我总觉得不踏实。”徐子墨直说道。 他开始算账的时候心情还挺不错,但越算越多,他的眉头就没展开过。 徐若瑾没接话,徐子墨扁着嘴也不知该怎么说,“我不是矫情,就是觉得……不安心。” “这些银子一不是偷,二不是抢,都是灵阁上下起早贪黑挣出来的,有什么好不安心的?”徐若瑾纠正徐子墨的想法。 “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姐我是说……”徐子墨急着解释,但话没说完,就见徐若瑾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 徐子墨看着徐若瑾眨了眨眼。 “你是怕灵阁成了别人的靶子。”徐若瑾语气也认真起来。 徐子墨想了想,似乎有点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管天管地我们管不了别人怎么想。”徐若瑾开导徐子墨,“总不能为了那些人,我们连银子都不赚。” 徐子墨也觉得徐若瑾的话特别有道理,瞬间就能说服他。但他还是免不了担心。 “灵阁来来往往老顾客那么多,有人想在暗地里动手脚倒也不难。但我们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没必要为这种事伤神。”徐若瑾都习惯了。 徐子墨第一次体会到原来银子太多也是一种负担。 徐若瑾猜到徐子墨的心思,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这样吧!”徐若瑾拍了拍手,“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徐子墨眼前一亮,“什么好主意?” “灵阁和佳鼎楼一起做个品酒大会,为期三日,怎么样?”徐若瑾也是灵机一动,话说出口脑子里跟着想步骤。 “啊?”徐子墨不明所以,“品酒大会?是做什么的……” 徐若瑾慢慢解释,“品酒,知道吧?” 徐子墨乖乖点头。 “这三天里,灵阁免费供应现有的、各种品类的酒……”徐若瑾有条不紊地说着。 “打住!”徐子墨没听完就吓得打断,“免费供应?” “对。”徐若瑾一个字敲碎了徐子墨的侥幸,“京都百姓只要能在喝完之后说出品感,还有对酒的期待就全部免费!” “品感?期待?”徐子墨突然不明白这两个词是何意。 “简单来说就是,说出酒的味道,还有好喝在哪儿,再说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尝试,材料上的,酿造上的……都可以。” 徐子墨听着徐若瑾举的例子,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二、二姐,你是说真的?”他还不敢确信。 “嗯,回去让他们准备准备,尽快开始。”徐若瑾理所当然地应声。 徐子墨磨叽着不愿意动,“二姐,您知道这要喝掉多少酒,花多少银子吗!” “你不是嫌银子赚太快么?”徐若瑾反问徐子墨。 徐子墨脸一红,“话是这么说……” “那不得了。”徐若瑾直接拍板。 但徐子墨仍是忍不住挣扎了两下,“二姐,你仔细算算,花出去的银子只多不少,我想起这些银子,我就、我就……肝疼!” 第2799章 后悔 徐子墨好像怕徐若瑾不信似的,抚着胸口哎呦哎哟地叫,“肝疼,真疼!”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他,“肝不长在那里。” “啊?”徐子墨下意识回了一句,接着厚脸皮地把手往下移了移,继续哎哎叫唤。 “行了,没空看你这疼那痒,赶紧去把活干了,不许心疼银子,听见没有?” 徐若瑾也不管徐子墨怎么哀嚎,三言两语就把品酒大会的事给定了。 徐子墨叫苦不迭,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我算算日子,怎么也得挑个黄道吉日,有个好兆头才行!”徐子墨认了命,老老实实出谋策划。 徐若瑾觉得有道理,“总之这个月内就要办好。越快越好。” “嗯。”徐子墨顾不上算银子,掐指算了半晌,又回忆了一下灵阁的酒。 徐子墨在这方面效率绝对没的说,不然徐若瑾也不会把这事交给徐子墨办。 徐子墨不负所托,扔了笔,把涂得乱七八糟的纸拿起来比划道:“我算过了,半个月自后有好日子,就那三日开品酒大会最合适不过了!” “行,就这么定了。”徐若瑾答应下来,“你去好好准备,顺便把消息放出去。记住,参加的人越多越好。” “我心里有数。”徐子墨拍拍胸脯,一副“包我身上”的可靠模样。 送走徐子墨,徐若瑾还不忘让他把山一样的账本一起带走。 这些账本徐若瑾一看就头晕,巴不得它们赶紧从眼前消失。 徐子墨任劳任怨地拉着一马车账本回灵阁,兢兢业业地开始筹备半个月之后的品酒大会。 虽然只是徐若瑾的一句话,但徐子墨却是卯足了劲要做出点花样来。 既然银子都花了,就没必要再纠结。怎么把银子花到刀刃上,才是徐子墨该操心的。 徐子墨打定主意,一定要灵阁第一次品酒大会办的热热闹闹,人人称道。 按徐若瑾的吩咐,徐子墨回去没多久就先把消息在灵阁传开。 灵阁每一日来来往往的除了百姓就是酒商,有这些人帮忙,消息传开是迟早的事。 这还不算什么,徐子墨索性叫伙计拿着锣在灵阁门口敲敲打打。 “本月后灵阁要办京都城第一届品酒大会,只要您懂酒,就有机会灵阁酒随便喝,不用给银子!” 伙计扯着嗓子,配合着锣声,吸引了不少百姓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 消息很快就传开,顿时整个京都城都在议论品酒大会。 “听说灵阁要办品酒大会呢!” “我也听说了,灵阁美酒免费喝!” 有不知道的,一听顿时兴奋起来,“真的?不花钱?” 但也有人不信,“得了吧,做梦呢?这么好的事到哪儿找?难不成当灵阁老板是傻子吗?” “千真万确,灵阁门口伙计在那吆喝,我亲耳听到的。” “灵阁门口也贴了告示,不少人都在那围着看。” 之前反对那人脸上有点挂不住,“那要是真的,灵阁就不怕赔掉铺子吗?” “人家说了,光喝酒可不行,还得说出这酒哪儿好来。” “对对对,还有一条你没说。灵阁酒好喝吧?你得想办法让灵阁酒更好!” “更好?!” 围观的众人都很是惊讶。 “灵阁酒我喝过,那醇香的味道真是绝了!让我说哪儿好我还能凑合,要说改进,我可来不了!” “嗯,这就是给懂酒的人办的大会。若是不爱喝酒的,或者喝得少的,趁早就别去凑热闹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 百姓们又是羡慕又是好奇,还有人后悔自己为何不喜欢喝酒,不然也能跟着凑热闹。 “虽然不会喝酒,但也不耽误咱去看啊。正好瞅瞅都是什么人能喝到免费的灵阁酒!” “想想就让人羡慕。” …… 三三两两的百姓都去灵阁凑热闹,还相约半个月后去品酒大会看看。 品酒大会的热潮越来越猛,不仅传遍了整个京都城,很快消息也被带到了城外。 消息先是在各地酒商之间不胫而走,接着各处爱喝酒的人也都纷纷听说了品酒大会。 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免费喝酒的机会,更何况喝的还是灵阁酒。 灵阁酒的美名早已传开,有些酒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到,趁这个机会长长见识也不错。 就这样,品酒大会的消息整个大魏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还有半个月,进城的人数明显增加。都是要在品酒大会上一展本事的酒中行家。 当然其中也不乏来看热的人。 在城门看到不少熟人,大家都热络地聊起来。 “你怎的来了?难不成也是为那品酒大会?” “这是自然!本以为我已经来的够早,看来还有人比我们更积极。” “都赶着早点进京找个地方住下来,好为品酒大会做准备。” “兄弟你住哪儿?” “我本想住灵阁附近,但听我一个同乡说,那里的客栈订的订,住的住,早就没了空房。” “这么红火!” “废话!那可是灵阁!” “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找客栈才行!再晚就算有银子也没得住,只能睡大街了!” 进城的众人听到这里也都你追我赶地去找客栈。 坊间传闻也被禀报到徐若瑾那。 徐若瑾听着梁六回禀边点头边乐,“没想到一场品酒大会,竟然还能带动周边经济。” 梁六听徐若瑾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也不多问。 徐若瑾接着后悔感叹,“早知如此我就该和城内的客栈打个招呼,搞个合作还能挣笔银子。” 徐若瑾后悔归后悔,在屋里踱步,琢磨着什么。 “这么大的盛会,找个赞助商应该不成问题。这么一来又能省一笔银子。”徐若瑾小声念叨着,“冠名权我要留着,顺便还能宣传一把佳鼎楼……” “郡主?”梁六越听越迷糊。 徐若瑾回神,挥掉脑子里白花花的银子,“继续看着灵阁。” 短短一会儿工夫,徐若瑾冒出了好几个想法。但她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品酒大会的消息已经放出去,这会儿时间有点紧。若是把这些麻烦都丢给徐子墨,还不知他要怎么闹。 徐若瑾想想后果,只好算了。 这次就当时试水,积攒经验。有了第一届,第二届还会远吗? 徐若瑾的心情这才转好一些。 第2800章 怀疑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因为品酒大会热闹,自然也有人不耐和反感。 陆凌枫就是其中之一。 整个京都城都在传的消息,陆凌枫也早已听到风声。 但和别人不同,陆凌枫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没有闲情去理会。他只要一想起自己身上那个烫手山芋,就苦涩不已。 这些日子,陆凌枫被那圣旨折磨得不轻,整个人都消瘦不少。更是连个好觉都没睡过,被皇上和圣旨两头施压,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管家也不知该如何安抚,除了着急忧心就是叹气。 陆凌枫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但这次不一样,他完全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一边是皇上,三令五申要他查清传闻源头;另一边是从天而降的圣旨。 再这么下去,还不等想出最好的对策,半条命就要没了。 这些日子,陆凌枫已经想过无数种法子,但最终都被他一一否定。 “爷,您要多保重身体啊。”管家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劝了两句。 自从那日在府内捡到那黄澄澄的绢布,少爷就一直紧着眉头,府内的气氛也越发压抑。 陆凌枫收敛愁容,“没事,我出去走走就好了。” 但话音刚落,陆凌枫就好像突然想到什么,露出厌烦的神情。 “少爷?”管家察觉到陆凌枫的神情不对劲。 陆凌枫摇摇头,“没什么,这些日子出门总有人跟着而已。” “跟踪您?什么人这么大胆?”管家诧异道。 “夜志宇。”陆凌枫说出这个名字更是厌烦无比。 都到什么时候了,夜志宇派来的人跟丢一次竟然还不死心,每日都要跟在陆凌枫的屁股后面。 “大理寺卿?他为何会盯上爷?” 陆凌枫苦恼不已,“他应当是没有证据,更不可能知道圣旨在我这儿。” 管家不敢放松,“那他此举是?” “多半是看我不顺眼吧。”陆凌枫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管家想不通,“他没有皇上的命令,为何突然对少爷您起了疑心?” 陆凌枫不语,他也懒得猜测夜志宇那颗脑袋里装了什么。 主仆二人沉默片晌,老管家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提醒,“爷,圣旨的事不能耽搁太久,否则容易酿成大患,陆府也会惹上麻烦。” 这些陆凌枫都一清二楚,“我也知道时间不多,为今之计若是有什么能牵动一下皇上的注意就好了……” 他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猛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管家一愣,疑惑地看向少爷。 陆凌枫显然是想到了妙计,神情都变得缓和,“我怎么忘了现成的这桩好事。” 管家沉默片刻,也顿悟过来,“少爷您是说灵阁的品酒大会?” “没错。”陆凌枫颔首,“正好可以利用这次大会,当然人越多越好。” “可是少爷,即便是有品酒大会,这圣旨也依然在您手中……” “若是在品酒大会期间出了事呢?”陆凌枫若有似无地笑着反问。 管家哑然。 “既然要出事,那就要卷进更多的人来才行。”陆凌枫别有深意道。 这下管家才明白过来陆凌枫的计策。 事到如今,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都要闯一闯。 陆凌枫立刻叫来人,“去盯着灵阁和郡主府,我要品酒大会的所有消息。” “是!” …… 皇宫内。 夜微言听着来人汇报灵阁消息,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都什么时候了,徐若瑾还要办品酒大会?” 田公公让来人退下,细致地帮夜微言研墨,也猜不透徐若瑾此举用意。 夜微言很是不耐,“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如今梁家一团乱,势头危险,稍有不慎免不了要引人猜忌。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夹起尾巴来做人,乖乖待着不说不做吗?” 田公公同样想不明白,但他可以肯定,此事定然不单纯。 “这个徐若瑾,你让朕说她什么好?突然闹这么一出,对谁都没有好处。”夜微言猜测一二,“公公你说她会不会是其他的想法?” 田公公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 “总不能让朕把徐若瑾叫进宫来问个清楚,她会不会和朕说实话还是两说。”夜微言心里清楚得很。 田公公沉思片刻,“皇上,不如您这么想,这品酒大会本身对您没有威胁。” 他说完一顿,瞥见夜微言的反应,继续道:“说不定还有好处。” 夜微言挑眉,思索起来,“你的意思是……” “品酒大会的规模越大,吸引的百姓越多,对皇上反而有利。”田公公暗示到这一步,夜微言也明白过来。 夜微言手指点在桌上,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你说得也对,至少能让梁大将军失踪的事暂时被冲淡。” 田公公微微垂首,“正是如此。” “如此看来,这品酒大会倒是可以办上一办。” 夜微言一改之前反感态度,反而琢磨起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品酒大会顺利举行。 他思虑再三,还是下令召陆凌枫入宫。这种事还是交给御林卫去办能放心些。 夜微言直接颁布圣旨,全力支持品酒大会的举行,还命御林卫护卫和照看。 不仅如此,夜微言还叮嘱陆凌枫,“绝对不能让郡主府出问题,无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你都尽量满足。” 陆凌枫听的出来,皇上这是要给徐若瑾大行方便之门。这与他的心思不谋而合,自然也不会有异议,立即领命:“微臣遵旨。” 安排好一切之后,夜微言也松了口气,问起前两天交给陆凌枫的任务来,“朕叫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夜微言额角突地一跳,脑中飞快闪过那块绢布,但面上却是镇定如常,“微臣知罪,暂未有进展,请皇上恕罪。” 对陆凌枫的回答,夜微言一点也不意外。 若真有这么好查,他反而要怀疑这消息真正的用意。 “查是要继续查的,”夜微言一顿,意有所指,“但品酒大会在即,凡事也有个轻重缓急。” “微臣明白。”陆凌枫拱手恭敬应下。 第2801章 心疼 圣旨下来,郡主府和灵阁都是一片热闹。 皇上金口玉言说要给灵阁行方便,这比什么宣传都好用,无论夜微言是何用心,徐若瑾都乐得接受。 传旨的太监得了郡主府的打赏美滋滋地离开,徐若瑾想到圣旨上夜微言的一字一句,却只想笑。 方妈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为品酒大会保驾护航,但她如今却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好意,“……皇上此番做法,让人难以琢磨。” “貌似体恤,无非是为了在我这卖个好。他既然愿意当好人,成全他就是了。”徐若瑾不以为然。 “皇上莫非另有目的?” 徐若瑾摇头,“管他目的不目的,我办我的品酒大会,谁也管不着谁。” 方妈妈也觉得有道理。 “但话说回来,皇上都下旨了,我若是没有表现未免显得不通人情。”徐若瑾手指点了点,细想了一番才叫来下人。 “去趟灵阁,就说是我的命令。准备好灵阁所有种类的酒,给宫里送去一份。”徐若瑾脑子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下人得了吩咐就去了灵阁。 “您是打算把品酒大会开到宫里去?”方妈妈猜测着徐若瑾的心思。 徐若瑾笑得格外灿烂,“没错。既然都要办,只有百姓参与未免太过单调,让宫里的大臣们也能喝到灵阁酒,一箭双雕。” “皇上会同意吗?”方妈妈仍是不能完全打消顾虑。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徐若瑾反问。 方妈妈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只觉得新奇。” 徐若瑾心情不错,“皆大欢喜,连宫里也有品酒大会,那灵阁的酒就占了大便宜,把这事告诉子墨,他也就顾不上心疼银子了。” 方妈妈被徐若瑾逗笑。 徐若瑾手指点着下巴,“就这么说,‘希望皇上能召集群臣一同饮乐’。” 方妈妈边听边点头。 “这还不够,”徐若瑾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加上‘灵阁也盼望皇上圣意品鉴’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方妈妈合不拢嘴,下人立即去办。 不出徐若瑾所料,消息传回宫中,夜微言痛快地应了下来。 很快圣旨就传下来,品酒大会三日,宫中也大开宴席,群臣同乐。 原本还在惆怅无法参加品酒大会的朝臣得到消息,一个个也都喜出望外。 百姓挤破头说出所以然才能免费喝到灵阁酒,官员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只需要进宫就能喝到享之不尽的美酒佳酿。 一切都如徐若瑾预料的那般,乍一看皆大欢喜,但其实各怀心思,两方都存着谨慎试探的心。 方妈妈听了圣旨也不禁佩服起徐若瑾,“郡主料事如神。” “他给我行个方便,我还他这个人情,就这么简单。”徐若瑾不以为意,“妈妈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特有意思吗?” 说着徐若瑾自己先笑的肚子疼。 方妈妈无奈地看着徐若瑾,“老奴总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事情当然不简单,但我与皇上你来我往,又是品酒大会,又是圣旨,还有群臣同乐,想想就有趣。”徐若瑾笑得更是开怀。 方妈妈看徐若瑾乐,也跟着轻松些许。 “当初我冒出品酒大会这个点子,根本没想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子墨能安心一些,如今这规模越来越大,快要成了整个大魏的盛事。” 话是这么说,但徐若瑾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压力。 “既然要办,就要办到最好。把灵阁的酒彻底打开名气,后续银子就会像雪花似的飞来。”徐若瑾突然就变回财迷性子,举手投足都像个老练的商人。 “恐怕到时舅少爷又要发愁了。”方妈妈调侃徐子墨。 徐若瑾撇嘴一笑“还用等到那时候?他现在肯定就够烦的了。” 话音刚落,徐若瑾一脸坏笑地叫来下人,“去灵阁,就说是我的命令,再往宫里多送两批酒。” 她光是说完仿佛都能看到徐子墨的反应,笑得更开心。 下人得了命令跑去灵阁。 灵阁里人山人海,想要挤进去更是不易。 周围不是来买酒的客人,就是来打听品酒大会的。下人费了半天劲儿,两脚都快要悬空,才堪堪挤到楼上。 从门口走到楼上半条命都要没有。下人整理了一下被挤歪的外衣,蹬蹬蹬跑上四楼。 一楼二楼都围满了人,三楼稍好一些,四楼则是不对外开放,只有得了徐子墨的同意才能进入。 徐子墨这会儿就在四楼躲清静,他有一大摊子事要做不说,还得应付各处慕名前来的客人。 “老板,郡主府的下人来了。”伙计小心翼翼道。 徐子墨如今一听是郡主府来人,第一反应就是紧张冒虚汗,愁眉苦脸。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人进来。”徐子墨认命地胡乱摆手。 伙计忙应下去给下人开门。 徐子墨看着下人身上的郡主府衣衫,认命道:“说吧,二姐又有何指示?” 下人把徐若瑾的吩咐照样说了一遍。 徐子墨听后仰天长叹,“银子啊——”下巴上的肥肉跟着颤。 下人和伙计都已见怪不怪,对视一眼,不仅没有同情,反而还有点想笑。 徐子墨心疼地揪起,手指在一旁拨拉着空气算盘,越算脸色越难看。 就连一旁的伙计和下人都觉得于心不忍,移开视线不再多看。 “再送两批酒,这得多少银子……之前送的那些,还有这些,品酒大会的……”徐子墨两眼仿佛都有白花花的银子在旋转。 这些银子全都飞走了,徐子墨可怜巴巴地看着,怎么都捞不着。 “你回去和二姐说,算我求求她了,别再送酒了,她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徐子墨噼里啪啦地诉苦。 他现在后悔得不行,早知道二姐会想出“品酒大会”这么烧钱的点子,打死他都不会和她抱怨入账的事。 这才过去几日,灵阁赚的银子远比不上花出去的。更别说那些美酒,价格从低到高,应有尽有。 这些徐子墨都不能细想,不然更要难受得抓心挠肝。 第2802章 忙碌 徐子墨说归说,最后还是乖乖听话,坚决服从徐若瑾的命令。 下人愁眉苦脸,不知该怎么离开穿越人群离开灵阁。 “带他走后门。”徐子墨苦着一张脸还不忘给下人出主意。 下人点头哈腰地走了,徐子墨一个人发愁,长吁短叹。 “二姐啊二姐,你是真会给我出难题……”徐子墨独自边品新酒边小声埋怨。 抿了一口,徐子墨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到酒中,“味道不错,留给品酒大会吧。” 说完,徐子墨在本子上记下一笔。 不管怎么心疼银子,徐子墨这个灵阁老板当的还是一如既往得称职。 …… 皇上下令宫内外同庆品酒大会的消息一经传开,百姓们最是兴奋开心。 “皇上都下令要办品酒大会了!这回灵阁的面子可大了!” “这也要灵阁的牌子够硬才行,喝过灵阁酒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我还听说灵阁把酒都送进宫中,就是为了品酒大会做准备。” “宫里的人喝酒能和普通百姓一样吗?” “有何不一样?话说在前面,一年到头就这么三天,能喝到平时喝不到的酒。” “岂止是喝不到,真是有银子也买不到!” 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越说越是兴奋,都跃跃欲试,准备在品酒大会上一展本事。 但也有人怀疑,“这三天下来得喝多少酒?灵阁拿得出来么?再说,若是免费喝到酒的人太多,灵阁不会赖账吧?” 一听这话,周围没几个人附和,反而有人笑话。 “老兄是外地来的吧?灵阁老板可是堂堂瑜郡主,她犯得上为了心疼酒把灵阁的招牌砸了吗?” “根本不用担心,只要你有本事,就敞开怀喝就是了!” “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疑惑一扫而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期盼起品酒大会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不去灵阁看看可不成!” “就是就是,至少也得先去挑挑酒,省的品酒大会那天人挤人,再找不着北!” “我还听说灵阁这几日还出了不少新酒,说是特意为了品酒大会准备的。” “这灵阁啊,可真是会做生意!” “走走走!去晚了可就挤不进去了!” 吆五喝六,酒楼茶肆的百姓们一听动静,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赶往灵阁凑热闹。 这些日子,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品酒大会,就连普普通通喝壶茶,嗑个瓜子都要说起灵阁。 整个大魏可以说已经没有人不知道品酒大会的消息,想要掺一脚的早已启程赶往京都。 京都城内也是人满为患,御林卫也加大了巡街的力度,一天十二个时辰昼夜不停,时时刻刻都能在街上各处看到御林卫的身影。 如此一来,御林卫也忙碌不堪。 陆凌枫也知道手下的辛苦,但也别无他法,毕竟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 若是这期间有人浑水摸鱼,御林卫难免要被扣上办事不力的帽子。 陆凌枫不能放松,也就只能让御林卫连轴转。 叫来御林卫训话,他也算是变相安抚。 “眼看离品酒大会越来越近,大家不能松懈,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行!” 御林卫自是齐齐应声。 陆凌枫扫视众人,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很是憔悴,眼里也都是红血丝,显然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不能让有心人有机可乘,这是掉脑袋的大事。”陆凌枫严词在前。 御林卫身上一凛,脊背挺得更直。 陆凌枫冷峻的目光扫视过御林卫众人,御林卫都不发一言,神经跟着紧绷。 接着,陆凌枫的面孔一松,“今日御林卫连夜值守时,我会去给你们送两坛灵阁酒,算是犒劳。” 陆凌枫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御林卫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视几眼,面面相觑。 “怎么?不想喝?”陆凌枫明知故问。 “喝!”从队伍里传出一个猴急的声音,顿时御林卫都爆发出笑声。 原本紧张的氛围也舒缓下来。 陆凌枫又道,“这是你们应得的,不要觉得有负担。” 御林卫众人见是真的有酒喝,之前的困倦疲惫一扫而空,一个个表现得精神抖擞。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好,不能让盯着御林卫的人抓到痛脚,知道了?”陆凌枫最后叮嘱。 “是!”御林卫齐声吼道。 陆凌枫鼓舞完士气,亲自去灵阁买酒。 灵阁如今是一酒难求,非得陆凌枫亲自出马不可。若非如此,御林卫也不会听说有灵阁酒喝会那么激动。 正寻思的工夫,陆凌枫听到耳边分外吵嚷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佳鼎楼。 佳鼎楼如今比平时还要红火数倍,客似云来,都快要将门槛踏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陆凌枫还是佳鼎楼老板时都没见过这样兴隆的场面。这会儿看在眼里,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三日品酒大会将要在佳鼎楼举行,连带着佳鼎楼的生意也是水涨船高。 不少人早早就来佳鼎楼打探消息,更有不少人想和掌柜的攀攀关系,最好能在品酒大会时给自己留个绝佳的位置。 掌柜忙得是焦头烂额,不光要接待来平时的客人,还要花时间应付来询问品酒大会的众人。 尽管掌柜的已经三令五申不允许太多人涌进佳鼎楼,但根本没什么用。 还是陆陆续续有人往佳鼎楼里走,围着掌柜的更是左三圈右三圈。 掌柜的嗓子都喊哑了: “品酒大会的事是在佳鼎楼举行没错!”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要来问我!” “不要给我塞银子,我没法给安排地方,想参加大会的就那日早些来报名,别的不用管!” “想观战的可以来订位,但不保证一定有位置!” …… 掌柜的声音很快就被嘈杂的人声盖过,一时间说什么的也有。 “我出一百两!给我留一个最好的席位!” “我出二百两!” “三百两!” 掌柜的看着突然开始叫价的人群,无奈又头疼,“别给我钱,我谁的银子也不收!” 第2803章 犒劳 陆凌枫站在人群外看热闹,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最先看到陆凌枫的是佳鼎楼的伙计。 “大人您怎么来了?” 怎么说也是前老板,伙计们看到陆凌枫都很亲切。 陆凌枫随口问了两句,“这两日很忙吧?” “您可别提了,掌柜的都快愁死了,天天贴告示招人,这不还是忙不过来。”伙计摇头道。 “忙是好事。”陆凌枫笑了笑。 伙计不敢抱怨太多,也赔着笑脸。 掌柜的这会儿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摆脱出来,身上皱皱巴巴,连头发都乱七八糟,一看就遭了不少罪。 “这都是群什么人,简直是土匪啊土匪!”掌柜的抱怨不停,顾不上整理外衣还得回去算账。 结果走了两步看到陆凌枫,随即欣喜地迎了上去。 “爷。”掌柜的就像看到亲人一般,差点老泪纵横。 陆凌枫不由觉得好笑,“打开门做生意,你这愁眉苦脸的像什么样子?” “爷,您有所不知,这品酒大会实在太火爆,人人趋之若鹜。您去灵阁看过了吗?”掌柜的好心提醒,“那比这儿人还要多三倍,挤都挤不动。” “是吗?”陆凌枫了然。。 掌柜无奈地摇头,“还是郡主主意多,随便一个提议就能有这么大的反响。” “这是好事,佳鼎楼也能跟着沾光。”虽说佳鼎楼已经不是陆凌枫的,但他的话却没说错。 掌柜一脸痛苦地点头,“这倒是,佳鼎楼从建成以来还没有过把门槛挤掉的时候。您看到这块门槛可是新换的了!” 掌柜的伸手一指,陆凌枫诧异地挑眉:还真把门槛给踏坏了? “这还没到品酒大会呢!这要是真到了那三天,怕是佳鼎楼的墙都要被他们推倒。”掌柜的忧心忡忡。 “这倒是不必担心。御林卫那三日会加紧巡视。”陆凌枫随口提了一句。 掌柜的明显安心不少,“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掌柜的才想起来,“爷您看,光顾着自己说,也没问问您。” “路过来瞧瞧,去灵阁搬两坛酒。”陆凌枫说完又问掌柜,“灵阁酒搬可曾搬来佳鼎楼?” “您说品酒大会的酒?”掌柜摇头,“尚未。” “徐若瑾也未曾来过?”陆凌枫提起这个名字,难免有些别扭。 掌柜依然摇头。 陆凌枫心中有数,随即骑马去了灵阁。 到了灵阁,果然如掌柜所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陆凌枫连灵阁的大门都瞧不见,只能远远看到灵阁的招牌。 这都已经入夜了,灵阁门前还是这样一幅情景。 陆凌枫也不多待,轻车熟路地去了灵阁后门。 这里果然没什么人,陆凌枫上门买酒态度自然没得说,让后门的伙计帮忙去和徐子墨打声招呼。 徐子墨听说陆凌枫来了,就让伙计把人请到四楼去。 陆凌枫从善如流跟着伙计上楼。 四楼他还从未来过,一踏进就被惊到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陆凌枫的接受能力。 徐子墨早料到陆凌枫会是这样的反应,当初虞尚云来时也是一样。 毕竟这个年代没有人能轻易接受徐若瑾“酒吧”的概念。 徐子墨实在没有心情和闲情去给陆凌枫解释,招呼人来坐下,“陆大人坐。” 陆凌枫饶有兴致地四下扫了一眼,“没想到灵阁竟然内有乾坤。” “都是二姐的主意。”徐子墨配合地回应一句。 “哦?原来如此。”这倒是意料之中,陆凌枫丝毫不怀疑徐若瑾那些层出不穷的鬼点子。 徐子墨想要把话题引到正途上来,“陆大人这会儿来可是有事要安排给灵阁?” “安排不敢。”陆凌枫笑着摆手,“只是陆某想在灵阁买两坛酒,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陆大人太客气了,这个是自然。”徐子墨听说陆凌枫要买酒自然是点头应下,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皱眉,“只是不知陆大人要买什么酒?您要知道灵阁在为品酒大会准备,有些酒可能没那么……” “这个不必担心,我买酒是为了犒劳御林卫众,无需太过劳烦。”陆凌枫解释道。 徐子墨心中有数,“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有劳。”陆凌枫拱手,“不知陆某可否四处看看?这里看起来十分有趣。” “陆大人请便。”徐子墨伸手示意。 陆凌枫在四楼转了转,有很多是他见所未见的新奇玩意,光是那比一般座椅还要高的椅子就让他移不开视线。 与楼下的喧闹不同,走进这里的人不自觉就会陷入安静的氛围。 陆凌枫越想越觉得其妙。 “陆大人您要的酒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给您送去。”徐子墨指挥伙计把酒坛子搬来给陆凌枫过目。 陆凌枫思绪拉回,转身就看到摆在地上的三个酒坛。 “这是?”陆凌枫佯作不知。 徐子墨满面堆笑,“御林卫为了品酒大会的事出了这么多力,这是灵阁的一点小意思,还请陆大人不要嫌弃。” “徐老板太客气了。”即便已经料到,但陆凌枫仍是礼仪周到地推拒一番。 徐子墨是个生意人,这点人情往来还是知道的,吩咐伙计把三坛酒送去给御林卫。 “既然如此,陆某也不便叨扰。”陆凌枫告辞。 徐子墨送陆凌枫出后门,“陆大人慢走。” 看陆凌枫消失在视线中,徐子墨才叫来伙计去郡主府,“去,把陆凌枫来买酒的事告诉二姐。” …… 陆凌枫带着灵阁的人把三坛酒都送去给御林卫。 御林卫众早已等不及,从陆凌枫说就一直在盼着这一刻。 “酒来了!” “我都闻到香气了!” 陆凌枫见御林卫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神情,也不怪罪他们,吩咐人来,“倒酒!” 御林卫一听都兴奋起来,纷纷去拿碗。 陆凌枫说到做到,御林卫手捧着满满一碗灵阁酒,一饮而尽,顿时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好像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那一坛给巡夜的留着。”陆凌枫还不忘吩咐。 御林卫都喝得尽兴,仿佛多日来的辛苦也都随着美酒一并消失。 第2804章 纠结 几碗酒下肚,御林卫的胆子也都大了,东南西北地聊着。 御林卫首领带头给陆凌枫敬酒,“多谢大人款待,卑职敬大人!” 御林卫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恭敬地敬陆凌枫。 陆凌枫自然也端起碗来,“大家不要客气,这是你们应得的。”言毕带头将酒喝下。 御林卫佩服陆凌枫的豪爽,也跟着仰头灌酒。 众人其乐融融,时不时会有御林卫来敬陆凌枫酒,他也都来者不拒。 几家欢喜几家愁,陆凌枫这般和御林卫其乐融融,那边得了消息的夜志宇则是铁青着面孔。 大理寺众人当着夜志宇的面都不敢表现出来,但没有一个不羡慕御林卫。 夜志宇的心情很差,谁吃饱了撑的才会这时候触他霉头。但偏偏,陆凌枫就是这样的人。 “我让你们去监视陆凌枫,结果呢!”夜志宇把火都发泄在下属身上。 “属下知罪!”厅内数人整齐跪地请罪。 夜志宇越看心越烦,“要你们有何用?整日跟着陆凌枫却连半点线索都差不出来。他天天出门,你们连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都说不全,我留着你们是给我自己添堵吗?” “大人饶命!” “闭嘴!”夜志宇听烦了。 厅内数人都不敢抬头,唯恐成了夜志宇泄愤的靶子。 夜志宇为何会这么生气,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是在嫉妒陆凌枫。 原本御林卫和大理寺都握在夜志宇手中的,但陆凌枫却将御林卫夺走。这已经让夜志宇很不爽。 如今眼看御林卫越来越受皇上器重,夜志宇更是喉头一口老血,却不能让人看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装作没事。 尤其是现在,京都城内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却只有大理寺清闲得要命。 护卫品酒大会的任务也被皇上交给陆凌枫,夜志宇心中再多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他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进宫面圣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才又听到陆凌枫与御林卫众人饮酒取乐,心里更是不忿,面上也写满了不悦。 比起御林卫的快活,大理寺被衬托得格外无趣。 夜志宇发了一通脾气,一切都没有改变,他还是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凡是和陆凌枫有关的东西都带来,我要亲自看,就不信找不出他的把柄!”夜志宇认准了一条路,他只要找到哪怕一点蛛丝马迹,都要立刻回禀给皇上。 “是!”下属听令抱来一摞卷宗,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关于陆凌枫的琐碎事件,事无巨细。 夜志宇一页页地翻看着,恶狠狠地嘀咕:“我倒是要看看谁和你来往更近。” 既然从陆凌枫身上下手查不到什么,那就换个思路。 夜志宇就是这么想的。 不等夜志宇翻两页,就有下属送了信来。 “大人,这是给您的信。”下属又道:“不知是谁送到大理寺来的,下属门前石狮子口中发现。” 夜志宇听后眉头皱紧,冷声道:“虚张声势!” 下属头垂得更低,不敢多言。 夜志宇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儿,没看出端倪,片刻后才打开取出信来。 他只看了几眼,脸色倏地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容,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 夜志宇原本戏谑的心情早已不见踪影,他死死盯着信上的内容,神情越来越严峻。 信上写了那么多,都是围绕一个人,就是严弘文。 在信中细数了严弘文的罪证,从他几年前与徐若瑾父亲等人的勾当,到严景松收受贿赂、严弘文销赃的细节,几乎将整件事都还原在夜志宇眼前。 不仅如此,后面夜志宇诧异地发现,信中更列举了严弘文奉皇命在西北查抄涪陵王府时,将府中之物变卖,却并未全部带回京都上缴国库,而是中饱私囊,落入了他自己的口袋。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夜志宇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犹豫和疑惑,甚至还有一丝没来由的紧张。 按理说有了这封信,只要夜志宇顺着信中的内容去查,一定会有所发现。 这些罪证,随便一条抖到皇上那去,严弘文都会倒大霉。 夜志宇本就看严弘文不顺眼,也乐得见他倒霉。 但现在夜志宇却犹豫了。 他不知这封信的来源,也不明白这封信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被送来给自己看? 难道寄信那人拿准自己一定会调查清楚然后禀告皇上,好借机将严弘文拉下马? 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夜志宇盯着那封信,面露纠结之色。 平白无故出现的信,背后定然有诈。若是真把信交上去,没准倒霉的就是自己。 不仅如此,就算抛开这些不说,夜志宇也要好好掂量一下。 严弘文早已今非昔比,除了户部侍郎,他还有一个更夜志宇忌惮的身份。 他还是大魏驸马,熙云公主的夫婿。 夜志宇越想越是犹豫不决,他既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但又不敢轻易动手。 夜志宇面露难色。 皇上如此看重严弘文,夜志宇就算将信中内容呈上,未必能给严弘文造成多大的威胁,至少不会一击致命。 目的达不到,也就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更不要说严弘文和徐若瑾的关系,若是严弘文有难,难保徐若瑾不会出手。 夜志宇到时要面对就不仅仅是严弘文和熙云公主,还有一个更难缠的徐若瑾。 想到其中种种,夜志宇更觉得头痛。好像所有事都不顺利,都要和他作对似的。 思前想后,时间慢慢过去,夜志宇琢磨半天,发现自己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他把下属叫来: “去查这封信的来路。”夜志宇脸色很不好看,冷冷下令。 “是,属下遵命。” 郡主府。 徐若瑾这两日忙着筹备品酒大会要推出的新酒。 在郡主府酿酒不合适,她想了想还是去灵阁,那里有专业的师傅还能帮忙。 徐若瑾出门前,悠悠使上吃奶的劲儿抱着她的腿,死活不让她走。 “娘!我不要你走!” 徐若瑾去掰悠悠的小手,但悠悠两只小手死死抓在一起,就是不松手,又哭又闹,“娘!” 春草和银花在一旁看着小主子也是束手无策。 第2805章 酿酒 徐若瑾急得一头汗,试图和悠悠讲道理,“娘要去干活,你再任性,娘就没法去酿酒了。” 悠悠嘴撅得更高,小脸上五官都快要皱在一起,不管徐若瑾怎么好说好商量就是不松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特别可怜。 春草不忍心,“郡主,要不您带小主子一块去吧,奴婢跟着伺候小主子。” 徐若瑾叹了口气,戳戳悠悠的脑门,“你们就惯着她吧。” 但时间紧急,徐若瑾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只能这么办了。” “娘——”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腿,甜甜地撒娇,也不管脸上还挂着的泪痕。 徐若瑾哭笑不得,只能带上这个难缠的小妖精。 春草如释重负,接着就要去收拾东西。但很快就被徐若瑾叫住。 “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就别跟着我到处跑了,在府里好好休息才是正经。”徐若瑾数落了春草一顿,然后才道:“银花跟着我去就成。” 春草还想说什么,但被徐若瑾不容置喙的一眼给瞪了回来。 悠悠能跟着娘,又能出门玩,别提多高兴了,拉着银花的手一个劲儿往前猛冲。 徐若瑾看到自己越来越皮的女儿,只能摇头,又忍不住问自己,“这丫头到底是随了谁?” 银花抱着悠悠上马车,悠悠还在闹腾,一会儿也不闲着。 “不老实的话我就把你扔回府里。” 徐若瑾幽幽地说了一句。 悠悠吓了一跳,身上一个激灵,两个朝天小辫仿佛都炸了毛。 “听到了吗?”徐若瑾居高临下地问道。 悠悠瞬间变乖巧,老老实实盘着腿坐好,使劲点头。 银花在一旁看到也是忍俊不禁,小声道:“还是郡主您有办法。”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这丫头越大越难管。你们就是对她太好,什么都惯着她,她才不把你们当回事。” 银花只是笑,“小主子这么可爱,奴婢怎么看都觉得好。” 徐若瑾看到银花迷妹一样的脸,默默咽下了要说的话。 悠悠是她生的,她这个做娘的当然知道悠悠卖起萌来杀伤力有多大。 一行人直奔灵阁后门。 来之前,徐若瑾没有通知徐子墨,所以后门没有人迎。 “郡主您在这儿等会,奴婢去叫人。”银花道。 “不用了。”徐若瑾利落地下了马车,“不用惊动子墨,我们直接进去。” 银花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徐若瑾边走边道:“这些日子灵阁的事多,他已经够忙了,我就不用给他添麻烦了。” 说着二人从后门进了灵阁。 徐若瑾直奔酿酒坊去,“银花,你看着悠悠。” “是郡主!”银花紧紧握着悠悠的手。 守着后门的两个灵阁伙计,还来不及和徐若瑾问好,人就已经没了踪影。 伙计见状只好去找徐子墨。 徐若瑾把之前想的酒方子拿到灵阁,直接交给酿酒师傅,接着一头扎进酿酒坊舍不得出来。 她很重视这次酿酒大会,几乎投入了全部精力。 点子是她提出来的,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 正在算账的徐子墨听伙计说二姐来了,又惊又喜,忙问:“人呢?” “郡主去了酿酒坊。” “……”徐子墨彻底无语。 他本来寻思二姐好不容易来一次,想好好说叨说叨这些日子自己受的苦,结果连面都没见到,人就去了酒坊。 “又是研究新酒,也不来看看我这个倒霉弟弟,看看我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腰都瘦了一圈,饭都吃不下三碗……”徐子墨自言自语,越说越委屈。 伙计们听着老板像孩子似的念叨都哭笑不得。 徐子墨就是想在徐若瑾面前撒撒娇,哪怕让徐若瑾骂几句也行。“二姐自己来的?”徐子墨有气无力问道。 伙计摇头,“还带着小县主和丫鬟。” “悠悠也来了?”徐子墨来了劲儿,“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去看看怎么能行。” 说着徐子墨放下手里的账本,也不管一楼都闹成什么样照样直奔后院。 他走了两步,停下,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个不大的球来握在掌中。 这球在徐子墨手里被抛起,然后再接住,发出哗啦啦的悦耳声响。 银花带着悠悠玩,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悠悠开始还挺乖,就蹲在地上拔草玩。但她很快就觉得没意思,在地上扒拉土里的小虫子玩。 银花怕悠悠弄脏小手和衣裳,只能跟在悠悠屁股后面,“小主子别玩虫子了,脏!” 悠悠不听,伸手就抓起一只毛毛虫,好奇地凑到鼻子尖看,两颗黑曜石似的大眼睛都快要变成斗眼。 “小主子!”银花一看急了,怕悠悠的眼睛万一变不回原样,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悠悠看着手里的毛毛虫“咯咯”直笑,眼也恢复了原样。 银花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眼前突然多了一只绿油油胖乎乎的毛毛虫。 “啊——” 银花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重重地坐在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 她抬头去看“罪魁祸首”。 悠悠乐不可支地一手拿着毛毛虫,一手捂着肚子笑得正欢。 银花被毛毛虫吓得不轻,但也不敢说重话,只好耐着性子小心哄悠悠,“小主子别玩毛毛虫了,它怎么说也是个生命,是不是?” 好说好商量,但悠悠撇撇嘴,陷入纠结,也不想轻易放掉好玩的毛毛虫。 银花一会儿看看毛毛虫,一会儿看看小主子,一脸紧张。 “哗啦啦——” 这时一阵清脆的声响从银花身后传来。 悠悠的视线也瞬间被吸引,到处去找声音来源。 银花回头一看,就见徐子墨来了,顿时像看到救世主似的从地上爬起来。 “舅少爷您怎么来了?” 悠悠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子墨手里忽上忽下的球,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来看看我的小外甥女。”徐子墨笑眯眯地看着悠悠。 银花见悠悠盯着徐子墨手里的球眼都直了,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舅少爷您来得太是时候了!” 徐子墨点点头,蹲下身朝悠悠晃了晃手里的球。 “好玩吗?” 悠悠两眼放光,机械地点点头,注意力全在那个会响的球上,一步步走了过来。 眼看还有一部,悠悠小手就抓了上去。 徐子墨一闪,悠悠扑了个空,不解地撅起嘴看徐子墨。 “还记得我是谁吗?”徐子墨乐呵呵地问。 “小舅舅。”悠悠奶声奶气但是咬字清晰地说道。 徐子墨满意地摸了摸悠悠的头,“嗯,乖。” 第2806章 不见 悠悠一脸期待地看着徐子墨,“球球,球球……” “想要这个?”徐子墨故意甩了甩手里的陶响球问。 “嗯!”悠悠重重点头。 “那你手里的毛毛虫还玩不玩了?” 徐子墨瞥了一眼悠悠手里还抓着的毛毛虫,不由一阵恶寒,悠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 悠悠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毛毛虫甩了,保证道:“不玩了!” 她默默在心里给徐子墨竖了个大拇指。 “乖!”徐子墨见状有捏了捏悠悠的脸颊。 “小舅舅,你能把那个给我玩玩吗?”悠悠可怜兮兮地对徐子墨撒娇。 徐子墨毫无招架之力,乖乖把陶响球给悠悠,“这叫陶响球。” 悠悠拿到球什么都听不进去,晃了好几下,提到球里传来的声响,开心坏了。 她学着徐子墨的动作,左右手来回抛着玩。球里的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悠悠觉得格外新奇。 徐子墨也不用教,悠悠拿着球一会儿就能研究出几种玩法。 银花在一旁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主子,总算松了口气,“多亏了舅少爷。” “这球是我特意带来给悠悠玩得,她开心就好。”徐子墨看着悠悠脸上就不自觉浮现出笑容。 徐子墨本想多陪悠悠玩一会儿,但伙计很快就来叫他,说是又来了客人,非要品酒大会那天要用的酒,怎么说都不听。 银花一听还有点担心,但徐子墨却是习以为常。 “这样的客人每天都要来好几拨,我出去应付一下,你看着悠悠。” 徐子墨临走还不忘抱起悠悠亲了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悠悠只顾着玩球,连看都没看徐子墨,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被人抱起来过。 银花失笑,就站在离悠悠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 悠悠本来还老老实实地玩球,但玩来玩去就那么两种花样顿时觉得没意思,把球往地上一甩。 陶响球哗哗啦啦地在地上滚了几圈,足足有好几米。 悠悠眼前一亮,咯咯笑着追上去,又是一脚。 陶响球被越踢越远,悠悠就摇摇晃晃地跑着追上去。 银花见状也忙追了上去,时时刻刻看着悠悠的动作,就怕她不小心摔了。 “我的小祖宗,您可小心点脚下,摔倒了可是很疼的!”银花吓唬悠悠。 但悠悠玩得满头大汗,什么都听不进去,兴高采烈地去踢球,边踢边笑。 银花没办法,只能一步一步紧跟着悠悠,不敢有丝毫懈怠。 陶响球在悠悠的脚下发了疯似的滚,声音也越来越急,离后门也越来越近。 银花也是一头汗,手脚并用地护着悠悠。 悠悠有些不耐地拨拉开银花的手,但身子一歪差点踩在陶响球上。 银花惊得魂儿都飞了,忙蹲下身仔细瞧悠悠身上,“小主子有没有伤到哪儿?” 悠悠扁着嘴摇头,指着滚圆的陶响球,在原地站着生闷气。 银花无奈地笑了,“好好好,小主子您站在这儿不要动,奴婢这就去给您拿球来。” 悠悠心情转好,乐呵呵地应声。 银花叮嘱悠悠站着别动,接着去拿三四米外的陶响球。 拿到球转身的工夫,那里还有悠悠的身影? “小主子!”银花惊慌失措喊了一声,头皮像是炸开一样阵阵发麻,她胡乱地跺着脚,突然看到后门敞开了一道小缝。 第2807章 寻找 银花直勾勾地盯着后门,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愣在原地,双腿犹如灌铅一般难以挪动分毫。 她拼命摇头,硬是扯着嘴角,尽量控制着颤抖小声呼唤:“小主子?不要玩了,快出来吧。” 没有任何回应。 “好了小主子,不要玩捉迷藏了,不然郡主一会儿回来找不到你该伤心了。” 银花越说越害怕,拼命压抑着心底的恐惧。她迟迟不敢去检查后门,拼命希望小悠悠会突然从某棵树后面蹦出来。 就像以前一样。 银花的汗顺着面颊流下,脸苍白无血色,紧张地手都攥不住。 “小主子?” “小主子!” 银花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转,几乎把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但就是没有悠悠小小的身影。 银花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冲出后门左右张望。 没有悠悠,连个人影都没有。 “悠悠!悠悠!”银花大声呼唤,左右跑到街角,但还是什么都没有。 银花心急如焚,飞快跑回灵阁,直奔酿酒坊去。 …… 徐若瑾正和酿酒师傅忙着试新的酒方子。 “这方子我自己稍微试了下,时间不长,味道还可以,您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徐若瑾谦虚地请教酿酒师傅。 师傅点头,拿起方子扫了一眼,有些惊奇,“我酿酒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在里面放过这个。” 徐若瑾笑了,“我这也是尝试,试过就知道行不行了。” 师傅知道徐若瑾的性子,也不多说,就按方子上写的调配。 正当师傅把所有材料放在一起时,酿酒坊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接着传来银花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郡主!不好了!小主子不见了!” 银花说完就跪在地上,“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好小主子!” 徐若瑾犹遭棒喝,震惊之下反而强行镇定下来。她耳边是银花自责的哭泣声,她微微蹙眉深吸了一口气。 “别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徐若瑾淡定脱下酒坊的外衫,与银花走到后院。 银花亦步亦趋地跟在徐若瑾后面,哭着说起前因后果,“奴婢就转头去拿球的工夫,回头小主子就不见了……” “奴婢以为小主子在和奴婢玩捉迷藏,但奴婢在院子里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小主子。奴婢这时看到后门打开了,就想小主子会不会是跑出去玩,但奴婢追出去时,也没看到小主子,奴婢就……” 银花抽泣着说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哭得脸上都是泪痕。 徐若瑾的心早已揪起,但她强忍着没有失态,脚步越来越急,她脑中飞快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她想看到的。 到了后院,徐若瑾扫了一眼。 安静得不像话。 徐若瑾不想做无用功,这里再找多少遍也没用,她的女儿她最了解。若是有意在后院找地方躲起来,绝对不会这么久都不出来。 以往每一次捉迷藏,悠悠都是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心里一团火噌地窜起。 银花自知有错没有看好小主子,默默在徐若瑾身后抹眼泪,不敢多言。 徐若瑾飞快地想着办法。 她不想把动静闹大,不然打草惊蛇,她不知道带走悠悠的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 但徐若瑾快要压不住心里那团火,她必须要立刻见到悠悠,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怎么了这是?二姐你不是在酿酒吗?” 徐子墨从前面回来,看到徐若瑾很是好奇。 徐若瑾没有理会,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十分难看,两眼更像是要喷出火来。 徐子墨不自觉吞了口唾沫,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想问问银花,却见银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徐子墨也急了。 刚说完,他猛然意识到不对劲,“悠悠呢?” 银花一听就哭出声来,扑通跪在地上,“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看好小主子。” “别哭了!”徐若瑾呵斥一声。 银花立刻噤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徐子墨登时惊得六神无主,“悠悠走丢了?会不会是去哪儿玩没有注意?二姐你别太着急,我这就伙计们一起找。悠悠那么鬼灵精怪,可能就在灵阁呢!” 徐若瑾没有说话,徐子墨也不再多耽搁,立刻叫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 两旁的伙计甩下手里的活,召集人里里外外地搜灵阁。 “这前院的客人……”伙计头疼地问道。 客人那么多,想要找一个小孩子谈何容易? 徐子墨很是不耐,想都不想,“全撵走!就说今天不做生意了!” “是!”伙计得令也不多问,忙去照办。 徐若瑾始终一言不发,周身萦绕着黑压压的气势,把徐子墨吓得不轻。 “二姐你别着急,等搜完灵阁要是没有的话,我再想办法,悠悠一定不会有事的!”徐子墨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二姐。 徐若瑾细细地琢磨着方才先到的各种可能。 若是如银花所说,转头的工夫,那么悠悠极有可能是被人带走。 无论那人是何目的,徐若瑾都不会放过他。 灵阁的客人很快都被伙计赶了出去。 客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买不到酒全都怨声载道,说什么的都有。 但灵阁大门紧闭,有不少客人不死心仍旧守在门口。 灵阁内的伙计也没闲着,到处找人,各个角落都是此起彼伏的寻人声音: “小主子?” “小主子你在哪儿呢!快出来吧!” “小主子,这里有糖!” 但无论怎么喊,仍是没有一点进展。 灵阁里根本没有悠悠的身影。 半晌都没有传回好消息,徐子墨也站不住了。他焦急万分,犹如火烧眉毛,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徐若瑾看到揪心。 “什么人会在这时候带走悠悠?目的呢?威胁我和梁霄?” 徐若瑾喃喃自语,除了这些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徐子墨一听就冒冷汗,“二姐你说什么呢?说不定悠悠就在灵阁,你不要胡思乱想。” 徐若瑾冷冷看向徐子墨,脸上没有一点“胡思乱想”的意思。 第2808章 挨打 徐子墨也被吓到了,“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对悠悠下手?” “很多人。”徐若瑾数了数,才发现无形之中自己竟然得罪了那么多人。 徐子墨看穿徐若瑾的心思,“二姐你怀疑谁?我这就上门去要人!” 徐若瑾没有理会,而是收回视线,语气冷若寒冰:“他选的是死路。” 徐子墨身上的汗毛纷纷竖起,站在徐若瑾身边都能感受到一股远在愤怒之上的杀意。 很快伙计们就纷纷回来,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 “二楼到四楼也没有。“ “前院也仔细找过了,没有。” 其他人也都跟着摇头。 徐子墨每听一句,神情就跟着紧绷。听到最后,他的心几乎是沉到谷底。 既然灵阁没有,那悠悠就极有可能是被人带走。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还能去哪儿?继续找!”徐子墨咆哮一声。 伙计们都吓呆了,手忙脚乱地应声跑了。 徐子墨急得团团转,也没了主心骨,只能呆呆的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俨然已经在震怒的边缘,若是悠悠迟迟没有消息,她恐怕会提着刀去挨家挨户地问。就算是把整个大魏翻个底儿掉,她都要找到悠悠。 徐子墨也要急疯了,“都怪我不好,我没保护好悠悠。悠悠是在灵阁走丢的,这事都赖我。” 银花在一旁也一个劲儿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是奴婢的错才对,奴婢没有看好小主子!” “行了!”徐若瑾被他们吵得头疼,一颗心就像是要炸开似的,她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由远及近一阵惊喜的呼喊声传来—— “找到了找到了!” 徐若瑾、徐子墨和银花三人齐齐冲向声音的方向。 三人匆匆往前院方向走,路上好几个伙计给他们带路。 “小县主就在前面,有个人领着来的。” 徐若瑾边听边皱眉,但来不及多问,她只想快一点看到悠悠。 不自觉加快脚步,徐若瑾已经狂奔起来。 到了前院,徐若瑾眼里都红血丝,睁大双眼看着院子里那个顶着无忧无虑面孔的小女孩。 徐若瑾的心瞬间落地,但火气却更浓,她的指甲深深嵌在肉里,硬是忍着没有发出一声。 “悠悠!”徐子墨惊呼一声,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银花看到悠悠好好地站在那,泪水再也止不住,瘫坐在地上崩溃流泪。 悠悠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里拿着徐子墨给她的陶响球,另一只手被人牵着。 “娘!”悠悠看到徐若瑾甜甜地叫了一声,甩开身边人的手,大步朝徐若瑾跑去。 徐若瑾压下火气,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 悠悠跑到徐若瑾面前,纳闷地歪头,老老实实地站着,她的小脑瓜告诉自己,娘很生气。 徐子墨上前一步抱起悠悠,“我的小祖宗你去哪儿了!可把舅舅给急坏了!” 悠悠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趴在徐子墨肩头不敢说话,只敢拿眼偷瞄一旁的徐若瑾。 徐若瑾则是对女儿的视线视若无睹,她直直地盯着那个把悠悠带回来的人。 方子华。 “郡主。”方子华淡定拱手行礼。 徐若瑾看到方子华和悠悠站在一起时,本能就要分开他们。 方子华哪怕只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徐若瑾都觉得他充满了危险性。 “原来是方大人。”徐若瑾冷漠开口,“你怎会偶遇小女?” 方子华好像并不介意,“我如今为父守孝,也早已不是什么大人。只是恰好路过,看到小县主一个人在街上玩耍,就顺手将人带回。” 徐若瑾盯着方子华的脸,判断他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沉默片刻,徐若瑾才道:“原来如此,还要多谢方大人。” 方子华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徐子墨忙着哄悠悠,没有注意徐若瑾和方子华说了什么。 “十日后的品酒大会,方某无法参加,还望郡主见谅。”方子华又道。 徐若瑾自是应对如流,“方大人言重了。” “那方某告辞了。”方子华无意久留,利落地离开。 方子华前脚刚走,徐若瑾就再也压不住怒气,转头看向悠悠。 悠悠被吓了一跳,意识到大事不好,拼命抓着徐子墨的脖子。 徐子墨被抓得一痛,但他也不敢忤逆二姐。方才他不小心瞥到徐若瑾的眼神,汗毛都竖起来了。 徐若瑾伸手就把悠悠抱在怀里,接着一翻身,屁股朝上。 “啪!啪!啪!” 响亮的三声,紧跟着就是悠悠凄惨的哭嚎声。 “哇——” 徐若瑾这次是真得怒了,下手时也根本没有收敛了力气。悠悠更是从未挨打,惊恐大于疼痛,哭得撕心裂肺,嚎啕震天。 “知不知道娘为什么打你?”徐若瑾把悠悠抱起来,让她看着自己。 悠悠张开嘴哭得歇斯底里,不断打嗝,眼圈通红,满脸都是泪和口水。 徐若瑾淡定地拿出绢帕给悠悠擦脸,还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等会再哭,回答娘的问题。” 不管悠悠哭得多狠,徐若瑾始终都耐着性子格外冷静地问。 徐子墨都看不下去,心拧着难受,但他更佩服徐若瑾,明明最担心最害怕的是她,她还要强忍着崩溃教导悠悠。 银花偷偷在一边抹眼泪。 悠悠哭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下来,但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眼泪汪汪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心疼不已,但更多的是自责。 她双手握着悠悠的手臂,不敢太使劲,却又怕自己一松手她又会不见。 那股失而复得的感觉太折磨人,徐若瑾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遍。 悠悠抽噎了一会儿,手不自觉捂着屁股,扁着嘴极小声地回道: “因为悠悠不乖……” 说完,小脸上又落下几滴泪。 徐若瑾的心一紧,鼻子发酸,差点就掉下泪来。 “你知道哪里做错了吗?” 悠悠嘴扁得更厉害,睫毛上都挂着泪珠,鼻头红红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徐若瑾,没有说话。 徐若瑾看出悠悠是不好意思,声音放柔了几分。 “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你越来越淘气了,没有规矩,娘说错了吗?” 悠悠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鼻尖,轻轻摇了摇头,“都是悠悠不好。” 徐子墨和银花一直提着一口气,听到悠悠说完这句,二人都松懈下来。 悠悠说完,眼泪又盈满眼眶,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小声抽泣起来。 第2809章 分析 一听悠悠哭,徐若瑾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她双手一松,把悠悠紧紧抱在怀里。 “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徐若瑾在悠悠耳边轻声地呢喃。 悠悠听着徐若瑾的话,不知为何哭得更厉害了,边抽泣边忍不住说话,“娘、是悠、悠悠不好,悠悠以后、再、再也不敢了……” 徐若瑾一下一下地抚着悠悠的后背,感受着小小的人儿在自己怀里,那颗快要蹦出来的心才能安分一些。 靠在娘的怀抱里,悠悠的哭声也渐渐止住。 悠悠来不及擦的泪水和鼻涕就这么抹在徐若瑾身上,她一点也不在意,只想抱着悠悠再也不放手。 徐若瑾趁人不注意,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 她检讨自己,这次是自己的疏忽,不然悠悠也不会被人带走。不能怪银花,更不能怪徐子墨,要怪之能怪她自己。 悠悠不知道徐若瑾在想什么,虽然年纪小,但她也察觉到趴在自己身上的娘有点不对劲。 “娘?”悠悠软软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让娘抱你一会儿。”徐若瑾轻轻靠着悠悠,只说了一句。 悠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娘才会不高兴,于是开动小脑瓜,学着娘哄自己的样子轻轻拍背。 徐若瑾感受到后背上有一只小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眼眶一热,差点又控制不住。 “娘,对不起,是悠悠不好,悠悠不该出院子的。”悠悠边给徐若瑾拍背,边嘴里下意识说着什么。 虽然有点含糊不清,但徐若瑾还是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她拉开自己和悠悠的距离,认真地问,“是你自己走出后院的?” 悠悠眨了眨眼,“外面有个老嬷嬷对我招手。” “老嬷嬷?”徐若瑾心惊。 “嗯。”悠悠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松开徐若瑾的手在衣襟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娘,给你的。” 看着悠悠天真无邪的小脸,徐若瑾的心情更加复杂。 徐若瑾来不及多想拿过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后日来见。” 徐子墨凑了上来,也看到了那四个字,更是一头雾水,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 徐若瑾把纸条重新收好,安抚心情格外耐心地问悠悠,“这是谁给你的?老嬷嬷吗?” 悠悠肯定地点头,重复了一遍,“嬷嬷给了悠悠。” “嬷嬷还和你说什么了?”徐若瑾尽量平和地追问。 悠悠抽抽鼻子,摇头,“嬷嬷要带悠悠去买小糖人,悠悠不要。” 徐若瑾听的是心惊肉跳,她不敢想若是悠悠真跟了那嬷嬷去买糖人,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后来呢?” 悠悠想了想,“嬷嬷就走了,是刚才那个人带悠悠回来的。” 徐若瑾明白过来,悠悠说的是方子华。 这么说,是自己错怪了方子华? 徐若瑾眼神微暗,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兴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徐若瑾感觉自己再这么下去都要有被害妄想症了。 事已至此,徐若瑾只好先不去想方子华的事。 “悠悠,你还记得那嬷嬷长什么样子吗?”徐若瑾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悠悠轻轻摇头,“就是一个很老的嬷嬷,脸上这样,这样……” 悠悠边说边在脸上比划了两下,徐若瑾看出她是在比划皱纹。 徐若瑾无奈地叹息一声,微微露出笑意:“好,娘知道了。” 悠悠以为自己被夸了,也不管脸上还有泪,就裂开嘴笑了。 徐子墨和银花看到悠悠的笑容,也都不自觉勾起嘴角。 银花哭成个泪人,又哭又笑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徐子墨看娘儿俩和好,也跟着开心。 “好了好了,悠悠以后听话,可不许再乱跑惹你娘生气了,记住了吗?”徐子墨一把抱起悠悠,认真地叮嘱。 悠悠使劲点头,咬着下唇低着头好像做了很大决定似的抬起头,大眼睛里像是闪着光,和徐子墨对视,好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来。 “嗯?”徐子墨察觉到不对,就主动应了一声。 悠悠也没说话,动作极慢,非常舍不得地把手从背后伸到眼前。 “小舅舅,还给你……” 徐子墨低头一看,原来是他给悠悠的陶响球。 随着悠悠的动作,陶响球哗啦啦地发出脆响。 悠悠也听到了,咬牙咬得更使劲儿了,满脸都写着三个字——舍不得。 徐子墨被悠悠这副小模样逗笑,“你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悠悠不解地抬眼看徐子墨,点点头。 “这个陶响球是舅舅送给悠悠的,悠悠是它的新主人。”徐子墨乐呵呵地说道。 悠悠眼倏地一亮,看着徐子墨格外亲,“真的吗!” “嗯。” 徐子墨刚应了一声,悠悠就凑上来抱着他的脸亲了两口。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徐子墨和悠悠的互动,面色稍缓,但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方才那张字条。 一个老嬷嬷?徐若瑾在心中念叨了一遍,豁然想到了朝霞公主。 难道她还在宫中? 这个推测把徐若瑾自己都惊到了。但除了这个人,徐若瑾想不到还有谁会派老嬷嬷来送信儿。 凭自己对她的了解,天下之大,越是危险的地方就安全,恐怕谁都不会想到她不仅没死,而且还在宫中。 徐若瑾脸一沉,无论对方是谁,把主意打到悠悠的身上,她就绝对不会原谅。 “娘!” 悠悠的一声呼唤瞬间把徐若瑾从戾气中拉回,嘴角挂上温柔的笑意,不满和怨念也都如潮水般退去。 “二姐,悠悠回来就好,你也不要自责了。”徐子墨瞥到徐若瑾的神情,憋不住安慰了两句。 徐若瑾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只有徐若瑾自己知道,她这会儿只是尽量维持表面平静,心里早已掀起巨浪。 虽然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但她却差点失去女儿。 只要想到这里,徐若瑾脸色就控制不住又白了几分。 “皆大欢喜,我这就去告诉伙计开张,灵阁的生意还得继续做。”徐子墨哈哈了两声道。 见徐若瑾没反对,徐子墨推了一把伙计,“干什么呢还不去开门!” “是!”伙计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 第2810章 盯住 有些客人以为灵阁不开门叨叨两句就走了,但也有不死心地还守在灵阁门口。 结果等着等着,灵阁的门真就打开了。 伙计给门外候着的客人赔了不是。 “对不住了诸位,刚刚也是突然出了点意外,惹了各位爷不悦,我们老板说了,每人进店都可以免费尝一杯灵阁新酿!”伙计把徐子墨的吩咐大喊出来。 本来还一肚子怨言的百姓一听全都兴奋起来,原本不大的灵阁门顿时就挤满了人。 “不要挤不要挤!人人都有份!”伙计撕心裂肺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 一直守在门口的客人都占了便宜,闻讯赶来的百姓也都加入队伍。 …… 悠悠差点走丢,徐若瑾也没心情继续酿酒,简单交代了徐子墨两句,就带着人回府。 徐子墨不放心本想跟上去,但他还有偌大的灵阁要照看,纠结半晌也只能听徐若瑾的话。 回府的路上,徐若瑾一直把悠悠抱在怀里,片刻也不肯松手。 回想起发现悠悠不见时,到处都找不到,甚至有可能就这么失去她……徐若瑾就手脚发麻,心惊肉跳。 她拼命压下那股频频要窜起的怒火,告诫自己不是发作的时候。 银花一路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不敢放肆,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一个人默默缩在角落。她双眼哭得通红,连嗓子都哑了,任谁看都是可怜又心疼。 悠悠年纪小,这会儿似乎已经忘了发生什么事,靠着徐若瑾呼呼大睡。 徐若瑾垂眸看着女儿,时不时帮她盖一盖薄被。看到悠悠睡着了都不忘握着手里的陶响球,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 她本想护着悠悠一辈子无忧无虑,平平安安长大。 但是现在…… 徐若瑾的眼眸一暗,总有人阻碍自己。她想什么都不管,安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惜,这不是其他人想看到的。 到了郡主府,马车一停,徐若瑾的思绪随之被打断。 徐若瑾抱着悠悠走下马车,来迎的方妈妈和春草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都敏感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方妈妈搭眼一看,徐若瑾的脸色就不好看,她没有急着问,而是去看银花。 银花自觉做了天大的错事,垂首不语,默默跟在徐若瑾身后。 方妈妈更加疑惑,春草也是摸不着头脑,忙跟上银花的脚步,打算抽个空问两句。 徐若瑾直接抱着悠悠回自己的院子,只留下方妈妈一个人伺候。 方妈妈抱着睡着的悠悠轻声哄着,悠悠累坏了,越睡越香,这么折腾都没醒。 在院外,春草拉过银花就要问,接着就看到银花脸上哭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 银花刚一张嘴,眼泪又顺着面颊流下来,“……我没看好小主子,差点就丢了小主子……” 春草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小主子差点被人带走?” 银花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春草急得训了银花一句。 银花也是无比自责,头垂得更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春草看银花的样子也很是心疼,深吸了一口气才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以后千万要多长个心眼,盯紧了才行。” 银花点头如捣蒜。 春草也不忍心说太多,就让银花去忙别的。 院子里,徐若瑾也不废话,板起脸直接叫来梁五。 梁五自知有错,立于院中,恭敬地等徐若瑾训话。 看到梁五,徐若瑾更加恼火,怒极反笑,“你知道今日在灵阁发生了什么?” 梁五垂首,“属下知错。”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我和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徐若瑾火气上涌,完全脱离了控制。 方妈妈见怀里的悠悠微微拧着眉毛,就抱着她走远了一些。 梁五不答。 徐若瑾更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顾好悠悠!这一次运气好,悠悠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我怕下一次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说着说着不自觉抬高音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里的后怕。 说完,徐若瑾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出。 梁五没有接话,徐若瑾也不再说。 半晌,徐若瑾心情稍稍平复,才道:“我是在气我自己,不该对你发这么大脾气。” 她方才昏了头,把自责和愤怒都发泄在了梁五身上。这会儿冷静下来免不了要后悔。 梁五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是不是出了事?所以你才没有盯住悠悠?”徐若瑾相信梁五的本事,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梁五顿了一会儿才道:“下手的人太多,是属下一时疏忽,才叫人钻了空子。” 徐若瑾一听,脊背凉了一片。 徐若瑾知道梁五的性子,即便是天大的事,到他这儿都会被说得云淡风轻。 正因为如此,徐若瑾才惊讶地回不了神。 她到今天才突然意识到,每天有多少人盯着郡主府,盯着她们母女的命。 原本徐若瑾以为那些人都是为了盯郡主府的一举一动,才会埋伏在暗处。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猖狂! 今天差一点就让他们得逞…… 徐若瑾想起来仍是后怕。 梁五以前从未告诉过徐若瑾此事,因为他有能力保住她们母女,也就没必要让徐若瑾恐慌。 但现在不同,今日的事就是个最好的教训。若是仅靠梁五一个,徐若瑾和悠悠恐怕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梁五把真相告诉了徐若瑾。 如梁五所料,徐若瑾显然受到不小的冲击,沉默良久没有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徐若瑾才重新开口: “我说一下今日发生的事,你看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梁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双拳却是微微收紧。 徐若瑾继续道:“悠悠说是一个老嬷嬷叫她出门,塞给她一张字条。之后方子华出现,把她送回灵阁。” 听起来平淡无波,但徐若瑾却觉得疑点重重。 “那老嬷嬷先不管,我怀疑方子华。” 梁五仍是不语。 第2811章 质问 “方子华偏偏在那个时候路过灵阁,又那么巧解救了悠悠。我不信他的话。”徐若瑾直截了当地下结论。 右相和方子华父子二人,徐若瑾始终存着戒心。如今右相已死,对他的提防也被徐若瑾转到了方子华身上。 方子华此人从出仕起,徐若瑾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这人远比他父亲还要难对付。 “会不会就是方子华动的手?他有意带走悠悠,所以设了一局?”徐若瑾猜测着。 虽然其中还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但徐若瑾已经认定悠悠差点背偷和方子华脱不了干系。 梁五听后则是实话实说,“纠缠的人太多,无法确定是否方子华下手。” 徐若瑾越是急切,梁五就越是冷静。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梁五说完,徐若瑾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但却没那么容易妥协,“我会继续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这不是坏事,所以梁五没有反对。 “我日后会多留心,若是万不得已的情况要出门,也定会做好万全准备,不会再这么粗心大意。”徐若瑾既是说给梁五听,也是对自己保证。 梁五很快就隐在暗处,徐若瑾长叹一声回到屋内。 方妈妈抱着悠悠过来,小家伙已经醒了。 “天黑了,你也醒了。”徐若瑾看到悠悠露出笑容,柔声问道:“饿不饿?” 悠悠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徐若瑾好一会儿,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忍俊不禁,吩咐人布菜。 悠悠有的吃,晃着手里的陶响球,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跑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徐若瑾看着悠悠开心的小脸,也松了口气。只希望今日的事不要在悠悠心里留下阴影。 方妈妈看徐若瑾神情疲惫,心疼地拿来薄衫给她披上,“郡主小心别感染风寒。” “春深露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徐若瑾在廊上踱步,感受着格外湿润的空气,不禁喃喃了一句。 方妈妈跟在徐若瑾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什么也没问。 徐若瑾走了几步,“说起来就像做梦一样,下午我差点就失去悠悠,这会儿却看着她乖乖吃饭。” 方妈妈也大概听说了白日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但此时仍是安慰,“您无须太过自责,小主子吉人天相,定可逢凶化吉。” “若是把一切都交给老天爷去保佑,那老天爷不是要忙死了?”徐若瑾笑着调侃道。 在方妈妈开口前,徐若瑾又道:“这次是我不好,我带悠悠出门,却差点害得她被人利用。说到底,是我掉以轻心,没把危险当回事。” 方妈妈这次没有为了安慰徐若瑾而开口。 “过去的事可以过去,但它给我提了醒,我日后不会再托大,尤其是事关悠悠时,我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徐若瑾说完呼出一口气,冷声道:“毕竟不能用你我的想法去考虑那些不择手段的人。” 气氛沉重,方妈妈轻松地说起悠悠,“方才老奴抱着小主子,小主子在梦里还在对您说对不起。” 徐若瑾有些诧异,“是吗?” “嗯。”方妈妈说起来嘴角虽然带着些许笑意,但心里却是揪着疼,“小主子虽然小,但是她和您一样心思细腻。” 徐若瑾脸上笑意更浓,开口却有些无奈,“这丫头平时若是没那么淘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悠悠说什么也不让方妈妈抱走,非要留下和徐若瑾一起睡。 “娘!我不走,我不走……”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脖子就不撒手。 方妈妈只好无可奈何地看徐若瑾,“郡主您看这……” 悠悠软软的脸颊紧紧贴着徐若瑾的,手脚并用地往她身上爬。 徐若瑾没办法,“妈妈您去休息吧,今晚悠悠和我睡就是。” 方妈妈还没说话,悠悠听懂了,手一松飞快地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娘,快睡吧,快睡吧……”悠悠说着闭上眼睛装睡,还装模作样发出呼噜声。 徐若瑾和方妈妈都被鬼灵精怪的悠悠逗笑。 方妈妈悄悄地退出去,徐若瑾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悠悠鼓起的小肚子。 “方妈妈走了,你还装睡呢?” 悠悠偷偷睁开一只眼,见方妈妈真的走了,“咯咯”地笑出声,利落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爬进徐若瑾的怀抱。 “娘,抱抱。” 徐若瑾的胳膊已经先一步抱紧了怀里柔软的一团。 悠悠乖乖地趴在徐若瑾怀里,难得安静下来,和方才闹腾的样子判若两人。 徐若瑾顺了顺悠悠的头毛,小声嗔怪了两句,“你要是不那么淘气,一直像现在这么听话多好。” 悠悠抱得更紧,软软地撒娇,“娘——” “困不困?睡觉吧。”徐若瑾心早就软得不像话,轻声细语地问悠悠。 悠悠小脑袋点了点。 徐若瑾把悠悠放在被窝里,仔细地给她掖了掖被子,顺着帮悠悠理了理挂在脸上的发丝。 “答应娘,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决不能离开我身边,好不好?”徐若瑾也不知这样重大的承诺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有多少作用,她只知道若是不这么做,她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悠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悠悠答应娘!” 兴许是悠悠太干脆,徐若瑾反而无奈了,“你明白娘是什么意思吗?” 悠悠好奇地歪头,“嗯?” 徐若瑾拉住悠悠的小手,“就是以后,无论悠悠去哪儿都要握住娘的手,时时刻刻都要在娘看得到的地方。” 她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双眼。 悠悠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凑上来和徐若瑾鼻尖贴鼻尖,“好,悠悠一定一直在娘的眼里。” 徐若瑾看到悠悠的动作不自觉就想笑,知道悠悠多半又理解错了,她凑这么近就是要看自己的眼里是不是有她的身影。 “好了快睡吧。”徐若瑾没再多解释,而是轻轻拍着,哄着悠悠睡觉。 没过一会儿,悠悠就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812章 答应 徐若瑾看着悠悠的睡颜,心也宁静地像一潭池水。 怀里是她最重要的珍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和利用。 小悠悠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她的意识更是天真烂漫的,没有坏人,更没有阴谋诡计。 若是可以的话,徐若瑾想永远保存她这份纯真。 但徐若瑾今日有了深痛的感悟,为了悠悠,徐若瑾愿意抵挡所有黑暗确保她能安稳地长大。 翌日清早。 佳鼎楼掌柜的就登门来了。 徐若瑾猜到是为了品酒大会的事,就叫人来了。 “郡主,这是这几天佳鼎楼的入账。”掌柜的说着把账本摊开放在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勤快地翻页扫了几眼做到心中有数。 掌柜的瞥了徐若瑾几眼,瞅准时机插嘴道:“自从这品酒大会的消息传开之后,佳鼎楼的生意也一天好过一天,入账更是跟着水涨船高。” “倒是和灵阁差不多。”徐若瑾随口接了一句。 掌柜的摆了摆手,“您别看佳鼎楼客人多了几番,和灵阁却是没法比。” “是吗?” “那是自然。老百姓都知道品酒大会是灵阁办,所以都去灵阁打听消息。当然大部分都是去买酒,先探探底,才不至于在品酒大会时抓瞎。” 徐若瑾明白这个道理,“这倒是不错。” “至于佳鼎楼,因着成了品酒大会的场地,这才吸引了不少人来看情况。”掌柜的看得清楚。 徐若瑾点着账本,“入账说明一切。” 掌柜的一乐,“您不知道,小的这些日子往外推了多少银子。” 掌柜的说起来仍是可惜得很。 “还真有人来贿赂那一套?”徐若瑾好笑。 掌柜的格外激动,“那是当然!品酒大会如今成了整个大魏的盛会,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京都挤?这些人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在佳鼎楼内得一个最好的位置。” 这个徐若瑾早就预料到了。 “这些日子小人干的最多的就是把银子往外推。”掌柜的想起来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徐若瑾却不觉得如何,“开了先河,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那么多人都要好位置,佳鼎楼就那么点儿大,你能找到多少好位置?” 掌柜的听了冷静下来。 “再说了,”徐若瑾这时候一点也不财迷,“万一出的银子越来越多,你怎么办?” “这……”掌柜的还真没细想这茬。 “你出一百两,那我出一千两,实在不行,一万两总可以了吧?”徐若瑾都料到了,“有钱的可不只一个两个,他这些人为了面子斗气,到最后关注点就不是品酒了。” 掌柜的点头如捣蒜,“郡主所言甚是,小人也觉得这事儿不妥,所以才没有贪这份银子。” 徐若瑾微微一笑,“还有别的事吗?” “哦对对,有的有的。”掌柜的想起来,“品酒大会的事宜已经筹备完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是——” 徐若瑾等的就是这个转折。 “方才郡主您也说了,佳鼎楼再大也是有限,容下的宾客也不多,您看这宾客该怎么定?要不要这就去发邀请函?”掌柜的谨慎地征求徐若瑾意见。 徐若瑾想都不想就拍板儿,“一律不发,叫他们都在外面等。” 掌柜的听后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这么做会不会惹到那些人?” “什么人?”徐若瑾不甚在意。 掌柜的急得团团转,“自然是那些官家人。他们平日里就来送银子要占个位置,小的都没应。这若是不给他们邀请函,恐怕这……” 他六神无主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当着徐若瑾的面就转起圈来。 徐若瑾也不介意,但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不行。” “啊?”掌柜只觉得为难,“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随便几个人三天两头来佳鼎楼找麻烦,这也吃不消啊!” 徐若瑾略有些不耐,“我开店做生意难道还怕他们这些人不成?” 掌柜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 “我他们要是有那个胆子敢在佳鼎楼闹,就让他们来!”徐若瑾霸气道。 掌柜的后知后觉地闭上嘴,呆呆看着徐若瑾。 “邀请函没有,银子不收。想要参加品酒大会,就那日请早。”徐若瑾又重复了一遍。 掌柜的吞了口唾沫,机械地点头。 “佳鼎楼这些日子就正常做生意,品酒大会的事一概不用搭理。谁问就让他们去灵阁。佳鼎楼就是腾出个空地来办大会而已。”徐若瑾给掌柜的吃颗定心丸。 掌柜的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小人明白了。”掌柜的乐呵呵地答应下来。 徐若瑾应了一声。 掌柜的多嘴了一句,“若是万一……小人说是万一!” 察觉到徐若瑾锐利的眼神,掌柜的也是一身冷汗,又大声强调了一遍。 “嗯?”徐若瑾耐着性子应道。 “万一真有人闹事怎么办?品酒大会声势浩大,这不是给您添堵么?”掌柜的眨巴着三角眼闪着精光,硬着头皮问道。 这也难不倒徐若瑾,她心思微转,计上心头。 “这有何难?惹不起的就交给陆凌枫去办。他是御林卫统领,皇上亲自下令让他保证品酒大会顺利进行,有人敢闹事就是陆凌枫的分内事。我们操那份心作甚?” 掌柜的愣了一下。 徐若瑾的话乍一听好像是把麻烦甩给陆凌枫,但细细推敲起来却是一点错都没有。 圣旨都下了,掌柜的也亲眼看到御林卫在街上巡视,可见皇上对品酒大会的重视。 但掌柜的还有他的担心,“不管怎么说,陆大人都是御林卫统领,小的直接去找会不会不太……” “有什么不合适的?” 徐若瑾直接打断,教训掌柜的,“那是他该做的,说不定他还巴不得出点乱子呢!不然他怎么和皇上说他治下有方?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掌柜的被徐若瑾一顿抢白辩得哑口无言。 “背后莫道人长短,郡主有什么话还请当面和陆某说。” 陆凌枫突然铁青着一张脸出现在二人视线内。 掌柜的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徐若瑾一挑眉,“是你。” 第2813章 斗嘴 “陆、陆大人……” 掌柜匆忙行礼,说话差点咬了舌头。 也幸好是大白天,否则不声不响来这么一声,还不把人的魂儿给吓没了! 徐若瑾格外淡定,不客气地回怼:“你才是擅闯民宅,偷听别人说话,罪加一等。” “能言善辩,强词夺理。”陆凌枫眼神凌厉地扫过徐若瑾,“不可理喻。” 徐若瑾反而笑了,“你还恶人先告状。” “我不是擅闯,是从大门堂堂正正走进来的。”陆凌枫理直气壮。 徐若瑾笑眯眯地看着陆凌枫,说的话一点不留情面,“我怎的没听到通传?不然我肯定不会让你进来。” 陆凌枫心里憋闷,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徐若瑾这张嘴,“郡主这么惦记陆某,陆某真是感动。” “当然惦记,我还要劳烦陆大人多多关照灵阁和佳鼎楼才是。”徐若瑾装模作样,“我也知道陆大人您能者多劳,一定确保品酒大会顺利结束。” 陆凌枫冷笑,“皇上的命令,我自当全力完成,不劳郡主多谢。我今日来,只想提醒郡主一句,陆某听皇上的命令是没错,但还是希望郡主莫要刻意添乱才是。” 徐若瑾故作诧异,“陆大人这话,我可是听不懂了。” “若是真的有了麻烦,陆某责无旁贷,自是会做到最好。但若是有人故意寻衅滋事……” 陆凌枫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暗示再明显不过。 徐若瑾也不恼,就微笑看着陆凌枫,装作没听出陆凌枫的话中深意。 “就恕陆某无能为力。”陆凌枫面色一凛,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若瑾见惯了陆凌枫装腔作势的本事,但他今日突然来,一定是怀疑自己会在那一日做点什么。 想必陆凌枫已经猜到那圣旨是自己扔去的。 但想在那日惹事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自己只想安安心心的办品酒大会。 “陆大人这么忙,还留在这里作甚?郡主府今儿可没安排您的饭菜。”徐若瑾撵人的功夫,一般人可比不得。 端茶送客都省了,她心情并不好,懒得再与陆凌枫多废话。 陆凌枫一点不气,反而没了初来时的凌厉,笑意涔涔,“郡主放心,陆某也没打算多留,只是你这品酒大会要开多久、多大的场面、多大的排场要与陆某说一说,那一日该如何布置守卫之人,我也心中有数……” 此乃正事,徐若瑾不会推托。 二人叙话之事,陆凌枫的行踪马上就被带回到大理寺,禀报给夜志宇。 夜志宇面色不悦,“他去了郡主府?” “正是。” “他去得倒是频繁。”夜志宇双眼微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从夜志宇盯上陆凌枫开始,他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去郡主府。 他之前仔细翻看过陆凌枫的生平,还有大理寺收集的其他资料。夜志宇自然也就知道陆凌枫和梁霄关系不错。 加之如今陆凌枫和郡主府走得这么近,难保这二者之间没有联系。 夜志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理。 “陆凌枫是一个人去的?” “是。” “属下归来禀报之时,他还没有离开。” “还有何人在郡主府?” “佳鼎楼的掌柜,应是去报账……” 夜志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陆凌枫跑郡主府这么勤快,他二人越是坦荡,越是有问题!” 夜志宇不信陆凌枫,更不信徐若瑾。 “大人您的意思是?” 夜志宇陷入沉思,没有理会旁人。 他捋了捋时间。 从皇上下令要陆凌枫查坊间传言起,陆凌枫似乎就有些不对劲,和郡主府走得也近。 偏偏这个时候徐若瑾宣布要办品酒大会,一时间灵阁、佳鼎楼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方。 所以夜志宇对品酒大会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除了给他找麻烦之外没有半点用处。但他只能把不满留在肚子里,因为皇上对品酒大会大为支持。 夜志宇深吸了一口气:这两件事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立刻就否认了这个想法,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什么品酒大会,通通都是幌子!说不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给陆凌枫当障眼法用的。 夜志宇现在恨不得立刻抓到点蛛丝马迹就去皇上那告状,好把陆凌枫和徐若瑾都拉下马。 但坏就坏在,别说蛛丝马迹,夜志宇连“捕风捉影”的由头都没有。 既然不能在陆凌枫和徐若瑾身上做文章,那么…… 夜志宇苦思冥想,恍然顿悟,他手里可还握着一个人的罪证呢! 那可是实打实的罪证,虽说夜志宇还没有一桩一桩地确认过。 那便是严弘文。 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严弘文的罪证。夜志宇反复看过多遍,如今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但一时还没有确认背后人是谁,夜志宇的心就无法完全放下。 难道真要这么莽撞去找皇上细数严弘文的罪证不可? “让你们去查供出严弘文罪状的信件来源,可查到了?”夜志宇突然发问,下属被吓得一抖,稍稍放松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 “属下已经加派人手,但也只能查到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放在那里。” “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男孩说那人戴了面具,嗓音沙哑,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下属越说声音越小。 “蠢货!”夜志宇不耐烦地一脚把矮凳踢翻。 他脑子里都是严弘文的罪证,就因为查不清来路,就要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 夜志宇犹豫了半晌,“备马,我要立刻进宫!” …… 夜志宇一路快马加鞭地进了宫,直奔御书房而去。 但皇上并不在御书房。 夜微言此时正在楚云秀宫中抱着夜擎逗弄,满面笑容。 楚云秀就在一旁守着,比起夜微言来,她面上的笑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夜擎在夜微言的怀中兴奋得手舞足蹈,露着两颗小小的门牙“咯咯”地笑个不停。 “朕越看擎儿和朕越像,爱妃你以为如何?”夜微言越看儿子越是高兴。 楚云秀淡淡地附和,“擎儿是皇上您的骨肉,不像您像谁呢?” 夜微言没听出不妥,更是开心,“朕的儿子,未来的大魏之主,更是朕的骄傲。” 楚云秀听到“大魏之主”几个字脸色微微一变,把惆怅都压了下去。 她只想要擎儿一世健康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2814章 逾矩 “让父皇看看你胖了没有!”夜微言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抱着夜擎颠了颠,很是满意,“嗯,沉了不少。” 夜擎只是笑,精神好得很,一点累的意思都没有。 夜微言看到儿子如此活泼,更是喜不自胜。 “朕的好皇儿,朕巴不得你长得再快一点,长大了朕就能带你看遍朕的万里江山。”夜微言豪情壮言。 夜擎还听不懂,就只会对着夜微言笑。 楚云秀看夜微言心情不错,心下猜测也多了起来。 正当楚云秀寻思一会儿怎么才能套几句话时,就听到门外宫女匆匆忙忙来报。 “皇上,娘娘。大理寺夜大人来了,说有要事与皇上禀告。”宫女紧张道。 楚云秀下意识皱眉,接着去看夜微言。 果然,他的脸也黑了下来,显然对夜志宇冒失的行为很是不满。 楚云秀没有多嘴,就静静等着夜微言应对。 夜微言的好心情飞走一半,怀里的夜擎都顶着一张好奇地脸,左看右看的不老实。 “乖,有人来找父皇,一会儿再陪你玩。”夜微言轻声安抚夜擎。 夜擎虽然听不懂,但楚云秀马上过来伸手从夜微言怀里把他抱了过去。 夜微言干咳一声,对楚云秀道:“他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平日断然不会如此逾矩。” 楚云秀表现大度,“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多言。” 夜微言见楚云秀没有不高兴,就对宫女道:“叫他进来。” “奴婢遵旨。” 很快夜志宇就迈着大步跨进殿来。 “微臣拜见皇上,娘娘。” 夜微言板着脸看夜志宇,“有何要事非要急于一时?你知道这是何处?” 夜志宇眉头还拧在一处,闻言立刻谢罪,“微臣唐突,冲撞了娘娘。但微臣确有要事在身,实在耽搁不得。万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看夜志宇一脸为难,夜微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楚云秀起身抱着夜擎退到偏殿,给夜微言和夜志宇腾地方。 见到皇上,夜志宇反而冷静下来。他在进宫的路上已经想过不少开口的法子。 如何将严弘文之事说出,才能对其造成最大的打击。夜微言足足琢磨了一路。 夜微言看夜志宇脸色不对劲,也提起精神,“有话就说,还要让朕猜不成?” “微臣不敢。”夜志宇告罪,也不再卖关子,“微臣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 “嗯。”夜微言意识到什么,示意夜志宇继续说下去。 夜志宇说着从怀中将信拿出呈给皇上:“信上的内容,微臣看完心惊不已,随即派人去查此信的来源。” 夜微言接过信时还未当一回事。不过是封信而已,他毕竟看过藏于十三王爷腿中的“血书”,寻常内容恐怕他连脸皮都不会眨一下。 想到那封信,也不知圣旨下落是否…… 夜微言走神的工夫,突然瞥到信上的内容,神情骤然一凛。 夜志宇瞥到皇上的脸色,心中一松,暗自冷笑。 另一边,夜微言将信中的内容仔仔细细看了多遍,脸也越来越阴沉。 夜志宇则是越发满意,但面上丝毫不敢放松,怕叫皇上察觉他有另外的心思。 “查到了么?”夜微言突兀地开腔。 夜志宇随即接道:“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想要用这么一句就打发朕?” “微臣不敢!”夜志宇忙道,“微臣无法确定这信的真假,派了不少人去查,但背后之人显然早有准备,微臣查到一半就断了线。” 夜微言听后仍是黑着面孔,“一封没有根据的信,你就敢拿来让朕看?” “微臣该死!”夜志宇一颗心狂跳,但仍是要赌一把,“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不敢隐瞒。怕继续追查时间耽搁太久,才想着无论如何都应该先让皇上您先知晓此事。” 说完不等夜微言开口,夜志宇继续道:“微臣仍在派人查探,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 夜微言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 他看到信上的内容,第一反应是有人趁乱想要浑水摸鱼,并不想太放在心上。 严弘文不是可以三言两语治罪的存在,夜微言并不想动他。 仅凭一封信,并不能说明什么。 若是连半点证据也无就将人定罪,夜微言岂不是成了任人操控的木偶? 但夜微言同样对夜志宇也发不起脾气。夜志宇一向忠心耿耿,他的话夜微言不可能不听。 良久,夜微言才将信若无其事地收起。 “这件事,你继续去查,莫要对任何人提起。”夜微言不动声色地下令。 如今面前有比这重要数倍的事还未解决,至于信上的内容,真假还未可知,实在不宜牵扯过多心神。 夜微言打定主意就让夜志宇退下。 “微臣遵旨。”夜微言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不出他所料,皇上暂时并没有动严弘文的打算。 但夜志宇也不算完全输了,只要能让严弘文在皇上心里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疙瘩即可。 因为夜志宇坚信,总有一天这个小疙瘩会变成皇上欲处之而后快的存在。 夜志宇离开没有多久,夜微言也匆匆与楚云秀道别。 “朕还有奏折没有批阅,不能与爱妃一同用膳了。” 楚云秀抱着夜擎福了福身,“国事要紧,皇上也要多留心身子才是。” “多谢爱妃关心,朕心中有数。”夜微言说罢离去。 楚云秀一直看着夜微言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 她命人关好门,接着匆匆叫来李嬷嬷。 李嬷嬷跟了楚云秀许久,是个值得信任的。平日里送个消息,她也都是交给李嬷嬷。 “我方才听皇上提起严弘文?”楚云秀问李嬷嬷道。 李嬷嬷面露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老奴也听到了。” “你都听见了些什么?”楚云秀急急地追问道。 李嬷嬷想了想,“夜大人拿来的信中似乎有些对严大人不利的内容。” 楚云秀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听到了,都是些以前的事。” 李嬷嬷担忧地看着楚云秀,“娘娘您不会是想……” “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熙云公主才是。”楚云秀脱口而出。 李嬷嬷叹息一声,“娘娘,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万一给您招来麻烦……” 楚云秀摇摇头,“顾不得那许多了……” 第2815章 纳闷 熙云公主听说品酒大会的事,感慨京都城越来越热闹,但不自觉为徐若瑾担心。 这么一场盛会庞大无比,但她总觉得会有点事情发生。 斟酌再三,她和蒋明霜商量了几句,二人就带着昕儿一同去了郡主府。 到了郡主府,出乎熙云公主的意料,府内倒是一片悠闲模样,一点也没有大会临近的紧迫感。 徐若瑾见是二人来了,也很是惊喜。 “品酒大会眼看就要开了,你也不派人去公主府发个帖子。”熙云公主上来就佯怒嗔怪道。 徐若瑾笑道:“这次真没有邀请函,要参加请赶早。” 熙云公主诧异地看着徐若瑾,“真的?就我们这关系,我还要去排队?” 徐若瑾逗熙云公主,“一视同仁。” 熙云公主脸一红,轻轻掐了徐若瑾的胳膊一把。 “这次是真没有邀请函,再说,大会你也来不了啊。”徐若瑾提醒熙云公主道。 熙云公主纳闷,不屑道:“怎么来不了?” “宫里也有品酒大会你忘了?”徐若瑾无奈道。 熙云公主这才恍然,她是真忘了,不禁惋惜道:“那我跟驸马进宫,岂不是去不了佳鼎楼了?” 徐若瑾点头,又道:“明霜和昕儿倒是可以来,不用找位置,跟着我就是。” 蒋明霜抱着严昕站在一旁,听熙云公主和徐若瑾说话,只是笑也不插话,偶尔点点头。 严昕也乖得很,小大人似的坐在蒋明霜怀里,一双眼有神又认真地看着屋内各处,像是在找东西。 徐若瑾逗严昕玩的时候察觉到他的心思,故意问道:“找什么呢?” 严昕也不脸红,闻言把目光落在徐若瑾身上,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 很快徐若瑾就招架不住,对蒋明霜“告状”,“你这儿子眼神还挺能唬人。” 蒋明霜一听笑着看怀里的严昕,“昕儿就是性子闷了些,连我有时也觉得他都能听得懂,也明白。” “我看我们都魔怔了。”徐若瑾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荒唐,“这小子八成是在寻悠悠,我这就让人带悠悠出来。” 说话的工夫,银花就把悠悠带了来。 悠悠规规矩矩地走到徐若瑾身边,又乖又甜地唤了一声,“娘。” “嗯。”徐若瑾应声,“叫人。” 悠悠小手别扭地摞在一起,歪歪扭扭地福了身,给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问了好。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诧异地看着悠悠,接着把视线投向徐若瑾。 严昕一看到悠悠,嘴角咧起,开心得不得了! 悠悠看到弟弟也是一脸兴奋,差点忍不住就要扑过去,但硬是忍住冲动,先看了看徐若瑾,“娘,我能去和弟弟玩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好像怕徐若瑾不愿意似的,两只小手不自觉拉着徐若瑾的衣角左右晃了两下撒娇。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更觉惊奇,诧异地对视一眼,都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好,去吧。”徐若瑾点了头,悠悠开心不已,不知从哪里摸出陶响球来,边晃边走到蒋明霜身边,哗啦啦地逗着严昕。 严昕对那会发出声音的球也很是好奇,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靠悠悠更近一点。 蒋明霜猜到儿子的心思,直接将他放了地上。 悠悠晃动手里的球,安稳地守在严昕身边,就是小嘴一张一合不停地说。 熙云公主拧着眉看悠悠,怎么看怎么别扭,抬眼去看徐若瑾,“悠悠今儿个怎么这么不活泼?” 若是以往,悠悠早就已经在院子里跑个三圈,而且也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站在这里陪严昕玩。 多半都是严昕看着悠悠闹,他开心地负责笑。 蒋明霜也配合地点头附和,“是不是给悠悠定规矩了?” 徐若瑾还不等说话,熙云公主那边就不愿意了,“定什么规矩?我看悠悠就挺好的,活泼又可爱,你看现在和官家小姐还有什么区别?” 面对熙云公主和蒋明霜的“谴责”,徐若瑾也很是无奈,只好举手告饶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们这眼神了,我让她自己来和你们说,她都干了什么!” 徐若瑾说着唤来悠悠。 悠悠和严昕玩得开心,听到娘的呼唤,就立刻乖乖回来。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更觉得奇怪。 严昕见姐姐要走,又急又不高兴,伸手就要去拦。悠悠见状,就把陶响球塞到了严昕手里。 严昕低头看手里东西的工夫,悠悠就跑到了徐若瑾身边。严昕看看陶响球,又看看悠悠,小嘴撅地能挂油瓶。 “娘?”悠悠仍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说说你在灵阁做的好事。”徐若瑾毫不客气地给女儿拆台。 从昨日到现在,悠悠的确乖了不少,进进出出都会跟着徐若瑾,不是牵着手就是抱着,黏糊得不得了。 悠悠小脸一红,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这下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事,才让悠悠“性情大变”的? 悠悠求助似的看徐若瑾,但徐若瑾装作没看到,故意移开了视线。 没有办法,悠悠只好老老实实地把灵阁的事说了,“……都是悠悠不好,差点丢了回不来,惹娘生气了。” 悠悠手指搓着衣角,越说声音越小。 徐若瑾看悠悠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认错,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听后都被惊到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差点丢了?悠悠说的是真的?”熙云公主先反应过来忙去问徐若瑾确认。 徐若瑾淡淡地一点头,好像也不是多大的事。 熙云公主倒吸一口凉气,忙蹲下抱住悠悠,“有没有伤到哪里?肯定吓坏了吧!” 悠悠突然被抱住,呆了一瞬,接着展开小胳膊抱住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更加心疼,蒋明霜也很是着急,即便看到悠悠好好地站在这儿,仍是一阵阵后怕。 “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不和我们说,这么大的事!”蒋明霜埋怨徐若瑾。 徐若瑾很无奈,自己居然变成了二人的靶子,“我也来不及和你们说,再说也怕你们跟着担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天爷保佑。”熙云公主一下一下摸着悠悠的头安抚。 “公主,悠悠已经没事了,悠悠以后也会乖乖的。”最后反而是悠悠反过来安慰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看着懂事的悠悠,不知为何心里一酸。 第2816章 冲动 “难怪悠悠今日表现这么好。”熙云公主怕掉下泪来就转移了话题。 悠悠听出公主是夸自己,很不好意思地趴在公主身上。 “看,她还害羞了。”熙云公主笑道。 蒋明霜脸上焦急的神色这才退去些许,转而去问徐若瑾昨日的细节。 徐若瑾就轻描淡写地说了说,也是不想让蒋明霜过分担忧。 蒋明霜听完就去抱起严昕,心有余悸道:“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这么大胆,敢对小县主动手。” “要怪只能怪我平日得罪人太多了。”徐若瑾自嘲地一笑。 蒋明霜瞪了徐若瑾一眼,“他们这一次没有得手,难保不会有下一次,你可要多多注意。” “所以我才和悠悠约法三章,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徐若瑾道。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这下终于明白,为何悠悠今日看起来格外听话。 “你这丫头,这么乖都不像你了。”熙云公主说着戳了戳悠悠的脑门。 悠悠抬起头看着熙云公主,大眼睛忽闪忽闪。 “不管怎么样,孩子没事就好。”熙云公主松了口气,又问徐若瑾,“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徐若瑾摇了摇头,“动手是个嬷嬷,送悠悠回来的是方子华。” “方子华?”熙云公主对这人没有多少印象,但也绝对不是好印象。 当着蒋明霜的面,二人没有说太多。 这时,银花带了个嬷嬷来。 “公主,郡主,这是云妃娘娘宫里的嬷嬷。”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搭眼一看,都认出了李嬷嬷。 李嬷嬷正要请安,被熙云公主打断,“看你一脸急色,可是娘娘派你来的?” “回公主殿下的话,正是。”李嬷嬷应声。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的神经都跟着紧张起来。 蒋明霜猜测多半有正事,就抱着严昕,和悠悠一同去了偏殿。 “说吧。”熙云公主道。 李嬷嬷纠结了一路,最后仍是按楚云秀的吩咐将夜志宇进宫去找皇上的事和盘托出。 “夜大人直接去了后宫,交给皇上一封信,说是上面写满了严大人的罪证。从老严大人还在时候,一直到严大人去西北,都是些贪污、受贿、销赃的勾当。娘娘听后很诧异,就派老奴来将此事告知公主。老奴去了公主府,府上的下人说您去了郡主府,老奴就过来了。” 李嬷嬷说完还回想了一下,看有没有漏下的细节。 熙云公主听完一脸惊诧,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反驳道:“不可能,驸马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做出那种勾当!” 看熙云公主激动,李嬷嬷瑟缩一旁。徐若瑾同样震惊不已,但还要安抚熙云公主。 “李嬷嬷是来给我们报信儿的,你冲她发脾气也没有啊。” 熙云公主明知是这个道理,但就是控制不住。 “皇上呢?他看完之后是何反应?”徐若瑾的脑子还算清醒,她代替熙云公主问李嬷嬷。 李嬷嬷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皇上没有表态,只说让夜大人去查这信的来源。” 徐若瑾稍稍松了口气,“也就是还不能确认这信的真假。” 李嬷嬷点头。 “那就是还有时间。只要夜志宇找不到证据,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要自乱阵脚。”徐若瑾提醒熙云公主道。 熙云公主却不想就那么算了,“是谁闲着没事找驸马的麻烦?编造出这些有的没的,想要对公主府下手!” 李嬷嬷不敢说话,只能一个劲儿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就该多劝劝娘娘,这种事不应该告诉熙云公主才是。 熙云公主正在气头上,越想越是不忿,“我看这事多半和夜志宇脱不了干系!” 徐若瑾也有一样的猜测,夜志宇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一封来源都查不出的信,就迫不及待送到皇上那去邀功,好你个夜志宇!”熙云公主恨不得立刻奔去找夜志宇对质。 李嬷嬷神经一紧,“公主殿下千万息怒,您若是去找夜大人,那娘娘可就……” 熙云公主拧眉,半晌压下心头怒火,“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李嬷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有劳嬷嬷跑一趟。”徐若瑾说着给了银花一个眼色,“送嬷嬷回宫。” “是。”银花会意。 李嬷嬷见涨也放松下来,终于能回宫。 银花送李嬷嬷出门时,拿了各种礼,还有给夜擎的衣裳。 “劳烦嬷嬷亲自来跑一趟,这物件是郡主亲自吩咐为小殿下做的,与我们小主子一模一样。” 李嬷嬷突然前来微微一点头,这是郡主给了一个她出宫到郡主府的理由。 “谢郡主,老奴一定把话带到。” 李嬷嬷没有再多说,上了马车便立即回宫。 徐若瑾此时正看着焦躁不满的熙云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想想李嬷嬷说的话,信上有些内容并不是空穴来风。” 熙云公主脑中虽是一团乱,但也能听进去徐若瑾的话。 “只是西北的事,你还要问问他才是。”徐若瑾想了想,仍是觉得蹊跷,“写这封信的人知道得可不少。” 这绝对不是夸奖。 熙云公主神色一凛,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当务之急,必须查明到底是谁翻的旧账。”徐若瑾语气冷厉,显然也动了气。 熙云公主气愤难当,突然起身就往门外走。 徐若瑾也急了,忙去拉熙云公主的手,“干什么去?” “我要进宫去和皇上说清楚!”熙云公主说着甩了两下手,但没甩开。 徐若瑾头疼地拽住熙云公主,手上加了几分力,“怎么到这种时候反而沉不住气了!” 熙云公主手上还在使力,但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徐若瑾心里松了口气,走到熙云公主前面把门关好,才扶着熙云公主回去坐好。 熙云公主满心不忿,这口气根本咽不下去,但她不能把气撒到徐若瑾身上,只好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我要进宫,你也不让我去,难道就在这里干着急,等着驸马被人误会,等着皇上降罪吗?”熙云公主气急,声音都不自觉抽噎起来。 徐若瑾忙把茶水递过去,“喝了,顺顺气。” 熙云公主摇头不想喝,徐若瑾干脆把茶杯送到她嘴边。熙云公主没办法,只好喝了下去。 第2817章 威胁 “听我一句,去了也没用。” 徐若瑾说完,见熙云公主又要反驳,就按了按她的肩膀,“听我把话说完。” 熙云公主气闷,咬着下唇把话憋了回去。 “假设你去今日进宫去找皇上理论了,皇上会说什么?”徐若瑾耐心地引导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没好气地回道:“还能说什么?肯定来回就是那几句。” “他会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打算怎么回答?” “我……”熙云公主说不下去。 “就算你解释过去了。皇上只会安抚你,说这是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会相信,让你安心,敷衍,应付,这就是皇上在面对你时最有可能的表现。”徐若瑾直接戳穿。 熙云公主心里的暴躁渐渐压了下去,冷静和理智也重新回来。 “退一万步,你去找了,皇上也说不计较。但这仍是个隐患,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捣鬼的人又会出手。”徐若瑾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熙云公主,“你懂我的意思吗?” 静默良久,熙云公主才打开话匣子,“我懂。” 徐若瑾心头巨石落了地,“所以我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到处找人解释,为严弘文开脱。” 熙云公主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必须查出信的来源,彻底将背后的隐患解决!” 徐若瑾很是赞同,也刻意调侃,“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说什么呢?”熙云公主不解,但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云秀偷摸派人来告诉你,就算是为了她,你也不能冲动。”徐若瑾叮嘱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点头,“这次还要多谢她。” “嗯。”徐若瑾也是一样的想法,“她虽是在宫中,但也时时刻刻惦记着你我。” “皇兄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熙云公主不懂。 徐若瑾觉得好笑,“他可是天子。” 熙云公主认命地轻叹一声,“我和他也有些日子不见,想来各过各的是不可能了,这还得防着小人加害驸马。” 说起这些,熙云公主就一脸无奈。 “我总算知道你们的心思了,想平平淡淡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总有些人看不顺眼,非要找茬不可。”熙云公主说起来也是咬牙切齿。 徐若瑾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意味深长地拍熙云公主的肩膀,“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熙云公主一头黑线。 你一言我一语,熙云公主的心情却是转好了不少。 “有什么等严弘文回来再说。”徐若瑾拉回正题。 熙云公主点头,脸上挂了几分担忧,“希望他还没有受到影响。” “皇上还什么都没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徐若瑾十分肯定。 …… 严弘文从户部出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天,不禁在心里感慨。 这应当是他这些日子来回府最早的一天。 之前严弘文无不是披星戴月地回府,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早已睡下,他为了不惊动任何人,往往是在书房凑合一宿。要不就干脆留在户部,眯上一会儿天也就亮了。 为了这事儿熙云公主没少说他,严弘文也很是无奈,只能一次次保证。 后来熙云公主不信了,非吵着要进宫去面圣,说说严弘文回不了府的事。 好歹严弘文拦住了熙云公主,才没有闹出笑话。 但从那之后,严弘文不管多晚都会尽量赶回府中,哪怕只来得及和熙云公主说上几句话就要出发。 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多少也起到了些安抚作用。 严弘文边走边想,嘴角勾起无奈的笑容。 这时马车突然一顿,严弘文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他微微蹙眉掀开车帘。 夜志宇骑着高头大马挡在马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弘文。 严弘文只觉得莫名,不知夜志宇这突然是来哪一出。他还急着回府,这脸上就露出了几分不满。 夜志宇没看见似的骑着马走到马车边,视线始终落在严弘文身上。 “严大人。” 严弘文反感道:“夜大人这是何意?” 夜志宇一边嘴角扬起,阴阳怪气道:“严大人最近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夜大人有话直说,无需拐弯抹角。”严弘文冷漠以对,“若是无事,请恕严某无法奉陪。” 严弘文说着就要收回掀着车帘的手。 “且慢。”夜志宇不慌不忙道。 严弘文手一顿,但并未看夜志宇。 “严大人真是好定力,若是我在西北做了那些事,肯定要魂不守舍,不敢面对皇上,似严大人还能处事无忧,当没发生过,这份城府在下佩服。”夜志宇凑近几分,似笑非笑地说道。 严弘文背后一凛,冷眼迎上夜志宇探究嘲讽的视线,“严某不知夜大人在说什么。” “我本就没想严大人会立刻承认。不过严大人也不要以为你在西北的所作所为会随着时间一并消失。” 夜志宇口气威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道理,严大人应该比谁都清楚。” 严弘文仍是微眯双眼和夜志宇对视,坦荡无比,面上更是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迎着严弘文的目光,夜志宇却忍不住在心里犯起嘀咕——难道那封信真的另有隐情?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夜志宇甩到一边。 “呵,”夜志宇冷笑一声,率先移开视线,但仍不忘敲打严弘文,“严大人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听我一句劝,趁早去皇上面前禀明一切,免得东窗事发之时,一切可就晚了!” 丢下这一句话,夜志宇“驾”一声,骑着马离开。 看着夜志宇离开的背影,严弘文脸色一沉,吩咐车夫,“我们走。”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沉稳,似是根本没有受到夜志宇的影响。 但撂下车帘后,密闭的马车内,严弘文的冷汗才终于顺着鬓角流下。 他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夜志宇方才说过的话。 夜志宇没头没尾就跑来质问西北之事,严弘文心下大骇,紧张地头皮发麻,却凭着过人的气势硬是遮掩过去。 难道说是夜志宇听到了什么风声? 严弘文身上汗毛倒竖,脊背快要被冷汗浸透。 圣旨不是已经被徐若瑾扔给陆凌枫了吗?夜志宇是如何得到消息?他又知道多少? 问题一个接一个,快要把严弘文的脑袋撑开。 第2818章 惊疑 严弘文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脑中嗡嗡作响,头疼不已。 夜志宇言之凿凿,像是一口咬定自己在西北做了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 除了圣旨,严弘文想不到还有别的可能。 他脑筋飞速地转动,若夜志宇所言是真,那他该怎么办?是否要立刻去郡主府将此事告知徐若瑾…… 严弘文越发紧张,他眉头紧紧拧在一处,料想夜志宇多半已经将此事告知皇上。 想到这里,严弘文却是疑惑了,既然皇上已经知晓这么大的事,为何还没有行动? 难不成是夜志宇还没来得及进宫,方才只是故意出现,假意试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严弘文蹙眉思索。 想到了多种可能,他挨个分析了一遍,琢磨若自己是夜志宇会怎么做。 想着想着,马车便到了公主府。 他本想直接去找熙云公主,好同去郡主府。但还不等找到公主,郡主府就派人来了。 严弘文见是梁三,微微松了口气。 “严大人,郡主让属下来请您过府一叙。”梁三说着又补了一句,“熙云公主也在府上。” 严弘文了然,没有半点犹豫,“好,我们走。” 到了郡主府,严弘文看到徐若瑾,顿时安心不少。 熙云公主原本面露不愉,但在看到严弘文后,委屈和不甘重新涌上心头。 严弘文察觉到不对劲,疑惑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摊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严弘文去问熙云公主。 “驸马你从哪儿过来的?” 不等严弘文开口,熙云公主就问道。 严弘文调整心神,“自然是户部。” “皇上没叫你入宫?” 严弘文脑中闪过夜志宇,不明白熙云公主为何突然这么问,“没有。为何这么问?” 熙云公主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怒道:“还不是因为夜志宇!” “又是夜志宇?”严弘文又惊又疑。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听后都是一愣,异口同声道:“又?” 严弘文没想到二人反应这么大,硬着头皮点头,“嗯,刚刚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他。” 熙云公主一点就着,“他找你作甚?是不是威胁你?” 看熙云公主如此激动,严弘文反而不知该怎么开口,下意识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出马帮严弘文安抚熙云公主,“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等等再生气。” 熙云公主深吸口气,把李嬷嬷带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告知了严弘文。 严弘文打起十二分精神,没想到越听,吊着的心反而落了地。 熙云公主正好相反,她说完仍是气得发抖,“毫无证据,张嘴就来,简直没有王法!” “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没有必要生气。”严弘文也和徐若瑾一同安抚熙云公主。 趁熙云公主不注意,严弘文和徐若瑾交换了眼神。 严弘文这才明白过来,夜志宇拦住马车和他说那些不知所云的话,原来是因为怀疑他在西北贪污受贿。 这么一想,严弘文反而更加放松。 只要不是圣旨的事,别的对严弘文来说都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 徐若瑾看严弘文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为了不让他露馅,她忙对他使眼色,让他去哄哄熙云公主。 严弘文心下了然,“看来他拦我的车,为的也是这些事。” “他还敢拦你马车?!”熙云公主气愤不已,“真是反了他了,你是堂堂的户部侍郎,他凭什么拦你马车!” 严弘文哭笑不得,但也没硬和熙云公主解释,“他没有证据不敢把我怎么样。他说的那些也不过是敲打罢了,可能想用这招诈我吧,万一我就沉不住气跑到皇上那去自曝。” 熙云公主紧抿着唇不说话。 “这么做对他没有坏处,我若是他或许也会……”严弘文话还没说完,就被熙云公主一个瞪眼打断。 “你怎么还帮他说起话来了?” 严弘文哭笑不得,“我不是那个意思。” “总之!”熙云公主语气不容置喙,“夜志宇就是故意找茬,就是看驸马你不顺眼,所以才在皇上面前拼命诋毁你。” 千错万错,都是夜志宇的错。 严弘文无奈地看向徐若瑾,徐若瑾则是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样。 “夜志宇唯恐天下不乱,也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徐若瑾淡淡回应。 严弘文惊讶徐若瑾的态度,但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只要不是和圣旨有关,随便夜志宇说什么,严弘文可能是三个人中最安心的那个。 那边熙云公主还在气得跺脚,徐若瑾却眼珠一转,故意道:“先说那信中的内容可是真的?” 熙云公主听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假的!驸马怎么会做那种事。” 说完熙云公主琢磨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反正西北之事,驸马肯定是被冤枉的。” 熙云公主求证似的看向严弘文。 但严弘文没有附和,而是想了想,“他那么说倒也没错。” “嗯?”熙云公主一脸被震惊的模样死死盯着严弘文。 徐若瑾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严弘文“自圆其说”。 严弘文意识到不妙,忙笑着改口,“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在西北时的确自己处理了一部分银子。” 最初的诧异过去,熙云公主也冷静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银子去哪儿了?”徐若瑾看严弘文似有难言之隐,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若是严弘文真的贪心把银子用在不应该的地方,徐若瑾也要趁早想主意解决才行。 严弘文迎着两道关心自己的视线,不知为何,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 “西北当时情况不好,灾害连年,流民失所。我擅自做主,将涪陵王府抄家所得的一部分拿出来给百姓建屋。” 熙云公主松了口气。 “百姓安家的银两实在不够,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连一角遮蔽之所也无。”严弘文回想起来当时凄惨的情景仍是颇多感慨。 徐若瑾心下了然,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有了了解。 “你这是做好事,更是西北百姓的功臣。”熙云公主心情骤然转好,言语中都在为严弘文感到骄傲。 严弘文却叹息一声摇头道:“坏就坏在,我并未将此事告知皇上。”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都没接话。 第2819章 操心 “皇上当时明确说过,所有银子都要充做七离军费。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将那部分银子去向隐瞒不报。”严弘文想起来也是纠结不已。 “我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即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做一样的事。”严弘文问心无愧。 熙云公主又是感动又是担心,一时情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徐若瑾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分析着,“若真如你所言,知道这事的人应当不多。” 严弘文点头,“将银子用在西北百姓身上是我的主意,知道的也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么说,那人是从别处得到的消息才对。”徐若瑾思索着。 严弘文不置可否,“这事说起来难,其实也不难。” “嗯?”徐若瑾疑惑道。 “至少西北不少百姓都知晓此事,他只要随意一打听便会有所耳闻。”严弘文说着话锋一转,“当然信口胡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徐若瑾深以为然,“我和公主商量过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这封信的来源。看看到底是谁要在背后算计你。” 严弘文颔首,他对此并无惧意,“我自觉问心无愧,即便是捅到皇上那去,我也有应对之言。” 当着熙云公主的面,严弘文还有半句话没说——只要不是涉及朝霞公主的事,怎么查他都不怕。 熙云公主使劲点了点头,“没错!驸马行得正坐得端,皇上想查就查吧!” 徐若瑾心生一计,“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你干脆直接找皇上把话说清楚。” 严弘文沉思片刻。 熙云公主反而犹豫了一瞬,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去看严弘文的反应。 “我会考虑。”严弘文答应下来,“皇上那边若是有动静了,我再动作不迟。” 徐若瑾也是这么想的,也就不再废话。 严弘文亲自去和夜微言解释,比熙云公主冒失地冲进宫中要说法要好得多。 熙云公主也明白过来,脸上不禁有点火辣辣的,对徐若瑾道:“多亏你拦着我,不然差点就给驸马帮了倒忙。” “他那颗心思可奸诈得很,你还用替他担心?!”徐若瑾挤兑着严弘文,想到二人最初相见时的一来二去,那时的严弘文和现在判若两人。 但徐若瑾知道,这是因严弘文懂得了韬光养晦,懂得了隐忍藏匿,那些狠辣干脆的手段,他是不会露在明面上的。 严弘文自觉无辜,但也无法反驳,时间不早,他则准备带着熙云公主,蒋明霜和严昕回府。 严昕要和悠悠分开还有点不开心,一直都扁着嘴趴在蒋明霜的背上。 悠悠则是乖乖地站在徐若瑾身边,高高兴兴和严昕挥手再见。 严昕原本的那点不开心也都随着烟消云散,小脸洋溢着笑容,恋恋不舍地和悠悠再见。 大人们看两个孩子感情这么好,也都被逗笑。 “悠悠还是活泼些好,我都快要不认识她了。”熙云公主临走还不忘揶揄徐若瑾两句。 徐若瑾卖起女儿来也是毫不手软,“就是这两天的事,不信你过一阵子再来,她保证打回原形。” 悠悠虽然听不懂,但也隐约感觉不像是好话,很是不满地拽了拽徐若瑾的衣角。 徐若瑾笑着摸摸悠悠的小脑瓜。 “对了,品酒大会那天,我派人去接明霜和昕儿过来。就当是凑个热闹也好。”徐若瑾邀约道。 熙云公主也想去但去不成,只能羡慕地看蒋明霜。 蒋明霜自是求之不得,抱着昕儿点头应下来。 送走公主一行人,徐若瑾不仅没觉得累,反而身心轻松,像是解决了大麻烦一般。 银花带悠悠去休息,方妈妈则来伺候徐若瑾。 徐若瑾将袖中纸条拿出来给方妈妈看。 “悠悠找回来之后给我的,她说是个嬷嬷给的。”徐若瑾简单地说了说前因后果。 方妈妈蹙眉,当看到纸条上“后日相见”四个字时更加震惊。 “我怀疑是朝霞公主派人来送的。”徐若瑾直截了当道:“明日就是约定之日。” “可这纸条上除了日子什么都没有,这……”方妈妈担忧道。 “所以我不打算理睬此事。”徐若瑾轻描淡写道。 “嗯?”方妈妈一怔。 徐若瑾打了个哈欠,“她想来就来,我反正就在这也跑不了。若是不来就算了,我不去操那份心。” 徐若瑾说到做到,把字条撕成几条直接扔了。 方妈妈兴许是被徐若瑾的态度感染,竟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她只烦心一件事,“朝霞公主三番几次这么作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急,等着就是。”徐若瑾已经看开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品酒大会。” 方妈妈跟着点头。 “也不知灵阁和佳鼎楼准备得如何了。”徐若瑾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还有时间,不如郡主明日去看看?”方妈妈出主意。 徐若瑾也正有此意,“嗯,正好我也去看看酒方子派上用场了没。” “佳鼎楼都按您的吩咐在布置。”方妈妈去看过几次,被惊艳了一把。 “那就好。”徐若瑾完全是按自己记忆中酒会该有的样子在置办,对大魏来说肯定过于前卫了,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要能引起轰动就好。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徐若瑾就叫来银花,“去拿小苏打来!” 银花一听愣了,不解道:“郡主,小苏打是何物啊?” “呃……”徐若瑾一着急竟忘了这码事,忙改口道:“碱面!我说的其实是碱面。” 这次银花听明白了,“哎!奴婢这就去拿。” 徐若瑾松一口气,虚惊一场,差点解释不过去。 银花很快就把碱面取来,慢慢一袋子,“郡主您看这些够吗?” 徐若瑾点头,“够了够了,用不了的用。” “对了,之前宫里赏赐的水果还有吗?”徐若瑾走了两步又问道。 银花虽然不明就里,但仍是乖乖回答,“还有不少,都很新鲜。” “统统带上。”徐若瑾一声令下,说完就走。 银花来不及多问,匆匆去吩咐人收拾水果。 水果和碱面都放上马车,银花怎么看怎么纳闷,郡主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她是真一点头绪也没有。 第2820章 调酒 徐子墨听了消息匆匆来迎。 “二姐你怎的这么早就来了?这都还没开张呢!”徐子墨说着看到徐若瑾身后的水果,“哪来这么多水果?” “都是我带过来的,还有这个。”徐若瑾说着一指碱面,“你把它提进去。” 一大早,徐子墨还来不及多和二姐说几句话,就被支使着干活。 徐子墨认命的接过碱面,“还挺沉!这是什么啊?这么多。” 银花跟在一旁小声回了一句,“舅少爷,这是碱面。” “碱面?”徐子墨更是一头雾水,“干什么用的?” 银花摇头,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定是二姐又想到酿酒的法子,迫不及待地来试验喽。”徐子墨自觉已经把二姐看穿。 银花只是笑。 水果和碱面都放好,伙计们也都很是好奇,围在一旁看热闹。 徐子墨则是期待着徐若瑾大显神威。 “去抬几坛酒来,最普通那种就行,不要太烈的。” 徐若瑾的吩咐一个接一个。 “还有,再来一坛葡萄酒。” 伙计们纷纷得令去抬酒,徐子墨更加好奇,实在按捺不住焦急问:“二姐,你这是要酿什么酒啊?这么大的架势。” “不是酿酒。”徐若瑾随口一接。 “哦,不是酿酒啊。”徐子墨跟上一句,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不是酿酒?!” 徐若瑾连话都懒得说,草草地一点头。 “那二姐你这是要……”徐子墨小声嘀咕着。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徐若瑾本想卖个关子,但是看徐子墨一脸郁闷,就多说了两句,“我今天不酿酒,而是调酒。” “调酒?”徐子墨恍然,“就像四楼的那个什么……酒吧似的?” “我一会儿要调的酒,直接放在酒吧卖就可以。”徐若瑾信誓旦旦。 徐子墨张了张嘴,感觉有一肚子疑惑要问,但最后还是忍住没说。 伙计们也回来了,几坛子酒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又吩咐:“把水果拿出一半来打成汁。” 伙计们都没听过这种要求,一时有点不知该怎么办,纷纷看向徐子墨。 “郡主的话没听见是不是?还不快去!”徐子墨虽然也不懂,但坚决执行徐若瑾的命令。 “别忘了去皮!”徐若瑾提醒一句。 伙计们迷迷糊糊地只好拿着水果下去。 水果变成汁?他们的经验严重不足。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时,有人突然想起,“葡萄酒不就是葡萄榨汁吗?” “哎?对!”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大家这才想起来,他们都是榨过汁的人。 “我看这些水果和葡萄差不多,就按葡萄汁的方法来吧!”有人提议。 众人纷纷响应。 有了方法做起来就简单多了,伙计们也都上手得很,没用多久,原本新鲜的水果就都成了果汁。 徐若瑾看着面前一大碗一大碗,五颜六色的果汁,满意地点头。 “抬水来。” 徐子墨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见识调酒,没想到徐若瑾又是一声令下。 水好办,不一会儿,伙计们就抬来好几桶水放下。 徐若瑾数了数摆在面前的物件,“嗯,差不多了。” 意识到徐若瑾要动手,徐子墨和伙计们纷纷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的动作,唯恐一个走神就错过关键步骤。 徐若瑾先是取了一碗水,然后舀了半勺子碱面放入水中,最后用筷子在水里搅了搅。 白色的碱面很快溶解在水中,水也变得没那么清澈。 看到这里围观群众都还是不知道徐若瑾要做什么。 徐若瑾动作不紧不慢,注意力都在手上。 搅完之后徐若瑾拿起筷子在舌尖上点了点,咂磨了一下味道,撇撇嘴。 徐子墨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对这碗水的味道充满好奇。 徐若瑾随手从一个碗里取了一勺果汁放进碱面水中,又搅了一会儿。 整碗水都变成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很有食欲。 徐若瑾这次端起碗来喝了一口,五官差点拧在一起。 徐子墨在一旁都跟这揪心。 “这次我要……”徐若瑾回味了一下,“冰糖,冰块!” 话音刚落,伙计们还来不及反应,徐若瑾又急急补了一句,“还有醋!” 徐子墨更是搞不懂二姐要做什么了,这些东西分开他都明白,但凑在一起会是什么味道? “二姐,又是糖,又是醋的,你要炒菜吗?” 徐若瑾还是那句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徐子墨只好顶着一脑门问号乖乖照办。伙计们看自家老板都问不出来,只能麻溜地去厨房把徐若瑾要的东西都搬来。 一时间灵阁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徐若瑾反复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调出来的酒味道更好。 “郡主,醋!” “郡主,冰糖!” “郡主,冰块!” …… 徐若瑾要的东西一样一样都摆好放在她眼前。 她也不废话,重新用碱面调了一碗水,这次她没急着放果汁,而是把倒了一点醋进去,然后把碗盖起来。 徐子墨看的格外仔细,疑问也越来越多,他都默默记在心里一会儿好问个清楚。 徐若瑾又取了一个新碗,里面放上果汁和冰糖,还有冰块,有用筷子搅了搅。静置了一会儿她琢磨冰糖应该化了一点,就尝了一口。 “嗯,味道对了。”徐若瑾这次总算对味道满意了些。 徐子墨也馋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 徐若瑾立即拦住他,“再等一会儿,味道更好。” 伙计们也都对这果汁的味道充满好奇。 他们平日本就没什么机会能吃到这么多种新鲜的水果,甚至有些水果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这么贵重的水果都是进贡来的吧?” “我看也是,多半是皇上赏给郡主的。” “我听说西域和南番有不少奇珍异果,这些就是吧?颜色可真好看,也不知有没有毒。” “呸!有毒的话郡主还吃?” 伙计们嘀嘀咕咕,无一例外都在期待徐若瑾即将完成的“大作”。 徐若瑾看着自己完成的冰镇果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把这个推出去似乎也不错,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是困难重重。 第2821章 发现 这个不比酿酒,酿酒只要有粮食就差不多了。但果汁最重要的就是新鲜的水果,这在大魏恐怕很难实现。 即便水果的问题解决了,老百姓也根本喝不到这么奢侈的果汁。 徐若瑾细细琢磨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做果汁的心思。 因为这一碗小小的果汁,徐若瑾的灵感就像是冒了泡,一个跟一个。 什么奶油、雪顶,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徐子墨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醋瓶看,实在忍不住插嘴道:“二姐,这醋是做什么用的?你先告诉我成不成?不然我要被憋死了。” 徐若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有些发愁地回道:“醋虽然是酸的,但总归不如柠檬好啊……” 本来只是她一句无意识的感慨,却被徐子墨听了个正着。 “柠、檬?是何物?”徐子墨不知自己发音对不对。 徐若瑾顺嘴就给他解释了几句,“柠檬是一种水果,黄色的,大概这么大。” 她边说边给徐子墨比划了一下,“汁儿很多,非常、极其、特别的酸!” 光是说,徐若瑾感觉自己的唾液腺都不听话了。 徐子墨皱起眉来,“非常酸?那还能吃吗?” “不是用来吃的,我要用它的汁来生成二氧化碳。”徐若瑾随口说完,在徐子墨更迷糊之前就打住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一种能让普通的水变得不普通的好东西。” 徐子墨听的是云里雾里,小声念叨了几个关键字,“酸,汁儿还多……” 徐若瑾忙着研究醋的量,没注意徐子墨神情的变化。 徐子墨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二姐说的东西怎么越想越觉得熟悉呢? 这种叫柠檬的玩意徐子墨是没听过,但听徐若瑾的描述,他很快就想到了一样东西。 “二姐,你说的拿东西,后院好像就有……”徐子墨试探着回道。 “嗯?”徐若瑾没听清。 “就是后院东北角那棵树,上面结了些果子,谁都没见过,不知是什么果子。之前有伙计摘过,本想尝一尝,谁知酸的要命!一口都吃不得。”徐子墨回忆起来胃里都跟着反酸。 徐若瑾眼前一亮,“快去拿来我看!” 徐子墨被突然激动的二姐吓到,忙应下来,“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徐子墨拉着长衫一溜烟就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手里捧着几个小玩意满头大汗地回来。 “二姐我回来了。”徐子墨气喘吁吁地把摘回来的水果放下,“上树花了些工夫,先摘这几个你看看。” 徐若瑾看到那几个黄色的水果,可不就是柠檬! 她激动地拿起一个柠檬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股和记忆中完全重合的柠檬香气袭来。 徐若瑾心里更加有底,她来不及找刀,直接用手去掰柠檬,刚扒下一点皮来,柠檬那股酸气就直直冲进她的鼻孔。 闻到这个味道徐若瑾感觉牙都要被酸倒了,但她却格外高兴,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这东西竟然就在灵阁的后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徐若瑾感叹一声。 徐子墨仍是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二姐,这是你要找的那个什么……檬吗?” 徐若瑾边点头,转连就掰下一瓣柠檬塞在徐子墨嘴里。 徐子墨还没反应过来,见二姐塞给自己吃的,下意识就张开了嘴。 下一瞬,徐子墨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下巴上的肉都不自觉颤抖。 徐若瑾看着五官“紧急集合”的徐子墨,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哈哈哈!” 徐子墨被酸的神志不清,一时都忘了可以把柠檬吐出来,就嚼都不嚼地咽了下去。 银花掩着嘴不敢明目张胆地笑,看到徐子墨一脸痛苦,忙收起笑容担忧地看向徐若瑾。 “没事儿,就是酸的。”徐若瑾话里还带着笑意。 徐子墨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怨念地看向徐若瑾,埋怨了一声,“二姐!” 第2822章 制酒 “这玩意儿没毒。”徐若瑾的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三岁孩童。 但徐若瑾话说完,不等徐子墨反应,就皱起眉来又补了一句,“哦对,我也不知道这个有毒没毒……” “……”徐子墨翻了个白眼两腿一蹬就要晕过去。 伙计们都乱了,急急喊着要去叫大夫。 “用不着那么麻烦。”徐若瑾声音不大,但话一出,原本嘈杂的环境就安静下来,伙计们自动给她让出路。 徐若瑾淡定地把手放在徐子墨手腕上,摸了一会儿就松手起身,“快起来,我还有活儿要你做呢!” 徐子墨一听,知道自己没事,顿时有了力气,麻利地起身跟在徐若瑾屁股后。 知道是虚惊一场,伙计们也都散了。 “二姐你要这东西做什么用?它那么酸。”徐子墨嘴里的酸味还没散干净,牙都是麻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它比醋的用处还大。”徐若瑾也不多解释,把柠檬汁挤到一碗新的碱面水里。 等了好一会儿,不明所以的伙计们都偷偷打了几个哈欠。 徐子墨也好不到哪儿去,迷迷糊糊跟着忙,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揭晓谜底。 “大功告成!” 徐若瑾双手一拍。 徐子墨和伙计们瞬间来了精神。 “找个杯来,大一点的。”徐若瑾特意吩咐。 她本想用玻璃杯,但这东西还是金贵得很,只有宫里才有,寻常百姓根本见都没见过。 没有好的容器,只能用别的代替。 徐子墨知道要到重头戏,亲自去取了杯子来,郑重万分地放在桌上。 徐若瑾使劲儿回忆了下,发现脑子里没有调酒的记忆。她只能按直觉来,大不了一次次改进。 她把之前准备好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都倒入杯中,每一种量都不多,然后用筷子搅拌了两下。 最不可少的自然是冰块,放在杯子最下面,搅拌起来还有“咣啷咣啷”的声音。 她闻了闻味道,“还不错。” 然后切了片柠檬插在杯壁上,“齐活了!” 徐子墨、银花,还有周围的伙计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杯说酒不是酒,说果汁也不对的东西看。 “二、二姐……这样就完了?”徐子墨好奇地指了指杯子。 “嗯。”徐若瑾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这一杯……”徐子墨不知该怎么称呼,“叫什么啊?” “鸡尾酒呗。”徐若瑾随口一答。 徐子墨诧异地张大嘴巴,“鸡尾?!” 徐子墨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知道这杯酒和鸡尾巴有什么关系。 “二姐,鸡尾巴在哪儿?”徐子墨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徐若瑾一听乐了,“这就是个名字,和鸡尾巴没关系。” “哦……”徐子墨明白过来,但还是对这杯酒充满好奇,“那这片柠檬为何要放在杯子上?” “装饰。”徐若瑾言简意赅。 她开始有点后悔,鸡尾酒什么的对现在的人来说,是不是太超前了? 徐子墨更好奇的是味道,“二姐,能让我尝尝么?” “喝吧。”徐若瑾豪气道。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徐子墨拿起杯子缓缓放到了嘴边。 伙计们都屏住呼吸盯着徐子墨的一举一动。 除了徐若瑾之外,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他们都很好奇这鸡尾酒的味道,但又打心底里唱衰。 这东西真的能好喝吗? 徐子墨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但不同的是,他对二姐信心十足。 之前灵阁所有推出的新酒,无论有多少人怀疑,最终的结果都是大卖。 这鸡尾酒肯定也不例外。徐子墨在心里对自己念叨。 徐子墨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顺着嗓子流下,他闭着眼品了半晌,才回神。 好几双期待的眼睛望着自己,徐子墨什么也没说,用行动表明一切—— 他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后来还是徐若瑾拦着他,“再好喝也是酒,少喝。” 徐子墨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是我疏忽了,这东西一股果汁味,没有多少酒的辛辣。若不是二姐你提醒,我都要忘了这是酒了。” “鸡尾酒就是这样,再好喝也不能贪杯,就当是尝个新鲜吧。”徐若瑾大略解释了一番。 徐子墨乖乖记下来。 “二姐这酒真的好喝,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徐子墨很是好奇。这调酒的法子他见都没见过。 徐若瑾干咳了两声,只能含糊应对,“说了你也不知道。” 徐子墨“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见蒙混过去,徐若瑾也长舒了一口气,“条件所限,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徐子墨头摇得像拨浪鼓,“很好喝,是我从来都没尝过的味道!” 他本想表现得专业一些,但没想到话音才落,就打了一个响嗝。 伙计们先是一愣,接着憋不住笑了出来。 银花也掩着嘴偷笑。 只有徐若瑾格外惊喜,一挥手拍在徐子墨的后背上,“你打嗝了!” 徐子墨一脸苦相,“我知道了二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谁笑话你了!”徐若瑾神情兴奋,“打嗝就对了!你以为我柠檬汁是白放的?” “啊?”徐子墨一脑门问号。 “你喝鸡尾酒的时候就没觉得酒里像是有气吗?过嗓子的时候还辣乎乎的?”徐若瑾一激动,形容起来顿感词穷。 徐子墨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不得了!”徐若瑾拍了徐子墨的大腿一下,“让你打嗝的就是那些泡泡。” 徐子墨虽然还是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既然打嗝是有原因的,他就放心多了。 “这么一来,起泡酒应该也能做得成了……”徐若瑾小声念叨着。 徐子墨看看地上乱七八糟的坛子,“二姐,这鸡尾酒是你为品酒大会准备的?” “没错。”徐若瑾点头,“这些酒好看,而且价值不菲,趁着品酒大会打出名声来,留着给酒吧专用。” 徐子墨认真听着,眼前好似闪过了白花花的银子,立刻举双手赞成,“就这么办!” “有了鸡尾酒,酒会的气氛也有了。”徐若瑾算了算,“剩下这些收起来放到冰窖去。等大会开始送到佳鼎楼,我到时亲自调酒。” 徐子墨得令,吩咐伙计们都动起来。 第2823章 规模 “银花我们走,去佳鼎楼看看。”徐若瑾边说边往外走。 徐子墨本要跟着去送送,结果被徐若瑾撵回来,“灵阁还要开张,你不留下来看着,跟我凑什么热闹?” 无言以对的徐子墨只好听话地待在灵阁。 徐若瑾匆匆赶去佳鼎楼,充满期待地跨进门槛,当看到铺天盖地的红色绸布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 偌大的前院被清理出来,佳鼎楼上挂着横幅,上面按徐若瑾的吩咐写着“第一届品酒大会”字样,她越看越满意。 院内更是按徐若瑾交代的那样搭起架子来,靠近佳鼎楼门口则搭了一个戏台子。 掌柜听伙计说徐若瑾到了,把指挥挂绸布的活先放在一边,忙去迎人。 “郡主您怎么突然来了?” 徐若瑾也不介意,往院子里走,边走边四下打量。 细竹搭起的木架足有三米多高,中间穿插着红绸布。阳光透过红布照射下来,地上都变成红色。 气氛一下就被烘托出来。 徐若瑾越看越满意。 掌柜注意到徐若瑾的神情,松了口气,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儿。 但徐若瑾刚走了两步,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掌柜不知发生何事,心跟着一提,也不自觉朝身后看去,但他瞧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还缺一条红毯。”徐若瑾下结论。 “红毯?”掌柜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您说红毯啊!” 平日里没有人会用红毯,即便是酒楼开业也极少,倒是娶亲时偶尔能看到。 “这也不难,不知郡主您要多长,铺在哪儿?”掌柜边问边拿出纸笔记录。 徐若瑾看了一眼大门,道:“就从大门口一直扑到内院,和戏台子接上就行。” 掌柜一听惊了,“这么长?!” “怎么?买不到?”徐若瑾问。 “有是有,只不过……”掌柜有点为难,“小人从来没见过那么长的红毯,估计需要花点时间,郡主容小人去问问。” 徐若瑾点头应下,“要尽快。” “是。”掌柜记下,想起一事,又立即请示:“郡主,戏台都有了,这戏班子何时去请呢?若是再晚几天,恐怕就请不到了。” 京都城内好的戏班都要提前定时间,这眼看就要到品酒大会,光有戏台,没有戏班,到时就成了笑话。 掌柜以为徐若瑾定是把这茬给忙忘了,就想着提醒一句。 谁知徐若瑾不以为意地摆手,“谁说我要请戏班子?” “啊?那您搭戏台子是?”掌柜一脸迷茫,以为是自己听错。 “唱戏就算了,演奏乐器还可以。”徐若瑾说出自己的想法。 掌柜更是想不明白,“演奏乐器?!” 徐若瑾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的酒会确实没见过有唱戏的,小型乐团到时偶尔能看到。 但在徐若瑾看来是常识的事,到了掌柜这就成了无法理解。 “郡主,这万万不可啊!您看这么大的戏台子,到时只有人吹拉弹,却没有戏班子唱,这……这不成体统啊!” 掌柜着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徐若瑾想了想,掌柜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是品酒大会开始时,总有人在这儿咿咿哦哦地唱戏,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不唱戏,跳舞行不行?”徐若瑾又有了主意。 掌柜又是一惊,这么下去迟早要被郡主吓出个好歹来,“跳舞?跳什么舞?” “酒会不光是比赛还要品酒,总要有点看头吧?”徐若瑾有自己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掌柜的“但是”还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徐若瑾接了下去。 “让戏班的乐师留下,重新编谱子,节奏快一点。”徐若瑾粗略安排起来,“至于唱戏就算了,到时没有喝酒的都去听戏了。” 掌柜只能暂且先记在本上,慢慢再和徐若瑾商量。 “还有,”徐若瑾又道,“说书的呢?也请来。” 说书的,跳舞的,奏乐的……徐若瑾想了想,似乎没有落下的。 “对了还得有个主持人!”徐若瑾突然想起。 掌柜被吓了一跳,“主持人又是何物啊郡主?” 他都被吓怕了,徐若瑾随便冒出一个想法他都要头疼半天。 “这个不用找了,”徐若瑾上下打量掌柜,“就你来吧。” “啊?”掌柜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成了“主持人”。 “主持人就是……司仪!负责招待宾客的,懂吗?”徐若瑾试着给掌柜解释。 掌柜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小人懂了!” 徐若瑾松气,“那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小人明白。”掌柜立马应下来。 徐若瑾又想起自己前几日的吩咐,“绣房的人把东西送来了吗?” 掌柜点头如啄米,“送来了,送来了!小人不知那些是何用处,就没敢动,都放在仓库等郡主您吩咐。” “收起来作甚?那是给人穿的,挑两个身量高的伙计穿上。”徐若瑾干脆利落地吩咐。 掌柜面露难色,不敢相信,“那是给人穿的?” “废话。”徐若瑾翻了个白眼,“穿上就是吉祥物。” “……”掌柜已经见怪不怪,从郡主嘴里说出什么词他都不会惊讶。 徐若瑾在佳鼎楼转了一圈,把所有细节都确定下来,脑中也初步有了品酒大会那日的情形。 只要不出乱子,徐若瑾有十足的自信:这第一届品酒大会绝对办得是有声有色,人人称羡。 徐若瑾满意地回了府,可把掌柜忙坏了。他看着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的吩咐,只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但佳鼎楼上下都等着掌柜下令,掌柜抹了把脸,心里想着剩下的几天工夫恐怕要通宵达旦。 佳鼎楼送走郡主后就大门紧闭,无论身份多么尊贵的客人,一律不接待。 虽说看起来是损失了一笔银子,但节约下来的时间都是为了品酒大会布置。紧赶慢赶,总算提前一天完工。 掌柜累得眼冒金星,给自己放了半天假专门用来睡觉,不然品酒大会的“主持人”做不好,他就没法和郡主交代。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品酒大会当天。 第2824章 开心 天还没亮,徐子墨就指挥着灵阁的伙计把东西运到佳鼎楼。 徐子墨本想趁着天还早,街上也没什么人时送过去。谁知路才走到一半,就见不少人都在往佳鼎楼方向赶去。 徐子墨派伙计先去看看情况,过了会儿伙计匆匆回来禀报。 “佳鼎楼前门堵得水泄不通,走不成了!” 徐子墨头疼不已,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走后门。” 众人悄悄往后门去,果然这里没什么人,不仅如此,徐子墨还在这里看到了熟人。 “陆大人?您怎会在此?”徐子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凌枫。 陆凌枫微笑对徐子墨行礼,“今日是品酒大会第一日,陆某格外重视,佳鼎楼自然要好好保护起来才是。” 徐子墨这下明白过来,“陆大人是在安排御林卫把守?” “正是。”陆凌枫应道。 徐子墨很是感激,“有劳陆大人。” “都是陆某分内事。”陆凌枫拱手不敢邀功。 “有陆大人和御林卫在,肯定不会有问题。”徐子墨很是高兴。原本看二姐担心品酒大会出乱子,他还不知该怎么安慰,现在连后门都有御林卫把守,想想就放心。 二人闲话不多说,彼此告辞。 看徐子墨进了佳鼎楼,陆凌枫身边出现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垂首恭敬道:“少爷,都准备妥当。” 陆凌枫脸上早已没了笑容,眸色深深地望着佳鼎楼,轻应道:“听我吩咐行动。” “是。”得令后那人随即退下,身手利落根本不是普通人。 天渐渐亮起来,徐若瑾带着悠悠,接上蒋明霜和严昕一同去了佳鼎楼。 隔得老远,蒋明霜就听到外面越来越热闹,马车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些人是何时就来排队了?”蒋明霜听到马车外人声鼎沸,不禁诧异道。 徐若瑾则是见怪不怪,“天还没亮的时候。” “他们都是为了喝灵阁的酒?”蒋明霜没想到一杯酒竟然这么有号召力。 徐若瑾不以为然,“不然他们来参加酒会做什么?” 蒋明霜还是觉得新奇,“这等场面还真是从未见过。” “那是自然,谁能比得过我古灵精怪,鬼点子多?”徐若瑾一下来劲了,对蒋明霜眨眨眼,先卖了个关子。 昕儿和悠悠在一块玩得高兴,听见外面的人声也都很是兴奋。 终于到了佳鼎楼,外面已经等了不少人,徐若瑾带着蒋明霜从大门进,等候多时的百姓看是郡主府的马车自觉退到两旁。 原本有几人等得焦躁不耐,见有人要插到自己前面先进佳鼎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上前理论就看到徐若瑾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徐若瑾不仅是顶着郡主的头衔,更是佳鼎楼和灵阁的老板,更是主持品酒大会的人。 原本还嘈杂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和蒋明霜带着两个孩子迈进佳鼎楼,接着大门就在众人眼前被重新关上。 大会开始也进入了倒计时。 不只是宫外,宫内的品酒大会也如期开始。 宫内规模自然也不会输给佳鼎楼,不少官员早早就进了宫,宫内也已经备好灵阁的美酒佳酿。 整个京都城上下都是一片欢腾喜庆。虽然只是一届品酒大会,但办的不亚于达官贵人的贺寿和娶亲。 徐若瑾走到院内,因为提前都看过,所以没什么好奇,找来掌柜的问了些细节。 蒋明霜和两个孩子都被佳鼎楼内的布置吸引了视线,这才一会儿工夫都不知发出了多少次感叹。 “郡主,您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掌柜穿的也格外正式,衣裳也是徐若瑾吩咐绣房订做的。 “嗯,开始吧。”徐若瑾下令。 蒋明霜和两个孩子都被带到佳鼎楼三楼靠窗的雅间,徐若瑾已经等在那里。 “这里看得清楚。”徐若瑾招呼道。 蒋明霜抱着昕儿来到窗边,整个佳鼎楼的大院都能尽收眼底,“从这儿看更漂亮。” 悠悠拉徐若瑾的衣角,急道:“娘!我也要看!” 徐若瑾搬来一个凳子,把悠悠抱起来让她站在凳子上,同时胳膊环着悠悠的小身板。 “哇!”悠悠惊呼一声,“好红!” 听到悠悠兴奋的大喊大叫,徐若瑾和蒋明霜都是忍俊不禁。 “这些都是你的主意?”蒋明霜道。 徐若瑾点头,“时间有点紧,有些还来不及准备。” 蒋明霜诧异地睁大双眼,指了指豪华又气派的装饰,调侃道:“过度谦虚就是骄傲。” 徐若瑾笑道:“开始了!”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徐若瑾和蒋明霜第一反应都是帮两个孩子捂住耳朵。 悠悠格外兴奋,张牙舞爪,开心地张大嘴巴,眼睛笑成了两道缝。严昕被鞭炮声吓得一抖,小脸都白了却不舍得闭上眼。 灵阁美酒早已准备好,每一坛酒上都贴了名字,前面都是排列整齐的酒碗,想喝什么酒自己舀就行。 “喝完之后,大家抬头看!”掌柜的对乌央乌央的人群大喊道。 数不清的客人挤在院子内,想要挪动几步都很难。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抬头看去。 三米高的架子上绑着绳子,绳子最下面都挂着本子。 “撕下纸来写上你对这坛酒的品感,然后给我们这边的伙计。”掌柜介绍流程,“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问伙计,伙计手里也有酒,大家想喝什么随便拿!” “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掌柜的站在戏台子上,交代完之后对身后的戏班子一抬手,“奏乐!” 戏班子得令,把之前苦练多日的旋律奏响,更增添了热闹的气氛。 掌柜退到戏台边,对后面等待的姑娘和小伙子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都是掌柜亲自去戏班挑的。 他严格按徐若瑾的吩咐,这次没有人唱戏,全是跳舞。 掌柜琢磨,就算是跳舞也得找有功底的,于是兜兜转转还是去了戏班子寻。 找到的这几个年轻人基本功都扎实得很,在戏台子上连翻五十个跟头没问题。 第2825章 诧异 坐在三楼的徐若瑾居高临下地看着戏台子上的表演,还算满意。 “这是怎么回事?”蒋明霜看那些人不唱戏,还有些好奇。 徐若瑾解释,“是我吩咐的,这会儿唱戏也没人听,还不如让他们在上面跳跳舞,也算赏心悦目。” 蒋明霜和掌柜头一次听时的反应一样,“跳舞?” “嗯。” “难怪我听敲锣的动静都不一样了。”蒋明霜道。 “娘!”这时悠悠的一声打断徐若瑾和蒋明霜的话,“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徐若瑾顺着悠悠手指的方向看去,笑了,“那是吉祥物。” “嗯?”悠悠小脸上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蒋明霜也很是不解,“我方才就想问,那像酒坛子似的……东西,是人吗?” 徐若瑾一听大笑出声,“不是人,还是鬼怪不成?” 蒋明霜害羞地红了面颊。 悠悠在一边急坏了,充满好奇地等徐若瑾给自己解答。 “衣裳是我特意在秀坊订做的,挑了好几种料子,选了最厚最硬最结实的,比着酒坛子做出的模样。”徐若瑾说起自己的辛苦奔波,不由感慨良多。 蒋明霜听了惊得张大嘴,“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思妙想?” 徐若瑾被夸,心里美滋滋,“还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看这两个孩子的表现就知道了,他们都喜欢得很。”蒋明霜说着示意徐若瑾去看悠悠和昕儿。 徐若瑾低头看悠悠,悠悠冲着楼下穿着酒坛子外套的伙计大喊,“吉祥物!” 严昕也难得跟着兴奋地喊了一声,“啊!” “我就是打算试一试,若是好用的话以后就留在灵阁,还能招揽顾客。”徐若瑾说出自己的打算,“没想到俩孩子这么喜欢。” “那干脆做两个小的吧!”蒋明霜提议。 徐若瑾马上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点头,“好!做大的费劲,小的一点也不麻烦。” “两个孩子在府里就能穿着玩。”蒋明霜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这主意不错。”徐若瑾也是个行动派,很快就把任务交给银花去办。 再看院子里,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是什么玩意?” “酒坛子吧?还是人扮的呢!真有意思!” 有小孩跟着大人来凑热闹,此时也都围在酒坛子边,用自己的小手捏来捏去。 酒桌边人才是最多,有伙计看着,客人一个挨一个地排着队,短短一会儿工夫,每个人手里都掐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品感。 除了来参加大会想要得到免费酒喝的客人外,还有一些人是来品酒的。 “听说这次灵阁拿出来的酒有很多都是未曾卖过的新种类?” “我去转了一圈回来,确实如此!” “你们喝到那什么……鸡屁股酒了吗?” 马上有人纠正,“什么鸡屁股啊?那叫鸡尾酒!” “对对对,鸡尾酒,味道真是不错!” “我也觉得,我还喝了三杯呢!颜色还不一样,有股果子味。” 众人齐齐看向这人,果然看他脸颊通红,显然是上头的表现。 “你醉了,赶紧去一边坐着吧。”有好心人提醒。 偏偏那人不信邪,“不过几杯果酒而已,我怎么可能醉?” “你没看鸡尾酒那竖着的牌子吗?是烈酒调配的,不能多喝!” “啊?”那人光顾着喝,什么都没看,这会儿一听果然觉得头晕脑胀。 其他人招呼伙计过来,“快快快,把他扶走!” 看着被抬走那人,众人议论纷纷,“鸡尾酒到底是什么名堂?味道真不错,也不甜腻,喝了一杯还想喝第二杯。” “你们说这会不会也是瑜郡主的秘方?” 其他人纷纷附和,“八成如此!” “灵阁多半美酒不都是出自瑜郡主之手吗?” 众人对徐若瑾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楼。 正式的品酒还在进行,一波酒撤下之后,品感上交,接着就是第二波品酒。 虽然时间仓促,但徐若瑾已经把能想到的细节通通照顾到了,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第一波品感很快被送到徐若瑾手中。 徐若瑾看着厚厚一叠品感,很是满意。 见徐若瑾要忙,蒋明霜提议带两个孩子去院子里凑凑热闹。 悠悠一听先是高兴地大呼一声,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答应过徐若瑾什么,随即脸上露出一点小失望。 看到这么一点大的小孩摆出这么苦大仇深的面孔徐若瑾和蒋明霜都是哭笑不得。 蒋明霜帮悠悠求情,“难得今天这么热闹,你忍心看她在这儿干瞪眼?” 悠悠悄悄拿眼瞟徐若瑾,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那点小心思。 “你想下去玩儿吗?”徐若瑾故意问悠悠。 悠悠眼里的光一闪而过,咬着唇不好意思说。 徐若瑾笑着戳了戳悠悠的脑门,“你这丫头。” 悠悠不明所以,摸着自己被戳的脑门看徐若瑾。 “梁三?”徐若瑾唤了一声。 梁三随即推开门进来,“郡主。” “你带悠悠下去,护着明霜和昕儿些。”徐若瑾下令。 “是。”梁三应声过来抱悠悠。 蒋明霜也跟着高兴,看悠悠还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笑道:“再不走你娘可就改主意了!” 吓唬比什么都管用,悠悠像小猴子似的窜起来,三两步扑到梁三怀里,咯咯笑得格外开心。 徐若瑾看到女儿“原形毕露”,只能无奈地摇头。 蒋明霜抱着严昕也下了楼。 雅间内只有徐若瑾一个人守着一大叠品感。她打起精神来,一张张仔细地看起来。 凡是觉得说的好又有道理的,都被徐若瑾拿出来单独放。 偶尔还能看到让徐若瑾眼前一亮的评价。 大部分人写的都是喝起来的口感,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有的没的都往灵阁酒上套。 甚至还有不少品感把徐若瑾夸了一顿,直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徐若瑾看的是哭笑不得,越发觉得有意思,时不时还会被品感逗笑。 真正能被徐若瑾看到眼里的,就是那些不光些品感,还提了建议的人。 第2826章 动手 有些建议让徐若瑾耳目一新,乃至是醍醐灌顶,给了她不少灵感。 只不过这样的建议实在少之又少,几百份中也就能有一份两份。 不过这个比率已经比徐若瑾想象中的要好,凡是有用的品感,都被徐若瑾留下,认真地记下名字,这些人以后可以免费喝酒喝到撑。 这时徐子墨从院子里跑上来。 “二姐你在这儿呢!让我好找。”徐子墨推开门就大声嚷嚷。 徐若瑾头也不抬,“坐下说事儿。” “哎!”徐子墨乖乖坐下,说话之前先喝了一壶茶水,“累坏我了,到这会儿才喝上一口水!” 徐子墨说完好奇地凑近看到桌上一张张纸,“品感?” “嗯。” “这么快就送上来了。”徐子墨感慨一声随手拿过一张瞥了一眼,笑了,“这张真逗,是说对酒的品感,还是大会啊?” 徐若瑾看得多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还有更奇葩的,看不看?” “看看看!”徐子墨急不可耐。 徐若瑾随手扔给徐子墨几张,徐子墨迅速看起来,刚看了两行就大笑出声。 “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徐子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徐若瑾摊手表示不知。 “这么看,有的人至少还知道夸夸酒,那也比直接夸人,对皇上歌功颂德的强太多了。”徐子墨觉得这些人简直不可理解。 徐若瑾习以为常,“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徐子墨笑得更欢,半晌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二姐你千万别下去,人太多了,挤都挤不动。” “那你怎么上来了?”徐若瑾的语气听在徐子墨耳朵里,颇有几分责备的意味。 徐子墨连忙解释,“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上来看看。” “没了?” “顺便歇口气。”徐子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徐若瑾没有责备徐子墨,而是推给他一碟点心,“垫垫肚子。” 徐子墨顿觉受宠若惊,拿起点心就狼吞虎咽地开吃。 “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徐若瑾很无奈。 徐子墨边吃边道:“二姐你别看人多,秩序还不错,看来御林卫还真有大用处。” 徐若瑾手一顿,“怎么?” “我早上来时在后门碰到陆凌枫了。”徐子墨不以为意道。 徐若瑾却是肩膀一紧,“他在后门做什么?” “说是在安排御林卫把守,前前后后都要照顾到什么的。”徐子墨顺口回道。 徐若瑾眉头却是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一碟点心见了底,徐子墨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二姐我回去了,这下面离了我还真是不行。” 不是徐子墨自夸,他如今是灵阁的老板,大事小情他都需要过问。一会儿下面找不到他人又要乱套。 徐若瑾点头,想了想还是跟了一句,“多加小心。” 徐子墨立即应下来,“知道了二姐!” 徐子墨颠儿颠儿下了楼,徐若瑾也坐不住,起身看向院内熙熙攘攘的人群,脸色有些严峻。 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楼下院子里,梁三带着悠悠玩,离人群远远的,无论悠悠去哪儿,梁三都跟在她身边三步之内。 这也是徐若瑾的命令。 蒋明霜抱着严昕到处逛着玩,与梁三和悠悠离得不远。 徐若瑾在楼上也能看到他们四个,尤其是悠悠格外精神,跑来跑去一点也不知道累。 她的心稍稍放下,但仍不敢掉以轻心,琢磨着是不是该让梁六和梁八去查查。 …… 第2827章 受伤 佳鼎楼不远处的茶肆二楼里,陆凌枫正不紧不慢地品着茶,好像佳鼎楼的热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京都城的人多数都去佳鼎楼凑热闹,就连平日里繁忙的茶肆也受了影响,除了陆凌枫之外只有寥寥几人。 屋内走进一人,不用陆凌枫吩咐就恭敬地禀报起佳鼎楼的情况。 陆凌枫神色淡淡地听完,停顿片刻,轻启薄唇,“动手吧。” “这么热闹的大会,”陆凌枫抿了口茶,“出点儿意外就当是助兴了。” “属下明白。” “注意分寸,莫要叫人抓了把柄。” “是,大人放心。我们的人随时可以行动,只等您的命令。” 陆凌枫颔首,下属随即退下。 …… 佳鼎楼。 徐子墨是灵阁的老板,整个大会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忙的人来。 只要是关于酒的事,最后都会找到徐子墨头上来。有些是伙计和伙计可以解决,但也有些就要劳烦到他。 徐子墨只好不厌其烦地守在会场,瞪大一双眼,只要看到哪里有骚动就立刻拨开人群冲过去解决。 好不容易徐子墨得空去二姐那喝了杯茶回来,就立刻被伙计和伙计围起来。 “老板,那边酒没了,还有不少客人没喝到!” “还有品感,有的客人说没写完,要再补上两句!” “鸡尾酒的果汁也不够了!” …… 乱七八糟什么事儿都有,一股脑地钻进徐子墨的耳朵里,他听得是脑袋发胀,越发烦躁。 “好了!一个个说!”徐子墨一声令下。 所有人顿时安静,开始按吩咐,一个接一个地禀报,只是语气还是一个比一个急切。 徐子墨耐着性子挨个交代过去。 “酒还有,去仓库。没有的话就上第二轮的新酒。” “品感就一次机会,不能重来。” “没有果汁就吩咐后厨去做,水果没了再来找我!” 徐子墨干脆地交代完,伙计纷纷明白,领命就跑。 “去叫掌柜的来!”徐子墨喊了一声,再一看身边一个伙计也没有。万般无奈,他只好叹了口气自己亲自去找掌柜。 掌柜正忙着主持大会,比起徐子墨来也轻松不了多少。 “掌柜的,你帮我喊两声。”徐子墨和掌柜的打商量。 掌柜的也忙得脚不沾地,但一看是瑜郡主的弟弟,得罪不得,只能应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让你多喊几遍。”徐子墨把自己方才和伙计交代的话又说了一遍。 掌柜忙应了下来,把徐子墨送走之后就立刻卖力地喊了三遍。 因着佳鼎楼外有御林卫的护卫,院内还有伙计们照看,虽说客人一波接一波不断,但好歹没出什么岔子。 徐子墨看着还算有条不紊的会场,刚要松一口气,就听不远处传来惊呼声,接着人群都开始骚动。 他脑中警铃大作,心下暗道不好,忙迈动两条腿朝发生混乱的方向跑去。 “谁敢在品酒大会捣乱?”徐子墨怒气冲冲地过去喊了一声。 只见三五个打扮普通的百姓跳上桌子,把酒碗都一脚踹到地上。碗的碎片到处飞溅,围观的客人纷纷后退。 徐子墨被人群推搡着往后又撤了几步,差点没站稳一个屁股蹲地上。 他更加恼怒,重新站好之后看那几个不识好歹的人。 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摆明是来找事,徐子墨越看越气,“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报官!” 话音刚落,闹事的几个人像是被吓到了,随意抱起一坛酒就想跑。 “抓住他们!”徐子墨大喊。 伙计和伙计随即飞扑上去要拦人,但那几个闹事的人身手也十分矫健,左撞右踢,伙计们眨眼的工夫都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疼。 大会的客人都被吓得不轻,尖叫着后退,无形中给那几个人让开了一条路。 但会场本就是人挤人,这么一闹,已经有不少人站不稳摔倒。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随之而来—— “哎哟我的鞋!” “谁踩我的肚子!” “啊!!” …… 徐子墨看到被打伤的伙计,还有后面不断传来的惨叫声,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急急地冲上去挡在大门口。 “不许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来……” 这次徐子墨连话都没说完,抱着酒坛的几个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直直奔着他就去。 徐子墨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没想到这几个百姓为了几坛酒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那些人越来越近,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一拳打在徐子墨的脸上。 徐子墨痛叫一声,紧接着就被人狠狠踹了肚子一脚,他登时弓成虾米,两手紧紧抱着肚子,侧身摔倒在地,痛得滚来滚去。 “呸!咱们走!”抢酒的几人啐了地上的徐子墨两口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其中一人临走前又给了徐子墨胸口一拳。 徐子墨吐了一口水,脸憋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被打的瞬间,徐子墨还有空抱着脑袋想,御林卫去哪儿了? 不只是徐子墨,整个佳鼎楼都乱了套。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所有人都没心思再品酒。 掌柜一个劲儿安抚着,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御林卫此时也终于得到风声前来控制局势。 原本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客人也被控制住,但仍是有不少人或多或少受了伤。 掌柜忙招呼伙计,“快!去请大夫来!” 徐子墨也被伙计们搀扶着送进楼内。 徐若瑾察觉到不妙时,来不及多想就匆匆下楼,正好看到鼻青脸肿的徐子墨被抬了进来。 她脸色很是难看,二话不说就开始检查徐子墨的伤势。 徐若瑾的手按上徐子墨的肚子,他痛得“哎哎”叫唤,全身哪哪儿都不得劲,哼哼唧唧不停。 “别乱动。”徐若瑾就说了三个字,徐子墨听到二姐的声音果然安心下来,但满心的委屈让他差点忍不住要抱着二姐痛哭一场。 徐若瑾猜到徐子墨的心思,“没事,都是外伤,想哭等一会儿再说。” 徐子墨乖乖闭上嘴,随便徐若瑾摆弄。 徐若瑾边给徐子墨检查,边问伙计,“外面情况如何?” 第2828章 意外 “一团乱了郡主!小的方才一路过来,看有不少客人都受了伤,掌柜叫来的大夫正在给人诊治。”伙计边擦汗边说。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抬头扫了一眼几个伙计,个个都是灰头土脸,有人身上还有脚印。 伙计们都有点不好意思,纷纷解释道:“这就是那几个人踢得。” “他们是做什么的?”徐若瑾说着轻轻检查徐子墨脸上的伤。 伙计们对看几眼,不约而同地摇头,“回郡主的话,我们都没见过那几个人。” “每个人的力气都大得很,穿的也像是在码头扛麻袋的。” “我看就是些土匪,趁着佳鼎楼人多想趁乱偷酒,没成想被发现就狗急跳墙!” “没错,还把咱们老板给打了!” 伙计们说着又看着受伤的徐子墨唉声叹气。 “咱们都不如老板伤得重,老板守在门口拦他们,没想到那些人下手这么重。” 徐若瑾正好检查完徐子墨的身体,听到这里轻轻捏了徐子墨的胳膊一把,徐子墨疼得直哼哼,“二姐!” “让你不自量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就往上冲?”徐若瑾毫不客气地训斥徐子墨。 伙计们一听都紧紧闭着嘴不敢说话。 徐子墨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只能撒娇喊疼想要蒙混过去。 徐若瑾拿他没办法,在心里叹息一声,没好气道:“还好都是外伤,慢慢养着就是了,那些人也没踢对地方,冲这儿来,一脚下去,你的肋骨就能折两根。” 她说着拍了拍徐子墨侧身。 “二姐你就别调侃我了,我都快要吓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徐子墨一脸委屈。 徐若瑾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徐子墨,“不说你,你以后还是不长记性。” “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徐子墨脸色一沉,愤恨不已,“我非要查出闹事的是谁不可!不打死他们我就不姓徐!” 兴许是情绪太激动牵动了伤口,徐子墨又“哎哟哎哟”地哀嚎起来。 徐若瑾一个白眼翻上天,“就你还打死人家?没被打死就不错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真是晦气!”徐子墨埋怨个不停。 “你要是不冲到门口不就没这些事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让他们抢走两坛酒怎么了?”徐若瑾说着就不自觉像教育小孩似的。 徐子墨脸上一红,也觉得有些没面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那都是二姐你辛苦酿出来了,我舍不得……” 徐若瑾看徐子墨鼓着腮帮子一副倔强的模样,训斥的话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徐若瑾才长叹一声,告诫徐子墨,“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嗯。”徐子墨闷闷地答应下来。 徐若瑾又问道:“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 “胸口憋得难受。”徐子墨没好气地念叨一句,突然想到什么,惊慌道:“二姐你说这第一届品酒大会做成这样,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怪罪什么?”徐若瑾很是淡定。 徐子墨急了,“这么大规模的品酒大会,本来是要宫内外一同庆祝,结果这么半途而废……” 他越说越急,“不行,我得赶紧起来去外面稳住情况,这大会还得接着办才行!” “行了,你就歇歇吧,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徐若瑾把半个身子抬起的徐子墨重新压回去,“你以为这消息能瞒得住?” 徐子墨被噎了一下没说话。 “事已至此,大家都还惊魂未定,谁还有心情品酒?”徐若瑾反问道。 徐子墨仍是一言不发。 “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掌柜的去处理。”徐若瑾安抚徐子墨,“只要没出人命,事情就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二姐,我就想不通了,那些人就为了抢酒?怎么这么嚣张!”徐子墨想起来就忿恨难平,“外面还有御林卫呢!” 徐若瑾没有理会徐子墨,她注意到徐子墨的衣襟外露出一个小小的信角。 她没有多想,随口一提,“什么东西放怀里这么宝贝?赶紧放好,都露出来了。” 徐子墨一听纳闷了,“嗯?” 他不记得自己衣襟了有什么东西,伸长胳膊小心翼翼避开胸口的伤,掐着信角把东西抽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怀里?”徐子墨提着那玩意左看右看,脸上都是嫌弃,“破破烂烂的。” 徐若瑾这时才看清楚,那玩意儿的模样她怎么都不会忘记。 那不是被她下令送去陆府的圣旨吗! 徐若瑾吓了一跳,一时间忘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徐子墨提着那玩意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到底什么东西?”徐子墨小声嘀咕就像展开看看。 正当徐子墨忍着身上传来的阵痛要看个仔细时,徐若瑾的手突然伸出来死死按住徐子墨的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徐子墨一顿,扭头就对上徐若瑾好像要吃人的目光,吓得一抖,哆哆嗦嗦唤了一声, “二、二姐……” 徐若瑾捏着徐子墨的手腕,大声质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二姐!”徐子墨被问懵了。 徐若瑾没有放弃,语气更加严厉地追问,“是什么人给你的!你仔细想!” 徐子墨愣了,他实在是冤枉,他连那是个是什么都不知道,更被说知道是谁給的。 “二姐我真的不知道!我连见都没见过,你相信我!”徐子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手里捏着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二姐的反应这么大。 徐子墨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把手里捏着的东西扔出去。 看他的手腕被徐若瑾死死握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徐若瑾。 就连一直站在徐若瑾身后的银花都被吓到了,她不知那张看起来又脏又破的黄布有什么乾坤,但本能觉得不是好事。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方才的表现吓到了徐子墨和银花,但她仍是板起脸来对二人道: “从现在开始,就当不知道这东西。” 第2829章 进宫 没头没尾的一句,徐子墨和银花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气氛突然就安静下来,徐子墨连呼吸都屏住了,手都变得酸麻,还不敢松开。 “总之,”徐若瑾打破沉默,“这东西你们就当从来没见过,对外一个字也不要说。” 银花紧抿着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徐若瑾看向徐子墨,他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眼神直愣愣的,最后被徐若瑾锐利的视线吓回神,忙不迭地点了头。 “我记下了。” 徐子墨原本还一肚子好奇,现在都变成了惊吓,本能觉得自己拿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东西如此可怕,又是怎么到我怀里来的?”徐子墨极小声地嘀咕。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查明,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徐若瑾再度叮嘱。 徐子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明白二姐是不想让他被牵扯进去,但这么一来,他反而更加担心徐若瑾。 “二姐你打算怎么处理它?”徐子墨实在按捺不住追问道。 徐若瑾自己也没想好,她的脑子很乱。 徐子墨见状不妙,担忧更甚,但不等他再开口劝说一二,手里突然一空。 “啊?”徐子墨大惊失色,身上都是伤偏偏难以翻身。 徐若瑾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冲进来,抢了圣旨就跑。 银花吓得捂嘴,把一半惊呼生生吞了下去。 徐子墨挣扎着抻脖子去看,只见小悠悠正甩着从自己手里抢去的玩意玩。 小悠悠丝毫不知道那是多重要的东西,在她眼里就是一块好玩的破布而已,甩了甩去,摇头晃脑,玩得不亦乐乎。 徐子墨张了几次嘴,“悠悠!别玩了快给小舅舅!哎哟!” 不知扯到了哪里的伤处,徐子墨痛得叫唤。 小悠悠被吓得一哆嗦,两手一分正要背手站好,但她还小手上没数,只听“嘶啦”一声,破布被撕成了两半。 这一声仿佛撕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悠悠随手一扔,两个半截圣旨飘落在地。她自觉做错了事,低着头沉闷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时不时拿眼睛去瞟徐若瑾。 徐子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呼吸也越发急促。 这可怎么办! 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如今成了两半……徐子墨心神不宁地去看徐若瑾的反应。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给人做反应。 一屋人大眼瞪小眼,都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投下的阴影挡在徐若瑾身上,她下意识抬头看去。 看清来人时,徐若瑾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了然和嘲讽。 来人弯腰伸手将分成两半的圣旨捡了起来。 徐若瑾就这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脸上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讽刺。 “陆凌枫。”徐若瑾念出来人的名字,“你来的倒是及时。” 陆凌枫把两半圣旨拼在一起,“陆某掌管御林卫,得知佳鼎楼出了事,陆某自然要来看看。” “是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闹事的人都跑了才来。”徐若瑾毫不客气地嘲讽。 陆凌枫不与徐若瑾理论,他装作不知破布上的内容,迅速扫完一眼震惊不已,大声质问徐若瑾,“这是从哪儿来的?!” 徐子墨和银花俱是一惊,都很是紧张,下意识看向徐若瑾。 “我如何知道?!”徐若瑾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陆凌枫心中冷笑,“这东西就是在这儿找到的,还在悠悠手里,你和我说你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徐若瑾咬紧了牙不松口。 “你可知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陆凌枫继续刁难,“这上面随便一个字都能要了你的命,你当然不会承认!” 一口大锅即将扣到身上,徐若瑾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指着陆凌枫鼻子破口大骂: “你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你的御林卫没有好好护卫,怎会放那些地痞流氓进来?” 陆凌枫心头火起,但徐若瑾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好好的品酒大会都被他们搅和了,御林卫姗姗来迟,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你反而来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徐若瑾一点情面不给地痛斥陆凌枫。 “一码归一码,我和你说的是这个!”陆凌枫实在听不下去,举起手里两半圣旨。 徐若瑾仍是气势十足,“你问我我如何知道?不知何人趁乱塞到子墨的衣襟里,又被悠悠给撕了,你不去查跑来问我?真是有趣!” “一面之词!你如何证明这话不是狡辩?”陆凌枫嗤笑一声,“我手里拿的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放屁!”徐若瑾开骂。 陆凌枫铁青着脸,冷冷看着徐若瑾,“你再怎么胡搅蛮缠也没用,你若是不将此物解释清楚,陆某今日就不会走。” “吓唬我?”徐若瑾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还来质问我?你问我怎么解决,我就告诉你,我现在立刻进宫禀告给皇上,让皇上来定夺!” 陆凌枫心里一凛,但面上丝毫不显,没有犹豫就应声下来,“好!就这么办。” 他本以为徐若瑾是故意诈他,这会儿多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出乎陆凌枫意料,徐若瑾说到做到,随即低头问徐子墨,“你得和我一同进宫,怎么样?撑得住吗?” 对上徐若瑾目光里的担忧,徐子墨咬紧了牙,硬撑着点头,“二姐我没事,你不是看了吗?我这都是些外伤,不碍事。” 徐若瑾点头,叫来人左右扶着徐子墨。然后她抱起悠悠,“随娘进宫。” 悠悠还在自责,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小脸白白的,怕被责罚只能紧紧抱着徐若瑾的脖子,不敢吭声。 徐若瑾小声安抚了悠悠两句,“一会儿进了宫,皇上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娘会保护你。” 悠悠咬着下唇,眼圈红红,使劲点了点头。 宫内。 与宫外的品酒大会同期,此时这里正热热闹闹地举办品酒宴。 诸位大臣列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其乐融融的氛围让人轻松惬意。 夜微言龙颜大悦,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听大臣们的溢美之词,让他多少忘却了些之前的杂事烦恼。 第2830章 启奏 楚云秀也陪在夜微言身边,怀里抱着擎儿。 夜微言见状劝过几次,“爱妃你让嬷嬷伺候擎儿,你来陪朕喝几杯。” 但楚云秀仍是婉拒,“多谢皇上美意,臣妾不累。” 夜微言也只好作罢。 大臣们也都按夜微言的吩咐,喝完酒后将品感一一写了下来。 田公公已经提前叮嘱了几个小太监,眼疾手快地将品感都收集起来呈给皇上。 品酒宴进行到一半,夜微言手边已经有了不少品感。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不禁笑着和楚云秀调侃道:“这些可都算的上是墨宝了。” 楚云秀闻言也探头看了一眼,掩面轻笑。 “朕若是拿着这些卖给徐若瑾,不知能卖多少银子。”夜微言笑道。 楚云秀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细节。 “怎么?”夜微言好奇。 “臣妾在想,郡主看重的未必是这些字,而是内容。”楚云秀娓娓道来。 夜微言了然,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爱妃说得是,她不会因为字写得好就多看两眼。反倒是这些品感本身能让她眼前一亮的,她多少银子都会出。” 徐若瑾的性子,夜微言也是了解的。 楚云秀一听,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她可不差银子。” “嗯?”夜微言一顿,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爱妃所言甚是,倒是朕瞎操心了。” 夜微言心情很不错,仿佛能看到徐若瑾对着这一张张好字翻白眼的不屑模样。 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也在席间,他们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还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熙云公主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看谁都有点可疑。她实在难以静心,脑子里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对驸马不利。 严弘文看出熙云公主魂不守舍,很是无奈地无声叹息一声,有心想要提醒一二,但又怕适得其反,只好专注品酒。 熙云公主自知身份,自然不会在品酒宴上有所动作,、但她看到宾主尽欢之色,仍是忍不住咬牙。 这些笑面虎中说不定就有加害驸马之人,熙云公主想想就恨得牙痒痒。 夜志宇也在席间,同样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各人神色,尤其是严弘文。 他本以为经过自己一番敲打,至少也能看到严弘文露出些许马脚。但事实恰恰相反,夜志宇派人盯了严弘文几日,还是一无所获。 夜志宇也意识到,严弘文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等着严弘文自己暴露是不太可能。 但他已将此事禀告给皇上,只要皇上那还没有动静,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严弘文表现得越是淡定,夜志宇就越是怀疑他。 正当夜志宇琢磨用什么法子逼严弘文露出马脚时,传来了小太监的通传声。 “皇上,瑜郡主、陆大人到——”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降到冰点。所有人的笑容都停在脸上,纷纷看向同一个方向。 夜微言也有些诧异,“徐若瑾不在宫外主持品酒大会,跑进宫来做什么?而且还是和陆凌枫一起?” 楚云秀也是一样摸不清头脑,轻轻摇头,张嘴却不自觉带着担心,“兴许是有什么急事。” 夜微言也不耽搁,直接道:“让他们进来。” 徐若瑾和陆凌枫走在前面,她怀里抱着悠悠,徐子墨在后面跟着,身边还有两个小太监扶,每一步都走得很是艰难。 众人一眼就看到徐若瑾和陆凌枫的脸色都很不好,严弘文和熙云公主也第一时间看了过去,在看到徐若瑾时,两人不约而同心里咯噔了一下。 定是佳鼎楼出了事。 熙云公主脸上写满担忧,但是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她不能直接问,只能干着急。 她拼命给徐若瑾使眼色,但徐若瑾没有看到。 徐若瑾和陆凌枫走上前。 “臣妇参见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 夜微言不明所以,“平身。” 二人齐声,“谢皇上。” 夜微言的视线先是扫过徐若瑾和陆凌枫,接着留落在二人背后的徐子墨身上。 看到徐子墨一身伤的狼狈模样,夜微言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就意识到不妙。 怕是品酒大会出了事,所以徐若瑾才匆匆进宫来。 楚云秀怀里的夜擎看到紧紧跟在徐若瑾身边的悠悠,高兴地手舞足蹈,身体前倾想要拉着楚云秀过去。 没有办法,楚云秀只好小声安抚夜擎。 悠悠看到周围那么多人,更加害怕,紧紧抱着徐若瑾的大腿不敢松手。 她根本没注意这些人里还有她的小伙伴。 楚云秀同样意识到不妥,时不时朝徐若瑾投去忧心忡忡的目光。 徐若瑾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但她始终目不斜视,直直与夜微言对视。 在这样的目光下,夜微言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身。 夜微言脸上的笑容退去,“可是品酒大会出了意外?” “回禀皇上,品酒大会原本进行得好好的,谁知被几个突然闯入的流氓搅乱了。他们不仅偷走了酒,还打伤了佳鼎楼的伙计。舍弟为了阻拦他们,也被他们打成重伤。”徐若瑾毫不客气地张口就来。 徐子墨在后面听到自己“重伤”,忙咳嗽了两声,肚子也疼,脸也疼,一时情急都不知该捂哪儿。 “竟有此事?!”夜微言大惊。 “还请皇上做主。”徐若瑾义正言辞道。 夜微言随即看向陆凌枫,护卫佳鼎楼的任务交给了御林卫,如今品酒大会出了事,陆凌枫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不等夜微言开口,陆凌枫就上前一步,“微臣也有事启奏。” 夜微言本想问是何事,但在开口之前对上了陆凌枫的眼神,他随即把话收了回去,改了主意。 “既然如此,你们随朕到殿内去。” 夜微言言毕就起驾,让品酒宴继续进行。 田公公跟着夜微言一同离开。徐若瑾和陆凌枫紧随其后,徐子墨也被扶着走。 严弘文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眉头皱紧,这时察觉到一道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熙云公主担忧的目光。 他只能暂且收起心中疑惑,安抚地看向熙云公主,示意她稍安勿躁。 夜志宇也很是好奇,急急叫手下去查佳鼎楼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此时再怎么捶胸顿足也只能留在此处,恨不能跟进殿内探听一二。 第2831章 琢磨 到了殿内,夜微言看向陆凌枫,“说吧。” 陆凌枫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从怀中取出已经成了两半的圣旨呈上,“请皇上过目。” 田公公不知是何物,看向夜微言。 夜微言停顿一瞬,点了点头。 田公公会意,下去取了圣旨回来成到夜微言面前。 近看,夜微言才注意到这竟然是一分为二的一块绢布。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陆凌枫。 陆凌枫始终一副坦荡的表情,夜微言只好暂且压下心中疑惑和惊诧,耐着性子去看绢布上的内容。 他的视线扫过绢布上的每一个字,眼里的诧异和怒火快要喷出来。 田公公在一旁时刻注意着皇上的表情,他很快要意识到这绢布上的内容恐怕非比寻常。 夜微言看完圣旨,他本以为自己会怒火中烧,甚至大发雷霆。但出乎意料的,他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 若是硬要说的话,夜微言此时心中竟然隐隐有一丝庆幸之感。 但夜微言始终一言不发,殿内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冰冷。 陆凌枫看差不多了,直言道:“启禀皇上,此物是微臣在佳鼎楼拾到。微臣匆匆看过之后觉得此物重大,不敢擅自处理,匆忙进宫呈给皇上,还望皇上原谅。” 夜微言仍是没有说话。 徐若瑾想了想,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机,索性也保持沉默,就等夜微言先问。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下一个开口的人居然是悠悠。 她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徐若瑾的裙摆,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抽噎:“都是悠悠不好!是悠悠撕坏的!” 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徐若瑾心疼地抱起悠悠,轻声安慰着,“没有人要怪你,乖,不哭。” 悠悠靠着徐若瑾,拼命地摇头,“不,都是悠悠的错……悠悠若是不贪玩,也、也不会……” 她越说越是委屈,哭声也越来越大。无论徐若瑾怎么安抚都不管用。 悠悠的哭声反而让冰冷的大殿有了一丝人气,原本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下来。 夜微言眉宇之间的狠戾更是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大半。 陆凌枫只当自己是旁观者,将各人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下也有了计较。 悠悠还在自责,脸上都是眼泪,像小花猫似的,“悠悠撕坏了东西,悠悠是坏孩子,呜呜呜……” 见女儿哭得如此伤心,徐若瑾更是心疼。 悠悠平日看起来淘气,但其实是个听话的孩子,而且随了徐若瑾的心细,这次的事若不能好好解决,恐怕会成为悠悠一辈子的阴影。 想到这里,徐若瑾看陆凌枫的眼神又带上几分谴责。 若不是陆凌枫,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陆凌枫莫名被徐若瑾瞪了一眼,也没当回事,他本就是为了自救,将圣旨“物归原主”罢了,他自觉无错,自然是坦然处之。 悠悠看都不敢看夜微言一眼,在她小小的脑袋瓜里,认准了是自己弄坏了夜微言的东西。而且她知道夜微言是个很厉害的人,二者相加她就更害怕了。 夜微言听着悠悠的哭声却没有发脾气,他低头重新看眼前已经可以称之为废纸的绢布。 这就是让他处心积虑、夜不能寐的圣旨吗? 夜微言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他竟然会被这样一份破烂儿吓到,而且还要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夜微言不禁有些想笑。 皇上迟迟没有回应,陆凌枫和徐若瑾都摸不准他的心思。 徐若瑾沉思片刻,道:“此物是在舍弟的衣襟中被翻出。” 徐子墨忙跟上解释道:“启禀皇上,草民本是去拦那几个在品酒大会闹事的人,没成想寡不敌众被他们打伤。待郡主给草民诊治时才发现此物。草民对此没有一点印象,也不知是何人故意暗算。” 说完又急急补了一句,“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 徐子墨松了口气才察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焦急地等待皇上开口。 徐若瑾顿了顿,多说了两句,“臣妇以为,此事定然和那几个闹事之人脱不了干系。” 陆凌枫听到这话还是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只有查到那几个人,事情便可水落石出。”徐若瑾信誓旦旦道。 陆凌枫此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不过是郡主的猜测而已。” 徐若瑾心中冷哼,却连看都不看陆凌枫一眼。 “够了!”夜微言突然出声打断道:“为了一块破布,吵成这样不怕叫人笑话吗?” 此话一出,陆凌枫的表情一会儿一变,很是精彩。 徐若瑾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明白过来。 夜微言说完突然起身走到众人面前。 谁都猜不到夜微言的心思。徐子墨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皇上,此时也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激动,只觉得一阵阵腿软。 陆凌枫和徐若瑾也都看向夜微言,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疑惑。 夜微言就在这样的目光中朝悠悠伸出手,嘴角挂着一丝难以忽略的浅淡笑意。 悠悠还在抽泣,小身子一抖一抖,鼻头和眼圈都红红的,一脸迷茫地看看夜微言,又看看徐若瑾。 徐若瑾看着夜微言的动作,一时有点琢磨不懂。 夜微言嘴角笑容扩大,对悠悠道:“乖,别哭了,让朕抱抱。” 悠悠嗫喏着不知该怎么办,想要伸手又不敢。 徐若瑾干脆把悠悠往前送了送,夜微言直接抱过悠悠,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哭鼻子,若是让擎儿看到,多没面子?”夜微言故意逗弄悠悠。 这一招哄小孩子果然管用,悠悠扁着嘴,连脸上的泪都来不及擦干,还没忘握紧小拳头不让自己再哭。 夜微言笑意挂在脸上,不仅没有震怒,反而愉悦地抱着悠悠在殿内转了转。 悠悠被皇上抱着格外老实,心里琢磨的是自己弄坏了皇上的东西,这会儿一定要听话才行。 夜微言不知道小孩子的心思,越想那已经变成破布的圣旨,越是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你可真是朕的小福星!” 夜微言突然感叹一声。 第2832章 责罚 悠悠一脸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神不自觉就飘回到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和陆凌枫都听到了夜微言的话。二人各有心思,却不约而同意识到了什么。 “小福星”三个字听起来似乎另有深意,徐若瑾和陆凌枫想到了一处。 但这个结果都在二人意料之外,尤其是陆凌枫,他辛苦费这么多工夫才将徐若瑾拉下水,岂料皇上竟不打算追究? 徐若瑾的诧异不比陆凌枫少,夜微言的心思也不难猜。圣旨的存在本就是定时炸弹,夜微言自是想彻底损毁此物。 没想到竟然被悠悠歪打正着,将那块破烂不堪的绢布一分为二,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圣旨的威胁。 夜微言心情甚好,好似卸下心头重担,对怀中悠悠更是喜爱异常。 悠悠仍是惊魂未定,也不敢随便乱动,累了半天,两眼迷瞪,头一点一点,打起瞌睡来。 陆凌枫压下心头不满,瞥了徐若瑾一眼,心中冷笑,故意侧身与徐若瑾低声私语道: “这样郡主可满意了?圣旨最后还是经由你手传给皇上,陆某险些被你连累。” 徐若瑾听出陆凌枫口中嘲讽之意,正愁没有地方发泄愤懑,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 陆凌枫量徐若瑾没有胆子当着皇上的面与自己吵闹此事,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但他却低估了徐若瑾。 徐若瑾根本连看都不看陆凌枫一眼,而是上前一步,扬声对夜微言禀报道:“臣妇请皇上做主!” 夜微言脚步一顿,抱着悠悠回头看向徐若瑾。 陆凌枫眉头一跳,不知徐若瑾这又是来哪一出。 悠悠迷迷糊糊地靠在夜微言身上睡着,徐子墨则是全身都不舒服,尤其这会儿心弦紧绷,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也好安心养伤。 “嗯?”夜微言应了一声。 徐若瑾言之凿凿,“启禀皇上,臣妇精心准备的品酒大会出了意外,南来北往的客人通通都没有参会到结束,损害的是灵阁和佳鼎楼的名声,更不要提还有受到牵连的百姓,损失可谓惨重。” 陆凌枫猜到徐若瑾接下来要说什么,脸色登时一黑。 “当然皇上亲自下旨要御林卫全权负责品酒大会,如今出了事故,陆大人乃是御林卫统领,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徐若瑾将矛头直指陆凌枫,言语之中再明白不过,非要夜微言降罪不可。 夜微言一时高兴把这茬忘在脑后,听徐若瑾提起,才意识到品酒大会的麻烦还未解决。 只不过与圣旨相比,品酒大会出的这点差错已经算不得什么。 “嗯,是朕疏忽了。”夜微言深思之后应了一声。 陆凌枫眼看局势发展与自己所预料相差甚远,不禁有点紧张。 徐若瑾仍是不依不饶,“御林卫亲自出动护卫,都能发生这么大的意外,臣妇不知外地来客会如何评价京都的安全毫无保障,而且,臣妇请皇上下旨,命陆大人赔偿品酒大会的全部损失!” “!!”陆凌枫气得嘴角抽搐,心里暗讽徐若瑾狮子大开口,只不过是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添堵罢了。但偏偏陆凌枫还无法反驳,更不能为自己辩驳一分。 强忍着不悦,陆凌枫的表现毕恭毕敬,十分诚恳地对徐若瑾道歉,“此事确是微臣失职,微臣向郡主郑重道歉,还请郡主原谅。” 但徐若瑾根本不买账,“道歉有何用?照样无非弥补灵阁和佳鼎楼的损失,银钱事小,信誉事大!” 夜微言沉默不语,眼神微动,明显把徐若瑾的话都听了进去。 陆凌枫眼神闪过一丝冷漠。 “第一次品酒大会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这叫臣妇如何有信心再办下一次?”徐若瑾面上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 “臣妇斗胆向皇上讨一个公道!” 徐若瑾言辞恳切,眼神坚定。 陆凌枫心中不忿,但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他对上夜微言的视线,心突地一跳,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夜微言定定地看了徐若瑾片刻,见她仍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将目光移向陆凌枫。 “此事的确是你的疏忽,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夜微言问陆凌枫。 陆凌枫垂首恭敬道:“臣知罪,愧对皇上和瑜郡主信任,请皇上责罚。” “好。品酒大会御林卫护卫不利,朕罚你官降一品,必须将功赎罪,尽快找出闹事何人,否则板子伺候!” 夜微言为了给徐若瑾一个交代,只能从陆凌枫身上开刀。 即便再怎么不忍,夜微言也别无他法。品酒大会在御林卫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陆凌枫责无旁贷,这官罚得不冤。 “你可听明白了?”夜微言质问,语气分外威严。 陆凌枫无法可说,干脆利落地应声下来,“微臣领罪。” 夜微言点点头,又去看徐若瑾,“朕的做法你可满意?” “臣妇多谢皇上主持公道,只是这板子,要打多少?”徐若瑾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夜微言嘴角一抽,看向陆凌枫,“陆大人自己说。” 陆凌枫咬牙切齿,“臣若追查不到闹事之人,自请五十大板。” 夜微言看向徐若瑾,徐若瑾微微点头,并未穷追猛打,“多谢皇上主持公道,臣妇信服。” 陆凌枫格外的无可奈何。 品酒大会上闹事的都是他的人,而夜微言却让他去查,陆凌枫思量片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须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徐若瑾对夜微言的惩罚不甚满意,但聊胜于无,更何况她也无意与陆凌枫继续扯皮不清下去。 从品酒大会出事到现在,徐若瑾的脑子也越来越清楚。她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本的疑点她也渐渐想通。 前因后果徐若瑾已经猜到八九分。要说此事与陆凌枫没有半点干系,她是万万不会相信。 那几个闹事的人堂而皇之地把徐子墨打了之后扬长而去,御林卫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人都跑了才来。 陆凌枫出现的时机也让人心生疑窦。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佳鼎楼,随手就拿起被撕成两半的圣旨。 徐若瑾格外笃定,这就是陆凌枫早安排好的陷阱。 第2833章 训斥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虽然徐若瑾不爽,但陆凌枫也绝没有占到便宜。 只是不知夜微言何时会旧事重提,圣旨虽已不在,但影响不会那么简单消除。 徐若瑾想想就觉得头痛。 田公公看准时机,提醒夜微言道:“皇上,品酒宴……” “嗯,朕知道。”夜微言将怀中熟睡的悠悠还给徐若瑾。 徐若瑾没有心情在宫中品酒宴上假笑和虚伪应酬,她只想尽快出宫。 恰在此时,通传声起。 “皇上,云妃娘娘求见。” 夜微言应允,“让她进来。” 楚云秀抱着夜擎入殿,视线扫过殿内众人,精准落在徐若瑾身上,见她完好无损,脸上的担忧如潮水般退去。 “臣妾无意打扰皇上,只是怕瑜郡主离宫特来阻拦。”楚云秀说明来意。 “哦?”夜微言并未生气。 楚云秀继续道:“臣妾是想等皇上与瑜郡主忙完正事,请瑜郡主到臣妾的宫内坐坐。” 夜微言恍然,“原来如此。” 夜微言自是没什么好反对的,但也没急着答应,而是去看徐若瑾。 楚云秀心领神会,也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暂且延后出宫,“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楚云秀见徐若瑾答应,心情甚好。就连怀里的夜擎也兴奋不已,只不过让他憋闷的是,悠悠这次虽然没有无视他,却睡的正香,根本没看到他。 徐子墨一听还不能出宫,不由愁眉苦脸地暗叹一声,无声地感慨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 徐若瑾跟随楚云秀离开,殿内只余夜微言和陆凌枫。他并未急着让陆凌枫离开。 “这次是你的不对,朕给你一点惩罚,你可有不满?”夜微言收敛笑容,直截了当地问道。 殿内只有君臣二人,陆凌枫也不会那么傻表现出真实想法。 “微臣知错,多谢皇上手下留情。”陆凌枫态度恭敬诚恳,没有半点不满。 “你这次的确办砸了朕交给你的任务,徐若瑾说的也没错,是该给你个教训。”夜微言训斥道。 陆凌枫头垂得更低,“微臣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如今再说这些也无甚用处,还是要看你日后的表现。朕给你小施惩戒,至于徐若瑾那边,你自己想办法应对。”夜微言语重心长。 “微臣明白。” “方才在殿上,当着徐若瑾的面,朕给你留点面子。现在你告诉朕,御林卫护卫品酒大会,你是如何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闹了事又溜走的?”夜微言想不通,话语中带上了些许不解和质问。 陆凌枫头皮一紧,却不能实话实说,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是微臣疏忽了寻常百姓闹事。” 话说一半,陆凌枫似是没有颜面继续说下去。 夜微言听到这儿,自以为猜到陆凌枫的心思,面色稍有缓和,“你的意思是将注意力都放在别处,反而忽略了细节?” “正是。微臣不敢为自己开脱,说到底都是微臣办事不力,咎由自取,不敢为自己辩解。”陆凌枫态度谦恭,无论什么都温和接受,与徐若瑾先前的咄咄逼人倒是形成了对比。 夜微言心下宽慰些许,也就不再训斥,而是感慨一声,“宫外品酒大会无疾而终,这么一闹,宫内的品酒宴也只能草草结束了。” 陆凌枫垂首不语。 圣旨出现,夜微言自然也不会有闲心继续回到品酒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若是换做平日,品酒大会出了意外,夜微言早已大发雷霆,非要陆凌枫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只是如今无论发生何事,夜微言的心始终沉稳如磐石,掀不起一点波澜。 其中真实原因只有夜微言自己知晓。 他的内心越发安稳,好似了结了一桩大事,就连喘气都轻松不少。 而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麻烦,也早已变做一团破布随意扔在那,无人问津。 陆凌枫只做不知,安慰自己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好歹他将圣旨甩出去,即便夜微言要秋后算账,也难找到他头上。 这么一想,被降职和训斥的不忿也都烟消云散。 …… 徐若瑾跟楚云秀回宫,路上始终一言不发。楚云秀也只默默观察她,什么都没问。徐子墨也觉得别扭,但也只能装重伤说不出话。 等到了楚云秀宫中,楚云秀立刻将伺候的奴才都赶下去。 徐子墨被扶去休息,殿内只有二人。 楚云秀迫不及待地发问,“品酒大会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可有为难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一次问这么多,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楚云秀看徐若瑾还笑得出来,心里一松,“看你这么轻松,我也放心多了。” “品酒大会是出了点意外,但已经控制住了。”徐若瑾轻描淡写道。 楚云秀这次没那么好糊弄,郁闷道:“你又敷衍我,若真如你所言,子墨怎会伤成那样?” “……”徐若瑾也很是无语,耐心给楚云秀解释,“只能怪他自己。” “嗯?”楚云秀纳闷。 “若不是他不自量力非要上去拦人,也不会被人按着打。”徐若瑾无奈地摇头,“幸亏那些家伙也急着逃跑,不然他早就被卸掉胳膊腿了。” 楚云秀被徐若瑾的话吓到抽了一口气,“这么惨?要不要叫太医给他瞧瞧?” “不用。我给他看过了,都是些需要休养的外伤。”徐若瑾拦住楚云秀。 “那就好。”楚云秀这才松了口气。 徐若瑾把品酒大会上发生的事简单和楚云秀说了说,但关于圣旨却只字未提。 楚云秀听到徐若瑾如此云淡风轻地把事情说出来,也就不再多问,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皇上把你们叫到殿内,没有为难你?” 迎上楚云秀疑惑担忧的目光,徐若瑾淡定地摇头,“硬要说的话,他为难的人是陆凌枫才对。” 徐若瑾继续道:“品酒大会半途而废的锅,当然要陆凌枫来背。” “皇上的确应该好好惩戒他,怎么说也是差一点酿成大祸。”楚云秀对陆凌枫也无甚好感。 第2834章 吓着 以前的事过去那么久,楚云秀早已不放在心上。但陆凌枫惹到徐若瑾,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占了便宜去。”徐若瑾对楚云秀眨了眨眼。 楚云秀失笑,“这倒是。” “官职也降了,还要赔给我损失。”徐若瑾冷哼一声,“我回去要好好算算这笔账才行,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楚云秀深以为然。 大人在说话,两个小孩也不闲着。 悠悠此时已经醒过来,虽然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但也比之前开朗多了。 夜擎等悠悠睡醒等了很久,这会儿终于能和她一起玩,开心地嘴角一直上扬着。 看着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徐若瑾感慨良多,“孩子的心思就是单纯,无论出多大的事,只要睡一觉就会忘记大半。” 楚云秀笑着摸了摸夜擎的小脑瓜,“这不是好事吗?” 徐若瑾想了想,没有反驳。 没待多一会儿,楚云秀正待多问几句细节,就听门外传来: “皇上驾到——” 徐若瑾和楚云秀不约而同看向门外,都没想到夜微言会来。 正迷迷糊糊休息的徐子墨也听到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就要弹起来。 结果就是起到一半拉扯到伤处痛呼一声后又重新跌了回去。他满脑子除了疼只有一个想法,若是能重来一回,他打死也不要进宫。 徐若瑾和楚云秀起身迎接,夜微言跨进殿内,脚步轻快,似是没有受太大影响。 徐若瑾不傻,轻而易举就猜到夜微言的心思。 如今圣旨不仅找到了,而且还被撕毁,日后也不必再担心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夜微言脚步轻快也是自然。 在徐若瑾好楚云秀二人疑惑的视线注视下,夜微言给田公公使了个眼色。 田公公会意,随即呈上品酒宴上大臣们对灵阁酒的品感。 “郡主,这是部分品感,请您过目。” 徐若瑾了然,接过品感对夜微言福身道谢,“多谢皇上挂念。” “美中不足的是酒还没有完全尝过,品酒宴就草草结束。”夜微言言语之中很是惋惜。 “皇上言重了,只要您一声令下,灵阁酒随时都可以送入宫中。”徐若瑾道。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这些品感朕也看了一眼,其中真有让人眼前一亮之见解,你不妨好好看一下。” “臣妇遵命。”徐若瑾干脆应下。 “品酒大会的事,你也无需太放在心上。朕向你保证,定会妥善处理此事。而且品酒大会以后还是会继续办。”夜微言金口玉言,比什么话都管用。 “臣妇多谢皇上恩典。”徐若瑾感激道。 夜微言特意前来安抚几句,该说的都说了,也就没有久留。 送走皇上,徐若瑾瞥了一眼手中的品感,实在没什么心情看就放在一旁收好。 “没想到皇上还会亲自跑一趟。”楚云秀感慨。 徐若瑾猜到夜微言的心思,没有和楚云秀明说。若是楚云秀这会儿看过来,定能看出徐若瑾面色苍白得不正常。 方才当着夜微言的面,徐若瑾一直紧绷着心弦,片刻不敢掉以轻心。 这会儿她的脸色虽然不甚好看,看不出丝毫喜色,但心里却是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刚解决了大山般的难题。 不光是品酒大会,只要是牵扯到圣旨,徐若瑾不多想不紧张都不行。 这次的事太悬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大概是徐若瑾活这么久离掉脑袋最近的一次。 徐若瑾不是夜微言肚子里的蛔虫,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准确猜到他在想什么,他会做什么。 这回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徐若瑾和陆凌枫都以为夜微言会震怒怪罪下来时,偏偏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没有半点波澜就这么过去了。 徐若瑾看不懂夜微言了,却还是无法控制为自己“劫后余生”而松气。 这种事或许只有徐若瑾和陆凌枫才能明白,说是“死里逃生”都不为过。 经历过这些,徐若瑾如今只想尽快回府,连灵阁和佳鼎楼都懒得多管,管他天会不会塌下来,她也觉得“事不关己”。 楚云秀因为徐若瑾只是疲乏,也就没有多留她,吩咐奴才把他们姐弟送出宫。 徐子墨得知终于可以出宫,比任何人都高兴。在马车里话也多了气来,不停对徐若瑾道:“我再也不进宫了!” 第2835章 笼子 徐若瑾听着好笑,“你以为宫门是城门,想进就进?” 徐子墨气闷,“那我也坚决不来了,来一次半条小命都要没有。” “你又不是在宫里受的伤。”徐若瑾故意和他抬杠。 “二姐!”徐子墨恼羞成怒喊了一声,接着委屈地撇嘴:“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能不能别再往伤口上撒盐了?” 徐若瑾看到徐子墨倒霉的双下巴,差点笑出声来,硬是干咳两声把笑意压下去,“我不说了,那你长记性了吗?” “能不长吗?难不成还要挨揍?”徐子墨对这种出风头的事“敬谢不敏”,以后看到都要绕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现在的徐子墨。 徐子墨瘫在马车里,一脸怨天尤人的表情,唉声叹气。 徐若瑾纳闷了,“你这厌世情绪也来得太迟了,你是不是被打得反应迟钝?” 也就只有徐若瑾会在这种时候调侃自己,徐子墨长叹一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二姐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自以为是,更不会冲英雄自不量力。”徐子墨既是说给徐若瑾听,也在暗暗告诫自己,“这一身伤就是最好的代价。” 徐若瑾见徐子墨隐隐有“矫枉过正”的倾向,收起笑容和他讲道理。 “从私心来说,我巴不得你躲得远远的。”徐若瑾静静地和徐子墨对视,“但你问自己,若是再发生同样的事,你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徐子墨想都不想就要脱口而出“当然不管”,但四个字却如鲠在喉,怎么都吐不出来。 见徐子墨沉默不语,徐若瑾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 徐子墨几不可见地一点下巴。 “我只要你记住四个字,”徐若瑾一字一顿道:“量力而为。” 徐子墨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因为四个字而陷入沉思。 徐若瑾点到为止,也不催促徐子墨,只等他自己做决定。 良久,徐子墨才发出一声喟叹。 徐若瑾也不急,凭她对这个三弟的了解,他的选择她已心中有数。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徐子墨撇撇嘴,道:“我答应你二姐,日后再有这种事,拼得过就拼,拼不过我就跑。” 徐若瑾乐了,“嗯,是个不错的主意。” 了却一桩心事,徐子墨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的伤好些了没?”徐若瑾岔开话题。 徐子墨瞪大眼诧异地看着徐若瑾,“二姐?这才几个时辰?我的胸口还疼得很,我这是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这样啊。”徐若瑾看徐子墨捂着胸口,不禁“噗呲”笑了出来。 徐子墨脸颊一红,还以为是自己想要偷懒的心思被徐若瑾一眼看穿。 “好了二姐,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徐子墨拿下手,“虽然没有那么那么疼,但还是不舒服嘛。” 看着突然自己开始“坦白从宽”的徐子墨,徐若瑾一头问号,但仍是顺着徐子墨的话说道:“我知道。那你走路如何?” “走不快。”徐子墨实话实说。 “我本想让你去把灵阁和佳鼎楼的杂事都处理干净,但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只能找别人了。” 徐若瑾说完,徐子墨就挣扎着坐起来,动作太猛还咳嗽了两声。 看着徐子墨这副拼命的样子,徐若瑾皱紧了眉头。 “交给我吧,别人哪有我了解得多?”徐子墨当即拼命三郎。 “你的伤怎么办?” 徐子墨来了力气,“这点伤算什么?你忘了我还被刺杀过呢!那不比这次惊险多了?”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他,“有这么举例子的吗?” 徐子墨傻笑,挠挠头,“二姐你放心把这事交给我。其实看起来麻烦,但我要做的就是指挥一下,未必所有事都要我亲自动手。” “这倒是。”徐若瑾也是这么想的。 徐子墨又立即躺下,一摊肉墩墩实实,“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着手安排,一定把影响降到最小。” 徐若瑾点头,没再反驳,“我让掌柜全力配合你。”这件事除了徐子墨之外,徐若瑾一时还真不知交给谁好。 徐子墨高兴应下,忍不住补了一句,“只要不让我进宫,让我做什么都行。” 话题又回来,徐若瑾无语地白了徐子墨一眼,“多少人削尖脑袋都进不来,你还嫌三嫌四。” “我如今一想起皇上的音容笑貌,就心慌不已,两腿打颤!”徐子墨心有余悸,直冒冷汗。 徐若瑾拍了徐子墨一巴掌,纠正道:“音容笑貌是用这儿的吗?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去了?连个成语都用错。” 徐子墨被训斥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抽了自己的嘴巴两下,“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下次再让我听到,就给你把嘴缝起来!”徐若瑾恐吓道。 徐子墨抿起嘴来,一点唇瓣都看不到。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 但徐子墨也没安静多久,又开始发感慨,“二姐你看,同样是一国之君,虞尚云和皇上简直没法比,两个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徐若瑾反问,“什么差距?” “您看我和虞尚云在一块就没有这种害怕恐惧的感觉,甚至还敢给他甩脸色看。”徐子墨想起来不禁有点后怕,“但皇上就不一样了,我连眼皮都不敢抬,唯恐走错一步。” 徐若瑾听了想笑,但见徐子墨一脸严峻也不好意思多说,之道:“这也正常。兆国毕竟是个小国,虞尚云身份再怎么尊贵,你身在大魏,当然无法感受到太多威压。” 徐子墨一想的确有道理,感叹道:“整日生活在这么个地方,都意识不到大魏有多大。” “大部分人都和你一样,身在大魏太久,久到不知道外面的变化有多大。”徐若瑾感触良多,难得和徐子墨说起这些,“其实每个人都是在笼子里生活,只是有的人笼子大一些,有的小一些。” 徐子墨似有所感,难得露出怅然的神情。 第2836章 探查 “说白了,都是笼子,也没什么不同。无论去哪儿,只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笼子而已。”徐若瑾早就看透,此时说起来语气更是稀松平常。 徐子墨听后心情越没来由一阵憋闷,任谁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笼子里生活也不会有好脸色。 徐若瑾察觉到徐子墨身上传来的低气压,不由好笑,“怎么?伤春悲秋了?” 徐子墨却笑不出来,“二姐,我们难道要在笼子里待一辈子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若瑾,等她的答案。 半晌,徐若瑾的神情未变,反过来问他,“你不满意现在的生活?” “这……”徐子墨被问懵了。 “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么?寻思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徐若瑾戳破徐子墨的愁绪。 徐子墨愣了一下神,“啊?可即便再好,这也是笼子啊……” “那我问你,追求自由,和银子你要哪个?”徐若瑾直接把问题甩给徐子墨。 徐子墨果然沉默了,犹豫不决不知该怎么选。 “现在还不是你考虑这些的时候,明白了?”徐若瑾把话挑明,“等需要你做决定的时候,你再发愁不迟。” 徐子墨还没有完全想通,“那不成逃避现实了吗?” “谁说的?”徐若瑾利落地反驳道。 不等徐子墨接话,徐若瑾又接了一句,“难道你现在是在做梦吗?” “不是……”徐子墨下意识回道。 “那不就得了。”徐若瑾说着弹了徐子墨的脑门,“这就是现实,哪里来的逃避一说?” 徐子墨犹如醍醐灌顶,脑子里也一下变得清明起来。 “你就好好在灵阁算账,安心赚你的银子,其他的不用你管。”徐若瑾好像还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徐子墨听话地点头,对徐若瑾的敬佩又多了不少。 …… 品酒大会被人闹场的事很快就在京都城内传开,自然也传到了相府方子华的耳中。 下人禀明后就站在一旁,方子华沉思片刻才问道:“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小人回来时还未有消息,但听闻御林卫已经被派出,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方子华却不这么认为,但他没有纠结,“徐若瑾呢?她人就在佳鼎楼,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小人也不知。只知道灵阁老板受了伤,瑜郡主随后进了宫,还有陆大人随同。”下人又道。 “入宫?”方子华眉头皱得更紧。 “正是。” 方子华脸色一沉,心头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也越发强烈。 徐若瑾和陆凌枫就因为品酒大会上的几个匪徒闹到皇上面前? 方子华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但方子华再怎么多想也无用处,因为他根本没办法派人深入到郡主府去探查一二。 下人就在一旁候着。方子华一人陷入沉思。 若不是为了品酒大会,又会是何事?此事严重到要徐若瑾和陆凌枫一同进宫面圣。 方子华思虑再三,既然徐若瑾和陆凌枫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 “你立刻进宫一趟,传信儿给冯嫔,让她去看皇上的心情如何。”方子华利落地吩咐。 下人得令,没有多问,“是,小的这就去。” 方子华换了法子,或许能从皇上的表现中看出一二。另一面,他让人继续盯着佳鼎楼和郡主府,有什么消息都能及时知晓。 …… 冯嫔正在宫里无所事事,不敢随便去楚云秀那请安,怕消息传到徐若瑾耳朵里,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徐若瑾还真是个灾星,品酒宴声势浩大,却到底又出了乱子。”冯嫔自觉此事不错,她本就不喜欢徐若瑾,不喜欢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徐若瑾是楚云秀背后的人…… 腊梅听着冯嫔一肚子怨言,匆匆去检查门窗是否关好,“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我在自己宫里说几句实在话还不行?这一天天在宫里对这个笑,对那个笑,我都要累死了!”冯嫔抱怨不停,边说边揉了揉僵硬的嘴角。 腊梅心疼道:“主子您再忍忍,等您坐上高位,也就不用看旁人脸色了。” “我就不明白了,徐若瑾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皇上收她做义妹。这也就算了,偏偏楚云秀还对她言听计从。”冯嫔对此着实不理解。 腊梅点头附和,“瑜郡主的确是个有手段的。” “她的手段可多得很,都用来算计我了。”冯嫔嘲讽道。 话说一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腊梅吓得一抖,冯嫔稍好一些,但也被吓到了,说话都有点结巴,“你去看看是谁。” 腊梅紧张地跑去门口,隔着门问道:“主子歇息了,有何事?” 嬷嬷的声音传来:“相府来人送了消息。” 腊梅一听,抬头去看冯嫔。 冯嫔恰好悄悄走来,闻言眼珠一转点了点头。 腊梅会意,随即开门让嬷嬷进来。 关门前,腊梅还探头出去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这嬷嬷冯嫔很熟悉,每当相府有消息时都是这嬷嬷来送。 “可是表哥有何吩咐?”冯嫔态度转好。 嬷嬷始终垂首站着,看起来很是木讷,“爷说,让主子您去打探一下皇上的消息。” 冯嫔不解,“这是为何?” 嬷嬷不再说话。 冯嫔看着木头似的嬷嬷,知道无论再怎么问,对方也定是三不知,就略有些不耐地让人退下,“好了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下去吧。” “是。”嬷嬷应声退下。 送走嬷嬷,腊梅忙回到冯嫔身边,“主子?” “每次都是没头没尾的消息,也不告诉我发生何事就让我去查皇上的消息。”冯嫔怨言颇多。 腊梅只好安抚一二,“方少爷不多说兴许是为了保护主子您呢?牵扯太多总归是麻烦。” 冯嫔把腊梅的话听到耳朵里,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去叫个机灵的奴才来。”冯嫔吩咐。 “是主子。”腊梅得令,推开门出去,一会儿带了个小太监回来。 “奴才宝顺,叩见主子。”小太监进门就给冯嫔行礼。 “抬起头来。”冯嫔道。 小太监乖乖抬头。 第2837章 不满 “你去打探一下,皇上从品酒宴上离开之后都去了何处,尽量详细一些。”冯嫔颇有深意地吩咐道。 宝顺立刻应声,“奴才明白,主子放心。” 冯嫔挥手让人下去。小太监离开,冯嫔对腊梅道:“要是这回办的利索就留在身边,若是不行就趁早撵出去。” “奴婢明白。”腊梅应下。 这宝顺说起来还和腊梅沾点亲,但她也只能帮到这程度,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冯嫔了却一桩心事,但对方子华仍是颇多不满。 “你说,自打我进了宫,表哥一共没给我传过几次消息,每一次都是寥寥几句,从来没问过我在宫里过的是否顺心。”冯嫔越说越是不满。 腊梅只能安抚,“主子您别多想,他兴许是怕节外生枝,给您惹麻烦。” 冯嫔有些不耐,“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他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妹妹,我还不知道么?” 腊梅不再多言。 “本以为进了宫就能吃香喝辣,谁知老相爷这么快就没了,我在宫中连靠山都没了。”冯嫔闷闷不乐,越发觉得倒霉。 腊梅见冯嫔一脸郁闷,忙安抚道:“主子您别这么想,奴婢看爷是个有本事的,迟早会成为您的新靠山。” 她说这话时格外小心,怕不小心叫旁人听了去。 但冯嫔却不买账,“可他现在还不是要靠我?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有好消息。” “这一时一个变化,谁知道皇上的心思呢?”腊梅安慰。 冯嫔愁眉苦脸,“你忘了表哥还要丁忧?” “这……”腊梅无言以对。 冯嫔长吁短叹,咬咬牙道:“这往后的路子谁都指望不上,还是得靠自己去谋取。” “主子您的意思是?”腊梅一惊。 冯嫔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道:“楚云秀那边还是得盯紧点,她绝非善茬,早晚会变成我路上的绊脚石。” 腊梅点头如捣蒜。 “她这种人最是可怕,表面纯良,把皇上骗的团团转,暗地里小动作不知有多少。不然后宫怎会由得她一家独大?”冯嫔脸色一变,恶狠狠道。 腊梅听了一阵心惊肉跳,“奴婢从没见过云妃娘娘笑。” “哼,她是身份尊贵的娘娘,你在她眼里算什么东西?”冯嫔不屑地冷哼。 腊梅面颊一红,没有接话。 “如今还不是时候,我们等,安心的等。”冯嫔说完别有深意地吸了口气,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主仆二人不知不觉就聊了许久,宝顺终于查到些东西回来。 “启禀主子,奴才查到品酒宴结束之后,皇上特意到云妃娘娘宫中安抚了瑜郡主。” 冯嫔听后心中燃起嫉妒的火苗,脸色阴沉,“皇上竟然如此看重那徐若瑾。” “皇上离开之后,没过多久,瑜郡主也出宫了。”宝顺又道。 “楚云秀真是好手段,这时候还能把徐若瑾拉拢在身边,博取皇上的好感。”冯嫔对楚云秀的不满和忿恨又多了几分。 宝顺不敢多言,腊梅补了话道:“云妃娘娘毕竟生了小皇子,受尽隆宠,皇上对她格外包容。” 冯嫔还不消气,“她本就是个有心机的,皇上看不穿也是自然。” 腊梅看冯嫔一脸不耐,忙道:“主子您可千万不要去皇上面前说云妃娘娘的小话。” 冯嫔很是不屑,“你以为我傻么?我如今在后宫还未站稳,做这种事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腊梅稍稍松了口气,“主子心思缜密,是奴婢想多了。” 冯嫔不理会腊梅,又看向宝顺,“皇上的心情如何了?” 宝顺匆忙应答:“奴才去各处问了不少人,都是今日见过皇上,他们都说皇上今日兴致很高。” 说得再委婉,冯嫔也明白是何意,不自觉嘟哝道:“品酒宴都被搅和了,皇上还能对徐若瑾摆出好脸色,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宝顺和腊梅都不敢抬头,二人都意识到冯嫔此时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冯嫔气归气,但还记得方子华交给自己的任务。 “你立刻将此时告知嬷嬷,让她把此事传给表哥。”冯嫔吩咐宝顺道。 “奴才遵命。”宝顺应下,正要起身离开,又被冯嫔叫住。 “慢着。”冯嫔嘴唇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告诉他,他这个表妹在宫中也不好过。” 言外之意,冯嫔也期望方子华这个做表哥的能够帮帮自己。 宝顺领命退下,冯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中的不甘渐渐扩大。 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镜中这副容颜无声无息地消逝。即便只是为了自己,她也要拼上一把,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一旁伺候的腊梅感觉主子的气势都有变,不禁稍稍后撤了一步,腊梅也盼望着冯嫔能一飞冲天,这样她的日子也跟着好过。可面前的大山岂止一座两座? 消息很快传回到相府。 方子华得了消息,心思也跟着转动起来。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宫外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不然徐若瑾和陆凌枫没有必要一同进宫。 方子华始终不把品酒大会发生的小插曲放在眼中,可皇上今日“心情不错,兴致甚高”,种种细节都说明皇上应当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如若不然,方子华实在找不出更合理的缘由。 但这个推测对方子华来说却算不上是好消息。 “皇上心结已结,只能另找机会。”方子华自言自语。 这时相府的婆子前来,“爷,夫人叫您过去。” 方子华收起脸上探究的神情,重新恢复平静,没有耽搁就去了右相夫人的院子。 自从右相去世之后,右相夫人也跟着生了一场大病,精神也变得恍惚,偶尔还会出现幻觉。 熬过最难的日子,近来右相夫人的身体隐隐有好转的趋势。方子华还不放心,依旧每日都派人去请大夫来给夫人诊脉。 “娘。”方子华自然地坐在右相夫人床边。 夫人的脸色不算好看,形容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保养得当的脸也出现深深的皱纹。 方子华脸色柔和地注视着母亲,轻轻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只能摸到分明的骨节。 “娘,您是不是又没好好吃东西?”方子华语气略带责备。 右相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吃。” “不吃怎么能养好身体?” “唉,”夫人叹息一声,“老爷走得急,整个相府都压在你的身上,娘只要想起这些,就……” 夫人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第2838章 告发 方子华微笑着用一旁的绢帕小心翼翼给夫人擦泪,“哭多不吉利,儿子答应您,一定会让相府恢复到从前,您要好好休养才能陪儿子看到那一天。” 夫人却无法轻易被鼓舞,闻言咳嗽两声,满眼都是担忧,“子华,你告诉娘,你要怎么做?” 方子华面不改色,笑容和煦,“这您就不用担心了。” 夫人直直地看着方子华,半晌没有移开视线,最后是方子华嘴角一勾,“怎么了娘?为何这么看儿子?” “我昨晚做了个梦,”夫人怅然开口,“梦里你重蹈你父亲的覆辙,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万劫不复,而无能为力。” 说着右相夫人再度落泪,梦境里的一切都太真实,让她分不清是虚幻还是预警。 方子华神情一顿,但下一瞬就恢复正常,“原来是做噩梦了,我一会儿让大夫给您开点安睡的药。” 右相夫人紧紧握住方子华的手,语气不自觉加重,“子华,娘不能再失去你了!” 方子华闻言轻轻一笑,用另一只手在夫人手上拍了拍,“您多虑了,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 “你要做什么?”右相夫人没来由地问道。 方子华面露疑惑,“您这话是何意?儿子不懂。” 定定地看了方子华片刻,右相夫人长叹一声,眼泪无声流下:“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其他都不重要,老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子华眼神沉了沉,但语气不变,“娘您多虑了。” 右相夫人没再和方子华说别的,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什么。 “来人!”方子华唤来伺候的婆子,冷声交代:“夫人累了,好生伺候夫人休息。” “是,爷。”婆子听话地应下。 直到方子华离开,婆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只是她,相府内所有下人都对方子华没来由的惧怕。这种感觉比老爷在世时还要强烈。 下人们不约而同都有一个共识——方子华远比右相还要可怕。 如今的相府只有方子华一人支撑,但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能力。只要看到他的脸出现在府中,所有人就会自动提起精神。 尽管谁都不知道未来相府会走向何处,但方子华定能达到当年右相的高度。 …… 大理寺。 夜志宇苦等多时,宫中仍没有动静传回,他再也坐不住。 品酒大会出了岔子,连带着宫中的品酒宴也受了影响。夜志宇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但他派去的人也只能查到皮毛,根本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更让夜志宇心生不快的是皇上与徐若瑾、陆凌枫密谈。他越想越是抓耳挠腮的不爽快。 他几乎是立刻就能断定,品酒大会的岔子绝不普通,可他仍是无从查起。 这时,夜志宇脑中突然闪过严弘文的名字。 他早已把严弘文种种劣迹禀明,但皇上却迟迟没有处置。不仅如此,连半点水花也无。 夜志宇精心布置的计划却得不到回应,他越等越是急躁。因为他心里清楚,皇上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若是自己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皇上根本不会追究严弘文,更会当那封信的事没发生过。 但即便夜志宇拿到证据,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皇上会对严弘文下手。 眼下的状况,夜志宇已是骑虎难下,他绝不可能在这时停手。 “让你们去查的证据呢!怎么还没有消息?!”夜志宇大怒,把憋闷都发泄在下属身上。 下属不敢吭声,只能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这时一人快步走进,语气带着些许亢奋,“启禀大人,找到严弘文在西北贪污银两的证据了!”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夜志宇面色稍缓,但仍是板着一张脸,“还不拿上来?” “是!”下属急忙呈上。 夜志宇翻看了几眼,心里有了数,嘴角一勾露出冷笑。 这次看严弘文还如何狡辩! 夜志宇信誓旦旦立即进宫。 到了殿内,夜志宇注意到皇上的神情,心下疑惑更深,但还是先耐着性子说明来意, “启禀皇上,微臣找到了严弘文在西北贪污的证据。” “哦?”夜微言的心情不错,听到此话也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过多表现。 夜志宇心中不满,继续道:“微臣的人查到,严弘文当初抄了涪陵王府后,将部分银两擅自留给西北百姓建造房屋。” 夜微言惊诧于严弘文的做法,虽多少有些不满,但并没有要追究严弘文的意思。 夜志宇见皇上不说话,又道:“严弘文此举过于儿戏,即便是回宫,他也从未提及此事,而是妄图遮掩过去,乃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听了夜志宇的话,夜微言眉头微蹙。 夜志宇内心焦灼地等待着皇上的回应。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夜微言的心情并未因为严弘文的这点插曲而变化。 严弘文对那笔银子的处置的确出乎夜微言的预料,但比他想象中的做法绝对要好数倍。 不仅如此,夜微言若是真要降罪于严弘文,也不能只考虑他一个人。 严弘文如今不只是户部侍郎,还是大魏驸马。 不看僧面看佛面,夜微言不能不考虑熙云公主。 一旦严弘文获罪,夜微言可以肯定,他和熙云公主的兄妹之情将会更加淡薄。 是否值得?夜微言心中也有衡量。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夜志宇,心也跟着一点点沉到谷底。 “这件事朕心中有数,无需再议,也不必继续追查,你也将此事放过,朕会有别的任务交给你去办。”夜微言安抚夜志宇道。 夜志宇低头不语,脸色铁青,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到了极点。 夜微言并未察觉,仍自顾自地劝夜志宇不要追究,“朕会找个时间训斥严弘文,让他引以为戒,他是个聪明人,定不会再犯。” 夜志宇心头不忿,急急脱口而出,“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如此处理只怕会让严弘文心存侥幸!” 夜微言面露不悦,沉思片刻又道:“若严弘文真敢这么想,朕定会处置他。” 第2839章 闭门 夜志宇最后那点希望也跟着一沉,知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夜微言。 “此事不必再提,朕心意已决。”夜微言彻底断了夜志宇的心思。 夜志宇满腔愤懑,偏偏咬紧了牙不能说什么。 耗尽百般心力才查到的证据,皇上轻轻松松几句话,说不理睬就不理睬,甚至还对他这个兢兢业业的臣子越发不耐烦。 夜志宇只觉心力交瘁,胸中不满渐渐扩大。长久以来他为皇上鞠躬尽瘁,但能入得皇上眼的却少之又少。 不仅如此,夜志宇手中的权力也慢慢被剥夺,他的身份也越发尴尬。 所谓的“其他任务”根本无法安抚夜志宇,更让他提不起一点兴趣。即便有任务,皇上先想到的也会是陆凌枫和严弘文。 夜志宇眼中充满血丝,口中一股腥甜。他的牙齿把嘴咬破了。他却好像浑然不知似的直接咽下,双拳紧绷地微微颤抖。 “好了,无事的话就退下吧。”夜微言没有察觉到夜志宇有何不妥,夜志宇头也不抬,带着巨大的失望和不满,沉闷地拱手,“微臣告退。” 他转身没有半点留恋地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夜志宇面如寒霜,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路上经过的小太监全都被吓得胆寒,哆哆嗦嗦地贴墙恭送夜志宇。待夜志宇的身影彻底消失,小太监们才松一口气,忙不迭地离开。 夜志宇兴冲冲地进宫,却没想到会在宫内受这么大的屈辱。他千辛万苦派人寻来的证据,到头来却无法给严弘文造成任何困扰。 他只要想到此事传到严弘文耳中,就羞愤地无地自容。 严弘文还不知会如何笑话他。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一条不受重视的狗,他为了大魏所作种种,没想到最后就换来这样的下场。 夜志宇开始在心里问自己:这样真的值得吗?这么下去他能得到什么?迟早所有人都会爬到他的头上,倒霉的就是他。 不安如潮水般涌来,夜志宇头上不禁渗出冷汗。 再这么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 夜志宇不禁合上双眼,深吸了几口气,才将狂跳不止的心压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夜志宇的双眼猛然睁开——他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必须尽快夺回皇上的信赖。 他没有耽搁,立刻叫人来。 “去盯着佳鼎楼和灵阁,还有郡主府,看着徐若瑾的一举一动!” “是!”下属应声。 安排好之后,夜志宇仍是不能放心,神情也有些焦虑。 既然事已至此,他只能重新回到源头找法子。所有事都是围绕郡主府,他料定只要自己盯紧徐若瑾,迟早能抓到她的把柄。 眨眼间,品酒大会已经过去多日。 徐若瑾在府内待了多日,每天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看宫内宫外收上来的一份份品感。 虽说品酒大会和宫内品酒宴都遗憾地没能办到最后,但即便如此,仍是收上不少品感。 其中更是不乏一些让徐若瑾眼前一亮的独特见解。 而且宫外普通百姓的品感也没有输给宫内官员,甚至徐若瑾更愿意看宫外的品感。 宫内大臣的品感或许是受了限制,多数人在品感上都写了不少和灵阁酒无关的内容。 “又是一份歌功颂德的品感。”徐若瑾不耐地把纸甩到一边。 方妈妈在一旁轻摇扇子,“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五份了。” “嗯。”徐若瑾边看边抱怨,“他们有空写这些,就不能多写两句灵阁酒有多美味难得吗?” 方妈妈忍不住笑道:“若他们真的写了,郡主您说不定会更生气。” 徐若瑾想了想,点头,“那倒是。” 她又拿起一份品感,看了两眼,突然来了点兴趣,“这个写得还不错,总算能让我看到一点建议,这酒没白喝。” 方妈妈也有些好奇,身子微微前倾扫了扫,“老奴看这字也很是出类拔萃。” 片刻后,徐若瑾才将品感看完。看到最后,她又返回去着重看了几处,边看边不经意地点头。 方妈妈看徐若瑾的反应,不由对这份品感更多了些好奇。到底上面写了什么,能入得了徐若瑾的眼。 徐若瑾看完不知第几遍后,把这份品感单独拿出来放在一边,自言自语道:“倒是几分道理。” 方妈妈更加好奇,定睛一看,品感上的名字格外显眼——严弘文。 原来是他。方妈妈心下了然。 “严大人做事向来认真,想来品感也不会写得太差。”方妈妈道。 徐若瑾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他的确有些心得,可能是所有人中最认真的一个。” 她实话实说,自觉算不上是夸奖。 方妈妈嘴角噙笑,“若是熙云公主和严大人在此,听到您这话一定十分开心。” 徐若瑾不以为然,“严弘文多半也是知道我会看,所以才认真起来。” 方妈妈看徐若瑾有些别扭的心思,就帮严弘文说了几句,“严大人写的品感能让你看入眼,想来也是下了功夫。” “嗯,有些的确能用。”徐若瑾实话实说。 “看来这宫里免酒钱的人,八成能定下来了。”方妈妈意有所指。 徐若瑾没有反驳,她翻了这么多品感,的确严弘文的是最有深度,而且也给了她些灵感。 无论是宫外的普通酒客,还是宫内的大臣之中,严弘文的品感都无可挑剔。 “当然少不了他,调酒,他可是最先喝过的几人之一。”想起当初在中林县时,徐若瑾不由唏嘘。过往,真的让人不愿回忆。 “只是这结果公布,不知会不会有人多嘴。”方妈妈有点担心。严弘文和徐若瑾是异母兄妹,难保不会有人嚼舌根。 徐若瑾根本不在意,“谁爱说谁说,说我就等于是说皇上,不怕死的话随便说。” 方妈妈一愣,随即笑了,“您看老奴这脑子。”徐若瑾的郡主身份是皇上亲自册封,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徐若瑾掂了掂手中的品感,两手各有一沓,感慨一声,“若是两边都没有半途而废就好了,肯定能比这些还多一倍。” 第2840章 憎恶 方妈妈跟着点头,视线不自觉瞟到门外,随口感慨一句,“自从您回宫,也有些日子未曾出过门了。” “出门作甚?您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别有用心的家伙等着抓我们的不是。”徐若瑾头也不抬地回道。 方妈妈细想也是这么回事。 “闭门不出,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理不睬,这就是我这段时间的处世之道了。”徐若瑾理直气壮道。 方妈妈忍俊不禁,很是无奈。 “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我明白。在这种时候,独善其身比什么都难。”徐若瑾早已看透。 方妈妈听后不免有些心疼徐若瑾,但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徐若瑾从不会被眼前的一点安逸迷惑。 “说起来,品酒大会的麻烦迟迟还没有解决吧。”徐若瑾的语气中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方妈妈点了点头,神情带上一丝担忧,“这么下去,恐怕很难息事宁人。” 徐若瑾冷哼一声,“息事宁人?我巴不得闹得越大越好。” 方妈妈有些诧异,“闹大了对佳鼎楼和灵阁……”会造成麻烦吧? 但方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徐若瑾就了然地打断,“这根本不算什么。没有人会觉得佳鼎楼和灵阁有错,错的另有其人。” 方妈妈听后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一个人。 不等方妈妈说出那人是谁,徐子墨的声音突然传来。 “二姐!” 方妈妈和徐若瑾都循声看去。 徐子墨快步走到院内,停下脚步先忙着顺了半天气,但手又不敢使劲拍胸,只能隔着空气虚张声势。 看到徐子墨的动作,徐若瑾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你的伤还没好,这么急着出门作甚?” “我这不是来给二姐你报信吗?”徐子墨有点委屈。 “好了好了,”徐若瑾连忙打住,“说正经事。” “我来时顺路去佳鼎楼看了看,二姐放心吧,生意好得很。”徐子墨给徐若瑾吃定心丸,后怕道:“我还以为品酒大会过去之后,灵阁和佳鼎楼都要受影响,谁知这几日灵阁的新酒成倍的卖。” “赚到银子,是不是身上的伤也好得更快了?”徐若瑾调侃他。 徐子墨诚实地点了点头,“银子比什么神医都管用。” “那你日后就抱着银子睡觉,看能不能长命百岁。”徐若瑾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徐子墨。 徐子墨“嘿嘿”一笑,“那我可得试试!” 灵阁和佳鼎楼没受影响,并且声音越来越好,徐若瑾也安心不少。 “就是有一点麻烦,我搞不太懂。”徐子墨话锋一转,愁眉不展道:“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但品酒大会遭了抢劫的事却还没有平息的意思。” 徐子墨以为这次的事和以往一样,时间一过,慢慢就冲淡了。可事实是非但没有,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听此事还在继续发酵,徐若瑾神情若有所思,随后几句话就点明原委,“我问你,参加品酒大会的都是什么人?” 徐子墨乖乖回答:“老百姓呗,还有灵阁的忠实客户,酒商……” 例子举到一半,徐子墨突然顿悟,“哦!” “明白了?”徐若瑾点头,“他们原本都想趁着这次品酒大会好好品尝美酒佳酿,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常常会有。” 徐子墨接道:“所以他们都特别憎恶抢酒和破坏品酒会进行的事。” 第2841章 舆论 “迟迟抓不到凶手就给不了大众交代,这和普通人的利益挂了勾,百姓自然不会满意。”徐若瑾说出结论。 徐子墨随即明白过来,“这么看来,对灵阁和佳鼎楼未必是坏事。” 徐若瑾不置可否,“如今最头疼的人,知道是谁么?” “嗯?”徐子墨眼中疑惑一闪而过,接着一亮,“陆凌枫!” “没错,他这段时间肯定没少忙,皇上和百姓都要他给个交代,他过得一定不怎么顺心。”徐若瑾嘲讽道。 徐子墨对陆凌枫也没什么好感,“他也是活该,说要好好护卫品酒大会,结果呢?我差点被打死,人都跑光了,御林卫才来!” 想起这茬,徐子墨就一肚子不满。 “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他若是再没有好的应对办法,迟早要遭殃。”徐若瑾已经料到。 徐子墨不解,“二姐你说的不是皇上吧?” 徐若瑾不答反问,“你说抢酒那人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啊?”徐子墨不知怎么话题就突然蹦到了这里,但还是细细琢磨了片刻,“若是能抓住的话,肯定是要交给官府的。” 除此之外,徐子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下场。 徐若瑾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 徐子墨一头雾水,正当他要追问时,却被徐若瑾三言两语给撵走了,“灵阁这么忙,你还有空出来摸鱼。” “我哪儿有!我这不是来给你通风报信嘛!” 徐子墨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三“请”了出去。 院子里一下没了聒噪,比之前还要安静。 徐若瑾叫来梁六,“方才子墨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 “去把品酒大会的事添油加醋地继续发酵,这样陆凌枫就没空来找茬了。”都在徐若瑾的计划中。 梁六明白,“是,属下这就去。” 徐若瑾连门都不用出,只需要下几个命令就可以坐等成果。 …… 有了梁六的插手,品酒大会发生的意外也传得越来越凶,势头渐渐无法控制。 京都府这些天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每日都有数不清的老百姓来告状,告的还都是同一桩事。 京都府尹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烦闷地不行。 听到大门外吵吵嚷嚷,就知道又来了。 “怎么回事?” “大人,又是来告状的百姓。”师爷擦擦头上的冷汗道。 府尹太阳穴突突地跳,“还是品酒大会?” “正是。” “这些人一天天地来,也不嫌累么?全都给打发走!”府尹没好气道。 师爷却面露难色,“大人恐怕不太好办……” “怎么?” “不知怎的,外面都在传说是人已经找到了,但是那人有些背景,所以府尹大人您才会迟迟……” 后面的话师爷也说不下去了,他汗如雨下,多数更是多错。 “岂有此理!”府尹大怒,“他们是说本官有意包庇?!” 师爷连忙作揖,“大人息怒,这都是百姓一面之词,受人蛊惑罢了。” “那你是要本官眼睁睁看着他们污蔑不成?”府尹更气。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师爷连忙否认。 府尹不耐烦地摆手,“别说了。本官才是最冤枉的,此事和本官到底有何关系?” 师爷不敢说话。 “怎么一个个都跑来找本官要凶手?”府尹也是一肚子委屈。 师爷吞了口唾沫,试探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府尹脸色一沉,“品酒大会还未开始时,皇上就下过旨意,护卫之事全权交给御林卫负责。” 师爷点头如捣蒜。 “不出事就全是陆凌枫的功劳,怎么出了事反而都来找本官的麻烦?”府尹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大人所言甚是!”师爷连忙附和。 府尹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此事根本怪不到本官头上!你说是也不是?” “正是!”师爷先应了一声,随后迷茫道:“那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出去告诉那些百姓,此事归御林卫统领陆凌枫陆大人全权负责,本官爱莫能助。”府尹摊手似乎很是无奈。 师爷眼珠滴溜溜一转,夸赞道:“大人妙计!小的这就去办!” 府尹端坐屋内,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嘲讽的笑意—— 想要推给我拉我下水?没那么容易! …… 师爷将府尹大人的原话转达,百姓们听后很快就将矛头对准御林卫和陆凌枫。 “难怪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御林卫负责!” “我就说品酒大会那日在外面见过不少御林卫巡街,结果出事的时候一个都没有。” “若不是御林卫办事不力,也不会叫那些流氓抢了酒打了人就跑了。” “得去问问陆大人,御林卫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此事!” “没错得给老百姓一个说法!说好的三日品酒大会,结果办了不到一日就匆匆结束,那么多酒都没喝呢!” 说起此事,老百姓无不是痛心疾首,后悔不迭。 不少百姓都开始怀疑御林卫的能力,这股浪潮也越掀越大。百姓的不满也传遍整个京都,甚至连城外舆论都有抬头之势。 消息很快传到夜志宇耳中。 他本来派人盯着徐若瑾,没想到却把陆凌枫的把柄给等来了。 夜志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仓促了解之后便急不可耐地进了宫。 “皇上,微臣听闻坊间有不利消息在传播,且有愈演愈烈之征兆。”夜志宇道。 夜微言不知发生何事,但看夜志宇如此郑重其事,也意识到绝非小事。 “何事?” “回禀皇上,品酒大会结束至今,仍没有解决,百姓们对此怨声载道,整日去京都府尹处问询,后不知为何又开始埋怨御林卫办事不力。”夜志宇挑重点说,把他认为不重要的全都省了去。 夜微言听后眉毛倒竖,“竟有此事!”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夜志宇忧心忡忡,“微臣只担心再这么下去,百姓的不满会越来越多,到时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夜微言胸膛起伏,显然动了怒。 第2842章 自缢 百姓抱怨御林卫,就是对皇室不信任,夜微言绝不能容忍这等舆论出现。 “区区几个毛贼,竟然还不能给朕一个结果!”夜微言越想越气。 夜志宇则是在心中偷笑,他就不信陆凌枫这次还能那么好运地躲过。 “叫陆凌枫立刻进宫来见朕!” 田公公应下,“是。” 夜志宇连忙劝慰一二,但实则火上浇油,“皇上息怒,微臣相信陆大人应当不是故意的,可能那几个毛贼另有隐情。” “隐情?什么隐情?”夜微言果然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夜志宇五官纠结,似有难言之隐,“这只不过是微臣的推测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朕让你说你就说!”夜微言语调一凛。 夜志宇“万般无奈”下只好道:“坊间都在传毛贼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才会迟迟没有结果。” “荒谬!几个毛贼罢了,哪里来的背景?”夜微言觉得可笑至极。 “微臣也是这么以为,但架不住坊间传得有鼻子有眼,所以臣便禀告皇上。”夜志宇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夜微言更加烦闷,“等陆凌枫来,朕非要好好问问他不可!” “既然如此,微臣就不在此碍事,恳请皇上准许微臣回避一二。”夜志宇言辞恳切地想要避嫌。 夜微言压下不满,觉得夜志宇的话也不无道理,就准了,“那你就先回吧。” “谢皇上。”夜志宇干脆地离开御书房。 在出宫的路上,夜志宇先一步注意到匆匆进宫的陆凌枫,身形一闪躲了起来,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 陆凌枫平日里警觉性极高,但今日心有所思,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夜志宇。 看着陆凌枫渐行渐远的身影,夜志宇冷笑一声,随即头也不回地出宫。 陆凌枫已经听到宫外的谣言,自然猜到皇上如此急召他入宫,定是为了此事。 果然,走进殿内还未等行礼,就被夜微言劈头盖脸地怒骂一顿。 “看看你办的好事!知道朕为何叫你入宫吗?” “朕很想问问你,若是朕迟迟没有追问你品酒大会之事,你是否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如今京都城内传的是沸沸扬扬,你难道还不打算给朕一个交代吗!” 夜微言目光含怒,直直地盯着陆凌枫,就看他要如何辩解。 陆凌枫二话不说,跪下请罪,“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够了!朕想听的不是这个!”夜微言怒道:“你以为朕不敢降你的官职,还是不敢动你?” “微臣绝无此意!”陆凌枫头上渗出一滴汗。 “朕看你根本没把朕的话听进去,你对朕是相当不满啊!”夜微言越说越气。 “微臣不敢!微臣万死不足惜,请皇上降罪。”陆凌枫心突突地跳。 这次的事的确让他焦头烂额,他也存了几分侥幸,想着时间过去,慢慢此事就会被人淡忘。 但没想到,事情完全朝着他预料之外的极端发展。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连累。 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几日,就已经闹到皇上这里来。 陆凌枫已经逼到悬崖,进退两难。 “朕的话你可听见了!”夜微言突如其来的一声把陆凌枫的思绪拉扯回来。 陆凌枫出了一背冷汗,“微臣听命!” “朕命你三日内必须找到闹事之人,送至京都府尹之处论罪!”夜微言的命令不容置喙。 陆凌枫别无选择,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毫不犹豫地应下,“是,微臣遵旨!” “找不到人,就别再来见朕!”夜微言丢下一句狠话,就不耐烦地挥手赶走陆凌枫。 陆凌枫恭敬地退出大殿,走出数十米仍是惊魂未定。 皇上的命令他不能不从。事到如今,也只能另寻他法,给这事儿一个了断。长久以来的计划将被打乱,陆凌枫脸色很不好看,沉如黑潭,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这笔账他迟早会算! …… 在这之后又过去两天,御林卫就将当日闹事的三人抓到送到京都府尹处。 百姓得知这个消息,都去了京都府看热闹。 参加品酒大会的人一眼就认出被抓的三人正是当日闹事的毛贼。 百姓们也都解了气,叫嚣着让府尹大人从重处罚这三人。 原本坊间对御林卫的不满也都渐渐平息,转而变成对毛贼的讨伐。 京都府尹也知事关重大,更不敢掉以轻心,将三个毛贼迅速提审并且判了刑,投入打牢中。 一时间,百姓们皆大欢喜,都觉得出了口恶气。 事情发生得很快,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全部解决。 夜志宇也听说此消息,面上却无多少笑意,甚至还有些不悦。 他本以为这次定能看到陆凌枫吃瘪,至少也让皇上度他心生猜忌、不再重用才对。 但事情的发展却没有按夜志宇的预料来,陆凌枫找到人,躲过了皇上的惩罚。 这让夜志宇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确定是当日闹事的人吗?”夜志宇仍是不信,他更愿意相信是陆凌枫为了开罪随意找人顶嘴。 但下属却道:“千真万确,不少百姓都可作证。” “啧。”夜志宇更加不爽,越发觉得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自己指缝中溜走。 夜志宇琢磨片刻,仍是不肯死心,“他们人呢?” “被关押在京都府大牢内。” 夜志宇计上心头,“去和府尹打声招呼,我要亲自审问那三人!” “是!” 大理寺卿亲自出马,京都府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爽快地应下来,无论夜志宇何时来都可以。 但不等夜志宇动身前往,就从大牢传来消息,那三人竟是受不了牢中酷刑,都选择了自缢,现已没有半个活口。 京都府也乱了套,死了犯人不算什么,但怪就怪在这三个人身份不一般,而且还都自缢身亡。 “你们是怎么看的犯人!怎么让人死了?”京都府尹大怒。 狱卒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解释,“大人饶命,小人一时不察,竟叫三个毛贼钻了空子。小人实在没想到他们仨会用身上的腰带自缢啊!” 他说起来也是悔不当初,不过是贪杯的工夫,三个人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他早已在心里把三人骂了百八十遍,这会儿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晦气”。 府尹气得头疼,原本已经解决的麻烦突然变得更加棘手。三个人在京都府的大牢死了,这让他如何与皇上交代? 师爷也是冷汗直流,“大人,夜大人那边……” 府尹猛然想起这茬,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第2843章 意外 “大人!”师爷忙上前去扶。 “夜大人若是怪罪下来……”府尹不敢往下细想,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师爷也吞了口唾沫,想到“大理寺”三字就两股战战。 府尹欲哭无泪,不知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何会摊上这种倒霉事。 “消息封锁了吗?”府尹冷不丁想起这茬。 师爷肩膀一抖,忙道:“大人您放心,知道此事的人极少,小人这就下令让他们都把嘴闭紧!” 府尹气得肝疼,但他也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若是普通的三个犯人也就算了,偏偏又牵扯到郡主府,迟早要传得人尽皆知不可。 只要想到这里,府尹就汗如雨下,内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么大的消息,京都府想瞒却是来不及,梁六得了消息立刻就回禀给徐若瑾。 她听后,惊讶之后更觉得胆寒,“陆凌枫下手真够狠,用过的人说杀便杀,他还是人吗!” 徐若瑾对陆凌枫更加憎恶,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打心眼里看不起。 “京都府内已经乱作一团,这三人自缢的消息暂时还未外传。”梁六道。 “没用的,迟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徐若瑾愤愤不平,“真不是个东西,他以后最好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新账旧账加在一起,徐若瑾更无法原谅陆凌枫。从圣旨的突然出现,到品酒大会,每件事他几乎都有份,徐若瑾想不怀疑他都不行。 方妈妈见状更是心疼,“郡主别气坏了身子。” “不用我动手,自然会有人等着找他麻烦。”徐若瑾喝下一杯茶,冷笑道。 梁六眼珠一转,很快明白徐若瑾的意思,“郡主您说的是夜大人?” “没错。”徐若瑾点头,“你之前不是说,夜志宇要亲自去审那三个毛贼吗?” “正是。” “如今人死了,夜志宇没的审,肯定要趁机把这笔账算在陆凌枫身上。”徐若瑾讽刺一笑,“也算是歪打正着。” “夜大人未必知道这其中关系……”梁六略有些担忧。 “怕什么?只要夜志宇能给陆凌枫添堵,这就足够了。”徐若瑾看得很开,她没想那么多,只要陆凌枫倒霉,她就开心。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夜志宇得了消息之后,先是发了一通脾气,冷静下来之后开始琢磨。 御林卫抓来的人,却在京都府大牢里死了,这绝对能算在陆凌枫的头上。 打定主意,夜志宇立即动身进宫面圣。 他这次的行动十分隐秘,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今陆凌枫势头低落,他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再等下次。 “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夜志宇比任何人都明白。 宫内。 夜微言见夜志宇如此谨慎,也猜到几分,便吩咐伺候的奴才都退下。 “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麻烦?”夜微言面色一紧。 “启禀皇上,御林卫抓到的那三名在品酒大会闹事的犯人,已经在大牢内自缢身亡。”夜志宇直接甩出话来。 夜微言眉头突地一跳,“死了?” “正是。”夜志宇斟酌一二,又道:“微臣本想亲自提审三人,没想到却横生枝节。” 夜微言眉头蹙起,脸上都是疑惑,眼神也透着一丝寒气,“这三人定有问题,继续查!” “微臣遵旨。”夜志宇心中得意,但面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话就直说。”夜微言心有烦躁,不耐地催促道。 “微臣前些日子因十三王爷之事,曾派人去查过陆凌枫。”夜志宇知道自己说出此话定会引起皇上些许反感,但他不愿放过这个能给陆凌枫落井下石的机会。 果然,夜微言面色一沉,但仍是把不满压了下去,没有打断夜志宇,而是道:“哦?你可有发现?” “微臣的确有些发现,”夜志宇一顿,“陆凌枫平日里来往结交的分别是吏部侍郎,工部侍郎……” 夜志宇说了几个人,夜微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因为夜志宇说的都是些实权人物。夜微言无法不心生疑窦,但他想起陆凌枫过往种种,神情很是矛盾。 陆凌枫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夜微言不愿相信自己会看错人。 而夜志宇好似能猜到夜微言心思似的,幽幽开口道:“皇上,您可还记得姜中方?” 夜微言心中一凛,随即意识到夜志宇是要提醒自己。 姜中方也是自己一手提起来,为了削弱梁家而出征七离。结果呢?夜微言不想再回忆。 难道陆凌枫会重蹈覆辙,变成第二个姜中方? 仅凭和实权派的交往过密传言,夜微言没打算深究。 “看来宫中事务繁忙,倒是朕疏忽了。”夜微言里面上神情看不出深意,“朕也该找个人来分担一下压力。” 夜志宇心中一阵激动,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夜志宇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把陆凌枫拉下马,这么一来,皇上的目光和信赖也会重新回到他身上。 夜微言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夜志宇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微微挺了挺脊背,一句“谢皇上”已经到了嘴边。 但夜微言沉思良久,却连一眼都没看夜志宇。 夜志宇越等越是心焦,心跳如擂鼓,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没底。 就在夜志宇等到望眼欲穿之际,夜微言颇有深意地开口,“朕是不是该把方子华利用起来?” 听到“方子华”三字,夜志宇犹如晴天霹雳,内心剧震久久无法回神。 方子华?怎么会是他?为何不是自己?! 夜志宇脑中轰鸣,皇上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千算万算,谁知方子华竟会半路杀出。 他竟然会输给方子华?夜志宇完全不能接受,甚至差一点就咆哮出声。 隐忍再三,夜志宇才强忍着不悦道:“请皇上三思,如今方子华仍在丁忧,若是要起用他,恐怕……” “于理不合”还没说出口,夜微言就摆手打住,“和如今的麻烦比起来,这不算什么。” 夜志宇死死咬牙,皇上话都说了,他更没有理由和立场反对。 但夜微言也有别的担心,“朕若是用方子华,只怕梁家人会有不喜。” 第2844章 条件 梁夫人去世一事,虽然方子华说和他没有半点干系,但事情就是这么巧,他也是有口难辩。 夜微言本意给方子华惩戒,也让他趁右相去世在府中丁忧,时间一过,慢慢再恢复他的官职。 可谁能料到时间不等人,夜微言手中无人,只好把主意打到方子华身上。 “既是皇上的心思,梁家人断然不敢有怨言。”夜志宇怨念颇深,但嘴上仍是要违心附和。 夜微言一心在琢磨方子华的事,并未注意到夜志宇有何不妥。 “话是这么说,但朕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不然梁家那边不好交代。”夜微言说着开始琢磨。 夜志宇愤恨不已,没想到眼看除掉一个陆凌枫,又来一个方子华挡路。 事到如今,夜志宇也只能静观其变。 夜微言想了一会儿,抬眼问夜志宇,“这些日子梁鸿在做什么?” 夜志宇脸色一僵,又是一个他恨的咬牙切齿的人,“启禀皇上,梁鸿一直在梁家祖宅养伤,鲜少出门。” 夜微言了然,“梁鸿是个武人,朕将他留在京中,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 听了这话,夜志宇猛然意识到什么,不甚赞同地说道:“皇上,梁鸿在京中可做牵制梁霄之用,若是放他走,恐有不妥。” 夜微言不是没想过,犹豫片刻,仍是坚持己见,“先让梁鸿进宫来再做打算,朕自会思量。” 夜志宇脸色铁青,低垂着头遮掩了他眼中的不耐。他和梁鸿的账还没算,只能眼睁睁看着梁鸿重新被重用。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但这会儿与皇上对着干就是自讨苦吃。 “那微臣先行告退。”夜志宇识趣地告退。 夜微言也没有多留他,接着就派人去宣梁鸿进宫。 夜志宇满脑子都是抱怨,一举一动都透着他的不满和厌烦。 他就是想不明白,他鞍前马后辛辛苦苦为大魏尽忠,最后却得不到好结果。反倒是那些偷奸耍滑之人,越发得到皇上的信任。 夜志宇在宫中的地步大不如前,连皇上也不再重用他,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被彻底排除在外。 思及此处,他脸色更加难看,匆匆出宫。 …… 梁鸿接到皇上的旨意就立刻入宫,他不知皇上心思,没有着急通知徐若瑾。 见到夜微言,梁鸿粗犷地抱拳,“微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夜微言态度和缓,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梁鸿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仍是耐着性子等候。 “你身上的伤休养地如何了?”夜微言关心道。 梁鸿打了个寒颤,干咳一声道:“多谢皇上挂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夜微言并未深究,看起来很是满意。 梁鸿更加摸不着头脑,也猜不到皇上的用意。 这种拐弯抹角、猜来猜去的戏码,梁鸿最是不擅长。不仅如此,他越发觉得站立难安。 夜微言也在观察梁鸿的反应,见时机差不多,意有所指道:“朕知你对大魏忠心,在京都城内待着也有些委屈你。” 梁鸿听后眼前一亮,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皇上这是在暗示自己? 夜微言没再说别的,梁鸿不禁有些心急,他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立刻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微臣恳请皇上准许微臣去七离。臣愿为大魏守住边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鸿的拳拳之意已从他的言行中表现出来,夜微言也能感受的到。 夜微言对梁鸿的表现很是满意,心下稍定。 梁鸿见皇上不言,还以为机会要从手中溜走,随即更进一步道:“皇上,微臣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抵挡兆国的蠢蠢欲动。”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不可多得的绝佳机会,他必须死死咬住。 夜微言沉思了一会儿,也觉得梁鸿所言不假。梁鸿习武出身,在京都实在派不上用场。他给梁鸿的二品官职也成了花里胡哨的名头,没有半点效用。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梁鸿重新回到战场上去。 夜微言思虑之后也打定了主意。“好,朕可以答应你再赴七离。” 梁鸿大喜,激动和兴奋都写在脸上,急急就要谢恩,“微臣谢皇上恩准!” 夜微言颔首,话锋一转,“先别急着谢朕,朕也有一个条件。” 梁鸿被喜悦冲昏头脑,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立刻应声下来,“皇上请说,微臣一定竭尽所能。” “放心,朕不会让你为难。”夜微言看梁鸿的反应舒了口气,很是平淡地提起方子华,“朕只需要你帮朕培养一个人。” 梁鸿心情平复些许,本能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已是骑虎难下。 “就是方子华。”夜微言说时仍定定地看着梁鸿。 “方子华?”梁鸿不禁重复出声。 夜微言也不恼,而是点头肯定道:“没错,就是他。” 梁鸿面露难色,“可是皇上,方子华没有出征的经验,微臣恐怕……” 出征到边境不是小事,先不说方子华是否有经验,光是从这里长途到达七离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方子华一个文弱的文官能受得住吗? 梁鸿很是怀疑。 不仅如此,方子华是右相的儿子,梁鸿对他们一家人都无甚好感。而他竟然要带方子华同去七离?梁鸿想想就觉得别扭。 更重要的是,若是梁霄和徐若瑾知晓此事……梁鸿不禁打了个寒颤。 夜微言知道梁鸿在想什么,他没有强制而是开导道:“万事开头难,不会的也可以学,方子华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可是皇上……”梁鸿还想争取一二。 但夜微言没有听他说完,“朕看就这么定了,只是你要多费点力。就当是培养一个可用的人才,日后你也能轻松些。” 夜微言话里话外都像是在为梁鸿考虑,事已至此,梁鸿也不能再拒绝,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梁鸿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无奈答应下来,“微臣遵旨。” 夜微言松了口气,满意地赞赏道:“很好,朕这就下令。” 梁鸿苦笑。也不知这入宫一趟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他不用再在祖宅里憋屈着,可以上战场。 他出宫的路上细细琢磨了一番,越想越不对劲,没有回祖宅,而是直接去了郡主府。 第2845章 为难 郡主府。 徐若瑾听说梁鸿来了,还有点诧异。 见到毫发无损的梁鸿,徐若瑾安心了不少。但梁鸿向来不会可以掩藏情绪,所以徐若瑾一眼就从他脸上看出不对劲。 “二爷脸色怎么如此纠结?可是碰上难题了?”徐若瑾看梁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觉告诉她梁鸿多半是做了亏心事。 因为徐若瑾怎么看,梁鸿的神情都像是心虚。 果然被徐若瑾言中,梁鸿张了张嘴,叹息一声,很是无奈地开口:“我刚从宫里回来。” “皇上难为你了?”徐若瑾立刻就猜到夜微言身上。 梁鸿一顿,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徐若瑾心里有数,“皇上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梁鸿眼前一亮,难以置信地看着徐若瑾,“你怎么知道?” 徐若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都写着呢,还用问吗? “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徐若瑾急了。 梁鸿一咬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同意让我回七离了。” “这是好事啊。”徐若瑾接道,但她的目光仍没有离开梁鸿,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梁鸿又道:“但皇上有一个条件,他要提拔方子华,让他跟着我同去七离。” 说完梁鸿也一脸懊恼,“我也不想答应,也和皇上说了方子华不行,但皇上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 换作旁人这话听起来更像是推卸责任,但徐若瑾了解梁鸿,他既然这么说就是尽了力。 “怎会是方子华?”徐若瑾很不理解。 梁鸿也很是迷茫,“我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为了牵制梁家?”徐若瑾猜测,但她接着就摇头,“方子华和梁家的账还没算清楚,皇上就不怕梁家不满么?” 梁鸿没想那么多,“兴许皇上就是一时兴起。” “这是绝不可能。若是如此,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挑中方子华?”徐若瑾反驳。 梁鸿也不知为何,乖乖闭上嘴不发表意见。 徐若瑾想了好一会儿,但依旧没有明确的答案。 “这事还是怪我,若是我再坚持一点,皇上说不定就……” “这种责任就不用抢着背了。”徐若瑾打断梁鸿的自责,“二爷你做得也不能说错,我能理解你,换做是我,多半也是一样的选择。” 梁鸿郁闷的心情稍稍转好。 徐若瑾又道:“皇上看重方子华,所以他的决定谁都拦不住。你不行,我也同样不行。” “我也知道这么个道理,但就是转不过弯来。皇上做这个决定前就不会好好考虑一番吗?再怎么看重一个人,也该为他自己考虑一下。”梁鸿不知不觉就说得多了。 徐若瑾没有接话,心想若是夜微言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不知能给梁家和郡主府减少多少麻烦。 “二爷,你也不要再多想了,顺其自然,等皇上的命令出征便是。”徐若瑾反过来安抚梁鸿。 梁鸿原本郁闷的心情因为有徐若瑾的安慰而转好了不少。他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郁结。 “皇上都答应让你出征,你就该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不要再在方子华身上浪费时间。”徐若瑾直言。 梁鸿一听“方子华”的名字就来气,“你说他跟着凑什么热闹?边境那么辛苦的地方,他若是扛不住,我还得派人去照料他,明明厌恶他,还不能让他出麻烦,真是心里不爽。” 徐若瑾自当知道这事儿对梁鸿来说十分纠结,“这就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你只需要做好皇上的安排。” 梁鸿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赞同地点头,接着长舒一口气,“只要能让我离开京都,不用闷在祖宅里当个废物,让我干什么都行!” 徐若瑾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为梁鸿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在京都城久留。这样也好,她也能松口气。 “我还听说破坏品酒大会的人找到了?”梁鸿问道。 虽说这些日子他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品酒大会的消息闹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他自然也不例外。 “找是找到了,”徐若瑾很是平静,“但人都自缢了。” 梁鸿粗眉差点挑到额头上去,“上吊?偷几坛酒也罪不至死,有什么想不开的?” 徐若瑾摊手,“我怎么知道。” “真是不划算!”梁鸿啐了一口,只觉得不可理喻。 梁鸿离开之后,徐若瑾立刻叫来梁六。 “方才二爷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徐若瑾开口就直接问道。 “是。” 徐若瑾也不废话,随即下令:“把消息传给四爷,要快!” “是!” 梁六得了令就利落地去办事。 徐若瑾仔细想了想整件事,确定没有遗漏才稍稍放心。 但是不等徐若瑾过上一会儿安稳日子,花氏就找上门来。 花氏跟在银花身后去了徐若瑾的院子,一路上嘴就没歇着,埋怨个不停。 “千万得让郡主给我做主,二爷这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可怎么活?” “好不容才过上好日子,二爷说走就走,这么大的宅子我一个人怎么料理得了?” “郡主可得给我出主意!” …… 银花听得耳朵里都要长茧了,硬是忍着不满一个字都没说,背对着花氏连翻好几个白眼,别提有多嫌弃。 见到徐若瑾,银花才刚说了一句“郡主,花二奶奶来了”,花氏就迫不及待地挤到前面。 “四弟妹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花氏边说边哭,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 银花一阵恶寒,忙站到春草身后躲着看热闹。 春草这几日听徐若瑾的吩咐天天来院子里报道,因着她肚子月份越来越大,徐若瑾要天天给她诊脉才肯放心。 春草看花氏来了,也不禁皱了皱眉,这时候来,多半又要惹郡主生气。 徐若瑾猜到梁鸿出征的消息传开,花氏定要闹一场。说来就来,花氏越哭越伤心。 “二爷又要去七离!郡主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和我对着干?见不得我过一天舒坦日子,所以千方百计找二爷的茬?” 徐若瑾耐着性子劝花氏,“这事儿你拦不住,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第2846章 发怒 “那怎么行?我已经打算进宫去求皇上,让他派别人去,只要不是二爷谁都行。”花氏这次是铁了心。 徐若瑾觉得好笑,没有急着阻拦,而是问道:“是二爷叫你这么做的?” 花氏一下就怂了,“二爷是没说过……可皇上一句话就把二爷派去七离,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京都,这太不公平了!” “梁鸿是干什么的,你在嫁给他那天应该就知道了。”徐若瑾提醒花氏,“你若是让他一辈子留在京都,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我……”花氏无言以对,脸颊发红。 “以前他不在京都的时候,你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花氏很是不满,压低声音嘀咕:“那是以前,如今二爷的身份可不同了。” 徐若瑾听得一清二楚,“有什么不同?你说的是他那个二品闲职?” 花氏听到“二品闲职”脸色一变,心情也很不好,“至少我们现在过的日子才是正常的,若是二爷走了,我们母子三人就要继续受苦。” 想起那段日子,花氏就一百个不情愿,她再也不要回想起那些记忆。 “这是二爷的决定,你不如把你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诉他。”徐若瑾懒得和花氏解释,干脆把锅甩给梁鸿。 但花氏却是撇撇嘴,酸里酸气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你,我哪知道二爷是怎么想的。” 徐若瑾脸一沉,压下不忿又给了花氏一次机会,只是语调透着冷漠,“你这话是何意?” 花氏没意识到,继续阴阳怪气,“我说错了吗?二爷这些事从来不会和我说,反而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想说什么?”徐若瑾语气又冷了几分。 花氏仍不知收敛,“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不应该,我才是二爷的媳妇,梁家的二奶奶。又不是你……” 最后四个字说得声音极小,但还是被徐若瑾听到了。她讥笑一声,下巴微抬看着花氏。 花氏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无意识打了个哆嗦,不敢和徐若瑾对视,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我说错了么?我也想给二爷出主意,我又不是做不到,可二爷根本不给我机会!”花氏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徐若瑾厌烦地打断花氏,“我看应该清醒的人是你!你整日埋怨这个埋怨那个,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花氏一脸不服气,“还要我怎么做?我整日都帮他应付那些官夫人们,我也尽心尽力了!” “你那都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把话说明白,语气越发严厉,“你最好想想为何二爷有话不敢告诉你!” 花氏嘴动了动,“我也想知道,为何不和我说,反而都去和你说……” 徐若瑾看花氏犯蠢就气不打一处来,暴风雨似的训斥道:“好,你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原因,你给我听好了。” 花氏硬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输。 “就是因为你那张破嘴,动不动就把梁家的事到处说,弄得人尽皆知!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若是嘴上没有把门的,就趁早把嘴闭上,不是招灾就是惹祸!现在还没有惹出大麻烦,没有人找上门来,你就烧高香吧!哪来的厚脸皮还要和别人比,还好意思去问二爷?” 徐若瑾逮住花氏狠狠训斥了一顿,她早就想这么做,但一直都为了花氏的面子忍着。 这一次她是真的忍不了了,再放任花氏下去,她迟早给梁家捅出大篓子。 徐若瑾连珠炮似的责骂把花氏直接给训懵了,她呆愣愣地看着徐若瑾,满脸不可置信。 她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训斥她,呆得根本忘了反驳,哭得越来越凶。 春草在一旁看花氏可怜,实在忍不住就上前想要安抚两句。 “花二奶奶,您消消气,郡主的话虽然严厉了些,但都是为了您好。”春草也担心花氏执迷不悟,再惹郡主生气就不好了。 但花氏这会儿脑袋里都糊住了,谁劝她都不管用。尤其是春草来,花氏更气。 “你一个丫鬟也敢说我的不是,你以为你是谁?”花氏根本不接春草递过来的温茶,而是气愤地推了一把。 花氏心里憋屈得很,看谁都不顺眼。 春草没想到花氏会突然动手,她如今身子笨,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花氏推了个正着。 脚下不稳,滑了一下整个身子都歪了,随即重重跌在地上。 徐若瑾更是反应不迭,匆忙间伸手去扶,却刚好错过只能捞到空气。 “春草姐!”银花惊呼一声。 徐若瑾早已一个箭步冲到春草身边,“春草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春草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紧咬着牙关,显然正在经历无法言说的痛苦。 徐若瑾心跟着揪起,忙给春草诊脉。她因为紧张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但还是一个劲儿安抚春草:“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春草嘴唇毫无血色,靠在徐若瑾怀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银花被吓哭了,紧捂着嘴跪在春草身边,吓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花氏则是完全傻了,一动不动像是被雷劈一样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三人忙成一团。 尤其是看到春草一脸痛苦,花氏心惊胆战,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更是一肚子委屈。 她不过就是轻轻推了春草一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孩子……郡主,我的肚子……疼……”春草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徐若瑾安抚春草,“我在这里,孩子不会有事,你别怕。” 春草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稍稍安心些许,仍是死死握住徐若瑾的手,片刻不敢松开。 银花瘫坐在地上,余光扫到一个碍眼的人。 “都怪你!是你害得春草姐!”银花也顾不上身份有别,指着花氏的鼻子大声呵斥。 花氏本就无比心虚,此时听到银花的指责根本无法反驳。 第2847章 惊吓 春草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微眯着眼看了看银花,嘴角微微勾起。 银花看到这一幕,眼泪又止不住流,怕被春草看到忙用袖子擦了一把。 “没有哭的工夫,你去把京都最好的大夫请来!”徐若瑾命令银花赶紧去找人。 银花不敢怠慢,也顾不上一脸泪,脚步匆匆离开。 徐若瑾帮春草稳住肚子,耐心在她耳边解释,“不要着急,找大夫来也是图个安心。我已经帮你保住孩子,找个更靠谱的大夫,咱们都放心。” 春草连说“不用”的力气也没有,而且她说了也不算,只能由着徐若瑾。 花氏见状,心里越发没底,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她再无脸皮留下,更怕徐若瑾一会儿想起来和自己算账,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徐若瑾注意到花氏鬼祟的动作,但她只是嫌弃地嗤笑一声,根本懒得搭理。 走了更好,也能清静清静。 银花还没回来,方妈妈得了消息也紧张得要命,忙出来帮忙。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妈妈心惊肉跳,叫来下人把春草扶到床上去。 徐若瑾简单解释了几句,方妈妈后怕不已,“真是造孽哟!” “还好春草没事,不然这事没完!”徐若瑾咬牙说着,亲自用干布子给春草擦汗。 方妈妈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春草没事就好,老天保佑。” “我叫了大夫来,一会儿再给春草瞧瞧,我怕自己不靠谱。”徐若瑾不敢完全放心,尤其是春草。 方妈妈理解地点头,没有多问。 过了一会儿,春草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总算嘴唇有了些许血色。 见春草状态转好,徐若瑾长舒了一口气。 春草强打着精神,“郡主……”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说话。”徐若瑾皱眉。 春草轻轻摇头,“郡主您不要怪二奶奶,她也不是有意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她说话?”徐若瑾微怒。 春草晃了晃头,“郡主您也知道,二奶奶就是那样的人,她一定后悔了。” “她肯定要后悔,但我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徐若瑾恶狠狠道。 春草眉毛一挑,握住徐若瑾的手,“不要这样……” “好了你不要说了,省点力气。”徐若瑾打断春草的话,然后语重心长道:“若是你出了任何问题,我要怎么和顺哥儿交待?” 听徐若瑾提起“顺哥儿”,春草的眼角无声地落下一滴泪。 看到春草这副无助的模样,徐若瑾更加心疼。方妈妈轻轻叹了口气,用绢帕给春草拭去眼泪。 “我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这个怨气一定要出!”徐若瑾发了狠,毫不留情地说道。 春草一惊,原本安分些的肚子也跟着疼了一下,“嘶——” “肚子又疼了?!”徐若瑾紧张道。 春草摇头,“郡主您别、别为了奴婢……” “你好好休养,不想要孩子了是不是?”徐若瑾话说得重了些。 春草立刻闭嘴不说话了,看着徐若瑾斩钉截铁的模样,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泪痕流进发丝中,忍不住感念道:“奴婢只不过是一下人而已,却被郡主这般体恤和看重,奴婢万死不足以报答郡主的恩情!” 徐若瑾不悦地皱眉,“什么死不死的?你若是再说这种话我就生气了。” 春草泪水总是模糊视线,她也来不及擦。 “我何时把你当过下人看待?你们跟着我这么久,早就是我的亲人。”徐若瑾说的仿佛是吃饭一样再平淡不过的小事。 第2848章 委屈 春草感动地泣不成声,紧紧握住徐若瑾的手不肯松开。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他吧?”徐若瑾故作轻松地戳了戳春草隆起的肚子。 方妈妈也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郡主,奴婢不知怎么报答您的恩情……”春草郑重地像是随时都可以为了徐若瑾豁出性命。 “你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强,我没那么脆弱,还要你替我拼命不成?”徐若瑾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春草脸上的泪水来不及擦干,嘴角随着徐若瑾上扬。 这时银花火急火燎地带着大夫回来。 “郡主郡主!大夫请来了!”银花满头大汗,气都没喘匀,就急急禀报。 徐若瑾起身给大夫让路。 “见过郡主。”大夫头发和胡子都是白花花的,快要连成一片。 徐若瑾摇头,“有劳大夫。” 白胡子大夫放下拐杖,坐下给春草诊脉。 徐若瑾带着银花和方妈妈站在一边。 片刻之后,老大夫老神在在地晃晃头,收回手,哆哆嗦嗦地起身。 徐若瑾忙迎了上去,“怎么样?还好吗?” “回郡主,没有大碍,好好休养便是。其实也不必过分担忧,做娘的肚子是最坚固的,肚子里的娃娃也坚强得很。”白胡子大夫说着,两眼笑得眯成一道缝儿。 徐若瑾悬着的心落地,面露喜色,“我虽也觉如此,但有您这般说,我也彻底心放了肚子里了。”接着又吩咐银花,“去拿诊金,送大夫回去。” “多谢郡主。”老头恭敬地行了礼,拄着拐杖跟银花离开。 徐若瑾重新坐回到春草身边,“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京都城最好的大夫都说你们母子平安。” 春草应了一声,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徐若瑾猜到春草又要说“谢”,忙拦住她,“好了,再说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春草无奈地一笑,只好作罢。 第二日一早,徐若瑾先去看了春草,确认没有大碍也安心了些。 “昨晚睡得怎么样?他有没有闹你?”徐若瑾说着瞥了一眼春草的肚子。 春草手抚了抚肚子,脸上带着些许笑容,“没有,他昨晚老实得很。” “竟然学乖了?”徐若瑾略有些诧异,随即一笑,“看来昨天那一跤没白摔。” 春草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主仆二人其乐融融时,银花撅着嘴一脸不耐地走进来,抱怨道:“郡主,二奶奶又来了。” 徐若瑾微微蹙眉,今儿就又上门了?昨日她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花氏竟然还会来。 “说了来做什么?”徐若瑾有些怀疑,难不成是来吵架的? 银花撇撇嘴,“奴婢也不知道,但看花二奶奶的样子,像是来赔罪的。” “赔罪?”徐若瑾听了还有丝诧异,“这倒是出奇了,还以为她会闹着说我欺负她。” 春草皱了皱眉,担忧地看着徐若瑾,她不想让主子为了自己和花氏再起冲突,“郡主,就这么算了吧,奴婢没事,别怪二奶奶,她也是着急……” “我去看看她来做什么,你不用担心。”徐若瑾安抚春草,说完就去了前厅。 花氏带着子睿和小梅兰焦急地等待着,坐立难安,在前厅里转了好几圈,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徐若瑾怎么还没来。 两个小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能到郡主府来他们都很开心。 “娘,我想去找悠悠玩。”小梅兰拉着花氏的衣角晃了晃。 花氏心里没底,还有些烦躁,不耐烦地训斥着,“今儿哪儿都不能去,就在这儿待着。” 小梅兰扁嘴,满脸都写着不开心,郁闷地去找哥哥。 子睿乖乖拉着妹妹的手,看出花氏心情不好,就老老实实留在前厅,不敢随便乱跑。 花氏脑子很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想今日的事。 昨日灰溜溜地离开郡主府,原本没脸再来。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候着脸皮登门。她怕徐若瑾不肯见自己,还特意把子睿和小梅兰给带上。 花氏自己是一万个不愿意来,但她若是不来,恐怕连祖宅都回不去。 “唉……”花氏叹息一声,感慨自己的命苦。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花氏一惊,匆忙转身。果然是徐若瑾来了。 花氏之前在脑内重复了多次的话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颊通红,像是很不好意思。 徐若瑾的视线淡淡扫过花氏,自顾自坐下。但在面对子睿和小梅兰时,她脸上的笑意再明显不过。 “快过来,银花去给拿点儿点心。”徐若瑾笑眯眯地招呼着子睿、小梅兰。 子睿高兴但还有点矜持,当着花氏的面没有立刻过去,而是乖乖地问好。 小梅兰顾不上那么多,甩开哥哥的手就扑到徐若瑾的怀里。 徐若瑾抱了个满怀,开心地捏了捏小梅兰的脸。 子睿有些羡慕,抬眼去看花氏的反应。 花氏见徐若瑾仍是十分疼爱两个孩子,心里也松了口气,默默感慨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但徐若瑾眼里好像只有子睿和小梅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花氏,完全把她当成空气。 花氏越发沉不住气,只好干笑两声尴尬地开口,“我今日是特意带两个孩子来看望春草。” “看望?”徐若瑾头也不抬,话语中却带着冷意。 花氏身上一凛,忙改口道:“是道歉,道歉才对。我给春草赔个不是,昨日是我不好,一时情急,手下没个轻重。” 徐若瑾摆手,不愿听花氏絮叨。 花氏见徐若瑾不理睬自己,心里一沉,满腔的委屈也跟着涌上,张嘴就大哭起来。 花氏一哭,徐若瑾就皱眉,嫌弃都摆在脸上,她忙叫银花,“把两个孩子带到后院去玩。” 子睿和小梅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都呆呆地看着突然哭起来的花氏。 两个孩子走了,徐若瑾才不耐地对花氏道:“吓到孩子了。” 花氏擦擦泪,肩膀还一抽一抽的,“你就原谅我吧,我昨日真不是故意的!” 徐若瑾神色淡淡,“你若是故意的,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放你走。” 花氏吓了一跳,看着徐若瑾呆了一瞬,又害怕地哭出声来,“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礼道歉……” “你该道歉的人是春草不是我。”徐若瑾不吃这套。 第2849章 失望 花氏接二连三地吃瘪,心里郁闷,但也不敢走,看起来格外可怜,“郡主您千万要帮帮我,我愿意给春草道歉,只要您和春草能原谅我就好!” 徐若瑾皱眉看着花氏,看的花氏一阵心虚。 “是二爷叫你来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徐若瑾说得很是肯定。 “……”花氏沉默了一瞬,神情有些复杂,不敢看徐若瑾的眼睛。 徐若瑾心下了然,再开口时带着嘲讽意味,“你若是不想来,没有人能逼你,你随时可以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花氏连声否认。 徐若瑾却是看向别处,不再理会花氏。 花氏心急如焚,就差给徐若瑾跪下,“四弟妹,你千万要帮帮我,不然的话,二爷一定会休了我的!” 花氏很是惊恐,没有在说笑。 徐若瑾冷冷地瞥了花氏一眼,花氏神情不似作假,她是真的怕了 “你如此不省心,还整日给二爷找麻烦,不休你休谁?”徐若瑾微微带了怒意,花氏错愕地盯着徐若瑾,满脸不可置信,一时之间连哭都忘了:“您、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说错了么?”徐若瑾淡定地与花氏对视。 花氏又是恼怒又是心虚,偏偏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花氏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这也都是为了家,老天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看到花氏撒泼,徐若瑾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也不赶她走,就由着她哭闹。 “二爷若是真休了我,子睿和小梅兰怎么办?他们还这么小……” “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 花氏哭嚎了一阵,拿眼偷瞄徐若瑾,却发现徐若瑾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心灰意冷。 徐若瑾见花氏的哭声越来越小,这才淡定开口,“哭够了没有?” 花氏没说话,垂首一脸憔悴,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见时机差不多,徐若瑾又道:“说完了就回去吧。” 花氏肩膀一抖,“你就原谅我吧,我承认我大嘴巴乱说话,日后一定忍住不说。” 她也不敢把话说死,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徐若瑾深深地看了花氏一眼,没有接话。 花氏心里没底,以为徐若瑾还没有原谅自己,忙又补了两句,“我这就去给春草赔礼道歉,我可以、我可以伺候她直到她生产!” 徐若瑾眉头一挑,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花氏言之凿凿不像一时冲动。 但徐若瑾想了想春草得知此事的反应,就摇摇头把花氏的提议给否了,“不必了。” 花氏有些遗憾,同时心再度悬起。 “大夫说了,春草需要静养。”言外之意,花氏去了也是耽误春草休息。 花氏了然,脸颊一红,嗫喏着点头,“是……” 徐若瑾本没打算这么简单就原谅花氏,但想到春草的嘱托,徐若瑾的心也跟着动摇。 花氏哭了半天也没了力气,长吁短叹,“二爷就要出征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其实我也不容易啊。” 看到花氏眼眶发红,难得的认真模样,徐若瑾无奈地呼了口气。 “我看你也累了,还是先回去吧。”徐若瑾语气缓和些许。 花氏敏锐地听出不同,诧异地睁大双眼期待地看着徐若瑾。 但徐若瑾的软化一闪而过,“春草也要休息,你过些日子再来吧。” 说完,徐若瑾也不再看花氏。 花氏心里一喜,满面兴奋和感激,差点又掉下泪来,“那我就改日再来!” 等花氏离开,徐若瑾也松了口气。她和花氏说的话虽然不多,但仍是感觉一阵疲惫袭来。 尽管不想承认,但徐若瑾后来的确是心软了。梁鸿眼看就要出征,花氏到时又是一个人带两个孩子,都是女人,都不容易。徐若瑾不会轻易同情花氏,但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 后宫。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沿着宫墙走,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怕被人发现似的。 不知走了多久,小太监终于松了口气,推开手边的大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他也放松下来,但脚步仍是不停。 “娘娘,奴才回来了。”小太监对屏风后华丽的身影行礼。 德妃从屏风后绕出来,看到小太监语气有些焦急,“皇上怎么说?” 小太监面露难色,纠结该怎么回答。 一看小太监的反应,德妃心里原本那一丝期待也被浇灭了,脸色顿时一黑,“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娘娘饶命!奴才都是按娘娘的吩咐去说的,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小太监叩首不止。 德妃面孔冷漠,“说吧。” 小太监一字不落地道来,“奴才告诉皇上,娘娘您身体多日不适,没有胃口,而且太医瞧了也不管用。” “之后呢?”德妃无甚表情,甚至淡定走到一旁软塌半躺了下来。 小太监心跳如擂鼓,不敢抬头,“传话的公公说,说皇上忙于正事,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德妃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冰冷无比。 小太监察觉到不妙,忙追了一句,“但皇上特意吩咐让太医来给娘娘瞧瞧,花多少力气都没关系,要太医千万治好您!” “呵。”德妃冷笑一声。 豆大的汗珠从小太监的头上滴落,心里更加没底。 “皇上总是如此,他不可能不知道本宫要的是什么。”德妃面无表情,但说话的语气十分怅然落寞。 小太监不敢说话。 德妃长叹一声,“他心里根本没有我,除了会叫太医来还能做什么?本宫只不过想见他一面,难道这也是奢望吗?” 殿内伺候的嬷嬷一听不对劲,忙把小太监和其他奴才都赶走,这才去安慰德妃。 “娘娘,您不要多想,当心身子。” 德妃冷笑,“身子?连皇上都不在乎,我何必在乎?” 嬷嬷又惊又怕,“娘娘您不要吓老奴啊!” 德妃靠在软塌上,没有理会嬷嬷的大呼小叫。 嬷嬷看得是心惊肉跳,琢磨着要不要立刻去叫太医进宫来给德妃瞧瞧。 德妃整日闷在宫中,时间长了不闷出病来才怪。 第2850章 崩溃 “你先出去吧,本宫想静一静。”德妃淡淡吐出一句。 嬷嬷虽心中担忧,但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应声退下。 走了几步,嬷嬷就听到有宫女在议论着什么,她放轻脚步靠过去。 “娘娘命也太苦了,皇上这都多少日子没来过了?” “反正好久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忘了皇上长什么样了。” 几个宫女说起此事也是长吁短叹,感慨颇多。 嬷嬷没有急着出去训斥她们,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皇上未免太薄情了些,之前云妃娘娘没回宫时,对娘娘是百般呵护。宫里谁不知道咱们娘娘要做皇后?” “唉,突然就不了了之,娘娘也太可怜了。” “还不都怪云妃?自从她带小皇子回宫,皇上眼里就容不下旁人,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云妃的宫里跑,早已想不起咱们娘娘了!” “云妃有什么好?出身更是比不上我们娘娘,整日冷着一张面孔,一点也不好相处!” 提起楚云秀,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怨言不少。 “你说呢?云妃可是给皇上生下了唯一的皇子!” 这话一出,所有宫女都安静了。 每个人心里想的都差不多,但都默契地不敢往下说。 嬷嬷听到这里也十分无奈。皇上子嗣本就难得,如今更是只有一个小小的皇子,自然是捧在手心。 但皇上不来德妃这里,德妃就更没有机会和云妃斗了。 在心里长叹一声,嬷嬷转身正要将嚼舌头的宫女训斥一顿,结果扭头就看到了德妃。 嬷嬷下意识捂住嘴巴,把惊呼声咽了回去。 德妃周身都是冷的,定定地站在嬷嬷身边。 嬷嬷心惊不已,她不知德妃是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宫女们还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说了几句就散了。嬷嬷忐忑不安,纠结是不是该去拦着宫女治她们的罪。 但德妃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回到殿内。嬷嬷只好压下不解和局促跟上去。 迈进殿内,嬷嬷就挤出笑脸来安慰德妃,“娘娘您别多想,几个奴婢说话不过脑子,老奴一会儿就去掌她们的嘴!” 德妃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甚在意,“她们也没说错,是本宫太没用了。” “娘娘!”嬷嬷诧异地看着德妃,心疼不已,“娘娘您怎么能这么说?要怪都要怪云妃。若不是她,皇上也不会……” 后面的话嬷嬷也不知该怎么说。 德妃面如死灰,“是本宫不争气,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娘娘……”嬷嬷心酸不已。 当初德妃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落寞。 “后宫里的妃子都在看本宫的笑话,她们巴不得本宫倒霉,好骑在本宫的头上……”德妃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嬷嬷匆忙打断,“娘娘您在说什么?她们除非是不要命了,绝对不敢在背后说您。” 德妃深深地看了嬷嬷一眼,嬷嬷也知道这话毫无说服力,只能咬着牙不再开口。 “高夫人到——”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嬷嬷顿时心里一松,急忙出去迎接。 听是高夫人来,德妃的脸色缓和了些,眼眶也不自觉微微泛红。 高夫人进门看到德妃可怜的模样,心里一紧,上前就握住她的手,“我可怜的女儿,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高夫人边说边仔细上下打量德妃,越看越是不满,“你还要多瘦?就剩皮包骨头了!” 德妃扑到高夫人的怀里,“母亲!”紧接着眼泪就顺着面颊流个不停。 她之前所有的隐忍在高夫人面前溃不成军,越哭越凶。 高夫人轻轻拍着德妃的背,不住地安慰,“不哭了,哭多了就不好看了,人也憔悴,皇上看到怎么办?” 德妃听高夫人提起皇上,哭得更厉害,“娘,皇上不会来了!” 高夫人大惊,“怎么回事?” “我让人去请皇上,但皇上一次也没来过,总用政事繁忙来搪塞。娘,我真得好累……”德妃诉苦。 高夫人脸色也很是难看,“竟然有这种事?” “娘,我真的忍不了了!就连宫女都在议论,说我不如楚云秀,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德妃头痛难忍,心里积压依旧的烦恼终于说了出来,但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轻松。 高夫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是哪个奴才敢在背后嚼舌根?看我不撕了她!”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连楚云秀都能生出皇子,我却不能?”德妃想不通,“我晚上总做噩梦,梦到我和贤妃的下场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楚云秀一步登天。” 她害怕极了,怕终有一日梦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高夫人惊出一身冷汗,抱紧德妃,“不会的,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不要怕。” “娘,我好怕!我真的忍不住,我每次看到夜擎都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他!”德妃似是魔怔了,两眼没有焦距,眼底却闪动着疯狂的情绪。 高夫人吓坏了,从头到脚冰冷彻骨,深吸了两口气才压下心底的惧意,“不要胡思乱想,一定要忍耐,绝不可自乱阵脚!” 德妃什么都听不进去,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魂不守舍地坐在软塌上,不知在想什么。 高夫人心急如焚,但仍是压着翻涌的情绪,“你还记得娘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吗?” 德妃没说话。 “一定要亲近小皇子,让小皇子喜欢你,只有这一个办法!”高夫人抬高音量提醒德妃。 德妃被高夫人摇晃肩膀,半晌才回神,“我不想……”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高夫人厉声打断,接着又心疼地放松语气,“你听娘说,你只有忍住了现在,日后才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德妃听不进去。 “你若是连这一点小小的困难都过不去,日后如何能登上后位!”高夫人也十分焦灼,她不能让女儿在这里放弃,“我们等了这么久,难道你要看着之前的辛苦都白费吗?” 德妃仍是没有言语。 “你要搞清楚,你该恨的人是楚云秀,不是小皇子。你只有对小皇子好,皇上才有可能接纳你!之后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只要你当上皇后,给皇上诞下龙子,难道还怕夜擎吗?”高夫人将声音压到最低,反复提醒德妃不能冲动。 第2851章 坚持 德妃终于听进去些许,高夫人只觉得口干舌燥,该说的话都说了,她一定要竭尽全力阻止德妃胡思乱想,更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放弃。 “可是我能怎么做?我只要听到皇上去楚云秀那的消息就控制不住自己……”德妃咬牙切齿。 高夫人能理解女儿的恨,“娘不会骗你,你相信娘的话,只要你按娘说的做,后位迟早是你的!” 德妃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会吗……” 高夫人一看有戏,斩钉截铁地点头,“皇上对你的看重不是作假,若不是因为楚云秀横插一脚,你早已是皇后。” 德妃心里愤恨,对楚云秀更是厌恶。 “只要皇上一日还没有真正立后,谁都说不准以后会是何发展。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好。”高夫人给德妃打气。 德妃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终于有了些信心。 “楚云秀有什么?只不过是一个皇子,论学识比不得你,论管制后宫,更比不得你,难道皇上不会考量吗?”高夫人格外冷静,“只要你对小皇子好,慢慢就能在皇上心里扎根。” 德妃边听边点头,呼出一口浊气,擦干脸上的泪痕,咬着牙对方夫人承诺,同时也是告诫自己:“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高夫人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方才耗费了她不少心力,这会儿如释重负,“娘定会全力助你。” 德妃点头,眼中重新出现冒出野心的光彩。 母女二人难得有这样相处的时光。即便知道德妃在宫中过得郁闷,高夫人也不能三天两头往宫里跑,不然免不了要让人说闲话。 “楚云秀近来的消息,你可都知道?”见德妃平静多了,高夫人也能和她说些琐事。 德妃没说话,算是默认。 高夫人不屑道:“我听说她和徐若瑾交往甚密?” “嗯,徐若瑾最近经常入宫,不见皇上,只去寻找楚云秀。”德妃说起来仍是一片忿恨,“但皇上听说,往往会亲自去一趟。” 高夫人脸色也不好看,“这个徐若瑾也是个有手段的。” “没有她,楚云秀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德妃看得清楚,冷声道。 “她的确是个麻烦。但她又不能住在宫内,管不了那么多的。”高夫人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 德妃似是猜到了什么,抬起眼皮去看高夫人。 高夫人却没有多说,“她最近自顾不暇,应当短时间内不会入宫了。” “怎么?”德妃深居宫中,对外面的消息不算太清楚,“我只知道品酒宴办到一半就取消了。” “嗯,宫外的品酒大会出了事。这些天闹得沸沸扬扬,徐若瑾的麻烦也一堆。”高夫人道。 德妃没有追问,但也安心多了,只要徐若瑾过得不好,楚云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进宫来时问了嬷嬷,说是后宫新上来一个嫔妃,整日往楚云秀那去,很是勤快?”高夫人很是在意。 德妃应了一声,“嗯,你说的是冯嫔吧。” “她是谁家的?”高夫人警铃大作,连忙追上一句。 德妃想了想,“好像是右相家的亲戚。” “右相?”高夫人若有所思片刻,反而松了口气,“冯嫔也是个命不好的,好不容易被送进了宫,靠山却倒了。” 德妃压根儿就没把冯嫔放在眼里,此时听到也没什么感觉。 高夫人则是面带笑意,“如此倒是不足为惧,随便她怎么蹦跶,不必理会。” “省得了。”德妃随口应了一声。 “总之你记住,若是受了委屈就多忍一忍。”高夫人告诫德妃,话说完看到德妃惆怅的神情又有些不忍,“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派人送信回来。” 德妃听后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母亲你放心吧,我自己可以。” 高夫人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她也能放心离开。 这时嬷嬷在外面求见。 高夫人起身,德妃整理了一下仪容,让人进来。 “启禀娘娘,宸妃娘娘宫里来的消息,说是想让您前去一聚。”嬷嬷始终低垂着头,不该看的不看。 德妃下意识看向高夫人。 高夫人蹙眉思考片刻,对德妃轻轻一点头。 “嗯,就说本宫一会儿就过去。”德妃会意应下。 嬷嬷恭敬退下后,高夫人意味深长道:“去看看也好,看看宸妃耍什么花招。” 德妃却是不以为然,“她如今就是个病秧子,早已不复当初恩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高夫人却没有掉以轻心,“凡事都不要太早下定论。她都不肯放弃,你更不能小看她。” 德妃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高夫人像是猜到了似的,“那件事已经过去,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头上,你只管放心。” 德妃心有余悸但仍是强自镇定地点头。 高夫人拉过德妃的手轻轻拍了拍,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还没有消息吗?”病恹恹的宸妃唤来宫女不耐烦地问道。 宫女不敢多言,“娘娘您别急,奴婢这就派人去打探一下。” “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咳咳!”宸妃话说到一半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宫女大惊,“娘娘!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站住!”宸妃好不容易咳完,脸胀得通红,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宫女吓坏了,不敢上前一步。 “本宫无碍,不用叫太医。”宸妃强忍着不适,“反正他们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么几句。” 自从小公主过世之后,宸妃的身体状况也一落千丈,整日就待在寝宫,连出门都很费力。 那一次下毒之事,小公主没了命,宸妃虽然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但也是残败不堪,与从前根本无法比。 不仅如此,即便有太医开的药喝着,宸妃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越来越不好。 “小公主出事之后,皇上还来看过本宫几次。可是之后呢?皇上再也没有来过,恐怕早已将本宫忘在脑后了。”宸妃自嘲地一笑,更让人可怜。 宫女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若是小公主没死,本宫也不用受这些苦。说不定连后位都是本宫的囊中之物。”宸妃想到曾经的美景,笑着笑着就哭出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本宫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第2852章 质问 宫女吓得跪在地上,身体抖个不停。 “本宫一定要找出到底是谁害本宫!让他付出代价!”宸妃癫狂似的大喊。 “德妃娘娘到——” 太监的通传声大胆了宸妃的话。 小宫女如蒙大赦,忙起身退到角落。 宸妃收起眼底疯狂的情绪,松开紧握的双拳,靠在床帏微微闭上眼。 任何人这时候看,宸妃都是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让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德妃走进殿内,空气中弥漫的都是一股中药味,她鼻子微动,脸上的嫌弃一闪而过。 “姐姐你来了。”宸妃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还是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 德妃脸色和缓,透着明显的担忧,走到宸妃床前,“妹妹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 宸妃很是无奈地摇头,“姐姐别提了,我这些日子光喝药都饱了,哪里还吃得下。” 德妃很是心疼,“妹妹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不然如何能恢复?” “太医都说伤得太深,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我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宸妃说着咳嗽了两声。 德妃面上的不悦飞快闪过,就像从未出现,“妹妹不要自己吓自己,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宸妃惨淡一笑,“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有时晚上还会梦到小公主……” 德妃身体一僵,语气却丝毫未变,“小公主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 宸妃嗤笑出声,“保佑?姐姐你太天真了,我会变成这样都是拜她所赐!” 德妃被突然亢奋的宸妃吓了一跳。 “她到底不是我生的,而是皇后!她就是皇后流下来折磨我的!”宸妃愤恨不已。 德妃没有接话,像个旁观者看宸妃“发疯”。 宸妃冷笑连连,“她自己死还不够,硬要拖我当垫背。我活下来她也不放过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德妃不自觉吞了口口水,顿时觉得此地有些阴森恐怖,没来由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 “我在梦里告诉过她无数次,害死她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可、可为何还来缠着我!”宸妃很不耐烦地抓着头发大声道。 德妃一惊,太阳穴胀得疼,仍是咬紧牙没有多说。 宸妃见德妃不说话,还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沙哑着嗓子,“你告诉我,小公主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被宸妃凸出的双眼死死盯着,德妃心里一阵不适,毫不犹豫地怒斥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仔细回想过多次那一日的情况,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机会,而且还能不引起怀疑。”宸妃直勾勾地盯着德妃,连眼睛都不眨。 德妃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狂跳不止,但面上仍是死死克制,“你这是含血喷人!是污蔑!你若是怀疑本宫,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对质!” 宸妃又看了德妃好一会儿,在德妃快要绷不住的前一瞬,终于移开视线。 德妃惊魂未定,心差点蹦出来。 宸妃怅然若失,整个人都没有精神,脸上更是没有半点光彩,足足老了十几岁。 “在梦里,皇后和小公主让我小心身边的人。”宸妃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德妃眉毛跳了跳,什么也没说。 “她们做了鬼不放过我,但有时候,活人比鬼还要可怕……”宸妃语无伦次,东一句西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德妃定了定神,尽量用淡定的语气道:“你这是心魔作祟。” 宸妃没有反应。 “根本不是梦在控制你,而是你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德妃反客为主,揭露宸妃的内心。 宸妃恼羞成怒,大声反驳,“不是!” “楚云秀带小皇子回宫,他们格外受宠,皇上更是只围着他们母子转,你嫉妒了。”德妃淡定地剥开宸妃真实的心思。 宸妃那点心思被德妃说个正着,没有力气再反驳,登时痛哭流涕,“我也不想这样!但楚云秀就是我的克星!她夺走了我的一切,还抢走了皇上!” 德妃看宸妃已经疯疯癫癫,安心不少,也就不再和她理论。 宸妃还在絮絮叨叨地诉苦,“还有徐若瑾这个贱人,她们就是我成不了皇后的罪魁祸首!” 提起徐若瑾,宸妃就咬牙切齿,仿佛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此人的最罪状。 德妃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徐若瑾才是最可怕的,她帮楚云秀扫除了所有障碍,下一个就会是我……”宸妃说完突然抬头盯着德妃,形容可怖,“迟早会轮到你!” 德妃脑中轰鸣,一股藏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被重新勾起来。 梁鸿出征前去了郡主府。 花氏也跟着一起来了,仍是小心翼翼不敢和徐若瑾对视。提心吊胆,就怕徐若瑾和梁鸿说点什么。 徐若瑾压根儿没去在乎花氏的小心思,见梁鸿来了,不客气道:“二爷你等会儿,我准备了点儿东西,得麻烦你拿去七离给四爷。” “点儿?你确定是一点儿?”梁鸿皱眉,显然不相信徐若瑾。 “大男人就不能爽快点?我若是能自己送去,肯定不会麻烦你。”徐若瑾很是无奈。 梁鸿也没拒绝,“拿出来吧,人多,怎么也能给你运过去。” 徐若瑾满意了,笑着吩咐下人把东西都抬出来。 没过多久,看着快要摆满一院子的酒坛,梁鸿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琢磨着还能不能收回。 徐若瑾像是没看到梁鸿的神情,“这些都是灵阁的新酒,拿去给四爷尝尝。那边的是四爷最喜欢喝的,之前带的那些肯定都喝光了。” 梁鸿脸上一红,干咳两声。 徐若瑾意有所指,“若是就他自己喝,还是能喝一阵子。”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说,梁鸿自己就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酒这种东西,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徐若瑾好笑地看着梁鸿,也不揭穿他。 最后还是梁鸿绷不住,“好了,我一定把这些一坛不落地带去,行了吧?” 徐若瑾这下满意了,“多谢二爷了!” 梁鸿有些无奈,琢磨着这么多酒运到七离绝对不是小事。但他鼻子边闻到浓郁的酒香,很快就没了原则。 第2853章 出征 酒的事交待好了,徐若瑾本想提两句花氏,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怎么说也是别人的家事,徐若瑾没立场多问,说多了花氏免不了又要嫌她多管闲事。 花氏就像个局外人,听徐若瑾和梁鸿的对话,却一句也插不上。她心里有些酸涩,但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梁鸿已经给花氏下了最后通牒,若是花氏再犯,就只有休妻一条路。 这可把花氏吓坏了,嘴都不敢张,更不敢随便说话。想说什么都要反复在脑子里过三遍。 花氏这辈子都没这么沉默过,有话不能说的滋味太难熬了,憋的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梁鸿眼看就要出征,花氏有一肚子话想和他说,哪怕是两句叮嘱,但梁鸿根本不给她机会。 花氏无奈又委屈。 徐若瑾还在琢磨有没有要带的东西,“二爷你帮我想想,四爷还缺什么?” 除了梁鸿,徐若瑾也没有别人能问。但梁鸿对这些细节从来都不在意,此时更是一问三不知。 徐若瑾很是无奈,只好收起关心不再多问:这种事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没过一会儿,梁六来到徐若瑾近前。 “郡主,宫里来的消息,宸妃病重,听说是快不行了。”梁六顿了顿,又道:“她想见您一面。” 徐若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看不到半点同情。 梁鸿也听到梁六的话,看到徐若瑾的反应时不由有些纳闷。 徐若瑾连想都没想,就两个字,“不去。” 梁六得令,也不多问,恭敬退下。 徐若瑾该忙什么还是忙什么,丝毫没有被宸妃的消息影响到心情。 半晌,反而说是梁鸿忍不住多嘴问道:“你真不进宫?” “为何要去?”徐若瑾停下手头的活计,反问道。 梁鸿想了想,“宸妃都快死了,这时候提出要见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徐若瑾笑了,“就是觉得不对劲才更不应该去。” 梁鸿有些诧异,沉思片刻,又道:“万一闹到皇上那呢?” “闹到了再说。”徐若瑾不以为意。 梁鸿没再说别的,但略有些纠结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徐若瑾有点无奈,“平时也不见二爷对什么事上心,怎么这会儿转性了?” “我这是为你着想。”梁鸿直来直去,脑筋不打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摇头,然后吐出一口气,神情也正经起来,“我不想沾染宫中的事,尤其是后宫。” 梁鸿似是有了些了解,等着徐若瑾的下文。 但徐若瑾却懒得多说,而是催促梁鸿离开,“能走就尽快走,赶快离开京都才好,宫里八成又要出事。到时你想走也走不成,那才是麻烦!” 徐若瑾都积累出经验来了,宫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这一次也不例外,这股风先从后宫刮起,用不了多久就会波及到宫外。 徐若瑾虽然躲不开,但梁鸿只要尽快出征就不会惹上一身腥。 梁鸿虽是一头雾水,却也知道徐若瑾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免得三夫人又要说我不是梁家男人。”梁鸿大刀阔斧地坐下。 徐若瑾看到梁鸿这副记仇的模样只想笑,“二爷我没与你开玩笑,你……” “我知道。”梁鸿打断。 徐若瑾很是无奈,“和你无关,你又帮不上忙,做你该做的就成。你不是急着出征吗?” 梁鸿现在也不着急了,“不急,看看再说。” “……”徐若瑾一头黑线,“随便你。” 站在边上的花氏听着梁鸿和徐若瑾的话,心有埋怨却不敢多言。 花氏的目光颇有怨念地扫过梁鸿和徐若瑾,怕二人发现很快就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分外压抑。 徐若瑾顾不上花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给梁鸿“安排任务”。 梁鸿越发坐不住,再这么待着还不知徐若瑾要给他带多少东西。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我走了。”梁鸿匆匆叫下人把东西搬去祖宅,逃也似的走了。 花氏一看也忙跟上梁鸿的脚步,临走神色复杂地对徐若瑾点了点头。 徐若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对花氏也是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不放在信上。 花氏不敢多加猜测,离开郡主府总算能松一口气。 …… 后宫。 夜微言看着宸妃憔悴的脸庞,脸色一紧。 夜微言得到宸妃病重的消息就立刻放下手里的奏折,匆匆赶到后宫。 若不是宸妃的奴才来送消息,夜微言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妃子。 他收拾心情,带着田公公就去了宸妃宫中。 看到宸妃的瞬间,夜微言差点就没憋住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才几月时光,宸妃却变化巨大。 夜微言看着面前光彩不再,甚至还有些老态的憔悴女人,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的宸妃。 田公公看到也微微一愣,抬眼去看夜微言的反应,猜到皇上受的冲击比自己还大一些。 宸妃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夜微言来不及多想,走到近前,好让宸妃看到自己。 “爱妃,朕来了。” 宸妃听到犹如天籁的声音,激动得无以复加,眼泪更是夺眶而出,惊喜之下却是惊呼一声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皇上您别过来,臣妾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让您看到!”宸妃全身都表达着抗拒。 宸妃使劲地扭动着,一脸痛苦的神情,旁边几个宫女上前都压不住,太医也无能为力。 一时之间,屋内乱成一团。 夜微言眉头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扬声呵止宸妃的动作,“朕何曾嫌弃过你?你不要再闹脾气,快让太医给你诊治!” 宸妃挣扎的动作一顿,手捂着脸,低声呜咽,眼泪顺着指缝流出。 看到这一幕,夜微言叹了口气,摆手叫一旁伺候的宫女们退下。 他坐在宸妃身边,放柔声音,“爱妃,是朕不好,朕应该多来看看你才对。只是近来政事繁杂,朕实在走不开。” 宸妃还不敢把手拿下,听到皇上的声音,心里一阵感动,只想让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她拼命摇头,“臣妾从来没有怪过您,都是臣妾自己不争气,身子将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转。” 说着宸妃又小声啜泣起来。 第2854章 哭诉 夜微言面色稍缓,“爱妃你可以拿下手来,朕何曾嫌弃过你?你若是继续如此就是对朕的不满。” “臣妾不敢!”宸妃吓得肩膀一抖,接着两手缓慢地从脸上移开,刚露出两只眼就和夜微言的视线对个正着。 宸妃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再挡住脸。但她的手却被另一股大力拉住。 夜微言握着宸妃的手腕,“爱妃,没事的。” 宸妃无声地流泪,紧咬着下唇,点点头终于把手放下。 夜微言也松了口气,安抚宸妃:“太医院医术高超,定能让你恢复到从前。” 宸妃心里也没底,但听到皇上说出此话,心里仍是比蜜还甜,感动地唤了一声,“皇上……” “你为何一直都不告诉朕?朕若是早些知道消息,也好抽身来看你。”夜微言语气带了几分埋怨。 宸妃受宠若惊,“臣妾不敢,怕耽误了皇上处理国事。” “唉,你啊。”夜微言摇摇头,“太医怎么说?” 宸妃神色一暗,似有难言之隐。 夜微言觉出不妥,就等着宸妃回答。 宸妃安静片刻,才伤心道:“太医说是小公主走后,臣妾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加之思虑成灾,怕是……” 说着宸妃又落下泪来。 宸妃的话再次提醒了夜微言,小公主走了也有些日子。 他轻叹一声,“那孩子和朕缘薄,强留无用。爱妃不该用此事折磨自己。” 宸妃越哭越伤心,“臣妾知道,但臣妾早已把小公主视如己出,出了这种事,臣妾难辞其咎。” 夜微言心有不忍,轻声安抚道:“都过去了,朕相信小公主在天之灵也绝对不会怪你。” 宸妃听了这话没有得到安慰,反问一阵心虚,脊背都跟着一凉。 夜微言并未察觉到宸妃的变化,感觉到宸妃在微微发抖,还以为她在自责,就宽慰道:“朕看你就是整日把自己憋在宫里,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你有时间应该多出去走走。” 说完不等宸妃有反应,夜微言又道:“这样吧,朕这就让德妃她们时常来看看你。” 夜微言正要下令,宸妃却先一步开口,“皇上,其实臣妾只想见一个人……” “谁?”夜微言下意识问道。 宸妃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惨淡地一笑,“请皇上恕罪,臣妾已经派人去请,但不知能否见得到。” 夜微言更加好奇,正待追问时,就听门外小太监急急来禀报。 小太监的话在看到皇上的一瞬全都憋了回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夜微言略有不耐地看着小太监。 田公公会意,冷声斥道:“快说,还等皇上问你吗?” “奴才不敢!奴才是来禀报,瑜郡主不肯进宫!”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喊完,马上头脑空白在心里祈祷皇上别和自己计较。 田公公听后心下了然,也不多言。 夜微言听了却是有些纳闷。身后的宸妃却反应很大,自嘲地一笑,脸上都是落寞,“臣妾已经猜到会是如此……” “怎么回事?”夜微言琢磨了一会儿,“你想见的人是徐若瑾?” 宸妃像是没什么力气,轻轻地一点头,很是凄惨地说道:“臣妾只是想和瑜郡主道歉,小公主出事的时候,是臣妾不懂事,如今臣妾自知命不久矣,只想……” 夜微言皱眉,粗暴的打断宸妃,“朕不许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宸妃闭嘴,只能可怜地掉泪。 夜微言本就烦躁,得知徐若瑾不肯进宫看望宸妃时,更是不满,“她为何不肯进宫?” 这话是问小太监的。 小太监抖如筛糠,“这、这奴才也不知!” 宸妃眼角瞥到夜微言的反应,心思一动,趁机诉苦道:“皇上您别生气,此事只能怪臣妾自己,不知自己的身份,就如此唐突地派人去请瑜郡主前来。” 夜微言没说话。 “瑜郡主只有在云妃和小皇子有事的时候才会来,像臣妾这等人是入不得郡主法眼的。”宸妃眼中无光,面上更是憔悴,说出这番话只会让人心疼和可怜。 第2855章 挑拨 夜微言脸色更加难看,心底对徐若瑾的不满也渐渐扩大。 宸妃一时还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慢。 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德妃。 她匆匆走进殿内,来不及让人通禀,跨进殿内不等看清都有何人,就火急火燎道:“妹妹!” 看到夜微言时,德妃明显怔愣了一瞬,忙告罪行礼,“臣妾不知道皇上在此,失了规矩,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看到德妃面上的担忧和惊慌,心情好转些许,柔和道:“德妃是来看宸妃的吧?” “正是。”德妃娓娓道来,“臣妾在宫中听说宸妃妹妹身体不适,就急忙赶来。” 夜微言欣慰地点头,有了对比更觉徐若瑾不通人情。 宸妃没想到德妃会在这时候来,心情也有些复杂。她毕竟才和德妃见过面,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但德妃却又在这时来看望自己。 她不是没怀疑过德妃是听说皇上来所以才忙不迭地来看望。但她看德妃紧张的神情不似作假,一时也有点迷茫。 “德妃有心了。”夜微言满意地点头。 德妃心下稍定,又道:“皇上,可否让臣妾看看宸妃妹妹?” 夜微言应了一声,德妃从善如流地上前,“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宸妃不愿多说,只摇了摇头。 德妃拿出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勾起嘴角对宸妃露出暖暖的笑容。 夜微言在一旁看着德妃和宸妃二人,对二人其乐融融的相处也很是感怀。 德妃目的达到一半,心思一转,又把担忧摆在脸上,“妹妹你千万要好好休息,我这几日会常来看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帮你。” 她诚恳无比的话语让人无法怀疑,就连宸妃都是一阵感动。 宸妃兴许是心情激动,不禁狠狠咳了两声。 德妃下意识就要捂鼻,但强忍着没有动作。 “妹妹若是不喜打扰,想要清静的话也可直说。”德妃很是温婉地说道。 夜微言在一旁看了很是满意,嘴角也带上几分笑意。 宸妃听后却是脸色一变,神情也黯然许多,“妹妹想见瑜郡主一面,但郡主不肯进宫……” 德妃心下冷笑,暗道机会来了。 她面上却是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对徐若瑾的做法很是不解,“怎会如此?兴许是郡主这些日子有些忙碌,未必是……” 宸妃轻轻摇头,没有言语。 提起徐若瑾,夜微言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若真是有心,进宫也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德妃听出夜微言的话中深意,猜到自己来之前,或许夜微言和宸妃已经说过徐若瑾,而且皇上对此似乎很是不满。 她定了定神,再开口就是明里暗里的挑拨离间。 “怎会如此?妹妹你都病重至此,郡主怎会连一面都不肯来看?”德妃说着竟也有些哽咽,“亏妹妹你还一直那么敬重她。” 宸妃魂不守舍,德妃说什么也只是听着,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夜微言听到耳中,脸色也不不太好看。 德妃再接再厉,“我来时怎么没看到云妃和惠妃?” 貌似不经意地一提,但句句都是说给皇上听的。 德妃说完还装模作样四下看了一眼,接着轻轻叹了口气,“妹妹日后不要强撑,不然后宫的几位娘娘都不知你生病难过。” 宸妃轻轻摇头,似是要否认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夜微言更是不耐,“朕看不是不知,恐怕是感情淡薄。” 德妃一惊,忙道:“皇上您别多想,臣妾想来几位娘娘都是忙碌的人。尤其云妃妹妹还要伺候小皇子,脱不开身也是自然。” 说着又补了一句,“只要派人来探望一二也是尽了心。” 夜微言心下一凛,随即问宸妃宫里伺候的奴才,“其他几位娘娘可曾派人来问候过?” 奴才们不敢说谎,纷纷摇头。 夜微言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德妃一听格外诧异,甚至不满,“怎会如此!妹妹仅剩半条命,其他妃子居然不顾姐妹情分,连看都不看……” 话没说完,德妃就感到一阵心寒,嘴唇动了动,却不再说。 夜微言脑中自然地想到楚云秀,心里的不满也加深了些许。 德妃就是要把脏水泼到楚云秀身上。 宸妃被德妃刺激地也越发憋闷,“云妃娘娘还有小皇子要照看,臣妾的命又算什么?” 若是换做平时,夜微言听到这番话定要恼怒,但此时却忍住了。 德妃见状,道:“云妃娘娘不舍得离开小皇子一刻,定是觉得宫中也不安全。可是臣妾想不明白,难道天下还有何处比这里更安全吗?” 说完不等夜微言反应,德妃就自觉请罪,“臣妾一时情急,口无遮拦,请皇上责罚。” 夜微言深深地看了德妃一眼,就在德妃感觉有如芒刺在背,差点坚持不住时,那股压力骤然消失,她也松了口气。 他并未训斥德妃,而是去安抚宸妃,“你也不要多想,太医不是也说你思虑过多?这样如何才能养好身子?” 宸妃心里一暖,点头应下,“臣妾谨记。” “你好好休息,朕过两日再来看你。”夜微言看宸妃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就打算离开。 宸妃作势就要起身,“臣妾恭送皇上。” 夜微言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不必多礼。” 宸妃听话地躺好,德妃又道:“那就由臣妾代妹妹送送皇上。” 夜微言这次没有拒绝。 德妃跟在夜微言身后,时不时抬眼去看他的背影,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但德妃有自信,她方才的话,皇上绝对都听进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要有劳爱妃了。”夜微言冷不防开口。 德妃微微一愣,马上意识到,忙应下,“皇上放心,宸妃与臣妾情同姐妹,臣妾责无旁贷。” “嗯,有你照应,朕也能放心些。”夜微言淡淡地夸奖一句。 德妃心下一喜,却也知道不能急于求成,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皇上谬赞。” 第2856章 笑容 夜微言本想直接回御书房,但是行着行着,他略有郁结的心不止没有纾解之象,反而隐隐有一丝烦闷之兆。 田公公察觉到夜微言神情不妥,就开口问了一句,“皇上?” 夜微言思绪被拉回,直接下令道:“去云妃那里。” “摆驾——”田公公也不多问,就按夜微言的吩咐办事。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方才在宸妃处,德妃的话刺激到皇上,他这是要亲自去楚云秀那问个明白。 田公公也意识到接下来极有可能发生不小的风波。 …… 楚云秀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夜擎在对自己笑,脸上和心里都是满足。 “这么早就醒了?”楚云秀笑着用手指蹭了蹭夜擎的脸颊。 夜擎见母亲看着自己,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两个短短的手臂就要让楚云秀抱。 楚云秀对夜擎从来是有求必应,直起身来就把他捞在怀里。 “睡得好不好?” 虽然夜擎还不会回答,但楚云秀最喜欢的就是和他说话。一天下来,楚云秀都数不清自己要说多少话。 夜擎靠在楚云秀怀里,乖巧得不像话。 “今天怎么这么乖?”楚云秀都觉得不对劲,笑眯眯地看着夜擎。 夜擎好像能听懂似的,只管害羞地笑。 楚云秀被儿子的小表情逗笑,“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一肚子心眼儿?” 李嬷嬷在一旁伺候,看到母子二人的互动也跟着勾起嘴角。 夜擎握了握楚云秀的手指,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可怜兮兮的。 楚云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硬是在夜擎的眼中看出一丝期待来。 她这下更迷茫了,“你想要什么?” 但夜擎也不吵不闹,就顶着红红的脸颊,也不肯放开楚云秀的手指。 楚云秀无奈地一笑,耐心地询问起来。 “饿了?” 夜擎撅着小嘴看楚云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是渴了?”楚云秀又问。 夜擎这次使劲儿地摇摇头,楚云秀愣了一下随后忍俊不禁,“你又不会说,光靠娘在这里猜,要猜到什么时候?” 这时李嬷嬷灵机一动,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她就脚步匆匆地回来,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 “娘娘,你看小皇子是不是要这个。”李嬷嬷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呈上。 楚云秀一看,原来是悠悠送给夜擎的陶响球。 她想也没想就认定八成是这个,举到夜擎面前,“这回对了吧?” 夜擎一看陶响球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从楚云秀手里接过去,乐得直笑。 楚云秀也松了口气,感慨一声,“你快点学会说话,娘也能轻松一点。” 李嬷嬷听了笑道:“等小皇子学会说话,怕是比现在还要顽皮。” 楚云秀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轻轻一点夜擎挺翘的小鼻子,“到那时,娘就要累坏了。” 夜擎满心里只有陶响球,玩得不亦乐乎,楚云秀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到。 楚云秀也很是无奈,对李嬷嬷道:“这小子只要有玩的,就心无旁骛,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李嬷嬷跟着笑,“老奴看小皇子格外珍惜这个陶响球,玩了这么多日子都没有腻。” 楚云秀听李嬷嬷提起,才想起,“这倒是真的。”楚云秀很是无奈,摸了摸夜擎的小脑瓜,“这是悠悠送给他的,他自然格外珍惜。” 李嬷嬷了然。 夜擎有多喜欢和悠悠一起玩,李嬷嬷是知道的。每一次徐若瑾带悠悠进宫来,最开心的就是夜擎。 陶响球在夜擎的手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把他逗得“咯咯”直笑。 就这样不用费力盯着,夜擎自己和自己也玩得很开心,像是玩多久都不会厌倦。 就这样过去几个时辰,夜擎玩累了就合上眼睡了,躺下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陶响球。 楚云秀就陪在夜擎身边,寸步不离。 李嬷嬷本想伺候一会儿好让楚云秀去休息,但被楚云秀“嘘”了一声拦住。 无奈之下李嬷嬷只好作罢。 楚云秀静静看着儿子的睡颜,满心都是欢喜,嘴角更是不自觉上扬。 她自己也知道,只要这么看着小家伙,她什么烦恼都能放下。 就在这时,楚云秀的余光中突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一跳,几乎是本能感受到危机。 楚云秀自己也没察觉,在转头的瞬间,她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 夜微言就静静地站在门口,楚云秀没有听到奴才通传,更没有听到脚步声。 她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尤其是对上夜微言意味深长的目光时。 “臣妾参见皇上。”楚云秀忙起身行礼,“不知皇上突然前来,臣妾失礼了。” 夜微言目光深沉地看着楚云秀,抬起脚,不疾不徐地走到近前。 楚云秀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朝自己袭来,她不禁后撤了一小步。 这小小的举动也被夜微言看在眼中,他眸色更暗,却没有多说什么。 楚云秀稳住心神,脑中飞快运转,猜测着夜微言的来意。 不等楚云秀有头绪,夜微言先是看了一眼楚云秀背后熟睡的夜擎,接着把目光落在楚云秀平淡无波的面孔上。 良久,夜微言才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感慨,“你看擎儿时的笑容,为何在看朕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楚云秀一怔,万万没想到夜微言开口竟是说了这么一句。 但即便如此,楚云秀却找不出好的解释。 夜微言也不急,就定定地看着楚云秀,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来到楚云秀宫内,特意叫奴才不要通禀,一个人走到殿内。在楚云秀发现他之前,他已经站在那有一会儿工夫。 楚云秀对夜擎的耐心和喜爱都挂在脸上,夜微言更是看得分明。 不知为何,夜微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楚云秀可曾如此看过他? 思绪渐渐飘远,夜微言的脸色也越来越僵。 楚云秀沉默了,她的性格注定不能像徐若瑾那样插科打诨地混过去。她低垂着头,不与夜微言对视。 夜微言感受到殿内的气氛一点点变得冰冷,他负手而立,只等楚云秀给他一个解释。 第2857章 不满 “臣妾不敢。”就在空气都快要凝结时,楚云秀头垂得低低,声音不高却很坚定。 夜微言下巴微抬,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云秀的发顶,面如冰霜,“朕难道就这么让你害怕吗?” 楚云秀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向自己袭来,她硬撑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咬牙道:“臣妾不敢,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心头无名火起,“你连抬起头看朕一眼都不愿意吗?” 面对夜微言的质问,楚云秀的心突突直跳,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夜微言身上带着的火气。 “皇上息怒。”楚云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与夜微言对视。 对上夜微言愠怒的眸子,楚云秀反而淡定下来。 夜微言定定地看着楚云秀,“你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吗?” “臣妾……”楚云秀顿了顿,定下心神,“臣妾不知该怎么说。” 夜微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耐,“那好,朕来问,你来答。” 楚云秀没接话,但也没有拒绝。 夜微言不给楚云秀思虑的时间,直截了当地提起宸妃,“你可知宸妃病重之事?” 楚云秀一惊,下意识摇头,“臣妾不知。” “你就在后宫之中,宸妃是无意通知众人,但德妃却能得到消息前去看望,你又是为何?”夜微言质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楚云秀无意与夜微言争论,只能实话实说,“回禀皇上,臣妾整日在宫中照看擎儿,大门更是不曾敞开几次。” 她对后宫之事从来不感兴趣,至于宸妃、德妃等人,她更是懒得与她们结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云秀只想守着擎儿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但夜微言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听了楚云秀的解释不仅没有消气,反而脸色更加难看。 “真被德妃言中,你的心根本不在宫中!”夜微言突然道。 楚云秀一怔,来不及多想就跟上一句,“德妃说什么?” 夜微言却是甩了衣袖走到一旁看都不看楚云秀,“你告诉朕,你不去探望宸妃是否因为擎儿?” 楚云秀心事被戳中,没有回答。 夜微言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楚云秀脸色又白了白,不知夜微言此话是何意,但本能觉得不妙。 “你一直都不肯相信朕,更不相信宫里。你始终觉得这里比别处更危险。”夜微言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陈述事实,让人无法辩驳,“朕说得对吗?” 夜微言背对着楚云秀,答案再明显不过。 楚云秀听后脸色变了又变,她脑子很乱,到夜微言问出这句话之前她都还是懵的。 她想不通为何皇上会突然发难,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但这一刻楚云秀很镇定,她嘴唇微微颤抖,鼓起全部勇气应了一声, “是。” 夜微言似是没有料到楚云秀竟然如此干脆,惊讶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你太让朕失望了!”夜微言话中的愤怒难以遮掩,随即甩袖离开。 楚云秀低垂着眼眸,沉默了半晌,直到李嬷嬷匆匆赶来:“娘娘?娘娘!” 楚云秀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听到呼唤身子脱力就歪倒在李嬷嬷身上。 “娘娘!”李嬷嬷惊呼一声。 楚云秀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声音干涩,“我没事……” 李嬷嬷吓得三魂七魄飞走一半,看到楚云秀的面孔更觉心疼,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都变做一声声叹息。 …… 夜微言气恼地回到御书房,憋在胸口的那股气五处发泄,奏折上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朕对云秀不好吗?朕给了她所有朕能给的,她只需要在宫中安心休养带大擎儿,朕还有哪里对不起她?”夜微言想不通。 殿内只有田公公一人,他给夜微言倒茶,“皇上息怒,喝点茶祛祛火。” 夜微言不耐地呼出一口浊气,摆手道:“朕不喝。” 片刻,夜微言皱眉很是不解道:“她原来不是这样的性子。朕还记得,她刚进宫那会儿,只会跟在贤妃后面,唯唯诺诺,不显山不露水,十分乖巧听话。” 怎么如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田公公看着夜微言面上的无奈和疑惑,就多嘴解释了几句。 “皇上,云妃娘娘本就是楚大学士的庶出女儿,性子向来如此。”田公公不经意地把茶杯送到夜微言面前:“更何况娘娘还在宫外待了那么久,性情变化也是自然。” 不知夜微言是否都听了进去,良久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她流落在宫外那段日子,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田公公重新退回到角落,没有多说。 这时殿外小太监通禀,“启禀皇上,兵部陆大人求见。” “陆凌枫?”夜微言回神,纳闷道:“他来做什么?” 田公公想了想,“兴许是为了御林卫一事?” 夜微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直接宣人进殿。 陆凌枫跨进殿来,神色带着几分慌张:“启禀皇上,微臣唐突,但此事十万火急,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极少看到这样的陆凌枫,心中疑惑更深,不禁问道:“何事如此急着见朕?” “回皇上,乃是御林卫得来的消息,梁鸿有意即刻离开京都前往七离。” “即刻?”夜微言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正是。”陆凌枫肯定道:“微臣尚且不知是何原因,但梁鸿有意提前出发却是板上钉钉。” 夜微言眉头拧成一个“川”,“朕尚且不知,他要如何离京都?” “这……微臣也不知。”陆凌枫摆出一副迷茫的神情。 夜微言越发不满,“梁鸿难道就如此迫不及待?朕都答应他的事,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他理解不了梁鸿的做法,只是心中觉得很是不爽。 “难道是京都城内有洪水猛兽,让他片刻都不敢多待吗?”夜微言越想越气。 陆凌枫始终一言不发,就站在殿内候着。 他也是一早听御林卫回禀才知道的消息,梁鸿去郡主府拉了不少酒回宅子。 本来陆凌枫还没当回事,但后来御林卫又来禀报,说梁鸿已经有所动作,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即刻就要离京。 得知这个消息陆凌枫并未耽搁,沉思一二就进宫来告知夜微言。 第2858章 夸赞 果然不出陆凌枫所料,夜微言听后很是不悦。 陆凌枫面上虽是焦急不已,但心里却存着看好戏的意思。他也想试探一下,看皇上对梁家的容忍能到何种地步。 他并未等多久,夜微言就硬邦邦地开口,但和梁家没有多少关系。 “召方子华入宫,朕有要事与他商议。”夜微言下令。 陆凌枫心下一紧,很快就猜到夜微言的用意,“微臣先行告退。” 夜微言“嗯”了一声。 出宫的路上,陆凌枫试想了几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的开端几乎都是一样的。 得到如此结论,陆凌枫的脸色微微一变,嘴角仍是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好戏就快要开场。 方子华得令后随即赶到宫中, “草民叩见皇上。” 夜微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方子华比起先前更加沉稳老练,心下甚是满意。 “这些日子,朕知道你忙前忙后很是辛苦,但还要节哀顺变才是。”夜微言安抚道。 “草民多谢皇上挂怀。都是草民的分内事,而且有各府大人相助,为草民解决了不少麻烦。”方子华不卑不亢地回道。 夜微言对方子华的回答越发满意,“朕本想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以和朕提,朕定会尽力满足。” 方子华头垂得更低,“多谢皇上厚爱,草民不敢。” “右相去得突然,你临危不乱,还能将后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朕都看在眼里。”夜微言嘴边挂着浅笑。 方子华始终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皇上谬赞,都是草民分内事罢了。” 夜微言对方子华这副谦恭不自满的态度很是欣赏。一天下来积攒的郁闷也飘散些许。 “你可知朕今日叫你进宫来是所为何事?”夜微言故意问道。 方子华摇头,“还请皇上明示。” “如今朝中正逢用人之际,朕知晓你的才华,有意免了丁忧,让你重回朝堂。”夜微言说完似乎觉得有些突兀,干咳两声又多了几句解释,“朕也知道这么做有些着急,但朕也是珍惜人才,不知你意下如何?” 在夺情之前,夜微言也考虑过很多。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不会道这一步。 方子华丁忧期间安分守己,没有半点逾矩,夜微言对此甚是满意。 但夜微言也有顾虑,他如此草率提出此事,方子华未必会答应。 果然如夜微言所料,方子华脸上并未露出半点惊喜之色,反而皱紧了眉头,似有难言之隐。 夜微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心中暗暗点头。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夜微言主动问道。 方子华欲言又止,斟酌再三才道:“草民感激皇上好意,但草民恐怕无法回报皇上恩宠。” 夜微言见方子华如此谦逊,不由笑道:“你有多少能力,朕心中有数。难不成你以为朕的认命都是儿戏?” “草民不敢!”方子华忙请罪。 夜微言也不恼,“你回去准备一下,朕即刻下旨,让你随梁鸿出征。一来呢,锻炼一番;二来,也能帮朕随时看着七离的状况。” 后半句话颇有深意,方子华如何不知? 但夜微言的这番认命,方子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他脑筋微微一转,计上心头。 “皇上,草民愿为大魏鞠躬尽瘁,哪怕是去再苦再难的地方也绝无怨言。”方子华神情纠结,“但家母自父亲去世后便卧床不起,草民为人子,却无法孝敬陪伴在母亲身边,实在是大逆不道。” 方子华言之凿凿,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 夜微言也为难起来,尤其看到方子华如此坚毅的话语,更是说不出让他即刻出发去七离的话语。 一时之间,夜微言也陷入纠结。 方子华又道:“还请皇上开恩,准许草民侍奉家母颐养天年。” 夜微言也为了难,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右相为国事鞠躬尽瘁,夜微言心中本就有所愧疚。如今再将方子华派去七离,万一右相夫人有何不测,那麻烦就更大了。 思前想后,夜微言只能忍痛割爱,退而求其次。 “是朕思虑不周了。既然如此,你就留在京都之中,好生照料令堂。”夜微言压下心头无奈。 “多谢皇上成全!”方子华叩谢,没有半点不甘。 夜微言想了想,虽然方子华不能去七离,但却可以留在朝堂上。他打定主意,“你可不去七离远走,但朕仍夺情,你需回来做事,吏部侍郎乃朝中重职,朕看好你,就不要再拒绝了。” 方子华似是有些为难。但之前已经拒绝过皇上一次,皇上如今又给了台阶,他若是不答应,未免有些太不上道。 片晌,方子华仍是拒绝,“皇上,草民自问并无足够能力胜任,还请皇上三思。” 方子华的答案出乎夜微言的预料。他本以为这次定能说服方子华,却还是碰了个软钉子。 但夜微言并未恼怒,面上甚至还露出些许笑意。 他越看方子华越是满意。方子华行事有度,并不会因为他的赏赐就失了本心,反而一直坚守不会轻易妥协。 “很好。”夜微言感叹一声。 方子华不明所以,面上带着迷茫。 夜微言看得分明,笑道:“若是换做旁人,知道朕要给他们升官,早已乐不可支。其他大臣哪个不是只惦记着官职越高越好,远离越大越好?” 方子华垂首不语,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兴奋。 “像你这么沉稳的年轻人已是屈指可数。”夜微言不吝夸奖。 “皇上谬赞,草民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实在当不起皇上的夸赞。”方子华似乎心虚,更不敢抬眼和夜微言对视。 夜微言却不放在心里,“何时侍奉父母也成了私心?” 方子华没有接话。 “朕心意已定,你就按朕的吩咐,留在朝堂辅佐朕。”夜微言直接道。 如此这般,方子华也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 “草民恭敬不如从命,定竭尽所能,不负皇上所托。”方子华信誓旦旦地承诺。 夜微言格外满意,他需要的就是方子华这样的人。既不会忘本,又能出色地完成任务。 第2859章 官职 思虑再三,夜微言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 “朕方才想过了,你被夺情入朝堂,也不忙任职,先去筹备科举一事,替朕选拔人才。”夜微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听起来简单,这绝非小事。” “草民……微臣明白,定会严格把关,让皇上满意。”方子华已经接受认命,自然也会拿出最好的表现。 夜微言满意地点头,“等你将此事做好后,朕再正式认命你为吏部侍郎。那时也不会有人敢说闲话。” 方子华应声,“多谢皇上恩典。” 夜微言确实看重方子华,从他的一言一行和重重表现都可见一斑。 方子华这般恩宠,的确一时无两。 田公公都不禁抬起眼皮多看了方子华两眼。 方子华看起来的确是个不争不抢的沉稳之人。但说起此人,就不得不提右相。 右相的性子,田公公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子,真的能堪当大任么? 田公公心中犯了嘀咕,但面上丝毫不显,默默收回视线,当做什么都不知。 方子华得了皇上的亲自任命,面上并无多少喜色,仍是不骄不躁,恭敬万分地告退。 转身的瞬间,方子华面上的谦逊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寒气逼人的冷漠。 但除了方子华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幕。 …… 看似风平浪静的几日过去,郡主府更是平安无事。 徐若瑾也难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她身心放松地享受其中,整日睡到自然醒,酿酿酒,陪陪悠悠,轻轻松松就从白天到了黑夜。 但和徐若瑾不同,方妈妈和银花总是不敢轻易放松。 她们都有心理阴影了,总是不自觉去想,平静的日子迟早要结束,不知背后有多大的麻烦在伺机对郡主府不利。 也不怪她们多想,实在是之前吃过太多次亏,她们也跟着长了心眼。 如今她们才深刻理解什么叫“未雨绸缪”。 但当方妈妈和银花看到没有压力、比之前还要放松和开心的徐若瑾时,再怎么不解,也能露出笑容。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担心了。就当是为了糊弄我,也不要一脸担忧地看我成不成?”徐若瑾哭笑不得地“戳穿”道。 方妈妈和银花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苦瓜表情时俱是一惊,接着就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徐若瑾看得很开。 方妈妈也明白这个道理,“老奴也明白,但就是控制不住担心。郡主放心,老奴一定……” 话还没说完,徐若瑾就笑了,“妈妈这么认真做什么?听我的,别把这个当成事儿就行了。” 方妈妈和银花都点了点头。 “说起来,花氏今儿个怎么还没来报到?”徐若瑾好奇问了一句。 被徐若瑾这么一提醒,方妈妈和银花也反应过来。 “嗯,按理说也该到了才对。”方妈妈说着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若瑾不经意道:“难不成是累了?隔三差五就去同一个地方串门,再好的体力也撑不住。” 她说的自然是花氏。 “花二奶奶兴许是想和郡主缓和关系。” 徐若瑾心知肚明,“这种东西不是串门子就能处好的。她来了也没什么事儿做,我就是有心和她聊几句,不出三句一定会拐到二爷身上去。” 她说起来也有些厌烦,摇头摆手,“反正我是伺候不了。” 方妈妈哭笑不得,“二奶奶就是这样的性子,围着自己的男人转,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我倒不是嫌她这个,她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总是怪在别人身上。”徐若瑾实话实说,“这不是逼我不和她来往么?”徐若瑾对花氏很是不满,可毕竟是亲眷,她也着实无奈。 方妈妈深以为然,也不打算帮花氏说话。 银花更不必说,只要提起花氏她仍是愤愤不平,“花二奶奶手上没个度,春草姐母子差点就出事。” “过去的事不提了,只要春草没事就好。”徐若瑾淡淡地略过。 银花乖乖听话应下,不过每次花氏来,她连假笑都懒得摆出来。 主仆三人正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突然听下人说熙云公主驾到。 徐若瑾起身的工夫,熙云公主已经匆匆赶来。 她看熙云公主慌里慌张,也跟着收起轻松,猜到多半是出了麻烦。 方妈妈则是和银花退到一边,交换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你最近可曾进宫?”熙云公主上来就没头没尾地问道。 徐若瑾眉头一皱,如实作答,“没有啊,出何事了?” 熙云公主脸色一沉,叹息一声,愁眉不展道:“就是前几日的事,皇上对楚云秀发了脾气。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和擎儿。” 徐若瑾越是听,眉头就皱得越紧,“怎会如此?” “我也是听云秀宫里的嬷嬷说的。前些日子宸妃突然病重,皇上得了消息就去看望。”熙云公主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这里,徐若瑾了然地点头,“这个我有印象,宸妃还派人来叫我入宫,说要见我一面。” “你没去?”熙云公主挑眉。 “当然没有。”徐若瑾理直气壮,“我和她很熟么?再说了,多事之秋,我哪儿都不去,还有麻烦找上门呢!” 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徐若瑾自然是敬谢不敏。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该庆幸我幸亏没进宫。”徐若瑾道。 熙云公主赞同地点头,“这不是重点。宸妃见到皇上之后,不知都说了什么,反正挑拨了几句,皇上离开之后就去了云秀宫中。” 徐若瑾双眼微眯,就算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宸妃说了什么。 “我听嬷嬷说,皇上质问云秀,是否不信任他,也不相信宫里,诸如此类的话。”熙云公主把嬷嬷告诉她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说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听到这里,反而更在意楚云秀的反应,“那云秀呢?她怎么回答的?”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眼神中闪烁的期待,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我就知道你关心的肯定是这些。” “快说快说。”徐若瑾忍不住催促。 第2860章 叮嘱 “云秀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点头承认了。不止不信皇上,还认为宫里不安全。”熙云公主看到徐若瑾脸上从惊到喜的全过程,轻叹一声道:“若非如此,皇上怎会生云秀的气?” “哟?不错啊,厉害厉害。”徐若瑾听后对楚云秀是赞不绝口。 熙云公主又无奈又好笑,“她都病了你还说好?再这么下去,我看她在宫里真要出点事不可。” “你怕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会在暗地里给她下绊子?” 熙云公主不置可否,“宫中众人,谁不是看皇上的脸色过日子?皇上对谁好,对谁不好,多看谁一眼,消息就像长腿似的很快就能传遍整个皇宫。” 这个徐若瑾很清楚。 “我是担心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听风就是雨,万一爬到云秀头上去作威作福怎么办?”熙云公主道。 徐若瑾反倒是笑了,“没那么容易,别忘了还有小皇子。” “话是这么说……”熙云公主仍是颇有顾虑。 “那你打算如何?” 熙云公主想了想,“我是想进宫一趟,算是给云秀壮声势了。” “让那些妃子奴才知道你和她是一伙的。”徐若瑾边说边点头,“是个好主意。” 熙云公主哭笑不得,不等她再开口,徐若瑾又道:“我和你同去。” “真的?” 徐若瑾不以为意,“该去的时候自然要去。再说了,云秀这次办了这么对的事,怎么也得进宫去庆祝一下。” 熙云公主吓得一怔,“你说真的?” “当然是开玩笑。”徐若瑾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熙云公主松一口气,“那就好。” “我们就是进宫去探望云妃娘娘而已。”徐若瑾正色道。 熙云公主看着徐若瑾略带笑意的脸庞,无奈地摇摇头,“我就知道这次进宫是低调不来了。” “我们有正当理由,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徐若瑾眨了眨眼,“云秀病了,我要亲自去诊脉,旁人我不放心。” “这个理由不错。”熙云公主连连点头。 …… 二人并未耽误时间,简单整理之后就带着悠悠一同进宫。 因着徐若瑾并未刻意隐瞒进宫的消息,故而不等她入宫,宫里消息就已不胫而走。 到了后宫,楚云秀看到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二人很是开心。她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就出来迎接。 徐若瑾看到不由板起面孔,一言不发地把人撵了回去。 楚云秀一点也不生气,打从看到徐若瑾,嘴角就没落下过。 “你们怎么来了?”楚云秀面上还挂着惊喜,一会儿看看徐若瑾,一会儿看看熙云公主,眼睛都不够用了。伸出手臂把悠悠捞到自己身边,捏了好几下面颊才松手。 “把手腕乖乖给我。”徐若瑾不苟言笑地吩咐。 楚云秀乖乖把手腕放在徐若瑾手指下。 徐若瑾手指微微动了几下,感受着楚云秀的脉搏。 看到徐若瑾一脸认真的模样,楚云秀反而忍俊不禁。熙云公主在一旁看得格外好奇。 徐若瑾诊脉片刻,眉头一松,但什么也没说。 熙云公主好奇,忍不住追问:“怎么样啊?” “让她自己和你说。”徐若瑾说完就坐在一旁吃水果。 楚云秀笑容更深,“其实我根本没病。” “啊?那你这是……”熙云公主被这意料之外的展开打了个措手不及。 “装病。”楚云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熙云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楚云秀,又看向徐若瑾,“这还是我认识的云秀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自从皇上离开的这些日子,我虽然面上装病,但我心里很开心。”楚云秀说得格外诚恳,好像心里积攒已久的压力都得到了宣泄。 熙云公主不懂。 徐若瑾老神在在地啃着水果,无视了熙云公主求助的视线。 楚云秀继续道:“因为我终于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话说出来了,而且还是亲口对皇上说的。” 回想起来,楚云秀脸上更多的是兴奋和释然。 但熙云公主恰好相反,虽然楚云秀说的简简单单,她听的却是心惊肉跳,“你还笑?嬷嬷告诉我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楚云秀是真得开心,此时说起来仍是面带笑意。 熙云公主无奈了,看向徐若瑾,“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说啊,为何不说?”徐若瑾应得干脆,看向楚云秀,竖了个大拇指,“勇敢!让人佩服!” “噗——”楚云秀看着徐若瑾一本正经的动作笑了出来。 熙云公主无奈地望天,早知道就不改指望徐若瑾。 “不过一码归一码,”徐若瑾又道:“你做得是没错,但那些编排你的人,该算的账就得算!” 楚云秀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怎么算?” 熙云公主来了劲儿,“首先,这事必须得找皇上说叨说叨。不能白白跑来质问你一顿,把气撒在你身上就走吧?” 楚云秀觉得没什么所谓。 徐若瑾自然是同意熙云公主的说法,“背后挑拨的人都有谁,一个都不能少。” “没错,这就是之后要做的事。”熙云公主附和,“事不宜迟,叫人去通传一声。” 楚云秀还没反应过来,“通传什么?” “我们都在这儿了,不知会皇上一声怎么行?”熙云公主故意道。 “这……”楚云秀本想着事情没这么麻烦,但见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一脸认真,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熙云公主说做就做,立刻就找来小太监吩咐。 徐若瑾则是趁这个机会坐回到楚云秀身边,问起宫中的情况,“除了这件事之外,最近还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楚云秀不明所以,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徐若瑾一看不行,就换了个问法,“冯嫔呢?老实点儿了吗?” “嗯。自从你说过她之后,除了请安我都看不到她,而且也不像从前那么话多,规矩多了。”楚云秀实话实说。 徐若瑾这才满意,“那就暂且放过她。” 楚云秀听了是哭笑不得。 徐若瑾则是不以为意,脑中闪过后宫妃嫔,思量片刻又问道:“那德妃呢?” “德妃?”楚云秀有点纳闷,不知徐若瑾为何会突然提起德妃,但还是乖乖应答,“说起来,皇上没来的这些日子,德妃还是如常过来,陪我说话,看望擎儿。” 徐若瑾神色没有丝毫放松。 第2861章 谦逊 “她每次来都会特意给擎儿准备吃的玩的,而且看到擎儿就笑,神情不似作假,想必是真的喜欢小孩子。”楚云秀回忆了这几日德妃的表现推测道。 徐若瑾却不以为然,“不要急着下定论,多观察些时日再议不迟。” 楚云秀自是听徐若瑾的答应下来。 德妃…… 徐若瑾在心中念叨了几遍。 后宫凋零,嫔妃屈指可数。换句话说,能一直留到现在的,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无论德妃表现出来的多么与世无争,温婉大方,都不能掉以轻心。 “德妃不是和宸妃情同姐妹来着?”徐若瑾从脑海中翻出许久之前的记忆,“我记得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楚云秀点头,“嗯。这次宸妃病重,说是只有德妃一个人得了消息赶去。” “德妃也在?” 楚云秀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徐若瑾沉思半晌,“没什么。这么看来,她们倒真是关系匪浅。” 若是德妃也在,那么宸妃挑拨离间的话德妃多半也听到了。夜微言后来气冲冲来找楚云秀算账,这里面有没有德妃的事? 徐若瑾越发怀疑,不禁又多叮嘱了楚云秀两句,在宫里多多提防,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楚云秀自是听话地应下,牢牢记在心里。 “小太监去了,皇上应当很快就会过来。”熙云公主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看到徐若瑾和楚云秀凑在一起,“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徐若瑾不答反问,“你怎知皇上一定会来?” 熙云公主语气理所当然,反而疑惑地看徐若瑾,“他有什么理由不来?” 徐若瑾和楚云秀对视一眼,不说话只是笑。 “你们就卖关子吧。”熙云公主佯做赌气。 徐若瑾只是笑,楚云秀则担心地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在说德妃。” 熙云公主也来了兴趣,“我记得德妃的母亲是高夫人。” 徐若瑾对此了解不多,这会儿听到也只是隐约有点印象,“怎么?” “倒也没什么。”熙云公主轻轻摇头,“高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我记得之前,大概是云秀还没回宫,当时宫里不是传得沸沸扬扬,后位的事吗?” 徐若瑾点点头,“皇后去世之后吧。” “嗯,那时候呼声最高的就是德妃,皇上好像也属意她,还让她暂代皇后处理后宫之事。”熙云公主回忆道。 徐若瑾也记得这段,“后来也不了了之。” “反正那时所有人都觉得德妃定会是新的皇后,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熙云公主说着看向楚云秀。 楚云秀一脸迷茫地和熙云公主对视。 “到嘴的鸭子飞了,高夫人面上也没了光。她之前还在官夫人们那趾高气昂,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熙云公主说着忍不住笑话了两句,“所以说别急着下定论,不然被打脸的时候可就难看了。” 徐若瑾也深以为然,“是这个道理没错。” 楚云秀边听边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 “嗯,所以她们母女一定对你没好脸色,你对她们来说就是绊脚石。”熙云公主下结论。 楚云秀一愣,“这么严重?” “你别不信。若是不曾得到还没什么,眼看到手却被夺走,这股恨哪有那么容易消散。”熙云公主给楚云秀讲道理。 楚云秀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则是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熙云公主有点不耐,“你俩眉目传情什么呢?” “云秀说这些日子德妃时常就来看她,对擎儿也很好。”虚弱您也不卖关子。 熙云公主立刻警铃大作,“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定是别有居心。” 楚云秀听熙云公主说了那么多,不可能不动摇,她郑重地点头,“我会小心的。” “也不用太在意,多留心就是了。”徐若瑾安抚道。 …… 御书房。 方子华正在殿内对夜微言禀报科举之事。 “启禀皇上,科举事宜已经开始启动,所有人手已储备完毕,几位大学士都有多年科举经验,臣特请几位学士坐镇,想必定能顺利完成。”方子华恭敬道。 夜微言满意地颔首,“嗯。你办事利落,朕很放心。” “多谢皇上夸奖。”方子华身体前倾,抱手谢恩。 夜微言点头,“这次科举定要多选出几个人才来充盈朝堂。”说罢感慨又感慨一句,“朝堂也是时候注入些新的面孔了。” “皇上说的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真正的人才定能脱颖而出,进入朝堂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方子华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 夜微言越发满意,更对自己让方子华回来的决定感到庆幸。 “你这些日子也忙坏了吧?”夜微言道:“难得你进宫一趟,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冯嫔了吧。” 方子华仍是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是起了一丝波澜。 夜微言并未注意到方子华细微的变化,“不如你就留下用晚膳,朕叫冯嫔来,正好你们兄妹也见一见。” 夜微言是一番好意,见方子华把自己交给他的任务都圆满地做好,自然也想给些赏赐。 方子华头垂得更低,“微臣惶恐。” “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一顿晚膳而已。”夜微言说话时脸上仍带着笑意。 尽管如此,方子华仍是委婉但坚定地拒绝了,“微臣多谢皇上好意,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夜微言很是不解,“为何?” 方子华显然顾虑颇多,“回皇上的话,微臣虽是提前结束了丁忧,且在京都城内任职,但微臣私下仍是食素为父亲守孝。所以晚宴一事,微臣不想坏了皇上的兴致。” 见方子华说得诚恳,夜微言也不好再强人所难,“那朕就不勉强你了。” “多谢皇上。” 夜微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方子华的印象更好,只觉得对他一举一动都甚是满意。 此时,楚云秀宫里的小太监也到了。 “启禀皇上,熙云公主和瑜郡主此时正在贵妃娘娘宫中叙话。” 方子华神情微动,但没有过多表现。 夜微言面上闪过诧异之色,“她们何时进宫的?” “两位主子进宫不到一个时辰。”小太监如实回禀。 第2862章 拒绝 夜微言想到自己也有几日没去看过楚云秀和擎儿,但上次的确有些不欢而散,他也一直拉不下脸来主动示好。 没想到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居然进宫来了,而且还派人来通传一声。 有了台阶下,夜微言的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方子华识趣地告退,“微臣就不耽误皇上,先行告退。” “嗯。”夜微言应下。 方子华走后,夜微言问小太监,“是谁让你来的?” “回皇上的话,是熙云公主派奴才来请皇上过去。” 夜微言了然,神色缓和,“她可还说了别的?” 小太监摇摇头,“公主殿下并无其他吩咐。” “她二人此番是为何进宫?”夜微言又问道。 小太监想了想,“回禀皇上,贵妃娘娘身体欠安,瑜郡主特意进宫来为娘娘诊治。” “欠安?”夜微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这……奴才也不知,只不过娘娘也病了有几日了。” “可曾请过太医?”夜微言语气蒙上一层焦急。 小太监面露难色,“奴才也不清楚,大约是娘娘觉得麻烦,所以……” “胡闹!”夜微言低叱了一声,随即起身就往外走。 小太监连忙闭嘴,匆匆跟在皇上身后。 …… 夜微言到楚云秀宫中时,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虽说只是短短几日没有来,但仿佛已经过了好久。 夜微言在门前犹豫一瞬,这才抬脚迈了进去。 刚踏进殿内,入目的就是两个正嬉闹的孩子。 夜微言的神情随即柔和下来。 悠悠和夜擎玩得正高兴,夜擎走得没有悠悠溜,就被溜溜转着圈地闹。 夜擎也不发脾气,就乖乖站在原地,眼珠随着悠悠转,咧着嘴笑不停。 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陶响球,晃来晃去,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 悠悠一会儿戳戳夜擎的小肚子,一会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夜擎摇晃两下再稳稳站住,对着悠悠伸出手。悠悠就顺势牵过来,带着夜擎在院子里转。 宫女和小太监都全神贯注地伺候两位小主子,谁也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样的后果就是,夜微言都走进院子好一会儿,都没人发现他。 夜微言定睛看着两个孩子,看他们玩的开心,自己的心也格外满足。 悠悠带着夜擎到处钻来钻去,夜擎也不害怕,就紧紧拉着悠悠的手,乐得小脸上五官都团结在一起。 眼看着悠悠带着夜擎,一时没有看路撞在一个不软不硬的东西上。 悠悠摸摸脑门,抬头去看。 “皇上!”身后的奴才们已经哗啦啦跪了一地。 悠悠纳闷,揉揉眼睛才看清夜微言的笑脸。 夜擎看到父亲很是开心,“啊啊”地指着夜微言一脸兴奋。 夜微言一把抱起两个孩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悠悠还有点不好意思,就像是做错事被大人抓到似的。 “朕的小福星还记得朕吗?”夜微言看着悠悠笑得更加开怀。 悠悠一脸迷茫地看了夜微言一眼,接着猛然睁大眼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哈哈……”夜微言被悠悠好不做作的小表情逗笑。 悠悠则是如临大敌,两只小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撅着小嘴脸上都是不好意思。 “朕不是说了,那不关你的事。”夜微言像是猜到悠悠在想什么,主动开口安慰道。 悠悠悄悄抬起眼皮偷瞄了夜微言一眼,不小心对上对方的视线还要欲盖弥彰地移开,“悠悠错了,悠悠不对。” “鬼灵精怪。”夜微言笑着给了悠悠四字评语。 “嗯——”这时一直被“忽视”的夜擎抱着夜微言的脖子有点不情愿。 夜微言哭笑不得,把关注分给儿子,“朕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 夜擎得意地把陶响球举起来给夜微言看。 “嗯不错,谁给你的?” 夜擎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明白夜微言的意思。 夜微言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可能太复杂,就用下巴点了点陶响球,“谁的?” 夜擎琢磨了一会儿,接着直直地指向悠悠,“嘿嘿嘿”地笑。 夜微言也不知道夜擎究竟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好去问悠悠,“这个,是你给擎儿的吗?” 悠悠乖乖点头,一脸认真地交待:“嗯,小舅舅给悠悠,悠悠给弟弟。” 面对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夜微言心里仅剩的那点不悦也都消散殆尽。 不自觉的,夜微言笑容直达眼底。小孩子的眼格外纯净,看到的都是最表面最简单的。 悠悠在偷偷又看了皇上两眼之后,总算放松下来,抱着夜微言的脖子已经不舍得松手。 两个小儿子一左一右靠在夜微言身上。尤其是悠悠,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可怜跪了一地的奴才,全都吓得头也不敢抬。直到耳边却时不时传来皇上和两位小主子的笑声,他们才都跟着松了口气。 夜微言心情大好,“都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皇上!” 夜微言抱着两个孩子进了殿内。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只装作不知道,安稳地坐在殿内。 直到夜微言跨进殿,徐若瑾和熙云公主才默契地起身上前行礼。 “臣妹参见皇上。” “臣妇参见皇上。” 悠悠听到徐若瑾的声音,在夜微言的怀里挣扎了两下,伸长两个小短胳膊去捞徐若瑾。 “娘——”悠悠小腿也跟着使劲儿。 夜微言忍俊不禁,让徐若瑾把悠悠接过去。 徐若瑾把悠悠抱过来放在地上,悠悠就像膏药似的紧紧贴在徐若瑾腿上,黏糊得不行。 悠悠仰着小脸对徐若瑾傻笑,徐若瑾看到悠悠花猫似的小脸就忍不住皱眉。 “一会儿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徐若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悠悠一脸迷茫,小手揉了揉脸,呲着牙对徐若瑾笑。 夜微言注意到徐若瑾和悠悠二人的互动,不由莞尔。 “云秀呢?”夜微言关切地问道。 熙云公主心念一转,回道:“娘娘身体不适,正在内殿歇息。她本要起身相迎,是臣妹拦住,请皇上莫要怪罪娘娘。” 夜微言神情略有些紧张,并未多做追究,而是问道:“为何还不叫太医来诊治?” “臣妇已给娘娘诊过脉,劳累过度,思虑太重,郁结于心,都是老毛病了。”徐若瑾意有所指,又道:“即便是叫来太医,也不过是开几服药,喝了也是图个心安。” 夜微言越听脸色越是复杂,良久才轻叹一声,“朕知道了。”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也不再多言,默契地给夜微言让路。 第2863章 缓和 夜微言抱着夜擎去内殿,果然看到楚云秀靠在床帏,薄被盖在腹部以下,嘴唇发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也分外憔悴。 每走一步,夜微言的心情都更忐忑几分。上次从这里离开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看就要再见到楚云秀,他的心头也难免划过些许尴尬。 夜微言收敛心神,已经做好迎接楚云秀的平淡对视。 但出乎他的预料,当对上楚云秀的视线时,夜微言就注意到她充满慈爱的目光。 夜微言一愣,循着楚云秀的视线发现些许不同。 夜微言回神,面上堆起笑容,抱着夜擎走到楚云秀床边。 “身子好些了么?”夜微言轻声问道。 楚云秀的视线一直落在夜擎身上,脸上笑意愈发明显,听到夜微言的声音,有礼地应了一声,“请皇上恕臣妾无法起身行礼。” “无碍。身体才要紧,你脸色不好看,真的不用叫太医来吗?”夜微言担忧道。 楚云秀轻轻摇头,“臣妾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体,叫太医来也是浪费了。” “什么浪费?”夜微言微微蹙眉,“你为何要把所有事都自己一个人扛?即便你不相信皇宫,也该相信朕,朕难道会害你们母子不成?” 楚云秀没说话,她不知夜微言重提此事是何意,但她不想事情又演变成之前那样。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夜微言轻叹一声,“云秀,朕只是想让你知道,朕才是你的依靠。” 夜微言的一言一语都透着神情,楚云秀的心仿佛被提了起来,不受控制地与他对视。 他漆黑的双眸中仿佛闪烁着点点光芒,让楚云秀一时竟移不开视线。 “朕喜欢看到你如此甜美的笑,朕也会竭尽全力保护它。”夜微言嘴唇微动,说出的保证更像是情话。 楚云秀脸上炸开一朵红云,连脑子都有点晕,这一瞬竟不知说设么才好,耳尖红的滴血,全身都火辣辣的。 夜擎小脸皱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他迈开小短腿蹬蹬蹬地走到楚云秀床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楚云秀对上夜擎的视线,一时间竟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夜擎急坏了,像模像样地伸出小手去贴楚云秀的脸颊。脑门实在是太远了,他够不到。 一旁的夜微言也被儿子机灵的模样逗笑,“他也知道你生病了。” 楚云秀心里一暖,抱起夜擎蹭了蹭。 夜擎一改之前在院子里淘气调皮的模样,乖乖地窝在楚云秀的怀里。 这时熙云公主和徐若瑾也都走进内殿来。 “不叫太医就不叫罢,朕听你的就是。”夜微言话锋一转,“但你要答应朕,定要尽快养好身体。” “臣妾谢皇上恩准。”楚云秀感激道。 楚云秀面上的红晕还来不及退去,被熙云公主和徐若瑾都看在眼里。二人交换了一个了然的视线,一切尽在不言中。 “朕近来政事繁忙,还要多亏了你们。”夜微言把目光从楚云秀身上收回,对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客气道。 “皇上言重,臣妹与云妃交好,只要云妃不嫌臣妹烦,臣妹自然愿意进宫多陪着解闷。” “臣妇亦然。”徐若瑾顿了顿,“臣妇无意惊动任何人,只想与云妃娘娘闲话一二。” “朕都明白。”夜微言颔首,“不管怎么说,你们多进宫来陪陪云秀。她开心,朕也就放心了。” 熙云公主和徐若瑾面上均是毫无波澜,闻言自是应声下来。 第2864章 满意 “既然皇上在此,臣妇也不便久留。”徐若瑾找了个由头就要告退。 见她要走,熙云公主自然不会单独留下,正要开口之际,就听殿外通传。 “德妃娘娘驾到——” 熙云公主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徐若瑾,不知为何德妃会突然过来,但也没当回事。 反倒是徐若瑾,神情微微一沉,事情没那么简单。 二人仍是不动声色,夜微言听说是德妃来了,嘴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快让人进来。” 徐若瑾注意到夜微言的表现,心下有了计较。 德妃很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她似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一时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换上得体的笑容。 “臣妾给皇上请安。”德妃接着又对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福了福身,“公主,郡主。” 还不等夜微言询问一二,德妃就一脸担忧地主动探头问道:“云妃妹妹可还好?臣妾得了消息就匆忙赶来瞧瞧。” 夜微言对德妃紧张的神情很是受用,“没什么大碍了,德妃不必担心。” “那就好。”德妃轻轻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臣妾还让人去娘家取些市面上不太常见的药材来,打算给云妃妹妹补补身子。” “德妃有心了。”夜微言越发满意,眼里都含着笑意。 兴许是二人之间的对话和眼神交流过于肉麻,徐若瑾轻咳一声就移开视线。 熙云公主也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不由深深地看了德妃一眼。 德妃像是没有注意到,羞涩地垂首恭敬道:“臣妾想去看看娘娘,不知可否……” “去吧。云秀知道你来也定会像朕一样开心。”夜微言打消德妃的顾虑。 德妃心里一喜,面上十分感动,忙谢恩道:“多谢皇上。” 她走到楚云秀床边,脸上都是担忧之色,“云妃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楚云秀念头,“好多了,就是还有些乏。” “你千万要好好休养,不然小皇子谁来照顾?没了你可是万万不行的。”德妃看到楚云秀怀里安静窝着的夜擎,疼爱道:“这才几日不见,小皇子也越发乖巧。” 楚云秀低头看了看擎儿的发顶,笑着摇头,“难得有这么乖的时候,就叫你看到了。” 德妃也跟着笑。 “还记得德妃娘娘吗?”楚云秀问夜擎。 夜擎却好像没听见似的,靠在楚云秀怀里安稳得很,不管她说什么都懒得抬头看一眼。 楚云秀有些不好意思,德妃则是笑意更浓,一点也不介意。 夜微言看到楚云秀和德妃其乐融融地相处,上扬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徐若瑾懒得再看,正打算再提起告退之事,却被夜微言抢了先。 “既然德妃也来了,不如你们也别急着回去,留在宫中用晚膳吧?”夜微言提议。 德妃自然却之不恭,“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皇上的好意,臣妇心领了”这句话都到了徐若瑾嘴边,但当她看到德妃的反应后,就拐了个弯,答应下来,“既然皇上都开口留我们娘俩儿,当然不会走了。” 熙云公主还有点纳闷徐若瑾竟然要留下,但她按捺住好奇,也跟着不走。 夜微言见徐若瑾如此好说话,面上也露出喜色,吩咐田公公立刻去准备。 晚膳准备好时,楚云秀也抱着夜擎入席。 “朕特意命人多做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你可以多用一些。”夜微言叮嘱楚云秀。 楚云秀心里一股暖流划过,点头应下,“多谢皇上。” 德妃在一旁也跟着微笑,“以往只有臣妾陪云妃妹妹用膳,难免有些孤单。今日不同,有皇上,还有公主和郡主在,真是热闹。” 楚云秀心中本就欢喜,此时听到德妃的话也是连连点头。 徐若瑾和熙云公主看楚云秀心情好,也就什么都没说。 但徐若瑾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深,她总觉得德妃是话里有话。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皇上此时挑眉道:“德妃你时常就会过来陪云秀?” 德妃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一红,“都是些小事,皇上不必挂怀。” 夜微言看到德妃谦恭的模样,面上更添几分喜色,“这怎么能是小事?你心里有云秀,朕很欣慰。” “皇上言重,臣妾一个人在宫里,最多的就是空闲。臣妾喜欢小皇子喜欢得紧,只要云妃妹妹不嫌弃臣妾,臣妾整日来都不会厌倦。”德妃无比认真地说完,像是又觉得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头。 夜微言越发欣慰,“德妃有心了。” “臣妾也很感激德妃。”楚云秀补了一句,德妃听到抬头,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样的气氛之中,却有两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自然就是徐若瑾和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微微蹙眉,懒得理会夜微言和德妃说什么。 徐若瑾则是装作不经意地夹菜,其实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德妃身上,连她每一句话都不放过。 “只是宸妃这些日子身子不适,臣妾就去得次数多了些,所以这几日疏忽了云妃妹妹。”德妃提起来很是自责。 夜微言看在眼里,也觉得德妃识大体。旁的妃嫔有个头疼脑热,德妃总是会不辞辛劳地赶去慰问。 “你也别太辛苦,万一再累出病来,朕更担心。”夜微言道。 德妃受宠若惊,“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不觉得辛苦,都是臣妾该做的。” 徐若瑾不禁皱眉,她对这些虚情假意的场面会从来不掩饰厌烦。 “宫里就臣妾和几位娘娘,自然都是互相帮扶,情同姐妹。”德妃又发出一声感慨。 夜微言也深有体会,很是赞同,“嗯,德妃所言甚是。” “今后若是云妃妹妹不嫌弃,臣妾就常来陪你说说话。” 夜微言闻言看向楚云秀。 楚云秀自是没有意见,“那就有劳德妃姐姐。” 得到答案的德妃很是开心,嘴角止不住翘起。 徐若瑾早已将德妃看穿,她几乎每一句话都另有深意。 从坐下开始用膳,德妃话里话外,三句不离她来看望楚云秀和小皇子。要不就是去宸妃那探望。 总之是片刻不闲着,后宫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似的。 但这只是徐若瑾的想法。夜微言,甚至是楚云秀,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反而觉得德妃温婉且贴心。 第2865章 隐忍 徐若瑾的想法未免过于阴暗,她也没打算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只是随着晚膳的进行,徐若瑾越发觉得德妃目的不纯。她敢勘定,若不是因为夜微言今日也在,德妃绝对不会说这些话。 德妃说这些无非是想让夜微言对她满意,进而获得更大的好处。这个好处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徐若瑾也不看德妃,就专注地照看悠悠。她心里已经有底,过不了多久,德妃的努力就会得到回报。 这绝对算不上好消息。 徐若瑾脸色一暗,把心思都遮掩起来。 终于等到晚膳结束,夜微言心情大好,怎么看怎么满意。 徐若瑾也不愿多待,就带着悠悠告退,正好熙云公主也有此意,就同徐若瑾一起离开。 夜微言此番没有强留。 德妃主动站出来说要送徐若瑾和熙云公主出门,“皇上,臣妾也不打搅云妃妹妹歇息,正好还能送公主和郡主出去。” 夜微言颔首,“那么就有劳德妃。” “皇上言重,这是臣妾的荣幸。” 德妃送熙云公主和徐若瑾出门,熙云公主抱着悠悠走在前面,徐若瑾则是和德妃并排走在后面。 “说起来还未感谢娘娘对云妃娘娘的照顾。”徐若瑾先道。 德妃似是有些惶恐,忙道:“郡主这是何意?我与云妃妹妹心性相近,难得有聊不完的话,也是我的福气。” 徐若瑾不为所动,继续道:“她在宫中的确是闷了些,有德妃开导,也是好事。” “郡主放心,我虽说精力有限,但也定会竭尽所能……”德妃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若瑾不经意地打算。 “方才太忙我也没来得及问,不知娘娘近来可好?”徐若瑾把话题岔到德妃身上。 德妃神情微微一顿,随即浅淡一笑,“多谢郡主关心,我过得还好。” “是么?”徐若瑾随口应了一声。 德妃一时摸不透徐若瑾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道:“郡主或许不知道,我从来都是这样淡然的性子,对我来说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的话也强求不得。” 徐若瑾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像是对德妃的话无甚反应。 德妃自顾自地说下去,“兴许是年岁大了,许多事也都看开了。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奢望,就盼着安稳地过日子,过一日算一日。若是可以的话,就给自己找点事做,让每一日过起来不那么难熬就足够了。” 她不自觉发出的感慨,说完还暗自神伤了片刻。 看在外人眼里,德妃也很是可怜,将青春留在宫中,最后却剩不下什么。 “德妃也算是后宫的一股清流了。”徐若瑾平静地给了一句评价。 德妃一愣,“郡主,此话是何意?” 徐若瑾淡定补了一句解释,“与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差不多。” 德妃稍稍一顿,随后才笑着点头,“多谢郡主夸奖。” “像德妃这么看得开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个世上最难做到的就是你如今的境界。”徐若瑾说着终于舍得抬眼看向德妃,别有深意地说了四个字,“无求是福。” 说罢,徐若瑾定定地看了德妃三秒才嘴角一勾,继续往前走。 德妃怔忡在原地,脑中来来回回都是方才徐若瑾说的四个字。片刻才回神忙收敛神情,快步跟了上去。 送走徐若瑾和熙云公主之后,心事重重的德妃也回到自己宫中。 刚进殿,嬷嬷就立刻迎了上来。她看出德妃脸上飘着阴云,就把奴才都支开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 德妃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耐烦地把嬷嬷递过来的茶杯推远。 “娘娘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德妃思忖着徐若瑾的话,越想越是生气,脸色也难看几分,“本宫去楚云秀那里,徐若瑾也在。” 嬷嬷心下了然,自家主子和徐若瑾向来不和,此番见面也不能刺破脸,不生气才怪。 “皇上也在。”德妃没好气道。 嬷嬷却是灵机一动,“皇上在是天大的好事,您亲自去看望云妃娘娘,皇上对您自是满意有加。” 德妃的神色这才稍稍转好,“话是这么说,但若是没有徐若瑾搅局的话,一切原本进行得很顺利。” 嬷嬷好奇,“瑜郡主在皇上面前说您的坏话了?” 德妃翻了个白眼,“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她就是个人精,怎会在皇上面前做这种事?” 嬷嬷一想也是。 “晚膳之后,本宫与她一同告退。”还没说到终点,德妃就气得不行,脸也微微胀红。 嬷嬷也越发好奇。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给本宫警告,可笑!”德妃愤愤不平道。 嬷嬷不解,“警告?” 德妃没再多说,嬷嬷很快明白过来,反正无外乎就是让德妃夹起尾巴来做人。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德妃冷笑一声,“她是看皇上对本宫信赖有加,甚至隐隐有超过楚云秀之势,就想要从本宫身上下手。” 嬷嬷惊出一声冷汗,“那娘娘,您说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德妃分外不满,“难道本宫还怕了她不成?”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嬷嬷匆忙认错。 德妃无意追究,“她说出此话时的嘴脸还历历在目,本宫才不会被她区区几句话就吓退。” 嬷嬷松了口气,“娘娘所言甚是。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娘娘。” 德妃深吸一口气,想起高夫人再三叮嘱过她“要隐忍”,哪怕这会儿她已经气得头顶冒烟,仍是深呼吸强压住内心的火气。 德妃心知肚明,做小伏低了这么久,不能因为徐若瑾的一句话就破功,但这口气没那么轻易咽下,“本宫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 “娘娘放心,这一日迟早会到来。”嬷嬷安抚德妃,“只要您坐上后位,管他是瑜郡主还是熙云公主,您都不必放在眼中。” 德妃稍稍安心,但双眉中仍是带着些许担忧,“本宫何尝不知这个道理?难道你忘了楚云秀?” “老奴不敢忘。但云妃娘娘和您比起来,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根本没有可比之处。”嬷嬷贬低楚云秀道:“云妃娘娘不过是给皇上生下了唯一的小皇子罢了。” 第2866章 侍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德妃想到楚云秀便气愤难平,“母亲说了,不让本宫与楚云秀一争高下。” 嬷嬷点头,“老奴明白夫人的意思,她就是想让您隐忍些。” “但是这么忍,要忍到何时?忍到楚云秀当上皇后,而本宫仍然是卑躬屈膝的妃子吗?!”德妃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嬷嬷见状不好,忙安抚道:“娘娘您别多想,老奴相信很快皇上那边就会有动静。” 德妃一听,再看嬷嬷一脸高深莫测,话都到了嗓子眼硬是咽了回去,“你的意思是……” “娘娘放心,皇上这些日子被政事烦的焦头烂额,而娘娘您如此善解人意,皇上心中有数。”嬷嬷意味深长道。 德妃会意心下一喜,但接着就带上些忐忑,她不像嬷嬷那么有把握,更不知道这一天来临还要等多久。 嬷嬷正待要安抚之际,出人意料的通传声在门外响起。 “皇上驾到——” 德妃和嬷嬷面面相觑,几乎是异口同声。 “皇上怎么来了?!” 嬷嬷率先冷静下来,“娘娘别急,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皇上这时候来,多半是好事!” 德妃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紧张无比,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娘娘您平静一些,莫要让皇上看出端倪。”嬷嬷连声叮嘱。 德妃边点头边深呼吸,如此多次之后才渐渐平复下来。 一主一仆忙去迎接皇上大驾。 夜微言兴致甚好地跨进殿内,看到德妃不禁笑意更浓。 “臣妾参见皇上。”德妃知书达理的温婉模样分外招人疼。 夜微言上前一步,轻轻用手揽住德妃的纤纤细腰。 德妃身上犹如过电似的一抖,酥酥麻麻。她紧咬着牙才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只有天知道德妃此时有多么开心,她万万没想到,一直期盼的这天竟然就这么来了。 皇上都亲自来了,德妃也不用自己骗自己。她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高夫人的话说得没错,只要她肯忍耐,什么都会有的。 想到这里,德妃分了些许眼神看向嬷嬷。 事情的发展也比嬷嬷预想得更快,她一脸欣慰地对德妃点了点头,随即退出大殿。 “朕没有打招呼就突然前来,没有吓到你吧?”夜微言的语气也很是温柔。 摇曳的烛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气氛也更加暧昧。 德妃一脸娇羞,“臣妾怎么会怪皇上呢?臣妾欢喜还来不及……”说完她羞涩地低头咬唇,不敢看夜微言。 夜微言龙颜大悦,“朕想起来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德妃受宠若惊,忙去拦夜微言的话,“皇上千万别这么说。臣妾知道您日理万机,又怎么敢拿这些事去烦您呢?” “朕一直都知道,爱妃是后宫之中最懂事贴心的。也是如此,朕反而忽略了你。”夜微言感慨良多。 德妃似是感动非常,拿出绢帕来轻轻擦了擦眼角,坚定地摇头,“臣妾惶恐,臣妾……” 话未说完,德妃已是有些哽咽。 夜微言一把将德妃搂在怀里,让德妃贴在自己的胸口,“朕以后不会了。” 德妃靠在夜微言温暖的怀抱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二人相拥走到床榻坐下,夜微言勾起德妃下巴,看到她绯红的面颊,轻笑一声。 幔帐滑落,遮住二人交叠的身影。 烛光闪烁,无风自动,一片静谧。 一夜过去,德妃使劲浑身解数将夜微言伺候地舒舒服服。翌日一早,夜微言仍是紧握着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德妃内心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但就是舍不得让夜微言离开。 夜微言似乎也有些意犹未尽,面上一副餍足之色,将手中德妃的柔荑送到嘴边亲了一口。 德妃羞涩地埋头在夜微言胸前。 片晌,德妃才万分不舍地闷声提醒夜微言,“皇上,时辰不早,您该起身准备上朝了。” 夜微言略有些不耐地轻“啧”了一声,委屈道:“爱妃这么急着赶朕走么?” 德妃忙抬头,却正好对上夜微言似笑非笑的双眼。她知道自己被糊弄了,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垂首,娇嗔道:“皇上!您又拿臣妾寻开心!” “朕怎么舍得?”夜微言说着把德妃搂得更紧。 德妃也想永远这样下去,把皇上彻底变成她一个人的。但这个疯狂的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德妃压了下去。 “皇上,您去上朝,臣妾也该去探望云妃妹妹和小皇子”德妃说着毫不留恋夜微言温暖的怀抱,起身披上外衫。 夜微言听后嘴角微扬,仅有的那点不满也消失殆尽,“爱妃有心了。” “皇上言重,都是臣妾分内事。” “若是旁人有你一半善解人意,朕就知足了。”夜微言感叹一声。 德妃送走夜微言后,嬷嬷也来到近前伺候。 嬷嬷看到自家主子一脸喜色,心中巨石也跟着落了地,“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德妃也不反驳,嘴角一勾,像是不怎么在意,“这才是个开始,有什么好恭喜的?” 嬷嬷心知肚明,“娘娘说的是,老奴糊涂了,还请娘娘别往心里去。” “本宫要的也不多,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德妃边梳妆边不经意地说道。 嬷嬷伺候在左右,“娘娘大可放心,这么下去,您迟早能怀上龙种。” “只要本宫能让皇上有第二个皇子,那后位早晚有一日是本宫的囊中之物。”德妃信心十足。 嬷嬷也连连点头,“娘娘放心,皇上如今对您信任有加,此事绝对不难。” 德妃对镜描眉,“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 “老奴知错。”嬷嬷把惊喜收敛起来,低眉顺目道:“娘娘您这是要?” “去见云妃。”德妃手上动作不停,仿佛是在说天气这样的小事。 嬷嬷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回过神来依旧不解。 德妃从镜中瞥到嬷嬷的神色,不甚在意地解释道:“本宫已经答应皇上会时常探望,难道你想看本宫失信于皇上?” “老奴不敢!” “本宫不光要去,还要对他们母子足够好。本宫要堵住宫里所有人的嘴,让他们说不出本宫的一句不是。”德妃似笑非笑道。 “娘娘英明!”嬷嬷了然。 德妃细致地梳理鬓角,“本宫侍寝的消息可是已经传开?” “娘娘放心,老奴一早就派人出去散布消息。这会儿整个后宫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就好。”德妃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闪过一丝狡诈的笑容。 第2867章 刮目 德妃侍寝的消息一早就到楚云秀的耳中。 小宫女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又惊又疑地跑回来给楚云秀“通风报信”。 楚云秀正伺候擎儿用早膳,一时没有注意宫女说了什么。 “嗯?”楚云秀把视线从擎儿身上转移到小宫女身上。 “娘娘,奴婢听外面的奴才说,皇上昨夜宿在了德妃宫中。” 楚云秀闻言却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心里飞快闪过一丝失落,快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不是很普通的小事吗?你为何如此着急?”楚云秀不懂。 “因为、因为……”小宫女头上冒冷汗,但“因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云秀收回目光继续给夜擎喂饭,“莫要在宫中议论此事,免得叫有心人做文章。” “奴婢明白。”小宫女只好收起一惊一乍,连声应下。 “好了下去吧。”楚云秀摆摆手让人退下。 “是。” 李嬷嬷在一旁将主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底,不免有些担忧,“娘娘,据老奴所知,皇上已经有段日子宿在御书房,并未去过任何一位妃嫔的宫中。” “那又如何?”楚云秀仍是未当回事。 李嬷嬷斟酌一二,才试探道:“皇上昨日却让德妃侍寝,是否说明……” 楚云秀抬头的工夫,德妃已经到了殿前。 李嬷嬷随即闭嘴,把要说还未说完的话也一并咽了下去。 德妃前来自是寻常的嘘寒问暖,二人聊了几句,德妃绝口不提昨日侍寝一事,似是根本没打算让楚云秀羡慕自己。 这下李嬷嬷都有点搞不懂了,难道自己一直看错了德妃? 毕竟之前德妃和母亲高夫人后位风波闹得也是小道消息不断。 但看如今的德妃,却是无比谦恭。李嬷嬷可以咬定,若是自己主子不提,德妃绝对不会说关于昨晚的一个字。 不只是李嬷嬷,连楚云秀也对德妃刮目相看。尤其是昨日刚听了熙云公主和徐若瑾的叮嘱后,德妃今日的所作所为让她不禁有些许动摇。 德妃说不定真是个值得交的姐妹。 楚云秀想到这里,脸上笑容更深,一举一动也都带着暖意。 二人相谈甚欢,夜擎吃饱了就在地上自己扶着椅子走,歪来歪去就像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小鸭子。 德妃看到擎儿格外欢喜,忍不住就上去抱起擎儿亲昵地蹭了蹭。 擎儿有点不乐意,撇头不看德妃。 德妃心里一冷,但面上却是哭笑不得,“怎么了?是不是抱疼了?” 楚云秀看着儿子撅着嘴一脸不爽的小表情,失笑道:“姐姐别多心,擎儿就是想自己在地上走一会儿。” 德妃这才恍然,把擎儿放在地上。 果然,擎儿的双脚一着地,两只眼就乐成了两道缝,“咯咯”地笑着走,时不时还扭头看楚云秀一眼。 “有小皇子在身边,妹妹每日都能开心,这真是让姐姐羡慕,倘若我也能有个一儿半女,那真是宁肯少活个几岁也心甘情愿。”德妃的视线一直落在夜擎身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和煦又温暖。 第2868章 吐血 德妃侍寝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病卧在床的宸妃耳中。 “皇上去了德妃宫里……”宸妃喃喃自语,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一脸病态地重复着,“皇上不是已经许久没有侍寝了么……” “回娘娘,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都说皇上昨夜的确宿在了德妃的宫内。”太监福海回道。 宸妃嫉妒地双眼都是红血丝,让人不敢直视。 “娘娘,您该喝药了。”福海小心翼翼地把浑浊的药汤端来。 宸妃连看都不看,嗓子沙哑地质问:“德妃人呢?” 福海端着药碗的手一僵,不知该怎么回答。 宸妃咄咄逼人,“她昨日不是还来看望本宫吗?难道是做给皇上看的不成?!” “这……奴才也……”福海吓得抖如筛糠。 “快说!她人在哪儿!”宸妃怒气冲头,喊完之后就是剧烈的咳嗽。 福海不敢再隐瞒,“德妃娘娘一早就去了云妃娘娘宫中!” 宸妃骇然,目眦欲裂,身体僵直,呼吸越发急促。 “娘娘您快把药喝了!这可耽搁不得啊!”福海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把药碗往宸妃面前送。 宸妃手一挥,在福海的惊呼声中,药碗被掀飞打翻。 乌黑的药汁甩得到处都是,瓷碗落地当即碎成多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福海的手也被汤药烫了个正着,他尖叫着弹开,急忙给手吹气,一阵阵钻心的疼。 “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这就让人再煮一碗送来!”福海苦不堪言,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看着手上烫出的水泡心里大叫倒霉。 宸妃脑中嗡嗡作响,福海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她只要一想到德妃与楚云秀越走越近,就无法控制心头的那股火。 福海心跳如擂鼓,不知该做什么。 宸妃胸口剧烈起伏,双肩颤抖。突然她喉头一阵腥甜冲出。 “噗!”宸妃吐出一大口血。 “啊——”福海吓得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取来布子给宸妃擦血,“娘娘!您别吓唬奴才啊!叫太医!快叫太医!” 宸妃吐了血,脸色更是灰败的不成样子,全身虚弱无力,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福海还在一旁大吼大叫,“娘娘您千万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了!” 宸妃双眼瞪到最大,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没有聚焦,双目赤红一眨不眨。 这可把福海吓坏了,他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娘娘?” 宸妃没有半点反应,“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对不起我!你们都该去死!” 咬牙切齿的话还没说完,宸妃又是一阵猛咳。全身无一处不痛,因为剧烈的咳嗽身子也跟着蜷缩,痛苦不堪。 福海忙将带血的帕子递上去轻轻捂住宸妃的嘴。她没有力气自己拿,咳嗽了好几声才终于止住。 福海收起帕子,就看到上面新鲜的血迹。他一阵心惊忙把绢帕收到背后不敢让宸妃看到。 “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啊,若是您病倒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福海眼看宸妃越来越虚弱,匆忙脱口而出。 宸妃仍是毫无反应,只有呼吸声还能证明她还活着。 福海的脸色也煞白,坐立难安,不住地往门口看,小声颤抖地嘀咕,“太医怎么还没来?” 他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口,不知看了多少次,连脖子都扭得疼。 终于,门被叩响。不等外面的人开口,福海就连跑带跌地冲上去开了门。 看到太医时,福海简直像见到亲人,“太医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娘娘快要不行了!” 福海说着就嚎啕大哭。 太医看了直皱眉,但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去管福海是不是哭丧不吉利,“快带老夫去看。” 太医刚刚一听是宸妃又出事也是无比怵头,宸妃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靠汤药支撑。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有什么意外,就算是大罗神仙恐怕也难救。 福海不知太医心中所想,哭哭啼啼地把人带到宸妃面前。 “太医您千万要看好娘娘才行,娘娘太可怜了!”福海说着不停抹眼泪。 太医心里难免有些厌烦,但仍是耐着性子给宸妃诊脉。 “娘娘怎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太医注意到四周触目惊心的血迹,问起福海。 福海一把鼻涕一把泪,“奴才也不知,娘娘突然就……”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福海心里有数。 宸妃的眼神空洞无神,由着太医摆弄,就像个假人。 福海担心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瞧一瞧,一颗心悬着不敢放。 过了好一会儿,福海见太医不说话,才按捺不住多了句嘴,“太医,娘娘她怎么样了?” 太医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一旁。 “娘娘这病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太医说道。 福海一头雾水,“啊?” “这么说吧,”太医道来,“娘娘这次是急火攻心,导致吐血虚弱,原本就需要调理的身体更加虚弱。” 福海点头如捣蒜,想起宸妃听说德妃和贵妃走得近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气坏了,不然也不会连连吐血。 但这些福海都没和太医多说。 “那太医您说,接下来娘娘该怎么办?”福海担忧道。 太医琢磨片刻,“还是那句老话,静心修养。别无他法。” 福海面露难色,但也只能应下,“奴才知道了。” “老夫说的话你就转达给娘娘,若是想要多坚持些日子,须得按时服药,绝不可掉以轻心。”太医话说得直白,几乎要耳提面命。 福海连连点头,“太医放心,奴才知道,奴才一定告诉娘娘。” “今日的汤药可吃了?”太医又问。 福海一愣,说不出话来。 太医叹气,“吩咐人再熬。” “您放心,已经在火上了,很快就会好。” “娘娘的身体,她自己也要重视才行。不然迟早老夫也会无能为力。” “是,奴才记下了。” 太医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福海把人送走又回去看宸妃,“娘娘,太医的话您都听到了?” 第2869章 意外 宸妃两颊微微凹陷,带着血丝的眼球凸出,福海都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每每不小心瞥到都要吓一跳。 太医在叮嘱福海时,宸妃也能听到。福海问起,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福海叹了口气,“娘娘……” 正当他要把太医的叮嘱再絮叨一遍时,宸妃却沙哑着嗓子说道:“去请皇上来。” 福海一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他心里更是顾虑多多,宸妃如今这副骨瘦如柴的模样,叫皇上来看到…… 宸妃也不改口,就直直地盯着某处,仿佛方才的话并非出自她口。 福海无奈,只能遵命,“娘娘您别急,奴才这就去请皇上来。”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宸妃一个人。她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她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但仍要忍着剧痛挣扎着起身。 但宸妃努力了半晌都没有半点变化,她胸口剧烈起伏要叫人来,但发出的声音有如蚊蚋,早已被打发到殿外的奴才根本听不到。 宸妃随手把床边的茶杯打翻在地,她也耗尽力气痛苦地惨叫一声。 外面的奴才终于听到动静忙不迭地跑了进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宫女惊慌不已。 宸妃有气无力道:“快……给本宫梳洗……本宫不、不能这样见皇上……” 最后几个字宫女几乎是贴到宸妃唇边才听清楚。 “是!奴婢这就打水来!”宫女惊魂未定地应声。 宸妃安排完这些只觉得头晕脑胀,再无力气支撑身体,头一歪就闭眼晕了过去。 …… 御书房。 夜微言正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的折子。 折子上的内容,让夜微言头疼不已,半晌都拿不定主意。 田公公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种时候接到从七离的折子,皇上的脸色必然不会好看。 “梁霄向朕请求回京都。”夜微言很是烦闷,愁眉不展。 田公公神情一顿,没有接话。 “折子上说,七离之事都已处理妥当。一切都上了正轨,余孽匪徒也几乎全被剿杀。”夜微言越说越愁,“既然如此,朕也没有理由让他继续留在七离。” 田公公眸色一暗,“皇上,若是将梁左都督留在七离,迟早会成为新的威胁。” 换言之,趁此机会就坡下驴,让梁霄回京都来,利大于弊。 但夜微言自然也有他的顾虑,轻轻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朕可以让他回来,但京都城内的麻烦就少吗?” 田公公未答。 “不说别的,梁夫人去世,梁大将军下落不明,仅仅是这两件事,朕就无法给梁霄一个交待。”夜微言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田公公看夜微言如此发愁,也很是无奈,“可皇上,此时未必能拖太久。梁大将军失踪这么些时日都音讯全无,恐怕……” 凶多吉少。 这四个字田公公没有说出口,夜微言的脑中就蹦了出来。他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种可能。 若是梁大将军真有个三长两短,梁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整个京都城恐怕都要乱套! 夜微言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田公公心有想法,却不敢轻易对夜微言说出。既然梁霄执意要回京,那就遂了他的意。至于梁大将军一事,就推给虞尚云即可。 但田公公也知道,夜微言顾虑太多,定然不会同意。 夜微言苦思冥想半晌,事情仍没有进展。 “事关重大,宣方子华和陆凌枫进宫见朕。”夜微言下令。 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或许方子华和陆凌枫能帮他做决定。 田公公赢下来,“是,老奴遵旨。” 但还不等田公公走出大殿,夜微言突然又改口,“慢着。” 田公公脚步顿住。 夜微言沉思片刻,“还是宣方子华和夜志宇进宫吧。” 田公公神情微动,低眉顺目道:“是。” 夜微言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定论,但他却感觉身上的大山被卸下一半。 下令后的田公公回来就看到焦急打转的福海。福海见了他就像是看到救命恩人,激动地上前把宸妃的事说了个详细。 田公公眉头微皱,安抚住福海之后,又道:“咱家劝你还是回去吧,皇上这会儿被政事烦扰,未必会见你。” 福海一听更急,“这可怎么办?求求公公,您让皇上去看一眼娘娘吧。” “太医去过了么?” “去过了,说是气急攻心,身体更是虚弱。”福海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田公公瞥了福海一眼,“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这时候去见皇上就找不自在,到时皇上若是降罪下来,咱家可保不住你。” 福海一听,顿时抖如筛糠,两股战战:“多谢公公提醒,奴才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嗯。”田公公手一摆,福海逃也似的跑了。 田公公若无其事地回到殿内,抬眼就见夜微言还在发愁梁霄回京之事。 “皇上,宸妃娘娘宫里的小太监来了。”田公公随口一提。 夜微言回神,“嗯?” “说是宸妃娘娘又犯了病。”田公公将福海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换了个说法:“不过皇上不用担心,太医已经去过了。” 夜微言本就没有多少关心的脸上听后只是随意地一点头。 宸妃的请求就这样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地消失。 …… 方子华和夜志宇得令后一前一后赶到宫中。 夜志宇接到进宫的消息时,心情很是不错,以为皇上终于记起自己,要委以大任,于是抬头挺胸地进了宫。 谁知到了殿内,他就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方子华。 夜微言有意提携方子华的事,夜志宇自然是一清二楚。但他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方子华资历浅,辈分更算不上。更何况右相一死,他再有本事也是孤木难支。 这么一来,夜志宇就更加纳闷方子华为何会和自己同时出现。 再不济,也该是陆凌枫或是严弘文才对。难道是皇上那边的风向又变了? 第2870章 争执 一时间,夜志宇脑中闪过多种猜测,但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扫过方子华,转而对夜微言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夜微言的目光在夜志宇和方子华身上停留,“朕叫你二人入宫,是有事与你们商议。” 夜志宇的注意力都在方子华身上。 方子华则是一如既往地淡定,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夜微言在心中对方子华的表现暗暗点头。 “这是梁霄给朕的折子,”夜微言举起折子给夜志宇和方子华二人看,“他请求朕准许他回京都。” 夜微言说话时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夜志宇和方子华。 夜志宇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梁霄要回来?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你二人有何看法?不妨直说。”夜微言道。 夜志宇跃跃欲试,他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梁霄竟然主动要求回京都。 但夜志宇还没有开口,就被方子华抢先一步。 “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答应。”方子华态度很是坚决。 夜微言都不由微微蹙眉,“为何?” 夜志宇也是一惊,也想看看方子华如何自圆其说。 “此时京都城内未解决的麻烦不少,若是要梁左都督回京,恐怕会掀起更大的波澜。”言毕,方子华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夜志宇方向。 夜志宇不知方子华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别有深意的一眼却让他心生不快。 “皇上,微臣对方大人的说法无法苟同。”夜志宇抱拳道,“七离之乱既已办妥,再将梁霄留在那里有害无利。他呈上折子,皇上不如顺势而为,将他留在京都,也好除去隐患。” 夜微言不是没想过这茬,听夜志宇提起,也陷入沉思。 方子华却没有这么容易妥协,眼神闪过一抹讥讽,“皇上,梁大将军失踪一事迟迟没有音讯,若是此时让梁霄回京都,他若是追究起来,该当如何?” 夜微言抽气,方子华说的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夜志宇脸色说变就变,很是精彩。他恨恨地瞪了方子华一眼,但当着皇上的面也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他怎么都想不到方子华竟然会把矛头对准他,这一刀狠又准,直直地插在他的要害。 方子华一脸正直,一副为大魏排忧解难的忠心模样。 夜志宇越看越是烦躁,但他还要解决自己的麻烦。他自顾不暇,因为夜微言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 “皇上,梁大将军失踪一事与兆国脱不开干系,即便微臣在京都再怎么查都很难有进展。”夜志宇急于为自己辩护,同时还不忘拖方子华下水。 “反观方子华,若非他将中林县一事办砸,也不会有后来这些麻烦。” 夜志宇直指方子华才是“罪魁祸首”。 方子华也不示弱,“夜大人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彼此彼此。微臣只不过是想提醒皇上,这些事到底是拜谁所赐。”夜志宇同样义正言辞,丝毫不给方子华情面。 方子华不与夜志宇纠缠,而是面对夜微言,“皇上,微臣解释过多次,微臣是中了圈套。梁夫人去世与微臣没有半点干系,还请皇上明察。” 夜微言被二人唇枪舌剑吵得头疼。 “梁大将军失踪已久,夜大人却到现在都没有查到消息,说不定……”方子华话留一半,深深地看向夜志宇。 夜志宇心里狂跳一下,但仍是坦荡无比,“有话就说,微臣行得正坐得端,皇上也不会被你的一面之词蛊惑。” 方子华冷笑一声,“梁大将军失踪极有可能正是你所为!” 此话一出,夜微言和夜志宇纷纷震惊。 “你含血喷人!没有证据竟敢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夜志宇恼怒不已,当即大声斥责方子华。 夜微言诧异之下愣了半天。 夜志宇心惊,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方子华竟然会无耻到如此地步。 “那夜大人可否对皇上解释清楚,为何事情过去这么久都没有进展?”方子华淡定如初,不管夜志宇如何跳脚,他都是一副秉公处理的公正模样。 一个暴跳如雷,一个平静果断。 夜微言心中的天平也不禁有了倾斜。 眼看夜志宇和方子华争吵不休,快要无法控制,夜微言才站出来阻止二人,“吵够了没有!” 夜志宇气愤难当,但仍是按捺着不爽把话收回去。方子华则是站好听夜微言吩咐。 “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什么身份,当着朕的面争吵不休,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夜微言训斥二人。 “微臣知罪。”夜志宇和方子华异口同声道。 夜微言看着二人无奈又气闷地呼出一口气,“朕叫你们来,是来帮朕出主意,不是给朕添堵的。” 夜志宇和方子华头垂得更低。 但夜志宇的余光瞥到方子华仍是无法泄愤,他平白无故被方子华泼了脏水,定然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皇上,微臣一心想为您排忧解难,没想到竟被有些人揣测,微臣一时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这个“有些人”是谁,不言而喻。 “微臣也知皇上爱才心切,但大魏正值用人之际,还请皇上在提携时也该宁缺毋滥才是。”夜志宇这话说得更狠,分明就是在点着方子华的鼻子说他不够格。 但这话听在夜微言耳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你是在说朕不会看人?” 夜志宇一惊,忙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请皇上明察!” 即便如此,方子华仍是不卑不亢,看都不看夜志宇,只当对方是跳梁小丑,迎着夜微言的目光为自己辩解一句,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但如何任用人才是皇上决定的,微臣只遵皇上之意。” 方子华说得铿锵有力,连夜微言都被震撼地一时忘了回应。 夜志宇咬牙切齿,心中后悔不迭。他居然被方子华摆了一道!是他自己低估了方子华,还以为没了相府的庇护,方子华根本不成气候。 后悔不迭的夜志宇这才意识到,方子华不仅有能耐,还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第2871章 期限 夜志宇后知后觉,惊慌从心底一闪而过。 他猛然反应过来,或许他犯了一个大错。 但还不等夜志宇纠结出所以然,夜微言却是打破沉闷。 “朕既然敢用你,就是对你足够信任。有任何人质疑你,就是在质疑朕。”夜微言看着方子华果断说道。 方子华垂首,“微臣感激皇上信任。” 夜志宇则是冷汗直流。 “你先退下吧,朕会慎重考虑你的话。”夜微言对方子华的表现很是满意,心里更是认定自己将他提拔起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方子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久留,闻言干脆利落地拱手,“微臣先行告退。” 夜志宇的心也随即提了起来,尤其是在方子华离开之后。 方子华走后,夜微言的脸色随即一变,如刀一般的目光划过夜志宇。 “微臣知罪。”夜志宇先一步半跪认错。 夜微言脸色没有缓和的迹象,“方子华方才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夜志宇心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声,“是。” “别说朕没给你时间,朕已经给了你多次机会,但你让朕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夜微言冷声道。 夜志宇知道皇上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此时辩解就是自找不快,他老老实实地认下来,“是微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夜微言说到正题。 夜志宇刚想松一口气,夜微言又道:“三个月。朕最后再给你这些时间。” 夜志宇倒吸一口凉气,有苦说不出。 别说是三个月,即便是半年、一年,夜志宇都未必能查出梁大将军的下落。 难不成真要让他混进兆国去要人? 夜志宇不敢细想。 “朕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三个月还查不到梁大将军的下落,朕就免了你的职!”夜微言所说不容置喙,目光如炬地盯着夜志宇。 夜志宇但凡表现出一丝一毫不情愿和为难,夜微言都有可能就地将他免职。 见夜志宇迟迟没有反应,夜微言面孔更冷,说出的话语都带着寒意,“朕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微臣领旨。”夜志宇纷杂的思绪迅速回笼,脊背一僵,匆忙应下。 夜微言也不再多做追究,只挥了挥手,“朕也乏了,你退下吧。” 夜志宇死死咬着牙,却根本无法反驳,只能强压着怒火和不甘应下,“是,微臣告退。” 离开御书房,夜志宇进宫前有多愉悦,此时就有多恼怒。他恨不得将方子华剥皮拆骨。 想不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叫人给算计了。这个人不是梁霄,不是徐若瑾,更不是陆凌枫,竟然是方子华! 夜志宇久久无法平复震荡的心,他回到大理寺就拿起刀来一顿乱砍,不大一会儿,屋内院内就是一片狼藉。 下属见状都知夜志宇定是在宫内受了气,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夜志宇发泄一通,仍是不解气,愤愤地叫来下属,“给我立刻去查方子华!” “是!”下属们都不明所以,但已经习惯夜志宇突然下令。 “定要把他祖宗三代都查个清楚!我就不信查不到他的马脚!”夜志宇怒火中烧咆哮不止。 当他把右相和方子华骂了个遍之后,他的心情才稍有平复,眼神更加阴沉。 像方子华这样的人,只有彻底死透,夜志宇才能彻底放心。 但坏就坏在,夜志宇暂时还不能动他。更麻烦的是,夜微言还给了自己三个月期限。若是到时交不出梁大将军,就意味着将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那时他的冤家仇敌再对付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夜志宇额上滑下一滴冷汗,他脸色很是难看。 …… 方子华和夜志宇都走后,夜微言的目光不自觉就落在折子上。 “田公公,他们二人说的都有些道理,你若是朕,你会怎么做?”夜微言似是仍有些纠结拿不定主意。 田公公揣测着夜微言想要的答案,片晌才道;“两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硬要说的话,老奴可能会选方大人的主意。” “哦?”夜微言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但还是追问了一句,“为何?” “就像方大人说的,梁左都督回京面对的是梁家烂摊子。老奴还记得,梁左都督出征前,皇上您曾许诺会好好照顾梁家和郡主府。”田公公小心谨慎地提起。 果然夜微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把这些承诺都抛在脑后。 夜微言难免有些尴尬,但他并未质疑此话真假,因为这的确像是他会说的话。 田公公继续道:“且皇上您已经给夜大人三个月时间,何不顺势将梁左都督回京的时间也往后拖一拖。” 夜微言也是这样的心思。 “至于梁左都督那边,就让他暂且留在七离,随便找个由头即可。”田公公想起一个人,继续道:“梁家二爷眼看也要出征,就让他们兄弟二人在七离多待些日子。”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嗯,朕也有此意。” 田公公说完自动收声站回原位。 “此举甚好,就这么做吧。”夜微言也急于解决一桩大麻烦,随即定了下来,“也可让梁鸿将消息带去七离。” 定了定心神,夜微言暂且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都延长了三个月时间,只是不知夜志宇究竟能否在这段时间内把事情办妥。 想起夜志宇,夜微言就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梁霄回京都的折子被夜微言驳回。 夜微言特意吩咐梁鸿出征时将消息一并带去七离。 原本夜微言还有些不满梁鸿急着出征,但事出紧急也顾不上这么多,梁鸿就捡了个便宜得以离开京都。 梁鸿得到皇上的旨意时也很是纳闷,他疑惑的是梁霄居然会在这时候要求回来。 但梁鸿没有多问,只来得及让人把这消息通知徐若瑾,就匆匆踏上出征七离之路。 梁鸿都想好了,等见到梁霄一定要好好质问一番。 打从离开京都的那刻起,梁鸿的嘴角就控制不住上扬,心情一片大好,心里的郁闷更是一扫而空。 连日来的奔波之后,梁鸿终于到了七离。 第2872章 相见 看到这里熟悉的一切,梁鸿心中甚慰,跳下马随即大步流星地去找梁霄。 看到梁霄,梁鸿也是一阵激动。 “这才几个月不见,你小子怎么好像还瘦了?”梁鸿拍着梁霄的肩膀,笑话他道。 梁霄仍旧一副冰冷表情,懒得理会他。 梁鸿也习惯了,“看到外面的酒没?为了把它们从京都带来,可费了我不少事!” 话是这么说,梁鸿的神情却没有多少不满,反而带着几分炫耀。 但梁霄不会说一个感谢的字,“嗯。” “这就完了?”梁鸿打算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四弟。 “你不喝?”梁霄简单的三个字,堵住了梁鸿接下来要说的话。 梁鸿脸色一僵,干笑两声,给自己打圆场,“你和徐若瑾还真是两口子,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她和孩子还好吗?”梁霄顺势问道。 梁鸿摆手,“废话,她们娘儿俩过的比你可好多了。” 梁霄就淡淡地看着梁鸿,也不接话更不提问。 梁鸿被看得心里发毛,半晌自己忍不住,“这些日子京都城是发生了不少事。但你可以放心,没人能动得了她们母女。” 梁霄仍是看着梁鸿。 梁鸿急了,“老子说真话你也不信,不然你自己回京都去看吧!” “她们没事就好。”梁霄眉宇一松,仿佛了却心头大事。 梁鸿来劲,埋怨梁霄道:“你就不问问京都城都发生了何事?” 梁霄没有一点兴趣。 “啧。”梁鸿撇嘴,“我早看出来,你啊,迟早要栽跟头!” 梁霄斜了梁鸿一眼,“你以为我是你?” “……”梁鸿被梁霄噎得说不出话,伸出手指点着梁霄的鼻子,“好!那你日后吃亏别让老子知道,不然老子笑话你一辈子!” “借你吉言。”梁霄不咸不淡地回怼。 梁鸿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从一开始就不该和梁霄一般见识,不然最后生气的还是自己。 但梁鸿也知道,在女人身上吃亏这种事,也只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梁霄是断然不可能。 徐若瑾的能力,梁鸿再清楚不过,她绝对不会给梁霄找麻烦。 这么一想,梁鸿更加气闷。他就纳闷了,梁霄到底哪来的运气,能找到这么好的媳妇? “你心里是不是除了那女人没别的?”梁鸿还不死心。 他就不信梁霄能那么厚脸皮地答应。 结果梁霄头也不抬就回了两个字,“是的。” 梁鸿无奈望天,心中默念自己和梁霄不是兄弟、不是兄弟…… “真是倒霉,在京都得看你媳妇脸色,出来还得和你置气。”梁鸿小声念叨。 梁霄耳朵尖,“谁给你脸色看了?” “你媳妇儿啊,不然呢?”梁鸿理直气壮。心中暗道:反正徐若瑾不在,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梁霄深深地看了梁鸿一眼,把梁鸿看得心虚。 “你说反了吧。” “啊?”梁鸿粗神经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才道:“我看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可是你二哥!” 和小时候一样,梁鸿说不过梁霄就会拿长幼耍赖。 “说完了?”梁霄兴致缺缺地看梁鸿。 梁鸿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奈又无语。也不等梁霄问,认命地把这些日子京都城发生的事说了说。 “大体就这些,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还要在祖宅装病。”梁鸿自嘲道。 梁霄点点头,“正好我也要带你去见两个人。” “什么人?”梁鸿一脸抵触,伸了个懒腰,打完哈欠就要拒绝,“你知道我从京都到七离,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不去算了,别后悔。”梁霄打断道。 “……” 梁鸿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他既想去睡个大头觉,但对那两个人更是好奇。深吸一口气,梁鸿还是败下阵来,但嘴上的便宜不能不占,“若是那两人没什么稀奇,外面的酒就全都归我。” 梁鸿笑得格外豪放,只是眼中闪过的狡黠出卖了他的心思。 梁霄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这下反而换成梁鸿惊讶了,“到底是什么人?” 不管梁鸿怎么问,梁霄都沉默以对。 梁鸿更加好奇,狐疑地跟在梁霄身后。虽然他知道绝对不会有危险,但这种悬在嗓子眼却不知道答案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正想着的工夫,梁霄脚步突然顿住,梁鸿差点就一头撞上去。 “就在里面。”梁霄指了指门。 “卖什么关子?”梁鸿嘀咕了一声,但还是乖乖一掌把门推开,接着大跨步入内。 屋内二人听到声响随即转头看向门口。 “!!!” 梁鸿看清二人面孔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张大嘴巴诧异地说不出话。 他使劲揉搓双眼,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梁霄此时幽幽从梁鸿背后经过,“怎么?连父亲和大哥都不认识了?” 屋内二人正是梁大将军与梁辉。 梁鸿错愕不已,四肢都不受控制。 梁辉听到梁霄的话哭笑不得,“四弟,你就别逗老二了。” 梁大将军看到梁鸿也是一阵激动,“鸿儿!” “父亲!大哥!” 梁鸿大吼一声,随即上前扑通一声跪下。 “二弟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梁鸿伸手就去扶梁鸿。 梁鸿死死抓住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梁辉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大哥?!” 梁鸿不确定地喃喃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梁辉哭笑不得,猜到梁鸿的心思,“对,我没有死,就是这样。” 梁鸿仍是呆呆地看着梁辉,手也不闲着,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的痛呼一声。 “我知道你没死,也知道父亲无事,可真的看到你二人,我、我……”梁鸿的眼眶有些湿润,视线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 梁辉看到梁鸿心中感慨良多,“这么久不见,你都没怎么变。” 梁鸿闻言抬头仔仔细细地看梁辉,只能看到他苍老许多的面容,两鬓也已斑白,皱纹也碰上了额角。 “大哥……”梁鸿不由哽咽。 “没事,我们一家人团聚了。”梁辉强忍着泪水拍着梁鸿的肩膀安慰。 梁鸿来不及擦干泪水,松开梁辉的手臂,转头去看梁大将军。 “父亲!儿子不孝!”梁鸿跪在梁大将军面前,扑在他的腿上大哭。 第2873章 团聚 梁大将军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放在梁鸿的头上,欣慰地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梁鸿早就顾不上和梁霄的打赌,在父亲和兄弟面前哭得就像个孩子。 梁霄就静静站在一旁。 梁辉看梁鸿还需要些时间发泄情绪,擦擦眼睛走到梁霄身侧。 “二弟怎么来了?” “皇上用方子华当条件,让他回来的。”梁霄答道。 梁辉反应了一会儿,“右相的儿子?” 梁霄点头。 “这么说,你回京都的事……” “被驳回了。”梁霄先一步回道,又补了一句,“至少要等到三个月之后。” 梁辉没有追问,“这倒没什么,探探皇上的口风也好。” “若是三妹和娘还在就好了,我们就是真的一家团圆。”梁辉感慨一声。 梁霄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些许回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梁辉长叹一声,没再多说。 父子四人团聚,梁鸿激动痛哭半天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堂堂七尺男儿哭得鼻子眼睛通红,若是传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梁鸿本想问问二人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只要一张嘴就忍不住抽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另外三人也不催促梁鸿,就在一旁等他哭个够。 梁鸿使劲搓了把脸才精神一点,接着就把矛头对准梁霄。 “父亲和大哥在这儿,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这不是告诉你了?”梁霄不屑。 “早点说也省的我提心吊胆!”梁鸿怨念颇深,又看向梁辉,“大哥,你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你一直都在七离?老四就算了,为何连你都瞒着我?还有我大侄子呢?” 梁鸿招架不住,连忙安抚,“子瑜很好,这会儿正睡觉呢,一会儿我就带你去看他。” 梁鸿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梁辉,“大哥你必须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能有任何遗漏。” 谁知梁辉微微一笑,卖起关子来,“此事说来话长,等我和父亲有时间,再说给你听吧。” “……” 梁鸿对这个答案一万个不满意,差点就要掀桌子,但最后仍是强自按捺下去,咬着牙道:“好,反正我都忍了这么久,也不差在这一时。” 梁辉笑容更深。 梁鸿看看梁大将军,又看看梁辉,就像看到失而复得的宝贝,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但面上多少还要绷着点。 “父亲还要休息,我们就别在这儿碍事了,都走走走!”梁鸿起哄,展开双臂,一左一右把梁辉和梁霄一并推出屋外。 关门时,梁鸿还不忘笑眯眯地和梁大将军保证,“父亲放心,儿子明早第一个来看您!” 兄弟三人走了一会儿,梁鸿见离梁大将军的屋子够远,才松开手,没好气地看梁霄,“方才当着父亲的面我没好意思问,你这是打算如何?” 梁霄似是不知道梁鸿在说什么,也不接话。 梁鸿说急就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另起门户?!” 梁辉看两人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就站出来劝了两句,“二弟你有话可以问我,不要为难四弟,他最不容易。” 梁霄则是淡定得很,“此事不是我想如何,而是要看皇上如何对待梁家。” 梁鸿无言以对,梁鸿轻轻叹息。 兄弟三人一时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这么沉闷着。 良久,梁鸿收敛情绪,神情正经地问梁霄,“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个总该能说了吧。” 若是再问不出来,梁鸿真的要被憋死了。 “回京都啊,你不是知道么?”梁霄说着瞥了梁鸿一眼。 梁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方才那一眼,自己似乎被鄙视了。 “皇上都驳回你的折子了,你怎么回去?”梁鸿好心提醒。 梁霄不以为意,反问梁鸿:“很难吗?” “……”梁鸿又被噎,但这次也无力反驳,破罐破摔,“随便你吧,我不管了。” 谁知梁霄还没打算“放过”他,随口补上一句:“本也没指望你。我走后,七离之事一切都听大哥的。” 梁霄已经和梁辉商量过此事,梁辉没有异议,只是劝梁霄务必小心。 “这样也好。”梁鸿更没有异议,无论是梁辉还是梁霄,他都放心得很。 梁鸿正打算好好和梁霄算算账,谁知梁二突然出现。 “大爷,二爷。”梁二恭敬地打过招呼,接着面朝梁霄,“四爷,沐神医走了。” 梁霄原本淡定的脸瞬间就破了功,恨恨地咒骂一声,“这个混蛋!” 梁辉和梁鸿对视一眼,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惊讶。 “立刻派人去追!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他给我带回来!”梁霄话语中的急恼再明显不过。 这下梁鸿都有些疑惑了,“他有手有脚,又是个大男人,你用得着这么急吗?” 梁霄懒得理会梁鸿,一旁的梁二接过话茬,“二爷您有所不知,沐神医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 梁二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 梁辉和梁鸿头上不禁冒出黑线。 “快去吧,晚了就不知道那家伙会去哪儿了。”梁鸿忍着笑意连声催促。 梁二领命退下。 梁鸿绷不住笑话梁霄,“你看你那样,方才不是还天不怕地不怕?” 梁辉给梁鸿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对梁霄道:“沐阮怎会在这时离开?” 梁霄摇头,面容上的焦急还隐约可见。 “这就奇怪了。”梁辉觉得有些不对劲。 梁鸿却是大手一挥,“不都说了是路痴?再说人都派出去了,用不了多久就能逮回来。” 梁辉和梁霄却没有因此而放松。 梁鸿悻悻然也不再多说,他知道沐阮的本事,若是他真有什么不测,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损失。 梁霄抬脚就走,梁辉出声拦住,“四弟你去哪儿?” “写信。” 话音落下,梁霄已经没了踪影。 梁鸿还没反应过来,“写什么信?” “回京都的信。”梁辉耐心地解释道。 梁鸿了然,摇头感慨,“啧啧啧,老四就是憋了太久。”说着还对梁辉眨眨眼,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梁辉无语地扶额。 第2874章 瞒着 “阿嚏!” 徐若瑾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整个人还有点懵。 银花忙给徐若瑾递帕子,“郡主是不是昨夜着凉了?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徐若瑾捏捏鼻子,闷声闷气道:“我自己就能看得了,请大夫多麻烦。” 见银花还是一脸担忧,徐若瑾打了个哈欠道:“我真没事,可能是有人想我了。” 银花哭笑不得,但看徐若瑾执意不要请大夫,只好作罢。 梁七这时走进院子,“郡主,严大人到了。” “他来作甚?”徐若瑾嘀咕了一句,感到有些莫名,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忐忑,隐隐冒出了不祥的预感。 徐若瑾说归说,还是赶到前厅。严弘文就那么站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徐若瑾硬是从他面上看出了焦急。 “出什么事了?”徐若瑾直接问道。 严弘文愣了一瞬,“是熙云,她最近身子不太好。” 徐若瑾看严弘文说话格外谨慎,不由皱眉,语气也有点急,“身子不太好?怎么个不好法?你气她了?” 严弘文无奈地捏了捏额角,他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劈头盖脸按上了罪名。 “说啊!”徐若瑾看严弘文不说话,心里更急。 “你先别急,熙云不让我告诉你。但我看她最近病恹恹的,无精打采,也没什么力气,就……”严弘文道。 徐若瑾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不让说你就不说?你何时这么听话了?” “……”严弘文无言以对,任凭徐若瑾训话。 徐若瑾说了两句也累了,对着严弘文叹口气,“和你说也没用,我马上就去。” 严弘文松了口气,“我等你。” 徐若瑾这次没带小悠悠,而是简单地收拾一下就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一路上,徐若瑾都兴致缺缺,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严弘文本想活跃一下气氛,但不管他说什么,徐若瑾都鲜少有回应,或是简单地“嗯”一声。 严弘文知道徐若瑾在担心熙云公主,也就不再多言。 到了公主府,徐若瑾利落地调下马车,甩下严弘文就迈进府内。 严弘文只能追着徐若瑾的背影走。 徐若瑾轻车熟路地找到熙云公主的院子,本想直接推门进去,但忍了又忍还是轻轻叩了叩门。 正在里面伺候的冯嬷嬷听到动静,还以为是严弘文来了,就忙过来开门。 “郡……” 冯嬷嬷看清来人时惊讶地张大嘴巴,才发出一个音就被徐若瑾捂住嘴巴。 “嘘!”徐若瑾竖起食指。 冯嬷嬷听话地点头。 徐若瑾松开手,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 熙云公主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听到动静,有点好奇,问了一句,“嬷嬷?谁来了?” 依旧没有回应,熙云公主更加纳闷,轻轻拨开纱帐瞥了一眼。 “是我。” 不等熙云公主看到来人,就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 这一瞬,熙云公主没有感觉到惊喜,反而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负罪感。 她匆忙撤回手,纱帐轻轻摇晃,她重新躺好,只是身子有点僵硬,看起来很是紧张。 徐若瑾把熙云公主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又气又想笑,抱臂站了一会儿,本想看看熙云公主能坚持多久,但最后还是她自己先败下阵来。 熙云公主心里把严弘文念叨了好几遍,也不知一会儿徐若瑾问起该怎么解释。 她正胡思乱想的工夫,徐若瑾已经走到近前把熙云公主的胳膊从被子里拽出来。 熙云公主生病不是假的,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徐若瑾摆弄。 徐若瑾没接着摸脉,而是仔细扫了一眼熙云公主全身,从头发丝儿到脚底,都没放过。 此时熙云公主盖着轻薄的被子,但也不耽搁徐若瑾“望闻问切”。 徐若瑾本以为熙云公主是累着了,所以有了点小毛病。再不然,就是和严弘文生气,故意闹这么一出。 可是当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脸上不正常的白时,她也跟着认真起来。 熙云公主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她眯着双眼不敢看徐若瑾。 徐若瑾的指尖带着温暖的温度,点在熙云公主微凉的手腕上,腕上传来的触感轻柔又安心。 熙云公主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看到徐若瑾的瞬间整个人都安心下来。她这几日都没力气有点蔫儿,就算是严弘文来看她,她也懒得多说话,更别说扯扯嘴角。 此时看到徐若瑾给自己诊脉,熙云公主也恢复了些精神,视线就贴着徐若瑾,片刻也不愿离开。 徐若瑾集中精力地诊脉,没有注意熙云公主的视线。她的眉头微微蹙紧,熙云公主的脉象有些奇怪。 但徐若瑾没有在面上有太多表现,她怕熙云公主看到多想。 落在熙云公主眼中,徐若瑾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她不知道徐若瑾的心里有怎样的动荡。 “身上哪里不舒服?”徐若瑾收回手问道。 熙云公主回神,顿了顿攒了些力气,“也没什么特殊,但硬要说的话,哪里都不太舒服,身上乏的厉害。” 徐若瑾默默记下,又问道:“从何时开始的?” “就那天从宫里回来,第二天就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些日子就一直这么过。”熙云公主回忆道。 “有胃口吗?” 熙云公主仍是摇头,“吃不太下去。” 徐若瑾陷入沉思。 熙云公主并未当成大事,看着徐若瑾不禁笑道:“你能来看我,我就好了一大半。” 徐若瑾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那我不用给你诊脉,当神婆去算了。” “不好。”熙云公主忍着笑意反对,“你这么忙,哪有空当神婆。” 徐若瑾看熙云公主精神头尚可,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给熙云公主诊脉时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脉象太过奇怪,她竟也有些不明所以。 “如何?”熙云公主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再休息几日就会好了?” 徐若瑾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安抚的话暂且放到后面,“我说实话,我摸不出来。” 第2875章 奇怪 兴许是太过直接,熙云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迷茫道:“摸不出?” 徐若瑾点头,“对。脉象很奇怪,我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脉象。” 若是换做旁人,此时听到这番话恐怕早已紧张地发抖。但熙云公主只是不错目地看着徐若瑾,并没有多少波动。 “所以,”徐若瑾直接说结论,“我打算让所有太医来为你会诊,查清楚你到底是生病还是……” 徐若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熙云公主轻声打断,“我不同意。” 徐若瑾一惊,正要再劝说一二,熙云公主却轻柔地拍了拍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只好收敛神情,听熙云公主的原因。 “我只信得过你,若是你都摸不出来,那不管来多少太医都没用。”熙云公主认真道。 徐若瑾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唉……若是沐阮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你为何不舒服。” 说着徐若瑾难免有些自责,因为自己学艺不精,才会摸不出熙云公主的脉象。 熙云公主却不当回事,扯了扯嘴角,“你可饶了我吧。若是沐阮来看,还不知要说我什么呢!” 徐若瑾一想也是,沐阮那张嘴,就算是熙云公主也免不了要被损一段。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和缓了不少。 熙云公主不想让徐若瑾太担忧,就主动转移话题,“是驸马去叫你来的?” “难道要我等着你自己来找我?”徐若瑾提起来就生气,“你整日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怎么轮到自己这么不上心?” 熙云公主捏了捏徐若瑾的手,无声地讨好。 徐若瑾叹了口气,也说不出重话,“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沐阮在七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熙云公主反过来安慰徐若瑾,“我觉得好些了,说不定过两日就能活蹦乱跳。” 徐若瑾不信,“我的公主大人,编瞎话也要看看是和谁,我又不是严弘文。” “说什么呢你!”熙云公主脸颊一红,娇嗔一声。 徐若瑾看熙云公主没有多少力气还要和自己聊天,心疼得不行,“快歇息,别说那么多话,浪费力气。” 熙云公主乖乖听话,只是睁着一双眼随着徐若瑾移动。 “你不想让太医来,但也不能就这么拖着。”徐若瑾沉思片刻,“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翻翻医书,一定会有办法。” 熙云公主乖乖点头,很是听话。 徐若瑾看熙云公主像个孩子似的望着自己,只能无奈地叹气,伸手帮她理了理脸颊两侧的发丝。 “你答应我件事。”熙云公主沉默没多久又小心翼翼地开口。 徐若瑾略有不耐地“啧”了一声,但还是应声,“说吧。” 熙云公主嘴角一勾,“别把此事告诉驸马。” “不行。”徐若瑾想也没想就拒了。 熙云公主手指一蜷抓紧被子,有点着急,“我不求你别的,就这一件,你就答应我吧!” “你之前就让严弘文别来找我,结果呢?”徐若瑾反问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自知理亏,没有接话。 “我告诉他,他心里有数。不然我一天找不到法子,他就要看着你憔悴的样子,他只会更担心。”徐若瑾耐着性子与熙云公主讲道理。 熙云公主这此没有反驳,但脸上却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 徐若瑾心有不忍,硬是压着没有松口。 良久,熙云公主见徐若瑾打定主意,只好答应。 “我给你写点开胃的药,有个好胃口才是根本。”徐若瑾边说边提笔写了几味药。 熙云公主听话地点头,对徐若瑾是全然信任。 徐若瑾把药方子给了冯嬷嬷,交待了几句。她本想再叮嘱熙云公主两句,走回来就看到床榻上的人儿已经睡着了。 熙云公主头歪向一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徐若瑾不自觉放轻脚步,帮公主把被子盖好,这才悄悄离开。 严弘文一直守在外面,此时看到徐若瑾的身影,不由安心些许。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后背因为焦急都被冷汗打湿了。 迎着严弘文忧虑的视线,徐若瑾没有力气逗他,索性甩出四个字“我看不懂。” 第2876章 被抓 严弘文脸上渐渐露出迷茫的神色。 “公主的脉象很怪,我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病。”徐若瑾没有顾虑。 兴许是徐若瑾的话过于直白,严弘文愣愣地忘了反应。 “事情也已经告诉你,你有个准备。”徐若瑾换了稍微轻松一点的语气,“我给她开了开胃的药方,接下来这段时间膳食上多注意些。” 严弘文忙点头,不等他问,徐若瑾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嗯。”严弘文果然闭嘴。 “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去查查。”徐若瑾不说大话,眼下她的任务也很重。 严弘文欲言又止,最后一肚子的话也变成轻轻地一点头。 徐若瑾时间紧就没多待,她还要赶回去查医书。 ……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我走不动了,我累了,我要休息!” “怎么还没到?你们快点把我头上这玩意儿拿走!” 沐阮开始还有力气挣扎,但不管他说什么,架着他胳膊的两人连点回应都没有。 若不是被抓之前听过这二人说话,他真要以为他们是哑巴。 沐阮都无奈了,这一路不知感慨了多少次倒霉。 他从梁霄那离开,好好地在路上骑着马。原本算着用不了几日就能看到城镇。 谁知越走越不对劲,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沐阮这才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就不急于一时,非要逞强一个人离开。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沐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祸不单行,走着走着,沐阮就被人盯上了。 沐阮正琢磨着天黑了要去哪儿凑合一宿的工夫,头上就被套住了,身子被人轻巧地一提就稳稳落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沐阮根本来不及反应,惊魂未定之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挟持了。 沐阮又是喊又是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遍,还把梁霄搬出来壮胆。 但无论沐阮说什么,挟持他的人都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片刻停顿。 万般无奈之下,沐阮喊得嗓子都哑了,实在没力气,“打个商量,给我口水喝总成吧?” “喂!喂!!你们听到没有?” 沐阮快要把喉咙喊破,依旧没人理会。 他被这两人架着前进,也不知周围是否还有别人跟着。但他比想象中要淡定得多。 早在这两人抓住自己的时候,沐阮就想通了,这两人要人不要财,定会留着自己的命。 沐阮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他几乎立刻就排除自己被人埋伏的可能,他是偷偷跑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事已至此,沐阮索性破罐破摔,一言不发,也不再挣扎,像烂泥似的被人拖着身体走。 就算要死,也不能累着自己。 就在沐阮昏昏欲睡时,身体突然停了下来,架着他胳膊的二人手一松,他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顿时整个人都痛醒了。 “哎哟!就不能轻点儿!”沐阮一边揉屁股一边抱怨。 揉了一会儿,沐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头上还套着布袋,忙不耐烦地扯到一边。 骤然看到光亮,沐阮双眼刺痛,连忙用手捂住,缓了半晌才磨磨唧唧地睁开一道缝。 他看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不小的大殿内。 沐阮纳闷,小声自言自语,“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只是这狼窝也未免太豪华了吧……” 沐阮敲了敲酸麻的小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四周。 殿内奢华无比,单是上座的那尊椅子就价值连城,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沐阮不打算过多考量,只想快些离开,直奔门去,他使劲一推,果然,门丝毫未动。 他正琢磨找个新出口,就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沐阮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他先是看到华丽的衣衫一角,下意识屏住呼吸。 直到那人现身,沐阮还恍惚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 来人也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地与沐阮对视。 沐阮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微微睁大,“是你!” “大胆!敢对国主不敬!” 沐阮回神,瞪了说话的老头一眼。他对这老头一点印象也无,不知此人身份,但看他跟在国主身后,想必不会是寻常人物。 虞尚云一直看着沐阮面上丰富的表情变化,脸上笑意更浓,“没想到,朕和沐神医第一次见面竟是如此戏剧性。” 沐阮撇嘴,根本不买账。他认出虞尚云是因为在梁霄那看过画像,如今见面也不得不惊为天人,虞尚云丰神俊秀之姿,画像中只能描绘十之一二。 “你抓我来作甚?堂堂一国之主还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传出去不怕叫人笑话吗?”沐阮毫不怯懦。 “你!”孙伯大怒。 沐阮不仅不怕,反而更进一步,抬着下巴看孙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虞尚云却是笑意更浓,“沐神医还请见谅,是朕没有教好属下。” “哼。”沐阮不屑。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沐神医突然出现在兆国境外,朕的人也不会把你当奸细抓起来。”虞尚云笑眯眯地解释。 沐阮一听愣了,“奸细?这里是兆国?” 虞尚云微笑着点头。 沐阮苦不堪言,悔不当初地挠头,极小声地碎碎念:“我要去京都,怎么会来兆国?” “沐神医,兆国与大魏是正好相反的方向,你多半是走错了。”虞尚云好心提醒。 沐阮没好气地瞪了虞尚云一眼,“这还用你说!” 孙伯忍无可忍,正要叫人来给沐阮点颜色看看,却被虞尚云一个眼神制止。 没办法,孙伯只好强压怒火,恶狠狠地瞪了沐阮好几眼。 “看来沐神医已经知道朕是谁。”虞尚云看沐阮的反应轻而易举就猜到。 沐阮也不兜圈子,“大名鼎鼎的兆国国主,沐阮久仰大名。” 虞尚云装听不出沐阮话中调侃之意,“朕也一直想见见沐神医,但可惜没有机会。兴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看朕苦等无果,索性将你送来兆国做客。” 第2877章 帮忙 “我呸!” 沐阮毫不吝啬的白眼翻上了天,“有你这么请人做客的么?” “的确是他们不好,朕定会要他们给沐神医你赔礼道歉。”虞尚云好说话得很,“还请沐神医不要放在心上才是。”虞尚云笑道。 沐阮皱眉,上下打量起虞尚云来,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虞尚云一听笑了,“沐神医未免太瞧不起兆国,朕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身份,应当不是难事。更何况是像沐神医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 沐阮没有说话,脑筋则是疯狂转了起来:他从方才到现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这家伙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还知道什么? 沐阮眼中都是怀疑,虞尚云也不解释,连表情都没变过,就笑眯眯地看着沐阮。 “既然如此,你可以放我走了吗?我有要事,就不在兆国叨扰国主了。”沐阮难得收起不羁,抱手后就要告辞。 虞尚云看着沐阮的身影,“慢着。” 沐阮脚步一顿。他本就没想过能轻松离开,但这会儿被叫住仍是不免“啧”了一声。 “沐神医好不容易来一趟兆国,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会被人说兆国待客不周?”虞尚云脸上的笑意不曾变过,看向沐阮时更是如春风拂面般,丝毫不会让人尴尬。 沐阮察觉到不妙,“那你想怎么样?” 虞尚云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而是问道:“朕还听说,沐神医在大魏时一直住在郡主府中?” “那又如何?”沐阮微微蹙眉。见虞尚云提到徐若瑾,他本能端起戒备。 沐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注意到虞尚云的眼中似乎有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过。 但那眼神转瞬即逝,沐阮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就没当回事。 “不知沐神医和瑜郡主又是何关系?”虞尚云有十足的耐心,就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捕猎的猛兽,一点点接近猎物。 沐阮身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明所以地咳嗽两声给自己壮胆,“我凭什么告诉你?” “国主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就别怪老夫不客气!”孙伯实在听不下去,张口怒斥道。 沐阮偏偏不吃这套,冷笑一声看都不看孙伯,“国主难道就是这样待客的?” 虞尚云笑道,“沐神医,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沐阮不自觉吞了口唾沫,脑中闪过无数种答案。 若是他说了实话,虞尚云会是什么反应?若他说“没有关系”,虞尚云又会怎么做? 沐阮突然想起在七离时,梁霄曾说起虞尚云对徐若瑾似乎很是“上心”。 沐阮恍然大悟,他心里一下有了底。 “她是我师妹,我是她师兄,就这么简单。”沐阮挺直脊背,下巴一抬,神情还带着些许得意。 孙伯听后一脸诧异,不自觉看向主子。 虞尚云笑容扩大,目光含笑,整个人在听到“徐若瑾”三个字时都荡漾起来。 “没想到沐神医和瑜郡主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真是失敬失敬。”虞尚云笑得合不拢嘴。 “……”沐阮看虞尚云笑得越开,他越是一阵难以自制的胆寒。 这会儿的虞尚云可比之前那个假笑的可怕多了。 “原来是师兄。”虞尚云有重复了一遍,笑容难以遮掩,“瑜郡主的师兄,也就是兆国的贵客。” 说着虞尚云叫人来给沐阮赐座。 沐阮狐疑地坐下,目光到处瞟,担心会不会有暗器突然飞到面前。 “沐神医和瑜郡主的师兄妹关系看来很是不错。”虞尚云又道。 沐阮心下一凛,忙改口,“谁告诉你我们关系好的?我和她势不两立。” 虞尚云笑容不减,继续道:“你们师兄妹都是口是心非的人。” 沐阮一头黑线地看着虞尚云,放弃和他讲道理。 “沐神医既然是数一数二的医者,能否看出朕有何不妥?” “啊?”沐阮莫名其妙地瞥了虞尚云一眼。 “难道沐神医看不出朕相思成疾么?”虞尚云反问。 沐阮只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徐若瑾到底是什么体质,怎么总是吸引这些乱七八糟、不正常的人。 虞尚云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继续道:“自朕从大魏回来,就没有一天不思念她。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朕的感情却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发浓烈。” 沐阮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朕对她爱慕之深,即便过去百年千年都不会改变。”虞尚云无比淡定地说着肉麻的话。 连虞尚云背后的孙伯都没眼看,只能低垂着头装作不知。 沐阮听到这心头无名火起,“你疯了吧?” “怎么?沐神医不能理解朕对她的感情?朕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将她永远留在朕的身边。”虞尚云嘴角带着笑意,黝黑深邃的双眸似乎能一眼望到人的心底。 沐阮的心没有任何感动,只有越来越浓的厌恶。他直视虞尚云的双眼,目光冷漠,“我看你是疯了。” 虞尚云不怒反笑,“朕也这么觉得,爱上她那样的女人,可不就是疯子。” 见虞尚云听不懂人话,沐阮仅存的耐心也消耗光了,“你这是吃错了多少药居然喜欢她?” 沐阮脸上都是诧异和鄙视,看虞尚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 虞尚云淡淡一笑,眼底疯狂的情绪还未完全消散,随意地开口,“朕也知前路艰辛,所以才要沐神医帮忙。” 沐阮冷冷地看着虞尚云,故意不接话茬。 虞尚云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下去道:“只要你帮朕追到徐若瑾,无论什么条件朕都可以答应你。” “我若是不帮呢?”沐阮对虞尚云给的好处没有半点兴趣。 虞尚云深深地看了一眼“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沐阮,笑容意味深长,“那朕就只好杀了你。” 他从不会将无用之人的命留太久。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沐阮更是动弹不得。此时的虞尚云与之前气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虞尚云口中,要一个人的性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沐阮知道他是认真的,光是冷漠的眼神与带着笑意的面孔形成的反差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第2878章 做客 “你果然病得不轻。”沐阮发出一声嗤笑,似乎根本没把虞尚云的威胁放在眼里。 虞尚云眼中狠戾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笑容。 “沐神医果然有趣。”虞尚云笑得格外真诚。 沐阮根本不想再与虞尚云浪费时间,若是可以的话,他只想甩袖一走了之。 但谁让他倒霉呢?自投罗网到虞尚云的地盘上。这下想要全身而退都成了大难题。 虞尚云似是不知沐阮在想什么,吩咐孙伯道:“带沐神医下去休息,定要好生伺候着,他可是朕的贵客。” 沐阮忿恨地盯着虞尚云,怎么看都不顺眼。 虞尚云也不恼就笑眯眯地看着沐阮被带走。 沐阮知道不能硬来,他这是被虞尚云当做人质留在兆国。目的很简单,就是引出徐若瑾。 “千万别来!千万别来!”沐阮极小声地念叨着,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去大魏。 正胡思乱想时,沐阮就被带到一处豪华奢侈的院落外。 沐阮抬头打量四周,“啧啧”了两声,“早听说兆国金银如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孙伯根本懒得搭理沐阮,但碍于是虞尚云的命令,仍是耐着性子,“从今日起,这里就是沐神医您的住处。若是有什么不习惯,或是要求,尽可以向下人提。” “有!”沐阮立刻道。 孙伯烦闷,知道沐阮故意找茬,“何事?” “药炉,这儿有么?”沐阮故意刁难。 谁知孙伯听后却是笑了,沐阮心道不好,但是也来不及了,孙伯道:“沐神医放心,我们国主也是略通医术之人,宫内不仅有药炉,还有药房和药材。” “……”沐阮越听脸色越难看。 孙伯又补了一句,“哦对,国主还有数不尽的医书,都在藏书阁。若是沐神医有兴趣,尽管向国主提。” 沐阮心一动,但很快恢复理智,嘲讽道:“兆国国主能有多少医书?不会被人说是不务正业吗?” 孙伯在心里把沐阮左右开弓抽了两个嘴巴,这才稍稍满意,道:“沐神医有所不知,我们国主做什么都追求最好,不仅要专,更要精。” 沐阮一脸狐疑,心中暗道:这主仆俩净会吹牛。 或许是猜到沐阮的心思,孙伯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沐神医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国主前不久才将医圣手书赠与瑜郡主……” 沐阮震惊地瞪大双眼,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医圣孙东壁?!” 孙伯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原来沐神医也知道?那不用老夫多说,你也应该知道这手书有多珍贵。” 后面孙伯说了什么,沐阮已经放弃思考,他脑子里来回飘荡的都是“医圣”“手书”几个字。 孙伯看沐阮的反应,更对虞尚云佩服不已。因为沐阮的反应早已被虞尚云料中。 就连孙伯提起医圣手书,也是虞尚云的意思。 “那么老夫就不耽搁沐神医休息了。”点到为止,孙伯说走就走。 孙伯走后,沐阮一个人在院子里转圈,又是抓耳挠腮,又是自己打自己的手。 “沐阮!你怎么能为一本医圣手书出卖自己的尊严!”沐阮不断提醒自己。 但显然作用不大,沐阮好几次走到院门又走了回来。 “天要亡我啊!” 沐阮放开嗓门干嚎一声。 …… 孙伯回去给虞尚云复命。 “启禀国主,老奴已经按您的吩咐办妥。果然不出您所料,沐阮脸色都变了。” 虞尚云满意地抿了口酒,轻笑道:“此人甚是有趣,留在身边解闷也不错。” 孙伯眉头皱在一起,“三思”两个字都到了嘴边硬是咽了下去。 “是时候去信给徐若瑾了。”虞尚云如今每日最惬意的时光就是像现在这样,靠灵阁酒寄托自己的思念。 孙伯了然,“就说沐阮被您请来做客?” 虞尚云点头,“嗯。” “这……只怕瑜郡主未必会相信。”孙伯有所担忧。 “她是个聪明人。”虞尚云对此没有半点怀疑,“她知道梁大将军未必在我这儿,但沐阮不同。” 孙伯不知有何处不同,但也没有多嘴。 “国主,沐阮孤身一人来到兆国,老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孙伯谨慎提道。 “你怕他是梁霄派来的?”虞尚云直接戳破孙伯的猜测。 孙伯未答也算是默认。 虞尚云却不以为意,“梁霄不敢。” 孙伯愣了一下。 “沐阮此番离开七离,梁霄未必知情。”虞尚云又道。 孙伯眼前一亮,接着又蒙上一层迷惑,“那沐阮为何要瞒着众人离开?” 虞尚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喝完杯中酒,才道:“这就要问沐阮了。或许有什么非要离开不可的理由。可能是事,也可能是人。” 孙伯脑中闪过多种猜测,越发觉得主子说的就是真相。 “国主英明。” 虞尚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深邃的目光似有点点星辉,让人莫名被吸引却又不敢看得更仔细。 …… 梁霄等待多时,终于梁二带了顺哥儿回来。 “四爷。”顺哥儿垂首,神情紧绷。 梁霄抬眼,顺哥儿接着摇了摇头,“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带沐神医回来见您,请四爷责罚!” 第2879章 死心 顺哥儿随梁霄出征,平日只要闲下来就与沐阮在一起。 沐阮不告而别,顺哥儿也很是吃惊。他刚听说这消息时还以为是梁二故意闹说笑。 等到顺哥儿把沐阮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才彻底相信人是真跑了。 顺哥儿急得犹如火上房,更是主动请缨跟着梁二一同去追沐阮。 但他们追了很远,都没有沐阮的踪影。他们也不能就这么追下去,只能分头行动。一部分人继续追,梁二和顺哥儿则是先回来禀报。 “四爷,属下找了很多地方,问了不少人,都没有见过沐神医。”顺哥儿后悔不迭,“若不是属下失职,沐神医也不会毫无所察地离开。” “也不能怪你。他有意要走,你拦不住的。”梁霄道。 顺哥儿仍是自责不已,“若是属下早些从军营回来,或许……” “事情已经发生,婆婆妈妈也没用。”梁霄打断顺哥儿的话。 顺哥儿咬着牙低头不再多言。 “梁二,继续派人去找。不仅是回大魏的路上,还有兆国,周边都不能放过。”梁霄下令。 梁七领命,“是!” 顺哥儿化自责为力量,“四爷,属下也想继续找!” “嗯。”梁霄没有二话。 顺哥儿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些许。 …… 兆国。 沐阮安安稳稳地在这儿也待了些日子,他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 若是让梁霄知道沐阮在这里享福,怕是会后悔派那么多人去找他的下落。 在兆国宫里这些日子,沐阮几乎每日都要花大半时间待在藏书阁内。 他看到藏书阁里琳琅满目的医书,才相信虞尚云果然没有骗他。 但这些医书却没那么容易让沐阮看个尽兴。 沐阮试过好几次,都只能在藏书阁外间徘徊,想要进到内间比登天还难。 “虞尚云防贼也不用这么多人吧!”沐阮埋怨地小声嘟哝,眼馋地看着不远处的医书,偏偏就是看得见摸不着。 沐阮恨恨地在外面打转,每一步都走得格外使劲,恨不得冲去抓着虞尚云的衣襟质问,“不是说这里的医书随便看吗?藏着掖着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也就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过把瘾心情也舒畅多了。 “沐神医,国主有请。” 一个老迈的声音从沐阮身后传来,吓得他一个激灵弹到一边,冷汗都下来了。 沐阮一脸惊魂未定地回头,果然是孙伯。 孙伯已经习以为常,似笑非笑道:“沐神医思虑专心,令老夫佩服。” “咳!”沐阮连忙站直,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架势做足,“我今日要钻研医书,没空理会你们国主,请回吧。” 沐阮说完就回头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医书出神。 孙伯注意到沐阮的视线,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沐神医莫不是忘了,您身在兆国,许多事可不能由着性子来。” 沐阮翻了个白眼,却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转过身来愤愤不平地瞪了孙伯一眼,没好气道:“还不快带路!” “沐神医请。”孙伯走在前面带路。 沐阮在心里把虞尚云翻来覆去诽谤了千八百遍,这才解恨。 到了虞尚云处,沐阮一看到地上一坛坛酒就皱眉。 “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朕昨日研究的酒方子。”虞尚云看到沐阮,就熟络地招呼道。 沐阮看不透虞尚云,这个人有太多面,他想想就头疼,犹豫着没动。 孙伯的眼刀就射了过来。 沐阮撇撇嘴,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 他来兆国的这些日子,每天都会被虞尚云拉着研究酒方子,而且虞尚云只要徐若瑾酿酒的方子和手艺。 这可把沐阮烦坏了,但他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 虞尚云没看沐阮,注意力一直在手里的酒方子上,一脸兴奋地等着沐阮看。 不知道的人,定要以为虞尚云和沐阮关系甚好。 “国主,我是个大夫,不是酿酒师傅,以后这种事你就别指望我了,我能力有限,帮不上国主。”沐阮上前还不等看酒方子,就拱手道。 “沐神医,这样的话朕听你说过多次,朕都会背了。”虞尚云在酒方子上删删减减,头也不抬地回道。 沐阮恼羞成怒,“既然如此,国主为何还要叫我来?” “朕叫你来,是为了徐若瑾的酒方子和手艺。”虞尚云看向沐阮,眉眼带笑。 沐阮对上虞尚云的视线,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酿酒方子我如何知道?她都是自己忙。”沐阮还不想放弃,故意说得理直气壮。 虞尚云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沐神医果然有趣。” 沐阮不知此话是何意,心里更加没底。但他继续装模作样,无论虞尚云说什么都不打算搭理。 虞尚云放下手里的酒方子,踱步到外间,“这些酒坛你也看到了,通通都是要放在灵阁卖的。” 沐阮眉头皱在一起,很是纠结。 “你也不想灵阁的招牌在兆国办砸了吧?”虞尚云戳中沐阮的心事。 这的确是沐阮最担心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兆国会有灵阁,但他总觉得徐若瑾是知情的。 “要怎么做,我想你比我清楚。”虞尚云嘴角微扬,对沐阮的态度也没有变过。 沐阮面露难色,咬咬牙直视虞尚云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徐若瑾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后背冒冷汗,两腿发软,把自己吓了一跳。 沐阮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目不转睛地盯着虞尚云,有种在死亡边缘试探的错觉。 虞尚云的忍耐力却大大出乎沐阮的意料,即便沐阮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虞尚云也只是淡淡一笑。 “她即便现在不喜欢我,也不代表日后不会。我有自信,她迟早会做我的女人。”虞尚云脸上还带着笑意,但说出来的话绝非儿戏,谁听都是志在必得。 沐阮一听心头无名火起,“她已经有男人和孩子,根本不会搭理你,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我已经去信给徐若瑾,她定会搭理我。”虞尚云语气听起来信心十足又稀松平常。 第2880章 来信 沐阮两撇眉毛快要拧成麻花,看到虞尚云这副模样就来气,偏偏还要耐着性子问,“哪来的自信?若是知道是你的信,她肯定连看都不看就烧了。” 虞尚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她不会的。因为朕会在信中告诉她,你在这里做客。如果她不回,那朕只好杀了你。” 这话从虞尚云的口中说出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他连笑容都不曾变过,看得沐阮心里发毛。 沐阮也有骨气,当即翻了个白眼,“你最好现在就毒死我,省得浪费工夫。” “那怎么行?你还要给朕看酒方子。”虞尚云说着将酒方甩给沐阮。 沐阮仓促之下接住,一头黑线地瞥了虞尚云一眼,在脑中把酒方子撕碎千万遍,之后极不情愿地看了两眼。 虞尚云对沐阮的反应还算满意,“你配合一点,说不定我会改主意呢?” 沐阮只当没听见,装作被酒方子上的内容吸引,心里却咆哮不停: 梁霄啊梁霄,你要何时才来救我?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你不会是不来了吧!偷跑是我不对,但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沐阮苦不堪言,早知就不偷偷摸摸地走,死活打声招呼也好。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沐阮收起后悔,不再抱侥幸心理。 …… 七离。 “四爷,刚查到的消息,沐神医在回大魏的路上被人劫走了。”梁二刚得到消息就立刻来给梁霄禀报。 梁霄面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这么多日没有消息,他早料到会是如此。 “谁干的?”梁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不出梁霄所料,梁二道:“极有可能是兆国的人。” 梁霄面色一凛,冷笑道:“没想到沐阮还有自投罗网的本事。” 梁二听出梁霄语气不善,自觉低头不再多言。 “他如今多半在虞尚云手中,吃香喝辣,过得优哉游哉。”梁霄语气略带嘲讽。 这次的确是沐阮的错,若非他偷跑,也不会被兆国人抓走。这么一想,梁霄会生气也是自然。 这时门外传来求见声。 顺哥儿扶着一位老者入内,原来是沐阮和徐若瑾的师父,洪老大夫。 “四爷,洪老大夫知道沐神医走后,非要见您,属下没有办法,只好……”顺哥儿为难地解释道。 洪老大夫已经来了,梁霄也不可能再将人赶走,点点头让顺哥儿先下去。 甫一见到梁霄,洪老大夫就颤颤巍巍地想要跪下。 梁霄未动,梁七、二已经上前扶住洪老大夫。 “请四爷救救沐阮那孩子吧!”洪老大夫颤声请求,布满皱纹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梁霄双眼微眯,想起洪老大夫和沐阮父亲的恩怨,没有说话。 洪老大夫悲伤不能自已,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沐阮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定是因为老夫在此。” 梁霄没有接话。 “他始终不肯接受老夫这个师父!”洪老大夫悲痛不已,长吁短叹,“都是老夫的错,只求四爷您能将沐阮带回,无论什么代价老夫都愿一力承担!” 洪老大夫说着就要给梁霄跪下。 梁霄一个眼神,梁二稳稳扶住洪老大夫。 “事情过去那么久,沐阮也不是孩子,你是养育他长大的师父,他比谁都清楚。”梁霄开口劝慰洪老大夫,“我认为这次的事与您无关,您可以彻底放心。” 洪老大夫不敢轻易相信,“若非当年老夫一时糊涂,也不会害得同僚殒命,沐阮也不会成为孤儿……” “既然如此,您何不等沐阮回来之后,亲口问他个明白?”梁霄也不与洪老大夫硬讲道理。 洪老大夫一怔,“您这意思是知道沐阮在哪儿?” “他人在兆国。” “兆国?”洪老大夫迷茫了。 梁霄没有多作解释,只道:“您放心,我会尽快把人带回来。” 有梁霄这句话,洪老大夫也安心多了,“有劳四爷。” 就算洪老大夫不说,梁霄也会竭力将沐阮带回。不仅如此,他还要给虞尚云点颜色看看。 虞尚云也应该被收拾下了。 梁霄眼中精光闪烁,这一天终于来了。 …… 大魏,郡主府。 徐若瑾正检查悠悠的字帖,刚看了两页就见银花从外面进来。 “郡主,您的信。” 徐若瑾也没当回事,随手就接过来,“谁送来的?” “与往常一样。”银花随口答道。 徐若瑾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并未多想,而是撕开信封,拿出信来展开。 只看了两眼,徐若瑾脸色就为之一变。 银花正逗弄小悠悠,突然感觉周身一寒,不禁打了个哆嗦,忙去看徐若瑾。 这时春草挺着肚子前来,银花忙对她招手使眼色。 春草不知发生什么,但也噤声默默走到银花身边。 银花给春草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徐若瑾。 徐若瑾神情紧绷,显然信上的内容令她心烦。 “怎么回事?”春草小声询问银花。 银花微微撅着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还不忘隔空点了点徐若瑾手里的信,示意春草就是这封信。 春草更纳闷,感受到徐若瑾周身低气压,心里更加担忧,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 “郡主?” 徐若瑾一把将信拍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春草和银花都吓了一跳,忙上前检查徐若瑾的手。 “您这是做什么?奴婢看了都疼。” 徐若瑾却恍若未闻,“这人真是闲得难受,只想着给人找麻烦,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春草听得是一头雾水。 “虞尚云的信,你猜他说什么?”徐若瑾越想越觉得好笑。 春草和银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他说沐阮被他请去兆国做客。”徐若瑾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十分可笑。 “啊?!” 春草和银花俱是一惊。银花惊得说不出话来,春草也没好到哪儿去,慌乱地连手都不知该怎么放。 “郡主若此事为真,麻烦恐怕要接踵而至。”春草心有余悸道。 之前几次也是如此,虞尚云从来都是个目的明确之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寄来这样一封信。 第2881章 不理 徐若瑾却在最初的气愤过去之后,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这只不过是他惯用的伎俩罢了,无需放在心上。” 春草却还有些惴惴难安。 “你别太在意此事,肚子都这么大了再出问题怎么办?”徐若瑾提醒春草。 春草方才情绪波动,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些许反应,此时听到徐若瑾的叮嘱,她也有些为难。 但出事的可能是沐阮,春草实在不能当什么也没发生。 “大肚子的也不只奴婢一个,还有红杏。”春草说着不禁叹了口气,神情也很是无奈。 徐若瑾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探望红杏,明明她就在后院。 当初为了有个照应,徐若瑾还特意安排春草和红杏一同养胎。 说起红杏,徐若瑾面容一沉,也是颇多无奈,“红杏仍是不肯来见我。” 春草张了张嘴,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叹气。 “罢了罢了,”徐若瑾摆手,“一切等红杏自己想清楚再说吧。” 红杏与姜必武和离回到郡主府来也有几个月了,但她整日都待在小院中,基本不会出门。 不像春草,时常还会到徐若瑾这里来帮衬,看看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红杏总是不出现,就连徐若瑾都有点摸不透她的心思。 徐若瑾甚至想过,或许红杏到现在也会开始埋怨她。 即便如此,徐若瑾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若是让她亲眼看着红杏在姜府痛苦过完一生,她宁愿早早了结一切。 春草没有更好的办法,长叹一声退了出去。 银花担心春草,“郡主奴婢去看着春草姐。” 徐若瑾点头。原本在外面的方妈妈看春草和银花一起离开,好奇地走进屋内。 “妈妈,虞尚云来信说沐阮在他那里。”徐若瑾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地随口一说。 方妈妈一听“虞尚云”三个字就不自觉紧绷心弦。 徐若瑾把信上的内容简单说给方妈妈听,方妈妈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方妈妈愁眉不展,但看徐若瑾,仍是一副淡定模样。 “您打算如何处理沐阮的事?”方妈妈忍不住问道。 “不管。”徐若瑾干脆答道。 方妈妈惊讶地挑眉。 徐若瑾补了一句,“沐阮在七离跟着梁霄,我不该操心这些,更不用理会虞尚云,冷静就是了。” 方妈妈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松口气道:“老奴把这茬给忘了。”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虞尚云怎么想起用沐阮做文章了?”徐若瑾想不通。 方妈妈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想了,浪费脑细胞!”徐若瑾拍拍手不再理会。 方妈妈听得一愣,“您说浪费什么?脑细胞……是何物?” 徐若瑾面露尴尬,不小心说漏嘴,忙改口道:“就是……精力!对,精力!” 方妈妈看徐若瑾的反应,虽然有点疑惑,但也点点头。 徐若瑾好像逃过一劫似的擦擦头上的汗,转头去帮悠悠看字帖,“你看你写的这手狗爬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了。” 徐若瑾说着很是无奈地捂眼,从头到脚表达自己“没眼看”的心情。 悠悠自尊心受到重创,呆呆地看着自己写的字,扁着小嘴,有点委屈又有点自责,动了动嘴小声问:“狗爬是什么……” “门外整天流浪的小黄狗见过没?”徐若瑾问悠悠。 悠悠点头,“嗯。” “它用爪子写出来的字说不定比你还好看点。”徐若瑾摆出一副认真端详的表情,增加可信度。 悠悠嘴一撇,就要掉下泪来。 方妈妈在一边看徐若瑾“欺负”悠悠,哭笑不得,心疼地想要安慰悠悠几句,还没等开口就被徐若瑾眨眨眼打住。 方妈妈随即会意,点头没有说话。 “我好心给你提意见,你怎么还哭了?是不是要娘给你道歉?”徐若瑾故意一脸诧异地看悠悠。 悠悠大眼睛里噙的泪水猛地一下憋回去,猛摇头。 “那娘说错了吗?”徐若瑾看着字帖上歪歪扭扭的字,“你是不是没认真写?” 悠悠低下头,很不好意思,没有回答。 “从你一开始写就心不在焉,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对不对?”徐若瑾板起脸来教育悠悠。 悠悠头垂得更低,一副乖乖挨批评的样子,小手搭在徐若瑾的膝盖上。 “既然我没说错,你还哭吗?”徐若瑾又问。 悠悠摇头,“我就是想……” 几个字声音太小,徐若瑾没听清楚,“嗯?” 悠悠迈着步子靠近徐若瑾,扑在她的怀里,“我就是想挨着娘。” 徐若瑾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还记得自己和她说的话:不要随便乱跑。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这不是你不好好练字的理由。”徐若瑾语气缓和下来,小声叮嘱。 悠悠点头如啄米,“我以后一定好好写!不再写狗、狗爪字了!”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狗爪还是狗爬,只能随便蒙一个。 徐若瑾被悠悠逗笑,“你这个傻丫头!” 悠悠不明所以,睁大一双眼纳闷地看徐若瑾。 “字千万要好好写,不然日后被旁人笑话,娘就管不了了。”徐若瑾吓唬悠悠。 悠悠身子一僵,如临大敌般点头,“嗯!” 方妈妈上前带悠悠下去玩,徐若瑾将虞尚云的信装起,毫不犹豫地烧了,免得看了碍眼。 就剩徐若瑾一个,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唉……” 徐若瑾不受控制地响起红杏来。红杏许久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想来也是故意为之。 红杏跟在徐若瑾身边伺候这么久,徐若瑾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心思细腻的,有点心事都会憋在心里。 徐若瑾虽然嘴上说等红杏自己想通,但她惦记的心一起,就挥散不去。 她担心红杏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吃得多不多,穿得暖不暖,有没有经常出去转转。 红杏如今毕竟不是一个人,她若是还想着姜必武,未必能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徐若瑾越想越多,竟是片刻也坐不住,只想亲眼去红杏那确认。 第2882章 不理(二) 打定主意的徐若瑾,用过饭后便要随便溜达溜达。 方妈妈也没有多想,徐若瑾就这么溜达到了后院,不等推门就看到黄芪扶着红杏在慢慢地遛弯儿。 徐若瑾先是松了口气,没有急着现身,而是静静地扫量红杏。 红杏的肚子更大了,但她仍是瘦胳膊瘦腿,没多大变化。徐若瑾又去瞧红杏的脸色,虽说算不上红润,但也算精神。 徐若瑾稍稍放松些许,看红杏和黄芪二人亲昵地走,黄芪时不时说些什么,红杏极少说话,偶尔会点头应上一声。 红杏的性子比起从前变了很多。若是之前,话最多的那个永远是红杏。 而且徐若瑾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在红杏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笑意。 如今的红杏与徐若瑾记忆中的那个泼辣丫头大相径庭。看着红杏的背影,徐若瑾隐约感觉到她有心事。 徐若瑾轻叹一声,换了份心情朝二人走去,面上的担忧都被她收了起来。 黄芪的余光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忙抬眼去看,惊讶地行礼,“郡主!” 红杏听到声音,倒吸一口凉气,似是有些忐忑,连动作都不自觉发抖。艰难地转身,看到徐若瑾的瞬间,视线就变得模糊。 “郡主……”红杏当即就要跪下。 徐若瑾马上伸手拦住她的动作,语气轻松道:“你可算了吧!马上就快生了,还跪什么跪?” 红杏听到熟悉的训斥声,又是感动又是自责,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滴落在地。 她故意低着头,不想让徐若瑾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故作轻松地回道:“奴婢还有两个多月才生呢!” 黄芪听出红杏话语中的哽咽,担忧地看她。 徐若瑾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只好装作不知,“我说不用跪就不用跪,我的话不好用了?” 红杏听话地直起身子,眼里的泪却是再也瞒不住。 “我不来看你,你就不知道去我那晃晃?”徐若瑾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问红杏,“难道要等到生那天再去与我说?” 若是从前,红杏肯定要又笑又闹,与徐若瑾亲昵得很。但如今红杏听后眼眶里都是泪,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将心里话说出: “奴婢是觉得对不起您!” 徐若瑾那点活跃气氛的心思也都散了,目光深深地注视着红杏,“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和你是一家人,说这个不见外吗?” 红杏哭得更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自觉抽噎着。 黄芪又是感动又是担心,小声安抚红杏。 “我当初险些逼着你和姜必武和离,你不恨就好。”徐若瑾主动提起这桩心事。 红杏毫不犹豫地摇头,“此事与您没有关系,要怪只能怪奴婢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傻,不听您的话,非要走这条不归路。” 眼看红杏提起往事心情越发激动,徐若瑾又道:“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孩子生下来,其余一概别去想,也别去管。” 红杏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有些黯然。 徐若瑾只需一眼就猜到红杏一定是想到姜必武。 姜必武虽是个负心人,但红杏不管怎么说肚子里都有他的骨肉,这份亲情如何能轻易割舍? 更何况红杏有身孕的事,姜必武都未必知晓。 只要想起这茬,徐若瑾就心中有气。她安抚红杏,“还是要靠你自己看开些,姜家不吭声就是最好的事。” 红杏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舒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话红杏听进去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就好好休养,有什么缺的少的就说。平时吃穿用也不要小气,你自己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徐若瑾苦口婆心地劝红杏。 红杏心里满满都是感动,眼眶通红,咬着牙才没有哭出声。 “你若是不想出去走,在这儿溜溜也不错。”徐若瑾顿了顿,“我也希望你能和春草一样,时不时到我院子里去转一转,我随时欢迎。” “多谢郡主,大恩大德奴婢……” 红杏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若瑾不耐烦地打断。 “说好了不说这些,你这有了身孕,记性也变差了?”徐若瑾调侃红杏。 红杏只好把感激的话都咽下去。 徐若瑾陪红杏多待了会儿才离开。红杏脸上也久违地露出笑容,黄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 一连好几日过去。 兆国。 “还没有动静?”虞尚云忍了几日终于问出口。 孙伯苦不堪言,这些日子他是一点点看着虞尚云从期待变得有些不耐烦。就怕虞尚云突然问起此事。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这……”孙伯支支吾吾,斟酌该怎么说。 虞尚云了然,神情随即一变,“朕知道了。” 孙伯忙道:“国主您也无需过于焦急,或许是路上有什么麻烦耽搁了也不一定……” 虞尚云淡淡地一眼扫过去,孙伯浑身一抖,“老奴该死。” “去叫沐阮来。”虞尚云言简意赅地吩咐,话语听不出半点情绪。 孙伯不敢怠慢,匆忙退下去带沐阮来。 沐阮一听又要见虞尚云,全身上下都在拒绝,但这次孙伯没那么好说话,甚至连调侃的心情都没有,二话不说直接叫人来拖走沐阮。 “喂!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任凭沐阮怎么喊,孙伯连理都不理。 沐阮喊完才反应过来,虞尚云就是兆国国主,他就是“王法”。 意识到这一点的沐阮心情更加郁闷,嘀咕着不知虞尚云又犯什么毛病,一天天这么下来他都要受不了了。 孙伯把沐阮带到虞尚云面前,“国主,人带到了。” 沐阮甩开左右两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揉揉发酸的手腕,不屑地抬眼看向面前高大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还是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沐阮劈头盖脸就是兴师问罪。 孙伯心里一惊,忙去看虞尚云的反应。 如今主子在气头上,沐阮的行为无异于作死。 虞尚云并未接话。 沐阮还觉得奇怪,“喂!怎么不说话?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中毒了?哑了?” 孙伯恨不得把沐阮的嘴巴堵上,求他别再火上浇油,也千万别连累自己。 “你们先下去。”半晌,虞尚云才说了一句。 孙伯如蒙大赦,匆忙退下。 第2883章 交换 沐阮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虞尚云半死不活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他转念一想,既然虞尚云没好事,那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应该开怀大笑才对! 沐阮张开嘴正准备好好笑话虞尚云时,虞尚云突然转过身来,直直的视线仿佛能一眼看到沐阮心底。 沐阮抖了一下,没好气道:“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谁知虞尚云不气反笑,“信已经送到徐若瑾手中,但她根本不顾你的死活,看来她也不在意你。” 沐阮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堂堂国主被人无视了。” 虞尚云目光一厉,警告沐阮,“看来是朕太放纵你了。” “国主你想多了,我笑,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徐若瑾这个人,她会这么做再正常不过。”沐阮不仅不怕,反而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给虞尚云讲解。 虞尚云面露疑惑,眯起眼睛来看沐阮。 沐阮则是坦坦荡荡,根本不惧虞尚云的威胁。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只不过一个心思深沉,一个轻松应对。 不知过了多久,沐阮累得忍了好几个哈欠,正打算甩下一句就告退的档口,虞尚云突地打破了沉默: “朕是这世上最想了解她的人。可惜,她不给朕机会。” 虞尚云的认真和深情,连沐阮这么迟钝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汗毛都纷纷乍起,鸡皮疙瘩一身。 沐阮好像看异类一样看虞尚云,实在是说不出好话来,“了解她?我看是你找死了。” 沐阮比虞尚云更认真,他真挚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虞尚云,别做梦了,没戏! 看到虞尚云几次三番地表明心迹,沐阮都无奈了,他就想不通,虞尚云看着也挺正常一人,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我好心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再这么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沐阮语重心长地劝解,仿佛是虞尚云的人生导师,“她可没你想的那么好,你看错她了。” “是么?”虞尚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沐阮。 沐阮斩钉截铁,接着“啧啧啧”了两声,看虞尚云的目光都有些可怜,“唉,年纪轻轻的,可惜看人的眼神不行。” “……”虞尚云吃了个闷亏,但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沐阮被虞尚云带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朕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对徐若瑾好。”虞尚云一顿,又道:“但你又如此评价她,苛刻、刁蛮、不可理喻……” 沐阮脸上飘红,但仍是理直气壮,“我说的是事实。” “实在有趣得很。”虞尚云笑道。 沐阮倒也没有多惊慌,仍是坦荡道:“她本就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我这么说也没错。” 虞尚云眸色渐深,看沐阮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狠厉一闪而过,嘴角笑意丝毫未改,“还是说……” 他有了新的推测。 “其实你也喜欢、爱慕她?”虞尚云直指沐阮真心。 沐阮表现得很淡定,听了虞尚云这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理所当然道:“我是她师兄,我当然喜欢她。” 虞尚云一直紧盯着沐阮,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但他很疑惑,沐阮没有半点被撞破心事的惊慌。 虞尚云审度的看着他。 沐阮就大大方方地和虞尚云对视,没有半点躲闪。 “这么说,是朕误会你了?”虞尚云轻笑一声故意道。 不等沐阮回答,殿外传来孙伯急切的声音: “国主,出了事!” 虞尚云暂且收起质问沐阮的心,让孙伯说明白怎么回事。 孙伯看了一眼沐阮一眼,欲言又止,面上焦急之色却难以掩饰。 沐阮全当没看见,就大喇喇地站在原地,一脸期待地等孙伯开口。 “说吧。”虞尚云也不介意。 孙伯这才压下不满,愤愤不平地说道:“启禀国主,新骑兵队遭梁家军突袭,被、被……” “说。” “被一窝端了!”孙伯咬着牙说道,面上很是无光。 虞尚云脸色很是难看,“是梁霄的意思?” “正是。”孙伯应声,犹豫片刻又道:“而且梁霄还让人传话给国主。” “说什么。”虞尚云冷笑一声。梁霄明里暗里找了兆国不少麻烦,虞尚云从未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嫉妒自己。 但这次不一样,新骑兵队是兆国的精锐,更是虞尚云亲自下令培养出来的。 可这样一支队伍,竟然被梁家军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 这叫虞尚云如何不气? “梁霄说,若是想要回骑兵队,就拿沐阮去换。”孙伯咬牙切齿。 沐阮本来是个旁观者,乐得看虞尚云烦闷。没想到听着听着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虞尚云冷哼一声,随即看向沐阮,“你听到了?如今你成了梁霄的交易工具了,感觉如何?” 他故意挑拨离间,本以为只要不是傻子听到这话都要气得冒火。 但沐阮的表现却出乎众人意料,他念叨了一遍:“交易工具?” “没错。梁霄想要的是朕的骑兵队,他知道骑兵队对兆国的重要性,笃定朕不会将你还回去,他就能空手套白狼将骑兵队留下。”虞尚云火上浇油。 沐阮摸摸下巴,“这么说,骑兵队很厉害了?” “岂止是厉害!那是精心挑选的精英,定是梁霄用了阴谋诡计,不然绝不会……”孙伯义愤填膺,就差破口大骂。 沐阮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挠挠耳朵,眼珠一转,饶有兴致地追问虞尚云,“那这新骑兵队,到底值多少银子?” “可笑!新骑兵队如何能用银子相比?!”孙伯气得七窍生烟,和沐阮简直说不通。 虞尚云更是被沐阮市侩的小人行径气得眼冒金星,后悔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强压着不忿冷然道:“新骑兵队是兆国最顶尖的队伍,没有之一。” “这样啊……”沐阮在心里算计了一下,顿时美滋滋的,“啧啧啧。” 虞尚云见状面露不满,孙伯更是忍不下去,“你笑什么!” “我可不是笑你们!不要误会。”沐阮话是这么说,但却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忙又跟上一句,“我是感慨梁霄这家伙还挺有良心,舍得用这种好东西来交换我回去,我这是感动!” 第2884章 交换(二) 沐阮说完又忍不住“啧啧”两声,越发觉得梁霄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患难见真情,虽说平日里梁霄对他爱搭不理,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上心。 沐阮越想越美,但也有点别扭,毕竟不辞而别的人是他。一想到回去要面对梁霄,他就头大如斗。 虞尚云看着沐阮的神情一会儿一变,愉快和纠结交替,他心里更是说不出口的郁闷和烦躁。 之前势在必得,如今十分郁闷。他没想到梁霄出手如此之狠,为了沐阮竟能做到这步。 沐阮已经开始琢磨何时启程,“若是国主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想回去收拾一下,随时准备出发了。” 孙伯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偏偏发火都找不到由头。 “谁说朕要用你换骑兵队了?”虞尚云幽幽开口。 此话一出,孙伯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国主!万万不可!” 沐阮淡定得多,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骑兵队不是对兆国很重要吗?说不换就不唤?” 虞尚云紧抿着唇,眸色渐深,神情也蒙上一层难以化开的暗沉。 沐阮一看便知,虞尚云既不想放走沐阮,也不能不管骑兵队。 想到这里,沐阮不禁“噗嗤”笑出声,“没想到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竟然能让国主如此看重。” 虞尚云眼神更冷。 孙伯顾不上训斥沐阮,急急对虞尚云道:“国主请三思!骑兵队绝对不能落入梁霄之手!” 虞尚云没有反应。 孙伯心中叫苦不迭,但一味劝阻未必是好办法,他静下心来只能退而求其次。 “国主,此事事关重大,您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孙伯谨慎提议道。 虞尚云神情微动。 沐阮则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站得累了就打个哈欠,一点都没有作为“人质”的自觉。 孙伯屏住呼吸,等虞尚云的决定。 一边是骑兵队,一边是沐阮。孙伯有足够自信,大臣们不可能跟着国主一起胡闹。 虞尚云骑虎难下,深深地看了沐阮一眼,却没有轻易点头,“若是朕就这么答应梁霄,岂不是受制于他,任他拿捏?” 孙伯猛然瞪大双眼,“这……”随即狠狠地瞪了沐阮一眼。 沐阮迷茫地回看孙伯,还十分欠打地摊了摊手,满脸都写着“与我无关”。 孙伯被气了个好歹,怒火险些从头顶喷出。 “还要等啊……”沐阮抱怨一句,看看四周,索性席地而坐,又自顾自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医书,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孙伯忿恨地甩袖,好好的兆国大殿被沐阮弄得乌烟瘴气,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偏偏虞尚云一言不发,似是默许了沐阮这种逾矩的行为。 孙伯又急又恼,“国主,此事拖延不得,为了他丢掉一整个骑兵队,对兆国没有半点好处!” “梁霄就是想要朕乖乖把沐阮交出去,朕岂能遂他的意?”虞尚云又瞥了沐阮一眼,道:“只要他还在朕手里,朕就占上风。” “可是……”孙伯还欲反驳,却被虞尚云粗暴地打断。 “朕心意已决,不必理会梁霄。传话给他,若是不归还骑兵队,沐阮就会一直留在兆国,成为朕的子民。” 沐阮一头雾水,像看傻子一样看虞尚云,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没病吧”? 虞尚云似是读懂了沐阮的心思,一边嘴角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沐阮懒得理会,继续专心看自己的医书。反正在哪儿都一样是看,他心态调整得又快又好。 “国主!”孙伯还不放弃。 虞尚云却不再多言,直接让人退下。 孙伯怒气难消,愁眉不展地退下。既然此路不通,就要琢磨别的法子。 没过多久,骑兵队被梁霄一窝端的消息就在兆国传开了。 兆国大臣们听说此消息后都躁动不安,他们又是气愤又是惊慌,纷纷在朝堂上对虞尚云施压。 “国主,为了区区一名大夫,就将骑兵队拱手相让,实乃不智之举!” “骑兵队乃是兆国心血之所铸,更是兆国不可多得的精锐。一旦落入贼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国主三思!微臣斗胆,还请国主立刻下令将骑兵队换回!” “臣附议!” “臣附议!” 殿内大臣纷纷叩首,请求虞尚云将沐阮推出去换骑兵队。 虞尚云始终一言未发,静静地看着殿内众臣争得面红耳赤,左一个“不可”,右一个“三思”。听得他耳朵生茧,懒懒地靠在皇位上,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睥睨。 孙伯默默站在虞尚云身后侧,时时用余光注视着国主的神情变化。 殿内大臣你一言我一语,但没有一个同意将沐阮留下,纷纷劝谏虞尚云。 孙伯总算能放心一半,接下来就看虞尚云要如何决定。 沐阮此时并不知兆国大臣因为他快要吵翻天,安心地去了藏书阁。他想法很简单,若是要走的话,这些医书可都带不走,所以能多看一点是一点。 殿内。 “说够了没有?”虞尚云嘴唇动了动,面上带着冷意,说出来的话更是冒着寒气。 大臣们均是微微一抖,齐齐噤声。 他们方才过于忘我,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他们的国主向来心狠手辣,任何决定都不会轻易改变。 大臣们顿时提心吊胆,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孙伯心跳越来越快,他怕国主最后仍一意孤行。骑兵队一旦有什么差池,那兆国的心血就白费了。不仅如此,让梁霄钻了这么大的空子,恐怕今后他们都要被压着打。 后果越想越是严重,孙伯只觉得口干舌燥,压力巨大。 “既然如此,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虞尚云的话一出口,殿内突兀地寂静了一瞬,随后才是此起彼伏如释重负之声。 “国主明智!” “国主英明!” 孙伯心头巨石落下,这感觉不亚于在悬崖边走一遭。 虞尚云面上却无多余表情,让人难以猜测他的喜怒,“朕要亲自去见梁霄。” 大臣们面面相觑,均是面有难色。 孙伯也不例外。 虞尚云猜到大臣们的想法,在他们开口之前又道:“怎么,连这点小事,朕也不能自己做决定?” “微臣不敢!” 顿时一片谢罪之声。 虞尚云冷漠地收回视线,挥手退朝。 第2885章 戳穿 大臣们虽有无奈,却也只能退下。 孙伯知虞尚云心有不满,只能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站着。 沐阮老神在在地看医书,突然就来了两个人二话不说架着他就走。 一回生,二回熟,沐阮已经习惯了兆国人的做事风格,像这样突然被带走都成了家常便饭。 沐阮连话都懒得说,任由他们拖着自己。 一直到了虞尚云面前,沐阮的手臂被松开,还不忘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 “国主,您的通传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沐阮没好气道。说完抬眼对上虞尚云的视线,不由打了个寒颤。 沐阮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本想看看孙伯,但对方脸上都是嫌弃,恨不得自己赶紧滚蛋。 “叫我来作甚?”沐阮抱怨,“别耽搁我看医书成不成?” “既然你这么喜欢看医书,朕就送你几本珍藏,不知你是否感兴趣。”虞尚云所这话时视线一直落在沐阮身上。 沐阮怀疑不定地看虞尚云,“你会这么好心?不会是随便拿两本书来搪塞我吧?” 虞尚云也不解释,只是对孙伯动动手指。 孙伯会意,藏起眼中的不情愿,不紧不慢地拿着几本医书走到沐阮面前。 沐阮的目光被医书吸引,全然没注意孙伯的眼刀。 “这几本书是朕亲自挑选,你看看可还满意?”虞尚云唇角上挑,笑着看向沐阮。 沐阮只是扫了一眼医书上的名字就兴奋地差点蹦起来,他不客气地从孙伯手里把手一把都抱过来。 孙伯手里一空,看着沐阮宝贝不已抱着医书翻开,一页一页小心得很,他心里更加郁闷,愤愤地转身就走。 沐阮把书都抱在怀里,一本都不落,好像这些书已经写了他的名字,都是他一个人的。 这些医书比沐阮在兆国这些天死记硬背的还要好,全部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虞尚云看着沐阮的反应,就好像看到徐若瑾,他不自觉露出笑容。 沐阮没看到,但孙伯都看在眼里,只能在心底感慨。 “这些医书有多珍贵,也不用朕多说。”虞尚云突然开口打断沐阮的美梦。 沐阮回神,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医书是虞尚云给他的。 “你要用医书收买我?”沐阮说着,可是没有要把书放下的意思。 虞尚云看穿沐阮的心思,微微一笑,“朕可以把这些医书送给你。” 沐阮没这么容易松气,“但是?” “没有但是,”虞尚云目光含笑,“朕喜欢交你这个朋友。朋友之间送书,不是很平常么?” 虞尚云笑容不变,看着沐阮似是在等他的反应。 沐阮咬咬牙,半晌没有回答,怀里的医书却是越抱越紧。 虞尚云注意到沐阮的动作,心下更是沉着。 但片刻之后,出乎虞尚云的预料,沐阮竟是两手一松,医书掉落在地。 沐阮听着书摔在地上的声音,顿时肉疼不已,心痛地差点就控制不住一股脑再拾起来。 虞尚云也被沐阮的动作惊了一瞬,嘴角笑容收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沐阮。 沐阮故作淡定道:“我不喜欢和你交朋友,就这么简单。” 孙伯诧异地看着沐阮,一时竟忘了言语。他都不知该说沐阮是傻,还是故意惹怒虞尚云。 虞尚云扫了一眼掉落在沐阮脚边的医书,不知在想什么。 “朕自问没有逼迫过你分毫,你如今连医书都不要,也不愿与朕交个朋友?”虞尚云看沐阮的眼神也没了温度。 沐阮挺直脊背,“没错。” “给朕一个理由。” 沐阮余光看到医书,心里犹如滴血,但仍是硬着头皮道:“因为你不自量力,偏偏要喜欢徐若瑾。” 沐阮心中默默念叨着:徐若瑾啊徐若瑾,为了你我连医书都不要了,你说你怎么谢我? 正当沐阮胡乱寻思时,虞尚云那边却是眼眸深不见底。 孙伯轻蔑地看了沐阮一眼,料定他终于要倒霉。沐阮一直以来无法无天,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 万万没想到,孙伯这次又猜错了。虞尚云半脸似的重新露出笑意,只是这笑容意味深长,不错目地盯着沐阮,似要逼出他的实话。 “何必说的那么好听?你这么做根本是为了你自己。”虞尚云似笑非笑道。 沐阮不明所以,“嗯?” “你容不下朕这个情敌,怕朕对你造成威胁,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虞尚云斩钉截铁,自觉揭穿了沐阮的心思。 沐阮神情一顿,接着不客气地喷笑出声,“你要我解释多少次?我这么做是因为你配不上徐若瑾。” 虞尚云也不恼,“你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但你骗不了朕,你就是喜欢徐若瑾。” 沐阮收敛笑容,懒得和虞尚云多做纠缠,“还有没有其他话要说?没话我就走了。” “你放心,朕这就放你离开。” 沐阮一愣,“你肯放我走?” “怎么?舍不得走?”虞尚云话语中也带着丝丝笑意。 沐阮脸皮厚,丝毫不介意虞尚云的调侃,“走走走!能走谁不走!” “……”虞尚云无语地看着沐阮,又是无奈又是无语。 “何时出发?”沐阮不懈地追问。 “拿上朕给你的医书,随时可以,倘若不拿,朕宁可舍了骑兵队,也要杀了你。”虞尚云再能忍如今看到沐阮也觉得头疼。 沐阮惊愕一顿,随后激动地把医书一本不落地捡起,小心翼翼地拍拍上面的灰尘,好像自己方才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虞尚云看着沐阮前后相反的表现,顿时觉得被他耍了。 事到如今,虞尚云懒得和沐阮计较,让人把他带下去,随即也起身一同出发。 孙伯虽说有些憋闷,但好歹能将沐阮送走,他就谢天谢地了。 若是再留着沐阮在兆国折腾下去,还不知梁霄会做出什么事。这次是骑兵队,下次就有可能是兆国城池。 只要想到这些,孙伯脸色就一次比一次难看。 梁霄之前也不是没来找兆国的麻烦,但和这次比起来只能说是小打小闹。 孙伯一直都不敢想,兆国最精锐的骑兵队,究竟是如何折在梁霄的手中?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兆国出发。 第2886章 得意 整个队伍里,沐阮大概是最轻松的。 他半靠在马车内,手里翻着医书,好不惬意。 二人约在七离和兆国之间一处地点交换。 虞尚云到时,只看到空旷的沙土地上,只有一个风雨飘摇的草棚,简陋的几张桌子,在风吹动下发出“吱呀”的声响。 而梁霄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有一洁白酒杯,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训练有素的梁家军。 梁家军众人并未下马,被他们包围起来的,自然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骑兵队。 本应在马上大杀四方的骑兵队,此时皆是人马分离。丢盔卸甲,不复往日威风。 虞尚云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孙伯则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骑兵队众人。 虞尚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梁霄身上。 梁霄单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虞尚云和梁霄彼此第一次见面,之前二人明里暗里有过交锋,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在看到梁霄之前,孙伯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梁霄的表现。但当此人出现在面前,孙伯才觉得任何语言都是多余。 更让孙伯诧异的是,梁霄显露出的气势非常熟悉,有他每日侍奉的主子竟有些相似之处,一样的不容忽视。 孙伯难以控制心底的那一丝忐忑,这是不由自主的。 虞尚云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是棋逢对手一样难得。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径直走到梁霄面前。 梁霄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微微抬眼看向虞尚云。 二人视线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仿佛已经眼花缭乱地交手过招多次。 虞尚云也不介意恶劣的环境,痛快地坐在梁霄对面。 梁霄提起酒壶给虞尚云倒酒,分毫不差,一滴都没有溅在桌上。 “灵阁酒。”虞尚云只闻到酒香,就笑着说了三个字。 梁霄也不否认,抬起酒杯。 虞尚云亦举杯,二人共饮。 谁都没有先开口,梁霄和虞尚云今日在此见面,似乎就是为了凑在一起喝酒。 虞尚云收起探究的视线,始终带着笑容,手中的灵阁酒更是一杯接一杯。 梁霄有备而来,桌上的酒壶空了,梁拾立即送上新的。 从虞尚云落座,杯中就没有空过。 灵阁酒的美味醇香自然不是寻常酒可比。在兆国还能喝到如此纯正的佳酿,虞尚云心里不禁涌上一丝羡慕。 虞尚云看梁霄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不禁想道:若是换做自己,定会甘之如饴。 梁霄不管虞尚云怎么想,不知不觉,已是三壶酒下肚。他依旧面不改色,喝酒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反观虞尚云,面上已经飘起一缕红霞。他头脑清醒,只是心口发烫,四肢百骸也被灼烧一般,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虞尚云调整气息,压下那股隐隐有冒头之势的燥热,外表看起来依旧淡定如初。 站在几步之外的孙伯始终提心吊胆,他的视线时不时飘过梁霄和梁家军,时刻提防他们会对自家国主不利。 但过去许久,孙伯盯得眼睛发酸,梁霄仍是没有动静。几壶酒下去,人看起来也越发放松。 沐阮还被留在马车上,他看书看得正欢,压根儿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了。 孙伯全神戒备不敢掉以轻心,他坚信梁霄随时会出手,打自家国主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的交易,定不会风平浪静地结束。 孙伯信誓旦旦。 又过去许久,桌上摆的酒壶也越来越多,全是梁霄和虞尚云二人喝的,就连孙伯周身也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梁霄和虞尚云二人的差距也终于在此刻表现出来。 二人喝的一样多,梁霄面不改色,头脑清明,目光如电。虞尚云却已经无法控制面颊被红晕覆盖,他有意理顺纷杂的思绪,但意识也已渐渐偏离。 虞尚云心中警铃大作,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醉倒在桌上。若是传出去,就会成为他人一辈子的笑柄。 眼看一壶见底,梁九又送上一壶,虞尚云不禁微微皱眉。 梁霄照例给自己斟满,并不理会虞尚云。 虞尚云思量了一下后果,厚着脸皮道:“这是何酒?为何我之前从未喝过?” 他不是故意扯开话题,而是认真的怀疑。 “在大魏时,我自问已将灵阁酒全部喝过一遍,每一种酒的细微差别都在这里。”虞尚云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额角,“这酒,不在其中。” 他很确定,他与梁霄喝的的确是灵阁酒,因为灵阁酿造技艺与别家不同。但这个味道很陌生,不同于他之前在灵阁喝过的任何一种。 梁霄不紧不慢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地看向虞尚云,语气更是天经地义,“这酒是我媳妇儿亲手为我而酿,你当然没有喝过。” 说完梁霄也不看虞尚云是何反应,把他晾在一边就自斟自饮起来。 虞尚云听到“媳妇儿”三字心里更加不爽,他酒劲儿上涌,冷笑一声,“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但他的语气和话意全然不同,梁霄也不介意,继续喝酒。 “郡主的确贴心,千里迢迢还惦记着梁大人喝酒。”虞尚云笑容不太自然,“这么好的人确实难寻,梁大人的运气着实令虞某艳羡不已。” 梁霄毫不客气地得意一笑,显然认同了虞尚云的话。 虞尚云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看到梁霄一脸幸福,他更觉心里堵得慌。 “难道梁将军就没想过为郡主考虑?”虞尚云又道。 他这话一出,就是越界。徐若瑾和梁霄是夫妻,他们之间的事轮不到第三者插手。 虞尚云却丝毫没有自觉,光明正大地当着梁霄的面,把徐若瑾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理直气壮地反问起梁霄来。 梁霄定定地看着虞尚云,眼神冷厉。 虞尚云根本不把梁霄的警告看在眼里,“难不成你只顾着享受沙场的桀骜,早把郡主抛之脑后?” 虞尚云一副看好戏地模样等梁霄的回答,神情和话语都带着不可忽视的嘲讽。 身后的孙伯听得也是胆战心惊,额头突突地跳。他家国主竟然把心意表白到梁霄这里来了!实在匪夷所思。 虞尚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你这样的人,真配得上她吗?” 第2887章 相见 “国主此言,是有比在下更好的人选?”梁霄故意问道。 虞尚云也不客气,“然也。” “哦?”梁霄摇头,“在下不以为然。” 虞尚云等着梁霄的下文,但对方只冒出这么一句就继续饮酒。他的脸色一黑,直直地看着梁霄,一边嘴角勾起。 “看来你是怕虞某提及此事。”虞尚云激将。 梁霄置之不理。 “既然你我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我也不妨与你直说。”虞尚云一顿,目光灼灼,“徐若瑾,我志在必得!” 梁霄仍是喝酒,没把虞尚云的话放在心上,淡淡的一句:“国主,您醉了。” “你大可不必理会我的酒后之言。”虞尚云微笑与梁霄对视,“我自知不是儿戏即可。” 梁霄眼里带着讽刺,毫不客气地回敬给虞尚云。 “你不必咽不下这口气,不如听虞某细细道来,看有没有道理。”虞尚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梁霄,话里还带着商量的语气。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风呼啸而来,卷起黄沙。 梁霄和虞尚云则是纹丝不动,只有发丝随风扬起。 孙伯感受到一阵紧张,全神戒备,警惕着梁家军的一举一动。 风过无痕,一切恢复平静。 梁霄手腕一甩,杯中酒落在地上,迅速和沙土融合。 虞尚云漆黑的瞳孔微缩,再开口时却意外的平静,“你难道要让她一辈子蜗居在郡主府吗?” “你连一方诸侯都做不到,又如何能给她幸福?你根本配不上她!”虞尚云义愤填膺,隐隐有居高临下呵斥梁霄之意。 “不仅如此,你还留她在京都过忐忑不安、担惊受怕的日子,你不自省就罢,还自以为豪,以为是对她照顾体贴,简直可笑!” 虞尚云毫不客气地将梁霄贬责一顿。 说起徐若瑾,虞尚云心疼之余更替她不值。若此时徐若瑾也在,他真得想问个清楚:梁霄到底哪里好?值得她如此付出? 虞尚云面色潮红,只是不知是喝醉了,或是气愤难耐。 孙伯被自家国主明目张胆的一席话吓了一跳,久久回不过神来。 偏偏这次虞尚云格外坦荡,他直视梁霄,似有兴师问罪之意。 孙伯身体紧绷起来,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梁霄随时有可能动手。 虞尚云方才那番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句句直指梁霄。 空气仿佛都跟着凝固。 但事情的发展再度出乎孙伯的预料。 梁霄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他很清楚,虞尚云的话已经戳到了他的心坎里。 对徐若瑾,梁霄一直有愧。他出征七离,所有事几乎都落在她一个弱女子的肩上。 虽然梁霄从未小看徐若瑾的本事,但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惦记着她。 如今梁霄那点心事被虞尚云看穿,暂且收起对徐若瑾的愧疚,换上淡然之色,“此事还需国主成全。” 虞尚云不知梁霄这突然唱的是哪一出,微微皱眉,神情也变得幽暗,“何意?” 梁霄心中已有思量,全然不顾虞尚云话语中的冷意,“只等国主将兆国拱手相让,在下定会即刻接全家大小过来团聚。” 虞尚云脸色一僵,眯起的双眼是闪动的疯狂和危险。他气极反笑,“好算计。” 梁霄淡定地应下这句“夸奖”。 虞尚云越发不爽,嗤笑一声,森寒之气毕显,“你何苦舍近求远?朕坐拥兆国,代你照顾她们母女岂不更好?” 梁霄越发不耐,原本淡定的神情也出现裂痕。气氛也渐渐变得诡异。 “那就看国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梁霄定定地望着虞尚云,嘲讽一笑,“对了,骑兵队这么重要的武器,可不要再落入他人手中。毕竟别人未必像梁某这么好心,也不会再有人像沐阮那傻子一样,会落入你的手中。” 虞尚云大怒,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发作。 随后,二人默契地起身,几乎同时转身离开,谁也没有多看一眼,从头至尾,就像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但二人此刻均是心知肚明——男人之间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即便二人不欢而散,但早已定好的约定没有人破坏。 沐阮被人从马车上提下来时脑子还迷迷糊糊,接着就看到不远处冷眼瞥自己的梁霄。 莫名就打了个哆嗦,沐阮忙干咳两声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看到沐阮,梁霄抬手示意,梁家军自动分列,骑兵队众人灰溜溜地回到虞尚云一侧。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更无言面对国主。 沐阮重新见到梁霄,正要钻进马车,就被梁霄呵住,“你的马呢?” 沐阮吓得一个激灵,脚步急停,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摔倒。他自知理亏,回起话来也没什么底气,“马……这马……自然是叫虞尚云给留下了!” 梁霄斜睨了沐阮一眼。 沐阮头皮发麻,“可能他看中我们的马,非要留下检查也不一定呢?” 这种时候,只要能救命,管他是骡子是马。 梁霄冷笑一声,“他堂堂兆国国主,难不成还惦记你一匹马?” 沐阮理直气壮,“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我看你还不知错!”梁霄冷声道:“你有一路时间,慢慢想自己错哪儿了。” 梁霄甩下这句话调转马头说走就走。 留下沐阮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他呆呆地看着梁霄的背影,喃喃了一声:“这意思是让我走着回去?!” 沐阮受了惊吓,正要追上梁霄大喊“不要丢下我”,被候在一旁的顺哥儿叫住。 “沐公子,请上马车。” 沐阮一愣,下意识回道:“我能坐吗?你看梁霄方才那表情,像是要活吃了我!” 他抱紧了怀里的医书,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顺哥儿哭笑不得,“四爷那是担心您,所以语气难免严厉了些。” 沐阮嘴一撇,看着梁霄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把话悉数咽回肚子里。 面上一百个不情愿,沐阮心里却是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虚惊一场,他还以为梁霄真那么狠心要让他徒步走回去。 第2888章 知错 沐阮用最快速度爬上马车,就怕梁霄万一反悔再杀个回马枪。 这一路上沐阮提心吊胆,连在虞尚云那都没这么不安过。他脑子里甚至还闪过一个想法:留在兆国似乎也不错…… “唉!” 沐阮长叹一声,感慨自己命苦。 马车外的顺哥儿听到沐阮长吁短叹也是忍俊不禁。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沐阮再怎么不甘,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 沐阮的心砰砰直跳,轻手轻脚地跟在梁霄身后。这种时候还死死抱着医书不撒手。 顺哥儿识相地退下,给梁霄和沐阮腾地方。 沐阮看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和梁霄两个人,不由紧张地牙齿打架,抱着书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想得怎么样了?” 梁霄的语气没有一点回暖的意思,还是冷冰冰的。 沐阮一抖,怀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想好了,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和你说一声就走,我错了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沐阮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一个停顿都没有。全部说完可把他累的够呛,深呼吸好几次才算把气给喘匀。 但梁霄根本不买账,“说完了?” “呃……”沐阮也懵了,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换我说。”梁霄好不吝啬地训斥沐阮:“你一共做了三件错事。其一,擅自离开!” 沐阮如遭棒喝,忐忑地缩缩脖子,不敢回嘴。 “其二,一个路痴还学别人出走。”梁霄语气不容置喙。 沐阮听到这里,偷瞄了梁霄一眼。他怎么想都觉得这话像是嘲讽不像是斥责。 “嗯?”梁霄察觉到沐阮的视线,厉声道。 沐阮急忙低下头,五官来了个大团结。 “其三,”梁霄这次没说完,而是反问沐阮,“你来说。” “啊?”沐阮一惊,冷汗都冒出来了,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梁霄想要什么答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嗯……这……” 梁霄难得来了耐性,就等沐阮自己说,半点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 沐阮急得火上房,头上都冒汗了,还是不知做错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来自梁霄的压力越来越大,沐阮没有办法,只能破罐破摔,咬牙道:“我不该拿虞尚云的医书!” 此话一出,仿佛连空气都跟着停滞了一瞬。 沐阮屏息凝神注意着梁霄的反应,但过去好一会儿,梁霄都没出声。 嗯?沐阮很是诧异:难不成让自己蒙对了? “原来这些书是虞尚云给你的。”梁霄幽幽道。 沐阮大惊,睁大双眼抬眼去看梁霄。 沐阮忙把医书抱得更紧,赔笑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医书是虞尚云自愿给我的,和我没关系!” 他以为梁霄要把这些医书没收,一下就急了,立刻摆出一副“当牛做马只要您开口”的谦逊姿态。 但沐阮这次猜错了,梁霄只不过随便诈了他一句而已。 “其三,你既然得了机会能近距离接触虞尚云,为何不好好把握?”梁霄语气稍有缓和。 “啊?”沐阮懵了,但他看梁霄的神情又不像开玩笑,难道是说真的? “你也没和我说啊……”沐阮小声嘟哝。 梁霄不予理会,又道:“现在你可以说突然离开的理由了吧。” 沐阮垂下眼睑,收敛神情,沉默了,。 梁霄早料到沐阮会是这种反应,也不多说,只是把视线投向他怀里抱着的几本医书。 沐阮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立即把书放在身后,自觉地交待: “梁大将军和你、梁鸿,梁辉父子有师父在这里照顾,但徐若瑾呢?”沐阮闷声闷气地解释,“她就一个人,还带着孩子,我担心她在京都过得不好,所以我才一定要回去。” 沐阮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的坚定却让人无法忽视。 梁霄早猜到沐阮的心思,只是此番听到他说出口,心中却多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沐阮说完撇撇嘴,“我说完了,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他愁眉苦脸地低垂着头,瞥了一眼背后的医书,感慨要和它们说再见。 “那我就罚你即刻启程前往京都,顺哥儿随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梁霄道。 “什么?!” 沐阮认定是自己耳朵有毛病了,不然怎么会幻听呢? “听不见就当我没说。”梁霄故意背过身去,不再搭理沐阮。 沐阮激动地语无伦次,“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比那兆国国主强一万倍!” 梁霄皱眉,话是好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沐阮高兴地就差一蹦三尺高,手忙脚乱地抱起医书,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跑,唯恐梁霄改变主意。 梁霄看沐阮活蹦乱跳的身影连跑带颠地消失,也懒得追究,只盯住顺哥儿路上好生照看沐阮,千万不能让他一个人行动。 顺哥儿听说要回大魏也是难掩兴奋之情。如今七离局势稳定,他几乎每日都会想念春草,如今能够回去,也圆了自己内心之愿。 顺哥儿领命后就去寻沐阮,说起来这次还要好生谢谢他,若不是沐阮偷跑又回来,顺哥儿也不会有机会回大魏。 沐阮跑回房间收拾包袱,随便扯上几件衣裳,剩下的都是药材和医书。 顺哥儿的好心情在看到沐阮大大小小箱子时被浇灭了一半。 “沐神医,这些是……都要带回去吗?”顺哥儿指了指地上的箱子,不确定地问道。 沐阮随口应道:“嗯,这些箱子里的药材都是我在这边找到的,大魏可没有。” 顺哥儿一听,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只能咬咬牙应声,“好,那就搬吧!” 沐阮来回清点了好几次,没有忘带东西这才安心地抱起打包好的的医书。 顺哥儿看沐阮抱着书走路都艰难,就好心地上前帮忙,“我来吧。” 沐阮身子一甩,顺哥儿接了个空,正纳闷时就对上沐阮瞪眼,“医书我要亲自来。” “……”顺哥儿是见识过沐阮对医书的宝贝程度,忙把手收回来,保证不会再碰。 沐阮这才抬着自己的医书上了马车。 第2889章 回京 顺哥儿看着沐阮麻利的动作,有点哭笑不得,“沐神医,您不去和四爷道个别?” 马车内安静了一瞬,接着传来沐阮略带急切的催促声,“找他作甚?早点出发还能早点到大魏呢!” 顺哥儿哭笑不得,只好顺着沐阮的心意启程。 沐阮则马车里擦汗:万一见了梁霄,他突然变卦不让自己回京都怎么办? 在回大魏的路上,沐阮过得比在七离还舒服。兴许是近乡情怯的感触在作祟,沐阮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竟也不自觉胡思乱想起来。 虞尚云与他说过的话不知怎的总往他脑袋里钻,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 沐阮晃晃脑袋想要把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去,但总是失败。他又换了个法子,拿出一本医书放在面前翻开,转移注意力。 但这次连医书都不好用了,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也渐渐变得模糊,在沐阮眼前糊成一团。 沐阮长叹一声,认命地把医书合上。 他懒得再自欺欺人,既然挥之不去,索性想个明白。 虞尚云说他喜欢徐若瑾,而且把虞尚云当成情敌,所以才会处处针对。 沐阮有耐心地回想了一下,不由有些汗颜。因为虞尚云说的好像没错,他确实在虞尚云提到徐若瑾时就会表现格外强硬。 一时间连沐阮都有点迷茫,难道自己对徐若瑾真的抱有不一样的感情? 可这种感情,就是喜欢吗? 沐阮一头雾水,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遇到过的难题。这比钻研最难懂的医书还要困难数倍。 沐阮只是想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一阵头痛。 摆在沐阮面前的难题一个接一个出现,可他一个都没解决。 若是按虞尚云所说,自己就是喜欢徐若瑾的。但这正是他最大的难题,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沐阮的直觉告诉自己虞尚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不愿让虞尚云接近徐若瑾。 这种就是喜欢吗? 沐阮有些疑惑。 硬要说的话,他只是单纯地希望徐若瑾好。只要她能安稳、平安、快乐,他也会开心和满足。 沐阮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自觉自己点了点头。 想这些的时候,沐阮始终蹙着眉头,任谁看到都是一副专心致志琢磨药方的模样,根本猜不到他居然是被儿女情长所累。 沐阮得出结论,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再拿起医书也看得下去,长舒了口气。 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思考,后遗症也出来了。沐阮心中隐隐开始期待与徐若瑾见面的那一瞬,她脸上惊喜的表情。 沐阮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还不自觉哼起了小曲儿。 …… “阿嚏!” 徐若瑾掩着嘴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喷嚏,立刻有人围上来嘘寒问暖。 这些人还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太医们。 “郡主可是感染了风寒?让老夫来诊脉一试便知。” “老臣也可一事,近来老臣配了一副良方,对风寒有奇效!” “老臣见郡主脸色略显苍白,恐怕是忧心思虑过度,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若瑾无奈地打断,哭笑不得道:“我就是偶尔打个喷嚏,没那么严重,多谢诸位太医关心。” 太医们本想再说什么,徐若瑾忙注意话题,“诸位还是快去看看公主吧!” 太医们这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正事。 “郡主所言甚是,老臣这就去给公主瞧病!” “老臣也是!” 太医们一窝蜂进了公主府。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也抬脚跨进门槛。 方妈妈跟在身后小心伺候,“没想到这么巧,在门口遇到太医们。” “嗯。我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打喷嚏,念叨我的人也太多了吧!”徐若瑾翻了个白眼,“八成没好事儿。” 方妈妈忍俊不禁,“这也未必,兴许是四爷。” 徐若瑾面色稍缓,脸颊微微泛红,但嘴上仍是逞强,“他在七离忙的脚不沾地,哪有空想我?” 方妈妈只笑不说话。 “唉……”徐若瑾的心情说变就变,感叹道:“熙云的病到现在都没有起色,我只能跟着干着急。” “太医们都来了,今日定会有结果。”方妈妈安抚徐若瑾。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熙云不让我叫太医,一会儿她看到这么多太医,肯定又要和我闹脾气。” “老奴听说公主这些日子很是乏累,未必有精力顾及这么多。”方妈妈也是忧心忡忡。 徐若瑾神情严峻了几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徐若瑾到时看到熙云公主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些许。 她的心一下就吊了起来,愁容不自觉就爬上面颊。 太医们正在会诊,轮番上阵给熙云公主把脉。 徐若瑾就在一旁焦急地等待,时刻注意太医们的神情。 太医们给熙云公主诊脉之后,不是疑惑就是摇头,几个人凑在一起交换心得,但仍是愁眉不展。 徐若瑾看太医们似乎连皱纹都加深了几分,她的心跟着一沉。 “怎么样了?”徐若瑾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断道。 迎着徐若瑾急切的目光,太医们对视几眼,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 太医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说啊!”徐若瑾也顾不得太多,把人都赶去屏风后。 “郡主息怒,不是老臣们不想说,实在是公主的脉象很是奇怪。”一位太医回道。 其他太医也连忙附和:“正是。” “公主脉象看似平稳,但因有衰弱之兆,但老臣才疏学浅,诊脉半晌却摸不出缘由。” “老臣也是。” “老臣看公主疲乏,想来可能或许是脏腑有所不适,但脉象上却无多少表现。” …… 徐若瑾听得头大,太医们说了这么多但都没有结论,更是听不出所以然。 “也就是说,连你们也看不出公主得了什么病?”徐若瑾气得不行,直接质问道。 太医们面上无光,却也不好承认。 “郡主莫慌,待老臣开几服药给公主调理一下。” “寻常人会有此症状,多半是常年累积而成,一招爆发,所以……” 徐若瑾压着不满,转身回到熙云公主的床榻边。 看着面色憔悴,消瘦不少的熙云,徐若瑾的心一揪一揪得疼。她很是自责,因为她也同样束手无策。 “若是沐阮在就好了……”徐若瑾轻声念叨了一句。 第2890章 激动 熙云公主正好转醒,微微睁开双眼,听到徐若瑾的声音,勾起嘴角,“你来了。” 徐若瑾听到熙云公主脆弱的声音,心也跟着一紧,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嗯,来看看你。”徐若瑾柔声道。 “太医们怎么说?” 徐若瑾看着熙云公主的双眸,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短暂的停顿,熙云公主心中了然,她不在意地安慰徐若瑾,“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没有力气而已。” 徐若瑾手指轻颤,把难受的负面情绪压下去,“我前些日子收了虞尚云的信,说是沐阮被他劫持了。” 熙云公主脸色一变,不想自己而是担忧沐阮的安危,“那他还好吗?” “别担心,这是虞尚云一面之词,未必是真的。”徐若瑾安抚熙云公主,也忍不住埋怨起来,“我给四爷去信了,但他还未传信回来。” 熙云公主的心也一提。 后来徐若瑾又安抚了几句,熙云公主才稍稍安心。 徐若瑾没有说她打算给虞尚云去信问他的条件。 “我一定让沐阮尽快回来给你诊治。”徐若瑾承诺。 熙云公主感动不已,这种时候再客气地推辞也没用,“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你要加把劲,陪我等沐阮回来。” “嗯。”熙云公主答应下来,撑着和徐若瑾说了几句话,这才累得睡着。 徐若瑾关好门出去,脸上的焦急之色一览无余,方妈妈担忧不已。 “怎么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沐阮啊沐阮,你到底在哪儿呢?”徐若瑾不自觉喃喃道。 “您说沐阮是在七离还是兆国?” “我也不知道。”徐若瑾紧皱眉头,“四爷那边还没消息,我打算给虞尚云去信。” “可是郡主,那兆国国主还不知会提什么要求……”方妈妈不同意。 “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徐若瑾心急如焚,方才当着熙云公主的面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急得原地打转,“就这儿定了!” 方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徐若瑾就把梁五唤了出来。 “我要你立刻传信给虞尚云,让他放了沐阮,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徐若瑾急急吩咐道。 梁五却没动弹。 徐若瑾更急,“还愣着作甚?快去!” 话音刚落,梁拾突然脚步凌乱地冲了进来,“郡主!” 徐若瑾转头的工夫,再想催促梁五,哪里还有梁五的影子? 徐若瑾没办法,只好先应付梁拾。 “怎么了?” “沐阮和顺哥儿回来了!”梁拾颇有些激动。 徐若瑾震惊地瞪大双眼,泪水充盈在眼眶里,她激动地差点咬到舌头,“快到城门去接!” “是!”梁拾应声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徐若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着!” 梁拾突然顿住。 “接到沐阮直接带来公主府!” “是!”梁拾这次没急着走,而是等了一会儿确定徐若瑾吩咐完才走。 方妈妈也是一阵激动,徐若瑾紧紧握着妈妈的手,“太好了!沐阮回来了!” …… 沐阮眼看离京都越来越近,怎么都坐不住,一会儿掀开车帘看看,一会儿又探出头去瞧。 越是近,越是归心似箭。尤其是想到一会儿就能看到徐若瑾,沐阮的心就像是被羽毛撩过,痒痒的。 “沐神医,前面就是城门了。”顺哥儿喜悦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沐阮的脑袋下一瞬就从马车上的小窗里探出来,兴奋地叫唤:“哪儿呢哪儿呢!” 顺哥儿直接伸手一指,脸上同样带着激动之色。 沐阮看到城门,一颗心彻底放进肚子里,催促道:“快点快点!” 顺哥儿哭笑不得,“别急,这就到了。” “郡主府的人知道我们回来吗?”眼看离城门越来越近,沐阮反而担心起来。 “您放心吧,我早已让人递消息回来,说不定这会儿都有人在城门候着了。”顺哥儿笑道。 沐阮一听又高兴了,“那就好!我早就想好了,一会去我什么度不干,只管在屋里趟上三天,谁都别想来叫我!” 顺哥儿在马车外听着沐阮信誓旦旦的许愿不由好笑,心想这可由不得沐阮,但他怕惹恼对方,只能作罢。 第2891章 惊喜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多不合算。我要去陪春草,这么久没见不知道她还能认出我来么……”顺哥儿说着自己忍不住傻笑。 顺哥儿的自言自语,马车里的沐阮正在兴头上是一句也没听到。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沐阮和顺哥儿心情难以言表。沐阮更是直接钻出马车,看到城门都觉得特别亲切。 顺哥儿眼尖,一眼就看到城门里有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候。 “沐神医快看!梁拾!” 沐阮听到声音抬眼去看,果然看到一脸焦急的梁拾,他顿时像喝了蜜似的甜,“你看他急的。” 他又抻着脖子往梁拾身后看,确认了好几遍都没有马车跟着,他不禁有点失望。 沐阮自我安慰了一会儿,收起兴奋和喜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些。 入城也要排队,沐阮的心早已飞到郡主府。等好不容易进了城门,见到梁拾。 沐阮抬起手正要和梁拾打招呼,谁知被梁拾顺势一把拽上马。 “哎??!!”沐阮只觉得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梁拾身后,惊魂未定之下惨白着一张脸。 顺哥儿还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着梁拾骑马带着沐阮远去。 沐阮紧紧抓着梁拾的外衣,脑袋都颠懵了。半晌他才回神对着梁拾的耳朵大吼,“你要带我去哪儿!” “沐神医,情况紧急,多有得罪!”梁拾只来得及说一句。 沐阮听后更是一肚子怨念,在梁拾身后一脸不情愿,原本的好心情也飘走大半。 他到现在都摸不清状况,更不知梁拾要带自己去哪儿。他坐在梁拾背后长吁短叹,这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沐阮走神地眼都直了,梁拾终于一扯马绳,稳稳地停了下来。 “到了。” 沐阮迷迷糊糊地抬头瞥了一眼,偌大的三个字映入眼帘——公主府。 “怎么带我到这儿来了?”沐阮好奇。 梁拾来不及解释,将沐阮拉下马后就带着人进了府,“一会儿见到郡主就知道了。” “徐若瑾也在?”沐阮更迷糊,头重脚轻地跟着梁拾在府内转来转去。 徐若瑾焦急地在院子里转圈,时不时就要看门口一眼,念叨着:“怎么还没来?” 方妈妈正要宽慰两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徐若瑾两眼放光地看过去,果然是梁拾和沐阮。 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一颗心都放在肚子里,仿佛只要看到沐阮就什么都不用担心,沐阮就是最大的保障。 沐阮还不知发生什么,此刻突然看到徐若瑾,兴奋的心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徐若瑾大步上前来拽着沐阮的胳膊就走。 沐阮的心情雨过天晴,差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徐若瑾惊喜的表情显然取悦了他。 “我从回来还没有休息,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沐阮压下心里的欣喜,故意没好气地问道。 徐若瑾连头也不回,“去给熙云公主瞧病,就等你了!” “啊?”沐阮脚步一顿,徐若瑾拉着他的手臂也跟着停下,焦急又奇怪地回头看他。 沐阮有点郁闷,抱怨道:“我这才刚回来,没有休息就算了,连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就让我来给人治病。” 徐若瑾看沐阮的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虽然着急但也反思了三秒,“事出紧急,不然我肯定给你办一个盛大的欢迎会!” 欢迎会?沐阮虽然不太明白是何意,但也隐约猜得到,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公主病了,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沐阮皱眉,“这么严重?” “嗯,最麻烦的是太医们都瞧不出是什么毛病。”徐若瑾越说越是没底。 沐阮听完反而定定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猜到他的潜台词,“我早就看过了。”接着摇摇头。 沐阮突然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虽说无奈但也只能动手,“快带我去。” 徐若瑾放心地拉着沐阮就走。 …… 沐阮被梁拾带走,顺哥儿纠结了一会儿没有跟过去添乱,带着人回了郡主府。 眼看郡主府越来越近,顺哥儿一颗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春草,看看她是胖是瘦。 顺哥儿摸摸下巴上黑密的胡子,还有身上黝黑的皮肤。不由怅然一笑,春草八成认不出自己。万一自己再把她吓到怎么办? 顺哥儿有些犹豫,当初是他说走就走,留下春草一个人在京都,他在七离时曾经无数次想起,越发觉得对不起春草。 当初若不是有春草的支持,顺哥儿根本没机会跟着梁霄出征。 如今他完好无损地回到京都,定要给春草稳定的生活。想着的工夫,郡主府也到了。 果然不出顺哥儿所料,郡主府的下人都没认出他来,盯着他瞧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顺哥儿也不解释,就由着人看。 “顺哥儿!真是顺哥儿!你回来了!” “太好了!顺哥儿回来了!” 下人们都高兴坏了,抓着顺哥儿上下左右地看。 顺哥儿好不容易逮到说话的机会,“先告诉我春草在哪里?” “春草姐在后院儿呢!我带你去!”有下人自告奋勇。 顺哥儿忙跟上。 下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府里都知道顺哥儿回来的消息。 “这就是了!”下人带到门口,“春草姐和红杏姐都在这里住着。” 顺哥儿也没多想,道过谢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一推,院门发出吱呀一声。 顺哥儿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一双眼迅速扫过整洁的院落,有些激动,还有些忐忑。 这时红杏听到门响推开门就出来看看,在看清来人时,却是愣了一瞬,狐疑地开腔: “你是?” 还未等顺哥儿解释,余光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接着就是水盆落地的声音。 “顺哥儿!!” 春草的惊呼声传来。 顺哥儿扭头看去,就见春草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紧接着他的视线就无法从春草隆起的肚子上移开。 第2892章 难医 看到顺哥儿,春草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早已无声落下,死死地睁大眼睛盯着顺哥儿,唯恐自己一闭眼就发现眼前一切都是幻象。 顺哥儿也愣在原地,眼眶发红,想上前却又不敢。 “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春草捂着嘴低声喃喃,怕一阵清风就会将顺哥儿带走。 顺哥儿再也无法忍耐,三步并作两步,紧紧将春草拥入怀中,“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春草靠在顺哥儿肩头,泪水决堤,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顺哥儿也急了,手忙脚乱地安抚春草:“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红杏同样是惊讶无比,难以将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子与顺哥儿联系在一起。但当顺哥儿开口,她的疑心也一扫而空。 看着春草和顺哥儿相拥,红杏鼻子一酸,眼圈微微发热,视线也模糊起来,她静静退回房间,不再打扰二人。 顺哥儿轻声安慰春草,春草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哭。 原本还一肚子话要说的顺哥儿,此时也安稳地守着春草,心里更是满满的愧疚。 过了许久,春草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顺哥儿仍不敢松手,怕自己一分开,春草又要掉泪。 他正琢磨的时候,怀里的温暖一撤,春草主动松开了顺哥儿的怀抱。 “春草?”顺哥儿低头去看。 春草擦擦眼角的泪,“回来就好,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能哭呢?”说着她还仰头对顺哥儿一笑。 顺哥儿越发心疼,“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春草摇头,“我过得很好,反倒是你,在七离一切可都顺利?”她边说边担忧地上下检查顺哥儿。 顺哥儿笑着握住春草的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么?就是这……”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上的胡子,“总也没有时间打理自己,我这副样子没吓到你吧?” 春草笑着摇摇头。 顺哥儿犹豫了一瞬,视线总不自觉扫到春草的肚子,欲言又止地地动了几次嘴唇,却都没有问出口。 春草察觉到顺哥儿的视线,不由轻笑出声。 顺哥儿老脸一红,更不敢看春草。 春草索性拉着顺哥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低头温柔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宝宝,你爹回来了。” 顺哥儿这下更是语无伦次,“我要当爹了?” 春草哭笑不得,故意嗔怒道:“不然呢?这还能是怀了个妖怪不成?” 顺哥儿急得不行,伸手就要打自己嘴巴,“看我这张嘴!我不是那个意思,春草你别多想!” 春草只是笑,没有说话。 顺哥儿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春草的肚子上,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高兴之后,顺哥儿却更加自责,“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七离,应当留下照顾你们母子。” 春草没有半点不舍,“你留下不留下,又有什么用?心早就飞了。” 顺哥儿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春草你为我做了太多,我却……” “只要你回来就好,我们一起陪孩子长大。”春草拦着没有让顺哥儿说下去。 顺哥儿心里一阵感动,不自然地揉了揉眼,重重地承诺:“嗯!” 之前的喜悦重新涌上,顺哥儿不住地念叨:“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春草看得好笑,看着顺哥儿欢喜雀跃的模样,整个人都像是被温暖包围。 另一间屋内的红杏轻轻靠在门上,耳边传来春草和顺哥儿的恩爱之语,她难免有些心酸。 在知道来人是顺哥儿时,红杏脑中立刻就冒出姜必武的身影。若不是强忍住冲动,她怕是早已冲上去问个清楚。 姜必武在哪儿?他还好吗?他可还记得自己?…… 红杏脑子很乱,但她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顺哥儿和春草的笑声钻入红杏的耳中,她黯然敛目,将情绪尽数遮掩过去。 “外面风大,快进屋。”顺哥儿揽着春草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扶她进屋,还不忘抱怨两句,“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端那么重的水盆?” 春草好笑地看着顺哥儿,“我没有那么娇贵,又不是主子,怎就连水盆都拿不得?” 顺哥儿只是傻笑,也不和春草犟,“好好好,这种活以后就交给我。” 春草拉着顺哥儿的手径直走到门的方向,双手合十:“多谢菩萨保佑,顺哥儿平安无事,我们母子也能安心。” 顺哥儿看着春草虔诚的模样更觉亏欠良多。 …… 公主府。 沐阮被徐若瑾拉进屋内,绕过屏风就看到床榻上的熙云公主,只是此时的她和沐阮记忆中那个神采奕奕的公主相差甚远。 他神色也变得严峻,二话不说就坐下来给熙云公主诊脉。 徐若瑾知他性子,就默默站在一旁,连呼吸都跟着放轻,唯恐打扰他。 熙云公主迷糊之间感觉有人给自己诊脉,就迷蒙地睁开眼缝。 她看到沐阮时,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心想自己定是太累了才会出现幻觉,复又闭上双眼。 沐阮几根手指来回点了点,脸色算不上好看,眉宇之间还有一丝迷茫。 他收回手,又去瞧熙云公主的脸,连她的舌头也一并检查了。 熙云公主迷迷糊糊之中倒是配合得很,只是病恹恹的身上无力。 徐若瑾焦急地等待着,看到沐阮的脸色她的心也跟着下沉。 若是连沐阮都没办法,那徐若瑾真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徐若瑾忐忑不安时,沐阮收回手起身径直走到一旁。徐若瑾连忙跟上。 迎着徐若瑾担忧的灼灼目光,沐阮不知为何面色略有潮红,干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才道:“公主的毛病,怕是难医。” 徐若瑾的心登时凉了一半,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冷水,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着。 “真的这么严重?”徐若瑾还不死心,控制不住自己问道。 沐阮知道徐若瑾的心情,“她这是心病积聚,并非朝夕而成,经年累月,一朝显露。寻常药石却是治标不治本,这个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 徐若瑾默默垂首,不知沐阮的话她听进去多少。 第2893章 不明 沐阮心有不忍,又道:“她是忧虑心结,气血亏虚。此症的确难以根治,但也并非无法缓解。” 徐若瑾神情微动,方才她听沐阮的一席话,与太医竟有些许相似之处。可见太医也知道公主是何病症,但他们却说无能为力。 “有何凶险之处?”徐若瑾很快就明白过来,直截了当地问沐阮。 沐阮神情一顿,呼了口气,“此症需用针灸之法方能见效。但所用针法却限制颇多,且有极大风险。” 徐若瑾听后反而松懈些许,果然叫她料中。 “因有几个穴位都是生死之差,更需谨慎小心。失之毫厘,即是差之千里。”沐阮不是故意吓唬徐若瑾,而是让她有心理准备再做选择。 “这是唯一的法子?”徐若瑾抬头看向沐阮。 沐阮没有犹豫地点头,“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徐若瑾沉默了一息,随即坚定道:“我相信你,我愿赌一把!” 面对徐若瑾无条件的信任,沐阮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此事我说了不算,但我会尽量说服公主。”徐若瑾也有些没底,不知熙云公主会作何选择。 沐阮点点头,他只负责救人,旁的不会多管。 徐若瑾带沐阮到熙云公主塌边,轻声唤醒公主,“沐阮来了。” 熙云公主微微有些诧异,“原来我不是做梦……” 徐若瑾配合地拧了沐阮的手臂一把,沐阮痛得惨叫一声,眉毛都快要挑到天上去了,“徐若瑾?!” “看,活的。”徐若瑾理都没理沐阮的控诉,笑着看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被逗笑,替徐若瑾给沐阮道歉,“有劳沐神医。” 沐阮憋着郁闷,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他给你诊过脉了。”徐若瑾下一句就直接切入正题。 熙云公主不自觉吞了口口水,紧张不安地看着徐若瑾的神情,“如何?” 徐若瑾于是将沐阮的意思说给熙云听,将针灸之法的弊端也说得明明白白。 熙云公主听得格外认真,只是脸色却无意识白了些许。 “你自己来选。”徐若瑾把选择权交给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纠结了。 让沐阮针灸,熙云公主对他足够信任,但也难免会心生恐惧。但若是不针灸,她恐怕就要一直这副病恹恹地样子苟活。 熙云公主考虑得很多,她不只想到了自己。 恰在犹豫不决之时,严弘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愿意一试。” 严弘文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原本还焦躁不安的熙云公主也慢慢平静下来。 严弘文走到熙云公主身边,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不要考虑别人,我希望你为了自己试一试。” 熙云公主眼中水光闪动,片晌笑着点头应声下来,“好。” 严弘文心中一松,温柔地抚着熙云公主的额头,细致地帮她整理碎发。 徐若瑾也长舒一口气,她朝严弘文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就拉着沐阮出门。 沐阮冷不丁被徐若瑾拽的一个踉跄,差点在门槛处绊倒,惊出一身冷汗,刚站稳就盯着徐若瑾无声控诉。 徐若瑾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卸下心头巨石,竟给沐阮道了歉,“拽得急了,你没事吧?” 沐阮见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不耐烦地摆摆手,“能走了吧?” 徐若瑾正要点头,就听身后门一响,严弘文走了出来。 “多谢沐公子出手相救,严某无以回报,愿任凭差遣。”严弘文拱手度沐阮承诺道。 沐阮怎么听怎么别扭,“我差遣你作甚?而且你别误会,我是看她的面子才来,不是为你。” 沐阮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徐若瑾。 严弘文心中有数,沐阮的回答也在他预料之中,此番听到并无气恼。 “有我和沐阮在,定不会叫熙云有事。”徐若瑾懒得看沐阮和严弘文斗嘴,索性一言打断。 严弘文收起眼中涌动的感激,无声地拱手,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沐阮的视线在严弘文和徐若瑾之间来回扫视。 “还不快去给公主针灸!”徐若瑾突然一声吓得沐阮一抖,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徐若瑾也不给沐阮反应时间,直接将人推进屋内。 沐阮连句话都来不及说,身后的门就重新关好。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拿出针灸包摊开。他并未急着施针,而是闭上双眼凝神静气。 徐若瑾和严弘文等候在门外。 “沐阮怎会突然回京都?”严弘文想不通其中关节,似是觉得不对劲。 徐若瑾没有多想,她多半注意力都在熙云公主身上,闻言回道:“定是四爷让他回来的。” “多谢你。”严弘文道。 徐若瑾有些疑惑,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有意送信去七离,让沐阮回来。但我的信还未送出去,沐阮就已经回来了。” 这下严弘文也迷茫了,“难道是梁霄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 “兴许都是巧合。”徐若瑾斟酌了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虞尚云前些日子曾给我来信,说沐阮在他那。” 严弘文皱眉。 徐若瑾提起虞尚云就没好脸色,“如今看来,又是他的阴谋诡计。” 严弘文紧皱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的意思,他细细沉思片刻,“我虽与此人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他野心不小,甚至有些表里不一。” 徐若瑾没有接话,她也同意严弘文的话。 “他并非面上看起来那么随和易交,他做任何事都是目的使然。为达目的,他会不择手段。”严弘文并未夸大其词。若是可以,他希望永远不会虞尚云对上。 徐若瑾对此也有些察觉,她从始至终从未觉得虞尚云是好人。 “我自会小心。”徐若瑾注意到严弘文担忧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应了一句。 严弘文这才安心些许收回视线。 “梁霄那边可有动静?” 徐若瑾觉得严弘文似是话里有话,不禁反问道:“怎么了?” 严弘文如实道来,“你可知梁霄递折子请求回京之事?” 徐若瑾惊愕不已,只能摇头作答。 看徐若瑾的表现,严弘文已是心中有数,“你不知道也好,这本就是他自己的事。” “折子呢?”徐若瑾理不清脑中乱麻,只关心那折子送上去之后的结果。 严弘文犹豫一瞬,低声道:“皇上拒了。” 第2894章 病根 徐若瑾的惊讶停在脸上,眼中全是不解,她脑子似乎被麻绳缠住,难以动弹分毫,更想不通夜微言此举是何意。 严弘文料到徐若瑾会有如此反应,但他压下心中后悔,只等她问自己。 “皇上他为何会……”徐若瑾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她仍是控制不住问出口。 “男人的心,你不懂。”严弘文模棱两可地说完,又忍不住叮嘱道:“你须得保护好自己,莫要让惦记你的人担心。” 徐若瑾很乱,严弘文的声音更是忽近忽远,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微言拒了梁霄回京的请求?徐若瑾怎么都想不通,夜微言有什么理由拒绝。 当初让梁霄出征七离,夜微言百般不愿。七离传回好消息,夜微言又担心梁霄在七离做大。 若是梁霄有意回京,夜微言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反而应该高兴才对。 但事实就是事实。 徐若瑾像是钻进牛角尖,恨不能进宫去问清楚。 严弘文一直默默观察徐若瑾的神情,稍有不妥就紧张万分。 徐若瑾很是烦躁,“我想不通,梁家到底有哪里对不起大魏?皇上为何处处为难?” 这个问题严弘文也无法解答。 徐若瑾对夜微言更是失望透顶,“这种时时刻刻提防臣子的皇上,实在让人如履薄冰!” 严弘文忙轻咳一声提醒徐若瑾,“此话不可宣之于口,小心隔墙有耳。” 徐若瑾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冷笑一声,“我巴不得传到皇上耳中!他若是还惦念君臣之情,就给我一个解释!” 严弘文安抚徐若瑾,“早知你反应如此,我定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你。还记得我说的话么?你首要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即便如此,严弘文仍免不了有些后悔。 这次徐若瑾没有再接话,但面上的不忿却无法轻易消散。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均是一言不发。 房间大门再度打开,打破了僵局。 沐阮从屋内走出,迫不及待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松了松禁锢,好像方才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徐若瑾和严弘文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此刻齐齐上前,围住沐阮。 不等二人问,沐阮就直接道:“公主睡着了。” 二人知道这就是成了,徐若瑾喜形于色,之前阴郁的心情也转好大半。 严弘文则是长舒一口气,对沐阮拱手道谢后才脚步匆匆地走进房屋内。 “你不去看看?”沐阮看徐若瑾没动,纳闷道。 徐若瑾深吸了口气,“你都说没事,我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沐阮对此很是受用,嘴上忍不住调侃:“你也有谦虚的时候?啧啧啧。” “走吧。”徐若瑾也不理会,不由分说拉着沐阮就走。 沐阮都有心理阴影了,全身上下都在抗拒,“又去哪儿?” 徐若瑾头也不回,“当然是回家!” 沐阮神情一顿,随即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心里也暖了起来,不再抗拒而是主动被徐若瑾拉着走。 在外面待了数月,终于能回“家”了。 沐阮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郡主府。 在路上,不等沐阮坐稳,徐若瑾就急急问起熙云公主的病情来。 沐阮暂且收起兴奋,有问必答,“情况比我之前与你还说的还要严重些,不过针灸之法依旧有效。” 徐若瑾的心情就像过山车,忽上忽下,良久才安心些许,“你下针时可有新发现?” 沐阮回想了一下,“公主的情况虽然不乐观,但也不是没得治。只要针灸不断,半月之后自会有所好转。” 徐若瑾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瞪了沐阮一眼。 沐阮一头问号,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姑奶奶。 “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放在前面说!”徐若瑾埋怨道。 沐阮这才反应过来,不耐烦地甩甩手,又道:“爱听不听,不听我就不说了。” 徐若瑾见沐阮闹起脾气,心中好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放松语气道:“说正事儿!” 沐阮背对着徐若瑾,闷声闷气道:“公主外强中干,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白了,就是一副空架子罢了。” 徐若瑾脊背一凉。 沐阮并未察觉,继续道:“也不知她这些日子是如何撑过来的,也是厉害。” 他说完半晌都没有回应,这才偷偷摸摸地转头瞥了一眼。 徐若瑾若有所思地垂着头,眉头紧锁,显然是为了熙云公主的事发愁。 沐阮心下了然,琢磨了一会儿,别扭地安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说完还不等徐若瑾有反应,他自己先红了脸,再不肯回头看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诧异地看向沐阮,只看到一个后脑勺,半是无奈半是安心,默默把感激埋在心底。 她知道,无论何时自己有难,沐阮都会毫无怨言地伸出援手。这么一比,沐阮偶尔的小脾气反而可以忽略不计。 “唉……” 沐阮身后传来徐若瑾的叹息声,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按捺不住又多嘴道:“又怎么了?” “熙云会病得如此之重,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徐若瑾难免自责,怪自己没有早点发觉不对。 沐阮如何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装作无意地开导道:“她的身份摆在那,嫁出去之前一直都待在宫中。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战战兢兢那么多年,能不落下病根儿么?” 沐阮说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抱臂看着愁眉不展的徐若瑾,“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真是稀奇。” 他都做好准备迎接徐若瑾狂风暴雨般的“折磨”了,但出乎预料的是,徐若瑾似是默认了沐阮的评价。 这下连沐阮都觉得不对劲了,“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定是许多了不得的麻烦事,不然徐若瑾不会是这样的神情。他心头莫名生出些许火气,就连脸色都难看起来。 徐若瑾并未注意到沐阮的变化,仍在纠结熙云公主之事,“我本以为她嫁人之后一切都会改变,却没想到……” 沐阮暂且将疑惑压下,“她嫁了人也没什么好心情,整日麻烦这么多,如今还多了些人要担忧。长此以往,病情不加重才怪。” 徐若瑾没有反驳,她知道沐阮说的就是真相。 第2895章 庆贺 “若是我多留心些就好了。但事到如今,再多话也成了马后炮,没有半点用处。”徐若瑾感慨道。 徐若瑾后悔之余还有些后怕。 若不是熙云公主突然生病,徐若瑾恐怕还不知要何时才能有所察觉。 等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徐若瑾更是追悔莫及。 思及此处,徐若瑾反而松了口气。 如此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徐若瑾都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好。 “我说!”沐阮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打断徐若瑾的思绪,语气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徐若瑾好奇地扭头看去。 沐阮见徐若瑾终于舍得看自己一眼,抱怨如同倒豆子似的蹦出:“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还没问我过我一句‘累不累,辛不辛苦,饿不饿’!” 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愤,摆出的架势像是要和徐若瑾吵架。 徐若瑾先是一愣,随后收敛笑容,装作无奈地回道:“那你,累不累?辛不辛苦?饿不饿?” 她把沐阮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遍,连语调都没有半点不同。 “……”沐阮被调侃地脸颊一红,但偏偏徐若瑾一本正经,让他无法反驳,只能边一个人憋闷。 徐若瑾见沐阮扁嘴怨念地看着自己,忙见好就收,再这么怼下去,沐阮恐怕就要离家出走。 “我不是不关心你,我都是趁你不注意时静静地观察。”徐若瑾一本正经道:“看你无碍,我才放心。” 沐阮狐疑地看着徐若瑾,满脸都写着“不信”二字,“真的?” 徐若瑾理直气壮回道:“你都能和我叉腰吵架,当然代表你很好啊,我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沐阮被徐若瑾说的哑口无言,就呆呆地看着她。 徐若瑾则是无比坦荡的模样,沐阮只能叹息一声,论起歪理来,他绝对不是徐若瑾的对手。 这次毫不例外的一败。 沐阮郁闷了,懒得搭理徐若瑾,就一个人靠在角落生闷气。 徐若瑾的心情则是多亏了沐阮,转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只是沐阮这次似乎是咬紧牙要多生气些时候,板着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直到了郡主府,沐阮还没消气。 徐若瑾无奈,只得先下了马车。早已得到消息的府内众人已经在门外相迎。 沐阮下车时还被这样的阵仗惊了一瞬,神情都没控制好,差点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徐若瑾只当没猜到沐阮那点小心思,让众人将沐阮迎进府内。 走进无比熟悉的地方,沐阮这次终于有了双脚踏在实地上的安定感。 平时沐阮就没什么架子,所以下人都很喜欢他,此番看到他回来,也都高兴坏了。 “沐神医你可回来了!小的们都很是想你!” “您走之前留下的药酒都喝得差不多了,小的们可都等着呢!” 小厮们凑在一起,你一句问一句,说的都是沐阮的好。 沐阮哪经历过这个?被夸了一句两句还能忍耐,这十句八句下来不免有些飘飘然。 方妈妈和银花跟在徐若瑾身后,看着沐阮也都面带笑容。 就连在后院伺候红杏的黄芪也闻讯赶来,这会儿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黄芪跟着沐阮忙进忙出的日子也不短,早就在心里把沐阮当成自己的师父。此番见沐阮归来,她更是喜不自胜。 沐阮的郁闷来得快,去得也快,被大家伙这么一闹,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何生气。 “沐阮归来,这算是郡主府一桩大喜事,得好生庆祝一番!”徐若瑾大声宣布。 下人们都欢呼起来,团团围着“功臣”沐阮。 沐阮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想要看一眼徐若瑾,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方妈妈笑着问徐若瑾,“郡主您想怎么庆祝?” 徐若瑾沉思片刻,“至少也得大吃一顿再说!” 接着徐若瑾下令,全府上下齐齐庆贺沐阮归来,府内所有人共餐。 一时整个郡主府都忙碌起来,众人齐动手,共同准备晚膳。 沐阮被当做“大爷”安顿在椅子上看,但凡他有起身帮忙的意思,就会被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下人按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沐阮才彻底放弃。 徐若瑾特意命人去将佳鼎楼的大厨请回来。虽说时间有些仓促,但她没打算糊弄了事,而是正儿八经地让众人吃顿好的。 全部忙完时,月亮已经挂上中天。郡主府内一派热火朝天、其乐融融之景。 所有人都到齐了:顺哥儿和春草,还有红杏,纷纷在席间。 徐若瑾看到顺哥儿,恍惚间有点不敢认,想不到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竟然是顺哥儿。 顺哥儿更不好意思,“郡主,奴才回来还没来得及修整……” 徐若瑾哈哈一笑,“回来就好,春草可就交给你了!” “郡主放心!奴才定不会再让春草受一点苦!”顺哥儿干脆俐落地保证道。 顺哥儿说话时候,春草一直微笑注视着她,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人。 感到二人之间情意浓浓,徐若瑾也很是满意。 红杏此时也过来给徐若瑾请安,“郡主。” 看到红杏,徐若瑾的神情却无多少变化,她知道红杏心里在想什么,也就不打算搞“区别对待”那一套。 红杏一愣。 她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周围人怜悯的视线,可事实恰好相反,大家都神色如常地庆祝,看到她还会主动与她闲话两句。 就算是郡主,也待她与春草一无二致。 红杏心中感激不已,差点掉下泪来。 她深知,郡主的心思最是细腻,自己这点复杂的心境肯定瞒不过她。 一个主子心里时刻都装着下人,怎能让人不感动? 徐若瑾的确想到了姜必武,但她不想在今天提起此人,也是为了让红杏能够好好放松下紧绷的心弦。 不等徐若瑾和红杏说上几句话,沐阮突然跳出来,挡在二人中间,锐利的目光赏析扫视红杏。 红杏被沐阮吓到,后退一步才站稳。徐若瑾见状正要劈头盖脸训沐阮一顿,谁知又被沐阮抢了先。 第2896章 下厨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肚子?”沐阮毫不顾忌地训斥起红杏来。 红杏还没反应过来,就呆呆地站着。 徐若瑾稍稍拦了沐阮一下,“怎么回事?” 沐阮二话不说拉过红杏的腕子就开始诊脉。 红杏惊魂未定,下意识屏住呼吸顺着沐阮的意思来。 徐若瑾此时也明白过来,定是沐阮看出红杏哪儿不对劲,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教训。 “你自己问她!”沐阮摸完脉,更是没好气,懒得和徐若瑾多解释,直接让红杏自己说。 徐若瑾看向红杏,红杏咬着唇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别卖关子了。”徐若瑾没有催促红杏,而是又看向沐阮。 沐阮无奈,撇撇嘴却还是听话地回道:“这些日子是谁照顾她?” 黄芪这时忙站出来,“是奴婢。” “你?你跟我学的那些本事都忘到狗肚子里了?”沐阮见是黄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换做旁人还好说,但是黄芪多少有点底子,还把红杏伺候成这副模样。 黄芪不敢反驳,只一个劲儿请罪。 沐阮头都疼了,“别说这些。她平日里吃的用的,可都是你经手?” 黄芪乖乖点头。 “那你可曾亲眼看她吃下去?”沐阮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红杏。 红杏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 听到这里,徐若瑾才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黄芪先是一愣,接着又辩解道:“奴婢是没看过红杏姐亲眼吃,可奴婢每次去收的都是空的碗碟啊……” “那赶紧找个人去后院看看,发财是不是都胖的不成样了。”沐阮没好气道。 发财是养在后院的一只狗,平日里都是春草在喂饭添水。 黄芪还没反应过来,春草听后惊讶地看向红杏。 难怪最近发财不怎么吃饭,原来是这么回事……春草细细琢磨着。 红杏面上通红,被沐阮料中,再隐瞒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她点头承认道:“郡主、沐神医,都是奴婢的错。” “你把为你准备的饭菜给狗吃,那你告诉我,你吃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吃什么?”沐阮气得不行。 红杏紧咬着下唇,都有压印了也不肯松开。 “红杏,你没胃口可以和我说,为何要出此下策?”徐若瑾也按捺不住问道。她的语气比沐阮柔和不少。 红杏本来还在坚持,这会儿突然听到徐若瑾的声音,眼泪刹那低落下来。 “郡主,奴婢对不起您!”红杏哽咽道。 “哪里对不起?你只做错一件事,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做筹码。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他。”徐若瑾说着隔空点了点红杏的肚子。 红杏不住抹泪,“是奴婢太任性了。” 沐阮没办法只好跳出来解围,“你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没有力气怎么生孩子?就算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吧?真不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徐若瑾虚拦了沐阮一下,不然他定要絮叨个没完。 “你这肚子眼看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正是关键的时候。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徐若瑾语重心长道。 红杏感动不已,心里却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徐若瑾似是看穿红杏说想,顿了顿再度开口,“其他诸事都等你生了孩子再说不迟。” 红杏诧异地抬眼与徐若瑾对视,二人视线相交,可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今天是个好日子,给沐阮庆祝要紧。”徐若瑾主动转移话题,没有抓着红杏不放。 红杏感激地看徐若瑾,默默收回视线,轻轻地点了点头。 沐阮也不再纠结,大喇喇地坐下,然后招呼徐若瑾,“来!” 徐若瑾也不在意,但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推脱说:“我还有桩大事要做,马上就回来!” 说罢转身就走,只留给沐阮一个背影。 沐阮纳闷,朝着徐若瑾的背影喊了几声,“何事这么急?不能吃完再去吗!” 但徐若瑾早已走远,根本没听到沐阮的话。 沐阮很是不快,板着脸连胃口都没了。他转头去问方妈妈和银花,“她去哪儿了?饭菜不吃都要凉了!” 方妈妈忍俊不禁,只是摇头,“老奴也不知。” 沐阮更加疑惑,对徐若瑾的埋怨也上了一层台阶,“就话说得好听,又找不到人影……” “沐神医别急,郡主很快就会回来。”银花实在忍不住就说安抚了一句。 沐阮眼中精光一闪,追着银花问:“你知道她去哪儿了?” 银花叫苦不迭,只能装傻,“啊?这不是郡主临走前说的么?” 沐阮扁扁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兴致缺缺地戳着筷子。 整个郡主府上线,所有人都乖乖坐着。面对一桌珍馐,即便是饿的口水直流,也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沐阮要等郡主,众人自然也是要等的。 大约过去两炷香时间,徐若瑾才姗姗来迟。 她走得极慢,双手端着一碗,里面还冒着热气。 “郡主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沐阮竟回头去看,就看到方才那幕。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徐若瑾“嘶嘶”地倒吸着凉气,显然是手里的碗太烫。 方妈妈正要上去帮忙,被徐若瑾叫住,“我自己来!” 方妈妈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急急顿住脚步,一双眼却是紧盯着徐若瑾手中的碗不放松。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也都如方妈妈一般,牢牢地锁在徐若瑾身上。 沐阮也不例外。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徐若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徐若瑾走到近前,把手里的碗放在沐阮面前,难掩兴奋地长舒一口气,“大功告成!” 沐阮低头看着碗里根根分明的面条,还有卧在面上勉强可以称之为荷包蛋的不明物体,竟是惊得如同被雷劈过。 徐若瑾一点也不客气地介绍道:“这是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尝尝味道。” 除了沐阮,众人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沐阮回不过神,开口不自觉成了结巴,“这、这是……煮、煮、煮给我的?!”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若瑾。 “嗯!”徐若瑾忍不住催促,“快尝尝味道如何,我花了不少心思呢!” 沐阮蓦地一暖,原本的焦急和不满全都烟消云散,此时眼里只有这碗看起来清汤寡水的面条。 第2897章 赔罪 再普通不过的面条,甚至花不了多少时间,但这碗面里却是徐若瑾的心意。 “我还从来没给人煮过面呢!”徐若瑾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看沐阮。 方妈妈在一边正感动,听到这话不由一笑。她们家郡主给四爷煮过不知几次面,不然的话就主子做饭的那点本事,面条恐怕也能煮成疙瘩汤。 但方妈妈看沐阮那么高兴,就不忍心拆穿了,只是微笑看着。 沐阮正在感动,拿起筷子迟迟不肯落下。 徐若瑾不知沐阮在想什么,又道:“这碗面就当做赔罪。” 沐阮抬头,“赔罪?” “不是你说的么?我对你没有嘘寒问暖,也不关心你过得好不好。”徐若瑾说起来头头是道,“所以我特意下厨煮面给你吃,吃了面,可不许再生气了啊,不然我可翻脸!” 沐阮嘴角一勾,马上又压下来,动了动嘴,别扭道:“那也要看你这碗面煮的如何,若是不好吃……” 徐若瑾不等沐阮说完就为自己正名,“保证让你吃了一回就忘不了!” 不只沐阮,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纷纷起身去看那碗面条究竟是何模样。 沐阮撇撇嘴,好似万般无奈地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 徐若瑾好奇地去看沐阮的反应。 沐阮把一口面条咽下,什么也没说,接着就夹起第二筷,第三筷…… 徐若瑾满意地为自己鼓掌,“我就知道,你肯定爱吃。” 沐阮也不理徐若瑾,只顾埋头吃面。 徐若瑾看看一桌美味佳肴,忍不住提醒沐阮,“别光吃面,吃菜,吃菜,就七离那个破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你快补补啊!” 沐阮根本不理,就抱着碗吃得不亦乐乎。 众人见沐阮狼吞虎咽地吃面,也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看沐神医吃得那么快,这面肯定不是一般的好吃!” “我在这儿都闻到面香了!” “我也闻到了!” “沐神医真是有福气,能得郡主亲自下厨煮的面吃,令人好生羡慕!” 众人都对沐阮投去艳羡的目光,但沐阮只顾吃面,一无所察。 没过多久,沐阮喝掉最后一口面汤后才把碗放下,俨然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还不忘舔舔嘴唇。 徐若瑾看着空碗很是满意。 沐阮擦了擦嘴,瞥了徐若瑾一眼,给了两个字评价—— “难吃。” 徐若瑾哑然失笑,都不知该怎么回了。 沐阮是出了名的口是心非,谁都没在意,若是真得难吃,他还吃的这么干净? “你的赞赏,我收下了。”徐若瑾一点也不介意。 沐阮冷哼一声,埋怨徐若瑾,“你给我煮这么大一碗,我也吃不下别的了!” “这不正好?大伙儿都动筷子吧!”徐若瑾也不理沐阮,举杯对众人道。 “是!”众人齐声道。 沐阮这个主角却被晾在一边。 但他趁众人不注意时,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回味着方才面条的滋味,又想到这是徐若瑾为了赔罪煮给自己吃,心里顿时美滋滋,有些事,有些话,真的不用表明太清楚,只要心知、自知就足够了。 席间众人热闹尽兴,笑闹作一团,格外开心。 徐若瑾颇有感触,郡主府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一顿饭吃了许久,渐渐有人喝醉,东倒西歪,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徐若瑾吩咐还清醒的下人留下整理,她则是与沐阮一同离开。 沐阮瞥到徐若瑾正经的神情,顿时收起那份玩闹的心,知道徐若瑾是有事与自己私聊。 到了一处清静院落,皓月当空,风中带着些许凉意。 沐阮担心徐若瑾穿的单薄,开口提醒了两句,“若是感染了风寒,我可不管。” 徐若瑾轻笑一声,“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沐阮关心不成还碰了钉子,烦闷地不行。 二人刚坐下,方妈妈就带着悠悠来了。 悠悠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就歪歪扭扭地走过去,伸开小手,“娘,抱!” 被认成徐若瑾的沐阮顿时有些尴尬,但也没纠正悠悠,而是一把抱起悠悠放在自己腿上。 悠悠这才感觉到有点不对:似乎比平时硬一些。 徐若瑾笑着在一旁看沐阮和悠悠,就像看两个孩子。 “小主子许是被热闹的动静吵醒了,老奴去看时,她刚醒,说什么也要找您。”方妈妈对徐若瑾解释道。 徐若瑾点点头,摸了摸悠悠的后脑勺。 悠悠“咦”了一声,清醒了不少,抬头一看就对上沐阮笑眯眯的脸。 “啊!”悠悠惊喜地喊了一声。 沐阮对悠悠眨了眨眼。 悠悠早把徐若瑾忘在脑后,兴奋地扑进沐阮的怀里蹭啊蹭,亲昵的不得了。 连徐若瑾都不禁吃醋道:“悠悠?你是不是把娘忘了?” 悠悠这才不情愿地扭过小脸,但两只小手仍是抓着沐阮的衣衫,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娘——” 徐若瑾憋不住笑出声来,宠溺道:“好了好了。随便你吧。” 悠悠没有半点留恋就去找沐阮“腻歪”。 沐阮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你这丫头还记得我?” 悠悠使劲儿点头,撅着小嘴,囫囵地唤了一声:“沐沐”,然后就咯咯地笑。 沐阮刚想说“没白疼你”,听到让人无语的“沐沐”两字,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徐若瑾则是见怪不怪,一点都没有要纠正的意思。沐阮只好自己来。 “什么沐沐?不能这么叫,我是你的长辈,你得叫我沐叔。”沐阮耐心地给悠悠解释。 悠悠歪头看沐阮,跟着重复了一遍,“木梳?” “对。”沐阮连连点头。 悠悠一张小脸纠结在一起,“可木梳不是用来梳头的吗?” 这话一出,沐阮愣住了。徐若瑾更是笑出声,边看着沐阮,边做梳头的动作。 沐阮老脸一红,但偏偏不能发作。 悠悠也不知娘在笑什么,但她看出沐阮有点不开心,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就直勾勾地看着沐阮,脸上都是问号。 沐阮欲哭无泪。 第2898章 都好 “阮阮?”悠悠琢磨了半天,小脑瓜都想得疼,试探着叫了一声,心想这回总该可以了! “噗!”沐阮喝的一口水尽数喷出,呛得他咳嗽不止。 徐若瑾同样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她若是这时候大笑,沐阮肯定日后都不会理自己。 沐阮惊出一身冷汗,根本无暇顾及徐若瑾,忙不迭地放下茶杯就教育悠悠,“阮阮是万万不行的!” 悠悠天真无忌,越发好奇,“为何?” “这……”沐阮头顶冒冷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要怎么和一个不到三岁的幼童说,“不能说一个男人软”这样的话? 沐阮想想就头疼的不行,脸色也飘过一丝不正常的红。 徐若瑾在一旁看好戏。 沐阮本想糊弄过去,但悠悠一直认真地仰着小脸看他,大有得不到答案就不放他走的意思。 “唉!”沐阮长叹一声,心里暗暗抱怨:这母女太难缠了,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嗯?”悠悠稚嫩的声音传来,还伸出小胖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沐阮的胳膊。 沐阮放弃抵抗,认命道:“好了,你日后就叫我沐沐吧。” 悠悠开心地眨了眨眼,“真的吗?” “嗯。”沐阮反复对自己说,沐沐比阮阮好一万倍,认了吧,认了吧…… “沐沐!”悠悠活学活用,刚得到同意就迫不及待地叫起来。 沐阮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应声,“……嗯。” 徐若瑾看沐阮满脸都写着“尴尬”,不免有一丝幸灾乐祸。 悠悠接连叫了好几声。 “沐沐!” “嗯。”沐阮没精打采。 “沐沐?”悠悠好奇,探头去看沐阮的神情。 “嗯?”沐阮提起一点精神。 悠悠乐了,撒娇地往沐阮怀里拱了拱,“沐沐!” 沐阮无奈地笑了,把悠悠抱得更紧,就像抱医书似的。 徐若瑾在一旁看沐阮和悠悠凑在一起,就像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悠悠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几声之后把自己给喊困了,揉了揉眼睛,靠在沐阮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沐阮由着悠悠摆弄,没有一点不耐烦。对悠悠他格外有耐心,和面对其他人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算是徐若瑾也未必能有悠悠这样的好待遇。 沐阮抱着悠悠轻轻地摇晃着,轻车熟路的动作一点也不生疏,一看就没少做。 他换了一个悠悠睡觉更舒服的姿势,悠悠侧身贴在沐阮的臂弯里,都困得睁不开眼了,还不忘对沐阮甜甜的一笑。 沐阮看着悠悠可爱的模样,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一点也不觉得悠悠沉,就一直抱着。 只有这种时候沐阮才会感叹自己平日的医书没白抱,不然抱悠悠一会儿就要手酸腿麻。 见悠悠睡了,徐若瑾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道:“没想到去一趟七离,你还长进了不少。” 沐阮对徐若瑾就成了另一副面孔,连接话的意思都没有。 徐若瑾也不恼,难得安静地在一旁瞧了好一会儿。 “这才几个月,这孩子就这么大了。”沐阮感慨。 徐若瑾没有反驳,而是笑道:“这么大的娃娃本就一天一个变化,更何况你都出去半年多了。” 沐阮一想也是,“回来才知道日子可贵,七离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么艰难?”徐若瑾不禁正色道。 沐阮看徐若瑾的反应,连忙改口,“也不是,反正比西北强一点。” 徐若瑾看出沐阮的心思,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尚在七离的梁霄。 “四爷还好吗?”徐若瑾问道。 “嗯。能吃能睡,没人能比他更好了。”反正梁霄不在,沐阮随便怎么说都不用担心被“报复”。 徐若瑾稍稍安心,知道沐阮不会骗自己,又自嘲了一句,“七离兴许比京都还安稳些。” 沐阮眼前一亮,诧异道:“我在七离都听说京都出了不少麻烦,难不成都是冲着郡主府来的?” 徐若瑾未答,又问起洪老先生,“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好得很,身体硬朗,诊脉开药无所不能。”沐阮老实回答,“我回来,七离还有师父照应。” “那就好。”徐若瑾知道梁霄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让沐阮回来。 沐阮正纠结要不要把梁大将军还有梁家三兄弟之事和盘托出,徐若瑾又问道: “你这些日子一直待在七离不曾离开?” 沐阮被问的卡了壳,脸上一红,似是有些羞于启齿。 徐若瑾看他的表情,更是纳闷,“前些时候,虞尚云曾给我来信,说你在兆国。” 沐阮心里一沉,暗暗咒骂虞尚云竟然真的给徐若瑾写了信。 徐若瑾看沐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的猜测一下就成了事实,“他说的是真的?” “嗯。”沐阮沉默良久才艰难地应声。 沐阮没脸抬头看徐若瑾,毕竟整件事错都在他。 “事情都过去了,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就算了。”徐若瑾平和地与沐阮对视。 她不在意真相到底是什么,只要沐阮平安,就足够了。 沐阮更觉无颜面对徐若瑾,索性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这事是我不好,我急着回京,骑着马就从七离走了。” 徐若瑾无语,“我该夸你艺高人胆大吗?从七离到京都,亏你想的出来。” 沐阮也很不好意思,“我知道错了。” “我来猜猜,你走错路,然后撞到了虞尚云的人,就这么被抓去兆国。”徐若瑾淡淡把沐阮的故事说完。 沐阮一惊,“你怎么知道?!” 徐若瑾无奈地扶额,“你是路痴你自己不知道么?” “呃……”沐阮脸上一红,没有反驳。 他平日就算是出去采药,也一定要有人跟着才行。不然就是上山下山这么简单的事,他都能迷路一整天。 沐阮咬咬牙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把我留下当人质,写信给你。” 徐若瑾点头,“后来呢?” “梁霄擒了虞尚云的新骑兵队来交换。” “这么说骑兵队对虞尚云真得很重要。”徐若瑾得出结论。 沐阮虽然心里有点怪怪的,但就当徐若瑾是变相说他也很重要。这么一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第2899章 陪伴 “你也是个福大命大的主,不然说不定真要在虞尚云那待一辈子。”徐若瑾感慨。 沐阮想都不敢想,在虞尚云身边?一想就一阵恶寒。 “你不怪我吗?”沐阮稳定心神,试探着问徐若瑾。 徐若瑾没反应过来,“怪你什么?” “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横生这么多枝节。”沐阮检讨,“没有我这个累赘,梁霄也不用和虞尚云正面对上。” 徐若瑾看着突然开始自我嫌弃的沐阮,不由觉得好笑,“哪有你这么好用的累赘?” 沐阮一愣,“啊?” “若不是有你在,熙云公主的病情也不会这么快稳定下来。”徐若瑾懒得多举例子,“虽说你有时的确有些招人烦,不过总体上还是个不错的人,再说,我们可是师兄妹,怪你我也得忍着啊。” 徐若瑾很中肯地评价,沐阮听得目瞪口呆,一头黑线。 他后悔了,就不该和徐若瑾说这些感慨。 但徐若瑾的话效果立竿见影,沐阮原本那点郁闷一扫而空。 “这么说你和虞尚云也算是相处了几日,他人如何?”徐若瑾好像很感兴趣地问沐阮。 沐阮没有半点犹豫,“不是好人。” 徐若瑾深以为然,“连你都这么夸他,看来他真的不怎么样。” “但是,”沐阮不出意料地话锋一转,“他这人很是矛盾,一面说要杀了我,一面又让人好生侍奉我。” 徐若瑾没有接话。 “临走他还送了我几本医书。”沐阮随口一提。 徐若瑾顿时两眼放光,“快拿出来共赏!” 沐阮撇嘴,像看抢到似的看徐若瑾。 徐若瑾丝毫不为所动,“沐阮!” “啧!”沐阮忙低头看悠悠,随后瞪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抿着嘴,笑意盈盈地看沐阮,“好沐阮,医书我们可以共同研究,对不对?” “你叫我什么?”沐阮似乎找到了徐若瑾的把柄。 徐若瑾从善如流地改口,“师兄!” 沐阮心里美滋滋的,心中想笑,他本就有意将医书给徐若瑾一起看,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徐若瑾见沐阮还没松口,撇嘴控诉道:“亏我还把药王手书誊抄一份给你,啧啧啧。” 形势瞬间逆转,沐阮渴望不已,但又下不来台,只能僵着。 徐若瑾好整以暇地等着,一点也不急。 过了一会儿,沐阮才叹了口气,“都被我放在药炉后面的抽屉里,你叫人去取来吧。” 徐若瑾也不客气,出门去吩咐银花。 不大一会儿,银花就抱着医书回来。徐若瑾接过医书先看封皮,越看越激动。 沐阮方才是故意逗徐若瑾,这会儿见她这么开心,也跟着勾起嘴角。 悠悠睡得熟,什么动静都吵不到她。沐阮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银花怀里。 银花前脚刚抱走悠悠去睡觉,后脚徐若瑾和沐阮就不知疲倦地翻看起医书来。 徐若瑾还把自己誊抄的手书拿出来塞给沐阮。 沐阮如获至宝,强压着冲动的心,一页一页地翻看,动作谨小慎微,就像是对待珍宝。 二人各有各的医书看,时不时还要凑在一起认真研究一番。 “这些医书你都看完了么?”徐若瑾问沐阮。 沐阮头也不抬,“哪里有时间,只有那本图谱翻了个大概。” “我再想或许这些医书里有医治熙云更好的法子。”徐若瑾细致地看起来。 沐阮视线一顿,“嗯。” “手书我只看过两遍,第一遍还很是粗略,来不及细细研究。”徐若瑾道:“正好你回来,我们可以慢慢试。” “好。”沐阮痛快地应声。 徐若瑾沉浸在医书中,没有注意沐阮眼神中的些微变化。 沐阮手里拿着药王手书,但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停留在余光上。他的余光能看到徐若瑾专注的侧脸。 他深呼吸了几次想要平复下来,但仍是无法集中精神。试了几次,他只好放弃,索性正大光明地望向徐若瑾。 他细致地在脑中描绘徐若瑾的模样,心也莫名安宁下来。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想让时间走得慢一些。 他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看徐若瑾。 不知过了多久,沐阮突然回过神来。或许真让虞尚云说对了,他的确很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但沐阮很清楚,他更喜欢陪着她。就像现在这样,没有外来纷扰,哪怕只是静静地注视,他也觉得美好。 若是与徐若瑾一起生活呢?沐阮不敢想,他虽然还有些懵懂,但也明白自己这份感情与梁霄无法比拟。 梁霄绝对是最适合徐若瑾的人,至于沐阮自己,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徐若瑾仍在看医书,全神贯注,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动静。就连沐阮直白的视线都被她忽略过去。 自从沐阮回来,郡主府上下都都变得快乐多了。一直以来若有似无的压抑气氛也消散不少。 沐阮回来这些日子还没有实现他那个简单的愿望——什么也不干地在榻上躺一日。 他每日都要去公主府给熙云公主针灸,然后亲自熬药看她喝下去才肯离开。回府之后还有大大小小的麻烦和琐事等着他解决。 唯一让沐阮欣慰的是,不管多早,徐若瑾都会陪沐阮同去公主府。 这一日二人再次结伴出发,到了公主府,严弘文早已等候多时。 沐阮看严弘文脸色严肃,猜到他八成与徐若瑾有正事要说,就识趣地先一步去给熙云针灸。 “朝中出事了?”徐若瑾敏锐道。 严弘文没有否认,“还是梁霄。” “说吧。”徐若瑾呼吸顿了一瞬,心跳也跟着加快。 “他第二封求回京的折子又到了。这次大臣们也都知道了。”严弘文说完顿了顿,特意看了一眼徐若瑾的反应,才道:“皇上还是拒绝了。” 两次结果如出一辙。 徐若瑾像是被人扼住脖子,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这次又是为何?!” 严弘文似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无奈地一摇头,“因为除了梁霄,没有人能支撑七离。换言之,梁霄一旦回京,七离就会岌岌可危。” 徐若瑾嗤笑一声,“其他人没本事,难道也是梁家的罪么?” 严弘文料到徐若瑾会有如此反应,只能讲早已准备好的安慰至此说出,“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生气。” 徐若瑾心中愤愤难平,但勉强还能听进去严弘文的劝告。 第2900章 妥协 “虞尚云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得到梁霄回京的消息,定会有所行动。到时梁霄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七离,就要拱手让人了。”严弘文神情严峻地盯着徐若瑾,“难道你想看到这一幕吗?” 徐若瑾没回答。 严弘文轻叹一声,“我知你很难抉择,但我还是要劝你,从大局出发才是要紧。” “好,我从大局出发,我为了大魏考虑,梁家上下护卫七离。可是皇上会领情么?”徐若瑾懒得把话说得更直白。 他们不过是夜微言利用的棋子,有价值就要物尽其用,没有价值就随意处置。 一面忌惮梁家的势力,一面却又不得不重用。徐若瑾只要想到夜微言此时复杂的心思,就不由冷笑。 “若是没有虎视眈眈的虞尚云,那梁家也就没有用处了。”打下七离的人会被立刻抛弃,还有无数人等着踩梁家上位。 徐若瑾脸色越来越冷,怒火中烧。但这次她没有冲动,而是好好地控制住了。 严弘文眼里流露出担忧的情绪,但这种事没的劝。皇上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心寒,即便是他也无法为皇上开脱。 …… 皇宫,御书房。 “你说朕应该如何处置这第二道折子?”夜微言愁眉不展地问殿内人。 整个殿内只有三人,除了夜微言和田公公,就是方子华。 方子华听后敛目,收起眼中一闪而过狠辣的光芒,拱手义正言辞道:“皇上,微臣以为梁左都督此番递上的奏折,明显带着挑衅之意,还请皇上明察!” 夜微言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此时听方子华说出来更觉得窝火,脸色也很是难看。 方子华又道:“第一次皇上您拒了他的奏折,已经足以说明问题。梁左都督若是识趣就该留在七离,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递折子。” 夜微言不语,神情漠然。 “如今正是关键时期,七离万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梁左都督却置皇上您的命令不顾,一意孤行、肆意而为,此举更是对皇上您的不敬。”方子华的话掷地有声,每个字都说到夜微言的心里。 夜微言也没想到梁霄会再来一封折子,里面连内容不变,只言片语无不提醒夜微言:梁霄要回京,并且谁都无法阻拦。 夜微言脊背一凉,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七离局势尚未完全稳定,朕还需要梁霄。”夜微言焦躁不已,“守住七离一事,除了梁霄没人能做到。” 尽管十分不情愿,但夜微言却不能否认自己说的是事实。 但凡有人能代替梁霄,夜微言巴不得梁霄尽快回京,折子也早就点头应下。 方子华眼珠微微一转,时机已到,“皇上,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培养新的人才,可以取代梁霄的人。” “说起来容易,”夜微言并未振奋分毫,仍是愁眉不展,虽是不抱希望,但仍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谁可以?” 方子华急于将梁霄拉下马,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梁家倒霉,但他却无法回答夜微言的问题。 梁霄确实有些本事,方子华也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面临的最大难关。若是找不到足够好的替代者,那他就一直无法撼动梁霄的地位。 无奈之下,方子华只好硬着头皮道:“此非朝夕就可实现,皇上须得做好长久打算。” 这是夜微言最不愿听到的答案,此时显得他格外无能,但他偏偏无计可施。 君臣二人沉默良久。 “你的意思,是要朕妥协?”夜微言语气听不出波澜,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气。 方子华忙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还请皇上从大局出发。此举并非妥协,而是暂且退让一步。皇上您只需答应他的请求,双方都有台阶下。” “依你的意思,这对朕还有好处不成?” “微臣不敢。”方子华连声否认,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退让并不代表放纵。他一旦回京,就等于是在皇上您的眼皮子底下,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夜微言面色稍缓,没有打断方子华。 方子华心下稍定,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光,“皇上,您可还记得瑜郡主和小县主?” 夜微言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双眼微微睁大,“你是说……” 方子华点到为止,“梁左都督如何做,还是要看皇上会如何对待郡主府的母女二人。” “或许她们会成为皇上您的助力。”方子华意味深长地看向夜微言。 夜微言脸上的惊慌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方子华看在眼里。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求见。 “大理寺卿求见。 夜志宇来了。 夜微言有些不耐烦,本想见也不见直接将人打发走,但碍于方子华在场,他还是让人进殿。 “微臣参见皇上。” 夜志宇进殿后一眼就看到方子华,顿时没了心情,脸色一沉,到嘴边的话也压了回去。 夜微言没看到夜志宇和方子华之间的火光。他被梁家之事困扰,实在懒得理会夜志宇。 方子华则是站在原地,并未看夜志宇,似是将他当成了空气。 夜志宇见方子华用后脑勺对着自己,不禁怒火中烧。他暗暗把方子华骂得狗血喷头才解气。 “何事启奏?”夜微言没有耐心,烦躁地催促道。 夜志宇听出不对劲,但却不打算让方子华占便宜,于是道:“臣所禀告之事,事关重大,微臣只能告知皇上,不可有外人在场。” “啧。”夜微言不耐地发出一声。殿内就只有他们君臣三人,田公公早已退下。夜志宇这话分明是说给方子华听。 “何事如此要紧?”夜微言隐隐有些不满,提醒夜志宇莫把私人恩怨带到这里。 但夜志宇态度依旧强硬,反复强调自己要说的事乃是重中之重,不可有半点闪失。 夜微言越发厌烦夜志宇,之前给他三个月时间查清梁大将军失踪真相,到现在都没结果。如今他还有脸面与自己密谈? 想到这里,夜微言脑中突地灵光一闪:难道是梁大将军有消息了? 第2901章 机会 方子华此时上前一步,“皇上,既然如此,微臣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说罢,他就恭敬地退出御书房。 殿内终于如夜志宇所愿,只剩他和皇上。 夜微言看着方子华离开的背影,脸上一黑,面无表情地看向夜志宇。 “这样可以说了么?”夜微言将厌烦遮掩过去,兴致缺缺地问道。 夜志宇猜到夜微言的心思,知道事不宜迟,于是立刻道:“微臣查到,京郊外有一座庙宇里来了一位老尼姑。” “嗯?”夜微言并未意识到一个老尼姑有什么好说的。 夜志宇目光狠厉,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有语气略显急切,“微臣推测,此老尼姑极有可能是朝霞公主。” 夜微言倏地瞪大双眼,震惊不已:“什么?你说什么?!” “那处庙宇微臣已经派人查过,庙宇建立多时,香火旺盛,慕名前去的香客只多不少。”夜志宇将调查来的消息娓娓道来。 夜微言与夜志宇对望一眼,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唯一知道的是,这种感觉很糟糕。 “你可确定?” 夜微言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能感到一阵轻颤。 夜志宇直接甩出证据,“这个老尼姑出现在那里的时间,与朝霞公主消失的时间基本吻合。” 夜微言神情严峻,却没有轻易相信,“这可以用巧合来解释。” “皇上请听微臣把话说完,微臣既然敢入宫,就有足够的把握。”夜志宇信誓旦旦。 夜微言神色复杂,却没有再阻拦。 “这尼姑并不见人,据庙中扫洒的僧人说,这尼姑与方丈是多年好友,终日深居简出,一直居住在静庵中。” “且这静庵也是方丈为老尼姑单修的,院子内外都有僧人,不容任何人靠近。对外说是怕惊扰了老尼姑的清修。” 夜志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与夜微言听。 夜微言眼中的震惊停留许久,他再三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夜志宇的推测,并无证据。但他的本能却莫名信了大半。 他将心中泛起的不安压下,尽量维持面上的平和,“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夜志宇听出皇上话语中的怀疑意味,但他早已心中有数,干脆地回道:“是有香客误入,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老尼姑的存在。” 这个理由没有大问题,夜微言神情若有所思。 夜志宇也没有片刻放松,紧紧盯着皇上的反应。但他面色却很是平静,因为他清楚这个消息的价值。 御书房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夜志宇更是识相地没有随便开口。 此事归根结底还是要交给皇上定夺。 但夜志宇心里已有七八分把握。 良久,夜微言的思绪飘回,对夜志宇下令:“朕命你立刻查清此事,不容有误!” 夜志宇心下一喜,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微臣遵旨!” 在夜志宇离开之前,殿外偏门一处隐秘的角落的杂草微微一动。接着一名小太监飞快地闪身离开。 …… 小太监一路时快时慢,专挑人少的地方走,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稍有不妥就立刻藏身起来。 但他对宫中路线十分熟悉,左拐右拐没有片刻迟疑。 一直到了后宫,小太监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路上,胆子大的和来往的宫女太监打招呼。 到了目的地,他这才长舒一口气。 早已等候多时的老嬷嬷忙开门将小太监迎进来,“娘娘在等你。” 小太监也不废话,脚步匆匆离开。 推开殿门,小太监立刻跪下,“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听到声音,德妃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成元回来了。” “是。奴才刚从御书房回来。”小太监成元意有所指道。 德妃眸光一闪,手一挥吩咐人把门关好,这才不经意地问道:“可有发现?” 成元于是将殿内夜微言与夜志宇二人的对谈悉数说与德妃听。 当说到“朝霞公主还活着”时,德妃惊得连话都忘了说,难以置信地盯着成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成元也同样心惊不已,这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他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成元默默吞下一口唾沫。 德妃回神后忙把惊惧之心压下,强忍着细细回想整件事。 此事的确危险无比,但往往都伴随巨大的机遇。换句话说,只要德妃善于利用此事,说不定能为自己铺就一条通途。 德妃眼底涌动疯狂的情绪,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利用此事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成元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德妃则是六神无主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 可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手中白白溜走,德妃更是不甘。 “成元,你速去请高夫人进宫,说本宫有要事相商!”德妃匆匆下令。 小太监成元得令,立刻退下。 德妃稍稍松了口气,在宫中焦急等待高夫人到来。 高夫人得到消息猜到出了大事,就立刻进宫来见。 “臣妇参见娘娘。”当着奴才的面,高夫人的礼数自是周全。 德妃到了嗓子眼的话拐了个弯,“请起。” “多谢娘娘。”公夫人起身对德妃使了个眼色。 德妃会意,将殿内的奴才都赶走,“行了这不用你们伺候。” 宫女和太监整齐地退下。 见门重新关好,德妃脸上随即露出慌张神色,拉着高夫人到一旁坐下,“母亲大事不好。” 高夫人眉心一紧。 德妃于是把从成元那听来的消息说给高夫人。 高夫人越听,脸色也跟着变化。 说完之后,德妃也长舒了口气,随即问高夫人,“母亲可有好主意?” “你意欲如何?”高夫人惊疑。 德妃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这是个好机会,若是我能利用好……” 高夫人看穿德妃的心思,想也不想地打算,“此事万万不可!” 德妃没想到高夫人竟会如此强硬,但她仍不肯轻易放弃,“母亲您可知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兴许是老天爷看我可怜,不忍让我再等待下去,才会……” 见德妃因有魔怔的初兆,高夫人面露担忧之色,拉住德妃的手,“我的女儿啊!你听我说。” 德妃回神,紧咬着双唇。 第2902章 灭口 “此事绝不是你可以轻易插手的。”高夫人思虑周全,“一来,你并不知皇上意欲如何对待朝霞公主;二来,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失败的后果?” 德妃无言以对。 高夫人略微放松语气,“你听娘一句话,此时就当不知,切不可动歪心思。” 德妃仍有不甘,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高夫人的担忧都是对的。 高夫人神色一厉,又道:“不仅如此,知晓此事之人必须全部灭口,一个都留不得!” 德妃一惊,“此事只有成元知道,母亲不必担心。” 高夫人摇头,“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你怎知他不会露出马脚?万一被有心人得到消息,你能保证他不会乱说?” 德妃犹豫了,但还是舍不得,求高夫人三思,“成元跟了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定不会背叛本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高夫人心思狠绝,“这世上谁都靠不住。” 德妃面露难色,迟迟无法决定。 高夫人劝道:“不要再犹豫了,立刻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可……”德妃仍是犹豫不决。 高夫人催促道:“只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难道你要为了他堵上自己的将来么?” 德妃承受不住,咬咬牙点头应了下来。 高夫人如释重负,神色缓和,“我这就去安排。” 德妃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无力地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高夫人轻轻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壶酒和一木盒。 “一会儿你叫成元进来,这些是赏赐给他的。”高夫人说着打开木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足足有几百两之多,“然后让他把这个喝下去。” 德妃看着那酒壶,没来由一阵紧张,瞳孔微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高夫人劝慰德妃两句,就退到偏殿,静静观察这边的情况。 德妃守着酒壶,半晌才平静下来,命人将成元叫来。 成元不疑有他,跨进殿内恭敬行了礼,“娘娘叫奴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德妃手指轻颤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命人将木盒送到成元面前,“最近你也着实辛苦,这都是赏你的。” 成元抬头定睛一看,差点被白花花的银锭闪了眼,惊得语无伦次,“娘娘!这……这……” “有功自然要赏,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不能白了你。”德妃道。 成元兴奋不已,忙叩首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德妃心下稍定,随后又让人给成元倒酒。 成元脸上的笑容还米来得及褪去,就看到小巧玲珑的酒杯中透明的液体。 “成元,你这些年做了不少事,本宫担心你的安危,如今给你两条路,一条是继续留下,本宫一定想办法帮你升迁,虽然你只是个太监,可在这宫里位置越高,保命的机会也就越大,另外一条路就是找个机会把你放出宫去,拿上一笔银子逍遥度日,总比这宫里头快活得多,你自己选,无论哪一条路,本宫都允。” 德妃突然这般说,让成元心中咯噔一下,“娘娘体恤奴才,奴才感激不尽!” “来,先喝了这杯,灵阁的酒也不是你们旁日里能品得着的。”德妃感叹不已,“本宫也是越来越觉得这宫里头不安全,自己逃不出去,也不想白了你们。” 一杯灵阁佳酿摆在眼前,德妃的伤感体恤在耳边,可成元不知为何,看着那杯酒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头上冷汗直流,差点跪不住。 这不是德妃的性子。 这杯酒,有问题! 这一瞬成元万念俱灰,他想不通为何会被如此对待,他为了德妃鞠躬尽瘁,到头来却换得这样悲惨的结局。 他不服,眼里都是恨意。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德妃,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会被德妃用强,可他更没有理由拒绝德妃赐酒。 “怎么?嫌弃本宫的酒?”德妃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成元抖如筛糠,叩首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继续守在德妃娘娘身边!” “那就喝了这杯。”德妃一直盯着成元,“本宫想办法,无论花多少银子,也把你送去个管事的差。” 成元自知躲不过去,颤颤地伸出手接过酒杯,一想到要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就克制不住地发抖。 不能再耽搁下去,成元闭上双眼,将酒杯递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德妃见状,眼神复杂地看了成元一眼就移开视线,心中松了口气,但也有一丝愧疚萦绕。 她摆摆手让人下去,不想看到成元暴毙眼前的一幕,“行了,先下去吧,让本宫再想想。” 成元恭敬地垂首退下,没有半分耽搁,他一出门就脚步匆匆地离开,脸色惨白,神情巨骇。 德妃感叹自己手下能用的人又少了一个,高夫人此时走了出来,“派人跟着成元,死了就立刻处理掉。” 事到如今,德妃也不再有怨言,点头应下。 回到自己居所后院的成元,喉咙犹如火烧一般疼痛难忍。他终于忍受不住扶着树吐出一口酒,木盒里的银子摔落在地,银子滚得到处都是。 成元不敢咽下毒酒,偷偷把酒含在口中。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许滑入喉咙,他用手指拼命地抠嗓子眼,吐出一口鲜血。 他吓得差点晕过去,手指深深抠进手里,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扣嗓子,拼命地往外呕。 他脸涨得通红,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那有声音!过去看看!” 突然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成元大惊,猜到定是有人来寻自己的尸体。他强忍着剧痛,捂着肚子连银子都不要了就逃命。 正巧奉命前来的几个太监正好撞见成元踉跄的背影。 “他在那!给我追!”尖利的声音响起。 一行人匆忙追上。 成元慌不择路,脑袋昏昏沉沉,毒酒也不知吐没吐干净,只能硬撑着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知道一旦停下,那等着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万幸成元这么多年在宫中为德妃办事,早已对宫中路线了若指掌,若不是因为中了毒,定不会被追他的人咬这么紧。 迷迷糊糊的成元视线渐渐模糊,脑中天旋地转,不知自己跑到何处来。 但身后追赶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他稍微一放松,那股紧绷的力量就再也支撑不住,他双膝一软竟是跪倒在地,彻底晕死过去。 第2903章 藏起 “主子!”腊梅被吓得不轻,白着一张脸匆匆去见冯嫔。 冯嫔蹙眉,“何事如此慌张?” “回主子,奴婢在后院看到一个、一个……”腊梅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一个什么!”冯嫔不耐烦地催促。 “一个死人!”腊梅惊魂未定,拍拍胸口不愿回想。 “死人?!”冯嫔也吃了一惊。 腊梅点头如捣蒜,“奴婢看那人莫名出现在院中,倒在地上,到处都是血……” 冯嫔又惊又疑,“是什么人?” “奴婢不知,奴婢急着回来和主子您说,并未看清楚……”腊梅道。 “啧。”冯嫔不满,随即起身,“带我过去看。” 腊梅忙摆手,“可使不得啊主子,那人死状恐怖,万一冲撞了您……” “叫上宝顺同去。”冯嫔说完抬脚就走。 光天化日自己的院子里竟然多了一个死人,冯嫔若是不查清楚,叫人污蔑了去岂不是有口难言? 冯嫔打定主意定要查个清楚,“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腊梅没办法,只得硬忍着不适跟在冯嫔身后。 宝顺得了消息也匆匆赶来。 到了院子,腊梅远远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主子,那就是。” 冯嫔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果然如腊梅所说,“这小太监怎会死在这里?” 宝顺也上前仔细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竟是目瞪口呆后撤两步,“这、这、这是!” 冯嫔更烦躁,“都成结巴了?!” “回主子,这是德妃娘娘宫里的成元公公!”宝顺将成元认出。 冯嫔皱眉,“你确定?” “千真万确!成公公和奴才是同乡,奴才定不会认错!”宝顺说着竟是扑上去痛哭起来,“成公公!你怎么会……” “咳咳!” 被认为已经死去多时的成元此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还吐出两口血。 “啊!”腊梅尖叫一声,躲在冯嫔身后。 冯嫔头皮发麻,也被吓得不轻。 宝顺呆呆地看着被自己哭醒的成元,脑子一片空白。 “水……水……”成元发出微弱的声音。 宝顺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道:“主子!他还有气!还没死!” 冯嫔不愿理会,知道成元是德妃的人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随口道:“从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还不等宝顺求情,成元也听到冯嫔的话,死死拉住宝顺的胳膊,乞求冯嫔收留自己,“娘娘!娘娘请您救救奴才!” 成元好不容易拼着一口气逃到这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去任人宰割。 冯嫔脚步一顿,狐疑地看向成元。 “是德妃娘娘,她派人追杀奴才,奴才慌不择路逃到此处就晕了,不敢欺瞒冯嫔娘娘!”成元每说完一句就要大口喘气好一会儿。 宝顺和腊梅俱是一惊,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冯嫔。 “德妃好端端的为何要与你这奴才过不去?”冯嫔冷笑。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情愿天打雷劈!”成元发下毒誓。 冯嫔这才稍稍有些动容。 成元猛咳了几声,声音也虚弱不少,“求娘娘救奴才一命,奴才定会将事情来龙去脉据实以告!” 冯嫔微微动心,若是能抓到德妃的把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看清楚了吗?是在这儿附近吗?” “奴才亲眼看到他往这边跑了,不知怎的转过弯来就没了踪影!” “继续找!” 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他们也不敢在宫里大张旗鼓的找人,只能慢慢搜。 宝顺一听不妙,忙帮成元求情,“主子,无论是不是留下他,都得先藏起来,不然被德妃娘娘发现,这事儿不好解释!” 冯嫔瞪了宝顺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了?” “奴才不敢。”宝顺蔫了。 成元心跳如擂鼓,口干舌燥,不知冯嫔会如何抉择,会不会将自己交出去。 片刻后,冯嫔下令,“先将人藏起来。” 宝顺长舒一口气,“是!”接着扶起成元,“成公公您忍一忍!” 腊梅则是跑去门口放风,听着外面的动静。 冯嫔淡定地回了自己屋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宝顺才将人扶走没一会儿,外面的太监就找到此处来。 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寻个由头推门搜查一番,门却从里面开了,腊梅叉着腰一副不好惹的模样点着几个人的鼻子骂: “青天白日的你们在外面吵嚷什么?不知我们娘娘在休息么?吵到娘娘你们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几个太监皆是一愣,此时也认出是腊梅。冯嫔颇得皇上宠爱,他们自然也不敢和腊梅作对,心有不忿面上却赔着笑脸,“原来是腊梅姐姐,是小的们不好,小的们这就走,这就走!” 几人说散就散,腊梅冷哼一声忙关上门,拿出绢帕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她方才骂人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腊梅惊魂未定,觉得这一辈子的惊吓都在今天用完了,只求外面那些人别再回来。 她快步去找冯嫔,“主子,人已经打发走了。” 冯嫔点头,“他们未必走远了,且派人去守着。我先去看看那成公公究竟是何人。” 腊梅点头,“是。”随即叫了几个奴才去守着门口。 宝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成元拖进偏院儿的柴房里。这里紧挨着小太监们的住处,此时他们都在各处忙活,没有人发现成元的到来 “成大哥,你先在此休息。”这里没有外人,宝顺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成元想要说几句感谢的话,但无奈嗓子冒火似的疼,只能发出像刷锅底一样沙哑的声音。 宝顺忙去给成元找水来,“成大哥你快喝一口。” 成元将碗中水一饮而尽,喉咙的痛苦才算缓解些许,“多谢……” “成大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会变成这副样子?”宝顺急切地问道。 成元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 “成大哥你放心,主子既然说让我把你藏起来,就会保住你的命。”宝顺见成元满面担忧,就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第2904章 大礼 成元点点头。他此时心情无比复杂,被自己多年来侍奉的主子赐死和追杀,他几乎是万念俱灰,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宝顺见成元低垂着头,还以为他是惊魂未定,就叹了口气安抚了几句。 突然柴房的门被推开,宝顺吓了一跳,成元反而淡定得多,他靠在柴火堆前,抬眼看向门口。 冯嫔拿绢帕掩住口鼻,紧皱着眉头,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柴房内的二人。 “怎么藏在这种地方?”冯嫔没好气地看宝顺。 “主子息怒,奴才也是一时情急,还请主子责罚!”宝顺忙请罪。 冯嫔懒得理会,她还有更要紧的事。 “成元是吧?”冯嫔看向成元,上下扫量了两眼,“你是德妃宫里的?” “正是。”成元粗哑的嗓子说出的话也有些刺耳。 冯嫔忍着不适,轻“啧”了一声,随后又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若是让本宫发现你有半点儿隐瞒,就立刻将你送回给德妃。” 宝顺是知道冯嫔手段的,急忙给成元使眼色。 成元未看宝顺,但也十分恭敬和感激,当即就要起身给冯嫔行礼。 冯嫔眼底闪过厌恶,不耐地摆手,“行了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弄这套虚的作甚?你只需回答本宫的问题。” “是。”成元点头,不等说大哭,边哭边道:“多谢娘娘救了奴才一命,奴才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嫔这才面露满意之色。 “奴才奉德妃娘娘之命,前去御书房打探皇上的消息……”成元每说一句就需停下来歇一歇。 “奴才打探到消息回去禀告德妃娘娘之后,娘娘就赐了毒酒,幸亏奴才并未将酒完全咽下,不然也没力气跑到您这儿来。” 冯嫔看着成元半死不活的模样,推测他这番话的真假。 更让冯嫔介意的是,显然有一处最关键的部分,成元并没有说。 冯嫔深深地看了成元一眼,成元又恨又怕,始终低着头。 “宝顺你先下去。”冯嫔道。 宝顺得令,不敢久留,匆忙退下。 “现在你可以说了。”冯嫔居高临下地看着成元。 成元顿时感到一股压力传来,他一咬牙,将打探到的消息也说出来。只有如此才有可能活下来,他想赌一把。 “奴才在御书房外,听到皇上和寺卿大人的对话。”成元深吸了一口气,嗓子受到刺激猛咳了几声才平复下来,“说的是朝霞公主的消息。” 冯嫔同样很是诧异,朝霞公主的名号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但也算有所耳闻。 “朝霞公主不是死了么?” 成元摇摇头,“寺卿大人说在京郊一处庙宇内发现一名形迹可疑的老尼姑,极有可能是朝霞公主。” “怎么可能?”冯嫔不会轻易相信,“朝霞公主连葬礼都办了,怎会死而复生?” 成元也是有苦难言,“奴才不知,奴才只是……” 冯嫔知道问成元也问不出什么来,就不再开口。 她细细琢磨这消息的真假。既然是夜志宇查来的,那多半有些眉目。 朝霞公主若是真的还活着,这消息一旦传开,定会在京都掀起风浪。 “兴许是奴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德妃娘娘才要杀奴才灭口。”成元长吁短叹,泣不成声,“可奴才不想死,求娘娘您救救奴才吧!” 冯嫔瞥了成元一眼,突然计上心头,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笑意。 “救你可以。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本宫?”冯嫔笑问。 成元心里一惊,忙道:“奴才愿意给娘娘当牛做马!” 冯嫔却不为所动,“这些都没用,本宫要你去个地方。” 成元脊背一凉,不知冯嫔会如何对自己,身体也不自觉发抖。 冯嫔也不与成元多做解释,出去叫来宝顺,“你把人收拾得干净些。” 宝顺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是!” 冯嫔沉思片晌,琢磨该如何利用这个老天爷给的好机会。 她已经有了计划,但她总有点不甘心。若是把消息递到皇上那去,顶多就是德妃倒霉。那冯嫔这一场就白忙活了,她须得从长计议,看如何才能拉更多的人下水。 冯嫔正思索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给方子华,但转念一想,事情紧急,待方子华的消息传回,怕是没戏唱了。 这时腊梅匆匆赶来,“主子!主子!” 冯嫔思绪被打断,皱眉道:“何事?不是让你在门口看着么?” “那些奴才并未回来,奴婢是想说看到皇上去了云妃娘娘那里!”腊梅忙道。 冯嫔眉毛一挑,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死死咬着下唇什么也没说。 腊梅不敢出声,低着头都能感受到冯嫔的怒火。 过了片刻,冯嫔脸上的阴郁突然一扫而空,她冷笑一声,“皇上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份大礼要送过去。” 腊梅虽然不知自家主子有何计划,但也是惊得心跳加速。 夜微言最近往楚云秀处去得越发频繁,几乎是每隔几日就会去探望一番。 自从上次二人误会解除之后,夜微言和楚云秀的关系也更近了些。 楚云秀也难得能在宫里过得舒心些,这些日子脸上经常挂着笑容。 “娘娘,皇上来了。”李嬷嬷得了消息前来禀告。 楚云秀嘴角上扬,抱起夜擎去迎。 等了一会儿,夜微言就带着田公公到了。他跨进院内见楚云秀亲自抱着夜擎在等,不由心生感动,心疼地上前: “太阳这样高,你在殿内等朕就是了,何必还出来。”夜微言说着从楚云秀手里接过儿子。 楚云秀浅笑,没有多说。 夜微言抱着夜擎逗弄,“你这小子又沉了,想父皇了没有?” 夜擎看到夜微言很是亲昵,抱着他的脖子就不撒手。 夜微言抱着夜擎,对一旁的楚云秀道:“他这么大了,你还抱着他不累么?”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习惯了。”楚云秀福了福身道。 “朕看他会走路,日后多让他一个人走走才是,也别太宠着了。”夜微言说着就将夜擎放在地上。 第2905章 打断 夜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双脚踩到了地。他不想自己走,抱紧夜微言不松手,两腿并用地往上爬,就是不肯自己走,全身上下都在表达抗拒。 楚云秀在一旁看到忍俊不禁,掩嘴轻笑。 夜微言则是打定主意要让儿子多自己走路,把儿子的小胳膊扯下来。 夜擎的小胳膊小腿很快就被松开,只好站在地上。 小小的孩子嘴撅得高高,怨念地仰头看夜微言,眼圈红红的。 夜微言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实在是哭笑不得,但面上仍是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你若是不走,就自己站在此处。” 说完夜微言拉着楚云秀就走,“我们进去吧。” 楚云秀面露不舍,再三回头去看夜擎。 夜微言安慰她:“不会有事的。这小子精明得很,一会儿便会自己走。” 楚云秀有些怀疑,“皇上,擎儿平日的确让臣妾宠得有些过头……” “无碍。”不等楚云秀把剩下的话说完,就用眼神示意楚云秀往后看。 楚云秀这一回头,就惊了一下。原来是夜擎见没有人搭理自己,就挪动着还不是十分灵活的步伐一点点想要追上来。 楚云秀眼眶一湿,差点落下泪来。 夜微言则是面带笑意,“这才是朕的儿子。” 夜擎边走边对着楚云秀伸手呼唤,“咿咿呀呀”的。楚云秀看擎儿歪歪扭扭晃了两下也没前进多少。不仅如此,反而有好几次都差点栽倒。 楚云秀实在忍不住,“皇上……” 夜微言看着泪眼汪汪的楚云秀也妥协地点头。 楚云秀这才快步回去一把抱起擎儿。 小家伙抱着楚云秀,趴在她肩上,两只小脚还蹬了两下。 夜微言忙出来打圆场,“朕的儿子哪有那么娇弱?” 夜擎还记得夜微言把自己放在地上的事,记仇地不去看他,趴在楚云秀身上生闷气。 夜微言失笑,“你小子还挺大气性。” 楚云秀忙道:“皇上您别生气,擎儿还小不懂事。” “朕何时生气了?”夜微言笑道。 楚云秀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此回到殿内,夜微言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听人通传,“皇上,冯嫔求见。” 夜微言不解,“她来作甚?” 楚云秀想了想,“臣妾也不知。” 冯嫔今日已经来请过安,楚云秀看向一旁的李嬷嬷。李嬷嬷同样不知。 但皇上在此,冯嫔此时来此的目的不言而喻。 得了夜微言的首肯,冯嫔随即入殿来。 不只是冯嫔,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走路都有些费力的奴才。 楚云秀的视线落在那奴才身上,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静观其变。 夜微言同样也注意到不对劲儿。 冯嫔神情有些严峻,“臣妾万不得已前来打搅皇上和云妃娘娘,还请皇上原谅。” 夜微言收回视线,“究竟所为何事?” “臣妾在院中救了这奴才。他受了伤,还被人追杀,臣妾一时心软就……”冯嫔解释道。 夜微言没有插话,示意冯嫔继续说。 “臣妾觉得不妥就细细询问了这奴才几句,谁知结果却让臣妾诧异不已。”冯嫔想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惊魂未定,“还是让这奴才亲自和您说!” 夜微言眉头微微蹙起,看着那个奴才,“嗯?” 成元身体一抖,喉咙更是火辣辣得疼,但他不敢怠慢,若是在此处说错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启禀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成元边叩首边哭诉,头晕脑胀,差点晕死过去。 夜微言有些不耐烦,身后的田公公正要开口,却被冯嫔抢先一步,“还不快如实道来!” “是!”成元哆哆嗦嗦地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中间有几次停顿他都差点吓死。 夜微言听着成元的话,脸色越来越沉。 一旁的楚云秀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皇上!奴才并非自愿,是德妃娘娘的意思,奴才不敢不从。奴才贱命一条,求皇上开恩,饶奴才一命!”成元不住地磕头,脑门都见了血。 夜微言神情一肃,冷冷地看着成元,“你所言属实?” “不敢欺瞒皇上!若是奴才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成元发下重誓。 冯嫔在一边眉头紧锁,心里却是轻松得意。所有事都按她的计划发展。 楚云秀听到朝霞公主时,神情很不自然,差点控制不住诧异的表情。 李嬷嬷在楚云秀身后用手托着她的手臂,才没有让楚云秀当着皇上的面失态。 冯嫔愁眉不展,“臣妾听说此事,只觉得事关重大,想也不想就带人来见皇上。” 夜微言没说话。 “德妃娘娘宫里的奴才还去臣妾那搜查,臣妾想了办法才将人打发走,不然这奴才怕是没命活了。”冯嫔感叹一声。 夜微言如今一点兴致也没了。他没想到德妃竟然如此大的胆子,派奴才去御书房偷听,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楚云秀战战兢兢地看向夜微言,等他的反应。 夜微言却是突然起身,视线落在成元身上,话却是对楚云秀说的,“朕就不打扰爱妃歇息,朕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又对田公公下令,“把人一并带回去。” “是。”田公公应声。 话音刚落,夜微言抬脚就走,冯嫔心中暗喜,匆忙跟上。 原本热闹的屋内,突然就安静得不像话。 楚云秀见众人离开,忙吩咐李嬷嬷去将大门关好。 她一个人殿内坐立难安,心差点从跳出来,她脑中徘徊不去方才成元说的话。 若此事真如成元所说,那朝霞公主还活着,那…… 楚云秀脑子里一团乱,李嬷嬷回来时看到就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她。 “娘娘?”李嬷嬷察觉不妙,先去安抚擎儿。 楚云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弦紧绷,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娘,可是有了麻烦?”李嬷嬷关切道。 “冯嫔是故意的。”楚云秀深吸一口气,嘴唇没了血色,“她是故意带人来这,就是要让我也听到此事!” 李嬷嬷一惊,“娘娘您这是何意?” “朝霞公主若是真得没死,此事必须尽快通知徐若瑾。”楚云秀焦急不已,“但徐若瑾一旦知道……” “所有人都会怀疑到娘娘头上。”李嬷嬷骇然。 第2906章 惊吓 楚云秀深吸一口气,“冯嫔真是好算计,她也的确得手了。她摆明是给我挖坑,让我骑虎难下,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娘娘您就装作不知道此事。”李嬷嬷出主意。 楚云秀几乎是立刻摇头,“那怎么行?朝霞公主对徐若瑾有多重要?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李嬷嬷欲言又止。 楚云秀平复了片刻,“我更担心徐若瑾,她若是知晓此事定会亲自去见朝霞公主,事情恐怕会闹大。” 李嬷嬷立即补话道:“所以老奴才劝娘娘千万要三思!” 楚云秀陷入沉思,摆在她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她心里已经有了抉择,只是这么一来,夜微言定会怪罪于她。二人才刚有缓和的关系恐怕也会因此重新回到冰点。 夜擎都察觉到楚云秀心情不好,探着小脑瓜想要抱抱。 楚云秀无暇顾及儿子,她后悔没听徐若瑾的话,提防冯嫔。 “冯嫔是想借此机会一箭双雕,既打击了德妃娘娘,又能拉您下水。”李嬷嬷感慨冯嫔的计谋深远。 楚云秀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偏偏无计可施。 良久,楚云秀轻叹一声,“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嬷嬷心疼主子,却也没有两全的办法。 …… 夜微言将成元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德妃的耳中。 德妃本在宫内焦急等待,却没想到没把成元的死讯等来,而是等回了屁滚尿流的奴才。 “娘娘!大事不好了!成元、成元被皇上带走了!” 几个奴才纷纷跪在地上,浑身不住地发颤。 德妃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像是被雷劈到一动不动,面上没有半点血色,万念俱灰地跌坐在椅子上。 “人怎么会在皇上那里?他为何还没死?这可如何是好!”德妃被吓得心慌,魔怔了似的喃喃自语不停。 一个太监颤声道:“成元还没死,奴才们追着他,却见他在冯嫔娘娘那没了踪影。后来就听说冯嫔去了云妃娘娘那边,偏巧皇上也在,后来……” 他不敢往下说。 德妃这才知道,咬牙切齿,“冯嫔!”她恨不得撕烂冯嫔那张嘴。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冯嫔这种货色摆一道。 老嬷嬷见势不妙,忙端来热茶给德妃,“娘娘喝口茶泻火,莫要自乱阵脚。” 德妃脑子里很乱,只觉得天塌了,什么都完了。 老嬷嬷怕德妃说出些不该说的,就把奴才都撵出去。 奴才们见自己还有命活,纷纷告退忙不迭地跑了。 殿内只有德妃和老嬷嬷二人,老嬷嬷劝慰:“娘娘别急,兴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会有了,本宫要杀了成元灭口,成元绝对不会帮本宫说话,定会将实情都告知皇上。”德妃欲哭无泪,害怕不已,“怎么办?” 老嬷嬷面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长叹一声,“成元……” “早知如此本宫就不应该答应母亲杀掉他!不然也不会有这一茬,更不会闹到皇上那去!”德妃在心中埋怨高夫人给自己出的馊主意。 老嬷嬷也急急地想主意。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德妃失宠,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要跟着倒霉。 “事到如今,也只有咬紧牙不承认了。”老嬷嬷意味深长道。 德妃神情一滞,但很快就惨笑道:“没用的。成元是跟在我身边伺候的,根本做不得手脚。而且皇上疑心重,此事永远都像是一根刺卡在他喉咙,他不会再来看我一眼!” 德妃想到自己未来凄惨的日子便大哭不止。 老嬷嬷看着平日坚强沉稳的主子被折磨成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娘娘!这是唯一的出路,您必须试一试!”老嬷嬷抬高音量要叫醒德妃。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德妃掩面痛哭。 老嬷嬷深吸一口气,“娘娘您先振作起来,立刻求见皇上,说不动还来得及。” “求见?”德妃抵触。 “没错,您在这里不知冯嫔和成元会和皇上说什么,皇上万一只听他们一面之词,给您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到时您想和皇上解释都没有机会。” 德妃一愣,渐渐缓过神来,喃喃道:“你说的对……说得对,我要见皇上,立刻!” 她手脚不自觉发抖,字都写不好,强撑着写好帖子,立即吩咐人送去御书房。 帖子离开,德妃却不敢放松,“若是见到皇上,我该说什么?” 老嬷嬷出主意,“无论皇上问什么,您就咬紧牙不承认,说是成元有意陷害,您对此事半点不知情。” 德妃诧异,一时拿不定主意。 “只要他们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您。”老嬷嬷提醒德妃,“娘娘您千万要和皇上认错,在皇上面前更要淡定,千万莫哭莫闹。” 德妃长长呼一口气,但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 老嬷嬷的话说得容易,但做起来才是麻烦。一旦被皇上发现马脚,那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娘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您定要克制才行!”老嬷嬷语重心长,字字都说到德妃的心中。 德妃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默认。主仆二人焦急地等待着皇上的回应。 …… 御书房。 夜微言将成元带回来,冯嫔本想跟上,但被田公公拦住。 “娘娘,时候也不早了,老奴这就派人送您回去。” 冯嫔还想说什么,但田公公抬抬头,就有小太监围上来。 “娘娘,请吧。”田公公冷漠道。 冯嫔心里暗暗把田公公骂了一通,面上却是丝毫不显,“那就有劳田公公。” 尽管很不甘心,冯嫔也只能离开。虽说不能亲眼看到皇上暴怒的模样,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这次她就不信德妃还能全身而退。 腊梅和宝顺跟在冯嫔身后,头不抬眼不睁地小步跟上,到这会儿还怕被牵连。 但冯嫔的心情还不错,走路都轻快了不少,与方才在楚云秀宫中时简直判若两人。 腊梅和宝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成元规规矩矩地跪在大殿内,身上仿佛有千钧重,让他头都抬不起来。 夜微言端坐在龙椅上,斜睨了成元一眼。 “朕命你再将事无巨细地说一次,真相究竟是如何。”夜微言森冷的声音传入成元的耳中,他身上的汗毛纷纷倒竖。 第2907章 失望 “奴才不敢欺瞒!”成元哆嗦道;“是德妃娘娘命奴才去御书房打探消息。奴才恰好听到皇上和寺卿大人的谈话,于是将消息带回去说给娘娘。” 说完成元又急急地补了一句,“奴才这么做都是奉命而为,是德妃娘娘让奴才盯着皇上您的!” 成元说完就继续磕头,“奴才也没有办法,若是奴才不答应德妃娘娘的要求,奴才就小命不保!” “你为了德妃,背叛了朕,难道朕会留着你的命么?”夜微言冷声道。 成元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奴才不敢!两边都是死,奴才也是身不由己,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奴才也要将此事告知皇上。” “嗯?”夜微言漠然看着成元。 成元拼上性命,“德妃容不下奴才,想要杀人灭口,奴才如今才知道一颗忠心错付的下场。奴才厚颜,请求皇上开恩,给奴才一条生路,让奴才能有机会弥补过错!” 这是成元早就想好的话,成败与否,就在此间。 德妃那边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若是他侥幸不死,跟着皇上才是唯一出路。 成元也不知自己下场如何,但他刚从德妃手下捡回一条命,他不想就这么死了。 夜微言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无人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此时,外面递来帖子,田公公凑到夜微言耳边小声道:“是德妃娘娘想见皇上。” 夜微言冷哼一声,“她的消息倒是快。” 田公公没有接话,就静静立于一旁。 成元耳朵尖,自然也听到了夜微言的话,他在猜测会是谁。但除了德妃之外根本不会有别人。 成元心也跟着提起来,若是皇上在此时见德妃,那事情就麻烦了。 在成元忐忑不安中,夜微言驳回了德妃的帖子,“不见。” 田公公应声,“是。” 夜微言的注意力重新落在成元身上。 …… 德妃焦急不安地在宫内踱步,无论老嬷嬷怎么安慰都没有半点作用。 怕什么来什么,皇上驳回求见帖子的消息传回,德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老嬷嬷惊慌,又是掐人中又是捏额角,忙活的汗流浃背,总算将德妃唤醒。 德妃醒过来就有气无力地痛哭,心惊胆战,觉得自己活路已经走到了头。 “皇上不见我,定是信了成元的话!”德妃悔不当初。 老嬷嬷也无法劝慰德妃,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再为德妃开脱。 “怎么办?怎么办!”德妃反复念叨这一句。 老嬷嬷一时也没了主意。 德妃突然挣脱老嬷嬷,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嬷嬷惊了,“娘娘!您要去哪儿!” 德妃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老嬷嬷顾不上那么多,冲上去拉住德妃,“娘娘千万不可啊!” 德妃动弹不得,这才微微回神,“放开我,我要去给皇上赔罪。” 老嬷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手上的力量却不敢放松分毫,“娘娘娘娘就算去,也不能这样去啊!” 德妃没有继续挣脱,而是看了看自己。 狼狈,凌乱,没有一点后宫妃嫔的端庄。 老嬷嬷看德妃的反应,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马上道:“老奴这就让人给您梳洗打扮。” 德妃这次没有抗拒,老嬷嬷立刻叫来宫女。 在老嬷嬷的要求下,宫女把德妃华丽的衣衫换成素白的衣衫,脸上也是素雅,头上更没有太多装饰。 德妃看着镜中的自己,整颗心都沉入谷底。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 她脑中甚至闪过冷宫的模样,她眼中都是红血丝,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娘娘可以走了。”老嬷嬷道。 德妃随即齐声前往御书房。 …… 御书房。 成元在地上跪了许久,头昏昏沉沉好几次差点晕过去,但都咬牙硬撑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言才开口: “朕赏你一条活路。但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朕给的,朕随时可以要回来。” 成元以为自己听错,他都做好掉脑袋的准备,却突然峰回路转! “奴才叩谢皇上!奴才叩谢皇上!” 成元把头撞在地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破了。 夜微言不耐地挥手,“你暂且跟着陈公公。” “是!奴才叩谢皇上!”小命失而复得,也难怪成元会兴奋至此。 陈公公得令后将人带了下去。 偌大的御书房就只有夜微言和田公公二人。 “德妃好大的胆子。”夜微言冷笑一声。 田公公不予置评。 “朕才不过给她一点好脸色,就想着要来算计朕。”夜微言很是气愤。 “德妃娘娘这次的确是过分了,派人在御书房外偷听,胆子未免太大。”田公公摇头道。 “朕给她几分颜色,她倒是开起染坊来。连朕都敢不放在眼里!” “皇上您消消气,这次多亏了冯嫔,不然皇上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田公公别有深意道。 这话提醒了夜微言,“你说德妃不是第一次派人偷听?” 田公公未答。 夜微言也不需要答案,已经怒火中烧,“她哪里来的胆子?亏朕还以为她性子纯良,温婉识趣。朕甚至属意她打理后宫。” “德妃娘娘自己葬送了前程,怨不得别人。”田公公直说道。 夜微言气愤难当之时,又有小太监来通传,“启禀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她还有脸来?!”夜微言更气,“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么?” 田公公忙安抚夜微言,“皇上保重龙体,老奴出去劝德妃娘娘回去。” “劝什么?直接撵走!”夜微言没好气道。 田公公心下有数,推开门,就看到德妃恭敬地跪在殿外。 听到开门声,德妃满心欢喜地抬头,在看清来人是田公公时,眼中那点光芒也转瞬即逝。 田公公暗自冷笑,走到德妃面前,“娘娘请回吧,皇上不想见您。” 德妃不肯离去,拉下脸来求田公公,“公公,本宫求你,求你和皇上说一说,本宫一定要见到皇上!” 田公公摇摇头,“娘娘莫要执迷不悟,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您这会儿进去不是自寻烦恼么?” 德妃咬紧牙关不肯就这么走,转而对着御书房大喊:“皇上!您听臣妾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德妃谨记老嬷嬷的话,强忍着没有哭喊。 第2908章 完了 田公公极小声地发出一声“啧”,“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皇上心意已决,您还是回去吧。” “公公!我不能回去!回去就什么都没了!我定要见到皇上,我是被冤枉的!你信我!”德妃顾不上礼数,反复对田公公解释。 田公公敷衍了两句,长吁短叹地离开。 推开御书房的门,夜微言看过来,“人可走了?” “德妃娘娘跪在殿外请求皇上您原谅,老奴看德妃怕是要长跪下去。”田公公说出自己的担忧。 夜微言不仅没有感动,反而很是反感,“她这是要逼朕就范?” 田公公摇头,“老奴也不知。但德妃娘娘说自己乃是被人冤枉。” 夜微言又是一声冷笑,“恐怕人证物证都摆在她面前,她也会嘴硬到底!” 田公公见夜微言对德妃失望透顶,也不再多言。 “她爱跪就跪吧,不用管她!”夜微言愤愤道。 “是。”田公公应声。 殿外德妃长跪不起,殿内一点动静也无。 夜晚的寒风中,德妃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宫服,此时已经冻的浑身发抖。 老嬷嬷心疼,“娘娘,咱们回去吧!” 德妃摇头,一言不发继续跪着,嘴唇毫无血色,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一侧流下,这是发自内心而出的冷汗,每落下一滴,她便心痛一次。 老嬷嬷也别无他法,只能陪在一旁。 可德妃朝着御书房足足跪了半个多时辰,但御书房没有半点开门的意思。 “算了吧娘娘……”老嬷嬷苦苦相劝。 德妃心越来越沉,仅有的那点希望早已消失殆尽。 她眼前一黑,身体突然歪向一边,毫无预兆地晕倒在冰冷的地面。 “娘娘!”老嬷嬷惊呼一声,忙去搀扶德妃起来,“叫太医!叫太医!” 周围的奴才手忙脚乱地将德妃抬下去。 夜微言听到殿外吵闹,不由皱眉,“又怎么了?” 田公公会意出去瞧了一眼,回来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晕倒被抬走了。” 夜微言眉头一皱,“叫太医了么?” “太医已经去了。” 夜微言沉默片刻,没再多说。 德妃被抬走后,太医很快也赶到,一番细致的诊治之后,她也渐渐清醒过来。 老嬷嬷一直等在一旁,看到德妃睁开眼,心上悬着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娘娘!” 德妃却没什么反应,双眼无神地盯着一处,眨也不眨。 老嬷嬷吓坏了,不敢随意上手,只能轻声呼唤,“娘娘?您别吓唬老奴啊!” 德妃嘴唇翕动,无意识地念叨着几个字。 老嬷嬷忙凑上去听。 “完了……一切都完了……” 德妃就像失了魂似的,重复这几句。 老嬷嬷惊吓不已,立刻命人传消息让高夫人进宫来。 “娘娘放心,老奴叫高夫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德妃仍是没有多余的反应。 老嬷嬷强忍着泪水,长叹一声,“造孽啊!” 高夫人接到消息吓得立刻进宫,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女儿的命才行。 但当高夫人到了宫门外,却被禁止再往前一步。 高夫人诧异,摆出架子,“你们可知我是谁?我进宫要去看德妃娘娘!耽搁了事你们担不起责任!” 但守卫根本不与理会,拦着高夫人不准她靠近。 高夫人气急败坏,急得头上冒汗,但进不了宫就见不到德妃。她硬闯了几次都失败。 “宫门重地,速速离开!不然被怪我们不客气!” 高夫人听到警告,看到对方手上的兵器,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高夫人早有准备,她将满满一盒银子送过去,“一点小意思孝敬几位,不成敬意,只求网开一面让我进宫。” “滚开!” 高夫人被一把推倒,手里的银子也打翻在地,“哎哟哎哟”地痛呼不止。 “你们连我也敢打,看我不告到皇上那去!你们等着掉脑袋吧!”高夫人恶狠狠地诅咒。 守卫根本不把高夫人的话当着,听后纷纷嘲讽,“德妃自顾不暇,已被皇上责斥,不允夫人您进宫也乃是皇上口谕,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高夫人大骇,犹如当头棒喝一般,有出气没进气。 难道,这次真的阴沟里翻了船? 高夫人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下场,颓然地坐在地上。 不行不行!高夫人突然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立刻上了马车,“去公主府!” 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去求人帮忙,首先想到的就是熙云公主。 公主府。 高夫人也顾不上没递帖子的尴尬,不断地拍着公主府的大门。 很快两个下人开门,看到高夫人,还不等问,高夫人就急急地要往门内闯。 “大胆!连公主府也敢闯!” “我是高夫人,是德妃娘娘的母亲,此番前来是有十万火急之要事,有求于熙云公主。还请公主见我一面!”高夫人急急道。 两名下人一听,对视了一眼,犹豫片刻才道:“既然如此,可有拜帖?” “事出紧急,来不及递帖子,还请谅解。”高夫人拉下脸来,强忍着不愉与二人解释,暗暗安抚自己:只要能见到公主即可,不必与这二人计较。 下人见状皆是面露难色,“这……” 高夫人见二人一副“很是难办”的神情,心里痛骂两句,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忙返回从马车上取出银子。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二位行个方便。”高夫人说着将银锭奉上。 下人不敢收,“即是德妃娘娘的事,容小的去通禀一声。” “有劳,有劳!”高夫人满面堆笑。 高夫人焦急地在府门外等候着,察觉到过往行人的目光,还有意用手遮掩面容,省的叫人看了笑话去。 “吱呀——”一声门重新被打开。 高夫人面上一喜,抬脚就要跨过门槛儿。但她脚才迈出一半,就被人挡了回来。 “公主抱恙,概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下人的婉拒让高夫人五官几乎要拧到一起,震惊之下根本不信二人说辞,“你们根本没告诉公主是不是?我是高夫人!是德妃娘娘的人!” 第2909章 泄露 高夫人不听,卯足劲就往门里冲。 下人一看不好,立刻用门顶住。 高夫人哪里是两个下人的对手,只能边推边喊,“你们不能赶我走,这是要命的大事!” “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们,都给你们!”高夫人掏出银两,可话音刚落,大门在高夫人面前紧紧闭合,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高夫人看着散落一地的银锭,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堵得她心口难受。 狼狈不堪的高夫人,抬头忿恨地看了公主府一眼,这才身心俱疲地下了台阶。 熙云公主不肯见自己,德妃还等着自己去救,难道这次真的碰上了大麻烦? 高夫人不敢细想,极小声地嘀嘀咕咕: “怎会如此……运气这么差?毒酒都没毒死那个死太监,竟然还叫他跑去和皇上告密!” 高夫人悔不当初,早知会有如此发展,从一开始就该下死手。 “唉……”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高夫人垂头丧气,走了两步却突然灵光一闪。 “朝霞公主?”高夫人不自觉念叨出声,忙捂住嘴,鬼鬼祟祟地四下瞅了一眼,见没人往自己这里看,才稍稍安心,嘟哝了一句,“京郊寺庙?人不仅没死,还做了尼姑?可笑!” 高夫人边念叨边往马车走,她已是没了主意,想不到自己还能求谁。 高夫人愁眉苦脸地离开,却没有注意到马车外一个打扮再普通不过的路人擦着马车离开,转入无人的巷口后,一个利落的闪身,突然凭空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平静。 却说这路人再度出现时竟在一处破败的旧屋之中,里面有数十个与他打扮无甚区别的“普通人”。 “立刻动身,京郊,寺庙。”为首这人言简意赅地下令道。 众人训练有素,齐声应道:“是!” 下一瞬,全部人都离开破屋,转眼就没了踪影,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京郊寺庙。 京郊寺庙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个个细致地找寻起来,也有些费事。 不只是他们,还有一队人此时正朝京郊寺庙而去。 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十足,脸上更是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衣着整齐的大理寺众人。 此人正是大理寺卿夜志宇。 他此次奉皇上之命前去调查朝霞公主一事,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感,仿佛功劳已经唾手可得。 夜志宇目标明确,他早已知道庙宇在何处,此番只需将朝霞公主“请”回宫即可。 众人到达京郊寺庙,夜志宇利落地下马,立刻就有僧人迎了上来。 “施主有礼。”扫洒的和尚迎上前来,不卑不亢道:“不知施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找人。”夜志宇似笑非笑道。 言毕,夜志宇抬脚大步离开,根本不给和尚阻拦的机会,马上就有手下来牵制。 “施主!佛门重地,不可擅闯!”和尚的声音越来越远。 夜志宇充耳未闻,径自离开,直奔静庵而去。 一路上惊动了不少和尚和前来拜佛的香客,均被大理寺手下拖到一边。 夜志宇脚步不停,按照早已得到的地图轻轻松松找到了静庵所在之处。 看着近在眼前的静庵,夜志宇嘴角一勾,暗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等夜志宇进入,就有几个看守的和尚出现。 夜志宇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拦我?识相地速速让开!” “阿弥陀佛,施主请回吧。此处非佛门弟子不得进入。”几个和尚双手合十对夜志宇恭敬道。 “这就想打发我?”夜志宇冷哼,“未免异想天开。” 夜志宇不怒自威,手不经意地搭在腰间的佩刀上,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和尚们也不退让,仍是站在原地。 “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夜志宇冷笑一声。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时,静庵的门突然从内被推开。 原本还与夜志宇对峙的和尚们纷纷退到两旁,给来人让路。 夜志宇戒备地盯着从门内走出来的那人,此人年纪较长,也是寺庙的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法相庄严,与这寺庙相合得很。 “原来是方丈。”夜志宇将此人认出。 “阿弥陀佛。”方丈单手行礼,“不知是寺卿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夜志宇轻蔑一笑,“事到如今,在下明人不做暗事。想必方丈也知在下来此目的,还请方丈行个方便。” “大人言重了。”方丈脸上带着笑意,“若是能帮上大人的忙,也是贫僧的功德一件。只是不知大人突然驾到是所为何事?不如随贫僧去详谈一二?”方丈不紧不慢地邀夜志宇同走。 夜志宇神情冰冷,“我到此处来自然是为了见一见这静庵的主人!” “哦?”方丈没有半点慌张,“不知大人从何处听来此事?” “怎么?不敢承认?” “阿弥陀佛。” “你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今日这门,我是非进不可!”夜志宇动了动佩刀,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此门之内,仅有一名在此清修的居士,大人兴许是认错人了。”方丈道。 夜志宇不耐烦道:“休得拖延时间!我找的就是此人!” 双方气氛再度紧绷起来。 方丈微笑与夜志宇对视,没有半点退缩。对比之下,夜志宇反倒显得格外急躁。 “我这次乃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你若是继续冥顽不灵,休怪我刀剑无眼!”夜志宇狠狠地望着方丈。 夜志宇已经做好准备要解决这些人才能跨进静庵的门。谁知方丈突然让开一步,夜志宇双眼一眯,以为有诈,暂且站在原地不动。 “既然大人执意如此,那贫僧再阻拦未免太不识趣。”方丈似乎根本没当回事,微笑看向夜志宇。 夜志宇不知方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乍然一听,反而束手束脚起来。 方丈一脸坦荡,甚至还主动让开门口。 夜志宇更是怀疑,上下扫量方丈。 “大人不必担心,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看穿夜志宇的心思,微笑解释道。 夜志宇暂且将疑惑压下,全神戒备,叫上大理寺众同走。 “如此便多谢方丈。” 方丈微笑不语。 第2910章 对峙 夜志宇推开静庵之门,看到院中一位穿着素雅的尼姑。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也来不及去想这一切是否过于简单。 不等夜志宇开口,尼姑就主动转过身来。 素服随风飘起,更添飘飘欲仙之感。头上青丝绾起,身段轻盈。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晕描绘出她如画的眉毛,只有眼角的细纹在提醒旁人她的年纪。 夜志宇看清此人相貌时,不由惊呆了一瞬。 此人与徐若瑾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眼前这人周身都泛着冰冷的寒意,与徐若瑾截然不同。 最初的震惊过去,夜志宇很快镇定下来,不容置喙地语气道:“朝霞公主,微臣找您找的好苦。” 朝霞公主眸色淡淡地与夜志宇对视,“你倒是他身边忠心耿耿的。” 得的夸赞出自朝霞公主之口,夜志宇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怪异,虽说夜志宇早已认定朝霞公主未死,但此时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还是难免感觉有些奇怪。 “还请朝霞公主与微臣走一趟,皇上十分挂念您。”夜志宇边说边靠近。 朝霞公主静静地回望夜志宇,“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夜志宇随即上前,“朝霞公主,走吧。”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 夜志宇还未抓到朝霞公主,余光就被刺目的强光晃了一下,他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往侧面一扑。 他滚了一圈,回头看去,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多了几柄暗器。 夜志宇没有半点反应时间,接着就看到从天而降一伙人挟持了朝霞公主。 这些人的目的显然与夜志宇一样,他们并不恋战,用暗器争取了短暂的空档之后,配合默契地将人掳走。 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夜志宇甚至来不及与横空出世的这伙人对上一招半式,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跳墙离开。 不只是夜志宇,大理寺众也都愣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是!” 大理寺众纷纷起身却突然双腿无力,齐齐倒了下去。 夜志宇瞪大双眼,急忙掩住口鼻。 “糟糕,中了迷药!” 这时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手脚都不受控制。 只有夜志宇并未吸入多少,所以还能站得稳。 眼看到手的功劳又被人抢走,夜志宇此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砍下那些人的脑袋来泄愤。 夜志宇的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行动,他朝着那些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夜志宇咬牙切齿,拼着一股劲儿愣是渐渐缩小和那些人的距离。 “把人留下,饶你们不死!” 绑走朝霞公主的人听到声音随即加快脚步,对夜志宇的威胁置若罔闻。 夜志宇更加气急败坏。若是他此番不能将朝霞公主带回,甚至还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绑走,皇上定会治罪于他。恐怕到时大理寺卿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思及此处,夜志宇更是足下发力,紧追不舍。 绑人的家伙见夜志宇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脱,也开始觉得麻烦。 为首的那人手指一甩,后面立刻有三人得令停下脚步。其余人继续前进。 夜志宇见状瞳孔微缩,猜到这些人的用意。 第2911章 被掳 三人并排展开,牢牢挡住夜志宇的去路。 夜志宇不欲与这些人耽误时间,看着朝霞公主被人劫走渐行渐远,心里更气,只想尽快解决眼前这三个家伙。 他亮出刀来,大喝一声“找死!”随即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三人亦是严阵以待,目光狠绝,气势不输夜志宇。 夜志宇身中迷香,自知会有一场恶战。但若是此时退却,更无言面对皇上。 电光火石之间,已是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中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四人身形均是干净利落,一时竟难分高下。 那三人配合默契,有进有退,加之夜志宇后继无力,竟隐隐有了败落之势。 夜志宇咬紧牙关,拼着一口气与三人缠斗周旋。 只可惜,夜志宇迟迟等不到援兵,仅靠他一人,实在难以突围。 很快夜志宇身上就挂了彩,对面三人也受了伤,但已明显处于上风。 夜志宇自知继续下去恐怕连命都没了,于是拼着最后一股劲儿也要离开此处。 谁知夜志宇的心思似乎是被对面三人猜到,不等他有所动作,那三人就分别封住了夜志宇的去路。 夜志宇心中暗道不好:这次怕是插翅也难逃。他头皮发紧,一丝害怕的情绪顺着他的血液流淌。 “主子说了,抓活的。” 就在夜志宇高度紧张、全神戒备之时,突然听到这样一句,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对面三人加紧了攻势,但都完美避开了夜志宇的要害。 夜志宇寡不敌众,很快就败下阵来。 三人将夜志宇钳制住,捆得结结实实,二话不说扛着人就走。 夜志宇的嘴被堵住,只能“呜呜”地叫,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 三人扛着夜志宇快速略过大街小巷,带到一处隐秘之地,正是他们之前密谋之所。 夜志宇将路线记在脑中,但三人似乎根本不担心夜志宇会逃跑。 三人将夜志宇扔进一个房间,随即上锁。 夜志宇就这么被关了起来,手脚还被绳子捆着,只能像虫子似的在地上蠕动。 他用腿拼命的撞门,但外面没有半点回应。夜志宇气得脸通红,火冒三丈,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 “没用的。” 这时一个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志宇一惊,艰难地转动身体。 看到朝霞公主的瞬间,夜志宇先是一惊,随后了然。 朝霞公主好整以暇地坐着,神情淡定得不像话,仿佛被人挟持抓到此地来的只有夜志宇一个,而她则是来做客。 这种违和的感觉太过强烈,夜志宇不禁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朝霞公主。 夜志宇有话要说,无奈口中塞着布头。 朝霞公主此时起身走到夜志宇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夜志宇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这种情况很不妙,若是朝霞公主要做点什么,他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夜志宇不自觉往墙边挪动身体,戒备地看着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注意到夜志宇的动作,但面上并无多少表情,而是直接蹲下身一把抽走夜志宇口中的布头扔了。 夜志宇一脸愕然,迟迟没有闭上嘴。 朝霞公主也不解释,接着又帮夜志宇把手脚的绳子解了,做完这一切之后就起身回去重新坐好。 夜志宇重新恢复自由身,身上的伤口也自己止了血,不算严重。 不算大的房间内,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房屋中间是一张积灰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两个还算干净的杯子,杯中有水。 夜志宇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只有门一个出口。但是他打不开,而且外面一定有众人把守。他就算出的去也定然逃不走。 朝霞公主淡定地喝了口水。 夜志宇心里一股异样的感觉,神色复杂地看着朝霞公主,冷声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为何,夜志宇的直觉告诉自己,朝霞公主一定知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朝霞公主微微一顿,就道:“他们是兆国人,但是谁派来的,我亦不知。” 夜志宇面如冷霜,“可笑!那你如何得知他们是兆国人?” 朝霞公主没有丝毫被揭穿的窘迫,冷静道:“我比你来得稍早一些,依稀听到他们提起回兆国复命之事。” 夜志宇狐疑地看着朝霞公主,似是没打算轻易相信她的话。 “不信就罢了。你大可以等他们送饭时问问。”朝霞公主无所谓道。 夜志宇的疑虑打消些许,但眼中戒备仍十分明显。 朝霞公主很是危险,不然也不会在宫内外掀起那么大的风浪。夜志宇均有所耳闻,更不要说他与朝霞公主还有私人恩怨。 此时夜志宇看朝霞公主的眼神也渐渐涌上恨意。 朝霞公主却好像浑然不觉,淡然地坐着,甚至主动和夜志宇搭话。 “你我姑侄一场,却鲜少见面,此番想来也有些不可思议。”朝霞公主语气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夜志宇面色更冷,“姑侄?呵。我不敢高攀,对我而言,你只有一个身份,便是杀父仇人。” 朝霞公主不动声色,也未开口。 夜志宇见她竟没有一丝一毫动容,不由心头火起,“我恨你入骨!从未将你当做姑母看待。若不是因为你,父亲也不会死!” 怒吼之后,夜志宇激动地胸膛剧烈起伏,充满恨意地眼神几乎要将朝霞公主剥皮抽筋。 朝霞公主仍是面不改色地迎着夜志宇吃人的目光,幽幽说道:“你们父子真像啊。” “你说什么?”夜志宇咬牙切齿,双拳紧握,紧盯着朝霞公主。若是她说出对父亲不敬的话来,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要了她的命。 朝霞公主像是没有察觉到浓烈的杀气,自顾自地说道:“你们父子就是这世间最傻的人。你父亲是,没想到连你也是。” “我不准你如此诋毁我的父亲,决不允许!”夜志宇一怒之下竟将一旁的椅子一劈为二。 换做寻常人恐怕早已吓破胆,但夜志宇面对的是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朝霞公主。 第2912章 低调 朝霞公主两眼清明,早已洞穿一切,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直接看到夜志宇内心深处。 夜志宇厌烦受人牵制,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没想到对上朝霞公主,会让他如此不自在。 他一时没有说话,猜不透朝霞公主无缘无故提起父亲作甚,只好静观其变。 朝霞公主此时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姑,与侄子回忆当年的往事。 “当初六弟为先帝卖命,如今你为夜微言卖命。因果循环,都是轮回。” 夜志宇皱眉,不知朝霞公主用意,后半句他更是听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夜志宇毫不客气。 朝霞公主也不恼,无比平静地说着随时会让夜志宇暴跳如雷的话。 “你们父子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了,可是两位皇上对你们呢?让我说,你们父子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点。”朝霞公主深深地看了夜志宇一眼,道:“可惜你们都得不到重用。” 夜志宇先前的怒火仿佛被人兜头一盆冰水淋下,种种不忿跟着偃旗息鼓,脑中徘徊不去的是朝霞公主最后几个字。 他哑口无言,根本无法为自己辩驳。 连夜志宇自己都暗暗埋怨过夜微言对自己不公,此时又有何立场反驳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眼神中的了然一闪而过,自知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言。 夜志宇静默片刻,再开口却是问起朝霞公主,“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想问我为何没死?”朝霞公主把夜志宇没说完的话说了。 夜志宇默认。 “我若是说我也不知,你会信我么?”朝霞公主一身素白衣衫,即便在如此破败环境中依旧纤尘不染。 夜志宇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仿佛只要是朝霞公主的话就有种让人信任的魔力。 “你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宫内逃出?”夜志宇蹙眉,但语气已经比先前缓和不少。 朝霞公主点头,“我醒来之后就已身在宫外,那时的我才真正是无法回头。” 朝霞公主不知想起什么,眸色一暗。 夜志宇眉头皱得更紧,“你知道京中因为你出了多少麻烦吗?你却躲在宫外自在快活。” 面对夜志宇的谴责,朝霞公主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我只想寻一处僻静之地葬身而已。天大地大,我需要的只是一方净土。” 夜志宇冷笑,“那你为何还要留在京都?不是应该走得越远越好?” 朝霞公主神色淡定,语气却格外坚定,“京都是我的根,我死也会死在这里。” 夜志宇却根本不买账,也丝毫不觉得朝霞公主可怜,“别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这也就骗骗别人。你早就该死,继续拖下去只会成为累赘,搅的人不得安宁!” 朝霞公主被夜志宇痛骂,却根本不忘心里去,仿佛就是一个不问世事的普通出家人。 夜志宇越看朝霞公主越气,“谁在你心里都掀不起波澜,我看就算是徐若瑾,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她。” 说完夜志宇嗤笑一声,“我说错了,你已经把她连累过了。若是没有你,她定能生活得比现在更好。” 朝霞公主听夜志宇提起徐若瑾,原本冰冷淡然的神情终于出现些许裂痕。 夜志宇平静地与朝霞公主对视,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她的弱点。 朝霞公主突然轻轻叹息一声,“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都要自己承担。” 夜志宇更觉可笑,“这话你最没有资格说,难道你不觉得的可笑么?” “从她嫁给梁霄的那一天起,她就注定与安稳的生活失之交臂。这就是她的命。”朝霞公主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轻轻念了一句。 夜志宇也不知怎么了,听了这话格外生气。按理说他应该巴不得朝霞公主和徐若瑾斗到底才对,但此时看着朝霞公主却是气愤难当。 朝霞公主又感慨一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夜志宇咬咬牙,懒得再与朝霞公主废话,“我的命断然不会葬送在这种地方,你若是想死,我不会拦。” 朝霞公主幽幽看了夜志宇一眼,“他们到现在都没动我们,定是还有别的计划。” “你可以留在此处,我是一定要出去的。落入兆国人手里,想死都不容易。”夜志宇说着开始在房间内找寻起来。 朝霞公主也不理会,就安稳地坐着,仿佛对自己的下场一点也不担心。 夜志宇也懒得与朝霞公主生气,他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一想到此事,夜志宇就脸如火烧。手下动作不停,但收效甚微,找得满头大汗仍没有进展。 难道自己就要被困在此处,任由虞尚云宰割? 夜志宇双眼倏然睁大,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猜测。 “我们在京都,却被兆国人挟持……”夜志宇无意识地念叨,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早已将人留在京都城内!” 朝霞公主却无甚反应,好像天塌下来都与她没关系。 可是让夜志宇想不通的是,“他们是怎么知道你在静庵之中?” 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此事与朝霞公主有关,说不定就是她刻意将人引来。 但这会儿夜志宇却是打消了这个疑虑。 虞尚云心思叵测,他的人经过数月布置,说不定早已渗透到京都城各个角落。如此一来,知道朝霞公主的消息也不是难事。 这个推测让夜志宇眉头紧锁。 若是真的,京都、不,甚至于大魏,恐怕都要有麻烦。 …… 距离京都城不远的地方,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前进着,跟着两个骑马的侍卫,还有一名老奴坐在车夫边,看起来像是来京都探亲的普通人。 谁也想不到,这样简单的一行人,马车内坐的竟然是兆国国主——虞尚云。 虞尚云一身普通世家公子的打扮,只是那张脸看起来太出众了些,其余一切都再简单不过。 此行的目的地近在眼前,虞尚云心情越发轻松,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徐若瑾,更是喜不自胜。 第2913章 暴怒 车门外传来孙伯的声音,“主人,京都城内的来信儿。” 话音刚落,车门缝下就被塞进一张字条。 虞尚云拿起一看,脸上笑容意味深长。 他这次进京刻意隐藏踪迹,没有大张旗鼓,就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他手上有了这么重要的人物,更加迫不及待想要去给徐若瑾一个惊喜。 这个大礼,他要亲自送给徐若瑾。 虞尚云越想越是兴奋,仿佛能想象到徐若瑾的笑容。 “去给郡主府送信儿,就说我约她在京郊外相见。”虞尚云心情很不错,语气轻快。 片刻后孙伯的声音传来,“是。” 虞尚云细细一想,若是真这般传话,徐若瑾未必会理会自己。于是他又补了一句,“还有,我手里有她最想见的人。她若是好奇就会来。” 孙伯自然应下,立即命人传信儿到郡主府。 虞尚云越发轻松,掀开车帘看着越来越近的京都天穹,心里却没来由一丝甜意。想象着徐若瑾接到信时的反应,他没想到二人竟会比他预料的见面时间还要早。 …… 郡主府。 徐若瑾这几日都一头扎在医书中,与沐阮二人边看边研究,基本没什么闲工夫。就算有,也都用来吃饭和睡觉。 所以这些日子就连下人都很少见到徐若瑾,更不用说沐阮。 那日给沐阮庆祝之后,郡主府内的气氛着实又热闹了几天,那股热潮才渐渐平复。 沐阮回来,药房和药炉也重新运转。他早就将自己在七离抽空写的药酒方子给了酒坊。 今儿沐阮和徐若瑾刚从熙云公主那回来,梁六就迎了上来。 “郡主,给您的。” 徐若瑾接过信来看了一眼,立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看徐若瑾的反应,沐阮一时猜不到是谁,毕竟能得到徐若瑾白眼待遇的人也不少。 沐阮凑上来瞥了一眼,“谁啊?” 徐若瑾未答,没好气地打开信扫了一眼。 “莫名其妙。”徐若瑾就给了四字评价,接着把信丢到一边。 沐阮更是一头雾水,好奇地捡起信看。 看着看着沐阮也气得眉毛飞起,“虞尚云这家伙哪来的脸给你写信?!” 徐若瑾此时已经抱起医书看,闻言随口回道:“我哪儿知道。” “这上面还说要约你见面,简直厚颜无耻!”沐阮气得不行,恨不得把信揉了撕了。 徐若瑾有点纳闷,抬起头来看沐阮,“你怎么这么生气?” “……”沐阮脸一红,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道:“我、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个人!还有这副颐指气使的口气!” “哦。”徐若瑾不疑有他,“不和他计较,我不去就是了。” 沐阮这才松了口气,但看到信上最后一行,忍不住又道:“可他在上面说,‘有你最想见的人’,谁啊?” 徐若瑾神情一顿,出神地盯着医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沐阮看徐若瑾的反应,心中疑惑更深。他识趣地没有追问,却咋子脑中闪过几个人选。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梁霄,但虞尚云又说这人在他手里,沐阮几乎是立马就把这个选择排除了。梁霄再傻也不会落到虞尚云的手里。 接着沐阮想到的几个人都在京都城,甚至就在郡主府。但严格说来,这些也不是徐若瑾想见的人。 沐阮百思不得其解,抓耳挠腮似的着急,好几次欲言又止,差点忍不住直接问出口。 沐阮想从徐若瑾的神情变化中找到点蛛丝马迹,但她此时再正常不过,根本没把虞尚云的信往心里去。 没有办法,沐阮只好把这个疑惑留在心里。 “喂!”沐阮突然出声。 “嗯?”徐若瑾头也没抬。 沐阮斟酌了一息,硬着头皮道:“你不会去见他,对吧?” 仔细听的话,沐阮话里有一点小心翼翼,还有一丝不确定。 徐若瑾没有立刻回答,沐阮就一直佯装淡定地等着。 就在沐阮紧张的心脏快要蹦出来时,徐若瑾才应了一声:“嗯。” 沐阮先是一定,接着又迷茫了,这个“嗯”,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 夜志宇去静庵找人不成反被挟持的消息很快就传进宫,传到了夜微言的耳中。 夜微言在御书房暴跳如雷,指着陆凌枫地鼻子大骂: “朕将御林卫交给你,就是让你三番两次犯错的吗!” “品酒大会出事就罢了,朕念你初犯不与你多计较。你呢?!你是如何回报朕的?!” “就在京都!在朕的脚下!甚至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御林卫整日巡视,都巡了些什么!你告诉朕!难道所有御林卫都是摆设吗!” “竟然让一个堂堂大理寺卿在京郊离奇失踪,并且至今下落不明!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朕原因!” “简直可笑至极!朕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夜微言怒骂不停,根本不给陆凌枫插嘴解释的机会。 他得知夜志宇在查朝霞公主下落被人掳走时,足足震惊了一炷香时间才肯相信这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掳走朝廷命官,并且能够不闹出半点动静。”夜微言错愕之下更是想不通。 他骂陆凌枫时有意没有提起朝霞公主,此事可大可小,他不想太多人知道。 而且陆凌枫接二连三办事不力,夜微言对他也很是失望。 陆凌枫觉得自己才是无辜,尚不知道发生何事,就被皇上急召入宫。进了宫,夜微言就大发雷霆,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两刻钟才算完。 他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只知道夜志宇被人掳走,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不仅如此,陆凌枫甚至不知夜志宇为何会被掳走。 可陆凌枫压根儿问不出口,夜微言一口认定是他失职,他还有什么脸面多言,只能硬扛着挨骂。 “朕命你立即调派人手,用最短的时间把夜志宇找到。而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夜志宇盯着陆凌枫一字一句道:“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陆凌枫心下一寒,除了应下别无他法,“微臣遵旨!” 第2914章 放松 陆凌枫被骂了一通,周身都弥漫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路上的小太监见了陆凌枫也都自觉绕道,不敢上去打招呼。 他连陆府都没回,就立刻吩咐御林卫四处寻找夜志宇的下落。 “夜志宇未必还在京都城内,你们尽量搜查京郊,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 “是!”御林卫领命。 留在京都城内的御林卫也都低调行事,紧急搜查不敢惊扰百姓。一旦传出风言风语到皇上耳中,陆凌枫怕不是挨骂这么简单。 就在御林卫不懈找寻夜志宇下落时,人虽然还未找到,但陆凌枫却得到一个令他震惊无比的消息。 “此话当真!”陆凌枫禁不住一再确认。 “千真万确。”御林卫首领答道:“属下奉命前去寺庙搜查,仔细询问过庙里的和尚,还有当日前去上香的百姓。” 陆凌枫深吸一口气,万万没想到内里竟然隐瞒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他们的话都能对得起来,静庵之中只有一名老尼姑,终日深居简出。属下私下打听过,尼姑的样貌与出现时间,都与朝霞公主八九不离十。” 陆凌枫此时也已信了八九分。他眸色渐深,神情有些复杂。他早知道朝霞公主失踪没那么简单,却没料到她竟然一直藏身于京郊。 十三王爷三番四次利用朝霞公主引徐若瑾上钩,但每一次都失败。若是他知道自己深恶痛绝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知会是何想法。 陆凌枫的思绪飘远又被自己拉回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御林卫首领不敢轻举妄动,静静等待陆凌枫的命令。 “这么说,夜志宇突然现身在那寺庙中,就是为了朝霞公主。”如此一来,一切倒是解释得清了,“好一个夜志宇,瞒得倒是滴水不漏。” 御林卫点头,“但最后关头似乎出了点问题,从天而降的另一伙人,将寺卿大人与朝霞公主掳走。” “夜志宇技不如人,自以为能立下大功,却被人截胡,没能笑到最后。”陆凌枫语气颇有些讽刺之意。 “只是这伙人的身份暂时还未查到。” 陆凌枫神色一紧,显然对夜志宇诸多不满,“他办事不力,还要我给他善后,真是好大的脸面。”说罢冷嗤一声。 “那些人的目的既然是朝霞公主,为何还要掳走寺卿大人?”御林卫首领想不通。 “多一个人在手中便是多一分胜算,夜志宇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留着比杀了有用。”陆凌枫淡淡道,并未将夜志宇的小命放在眼中。 御林卫首领乃是陆凌枫亲手提拔,且与陆家旧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故陆凌枫并未有多少忌讳。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时间紧迫,想要寻到寺卿大人绝非易事。”御林卫首领颇有些担忧。 陆凌枫神色一肃,沉思片刻,道:“既然事关朝霞公主,此事定与徐若瑾脱不了干系。” 御林卫首领挑眉,心下了然。 “派人盯着徐若瑾的一举一动,若是她离开郡主府,立刻跟上。”陆凌枫俐落下令。 御林卫首领得令退下。 陆凌枫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理由。若徐若瑾知晓朝霞公主下落,那她迟早会前去与朝霞公主相会。如若不知,那些人将朝霞公主带走定也与徐若瑾有关。最终的目的,要么是威胁,要么就是…… 思及此处,陆凌枫神情意味深长。 …… “郡主,您看这是城南绣坊送来的布料,说是刚到店,先来给您挑。”方妈妈拿着一匹布给徐若瑾看。 但说完过去好一会儿,徐若瑾都没有回应。方妈妈纳闷,抬眼去看,顿觉哭笑不得。 徐若瑾眼神飘忽,一看就是走神了,思绪早已飘远。 “郡主?”方妈妈请唤了一声。 徐若瑾仍是没有反应。 方妈妈无奈,“郡主!” “嗯?”徐若瑾这才回神,双眼也恢复清明,看向方妈妈,“怎么了?” 方妈妈把布匹的事暂且放在一旁,“郡主可是有烦心事?” 徐若瑾神情一顿,轻叹一声,“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两日总觉得心慌意乱,很不安稳,像是有麻烦要找上门来似的。” 方妈妈一听也跟着紧张起来,因为徐若瑾的预感一向都很准。但她还是轻松地劝慰道: “您也别自己吓自己,兴许是前些日子杂事太多,所以这才安稳下来,您难免会不放心。” 徐若瑾一想也有道理,但心里那丝忐忑却没那么容易消散。 “今儿天气不错,郡主您若是在屋里待得闷,不妨出去走走。”方妈妈提议。 徐若瑾为了不让方妈妈担心,就乖乖应下来。 没想到她才刚跨出院子,就看到远远走来的沐阮。她才刚摆出笑脸要打招呼,就见沐阮脸色越来越难看。 徐若瑾还不知发生何事,只看沐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气势汹汹地上前。 “你……” 徐若瑾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沐阮不客气地打断: “你昨晚没睡?” 徐若瑾纳闷,“睡了啊。” “你看看你眼周都黑成什么样了,发青!”沐阮没好气地训斥道。 徐若瑾也十分诧异,“是吗?我今早没照镜子,有这么严重吗?” “银花,拿镜子来给你主子照照。”沐阮铁青着脸,压着不耐吩咐银花。 银花不明所以,但也忙去取了镜子来。 “你自己看。” “……”被沐阮直勾勾的视线盯着,徐若瑾也觉得压力巨大。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禁睁大双眼仔细看了几遍,觉得沐阮小题大做:“就是淡淡的一点嘛。” 沐阮差点被徐若瑾气笑,“你皮肤本就白,还要多明显才叫明显?” 徐若瑾乖乖认怂,“是我不好,我这些日子想得太多,晚上歇息得太晚。放心,我一定改!” 对徐若瑾的保证,沐阮一点也不买账,“没有人看着你,你肯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徐若瑾苦笑,“那你说怎么办?” “我一会儿要去公主府,你随我同去,全当是放松。”沐阮提议。 徐若瑾一想今日反正也没什么事做,窝在府中也是无聊,还不如去看看熙云公主。 第2915章 分析 “你这不是旁的,就是闷在府里闷出的毛病。”沐阮没打算轻易放过徐若瑾,还在她耳边不断教育念叨着。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徐若瑾敷衍地附和着,再这么下去耳朵要生茧子,就转移话题叫方妈妈带悠悠来,“悠悠昨日还闹着要出门。” 悠悠一来就紧紧抱着沐阮的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沐阮,软软的一句,“沐沐抱!” 沐阮什么脾气都没了,也顾不上训徐若瑾,听话地一把抱起悠悠,一大一小你来我往,说着旁人不明白的话。 徐若瑾也终于松了口气,只有悠悠才能制得住沐阮。 沐阮的注意力被悠悠吸引,一时半会就顾不上搭理徐若瑾。她心底的那丝忐忑和阴沉仍然萦绕不去,她的心也迟迟难以平静。 到公主府后,沐阮抱着悠悠,边说边走。徐若瑾老神在在地跟在后面。 经过沐阮连日来的诊治,熙云公主的病情已经有了些微好转。 不管是多么细微的变化,徐若瑾也都看在眼里。 跨进屋内,就见严弘文正在给熙云公主喂药,每一勺都要放到嘴边吹凉之后再送到熙云公主口中。 这是个累人的活,但严弘文面上没有一点不耐烦,动作也十分温柔。 徐若瑾看到这一幕,心也难得地平复些许。 熙云公主的面色也不比之前那般苍白,整个人虽说还有些憔悴,却也有了些精神。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在面上挤出笑容,静静走到床边。 熙云公主看到是徐若瑾来了很是开心,连送到嘴边的药都忘了张嘴喝。 严弘文无奈,轻轻用勺子碰了碰她的嘴。 徐若瑾也笑了,“愣着干什么?先喝药。” 熙云公主点头,乖乖让严弘文把药喂完。 严弘文看着空荡的碗底,放心的长舒口气,自觉起身把位置让给徐若瑾。 “辛不辛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徐若瑾未等坐好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熙云公主看到徐若瑾就安心,“你来了药都不苦了。” 徐若瑾看熙云公主还有力气说笑,也跟着放松下来,“我又不是蜜饯,还能解苦?” 熙云公主也跟着笑,但她很快发现不对劲。她看得出徐若瑾的笑容未达眼底,更像是为了不叫自己担心故意摆出来的。 她们相处了这么久,徐若瑾这点小动作还瞒不过她。 “你有心事。”熙云公主很肯定。 倏地被拆穿心思,徐若瑾微微一愣,但也没有继续强颜欢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静不下心来。” “出了何事?” 事出必有因,熙云公主见徐若瑾有麻烦,也不顾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就急急地追问道。 严弘文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二人的对话。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不安心。”徐若瑾纠结了一番,仍是没有当着熙云的面说虞尚云的事。 熙云公主看徐若瑾皱起的眉头,也跟着担忧。 严弘文听后也放下手里的药碗,先将门重新关好,才重新折返回来,突然冒出一句: “夜志宇出事了,你可有耳闻?”他这话是看着徐若瑾问的。 徐若瑾一惊,随即摇了摇头,“他出事?出何事?”她想不出来夜志宇也会有出事的一天。 这话严弘文也未与熙云公主说起,她的诧异不比徐若瑾少多少。 “是昨日的事了。”严弘文淡定道来,“他被人抓走了,皇上震怒,命陆凌枫去寻。”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实在太多疑点。 严弘文只道:“皇上并未多作解释,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 熙云公主也十分纳闷,正想多问几句,就被徐若瑾岔开话题。 “沐阮就知道玩,我这就让他进来。”言毕徐若瑾起身。 严弘文注意到徐若瑾方才给他使的眼色,就装作不经意地跟了出去。 徐若瑾从沐阮手里接过悠悠,“你还在这儿玩,快去给熙云治病。” 沐阮敏锐地看出不对劲儿,本想问几句,但被徐若瑾一个眼神就瞪了回去。 沐阮只好认命地先拎了医药箱子进去给熙云公主针灸。 “可是遇到了麻烦?”严弘文关切道。 “方才当着熙云的面,我没说,“虞尚云来信儿,约我在京郊外相见,还说他有我最想见的人。” 此地只有严弘文和徐若瑾二人,私谈不会被外人发现。 徐若瑾想不通,“见面倒也罢了,只是这个‘最想见的人’让我很是在意。” “你心烦意乱也是因为这个?” “嗯。” 严弘文深思片刻,也觉得很是蹊跷,“难道与夜志宇的失踪有关?” “你是说虞尚云的人把夜志宇抓走了?”徐若瑾更想不通了,“好端端的,抓他作甚?!” 她想不出虞尚云和夜志宇二人的交集。 严弘文也只是猜测而已,“夜志宇被抓之事十分隐秘,皇上并未多说。是以至此还不知是何人所为,且夜志宇是在何处何地做了何事被抓,一概不知。” “皇上既已将此事交给陆凌枫,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徐若瑾推测。 “嗯。”严弘文赞同,“但我们也无法直接去问。” 徐若瑾不以为然,“夜志宇被抓与我何干?我本就没打算理会。” 严弘文却有另一想法,“若夜志宇的失踪,与虞尚云确有关系呢?” “你是说……”徐若瑾联想后得出结论,“虞尚云信中所说之人,是夜志宇?!” 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是无稽之谈,“我何曾想要见他?” 话说出口,徐若瑾都被自己恶寒了一下。 严弘文也深以为然,“夜志宇与你扯不上关系。” 他沉思片刻又道:“会不会是虞尚云故弄玄虚?” 徐若瑾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却没法下定论,纠结了一阵只觉得头疼,“算了,再等等看。” 严弘文也是这么想,如今所有事都还不明朗,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徐若瑾的眉头紧皱如锁未曾舒展,隐约能感觉到正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朝自己袭来。 第2916章 添乱 徐若瑾趁沐阮给熙云公主针灸的空档,带着悠悠去看了蒋明霜和昕儿。 蒋明霜看徐若瑾母女二人来,连日来的愁绪总算化开些许。 二人将孩子放在一处,让下人照看着。 蒋明霜则是迫不及待道:“你定是刚从公主那边过来,公主身体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有沐阮在,只会越来越好。”徐若瑾安慰道。 蒋明霜这才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你是放心了,我看该担心的是你才对。”徐若瑾扁嘴略有些生气。 “我?” “公主病的这几日,你也没好好歇息吧。”徐若瑾语气肯定,淡定地瞧着蒋明霜。 “……”蒋明霜有点不好意思,“我想亲自去照料公主,但爷不愿意,让我好好照顾昕儿。” “他俩也是怕你担心。” “我知道。”蒋明霜点头,但还是难掩眉宇之间的焦急,“可是公主突然卧病在床,我这一颗心也七上八下。幸亏你和沐阮来了,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就是操劳过度,积郁成疾,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根治起来耗时耗力,而且有些风险。”徐若瑾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蒋明霜,也是为了不让她多想。 蒋明霜听后心惊不已,但也算放心了些。 “有沐阮在,熙云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转。” “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总觉得对不住她。”蒋明霜自责。 徐若瑾则是忍不住笑了,“你哪来的这些想法?你照顾昕儿就不是帮忙?” 蒋明霜还想再说什么,被徐若瑾拦回去,“她身体转好不少,你若实在不放心就去瞧瞧她。” “嗯!”蒋明霜点头应下。 …… 徐若瑾和沐阮带着悠悠回府,不等她仔细询问熙云公主的病情,就听梁七来报。 “郡主,陆大人来了。” “他来作甚?不见。”徐若瑾想都不想就把人撵走。 梁七得令,前去赶人。 徐若瑾对陆凌枫这般态度,沐阮看得好奇,“你和他这是怎的了?水火不容似的。” 徐若瑾一想沐阮不在的这几个月,陆凌枫上蹿下跳闹出那么多事,就懒得说。 “反正离他远点儿,三角眼,他没甚好心眼。”徐若瑾怨念道。 听徐若瑾这么一说,沐阮更好奇了。 梁七此时又回来了,脚步匆匆,面露难色。 “郡主,陆大人赖着不肯走。他还说自己是来找沐神医,不是来找您的。” 徐若瑾更气,冷笑一声,“他还挺会找理由。” 沐阮纳闷,“找我?” “你要去见吗?”徐若瑾没有急着拒绝,而是问沐阮的意思。 沐阮对陆凌枫有些好奇是真,但也没打算真的做主,“我听你的。” 徐若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想见就见吧,听听他这次又有什么说辞。” “嗯。”沐阮起身怂恿徐若瑾和自己同去。 徐若瑾也想知道陆凌枫耍什么花招,就板起脸来跟了过去,她没打算给陆凌枫好脸色。 陆凌枫淡定地候在前厅,面上不见半点焦急之色,仿佛早就料到结局。 徐若瑾看到陆凌枫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更是不忿,面上更冷。 陆凌枫面带浅笑,视线一直落在沐阮身上。就像他说的,他此次前来是找沐阮。 徐若瑾也不介意,主动退到一旁喝茶。 “沐神医回京这么大的事,竟也如此低调。”陆凌枫道。 沐阮只当听不懂,“我又不是大人物,回来还要敲锣打鼓不成?” 陆凌枫莞尔,“陆某不是这个意思。沐神医医术精湛,整个京都城恐怕都难找出第二位能与你比肩之人。” “别给我戴高帽,我受不起。”沐阮毫不客气地摆手打断,“我就是个普通的大夫,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陆凌枫看沐阮软的不吃,笑容更深。 “有事说事,没事儿也别浪费工夫。”沐阮催促道。 陆凌枫也不恼,“自然是有一桩正经事,等着沐神医你点头。” 沐阮纳闷,“何事?” “沐神医可能有所不知,太医院医正不日即将告老还乡。如此一来,医正之位空缺,沐神医可有兴趣入宫任职?”陆凌枫将目的娓娓道来。 沐阮想也不想就干脆地拒了,“没兴趣,不去。” 陆凌枫似是已经料到沐阮会有此答案,反而笑意更浓,“若我是沐神医,定会好好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沐阮微微蹙眉,不知陆凌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凌枫不紧不慢道:“沐神医回京之事尚未传开,一旦皇上知晓你已回到京都呢?” 沐阮脊背一僵,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你想说什么?” “到时怕是皇上会亲自任命你为新任医正,陆某敢问,沐神医还会有拒绝的机会么?”陆凌枫笑眯眯地看着沐阮,就像一个为他设身处地考虑的好友。 沐阮蹙眉,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下。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清朗的女声略有些不屑地打断二人对话。 陆凌枫嘴角一勾,不用看也知是徐若瑾。 沐阮则松了口气。 徐若瑾起身上前,将沐阮半挡在身后,横眉冷对陆凌枫,“这是沐阮的事,就不劳您大驾在此妖言惑众了。” 她嘲讽地看着陆凌枫,话语中也尽是调侃之意。 沐阮有人给自己撑腰,顿时轻松不少。 陆凌枫额角抽了抽,但仍维持面上笑意,“郡主误会了,陆某只不过是来给沐神医提个醒罢了。” “不必!”徐若瑾直接打回,“我劝你还是快走吧,别在这儿找麻烦。” 陆凌枫神色一僵,“郡主待客之道果然不凡,陆某见识了。” “你是这天底下独一份,感到光荣也是应该的。”徐若瑾厚脸皮道:“若是你还要脸的话,就别去皇上面前嚼舌头根儿。” 陆凌枫被徐若瑾毫无顾忌地损了一顿,胸口一阵憋闷,偏偏还不能发作,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沐阮看徐若瑾一点面子也不给陆凌枫,一边觉得解气,一边忍不住担忧。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和陆凌枫的关系怎么……”沐阮词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第2917章 纠结 “不必理他。此人野心太大,凡事都须得合他心意,不然就会如我这般。”徐若瑾道。 沐阮有点明白了,但他的担忧并未退去,“那他方才说的,医正一事干嘛?就为了这件事跑到郡主府?有病吗?” 徐若瑾没有接话,神情若有所思。 陆凌枫回到陆府,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老管家此时来到他身后,“少爷,方子华等候您多时了。” 一听是方子华来,陆凌枫收起面上的戒备。 方子华低调前来,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显然有意如此。 陆凌枫跨进厅内,方子华也起身相迎。 “陆大人。” “方大人。” 二人拱手,复又恭敬有礼地坐下。 “方大人突然造访,陆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方子华却道:“陆大人言重。实不相瞒,事出突然,方某思来想去只能来找陆大人,冒失之举还望您莫要计较才是。” “方大人这是什么话?既是有要事,凡事还有个轻重缓急,这点小礼小节不算什么。”陆凌枫很好说话,“陆某愿闻其详。” “多谢陆大人。”方子华主动道:“方某听闻皇上将夜志宇失踪一事交给御林卫了?” “正是。” “方某这几日在府中细细琢磨过此事,发现几处疑点想不通,思前想后只得来找陆大人商议。”方子华言辞诚恳。 陆凌枫闻言感激道:“有劳方大人。” “夜志宇在京郊寺庙被掳走,陆大人可知他无端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方大人知道?”陆凌枫佯作不知。 方子华神情淡定,“即便方某不说,陆大人迟早也会查到。” 陆凌枫没有否认。 “夜志宇此次目标乃是朝霞公主。”方子华直截了当道。 陆凌枫眉毛一挑,“哦?” 方子华面不改色,继续道:“只是没想到夜志宇不仅没把人带回来,反而自己也着了道。” 陆凌枫对夜志宇无甚好感,见他倒霉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也绝无惋惜,“他也不是第一次托大把事情办砸了。” 方子华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消息尚未传开,一时片刻也难以查到那些人的踪迹。” 陆凌枫不动声色,“这是皇上交给御林卫的任务,陆某自当尽力。” “不知陆大人可有计划?”方子华问道。 陆凌枫不禁觉得方子华此人有些意思,莫名出现,又问东问西。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己一定会告知于他? 不等陆凌枫回答,方子华却是自问自答道:“方某倒是有一想法,不如从瑜郡主身上下手。” 陆凌枫双眼微眯,方子华说的都是他早就想到的。难不成此人派人跟踪自己? 虽然心里猜测不断,但陆凌枫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方大人的意思是?” “事关朝霞公主,瑜郡主定是突破口,说不定她自始至终都是知情的。”方子华道。 陆凌枫听到这里反而松了口气,他深深地看了方子华一眼,判断他说这番话的真实用意。 方子华倒是坦荡,任凭陆凌枫看,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陆凌枫心下有了计较,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才道:“恐怕徐若瑾还不知此事与朝霞公主有关。” 方子华一怔,不禁疑惑道:“为何如此笃定?” 陆凌枫不答反问,“方大人可知,沐阮已经回京都?” 方子华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何时?” “也有几日工夫了。”陆凌枫答道。 “为何此事还未传开?” “许是有心人有意掩饰。”陆凌枫意味深长道。 至于这“有心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方子华陷入沉思。 陆凌枫又道:“如今徐若瑾的软肋已经出现,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人身上,也就无暇顾及其他。” 方子华沉思片刻,没有接话。 经此事之后,陆凌枫不由重新看待方子华此人。 …… 后宫。 偌大的云妃宫中,伺候的奴才寥寥几个。 楚云秀靠在软塌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安心。她脑中很乱,翻来覆去都无法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 李嬷嬷在一旁小心伺候,夜擎则是乖乖睡在楚云秀身边。 看着儿子那张无忧无虑安睡的小脸,楚云秀才勉强定了定神。 “娘娘,从那日到现在,您的身体一直不舒服,真的不用老奴去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吗?”李嬷嬷担忧道。 楚云秀下意识摆手,“这是老毛病了,不要惊动太医,免得传到皇上的耳中。” 李嬷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即便楚云秀不主动提,李嬷嬷也清楚,她是为了那日太监成元的事烦心。 但这种事本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解释得清的,对楚云秀而言更是进退两难。 李嬷嬷有心劝说一二,但总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唉……”楚云秀轻叹一声,愁眉不展。 她已经被此事困扰多时,仍是难以下决定。 若是将朝霞公主之事通知徐若瑾,就须得召她入宫。可此乃多事之秋,一旦徐若瑾入宫来,定会令人多想。 这种敏感时期,楚云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更不用说暗地里还有冯嫔在步步紧逼,片刻不停地注意着自己的动静。 楚云秀确信,前脚她召徐若瑾入宫,后脚这个消息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宫外可有消息?”楚云秀心烦意乱,随口问道。 李嬷嬷摇头,“只听说寺卿大人下落不明,其余到是没有消息。” “寺卿大人?夜志宇?”楚云秀诧异。 李嬷嬷应声,“正是。” “他堂堂大理寺卿,怎会下落不明?”楚云秀以为自己听错。 李嬷嬷又摇头,“老奴也不知。消息也是宫中传的,不知真假几分。” 楚云溪没说话。她在宫中这么久,有一句话记得最牢:任何事都不会是空穴来风。 更何况是夜志宇失踪这样听起来万万不可能之事,才最有可能是真的。 “夜志宇……”楚云秀念叨了一遍,没有头绪,再度把注意力收回到徐若瑾身上。 就在楚云秀举棋不定,迟迟无法拿主意时,宫女叩门来禀: “启禀云妃娘娘,太医传来的消息,说是德妃娘娘病重。” 第2918章 嫌疑 楚云秀一愣,“病重?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么?” “奴婢也不知。只听说德妃这两日身子不太舒服,今早还晕倒了,就宣了太医入宫来给瞧瞧。谁知这一瞧,就瞧出了麻烦来。”宫女回道。 楚云秀听宫女提起才想起那日的事来,长叹一声让宫女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云秀念叨。 李嬷嬷宽慰道:“德妃娘娘有错在先,惹皇上不悦也是自然。那日之事老奴也有所耳闻,德妃娘娘在御书房外跪了半个时辰,最后体力不支晕倒让人抬走的。” 说起此事,李嬷嬷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她也是糊涂得紧,怎能做出这么没有脑子的事来?”楚云秀想不通,“看她平日聪明懂事,实在想不到……” 李嬷嬷知道楚云秀在想什么,“娘娘,人都有两面,您也别太在意。” “这两日我想了很多,你说会不会德妃的好都是故意装出来的?”楚云秀总是会不自觉想起德妃对她,还有对擎儿的好来。 李嬷嬷摇头未答。 楚云秀呼出一口气,“或许我该早些听徐若瑾的话,她要我小心德妃。才过去多久,德妃就出事了。” 李嬷嬷对徐若瑾料事如神也深有体会。 楚云秀庆幸一番,“所幸还未酿成大错。” “那娘娘,德妃娘娘那边……”李嬷嬷提醒道。 楚云秀深呼吸,无奈地摇头,“这后宫中本就没有几个人,却接二连三地病倒。先是宸妃,如今又多了德妃。” “真该去庙中拜一拜,这么下去,总会让人不自在。”楚云秀又道。 李嬷嬷想了想,“娘娘还是先别考虑这些了,皇上未必会领您的情。” 楚云秀心里有数,点头道:“嗯,我知道。” 李嬷嬷这才放心。 “对了,熙云公主的病如何了?”楚云秀一下想起。 李嬷嬷并不知晓细节,只道:“老奴前些日子听宫里的奴才说起,太医们都已去过,但情况似乎并不好。” 楚云秀顿时紧张起来,“快派人去公主府问问!” 李嬷嬷见楚云秀如此着急,也不敢怠慢,立刻应下。 …… 宝顺得了消息去冯嫔处禀报。 “主子,云妃娘娘派人出宫了。” 冯嫔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腊梅瞥了宝顺一眼,继续给冯嫔捏肩。 “派人跟着,有消息立刻回禀!”冯嫔下令。 “是!”宝顺应声。 待宝顺走后,腊梅才对冯嫔道:“主子,果然不出您所料,云妃娘娘坐不住了。” “哼,她不是与徐若瑾最好么?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说?”冯嫔自认为早已将楚云秀看透。 “也难为云妃娘娘了,这几日定然过得不好。”腊梅道。 冯嫔笑道:“只能怪她自己。” “接下来主子您只要看好戏就成了。” “不急。等徐若瑾得了消息进宫来找皇上对质,好戏才开始。”冯嫔恶毒一笑,“一举两得。” 腊梅被冯嫔阴森的语气吓得一抖,捏肩的双手不敢停下。 …… 楚云秀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如何?”楚云秀问道。 “启禀娘娘,熙云公主的病情有所好转。奴才去时,正巧看到了沐神医也在。” 楚云秀很是诧异,“沐阮回京都了?你没看错?” “奴才仔细看了多遍,确定是沐神医没错。” 楚云秀又惊又喜,心也放下大半,“有沐阮在就好,公主定不会有事。” “是。严大人还告诉奴才,沐神医在帮熙云公主针灸治疗。还叫奴才转告娘娘,多谢娘娘关心,不必太过忧心。” 楚云秀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那本宫就放心了。” “奴才告退。” 李嬷嬷这时上前来帮楚云秀按了按额角,“娘娘这下您可以安心,没有沐神医瞧不好的毛病。” “嗯。”楚云秀点头,“我怀擎儿时,就是他和徐若瑾一直帮我。数次凶险,也都多亏了他们。” 回想起来,楚云秀仍是满面感激。 “我记得沐阮不是随梁霄出征了?为何会突然回来?”楚云秀不解。 李嬷嬷细细一琢磨,“兴许此事还未传开,严大人见是娘娘您派去的人,所以才……” 楚云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还是装作不知更好。” 李嬷嬷刚要点头,却见楚云秀突然眼前一亮,她很是不解,“娘娘?”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知道如何叫徐若瑾进宫了!”楚云秀一喜。 李嬷嬷不解。 楚云秀来不及解释,吩咐道:“我这就带擎儿去德妃宫里探望。” “娘娘?”李嬷嬷更是一头雾水。 “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楚云秀说着轻轻摇醒还在睡觉的擎儿。 擎儿迷迷糊糊醒转,嘴一撇就要哭,眼眶和鼻子尖倏地就红了。楚云秀瞅准时机,在擎儿张嘴的瞬间放了一块蜜饯进去。 刚哭个开头的擎儿立马把哭声咽了回去,小嘴咂摸着蜜饯的甜滋味,把哭的事忘在了脑后。 楚云秀笑着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抱起擎儿就往外走。 “娘娘都准备好了。”李嬷嬷道。 “嗯。”楚云秀应声后就往轿辇走去。 好巧不巧,冯嫔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正好挡在轿辇前。 楚云秀脚步突地一顿,看是冯嫔,差点没控制好脸上错愕的神情。 “娘娘您这么着急是去哪儿啊?”冯嫔好奇地问道。 楚云秀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笑容,“听说德妃病了,我便想去探望一番。” 她心想快些将冯嫔打发,不欲与冯嫔浪费时间。 谁知冯嫔并不识趣,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德妃娘娘病了?”冯嫔一副刚刚知道的诧异模样。 楚云秀只好耐下性子点头,“是啊,太医查了,情况不是太好。” “怎会如此?”冯嫔念叨着,“既然如此,臣妾也随娘娘同去探望吧。” 楚云秀一愣,下意识就要反驳,但话到嘴边硬是拐了个弯。 她虽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冯嫔都开了口,她实在想不到理由拒绝。 而且若是此时强硬拒绝,反而要引冯嫔怀疑。 第2919章 密谈 斟酌再三,楚云秀除了点头别无选择。 “冯嫔有心了。既然如此,你我便同去探望就是。” “多谢娘娘。”冯嫔福身道。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楚云秀根本无暇顾及冯嫔,如今多了一个碍事的人,她也要想想该怎么和德妃说。 楚云秀心事重重地上了轿辇。冯嫔紧随其后也上了自己的轿辇。 冯嫔心里那点不满在看到楚云秀脸上的诧异时,都随风消散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楚云秀去德妃那肯定不简单。 原本冯嫔在宫内等消息,谁知宝顺回来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冯嫔大怒,宝顺这才说了实话。 当冯嫔听说楚云秀派人去的不是郡主府而是公主府时,气得登时眼冒金星。 她就纳闷了,楚云秀好端端的派人去公主府作甚? 冯嫔在宫里正发脾气,就听人来报说楚云秀要出门。冯嫔来不及多想,带着腊梅就去了楚云秀宫里。 紧赶慢赶,总算在楚云秀上轿辇之前拦了个正着。 冯嫔看到楚云秀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多半是耽搁了她的计划。冯嫔不是没看出来,楚云秀对自己的跟随有些反感。 但越是如此,冯嫔就越是厚脸皮跟死,她就是要看楚云秀打算做什么。 一路上,楚云秀和冯嫔二人各怀心思,就这么到了德妃宫中。 德妃卧病在床,整个人都没了精神,病恹恹的躺着,与先前相比更是瘦了一大圈。 听说楚云秀来看自己,德妃很是意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失败了。 楚云秀抱着擎儿毫无顾忌地上前,柔声安抚,“别起身了,好好歇息才是。” 德妃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神情也十分复杂。尤其当她看到楚云秀还抱了擎儿来,更不知该怎么办。 “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冯嫔的声音传来。 德妃几乎是立刻就皱紧眉头,咬紧下唇,一脸不忿,眼神更是恶狠狠的盯着冯嫔,满脸都写着不痛快。 冯嫔感受到德妃投射在自己身上忿恨的目光,微微一抖,接着就作委屈状。 “你来作甚!”德妃怒斥一声。 冯嫔委屈道:“臣妾听闻娘娘病了,特意来探望。” “本宫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给本宫滚出去!别脏了本宫的眼!”德妃怒道。 楚云秀见状忙安抚德妃,帮她顺气,“别急,别气,身体要紧!” 擎儿趴在楚云秀的怀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有点害怕。 德妃这才回过神来,对楚云秀道:“吓到小殿下了吧?是我不好。” 楚云秀摇摇头,轻轻拍着擎儿的后背安抚。 冯嫔见状,心里更恨,但她也没有脸面继续在屋内站着,毕竟德妃的话都说到她脸上。 她似乎还能听到周围的奴才在小声议论自己,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能愤愤离开等候在殿外。 冯嫔走了,楚云秀也松了口气。她知道时间紧迫,就切入正题,很是认真地问德妃,“你怎会突然病得如此严重?” 德妃却是苦笑一声,有气无力道:“我不是装病,你不信我就罢了。” “你都成了这副样子,我能看不出来么?”楚云秀叹息一声。 如今的德妃哪里还有平日一半的光彩? 想到这里,楚云秀心里连连感叹。毁掉一个女人,就是这么简单。要么夺走她的男人,要么夺走她的孩子。 楚云秀也算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德妃的无奈和痛苦。 “这次我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德妃怅然道,眼中也没了神采。 楚云秀不知该如何安慰德妃,毕竟派人去御书房偷听绝非小事。 “吃一堑长一智,你能悔悟也是好事。” 德妃摇头,“有何用呢?皇上对我彻底寒了心,我在这后宫之中还有什么盼头?” 楚云秀虽说无法认同德妃的做法,但可以理解她的心思。 “自作孽,不可活。”楚云秀还是说出了这六个字。 德妃听在耳中,除了叹息没有别的反应。 若是换做从前,任何人对她说这六个字,她都听不进去,兴许还会觉得这人多管闲事。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这六个字就是她的真实写照。 “你若是专程来嘲讽我的,你的目的达到了。”德妃偏头移开视线,面上透着冷淡和疏离。 楚云秀摇了摇头,“我只想告诉你,要保护好自己。” 德妃听到耳中,只觉得楚云秀这话意味深长,复又与她对视,“为何和我说这些?” 楚云秀深吸了一口气,“宫中太医信不过,你不应尽信。” 德妃看着楚云秀的双眼,陷入沉默。 见时机成熟,楚云秀又道:“你可以去信求沐阮进宫为你诊治。” “沐阮?”德妃诧异重复道。 楚云秀点头,“他已回京都,但知道的人不算太多。” 德妃眼里直白地露出怀疑之色,“为何?”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楚云秀知道,德妃是在问自己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她。 “我需要他进宫,而你需要他为你诊治,就这么简单。”楚云秀并未隐瞒。 虽然语焉不详,但德妃却安心不少。 宫外冯嫔等得不耐烦,满脑子想的都是楚云秀会和德妃说什么。 就在冯嫔琢磨该采取行动时,殿门突然打开,楚云秀抱着擎儿淡定走出来。 冯嫔立刻将脸上戾气泄去,殷勤地迎上前,“娘娘。” 楚云秀应了一声,脚步却是不停。 冯嫔心中不满,却也快步跟了上去,“娘娘,德妃娘娘可还好?” “应该还有救。”楚云秀随口应道。 “德妃娘娘还在生臣妾的气,臣妾也是无可奈何,当日若不是……”冯嫔装可怜装到一半,就被楚云秀淡淡打断。 “有什么话下次再说,擎儿累了,本宫先带他回去。”楚云秀说着轻轻一点头,也不等冯嫔回话就转身上了轿辇,只留给冯嫔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冯嫔被不客气地甩下,忿恨地看着远去的轿辇,不耐地跺脚。 腊梅忙上前小声提醒她,“主子,这里是德妃娘娘的地方。” “还用你说?!”冯嫔瞪了腊梅一眼。 腊梅身上一抖,随即认错,“奴婢多嘴!” 冯嫔狠狠地白了腊梅一眼,才转身径自上了轿辇。 腊梅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跟上。 第2920章 分析 楚云秀离开,德妃犹豫了半晌。 老嬷嬷也听到楚云秀和德妃的话,有心想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德妃蠢蠢欲动,思量着若是自己求徐若瑾让沐阮入宫,能有多大可能。 老嬷嬷看着德妃憔悴的病容,心里长叹一声。自那日在御书房外长跪之后,就病倒至今,最初都以为是感染了风寒,但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就是不见德妃好转。 眼看德妃身子每况愈下,老嬷嬷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恰在此时,楚云秀给德妃送来了新的希望。 “娘娘,太医今日还是开了一样的药方。”老嬷嬷道。 德妃没接话。 老嬷嬷咬咬牙,“娘娘,只要您下令,老奴这就去给郡主府送信儿。无论用何种法子,都一定让沐神医进宫来为您诊治。” 德妃神情微动,嘴角硬扯出一丝笑意,但仍是难掩面上担忧:“若此事传到皇上耳中……” “娘娘!难道连命都要保不住,还有要顾及这些么?”老嬷嬷言辞恳切。 德妃一愣,纠结不语。 “留下这条命才是要紧。您想想宸妃娘娘,切不可重蹈覆辙啊娘娘!”老嬷嬷苦言相劝。 德妃不知在想什么,脸色有些阴沉,让人难以琢磨。 “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等过段时间,他便会淡忘此事,迟早会想起娘娘您的好来。”老嬷嬷说着怕德妃不信似的,又补了两句,“您可还记得贤妃?” 德妃神情一顿,语气一凛,“提她作甚?” “贤妃惹皇上生气多少次?冷宫都去过。”老嬷嬷道,“虽然贤妃下场不好,但她得到的宠爱可做不得假。” 德妃似乎把老嬷嬷的话听了进去。 “再说,与贤妃相比,娘娘您犯的错根本算不得什么。”老嬷嬷继续怂恿德妃,“沐神医偏偏在此时回来,这是老天爷给您的机会,娘娘您千万不能白白错过!” 德妃终于被说服,“拿纸笔来,我亲自写信给徐若瑾。” 老嬷嬷长舒一口气,“是!” …… 郡主府。 德妃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亲自带着德妃的信件来到。 小太监得了德妃和老嬷嬷的叮嘱,无论如何都要将沐阮带进宫,他神色紧张,手心冒汗,忐忑不安地等候通禀。 徐若瑾听到消息时还在忙着看悠悠写字。 “谁?”徐若瑾看向银花,以为自己听错。 “是德妃娘娘的小太监来了,还带了娘娘的信件说要给您。”银花老老实实回答。 徐若瑾纳闷,“她给我送信作甚?” “奴婢听小太监说德妃娘娘病重。” 徐若瑾心下有了计较,“信呢?” “人还没进来呢!”银花哭笑不得。 徐若瑾斟酌了片晌,把悠悠交给银花,接着起身去了前厅。 小太监得了许可进门,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地,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唯恐行差一步。若是此事办不妥帖,他也就不用回宫了。 见到徐若瑾时,小太监立即恭敬行礼,“郡主,奴才奉德妃娘娘之命,特意前来。” 说着他双手将信件呈上。 徐若瑾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拿过信来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果然与她想到的一样。 “你们娘娘病重,要沐阮进宫为她诊治?”徐若瑾把信上的内容简单重复了一遍。 “正是!”小太监连忙应声。 徐若瑾没有半点犹豫就拒绝了,“请德妃娘娘另请高明,沐阮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走不开。” 眼看下一句“送客”就要脱口而出,小太监“扑通”就跪在地上,给徐若瑾连磕了几个头,请求道:“郡主开恩!娘娘的病太医看了也不见好转,只有沐神医能救娘娘,请郡主开恩!” 左一句“开恩”,右一句“开恩”,听得徐若瑾心烦,“德妃娘娘要逼我不成?”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郡主息怒!”小太监吓得抖如筛糠,头上冷汗直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徐若瑾看到小太监这副吓破胆的模样,脸色略微一缓,没再说重话。 “你家娘娘如何知道沐阮回京都之事?” 小太监不敢有所隐瞒,忙蹦豆似的说道:“这是云妃娘娘提议的。” “嗯?”徐若瑾蹙眉。 小太监以为徐若瑾不信自己,“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愿受天打雷劈!” “继续说。”徐若瑾疑惑,如若是楚云秀告诉的德妃,难不成宫里有事? “德妃娘娘的确病重,太医看过都束手无策,病情也不见好转,云妃娘娘来探望,就告诉了德妃娘娘沐神医归来的消息,她也是派人去探望熙云公主时得知……”小太监越说声音越小。 徐若瑾陷入沉思。 小太监不敢随便停下,就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前些日子宫里出了事,皇上大怒,德妃娘娘在御书房外晕倒。从那天起,娘娘的身体就……” 他故意含糊了几处地方,却被徐若瑾敏锐地抓到不对劲。 “何事?”徐若瑾冷笑,“怎么?让我帮忙话说得好听,这些事就不打算说了?” “不是不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小太监连声否认,立刻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解释给徐若瑾听。 徐若瑾听到是德妃派人去御书房偷听,不由翻了个白眼,感慨德妃看着聪明,没想到也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 “奴才也不知皇上和寺卿大人说了什么,只知道皇上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娘娘就……”小太监说起来就可怜兮兮、长吁短叹。 徐若瑾懒得理会,“自作孽不可活,此事怪不得旁人。” 小太监不敢反驳半句。 虽然小太监支支吾吾有些地方没说清楚,但徐若瑾已经断定,宫内定是出了大事。 原本若真是如此,徐若瑾也不会轻易进宫。 但此事连楚云秀也牵扯进来,而且还是她向德妃提议沐阮进宫,徐若瑾总觉得不对劲。 若是换做平时,楚云秀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她就像是故意为之,目的也很简单,想要借此机会把重要的信息传递给自己。 这么一想,徐若瑾越发肯定,这宫是非进不可。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徐若瑾将小太监打发走。 第2921章 暖心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随即去寻沐阮。 摆在她面前还有一座大山,就是如何才能说服沐阮同她一起入宫。 沐阮正翻医书,连徐若瑾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徐若瑾就静静地站着等,琢磨该怎么开口。 窗外的太阳渐渐移动,光芒照到徐若瑾后背,投下一片阴影,正好挡住沐阮的医书。 沐阮纳闷,皱着鼻子抬头去看。这一眼看到一个大活人直愣愣地站在那,吓得他差点弹起来。 不等沐阮发脾气,徐若瑾反而“恶人先告状”,面孔一冷,“我又不是鬼,你犯得着这么害怕么?” 沐阮给自己顺了半天气,刚一开口声音都是抖的,“你站在那也不出声,还怪在我头上?” “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徐若瑾自动忽略了沐阮还没来得及压下去的怒气。 沐阮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闷闷道:“你说。” “与我一同进宫。” “原因。” “给德妃看病。” “不去。” 沐阮也不多问,就捧起医书来继续看。 徐若瑾早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沐阮近前,“事关重大,没你不行。” 沐阮抬抬眼皮,瞥了徐若瑾一眼,“哦。”复又低下头。 “……”徐若瑾深呼吸,耐着性子,“你真不去?” “不去。”沐阮头也不抬,“我不想和宫里的人扯上关系。” 徐若瑾知道对沐阮不能来硬的,只能好言好语地哄着来。 “你就当是为了我,有你同我一起进宫,我心里也有底。”徐若瑾苦口婆心地劝道。 沐阮面色稍有变化,但仍是不轻易松口。 “我就实话同你说吧,虽说是德妃派人来请你入宫,但这个法子是云秀提的。”徐若瑾看直说不行了。 沐阮想起楚云秀,纳闷,“她在宫里当云妃不是当得好好的么?突然出什么馊主意?”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何曾听说云秀因为这种事麻烦过我?”徐若瑾反问沐阮。 沐阮一听瞪了她一眼。 徐若瑾忙跟上一句,“还有你。” 沐阮这才满意,但还是不应。 徐若瑾难得拿出耐心来,“她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如若不然,她大可以直接派人到郡主府来请你,而不是大费周章地去找德妃。” 沐阮也觉得有些道理,隐隐有被说服的预兆。 徐若瑾心下稍定,再接再厉道:“她这么做显然是有事要与我商议,但又不便直接找我入宫,只能退而求其次。” 沐阮也理顺了整件事,但他仍是面露难色,把眼前的医书合上,定定地与徐若瑾对视,“我从之前到如今,从来都不想搅和进宫廷斗争。” 徐若瑾了然地点头。 只是这样的世道,他们这样的身份,想要独善其身比登天还难。 沐阮的父亲就是宫廷斗争的牺牲品,他更是受害者,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宫廷斗争的残酷和血腥。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他曾经告诉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与宫廷扯上半点干系。 但他的承诺总是会因为一个人破例,就是徐若瑾。 这次也不例外。 “唉……”沐阮无奈地叹息一声,周身萦绕的拒绝气氛也瞬间散去。 原本还在焦急等待沐阮答案的徐若瑾,此时也跟着放心下来。 沐阮撇撇嘴,对徐若瑾道:“我不是为了给乱七八糟的娘娘瞧病才进宫的。” “我当然知道!”徐若瑾笑道。 沐阮却分外认真,一本正经地看着徐若瑾,“你不知道。” 徐若瑾一愣。 兴许是察觉自己的态度过于严肃,沐阮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只想保护你和悠悠平安无事罢了。” 沐阮说完就垂着头,耳尖却在他自己都没察觉时微微发红。 徐若瑾毫无准备地听到这句话,先是一呆,随后就不自觉露出浅淡笑意。她心头一暖,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觉得所有感谢的话对沐阮来说都太见外。 短暂的沉默,空气都变得温馨起来。 “我明白。”徐若瑾再开口时,语气也格外温和,“不是手脚健全就能平安无事。再无病无灾的人,一不小心也会被砍了头。” 沐阮有些无语,他自觉说了十分感动的话,气氛都被徐若瑾破坏了。 徐若瑾没有察觉沐阮的无奈,继续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主动出击。” 沐阮懒得听,摆摆手痛快地答应下来,“我答应你进宫就是了,只要你别再来烦我。” 徐若瑾早就习惯沐阮口是心非这一套,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不耐烦,但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好,那我……”徐若瑾很开心,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沐阮再度开口。 “但我有一个条件。”沐阮干巴巴道。 徐若瑾神情一顿,但看沐阮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去”的决绝表情,只好答应,“你说。” “我进宫可以,你不能跟着。”沐阮快速说完。 徐若瑾双眼倏地睁大,下意识就要反驳。 “你答应我了。”沐阮及时开口。 徐若瑾到嘴边的话被迫拐了个弯,“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沐阮停顿片刻,才故作轻松道:“若是楚云秀有要事传给你,那你进宫岂不是更有嫌疑?” 徐若瑾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她方才只顾着劝沐阮,倒是没有细想这茬。 她笑容渐深,心里夸赞沐阮,但面上却是带着揶揄的笑意,调侃沐阮道:“突然变聪明了啊!” 沐阮差点绷不住面上得意的神色,干咳一声,理直气壮道:“这算什么?我一直如此。” “哦,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徐若瑾笑道。 “什么泰山?”沐阮好奇。 徐若瑾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就是说你很厉害的意思。” 沐阮“哦”了一声,也不再计较。得了徐若瑾的夸赞,他整个人感觉都要飘起来了。 “我这就吩咐人准备,你尽快出发。” “嗯。”沐阮也不拖延,收起医书,背上药箱就往外走。 徐若瑾对沐阮格外麻利的动作哭笑不得。 第2922章 字条 沐阮随着德妃身边的小太监进宫,一路上小太监的嘴都没停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 “沐神医太好了,您肯和奴才进宫,娘娘的病有救了,她一定开心坏了。” “沐神医,奴才真的没想到,您竟然会跟奴才进宫。” 沐阮皱眉,眼看小太监又要掉泪,他头疼地连忙伸手,“打住,别哭丧了。” 小太监紧抿着嘴,还要说什么,被沐阮再次打断。 “再多嘴我就不去了。”沐阮说到做到,没有吓唬人的意思。 小太监这次上手紧紧捂住嘴,对沐阮使劲点头。 沐阮这才不耐烦地移开视线。 到了宫中,有小太监引路,沐阮很快就到了德妃宫中。 “娘娘!沐神医来了!” 小太监跨进殿内就迫不及待地报喜。 老嬷嬷急忙迎了出来,看是真的沐阮不是作假,差点老泪纵横,“沐神医!老奴可把您盼来了!娘娘在里面等着您!” 既然来了,沐阮也不摆架子,跟着老嬷嬷进了殿内。转过屏风就看到一脸惊喜的德妃。 德妃心里一直都忐忑不安着,自己和徐若瑾没什么交情,徐若瑾没有理由求沐阮进宫。 却没想到,沐阮来得这样及时。 德妃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一股感动涌上心头,眼眶一热,鼻尖微微发红。 沐阮也不看德妃,规矩又疏离地为德妃诊脉。 “有劳。”德妃轻声道。 沐阮并不理会,只当没听到。 老嬷嬷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看到主子喜悦的神情,也跟着松了口气。 沐阮手指在德妃腕上点了两下,随即收回,起身后退两步,态度恭敬却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淡, “娘娘忧劳成疾,心思太重,烦恼郁结不散。小人开了方子,娘娘按时服用。” 德妃也顾不上旁的,痛快地点头应声,立刻吩咐小太监,“来人,去抓药!” 小太监利落地跑来拿了沐阮的方子就退下。 “多谢沐神医出手相助。”德妃感激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沐阮仍是不卑不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德妃神情一滞,脑中很快想到徐若瑾,“此番只有神医一人进宫?” “不然呢?”沐阮这里没有多少身份压力,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后宫妃子,在他这里一律都是会病会死的普通人。 德妃讪笑,“沐神医莫要多想,本宫并无旁的意思。” 沐阮不语,兴致缺缺,巴不得立刻就走。 德妃却想好生谢谢沐阮,“沐神医难得进宫一趟,让您就这么回去了,本宫实在不好意思。” 她有意给沐阮赏赐,沐阮不傻自然明白,但他抢在德妃前面要告辞,“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小人先行……” “告退”二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门外有通传声。 “云妃娘娘驾到——” 沐阮硬是把后面二字吞了回去,他正愁着如何能见到楚云秀。没成想对方一听说沐阮进宫就立刻赶来。 老嬷嬷出门去迎,楚云秀抱着擎儿微微加快脚步来到殿内。 在看到沐阮的瞬间,楚云秀连日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在了肚子里。她下意识看向沐阮身后,却意外没有看到徐若瑾的身影。 楚云秀心有疑惑,但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显露。她与沐阮轻轻点头示意,先去看德妃。 “身体可好些了?”楚云秀关心地问道。 德妃心情还不错,微笑道:“嗯,有沐神医在,不用喝药仿佛就好了一半。” 楚云秀跟着笑道:“真有这么灵就好了,沐阮不是大夫,而是菩萨了。” 沐阮就站在那也不接话,琢磨着怎么提醒楚云秀一句。 “我过来看看你,谁知这么巧就碰上沐阮。”楚云秀主动解释道。 德妃不疑有他,压低声音感谢楚云秀道:“还要多亏你,不然我也请不到沐阮进宫。” 楚云秀摇摇头,接着又转头看向沐阮,“德妃病情严重么?” “还好。只要按时喝药,问题不大。”沐阮回道。 “那就好。”楚云秀安心点头,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昨日擎儿突然没了精神,也没怎么吃东西,还总是困。” 楚云秀愁得眉毛皱起,“我本想今日找太医来给他看看,这还没来得及。” 言外之意,是想然沐阮给瞧一瞧。 德妃也跟上一句,“正巧沐神医也在,就让他给瞧瞧,这样你也能放心。” 楚云秀只看向沐阮。 沐阮没有犹豫,淡淡地点头应下,“若是云妃娘娘不介意的话,乐意效劳。” “多谢。”楚云秀将擎儿交给沐阮,松手钱轻轻拍了拍擎儿的小肚子,“擎儿不愿让外人抱,你先试一试。” 沐阮又点头,轻车熟路地抱起夜擎。 夜擎骤然换了怀抱,嘴一撇就要哭,但当他看到沐阮时,哭就办成了笑,乖乖地靠在沐阮的手臂上。 楚云秀很是诧异地看沐阮,又看看夜擎。 沐阮则是不以为意,他在府中抱悠悠都抱出经验来了,知道怎么抱小家伙才舒服。 楚云秀很是纳闷,沐阮有什么魅力,能让闹腾的夜擎如此老实。 这样也好,毕竟楚云秀方才说了那么多,擎儿若是还活蹦乱跳,就要穿帮了。 楚云秀不动声色地重新坐好,沐阮则是细细地给夜擎检查起来。他先摸了摸夜擎的额头,又随意地将手放在细小的手腕上。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沐阮的手轻轻滑到了小青儿的肚子上。他手指一挑,果然看到一张叠好的字条。 沐阮不动声色地将字条反手收好,装作什么都发生地顺势藏在自己鞋中。 夜擎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是一刻不停地盯着沐阮看。 沐阮对上夜擎好奇的视线,嘴角微微一勾很快就落下来。 夜擎却好像发现了不得的事,“咯咯”地笑个不停。 沐阮无奈,顺便给夜擎细细地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云妃娘娘,小皇子无恙,只需平时多带他出来晒一晒太阳,不要总闷在屋中就好,另外衣装简便为佳,不要坠有太多物件,毕竟年纪还小。”沐阮象征性地叮嘱几句。 楚云秀接过夜擎,知道沐阮已将字条取走,又是感激又是安心。 第2923章 抬举 “二位娘娘慢聊,小人先行告退。”沐阮道。 德妃忙开口,“别急,本宫还未将赏赐给你。” 沐阮也不客气,直接道:“郡主府什么都不缺,小人不需要娘娘的赏赐。”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近人情,怕被徐若瑾念叨,又补了一句,“多谢娘娘好意,小人心领了。” 说完沐阮背上药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德妃没想到沐阮如此心急,忙让小太监去追。 楚云秀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在郡主府休养时听说过沐阮路痴的本事。这么大的皇宫,若是放沐阮一个人走,恐怕明年都出不去。 小太监追上脚步匆匆的沐阮,“沐神医!娘娘让奴才送您出宫!您等等奴才!” 沐阮脚步不停,连小太监喊的什么都没仔细听,只管闷着头走。未等到门口就感觉前面有人挡路。 他身形一顿,抬头去看。 身后紧追不舍的小太监也看清来人,惊讶地口吃道:“田、田公公?!” 沐阮想不起来这“田公公”是何方神圣,只觉得有些眼熟。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要绕过田公公出门。 小太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沐阮的胆子太大了,竟然敢无视田公公! 田公公看沐阮的神情显然是忘了自己是谁。他并未动怒,而是不紧不慢道: “沐神医请留步。” 沐阮一个急停,转身好奇地看着田公公。 “咱家是奉皇上之命,特意来请沐神医去御书房一叙。”田公公道。 沐阮眉头一皱,“皇上?” “正是,还请沐神医跟咱家走吧。”田公公伸手不容置喙道。 沐阮心道:自己这是什么运气?进宫容易,出宫难。他巴不得立刻回郡主府,但有道是皇命难违。他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扭头就走。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小太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沐阮看。 田公公面不改色地等着沐阮。 “劳烦田公公带路。” 沐阮终于应声下来。 小太监长舒一口气,沐阮看着都比他淡定。 沐阮跟随田公公到御书房。 “皇上,沐神医到了。” 田公公禀告后就回到夜微言身侧垂首站好。 夜微言看到沐阮心中欢喜,话语中带着笑意,“沐阮,你进宫来怎么不和朕说一声?” “草民不敢叨扰皇上。”沐阮刻板回道。 夜微言并不放在心上,“朕很意外,你怎会突然从七离回京都?” 先前梁霄的两道回京折子都被夜微言驳回,沐阮却在这个时候回京,无法不让夜微言多想。 但夜微言话语中分外轻松,似是丝毫不介意沐阮回京都一事。 沐阮摸不清皇上的用意,就实话实说,“回皇上,草民一介布衣,且并未在朝中挂职,想去就去,想回就回,求的便是这份安心潇洒,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夜微言神色一顿,随即笑道:“朕怎么会怪罪你呢?” “多谢皇上。”沐阮就坡下驴。 “你在七离也有几个月时间,可否与朕说说那里到底如何?”夜微言问道。 沐阮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思索片刻才道:“如今比几个月前好太多了。那时伤重很多,无论将士还是百姓,从早忙到晚,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太忙了。” 田公公听后微微蹙眉看沐阮,心道这人也真不客气。 夜微言看起来则很是揪心,叹息一声,感慨道:“多亏有你在,不然伤亡还要更重。” “嗯。”沐阮深以为然,就自在地应下了。 “……”夜微言干笑一声,“还有梁霄,朕对他最是满意,他帮朕拿下了七离这块难啃的骨头,朕都记在心里。” 沐阮低着头不接话。 夜微言又道:“你这一个人回来,七离怎么办?梁霄可能找到代替你的人?” 沐阮摇头,“草民也不知。” “那你为何如此急着回来?” “七离日渐稳定,再说草民就是一个大夫,离了我七离也不会有变化,草民也没皇上您说的那么重要。”沐阮老实回道。 夜微言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问的有点着急,就改口道:“朕也是为七离百姓担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是无碍。” 沐阮就像个闷葫芦似的,皇上问一句他回答一句,还多是“不知”。 几次三番下来,夜微言也问不出什么来,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放弃,又道:“朕听说你今日进宫是为了德妃的病?” “正是。”沐阮应道。似是有些不自觉地正了正衣襟。 夜微言本想再问几句细节,但话到嘴边却并未说出口,而是道:“如此说来,朕早就该给你品阶才对。这样你日后进宫也更方便,且不用受诸多限制。” 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用意,若是能将沐阮收入太医院中,是再好不过。 但沐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多谢皇上好意,草民有多少本事自己最是清楚,定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沐阮你太谦虚了,你的医术是大魏公认的,也是朕认可的。”夜微言又劝道。 沐阮仍是不松口,“皇上谬赞,草民是在担当不起,草民不是那块料。” 夜微言还从未在提拔人时听到这种避之不及的话语,一时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是在怀疑朕看人的眼光?” 沐阮暗道不妙,连忙否认,“都是草民的错,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夜微言打断,“既然你不想要品阶,朕也不强迫你。免得让人觉得朕不通人情。” “多谢皇上!”沐阮长舒一口气。 夜微言看沐阮心不在焉,也就没有多留,应付了两句就让人退下。 沐阮几乎是如蒙大赦般地逃离,唯恐走慢一点又被夜微言抓回来。 他前脚刚走,田公公就对夜微言道:“皇上,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夜微言神色轻松,似是已经料到田公公要说什么。 “沐阮此人脾气太差,且不识抬举,老奴认为尽早除去才是正经。”田公公眼中凶光一闪。 夜微言却是轻笑一声,淡淡道:“若是你这心思叫徐若瑾知道了,你猜她会怎么做?” 第2924章 公主 田公公神情一僵,没有回答。 “徐若瑾定会把动手的一干人等挫骨扬灰。”夜微言面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换成漠然,“她能做得出来。” 田公公头皮发痒,也感受到一股凉意窜起,立即躬身道:“老奴知错,请皇上责罚。” 沐阮的确动不得,不说他有没有本事,光是背后的徐若瑾,就不是田公公能惹得起的。 夜微言神色慢慢恢复平静,良久只感叹一句,“沐阮此人,朕定要收为己用才可。” 田公公收敛眼神中的狠辣,不再多言。 沐阮浑然不知自己走后还被人议论了生死。他淡定地离开皇宫,拽了拽身上的药箱,出了宫门坐上马车随即离开。 像他这么轻松进出宫门的人,普天之下屈指可数。 沐阮看似淡定,说不紧张是假的。离开宫门足够远,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这种刺激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马车接近郡主府,速度也渐渐慢下来。沐阮伸了个懒腰,顺便掀开车帘探头去看。 这一看却在府门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沐阮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使劲看过去。 徐若瑾,还有她身后的方妈妈和银花,几个下人整整齐齐地站着,望着沐阮的方向。 他们都在等沐阮回来。 徐若瑾更是亲自出门来迎。 沐阮诧异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和看着众人,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自觉地将手伸出窗外挥了挥。 徐若瑾看到沐阮呆呆的模样忍俊不禁,银花活泼些也朝沐阮摆手。 直到马车停下,沐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俐落地跳下马车,拽拽药箱,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到徐若瑾面前,视线飘来飘去,干咳两声: “你们怎么都出来了?等人?” 徐若瑾看沐阮一脸别扭的模样,眼里又是期待又是害羞,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认真地吃惊道: “你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饭菜。”徐若瑾看沐阮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错愕,更觉好笑,“我们等人,你先进去吧。” 说着还主动给沐阮让了路。 沐阮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兴奋和激动瞬间褪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 “哦。”沐阮闷闷地应了一声,边走边小声嘟哝,“没良心的,亏我在宫里那么拼命……” “嗯?”徐若瑾憋笑,“你说什么?” “没事。”沐阮闷着头就走。 他才迈出两步,衣袖就被人抓住,他没好气地回头一看,却正好对上几张计谋得逞后的笑脸。 方妈妈慈爱地看着沐阮,掩嘴轻笑,看沐阮怪可怜,还略有责备地看徐若瑾。“郡主。”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徐若瑾败下阵来。 笑声顿时连成一串。 沐阮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被围在中间。 “你怎的才回来?我等了太久,腿都酸了。”徐若瑾边说边抱怨沐阮。 “等我?” “不然呢?”徐若瑾翻了个白眼,“换做旁人,你觉得我会在门口站足足两炷香?” 沐阮一听忍不住噗地笑了,“两炷香?你也好意思提。” “两炷香还短?别人没有这待遇,你知足吧。”徐若瑾说着还任重而道远地拍了拍沐阮的肩。 沐阮嫌弃地撇嘴,但没有排斥,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又不是回不来,看把你们紧张的。”沐阮沾沾自喜,反过来训徐若瑾。 徐若瑾也不理会沐阮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心思。 “而且你们这么多人站在府门口,让外人看到还以为府里有麻烦。”沐阮还在念叨。 徐若瑾也不打断,就听沐阮美滋滋地说着违心话。 “饿不饿?我这就让他们准备。”徐若瑾道。 沐阮摸摸肚子,在路上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叫声,但他挣扎了片刻还是摇头,“我有话和你说。” 看沐阮这么认真,徐若瑾也正经起来,“嗯。” 二人回到徐若瑾院中偏屋,方妈妈也跟着来伺候。 沐阮从怀里摸出字条放在桌上。 徐若瑾看着那字条,眉头微蹙,“楚云秀给你的?” “嗯。”沐阮应声,“我进宫先去给德妃诊治,无甚大碍,老毛病而已。” 徐若瑾的视线仍落在字条上。 “没多久楚云秀就来了,我给小皇子检查时,从他怀里发现了这个。”沐阮朝字条努努鼻子。 徐若瑾将字条拿起,上面只有两个字—— 公主。 她脑中电光火石一般,瞬间明白楚云秀的意思。 方妈妈在徐若瑾身后,自然也瞧见了字条上的内容,连额头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熙云公主卧病在床多时,楚云秀字条上的“公主”二字指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朝霞公主。”徐若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色微微紧绷。 沐阮还以为楚云秀指的是熙云公主,如今听徐若瑾说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朝霞公主?”沐阮更加疑惑,“她不是很久都没消息了吗?” “嗯。”徐若瑾淡淡应了一声。 沐阮好奇,“楚云秀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多半是朝霞公主出现了。”方妈妈回道。 “那她人呢?”沐阮追问。 方妈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脑子很乱,她努力平复心情,若非如此她无法知道楚云秀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 朝霞公主出现,想让自己小心? 徐若瑾连朝霞公主人在何处都不知,又哪里来的小心? 就在徐若瑾焦急无措时,她忽地眼前一亮:“虞尚云!” 这一声出口,方妈妈和沐阮都愣住了。 徐若瑾眸色渐沉,脸色也越发难看。 沐阮见徐若瑾迟迟没有下文,不由有些急了,“与他有何关系?究竟怎么了?” 徐若瑾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此事定然与虞尚云有关。 沐阮急得不行,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 “虞尚云前些日子给我送了信,说他手上有我最想见的人。”徐若瑾压着担忧和愤怒,努力用平稳地语调说着。 事到如今,徐若瑾终于明白虞尚云所说之人是谁。 第2925章 不敢 沐阮反应再慢,也能根据徐若瑾所言把零零散散的线索都对上号。 他越是接近答案,脸上的惊愕就越是明显。 方妈妈显然也想到了,担忧地语调都跟着微微颤动,“郡主……” 徐若瑾却是继续道:“我去公主府时,严弘文告诉我,夜志宇执行任务时被抓了。当时我就将两件事联系在一处,抓走夜志宇的极有可能是虞尚云。” “可我始终不明白,我最想见的人不是夜志宇,那会是谁?” 徐若瑾说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觉得原本混沌的脑袋也被冰得格外清楚。 “虞尚云一并带走的,极有可能是朝霞公主。” 说完这一句,徐若瑾神情很是复杂,也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心知肚明,一旦遇上与朝霞公主有关的事,她就会不受控制地犹豫不决。 沐阮还是不懂,“朝霞公主这么久都没消息,怎么会被虞尚云带走?我在兆国也从未听他提起,说不定这是骗局。” 徐若瑾也仔细想过这种可能,“严弘文说,夜志宇是去京郊寺庙才出的意外。” “寺庙?” “我让梁五去查过,寺庙后面是一处人烟稀少的静庵。”徐若瑾顿了顿,又道:“她这些日子或许就在那处安身。” 沐阮很是诧异,“她竟然一直藏身于京郊?!” “我也不知。”徐若瑾摇摇头。 “这么说,虞尚云查到朝霞公主的下落,把人带走时夜志宇突然搅乱,就顺便把他也……”沐阮顺着推测。 徐若瑾没说话,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朝霞公主多半已经落入虞尚云手中。 沐阮和方妈妈也与徐若瑾想到了一处,这个结果是三人都不想看到的。 一时间,屋内气氛也变得越发阴沉和压抑。 朝霞公主对徐若瑾未尽养育之恩,且三番几次利用于她。即便如此,徐若瑾仍无法放着朝霞公主置身危险而不管不顾。 沐阮和方妈妈都陷入沉默,二人面面相觑,有心要劝徐若瑾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徐若瑾也久久没有说话,微蹙的眉头仍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沐阮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虞尚云这人我还算了解,他不达到目的不会对朝霞公主如何的。” 沐阮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也不像是安慰。 徐若瑾轻叹一声,“我知道。” “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引你出现。”沐阮也顾不上许多,“你若是去了,就着了他的道!” 这些道理徐若瑾比沐阮更明白。 沐阮见徐若瑾没有反驳自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你不会真要去吧?” 不等徐若瑾回答,沐阮又义正言辞地补上一句,“我不准你去!” 徐若瑾挑眉诧异地看沐阮,他急得直喘粗气,像是被徐若瑾气得不轻。 “虞尚云这个家伙怎么阴魂不散!这人好赖话都听不进去,简直是疯子!”沐阮把所有气都撒在虞尚云身上。 方妈妈也紧皱眉头,轻声询问徐若瑾,“郡主您打算如何?” 徐若瑾一直在斟酌利弊。 她想了很多,远比沐阮想得更长远。 朝霞公主,徐若瑾是一定要寻回来。即便她们母女情分浅薄,也断然没有把人留在虞尚云那的理由。 沐阮骂够了,又把视线落在徐若瑾身上,神情更加纠结。 他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徐若瑾认真的模样,只好把话悉数咽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若瑾眼神一正,神情也透着几分坚定,“我不能去。” 沐阮重重呼出气,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他看起来比徐若瑾还高兴。 “不去就对了!绝对不能去,不然还不知那疯子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沐阮一想起自己被抓到兆国时,虞尚云天天在他耳边对徐若瑾表白,就厌恶地一身鸡皮疙瘩。 徐若瑾无暇顾及沐阮的心理活动,“若是朝霞公主在虞尚云手中,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即便我不去,他也会主动送上门来。” 方妈妈对虞尚云不算了解,但一国之主定是心狠手辣之人,“万一他……” 对朝霞公主不利怎么办? 方妈妈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虞尚云若是用朝霞公主做人质,的确可以拿捏徐若瑾。 这也是方妈妈最不愿看到的。 徐若瑾对此却有足够的自信,“他不敢动手。” 有了徐若瑾的话,方妈妈也稍稍松了口气,不由感叹道:“若是朝霞公主真落入虞尚云手中,那可就麻烦了。” 此事尚未有定论,方妈妈自是求菩萨保佑,朝霞公主千万不要落入虞尚云手中才好。 …… 京都城外几里地的一处破旧义庄内,白日都阴风阵阵,黑黢黢的,更不要说到了夜晚。 夜里赶路的百姓走到这处都会加快脚步,走慢一点似乎还能听到义庄内传来阵阵凄惨嚎叫声。 风呼啸而过,穿过破烂的窗户纸,带起棺材上的灰尘。到处都是大片白花花的蜘蛛网,地上横七竖八、大大小小的木头。 义庄里最不缺的就是棺材,有盖子不翼而飞的,有打开一半的,还有严丝合缝盖着的。 唯一的相同之处,棺材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 穿过棺材阵,转到内里就是另一副模样。 比起外面的破败和阴森可怖,里面与寻常百姓家倒是无甚区别。 这里所有物什看起来都十分简单,朴素得让人不会想要多看一眼。 即便是想要找地方借宿的过路人也绝不会靠近这义庄半步,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义庄内竟然别有洞天。 朝霞公主与夜志宇就被关在此处。 夜志宇被拖进义庄时全身上下都在抗拒,但根本由不得他。 他低头闻了闻,总感觉有一股腐烂的尸首味道。 反观朝霞公主,却是一副淡然模样,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更不在意自己身在何处。 夜志宇一看到朝霞公主这副模样就来气,嘲讽道:“公主怕是不知此时何地,不妨告诉你,此处是放尸体的义庄。” 第2926章 逃跑 “说不定你用的茶杯死人摸过。这房间内也不知死过多少人。”夜志宇阴恻恻地说道。 朝霞公主却置若罔闻,仍是淡定如常地喝着茶。 夜志宇心里更气,他是一刻都不愿在此处多待。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夜志宇的心思,朝霞公主放下茶杯后,幽幽吐出一句: “他们人多势众,守卫森严,你出不去的。” 夜志宇压抑的憋闷在此刻发泄,“那也比你在此等死好上万倍!” 朝霞公主不再多劝,而是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干涉你,你又为何要来干涉我?” 夜志宇更加窝火,他打嘴仗不是朝霞公主的对手,但偏偏又不能动手。 不只是和夜微言无法交代,就是看守这关,夜志宇都过不去。 夜志宇嘴唇干裂,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他中的迷香经过几天工夫总算自行散去。但这些日子夜志宇可以说过的是猪狗不如。 夜志宇看着朝霞公主手中的茶杯不自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猛地回神,狠狠把头扭向一边。 他的头昏昏沉沉,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发出叫声。他忿恨地一掌拍在墙壁上。 朝霞公主余光看到夜志宇的动作,自然也没有放过他羞恼的神情。 但她却是装作没看到,安稳地坐在那儿。 夜志宇心有不满,却也不好直接发作。他如今只想吃一顿饱饭,但他绝对不会向兆国人摇尾乞怜,只能硬撑着。 这时门上突然传开开锁的声音,夜志宇立刻全神戒备,紧绷地靠着墙壁,紧抿着嘴唇,注意力随着门外传来的动静转,头皮阵阵发紧。 门由外而内被推开,夜志宇拼尽力气才没有在门打开的瞬间出手,而是尽量装作虚弱地往边上靠了靠。他微眯起双眼,把眼神里赤红的血丝遮掩大半。 门开之后,一股饭香随即飘入。 夜志宇的意志在瞬间轻微动摇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稳下来。 两人端着饭菜进来,面上带着笑意。 恍惚间,夜志宇都要以为这里不是义庄,而是普通的客栈。 两人连看都不看夜志宇,将饭菜在摆在桌上。确切地说是放在朝霞公主面前。 二人均是普通装扮,看起来比普通百姓高壮一些。但夜志宇一眼就看出这二人脚步扎实,显然是习武之人。 一人将饭菜摆好后更是礼貌有加地对朝霞公主道:“居士,这是主子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 “饭菜皆是出自京都城内最负盛名的素食斋,您大可放心享用。”另一人接道。 朝霞公主瞥了一眼饭菜,只道谢也不多言,“有劳二位。” “居士言重。”二人笑道,其中一人又补充道:“若是居士有何不方便之处尽管提,我们定会尽量满足。” “这也是你们主子的意思?”朝霞公主随口问道。 “正是。” 朝霞公主看着眼前精致的几样小菜,越发捉摸不透背后之人的用意。 她倒是不会怀疑这些人在饭菜中下毒。他们若是想动手也不至于等到此时。 朝霞公主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夜志宇。 二人还主动为朝霞公主添水,“暂且委屈居士,等主子到了,您就能见到了。” 朝霞公主面不改色,“你们主子来了?” “已在路上。” 朝霞公主了然地点头,对这个消息并无多少意外。 夜志宇听后却是面色一变。 主子?难不成是虞尚云来了?从兆国到京都根本不可能几日之内到达。 夜志宇脸色越发难看,虞尚云定是早就从兆国出发,但他们却没有半点察觉。 显然这次虞尚云是有备而来,那自己更要立刻脱身进宫去通知皇上才行! 夜志宇一阵心惊,如今凭他的本事,想要突出重围离开这个鬼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一直被关在此处最后的下场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夜志宇脸色发白,冷汗直流,手掌紧握成拳,趁着这二人与朝霞公主说话的工夫,一点点往门口移动。 二人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仍是小心地伺候朝霞公主。 “居士晚上休息得可还好?” 朝霞公主淡淡扫了他一眼,“其他倒好,只是不知为何夜里总觉得阴风阵阵。” 二人面色一僵,尴尬地笑了笑。 “居士莫急,此处只不过是暂时的落脚地而已,还请居士忍耐一下。”二人皆是赔着笑脸。 朝霞公主并不在意,“天为被,地为床,没有什么忍耐不忍耐的。” 说完她的目光再次扫到夜志宇,这次与之前相比,他只需要转个身便能出门。 只要跨出这个门,就有了至少一半胜算。 虽然不知门外还有多少人把守,但夜志宇不得不拼。 正如朝霞公主所料,夜志宇提起一口气,找准时机一个利落地闪身滚到门外,接着反手将门锁上。 屋内二人听到声音却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连头都没回。 朝霞公主心道不好,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安。但她仍是自顾自吃着斋菜,面上没有丝毫显露。 只听那二人不在意地说道: “啧,不长记性。” “正好外面的兄弟手痒,教训一顿也好。” “这次给他点苦头吃。” “主子也快回来了,不问出点东西来,到时倒霉的就是你我。” 二人旁若无人地议论着,似乎根本不怕朝霞公主把对话说出去。 朝霞公主也像没听到似的,对此全然不介意。她想起夜志宇惨白的面色,眸色不禁稍稍一暗。 夜志宇翻身出门之后,就是一片漆黑,他不禁轻轻“啧”了一声,手脚动作更轻,怕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他几乎是擦着墙边走,一股年久失修破败的灰尘味扑面而来,他掩住口鼻,忍着一阵阵发晕的不适感,小心翼翼地朝着光亮处移动。 才前进了几丈远距离,夜志宇耳边突然一道劲风袭来,他凭着本能利落屈身躲开。 利器撞击在墙上发出硁硁脆响,接着掉落在地。 夜志宇心道:不好! 他的踪迹显然已被发现,此时已顾不上其他,他如离弦的箭一般猛地窜出。 第2927章 刑讯 夜志宇本想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地逃出去。 但踪迹已经泄露,他只能硬拼着一口气往外逃。若是运气够好,或许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的侥幸很快就落空。 夜志宇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才逃出几步就被身后一股大力狠狠抓在肩膀上。 他吃痛躬身,差点痛呼出声。那股险些将他肩膀捏碎的力量拖着他猛地一拽,他整个人凌空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夜志宇只觉得整个后背都又麻又痛,已经不是自己的。 不等夜志宇反应过来,当胸又受了一脚。 夜志宇旋即喷出一口血,身上无一处不痛。 这时夜志宇模糊的视线才看到,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三个就是那一日绑他回来的。 别说夜志宇如今浑身乏力,就算是鼎盛时期对付这么多人也很是吃力。 夜志宇试了几次根本用不上力,更不要说起身,只能被人一脚踩着,颜面扫地躺在地上。 这时方才被夜志宇亲手锁上的门被一把推开,送饭菜的二人不疾不徐地走出来。 另有人举着蜡烛到近前。 骤然出现的光亮,夜志宇不禁眯起双眼躲开视线。 那二人轻蔑地瞥了地上的夜志宇一眼。 “寺卿大人还真是不安分,这次怎么没逃得远一点?” “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把自己弄得如此可怜?” 其他人配合地发出嘲笑声。 夜志宇狠狠咬着下唇,咒骂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那二人却是面露鄙夷。 “寺卿大人想死?这可由不得你,你的命早已是我们主子的,普天之下,只有主子能决定你的生死。” “你们的主子是什么人!是不是虞尚云!叫他出来见我!”夜志宇咆哮怒吼。 “大胆!”一人狠狠拽了夜志宇一脚,“主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夜志宇忍着剧痛,把痛呼硬是咽了回去。 “带走!” 夜志宇一阵天旋地转,就叫人提起来架着走。 他身上无一处不痛,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猜测着兴许是方才那脚将自己的肋骨踹折了。 夜志宇双脚拖地,就这么被拖到一处刑房内。 “这是专门为寺卿大人准备的,花了弟兄们不少时间,寺卿大人就在此好好享受一番吧!” 话音刚落,夜志宇就被拖拽着架起,手脚都被绑起来。 已经几日没有正经吃饭的夜志宇,此时饥肠辘辘,受了拳脚之后更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任人宰割。 刑讯房内逼仄的气氛压得夜志宇喘不过气来。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是烧的火红的炭盆,还有地上的水桶。其他的东西他还来不及看清,但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些人想要对自己用刑。 夜志宇立刻意识到不妙,只是他还不知这些人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他对面只有两人,其他三人都守在门外。 这二人正是方才送斋菜的那两个。接着昏暗的烛光,夜志宇此时才注意到二人均是一身粗布衣裳,一个灰衣,一个黄衣。 若是夜志宇在街上看到这二人,定不会多看一眼。因为他们实在太普通了,和无数京都人一样。 但偏偏就是这样两个人暗算了夜志宇。 夜志宇一想到像他们二人这样藏身于京都的兆国人还不知有多少,就不禁一阵心惊。 原来虞尚云的力量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 此事可大可小,必须尽快汇报给皇上才行……但夜志宇此时已是自身难保。 猛地一盆冷水破上来,夜志宇身上一震,口鼻被水淹没,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把水都咳出去。 “寺卿大人还有精力走神,看来是我们下手不够狠。”灰衣男子似笑非笑道。 夜志宇脑中警铃大作,被紧紧绑住的双手连握成拳头的力气也没有。 灰衣人对黄衣人抬抬下巴。黄衣心领神会,点头走到一边从灼热的炭火盆中取出红通通的烙铁。 “寺卿大人出身大理寺,对这些小玩意应当是再熟悉不过。”灰衣人嘲讽地看着夜志宇。 黄衣人则是举着烙铁一步步朝夜志宇逼近。 夜志宇已经能感受到烙铁上传来的灼热之气,他扭动身体,全身从上到下都在抗拒。 就在夜志宇咬紧牙关准备硬扛过去时,那股热气却没有继续前进。他不由微微睁开双眼。 灰衣人面带不屑地看着夜志宇,“寺卿大人识相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然的话这烙铁可不长眼睛!” 果然如夜志宇所料,这些人要逼问自己。 “说吧,大魏军力部署如何?尤其是七离!”灰衣人警告夜志宇,“若是你敢有半句欺瞒,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夜志宇看着二人,冷笑一声,“做梦!” 灰衣人脸色骤然一变,怒极反笑,“很好!寺卿大人有骨气!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接着又对黄衣人道;“动手!” 烙铁精准无误地烫在夜志宇胸口。 “啊!!!” 夜志宇发出一声惨叫,随即被烫晕过去。 黄衣人拿开烙铁,上前检查一番,“晕了。” “啧。”灰衣人很是不耐烦,“堂堂大理寺卿,竟然只有这点能耐,传出去让人耻笑。” “怎么办?” “泼醒!” 黄衣人立刻从水桶舀水狠狠泼在夜志宇身上。 夜志宇被胸口剧痛刺激醒来,脖子也胀得通红,目眦欲裂地盯着对面二人。 “寺卿大人,你若是还想留着这条小命,最好配合我们。不然的话我也不保证下一次烙铁会落在什么地方。” 夜志宇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灰衣人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衣人得令,拿起一旁的鞭子狠狠甩开狠狠抽在夜志宇身上。 “我换个问题,大魏皇帝为何千方百计要找寻朝霞公主下落?朝霞公主是不是握有皇帝的把柄?!”灰衣人逼问夜志宇道。 此等皇宫秘闻,只有到了夜志宇的级别才有可能知道。他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从夜志宇嘴里把答案撬出来。 第2928章 见面 夜志宇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任凭鞭子抽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血迹。 “好一条丧家之犬!”灰衣人怒道。 黄衣人得令加重手上的力道,一时间耳边只有呼啸的鞭子声,和皮开肉绽的声音。 见夜志宇始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灰衣人最初的胸有成竹也渐渐变成不耐。 “你若是不怕死的话就继续嘴硬下去,看是你的嘴结实,还是我的鞭子结实!” 灰衣人话音刚落,鞭子就狠狠抽在夜志宇身上。 此时的夜志宇,身上已经难找一块好肉,都是被鞭子抽的伤痕,有深有浅,触目惊心。 审讯的二人也有些筋疲力尽之感,本想着速战速决,没想到夜志宇还是块难啃的骨头。 “我最后问你一遍,朝霞公主是不是握有皇帝的把柄?” 夜志宇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脸色苍白如纸,耷拉着脑袋,鞭子抽在身上也只是反射性地一抖,连痛呼的力气都没了。 “大魏皇帝究竟为何要找朝霞公主?是否与老皇帝有关?!大魏还有多少军力留在京都城内?” 灰衣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步步逼近夜志宇,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发着寒光的利刃。 “你若是不说,就别怪我在你身上开几个洞!”灰衣人恶狠狠地威胁。 但夜志宇仍是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反应。 “我看你是找死!”灰衣人举起匕首就要刺下去。 恰在这时传来叩门声。 屋内二人动作也一顿。二人都未察觉,夜志宇的耳朵也轻微颤动了一下。 “怎么了?”灰衣人没好气道。 “主子到了。” 屋内二人瞬时一怔,换上另一副表情,丢下鞭子和烙铁。 灰衣人心有不甘地瞪了半死不活的夜志宇一眼,“算你运气好!”接着收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开门、、出去。黄衣人紧随其后。 朝霞公主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斋菜,思绪却渐渐飘远。 门突地敞开。 她抬头,又是方才的二人。 “居士,主子有请。”二人态度十分恭敬,全然不复方才逼问夜志宇时的狠辣。 朝霞公主知道和这些人作对自己占不到一点便宜,就淡定地起身跟着二人离开。 她本以为若来人是兆国国主,至少也该找一个像样的地方,但她并未离开义庄。 朝霞公主跟在二人身后走了一会儿,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处空旷的院子。 她抬头就能看到屋内明亮的烛光正在轻轻摇曳,窗上的影子也跟着左右摆动。 “居士,请。”二人不动声色地催促道。 朝霞公主收回目光,淡定地推开门,就见一男子已等候在内。 听到门声,坐着的男子放下手中酒杯,竟是起身相迎,自然地与朝霞公主对视,面上笑容更深。 朝霞公主微微蹙眉,面前这男人的样貌让人移不开目光,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一看便是人中龙凤。 此人多半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主子”,兆国之主虞尚云。 “心清居士,久仰。” 朝霞公主看着虞尚云,一时忘了言语,虞尚云也不恼,就浅笑着主动与她问候。 “兆国国主?”朝霞公主回神,心里虽然有了定论,但还是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虞尚云点头,“在下虞尚云。” 朝霞公主看着进退有度的虞尚云,并未被此人表面的无害欺骗,反而不自觉戒备起来。 这个虞尚云,绝对不简单。 但朝霞公主面上丝毫不为所动,闻言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将居士请来,还望您不要见怪。”虞尚云道。 朝霞公主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见怪与否,国主也不会改变主意,不是么?” 虞尚云笑容更深,“居士与徐若瑾不愧是母女。方才您进来在下就想说,她与您真的神似,只是您身上多了些她所没有的稳重和沉淀。” 言外之意就在嘴边,朝霞公主了然。 “国主谬赞。”朝霞公主仍是没什么表情,“我与她只是名义上的母女罢了,国主应当也清楚。” 虞尚云未答,而是笑道:“居士多虑了,您怎么说也是她的母亲,她不可能不在乎您。” 朝霞公主心下一凛,眼神扫向虞尚云,但没有轻易开口。 虞尚云也就笑着转移话题,“实不相瞒,在下爱慕徐若瑾已久,希望她能成为在下的女人,可惜她总刻意与在下保持距离。” 虞尚云说着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但朝霞公主绝对不会这么轻视他。 “她是梁霄的女人。”朝霞公主好心提醒虞尚云。 虞尚云不以为然,笑容都不曾变动分毫,“在下知道。但这有何关系?在下愿意照顾她们母女一辈子。” “没想到国主竟如此痴情。”朝霞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虞尚云接下来的话出口之前,道:“恐怕国主找错人了,我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听,请恕我帮不上忙。” 朝霞公主态度不卑不亢,一副早已看透世事不再踏入纷繁的模样。 虞尚云只是浅笑看着朝霞公主,并未催促。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莫不如赏我一个痛痛快快的死法更好。”朝霞公主目光淡如水,“在此多谢国主。” 面对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虞尚云或许没有旁的法子。但他面对的是曾将大魏搅得鸡犬不宁的朝霞公主。 “居士言之过早,”虞尚云笑意不减,“在下何曾说过要您的命?在下会敬您一辈子,就当是替徐若瑾还债。” 朝霞公主听到这话,一直淡定的面孔才出现一丝裂痕,肩膀微微一僵,强自镇定道:“此话何意?” 虞尚云嘴角上扬,却并未多做解释,“只要您跟在下回兆国即可。在下可以答应你,迟早会让你们祖孙三代人在兆国重逢,共享天伦之乐。” 朝霞公主定定地看着虞尚云,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虞尚云也不急,边等边喝着杯中酒。 第2929章 思念 朝霞公主没有轻易答应,因为她还没有摸透虞尚云的意图。 虞尚云出现得过于巧合,他的话听起来句句诚恳,但朝霞公主顶多信了三分。 朝霞公主沉思的空档,虞尚云就静静地品酒,也不催促,更没有不耐。 虞尚云这样的身份,优哉游哉地出现在此处,若非自大,那便是绝对的自信。 这样的人,做这一切究竟是何目的? “国主,世间女子又岂止千千万万,你为何会对徐若瑾情有独钟?”朝霞公主神情带着些许疑惑,像是单纯无法理解才会有此疑问。 虞尚云听后却是轻笑出声,眼里一瞬闪过浓烈的情感,笑容也比方才真挚了不知多少。 “世间女子虽多,徐若瑾却只此一个。”虞尚云看向一旁,目光柔得能滴出水,仿佛只要想起徐若瑾就是最幸福的事。 朝霞公主将虞尚云的表现尽收眼底,不由一阵心惊。眼前这男人对徐若瑾的感情如此浓烈,靠近一些都会能感受到灼热。 但这个男人同样很危险。 朝霞公主心下一凛。 虞尚云收回目光,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回味无穷道: “居士不喝酒真是可惜了,这是在下特意从兆国带来的灵阁酒。” 朝霞公主微微讶异。她记忆中灵阁酒只在大魏才有,何时开到了兆国? 似是看穿朝霞公主的疑惑,虞尚云浅笑答道:“您还不知灵阁已在兆国开张。” 朝霞公主不动声色地感受鼻尖传来的酒香。 “只是在下总觉得这酒的味道还是不如京都的灵阁酒。”虞尚云不由面露些许遗憾,但很快就化作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兴许是酿酒的人不对吧。”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没有徐若瑾,虞尚云的灵阁终究也只是个没有灵魂的摆设而已。 朝霞公主也听出了虞尚云的野心,他的目标就是徐若瑾,而且志在必得。 虞尚云不知朝霞公主在想什么,他自顾自地品酒,竟是暂且将人晾在一边。 只有喝酒才能暂且冲淡他对徐若瑾炙热的思念。 “如此美酒,在下已是一日都离不开。”虞尚云说完又自嘲道:“若是在兆国,大臣们又要劝谏,怕在下这个一国之主会因为喝酒误了国事。” 朝霞公主看虞尚云的表现就知他不是说笑,不由看他的神情也有些复杂。 虞尚云无奈地一笑,不自觉感叹道:“好想见她。仅凭这酒也无法寄托在下一半的思念。” 朝霞公主一直沉默着。 “不知居士考虑得如何了?”虞尚云突然将话题转回来。 朝霞公主淡定地一顿,随后点头应下。“好,我与国主去兆国。” 虞尚云嘴角一勾,很是满意,“居士大可放心,在下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 朝霞公主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她也想起了自己那唯一的女儿,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几分。 …… 徐若瑾在郡主府等候几日都没得到半点儿消息,她既不知朝霞公主在何处,更不知虞尚云究竟意欲何为。 越等徐若瑾就越是焦急。沐阮看她整日在府中坐立难安也跟着担心。 终于沐阮憋不住了,叫住来回踱步的徐若瑾,“你不要再转了,我头都晕了!” 徐若瑾脚步一顿,但紧皱的双眉仍然没有舒展的意思。 “眉头也不许皱了!”沐阮又道。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控制不住担忧的神色。 “有事就去解决,整日在府里困着也不是办法。”沐阮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徐若瑾这些日子又憔悴的事。 虽说沐阮的脾气不太好,但说出的话都是些道理。徐若瑾沉思半晌,终于做了决定。 “你一会儿要去公主府针灸?”徐若瑾突兀地问起。 “嗯。”沐阮不解,疑惑地看徐若瑾。 “我与你同去。” 沐阮也没多问,点头算是答应。 到了公主府,沐阮轻车熟路地给熙云公主针灸,留下徐若瑾和严弘文商议。 沐阮一来,严弘文才会从熙云公主的房内退出来。 严弘文看到徐若瑾脸上淡淡的愁绪,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脸上也跟着变得严肃,“我正要去找你。” 徐若瑾把要说的话暂且压下去,转而问道:“何事?” “你最近要多注意一些,陆凌枫很活跃,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你。”严弘文道。 徐若瑾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她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事折磨地头都大了,偏偏陆凌枫还要横插一脚。 严弘文一看更觉不对,“怎么回事?” “我怀疑,朝霞公主落入了虞尚云手中。”徐若瑾想想又补上一句,“与夜志宇一样。” 严弘文震惊不已,“你如何知晓?” 于是徐若瑾将自己的推测前前后后说给严弘文听。 严弘文越听越是心惊,“虞尚云是想用朝霞公主逼你出现,你有何打算?” “以不变应万变。”徐若瑾只有这六个字。 严弘文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但是已经过去好几日,虞尚云却没有一点消息。”在严弘文面前,徐若瑾也不需掩饰自己的急切。 严弘文只能镇定下来安抚徐若瑾,“虞尚云是个有计划的人,他定要想好完全之策才会有下一步行动。” 换言之,不必焦急,虞尚云迟早会有动静。 徐若瑾还要说什么,就听公主府的下人来报。 “启禀驸马,方大人到了。” 徐若瑾嘴下意识抿起,看向严弘文。 严弘文也是微微蹙眉,“他怎么来了?” “说是听闻公主生病,特意前来探望。”下人回道。 严弘文与徐若瑾默契地对视一眼,他们的眼神分明在说,方子华这个理由骗骗旁人还行,对他们却是一点用处也无。 但方子华已经到了,这会儿再将人赶出去难免隐人非议。 即便很不情愿,严弘文仍是点头吩咐,“带人进来。” 下人退下,严弘文为徐若瑾考虑,“他来得蹊跷,你可要回避片刻?” “不必。”徐若瑾拒绝道。 第2930章 列罪 “他若真是另有目的,我更要去会会他。”徐若瑾眼神坚定。 严弘文有些无奈,“有时我真得想不通,父亲那样的人是如何生出如此江湖气的你?” 徐若瑾面色稍缓,回了一句,“兴许是你爹出力太少。” 严弘文哑然失笑。他本就是看气氛僵硬才有意开玩笑缓解,此时看到徐若瑾面上没那么紧绷,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二人见到方子华时,他面上并无多少表情,看起来颇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不过严弘文和徐若瑾本就与方子华无甚交情,此番三人都挂着疏离的神色,倒也没什么不妥。 徐若瑾对方子华没有半点好感,不仅因为他爹是右相。 “严大人,下官听闻公主抱恙,特意前来探望。”方子华说完又拱手对徐若瑾行礼。 徐若瑾面上仍没什么热度,敷衍地福身算是回应。 方子华还带了些名贵药材前来,严弘文自是谢过不提。 “只是公主身体稍有好转,不便见客,还望方大人谅解。”严弘文有礼地拒了方子华探望的念头。 方子华心有不悦,但面上却是理解地点头,“严大人所言甚是,倒是下官唐突了。” 这时沐阮为熙云公主针灸完毕,到处寻不到徐若瑾,就一路由下人带路来到这里。 “你走了怎的不与我知会一声?让我找了你这么久。”沐阮刚看到徐若瑾的侧脸就忍不住抱怨道。 他本就是路痴,在公主府里都能迷路。幸亏被府里下人认出,不然说不定要被当做小偷抓起来。 徐若瑾听到沐阮的声音扭头去看,就见沐阮气鼓鼓地上前。 方子华此时也看到沐阮,他一时有些诧异。下一刻就将神色收敛,心念微转,想到了好主意。 “来人可是沐阮,沐神医?”方子华拱手看向沐阮。 沐阮纳闷,疑惑地看徐若瑾,脸上分明一副“这人谁啊”的表情。 “在下方子华。”方子华并未多说,只是极简单地介绍自己。 沐阮还是不知,他听都没听过这个人,仍是一头雾水地看徐若瑾。 “右相儿子。”徐若瑾用口型告诉沐阮。 沐阮恍然,接着对方子华的态度就疏离了几分。 方子华感受到沐阮态度的变化,却也不甚在意,并未放在心上。 “沐神医回京如此大事,方某竟未得知,实在惭愧。”方子华话中另有深意。 徐若瑾和严弘文都听的出来。沐阮即便不明所以,也听出方子华有些阴阳怪气,不由更没好脸色。 “沐阮本就是普通百姓,一无官职,二无任命,来去自如,我以为他无需向任何人报备通知。”徐若瑾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方子华面色一沉。 严弘文并未阻拦,只是静静观察方子华的神色。 沐阮看徐若瑾给自己撑腰,心里一暖,更是底气十足。 “郡主莫要误会,方某这么问也是事出有因。”方子华道。 徐若瑾没接话,但也没有阻拦,就想看看方子华能说出什么花样。 “只是方某昨日听皇上偶然提起沐神医之事,当时方某并未多想,还以为皇上只是有感而发。” 言外之意,他这是在为皇上说话。 徐若瑾对方子华抬夜微言出来的举动很是不满,差点没忍住嗤笑出声。 严弘文也同样觉得不妥,蹙眉看方子华。 方子华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仍是自顾自地说道:“皇上一直期望沐神医您能去太医院任职,这其中的好处和利弊自然不用方某多说。” 沐阮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还抠了抠耳朵表示自己的不满,“不去。” 方子华注意到沐阮的动作,把愤怒压下,继续道:“沐神医不如好生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我已经与皇上说清楚了,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多管闲事?”沐阮毫不客气地回道。 方子华冷着一张面孔,“沐神医误会了,为人臣子不过是想事事为皇上分担罢了。” “你分担你的,与我何干?”沐阮纳闷地反问方子华。 “皇上有意将太医院交给你打理,这是莫大的恩典。沐神医不该拒绝。”方子华声色俱厉道。 沐阮差点被方子华气笑,他还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你永远叫不醒熟睡的人。这还是徐若瑾告诉沐阮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用上的一天。他如此告诉自己,就不再和方子华争辩。 方子华的所作所为让沐阮很是不喜,他决定彻底无视这个人。 但方子华却没打算就此放弃,仍是咄咄逼人,“沐神医连皇上的命令也要拒绝?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根本未将皇上放在眼里?” “你有完没完?”沐阮忍不下去,再由着方子华说下去,他就要被扣上欺君之罪的大帽子。 严弘文不禁皱眉,这里怎么说也是公主府,方子华的态度也未免有些目中无人。 不等严弘文开口制止,徐若瑾就先一步上前拦在沐阮身前,正面和方子华对上。 “你有圣旨么?口谕呢?是皇上派你来逼迫沐阮的?”徐若瑾质问方子华。 方子华顿了顿,却没有就此停止,“郡主误会了,方某不是此意,请郡主莫要曲解。” “哼,”徐若瑾冷笑,“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若是什么都拿不出来,就别再出现在沐阮面前。” 方子华并未退缩,而是对徐若瑾道:“郡主此话何意?方某不过是为大魏考虑,难道沐阮无法自己做决定么?他是整个大魏数一数二的名医,他有更大的责任。” “那是你认为的。谁规定他有本事就必须进宫?老天爷么?”徐若瑾对方子华这种“道德绑架”还自以为是的人简直痛恨至极。 方子华却是淡定道:“郡主你如此阻拦沐阮为皇上效力,既违背了规矩,又于理不合。” “她何曾阻拦过我?是我自己不愿入宫。”沐阮气不过,急急地插上一句。 方子华扫了沐阮一眼,并未接话,反而列起徐若瑾的罪状来:“沐阮回京乃是大事,但郡主却知情不报,不知是否有意隐瞒。” 第2931章 失望 徐若瑾气极反笑,就像听笑话似的看着方子华。 “古语有云,妇人不得干政。但郡主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已经逾矩了么?”方子华一副全然不会退缩的正义模样。 徐若瑾越看方子华越觉得可笑,尤其当他说出这番言论,更是发自心底地厌恶此人。 “沐阮医术精湛,本就该主动入宫为皇上效力。但郡主却百般阻拦,这已是对皇上不敬。方某不想看到郡主和沐神医继续错下去。”方子华言辞恳切,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徐若瑾更觉可笑,心想方子华算哪头蒜?也敢来指手画脚。 但不等徐若瑾蓄力放大招,一直沉默的严弘文就主动站了出来。 他冷着一张面孔对方子华不讲半点情面,“公主府还有要事,就不多留方大人了。” 严弘文都发话了,方子华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不走,但他没有半点被赶走的自觉,却也没有硬赖着不走,而是客客气气地告辞,“既然如此,方某就不打扰了。” 方子华转身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看着此人背影,严弘文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双目微微一眯。 徐若瑾对方子华更没好印象,在心里狠狠记了他一笔。 沐阮则是气愤难平,人都走了还忍不住嘀咕,“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怕是连你都治不了。”徐若瑾嘲讽道。 沐阮“呸”了一声,“我是疯了才会医他。” 徐若瑾这才消了消气。 严弘文脸色却依旧严峻,沉声提醒二人道:“方子华此人阴险无比。你二人,尤其是沐阮,”他说着转头定定看向沐阮,“你一定要小心。” 沐阮原本还没当回事,但对上严弘文格外认真和严厉的视线,拒绝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怔愣了一瞬点头应下,“嗯。” 徐若瑾知道方子华不是省油的灯,但不会就这么怕了他,更不会让步。眼看严弘文的视线移到这边,她抢先一步开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他的不用劝了。”徐若瑾道。 严弘文无奈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徐若瑾和沐阮走后,严弘文回房间,就对上熙云公主担忧的目光。 “发生何事了?” 不给严弘文搪塞的机会,熙云公主直接问道。 她方才听冯嬷嬷说徐若瑾来了,但却不见人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严弘文挤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道:“没事,我把人送出去就回来了。” “徐若瑾呢?” “她……”严弘文脑筋一转,“郡主府还有事,她问过沐阮你没事,就走了。” 熙云公主自然不会相信,直直地盯着严弘文。 严弘文有意没有对上熙云公主的目光,落在对方眼里就更像是故意躲闪。 “驸马?”熙云公主开口。 严弘文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劝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就不要操心这些琐事了。” 熙云公主看出严弘文不愿多说,但她不仅无法放心,反而更加担忧。 “驸马你若是不说,我就只能胡乱猜测,自己吓自己。”她不是故意吓唬严弘文,“你一定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严弘文长叹一声,别无他法,只能坦白。 从沐阮回京,到方子华来要人,严弘文说给熙云公主听。但虞尚云和朝霞公主之事,他则是只字未提。 熙云公主听后脸色果然难看不少,对方子华更气,“谁给他的胆子,敢到公主府来撒野?” 严弘文则是担心地上前,“说了你就动气,若是如此,日后我说什么也不说了。” 熙云公主压了压火气,“我就是气不过,为何不管什么人都要和徐若瑾过不去?” 这个问题把严弘文也难住了。 熙云公主很是烦闷,“右相死了,方子华哪里来的靠山?他就是仗着皇上撑腰才敢如此放肆。” 严弘文听出不对劲,戒备道:“你要如何?” 熙云公主不顾还在休养的身体,要严弘文扶自己坐起,“驸马,纸笔。” 严弘文纳闷,也不去取,“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给皇兄写信。”熙云公主坚定道。 严弘文哭笑不得,“你都说方子华是站在皇上那边的,难道皇上不知道么?” 熙云公主没说话。 “你确定还要继续写么?” 熙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写!” 严弘文没办法,只好摇摇头起身给熙云公主取来纸笔。 熙云公主接过东西提笔就写。 严弘文在一旁看着,熙云公主每一个字几乎都在痛斥方子华。 她心中有数,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出现在纸上。但相反,方子华的所作所为,她会一字不落地都写上。 写完之后,熙云公主怕严弘文担心就直接将信给了他,“看吧,没问题就送进宫去。” 严弘文方才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将信纸封好,叫来下人送进宫。 …… 御书房。 夜微言难得有悠闲的批阅奏折的时间,但安稳下来还没多久,就有小太监求见。 “皇上,熙云公主递进宫来的信件。” 夜微言本来因为被打扰还有些不悦,但听说是熙云公主,神色也跟着缓和下来。 “公主的病可好些了?”夜微言随口问起。 田公公道:“老奴听说沐神医每日都去公主府为公主殿下诊治,公主的病情也稳定下来。” 夜微言点点头,“太医院那么多人,还不如一个沐阮。” 田公公未接话。 夜微言打开信,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禁皱起眉头。 田公公见状,“皇上?” “熙云说,方子华擅自到公主府冒犯了她,而且还给她添堵,让她心烦。”夜微言说着摇了摇头,“在信里把方子华大骂了一通。” 田公公疑惑,“这好端端的,方大人为何会去公主府顶撞公主?” “信上没说。而且……”夜微言一顿,又道:“熙云要朕将沐阮留在郡主府,说是方便给她瞧病。” 听到这里,田公公突得恍然大悟,似是猜到了熙云公主此信的用意。 “熙云公主是为了沐阮才写了这封信?”田公公试探道。 第2932章 举荐 夜微言未答。 最初接到信的惊讶已经过去,如今夜微言剩下的只有无奈。 “朕没想到还有从熙云那里收到信的一天。”夜微言怅然道。 田公公自觉退到一旁。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夜微言说着又叹息一声,“唉。” “皇上莫想太多,熙云公主遇到麻烦还能想到让您解决,说明她也是十分敬重您的。”田公公道。 不知夜微言听进去多少,“熙云是朕唯一的妹妹。可惜,她与朕不是一条心。” 田公公自觉抿着嘴,不再接话。 “她开口无非是想要留下沐阮。”夜微言把信放在一旁。 “既然如此,皇上,不如让老奴去查一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夜微言摇头,“不必了。朕也猜得到,定是方子华听朕提起沐阮回京都一事,所以特意去公主府劝沐阮入太医院。” 田公公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但沐阮是徐若瑾的人,她不可能轻易放手。熙云与徐若瑾走得近,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夜微言猜到熙云公主的想法,“熙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徐若瑾保住沐阮。” “熙云为了徐若瑾,哪怕是与朕作对也不在乎。这个妹妹,朕是越发看不懂了。”夜微言感慨,脑中回忆浮现,“太后仙去前,曾对朕千叮咛万嘱咐,让朕一定要照顾好熙云。” 田公公头垂得更低。 “朕也不知从何时起,朕与熙云竟是走到了这一步,不像亲人,更像陌生人。”夜微言惆怅道。 田公公端来参茶,“皇上莫要多想,当心龙体。” 夜微言轻叹一声,“熙云病到现在,朕都不敢去公主府看她,就怕她看到朕会不开心。” “皇上怎会如此想?熙云公主是您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她定然不会不认您的。”田公公斟酌再三才道。 夜微言听后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罢了,宣方子华进宫。” “是。”田公公看得出来,无论皇上怎么失望,熙云公主始终是他唯一的妹妹。 方子华得令入宫,早已猜到与今日公主府的事有关。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才在殿内站稳,夜微言就板起脸来训他,“你去公主府作甚?” 方子华老老实实回答:“微臣听闻公主抱病,就去探望一番。” “探望归探望,为何还要提起不相干之事?冲撞了公主,你担当得起吗?”夜微言声色俱厉地训斥道。 方子华并未为自己辩解,而是认罪,“微臣该死,请皇上降罪!” 他如此痛快应声,夜微言反而面色一松,长叹一声,“你这性子太直,朕不过是与你说起沐阮一事,你就如此按捺不住?” “皇上恕罪,是微臣冲动了。”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你日后再有类似状况,定要与朕商议再做打算。”夜微言道。 “微臣明白。” “且你如此理直气壮去要人,怎么会不失败?”夜微言无奈摇头,“想要沐阮进太医院,首先要过徐若瑾那一关。” 田公公抬眼瞥向殿内方子华,却见方子华低垂着头,难以看清面容。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沐阮之事暂且放一放,至少也要等公主的病彻底治好再说。”夜微言将此事定下。 方子华定然不会再有二话,“是,微臣遵旨。” “无事的话就退下吧。”夜微言把方子华训斥一顿,对熙云公主那边也算有了交代。 但方子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何事?” “启禀皇上,微臣见寺卿大人迟迟没有下落,心下着急。又恐皇上以为微臣干权……”方子华顾虑颇多。 夜微言皱眉,摆手打断,“有话直说,朕不会怪你。” “微臣以为,应当尽快给大理寺安排新的掌权人。”方子华言辞恳切,“否则,寺卿一职形同摆设,没有半点好处。” 夜微言沉思片刻,深以为然,“你倒是提醒了朕。” 方子华的目的已然达成一半,他去公主府要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这一步棋。 “朕已命陆凌枫去寻夜志宇下落。但你说得没错,大理寺一日无主,就如同一盘散沙。”夜微言深思熟虑起来。 方子华应声,“正是。若是大理寺重新运转,也可分担陆大人与御林卫的压力。” 夜微言细细琢磨。 “且寺卿大人回来后,大理寺也可更上一层楼。”方子华又道。 夜微言边听边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他一时也无法决定,反问方子华,“只是这一时之间,要朕找一个能代替夜志宇的人出来,怕也不是易事。” 方子华没急着开口,夜微言的视线就投了过来,“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方子华早已想好人选,此时仍是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片晌才道:“不知皇上以为,工部员外郎杨万勇如何?” “杨万勇?”夜微言回忆了一下才将人名和人对起来,“怎会突然想起此人?” “杨万勇任职员外郎一职多年,积累了不少经验,且办事一向稳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方子华娓娓道来。 夜微言先是点点头,随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似是想起了什么。 “朕记得,杨万勇此人当初与右相关系并不好,数次闹得不可开交,在朝堂上更是针锋相对。”夜微言看着方子华意味深长道。 方子华此举,无异于是在举荐父亲的仇人。 一时之间,夜微言也有些摸不清方子华的心思。 方子华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面对夜微言的疑惑,只道:“微臣一切只看能力,若杨万勇没这个本事,微臣也绝不会理会他。” 夜微言心下一松,看方子华的目光也多了些许满意之色。 “若要论能力,朕也十分信任你,你为何不举荐自己?”夜微言又道。 方子华仍是不卑不亢,“皇上谬赞。微臣资历尚浅,能力更是不足,不敢高攀寺卿一职。” “嗯。”夜微言对方子华不藏私心的举荐十分受用,“的确如你所言,杨万勇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2933章 选择 杨万勇任工部员外郎多年,并非是他能力不济,而是处处与右相作对,才会一直被打压至此。 也不怪杨万勇看到右相就恨得牙痒,他的父亲本是工部主事,竟是被右相活活气死。这笔仇怨在此,杨万勇定然不会与右相是一路人。 正因为如此,方子华的举荐才让夜微言觉得难能可贵。 如今右相已经不在,杨万勇也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夜微言思虑片刻,越发觉得杨万勇不错。 “微臣以为,只要此人对朝廷足够忠心,且有真材实料,就不该被埋没。”方子华又道:“更不应该理睬过往恩怨,杨万勇有真本事,就该承担更多责任。” 方子华意有所指,本就是故意提起这茬让夜微言联想到沐阮身上。 夜微言也的确想到了,暗暗在心里感慨,同样是大魏子民,沐阮却无法与方子华相比。 “朕会仔细考虑你的提议。”夜微言并未立刻答应。 方子华拱手告退。他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说到夜微言的心里,接下来只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迟早会达成目的。 方子华离开之后,夜微言仍是忍不住感叹, “方子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且他从未为自己争取过一官半职,即便朕要给他,他也用丁忧来拒绝朕。”夜微言越说越是满意。 田公公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附和道:“方大人处处为大魏思量,乃是大魏之福。只是老奴没想到,右相那样的急性子竟会有一个如此沉稳的儿子。” 夜微言只当田公公是在说笑,勾勾嘴角,“这倒是。” 田公公垂眸不再开口。 “若是有朝一日方子华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也就不枉费他父亲的一片心血。”夜微言道。 …… 郡主府。 徐若瑾与沐阮进门之后,银花和方妈妈就围了上来。 沐阮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下,“刚才你为何要拦着我?” 徐若瑾吩咐银花倒茶,才不紧不慢地回道:“不然让你在那痛骂方子华三天三夜?” “没错!”沐阮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究竟是什么人?连皇上都不会逼迫我入宫,他却在我面前上窜下跳。” 方妈妈不知发生何事,但看沐阮气得不轻,以为又惹上大麻烦,忙去看徐若瑾。 “你以为他真得能把你怎么样?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你。到时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徐若瑾道。 沐阮神色一怔,似是没听明白。 “你说他是故意的?” 徐若瑾没有点头但也没否认,“你想想你若是骂了他三天,说过什么话自己还记得么?” 沐阮摇头。 “这些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呢?”徐若瑾又问。 沐阮倒抽一口凉气。他虽然能义正言辞地当面拒绝皇上,但不代表他一点也不畏惧一国之君。 他也不敢细想,若是真如徐若瑾所说…… 沐阮脸色一白。 徐若瑾见状,把茶杯推到沐阮面前,“所以日后这种事,你就尽量少说话,交给我来就好。” “难你就不怕……”沐阮担心徐若瑾。 徐若瑾却不以为然,“我都习惯了。而且有些话我能说,因为都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可你不行。” 沐阮了然,他确实不如徐若瑾考虑周到。 方妈妈在旁听了一会儿,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沐阮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方子华欺人太甚,我答应你,下回躲着他走就是。”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 “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徐若瑾思忖片刻,“皇上对你恐怕是志在必得。” 沐阮眉头拧在一起,脊背发凉。 “之前叫你入宫与你说起此事,今日方子华又来。”徐若瑾想了想,“今日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中,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放弃?”沐阮说完,自己都不信地摇头,“恐怕没这么容易。” “也不必过于悲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徐若瑾说得格外轻松。 沐阮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传染了,所以才会因为徐若瑾一句话就很快放松下来。 “朝霞公主有消息了吗?”沐阮关心道。 徐若瑾的手一顿,摇摇头,“还没有。” “虞尚云也没消息?” 徐若瑾还是摇头。 “不对劲啊,这家伙怎会如此磨叽?”沐阮想不通,一本正经地皱眉思索。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徐若瑾不由好笑。 沐阮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怎么说我也在兆国待了几日,虽然是被迫的。” 徐若瑾一脸“你很棒啊”的表情看沐阮。 “……”沐阮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徐若瑾机智岔开话题,“反正离这个人远点就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死?有那么严重么?”沐阮眉头拧起。 “你是被他洗脑了?”徐若瑾好奇。 “洗脑是何意?”沐阮不解,但也没纠结,“虞尚云这人的确邪门得很,你不说我也会小心。” “他野心重,让人捉摸不透,少来往,或者尽量不来往是最好。”徐若瑾道。 沐阮想了想,也跟着点头,“最该小心他的人是你。” 徐若瑾怎么听这话都觉得别扭,尤其看沐阮的表情还有些意味深长。 “你想什么呢?”而且,徐若瑾返现沐阮对虞尚云的评价似乎还不错,“你不会觉得虞尚云是个好人吧?” 沐阮先是摇头,随后又道:“他是个天才,这点毋庸置疑。” “啊?”徐若瑾一脸看不懂沐阮的表情。 沐阮认真列举,“他年纪不大却掌管一个国家,还管理的井井有条。更不要说他还精通医书,连酿酒都十分上手。是一个做什么都能做好的人。” 徐若瑾没想到沐阮竟然就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明目张胆地夸起虞尚云来。 沐阮的话还没说完,郑重其事道:“若是你未嫁给梁霄,虞尚云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 “……”徐若瑾一头黑线,无语地看着沐阮,沉默许久。 沐阮不以为然,因为他都是为了徐若瑾考虑。 徐若瑾突地抬头凑近沐阮。 沐阮未躲,任凭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脑门。 “你有病吧?” 不等沐阮问出口,徐若瑾就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我只是说个假设,又不是真的。”沐阮脸颊一红,甩开徐若瑾的手,小声嘟哝。 徐若瑾也很认真,“既然如此,你这样喜欢他,你嫁吧。” “你!你!你!”沐阮一下就弹起来,指着徐若瑾“你”了半天,最后面红耳赤地丢下一句“我回去看书了,不与你浪费时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沐阮气哼哼的背影,徐若瑾好像吃了臭鸡蛋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第2934章 击溃 虞尚云按照信上的视线准时出现在京郊。他孤身一人坐在茶棚内,连孙伯都未带。 临行时,孙伯再三劝说都不管用,无奈之下只得由着虞尚云单枪匹马前去。 虞尚云向来说一不二,孙伯自然也不敢暗中派人跟随。 虞尚云虽说穿的与普通世家公子无甚区别,但浑然天成的气质还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像是毫无察觉,自顾自饮酒,优哉游哉地等候,面上没有半点焦急之色。 天边从耀眼的亮白,渐渐蒙上一层昏黄,层层叠叠的白云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下,散在整个天空,隐隐透着几分微红。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想来明日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虞尚云抬抬下巴,瞳孔仿佛都印上了晚霞的色彩,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 他喝尽细颈白瓷瓶中最后一滴酒,随即没有半点犹豫地起身,嘴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 孙伯赶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忙躬身上前,“国主。” “她今日看来是不会来了。”虞尚云淡淡地说着,抬脚就走,步伐轻松,并未因为徐若瑾的“爽约”而生气。 孙伯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有些气不过自家主子被人“放鸽子”,“国主,瑜郡主未免欺人太甚,让您白白在此处等候。” 虞尚云却没有半点恼怒,反而笑容更深,“你很意外么?” “啊?”孙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国主您的意思是?” “我早知她不会来。”虞尚云不紧不慢道。 孙伯更加疑惑,“那国主您还……” 他都快不认识眼前自己从小伺候大的国主了,国主何曾对一个人如此有耐心? “她与旁人不一样,我不会看错人。若她随意就可见到,就不是我喜欢的女人了。”虞尚云得意地扬扬嘴唇,似是对徐若瑾的表现很是满意。 “……”孙伯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长叹几声,轻咳了一声又道:“国主,那朝霞公主与夜志宇二人该如何处置?” “带朝霞公主回兆国。”虞尚云说完又细细思索一番,“至于夜志宇……他说了么?” 孙伯反应过来,摇头道:“此人嘴硬得很。” 虞尚云颇有兴味地勾勾嘴角,“看来是我们被人鄙视了。” 孙伯一愣,“国主您的意思是?” “让他们好好招呼夜志宇,若是还没有结果的话,就不必回兆国了。”虞尚云随口道。 孙伯心中一凛,忙拱手应下,“是。”他收起眼中的狠戾,一会儿留着对付夜志宇。 他早就看此人不顺眼,如今有了虞尚云的命令,定会让手下使出严刑逼供的手段。 …… 夜志宇已经被吊在木架上一整天,身上的伤痕早已结成血痂,衣裳破破烂烂,面上毫无血色,头发散乱不堪,与大理寺中的阶下囚没有任何区别。 他实在忍不住时才会咳嗽两声,但每一声咳嗽都会带动身上的伤处,尤其是断了的肋骨,就像是要插进肺里一样难受。 一夜下来,别说吃饭,就连水都没有一滴。 夜志宇口干舌燥,嗓子好似被细砂磨过,冒火似的难以忍受。 他歪着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想着,若是能晕过去就好了,或许就感受不到痛苦。 但看守二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旦发现夜志宇又晕倒的迹象,二人就会用凉水泼醒他,要不就用直接用鞭子招呼。 夜志宇越来越有心无力,他不知这番折磨还要持续到何时。尤其是当他想起自己在大理寺曾经用过的手段时,就不禁脊背发凉。 那些酷刑迟早都会用在自己身上……夜志宇知道这些人不是说笑。 自从看守二人出门已经有些时间,他们迟迟不回来,夜志宇的心也跟着悬起,不敢有片刻放松。 怕什么来什么,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夜志宇身体一僵,差点咳嗽出声。 门被猛地推开,又是方才那两人。 “寺卿大人想好了么?还是不打算说么?”灰衣人直接坐下,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黄衣人则是自觉走到一旁去挑新的刑具。 一边是笑里藏刀的问话,一边是尖锐的刺响。 夜志宇头皮发麻,全身僵硬微微颤抖,硬是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个音。 灰衣人早料到夜志宇没这么容易妥协,冷笑一声,“寺卿大人就来试试你们大理寺的刑讯手段吧!” 夜志宇听到黄衣人那般传来骇人的声响,陡然瞪大双眼,眼中充斥着红色的血丝。 “哈哈哈!”灰衣人看到夜志宇的表现,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夜志宇惊惧之下,死死地盯着灰衣人,恨不得活吃了他。 灰衣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寺卿大人不用怕,不急着上刑。我给你指条明路,看你怎么选。” 说罢,灰衣人对黄衣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将刑具暂且放下。 灰衣人又笑道:“寺卿大人是聪明人,肯定也知道这些刑具有多难熬,但你运气好,有别的选择,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主子立刻就会放你回去。” 夜志宇的喘气声越发粗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一副油盐不进的难缠模样。 灰衣人不禁“啧”了一声,“寺卿大人,若我是你,定会好好考虑清楚。这种时候,到底是命重要,还是别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夜志宇依旧没有回应,但明显肩膀颤动的频率加快了些许。 灰衣人略有不耐道:“我的耐心有限,你若是执迷不悟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本想直接下令,但主子交代过的事他不敢违抗,只得耐着性子又道:“你在大魏根本得不到皇帝的重视,还为他如此卖命,值得么?” 夜志宇心中一颤,神经出现了一丝裂缝。 “你若是早些弃暗投明,就不用受这些罪。你在此豁出性命,你的主子都不会知道,甚至还会责备你办事不力!”灰衣人火上浇油。 夜志宇死死咬着下唇,目眦欲裂,偏偏无法反驳对方一个字。他自己都动摇过多次,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煽风点火。 第2935章 决断 “若寺卿大人还是执迷不悟,就不要怪主子没给你机会。”灰衣人冷声道。 这是最后的机会,夜志宇若再次拒绝,恐怕面临的就是数不尽的刑具。 一想到大理寺内凄惨的场景,夜志宇心中更加没底,身上也跟着打颤。 “最后问你一次,大魏的兵力部署到底集中在何处?”灰衣人不耐烦地对黄衣人摆手。 黄衣人会意,带着刑具上前一步。 夜志宇本能地后退,但背后就是木架,根本退无可退。 黑暗潮湿的狭小空间内,夜志宇的忍耐也已经逼近极限。 空气短暂凝滞了一瞬,就在灰衣人急不可耐,不打算继续废话时,夜志宇却突然开腔。 “我说……” 极度虚弱的两个字,灰衣人听得分明,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 夜志宇艰难说完这两字仿佛万念俱灰,耷拉着脑袋半晌没有反应。 “寺卿大人果然识时务!只要你配合,我可以保证你不用再受这些罪。”灰衣人喜道。 夜志宇仍是没什么反应,仿佛还回不过神来。 灰衣人这下也不着急了,夜志宇的意志已经崩溃,即便他不问,夜志宇也会一五一十交代。 果然不出所料,夜志宇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说起大魏的军力部署。 “七离十万大军,梁霄亲自带兵……剩下的部分留在京都,还有西北、边关……” 夜志宇把自己知道的悉数说出。 灰衣人对此很是满意,吩咐黄衣人记下。 “我只是大理寺卿,兵力部署我知道的不全……”似是怕会引人怀疑,夜志宇主动补了一句。 灰衣人看夜志宇蓬头垢面,一副受尽折磨凌辱的模样,不由嫌弃地“啧”了一声,但再开口时却丝毫不显,“寺卿大人放心,我们主子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定会感受到你的诚心。” 夜志宇已是破罐子破摔,灰衣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木然地回答着。 “朝霞公主身上到底有何秘密?” “她身上有先帝想要毁掉的圣旨……” 灰衣人一惊,“何圣旨?” 夜志宇面无表情地将圣旨一事和盘托出。 灰衣人听的目瞪口呆,吩咐黄衣人定要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夜志宇还将十三王爷与朝霞公主,以及澶州王府和涪陵王府几者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一一说出。 有些夜志宇也了解得不甚清楚,只能说个大概。 即便如此,灰衣人也很是诧异,他十分满意地看着白纸黑字。 说完大魏秘闻,不等灰衣人问,夜志宇就像说上了瘾似的,控诉起夜微言。 “我为大魏效忠,可皇上先是夺走了我手中的御林卫给了陆凌枫,如今又要分权给方子华,他根本从未重视过我。” “哪怕是梁霄,皇上也因为惧怕而不敢轻举妄动,可怜我对皇上忠心耿耿,到头来却任人拿捏。” 夜志宇发出自嘲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在屋内回荡,颇有些阴森之感。 灰衣人听出不对劲,“你的意思,皇上对梁霄并非信任有加?” 夜志宇嗤笑一声,“笑话!皇上恨不得梁霄彻底消失!梁霄此人功高盖主,早已成为皇上心事。” 原来大魏皇帝对梁霄颇多猜忌,灰衣人得出结论,意味深长地让黄衣人记下。 后来夜志宇又说了些,都是他平日里积攒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说到最后,看守二人都不耐烦,灰衣人急着将记下的内容交给虞尚云,确定夜志宇说不出其他就麻利地离开。 二人走后,屋内就只剩夜志宇一人。他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脸色很是难看,身上更是一处不疼。 灰衣人匆匆去找虞尚云。找到人时,虞尚云已经坐在那等,他早就料到夜志宇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国主,这是夜志宇交代的,请您过目。” 孙伯接过呈给虞尚云。 虞尚云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面上笑容越发明显,最后不禁嗤笑一声。 孙伯好奇,不知这纸上是何内容,能让虞尚云如此感兴趣。 灰衣人则是长舒了一口气,主动道:“启禀国主,这些都是夜志宇亲口所说。” 虞尚云将纸随手丢在一旁,嘲讽道:“此人根本不值得浪费这么多时间,他对夜微言早有不满,朕不过是给他一个宣泄的机会。” “不出国主所料,国主英明。” 孙伯眼珠一转,“国主,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夜志宇?” “为何要处置他?”虞尚云笑道:“他如此配合,朕也该履行承诺才对。” 孙伯了然。 “夜志宇告诉朕这么多消息,朕也该好好送他回去才是,他迟迟不回,大魏皇帝也会担心。”虞尚云笑得意味深长。 孙伯自然明白虞尚云之意,“国主所言甚是。夜志宇在外多时,大魏皇帝定会又急又恼,他更担心夜志宇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虞尚云笑而不语。 如此一来,虞尚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从夜志宇被掳走的那天起,夜微言对他的信任就打了折扣。这君臣二人,日后想要做到别无猜忌,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不要说虞尚云还添了一把火。 “把夜志宇恭恭敬敬地送回给大魏皇帝。若是问起来,就说是在路上偶遇,好心将人送回。”虞尚云一顿,笑道:“朕倒是想看看夜微言打算如何处置夜志宇,他们可是沾了亲的好兄弟。” 灰衣人领命,“是,属下明白。” 虞尚云难得有了兴致,面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孙伯知道虞尚云此举是要彻底挑拨夜微言与夜志宇二人的关系,但他有一点想不通。 “国主,为何您不直接留下夜志宇?此人对大魏颇多不满,对兆国却又诸多益处。”孙伯道,“若是不想留他,还不如赐死来得痛快。免得他回去与大魏皇帝乱说。” 虞尚云不以为然,“你以为夜微言还会信他么?” 孙伯未答。 “夜志宇若是怕死,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求朕。”虞尚云信誓旦旦,一切早已在他计划之中,“若他不怕死,面见夜微言时他就会自缢表明心志。” 第2936章 不信 孙伯恍然。 虞尚云不疾不徐道:“就看他如何决断。” “国主料事如神。” 虞尚云对夜志宇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不愿再多提一个字,“明日就启程回兆国。” 孙伯长舒一口气,他丝毫不怀疑,再在此处待下去他就要憋出病来。 “国主英明!老奴这就去准备。”孙伯急忙应声,怕稍晚一步虞尚云就会改变心意。 怕什么来什么,孙伯的话音刚落,虞尚云就微微蹙眉,似是遇到了难题。 孙伯倒抽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问道:“国主?” “朕连徐若瑾的面都没见到,就这么走了,还真是遗憾啊!”虞尚云旁若无人地发出感慨。 孙伯一头黑线,但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 “朕从兆国带来的东西呢?”虞尚云又道。 孙伯反应了一瞬,这才想到虞尚云所指,“老奴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拿来。” “嗯。那东西就该配佳人,也不枉朕一番心意,千里迢迢从兆国带来此地。”虞尚云微微一笑。 孙伯也跟着附和,“国主放心,此物乃是兆国特有,且寓意极好,瑜郡主定会喜欢。” “是吗?那就好。”虞尚云显然被取悦了,只要是和徐若瑾有关的事,他上扬的嘴角就没有落下过。 孙伯轻轻呼出口气,收起无奈的神情,亲自去把东西取来。 虞尚云看过之后派人小心翼翼地送去郡主府。 …… 大魏,御书房。 夜微言刚与方子华商量过夜志宇被掳走一事,身心都有些疲惫。 “夜志宇迟迟没有消息,朝霞公主也下落不明,后宫也是一团乱,徐若瑾那边朕还无法给一个交代。”夜微言一想就头疼。 田公公只能安抚道:“皇上莫要多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且您已封锁消息,瑜郡主定不会知道此事。” 夜微言心稍定,但仍是叹息一声,“总是所有麻烦都堆在一起,根本是存心让朕头痛。” 想起这些,夜微言就一阵心烦。 “皇上莫急,相信寺卿大人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田公公安抚夜微言道。 “希望如此。”夜微言轻叹一声,“可惜朕连是谁带走他都不知,陆凌枫那边也还没有消息,这叫朕如何放心?时间拖得越久,麻烦也就越多。” 田公公知道夜微言的心思,闻言也只能宽慰道:“皇上忧心过重,寺卿大人对大魏忠心耿耿,定不会做出不忠不义之事。” 夜微言没有说话,半晌才感叹一声,“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 就在此时,小太监进来禀报。 “皇上,兆国使者递上求见信。”小太监似是在犹豫该怎么开口,“而且、而且他们还……” 夜微言皱眉,不耐道:“什么事吞吞吐吐?” “启禀皇上,他们还带了一个人来。”小太监颤声道。 夜微言和田公公都察觉到不对劲。 “什么人如此紧张?”夜微言脑中飞快闪过一个猜测,但他没有抓住。 “是、是……是寺卿大人!”小太监急急道。 这下不仅是夜微言,就连田公公都吃了一惊。 他们方才还在说夜志宇,这么巧人就回来了? 为何还有兆国使者这一说? 夜微言百思不得其解,他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田公公在一旁看到夜微言的神色,眉头也跟着紧紧皱起。这些日子夜志宇身在何处,又是被何人劫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虽然之前就有猜测,但事实如此,夜微言心中很难接受。 “让他们进来。”夜微言冷声道。他强压着语气里的疑惑和不耐,冷着一张面孔直直地看着门的方向。 小太监退下,很快一名兆国使者,和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的夜志宇一同进入殿内。 夜微言的目光先落在夜志宇身上,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夜志宇从头到脚都不对劲。 如此虚弱,还需要人搀扶的夜志宇,夜微言从未见过。即便是被梁鸿重伤那次,也没有如今狼狈。 夜志宇这些日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夜微言的目光几乎立刻落在兆国使者身上。 “皇上万岁,小人是从兆国来此地做生意,无意中在进城的路上发现了寺卿大人,就急忙将人送进宫来。” 不等夜微言细细责问,这人就主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但夜微言没有轻易相信,目光更没有离开分毫,“这么巧?” “正是。”来人不卑不亢,即便是面对夜微言也依旧坦荡。 夜微言面露不悦,压抑许久的怒火快要喷发出来。 但比起找兆国的麻烦,夜微言更想问清楚夜志宇,究竟发生了何事。 “既然如此,还要多亏你。”夜微言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感谢之意。 兆国这人似乎也听不出好赖话,闻言不忘行礼,“陛下言重,这是小人该做的。” 夜微言给田公公使了眼色,田公公会意带人下去领赏。 待兆国人离开之后,御书房内只有夜微言与夜志宇二人。 夜志宇勉强站定,但下一瞬就要倒地。夜微言无奈,值得让他坐下回话。 “你是被何人掳走?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夜微言稍稍一顿,又道:“为何是兆国人将你送回?” 夜志宇每听一句,脸色都难看几分,头也垂得更低。 从夜志宇进门到现在,夜微言连一句问候也无,更没有关心过夜志宇的伤。 夜志宇虚弱至此,自然不会再欺骗自己是皇上没有注意到。 他不禁在心里对自嘲一笑,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夜微言不知夜志宇所想,他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视线牢牢地定在夜志宇身上。 夜志宇感受到压力,再多不满不甘也只能压下去,回道:“启禀皇上,微臣在京郊寺庙的确看到了朝霞公主。但当微臣打算将人带回时,却被突然出现的兆国人抢先一步。” 说完,夜志宇控制不住猛咳起来。 夜微言声色俱厉地看着夜志宇,“如此简单?” 夜志宇闻声心下一凉,眼前蒙上一层巨大的阴影,看什么都晦暗不明。他迷茫了,不知自己一直以来拼命是为了什么。 第2937章 背叛 “是微臣准备不足,才会被人有机可乘。”夜志宇垂首认错。 夜微言愤怒难平,“你说得轻巧!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吗!” “微臣知罪。”夜志宇咬牙认下,“是微臣轻敌了,才会铸成大错。”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朕命你将朝霞公主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可是你呢?你自己都让人掳走了!”夜微言越说越气。 夜志宇没忍住就解释了几句,“微臣想将朝霞公主追回来,却没想到对方手段在微臣之上。” “他们究竟是何人?”夜微言懒得与夜志宇多说废话。 夜志宇道:“是兆国人动的手。” “兆国?”这个答案在夜微言意料之中,但他想不通兆国人哪里来的胆子,敢亲自将人送回。 “正是。他们把朝霞公主与微臣关在京郊一处义庄内。”夜志宇如实道来。 夜微言面色一凛,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虞尚云做的?”夜微言道。 夜志宇既没有点头也未摇头,“微臣并未看到虞尚云,但那些人口中反复提及过‘主子’二字。” 夜微言也陷入沉默。 此事若真是虞尚云所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夜微言脊背一凉,他脑中浮现出虞尚云的笑脸,只觉得心惊。 “他们是如何对待你们?”夜微言沉声问道。 夜志宇停顿一瞬,才道:“他们对朝霞公主十分恭敬。但对微臣则是拳打脚踢,这些日子微臣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回过神来时话已经说出了口。 但夜微言对这些事并不关心,“还有呢?” 夜志宇心越来越凉,“微臣也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微臣被带去严刑逼供,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朝霞公主。” 夜微言几乎立刻就抓到终点,“刑讯逼供?” “皇上放心,微臣什么都没说。”夜志宇听出皇上的话中深意,立刻就撇清关系。 但夜志宇的说词太苍白,根本没有人能为他作证。 夜微言同样怀疑地看着夜志宇,似是在判断他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他们都逼问你什么?”夜微言细细问来。 夜志宇心下又是一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回皇上,他们想让微臣说出大魏的兵力部署,还有皇宫秘闻。” 说到这里,夜志宇自己都差点咬到舌头。 果然,夜微言的怀疑更深,看夜志宇的眼神都是半信半疑,“你当真什么都没说?” “微臣若有一句欺瞒,愿受天打雷劈之刑!”夜志宇咬紧牙关发下重誓。 夜微言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几分,“兆国人居心叵测,竟然敢掳走朝廷命官,还敢刑讯逼供!简直欺人太甚!” “皇上放心,微臣就是死也不会说对大魏不利的任何一字。”夜志宇还不断保证。 夜微言沉思片刻,又问道:“他们对你用刑,你什么都没说,他们就这么放你回来?” 夜志宇心中冷笑,暗道皇上果然还是不肯完全相信。 事已至此,夜志宇反而平静多了,“回皇上,如若您不肯相信微臣,微臣只好以死明志,还望皇上能还微臣一个公道!” 夜志宇说这话时硬是撑着一口力气起身,强忍着身上的伤口剧痛下跪请求。 夜微言看到这一幕,也不好再说重话,只得让人赶紧起身,“你说你这是做什么?朕何曾说过不信你?” 夜志宇没动。 “唉,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你的安危。如今看你平安归来,朕也能放心些许。”夜微言道。 “多谢皇上挂怀。” 夜微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夜志宇受伤不轻,“你受伤这么重,怎么不先让太医诊治?朕准你回去养伤,无论如何都要恢复好了才行。” 夜志宇不敢松懈。他若是回去养伤,那大理寺怎么办? 果然,不等夜志宇谢恩,夜微言干咳一声又道:“至于你大理寺的任务,暂且交给杨万勇去做。等你的伤养好了,朕再决定你的职务。” 说这话时,夜微言一直看着夜志宇的反应。 夜志宇骤然一听,神情凝固,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但他始终低着头,所以夜微言也只注意到夜志宇的身形微微一僵,并无别的表现。 夜志宇只觉得恍如做梦一般,自己为大魏出生入死,这次更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却被告知连官儿都丢了。 他不敢相信,更不敢细想,皇上原来就是这么对自己的吗? 夜志宇越想越是伤心,强忍着悲切的心情,轻轻应了一声,“微臣遵旨,多谢皇上关心……” 夜微言瞧不出端倪,稍稍松了口气,“嗯,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及时与朕说。” 夜志宇未答。短短几句话的工夫,他却是心如死灰,俨然成了废人一个。 大理寺卿?杨万勇? 夜志宇无法接受。 他失踪的这几日,没有听说任何人来寻找过自己,反倒是自己的继承者,却已早早决定。 杨万勇?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他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夜志宇心中冷笑,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皇上抛弃。 若不是为了追回朝霞公主,他也不会兆国人抓走,更不会被皇上猜忌。 夜志宇都看在眼里,无论他怎么解释,皇上都很难相信他没有背叛。 他若是什么都没说,为何兆国会将他恭敬地送回? 夜志宇自己都不信。 既然皇上已经认定自己背叛,那为何不就坐实?夜志宇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 夜志宇的一切都没了,他如今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普通人。他辛苦调教出来的大理寺也要拱手让给别人。 他不甘心,他只想夺回自己的一切! 这一瞬间,夜志宇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背叛之意,终于不可遏制地涌出,翻腾出滔天巨浪。 这些夜微言都不知道,他只道夜志宇无法再用,至少短期内如此。至于要多长时间,还要看夜志宇的表现。 此时夜微言只觉得庆幸,幸亏方子华提醒了他,才及时将杨万勇提拔上来。不然这一时之间,夜微言还真无法确定寺卿人选。 第2938章 诧异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夜微言叫来人把夜志宇小心地扶下去。 夜志宇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在离开之前行了礼,“微臣告退。” 夜微言心情也有些复杂,但话已出口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就随口嘱咐两句,要夜志宇好好休养,其他的杂事暂且不要多管。 他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戳在夜志宇心上,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知觉,但背叛和抛弃的痛苦却久久萦绕在心头。 夜志宇离开御书房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伺候的小太监将他架上马车。 马车一路出宫,夜志宇仍是呆坐在内,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短短几日,天都变了。 …… 郡主府。 徐若瑾为了不让沐阮再管乱七八糟的闲事,就故意整日拉着他研究医书。 二人光看还不够,还一个劲儿试来试去。 他们每天基本就在药炉和酒坊来回穿梭,在这儿待一会儿,再在那儿待会儿。 徐若瑾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检查悠悠的字帖了,方妈妈都不知来找她抱怨过几次。 后来还是沐阮看不下去悠悠可怜巴巴的小脸,主动担当起检查字帖的重任。 徐若瑾自然是举手赞同。 只要沐阮有事做,徐若瑾就能松口气。 沐阮除了每日要去公主府给熙云公主针灸之外,还要给红杏和春草检查。 而且沐阮要给她们检查,还坚决不去后院,非要让她们亲自去药炉找他不可。 徐若瑾知道沐阮是想她们俩,尤其是红杏,多出来走走路。憋在后院那一方小天地里总归是不好。 红杏和春草没法违抗沐阮的命令,不然他要是急起来,她们两个都吃不消。 就这样,二人几乎每日都会到沐阮那里报到。 沐阮除了给二人切脉之外,还会给她们开药,让黄芪煮给她们喝。 春草有顺哥儿里里外外跟着忙活伺候,红杏自然就交给黄芪来照顾。 红杏原本身子还虚弱得很,经过沐阮的调理,短短工夫就见好转。 虽说红杏的心结还未完全解开,但哪怕只是多吃了一口饭,黄芪和春草也会当做大喜事。 红杏见这么多人关心自己,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受影响,也就慢慢学着调整心情。 这日徐若瑾正要和沐阮同去公主府,就见方妈妈脚步匆匆赶来拦住二人。 “郡主,这是外面有人送来,说是给您的。”方妈妈把手里的东西给徐若瑾看。 “花?” 徐若瑾看了一眼,很是纳闷,随手接过来,左右看了看,没看出门道。 “这是什么花?可有认识的?”徐若瑾晃了晃手里的花。 方妈妈第一个摇头,听到声音的下人也都凑过来看。 “这花颜色真好看,一半红一半白。” “你们仔细看,这边上还有一圈是金色的。” “哪儿呢?哪儿呢?” “这里。” “还真有!真好看!” “不仅好看,我方才就闻到一股淡香,你们闻到了吗?”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这是什么花。 徐若瑾更加纳闷,她是做过花酒的人,对花多少也有些了解。但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花。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花怕不是大魏长得出来的。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沐阮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这花,我见过。”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投向沐阮。 徐若瑾也不例外,直直地看着沐阮。 沐阮有点不自在,清清嗓子道:“这是兆国的花,好像是叫……”他一时想不起来,琢磨了一会儿,才道:“姝金枝!” “嗯?”徐若瑾一愣,低头又看了花一眼,跟着沐阮重复着念叨了一遍,“姝金枝?” “嗯!我在兆国时,在虞尚云的大殿里见过。”沐阮回忆道:“我当时也是看这花奇怪,就随口问了一句。虞尚云就告诉我了。” 大魏的花大多颜色艳丽,且气味芳香,是用来酿酒的不二之选。但徐若瑾手上的姝金枝,相比起来就要低调得多。 “据我所知,这花应当知会生长在兆国。不仅如此,这花相当稀有,并不好成活。”沐阮给徐若瑾解释。 这花是谁送来郡主府,答案呼之欲出。 沐阮抬眼看向徐若瑾,“这是兆国特有的花,送花的人多半是……”他边看徐若瑾的反应,边道:“虞尚云。” 徐若瑾倒是不以为然,“为何?” 沐阮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 “就算是兆国特有,也未必是他吧?”徐若瑾很难把姝金枝和虞尚云联想在一起。 沐阮摇摇头,“八成是他。” “这么肯定?” “我和你说过,他就是个很邪气的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他会突然送你姝金枝,也不奇怪。”沐阮分析得头头是道。 徐若瑾一头黑线,无奈地看着沐阮,“你的意思,他就是一时兴起,没有原因?” “极有可能。”沐阮点头。 这下诧异的轮到徐若瑾,“他也来了?” “嗯?”沐阮一时没反应过来,琢磨一会儿才明白徐若瑾跳脱的思绪,“这……不会吧?” “若此花真是他送的,那他来京都的可能性极大。”徐若瑾深吸一口气道,“而且……” 沐阮觉得不对劲,一些戒备起来,“而且什么?” “几日前他托人送来信,约我在京郊见面,还说有我想见的人。”徐若瑾道。 沐阮倒吸一口凉气,“他真的亲自来了……” 徐若瑾眉头拧在一处。她一直以为虞尚云是故意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出现。 此时徐若瑾已经无暇顾及手里的姝金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被掳走的朝霞公主和夜志宇。这下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了。 “宫内外没有一点动静,虞尚云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悄悄前来。”徐若瑾神情更严峻了几分。 沐阮还未意识到不妥,“那又如何?” 徐若瑾坐立难安,“虞尚云不在兆国,这还不是大事吗?” 沐阮这才后知后觉,跟着紧张起来,“那怎、怎么办?” “四爷就在七离,不知他知不知道虞尚云的行动?”徐若瑾急得自言自语 不等沐阮开口,徐若瑾自问自答,“他不会不知道,说不定还有别的计划……” 沐阮更是一头雾水,“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徐若瑾没有时间搭理沐阮,直接叫来梁七。 第2939章 着急 “去四爷去信,就说虞尚云来京。一定要尽快!”徐若瑾急急地吩咐。 梁七不敢怠慢,立刻就退下。 沐阮还不知发生什么,但看徐若瑾如此急切,也跟着焦急,好像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 徐若瑾在屋内打转,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梁拾叫来。 沐阮呆呆地站在一旁,听徐若瑾吩咐梁八:“现在立刻去追虞尚云,他们应当已经出城了,尽量追,追上最好,就说我有事与他见面说。”徐若瑾道。 梁拾领命,就要退下,但被沐阮拦住。 沐阮瞪眼诧异地看徐若瑾,“你疯了?你要和虞尚云见面?你不怕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若瑾打断,她把沐阮扒拉到一边,让梁拾先走,然后再看沐阮:“你先别急,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沐阮再急也只好压下去,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坐下看着手边的姝金枝,百无聊赖地拿起闻了闻。 “嗯?”沐阮闻过之后灵光一闪,接着又凑近闻了闻。 他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接着揪下一片花瓣和一片叶子放在桌上,认真地研究起来。 徐若瑾无暇顾及沐阮,余光偶尔瞥到也没在意他做什么。 她在院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梁七和梁拾一起回来。 “郡主,信已送出。”梁六道。 徐若瑾点头,心放下一半又去看梁拾。 梁拾摇摇头,他没带回好消息,“兆国的队伍已经离开许久,我们的人追不上了。” 徐若瑾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别的办法,“算了。” 这时梁七又道:“郡主,今日还有一事,方才属下刚得到的消息。” 徐若瑾应了一声。 “夜志宇已经回到京都,而且是由兆国人亲自护送回来。”梁七又道:“夜志宇从宫中出来就回到自己府上,没再去过大理寺。属下打听过了,听说是被皇上罢了官。” 徐若瑾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当即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兴许是疑点太多,徐若瑾一时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那大理寺卿如今是谁?”徐若瑾追问道。 “杨万勇。” 徐若瑾纳闷,“杨万勇?” “原工部员外郎,与右相势如水火,故而右相得势时,他就被打压得厉害。”梁七解释道。 徐若瑾这才明白,但还是想不通,“右相死了,皇上又想起此人来了?” “属下查到,似乎是方子华向皇上举荐杨万勇。” “嗯?”徐若瑾更加迷惑,“方子华是右相的儿子,怎么会举荐杨万勇?” “这属下也不知。” 徐若瑾越发不解,仿佛所有麻烦都凑在一起,而且让她想不通。 “好这件事放一边,夜志宇如何了?”徐若瑾道。 “听说受了不少伤,在府中安心休养。” “兆国人胆子真不小,竟然明目张胆把人送回来。”徐若瑾想不通虞尚云在计划什么。 他们把夜志宇打成重伤,然后送回京都,这么一来,夜微言不就都知道了么? “朝霞公主呢?!”徐若瑾突然想道。 梁七神色一紧,摇头道:“朝霞公主并未出现,属下在京郊也未能寻到她的下落。” 一直沉默的梁拾此时开口道:“属下在调查时,听京郊附近的百姓提起,兆国队伍内似乎有一位穿着素雅的女人跟随。” 徐若瑾身子一凛,她知道那多半就是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恐怕是被虞尚云带回兆国。 徐若瑾沉默了,她不知朝霞公主是自愿或是被迫。但不得不承认,虞尚云已经手握她的把柄。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徐若瑾挥挥手,几个人一起告退。 沐阮将三人的话都听在耳中,这会儿见徐若瑾愁眉不展,就放下姝金枝凑了上来。 “又有麻烦了?” 徐若瑾不知该怎么说,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虞尚云不会对朝霞公主如何的。”沐阮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但就是如此肯定地安慰徐若瑾。 徐若瑾没说话。 沐阮以为她不信,又道:“虞尚云对你有意思,他又知道朝霞公主和你的关系,怎么可能做会惹你不悦的事?” 徐若瑾一个头两个大,听到沐阮一本正经地分析,更是无奈,“你还真了解他。” “一般,我和他不熟。”沐阮撇清关系。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子里整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沐阮也不闲着,他看徐若瑾愁眉不展,就琢磨怎么开导她。 “夜志宇的事你就不要想了,与你无关。”沐阮说完又道:“至于虞尚云,他人都走了,你再着急也没用。” 话糙理不糙,徐若瑾也不禁斜了沐阮一眼。 “我是实话实说,有这工夫还不如与我一同研究这姝金枝。”沐阮一看有戏,就把姝金枝的叶子和花给徐若瑾看。 徐若瑾不解。 “我方才闻过,也检查过,这东西说不定能用来酿酒。”沐阮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徐若瑾稍稍放松紧绷的心弦,拿起花来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幽香飘进她的鼻子。 “应当会酿出味道不错的酒来。”沐阮说完脑中灵光又是一闪,“你说这会不会是虞尚云故意的?” “嗯?”徐若瑾不知沐阮想说什么。 “他估计将姝金枝给你,就是想让你试着酿制成酒。”沐阮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徐若瑾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沐阮,又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但这次沐阮早有准备,灵活地躲开,没好气道:“我没病。” “那你说什么胡话?” “我说真的。”沐阮看看姝金枝,“这东西不常见吧,若是真能酿酒,可就成了兆国的摇钱树。” 徐若瑾哭笑不得。 “不过我估计虞尚云不会卖,他会自己喝。”说完沐阮深深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一脑门问号,“与我有何干系?” 沐阮“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默默感慨一句:难怪人家都说红颜祸水。 第2940章 发疯 徐若瑾没有想那么多,拿起姝金枝又看了看,才道:“这么一点酿酒也不够。” 沐阮不以为意,“就弄一点点,我去试试再说。” 说完他拿着姝金枝就走,还不忘收走摘下来的花瓣和叶子。 …… 夜微言很快就下旨提拔杨万勇为新任大理寺卿。 任命下达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杨万勇自然是喜不自胜,接下圣旨后还不忘给祖宗牌位上香。 消息传到夜志宇府上,他原本还抱有的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破灭,到如今他才心凉了个透。 大理寺已经易主,和夜志宇没了关系。 所谓的“好好养伤”也都是借口,趁着这次的事将夜志宇彻底换下。至于起复之日则遥遥无期。 夜志宇心里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无法轻易接受。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太医处理过,包扎着白色的布条,稍稍一动,全身各处都会跟着痛。 别说是起身,就是动动手腕,夜志宇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就这么躺着床上,像一个废人似的一动不动。 下人按太医的吩咐来给夜志宇换药,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今日夜志宇的心情格外不好,脸上也阴郁得厉害。 两个下人受伤不自觉哆哆嗦嗦地就要去拆夜志宇身上的布条。 夜志宇倏地睁开双眼,二人被吓了一跳,差点弹起来。 “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大人饶命!” 夜志宇还什么也没说,二人就跪地求饶。 他脸色越发阴沉,忍着身上的剧痛起身,从喉咙里硬挤出一个字: “滚!” “是!”二人如蒙大赦,丢下东西就逃也似的退下。 夜志宇看着那些散乱的布条和新药,怒气直冲头顶,随手就将东西都掀翻。 他怒不可遏地死死拽着手里的被子,“嘶啦”声传来,竟是让他生生撕坏了。 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屋内的动静也不敢随便进去。 这些日子夜志宇越发喜怒无常,屋内的东西基本能砸的都砸了,这种时候推门无异于找死。 夜志宇挣扎着起身,双腿不受控制,差点摔倒。他攥拳狠狠敲了双腿,但手臂却更疼。 他口中不停地咒骂着,那些害他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人。 越想越气,夜志宇愤怒地把手边的东西通通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酒!拿酒来!” 守在外面的人突然听到夜志宇的声音,连忙应声,不敢怠慢。 很快酒就被拿来放在桌上,下人更不敢久留,放下酒就退了出去。 夜志宇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太医嘱咐再三让他必须忌酒。但他都听不进去,这种时候只有酒能解忧。 夜志宇回府的这些日子,几日每日都要喝酒,不喝到酩酊大醉不算完。 府中的灵阁酒就是这几日叫他喝得差不多了。 他喝醉了就睡,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再喝。日子浑浑噩噩,整个人都狼狈起来,全然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夜志宇给自己倒酒,一杯接一杯,很快满满一壶酒就见了底。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酒壶摔在地上。 碎片崩的到处都是,夜志宇更气,对着门外声音沙哑地咆哮:“酒呢!老子的酒!” 守在门外的人一听俱是一个激灵,壮着胆子转身,连门都不敢开,道: “回大人的话,府内的灵阁酒已经没、没了……” 说完还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屏息听着屋内的动静。 停顿片刻,屋内突然传来夜志宇暴怒的声音,“没有为何不去买!” “小人知错!小人昨日去过,灵阁掌柜说大人你要的那种酒卖没了……”下人抖如筛糠道。 夜志宇不知听进去多少,半晌都没有说话。 下人不敢停,“小人也不知该怎么办,怕买错酒惹大人您不悦……”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上的冷汗也越流越多。 没过多久,门突然从内打开。下人吓得一哆嗦,惶恐地瞪大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夜志宇拖着受伤的身体,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他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看起来格外落魄。从背后看只比大街上乞丐好一些。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怕归怕,下人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但夜志宇并未理会,而是歪歪扭扭地走出院门。 管家和下人忙备好马车,夜志宇上车后直奔灵阁而去。 他周身都有“生人勿近”的气息,阴煞煞地目光没有焦点,不知在看什么。 马车内都透着冷冰冰的气氛,跟着伺候的下人巴不得赶紧到灵阁。 夜志宇也同样坐立难安,他一身酒气,但还是觉得不够,他要喝个痛快! 只有酒才能让他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他怕再这么下去他会忍不住做出后悔的事。 “大人,灵阁到了!” 马车停,下人马上提醒道。 夜志宇从马车上被扶下来。 灵阁门前围着不少人,进进出出都是客人,生意更是红红火火。 夜志宇脸色一僵,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目光,就一步一步迈进灵阁内。 原本下人还要伸手去扶,但被夜志宇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夜志宇走进灵阁,就被人绕开走,灵阁的伙计则上来招呼。 “不知这位客官想要什么酒?”伙计看夜志宇不好惹,本想让他回去排队的话也咽回去。 夜志宇冷冷地瞥了伙计一眼。 伙计心惊,但仍是不明所以。 这时下人忙出来打圆场,“我们大人是来买酒的!” 伙计赔着笑脸,“这里所有客人都是来买酒的。” 夜志宇脸色更冷,下人浑身一抖,忙道:“我昨日才来过,你们说酒没有了!” 这伙计也没见过下人,再看夜志宇一脸不好惹的模样,只能道:“那您在这儿等会,小的这就去给您问问。” 也不怪伙计没认出夜志宇,实在是他如今大不如从前,看起来与一般的酒鬼没什么两样。 伙计笑着退下,匆忙去找徐子墨。 “掌柜的不好了,我看有人要闹事!”伙计火急火燎道。 正忙着算账的徐子墨一听也急了,账本一合,噌地站起来,“闹事?谁这么大的胆子?” 伙计忙拉着徐子墨指了指楼下,“您看,就是那些人!” 徐子墨定睛一看,却没认出夜志宇,皱眉道:“他们是什么人?” 第2941章 讽刺 自从品酒大会以来,还没有人敢在灵阁闹事。谁都知道灵阁是皇上亲自下旨要御林卫守卫的。谁要是敢在灵阁闹事,就是与皇上过不去。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只要不想死的,都规规矩矩地在灵阁买酒。 所以这会儿徐子墨听伙计说有人闹事,还觉得新鲜和可笑。 “小的也不知。那人带的下人说是昨日来买酒,但是卖光了。”伙计道。 徐子墨皱眉,似是在回忆。 “掌柜的,小的看这些人来者不善,摆明就是要找麻烦。不然您看找个理由把他们撵出去得了。”伙计给徐子墨支招。 但徐子墨摇摇头,“来者就是客,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伙计一想也是,但眼下这麻烦还得处理,“那掌柜的您说,该怎么办?” “我去会会他。”徐子墨甩下手里的账本,“我就不信他能把灵阁怎么着!” 伙计也有了信心,颠儿颠儿地跟在徐子墨身后重新下了楼。 徐子墨的视线一直落在夜志宇身上,越看越觉得熟悉,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知客官有何吩咐?”徐子墨有礼道。 夜志宇连看都不看徐子墨,随手拿过一壶酒就自顾自地喝起来,引得灵阁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徐子墨脸色也不好看,这摆明是欺人太甚。 夜志宇身后的下人也是骑虎难下,只能梗着脖子对上徐子墨。 “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还请去二楼。”徐子墨好脾气地提醒道。 他可不想让来来回回这么多客人看笑话。 但夜志宇充耳不闻,仍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完一壶就随手一丢。 幸亏伙计反应快,在酒壶落地之前及时捧在怀里。 众人虚惊一场。徐子墨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再看向夜志宇难免带上几分怒气。 “这位客官,你若是来找茬的,灵阁不欢迎你,还请回吧!” 夜志宇却是冷笑一声,“我即便是来找茬又如何?”他也不管徐子墨说什么,灵阁内最不缺的就是酒,他随意拿起一壶就往嘴里灌。 “哎你!”徐子墨也生气了,指着夜志宇点了半天。 夜志宇置若罔闻,根本没将徐子墨放在眼里。 徐子墨更气,伙计忙安抚,“掌柜的,灵阁还有客人,大家都往这边看呢!” “……”徐子墨没有办法,只能硬把这口气憋回去。 徐子墨气哼哼地盯着夜志宇,突然脑中一激灵,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夜志宇身后的下人可没有阻拦,则是护着自家主子在灵阁捣乱。 “你是……夜志宇?”徐子墨不禁脱口而出,指着蓬头垢面的夜志宇,话里话外都是不可置信。 夜志宇听到徐子墨的话,眼神一厉,冰冷地看向徐子墨,就像看一个死人。 徐子墨身上一抖,反应再迟钝也感受到夜志宇身上传来的杀气。 他吓得后撤一步,双手做防卫状,壮着胆子对夜志宇,“你要作甚?!” 夜志宇懒得理会徐子墨,继续喝酒,喝得东倒西歪。 这时有不少客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禁纷纷探头朝这边看过来。 徐子墨心急如焚,当下就要把夜志宇赶出去。 “我早看出来,你们就是来找茬的!赶紧出去,灵阁不做你们的生意!”徐子墨对夜志宇和他身后的下人下逐客令。 夜志宇不动,下人们自然也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官了!”徐子墨威胁道。 夜志宇“哈哈”大笑,嘲讽地朝徐子墨打了个酒嗝。 徐子墨皱眉,伸手在鼻子前猛扇,一脸嫌恶地看着夜志宇。 伙计看不过眼,上来给徐子墨讨公道:“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对我们掌柜的!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徐子墨根本来不及拦伙计,夜志宇眼神一厉,抡起手上的酒壶狠狠砸在伙计的头上。 伙计身体一抖,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他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徐子墨吓得后撤一步,死死盯着夜志宇,匆忙叫人来把伙计抬去治伤。 灵阁也乱成一团,看到有人找麻烦,客人都逃似的往门外冲。 眼看着门槛儿都要被踏破。 徐子墨怒气冲冲地盯着夜志宇,夜志宇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提着新的酒壶继续喝酒。 连夜志宇身后的下人也被吓得不轻,他们一个个不自觉吞着唾沫,就怕被波及。 “夜志宇!你到底想怎么样!”徐子墨忍无可忍怒斥道。 夜志宇嗤笑一声,“灵阁打开门做生意,竟然敢对客人大呼小叫,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 徐子墨更气,“你算个狗屁客人!你分明是来找茬!” 夜志宇眼中不满赤红血丝,格外恐怖,“你说什么?” “我劝你赶紧滚,不然一会儿闹大了,你想走也走不成!”徐子墨不肯退缩。 “我走?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夜志宇好笑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憋得脸通红,“与你这酒鬼说不清!” “我是酒鬼你是什么?不过是吃软饭的家伙,这些人叫你一声掌柜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夜志宇不留情面地讽刺道。 徐子墨气昏了头,到现在也不明白夜志宇到底来灵阁做什么,还这么一副乞丐模样。 徐子墨沉默以对,告诫自己不要和酒鬼一般见识。 但夜志宇却好像憋了许久,说起来没完没了。 “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都等着看我的好戏!”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是皇室宗亲,你们呢?还敢给我脸色看!”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若是不把我伺候好了,就等着关门大吉!” 夜志宇说着自己大笑出声。 “简直荒唐!无理取闹!不知所云!”徐子墨指着夜志宇气不顺地反驳。 夜志宇像是喝醉了似的,只顾着喝酒和吵嚷。 “掌柜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您看外面围着那么多看热闹的客人!”有个伙计满头大汗地来找徐子墨出主意。 徐子墨头大如斗,愁得不行,“快让他们都散了,像什么样子!” “是!”伙计得令忙叫上人去门口把人赶走。 “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但客人们也是议论纷纷,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第2942章 闹事 “那人是谁啊?这么大的胆子,敢来灵阁闹事。” “我看连掌柜的都不敢惹他,八成是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这么邋遢?我看就是一无理取闹的乞丐!” “你们没听见他说吗?他是皇亲国戚!” “啊?!” 众人哗然,更不肯走,竖起耳朵来听得更仔细,就怕漏下什么。 伙计们也累得不行,不管怎么赶人,这看热闹围观的客人就是不见少。 徐子墨一看也急了,指着夜志宇的鼻尖怒道:“我警告你夜志宇,你别在这儿找事儿!你再没事找事,信不信我……” 他本想撂狠话,但后面的“找二姐来”几个字,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说出口。 夜志宇嗤笑一声,嘲讽地看着徐子墨,“你待如何?” 徐子墨狠狠地瞪着夜志宇,咬牙切齿道:“你别太嚣张!” “哈哈哈!就凭你?”夜志宇大笑之后,毫无预兆地给了徐子墨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愣了。 整个灵阁落针可闻。 徐子墨后知后觉地捂着面颊,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志宇,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挨了一巴掌。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徐子墨又羞又恼,脸胀得通红,嘴动了半天,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夜志宇会突然动手,伙计们都愣了。连夜志宇带来的下人也惊了不知该怎么办。 “这一巴掌是赏你的!”夜志宇眼神轻蔑,根本没把徐子墨放眼里,“我大发慈悲告诉你,梁家就快完蛋了!灵阁也开不下去,很快就会关门!不信你就等着瞧!” 说完夜志宇一面疯狂大笑,一面往嘴里灌酒。酒顺着他的下巴流过脖颈,沾湿了衣襟。 他说完最后的几句话后就抱着酒坛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下人们看着主子左摇右晃,也都快步跟上。 “大人您的伤还没好,您慢点走!” “大人我来扶您!” 乱糟糟的声音此起彼伏,夜志宇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走到门口,围观的百姓也自觉让出路来,不敢和夜志宇对上视线,怕下一个被赏耳光的会是自己。 有看不过眼的伙计想要追上去,但是被徐子墨拦住。大家伙都很不解。 “掌柜的!这人这么欺负咱们,还能就这么算了?” “对啊掌柜的!老百姓都看咱们笑话呢!” 徐子墨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憋屈,但他强压着怒火告诫自己不能闹事,不然就是给灵阁、给郡主府找麻烦。 “我说了不许去!听不懂是不是?”徐子墨板起脸来质问道。 伙计们气愤难平,但徐子墨都发话了,他们只能乖乖认下。 “出去看看,人走了没。”徐子墨腮帮子疼得他龇牙咧嘴,说句话都爬牵动。 伙计得令忙出去看,接着跑回来,“走了都走了,一个人影也灭了!” 徐子墨稍稍松了口气,立刻吩咐,“备车,去郡主府!” …… 郡主府。 徐若瑾看看眼前黑乎乎的一碗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再抬头瞥了一眼来人,“这就是你的成果?” 沐阮理直气壮地点头,“嗯,如假包换的姝金枝。”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将那么好看的花变成这副德行的么?” 沐阮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人不可貌相,花也一样!” 徐若瑾靠着椅背,一副虚心的模样,就看沐阮打算怎么自圆其说。 “你闻闻,就是姝金枝的味道,我没骗你。”沐阮有点急了。 徐若瑾听话地闻了闻,鼻子微微一皱,“怎么一股中药味儿?” “是吗?不应该啊。”沐阮一听愣了,边说不可能边凑近闻了闻。 这一闻,沐阮苦着脸,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今早还不是这个味呢!” 徐若瑾实在笑不出来,好心提醒沐阮,“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就是这个碗。”沐阮嘀咕,但还是不放心,“你等着,我去看看。” 徐若瑾敷衍地点点头,总算把沐阮打发走。 沐阮前脚刚走,后脚徐子墨就来了。 “二姐!二姐!大事不好了!” 隔着一个院子,徐若瑾就听到徐子墨的大嗓门。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静静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定地喝了一口。刚放下茶杯,徐子墨就跨进屋来。 “二姐大事不好了!”徐子墨捂着脸,如临大敌地说道。 徐若瑾没急着问,而是埋怨道:“大老远就听到你报丧。我也不求你给我带什么好消息,但别这么丧气成不?一点也不吉利。” 徐子墨脸一阵红一阵白,自知做错,匆忙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也是太着急,灵阁出麻烦了!” 徐若瑾知道徐子墨的性子,若非出了大事,他不会如此急躁。 “说吧,何事。” “不知夜志宇发什么疯,突然跑到灵阁去找茬!”徐子墨愤愤不平道。 接着他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徐若瑾听。 说到重点,比如自己挨巴掌,还有伙计被砸头时,徐子墨格外气愤,添油加醋了不少。 “二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徐子墨说完还余怒未消,但该解决的麻烦不能继续拖了。 徐若瑾听完徐子墨说完,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去的时候什么样?” 见徐若瑾问细节,徐子墨也耐着性子回忆了一会儿。 “特别邋遢,很狼狈,落魄的不成样子。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徐子墨边说边摇头,“他是不是遇上麻烦,所以跑到灵阁来找事儿发泄了?” 不等徐若瑾回答,徐子墨就气的捏拳头,“夜志宇欺人太甚,把我们党软柿子捏呢?!” “你可知道他已经不是大理寺卿了?”徐若瑾道。 徐子墨很是诧异,“啊?他不是大理寺卿?那谁是?” “皇上新提拔了一个姓杨的。”徐若瑾没记名字,她对这些向来不怎么挂心。 徐子墨恍然,“难怪他成了这副乞丐样,原来是受了刺激!” 这么说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第2943章 无措 徐若瑾若有所思,“夜志宇可以理解,但他为何要来找灵阁的麻烦。” “谁说不是呢?临走还要诅咒梁家和灵阁,真是气死我了!”徐子墨想起来就一肚子气。 徐若瑾想着想着,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徐子墨看出不对劲,忙道:“二姐你怎的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我没事……”徐若瑾摇摇头。 “二姐?”徐子墨不信。 徐若瑾没办法,只好道:“夜志宇前些日子被兆国人掳走,回来之后被罢官在家了。” “还有这事儿?”徐子墨整日扑在灵阁,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不知情。 “嗯。”徐若瑾简单说了几句,“不只是他,还有朝霞公主也被抓走了。” 徐子墨双眼突然瞪大,目瞪口呆道:“朝霞公主?被兆国人抓走?!” 他不敢相信,太多疑点他脑子都乱了。 “就是这么回事,她没死,还活着。”徐若瑾看出三弟的疑惑,主动解释了一句。 徐子墨仍是惊魂未定,苍白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徐若瑾同样手足无措。 夜志宇回来了,但朝霞公主依旧没有消息。不仅如此,夜志宇回来就疯疯癫癫,也不见夜微言采取措施,难道他打算就这么瞒天过海下去? 还有夜志宇说梁家和灵阁要倒霉,只是为了泄愤吗?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更让徐若瑾迟迟无法安心的是,虞尚云究竟会如何对待朝霞公主?她心里没有谱。 之前徐若瑾一直安慰自己,朝霞公主在虞尚云那里一定是安全的。就凭沐阮能安然无恙地从兆国脱身,徐若瑾心里就有底。 但随着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徐若瑾看不穿虞尚云的目的,也就不知他将要如何利用朝霞公主。 虞尚云不是好人,徐若瑾一直这么告诫自己。 这种人,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难保他不会有极端手段。 “二姐?”徐子墨见徐若瑾迟迟没有回应,不由担心道。 徐若瑾回神,轻轻叹了口气。 “事情是不是很麻烦?”徐子墨又道。 徐若瑾摇了摇头,“没事,你回去好生看着灵阁。” “二姐,你和我说实话。”徐子墨也正经起来,“是不是皇上要对梁家和郡主府动手?” 徐若瑾挑眉,“想什么呢?” 徐子墨扁嘴,只有在徐若瑾面前,他才会像个孩子,“二姐你别骗我了。夜志宇说的那些多半是皇上的意思。如今皇上不重用他,他气不过就来灵阁……” 徐若瑾打断道:“人在气头上什么做不出来?” 徐子墨没说话。 “你别想那么多,听我的就是。”徐若瑾安抚道。 徐子墨沉默了一会儿,只能轻轻地点头。他不想让徐若瑾为自己担心。 “那二姐,夜志宇今后会如何?”徐子墨想起夜志宇的样子就不由皱眉,“他如今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徐若瑾摇头,“谁知道呢?他没了官职,怕是气愤难消。” 徐子墨一呆,“二姐你的意思是?” 夜志宇咽不下这口气,怕是会对皇上产生不满。 这话他没说出口,但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徐若瑾没接话,让徐子墨什么也别担心,安安稳稳守住灵阁。 姐弟俩说话的工夫,沐阮也回来了。 “嗯?你怎么来了?” 沐阮回去换个姝金枝的工夫,徐子墨就来了。 “沐神医,别来无恙。”徐子墨行礼。 沐阮摆手,“就那么回事。” “我听说你回来,一直想过来看看,也没找到机会。”徐子墨客气地笑笑。 “怎么?”沐阮好奇,“生病了?” 徐子墨一愣,“没有啊。” “那你找我作甚?”沐阮继续摆弄手里的姝金枝。 “……”徐子墨应付不来,和二姐打了招呼就走了。 他人一走,沐阮就把黑乎乎的一碗放在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心情复杂,没空理会,随便扫了一眼,就应道:“嗯,挺好的。” 沐阮急了,“你还没看呢!” 徐若瑾没听见,不知在想什么。 沐阮一瞧,觉得不对劲,暂且把姝金枝的事放在一边,“怎么了?出事了?” 徐若瑾仍是没反应。 沐阮更着急,“灵阁有麻烦了?” 徐若瑾终于摇摇头,“我在想朝霞公主。” 沐阮这才了然,先松了口气,接着道:“你不是说朝霞公主在虞尚云那,不会有事么?” 徐若瑾没接话。 沐阮又道:“你就是给自己太多烦恼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懂吗?” 道理谁都懂,但没有几个能做到。 “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沐阮说着把碗往徐若瑾面前一推。 徐若瑾回神,深吸一口气定睛一看,疑惑地看沐阮,“这不是和方才那碗一样吗?” “对啊。”沐阮理直气壮,“因为我方才没拿错,就是这样的。” 徐若瑾眉头皱得更紧,“这是姝金枝还是中药?” “我也没想到,这玩意儿煮出来居然一股药味。”沐阮笑道:“这不是正好?灵阁药酒又能多一份了。” 徐若瑾看着碗里黑色的液体,也有些无奈。 自从夜微言下旨认命之后的几日,杨万勇更是春风得意,一日比一日高兴。 整个杨府上下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杨万勇更是带着全家给祖宗牌位上香。 “爹,您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儿子不孝,如今才给您带去好消息。”杨万勇说着重重地磕了头。 杨夫人也带着两个孩子给祖宗牌位磕头。 “老爷太好了,这次真是列祖列宗保佑。您终于不用在工部看人眼色了。”杨夫人说着就要掉下泪来。 杨万勇想起往事也有点心酸,但还是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嗯,是妾身的错。”杨夫人把眼角的泪水都抹去。 杨万勇不禁感慨道:“做梦也没想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会落到我的头上。”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不是杨万勇没自信,而是这块馅儿饼来的太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在他的身上。 第2944章 疑惑 杨夫人也觉得事情蹊跷,让下人把两个孩子带下去,才与杨万勇道:“老爷,这里头会不会有猫腻?” 杨万勇不是没想过,“即便有,这也是皇上亲自任命。” “老爷,妾身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杨夫人似有难言之隐。 杨万勇与夫人成亲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二人感情甚笃,从未红过脸。 “夫人请说。”杨万勇道。 “老爷您是否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让您继任大理寺卿一职?”杨夫人道。 杨万勇摇头。 “这就奇怪了。”杨夫人皱眉,“朝廷上下这么多人,皇上怎么就偏偏选中了您?” 若是这番话换做其他人来说,杨万勇恐怕都要发脾气,但杨夫人却是不同。 杨万勇沉思片刻,不得其解。 “老爷,妾身有个猜测。” 杨万勇洗耳恭听。 “会不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举荐了您?”杨夫人谨慎道。 杨万勇没有急着反驳就,而是细细琢磨了一番,眉头微微蹙紧。 “老爷您看,平日里皇上对您并无多少关心。”杨夫人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更何况之前还有右相在上面压着,皇上更加注意不到您。” 杨万勇连连点头,“没错。” “妾身觉得这举荐之人的目的才最是重要。万一他是要利用老爷您做不好的事,那老爷您可千万要小心。”杨夫人提醒道。 杨万勇先前的喜悦散去不少,面上也有些严峻,“夫人所言甚是。但我还不知是谁在背后帮了忙,也不好直接去问皇上。” “老爷别急。妾身已经派人去打听,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杨夫人做事一向严谨且麻利。 杨万勇很是满意,“有劳夫人。” 夫妇二人说话的工夫,就有下人匆匆禀报。 “老爷,夫人。” 杨万勇干咳两声,杨夫人道:“老爷,消息来了。” 下人没有多言,将手中字条双手呈给杨夫人,就俐落地退下。 杨夫人没有急着打开字条,而是递给杨万勇,“老爷。” 杨万勇打开字条,看到上面只有三个字: 方子华。 “竟然是他?!”杨万勇震惊不已。 杨夫人看杨万勇的脸色不好看,也意识到有了麻烦,凑近看了一眼。 “方子华?”杨夫人的诧异不输杨万勇,“怎么会是他?” 杨万勇也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 右相和杨家恩怨颇深,方子华却会在皇上面前举荐自己。 杨万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夫人你怎么看?” 杨夫人想了想,“就怕这方子华动机不纯。” “嗯。”杨万勇也是这么想。 “但至少表面看,是老爷您占了便宜。”杨夫人又道。 杨万勇不置可否。 “不如这样,明日您上朝时多注意一下方子华。”杨夫人出主意道。她顿了顿,又道:“还有朝堂上其他大人的反应,您也多留心。” 杨万勇点头应下,“夫人所言甚是,我会多留心。” 夫妇二人又密聊了许久才熄灯睡下。 第二日早朝,杨万勇按夫人所说淡定上朝。 朝中大臣看到他纷纷上前来祝贺。 “恭喜杨大人,贺喜杨大人。” 马上有官员纠正,“不是杨大人,今后要改口叫寺卿大人了!” 杨万勇与大臣们笑在一处,“各位大人言重,杨某还有诸多不足,还需诸位多帮忙。” “杨大人谦虚了,您成了新任寺卿,我们都觉得皇上此举十分妥当。” “没错。杨大人远比之前那位要强多了!” “前任寺卿残酷无情,手段狠辣,京都城上下都让他闹得人心惶惶。” 众官员提起夜志宇就是一肚子怨言。 “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京都城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只要他看谁不顺眼,一律抓进大理寺严刑拷打、刑讯逼供。” “有多少清白的官员,明明没有罪名,都叫他逼出毛病来。” “只要进了大理寺,就别想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说起这茬,官员们纷纷叹气。 “不过以后就好了,有杨大人在,日后众人也不会再谈大理寺色变了。” 其他官员也都跟着附和。 杨万勇也知道夜志宇领导的大理寺有多可怕。夜志宇总是会在晚上行动,闹得整个京都城都鸡犬不宁。他对此也颇多怨言,没少在暗地里说夜志宇的坏话。 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杨万勇坐上了寺卿的位置,他再也不用怕夜志宇。 杨万勇与大臣们闲聊了几句,他明显感觉到大臣们对他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杨万勇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工部员外郎,根本入不了这些大臣们的眼。 杨万勇如今身价倍增,堂堂寺卿大人,任谁都要给几分面子。更不要说那些见风使舵,忙着巴结的人。 大臣们的嘴脸,杨万勇也都记在心中。他表面进退有度地应付,面上更是挂着得体的笑容,谁都挑不出不是。 杨万勇谨记夫人的话,目光有意无意瞥向方子华。 但方子华很是低调,与杨万勇视线相对一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不再注意这边。 杨万勇更加好奇,他没料到方子华会是如此淡然的反应。 虽然杨万勇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他能坐上这个位置要多亏方子华。 不只是杨万勇,其他大臣看方子华的眼神也都与往常不同。因为他们都知道,方子华最近深得隆宠,皇上对他更是器重非常。 可方子华的表现却比之前更加低调,从未在人前显摆过,更没有半点洋洋得意之色。 这下,连杨万勇也有些看不懂方子华了。 方子华若是想要用寺卿之位拿捏自己,那为何要表现的如此平淡,好像此事与他没有干系一般。 杨万勇想不通,只好暂且压下,留着待府之后与夫人商议。 “皇上驾到——” 田公公的声音响起,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大臣们也都安静下来,恭敬垂首。 夜微言坐下后先是扫了一眼殿内大臣。他的目光在杨万勇身上多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2945章 危机 早朝进行到一半,夜微言特意提起大理寺之事。 “众卿应当都知道了,朕已将大理寺卿之位托付给杨万勇。”夜微言说着看向杨万勇,“大理寺事物繁杂,交给你之后你也要尽快适应,早日为朕排忧解难。” 面对夜微言的鼓励,杨万勇自然是受宠若惊,忙跨出一步拱手道:“微臣谨遵旨意。” “嗯,好好做,朕对你有信心。”夜微言道。 这是莫大的恩宠,殿内其他大臣的脸上也都十分精彩。 “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负所托。”杨万勇感受到肩上的重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 他余光不自觉飘向另一边的方子华。 方子华连恭敬的姿势都不曾变过,杨万勇也看不出有何不对劲,只好暂且收起心中疑惑。 夜微言心情显然不错,问起大臣们的意见。 “朕选杨万勇为寺卿,不知众卿有何看法?” 杨万勇任大理寺卿一事,如今已是板上钉钉,大臣们就算有意见,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更不要说杨万勇比夜志宇强多少,他们宁愿杨万勇做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也万万不想让夜志宇伤好归来。 “皇上,微臣以为此举甚好。杨大人乃是大魏栋梁之材,堪当此大用。”礼部尚书道。 工部和吏部的大臣也都纷纷附和。 “老臣深以为然,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杨大人多年来勤勤恳恳,功绩虽算不上卓越,但也绝对不差。” “大理寺卿一职至关重要,不可空缺过久。杨大人临危受命,更该肩负起责任,好不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一片信任。” 杨万勇义正言辞道:“微臣定会铭记于心,请诸位多多监督。” 夜微言听着众人的话,点了点头。 大臣们免不了对皇上又是一番吹捧,顺便也带了杨万勇几句。 换句话说,夸杨万勇就是变相对皇上的美言。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时候,大臣们垂下头脸色也都各不相同。 杨万勇是比夜志宇强,但大理寺卿这么大的肥差,就落入名不见经传的杨万勇手中,他们心底自然是不太服气。 下朝之后,大臣们纷纷上前恭喜杨万勇,随后三三两两凑在一处离开。 杨万勇进退有度地应付着大臣们的恭维。既不过分得意张扬,也不妄自菲薄,让人跳不出毛病来。 他一边应付大臣,一边不经意地搜寻方子华的身影。 谁知方子华独来独往,并未与大臣们多寒暄就一个人离开。 杨万勇暂且压下疑惑,与大臣们告辞后回府。 其余大臣看到杨万勇离去的背影,原本堆笑的脸也都瞬间一变。 “杨万勇何德何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部官员,竟然能坐上寺卿之位。” “这都是皇上的决定,哪有你我置喙的余地?” “皇上是怎么想的?为何偏偏想起此人来了?” 其他人跟着摇头,“杨万勇并不出彩,平日早朝时也难见他开口。这可倒好,一鸣惊人!” “眼看杨家后继无人,没想到杨万勇竟会有此气运。” 大臣们都想不通,但无奈生米煮成熟饭,只能认了。 “就看他日后表现,大理寺卿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稍有差池,他就会是第二个夜志宇。” 众人也都跟着点头。这时有人提起夜志宇,“他究竟捅出什么篓子?听说一身是伤的回来,随即就被皇上罢官在家。” 几人都跟着摇头。 “此事今后还是少提为妙,皇上亲自下的令,谁要是有异议就是和皇上作对。” 众人默契地闭上嘴,拱手告辞纷纷离宫。 杨万勇志得意满地出宫,他自从入朝为官以来,还从未听过其他大臣如此卖力地在皇上面前说他的好话。 此时杨万勇平静下来,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对比杨万勇,夜志宇得到的则是前所未有的冷遇。 没有人知道夜志宇在被掳走这些日子里遭遇了什么,他们都巴不得夜志宇倒霉。 夜志宇的手段有多狠辣,杨万勇也有所耳闻。 杨万勇将大理寺卿之职从夜志宇手中夺走,夜志宇真能咽下这口气? 夜志宇无法说服皇上收回成命,定然会不遗余力地找自己的麻烦。杨万勇越想脸色越黑。 若是真被夜志宇盯上,他没有自信能全身而退。 夜志宇掌管大理寺多年,为人处世都与旁人不同。杨万勇的根基比不过他,万一夜志宇来阴的,他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杨万勇不禁有些着急,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为自己铺路才行。 一会到杨府,杨万勇就立刻去找夫人商议此事。 杨夫人看他如此着急,还以为是朝上出了麻烦,不由连声音都带上几分急切:“老爷?” “夫人,夜志宇此人你了解多少?” 杨夫人不明所以,皱眉实话实说道:“了解不深,只知道此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京都城内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 杨万勇点头,“如今我接任了此人位置,夫人以为,他会就这么算了么?” 杨夫人看杨万勇面上发愁的神色,忙倒了杯茶,“老爷。” 杨万勇轻轻叹了口气,喝了茶又把茶杯放下。 “老爷,担心是对的。但不可因为此人牵扯太多精力。”杨夫人委婉提醒道:“您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认命,他若是敢对您如何,就是与皇上作对。” 杨万勇的眉头并未舒展多少,“这些我也知道,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杨夫人顿了顿,“老爷您去上朝时,妾身在府中也琢磨了些。” “嗯?夫人请说。” “妾身以为,若是老爷您实在不放心,不如……” “不如什么?”杨万勇抬眼看夫人。 杨夫人深吸一口气,“先下手为强。” 杨万勇挑眉,似是不明白何意。 杨夫人解释道:“老爷,妾身听说夜志宇如今在府中养伤,但他也不怎么老实,前两日才去灵阁闹事。” “还有此事?”杨万勇不知。 杨夫人点头,“没错。他喝得酩酊大醉,在灵阁又砸又骂,连灵阁掌柜的都被他打了一巴掌。” “竟有此事!”杨万勇很是诧异。 杨夫人点头,“千真万确,京都城内都传开了。只不过夜志宇落魄如乞丐,有些百姓还不知他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卿。” 杨万勇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第2946章 商议 “妾身看来,夜志宇对皇上的决定怕是心有不满,才到处闹事发泄。” “他这么做就不怕传到皇上的耳中?” 杨夫人沉思片刻,“他是皇亲国戚,用这种手段表达不满,兴许就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 “嗯,言之有理。”杨万勇也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杨夫人又道:“他这么做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他这是给皇上找茬,皇上面子上过不去,自然不会重用他。这么一来,老爷您的位置就能坐得更稳。” 杨万勇稍稍松了口气,“夫人你方才说的,先下手为强又是何意?” “夜志宇自己作死,我们不仅不能拦着,反而要给他添把火。”杨夫人压低声音道。 杨万勇眉毛一挑,“夫人可有好办法?” “老爷您想,夜志宇任职大理寺卿已久,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 杨万勇摇头,“不可能。朝中上下,任何一个大臣都不可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清白。更不要说夜志宇。” “没错。”杨夫人点头,“这些年来大理寺处置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杨万勇猜到夫人要说什么,“夫人是说,让我去查这些年大理寺查的案子?” “正是。”杨夫人将计划和盘托出,“您如今已大理寺卿,整个大理寺都听您的号令,只要您开口,就没有您查不到的人。” 杨万勇点了点头,脊背不禁挺得更直。 “老爷您要记得,您如今和夜志宇的身份反过来了。过去咱们还要小心夜志宇发疯,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杨夫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杨万勇。 杨万勇重重地点头,“没错,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惧怕大理寺。” 杨夫人又道:“所以大人您一定要抓住时机斩草除根,千万不能给夜志宇卷土重来的机会。” 杨万勇微微蹙眉,“他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皇上亲自下的令。” 杨夫人却摇摇头,“老爷不可掉以轻心,夜志宇手段多,更何况来日方长,他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弟弟。说不定哪日皇上心血来潮,就将夜志宇扶上来。” 杨万勇听后一阵心惊,“那该怎么办?” “所以老爷您千万不可心慈手软,定要趁此机会将夜志宇狠狠踩在脚下。” 杨万勇面上一紧,也意识到厉害关系,“夫人所言甚是,我须得为自己,也为杨家,将夜志宇这个障碍扫除才行。” 杨夫人点头。 “可是该从何处着手呢?”杨万勇思忖半晌,否定了很多脑子里冒出的法子。 不是不够谨慎,就是不够狠。 这时杨夫人心思一转,突然话锋一转,“老爷,今日朝堂上,您可曾注意方大人?” 杨万勇回神,点了点头,“他表现如常,仍是十分低调,没有半点要到我这儿来邀功的意思。” 杨夫人面露不解,“方子华会有如此表现,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嗯。不少大臣都来恭维,方子华只与我视线相对片刻,却无半句话可说。”杨万勇回想起来也越发奇怪。 杨夫人猜测道:“会不会是他还在介意大人您和右相大人的事?” 杨万勇没好气道:“他爹老奸巨猾,害死我爹,我没找他麻烦就不错了,难道他还要兴师问罪不成?”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杨夫人忙道:“只是老爷您想一想,这方子华会不会是因为过去的事,才故意卖您一个人情?” 杨万勇平复心情,细细想了想夫人的话,“夫人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我与方子华接触不多,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 “老爷,您看不如这样,”杨夫人出主意,“您将方子华约出去单独见面。” “嗯?” “您就说想查夜志宇,让方子华知道您要对夜志宇动手。此举对方子华也有好处,他定会赴约。”杨夫人十分肯定。 杨万勇陷入沉思,片刻后点点头,“此举甚好,我这就派人传信。” 杨夫人似是没料到自家老爷能如此不计前嫌,二话不说就同意与方子华见面。 杨万勇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方子华虽然表现得十分低调,但杨万勇已经将他当成一条船上的人。 既然如此,杨万勇扫清自己的障碍,同样对方子华也有好处。 只要能拉方子华一起,那么杨万勇对付夜志宇也多了几分胜算。 夜志宇一日不除去,杨万勇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就坐不稳。 杨万勇定了定心神,与杨夫人又提起几处细节,力求一次就将事情办好。 时间紧迫,杨万勇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方子华赴约。 晚间,杨万勇听夫人的话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茶肆,早早候在雅间内。 茶肆是杨夫人亲自安排,杨万勇自是无比放心。 方子华如约而至。 杨万勇看到方子华时,脸上的神情还有些许不自然。 反观方子华,一如既往的淡定。 “杨大人。”方子华主动道。 杨万勇有求于人,也就不摆架子,起身道:“方大人。” 看到方子华时,杨万勇本以为自己还会因为当年的事而无法应付方子华。 但事实是杨万勇猜错了。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许久,加上右相身故,杨万勇没有理由迁怒到方子华身上。 “杨大人?”方子华见杨万勇若有所思,就提醒了一句。 杨万勇回神,讪笑道:“方大人请坐,这是杨某特选的上好茶叶,不妨尝一尝。” “多谢。”方子华也不推拒,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杨万勇也放松些许,“方大人,杨某长话短说,今日叫您出来,正是为了夜志宇一事。” 他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切入正题。 方子华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动作转瞬即逝,杨万勇并未注意到。 “夜志宇?” “正是。” 方子华似是有些好奇,“杨大人可否告知方某,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实不相瞒,”杨万勇一顿,又道:“杨某的职位乃是从夜志宇手中夺来。夜志宇的行事作风,想必方大人也有所耳闻。” 方子华微微颔首。 杨万勇继续道:“并非杨某怕了他,而是此人躲在暗处,实在不得不防。” 方子华没有接话。 第2947章 主意 “夜志宇在京都城中定然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若是他要使点手段对付杨某,怕是杨某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方子华听到这里却是淡淡一笑,“杨大人莫不是将夜志宇想成洪水猛兽。” “说出来不怕方大人笑话。杨某想的是有些多,但这也是未雨绸缪。若是等他动手杨某才还击,岂不是失了先机?”杨万勇道。 方子华沉默片刻,才道:“杨大人的意思是?” 杨万勇稍稍松了口气,平稳道:“杨某意欲先下手为强,扫除这个障碍。” 他设想过方子华可能会有的几种反应,但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就被方子华出声打断。 “此事不可。杨大人还需三思才是。”方子华毫不留情地拒绝。 杨万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与夫人想出的主意就这么被方子华给否了? 二人陷入沉默,雅间内只有淡淡雾气环绕。 杨万勇不解,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方大人何出此言?” 方子华没有急着回答。 杨万勇又道:“杨某感激方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杨某美言,若不是方大人的举荐,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不会轮到杨某头上。” “杨大人言重。”方子华并未揽功,“方某只不过是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句罢了。皇上选谁不是方某可以左右的。” 杨万勇因着这句话对方子华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方子华不紧不慢道:“皇上选了杨大人,是杨大人的本事,与方某关系不大。所以此事杨大人以后无需再提。” 杨万勇神情缓和下来,“方大人的恩情,杨某自当铭记在心。这夜志宇也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此人若是不除去,迟早会成为祸患。” 方子华仍是不疾不徐,似是对杨万勇的提醒不怎么上心。 就连杨万勇都不自觉有些急切。 就在方子华淡定地喝完一杯茶后,才开口道:“杨大人将此事想得多余复杂了。” 杨万勇眼看望眼欲穿之际,冷不丁听到这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子华耐心地解释道:“杨大人既然知道夜志宇的性子,应当也清楚,此人即便你不去找他麻烦,他自己也闲不住。” 杨万勇恍然大悟,眼珠一转,“方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地等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杨万勇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担忧。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好还好,若是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夜志宇说不定会就此翻身,等待杨万勇的可就是万丈深渊。 杨万勇想到这里,不禁头皮发麻,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皇上下旨这才几日?夜志宇不就已经坐不住了么?”方子华意有所指道。 杨万勇很快反应过来,夫人与他说过的,夜志宇在灵阁闹事。 “杨某也十分纳闷,夜志宇在这种时候大闹灵阁,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方子华很是淡定,“所以此说,杨大人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看好戏就成了。” 杨万勇这才稍稍安心,“还是方大人看得明白。幸亏有方大人提点,不然还不知要办多少错事。” “杨大人言重。”方子华微微一笑,“帮你就等于帮方某自己,何乐不为呢?” “哈哈。”杨万勇心情很是不错。 夜志宇一事算是告一段落,杨万勇自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用费心思想怎么除掉此人,既要掩人耳目,还要不留痕迹,的确不是易事。 但如今不用担心,杨万勇只需放任夜志宇即可,如同旁观者一般看夜志宇如何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雅室的气氛都跟着轻松起来,杨万勇放下心头巨石,嘴角更是控制不住地扬起。 但杨万勇还有一事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此事他还未与夫人商议,如此唐突地与方子华说起,未必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除了此时,杨万勇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 这一犹豫,杨万勇就难免面露纠结之色。 方子华看杨万勇欲言又止,料定他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就主动给了他台阶,“杨大人若是有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杨万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方子华看穿了心思,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不好劳烦方大人。” 方子华短暂沉吟,却道:“以你我如今的关系,在意那么多反而显得生分。杨大人说呢?” 杨万勇神情一顿,点头应声,“方大人思虑周全,倒是杨某顾虑太多。” “既然如此,杨大人不妨说出来,若是看得起方某,方某也可出出主意。”方子华谦逊道。 “方大人过谦,杨某无地自容。”杨万勇道:“其实杨某也在犹豫该如何开口,想着方大人也算是过来人,或许会有好的建议。” 方子华放下茶杯,一副洗耳恭听状。 杨万勇很是感动,直说道:“实不相瞒,杨某有一妹妹,年方二八,待字闺中。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也算是略有研究。” 方子华心下了然,面上却丝毫不显,闻言只是淡淡地点头。 杨万勇像是受了鼓舞,又道:“眼看这小妹妹也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就想着为他寻一良人。但杨某这妹妹从小就有主意得很,非要入宫侍奉皇上。” 方子华做恍然状,“杨大人的意思,也是想让令妹入宫?” 杨万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不瞒方大人说,杨某确有此意。这是舍妹的心愿,杨某也不好多说什么。” 方子华却是微微蹙眉。 杨万勇并未注意,继续道:“杨某记得宫中的冯嫔正是方大人的表妹?” 方子华点头。 “所以杨某唐突,想来问问方大人的意思。” 方子华脸色却是一沉,迟迟没有回答。 杨万勇的心也跟着一提,暗道自己果然唐突了,这种事不该问方子华。 他正后悔时,方子华却是皱着眉很是谨慎地劝说道:“方某有几句话想说,希望杨大人莫要见怪。” “方大人何出此言?”杨万勇忙道:“请说。” 第2948章 不准 “方某认为进宫一事实在不是妥当之举。”方子华顿了顿又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凡是入了宫的妃子有谁能得了好下场?无论当初多么荣宠无限,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 杨万勇神情一动,没有反驳。 方子华的话虽然简单却又极有道理。 杨万勇不想别人,光是想当今圣上后宫的几个妃子,凡是想到的几乎都不得善终。 皇后、容云妃、贤妃、宸妃…… 杨万勇数着数着不由心惊,后背更是冷汗直流。他只顾着妹妹的心思,却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送她入宫,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方子华见杨万勇提起冯嫔,就装作无意补了一句,“冯嫔入宫乃是家父的决定,方某也无能为力。如今舍妹在宫中也过得有些辛苦,方某即使心疼也别无他法。” 杨万勇了然地点头,“方大人所言甚是。倒是杨某思虑不慎,唉……” “杨大人也不必多虑,方某知道您是为了令妹的婚事着急。”方子华道。 杨万勇点点头。 “若是杨大人信得过方某的话,方某倒是能给您推荐一个人选,您不妨考虑一下。”方子华道。 杨万勇眼前一亮,“哦?方大人请说。” “杨大人可谓令妹与郡主府说亲。”方子华直言道。 杨万勇的脸色骤然一沉,当下就要发怒,“方大人这话是何意?舍妹即便再怎么不堪,也绝不会给人当妾。更遑论给梁霄做小,还要看徐若瑾的脸色!” 方子华没有急着辩解,杨万勇则是越说越气,“方大人,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万勇之前积攒的那些对方子华的好感,也因为这一茬快要消耗殆尽。 他后悔自己信了方子华的话,连妹妹的事都与他商议,却没想到方子华竟如此不安好心。 杨万勇差一点就起身甩袖离开,但方子华却在此时开口: “杨大人别急,你误会了方某的意思。” 杨万勇脸色依旧不好看,看都不看方子华。 “杨大人是否忘了徐若瑾还有一个弟弟,徐子墨。”方子华道。 杨万勇神情一动,下意识重复道:“徐子墨?” 方子华点头,“正是。方某怎会让令妹嫁入郡主府呢?方某想到的只有灵阁如今的掌柜徐子墨一人罢了。” 杨万勇紧绷的面孔这才缓和下来,“杨某听说过此人,品酒大会时还有一面之缘。” “此人虽说功名全无,顶多算是灵阁的掌柜。”方子华将丑话说在前面,也是为了博取杨万勇的信任。 果然不出方子华所料,杨万勇脸上已经找不出方才兴师问罪的愤怒。 “但与此人联姻,就等于与郡主府攀上了关系,对杨大人来说绝非坏事。”方子华道。 杨万勇没有接话,心下却有了计较。 若是自己的妹妹嫁给徐子墨,灵阁自然不在话下,若是还有了郡主府的支持,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据我所知,徐若瑾非常疼爱这个弟弟。几乎是保护着长大,迟迟没有定下亲事,多半也是挑花了眼,想要亲自把关。”方子华猜测道。 他边说边注意杨万勇的反应,眼看对方就要上钩,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勾起。 杨万勇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乍一看的确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想要攀上这门亲戚,也绝非易事。 方子华也不急,就静静地在一旁喝茶。 片刻后,杨万勇才道:“方大人的话,杨某记下了。不过此是事关重大,杨某还需多多考虑,问问舍妹才行。” “杨大人说的是。”方子华道。 二人继续喝茶,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杨万勇也放下戒备,只等回府后与夫人商议此事。 方子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杨万勇,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 七离。 梁霄正忙着部署一事,他回京的折子被拒了两回,但他还想着回京。 此事被梁大将军和梁辉知晓后,二人都劝梁霄不要意气用事。此事回京对梁家并无好处。 但梁霄却咬紧了牙不松口,双方对峙之下,时间就被这么拖了下来。 梁霄自然有自己的顾虑,毕竟另一边是父亲和大哥。 梁鸿则是看热闹,从不参与另外三人的暗中较劲。 这一日梁霄又在看日子,琢磨何时回京的说。 知子莫若父,尽管梁霄面无表情,但梁大将军还是一眼将他看穿。 憋闷之下,梁大将军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梁霄回神,梁辉眉头紧锁忙叫人去请洪老大夫来,箭步到梁大将军面前:“爹!您哪儿不舒服?” 梁大将军却是摇头,看向梁霄,沉声道:“霄儿,收起你的心思。” 梁辉循声也看向梁霄,神情带着责备。 梁霄没有反应,仍是打算沉默以对。 梁辉无奈地摇头,只能先去安抚梁大将军,“爹您别急,四弟这不是好好站在这儿么?他不会忤逆您的。是不是啊四弟?” 他说着转头去看梁霄,还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 梁霄却根本没看梁辉,淡淡地与梁大将军对视,“您应当知道,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四弟!”梁辉急了。 梁大将军脸一沉,声音粗哑:“你说什么!” “爹,四弟不是那个意思,他这不是还待在这里吗?您别忘心里去。”梁辉忙解释道。 梁鸿则是站得远远的,只顾着看热闹,从来不主动开口。 一边是父亲和大哥,另一边是四弟,梁鸿向着谁也不合适,只能在一边装傻充愣。 更何况,这三人也不是第一次为了此事大动干戈,尤其是梁大将军。只要梁霄稍微露出些许回京的心思,梁大将军就会面露怒容。 梁鸿也很是无奈。 恰在此时,梁九求见。 “四爷,郡主的信。”梁七凑近特意压低声音道。 梁霄一听,面上紧绷的神色随即一松,接过信就迫不及待地撕开看了起来。 梁大将军和梁辉看到梁霄的反应,都不禁一愣,纷纷猜测信上的内容。 梁鸿也很是好奇,尤其是他注意到梁霄前后的神情变化后,更加克制不住上前几步。 虽说梁大将军和梁辉不会主动问,但梁鸿脸皮厚,他没有这么多顾忌。 “谁的信?”梁鸿边问边探头去看。 梁霄抬眼淡淡地看着梁鸿。 梁鸿不知为何脊背一凉,就讪讪地收回手。 梁霄这才收回视线,细细看着信上的内容。他越看脸色越差,最后竟是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握在手中。 第2949章 嘴硬 梁鸿见状更加纳闷,不禁出声道:“哎你这是做什么!” 梁霄什么都听不进去,神情忿恨。 另外三人就是用膝盖也猜到定是出了问题。 不等梁辉和梁鸿开口询问一二,梁霄突然对上梁大将军的视线,斩钉截铁地开口:“父亲,我要带人去接朝霞公主。” 话音刚落,其他三人俱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大将军额头的皱纹仿佛都多了三根。 梁鸿还没反应过来,琢磨着怎么把梁鸿手里的纸团抠出来看看。 梁辉最先冷静下来,“究竟出了何事?为何会提起朝霞公主?” “若瑾派人送信来,朝霞公主被虞尚云带走了。”梁霄心情很是不爽,尤其是说到“虞尚云”三个字时,脸更是黑如锅底。 梁辉皱眉,下意识去看梁大将军的反应。 梁鸿恍然,“朝霞公主被虞尚云劫走?虞尚云胆子真不小啊!” 说完梁鸿正要大笑,突然察觉气氛不对劲,就硬是干咳两声把笑声遮掩过去,转头就换上一本正经的模样,反问梁霄:“这么说,虞尚云去了京都?!” 梁霄没有反驳。 梁鸿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接着看向梁辉。 “朝霞公主?”梁辉许久未回大魏,很多事都不甚清楚。 梁鸿主动担负起讲解的责任,三言两语就把朝霞公主之事解释清楚。 梁辉听得眉头直皱,就没舒展过。 “那四弟的意思,朝霞公主还未死?”梁辉道。 梁鸿点头,“恐怕是真的。我听十三王爷提起过,他一直都认为朝霞公主还活着。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梁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虞尚云为何要将人带走?”梁辉想不通。 梁鸿同样不明白,摊手摇摇头。 梁大将军将两个儿子的话都听进去,但视线一直落在梁霄身上。 梁霄认准的事,怕是改变不了。但梁大将军这次也没打算妥协。 “父亲,儿子要人。”梁霄道。 梁辉和梁鸿听到这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二人齐齐看向梁大将军。 梁辉责备道:“四弟,你怎么和父亲说话?” 梁霄直直地对上梁大将军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梁鸿暗暗“啧啧”了两声,佩服自己这个四弟。 “梁霄!”梁辉也动了气。 梁大将军却在此时开口对梁霄道:“我不准你去。” 梁鸿下意识放轻呼吸,一会儿看看梁霄,一会儿看看梁大将军,差点忙不过来。 梁霄没这么容易放弃,“为何?” “梁霄,这是父亲的决定,你必须执行。”梁辉训斥梁霄,一边不断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顶撞梁大将军,赶紧认错。 但梁辉分明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梁霄半点反应也无。 梁辉急得头上冒汗,再看梁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更是来气,狠狠瞪了梁鸿一眼。 “既然虞尚云带走朝霞公主,证明她是安全的,虞尚云不会把她怎么样。”梁大将军对梁霄道:“况且她去兆国也好,对我们有益无害。” 梁霄听到最后,脸色更黑。 梁辉丝毫不怀疑,若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梁大将军,恐怕梁辉早已转身就走,连片刻都不会多待。 梁大将军见梁霄不说话,又道:“朝霞公主无论在哪,都会成为一根刺。但其中区别有多大,你可曾想过?” 大将军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和颜悦色。在梁辉和梁鸿的记忆中,梁大将军已经许久未曾对梁霄如此态度。 梁霄脊背挺得笔直,却不肯改口。 这下不只是梁辉,连梁鸿都察觉到不妙。 “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朝霞公主在兆国再好不过,她可以成为一根可以联络的刺。”梁大将军双目闪烁精光,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四儿子。 梁霄停顿片刻。梁辉还以为四弟反应过来不会再和大将军对着干,但梁鸿却没这么好的预测,他看梁霄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糟了。梁鸿心中暗道。 果然不出梁鸿所料,梁霄镇定地抬头,目光与大将军相撞。 这一瞬,梁辉心想:不好。 梁大将军也双目微眯地看着四儿子。 梁霄心意未改,“请恕孩儿不孝,不能如父亲所愿。” 第2950章 气病 梁鸿倒吸一口凉气,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脸色铁青地看着梁霄。 梁大将军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看梁霄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他的嘴唇不自觉轻微颤抖着,显然被气得不轻。 在梁霄说话之前,梁大将军直接质问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人,不顾大局?” 这话说得十分严重,梁辉和梁鸿都看向梁霄,二人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 这种时候就要服软。 但梁霄置若罔闻,坚定道:“没错。我若是不能将朝霞公主从虞尚云手中带回,若瑾定不会放心。” 梁大将军被梁霄气的眼前一黑,“你!好啊你!” “父亲您消消气!四弟也是一时情急。”梁辉连忙安抚大将军。 “什么一时情急?他的性子,老子还不知道?他主意正得很!”梁大将军反驳,接着对梁霄道:“老子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学会这些了是不是?” 梁霄不肯低头,“孩儿不能从命。为了小家,孩儿宁可放弃大家。” 看着梁霄如此淡定又坚决地说出这句话,梁辉和梁鸿都愣了。 梁鸿更是哭笑不得,有心上去给梁霄一下,又怕打不过对方,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 “梁霄!”梁辉忍无可忍,语气严厉地呵斥一声。 梁霄轻抿双唇,难得没有接话。 “舍大家,为小家?!简直可笑!难道这些年你就连这点成长也无?老子看你是越活越倒退了!”梁大将军气愤难平。 梁辉和梁鸿也没想到,他们兄弟四人活到这个岁数,竟然还要老爷子为自己操心,他们两个都觉得面上无光。 梁辉仍是责备地看着梁霄,梁鸿则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话兄弟们私底下说就是了,非要顶撞老爷子不可? “孩儿心意已决。无论如何孩儿都要将朝霞公主追回。”梁霄嘴硬。 梁大将军气得猛烈咳嗽起来,梁辉又急又恼,边安抚梁大将军边斥责梁霄,“住口!不许你再提及此事!” 梁鸿更是无语,根本不知说什么才好。 梁霄的性子,梁辉和梁鸿最是清楚不过。只要是他决定下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更不要说梁霄如今一意孤行,梁大将军的话他都敢不听,梁辉和梁鸿两个加起来更不是对手。 “你!你这是!你这是要气死我!”梁大将军怒道。 说完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父亲!”梁辉梁鸿齐声道。 梁鸿立刻冲上前去,梁辉转头怒骂梁霄,“看看你干的好事!” 梁霄也急了,匆忙上前,却被梁辉一把推开,“现在知道着急了?” “大哥你让我看看父亲!”梁霄全然不复方才的坚决,满面都是担忧。 梁辉只好暂且压下心中不忿,不再推开梁霄,但嘴上却止不住责备,“你自己想想吧,你都说的是什么话,父亲本就身体不好,你还惹父亲生气。” 梁霄没有接话。 梁鸿不耐烦地打断二人,愤怒地对着门外道:“都什么时候了!人呢!洪老头怎么还没来!” 梁霄紧抿着双唇,如临大敌一般静静地看着梁大将军,不知在想什么。 梁辉此时也顾不上训斥梁霄,不住地给梁大将军扇风。 梁鸿坐立难安,久等人不来,索性直接起身狂奔出门去找。 跑到半路,就看到洪老大夫被人搀扶快步而来。 “您可算是来了!”梁鸿二话不说上前扶着人就走。 洪老大夫气喘吁吁,也顾不上问梁鸿是何情况。 “来了!”梁鸿大嗓门一声吼。 梁辉看向门口,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梁霄则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梁大将军。 “您快来给瞧瞧,方才晕倒了。”梁辉急道。 洪老大夫来不及多问,忙上前诊脉。 兄弟三人围着梁大将军,俱是一片担忧之色。 梁霄的神情格外沉重。 洪老大夫细细地诊脉,偶尔缕缕胡子,面露沉思状。 梁鸿急得不行,好几次都按捺不住要催促两声。但每一次都被梁辉拦住。 梁辉的余光扫过梁霄,看他低垂着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榻上的梁大将军,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过了许久,洪老大夫才松开手,颤颤巍巍地起身。 梁鸿立刻甩开梁辉上前,“洪老大夫,我父亲怎么样?” 梁辉不悦地瞥了梁鸿一眼,压下急切,尽量平和地问洪老大夫,“父亲他还好么?” 洪老大夫先是点头让三人吃下定心丸,“旧疾并未复发,三位可以放心。” 梁鸿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梁辉没这么容易安心,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洪老大夫。 梁霄则是沉默着,视线始终落在梁大将军身上。 “这次是气急攻心,被火气堵住了,倒也不是大事。”洪老大夫又道:“这样我开两副药,你们派人煎了给大将军服用。” “嗯。”梁鸿答应得很快。 洪老大夫言毕,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梁霄,捋胡子道:“但日后尽量不要惹大将军不悦,还有少生气才是最重要的。” 梁辉叹了口气,觉得甚是无地自容,“让您担心了,都是我们不好。” 梁鸿本想说什么,但被梁辉瞪了一眼,立刻偃旗息鼓,“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不再惹父亲生气。” 说完梁鸿意有所指地朝梁霄喊了一声,“是不是啊老四?” 梁霄轻轻应了一声“嗯”。 梁辉和梁鸿都略有些诧异,对视一眼,都很是无奈。 “大将军身边有个人照料比较好。”洪老大夫又道。 梁辉和梁鸿正琢磨该让谁来时,突然从二人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来。” 二人转头去看梁霄。 梁霄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自觉取来布子给大将军擦汗。 “如此甚好。”洪老大夫满意地点头,然后颤巍巍地离开。 梁辉看着梁霄有一肚子话想问,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梁鸿憋不住,直截了当道:“转性了这是?不去顾小家了?” 后面的话不等梁鸿说,梁霄一记眼刀飞过来,他就老实了。 第2951章 媒婆 梁霄绝口不提之前的事,安心留下来照顾梁大将军,没有半句怨言。 梁辉和梁鸿也终于安心下来,不用再担心梁霄会突然冒出惊人的决定。 二人一起出门,梁鸿跟在梁辉身边,“大哥,这下老四不会再有别的心思了吧?” 梁辉沉默一瞬,“嗯”了一声,“他就算没死心,也来不及了。” 梁鸿恍然,“这倒是。他答应照顾父亲,等父亲好起来,朝霞公主也早就到兆国了。” “不能掉以轻心。”梁辉仍有些担忧,“派人去查虞尚云的踪迹。” 梁鸿笑了,“大哥用不用这么小心?” 梁辉淡淡瞥了梁鸿一眼,梁鸿嘴动了动,不再说别的。 “唉,四弟怎么变成这样了?”梁辉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梁鸿纳闷,“嗯?” “你没听见他的话吗?舍大家,为小家。张嘴闭嘴都是徐若瑾。”梁辉无奈摇头。 梁鸿则是诧异地看着梁辉,上下扫量了好几次,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梁辉皱眉,“怎么?” “大哥,老四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梁鸿好笑道。 梁辉没说话。 “老四一直都这样,媳妇儿大过天,巴不得赶紧回去和老婆孩子过日子。”梁鸿道。 梁辉皱眉,“大丈夫志在四方,如今天下未定,他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鸿略有不耐地摆手打断,“大哥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这些话留着和老四说,看他听不听你的。” 梁辉吃瘪,无言以对。 梁鸿“啧啧”两声,“我倒是有点佩服这小子,连父亲的话都敢不听,是个人才!” “啧。”梁辉一眼扫过来,梁鸿立刻闭嘴。 梁鸿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大的小的都和我过不去!” “你说什么?”梁辉皱眉。 梁鸿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 京都城,郡主府。 几辆马车停在府门外,从上面摇摇晃晃下来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婆子。 她们眉开眼笑地敲开郡主府大门。 守门的下人不知该如何应对,忙去把方妈妈找来。 方妈妈一看这些这些人的打扮,就猜到她们是媒婆。 果然,这些媒婆看到方妈妈就凑了上来。 “这位是方妈妈吧?我是这京都城鼎鼎有名的王媒婆。” “方妈妈有礼了,我是曾经撮合过官府小姐和商家巨贾的李媒婆。” “方妈妈这是我亲自带来的比翼双飞荷包,图个吉利。” …… 四五个媒婆围着方妈妈,你一言我一语,把方妈妈都说糊涂了。 “谁叫你们来的?”方妈妈好不容易有了插嘴的机会。 结果几个媒婆谁也不甘人后,各说各的。 方妈妈一个头两个大,耳朵嗡嗡作响,只能听到婆子们在说“某府小姐”“某部大人的千金”…… 方妈妈忍不下去,只能抬高音量,“等一等!一个一个地说。” 媒婆们又要齐齐开口,这次方妈妈有了经验,抢在前面道:“你们和我说也没用,等我去叫郡主来,你们在此等候。” 媒婆们这才安静下来,嘴甜地送方妈妈走。 方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忙去找徐若瑾。 “郡主,外面来了几个媒婆,说是来说亲的。”方妈妈急急道。 “啊?” 徐若瑾艰难地把双眼从医书上移开,脑子还有点转换不过来,“妈妈你说什么?” “外面来了媒婆,要……” 这次方妈妈还没说完,徐若瑾的脑筋反应过来,“说媒?给谁?!” 她整个人都精神了,立刻就站起来,瞪大眼看方妈妈。 方妈妈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郡主您想什么呢?” 徐若瑾脸颊微微发红,似是有点不好意思,“那不然这府里还有谁?” “自然是舅少爷了。”方妈妈好心提醒。 徐若瑾恍然大悟,嘴巴张大忘了合,“嘿嘿”一笑,“对啊,看我这脑子,怎么把子墨给忘了!” 方妈妈也顾不上笑,“郡主您快去看看吧,不然这几个媒婆真要把房顶拆了。” 徐若瑾不以为然,“哪有那么严重。” 但当徐若瑾来到前厅,被叽叽喳喳的媒婆团团包围,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徐若瑾不自觉伸出手指堵住耳朵,脸上还带着笑容,也不管媒婆说了什么,光顾着点头了。 最后方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上来帮徐若瑾解围。 “都别吵了!一个一个说!”方妈妈也不禁扯开嗓门。 媒婆们这才噤声,老老实实地散开。 徐若瑾终于解放,长长呼出一口气,扫了媒婆们一眼,“你们的嘴皮子,我服!” 媒婆们直乐。 “郡主过奖了,这都是练出来的。” “没错。小的们怎么说也做了一辈子。” “就是就是,信誉有保障!” 徐若瑾眼看她们又要吵吵起来,忙伸出手道:“好了好了,说说你们为什么来,从你开始!” 她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富态的媒婆。 这媒婆喜不自禁,福身谢恩,“多谢郡主。小的是奉城南王家之命,前来为小姐提亲。” “城南王家?”徐若瑾没听说过。 “郡主有所不知,这城南王家乃是京都城内粮食巨户。小的王媒婆从不夸张,光是王家手里的米铺就不知凡几,两只手根本数不过来。” 徐若瑾点头,“这样啊。” 似是看徐若瑾反应太过冷淡,王媒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又不能叫其他媒婆看了笑话,就狠狠心道:“王家小姐一眼就相中了徐相公,什么条件都愿意考虑!” “这……”徐若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徐子墨是个什么德行她最清楚,再怎么夸也得考虑实际情况不是? 再说了,这王家小姐如此急迫要嫁给徐子墨,难不成是有隐疾? 王媒婆见徐若瑾迟迟没动静,也急得抓耳挠腮。 “哎哟!要不您听听小的这位?”看不下去的李媒婆主动站出来,晃着没什么肉的屁股,拿着帕子甩了甩。 王媒婆没招,扁着嘴气哼哼地站回去。 徐若瑾看着李媒婆不由微微皱眉:怎么看这李媒婆都像个老鸨子。 第2952章 动心 “郡主,小的手上这位可是吏部主事府上的千金!”李媒婆抬头挺胸,得意洋洋,颇有些看不上别人的意思。 徐若瑾就像个看热闹的路人,越看越觉得好笑,不得不用帕子捂着嘴才没那么明显。 方妈妈也在一旁一个劲儿给徐若瑾使眼色,叫她别漏了馅儿。 徐若瑾抽空还回了方妈妈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李媒婆继续道:“吏部主事夫人亲自叫小的来说媒,诚意非比寻常。而且我们千金对徐家公子也是芳心暗许,府里上下都很是满意。” 不等李媒婆继续说下去,另一个媒婆直接扯开画轴。 “郡主您看,这是我们小姐。”媒婆边说边啧啧称赞,“这是请城里最好的画师画的。” 徐若瑾定睛一看,能看出是个不错的姑娘,但这个时候的画技让徐若瑾有点不敢恭维。 而且徐若瑾怎么看都觉得画上的女子有些弱不禁风。这若是和徐子墨站在一处,那就成了风景。 媒婆见徐若瑾不点头也没什么反应,不由有些着急,“郡主这可是城北刘府上的千金,肤白貌美,气质更是出众。更重要的事刘千金从出生起就没出过府门,实在是规矩得紧。” 徐若瑾眉头立刻就拧到一起,“这么大了还没出过门?” 媒婆点头如捣蒜。 徐若瑾这下对这位刘千金就是敬谢不敏了。 “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徐若瑾本来还有点兴趣,但听了三个媒婆的话,连她这心理素质都免不了要打退堂鼓。 李媒婆不乐意了,晃着没有二两肉的屁股就上前一步,“郡主,成还是不成,您就给小的们一句准话。” 徐若瑾哭笑不得,心道:就你们这么个介绍法,能成才怪! 但徐若瑾也不好这么说,不然这一句话出口,得罪的就是城南城北的大富人家。 “李鸨子啊……”徐若瑾斟酌了一会儿,结果一张嘴就把真心话吐了出来。 “啊?!”李媒婆眉毛倒竖,一脸刻薄像。 “哦不不,我是说李媒婆,李媒婆。”徐若瑾心虚笑道。 李媒婆这才不情愿地忍了。 徐若瑾道:“这样吧,把你们带来的东西都留下,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要看子墨的意思。” 这时一直站在边上,从头到尾还没开过口的媒婆,淡淡地来了一句,“郡主,小人是为大理寺卿的妹妹而来。” 徐若瑾神情一顿,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夜志宇那张讨人厌的脸。 这媒婆好像猜到徐若瑾在想什么,又补了一句,“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杨大人,不是之前的夜大人。” 徐若瑾这才恍然,大理寺卿已经易主,她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杨大人的妹妹年方二八,尚未有心仪的公子。从小就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媒婆张嘴就来。 眼看媒婆夸得天花乱坠,徐若瑾不禁微微蹙眉。 真不是她看不起徐子墨,只是若这千金小姐有那么好,为何会看上徐子墨? “不知如何称呼?”徐若瑾仍是十分有礼貌。 “小人姓张,您叫小人张媒婆就是。” “张媒婆,也请您把东西留下,我定会送到子墨手中。”徐若瑾道。 几个媒婆一看,再久留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对视一眼,纷纷告退。 好不容易送走了几个媒婆,徐若瑾感觉自己这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榻上。 “相亲太累了!”徐若瑾感慨一声。 方妈妈无奈地笑了笑,主动上前帮徐若瑾捏肩揉腿。 “也是奇怪,这些说亲的怎么都挤到这会儿都来了?”方妈妈有些不解。 徐若瑾细细一想也觉得没那么简单,“妈妈说的是。平日也没见有人来提亲,怎么子墨突然就变成香饽饽了?” 徐若瑾一脸费解的模样把方妈妈逗笑了,“老奴看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像您这么嫌弃弟弟的人来了。” “我不是嫌弃他。”徐若瑾一脸正色地反驳,随即表明立场:“亲事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若是夫妇二人相差太大,日后迟早要成了麻烦。” 方妈妈跟着点头,“您说的是。” 远了不必说,光是想想红杏和姜必武的例子,就足够引人叹息了。 “那郡主您看这几个媒婆说的人,就没有一个满意的?”方妈妈又问道。 徐若瑾沉思了片刻,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是在回想。 “都挺好的,就是媒婆选的不怎么样。”徐若瑾扁扁嘴。 方妈妈失笑,“是让您看千金小姐,哪里让您看媒婆了?” “无论是才貌,还是架势,倒也都合适。只是不知子墨怎么想。”徐若瑾发愁。 方妈妈也跟着琢磨。 “方妈妈,您觉得哪个比较好?”徐若瑾反问道。 方妈妈想了想道:“老奴倒不是觉得谁好谁不好,但那个张媒婆给老奴留下的印象比较深。” “哦,你说杨大人的妹妹?” “嗯。郡主您对这个杨大人了解多么?”方妈妈道。 徐若瑾摇头,“我记得梁六说似乎是叫……杨万勇?” 方妈妈摇摇头,对杨万勇此人知之甚少。 “这杨大人怎么想起和子墨结亲来了?”徐若瑾想不通,“他如今也算是飞黄腾达了吧?就算是把妹妹送进宫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更让徐若瑾不解的是,升官和结亲,这两件事的出现只是巧合吗? 方妈妈看徐若瑾眉头皱起,就担忧地问了一句,“您若是觉得不妥,就找个理由打发了她们。” 徐若瑾摇摇头,“其实我还真动心了,这么多千金小姐,若是放在几年前,我肯定想都不敢想。” 方妈妈笑了。 “实话实说,子墨没有功名,书也没读完就去帮我打理灵阁。所幸,他还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和本事。但仅有这些,想要结一门好亲哪有那么容易?”徐若瑾如今想起来都发愁,“偏偏那小子自己还不着急。” “老奴倒觉得舅少爷是个有主意的。您别看他平时不怎么说,但肯定都想明白了。”方妈妈安抚道。 第2953章 不愿 徐若瑾撇嘴,“妈妈的意思,让我不要管了,让他自己决定?” 方妈妈摇摇头,“老奴是想,不如直接拿着这些去问问舅少爷,也好探探舅少爷的意思。” 徐若瑾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嗯,就这么办。” 她向来是行动派,决定之后就带着画卷去灵阁。 …… 几个媒婆从郡主府出来之后,就纷纷坐上各自的马车离去。 张媒婆卷好画轴,直奔杨府而去。 到了杨府大门,张媒婆下马车时还特意四下瞅了几眼,见没有可疑之人才钻进杨府。 杨万勇和夫人都在前厅等消息,看张媒婆回来,二人皆是松了口气。 杨夫人上前问起,“如何?” 张媒婆忙道:“小人都按夫人的话说了,只是这瑜郡主的嘴紧得很,一直就没表态啊!” 杨夫人皱眉去看杨万勇。杨万勇的脸色也是一沉,目露沉思。 “其他媒婆呢?”杨夫人又问道。 张媒婆还是摇头,“也是一样,任小的们说破了天,瑜郡主只说还要去问徐子墨的意思。” “长姐为母,她这分明是找托词。”杨夫人语气有些不悦。 杨万勇及时出来安慰,“夫人别生气。”接着对张媒婆道:“你先下去吧。” “是。”张媒婆忙不迭退下。 屋内只有杨万勇和夫人二人。 “夫人莫气。”杨万勇道。 杨夫人摇头,“瑶瑶是老爷的亲妹妹,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哪能受这番委屈?” 杨万勇失笑,“这又不是被拒了,夫人何苦生气伤自己的身子?” 杨夫人还欲开口说什么,被杨万勇先一步道:“这次我特意多找了几个人,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也是为了探探徐若瑾的意思。” 杨夫人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些许。 “妾身只是为瑶瑶不值,她的身份与徐子墨结亲,本就是屈尊纡贵,瑜郡主竟还要考虑。”杨夫人头疼。 杨万勇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若是换做我们,也定会有所怀疑。” 杨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幸亏老爷您思虑周密,多选了几家姑娘同去,如此也不会显得刻意。” “嗯。就像夫人说的,有利有弊。一起选亲,也是抬举了徐子墨。”杨万勇想到是自己的亲妹妹,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杨夫人压下心中不悦,“就看她会如何选。若是不与杨家结亲,这消息传开,恐怕徐子墨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杨万勇眸色一沉,“他姐姐是个聪明人。” 杨夫人附和两句,接着想起一事,道:“老爷,过两日云鹤要来一趟,说是祝贺姐夫升官。” 杨万勇听夫人提起自己这个小舅子,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应下,“这是好事,吩咐一定把人照顾好。” “老爷放心,妾身心里有数。”杨夫人说完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云鹤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长大了多半也成熟了,不会再给家里惹麻烦了。” 杨夫人提起自己这个小弟,也很是头痛。但她也没办法,云鹤是赵家最小的儿子,自然从小到大都是被父母和姐姐们宠爱着长大。难免就有些骄纵。 听说云鹤要来,杨夫人也不是没劝过,但她也说不过这个冲动的小弟,只能反复叮嘱。 …… 徐若瑾到灵阁,徐子墨接到消息本想出来迎接,但无奈实在分身乏术,只能让伙计来迎。 “郡主您来了,掌柜的让您先去楼上等。”几个伙计硬是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给徐若瑾挤出一条路。 徐若瑾看着灵阁人来人往很是满意,乖乖上了楼。 灵阁的客人都顾着买酒,毕竟晚一会儿就可能什么也抢不到,所以没有人注意徐若瑾。 这样正好,徐若瑾安稳地上楼坐下,边等边试喝灵阁的新酒。 一杯酒还没喝完,徐子墨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推开门进来。 “二姐我来了!”徐子墨喊了一声,大咧咧地坐下就开始扇风擦汗。 徐若瑾把布子扔给徐子墨,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画轴一一展开,对徐子墨眨眨眼,“看看吧。” “这些是什么?”徐子墨好奇,凑近扫了一眼,看清是画像时一下反应过来,他的脸一沉,立刻就板起来,“二姐?” 徐若瑾淡定道:“挑一挑,有合适的见一面。对了这里能见面么?不能是不是?那你就找个空,与我偷偷去看。” 她连计划都想好了,这边礼数规矩众多,即便结亲二人都不能见面,这对徐若瑾来说想都不敢想。洞房之日才能看到相守一生的另一半,怎么想都是麻烦。 徐子墨有点不耐烦地把画卷随便一推,看都不再看第二眼,“二姐你又来了。” “怎么?你还打算一辈子不成亲了?”徐若瑾好笑地看着徐子墨,“别这么孩子气,你都多大了,也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徐子墨无奈,还有点羞涩,脸颊微微泛红,“谁说我不成家了?这还不到时候!” “那你要何时成家?”徐若瑾追问。 徐子墨含糊道:“反正不是现在,我还不想成亲,二姐你就别逼我了。” “我不逼你,你拖到八十怎么办?”徐若瑾也有点急了,“人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你迟迟不结亲,到底是为何?” “没有为何,就是不想。”徐子墨闷声闷气道。 徐若瑾自然不会相信徐子墨的借口,“你说实话。若是你说不出来,我就天天让人送画卷来。我相信你这么看下去,总有一天会动心的。” 徐子墨绝望地看着自家二姐,有种被逼到悬崖的无奈,“二姐!你放过我吧!” 徐若瑾眼看徐子墨就要急得原地打转,不由失笑,“叫你成亲,又不是要你的命,至于这么纠结么?” 徐子墨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徐若瑾都无语了。 眼看说服不成,徐若瑾只好妥协,“行行行,随便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死要活,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徐子墨一看有戏,把脸上一擦,一本正经的样子格外严肃。 第2954章 长大 “二姐,”徐子墨郑重其事道:“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你吵架。” 徐若瑾没说话,脑子却走了神,心想这也不算吵架,顶多是不听话。 “可是二姐,我真得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徐子墨终于说出口,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接着就换徐若瑾诧异了,“麻烦?” “二姐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一直都知道。我就是个累赘,从小到大都是。”徐子墨低垂着眼眸,没精打采道。 徐若瑾收起诧异的目光,淡淡地注视着徐子墨。 “我做什么都不好,还总是半途而废,辜负你的期望。”徐子墨细细数起来,从中林县一直说到如今…… 徐若瑾无奈地看着徐子墨,竟不知这小子竟然心思这么细,几乎把每件小事都记在心里。 “我一直提醒自己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终有一天让二姐你也能依靠我。”徐子墨闷声道:“而不是像这样,什么都要你操心。” 徐若瑾很欣慰,但没插话。 “我不是小孩了二姐,我做事也会有分寸。”徐子墨抬眼直直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被徐子墨如此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不知为何脑中闪过一丝错觉。 好像一直被自己保护的小男孩,在这一刻长大了。 徐子墨不知徐子墨在想什么,“二姐你总问我为何不结亲,其实我不是耍小性子。我仔细想过,若是我此时成家立业了,定会给你和姐夫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徐若瑾眉毛一挑,惊讶地看着徐子墨。 她没想到徐子墨想得这么远,心思一软,下意识就道:“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徐子墨摇摇头,“我不能这么自私。而且我又不是急着做什么,早早结亲有天大的好处么?没有。” 徐若瑾无言以对,面对眼前这个格外冷静成熟的弟弟,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画卷上的女子,都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徐子墨指指画卷问道。 徐若瑾没有否认。 “我知道二姐你亲自出马,一定会挑最好的,选门当户对的。”徐子墨猜到徐若瑾的心思。 徐若瑾一点也没有被看穿的不好意思。她自己的弟弟,当然值得最好的。 “但是二姐,我只想找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这才是最好。”徐子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二姐,我求你结亲的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安排?” 徐子墨鲜少如此郑重地求徐若瑾什么事,所以徐若瑾一时愣在忘记了反应。 徐子墨也很是忐忑,神情不自觉紧张起来,手心直冒汗,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瑾,等她的答案。 半晌,徐子墨感觉好像过去一年那么久,徐若瑾终于有了反应。 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伸手掐着徐子墨的胳膊扭了一把。 “嘶——”徐子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想躲无奈徐若瑾不松手,“二姐二姐!有话好说!疼!” 徐若瑾这才松手,还不忘揉了揉自己掐过的地方。 徐子墨一时还摸不清徐若瑾的心思,只能惴惴不安地偷瞄两眼。 “你长大了,人生大事确实该交给你自己决定。”徐若瑾没有二话地答应下来。 徐子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重复道:“二姐你是说真的吗?” 徐若瑾不理他,“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可不许给我添麻烦。” 她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笑意,结果这句话一点威慑力也无。 “嗯!二姐你放心吧,从今日开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徐子墨信誓旦旦地保证。 徐若瑾点点头,又道:“既然是你的主意,我就按你说的,回绝这些结亲的人。” 徐子墨应声,“有劳二姐。” 徐若瑾把画卷收起,“你既然要找小户人家,那这些就不用看了。说起来,这里还有杨万勇的妹妹。” “杨万勇是?”徐子墨在灵阁忙的脚不沾地,有些消息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徐若瑾就简单说了几句杨万勇的来头,毕竟她知道的也不多。 “这就是他妹妹,好像是叫杨书瑶。”徐若瑾点点画卷。 徐子墨扫了一眼,“哦,原来如此。” 徐若瑾见徐子墨对画卷上的人果真没有半点留恋,不由问了一句,“我看这姑娘长得也不错,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徐子墨斜了徐若瑾一眼,毫不客气地撇嘴,“二姐,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自己?” “???”徐若瑾一头问号,“这和我有何关系?” “我从小到大都跟着二姐你,我还能看得上这种程度的美人吗?”徐子墨一本正经道。 “……” 徐若瑾无语,感觉自己似乎被夸了,但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徐子墨没看徐若瑾的反应,继续道:“再说我又不是只看脸那么肤浅。” “嗯。这倒是。”徐若瑾同意。她从来没听徐子墨主动说起过谁家的姑娘漂亮,“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 徐子墨如释重负,和徐若瑾说起前两天的事来。 “二姐,夜志宇到底犯了什么事?” 徐若瑾未答反问,“我叫人给你拿的金疮药用了么?”她边说边仔细检查徐子墨的脸颊。 徐子墨自己捏了捏给徐若瑾看,“早就好了,那药膏真得好用。” “嗯,沐阮亲手配的。”徐若瑾随口道。 “其实那事也怪我,我不该和醉鬼一般见识。”徐子墨主动认错。 徐若瑾不以为意,“你错在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挨了一巴掌吃了亏。” “……”徐子墨无话可说。 “夜志宇心有不忿找人撒气,不用放在心上。他迟早会把自己折进去。”徐若瑾道。 徐子墨也深以为然,接着反应过来,“二姐,这个杨万勇就是顶替夜志宇寺卿一职的人吧?” 徐若瑾点头。 “真够巧的。杨万勇当上寺卿就帮妹妹来说亲了。”徐子墨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 徐若瑾神色微动,“我也想过。走一步看一步吧,等我拒了这些结亲再看。” “杨万勇此人多半也不是省油的灯,二姐你要多提防。”徐子墨反过来叮嘱徐若瑾。 徐若瑾虽还有点不适应,但对上徐子墨关心的目光,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2955章 拒绝 徐若瑾回府之后就立刻让方妈妈回绝了所有来结亲的人家。 方妈妈没想到徐若瑾只不过去了一趟灵阁,回来就如此坚决,“这……是出了麻烦?” 徐若瑾摇头,“就说子墨年纪还不到,暂时还不考虑结亲的事。” 方妈妈也没多问,闻言记下说词,就退下了。 全都安排好之后,徐若瑾也松了口气,就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她面上一直都带着喜色,连银花看了都忍不住问。 “郡主是不是有好消息?奴婢看您回来嘴角就一直是勾着的。” 徐若瑾回神,情不自禁捏了捏自己的面颊,“这么明显?” 银花乖乖点头。 “银花你没有弟弟你不明白,养了这么久的猪终于长大了的满足感。”徐若瑾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 银花一呆,既不明白徐若瑾的话,又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好像受了感染似的,也跟着乐。 方妈妈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很是纳闷地看看徐若瑾,又看看银花。 没待一会儿,就听下人来报。 “郡主,之前那几个媒婆又来了!” 徐若瑾皱眉,方妈妈也很是不解,“都把话和她们说清楚了,怎么又来了?” “老奴去把她们赶回去。”方妈妈道。 徐若瑾摆手,“让她们进来,我亲自把话说清楚,省的麻烦。” 几个媒婆争先恐后地来到徐若瑾面前,不等徐若瑾开口,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起来。 “郡主,我们家小姐是哪儿不合适?您可以直说。” “对啊郡主,您再仔细看看小姐的画像,徐公子怎么会不满意呢?” “别看徐公子现在年纪还小,但结亲这种事本就是宜早不宜晚。等到了年纪再发愁,可就来不及了!” “小人看就这会儿定下来,省的日后麻烦。郡主您说是不是?” “这多一个人,还能帮徐公子打理生意,百利而无一害!” …… 媒婆们苦口婆心地劝,谁也不肯能让步,嘴皮子利索得很。 徐若瑾这次没有急着打断,而是由着她们说。 等媒婆们说得口干舌燥时,徐若瑾才吩咐银花,“给各位倒茶。” 媒婆们一看徐若瑾的态度还不错,也都休息一会儿,打算再劝几句。 但徐若瑾没给她们这个机会。 “话呢,我也让方妈妈带到了,你们再来多少次,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所以还是请回吧。”徐若瑾耐着性子道。 媒婆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均是心有不甘。 “郡主您就不再好好考虑一下?这是为了徐公子好啊。” 徐若瑾轻“啧”了一声,“你们以为我没问他,自己在这儿做决定?” 媒婆们心绪地低头,自然不敢承认。 徐若瑾寻思好说好商量把人打发走就行了,没想到媒婆们如此不依不饶,她就懒得再浪费时间。 “话就摆在这儿,年纪不合适,谁说都没用。”徐若瑾一锤定音。 媒婆们登时都成了哑巴,一开始那点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都没了踪影。 本来她们看徐若瑾好说话还想这事儿兴许有转圜的余地,谁知徐若瑾说变脸就变脸,她们也都没了脾气,不敢再多劝。 “你们也回去吧,不如把这些千金小姐介绍给别人,子墨这里不着急。”徐若瑾赶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媒婆们若是再强留下就成了不会看颜色。 几个人对视了几眼,都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没了精神,纷纷告辞离开。 媒婆们走到门口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凑在一起商量。 “唉,这可怎么办?还收了东家定金,事儿办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我这还得给人退去。” “徐公子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连千金小姐都看不到眼里。” “到底是徐公子说的不行,还是瑜郡主问都不问就给定了?” “这谁知道?” 就属李媒婆和王媒婆的声音大,她们一肚子不满等着一吐为快。 这时张媒婆突然动了动嘴,“着什么急?此路不通,不是还有别的法子么?” 李媒婆眼中精光一闪,“嗯?” “瑜郡主这边就算了。我们说白了还是给徐公子说亲,只要徐公子答应不就成了?”张媒婆一席话点醒众人。 其他媒婆一想,就是这个道理。 “说的是!只要徐公子看上任何一个,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李媒婆反应最快。 “那这定金就不用退了!” 张媒婆点头,“只要徐公子答应,瑜郡主肯定不会反对。” “事不宜迟,赶紧去灵阁找人吧!”李媒婆催促。 几个媒婆一下都恢复了信心,收好各自的画卷和结亲信物就要直奔灵阁而去。 “慢着。”张媒婆的声音一出,其他几个媒婆都自觉停下。 这几个媒婆渐渐有唯张媒婆马首是瞻的趋势。 张媒婆手里拿着的是杨书瑶的画卷,心里自然也格外有底,一切都按杨夫人的吩咐办。 “若是我们去的话,说不定要被人赶出来。”航媒婆道。 李媒婆不解,“我们不就是给人说媒么?不然怎么把画卷给徐公子?” “画卷没用处。”张媒婆意有所指。 王媒婆此时反应过来,“你是说!” 张媒婆点头,“没错,就这么办。” 其他几个媒婆一想也有道理,就按张媒婆的吩咐做。 接下来的几日,可苦了徐子墨。 徐若瑾临走还特意吩咐过伙计,只要遇到媒婆就一律赶走。结果,徐子墨是没见到一个媒婆,但这麻烦事也不少,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徐子墨头疼正揉着的工夫,伙计来了,“掌柜的,外面有位官家小姐说要见您。” “啊?”徐子墨苦不堪言,头大如斗,但又不能把人赶走,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知道了。” 伙计们还很是不解。 “你们不觉得这两日总有人来找掌柜的么?” “嗯,还都是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 “要不就是家财万贯。” “个个都是富家千金,知书达理,气质非比寻常。” 好几个伙计看得眼睛都直了。 “更奇怪的是,这些小姐们好像都是来找咱们掌柜的。” 第2956章 议论 “说是巧合吧,未免也太巧了!” “前两日第一个,来灵阁买酒,但对酒又一窍不通,还不要咱们给说,非要掌柜的亲自来。” “就说昨日那个,说是迷路走错地方了。” “这理由也太不走心了!” “今日这个呢?” “今儿这个更玄,说是久仰掌柜的大名,倾慕已久,非要来见一面不可。” 伙计们顿时一阵哀嚎,想破头都想不出理由。 “要说咱们掌柜的确有才华,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但这桃花运怎么说来就来了?还来得这么急?” “难道桃花还有赶集这一说?” 几个伙计都想不出所以然,“会不会是郡主给掌柜去庙里求姻缘了?” “不会。若真是如此,郡主就不会让咱们把来灵阁的媒婆都赶走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媒婆没见到一个,反而见了不少千金小姐。” 这般伙计们说得热火朝天,那边徐子墨却是如坐针毡。 他这会儿都无法自如控制表情,只能勉强做到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哭就成。 徐子墨垂着眼,到这会儿还不知道对面坐着的人长什么模样。 二人谁都没说话,徐子墨急得一头汗,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几日来,徐子墨都不记得自己应付过多少这样“偶遇”的千金小姐,但他还是没学会自如应对。 徐子墨心想若是时间能跑得快些就好了,他就不用在这里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徐公子。”对面人先开口,声音软软的,一听就是温婉大方的大家闺秀。 “小姐好。”徐子墨很是被动。 “实在不好意思来麻烦徐公子。小女子久仰公子大名,今日总算鼓起勇气登门前来拜访,还望公子莫要嫌弃小女子唐突才是。”这千金小姐很是不好意思。 这么一来,徐子墨也有些坐不住,总不能光看着人家小女子说,“不不不,也没什么。” “小女子姓杨,名书瑶。”杨书瑶道。 徐子墨脑中电光火石间,把杨书瑶与杨万勇对上号,心下有了几分好奇,抬起眼皮瞥了杨书瑶一眼。 杨书瑶一双眼又大又亮,脸颊也圆圆的,看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一举一动都带着女儿家的羞涩。 徐子墨定定地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仍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书瑶见徐子墨慌张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面颊微红。 徐子墨更觉坐不下去,只盼望有人能来拯救自己。 这人说来就来,在外面忙得恨不得翻跟头的伙计探头来道:“掌柜的!外面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不少客人要新酒,您快出来看看!” 徐子墨如释重负,从来没觉得灵阁忙碌的生活如此有吸引力。他毫无留恋地起身,道了歉转身就走,留下杨书瑶一个人。 “哎!”杨书瑶本想叫住徐子墨,但又不好意思,只得作罢。 徐子墨人都走了,杨书瑶也没有继续等的必要,只好不舍地起身离开。 灵阁的伙计余光扫到杨书瑶,都挤眉弄眼。 徐子墨听说杨书瑶走了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肩上的压力也卸去大半。 “掌柜的,这次的千金小姐如何?”有伙计不会看眼色,还硬往上凑。 徐子墨叹息一声,“我魂都要吓掉了,以后千万别再来找我。” 伙计们都想不明白,七嘴八舌地觉得杨书瑶还不错。 徐子墨翻了个白眼,“那是你们,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快忘了。” 伙计们笑作一团,看徐子墨一副真心被困扰的模样,也不好再调侃。 徐子墨顾不上这些人,默默在心里想盘算着,杨书瑶至少是这几日来的第五个,也不知接下来还有没有。 一想到这些,徐子墨就头疼。他本想和徐若瑾商量,但一琢磨自己之前才夸下海口,这么快就投降实在太没面子,只好咬牙坚持下去。 …… 杨书瑶走后先去了杨府。 “大哥、嫂子。”杨书瑶恭敬地给杨万勇和杨夫人行礼。 杨万勇笑容摆在脸上,“瑶瑶你来了。” 杨夫人也十分亲昵上前,“刚从灵阁回来?见到徐子墨了么?” “见到了。”杨书瑶点点头。 “如何?”杨万勇问。 杨书瑶面颊绯红,头垂得更低,不好意思回答。 杨万勇心下了然,多少也满意了些。杨夫人看穿杨书瑶的心思,对杨万勇使了个眼色。 “看得顺眼就好,结亲的事也不必着急。”杨万勇道。 杨书瑶自是点头应声,没有多言。 “瑶瑶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这样吧,我这就下令,让杨家的人多去与徐子墨接触,能成为好友是最好。”杨万勇道。 杨夫人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主动提起自己小弟,“正好云鹤回来,也让他去灵阁。他与徐子墨年纪相仿,定能说到一处去。” 杨万勇没有拒绝,“就这么办吧。结亲的事急不得,还是要慢慢来。” 杨书瑶垂首,将杨万勇的话默默记下。 杨夫人则是道:“老爷放心,妾身这就去吩咐杨家的公子们。” 如今杨万勇升官,俨然成了杨家最拿得出手的人。无论是本家还是分支,只要提起杨万勇没有不尊敬的。 所以杨万勇一声令下,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哥们也都行动起来。 他们平日里本是不屑与徐子墨这种做生意的人来往,他们自恃身份甚高,是徐子墨高攀不起。 但杨万勇的命令下来,他们也没有不从的道理。 杨家的公子哥们,三三两两成群,呼朋唤友叫上平时就混在一起的好友,一同去灵阁与徐子墨结识。 徐子墨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闲情应付这些人。 不用说他们主动找上门,徐子墨自从接手灵阁以来,几乎就没再去过酒楼喝酒。 他天天在灵阁里泡着,外面的酒哪有灵阁的好?更别说他忙活一天,关店之后最想做的就是倒头便睡。 所以这些公子哥们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他们有心要结交徐子墨,可是却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第2957章 结交 刚一进门,伙计们就上来招呼。 “几位公子想喝点什么酒?”伙计笑道。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耐下性子来,“都说灵阁酒好,我倒要尝尝到底好在哪儿。” “您里面请,想喝什么都有!”伙计把人往灵阁里请。 几人大摇大摆地进了灵阁,本想摆谱,谁知被来来回回的客人撞得东倒西歪。 “哎你们怎么回事!连老子都敢撞!”一个杨家分支的远亲气不过就要找茬。 伙计们急忙上来赔礼道歉,“公子您别生气,这会儿灵阁忙,这是常态。您看小的带您去楼上?顺便还能尝尝灵阁未上架的新酒。” 为首的是杨万勇大哥的儿子,杨庭轩,转头对几个公子哥道:“行了,都不容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要发脾气的那个这才压下怒气。 伙计忙引着杨庭轩进灵阁,接着就去知会徐子墨一声。 徐子墨正忙着对账,专心地都没听到伙计的声音。 “掌柜的!”伙计大喊一声。 徐子墨回神,吓得肩膀一抖,“叫魂儿呢!” “来了几个公子哥儿,说是非要您去招呼。”伙计道。 徐子墨愁眉不展,“我这还忙着呢!” “小的说了,但是那些人不听。” 徐子墨没办法,只好合上账本去看到底是什么人。 推开门看到杨庭轩,徐子墨没有半点印象,“不知怎么称呼?” “杨庭轩,想必你就是徐兄吧?”杨庭轩态度很是和善。 徐子墨摸不着头脑,但面上丝毫不显,笑道:“正是。杨公子有礼。” “我们几个平时极少来灵阁,从这路过闻到酒香就走不动了,特意进来与掌柜的聊一聊。”杨庭轩随口说了个理由。 徐子墨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只是笑,“原来如此。” 几个人推杯换盏,边聊边喝着灵阁酒。 本来还打算找茬的几个杨家人,在喝了灵阁酒之后全都偃旗息鼓,纷纷夸赞起来。 “这酒怎会如此美味?” “我还从未喝过此等美酒。” “人人都说灵阁酒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类似的夸赞,徐子墨都不知听过多少,此时也能淡定应对。 杨庭轩边喝酒边注意徐子墨的神情,很快就发现这人不怎么好对付,软硬不吃。 聊了半晌,杨庭轩道:“既然大家如此投缘,不如日后时常出来聚聚,徐兄觉得如何?” 徐子墨面露难色,道:“杨兄实不相瞒,我一个人管着灵阁,怕是实在没有空闲的功夫,一刻都走不开啊。” “这……”杨庭轩迟疑片刻。 身后立刻有公子哥带着醉意道:“我们请你出去是看得起你!你哪来这么多托词!” 徐子墨心下一凛,但脸上却仍带着得体的笑容。 杨庭轩咳嗽一声,一眼瞪过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人嗫喏着不语。 杨庭轩又对徐子墨道:“实在对不住徐兄,他喝醉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灵阁最不缺的就是酒鬼,我自然不会与他们认真。”徐子墨笑道。 杨庭轩听了这话面子上却有点挂不住,干笑两声不再提,在徐子墨这儿,他占不到什么便宜。 气氛渐渐冷了下来,杨庭轩也不好继续赖着不走,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人离开。 只是走时杨庭轩还不放弃,又和徐子墨相约有机会一同出去喝酒。 离开灵阁,杨庭轩就不耐烦地将身后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兄弟朋友推开,一个人径自离开。 杨万勇吩咐的任务他们可以说办的并不好,但总算能有个交代。 回到杨府中,杨庭轩单独见了杨万勇。 “二叔。” “嗯。如何?” 杨庭轩一顿,才道:“徐子墨十分狡猾,不过他并未拒绝小侄的邀请。” 杨万勇点头,“那就好。” 杨庭轩心下一松。这个二叔本来只是普通的工部员外郎,但如今已是大理寺卿,是他们未来要仰仗的人,所以不能有一点差池,须得将人伺候妥帖。 杨万勇又道:“就像我说的,此事急不得,还需慢慢来,切忌急功近利。” “小侄记下了。” “他们姐弟俩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庭轩,你是二叔最看重的小辈,可不能让二叔失望。”杨万勇道。 杨庭轩自是拱手应下,“二叔放心,小侄定会妥善处置此事。” “嗯,你先回去吧。”杨万勇道。 杨庭轩这才恭敬退下。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实在找不出徐子墨拒绝自己的理由,如此一想,就安心了不少。 接下来杨庭轩只等有机会再约徐子墨,二人私下见面。他就不信一来二往,徐子墨还不与他称兄道弟。 徐子墨把公子哥都送走,揉了揉笑僵的脸颊,恢复一张冷面孔吩咐伙计,“再有这种人就说我不在。” 伙计不明所以,纷纷应下。 徐子墨说完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 回来帮忙的顺哥儿刚踏进灵阁大门看到的就是满面愁绪的徐子墨。 “舅少爷谁惹你了?”顺哥儿笑道。 “顺哥儿!你可来了!”徐子墨本来还有点不耐烦,一看是顺哥儿顿时开心的不得了,紧接着就是诉苦:“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有多忙!” “忙是好事,有银子。”顺哥儿一语中的。 徐子墨卡壳,上下扫量顺哥儿,“你变了,连你也拿我寻开心。” 顺哥儿忍着笑意,“怎么会呢?我可一直都站在舅少爷这边。” 徐子墨撇撇嘴,“反正你回来就好,我也能松口气。” 顺哥儿哭笑不得,“早知如此,我就该早点回来。” “你还要陪春草,我不想让二姐因为这事儿骂我。”徐子墨连忙摆手。 顺哥儿只是笑。 “对了这几日灵阁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来,你不用理会,交给我处理。”徐子墨道。 顺哥儿略有些诧异,但仍是干脆地应声,“是。”他想起春草和自己说舅少爷这些日子长进不少,本以为是夸奖之语,今日一看才觉得真是这么回事。 有顺哥儿回来帮忙,别说不做事,就是往这边上一站,徐子墨的心里也有了底。 再有来纠缠的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他也有功夫应对了。 第2958章 妙计 杨庭轩第二日就叫人送信儿来灵阁,说要约徐子墨出去喝酒。 徐子墨等候多时,既然杨庭轩送上门,他正好拿此人“练练手”。 顺哥儿听说徐子墨晚上要出去喝酒,就吩咐伙计给他带上灵阁酒。但徐子墨想也不想就给拒了:“我是出去喝酒,为何要自己带?” 顺哥儿一想也是,灵阁就不带了,但又要给徐子墨塞银子。 他刚把银子拿出来,徐子墨就猛地往后一弹,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似的果断拒绝,“不要银子。” “啊?”顺哥儿这下不懂了,“这出去喝酒哪有不带银子的道理?” “你就不用管了,听我的。”徐子墨笑眯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顺哥儿也不好硬塞,只能疑惑地点头。 徐子墨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顺哥儿灵阁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舅少爷路上小心。”顺哥儿的话还没说完,徐子墨就只剩下一个背影。 顺哥儿自然不能放心,随即吩咐人跟上去保护徐子墨。 杨庭轩早已在酒楼订好位置,就等徐子墨来。 徐子墨到酒楼门口抬眼一看,金光闪闪的招牌上“春风楼”三个字分外潇洒。楼内富丽堂皇,一看就不便宜。若是换作旁人,身无分文看到这种地方都要绕着走。 但徐子墨不同,他不仅不怂,反而挺胸抬头,摆出一副阔绰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酒楼内。 京都城最好的佳鼎楼徐子墨进出就像走自家门,更不用说这酒楼比佳鼎楼还差了一个档次。 春风楼的小二看徐子墨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立刻出来相迎。 徐子墨大手一挥,“找人,杨庭轩。” 小二满面堆笑,机灵道:“原来是杨公子的朋友,您这边儿请。”殷勤地带人上楼。 徐子墨浑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但气势去像是要把整个春风楼都买下来。 杨庭轩听到声音起身相迎,“徐兄。” 徐子墨表现的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暴发户,“杨兄有礼。” 杨庭轩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细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不知徐兄的口味,我就自作主张点了几道春风楼的招牌菜,你尝尝看。”杨庭轩随意道。 徐子墨瞥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他见多识广,自然看出满桌珍馐中几乎囊括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样样都是上品。 杨庭轩也是下了功夫,徐子墨暂且压下心中疑惑,笑道:“杨兄太客气了。” “昨日一见,与徐兄甚是投机,今日特意相邀,也算是聊表谢意。”杨庭轩将特意结交一笔带过,仿佛今日只是为了还徐子墨昨日在灵阁的人情。 徐子墨哈哈一笑,“杨兄言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你们是来灵阁买酒,我能赚银子,何乐而不为?” 杨庭轩微微蹙眉,徐子墨如此直白地把“银子”挂在嘴边,让他很是不齿。 徐子墨好似一无所察,坐下之后对桌上的菜又有了兴趣—— “这是东湖鲳鱼?这一条也要几十两银子吧!” “还有这个,西域香果?用来做配菜太奢侈了!这得多少银子!” “这东西没有二十两下不来吧!嗯,味道就是好!” 杨庭轩听徐子墨喋喋不休地说着,吃相更不用说,就像几百年没吃过好东西一样,狼吞虎咽,没有一点大家公子的矜持。 “早听说春风楼掌厨的手艺是一绝,今日有幸吃到,果然名不虚传啊!”徐子墨边吃边感慨。 杨庭轩敷衍地一笑,举杯喝酒遮掩眼中的不屑和嘲讽。 “真香!真好吃!”徐子墨满意地咂嘴。 杨庭轩眉头快要拧成一团麻花,与徐子墨面对面坐着都让他忍不住一阵反胃。 但上面还有二叔的任务,杨庭轩只好耐着性子附和两句。 徐子墨喝一口酒,撇撇嘴摇头道:“这酒不行,连灵阁的一半都比不上!” 杨庭轩正举着酒杯的手就这么顿住,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很是尴尬。 徐子墨注意到杨庭轩的动作,嘿嘿一笑,“杨兄你喝就是。我这人就是嘴挑了点儿,不是灵阁酒还真喝不下去。” “……嗯。”杨庭轩应声,心里却连翻了不知多少白眼,暗道:你若是挑剔,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杨庭轩越发觉得徐子墨此人没有几两内涵,只不过捡了个便宜成了灵阁掌柜,根本就是糟粕一个。 徐子墨像是不知道自己被人看不起,还贬得一文不值,吃饱喝足之后拍拍溜圆的肚皮,很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嗝。 杨庭轩皱眉掩鼻,忍耐再三才没有当场发作,但看徐子墨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鄙视。 “哈哈,真是对不住杨兄。”徐子墨乐道:“一不留神就吃撑了。” “无碍,徐兄不嫌弃就好。”杨庭轩硬挤出笑容道。 杨庭轩憋闷不已,本是叫徐子墨出来结交一二,谁知这人只顾着吃,二人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眼看今日无功而返,杨庭轩还在发愁怎么与二叔解释,叫来小二就要结账。但徐子墨突然伸手拦住,“且慢!” 杨庭轩一顿,以为徐子墨要掏银子,正待与之推拒一番,就见徐子墨羞涩一笑,道:“我吃这东湖鱼好吃得紧,杨兄不介意我带一条回去吧?” “……”杨庭轩心中越发不齿,但面上却是微笑点头,“难得徐兄喜欢,请自便。” “多谢杨兄!”徐子墨豪爽一笑,随即对赶来的小二道:“吩咐后厨来一条东湖鱼,我要带走。” “得嘞!”小二乐呵呵应下,随即问道:“那这账……” 小二看看杨庭轩,又看看徐子墨。 不等杨庭轩开口,徐子墨就大咧咧道:“一块算在杨公子账上!” 杨庭轩身躯一震,腿一软差点平地摔跤,他一时难以控制诧异的目光看向徐子墨。 小二看势头不对,也不知该怎么办。 徐子墨余光察觉到杨庭轩的目光,心中暗喜,但脸上都是迷茫与惊慌:“怎么了杨兄?你没带银子?这可麻烦了,我也没带啊!” 第2959章 应付 徐子墨愁眉苦脸,全身上下掏了掏,无奈地摇头叹气,“我这平日都是钱袋不离身,不知怎的,偏偏就今日忘了带。” 看着徐子墨一脸懊恼的模样,杨庭轩只能咽下这口老血。 连一直看热闹的小二都察觉不对劲,狐疑地打量杨庭轩和徐子墨。 杨庭轩看出这小二是怀疑自己来吃霸王餐,再这么下去他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杨庭轩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小二,“结账。”说是咬牙切齿都不过分。 小二一看银票两眼放光,立刻咧开嘴角,“那这东湖鱼您还要吗?” 杨庭轩的“不”还没说出口,一旁的徐子墨就抢先一步,“要啊!怎么不要!” “……”杨庭轩想到东湖鱼价钱,差点眼前一黑。 小二乐颠颠地退下,很快找了两粒碎银回来放在杨庭轩面前,“杨公子,请收好。” 杨庭轩直直地盯着碎银,一张银票竟就换了这点儿碎银回来,他心痛、烦闷、有苦说不出。 徐子墨则是一副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模样,嘴里来来回回念叨的都是“东湖鱼”。 杨庭轩怨念颇深地看着徐子墨,打死他也不信徐子墨是忘了带银子。 徐子墨今晚的种种举动,分明就是故意来占便宜,把杨庭轩当傻子宰。 杨庭轩思及此处,对商贾又多了些不喜和鄙视。徐子墨在他眼中也俨然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真是脑子坏了才会请徐子墨出来喝酒。这下可好,不仅没有完成二叔交给自己的任务,反而搭上几百两银子。 一想到这些,杨庭轩就愁的眉头紧锁。 徐子墨趁杨庭轩不注意偷偷瞥了他两眼,看他一副如丧考妣的倒霉相,差点笑出声来。 东湖鱼到手,杨庭轩再也坐不住,也顾不上礼仪就逃也似的告辞。 徐子墨看着杨庭轩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优哉游哉地提着自己白得来的东湖鱼回了灵阁。 顺哥儿见徐子墨酒足饭饱回来,也松了口气。 “顺哥儿,这是给你的。味道不错,你尝尝。”徐子墨顺手就把东湖鱼给了顺哥儿。 顺哥儿看看鱼,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舅少爷,您哪儿来的银子?” “别人请客。”徐子墨含糊道。 顺哥儿也没多问,只感慨那人出手阔绰。 “顺哥儿,有件事得麻烦你帮忙。”徐子墨道。 顺哥儿自是应声,“舅少爷请吩咐。” “明日开始,你帮我出去放消息。”徐子墨一顿,想了想怎么说合适,又道:“就说我是个掉进钱眼里的财迷,只认银子不认人。” 顺哥儿一惊,无法理解地看着徐子墨,“舅少爷你为何要这么说自己?” “我还没说完。”徐子墨嘿嘿一笑,继续道:“还有,没有银子的公子哥儿就别来找我出去耍了。” “……”顺哥儿一头黑线,想不通好端端的舅少爷又作什么妖。 徐子墨猜到顺哥儿的反应,就解释道:“我这么说了,慢慢就不用有人来灵阁烦我了。” 顺哥儿这才明白,原来徐子墨是想用这招吓退公子哥们。 可这招未免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 顺哥儿忍不住提醒徐子墨,“舅少爷,若真这么传消息出去,若是有人瞧不起你怎么办?” 徐子墨根本不在意,“原本他们也瞧不起我啊,他们只瞧得起二姐,让他们说去吧。” 顺哥儿也不好再劝,只好按徐子墨的吩咐应下此事。 第二日不等顺哥儿散步消息,京都城内公子哥的圈子里就已悄然流传起关于徐子墨的“佳话”来。 顺哥儿吩咐人把消息散播出去,回来与徐子墨说起外面的传言。 “舅少爷,如今外面已经有人在说你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顺哥儿皱眉道。 徐子墨却是抚掌大笑,“甚好甚好!看来杨庭轩昨日叫我坑得不轻。” 顺哥儿也反应过来,原来这些消息是杨庭轩散布的。 有了顺哥儿的添油加醋,徐子墨的名声很快就起来了。只要圈子里有人提起徐子墨,都要皱眉不屑。 徐子墨喜闻乐见,更没有一点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他如今学精了,想要一劳永逸,非得这么做不可。 这么一来,徐子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那些有心结交的公子哥们望而却步。 徐子墨就等着看好戏。 接下来的几日效果显著,来灵阁找徐子墨出去耍的人果然骤减。 但还有不信邪的人非要来“挑战”,徐子墨也不推辞,一律爽快答应。 等到出门的时候,徐子墨还是惯例不拿银子。 之后徐子墨故技重施,把公子哥们都当成杨庭轩对待,不仅不出银子,最后还要十分厚脸皮地打包最贵的菜带走。 徐子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脸皮堪比城墙,宁愿走到最后也要等自己打包。 一来二往,凡是仗着自己有两个银子,硬着头皮也要与徐子墨结交的公子哥们,无一例外,全都在徐子墨面前败下阵来。 他们只不过才与徐子墨玩个几回,就发现钱袋已经瘪了。 渐渐的,公子哥们也都摸清徐子墨的脾气,发现果然如传闻一样,这小子果然一点银子都舍不得出,把他们都当冤大头耍。 不出徐子墨所料,没过几日,就再没有人来找他出去耍。甚至是在路上遇见都要装不认识绕路走。 徐子墨自是喜不自胜,他精心构思的计划果然有用。 他自觉这也算是办成一桩大事,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自己一个人痛快。 “备马!郡主府!”徐子墨立刻吩咐。 到了郡主府,徐子墨难以掩饰面上的兴奋,看到徐若瑾就激动地扑过去。 “二姐!”刚喊了一声,徐子墨自己就控制不住哈哈大笑不停。 徐若瑾一头雾水地看着徐子墨,很是怀疑,“魔怔了?” 徐子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不忘摇头,“太有意思了!二姐,我这两日让顺哥儿帮我在坊间散布传言,你听说了没?” “嗯。原来是你自己做的好事?”徐若瑾没想到让自己猜着了。 第2960章 没错 “没错!” 徐子墨挺胸,像是做成了了不得的大事,等徐若瑾夸奖自己。 徐若瑾格外淡定,“说吧,怎么回事。” “嘿嘿嘿。”徐子墨忍不住笑,“最近灵阁不是总有人来找我么?” “结亲的千金小姐?”徐若瑾故意揶揄徐子墨。 徐子墨脸一黑,笑容硬生生卡在脸上,无奈道:“二姐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徐若瑾乐了,也没再逗徐子墨。 徐子墨这才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解释给徐若瑾听,中间他自己说着说着还笑了。 “……所以我把他们都给耍了,就是这么回事!”徐子墨道。 徐若瑾哈哈大笑,眼角都闪着泪光,“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徐子墨有心想说“都是二姐教得好”,但话到嘴边觉得不对劲,真说出口免不了一顿骂,就及时拐了个弯,傻乐也不说话。 徐若瑾也没注意,怎么想都好笑。 “杨庭轩让你这么整,脸都绿了吧?”徐若瑾都能想象到画面。 徐子墨点头如捣蒜,“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像我脸皮这么厚的人。” “你就别引以为傲了。”徐若瑾嫌弃地笑道。 徐子墨“嘿嘿”一笑,“这么做效果立竿见影,从那之后就没有公子哥儿敢来找我出去玩了。” “都是被你坑的。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白给你花,还得不到好处。”徐若瑾道。 徐子墨理直气壮,“都是他们自愿的,可不关我的事。” 话音刚落,姐弟俩又笑作一团。 “你们还真是亲姐弟!”一声感叹传来。 徐若瑾不用看也知道是沐阮来了。 徐子墨一看是沐阮,笑容不减,“沐神医何时来的?” “早就到了。”沐阮撇嘴,抱怨道:“你们俩财迷说得热火朝天,当然看不见我。” 徐子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徐若瑾则是不理睬沐阮。 沐阮气闷,硬是上前来,“服了你们姐弟俩,行事作风一模一样,谁说你们不是亲生的,我第一个反对。” 徐子墨把沐阮的话当夸奖,很是得意。 徐若瑾笑够了,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对徐子墨道:“笑也笑完了,该提醒的话我还是要说。” “嗯。”徐子墨洗耳恭听。 “这些公子哥们怕是有备而来,不然不可能如此集中。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自己要记得。”徐若瑾道。 徐子墨点头。 “小心别中了别人的圈套。”徐若瑾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不自觉就把徐子墨当成还没长大的孩子。 徐子墨哭笑不得,“二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徐若瑾这才欲言又止地咽下要说的话,深深地看了徐子墨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 沐阮一脸状况外,任凭他削尖了脑袋,也融不进这姐弟俩的世界。 这时梁七到来,显然有正事与徐若瑾说。 徐子墨和沐阮都识相地离开。 梁七这才道:“郡主,四爷来的消息,朝霞公主并未拦截成功,已随虞尚云进入兆国。” 徐若瑾闻言也只是有些无奈,这种事本就是看运气,拦截不到也没办法。 随后梁七又道:“且梁大将军已知晓此事,还气病了。” 虽然梁七未把原因说明,但徐若瑾也猜到一二。但事关朝霞公主,徐若瑾也有些左右为难。 即便梁霄刻意不明说,徐若瑾也知道他有多不容易。 他定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才想尽快将朝霞公主追回,但这么做显然让梁大将军有些不满,徐若瑾完全可以理解。 想到这些,徐若瑾也有些后悔。是她太着急了,如今细细一想,若是朝霞公主不肯与虞尚云离开,虞尚云根本无法顺利将她带回兆国。 结果说明一切,朝霞公主说不定已经与虞尚云达成了某种合作。 徐若瑾对此一点也不惊讶,朝霞公主的性子就是如此,永远不会改变。 她斟酌片刻,找到纸笔就写了封信交给梁七,“给四爷。” 徐若瑾在心中还不忘劝慰梁霄不必挂怀,她已经想通了。 有了这封信,梁霄想必也能安心些,至少无需因为此事自责。更没有必要影响他们父子的关系。 梁七将信收好退下。 徐若瑾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多派了几个人去保护徐子墨。 听完徐子墨的话,她思来想去只能得到一个结论:徐子墨被人盯上了。 她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但防患于未然,免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 徐子墨回到灵阁,日子又回到从前,忙碌而且充实。 他正感慨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稳日子,麻烦就找上门来。 这日,有个大半花里胡哨的公子来灵阁买酒,所有酒都挑最贵的。伙计觉得不对劲就立刻通知了徐子墨。 徐子墨琢磨又是谁按捺不住来找事,出去一看,一眼就认出赵云鹤。 他眉头微微皱起,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显然不愿与此人浪费时间。 但赵云鹤来头不小,乃是杨万勇夫人的亲弟弟,就是杨万勇的小舅子。 杨万勇如今新官上任,连带着杨家和赵家的亲戚也都跟着水涨船高。 从前徐子墨从未在灵阁见过赵云鹤,但这些日子赵云鹤几乎天天到灵阁来。 别的不说,起码混了个脸熟。 灵阁的伙计也基本都见过这位赵公子。 赵云鹤与别的公子哥儿不同,兴许是听了外面的传言,并未约徐子墨出门去耍。 他每次来灵阁就是喝酒,花起银子来也不手软。 徐子墨算过账,再这么下去,赵云鹤迟早要成为灵阁的大主顾。 他对赵云鹤没多少好印象,在他看来,赵云鹤与那些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没有两样。 但来者是客,赵云鹤还在灵阁花了大把银子,徐子墨也没有把人赶走的理由。 “赵公子来了,徐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徐子墨脸上堆着笑容。 赵云鹤眼高于顶,自然不怎么看的上徐子墨。但他还记得杨夫人对自己的叮嘱,就压了压不屑,笑道:“怎么敢劳烦掌柜的大驾?” “赵公子言重。”徐子墨不着痕迹笑眯眯地挡回去。 第2961章 找茬 赵云鹤不忿地冷哼一声,“我在灵阁喝的这些酒,花了多少银子,掌柜的不会不知道吧?” 徐子墨只是笑没说话。 赵云鹤趾高气昂,“我可是你们灵阁凤毛麟角的客人,没有我的光顾,你们一日少赚多少银子?” “赵公子说的是。”徐子墨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有看不过去的伙计,暗地里狠狠对着赵云鹤翻白眼。 赵云鹤个头不高,长衫都拖在地上,上等布料穿在他身上也是糟蹋。偏偏他还喜欢背着手,一副随时要训斥人的高高在上之姿。 他长得也不怎么出息,眼角耷拉,两眼下乌青,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年纪不大身子骨虚得很。 徐子墨看赵云鹤第一眼就不喜,平日也都尽量保持距离。 但架不住赵云鹤找茬,徐子墨只好应付两句,想尽快把这尊大佛赶走。 赵云鹤却好像故意逮着徐子墨不放,又道:“听说掌柜的与杨庭轩还是好友?” 徐子墨脑中一转,这杨庭轩和赵云鹤也算沾亲带故,他心下了然,实话实说道:“赵公子误会了,我与杨公子并不熟。” “是吗?”赵云鹤眼珠一转,笑了,“原来如此。” 赵云鹤本就看不上杨庭轩,偏偏自家大姐还常拿此人与自己比较。赵云鹤心想自己怎么也算是杨庭轩的长辈,虽说年纪差不了多少,但拿他和一个小辈作比,他自是气愤不已。 可惜赵云鹤连杨庭轩都比不过,整日在赵家不务正业,从早到晚都不着家,次次都要喝到烂醉如泥被抬回去才甘心。 杨夫人对自己这个幼弟也无可奈何,只盼着这次他能好好表现,入了杨万勇的眼,好给他在京都城内谋个一官半职。 如此一来,杨夫人也了却一桩心事。 所以杨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赵云鹤,与徐子墨结交势在必得,定要尽快取得此人信任。 赵云鹤几百个不情愿也不敢在大姐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应下此事。 当他听说杨庭轩办砸此事,更是乐不可支,嘲讽了杨庭轩好几回,心想这次总算有自己展示的机会,非要一脚把杨庭轩踩下去不可。 赵云鹤信誓旦旦地连着去了灵阁好几天,但是连徐子墨的面都没见着。 他本就没多少耐心,尤其是还花了那么多银子,他积攒的不忿在看到徐子墨时就爆发了。 徐子墨把赵云鹤的话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但面上还是一副认真模样。 “赵公子有何吩咐?”徐子墨打断赵云鹤的思绪。 赵云鹤有些不耐烦,把手边的酒一推,“今儿这酒怎么回事?这是给人喝的吗?!” 幸亏徐子墨早有准备,将赵云鹤请上了二楼,不然他这么大呼小叫,肯定要引人侧目。 徐子墨不卑不亢,“赵公子可是有何不满意?这酒是您惯常喝的,应当没问题才对。” 赵云鹤本就是故意找茬,他对酒也没有研究,只要能喝就是。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喝的酒是一样的。 徐子墨言辞很是诚恳,脸上还故意摆出疑惑的神色,好像在说赵云鹤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 赵云鹤脸一阵红一阵白,面上无光,梗着脖子道:“我自然知道!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赵公子说的是。” 赵云鹤袖口擦擦冷汗,“我又不是没银子,你整日都给我送一样的酒,是不是故意敷衍?!” “赵公子误会了。这酒是您亲自点的,我只不过是叫人把酒端来给您而已。”徐子墨道。 赵云鹤看自己在徐子墨这儿没占到便宜,心中更恼,“你们灵阁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这会儿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云鹤分明是故意找茬。 徐子墨将不满压下,继续与赵云鹤你来我往,他不卑不亢,不落下风。更显得赵云鹤无理取闹,没事找事。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给我个说法,这灵阁我看你也别开了!”赵云鹤大言不惭道。 徐子墨眼神一冷,似笑非笑道:“赵公子何出此言?” 周围伺候的伙计更是不明所以,不知赵云鹤发什么疯,连话都没说几句就硬要找灵阁的茬。 “你们怠慢顾客,每日都给我一样的酒,这不是坑人是什么?快把我银子还来!”赵云鹤怒道。 徐子墨觉得可笑,想把银子要回去,在灵阁白喝酒?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徐子墨不想理会赵云鹤,看在他姐夫是杨万勇的份上才一再忍让。 赵云鹤还在灵阁上蹿下跳,一副作威作福的蠢样,徐子墨再好的脾气也不会一味忍让。 就在此时,楼下有伙计匆匆跑上来。 “掌柜的,那谁又来了!”伙计急道。 徐子墨暂且压下对赵云鹤的不满,疑惑道:“谁啊?” 赵云鹤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伙计凑近压低声音道:“就是上次来闹事的那个,夜志宇!” 徐子墨眉头皱起,“他来做什么?” 伙计摇头。 徐子墨叹了口气,只能先去应付夜志宇,把赵云鹤晾在一边,“赵公子您稍等,我去去就回。” “哎你去哪儿?!我账还没和你算清楚,你要逃是不是?!”赵云鹤不依不饶,也跟着徐子墨下了楼。 徐子墨听到背后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懒得理会,下楼果然看到夜志宇。 夜志宇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显然这段日子不怎么好过。但比上次的酒鬼模样强多了,最起码还有个人样。 赵云鹤追着徐子墨不放,正要大骂,就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接着就看到大厅里还有一人,这人打扮很是普通,但就是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赵云鹤认不出来,就问身后跟着的下人,“谁啊?” “前大理寺卿啊少爷。” 赵云鹤一愣,接着露出玩味的笑容,再看夜志宇时眼神也带上了嘲讽的意味,“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我姐夫的手下败将。” 他声音不算大,但徐子墨却听得一清二楚。 徐子墨心下一沉,立即去看夜志宇的反应。 若是赵云鹤的话被夜志宇听到,恐怕赵云鹤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2962章 动手 徐子墨不怕赵云鹤挨揍,怕的是他们在灵阁动起手来,到时自己也要跟着麻烦。 所幸,夜志宇的目光若有似无瞥过来,但很快就移开,似乎根本没听到赵云鹤的话。 徐子墨松了口气,主动上前招待夜志宇。 “大人想喝什么酒?”徐子墨尽管再三平复心情,但对上夜志宇的目光,脸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夜志宇比上次收敛不少,上次闹事之后他也有些后悔。多事之秋,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拿到皇上面前做文章。 所以他这次出现在灵阁本就没打算惹事,买上酒就离开。 “老样子。”夜志宇道。 徐子墨心中长舒一口气,感叹自己逃过一劫,立刻吩咐伙计:“还愣着干吗?快去给大人拿酒来!” “慢着!” 赵云鹤不屑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 徐子墨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咒骂赵云鹤。 赵云鹤上前几步,嘲讽地扫量夜志宇,然后看了看四周,嘲笑道:“是我听错了,还是掌柜的你眼瞎了?” 徐子墨脸色一冷。 “这儿哪有‘大人’?掌柜的你看看仔细再说话,免得让人误会。”赵云鹤冷嘲热讽,连看都不看夜志宇。 徐子墨默默在心里为赵云鹤上了三炷香,但嘴上还是应付两句,“赵公子说笑了。” “你把我这么大的主顾丢下不管,闹了半天就是来伺候这家伙?”赵云鹤伸手直指夜志宇,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徐子墨一看这下完了,夜志宇本就不是宽容之人,赵云鹤这么找茬,夜志宇会放过他才怪。 他下意识看向夜志宇,斟酌要不要帮赵云鹤求情,毕竟打起来怎么看都是灵阁损失最大。 但不等徐子墨开口,赵云鹤就继续作死。 赵云鹤见夜志宇不回嘴,还以为他认怂了,更加得意,“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如今大理寺卿是我姐夫,不是你!” 夜志宇只是定定地看着赵云鹤,没有任何反应。 赵云鹤冷哼一声,“我劝你今后还是少来这种地方,免得脏了本少爷的眼!” 徐子墨长叹一声,硬着头皮劝了赵云鹤一句,“赵公子,还是不要影响您喝酒的兴致,你先上去,我这就让人送好酒上去。” 赵云鹤却瞪了徐子墨一眼,“怎么?你打算得罪本少爷,也要伺候这人?” 徐子墨无奈一笑,不等开口,赵云鹤先怒了,“是不是看不起本少爷?他算个屁!连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 话音刚落,徐子墨就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就看到赤红的鲜血顺着赵云鹤的头流下。 赵云鹤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抖了两下,手哆哆嗦嗦地摸着脸,看到血迹时差点晕死过去,“血!!” 罪魁祸首夜志宇把手里的半截椅子随手一丢,冷漠地看着赵云鹤。 徐子墨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人群爆发出尖叫声。 “杀人啦!” 灵阁里原本还在挑酒的顾客仓皇往门外挤。 骚动,混乱,乌烟瘴气。 徐子墨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但他一点也不同情赵云鹤,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 夜志宇能忍到现在才动手,徐子墨都有点佩服他了。 徐子墨耳边是赵云鹤哭天喊地的哀嚎,“我的头!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告诉姐夫!” 夜志宇充耳不闻,径自走到一边,随手拿起个物什在手里颠了颠。 “……”徐子墨猜到夜志宇的心思,同情地看了一眼满头血的赵云鹤。 赵云鹤还在骂骂咧咧,不依不饶,非要夜志宇好看。 夜志宇挑了半天也只找出一个酒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这么一下下抛着走回来,怎么看都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 徐子墨下意识屏住呼吸,夜志宇太可怕,即便如今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但绝对让人无法轻视。 “连我你也敢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赵云鹤大吼大叫。 他忙着擦血,根本没注意夜志宇是何时来到眼前。 “你、你要干什么!”赵云鹤嘴硬,但语调颤抖,吓得结结巴巴。 夜志宇冷笑一声,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狠狠一掼就把酒壶砸在赵云鹤身上。 “啊!!!!”赵云鹤捂着膝盖惨叫。 徐子墨听着赵云鹤鬼哭狼嚎似的声音,厌烦不已,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斟酌着上前。 夜志宇“啧”了一声,接着狠狠一脚踹在赵云鹤的肚子上,“闭嘴。” 赵云鹤疼的涕泪横流,扒着嘴正要大叫救命,却正好对上夜志宇森然的目光。 夜志宇居高临下一脚踩着赵云鹤的肚子,就像看一个死人。 赵云鹤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不听话,夜志宇随时会把他的肠子踩出来。 “咳咳……”赵云鹤硬把惨叫憋回去,猛地咳嗽起来,肚子更疼。 徐子墨眼看赵云鹤又要遭受一顿暴打,忙上前拦住夜志宇,“有话好好说,再打下去,命都该没了。” 夜志宇瞥了徐子墨一眼,没有说话。 赵云鹤眼巴巴地看着徐子墨,害怕地吞了一口唾沫。 徐子墨看了赵云鹤一眼,对夜志宇赔笑道:“他肯定长记性了,您高抬贵手,也算是给灵阁一个面子。” 夜志宇迟疑了下,才慢慢移开脚。 赵云鹤松了口气,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我让你起来了么?”夜志宇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对赵云鹤来说简直就是催命钟,他差点吓得尿失禁,立刻乖乖躺好,不敢乱动。 徐子墨看到赵云鹤吃瘪老实的模样就像笑,这人就是欠收拾。 赵云鹤叫苦不迭,只敢趁夜志宇不注意时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定要让姐夫帮自己报仇! 徐子墨从伙计手里拿过准备好的酒递给夜志宇,“这是你要的酒。” 夜志宇接过酒看都不看被自己打个半死的赵云鹤,转身就走。 门外看热闹的人见夜志宇出来自动退到两边,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徐子墨看着夜志宇的背影,不由叹息一声。 这回夜志宇恐怕惹上麻烦了。 第2963章 安抚 赵云鹤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会白白咽下这口气的善茬。若是此事传到杨万勇耳中…… 徐子墨不敢细想,只求灵阁不要受到牵连。至于其他的,他也是有心无力,更加管不了。 “快去给赵公子叫大夫。”徐子墨吩咐。 伙计得令一溜烟跑了。 赵云鹤见夜志宇走了,确定他不会杀个回马枪,这才哀嚎个不停,“哎哟!疼死我啦!” 下人哆哆嗦嗦地上前小心伺候,“少爷您没事儿吧?少爷您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这个该死的夜志宇!本少爷定要让你好看!”赵云鹤一头一脸的血,也不耽误他诅咒夜志宇。 徐子墨斜了赵云鹤一眼,自觉后撤几步,免得被牵连。 赵云鹤一会儿疼得惨叫,一会儿大骂夜志宇,没有安静的时候。 等了半晌,徐子墨终于把大夫给盼来了,“您快给赵公子看看。” “是。”大夫忙给赵云鹤检查。 徐子墨想的是赶紧随便看一眼,把人从灵阁抬出去才是正经。 兴许是徐子墨的许愿感动了老天爷,大夫起身道:“这位公子的伤不轻啊,赶紧随我去医馆吧!” 徐子墨带头如捣蒜,立刻吩咐伙计准备马车,“来来来,小心把赵公子扶出去,有什么闪失你们可赔不起!” 他故意抬高音量,就是说给赵云鹤听的。 赵云鹤痛呼不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人抬到马车上。 眼看把赵云鹤这个惹祸精送走,徐子墨才长舒一口气。 “掌柜的,这人总算走了,咱们也收拾收拾开店吧?”伙计们道。 徐子墨叹了口气,“哪有那么简单?看着吧,明天就会有麻烦。” 伙计们都是一愣,“这还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徐子墨却没再说,只是摇摇头。接着就吩咐人把方才发生的事传信去郡主府。 …… 翌日,赵云鹤脑袋上缠着一圈圈白布,膝盖不能打弯,走路一瘸一拐,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就这么被下人搀扶进了杨府。 刚一进门,赵云鹤就凄惨地喊人,“大姐!大姐夫!” 杨夫人听到下人说赵云鹤来了,忙起身去迎。 她看到伤痕累累的赵云鹤时,呆在原地忘了反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 赵云鹤看到杨夫人,哭的更惨,“大姐!” 杨夫人身形一晃,快步上前,揪心不已,“你这是怎么回事?!” “大姐,姐夫呢?”赵云鹤还带着哭腔,也不忘了找人。 杨夫人看赵云鹤一身伤,心疼得不行,责备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找他作甚?你伤势如何?我这就叫太医来给你诊治。” 说着也不等赵云鹤开口,就立刻吩咐人去请太医。 赵云鹤则是拉着杨夫人的袖子,“大姐,姐夫人呢?” 不等杨夫人回答,杨万勇就姗姗来迟。 甫一看到赵云鹤,饶是见多识广的杨万勇也吃了一惊,“谁讲云鹤打成这样?” 赵云鹤一看是杨万勇来了,哭得更惨,狼狈不已,“姐夫你可来了!你千万要给我做主啊!” 杨万勇皱眉看向夫人。杨夫人摇摇头,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云鹤你先说清楚出了何事,不然姐夫如何帮你?”杨万勇安抚道。 赵云鹤的哭声这才小了一些,肩膀还在不住抽搐。 杨夫人看不下去,拿出绢帕给赵云鹤擦脸。赵云鹤是他们赵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弟弟,如今被人欺负成在这样,杨夫人心里这口气也难以咽下。 “姐夫,你一定要把夜志宇关起来治他的罪!”赵云鹤愤愤道,想起夜志宇那张脸就恨不得咬碎牙。 杨万勇眉头一皱,收起疑惑,“夜志宇?是他将你打成这样?” 赵云鹤点头不止,“没错就是他!他目中无人,明知道您是我姐夫,还敢对我动手,分明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说着赵云鹤不知又动了哪儿的伤口,“嘶”了一声之后“哎哟”个不停。 杨夫人越看越心疼,更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夜志宇为何要对自己弟弟动手。 “他为何打你?”杨万勇问道。 赵云鹤眼神闪烁,含糊道:“我去灵阁喝酒,这么巧夜志宇那家伙也去了。他定是知道我的身份心生嫉妒,就拿我出气!” 杨夫人气愤不已,“简直岂有此理!夜志宇简直目中无人!” “没错!我维护姐夫几句,谁知这家伙更气,竟敢拿椅子砸我!”赵云鹤说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头上的伤口也暗暗作痛。 杨夫人心疼坏了,小心翼翼地检查赵云鹤头上的伤,眼泪就下来了。 “老爷,您可一定要给云鹤做主啊!云鹤再怎么不懂事,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夜志宇下手狠辣,分明是要置云鹤于死地!”杨夫人求杨万勇,“他这就是在挑衅老爷您!” 杨万勇脸色一僵,显然把夫人的话都听了进去。 虽然事情未必像赵云鹤说的那般,但结果就是赵云鹤被夜志宇打了。 杨万勇也不需要知道事情经过,“夫人放心,夜志宇如此目无法纪,我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杨夫人点头,忙拉赵云鹤,“还不快谢谢姐夫!” “谢谢姐夫!”赵云鹤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对杨万勇做法有些不满。 这样一句虚无缥缈的“付出代价”,能付出什么代价?倒是说点实际的啊! 赵云鹤不甘道:“姐夫,夜志宇虽然皇族出身,可他已经都被皇上罢官免职了,您可不能怕他啊!” 杨万勇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但赵云鹤如此不依不饶,他也有些不悦。 杨夫人看出杨万勇的心思,就碰了碰赵云鹤,提醒他别再罗嗦。 但赵云鹤哪里懂得这些,仍是说个不停,“姐夫,依我看你不如亲自去抓他,好歹我也是你小舅子,他这么干岂不是……” 杨万勇微微蹙眉,直直地看着赵云鹤,赵云鹤被盯得心虚,干咳两声不再多说,心虚的看着杨万勇。 杨夫人忙出来打圆场,“云鹤还小,也是不懂事。妾身日后会严加管教。” 第2964章 告状 杨万勇紧绷的神情这才稍有缓和,道:“你这些日子应当也花了不少银子。” 赵云鹤不知杨万勇突然提起这茬是为何,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来人,取银子来。”杨万勇一声令下。 很快几个下人就捧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子回来。 “这是给你的。”杨万勇看向赵云鹤。 赵云鹤睁大双眼,看着银子出神。他从小是不愁银子,但也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锭。 “姐夫给你的你就拿着。”杨夫人看赵云鹤愣了,就出来解围。 赵云鹤呆呆地点头,“谢谢姐夫。” “拿了这些银子,把身上的伤好生养养,没什么事儿就暂时不要出来露脸了。”杨万勇别有深意道。 杨夫人很快反应过来,忙替还云里雾里的赵云鹤答应下来,“老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叫人看着他。” “嗯。”杨万勇点头没再说话。 赵云鹤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杨夫人一眼就给瞪了回去。 杨夫人拉着赵云鹤退下,亲自看着太医给他诊治。命人把银子都收起来。 赵云鹤疼地直“哎哟”,杨夫人听得心疼,却又忍不住埋怨,“你说你这不就是自己找罪受?夜志宇是什么人,你也敢惹。” “大姐你真误会我了,不是我去惹他,是他看我不顺眼才动手!”赵云鹤为自己辩解。 这一下又拉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杨夫人忙道:“好了好了,大姐不说了。”接着又去问太医,“云鹤的伤势如何?” “杨夫人不必过分担忧,都是些皮外伤,头上这处严重些,已经做了处理,不会有事。”太医道,“老夫会给赵公子开些药,按时服用即可。” 杨夫人这才安心下来,“有劳太医。”接着拿着两锭银子放在太医手中,随后叫来丫鬟送人出去。 赵云鹤心疼那两锭银子,等太医走后忍不住说道:“大姐,你也太浪费银子了!” 杨夫人瞪了他一眼,赵云鹤立刻闭嘴不敢出声。 “方才听明白你姐夫的话了么?”杨夫人板起脸问道。 赵云鹤虽然平日在外面无法无天,但当大姐生起气来,他还是从心底里打怵。 “嗯……听、听明白了。”赵云鹤小声地念叨了一句。 杨夫人面色稍缓,“大姐也不想说你,但你这次的确过分了。还要姐夫给你善后,夜志宇就是再落魄,那也是皇戚国戚,你就听大姐的话,乖乖呆在家里哪也不要去,知道了么?” 赵云鹤撇撇嘴,很是不满,心想因为一个夜志宇,竟然害的他要被禁足,真是不值! “嗯?”杨夫人眼神一凛扫到赵云鹤。 赵云鹤身上一抖,点头如啄米,“我知道了大姐,你放心吧!” 杨夫人这才稍稍安心,叹了口气,“云鹤你也不小了,不能再这么整日荡悠着过,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赵云鹤心中不以为然,“姐夫这都成了大理寺卿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夫人面露难色,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道:“总之你老实一点,不要给你姐夫闯祸,这样对你也好。” “我知道了大姐。”赵云鹤有点不耐烦地应声。 杨夫人见状也就不再多说,她安抚赵云鹤几句,就去找杨万勇。 “老爷。”杨夫人试探着唤了一声。 杨万勇喝了口茶没说话。 杨夫人一时摸不准杨万勇的态度,也不好轻易开口,只得先为赵云鹤赔礼。 “老爷,都是妾身不好,没有看好云鹤。” 杨万勇放下茶杯,道:“不关夫人的事,云鹤从小就是如此。” 杨夫人听杨万勇的语气没有生气的意思,似乎隐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杨夫人看不明白。 杨万勇又道:“夫人可还记得我们的计划?” “老爷是说……”杨夫人脑中灵光一闪。 “没错。”杨万勇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机会来得正是时候。” 杨夫人心下了然,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赵云鹤阴差阳错之下竟然也算助了杨万勇一臂之力。 “方子华说的不错,根本不用我们去查,夜志宇自己就会给自己找麻烦。”杨万勇心情很不错。 杨夫人顺着杨万勇的话道:“确实如此,夜志宇如今对云鹤动手,保不齐哪天就会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杨万勇却是摇了摇头,“不用等到那一天。这次的事,完全可以小事化大,明日早朝,我定会让夜志宇彻底失信于皇上。” 杨夫人边听边点头,“老爷所言甚是。” 杨万勇心情难得的好,嘴上不自觉哼起小曲来。 “方子华此人看得倒是透彻,又一次被他言中。”杨夫人感慨一声。 杨万勇没有接话,但眼神却是微微一沉。 …… 翌日,早朝。 杨万勇说到做到,在朝堂上对夜微言禀报此事。 “前寺卿大人夜志宇昨夜当街闹事,将微臣的妻弟打致重伤后扬长而去。”杨万勇义愤填膺道:“简直是目无法纪,还请皇上明鉴!” 他故意没有提赵云鹤的名字,也是不想多生事端。 夜微言听后很是诧异,“夜志宇?当街闹事?” “正是。”杨万勇拱手道:“不仅如此,从始至终都不见御林卫出现,除了看热闹的百姓,根本无人管,就任由伤人者行凶。” 夜微言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而被杨万勇点名的陆凌枫,嘴角微微一勾,闪过一丝冷笑,抬头时则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脸正色。 杨万勇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陆凌枫,“微臣以为,陆大人这个御林卫统领当得并不称职,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出现此种意外。” 夜微言的视线随着杨万勇的话扫到陆凌枫身上,眼神带着追究和审视。 陆凌枫立即请罪,“是微臣一时不察,还请皇上降罪。” 杨万勇看着陆凌枫吃瘪,心中得意。这次的事简直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让他一箭双雕。 夜微言不耐地摆手,没有责罚陆凌枫,因为此时他脑中都是夜志宇。 杨万勇不动声色地观察皇上的表现。他方才的一番话也是说给皇上听的,能不能搅起更大的风浪,就看皇上的态度了…… 第2965章 热闹 若换做是普通百姓,也不至于闹到朝堂上来。但既然受伤的是杨万勇的小舅子,且动手的人还是前大理寺卿,这事就变得复杂多了。 说不定夜志宇就是故意为之,看杨万勇取代自己的位置于是心生嫉妒,找杨万勇小舅子的茬。 朝堂内的大臣们对视几眼,都想到一处去了。 夜微言格外烦闷,因为他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他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训斥陆凌枫办事不力,杨万勇都把状告到自己来了,句句都是谴责夜志宇。 杨万勇来讨公道,夜微言也很是委屈。没想到夜志宇竟然一次次让自己失望。 不仅如此,这次竟明目张胆地找杨万勇的麻烦。 若是此事不处理好,实在难以服众。 夜微言越想越是烦躁,明明自己已经交代夜志宇在家养伤,官职一事日后再说。没想到夜志宇如此沉不住气,不仅不安分守己,反而处处给他难堪。 他的脸色一沉,眼里闪动着压抑的怒火。 杨万勇理直气壮,坦然地为自己小舅子求一个说法。 此举可谓一举多得,夜志宇受此重创,日后想要翻身可说是比登天还难。陆凌枫也被拖下水,想来也轻易不会与杨万勇作对。 杨万勇新官上任,展示的手腕也让蠢蠢欲动的大臣们有了忌惮。 方子华就像一个旁观者,在动荡不稳的众人之中显得格外沉静。 “夜志宇无理取闹,朕自有处置。”夜微言沉声道,话语内外都透着对夜志宇的巨大失望,又对杨万勇道:“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多谢皇上。”杨万勇见好就收。 “至于你妻弟,让他好生休养,其他的你看着办。”夜微言道。 听到此话,朝堂上其他大臣脸色纷纷一变。皇上给杨万勇的权力未免太大了些。 杨万勇今日在朝堂上出尽风头,一时无两。 夜微言心有不悦,草草就结束了早朝。 退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还不忘到杨万勇面前问候一声。杨万勇端起架势,一一回礼后阔步离开。 来到殿外,杨万勇嘴角微微一勾,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 “杨大人这出戏演得真是精彩。”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杨万勇身形一顿,转头时已经换上淡定得体的笑容。 “陆大人。” 陆凌枫嘴角带着些许笑意,走到近前,眼眸晦暗,让人不寒而栗。 杨万勇佯作不知,一派凛然气度。 他本以为陆凌枫会因为方才朝堂上的事责难于他。他大脑飞快运转,思索该如何应对。 但陆凌枫只留下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就与杨万勇擦肩而过,没有半点停留。 杨万勇愣了一瞬。 若不是他方才确实听到了陆凌枫的那句话,他真要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陆凌枫出宫之后没有立刻回陆府,也没有急着见御林卫首领,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了夜志宇府中。 不等陆凌枫走到前厅,就听到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他不禁皱了皱眉。 一旁带路的下人紧张地一哆嗦,落入陆凌枫眼中。 “怎么回事?”陆凌枫脚步一顿,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 下人叹了口气,“陆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样。大人每日与酒作伴,小的们也没办法。” 陆凌枫心下了然,“带路。” 下人点点头走在半步之前。 不等走到前厅,就看到一个人披头散发在院子里,一身酒气,走路歪歪扭扭,随时都会栽倒。 周围还有不少下人,但个个都如临大敌,不敢轻易上前。 陆凌枫身边的下人也是如此,直直地站定无法再前进一步。 “就到这里吧,我过去看看。”陆凌枫道。 下人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站在角落。 陆凌枫在离夜志宇不远处站定,视线扫过地上,大大小小的酒坛酒壶到处都是,有的还从瓶口往外流着酒。 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一股酒气,陆凌枫不禁微微蹙眉。 夜志宇口中念念有词,不修边幅地往嘴里灌酒,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喊叫。 看着夜志宇酩酊大醉的模样,陆凌枫神色始终淡淡的,就像一个旁观者,默默注视夜志宇。 夜志宇显然不是第一天如此,看下人的反应就知道。 陆凌枫也不急,随意找了一处坐下,展开扇子扇了扇,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过了没多久,夜志宇似是渐渐平复下来,不再发疯而是跌跌撞撞地坐下一个人喝酒。 陆凌枫看时机差不多,就起身上前。 “寺卿大人真是好兴致。”陆凌枫笑道。 夜志宇像是没有听到陆凌枫调侃的话,仍旧往嘴里灌酒。 陆凌枫也不恼,笑容更深,“我今日来找寺卿大人是为了前两日你一时不忿捅出的篓子。” 夜志宇的手微微一顿,但转瞬即逝,马上就恢复如初。 但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陆凌枫的眼。 “今日在朝堂之上,杨万勇已向皇上参了你一笔。”陆凌枫看着夜志宇,脸色一冷,“这么下去你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夜志宇仍是不接话。 “不如与我联手,也好过在这里喝闷酒麻痹自己,你说呢?”陆凌枫自说到正题。 随后就是一阵诡异的静谧,偌大的院子内没有半点声音。 陆凌枫想来夜志宇没有理由拒绝自己,心下稍定。 “寺卿大人应当知道如今怎么做才是最好。”陆凌枫就像蛊惑人心一般,步步紧逼。 毫无预兆的,夜志宇突然冷笑一声。 陆凌枫面色一沉,眼神闪过一抹厉色。 夜志宇拿着酒壶的手微微一偏,露出乱发下凌厉的双眼,死死盯着陆凌枫。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与我谈联手?” 话里话外充满鄙夷和嘲讽,夜志宇根本没将陆凌枫放在眼里。 说完夜志宇就继续喝自己的酒,把陆凌枫当成空气。 陆凌枫定定地看了夜志宇片晌,随即毫不在意地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只有看热闹了。” 言毕,陆凌枫俐落地起身离开。 夜志宇不予理会,不屑地嗤笑一声,举起酒坛继续喝。 第2966章 担忧 郡主府。 “你的酒方子写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 “拿来给我看看。” “在桌上呢!” 几乎每日徐若瑾和沐阮都会重复这样的对话。 自从看了医书,沐阮写酒方子的速度也大大加快。之前可能好几日才能写出一张,但现在从早到晚一日下来,沐阮有时能写到七八张。 徐若瑾就像是捡了个大宝贝,她每日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这些酒方子拿去酿酒。 这些酒方子也不是全都能酿制成功,需要反反复复一遍遍试,这个工作比写酒方子要麻烦十几倍。 徐若瑾看着桌上又多的几张酒方,很是满意,拿起来细细地扫了几眼。 “姝金枝大魏又没有,你怎么还是给写上了?”徐若瑾扬声问沐阮。 沐阮捧着医书走出来,“现在没有不代表日后没有,我这叫未雨绸缪。” 徐若瑾嘴唇动了动,好不容易忍住笑意,“随你。” “你来的正好,我昨晚看医书找到一处地方很是有趣。”沐阮说着去拉徐若瑾的袖子。 徐若瑾灵活地后撤一步,沐阮拉了个空,不解地抬眼。 “你的事先放一放,陪我去趟灵阁。”徐若瑾道。 沐阮好奇,“去灵阁作甚?” “你不想看看酒方子酿出来的酒?”徐若瑾反问,接着又道:“再说整日窝在府里,你迟早要憋出病来。” 沐阮诧异地扫量徐若瑾,“这话何时轮到你拿来教训我了?” 徐若瑾嘿嘿一笑,拉着沐阮就走,“走吧走吧。” 沐阮面露嫌弃,但身体没有反抗,轻而易举就被徐若瑾拉走。 等到出府看到早已备好的马车,沐阮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徐若瑾摆了一道。 什么突然兴起?明明就是她早就想去! 但不等沐阮开口抱怨,徐若瑾就一马当先坐上马车。 沐阮气闷,也只好上去。 马车到了灵阁缓缓停下,刚一掀开车帘,外面吵嚷的声音就清晰传到车内。 徐若瑾和沐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车外。 接着二人就看到有人堵在灵阁门口,不断朝里面大声喊着什么。 徐若瑾皱眉,以为又有人来找茬。 沐阮则是凑近耳朵听那人喊什么。 “徐子墨你还不出来?要本少爷亲自进去找你吗?” “本少爷伤还没好就来请你出去,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殊荣?别人抢破头都没有此等待遇!” “你快点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沐阮越听越糊涂,更不知道这不依不饶的人是谁,堵在人家店门口,活像个来讨债的。 徐若瑾也听到几句,也不知发生何事。 “这是哪家的少爷?堵在灵阁门口,还怎么做生意?”沐阮愤愤不平道。 徐若瑾摇摇头,“看看再说,这人与子墨似乎是认识的。” “由着他这么喊?灵阁的客人都进不去,只剩下看热闹的了。”沐阮盯着门外乱喊乱叫的那人翻了个白眼。 徐若瑾沉思片刻,随即吩咐车夫,“转到后院去。” “是。”车夫扬鞭,驾着马车往灵阁后院去。 沐阮一直定睛瞧着那人,直到拐弯再也看不到才收回视线。 马车在后院停妥,徐若瑾和沐阮先后下车。 “徐子墨?”沐阮一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若瑾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徐子墨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后院。 徐子墨耷拉着脸,愁字都写在了脸上。听到沐阮的声音才抬起头,看清来人时瞬间呆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傻了?”徐若瑾上前伸出手在徐子墨眼前晃了晃。 徐子墨看着徐若瑾,万千委屈一齐爆发,哭丧着脸,很是凄惨地叫了一声:“二姐——” 徐若瑾皱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沐阮也是一脑门问号。 徐子墨焦头烂额,愁得唉声叹气,好像天塌了似的。 “究竟出了什么事?门口那人又是谁?”徐若瑾快刀斩乱麻地问道。 徐子墨又是一声叹息,“那就是赵云鹤。” 徐若瑾不禁“啧”了一声。 沐阮则是一脸好奇,“赵云鹤是谁?” “杨万勇的小舅子。”徐子墨愁眉苦脸地解释。 沐阮还想问“杨万勇是谁”,但见气氛不太好,就强忍着没问。 “我看他是来找你的?”徐若瑾看徐子墨。 “嗯。非要拉我出去玩,不去都不行,这不天天都来灵阁报到,比开门的时辰都准。”徐子墨苦不堪言,提起赵云鹤就无语。 徐若瑾还没说话,沐阮乐了,“这人如此有毅力?也不嫌麻烦。” “你是铁公鸡的事不是都传开了么?赵云鹤怎么还如此积极?”徐若瑾疑惑道。 徐子墨也想不通,满脸苦涩“二姐,你问我,我问谁去?” 若是他知道原因,就不用躲到后院来“避风头”。 “我实在不愿理会他,他这人,这儿有问题。”徐子墨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 沐阮“噗”笑出声。 徐若瑾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伤好了?” “我哪知道?”徐子墨提起赵云鹤就一脸嫌弃,“在灵阁大闹一场,目中无人不说,还把夜志宇得罪了换来一身伤。我本以为他能安稳些,谁知伤还没好利索又来找事。” “找灵阁的麻烦了?”徐若瑾脸色一冷。 徐子墨摇头,“这倒还没有。” “看来他这次是冲你来的。”沐阮插嘴道。 徐若瑾没有反驳,徐子墨更愁了,“哎哟”个不停。 顺哥儿这时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 “郡主,沐神医。” 徐若瑾问顺哥儿,“赵云鹤还没走?” “没有,怕是还要再闹几个时辰。”顺哥儿皱眉道。 “这几日都是如此?”徐若瑾脸色一黑。 顺哥儿点头,“此人也不喝酒,就是找掌柜的。” “你不是说他对灵阁、对你都不怎么样么?”徐若瑾的目光又转回到徐子墨身上。 徐子墨点头如捣蒜,“没错!赵云鹤就是不讲道理的纨绔子弟,狗一阵猫一阵,不知这回又琢磨什么坏点子。” “他敢挖坑给你跳?”徐若瑾冷笑,对赵云鹤没有半点好感。 徐子墨扁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徐若瑾,“二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2967章 被打 徐子墨这种时候表现得格外像个孩子,徐子墨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前几日才夸你长大了,能打理好灵阁。结果呢?这么快就没招了?”徐若瑾笑话徐子墨。 徐子墨脸不红心不跳,“嘿嘿”傻笑,“都说横的怕愣的,我脸皮再厚碰上赵云鹤这种也得服。” 徐若瑾斜了徐子墨一眼,后者立刻闭上嘴老老实实端坐。 “这样的人就应该打出去,不用废话,你可倒好还躲起来。”徐若瑾气得瞪了徐子墨一眼,接着看向顺哥儿。 顺哥儿得令,不用徐若瑾多吩咐,立刻带上人出去动手。 眼看顺哥儿气势汹汹地走了,徐子墨肩膀微微一抖,满面担忧,一想到赵云鹤的身份,难免有些害怕。 “二姐,这么做合适吗?万一赵云鹤回去告状,我们不就得罪杨万勇了吗?” 徐若瑾一记眼刀飞过来,徐子墨立刻噤声,低垂着头不敢对上视线。 就连一旁的沐阮都感觉气氛紧绷,默默后退两步乖巧站好。 “怂死你算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灵阁交给你?”徐若瑾也动了气,斥责的语气不自觉重了些。 徐子墨一脸自责,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一个赵云鹤就让你怕成这样,以后若是来十个赵云鹤,你连灵阁都要送到人手里去了。”徐若瑾没好气地调侃徐子墨。 徐子墨一听徐若瑾语气有所缓和,顺杆儿就爬,“像赵云鹤这样的愣子不多了。” “得了吧,你之前不是想了好主意吗?怎么这么快就没用了?” 徐子墨一提起此事就头大,“你可别提了。我用这招把杨万勇的亲侄子都给吓跑了,谁想到会在赵云鹤这儿碰壁。” “别怪别人,还是你思虑不周。”徐若瑾训徐子墨。 徐子墨乖乖点头,“我也想不通。我与赵云鹤出去,一直干花这人的银子,可就是甩不掉他。” 徐若瑾一眼看穿,“赵云鹤若是真如你所说又蠢又冲动,那就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 “你的意思是,我的计划叫人看破了?”徐子墨诧异道。 “废话。”徐若瑾不耐道。 徐子墨“嘶”了一声,“我说这赵云鹤伤好之后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我还以为是摔着脑袋摔坏了。闹了半天,原来是有军师。” “你说自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他们就用银子砸,迟早能砸出点结果来。”徐若瑾冷笑一声。 徐子墨身上一抖,脑筋一转,斩钉截铁道:“他们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银子,肯定是有所图谋!” 他说完,就看到徐若瑾用“你才发现”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难不成是要对灵阁动手?”徐子墨猜测道。 徐若瑾没有急着点头,而是沉思片刻,才道:“说不定他们看中的,其实是你。” “我?”徐子墨五官纠结在一处。不懂徐若瑾的意思。 “之前杨书瑶不是也来过么?”徐若瑾提醒他。 徐子墨点点头,接着双眼睁大。 “变相相亲。”徐若瑾一语点破。 徐子墨张了张嘴,眉头紧皱,垂眼想了想,想说什么但顿了顿又把嘴闭上了。 徐若瑾看徐子墨欲言又止半天,索性直接打断,“你要在后院儿待一辈子?” 徐子墨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弹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 徐若瑾走在前面,徐子墨立刻乖乖跟上,沐阮看得好笑,也好奇地跟上去看热闹。 顺哥儿得令之后带着人去了灵阁门口。 赵云鹤还在门口赖着不走,无论谁来劝都一律没用。 顺哥儿看到赵云鹤死皮赖脸地喊人,心里就来气。他本就想给此人点好看,但没有徐子墨的命令他也只能忍耐。 如今徐若瑾亲自发话,顺哥儿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直接站在赵云鹤面前。 赵云鹤正喊得起劲,突然眼前一暗,头也不抬就“啧”了一声,“谁这么大的胆子,挡本少爷晒太阳?” 顺哥儿也不理会,仍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赵云鹤。 赵云鹤见人还不走,也恼了,不耐地抬眼,一看是陌生的顺哥儿,更没好气道:“你谁啊?信不信本少爷……” 话还没说,顺哥儿就开口打断,“把人打出去!” 赵云鹤还没反应过来顺哥儿这话是对谁说的,他就被人一左一右架着往外走。 “哎!你们是谁!放我下来!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赵云鹤胳膊动弹不得,两条短腿腾空胡乱扑腾,拼了命地挣扎。 但根本没人理他,只有看热闹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 赵云鹤更气,“叫徐子墨出来!你们这群奴才也敢对我不敬!” 他本就身上有伤,挣扎了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 从灵阁骂到徐子墨,出尽了洋相。 顺哥儿忍不下去,大步上前一拳捣在赵云鹤的肚子上。 他出手之前特意避开要害,但这一拳下去,赵云鹤也不好受,吃点苦头是肯定的。 赵云鹤闷哼一声,身体弓成虾米,吐出一口水来,脸色也登时变得煞白。 顺哥儿冷冷看着赵云鹤,“拖下去。” 几个伙计拖着赵云鹤就走,赵云鹤带来的两个下人连声都不敢吭,他们主子都被打了,自己更不是对手。 赵云鹤肚子里翻江倒海,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不知被拖了多久丢在地上。 他趴着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脸胀得通红,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见顺哥儿和伙计走远,两个下人才敢快步上前,“少爷您没事儿吧!” “滚!”赵云鹤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下人吓得一抖,不敢再说话。 赵云鹤粗重地喘了半天气,气愤难忍,“好你个徐子墨,本少爷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还敢让人动手?!” 他越想越气,心道这次定要告诉姐夫,让姐夫把灵阁夷为平地不可,他为了这什么徐子墨,可是挨了两次打了! 这时有两个百姓路过,“方才我看见瑜郡主了,真是美啊!” 第2968章 骚扰 “瑜郡主?在哪儿?”另一人也很激动。 “就在方才,马车在拐角那停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看是去灵阁后门了。” “太可惜了!你怎么不早叫我!” “我哪里知道……” 两人边走边说,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赵云鹤耳朵尖,听得一字不落,喃喃了一句,“瑜郡主来了?” 他脸色随即一变,也顾不上骂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显然吓得不轻。 若真是瑜郡主来了,那他方才的种种举动岂不是都被她看了去? 之前杨万勇曾特意嘱咐过,让赵云鹤与徐子墨结交,但不可惹到徐若瑾,不然惹出麻烦都要算到他的头上。 赵云鹤脸色一变,心想不能就这么走了。 “扶我起来!”赵云鹤看着两个没眼力的下人,“一会儿都给我机灵点,不然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们!” “是。”两个下人嗫喏着应下,战战兢兢地扶着赵云鹤起身往灵阁方向走。 这次赵云鹤把不满和气愤都压得死死的,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 到了灵阁门口果然又被拦下。 灵阁的伙计看到赵云鹤就不自觉皱眉,跨出一步挡住他,不想让他进去。 赵云鹤无名火起,但面上还是保持一张好说好商量的面孔。 “赵公子您请回吧。”伙计道。 “我是来买酒的,你们为何赶本少爷?”赵云鹤一脸诧异。 伙计则是狐疑地看着赵云鹤,“买酒?” “到灵阁来,不是买酒,还能是什么?”赵云鹤理直气壮。 伙计也有点看不懂赵云鹤的心思。 赵云鹤又道:“本少爷对天发誓不会再找你们掌柜的麻烦,就是进去买酒,买完就走。” 他闹着性子和伙计周旋,心里虽说烦躁难忍,但面上笑容不减。 伙计对视一眼,也看不出端倪,正打算让人去告诉顺哥儿一声,赵云鹤就等不及让下人扶着自己进了灵阁。 “赵公子!”伙计喊了一声。 赵云鹤置若罔闻,刚迈进灵阁,视线就被不远处一个身影吸引。 正是徐若瑾。 她就像会发光,即便站在人来人往的灵阁之中,也有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本事。 赵云鹤都看愣了,等到伙计追上来才回神。 顺哥儿注意到这边的骚动,转过头来,看到赵云鹤时脸色一沉。 “郡主,姓赵的又来了。” 徐若瑾也注意到了,抬眼就对上赵云鹤的目光。 赵云鹤挤出笑容来对徐若瑾行礼,只是身上伤处太多,连行礼的动作都有些不伦不类。 徐若瑾心中冷笑,视线不经意从头到脚扫过赵云鹤。 原来此人就是杨万勇的小舅子。 赵云鹤并不知徐若瑾在想什么,如今与人对上视线,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徐若瑾并未多看赵云鹤一眼,移开视线就与徐子墨和沐阮聊起酒方子之事。 顺哥儿见状对伙计一摆手,伙计了然随即退下,没有继续阻拦赵云鹤。 赵云鹤不知哪来的劲,甩开两个搀扶的下人,一瘸一拐地朝徐若瑾走去。 但没走几步就被顺哥儿拦下,不让他再靠近徐若瑾。 赵云鹤心中不忿,但自知硬碰硬肯定要吃亏,就大声道:“瑜郡主有礼,在下赵云鹤。” 徐若瑾不紧不慢地带着徐子墨和沐阮坐下,闻声看也不看赵云鹤,随口道:“原来是赵公子,久仰大名。” 赵云鹤面上一喜,“瑜郡主知道在下?” 徐若瑾冷哼一声,“三番两次在我灵阁闹事,我想不知道也难。” “……”赵云鹤面上无光,只觉无地自容。 几人就在灵阁大堂内,周围络绎不绝都是买酒的百姓。此时已有不少人停下脚步看热闹。 当众人看到赵云鹤吃瘪时也都不客气地笑出声。 赵云鹤脸色更加难看,就像被人当街羞辱一样没脸见人。 但赵云鹤硬是忍了下来,笑道:“郡主言重,那都是误会,误会!” 徐若瑾没理,“先前赵公子在灵阁闹事,坏了不少东西,这笔账可以不和你算。但今天你又在灵阁大吵大闹,这笔账怎么算?” 赵云鹤脸色一变,忙笑道:“今日之事是在下的错,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 赵云鹤十分谄媚地赔罪,这副嘴脸连徐子墨都看不下去。徐若瑾更是听见赵云鹤的声音都要反胃。 围观的百姓看到赵云鹤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也都哄堂大笑。 “这赵公子先前不是挺牛吗?喊打喊杀,整个大魏都容不下他!” “再看看这会儿,见到瑜郡主就怂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来灵阁闹事,也不问问瑜郡主答不答应!”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差不多都是看赵云鹤好戏。 赵云鹤听着这些话,气得发抖,但面上仍是维持做小伏低的笑容。 “郡主放心,给灵阁造成多大的损失,在下都愿意赔。”赵云鹤干脆许诺道。 徐子墨瞠目结舌的看着赵云鹤,这家伙一脸坚定的模样实在诡异,若不是之前和此人打过交道,还真要被赵云鹤蒙骗过去。 有些百姓就不同了,他们看赵云鹤如此认真赔罪,但徐若瑾却迟迟不肯松口,心中的天平也渐渐有了倾斜。 “赵云鹤都认错了,也要赔银子,怎么瑜郡主还不表态?” “瑜郡主是因为赵云鹤在灵阁闹事才不依不饶,但这未免有点过头了。” “没办法,瑜郡主向来就是如此霸道,京都城里哪有人不知道?” 百姓细细索索的话语落入沐阮耳中,他狠狠瞪了说闲话的几人一眼,心想一会儿一定要告诉徐子墨,这些人日后再来灵阁买酒,一律不卖! 徐若瑾看起来比徐子墨和沐阮淡定得多,仍是不肯多给赵云鹤一个眼神,“既然赵公子都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待损失算好定会让人去找你要钱,若是没事儿就不送了。” 赵云鹤本想再与徐若瑾多说几句,但顺哥儿就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他面前,冷硬地目光落在他身上。 赵云鹤吞了口唾沫,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 见赵云鹤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徐子墨总算松了口气。 第2969章 赔罪 “还是二姐厉害,三言两句就把赵云鹤赶走了。”徐子墨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徐若瑾一眼扫过去,徐子墨立刻抿嘴噤声。 “捣乱的人都走了,灵阁还不开?”徐若瑾面无表情地问道。 徐子墨身上汗毛倒竖,急得差点冒汗,“二姐说的是,我这就去忙!” 徐若瑾的脸色这才好看点。 沐阮看看徐子墨,又看看徐若瑾,好笑道:“他看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徐若瑾无差别攻击的眼刀甩过来,沐阮也乖乖举手投降,“我不管行了吧。” 说完沐阮就自觉带着酒方子去找酿酒师傅。 徐子墨则是带着顺哥儿热火朝天地招呼客人。 徐若瑾难得有了闲暇功夫,她静下心来想了很多。视线时不时扫过正忙里忙外的徐子墨。 当她刚刚有了一丝头绪,沐阮就回来了。 “我把酒方子都给师傅了,你走不走?我要回去了。”沐阮大咧咧地问道。 徐若瑾正有此意,先是点点头,接着又道:“等我一会儿。” 沐阮自觉到一边喝茶。 徐若瑾叫来徐子墨。 “二姐你找我?” “嗯。我要回府,你同我一起。”徐若瑾直接道。 没有询问徐子墨意见,更像是命令。 徐子墨一时有点迷茫,但没有多问,愣了片刻就答应,“好。” 徐若瑾想着一切等回郡主府再解释就没多说。 沐阮看徐子墨也上了马车,还有点纳闷,“你怎么来了?” “灵阁有顺哥儿守着,我正好去郡主府偷偷懒。”徐子墨乐呵呵道。 沐阮看徐若瑾,徐若瑾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徐子墨的说法。 沐阮懒得多管,郡主府里多个人少个人对他来说没多大区别,毕竟也只有徐若瑾的事能让他看在眼里。 徐子墨大张旗鼓地坐上郡主府马车离开灵阁,消息很快就传到赵云鹤的耳中。 “什么?!”赵云鹤身体前倾,撅着屁股,脸上都是不可思议,“徐子墨去郡主府了?” 下人一抖,“回少爷的话,小人亲眼看到灵阁掌柜的上了郡主府的马车。” “岂有此理!”赵云鹤气得头疼,跌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无一处舒坦的地方。 赵云鹤心中格外不顺,“徐子墨这个缩头乌龟,你以为你躲到郡主府里,本少爷就拿你没办法了?” 话是这么说,赵云鹤却是烦躁地快要抓耳挠腮。 徐子墨躲进郡主府,赵云鹤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随意登门。 他斟酌来斟酌去,也想不出个好办法。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赵云鹤没好气地吼道。 下人立刻闭嘴。 赵云鹤更加不耐烦,半晌才道:“去找大姐。” “是。” 下人随即去准备,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杨府。 趁着杨万勇不在府中,赵云鹤偷偷摸摸去见了杨夫人。刚一见面,他就哭丧着脸诉苦。 “大姐!你这回可千万要帮我!”赵云鹤鼻子眼挤在一起,看得人心累。 杨夫人心疼这个弟弟,但一听他又来报丧,也很是心焦,“又怎么了?” 赵云鹤于是把徐子墨为了避开他特意去郡主府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杨夫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赵云鹤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杨夫人的神情,正要松一口气时,杨夫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你姐夫交给你的任务,连半点进展也没有不说,如今连徐子墨的人都不在灵阁。”杨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打算怎么和你姐夫说?” 赵云鹤本是想来杨夫人这里找安慰的,谁知杨夫人劈头盖脸就把自己训了一顿。 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姐夫那边,我、我还没想好。” 杨夫人叹息一声,“云鹤你何时才能懂事一点?你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大姐如何开口和老爷说让他为你谋取一官半职?” 赵云鹤一听也急了,“大姐你不是吓唬我吧?姐夫如今是大理寺卿,这么一点小事,还不是他一句话?” 杨夫人摇头叹息,“你想得简单。老爷这个人我最是清楚,你若是今后还如此吊儿郎当,就别怪你姐夫翻脸不认人。” 赵云鹤吓得出了一背冷汗,他知道大姐不会骗自己,顿时更加六神无主,“那大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次的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办好。” 赵云鹤使劲点头。 “你也不想看庭轩这个晚辈比你的官职还高吧?”杨夫人故意提起杨庭轩刺激赵云鹤。 这招果然管用,赵云鹤心头无名火起。一想到杨庭轩那小子比自己更得杨万勇欢心,就气不打一处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杨夫人道。 “大姐你放心,我肯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赵云鹤急急应承下来。 杨夫人这才满意地点头。 赵云鹤一阵阵心惊。这次的事若是办不好,可不只是杨万勇责骂那么简单,他多半就没有翻身的机会,永远都要窝在赵府里。 他脑筋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暗道这次肯定错不了。 离开杨府,赵云鹤随即吩咐下人去买了礼送去郡主府。 这次赵云鹤下了本钱,狠狠花了一笔银子,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但是一想到今后的神官发财之路,赵云鹤就觉得这点银子也不算什么,迟早都会还回来。 赵云鹤提着礼亲自去了郡主府。 不出预料在郡主府门口就被人拦住。 “本少爷赵云鹤,大理寺卿杨万勇的小舅子,特意前来拜见郡主。”赵云鹤挺胸抬头,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人很是不喜。 看郡主府的下人见状也对赵云鹤没什么好印象。 赵云鹤还在喋喋不休,“这些是我特意精挑细选给郡主赔罪的,你们快些进去通传一声。” 他阔气地展示着自己花大银子买来的礼品,不耐烦地催促道。 “赵公子在此稍候。”郡主府下人很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就慢吞吞地去通禀。 第2970章 带走 下人将消息带到徐若瑾面前。 “郡主,外面来了一位赵公子,说是登门拜访,还要给您赔罪。” 徐若瑾正和徐子墨坐着说话,冷不丁听到这话,还反应了一瞬。 “赵云鹤?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徐子墨怒道。 徐若瑾才把“赵公子”与灵阁里那个油腔滑调、目中无人的家伙对上号。 不等徐若瑾开口,徐子墨就不耐烦地吩咐,“不见不见,赶走赶走!” 徐若瑾看徐子墨反应不小,就软化了语气,“对这种人有什么好生气?赶走没用,他是属狗皮膏药的。” 她算是看透了赵云鹤。 徐子墨也有些烦躁,偏偏徐若瑾说的一点也没错,“真是阴魂不散,从灵阁追到郡主府来。” 徐若瑾沉思片晌,没有接话。 徐子墨不由有些着急,随口出主意道:“让人打他一顿,打到他不敢再来!” 徐若瑾听后,一脸“这是什么馊主意”的表情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也有点不好意思,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闷闷道:“那二姐你说怎么办?” “报官。”徐若瑾淡定道。 “啊?”徐子墨两眼睁大,以为自己听错。 徐若瑾的语气理所应当,“有人来骚扰郡主府,不报官?” “这……”徐子墨挠挠头,似乎有些为难,“话是这么说,但赵云鹤的小舅子就是大理寺卿,即便报官到京都府尹那,也没多大用处吧……”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徐若瑾面不改色,“谁说要交给京都府尹了?” “啊?”徐子墨这下更加迷茫,“那二姐你说的是谁?” 徐若瑾没有多解释,直接叫下人来,“去找陆凌枫,就说郡主府受到了骚扰,让他赶紧解决。” 下人二话不说应声就退下。 徐子墨眨了眨眼,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迷茫道:“二姐,你要让御林卫的人来处理此事?” “嗯。”徐若瑾淡淡地应了一声。 徐子墨还是有点担心,“陆凌枫会如何做?” 徐若瑾不以为意,“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们就不用管了。” 徐子墨一想也是,就不再挂心。 赵云鹤还在府门外焦急地等候,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人来开门,不由越等越烦闷。 “怎么回事?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赵云鹤不耐烦道。 守门的下人只是好言相劝,“赵公子稍候。只要郡主点头,小的门立刻给您开门。” 赵云鹤只好先压下心中不平,寻了一处阴凉之地坐下边休息边等。他带的两个下人,一个提着礼品,一个给他扇风降暑。 结果等了半晌没把府门等开,却把御林卫的人等来了。 密集的脚步声传来,赵云鹤肩膀一抖,睁眼去瞧,就看到陆凌枫带着御林卫的人前来。 两个伺候的下人俱是一抖,不自觉吞了口唾沫,纷纷躲在赵云鹤的背后。 赵云鹤很快镇定下来,不屑地对陆凌枫翻了个白眼,接着反应过来脸上随即挂上看好戏的神情,压低声音冷哼一声,“都是御林卫的人,郡主府怕是要倒霉。” 两个下人抬头就对上陆凌枫凌厉的视线,不自觉两股战战,怎么看都觉得和自家公子说的不一样。 “公子……小的怎么觉得陆大人在看咱们呢?” “对啊公子,御林卫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两个下人吓得不轻,哆哆嗦嗦不敢抬眼。 赵云鹤被两人在耳边念叨得心烦,怒道:“你们傻了是不是?本少爷又没犯事,御林卫有何理由和本少爷过不去?” 下人一想也是,但仍是惴惴不安,实在是陆凌枫的气势太慑人,他们承受不了。 “废物!”赵云鹤咬牙装作没事,还不忘训斥二人。 陆凌枫扫了一眼赵云鹤,立刻认出此人就是杨万勇的小舅子。他的嘴角很快闪过一丝笑意,心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去问问。”陆凌枫道。 御林卫中一人出列,叩开郡主府的大门。 赵云鹤瞪大眼睛看热闹,眼里的幸灾乐祸再明显不过。 陆凌枫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冷笑一声,眼中都是嘲讽之意。 郡主府大门打开些许,御林卫不知与里面的人说了什么,突然转头视线直直落在赵云鹤身上。 赵云鹤身体一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那御林卫接着移开视线转身对陆凌枫恭敬地点了点头。 陆凌枫随即开口,“把人抓起来!” “是!” 御林卫众得令将赵云鹤团团围住。 两个下人大惊失色,紧紧抱在一起,惊恐地又喊又叫:“你们干什么!” 御林卫也不废话,捞起赵云鹤架着就走。 “你们放开我!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本少爷都敢抓!” 两个下人立即上前阻拦,“少爷!少爷!” 御林卫一脚一个把人踢出去几米远。 赵云鹤这才开始害怕,他这些日子不知被架了多少回,但这一次不一样,他背后一阵阵发凉,似乎小命受了威胁。 “不会的、不会的,我姐夫是杨万勇!你们凭什么抓我!”赵云鹤奋力挣扎。 御林卫把人带到陆凌枫面前。 “陆凌枫?你凭甚抓我?我姐夫若是知道,定不会放过你!”赵云鹤口不择言,心里则是慌张不已。 他没与陆凌枫打过交道,不知自己这番话能有多少作用。 陆凌枫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云鹤。 “本少爷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就带我去杨府!”赵云鹤还以为陆凌枫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陆凌枫却是义正言辞道:“无论你是何人,骚扰郡主乃是重罪,带走!” “什么?骚扰?我没有!我怎么能是骚扰,你误会了,误会!”赵云鹤急急解释,但御林卫根本不理会,带着他就走。 两个下人眼看自己主子被御林卫带走,心惊胆战,随即跌跌撞撞往杨府去。 郡主府内也很快得了消息。 “郡主,陆大人来将赵公子带走了。” 徐若瑾满意地点头,“总算清静了。” “二姐,赵云鹤落到陆凌枫手里,不会出岔子吧?”徐子墨仍有些许担心。 “那就是他和杨万勇的事了。”徐若瑾随口道。 第2971章 管教 杨府。 赵云鹤的两个下人跌跌撞撞地进府,连摔了两个跟头,灰头土脸地要见杨万勇。 杨万勇听到喧哗不耐地让人进来,就认出是伺候赵云鹤的两人。 “出何事了?云鹤呢?”杨万勇意识到不妙,急忙问道。 两个下人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涕泪横流。 “大人您救救少爷吧!少爷被陆大人抓走了!” 杨万勇猛地起身,“陆大人?陆凌枫?” “对,就是御林卫统领,他什么也没说就把人给带走了!” “竟有此事?”杨万勇也动了气,第一反应是陆凌枫为了报复自己,才对赵云鹤下手。 想到这里,杨万勇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下人不敢说话,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你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我,若是敢有一点隐瞒……”杨万勇威胁道。 下人一抖,随即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杨万勇听后很快抓住重点,“郡主府?” 下人点头不止。 杨万勇气闷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我不是叫云鹤不许去找郡主府的麻烦吗?” 下人们头垂得更低,不敢接话。 “他……他真是自找麻烦!”杨万勇愤恨难忍。 赵云鹤落入陆凌枫手中,还不知陆凌枫会如何报复回去,杨万勇心里也没底。 赵云鹤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杨万勇真是不想理会。但杨夫人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忧心不已。 思来想去,气急败坏的杨万勇只有一条路可选。 “谁都不许把此事告诉夫人,听到了没有!”杨万勇怒斥。 下人疯狂点头。 杨万勇深吸了几口气,把心头火起暂且压下,随即亲自出马去找陆凌枫要人。 陆凌枫吩咐御林卫将赵云鹤看管好后就回了陆府。 他才刚回到陆府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老管家匆匆而来,“少爷,杨大人来了。” 话音刚落,杨万勇就不顾阻拦冲了进来。 老管家见状忙上去拦,“杨大人您……” “下去吧。”陆凌枫看着怒气冲冲的杨万勇,淡淡地吩咐道。 老管家面露难色,但还是听命退下。 人刚走,杨万勇就按捺不住质问陆凌枫,“陆凌枫,你快放人!” 陆凌枫不动声色地一笑,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杨大人消消气,如此兴师问罪的架势倒是让陆某有些迷糊。” “别废话!你知道我为何而来!”杨万勇没好气道。 陆凌枫冷笑一声,“若杨大人是为了赵云鹤一事而来,还请回吧,陆某无能为力。” “你!”杨万勇气急,但一想到赵云鹤还在对方手中,就强压着怒火道:“赵云鹤他犯了什么罪?你这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接连几顶大帽子扣下来,陆凌枫仍是面不改色,“杨大人言重,假公济私之事陆某还是不敢做的。” “你有什么不敢的?御林卫失职在前,我不过是在皇上面前说了几句,你就要用云鹤当把柄来威胁我!”杨万勇气愤道。 陆凌枫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杨大人未免高估了陆某,陆某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与杨大人过不去。” “那你为何要对云鹤下手?” “陆某是御林卫统领,赵云鹤他骚扰瑜郡主,陆某派人将他抓起小施惩戒有何不可?”陆凌枫不卑不亢地解释,“若是杨大人有不满,陆某不介意到皇上面前解释。” 杨万勇吃瘪,但不肯轻易放弃,“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云鹤何曾骚扰过瑜郡主?” “这并非仅是陆某亲眼所见,瑜郡主不堪其扰,派人来告知陆某,陆某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无法向瑜郡主交代?”陆凌枫凛声道。 “瑜郡主?”杨万勇瞳孔微缩。 陆凌枫抿了口茶,没有理会杨万勇。 “无论云鹤与瑜郡主是何误会,你都不该在其中搅混水!”杨万勇道。 陆凌枫失笑,“杨大人口不择言,陆某只当没听见。不过同僚一场,陆某好心提醒杨大人,若想陆某放人,须得瑜郡主亲自开口才行,否则陆某无能为力。” 说完陆凌枫就不再看杨万勇,身上更是散发出寒冷的气息,让杨万勇望而却步。 杨万勇一肚子不满却五处发泄,反倒在陆凌枫这里碰了壁。不仅没要回人来,还被陆凌枫一顿冷嘲热讽。 他义愤难平,撂下狠话,“既然如此,我们就朝堂上见,让皇上评理!” “慢走不送。”陆凌枫吐出四个字,余光就见杨万勇气愤甩袖离去。 人走之后,老管家才来关切道:“少爷?” 陆凌枫面带冷意,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老管家稍稍松了口气,略带担忧道:“少爷,若是此人明日在朝堂上对您不利……” “未必。”陆凌枫淡定道。 老关键不解。 “赵云鹤之事是徐若瑾的主意,杨万勇是个聪明人,明日朝堂之上,他恐怕顾不上我。”陆凌枫嗤笑一声。 老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杨万勇说到做到,翌日上朝,他当朝控告徐若瑾。 “启禀皇上,微臣妻弟被御林卫无端关押,微臣了解之后才得知竟是瑜郡主的意思,可臣妻弟并无骚扰滋事、只是前去拜访,不知瑜郡主是否听从他人挑唆,对臣之妻弟另有误会,还请皇上做主!”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 夜微言很是头疼,也有些纳闷,“徐若瑾?发生何事?” 杨万勇道:“微臣妻弟曾在灵阁买酒闹出误会,前去郡主府也不过是想登门赔罪,但瑜郡主却随意调用御林卫,抓捕妻弟,这实在让臣束手无策,还请皇上决断。” 夜微言越听越乱,光是“徐若瑾”三个字就让他一头乱麻。 杨万勇仍在控诉不停,“瑜郡主一介女流骄慢任性也就罢了,陆大人身为御林卫统领,竟然也助纣为虐,这、这让臣甚是痛心啊!” 这话才是杨万勇最想说的…… 一时间朝堂内也是议论纷纷,但都侧目去看杨万勇。 夜微言烦躁地摆手,“吵什么!” 杨万勇收声拱手,“微臣情绪激动,请皇上恕罪。” 沉默片刻,夜微言才叹息一声,对杨万勇道:“你这个妻弟最近怎么总是惹麻烦?这是几日来的第几回了?” 杨万勇心下一沉,忙开口就要解释,但被夜微言不耐地打断。 “怎么说他也是晚辈,你应当多加管教才是。”夜微言话一开口,杨万勇就暗道不好。 第2972章 不容 大臣们也都心下有数,陆凌枫更是嘴角一勾,一切都在他预料中。 杨万勇还欲解释,但被夜微言的目光挡回去。 “你的家事,却在朝堂上提起,难道不该反省自己么?”夜微言又道:“且此事你妻弟也定然有错,没事为何要去招惹徐若瑾?” 杨万勇紧紧咬牙,反驳的话才没说出口。 “徐若瑾此人朕很了解,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夜微言含糊道。 换言之,夜微言宁愿相信徐若瑾,也不会相信赵云鹤。 杨万勇本是赌气而来,没想到被皇上三言两语就打了回去。他一点便宜没占到不说,还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了人。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至于赵云鹤,给他些教训,长长记性也好。”夜微言下了结论。 杨万勇再怎么不满,也只能无奈地点头请罪,“是微臣唐突,还请皇上恕罪。” “行了,此事休要再议。”夜微言淡淡点头,随即将话题引开。 杨万勇浑浑噩噩,早已无心上朝,好不容易等早朝结束,就一个人匆匆离去。 大臣们在背后的议论或多或少飘入他的耳中,但他只能装作没听到,逃也似地出了宫。 早朝上发生的小插曲很快就传到郡主府。 徐子墨自从知道赵云鹤被御林卫带走之后,身心都放松下来,难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每日沐阮研究酒方子,徐子墨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边学习一边动手。 沐阮偶尔也会特意停下为徐子墨讲解一二,但他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一来二回见徐子墨进度太慢,就懒得再教。 徐子墨倒也不气,就按自己步调来。只不过偶尔看到沐阮不耐烦的脸也有些哭笑不得。 “哎我说,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对二姐一回?”徐子墨想不通。 沐阮翻了个白眼,“你是你,你二姐是你二姐。能一样么?” “那有什么不一样?”徐子墨不解闷地反问。 沐阮差点笑出声来,嘲讽的目光上下扫量徐子墨,“你二姐对医书理解透彻,我和她还能一起研究,你能么?” “我!”徐子墨瞬间蔫了,“不能。” “那就得了。”沐阮埋头啃书,不再理徐子墨。 徐子墨撇撇嘴,小声嘟哝抱怨了两句,继续琢磨酒方。 徐若瑾来找徐子墨,刚一踏进门槛就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由哭笑不得,干咳了两声引起二人注意。 “咳咳。” 沐阮和徐子墨一齐抬头,齐刷刷看向门口。 二人见是徐若瑾,脸上表情都十分精彩。 沐阮面上喜悦一闪而过,撇撇嘴有点无奈也有点抱怨道:“你来干什么?” 徐子墨则是一脸委屈地扁嘴,看到徐若瑾就像看到救星。 徐若瑾懒得理会二人视线,对徐子墨道:“我来找你。” 徐子墨眨了眨眼。 “宫里刚来的消息,杨万勇又因为赵云鹤的事闹进宫了。”徐若瑾言简意赅道。 徐子墨愁的皱眉,“杨家人怎么一点也不安稳?” “这不重要。我看你八成已经被盯上了,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多人对你下手。”徐若瑾想了想,神情严峻,又补了四个字,“防不胜防。” 徐子墨很是诧异,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些人为何偏偏盯着我?” “这不重要。”徐若瑾快刀斩乱麻,“我想过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放弃灵阁。” 徐子墨嘴巴张大,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等风头过去,我们再看做点别的。”徐若瑾细细思索着,这一块她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 徐子墨想也不想就拒了,“我不同意。” 沐阮抬眼瞥徐子墨。 徐若瑾语气没有之前强硬,而是静静看着徐子墨,等他的下文。 徐子墨动了动嘴,双拳微微攥起,似乎在纠结该怎么开口。 片刻,徐子墨深吸一口气,道:“二姐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想逃避。” 徐若瑾对上徐子墨灼灼的目光,不知为何原本紧绷的心弦却是一松。 徐子墨不知徐若瑾怎么想,他还在紧张地为自己争取,“二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让我自己决定一次好吗?” 徐若瑾眉头微蹙,没有接话。 沐阮自觉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这是徐家姐弟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参与。 见徐若瑾不说话,徐子墨更急,脸颊微微发红。 “二姐我其实想过,万一出了难以解决的麻烦怎么办。”徐子墨小声道。 过了好一会儿,正当徐子墨以为二姐不会答应而叹息时,徐若瑾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说,我听着。” 徐子墨一惊,满面喜色地看徐若瑾。 徐若瑾仍是神情淡淡的。 徐子墨受了鼓舞,把自己之前想过的计划都说了,“顺哥儿已经回来,灵阁交给他我放心,你也放心。我也可以放心离开灵阁。” 到目前为止与徐若瑾的计划一致,但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徐子墨又道:“二姐,我想去七离。” 徐若瑾不解地皱眉,定定地看着徐子墨,没有急着否决。 沐阮也很是诧异,看着徐子墨的后脑勺不知在琢磨什么。 “我想了很久,虞尚云在兆国开了灵阁,那我就要把灵阁开到七离去。”徐子墨说完好像怕徐若瑾训斥自己似的,连忙补上一句,“那里是姐夫的地盘,我去也有姐夫保护,不会有危险的!” 徐若瑾盯着徐子墨,徐子墨一点点蔫了,避开徐若瑾的视线不敢对视。 “话是这么说,但那里毕竟是七离,多的是你我想象不到的危险!”徐若瑾道。 徐子墨这次没有着急为自己辩解,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二姐我已经长大了,就当是锻炼也好,你让我去七离吧。” 面对徐子墨的恳求,徐若瑾却狠不下心。 “若是我继续留在京都,灵阁去不成,书院也不行。这样和外面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有何区别?”徐子墨想起来就打了个寒颤。 徐若瑾没接话。 “二姐,”徐子墨感叹一声,“京都已经容不下我了。” 第2973章 生了 徐子墨的一番话就像是锤子一样敲在徐若瑾的心上。 徐若瑾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自觉露出怅然之色,似是很难做决定。 到了这会儿,徐子墨反而沉下心来,静静地等待徐若瑾的答案。 虽然徐子墨自己的主意足够坚定,但是到了徐若瑾面前,他还是会恢复忐忑紧张的少年心性。 沐阮看了一会儿,只觉这姐弟俩气氛有点僵,就出来打了个哈哈,“你们姐弟就是想太多,只知道为对方考虑。” 说着,沐阮的视线在徐若瑾和徐子墨之前来回扫了几下,笑道:“要我说,还不如就让他自己决定一回。他的未来,他自己负责。” 这番话说的是徐子墨,但沐阮却是看着徐若瑾说的。 徐若瑾心思一动,终于松了口,“好,我会考虑。” 徐子墨心中一震,笑容一点点在脸上散开,又惊又喜。 沐阮掩饰笑意,对徐子墨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太得意忘形。 徐子墨忙拉下嘴角,眼中却难掩兴奋之情。 徐若瑾还欲说些什么,就见黄芪慌张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郡主!红杏姐要生了!”黄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头上都是急出来的汗。 徐若瑾一惊,“怎会如此突然?” 她昨日才和沐阮算过,红杏还要至少半月才会生产,却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 黄芪顾不上擦汗,“奴婢也不知,今早红杏姐起来就身上不舒服,方才就喊着肚子痛,连坐都坐不住了!” “沐阮,走。”徐若瑾不再耽搁,脚上沐阮就往红杏的院子赶。 沐阮背上药箱快步跟在后面。 到了红杏的院子,门刚一推开,徐若瑾和沐阮就问道一股血腥味。 徐若瑾皱眉,暗道:不好! 沐阮也面色严峻,超过徐若瑾率先一步给红杏诊脉。 徐若瑾看着床榻上虚弱的人,心瞬间被揪起。 红杏脸色苍白无血色,发丝都被汗水打湿,紧紧贴着面颊,汗珠滴滴答答地落在枕头上,湿了一片。 此时的红杏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无比虚弱地瘫在床榻,脑子也迷迷糊糊,双眼朦胧,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遮挡了日光。 她干裂的嘴唇翕动,似是要说什么,但只能听到略显急促的喘息声,难以分辨是什么字。 徐若瑾从黄芪手里接过浸水的布子,轻轻给红杏擦头上的汗珠,动作轻柔,口中不住安慰,“红杏,是我。我和沐阮都在,不用怕。” 兴许是徐若瑾的话起了作用,红杏果然微微放松了身体,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有些许舒展。 黄芪在一边焦急地盯着,连眼睛都不敢眨,就怕自己一眼没看到红杏再有个三长两短。 此时看到红杏紧绷的身体有些许放松,黄芪也总算能稍稍松口气。 徐若瑾这边还在轻声安抚红杏,“放轻松,攒攒力气,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一定要坚持下来!” 红杏恍恍惚惚也不知把徐若瑾的话听进去多少,但她的身体却像是本能反应,不自觉就按徐若瑾的叮嘱放松。 徐若瑾提着这口气去看沐阮。 沐阮切完脉,抬眼对上徐若瑾的目光。 “不乐观。早产,流血不止,这些都凑在一块儿了。”沐阮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好像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若瑾越听脸色越难看,“有办法么?” “有。”沐阮回答干脆。 徐若瑾心里有底,“我来帮你。”接着对黄芪道:“去端热水来。” “是!”黄芪一个激灵,小跑着出去。 沐阮立刻取出银针,手指轻捻,俐落地在红杏穴位上落针。 “须得快刀斩乱麻,红杏体力不足,恐怕成不了多久。”徐若瑾在一边提醒道。 沐阮点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透着紧张。 他们要赶在情况恶化之前将一切结束,不然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多,母子平安的几率就越小。 徐若瑾深知这个道理,也下意识放轻呼吸。 几针下去,沐阮的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顾不上擦,全神贯注地施针、 徐若瑾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杏,有任何一丝不对劲都逃不过她的双眼。 沐阮那边紧张地施针,嘴上为了缓解气氛自嘲了一句,“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接生的机会。” 徐若瑾没有回头,随口接道:“一回生,二回熟。” “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楚云秀那次就差点……”沐阮说到一半自己“呸”了几声,“坏的不灵,好的灵。” 徐若瑾笑不出来,沐阮清清嗓子不再多言。 时间过去一会儿,沐阮脸色一沉,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徐若瑾见沐阮一时没有继续动作,转头去看他,就见沐阮一脸严肃,“怎么了?” 沐阮皱紧眉头,“难产。” 徐若瑾惊异地睁大双眼。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二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么下去,红杏怕是连九死一生都做不到。 徐若瑾的心狂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脑中也是砰砰直响。 红杏身体依旧虚弱,不知听没听到沐阮和徐若瑾的对话,脸色却是越发苍白。 “不能再拖了!”徐若瑾当机立断。 沐阮面上一紧,定定地看着徐若瑾,“此时接生,恐怕没等孩子生下来,红杏就流血流死了!” “我知道!”徐若瑾打断沐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剖腹。” “!!!”沐阮一惊,“你疯了?”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徐若瑾强自镇定,反问沐阮。 沐阮卡壳,但他不肯同意,“你说的办法一样会流血不止!到时结果没有丝毫改变。” “一个是等死,一个是拼死,怎么没有区别?”徐若瑾淡定道。 沐阮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但他更清楚,继续什么也不做地等下去,红杏就真的回天乏术。 徐若瑾很清楚,这个时候剖腹产对所有人来说都还算是个陌生的词。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在肚子上开个口子。即便是沐阮,很快反应过来剖腹产的好处,也无法立刻答应。 第2974章 艰辛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从沐阮手里接过锋利的小刀,在滚烫的热水里过了一遍。 沐阮也不再分散注意力,而是专注在手上,继续全力给红杏施针。 徐若瑾下手之前,定定地看着红杏的脸,“你一定要挺住,我不会让你死。” 沐阮手中的针扎下去,红杏迷离的双眼对上徐若瑾坚定的眸子,泪水渐渐模糊视线,使劲地点头。 徐若瑾倒吸了一口凉气,郑重地在红杏下体划了一刀,红杏血流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 盆里的水也都变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沐阮眉头越皱越紧,“快一点,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眼看红杏出气多进气少,徐若瑾也是心急如焚,她拼命帮红杏按摩肚子。 黄芪急得直哭,“郡主!郡主!怎么办啊郡主!” 徐若瑾起身,黄芪自动让开,她凑到红杏身边,强迫红杏睁开眼看着自己。 红杏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泪水就像决堤似的流个不停,“郡主……奴婢对不起您!” 徐若瑾紧咬着下唇,死死盯着红杏,“省点力气别说丧气话!” 红杏好像魔怔了似的摇头,“郡主,奴婢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徐若瑾目眦欲裂,眼眶发红。 红杏呆呆地望着房梁,“奴婢求郡主,救救这孩子……” “闭嘴!”徐若瑾厉声道。 黄芪哭得正凶,听到这句突地顿住。 红杏也猛然回神,似乎才看到眼前是徐若瑾,眼泪汩汩而流,“郡主!奴婢对不起你……” “你活着就是对得起我!我不许你死!你听见了吗!”徐若瑾大声斥责红杏。 红杏紧咬着牙使劲点头。 徐若瑾稍稍松了口气,“你坚持下去,孩子就快出来了。” 在徐若瑾给红杏打气的短短时间,沐阮也没闲着,他拿出几根粗针,扎在红杏几处要穴上。 红杏恢复了些许力气,眼看着流血的速度慢慢变缓,徐若瑾立即开始接生的动作! 不只是屋内,外面的人也等的格外心焦。 方妈妈和春草都等在外面,春草也快要生产,仍是不放心地挺着大肚子来等消息。 银花看不下去,劝了几次春草都不走,方妈妈不断求神拜佛,祈祷老天爷保佑红杏母子平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望眼欲穿之际,突然从屋内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孩哭声。 方妈妈和银花都松了口气,春草更是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太好了,生了!”银花激动地泪流满面,紧紧握着春草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春草精神一放松,肚子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方妈妈心细,一眼就看出春草不对劲,忙收起激动的心情吩咐银花扶春草回屋。 春草本想拒绝,但方妈妈语重心长道:“红杏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要我如何与郡主交待?” 春草面露难色,但又拗不过方妈妈,只好轻叹一声乖乖被银花扶着回去休息。 方妈妈这才重新焦急地侯在门外,紧张地等着门内的动静。 此时屋内也笼罩在喜悦之中。 黄芪崩溃大哭,偏偏嘴角还上扬着,又哭又笑,好像疯癫了一般。 沐阮长舒一口气,只觉得经过这次之后他非要回去睡上个三天三夜不行。 徐若瑾手臂微微颤抖,抱着刚出生的小家伙,面上笑容和汗水混合。 她抱着孩子来到红杏面前。 红杏双眼只能睁开一道小缝,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红杏你做到了。”徐若瑾轻声道:“是个儿子。” 红杏心里一颤,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紧接着她就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些微笑意。 黄芪吓了一跳,差点就喊出声来,幸亏沐阮及时拦住她:“太累了,睡着了。” 黄芪这才安心。 徐若瑾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红杏的伤口已经缝好,血也已经止住。但徐若瑾和沐阮都不敢放松警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很难高枕无忧。 虽然红杏母子的命都暂时保住了,但红杏的伤口不能掉以轻心,随时都有可能感染。 这些徐若瑾都很清楚,她将孩子递给黄芪,自己就去和沐阮研究。 红杏接下里就会成为郡主府重点照顾的对象,不能有半点闪失。 沐阮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由他来负责照顾红杏,徐若瑾才能放心。 “她何时能醒?”徐若瑾一眼瞥到红杏紧抿的双唇,心里突然闪过不好的预感。 第2975章 噩耗 沐阮的脸色也是一沉,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徐若瑾倒吸一口气,“你说吧。” “红杏解脱了,但她的问题不只是身体上的伤口。”沐阮严峻道。 徐若瑾皱眉。 沐阮顾不上多说,飞快动手写了一张药方推开门交给方妈妈。 方妈妈得了药方就去取药煎药。 沐阮满头大汗地回来,“我给她开了药,都是些虎狼之药,用来给她吊命。” 徐若瑾听得目瞪口呆,“怎会如此?” “你以为生下孩子就万事大吉?她昏迷没那么简单!”沐阮越说越气。 徐若瑾知道沐阮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只有可能是红杏。 “她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沐阮不懂,“儿子才刚刚出世,她为何还要用以前的怨气折磨自己?” 听到这里,徐若瑾才反应过来。 红杏长久以来所有的怨气都在生下儿子的那一刻发泄出来,她沉沉地晕死过去,就是为了逃避。 “她厌世不愿醒来,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哪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沐阮叹息一声。 徐若瑾恍然,这一瞬什么都明白了。 她深深地望着红杏,心中百感交集。 红杏原本刚烈的性格,却因为爱上一个懦弱的男人,而百般压抑自己。 自从红杏从姜家离开,整个人性情大变,长久以来不知压抑了多少情绪。 这一瞬间的爆发是恐怖的。 徐若瑾什么都明白了。 “她如此强行忍耐,出事是迟早的事。”沐阮与徐若瑾没什么好隐瞒的,“用药吊命也非长久之计。” 解铃还须系铃人,徐若瑾脑中突兀地闪过这一句。 “你有办法了?”沐阮很是了解徐若瑾,看她的神色就能猜到一二。 徐若瑾没有回答,而是提笔写了一封信。 沐阮好奇凑近一看,开头就是“姜三夫人”,就没再往下看。 徐若瑾写好信立刻让人送去给姜三夫人,她这次说什么也要为红杏做主。 红杏嫁到姜家,姜必武不仅没有兑现他当初的承诺,反而害得红杏如今深思一线,半条命都没了。 想到此间种种,徐若瑾就气愤交加。 红杏生下的是姜家的儿子,即便与姜家没有任何瓜葛,也要把话都说清楚,省的日后麻烦。 徐若瑾打定主意后不再理会此时,黄芪寸步不离地守着红杏,徐若瑾则是抱着红杏的儿子,吩咐方妈妈去寻奶娘来。 下人把煎好的药端来,黄芪一口一口喂给红杏喝。每喂一勺都要用布子擦干顺着嘴角留下的汤药。 黄芪心里发苦,却不敢再哭,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红杏。 徐若瑾暂且把孩子抱去春草身边。 春草等了许久,见徐若瑾带孩子来才算松了口气。 “小家伙很懂事,不哭不闹。”徐若瑾看到春草,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春草接过襁褓,细细地看了看这张小脸,感慨,“和红杏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儿子随娘。”徐若瑾随口应了一句,“你身体如何?” “奴婢没事。”春草摇摇头,视线一直落在襁褓里的小家伙身上。 “这孩子平安就好,红杏醒了说不定就能放下以前的事了。”春草感慨道。 徐若瑾没有接话,“她情况不太好,但沐阮和我都会竭尽所能。” 春草心惊,“怎么会?” 看着春草眼眶里的泪水,徐若瑾说挑重点简单说了说。她原本考虑瞒着春草,但转念一想二人就在一个院子,若是红杏迟迟不醒,怕是春草也会受影响。 春草听后脸色随即一变,银花急忙倒了杯水给她喝下去。 徐若瑾安抚春草几句,“红杏这一生,怕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郡主府都要有麻烦了。” 此话意味深长,春草很快反应过来。 但徐若瑾岔开话题,“先让这孩子跟你待一会儿,等奶娘来了再说。你这怀着孩子,他在你身边也能安心些。” 春草没有追问,闻言点头应下。 …… 徐若瑾的信送到姜三夫人处。姜三夫人听说是郡主府的信忙展开仔细看。 当看到红杏生下儿子时,姜三夫人难以掩饰脸上的喜悦,连说了几个“好”字。 虽说之前闹出了不小的风波,但不管怎么说红杏的孩子也是姜必武的孩子,更是姜家的孩子。 姜三夫人很是满意,看到信上后半部分的内容也连连点头。 她拿出纸笔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去京都姜府,还不忘叮嘱,“叫卢紫梦务必按我说的做。” “是,小人知道。” 眼看送信的离开,姜三夫人才安下心来。随即要人去看日子,她也是时候进京一趟了。 姜三夫人的信送到姜府,婆子拿到之后亲手交给卢紫梦。 “主子,这是三夫人派人送来的。” 卢紫梦一听“姜三夫人”就打怵,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不等看就一百个不乐意,“她来信作甚?” 婆子忙把门关上,“哎哟我的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卢紫梦更气,但也只能咽下不快,嘀咕道:“整日给我找麻烦,我都听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还要如何?” 婆子没接话,小心地盯着门外。 卢紫梦还在喋喋不休,“爷也不回来,就我一个人操持这么一大家人,谁也不省心!” 她边抱怨边不耐烦地翻开信,看了几句就眉毛倒竖,火气直冲脑门。 “做梦!”卢紫梦愤怒地把信摔在桌上。 婆子不知信上写了什么,看卢紫梦如此生气,忙问道:“主子您这是?” “三夫人让我去给徐若瑾道歉!”卢紫梦愤愤不平道。 婆子一惊,随后疑惑道:“这好端端的,三夫人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我哪儿知道!”卢紫梦还没看完,只看到这一句就气得抓耳挠腮。 婆子又道:“主子您先别急,看完再议。” 卢紫梦只好耐着性子往下看,这一看不得了,她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可能?!”卢紫梦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 “主子!”婆子惊呼一声。 第2976章 苏醒 婆子猛掐卢紫梦的人中,卢紫梦这才悠悠醒转。她眼睛刚一睁开,就恨不得两腿一蹬直接过去。 “主子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您别吓唬老奴,还有小主子等着您呢!”婆子被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在卢紫梦耳边念叨。 卢紫梦眼中忿恨不已,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红杏,生了。” 婆子惊讶不已,张大嘴巴忘记闭上。 “还是儿子!”卢紫梦忿恨难忍,“她算个什么东西?老天真是没眼,连她都能生出儿子来!” 婆子慢慢缓过来,说话仍是结结巴巴,“主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卢紫梦气得发抖,“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婆子一愣神的工夫,卢紫梦麻利地起身,全然没有方才晕倒的虚弱。 “主子您要去哪儿?”婆子脱口而出。 卢紫梦想也不想就往外走,“我要去掐死这个孽种!” 婆子身后一凉,立刻上前抱住卢紫梦的腿,“使不得啊主子!” 卢紫梦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恶狠狠地瞪了婆子一眼,“给我滚开!” “主子,红杏早已不是姜家人,你这又是何苦?万一得罪了瑜郡主,三夫人也不站在您这边,您到时怎么办?!”婆子急急道。 卢紫梦多少也听进去一点,反抗的动作也小了不少。 片刻后,卢紫梦才很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看着那贱人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迟早要骑到我头上来!” “主子您息怒!老奴从未说要放过他们母子。”婆子压低声音道。 “嗯?”卢紫梦狐疑地看着婆子。 “主子您想,您这么去了,红杏出了任何差池都要算在您身上。但若是您顺其自然将红杏母子接回府里,到时红杏母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意外了!”婆子意味深长道。 卢紫梦很快反应过来,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这法子有多少胜算。 婆子又道:“正好三夫人也来了信,您大可放心地去郡主府要人。瑜郡主没有理由不让红杏母子跟您回来。” 卢紫梦没有接话。 “只要他们一回来,一切就由着您的心思来。”婆子冷哼一声,“您想让他们母子多活一日那就是您善心大发,若是看他们不顺眼,随便一个理由就足够。到时就是他们母子不小心,与您没有半点干系。” 卢紫梦心动不已。 “红杏唯一的后盾就是瑜郡主。只要这个后盾没了,红杏还不是任由您揉圆搓扁?”婆子继续道。 卢紫梦这次没有犹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立刻去给郡主府送帖子。” “是。”婆子应声,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慢着。”卢紫梦狞笑一声,“我还要给红杏去封信。徐若瑾这人不好对付,我得留个后手才行。” 婆子恍然,连连点头,主动应承下来,“此事交给老奴,定能让红杏看到此信。” “嗯。”卢紫梦满意地点头。她仿佛已经看到红杏跪在自己面前哭泣求饶的可怜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婆子带着拜帖和信去了郡主府,将拜帖递上,随后又托人将信送了进去。 这信辗转落入黄芪手中。 黄芪听说是外面一婆子送来,点名要给红杏,难免心生疑惑。 她没有急着把信给红杏,一是这信来源不明,二是红杏昏迷了两日还没有醒的意思,黄芪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此时看到这封信,黄芪越想越不对劲。 鬼使神差的,黄芪看四下无人,就将信揣进了怀中,接着快步离开。 等到了一处安静没有外人的地方,黄芪才将信重新取出,翻来覆去看了两眼。 的确是一封普通的信没错。 但在这个档口,会是什么人给红杏寄信呢? 黄芪这追究的心思一动,就很难打住。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将信打开看了。 细细地扫过一遍之后,黄芪的心也放下一半,小声嘀咕,“原来是卢紫梦写的……” 卢紫梦在信上言辞恳切地给红杏赔礼道歉,希望她能带着孩子一同回去,她会请人好好照料红杏母子,诸如此类的话。 黄芪看的云里雾里,在她记忆中,卢紫梦对红杏一点也不好,处处欺压不说,平日里更少不了冷嘲热讽。 可以说,红杏的性子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与卢紫梦有莫大干系。 但卢紫梦真会转了性似的写出这样情真意切的句子?黄芪一时也想不通她有什么目的。 想不明白就先放着,黄芪把信重新收好,琢磨着该怎么处置这信。 黄芪心事重重地回到红杏的院子,就看沐阮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从面前经过。 “你去哪儿了?还不快来帮忙!”沐阮看到黄芪没好气道。 黄芪反应过来,立刻跟上。 “把这碗药给她喂下去。”沐阮指指红杏。 黄芪连忙点头,轻车熟路地给红杏喂药。 沐阮则继续给红杏施针,两眼一直紧紧盯着红杏的反应。 红杏昏迷了两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今日红杏再不醒,恐怕…… 黄芪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晃出去。 “醒!”沐阮低声念叨了一句,随即一针扎下去。 黄芪吓得跟着一抖,接着就看到红杏的眼睫似乎颤了颤。她屏住呼吸不敢大声说话,紧闭着嘴怕自己稍稍一动,红杏就会再度昏迷。 这一刻格外漫长,红杏一点点睁开疲累的眼皮,久违的光亮让她下意识眯起眼。 “红杏,你终于醒了!”黄芪把药放在一边,差点趴在红杏身上哭。 沐阮则是擦了擦头上的汗,如释重负地收起银针。 “我……”红杏的嗓子沙哑,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她嘴里都是汤药的苦味。 黄芪连忙端茶水来给红杏喝下。 “好生休养,慢慢调理。”沐阮丢下这八个字就俐落地收拾好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杏还没反应过来,黄芪脸上挂着笑容,盯着红杏上看下看。 第2977章 训斥 不等红杏开口,黄芪就兴奋道:“你肯定想看孩子了,我这就把他抱来!” 话音刚落黄芪转身就出了门,没有注意到红杏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很快,黄芪去春草那里把孩子抱回来,轻轻放在红杏的头边,“我们都觉得孩子特别像你。” 红杏的余光扫了一眼孩子,神情更加淡漠,心事重重地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 黄芪饶是反应再慢,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 “红杏姐?”黄芪很是担心。 红杏抿着嘴,没有接话。 小家伙什么都不知道,闭着眼睡得香甜。 黄芪只好把孩子抱回到春草那去。 等她再回来,就看红杏连躺着的姿势都没变过,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 黄芪心思一沉,硬着头皮上前,“红杏姐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 红杏仍是没有反应,连黄芪看得分明,她眼中有泪光闪动。 “红杏姐,你先把药喝了,这是沐神医亲自为你熬的,喝了才能快快好起来。”黄芪说着端起药碗送到红杏嘴边。 红杏没有拒绝,而是木然地张嘴喝药。 黄芪闻着都苦的药,红杏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要不这样吧,我与春草说一声,孩子就放在这里,这样你也能每日都看到他?”黄芪提议。 红杏依旧没什么反应,但黄芪却从她紧皱的眉头里看出担忧和不安。 纠结了半天,黄芪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冷不丁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封信,咬咬牙拿出来递给红杏。 “红杏姐,这是给你的。” 红杏一愣,抬眼去看黄芪,接着把信打开,见是卢紫梦所写,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黄芪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杏的神情,准备稍有不妥就立刻把信夺回来。 红杏匆匆看完信上的内容,脸上多了些纠结。 黄芪佯作不知,小心翼翼地问道:“谁给你的信?” 红杏顿了顿,“卢紫梦。” “她?”黄芪故作惊讶。 红杏“嗯”了一声,“她知道我生了姜必武的孩子,想接我回去。” 黄芪压着心里的激动,尽量平静地问道:“那红杏姐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红杏的脑子很乱,不明白为何卢紫梦会突然冒出来凑热闹。 黄芪见状忙安抚红杏,“我个人觉得你还是别多想,好好休息才是正道,不然你现在这样的身体,哪也去不成。” 她也不知自己的话红杏听进去多少,她顾不上许多,叫了银花来看着,她就忙去找徐若瑾。 徐若瑾此时正在见卢紫梦派来的婆子,上下扫量了两眼,毫不掩饰面上的不耐和不屑。 婆子如芒刺在背,只能赔着笑脸,“郡主,老奴今日是奉主子的命,来给您送拜帖。” 徐若瑾没接话。 婆子只好继续道:“主子从三夫人那得了消息,知道红杏生了,很是高兴,就想来拜访,给郡主您道歉,也想看看红杏。” 徐若瑾脸色更青,冷冷地看着婆子。 婆子不知徐若瑾是何意,只能硬着头皮站着。 徐若瑾瞥了一眼卢紫梦送来的帖子,心中冷哼一声。她对卢紫梦没有半点好印象。 这人真的会为红杏开心么? 徐若瑾不信。 不等徐若瑾决定,黄芪匆匆赶来,站到徐若瑾身后。 徐若瑾头一侧,问了句发生何事。 黄芪凑到徐若瑾耳边,把卢紫梦派人给红杏送信的事说了。信上的内容也都一并说给徐若瑾。 徐若瑾一听,面带怒容,看婆子的眼神都跟着变得一凛。 婆子还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得周身一凉,更加不敢抬头。 “你回去吧,这个人你们见不成。”徐若瑾冷声道,不给婆子任何一点犹豫的机会。 婆子身上莫名一抖,差点就脱口而出“为何”,但她硬是咽了回去。 “是……”嗫喏一声,婆子很快退下。 徐若瑾愤愤道:“卢紫梦还真是好手段,一边叫人递帖子,一边写信去给红杏。” 黄芪在一旁跟着点头。 “她摸准了红杏性子软,知道我多半不会同意。”徐若瑾眼神轻蔑,“我倒想看看卢紫梦还有多少手段。” “可是郡主,奴婢看红杏姐这郁郁寡欢,连儿子也不愿多看一眼,奴婢担心……”黄芪忧心忡忡道。 徐若瑾面露忧色,“红杏真行,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黄芪见徐若瑾动怒,忙劝道:“郡主息怒,都是奴婢不好,没有好生照料红杏姐。” “有你何事?叫上沐阮,同我一起去红杏那里。”徐若瑾说着起身就走。 黄芪忙应声跟在后面。 红杏清醒之后,沐阮好不容易轻松下来,没想到好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头。 等沐阮背着药箱看到红杏,顿时气比徐若瑾还大。 红杏看徐若瑾和沐阮都来了,心中更加惶恐,情绪也不稳定,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徐若瑾没有急着骂红杏,而是让沐阮来给人诊脉。 沐阮摸到脉,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有徐若瑾那么多顾忌。 “你想怎么样?是不是不想活了?若是真不想活就早点与我说,我省的浪费工夫!” “我的时间宝贵得很,拼了老命救回你,不是为了让你糟践自己,给我添堵的!” 沐阮越说越气,连珠炮似的一顿骂。听得一旁的黄芪都吓得不敢动。 红杏好像有天大的委屈,被沐阮这么一骂,哭得更凶,泪水就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沐阮见状虽然不骂了,但也一个人在生闷气,看着红杏这副模样更觉来气。 红杏也很看不起自己,哭着道:“奴婢自知懦弱,遇事只会退缩和逃避,但如今这孩子是姜必武的,他迟早会知道,奴婢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话未说完,红杏再次大哭。 徐若瑾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就只静静地看着红杏发泄。 沐阮看不下去,训斥红杏道:“孩子是你生的,你是他娘!怎么你说的好像与你没有关系似的。” “你不想要这条命,我不管,就算是我自己犯贱,救了个白眼狼。但你要死别污了郡主府的门楣!” 沐阮气愤难平狠狠甩下这句,抬脚就走,任凭红杏自生自灭。 第2978章 不忿 黄芪被沐阮的话惊到说不出话,只能呆呆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半晌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却又悻悻然缩回。 她扭头去看红杏,沐阮方才的话说得太重,红杏本就情绪不稳,万一再…… 但当黄芪看到红杏时,却有些出乎意料。 红杏犹如被雷劈了似的呆呆坐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某处,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但旁人都不知她在想什么。 黄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当她犹豫是不是该上前劝慰两句时,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徐若瑾却是开了口: “我还是第一次看沐阮发这么大的脾气。” 徐若瑾的视线淡淡地落在红杏身上,她没有骂红杏,而是感慨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毕,徐若瑾就轻轻摇了摇头离开。 屋内转眼间就只剩红杏和黄芪。 黄芪“唉”了一声,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到一旁去忙别的。 红杏这些日子被折腾的不轻,坐在那瘦弱得让人心疼。 沐阮的话在她脑中回荡不停,瞬间就将她劈醒。在她都没察觉时,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她一开始还咬牙想要克制,但很快就不受控制地呜咽出声。 黄芪听到动静,顿时一惊,忙快步走回来:“红杏姐你怎么了?别吓我!” 红杏无声落下两滴泪,紧抿着双唇,也不说话就低垂着头。 黄芪更急,正打算出门去把沐阮请回来时,红杏突然深吸一口气,克制波动的情绪说道:“我的药还没喝完。” “啊?”黄芪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她与红杏的目光相对,对方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让黄芪一激动差点跟着掉下泪来。 “好,我这就去!”黄芪使劲点点头,立即起身去把煎好的药取来喂红杏喝。 红杏忍着苦味喝了几口,又道:“我想看看儿子。” 黄芪先是一愣,也顾不上细想红杏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心里的喜悦都表现在脸上,“好!” 红杏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花,脸色也有些憔悴,但黄芪看得出来,她真的变了。 黄芪小心照料红杏把药喝下去之后,就去春草那把小家伙抱来给红杏瞧瞧。 “这都多久了,你还没好好看看他。”黄芪调侃红杏。 红杏的目光紧紧粘着襁褓里的儿子,她手臂上还没什么力气,只能让黄芪抱着给自己看。 “特别乖,除了吃就是睡。”黄芪说着自己都忍俊不禁,“你看这眉眼,和红杏姐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红杏细细地看着儿子的小脸,似是要将每一处都记下来。她看不出儿子有多像自己,却觉得有几处与姜必武倒是相似非常。 想到姜必武,红杏的心微微一颤,但她掩饰得很好,黄芪并未发现。 黄芪以为红杏还在感伤之前沐阮的事,就斟酌着开口劝慰两句,“红杏姐,你也别太在意,沐神医的性子你也知道,平日里他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红杏就扯了扯嘴角,“我都知道,若不是他,我可能还不知道该做什么。” 黄芪微微睁大双眼。 “他一句话点醒我,我再怎么难过不安,也不该给郡主添麻烦。”红杏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里的坚定让人无法忽视。 黄芪定定地看了红杏片刻,长舒了一口气。 伺候红杏睡下之后,黄芪去了徐若瑾那里。 “郡主,红杏姐好多了。”黄芪语气里难掩兴奋之情,“奴婢听红杏姐说,似乎是沐神医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徐若瑾欣慰地点头,“还好,不算太傻。” 黄芪又道:“红杏姐比任何人都要在乎郡主您,她不愿给郡主府添麻烦,哪怕是因为任何一点小事。” “我知道。”徐若瑾应声,“好生照顾她。若是卢紫梦那边又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是。”黄芪得令退下。 人走后,徐若瑾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扬声道:“人都走了,还要躲到何时?”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沐阮才别别扭扭地从一旁走出来。 “你都听到了。”徐若瑾道。 沐阮撇撇嘴,“不就是红杏好了么?我早就料到了。” “她能恢复这么快,可不仅仅是因为你精湛的医术。”徐若瑾似笑非笑地看向沐阮。 沐阮从红杏那生了气回来,虽说听到黄芪的话心情好了不少,但面上仍十分别扭。 徐若瑾对沐阮的性子最是清楚,只消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要多谢你。”徐若瑾诚恳道。 沐阮脸颊一红,甩下一句扭头就走,“我又不是为了你……” 徐若瑾看沐阮小孩儿赌气似的心思,无奈地一笑。 从这之后,红杏没有再理睬卢紫梦和姜家之事,听话地静心喝药养身子。 她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身上,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 卢紫梦既没得到徐若瑾的回应,也没从红杏那得到回信,越等越急,越急越气。 婆子看卢紫梦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久,也跟着心焦。 “这都过去几日了?为何郡主府还没有动静?”卢紫梦愤愤道:“徐若瑾这是拒了我的拜帖?” 婆子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才不会惹卢紫梦生气。 “行了别说了!”卢紫梦怒火冲天,“我让红杏回姜家是看得起她,贱人竟还摆起谱来!” 婆子想了想,“主子您别急,料想红杏也没这么多心眼,说不定是瑜郡主给出的主意。” 卢紫梦咬牙切齿,“徐若瑾总处处与我作对,两面三刀,也不是好人!” “主子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婆子道。 卢紫梦忍无可忍,二话不说提笔就给姜三夫人写信。 她自觉已经拉下脸来,按姜三夫人所言向徐若瑾赔罪,但没想到对方仍是不依不饶,压根儿就不理睬自己,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错误是她徐若瑾的,此事一切就看姜三夫人如何决断,她若还是姜家的人,就不会再偏颇徐若瑾和红杏那个贱人,她倒要看看姜三夫人怎么做! 第2979章 不理 卢紫梦写好信就立刻吩咐人送去中林县。 姜三夫人此时正忙于安排暗卫。 “你们立刻去探查兆国在大魏中的所有密探之地,定要仔细万分,不可有半点遗漏!”姜三夫人厉声厉色道。 “是!”暗卫齐声道。 暗卫们不同于晚间的装扮,此时也都换上普通百姓的衣衫,混在人群中根本不会引起半分怀疑。 姜三夫人颔首,暗卫们随即消失。 暗卫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下人将卢紫梦的信送到姜三夫人手中。 “谁送来的?” “京都城,少奶奶。” 姜三夫人微微皱眉,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卢紫梦又闯祸了。 她略有不耐地打开信,匆匆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算不上是多大的麻烦,但姜三夫人看到卢紫梦信中所写内容,仍是忍不住频频皱眉。 卢紫梦在信中向姜三夫人抱怨徐若瑾不理会她,连拜帖都拒了,更不让她见红杏。 诸如此类的诉苦还有不少,姜三夫人懒得看,更无意给卢紫梦“做主”。 下人还在等姜三夫人的回应,片刻后,姜三夫人才将信甩到一边,“不必理会,你先退下吧。” “是。”下人也不多问,恭敬退下。 姜三夫人也不算是敷衍卢紫梦,她的确还有不少要紧事,这种家长里短她看一眼就头疼。 更不要说卢紫梦控诉的人还是徐若瑾。姜三夫人断然不会为了卢紫梦得罪徐若瑾,况且卢紫梦有错在先,怎么说也占不到理。 且姜三夫人了解徐若瑾的性子,红杏生了是好事,但若是姜必武不亲自登门磕头认错,徐若瑾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想到这茬,姜三夫人就头疼不已。 …… 郡主府。 红杏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徐若瑾也终于能放松些许,好重新考虑徐子墨的去向。 徐若瑾答应徐子墨会好好考虑他的提议,但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却迟迟无法做决定。 答应他去七离,徐若瑾一万个不放心。即便那边有梁霄在,那不可预知的危险太多了,她不敢冒这个险。 但若是不放人,徐子墨留在京都过的日子也会大不如前,恐怕只能像他说的那样虚度光阴。 不仅徐子墨不愿意,徐若瑾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徐子墨是块做生意的料子,若是可以选择,徐若瑾宁愿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越考虑越多,徐若瑾更难做决定。 且徐若瑾眼下也有其他麻烦亟待解决,杨万勇因为赵云鹤的事再度闹到皇上那去,皇上那边还没有动静,这么下去杨万勇迟早会坐不住。 徐若瑾倒不担心杨万勇会掀起风浪,但总有人在暗地里等着找自己的麻烦,她也没打算一直无视。 …… 杨万勇从宫里回来就待在府中,他想去陆凌枫那要人,但皇上都发话了,他实在师出无名。 杨夫人自从知道赵云鹤被御林卫抓走之后,就天天以泪洗面、唉声叹气。 她并未埋怨过杨万勇,即便说起此事也只是埋怨陆凌枫和徐若瑾。 “老爷,云鹤究竟何处得罪了那二人?他们为何要如此针对于他?”杨夫人想不通,边说边擦泪。 杨万勇也是心急如焚,闻言却无法给夫人一个说得过去的回答,“夫人你别伤心,为夫向你保证,用不了几日,云鹤就会平安归来。” 杨夫人的心情并未好转多少,“真的么老爷?” 杨万勇急急点头,“皇上亲口所说,这次就当是给云鹤长记性。” 杨夫人听后又要掉下泪来,“云鹤从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般凌辱,万一里面的人对他用刑怎么办?!” “他们敢!”杨万勇激动道,接着又安抚,“夫人别多心,没有皇上的命令,陆凌枫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动云鹤一根手指头。” 杨夫人这才稍稍平复,小声地抽泣着,“云鹤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何他们要处处针对他?” 杨万勇轻叹一声,脸上都是不甘,“陆凌枫的目的不是云鹤,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想给我添堵罢了。” “可是云鹤他……”杨夫人如今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赵云鹤来帮杨万勇做事。 杨万勇不知夫人在想什么,“夫人莫要担心,过两日等云鹤回来,我定会给他补偿。” 不管怎么说,赵云鹤也是为了与徐子墨处好关系,才会被陆凌枫的人抓走。真要算起来,杨万勇恐怕也难辞其咎。 有了杨万勇的承诺,杨夫人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老爷,您确定这其中不会再出幺蛾子了?”杨夫人心神不宁地问道。 杨万勇不解,“夫人何出此言?” 杨夫人似有难言之隐,“妾身也不知为何,这几日晚间总做噩梦,怕云鹤……” 杨万勇及时打断道:“梦里的一切都做不得数,夫人莫要自己吓自己。” 杨夫人微微皱眉,但还是点点头。 杨万勇安抚好夫人,心里仍是郁闷不已,只觉得府中十分压抑。他心念一转,递了帖子去找方子华。 他到时,方子华已经准备好酒菜,只等他入座。 杨万勇心下稍定,坐下就先叹了口气。 “杨大人可是在为小舅子一事烦心?”方子华淡淡地开口。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方大人。”杨万勇承认。 看着满桌珍馐,杨万勇却半点儿胃口也无。 方子华也不急着问,而是先劝说了两句,“大人不必着急,皇上都发话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万勇发愁道:“我也知道。但云鹤一日不回来,我这心就无法放下。” “杨大人的担心是多余的。陆凌枫就算有再大的胆子,量他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对赵云鹤如何。”方子华道。 杨万勇心知肚明,“道理我也懂,但怕就怕夜长梦多。” “那杨大人的意思是?”方子华深深地瞥了杨万勇一眼。 杨万勇心一横,“料想陆凌枫是在等杨某低头认错,方才会把云鹤放回。不是臆测,杨某总觉得陆凌枫会对云鹤不利。” 第2980章 死了 “你是说,”方子华一顿,猜测道:“那陆凌枫会滥用私刑?” 杨万勇没有急着点头,而是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云鹤在家中无法无天惯了,未必能受得了苦。万一惹恼了陆凌枫,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杨万勇对此忧心忡忡。他在朝堂上得罪陆凌枫在先,如今赵云鹤成了对方手里的把柄,杨万勇却只能干等着。 这种憋屈的感觉把杨万勇郁闷得不行。 “没想到杨大人对这个小舅子如此关心。”方子华似是有些好奇。 杨万勇随口应道:“云鹤是内子的亲弟弟,也是赵家唯一的儿子,自小是被捧在手心长大,性子难免……” 兴许是不好意思说下去,杨万勇咳嗽了两声糊弄过去。 “那杨大人意欲如何?”方子华直截了当地询问。 杨万勇纠结半晌,仍是下不了决心,“让杨某低头去求陆凌枫放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旦他这么做,岂不是日后都难以翻身,任由陆凌枫压过自己一头。 方子华却不以为意,旁观者似的看着杨万勇为这种事烦忧和头疼。 “方大人觉得杨某该怎么做?”杨万勇叹息一声道。 方子华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若是方某来说,杨大人大可对陆凌枫低这一次头。” 杨万勇很是诧异,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子华。 方子华也不急,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只要能救出赵云鹤,事情就解决了,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么?” “话是这么说,但……”杨万勇仍是无法轻易过自己这关。 “该低头时就低头,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方子华提醒杨万勇。 杨万勇这次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陷入沉思,五官也纠结在一处。 “杨大人不妨仔细想想,此事说难不难,就看你如何抉择。”方子华说完就不再开口。 杨万勇一个人陷入沉思中。 …… 赵云鹤被陆凌枫关起来的消息也传到夜志宇耳中。 夜志宇不禁仰天大笑,只觉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让他好好把之前所受的屈辱还给赵云鹤。 赵云鹤不过是一个连半点官职都没有的普通百姓,竟然也敢仗着杨万勇来欺辱自己? 夜志宇不止一次想要给赵云鹤点颜色瞧瞧,但碍于没有机会一直没有下手。 如今天赐良机,夜志宇断然不会放过。 但如今赵云鹤人被囚禁在陆凌枫手中,他要如何才能办妥此事? 夜志宇面色阴沉冰冷,手指微微点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没过一会儿,夜志宇嘴角一勾,似是想到了好主意。 他立刻叫来手下吩咐了两句,手下得令退下。 夜志宇冷哼两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喝酒不提。 这手下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大牢,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按夜志宇的吩咐找到一名负责看守的御林卫。 此人也是夜志宇曾经的部下,一直被安插在其中,即便是陆凌枫也并未发现。 手下将夜志宇交代的事简单说与此人听,然后留下慢慢一袋银锭。 此人不动声色地将银锭收起,淡淡地一点头,随后继续假装巡视离去。 手下将此事办妥,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大牢外找了一处隐蔽之地隐匿起来。 且说御林卫那人回到大牢中,另外两个看守的人正在喝酒,看他回来还不忘招呼。 “撒泡尿这么久!还不快来一起喝!” “哈哈哈……” 这人只是笑了笑,“你们先喝着,我再去转一圈。” “去吧,多谢了老弟。”回答的人满嘴酒气。 得了夜志宇的命令,此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大牢内,很快就来到关押赵云鹤耳朵牢门前。 赵云鹤听到脚步声,病恹恹地抬起眼皮,见是御林卫就不耐的翻了个白眼。 这次几日工夫,赵云鹤一点纨绔公子的模样也无。不仅如此,怎么看都与外面大街上的乞丐无甚不同。 赵云鹤狼狈不堪躺在脏乱的草堆上,灰头土脸,显然没少受折磨。 虽说陆凌枫下令只是关押此人,并未审问。但赵云鹤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些?光是在这地方生活一日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刚来时赵云鹤还大喊大叫了几个时辰,喊到嗓子干哑都没半个人搭理。 慢慢的,赵云鹤就死心了,心里只求姐夫能快点将自己救出去。 赵云鹤越琢磨越气,偏偏不知为何,今日来巡视的人迟迟不肯离开。 “看什么看?”赵云鹤忿恨道。 门外的人见赵云鹤还有力气装模作样,不由好笑地看着赵云鹤,眼神冰冷就像看一个死人。 赵云鹤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半点察觉,他恨不得将这巡视之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你们都给本少爷等着……只要本少爷出去,定不会让你们好过!”赵云鹤说着猛烈咳嗽两声,但还是不忘叫嚣。 无论赵云鹤说什么,牢门外的人都一言不发。 赵云鹤看着外面的人动手将牢门打开,心下稍定,冷哼道:“你们终于知道放本少爷出去了,哼哼,等本少爷出去你们就着吧!” 他还在撂狠话,一颗心早已飞到大牢外。 但赵云鹤才艰难地起了一半身子,就见那人进入牢内就顺手将牢门关上了。 “你要干什么?!”赵云鹤猛然察觉到不对劲,双腿用力一瞪,紧紧靠在墙角,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来人。 下一瞬他的嘴就被狠狠捂住,“救命”两个字都被堵在喉咙。 大牢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注意这边。 外面的人喝得酩酊大醉,早已趴在桌上打起呼噜。 一直守在外面的手下看到牢内的信号,这才放心地回去复命。 …… 翌日,牢内几人打着哈欠醒过来,个个都是头疼身上酸。 “昨夜这酒喝得过瘾!” “何时睡得?我都忘了。” 夜志宇买通那人此时也醒了过来,一副宿醉难以忍受的模样。 “赶紧洗把脸清醒清醒,巡视一遍。免得被大人抓到。”三人中的一人吩咐道。 “嗯。”应声二人分头行动。 被买通那人自然选了另一边,他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惨叫。 第2981章 怒极 “啊——” 买通之人也做出惊慌之状,“出何事了!”边喊边朝惨叫方向跑去。 二人跑过去,就见另一人被吓得跌坐在地,话都说不利索,哆哆嗦嗦地指着牢里的人。 “死、死了……” 另两人俱是一愣,忙上前去看。 只见昨日还好好的赵云鹤,此时睁大双眼,眼珠凸出,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动不动地仰面靠在墙角。 二人俱是吞了一口唾沫,急忙打开牢门。 “你、你快过去看看,他是不是真死了!” “我……” 二人你推我搡,慢慢往墙角移动,伸出手指探了探赵云鹤的鼻息,猛地缩回手。 “真死了!” 三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了呢?” “不可能的,这门明明是锁好的,根本不会有人来……” “他是怎么死的?为何死相如此恐怖?”有人插嘴转移话题。 另两人的注意力也跟着走,“他这分明是被吓死的!” “他是不是见鬼了?!” 二人越说越害怕,顿时觉得整间牢房都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那我们怎么办?!” “赶紧禀告陆大人才是正经!” “那我们看守不利,岂不是死定了!” “这关我们何事?他是被吓死的,根本没有人来过!” “那酒……” 最高的那个立刻反驳,“哪有酒?什么酒?我们昨夜一直在此处看守,根本没有人来,也没有人离开。” “那赵云鹤……” “他做贼心虚,出现幻觉,自以为遇见鬼,活活给吓死了!” “这……”这里有未免过于牵强。 “不想死的话就这么说!”高个儿的牢头吼道。 另外二人自然连连点头。早已被买通的那个也做胆战心惊状,惴惴不安都摆在脸上。 高个儿牢头立刻去通禀陆凌枫。 其他二人则是速速离开,并未在赵云鹤身边停留。 “怎么这么邪门?赵云鹤一个大活人,好好的怎么就给吓死了?”最先发现赵云鹤死的人脸色惨白,迟迟没有恢复血色。 被夜志宇买通的另一个闻言摇摇头。 “这赵云鹤实在害人不浅,你说你死哪不好,偏偏死在这里,还非得是咱们哥仨轮值的时候。” 听着此人的长训短叹,他颠了颠口袋里的银子,心里踏实多了。 赵云鹤的死讯传到陆凌枫那之后,接着很快就传到了杨府中。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一来二去,赵云鹤死去这么大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了多久。 陆凌枫得知此事时也是一惊,笑容也从脸上褪去,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赵云鹤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坏就坏在他背后的势力。 他是只有一个姐夫没错,但杨万勇刚当上大理寺卿,为人又不依不饶,本就看自己不顺眼,这此更要借题发挥。 陆凌枫不禁有些头疼。 一个小小的赵云鹤,足够让陆凌枫陷入更大的麻烦中。 陆凌枫的第一反应就是封锁消息,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启禀大人,消息已经传到杨府中……” “怎会如此?!”陆凌枫一惊。 “属下也不知,但属下听说杨大人要为赵云鹤讨个说法。” 陆凌枫面沉如水,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这消息自己不过才刚刚知晓,却已经传到杨府,若说没有人在暗中操控,陆凌枫是万万不信的。 “人确定已经死了?”陆凌枫沉默片刻问道。 “是,已经叫了大夫看过,死透了。” 陆凌枫脸色越发难看:“何时的事?” “昨夜。” “看守呢?”陆凌枫追问。 “他们三人说一直在牢里看着,但没有看到有人进,更没有人出。” 陆凌枫冷笑,“赵云鹤真是被鬼活活吓死的?” “属下不敢断言。” “你先下去,叫仵作去好好检查,先不要动赵云鹤的尸身。”陆凌枫立即下令。 “是!” 陆凌枫清楚,杨万勇既然已经知道此事,恐怕马上就会采取行动。 他眸色一深,抬脚进宫上朝。 果然不出陆凌枫所料,他刚一跨进朝堂,就被一道凌厉的视线死死盯着。 他不用抬头也知道,定是杨万勇。 夜微言刚一坐在龙椅上,杨万勇就急不可耐地出列启奏。 “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夜微言右眼皮突突一跳,听到杨万勇的声音本还有些无奈,但当他看到杨万勇那张隐忍悲愤的面孔时,到了嗓子眼的话硬是拐了个弯。 “杨爱卿何事如此急躁?” “皇上!微臣的妻弟……他、他今晨传来死讯!”杨万勇万分悲切,语调颤抖着。 “嗯?”夜微言一愣。 杨万勇字字啼血道:“云鹤他被关押在御林卫处,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传来死讯,微臣不能接受!还请皇上做主!” 夜微言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杨万勇说了这么多,他还迷迷糊糊。 “陆凌枫?”夜微言立即抬眼看去。 陆凌枫随即出列,“微臣在。” “究竟怎么回事?赵云鹤真的死了?”夜微言略有些急切,脸色也不太好看。 陆凌枫咬了咬牙,在心里狠狠骂了赵云鹤和杨万勇一通,这才淡定道:“回禀皇上,赵云鹤昨夜的确死了。” 此话一出,殿内大臣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一片哗然。 一时间,大臣们神色各异,什么猜测都有。 夜微言面色黑如锅底,冷冷看着陆凌枫,“你这个御林卫统领是如何当的?朕不是说关押几日后,赵云鹤长了记性就放了?” “微臣谨记皇上的吩咐。微臣原本打算今日将赵云鹤送回杨家,谁知昨夜就发生此事,微臣知罪!”陆凌枫道。 夜微言略有不耐地摆手,“朕要听的不是这样。” “皇上明鉴,莫要听陆凌枫一面之词!”杨万勇恨恨地瞪视陆凌枫。 陆凌枫则是看都不看杨万勇,只一脸凝重地与夜微言对视。 “回皇上,微臣已经派人检查过,赵云鹤昨夜的确是死在御林卫大牢不假。”陆凌枫微微一顿,抬头又道:“但他的死却与御林卫没有半点儿干系,请陛下明察。” 第2982章 晕倒 “一派胡言!”不等夜微言开口,杨万勇就指着陆凌枫破口大骂。 陆凌枫依旧淡定,把视线移到杨万勇身上,“杨大人并未在场,如何知道陆某所言为假?” “你!”杨万勇更气,“简直不可理喻!云鹤他原本好好的,在你那被关了几日就传来死讯,不是你动的手还会是谁?” “杨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陆凌枫冷声道。 杨万勇气愤难平,面朝夜微言道:“皇上,陆凌枫记恨微臣,所以才报复在云鹤身上!” 夜微言被二人吵得头疼,只能继续问陆凌枫,“你说赵云鹤之死与御林卫无关,那朕问你,赵云鹤究竟是怎么死的?” “回皇上,赵云鹤……是被吓死的。” 陆凌枫此言一出,殿内一片顿时议论纷纷。 “吓死的?” “怎么会是吓死的?” 夜微言皱眉,显然也无法轻易接受这个说法。 杨万勇更是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但当着皇上的面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他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陆凌枫,不放过任何一处马脚。 “昨夜大牢内一切如常,但今早巡查时,赵云鹤已经死了。他死不瞑目,就连仵作和大夫也都可以证明,他是惊吓致死,并无外伤。”陆凌枫一口咬定。 “不可能!”杨万勇立刻驳斥。 陆凌枫从陆府出来就直接进宫来,根本还未去大牢,更没有看过赵云鹤。 但事已至此,陆凌枫绝对不会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 夜微言见陆凌枫如此斩钉截铁,也不由有了些许犹豫,“此话当真?” 杨万勇一惊,旋即看向夜微言,“皇上!” 夜微言摆手让杨万勇稍安勿躁。 杨万勇难以置信地望向夜微言,事实都已摆在眼前,难道皇上还要继续袒护陆凌枫不成? 只是这番话杨万勇万万不敢宣之于口,只得将怒火咽下。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陆凌枫坚定道。 夜微言深深地看了陆凌枫一眼,余光扫到气急败坏的杨万勇,顿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赵云鹤虽是个普通百姓,但他怎么说也是杨万勇的小舅子。若此事办不好,怕是会引起诸多不满。 夜微言有自己的考量,如今赵云鹤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能让杨万勇满意的理由。 杨万勇见状不妙,随即抱拳道:“皇上,陆凌枫管制不严,连御林卫的大牢里都能随便死人,且原因如此不明不白!”他深吸一口气又道:“微臣敢用项上人头保证,云鹤绝非吓死那么简单!” 夜微言微微蹙眉。 “微臣恳请皇上下令彻查此事,也好告慰云鹤在天之灵!”杨万勇言辞恳切,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夜微言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好,朕答应你。” 杨万勇这才起身,“多谢皇上!” 夜微言随即看向陆凌枫,“朕命你立即重新调查,定要给朕一个查清真相!” “微臣遵旨。”陆凌枫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俐落地应下。 杨万勇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忿恨地看向陆凌枫,心中怒火燃烧。 夜微言也有些累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也都识相地不再久留,早朝就仓促结束。 夜微言离开后,杨万勇快步追上陆凌枫,“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别做梦了!” 陆凌枫头也不回,“陆某不知杨大人在说什么。” “你分明是公报私仇,将云鹤杀死!”杨万勇咬牙切齿道。 陆凌枫冷笑一声,“陆某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除了能让杨大人立刻怀疑陆某,陷自己于不义,还有么?” 杨万勇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假装与此事无关。云鹤既然死在你那里,你就别想脱开干系!” “皇上已经下旨,陆某自会彻查清楚。杨大人就不必担忧了。”陆凌枫说完就加快脚步,留给杨万勇一个背影。 “你!”杨万勇看着陆凌枫离开的身影狠狠咒骂。 陆凌枫脸色铁青,回到御林卫处立刻就叫让人彻查。 他也看到了死去多时的赵云鹤。 赵云鹤死不瞑目,面上发紫,神情很是惊恐。 若说是吓死,也不会有人怀疑。 但陆凌枫不同,他立即检查赵云鹤的脖子,并未找到御痕,脖子也没断。 陆凌枫正思索时,昨夜看守的三人也被带来。 他探头看了一眼赵云鹤的口中,边问三人,“说说昨夜是何情况。” 三人对视一眼,高个儿就按三人商量好的那样,把昨夜到今早的事都说了一遍。 陆凌枫边听边检查赵云鹤的身体,不知听进去多少。 高个儿说完不自觉吞了口唾沫,看着陆凌枫的脸色,一点点回到原位。 “嗯。”陆凌枫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让三人退下。 方才经过他的检查,他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与其说赵云鹤是被吓死的,倒不如他是受了惊吓之后被人掩住口鼻活活憋死。 陆凌枫将猜测暂且压下,只当没有新的发现,接着就叫手下把仵作叫来。 二人在赵云鹤尸身边密聊几句。 陆凌枫心下有数,神情也越发严峻。 他随后叫来御林卫首领,“派几个人私下继续查赵云鹤的死,看究竟是何人做了手脚。” 首领心有不解:赵云鹤不是自杀?但他并未问出口,而是接下任务。 陆凌枫又对其他御林卫众人训话,“从即日起,无论是谁问起,赵云鹤都是被吓死的。明白了?”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 就连看守的三人也跟着应下,心里则是重重松了口气。 陆凌枫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视线若有似无地从三人身上扫过,多停留了片刻。 杨万勇下朝回到杨府后,在门外常常叹了口气,犹豫再三才推门进入。 杨夫人早早等在院内,此时见杨万勇回来,忙一脸惊慌地上前,急急追问,“老爷?云鹤怎么样了?” 杨万勇未答,面上的悲戚之情难以掩饰。 杨夫人心下大骇,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第2983章 恨极 “夫人!” 杨万勇惊呼一声,立即伸手去扶。 杨夫人倒在杨万勇怀中,晕死过去。 “叫太医!叫太医!”杨万勇大吼。 下人连跑带颠去找太医。 杨万勇抱起杨夫人急忙回到屋内。 看着昏迷不醒的夫人,杨万勇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恨意也越发明显。 他咬牙念着“陆凌枫”三个字,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 “老爷!太医来了!” 太医被请进门,随即给杨夫人诊脉。 杨万勇紧张地守在一旁。 太医检查了一会儿后起身,杨万勇忙上前,“太医,夫人她如何?” “杨大人放心,贵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受到惊吓,一时接受不了晕倒了。”太医道。 杨万勇闻言只能叹气。 “贵夫人很快就会醒,但杨大人也要注意别再刺激夫人,多静养,勿要扰思才是。”太医叮嘱。 杨万勇连连点头,“太医放心。” 派人送走太医后,杨万勇回到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夫人。 “夫人啊夫人,云鹤之事是为夫对不起你,你若要怪就怪为夫吧,何苦折磨自己?”杨万勇心疼道。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杨夫人慢慢醒转,睁开双眼就看到杨万勇惊喜的目光。 “夫人你醒了?” 杨夫人来不及点头,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云鹤……” 杨万勇脸色一变,笑容也随即淡去。 杨夫人紧紧抓着杨万勇的袖子,“老爷!云鹤他怎么会?怎么会!” “夫人你别急,太医说了你不能再受惊吓。”杨万勇急道。 杨夫人摇头,“老爷!那是云鹤啊!是赵家的后啊!” 杨万勇紧闭着嘴,眉头拧在一起,没有接话。 杨夫人嚎啕大哭,“云鹤啊!是大姐对不起你!” 杨万勇根本无从安慰,赵云鹤是赵家的宝,杨夫人平日有多疼爱这个弟弟,他再清楚不过。 如今赵云鹤死了,赵家二老年迈丧子,其中苦痛常人根本无法体会。 杨夫人痛哭不已,杨万勇只能默默守在一旁,对陆凌枫的恨意更深。 不知哭了多久,杨夫人终于累了,头发凌乱,没有一点官夫人的端庄模样。 杨万勇也顾不上这些,“夫人莫急,若是你也倒下,如何能对得起云鹤在天之灵?” 杨夫人没有接话,只有泪水还在流个不停。 “老爷,您告诉妾身,云鹤究竟是怎么死的……”杨夫人说出“死”字差点又晕过去。 杨万勇无奈,只好道:“陆凌枫说云鹤是在牢里活活吓死的。” “吓死?!”杨夫人诧异万分,“不可能!” 杨万勇立刻点头,“为夫也不信,与他在朝堂上吵起来。” “皇上如何说?”杨夫人连忙追问。 杨万勇面露难色,“皇上下旨让陆凌枫彻查此事。” 杨夫人万念俱灰,再次大哭,“皇上如此偏向陆凌枫,云鹤如何能死的瞑目?” 杨万勇没有接话。 杨夫人还在痛骂陆凌枫,对幼弟更是自责。 想要陆凌枫在朝堂上的嘴脸,杨万勇怒极,忍无可忍,强压着怒火安抚杨夫人两句,接着命人好好照看夫人,起身就走。 杨夫人痛苦不堪,没有注意杨万勇何时离开。 杨万勇直奔御林卫大牢。 不出他所料,陆凌枫也在此处。 杨万勇在门口就被拦下,气不打一处来,“我要见赵云鹤!我是他姐夫!你们都让开!” “杨大人,没有陆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进,还请回吧。”守门的御林卫公事公办,不讲情面。 杨万勇更气,对着门内叫嚣,“陆凌枫,你给我出来!” “杨大人,还请您回去,不要让小人难做。” 杨万勇动都不动,大吼让陆凌枫出来。 御林卫正打算将人赶走,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杨万勇抬眼就看到陆凌枫,脸色一沉,毫不掩饰眼中的愤恨,“你终于敢出来了。” “大人……”御林卫正要对陆凌枫禀告。 陆凌枫摆手让他们退到一边,“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接着转身就走,杨万勇冷哼一声,随即跟上。 走了几步,陆凌枫脚步一顿,杨万勇也跟着一顿,眉头紧锁。 “杨大人就这么进来了,就不怕陆某动手吗?”陆凌枫似笑非笑道。 杨万勇神情一紧,“你敢!” “这话不是杨大人说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难不成是贵人多忘事?”陆凌枫嘲讽道。 杨万勇面上一讪,很快就反应过来陆凌枫在说什么。 陆凌枫既然有本事把赵云鹤弄死在大牢里,就有本事故技重施。 杨万勇身体僵了僵。 “杨大人放心,陆某只是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陆凌枫故作轻松道。 杨万勇心弦一松,但仍是板起脸来,“你不必在此顾左右而言他,更不必找理由。云鹤死在这里,与你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凌枫淡淡道。 杨万勇看到陆凌枫这副姿态就来气,“你无需多言,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还要隐瞒到何时?!” “杨大人误会了。”陆凌枫依旧是四两拨千斤的语气,仿佛根本不将杨万勇的话听在耳中。 “好,若是你无意加害云鹤,为何拖到如今才肯放人?!”杨万勇愤怒至极。 陆凌枫却是嘴角一勾。 “你笑什么!”杨万勇握紧拳头。 “我笑杨大人搞错了一件事,”陆凌枫徐徐道来:“若非赵云鹤骚扰瑜郡主在先,陆某根本不会将他带回。” 杨万勇下巴微抬,两眼眯起危险的弧度盯着陆凌枫。 陆凌枫依旧淡定,“瑜郡主命人前来报案,陆某赶到后劝说赵云鹤不听,才不得已将人关入牢中,此时陆某也十分无奈。杨大人不妨静下心来细细想一想,陆某说的是否有道理。” 杨万勇的思绪短暂地飘了一瞬,随即冷眼与陆凌枫相对,“你不必为自己找理由,此事是你二人共同酿成,你们迟早都要付出代价!” 撂下这句话,杨万勇转身就走。 他知道陆凌枫不会让他看赵云鹤的尸身,徒留在此也无用,眼不见心不烦。 更何况,这阴森之地让杨万勇的心中涌起一股危险之感,他不能再留了。 第2984章 不理 下朝后,严弘文立刻派人去御林卫处打听,得到消息随即动身去郡主府。 此次事件非同一般,麻烦很可能会牵扯到徐若瑾。 一想到这些,严弘文脸色越发严峻。 到郡主府,徐若瑾见是严弘文来了还有点新奇,“你不在公主府照看熙云,怎么来我这儿了?” 看着徐若瑾嘴角浅淡的笑意,原本忧心忡忡的严弘文这一刻却释然不少。 徐若瑾注意到严弘文神情的细微变化,不由纳闷道:“怎么了?” 严弘文上前,带着徐若瑾回到厅内,“先进去再说。” “何事神神秘秘的。”徐若瑾不以为意。 坐了厅内的椅子上,严弘文立即开头:“今日上朝,杨万勇与陆凌枫当着皇上的面唇枪舌剑,差点吵翻天。”严弘文定定地看着徐若瑾,“你知道是为了何事么?” 徐若瑾收起戏谑的心,几乎是立刻就想到,“赵云鹤?” 严弘文点头,“他死了。” “死了?!”徐若瑾瞠目结舌,本以为赵云鹤被抓起来还不老实,不知作了什么妖,万万没想到竟是…… 严弘文看徐若瑾惊诧的反应,无奈道:“就是昨夜的事。今早御林卫的人发现,消息不知怎的传到杨万勇耳中,于是在朝堂上就要让皇上治陆凌枫的罪,好给赵家和杨家一个交代。” 徐若瑾脑中乱糟糟的,“慢着。”她打断严弘文,捋了捋思路,“赵云鹤是怎么死的?” “陆凌枫说是吓死。”严弘文自己说都不信。 徐若瑾更是皱眉。 严弘文又道:“这些没有时间追究,如今的问题是要小心杨万勇找郡主府的麻烦。” 徐若瑾更是不屑,脾气也上来了,“他没管好自己的小舅子,还要怪在别人身上不成?” “嗯。”严弘文应声。 “……”徐若瑾无语了,“若是杨万勇还有脑子的话,就该去陆凌枫那查个清楚。” “他肯定会去。”严弘文应声,但同时也有担忧,“只是陆凌枫也不傻,未必会让他查。” 徐若瑾被提醒,深以为然,“你说得对,陆凌枫怕是连赵云鹤的尸身都不会给杨万勇看一眼。” 严弘文没有反驳。 “皇上呢?”徐若瑾问起夜微言的态度。 严弘文道:“自是命陆凌枫查清此事,并未提及你。” 徐若瑾“嗯”了一声。 “之前杨万勇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皇上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严弘文别有深意道。 徐若瑾自然明白,夜微言那次的确有意偏向郡主府。 “赵云鹤的死绝对没那么简单。”徐若瑾转移话题道。 严弘文难得与徐若瑾默契一回,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我来是想给你提个醒,赵云鹤死得不明不白,杨万勇怕是会把这笔账记在你和陆凌枫的头上。”严弘文道。 徐若瑾顿觉无语,“若真是如此,杨万勇真的该去太医那看看脑子了。” “你别不当回事,赵云鹤是赵家幼子,更是杨夫人最疼爱的小弟。杨万勇与夫人向来恩爱甚笃,定会追究到底。”严弘文脸色一沉,有些担心。 “那又如何?”徐若瑾淡然回道:“我又不是没理,他若是想让我吃亏,就要做好觉悟。” 严弘文听着徐若瑾轻描淡写的“威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总之,”严弘文对徐若瑾道:“你要多加提防。” “嗯。”徐若瑾没有抬杠,而是乖乖应了。 严弘文还有点诧异,但更多的是欣慰。 “我派人去锦衣卫处打探,但那里禁严,查不出消息。”严弘文也有些苦恼。 徐若瑾却道:“不必查了。陆凌枫这么做只能证明他心里有鬼,赵云鹤的死绝对有猫腻。” 严弘文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我怕杨万勇会对你不利。” “可笑。只因为我叫来御林卫把赵云鹤带走?”徐若瑾无语。 严弘文未答,也是默认。 “赵云鹤纠缠子墨,甚至追到郡主府来,我没有让人把他打出去就算是对得起他了。”徐若瑾提起来也是气愤难平。 “人已经死了,麻烦只怕接踵而至。” “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都习惯了。” 严弘文听到这句难免有些心疼。 徐若瑾却不在意,“赵云鹤没脑子,杨万勇也是荒唐。杨、赵两家也是绝配。” “你这些日子就在府里留心些,有何消息我会让人来告知于你。”严弘文悉心叮嘱。 徐若瑾心里不情愿,但嘴上仍是应了一声。 严弘文这才放心离开。 送走严弘文,徐若瑾才毫不掩饰面上的郁闷,“这都什么事儿?” 方妈妈忙担忧地上前询问。 徐若瑾就把严弘文的话说给方妈妈听。 方妈妈听得眉头直皱,“赵公子被吓死?” 徐若瑾嗤笑一声,“陆凌枫也不知找个像话的理由,编这种鬼话打算糊弄谁?” 她只要说起陆凌枫就不会有什么好话。 方妈妈更关心的是,“难道真是陆大人杀了赵云鹤?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赵云鹤死在御林卫大牢,所有的第一反应都会把这事算在陆凌枫头上。 “陆凌枫当然不会笨到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人。”徐若瑾道:“若是为了掩人耳目,未免太麻烦,为了一个赵云鹤不值得。” 方妈妈也跟着点头。 “既然如此,定是有人潜入大牢将赵云鹤杀死。”徐若瑾边思考边推测。 方妈妈想不通,“御林卫大牢守卫森严,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杀人,之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绝非易事。” 方妈妈说的徐若瑾也苦思不得解。 答案仿佛呼之欲出,但徐若瑾就是想不出。 纠结了一会儿,徐若瑾使劲摇摇头,放弃了,“算了,我们能想到的,陆凌枫也想得到,说不定他这会儿正急得火上房。” 一想到这场景,徐若瑾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总算稍好了些。 “郡主,杨万勇会不会来找郡主府的茬?”方妈妈还有些担心。 徐若瑾冷笑一声,“他可以试试。” “郡主府一切照旧,不用理会此事。” 方妈妈自是应下。 徐若瑾料想杨万勇不敢轻举妄动,除非他想被皇上教训。 第2985章 不走 翌日,麻烦找上门来。 “郡主!郡主!”银花脚步匆匆,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徐若瑾被银花的嗓子喊得手里的毛笔抖了一下,写出一个长到不像话啊的撇来。 眼看这张酒方报废了,徐若瑾无奈地叹息一声,抬眼看银花,“天要塌了?” 银花猛摇头。 “那是郡主府要倒霉了?” 银花仍是摇头。 “那还有何事算得上‘大事’?”徐若瑾淡定地反问银花。 银花仍是一脸急切,“是灵阁出事了!” 徐若瑾面上笑容褪去大半,“灵阁?” “嗯!”银花狂点头,“一早就有人去闹事,为首的是寺卿大人的夫人!” “杨万勇的夫人?”徐若瑾了然。 银花点头不止。 徐若瑾沉默一瞬,冷笑出声,“我还真是高估了他们。” 银花本以为自己说完之后,徐若瑾就会立刻动身前往灵阁。 谁知徐若瑾却是摇头,“不用理他们,让他们去闹。” “啊?”银花不小心惊呼出声,随即捂住嘴巴。 徐若瑾提起笔继续写酒方,“量她也不敢闹大,随她去吧,若是她影响了灵阁生意,直接报官就是。” 银花听得一愣,接着点头记下来。 徐若瑾正交代着,突然身后传来徐子墨的声音,“不行!” 徐若瑾和银花齐齐转头去看。 徐子墨气冲冲地上前,“二姐!他们都闹上门来了,咱们什么都不管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说完不等徐若瑾开口,徐子墨就看向银花,“她怎么说的?” 银花身子微微一抖,老老实实回答:“杨夫人带了几个下人去灵阁,非要郡主去给她一个说法。” 银花越说越气愤。 徐子墨脸色也很不好看,“她闲着没事去灵阁找什么麻烦?” 银花摇头,“她也不说,就让郡主去。” “可笑!赵云鹤没事儿就骚扰灵阁和郡主府,我还没去杨府要说法呢!”徐子墨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竟还倒打一耙,她以为她是谁?还让二姐去给她个说法,她也配。” 徐若瑾则是淡定非常,“她大概是把赵云鹤的账算到我头上了。” “赵云鹤?什么账?”徐子墨不解。 徐若瑾手一顿,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他赵云鹤的事,“赵云鹤死了。” 徐子墨一呆,嘴巴不自觉张大,“他、他死了?” “嗯。” 徐子墨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前些日子不是还活蹦乱跳?怎么说死就死了……” “陆凌枫说是吓死的。” 徐子墨更觉得不可理喻。 “赵云鹤的死不是我们能管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徐若瑾给徐子墨吃定心丸。 徐子墨一颗心还在狂跳,觉得好像做梦似的。赵云鹤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突然听到这桩噩耗,徐子墨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徐若瑾放下笔,脑中不自觉又想起之前那桩事来。 徐子墨不知她在想什么,琢磨半天,“二姐,那杨夫人来,就是为了赵云鹤之死?” 徐若瑾没有否认。 “她不会是认为赵云鹤的死与我们有关吧?”徐子墨反应过来。 “嗯。”徐若瑾随口应了一声。 徐子墨顿时怒火中烧,憋屈不已,“简直岂有此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荒唐人做荒唐事,我们不予理睬就是。”徐若瑾看得开。 徐子墨咽不下这口气,只觉得被人扣了黑锅,偏偏还不能与这些无理取闹之人一般见识。 “不说这些,你之前问我的事,我考虑好了。”徐若瑾岔开话题。 徐子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一脸迷茫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也不废话,直接吩咐银花,“去给舅少爷收拾东西,越快越好。” 银花立即应声,“是!”接着就一溜小跑地退下。 “二姐你这是……”徐子墨话说一半,突然灵光一闪,惊讶无比地看着徐若瑾,说不出话来。 “我考虑好了,让你去七离找你姐夫。”徐若瑾直截了当地把结果丢出来。 徐子墨这一刻心情很是复杂,他本以为得到徐若瑾的同意会高兴地上天,但此时此刻,他突然犹豫了。 徐若瑾余光瞥见徐子墨神情不对劲,“怎么?” 徐子墨皱眉看着徐若瑾,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随了谁。”徐若瑾道。 徐子墨咬咬牙,“二姐,你这时候让我去七离,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吵着一定要去么?”徐若瑾避而不答,故意反问道。 徐子墨一顿,神情紧绷,“杨家对郡主府和灵阁虎视眈眈,我就算走也不能现在走啊!” 徐若瑾皱眉,似是对徐子墨的决定很不满,“让你走你就走,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二姐!”徐子墨咬紧牙不肯退缩。 徐若瑾自然有她自己的考虑。这京都城徐子墨的确是待不住了,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状况,几乎都围绕着她。 若是继续这么下去,徐子墨难免不会被自己连累,旁人不敢拿自己开刀,但徐子墨不同,他毕竟姓这个“徐”字,而且身份也异常尴尬。 想到这里,徐若瑾更下定决心要让徐子墨尽快离开。 徐子墨同不知二姐在想什么,他心情很不痛快。 说要走的是他没错,但仓促之下,他更加舍不得自己的姐姐。 “梁三会陪你同去,你路上千万要小心。”徐若瑾叮嘱道。 徐子墨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就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徐若瑾见徐子墨还杵在原地不动,疑惑抬眼看他,“怎么了?” 徐子墨纠结了半晌,才咬牙道:“二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事?”徐若瑾不知徐子墨想说什么。 “你别骗我了。你让我这时候离京,就是怕连累我对不对?”徐子墨道。 徐若瑾站直身体,好整以暇地看着徐子墨,“你听谁说的?” “二姐,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让我走,就是为了一个人应付杨家的麻烦。”徐子墨索性直说。 徐若瑾被徐子墨略带“兴师问罪”意味的视线直勾勾瞪着,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笑了出来。 “……”徐子墨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不知二姐突然这是怎么了。 “你这小子!”徐若瑾捏了一把徐子墨的脸。 “疼疼疼!”徐子墨脚都跟着踮起,叫苦不迭。 第2986章 泪别 徐若瑾松手,笑眯眯地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不解地看着“凶手”。 “你也太看不起你二姐我了,没有你在,我就任人欺负了?”徐若瑾好笑地反问徐子墨。 徐子墨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一次杨家找茬,我定不会叫他痛快!”徐若瑾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但她周身散发的气势却让人移不开眼。 徐子墨丝毫不怀疑二姐的本事,只要她说的出,就一定能做到。 徐若瑾两眼微眯,眸光闪烁。她已经很久不出手了,这一次定不会善罢甘休! 杨万勇既然敢招惹自己,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徐子墨沉默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什么都不要想,最迟明日一早也必须出发,有什么话等到了七离再说。”徐若瑾道。 徐子墨嘴一扁,鼻子发酸,什么也没说。 徐若瑾也不想他们姐弟二人在这里悲伤地哭成一团,就让徐子墨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徐子墨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地下去。 一直到徐子墨的身影不见,徐若瑾才拿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 “郡主……”方妈妈担忧地上前。 徐若瑾抽抽鼻子,挤出一个笑容,“子墨明日离京,今晚多做些他爱吃的菜。” 方妈妈应下,本想安慰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时候外人说再多也没用,把时间都留给徐若瑾让她可以好好想清楚。 明日就要送走徐子墨,她在京都城就真的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徐若瑾满心都是舍不得,她不敢放大这股情绪,怕自己会狠不下心让徐子墨去七离。 她只能一遍遍在脑中对自己说,这对徐子墨来说才是最好的。他若是继续留在京都,只会让自己分心。 抬头望天,一切都宁静无比,与徐若瑾此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第二日。 徐子墨动作比以往慢了不知多少,几乎是徐若瑾的一遍遍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徐若瑾打眼一看徐子墨不情愿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即便如此,徐子墨不打算强颜欢笑。 徐若瑾也一同上了马车,她昨天就已决定,今日要亲自送徐子墨出城。 “你打算一路这样,一句话也不和我说?”徐若瑾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百姓,话却是对徐子墨说的。 徐子墨面露迟疑,嘴唇动了动,眼眸一锤,把情绪都遮掩过去。 半晌,徐子墨才极小声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徐若瑾神情一松,眼眶微微发热,她忙深吸了一口气,把眼周涌上的湿意压下去。 姐弟二人还从未有过如此“相顾无言”的时刻,谁都没再开口,但气氛却透着淡淡的温暖。 眼看离城门越来越近,徐子墨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他不想让徐若瑾看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别扭地撇开头,眼神直直地盯着某处发呆。 谁都没再说话,直到马车突兀地停下,二人身形微微一晃,才都回过神来。 徐子墨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身上不自觉紧绷起来。 “还不下车,等什么呢?”徐若瑾一马当先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徐子墨一边后悔自己说要去七离的事,一边慢悠悠地下马车。 车帘一打开,徐子墨一眼就看到面前的城门。 从这里出去,徐子墨就要一路前往七离,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马车,晕头转向地就站在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看起来比徐子墨淡定得多,“吉时已到,要出发了。” 梁三早已候在一旁,听到徐若瑾的话就上前两步站在徐子墨身后,“舅少爷,请。” 徐子墨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突然迸发,他双臂一伸紧紧环住徐若瑾,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二姐!我不想去七离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徐若瑾最初的诧异很快过去,鼻子一酸,眼眶发热,泪水也跟着流下。 她的手轻轻拍着徐子墨的后背,嘴里却说不出半个安慰的字。 “二姐,我真的不走了,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吧!”徐子墨哭得像个孩子,靠在徐若瑾肩头,呜咽不停。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把情绪稍稍压下去些,忍着哽咽的声音,故作轻松地劝徐子墨,“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哭?你看这里这么多人,都在看你。” “让他们看去吧!我连二姐都要丢了,还管他们作甚!”徐子墨此刻什么也不想管,只想留在徐若瑾身边。 徐若瑾眨眨眼,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徐子墨的身上。 “别耍小孩子脾气。你还记得昨日答应我什么?”徐若瑾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徐子墨。 徐若瑾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徐子墨耳中。 徐子墨原本还在抽搐的身子微微一僵,哽咽声也被他压在喉咙。 “答应我的事,不算数么?”徐若瑾又道。 徐子墨趴在徐若瑾身上,轻轻摇了摇头。 徐子墨长舒一口气,只想把眼泪都憋回去,“既然如此,你站好。” 徐子墨顿了许久,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他低着头,刻意回避徐若瑾的目光,脸颊通红,鼻子一抽一抽,下巴上还有来不及擦去的泪珠。 徐若瑾看到徐子墨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别误了吉时,快走吧。”徐若瑾拍拍徐子墨的外衫,又给他擦擦眼泪,柔声道。 徐子墨眼前一片模糊,紧紧咬着下唇,许久膝盖一弯,扑通跪在徐若瑾身前,接着重重磕了一个头。 徐若瑾没有拦,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她甚至能感受到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徐子墨什么也没说,跪完之后俐落地起身,随即脚步一转,跟着梁三离开。 在徐若瑾看不见的地方,徐子墨的脸上都是泪。 看着徐子墨离去的背影,徐若瑾紧紧咬着牙,眼前被泪水模糊了视线,连徐子墨的背影都变得不再清晰,淡淡的模糊不见。 方妈妈忙上前安抚。 第2987章 送走 徐若瑾靠在方妈妈肩头,泪水无声滑落。 方妈妈只能默默安慰,看着徐若瑾哭成泪人儿,心也跟着揪在一起,湿了眼眶。 “郡主放心,舅少爷不会有事的,他一定能平安到达七离。”方妈妈不断地说着,怕自己一停下就会控制不住情绪,“只要到了七离,有四爷在,一切都会好的。” 徐若瑾不知听进去多少,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落下。 这时一双精致的鞋靴出现在徐若瑾模糊的视线中。 此人定定地站在徐若瑾面前。 徐若瑾抬起眼皮,陆凌枫那张脸就进入视野。 陆凌枫面无表情地与徐若瑾对视,颇有些意味深长。 徐若瑾看到陆凌枫则没什么好脸色,她干脆地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压下所有悲伤,冰冷的目光扫量对面的人。 陆凌枫顾不上感叹徐若瑾变脸的绝技,幽幽开口,“你不该把徐子墨送走。” 徐若瑾没有接话,周身散发的寒气却只增不减。 “你如此保护他,万事都替他想到,所有麻烦也都挡了。他何时才能长大?他离开你根本活不下去。”陆凌枫丝毫不避讳,一点没有多管闲事的自觉。 徐若瑾微微动容,但眼神中的冰冷依旧明显,片刻后才平静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就像你说的,我狠不下心。” 听了徐若瑾的答案,陆凌枫眉毛一挑,眼里的惊讶更是不加掩饰。 他奇怪地打量徐若瑾,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不对劲。 但他看不出任何端倪,犹豫着道:“你怎么了?” “嗯?”徐若瑾不知陆凌枫想问什么。 陆凌枫皱眉,“你居然如此平和地与我说话。我没想到你我二人还能有这样一日。”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尤其让他无法忽视的是心底深处的那一丝喜悦。 徐若瑾闻言却是嘴角一勾。 陆凌枫看到徐若瑾的神情,心中警铃大作,同时又安心不少。 果然如陆凌枫预料,徐若瑾收起笑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既然会出现在这里,你也一定会派人跟着子墨。” “……”陆凌枫双眼微眯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陈述事实,根本没给陆凌枫反驳的机会,她双眸一瞬变得锋利,如刀子一般戳向陆凌枫。 陆凌枫眉头轻皱,本能察觉到危险。 “如若子墨在路上出事,那就是你动的手!”徐若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仿佛已经认定陆凌枫会在路上做手脚。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陆凌枫深深吸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没给陆凌枫开口的机会,目光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恨意。 陆凌枫脸色有些难看,他难得没有为自己辩解,对上徐若瑾看自己的目光,几度想要开口,最终都憋了回去。 此时的陆凌枫总算也体会到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这时,沐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径直走到徐若瑾身侧,拉起她的手腕就走。 徐若瑾被拉着走没有反抗,脸上的情绪还来不及褪去,看是沐阮拉着自己走,顿时安心下来。只是她有点好奇沐阮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沐阮就像是学会了读心术似的,别别扭扭地自己开口解释,“是我自己要来送他的,与别人无关。” 听到这里,徐若瑾才算明白,原来沐阮也是来送徐子墨的。 徐若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急着问,而是任由沐阮把自己拉道马车上。 陆凌枫看着沐阮和徐若瑾二人背影,眸色渐深,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你不是说不来么?”站定之后,徐若瑾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沐阮立刻就卡了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敢于徐若瑾对视,随口一答,“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管我?” 徐若瑾没有揭穿沐阮,只是欣慰地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浅笑。 沐阮察觉到徐若瑾的视线,脸颊微微一红,忍不住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回去。” 说完他就要拉徐若瑾上马车,但拉了一下没拉动,他纳闷地回头去看。 就见徐若瑾神情正经起来,道:“我要去灵阁看看。” 昨日才叫杨夫人带人来闹了一场,徐若瑾总要去看看情况如何。 沐阮只觉得麻烦,本想劝说一二,但是一想徐若瑾的性子,若是做不到的话肯定要心烦得不眠不休。 这么一想,沐阮就犹豫了。 “你先回去吧。”徐若瑾说着就要甩开沐阮的手。 但沐阮却先一步松开,干咳两声道:“我与你同去。” “为何?”徐若瑾不解。 “反正我也是闲着。”沐阮信口说了一个理由。 徐若瑾也没有为难沐阮,“嗯”了一声就上马车。 沐阮紧随其后。 在马车上,沐阮对方才的事越想越是在意,终于还是问了一句,“陆凌枫来做什么?” “他?”徐若瑾冷哼一声,“大概是来给忠告的。” “他能给你什么好忠告?”沐阮不信,“他一定另有目的,会不会和徐子墨有关?” 徐若瑾看着沐阮,纳闷自己为何之前没发现沐阮话这么多。 “他大约是想让我劝让子墨不要出城。”徐若瑾道。 沐阮恍然,“那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徐若瑾没接话。 “你和他,分明是他不想走,你非要赶他走。”沐阮道。 徐若瑾没有否认。 “我真是看不懂你们姐弟。一个说走,一个不让。好不容易不想走了,另一个又不愿意。”沐阮想想就头疼。 徐若瑾眼眶发热,闻言也陷入回忆中。 沐阮看徐若瑾脸色不太好,就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不说他了。” 徐若瑾和徐子墨前脚从郡主府离开,沐阮后脚就立刻跟上。 他躲在角落里看城门口的情况,姐弟俩抱着哭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的沐阮。 沐阮看得出,徐若瑾和徐子墨都是彼此的依靠。看到他们哭,沐阮也不禁动容。 后来见陆凌枫又去给徐若瑾“找麻烦”,沐阮才按捺不住上前。 第2988章 关门 快要到灵阁,马车还未停,徐若瑾和沐阮就听到外面吵嚷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 他们默契地把车帘掀开,远远就看到灵阁门口围了些人。 “那些是什么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沐阮先道。 徐若瑾摇头,吩咐车夫,“就在这儿停。” 车夫听令,马车停在路边。 接着徐若瑾就叫来下人去看打探一番。 沐阮目不转睛地盯着灵阁,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郁闷道:“那些人把门口给堵了,买酒的也进不去,这不是耽误做生意么?” 徐若瑾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会这么做的人,除了昨日那人不作他想。 “一会儿就知道是谁,不必着急。”徐若瑾道。 沐阮这才压下火气,瞪眼瞧着灵阁。 没过一会儿,下人回来,“郡主,是杨夫人带的人。” “杨夫人?”沐阮一听反应比徐若瑾还大,“杨万勇的夫人?” 下人点头,“正是。” “她带人来作甚?”沐阮气愤道。 下人看向徐若瑾,神色有些为难。 徐若瑾道:“说吧,怎么回事。” “小人听灵阁的伙计说,杨夫人与昨日一样是早早就来了灵阁,带的人把灵阁给围了,不让买酒的近,也不让人出。” 沐阮气得脸都歪了,“岂有此理!这人是疯子吧!” “她都说什么了?”徐若瑾比沐阮淡定得多。 下人欲言又止,似是有顾忌不肯说。 沐阮眉头一拧,“有什么好不说的?” 下人的目光不自觉飘到徐若瑾处。 沐阮察觉到不对劲,但徐若瑾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说就是,我也听听。” “是。”下人硬着头皮道:“杨夫人在灵阁内叫嚣,说赵云鹤的死……” “是我造成的。”徐若瑾见下人不好意思说,就主动补上。 下人点头如啄米,又道:“还非要您给个说法,不然就要天天来灵阁闹。” 说完下人擦擦头上的汗,低头退到一边。 沐阮气笑了,“这人果真是疯子,赵云鹤的死与你有何关系?这人是不是傻了?” 徐若瑾摇头,“我怎么知道?” “赵云鹤死在御林卫大牢,她就算要闹也该去陆凌枫那里,不是吗?”沐阮想不通杨夫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徐若瑾没接话,远远看着杨夫人带来的人把灵阁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灵阁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都想进灵阁买酒,但被人拦住根本进不去。 百姓怨声载道,但也没有办法,都议论纷纷地看热闹。 “里面的人是谁啊?” “就昨天那个杨夫人,今儿又来了!” “还来?我昨日就没买到酒,看这样今日又买不上了。” “谁说不是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感慨。 “这杨夫人是为了赵云鹤的死而来?” “嗯,听说是。赵云鹤的死好像与瑜郡主有关。” “话可不能乱说!赵云鹤这人我见过,没少在灵阁惹事!” 事关重大,牵扯甚多,老百姓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议论,但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守在门口等着结果。 周围百姓的议论都传入马车中,徐若瑾和沐阮听得格外真切。 沐阮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压着不忿小心翼翼去看徐若瑾的脸色。 徐若瑾比沐阮想的要淡定得多,沐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得赶紧把那杨夫人赶走,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沐阮比徐若瑾还急。 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郡主。” 沐阮没反应过来,好奇地探头出去看。 原来是顺哥儿。 徐若瑾应了一声。 “郡主您来了怎么没和奴才说一声?奴才这就带您进去。”顺哥儿自责道。 “不用麻烦。”徐若瑾拒了,深深地看了一眼灵阁方向,“杨夫人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顺哥儿为难地挠挠头,“不能动粗,杨夫人又牙尖嘴利,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郡主做主。” “还用说吗?把人都打出去!”沐阮急急道。 徐若瑾瞥了沐阮一眼,沐阮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讪讪道:“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么?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徐若瑾收回目光,对顺哥儿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关张不卖了。” “啊?!”沐阮几乎是立即惊呼出声。 就连顺哥儿也被惊到了。 “就按我说的做。”徐若瑾又强调了一遍。 沐阮还没反应过来,顺哥儿已经收敛神情恭敬应下,随即快步离开。 顺哥儿动作太快,沐阮都来不及拦,只能干着急,“怎么能说关就关呢?这不是正中杨夫人的下怀吗?” 徐若瑾仍是不紧不慢,“且看就是。” 沐阮一股气憋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愁的唉声叹气,小声嘟哝,“早知如此我就不与你一起来了,看着憋屈。” 徐若瑾没接话。 顺哥儿回到灵阁后,把徐若瑾的命令吩咐下去。 伙计们一片哗然。 “真的吗顺哥儿?” 顺哥儿点头,“郡主就在一条街后,我刚从那回来。” 伙计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甘心。 “她这么闹,我们什么都不做,只能关店吗?” “对啊!这不是怕了她么?” 顺哥儿摆手,“大家稍安勿躁,郡主既然如此吩咐,定然有郡主的道理。” 伙计们都不说话了。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但你们能想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么?”顺哥儿耐心询问道。 伙计们都低下头,没有人说话。 顺哥儿语重心长道:“只不过是今日不卖酒而已,又不是要关一辈子。好了,大家都忙活起来吧!”顺哥儿一声令下,伙计们出去搬酒,关门,打扫,配合默契,一气呵成。 杨夫人和她带来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伙计们鱼贯而出,一顿紧锣密鼓的收拾之后,灵阁大门就在眼前合上。看得她目瞪口呆。 顺哥儿径直经过杨夫人,对外面久候多时的百姓赔罪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客官,今日灵阁因为一些麻烦不得不关门。今日到此为止,各位买酒明日请早。” 言毕,顺哥儿就转身回到灵阁,大门重新关上。 杨夫人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出声去拦但顺哥儿根本不予理会。 第2989章 自找 听说灵阁今日不卖酒,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百姓都不乐意了,顿时怨声载道。 “我们都等了这么久,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 “就是啊!我们大老远来,就为了买酒,你这不卖我们怎么办?” “昨日就被搅和地乌烟瘴气,抢都没抢上。本想今日早点来,结果又有人捣乱,还是买不上!”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矛头就对准了杨夫人和他带来的人。 “说来说去都是这杨夫人的错,若不是她堵在门口,至于把灵阁逼的关门么?” “没错!灵阁惹不起躲得起,连银子都不赚了,这夫人真是无理取闹,欺人太甚!” “还害我们买不到酒!可气!” 百姓们越说越生气,对杨夫人指指点点。 他们的声音不算小,汇在一起更是让人想忽视都难。 杨夫人气得直抖,恶狠狠地瞪了周围百姓一眼,大有谁再说就要把谁关起来的架势。 “她是大理寺卿的夫人,快别说了!” “她要是生气派人把我们都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百姓们纷纷退避三舍,都不敢于杨夫人对上。 杨夫人抬眼看着灵阁的招牌咬牙切齿,满脸都写着不甘心。 “我们走!” 杨夫人咬着牙一声令下。 下人们随即应声,跟随杨夫人离开。 杨夫人冷哼一声,眼中充满恨意,口中念念有词,“好你个徐若瑾!我倒要看看你这缩头乌龟能当到何时!你一日不出现,我就在此等你一日,就看谁能耗过谁!” 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走时也不忘安排下人留在灵阁,只要灵阁敢开门,就立刻给她报信。 一街之外的马车见杨夫人离去,也调转了马头。 不远处陆凌枫跟随徐若瑾来此,没想到却看到一出好戏。 他远远看着杨夫人的马车,眼神格外冷漠,面无表情地摇头感叹,“可怜的杨夫人,命不久矣却不自知。” …… 接下来接连四日,杨夫人言出必行,每一日都准时出现在灵阁。 每每灵阁一开门,杨夫人的下人就进去捣乱。 往往是客人还没买到酒,杨夫人就赶到了。 与之前一样,杨夫人进了灵阁门就开始叫嚣要徐若瑾出来,给她一个交代和说法。 每当这时,灵阁伙计就会立即关店,把人都赶出去,一天不再营业。 杨夫人目的达到也跟着离开。 这样的日子重复好几次,苦的是百姓。 杨夫人只要一来闹事,灵阁就躲,从不与杨夫人正面对上。 灵阁接连几日没有卖酒,想喝酒的人只能到其他酒楼中去。 就连灵阁附近的茶肆也都座无虚席,百姓们等候在此,喝壶茶打发时间。 万一灵阁开张,他们好赶紧冲过去卖酒,不然等杨夫人闻讯赶来,他们又要空手而归。 一时间,灵阁附近的酒楼茶肆生意也都跟着火爆起来。 茶肆中的百姓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的也基本都是关于杨夫人与灵阁。 “杨夫人天天来闹事,也不累!” “她闹她的,但别耽误咱们买酒啊!” 提起此事,几人就长吁短叹。 “没有灵阁酒,这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总是去酒楼也不是办法,那里的酒太贵了,根本喝不起!” 七嘴八舌,百姓们对杨夫人不满更多。 “有何事不能去郡主府解决,非要在灵阁闹?” “就是,既然是找瑜郡主的麻烦,在灵阁候着也没用!”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杨夫人那表情就像是要把瑜郡主吃了似的!” “话可不能乱说!” “不是说来要个说法么?” 很多百姓都不知发生何事,赵云鹤的死讯被严禁外传,百姓也只能从蛛丝马迹猜测一二。 不只是灵阁,就连佳鼎楼也受了波及。 杨夫人虽然没来过,但佳鼎楼既然在徐若瑾名下,不少闻讯赶来的客人,也都缠着掌柜的不放。 掌柜的也是不堪其扰,连账本都没法好好算。 “掌柜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夫人怎么就盯着灵阁不放了?” “我哪儿知道?”掌柜的苦不堪言。 客人没这么好打发,“你是佳鼎楼的掌柜,怎会不知?杨夫人找郡主要说法,怎么不来佳鼎楼呢?” 马上有看热闹的接话:“没错!来佳鼎楼不是也能撞见郡主?我就见过多次!” 掌柜的叹了口气,无心听他们废话,没好气道:“杨夫人若是来了,你们可就连这点灵阁酒都喝不到了!” 客人们立刻噤声,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顿时没了探听的心思。 掌柜的松了口气,随即命人去郡主府送信儿。他的视线淡淡地扫了一眼,若有似无地在角落短暂停留片刻,接着就轻咳一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收回视线。 角落处的那人看似平平无奇,但身上那股气势却骗不了人,只有酒鬼敢坐在他身边。 他一杯杯喝着酒,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方才那些客人缠着掌柜所说的话悉数都落入他耳中。 此人正是许久未曾出现的夜志宇。 夜志宇一直未曾打理自己,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只有身上的衣衫还算整洁。 他不说,根本不会有人将他与之前风头无两的寺卿大人联系在一起。 夜志宇回想方才所听种种,发出一声嗤笑:这杨万勇果真是个傻子。 他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赵云鹤不过是个开始,杨家从今往后都不会好过。 偏偏杨万勇还不知真相,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夜志宇乐见其成,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就能有更多人被牵扯进来。他们就会是自己最好的掩护。 一个赵云鹤根本死不足惜,夜志宇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第2990章 做主 杨夫人回府之后,莫名感到脊背一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头皮微微发麻。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杨夫人身形一顿,随即去到菩萨面前,双手合十,拜了几拜。 “云鹤你别急,大姐答应你,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告慰你在天之灵!” 杨夫人以为方才是赵云鹤在嫌弃她这么久还没有查到真相,脸色一白急忙请菩萨给幼弟带话。 “夫人,您也累了,喝杯茶缓缓吧。”跟在杨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端了茶水上来。 杨夫人应了一声,没什么精神地坐下喝了口茶,“倚翠,你说云鹤会不会怪我?” 倚翠机灵地给杨夫人捶背,闻言就道:“夫人怎么会这般想?谁不知道您是最疼爱小公子的?他向来听您的话,断然不会怪您。” 杨夫人心情稍好些许,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倚翠跟在杨夫人身边时间也不短了,算是个老人儿,杨夫人一皱眉,她就能猜到夫人的心思。 “夫人您这大病初愈,也别太伤心了,不然老爷又要担心。”倚翠劝杨夫人道。 杨夫人叹了口气,想起赵云鹤不禁眼眶泛泪,哽咽道:“云鹤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满心憧憬来到我身边,我答应他的事却做不到……是我对不起他。” 倚翠忙拿来帕子给杨夫人擦泪,“夫人,您怎么说着说着又掉泪了呢?” “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让他去灵阁,知道他去郡主府时我没有拦他,都是我的错!”杨夫人陷入深深的自责。 “夫人!这不关您的事,要怪也该怪瑜郡主和灵阁掌柜才是……”倚翠心急道。 杨夫人神情一顿,面上更冷,“你说得对,都是他们的错,若不是他们,云鹤也不会进御林卫大牢,更不会死!” 倚翠忙给杨夫人顺气。 杨夫人急火攻心,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夫人!” 倚翠尖叫一声。 杨夫人嘴角带着血迹,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倚翠急得泪都要下来了,“快去叫太医!叫太医!” 听到动静的下人手忙脚乱去叫人。 “夫人您怎么样了夫人?您别吓奴婢啊!”倚翠急切的声音回荡在杨夫人耳边。 杨夫人吐出这口血,不知为何反而轻松了不少,身子也不似之前那么沉重。 “我没事……”杨夫人干哑着声音轻声道。 倚翠这才稍稍放心,浑身脱力似的瘫坐在地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夫人您可吓死奴婢了!” 杨夫人嘴唇没有半点血色,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才道:“今日徐若瑾还是没有出现。” 倚翠皱眉,“夫人,奴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说。” “这瑜郡主是出了名的锱铢必较,性子更是刁钻。如今灵阁关门这些日子,按理说她吃了亏不该是这番表现才对。”倚翠道。 杨夫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到现在都没动静,这根本不合理。” 倚翠连连点头,“夫人,会不会是瑜郡主在暗地里……” 她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杨夫人神色一紧,“你是说,徐若瑾另有阴谋?” 倚翠没说话,但也算是默认。 杨夫人眸色一沉,脸上更多疑惑,兴许是想得太多,她猛地咳嗽几声。 倚翠吓了一跳,“夫人您别想了,大夫很快就会到了,奴婢扶您去榻上歇息片刻。” 杨夫人下巴轻轻一点,倚翠忙将人扶起。 倚翠不敢打扰杨夫人歇息,也就不再说话。杨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疑惑更深。 究竟徐若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已经接连去灵阁闹了好几日,徐若瑾却连面都没露。不仅如此,也不见灵阁有什么办法,只会关门不做买卖。 杨夫人再好的耐性,也快要被耗尽了。 她一边担心徐若瑾在背地里用龌龊手段,一面还惦记着尸骨未寒的赵云鹤,吐血也是自然。 “老爷呢?” 杨夫人张了张嘴问道。 倚翠:“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大理寺事务繁忙。” 杨夫人叹息一声,没再多问。 杨万勇不在,杨夫人的疑惑无人诉说,只能靠自己。 倚翠刚为杨夫人掖好被子,就见杨夫人挣扎着要起身。 “夫人?!”倚翠一急,连忙上身按住。 “我要去郡主府问个明白。”杨夫人打定主意,想要起身力气却使不出来。 倚翠见状很是心疼,“夫人!您的身体才是要紧,您这副样子要怎么去郡主府?” 杨夫人摇摇头,仍是不肯放弃。 “夫人您让大夫给您瞧瞧,明日再去郡主府,奴婢求您了!”倚翠跪在塌边,就差给杨夫人磕头。 杨夫人动作一滞,倚翠松懈些许,杨夫人终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好,那就让徐若瑾再安心过这一日。”杨夫人咬牙忿恨道。 倚翠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杨夫人此时只想尽快见到徐若瑾,她定要与其当面对质。她小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她定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 自从徐子墨走后,徐若瑾在郡主府就陪着红杏,每日都会去红杏的院子。 她给自己找些事做,把时间都占得满满的,这样才没有空闲去想徐子墨。 一想起徐子墨,她就要忍不住担心和挂怀,说不定连眼泪又要控制不住。 正好红杏身子弱,坐月子也要有人精心伺候。有徐若瑾在这里主事,黄芪也能轻松些许。 黄芪忙里忙外,也没空去沐阮那帮忙,见徐若瑾来忙起身相迎。 徐若瑾拦着把人打发回去,“你伺候红杏就够辛苦了,这些礼节能省就省吧。” “多谢郡主。” “今天如何?”徐若瑾坐在榻上随口问道。 红杏见是徐若瑾来,脸上一喜,笑得眉眼弯弯,“郡主。” “回郡主,一切如常。连沐神医都说红杏姐的身体越来越好了。”黄芪兴奋道。 “那就好。”徐若瑾满意地点头,接着起身去抱一旁正熟睡的小家伙。 红杏看着徐若瑾抱自己的儿子,心里更是阵阵暖流涌上,眼眶一热,眼圈微微发红。 第2991章 安慰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徐若瑾眼尖,一眼就看到红杏在偷偷抹眼泪。 红杏的小动作被抓到有些惊慌,忙低下头躲闪道:“奴婢只是太高兴了……” 徐若瑾也不多问,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家伙,“他怎么如此能睡?我每次来,他几乎都是在睡觉。” 说着话的工夫,小家伙又咂咂嘴,好像做了什么美梦,一副餍足的表情。 徐若瑾被他的小表情逗笑,“别说,这孩子还真像你。” 红杏只是笑,脸颊微微泛红。 黄芪在一旁跟着点头附和,“奴婢也这么觉得,小宝与红杏姐简直是一模一样。” “随红杏好,将来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徐若瑾随口道。 黄芪哭笑不得,“郡主,小宝是小相公。” “那怎么了?只要长得好看,都是美人。” 黄芪和红杏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着摇头。 徐若瑾抱着小宝在屋里走了几圈,小宝都没有要醒过来看一眼的意思。 “这孩子真是沉得住气。”徐若瑾都服气了。 黄芪掩嘴轻笑,“郡主您歇歇,奴婢抱小宝出去晒太阳。” “嗯。”徐若瑾把小宝递到黄芪怀里。 黄芪抱着孩子出去,屋内就只剩徐若瑾和红杏二人。 红杏目光随着徐若瑾动,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垂下头,一个人陷入自责中。 徐若瑾对红杏的性子最是了解,只默默坐在她身侧,等她开口。 良久,红杏才缓缓开口,“郡主,之前是我太傻,做了太多让您担心的事……” 说着红杏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滴落。 徐若瑾看着红杏无奈地一笑,伸手把她脸颊上的泪擦掉,“终于知道自己傻了?” 红杏使劲点头,听到徐若瑾温柔的声音,她心里一紧,眼泪流的更凶。 若是徐若瑾骂她几句,她都不会哭得这么厉害。但徐若瑾越是温柔,红杏就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对、对不起郡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红杏抽噎着道。 徐若瑾没等她说完就干脆地打断,“知道自己傻就没问题,孺子可教,还有救。” 红杏不自觉抬眼去看徐若瑾,正好对上她的笑颜,不自觉喃喃出声,“郡主……” “若是经过此事,你日后还要轻视自己的命,那才是天下第一大傻子。”徐若瑾毫不留情道。 红杏脸上一讪,面颊飘红,但眼神却是更加坚定,对上徐若瑾的眸子,“郡主放心,奴婢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徐若瑾“嗯”了一声,“对啊都是当娘的人了,日后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活了。” 红杏一回想起自己好不容易醒过来,却还发疯似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后悔。 “还好,醒悟的不算迟。不然我可真就要动手打醒你了。”徐若瑾笑眯眯地看红杏。 看着徐若瑾心满意足的神情,红杏想笑又要憋着,倒是比起之前轻松了许多。 “郡主,奴婢答应,日后所有大事小情都由您做主。奴婢绝对不会过问。”红杏无比认真地与徐若瑾保证道。 徐若瑾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红杏。 红杏心意已决,还有些许不好意思,“奴婢知道这么做等于是把麻烦推给郡主。” 徐若瑾打断,“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 红杏心下一暖,“奴婢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哪怕是从现在开始,奴婢希望还不算晚。” 对上红杏灼灼目光,徐若瑾欣慰一笑,“何时开始都不晚。” 红杏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垂眸不想让徐若瑾看到自己的眼泪。 “那你日后有何打算?”徐若瑾也不再多安慰,问起眼下最要紧的事。 红杏身形微微一顿,很快就恢复正常。 徐若瑾则是略有担忧地注视着红杏。 无论她们怎么想,小宝的父亲毕竟是姜必武。 红杏却道:“之前是奴婢想得太多,如今奴婢都想开了。当初在姜家的日子,奴婢再也不想体验了。” “你真这么想?”徐若瑾还有些不放心。 红杏坚定地“嗯”了一声,随即羞涩地垂首,“郡主若是不信的话,大可督促着我,该骂就骂。” “你不当那傻子,我骂你作甚?”徐若瑾看得出红杏是真心想要从过去的泥潭中走出来,她自然为红杏高兴。 这时下人来传消息: “郡主,杨夫人在门外求见。” 徐若瑾想也不想就让人给拒了,“不见。” 下人没有急着走,而是为难道:“郡主,这杨夫人在门外不依不饶,还放言说,您不出去,她就不走了。” 杨夫人把看府门的下人烦得够呛,他们本不想通禀,但杨夫人病恹恹的赖在府门外不走。 这么下去,万一杨夫人出点岔子,或是直接晕死在府门外,郡主府免不了又要沾一身腥。 思前想后,下人只好来通禀徐若瑾。 徐若瑾听后脸色一沉,但态度没有半点变化,反而更加冰冷,“由着她撒野便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准理会。” 有徐若瑾的这番话,下人连忙应声,慌慌张张地退下。 人走后,红杏看徐若瑾脸色不好看,就试探着问了一句,“郡主?这杨夫人是何来头,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郡主府撒野?” “大理寺卿杨万勇的夫人。她弟弟之前一直缠着子墨,被御林卫抓进大牢,几天前死了。”徐若瑾简单提了几句。 红杏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多问,“既是寺卿大人的夫人,若是找郡主府的麻烦,手段定然干净不了。” 红杏想起上一任寺卿夜志宇,也是没有半点好印象。 徐若瑾对此却无多少在意,“管他是谁,想要找郡主府的麻烦?下辈子吧!” 红杏看徐若瑾信心满满的模样,没来由地就觉得安心。 只要有徐若瑾在,天大的麻烦都不用担心。 包括红杏,所有人对徐若瑾都绝对信任,但红杏也担心这份信任会让徐若瑾更忙更累。 “郡主……” 红杏刚一开口,徐若瑾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第2992章 热闹 “这都是些小事。”徐若瑾不以为意,接过话茬又反过来叮嘱红杏,“卢紫梦前些日子递过帖子来,她想接你回姜家。” 红杏太阳穴突地一跳,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徐若瑾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真是不自量力!这种要求傻子也不会同意,这卢紫梦有意思得很,如此厚脸皮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原本还有几分忐忑的红杏,听了徐若瑾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就忍俊不禁。 “她还让人给奴婢送了信。”红杏道。 徐若瑾佯作不知,“是么?” “嗯。”红杏点头,接着略有些懊恼道:“但是信让奴婢给撕了烧了。” “无妨。不用看我也知道她在信上会写些什么。”徐若瑾道:“无非就是认个错服个软,好话说尽想让你回姜家。” 红杏连连点头。 “表面上看你生了孩子,便觉得是姜家骨肉要接回去照料。”徐若瑾冷笑一声,“真实的心思恐怕没这么简单。” 红杏不自觉吞了口唾沫,突然觉得自己和孩子似乎都逃过一劫。 “你放心,有我在,只要你不点头,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郡主府带走。”徐若瑾神色淡定地对红杏承诺道。 “多谢郡主!”红杏感动万千。 主仆二人凑在一起说起卢紫梦和姜家的坏话,说的是身心通畅,十分过瘾。 …… “阿嚏!” “阿嚏!” 卢紫梦连打了两个喷嚏,“谁敢在被后面骂我!” 婆子忙上前,“主子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老奴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定是有人在编排我。”卢紫梦冷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红杏那个贱人!” 卢紫梦想起红杏就一肚子气,“我的拜帖过不了徐若瑾那关,连郡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到贱人和他生的孽种!” 她狠狠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掀翻在地,这样都还不解气。 婆子面露难色,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那贱人若是一直留在郡主府,我根本奈何不得!让我一辈子看她活得好,过得好,我不甘心!”卢紫梦越说越气。 “主子您先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红杏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庇护之下。”婆子急忙安抚。 “怎么不可能?!”卢紫梦斥道:“她又没有本事,有徐若瑾在还不立刻抱紧大腿?” 婆子没说话。 “她既然不让我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卢紫梦魔怔了似的,眼里充斥着红血丝。 婆子不明所以,“主子您是想?” 卢紫梦也不解释,又去写了一封信交给下人,“立即送去中林县交到三夫人手中。” “是。”下人领命离去。 卢紫梦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上一次我写信告诉三夫人红杏生了,这次我写信求三夫人亲自来京都一趟,有她在,我就不信徐若瑾连这份面子都不给。” 婆子恍然,“主子所言甚是。” “只要能见到那个贱人,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亲手掐死她和她的孩子!”卢紫梦说时嘴角一直带着诡异的笑容。 婆子并未接话,而是默默站在一旁。 这时又有下人来禀报。 卢紫梦一看这下人,脸色有些难看,“大壮?我不是让你在郡主府盯着么?你怎么回来了?” 被叫大壮的下人瘦瘦小小,与名字十分不配,眼中闪着精光,一副十分精明的模样。 “回主子,小的在郡主府外看到了杨夫人,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立刻回来与您禀报。” 卢紫梦有些疑惑,“杨夫人?哪个杨夫人?” “就是新任大理寺卿杨万勇的夫人。”大壮道。 婆子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接着去看卢紫梦。 卢紫梦沉思片刻,又道:“她去那儿作甚?” “小的不知。”大壮说完敏锐地察觉卢紫梦脸色一变,马上接道:“主子莫急。小人看得分明,杨夫人在府门外撒野,一个劲儿叫嚣要见瑜郡主。” 卢紫梦总算有了点兴趣,“为何?” “小的听杨夫人要瑜郡主给一个说法,不然就要天天去府门外奥守着。”大壮道。 “还有这事?!”卢紫梦十分诧异。 大壮连连点头,“小人不敢有半句欺瞒。” 卢紫梦在屋内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杨夫人去找郡主府的麻烦……徐若瑾得罪此人,难道与大理寺有关?” 卢紫梦想着想着,嘴角不断上扬。 大壮见状长舒了口气。 “郡主府这下有好戏看了!”卢紫梦大笑道。 婆子正要将大壮打发下去,谁知卢紫梦突然把人叫住,吩咐道:“你带上礼去杨府,把东西送到杨夫人手中。” 大壮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仍是连声应下,“小人这就去。” 人走后,婆子看卢紫梦脸上带着笑意,一副坐等看好戏的得意模样,她也安心不少。 卢紫梦自言自语道:“真是有趣,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婆子偶尔听到飘来的几个字,心中满是疑惑。 卢紫梦就如魔障了似的,自问自答,“根本不用我费心思想这些,徐若瑾自己就会找来天大的麻烦,我只需推波助澜,就能等着看笑话。” 说着卢紫梦哈哈大笑,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痛快。 …… 杨夫人在郡主府撒野一通之后,丢下一句“隔日再来”就带着人离开。 灵阁碰壁之后,郡主府成了杨夫人新的目标。 倚翠扶杨夫人回府,一路上少不了嘘寒问暖,“夫人您身体如何?昨日大夫才说让您千万不要操劳,最好在府中静养,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夫人不耐烦地打断,“我不能停下,不然云鹤定要怪我了。” 倚翠身上一凉,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只好胆战心惊地应声,不敢再多言。 回到府中,杨夫人就听下人来报。 “夫人,京都城姜卢氏派人来送了些礼品。” 杨夫人纳闷,“姜卢氏?是什么人?” 倚翠摇首不知。 “她人呢?”杨夫人问。 下人摇头,“姜卢氏并未出现,只是遣下人来送的。” 杨夫人怀疑地蹙眉,但也没有多说,“收下便是。” 第2993章 探望 杨夫人本想多问几句关于姜卢氏的事,但外面很快又有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人夫人!” “又怎么了?!”倚翠看杨夫人脸色不佳,立刻上前一步不耐烦地训斥道。 下人忙道:“门外来了许多官夫人,说是要探望夫人。” 倚翠一愣,转头去看杨夫人。 杨夫人也同样一头雾水。 “都有哪些夫人?”倚翠问道。 下人急忙一个个数起来,“有吏部侍郎夫人,还有礼部员外郎的夫人。方才走的急,似乎还有工部侍郎的夫人……” 他还要继续说,倚翠诧异地瞪大双眼去看杨夫人,“夫人,走着……” 杨夫人也很是惊讶。她之前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她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工部员外郎的夫人,这些官夫人平日根本不会理会她,也不屑与她来往。 但今时不同往日,杨万勇成了新任大理寺卿,这些官夫人自然是闻风而动,迫不及待前来与杨夫人交好。 杨夫人稍稍一想,就明白其中关节。 倚翠见杨夫人迟迟没有回应,就提醒了一句,“夫人?” “让她们进来便是。”杨夫人嘴角一勾。 倚翠却觉得有些不妥,“夫人您身子还未好,若是有什么差池……” 杨夫人却不在意,“你以为这些官夫人会理会你的理由么?她们不是何时都能见到的。” 倚翠垂首不再多言。 “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一天。”杨夫人笑道。 倚翠自然明白—— 这些官夫人从前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自家夫人的。 这也不能怪别人,杨万勇只不过一个工部员外郎,且还被右相打压,根本看不到出头之日。 但现在不同了,自家夫人终于翻身了。 别看大理寺卿的品阶不高,但手中的权力可是众臣瞩目的。 当初夜志宇能在朝堂呼风唤雨,还不是因为他掌管着百官的生死?官家纵使再清廉,七拐八绕的亲戚总有几个混的,谁家都没那般干净…… 倚翠的腰杆也跟着挺直。 “扶我出去。”杨夫人道。 倚翠回神,连忙小心地扶着杨夫人往外走。 早已等候多时的官夫人们看到杨夫人,个个都脸上堆笑,十分数落地上前与杨夫人说话。 “杨夫人有礼了,之前就想来看你,实在没有时间,你可千万别见怪。” “都是好姐妹,自当要来看看。” “就是就是,杨大人日夜操劳,有些事他顾不上,我们自当要帮忙。” …… 官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连插话的缝隙都没有。 倚翠从未见过这等架势,听的头晕脑胀,眼前更是眼花缭乱。 这些官夫人将杨夫人团团围住,开始嘘寒问暖。 “前日听说夫人身体不好,还晕倒叫了太医?这可把我们急坏了,却又怕叨扰了你,这才拖到今日过来。” “你这身子不好就莫要到处走动,万一磕着碰着,或是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错。我们都知道你因为小弟的事情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还是应当多看开些。” 几个官夫人在杨夫人身边感同身受地安抚着,仿佛赵云鹤是他们的亲弟一般。 杨夫人最初的不适过去之后,这会儿已经能够应付自如。 “多谢诸位夫人挂怀,小弟在天之灵,定会感动非常。” 官夫人们纷纷摆手。 “杨夫人的弟弟,就像我们自己的弟弟一样,只可惜我们没有早点认识云鹤。” 几人都是痛心疾首得很,“听说赵云鹤向来懂事,看杨夫人就知道此言不假。” 杨夫人虽说形容憔悴,但应付起这些吹捧来也算进退得当。 这时几个官夫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吏部侍郎的夫人率先开口: “听说这几日杨夫人常去灵阁和郡主府?” 杨夫人脸色一变,没有否认。 其他官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我们都知道,赵公子的死与瑜郡主脱不了干系。” “没错,瑜郡主平素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主,我们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她可是有皇上撑腰的。” 还有人不屑道:“也不知她哪来的本事,在京都城内飞扬跋扈都没人理会。” “不仅如此,灵阁和佳鼎楼,哪个不是日进斗金?她有权又有银子,也难怪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几个官夫人凑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说起徐若瑾的坏话来。 杨夫人看她们都对徐若瑾有诸多不满,心下一喜,也不接话,就任由她们说下去。 官夫人们见状,也都更卖力地数落起徐若瑾来。 此时有人道:“杨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如今杨大人贵为大理寺卿,又颇得圣意,前途更是无量。即便是瑜郡主,撒野之前也要好好掂量一下。” 杨夫人深以为然,官夫人们的话都说到了她的心上。 若是放在从前,杨夫人即便再怎么气愤多半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但今非昔比,杨万勇身份不同,自然也毋需再顾虑徐若瑾。 有了夫人们的话,杨夫人信心更足。她定要为亲弟向徐若瑾讨个公道。 “夫人千万不可让赵公子死的不明不白才是。” “只要夫人有需要,我们随时都能帮忙。” 官夫人们急着表明忠心,唯恐落在人后。 杨夫人十分满意,但并未被冲昏头脑,压抑心下的激动,对诸位官夫人笑道:“有劳各位,在此谢过。” 两边自是推拒一番,后又转移话题畅聊不提。 约莫半个时辰后,杨夫人实在体力不支,官夫人也都十分识趣地离去。 倚翠担忧地将夫人扶回院子,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夫人您稍候,奴婢这就去叫大夫来。” 倚翠说着就要走,但杨夫人却是摇了摇头。 “我无碍,只是有点累了。” 倚翠眉目之间的担忧不曾褪去。 “我如今感觉很不错,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好。”杨夫人说着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倚翠这才稍稍安心,她自是知道夫人为何如此开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第2994章 诧异 后宫。 楚云秀看着擎儿在院子里玩儿,偶尔低下头看一眼手里的针线。 虽然夜微言说了好几次这些活交给奴才去做,但楚云秀还是丢不下,总想亲手给擎儿做几件衣裳。时间一长,夜微言也就由着她去了。 楚云秀才刚抽空低下头缝两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奴才的请罪声。 “怎么回事?”楚云秀好奇问一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也不解,“娘娘稍等,老奴这就去看看。” 她跨出门槛儿,就见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小皇子就站在中间,肉肉的小脸气鼓鼓的。 李嬷嬷好奇,轻轻踱步到近前。 “哎哟小皇子啊!奴才们知错了,您是哪儿不顺心?”小太贱战战兢兢地问。 夜擎仍是扁着嘴,一副生气的模样,也不说话。 奴才们更是惶恐,头也不敢抬,就怕这位小主子不高兴。 李嬷嬷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就轻咳一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奴才们见是李嬷嬷,纷纷叩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嬷嬷您可算是来了!” “怎么回事?” 小太监苦不堪言,“不是奴才不想说,实在是奴才也不知道啊……” 李嬷嬷微微蹙眉,见小太监神情不似作伪,也就没急着追究,“说说吧。” “是是是。”小太监擦擦头上的冷汗急忙应声下来,“小主子本来玩得正开心,奴才们也都看着。也不知是怎的,小主子忽地就生气了,奴才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愁眉苦脸地说完。 李嬷嬷听后去瞧小皇子,就见夜擎还板着小脸,一脸的不高兴。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李嬷嬷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多谢嬷嬷!”奴才们如蒙大赦,急忙躬身退下。 李嬷嬷很是无奈,只好引着还生气的小皇子去见楚云秀。 楚云秀在殿内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李嬷嬷回来,正准备起身去寻时,就见李嬷嬷抱着夜擎回来。 她正要松口气,就一眼注意到夜擎不开心的小模样。 楚云秀不像外面的奴才好像天塌下来似的慌张,反而忍俊不禁,拉过夜擎的小手搓了搓,“谁惹你了?嘴都要撅到天上去。” 夜擎看到楚云秀,原本的不高兴也成了委屈,嘴一扁把小下巴卡在楚云秀肩头。 楚云秀忍着笑意,抱着夜擎轻轻晃了晃,语气也格外温柔,“为何不开心?” 夜擎此时话还说不好,偶尔能发出几个单字,但多数时候都要靠“咿咿啊啊”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悠悠……悠悠……”夜擎嘴里嘟嘟哝哝,好像念经似的来来回回都是这几个字。 夜擎的小嘴就贴着楚云秀的耳朵,她想听不到都难。 听清夜擎在念叨什么,楚云秀更是哭笑不得。 “想悠悠了?”楚云秀无奈地笑问道。 夜擎听懂了这句,重重地点头。 李嬷嬷听到这里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小皇子是想有人和他一起玩啊。” 楚云秀有些抱歉地对夜擎道:“是娘不好,你整日在宫中也只能自己与自己玩。” 夜擎没听懂,歪头看着楚云秀,不明白为何娘突然心情不好,皱着小眉毛一脸苦思冥想。 楚云秀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好笑地伸出手指轻轻帮他把眉头捋平。 “李嬷嬷,瑜郡主她们母女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吧?” 李嬷嬷应声,“是。” “那你去给郡主府送个信儿,就说是小皇子想她和悠悠了,让她有空进宫来看看。”楚云秀吩咐。 李嬷嬷自是应下立刻去办。 还不等李嬷嬷出门,就有人叩门。 “娘娘,奴才回来了.” 李嬷嬷脚步一顿,转头去看楚云秀,“娘娘,是德顺回来了。” 楚云秀神情也跟着正经起来,“让他进来。” 德顺恭敬进殿,跪下给楚云秀行礼后,直接切入正题: “娘娘,奴才刚从外面打听来的消息,最近郡主府与灵阁都不怎么太平。”德顺恭敬道。 楚云秀双眉一挑,惊讶又疑惑,“出何事了?” 德顺随即回道:“这几日寺卿大人的夫人在灵阁与郡主府撒野,灵阁已经好几日没有开门卖酒了。” “竟有此事?”楚云秀更是诧异,“寺卿大人的夫人是何人?” “回禀娘娘,是杨万勇的夫人。”李嬷嬷在一旁解释道。 楚云秀对此人不甚熟悉,“他就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正是。” “他与郡主府什么仇怨?为何杨夫人要去找麻烦?”楚云秀追问。 德顺回道:“奴才急着回来禀报,此事还未打听出。但听闻百姓说起,杨夫人在灵阁时曾口口声声说要瑜郡主给她一个说法。” “说法?”楚云秀更加纳闷。 “是。杨夫人大有不见到瑜郡主就会一直闹下去的架势。”德顺道。 “反了她了,也不看自己是何身份,居然对大魏的郡主如此不敬!”楚云秀难得动怒,即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未必会生这么大的气。但事关徐若瑾,就不一样了。 李嬷嬷只得在一旁安抚,“娘娘息怒,别吓着小皇子。” 楚云秀后知后觉看怀里的擎儿,他正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楚云秀,不知发生何事。 她有些后悔,收敛神色,对儿子扯了扯嘴角,“没事,有人欺负你姨母和悠悠,娘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夜擎就好像听懂了似的,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安心地趴在楚云秀身上。 楚云秀松了口气,复又问德顺,“何来讨公道一说?” “奴才听说这杨夫人有一个亲弟弟,名叫赵云鹤。前不久去郡主府求见不成就在门口大闹,后来被御林卫的人带走了。” 德顺把自己查来的消息都如实禀报。 楚云秀脸色越发难看,更加生气,“既是他们有错再先,又怎好意思倒打一耙?” “奴才还听说杨大人因为此事闹到了皇上那去。皇上让他稍安勿躁,只管等几日。”德顺道。 楚云秀稍稍松了口气,“皇上倒是明事理。” 第2995章 下帖 “你继续去查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宫倒要看看这个杨夫人是哪来的胆子,连郡主都不放在眼中。”楚云秀怒道。 即便杨万勇是新任大理寺卿,楚云秀也不放在心上。无论是何人,只要对徐若瑾不利,那么也就是她的敌人。 德顺自是应声匆忙退下。 楚云秀难以平愤,与李嬷嬷说起杨夫人此人,“嬷嬷你可曾听说此人?” “老奴在宫中多年,并未听人提起过杨夫人,想来是杨大人升官之前并不起眼。”李嬷嬷如实回道。 楚云秀深以为然,愤愤不平道:“一朝飞上枝头,连脚都还没站稳,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找茬。” “娘娘,要不要老奴也去打探一下杨夫人的底细?”李嬷嬷提议道。 楚云秀想了想,正要点头,就听门外传来求见声。 “娘娘,冯嫔娘娘来给您请安。” 楚云秀闻言,随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压下,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随即站在角落。 楚云秀本想让小太监回了冯嫔的求见,但她转念一想,计上心头,于是淡淡应了一声: “嗯,让她进来。” 小太监得令,接着冯嫔进门。 “妾身给娘娘请安。”冯嫔的礼数向来让人挑不出纰漏,此番也是恭恭敬敬。 但自从上次被冯嫔利用之后,楚云秀对此人自是多加防范,再也不会被她表面的谦顺良恭欺骗。 而且冯嫔来请安,楚云秀也是能不见就不见,但这次说不定能让冯嫔为自己解决麻烦。 这么想着,楚云秀难得在面对冯嫔时还带着笑意。 冯嫔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她自己都没有太多在意。 “娘娘您身体好些了么?”冯嫔道。 楚云秀神情自然地扯谎,“好了不少,这些日子拒了你的请安,你不会埋怨本宫吧?” 冯嫔心里一惊,忙道:“怎么会呢?娘娘一番话让臣妾很是惶恐。” 楚云秀暗暗冷笑,面上却是淡定如初,“其实不只是你,还有许多投了拜帖的官夫人要进宫请安,也都被本宫拒了。” 冯嫔听后很是不爽,在心底诽谤:有什么好显摆的?你不过是站着云妃的位置罢了。 楚云秀并未理会冯嫔,继续道:“如今本宫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想着不如就明儿个让她们来宫中坐坐。” 她说着抬眼去看冯嫔,“你觉得如何?” 冯嫔没想到楚云秀会问自己,收敛疑惑应下,“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不敢妄议。” 楚云秀嘴角一勾,笑得格外和煦,“本宫是想,你一向办事俐落,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你去安排。” 冯嫔受宠若惊,但没有表现得太兴奋,微微蹙眉道:“多谢娘娘厚爱,但臣妾怕……” 楚云秀直接打断,“本宫既然交给你,就是相信你的本事。你不会是想要拒绝本宫的好意吧?”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冯嫔就是再多怨言也没法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她想不通楚云秀如此做的目的,但她也想不出这对自己有何坏处。 冯嫔细细一琢磨,心下一喜,只觉得之前是自己思虑过重,把楚云秀当成洪水猛兽。 “臣妾定会将此事办妥,还请娘娘放心。”冯嫔胸有成竹。 楚云秀见冯嫔如此回答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心中冷笑,但仍是面带笑意,“那就有劳冯嫔了。” 二人闲话两句,冯嫔告退,急着回去拟定官夫人的名单。 楚云秀见人走后,脸顿时阴沉下来。 李嬷嬷还有些担心,“娘娘,这么大的事交给冯嫔,若是有什么差池,会不会……” “等的就是‘差池’,就看冯嫔怎么选。”楚云秀道。 她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将杨夫人“请”进宫来。但主动权被她交到了冯嫔手中。 “这也算是还之前冯嫔暗算本宫的‘人情’了。”楚云秀眼神一冷。 李嬷嬷不再多言。 冯嫔回去之后,也不耽搁时间,立刻就动手拟起名单来。 腊梅见主子如此着急,还挺纳闷,“主子,您这是?” “楚云秀要让官夫人们明日进宫请安,我得赶紧把这名单拟好。不然耽搁了,她定要找我麻烦。”冯嫔头也不抬地回道。 腊梅这才明白。 “别愣着了,快帮我一起想,可别漏了人。”冯嫔急道。 腊梅忙上前帮忙。 冯嫔边回忆边写,慢慢官夫人也越来越全。 想了好一会儿,冯嫔又道:“这样差不多了,多看几遍有没有漏下的。” “是。”腊梅应下,一个个检查。 冯嫔长舒一口气,叫来宝顺吩咐道:“立即传令下去,让这些官夫人明日务必进宫来给云妃娘娘请安。” 她说着就要把给官夫人的帖子交给宝顺。 这时腊梅突然道:“娘娘,奴婢没在这里找到杨夫人。” 冯嫔手一顿,心惊了一瞬忙把帖子拿回来,“对,杨夫人,新任大理寺卿的夫人,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腊梅忙研墨,冯嫔又重新写了张帖子。 给杨夫人的帖子写好之后,冯嫔才松了口气,“这回不缺了吧?” 腊梅点头,“杨大人刚上任没多久,也不怪主子您忘了杨夫人。” 冯嫔没说话,叫宝顺把帖子都送出宫去。 “其实忘了也无妨,可大理寺卿毕竟受得皇上重用,这个时候还是要让她们领我的情。” 冯嫔将帖子送出去的消息很快也传到楚云秀的耳中。 楚云秀听德顺说帖子也送去杨府,只是冷笑并未多言,只等明日到来,好戏开场。 帖子送到各府中,官夫人们喜不自禁,纷纷挑选衣裳明日好进宫赴宴。 帖子同样也到了杨夫人手中。 她看到帖子时先是惊讶,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多遍,确定的确是宫里送来的,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倚翠也十分欣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杨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老爷自从任了大理寺卿以来,杨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先不说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官夫人们,如今就连云妃娘娘都来给您递帖子,夫人您的地位在京都城都是响当当的。” 倚翠不遗余力地吹捧道。 第2996章 入宫 她自幼跟在杨夫人身边,说话自然没有其他奴才那么多避讳。 杨夫人十分受用,笑而不语。 这是倚翠又道:“夫人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查都有哪些夫人收到这帖子,很快就会有信儿了。” 杨夫人很是满意,“嗯,办地不错。” 主仆二人正说话的工夫,倚翠要的“信儿”就来了。 “夫人,奴才查过了,接到帖子的分别是礼部尚书夫人,大学士夫人,左督御史夫人……”下人一个个数着汇报。 杨夫人听的是目瞪口呆,脸上的惊喜的神色更是不佳掩饰。 倚翠听下人每说一个都跟着一惊,这些全都是在京都城数得上的大人物,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人汇报完就自觉退下。 杨夫人和倚翠都被惊到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倚翠吞了口唾沫,脑中闪过的都是方才下人提到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夫人!您与这些官夫人一同被请进宫,这可是天大的恩宠,更是云妃娘娘对您的肯定!”倚翠感叹不停,“等这消息传开,您再从宫里回来,瑜郡主您也不用放在眼里。” 杨夫人想到徐若瑾不禁冷笑一声,“到时我定要和她好好算算这笔账!” “夫人放心,也不必着急。郡主府和梁家已经走向末路,即便您不去,他们也迟早要倒霉。”倚翠道。 杨夫人眼珠一转,“这次被邀请入宫的没有她?” 倚翠坚定地摇头,“绝对没有,奴婢认真听过了。” “不是都说她与云妃的关系有多好,我看也不过如此。”杨夫人不屑道。 “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云妃娘娘是个识时务的,自然知道谁对她更有帮助。”倚翠道。 杨夫人喜形于色,对内心的激动毫不掩饰,立即吩咐:“快去整理一下,明日进宫不能丢了老爷的脸面。” “夫人放心。”倚翠应声去准备。 明日要在宫中设宴款待多位官夫人之事,自然也传到了徐若瑾的耳中。 徐若瑾很是好奇,“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 梁六道:“各府接到帖子的夫人聚在一起时说起此事。” 徐若瑾了然,“的确是值得炫耀的事。” “属下查过了,被邀请的多是一二品大员的夫人。” 徐若瑾沉思片刻,“是谁下的帖子?” “是云妃娘娘。” “云秀?”徐若瑾先是有点惊讶,接着反应过来不禁笑出声来。 方妈妈也随即了然,原本面上那点担忧也都跟着消散。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徐若瑾道。 梁六正要退下,又想起一事,“启禀郡主,杨夫人此次也在受邀之列。” “还有她?”徐若瑾细细琢磨片刻,顿时明白过来,笑道:“少了她的确不行。” 梁六退下后,徐若瑾与方妈妈聊起此事。 “云秀胆子越来越大了,竟要办如此隆重的宴席。”徐若瑾很是无奈地摇摇头。 方妈妈则是道:“老奴看云妃娘娘此番做法也都是为了您。” 徐若瑾没有否认,“我知她是要为我出气不假,我只要看热闹就好,但闹大了我也怕会对她不利。” 方妈妈安抚道:“郡主莫要多想,云妃娘娘也不是第一天在宫里生活,此事未必能难到她。” “嗯,妈妈说的是。”徐若瑾赞同。 时至今日,徐若瑾还是会不自觉将楚云秀当成自己需要保护的人。 徐若瑾嘴角微微一勾,“既然如此,就看看云秀打算做什么。” 她不禁有些期待起明日的到来。 …… 翌日,宫中宴请如时开始。 凡是下了帖子的夫人全都到了,个个都是雍容华贵,气质不俗,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同去给楚云秀请安。 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进宫来参宴,但受楚云秀邀约还是第一次。所以每个官夫人都将此行当成大事。 楚云秀如今是大魏尊贵的云妃娘娘,更是离皇后之位最近的人更不要说她还是皇上唯一皇子的生母。 如此尊贵的身份,官夫人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这其中杨夫人的面孔就显得有些新鲜了。她何曾参加过这样的场合,放在一个月之前根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但如今情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妃亲自下了帖子邀她入宫,她又是大理寺卿的夫人,身份不比任何人低。 杨夫人对这次赴宴也十分重视,特意在府中精心打扮过,不会艳俗,也不会太抢风头。 此次她进宫还特意带了小儿子同来,小儿子杨辰逸才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 来之前杨夫人已经再三叮嘱过儿子,到了宫中定要谨言慎行,决不可给老爷添麻烦。 杨辰逸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但进了宫就把叮嘱都抛在了脑后,他东瞅瞅西看看,两只眼都快不够用。 “逸儿,不许乱跑听到没有?”杨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 杨辰逸立刻就老实了,背着手不说话。 “娘知道你想去玩,”杨夫人看儿子可怜的模样就心软了,又道:“一会儿你陪娘去请安,之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真的?”杨辰逸眼前一亮。 杨夫人笑着应道:“嗯。” 杨辰逸被哄好了,立马乖乖地站在杨夫人身边,乖巧地与经过的官夫人行礼问好。 靠着杨辰逸的懂事机灵,杨夫人也赚了不少夸赞之词。 杨夫人心情一片大好,带着杨辰逸就去请安。 冯嫔正奉楚云秀之命招待着官夫人们。 她凭着过人的手腕在官夫人中混得如鱼得水,几句话下来双方的关系都拉近了不少。 冯嫔自觉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只有趁这个机会与官夫人们处好关系,日后待她坐上妃子之位,这都将成为她的资本。 正应酬时,大学士夫人一眼看到正走来的杨夫人,于是亲切地打招呼: “杨夫人到了,快来。” 杨夫人牵着小儿子的手走到近前,先给冯嫔请安。 “冯嫔娘娘有礼。” 冯嫔面上笑意不减,颔首道:“不必多礼。”她的视线却趁杨夫人行礼时上下扫量了一番。 杨夫人看起来有些普通,比其他官夫人有些不如,毕竟出身不同。 冯嫔将心里那点不屑压下,数落地与杨夫人叙话。 第2997章 不对 杨夫人没想到居然如此简单,所有官夫人不是夸赞她,就是称赞杨辰逸。 杨辰逸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想尽快结束他就能去玩了。 但大人们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杨辰逸仅有的那点耐心也快要消耗殆尽。 杨夫人察觉到儿子的心思,就趁旁人不注意捏了他胳膊上的肉一把。 杨辰逸疼得一抽,马上就正襟危坐。 杨夫人满意地冯嫔应酬两句,又道:“娘娘见谅,臣妇还未去给云妃娘娘请安。” “杨夫人请。”冯嫔从善如流。 不只是杨夫人,其他官夫人也都还未见到楚云秀。 杨夫人见人还没来,杨辰逸又闹腾得厉害,只好叫来倚翠,“你带小少爷去一边玩,别让他到处乱跑,我先去给娘娘请安。” 倚翠应声下来,带着杨辰逸去人少的地方玩,诸位夫人又等了片刻,楚云秀带着夜擎出现。 夜擎看到这么多人很是新奇,但好像又不想被人小看,就僵着后背跟在楚云秀身边亦步亦趋。 楚云秀想要把儿子抱起来,怕他累着。但夜擎不知为何松开了楚云秀的手,乖乖地迈着两条小短腿走。 楚云秀想笑,但在看到官夫人们时,笑容就收了起来。 夫人们见楚云秀来,纷纷上前,满面笑容,恭敬行礼问好。 杨夫人也不落于人后,淡定上前。 “给云妃娘娘请安。”众人齐声道。 楚云秀淡淡一笑,“无须多礼。今日本就是为了答谢诸位特意设宴,无需在意太多。” “多谢娘娘。” 谢恩之后官夫人们也没急着离去,而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起楚云秀来。 “半月未进宫给娘娘请安,娘娘的气色越发好了,臣妇这心也能放心了。” “臣妇也是。之前听说娘娘抱恙,臣妇别提有多急,命人搜罗了不少契丹妙药送进宫来。不知娘娘可曾吃过?” 楚云秀心里纳闷,回想一会儿,自己对这东西果然还有点印象。只是外面从进宫的东西,她基本是不吃的。送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但楚云秀还是勾起嘴角,“有劳,本宫确有吃过,果然有奇效。” 学士夫人一听心下大喜,顿时觉得自己比旁人都高了一头,下巴微抬满面得意。 其他夫人心中不屑,面上却无表现,继续吹捧楚云秀,面上的谄媚再明显不过。 楚云秀悉数接受,从始至终只用笑容应对。 “小皇子玉雪可爱,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大魏未来的栋梁之材。” “不错,小皇子年岁不大,却无丝毫怯场,实在难得。” “早就听闻小皇子的衣衫都是娘娘亲手缝制。” “怪不得!臣妇看小皇子的衣衫针脚细密,真是精湛无比。” 楚云秀居高临下,看官夫人们争着抢着拍自己的马屁,面上并无多少表现,但她心底却是厌恶非常。 她刚进宫时周围全是这样虚伪无比的恭维和吹捧,她从那时起就对此十分讨厌,宁可做一个透明人,也不愿卷入其中。 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楚云秀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处于被人吹捧的位置。 楚云秀走了一会儿神,官夫人们只顾吹捧谁也没有注意。 还是李嬷嬷看时机差不多,偷偷提醒了楚云秀。 楚云秀回神,双眼恢复清明,笑容更深,不经意地打断官夫人们看似热闹的气氛。 杨夫人一直找机会要插嘴,但其他夫人们说的她都不甚清楚,她也从未听说楚云秀抱恙之事。 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杨夫人没有急着插嘴,而是默默站在中间靠外的位置。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竖着耳朵将其他夫人的话都记在心里。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楚云秀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还在琢磨一会儿如何才能一开口就一鸣惊人。 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必须让楚云秀一眼就看到自己。 这时周围官夫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因为她们都突然意识到楚云秀的神情不太对劲。 硬要说的话,有一丝不解,还有些疑惑,更多的则是不耐烦。 官夫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顺着楚云秀的目光看去。 不少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杨夫人的身上。 冯嫔也察觉到不对劲,她还从未见过楚云秀露出这样的神情,而且很明显是针对某一个人。 不等冯嫔想明白,楚云秀就突兀地开口,声音很是冰冷。 “你是何人?” 楚云秀的语气虽然不佳,但话语中就像是不认识杨夫人,想要求证而已。 杨夫人吓了一跳,心里跟着“咯噔”一声,忙把惊慌无措压下,陪着笑脸并无多少谄媚回道:“臣妇是大理寺卿府上的,给云妃娘娘请安。” 官夫人们皆是八面玲珑之人,楚云秀这句话一出口便都察觉到事情不简单。她们都不再插嘴,打算静观其变。 冯嫔头上也冒了冷汗,不知楚云秀葫芦里卖什么药。就连一旁伺候的腊梅也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凑近冯嫔,“主子?” “嘘!”冯嫔不耐地发出一声让腊梅闭嘴。 腊梅不敢多言。 “原来你就是大理寺卿的夫人。”楚云秀语气更差。 杨夫人头皮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臣妇。” 楚云秀闻言冷笑一声,接着猛地看向冯嫔,厉声训斥,“为何请这等人来!” 冯嫔突然被点名,根本不知发生何事,但被楚云秀的气势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娘娘恕罪,臣妾也是按您的要求……”冯嫔咬紧了牙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但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楚云秀不耐烦地打断。 “本宫让你请一二品官员夫人,何曾对你说让你请此人来了?本宫的宴席,岂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楚云秀似是动了怒,教训起冯嫔来也是毫不留情。 官夫人们都看傻了眼,呆若木鸡僵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都还惊魂未定,根本反应不过来,尤其楚云秀此番表现,让她们震惊无比。 这还是传闻中那个从不发脾气,十分软弱可欺的云妃吗? 这分明是雷厉风行,训起人来更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啊。 第2998章 耳光 官夫人们自觉退后几步,把杨夫人孤立在其中,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杨夫人不明所以,压根儿不知发生了什么。 上一刻众人还其乐融融,怎么转瞬间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 “臣妾知错!还请娘娘息怒!” 冯嫔愤恨不已,咒骂楚云秀让自己在这么多官夫人面前丢了脸面,但她偏偏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可她仍是一脸懵,只好暂且将麻烦引到杨夫人身上。 “臣妾还请娘娘明示杨夫人过错,臣妾也好引以为戒,日后定不会再犯。” 楚云秀扫了冯嫔一眼,不予理会,看向杨夫人。她的目光过于凌厉,杨夫人不禁身上一抖。 “此人大闹灵阁数次,还去郡主府门前撒野,本宫可曾冤枉你?”楚云秀扬声质问杨夫人。 杨夫人原本脸上那点委屈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 官夫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杨夫人的确是碰到了云妃娘娘的逆鳞。 这京都城中,谁不知道徐若瑾与楚云秀关系匪浅?既然徐若瑾在杨夫人那受了委屈,楚云秀定会报复回来。 冯嫔这才明白,原来杨夫人之前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随即恶狠狠地瞪了杨夫人一眼,接着无比自责。都怪自己没有好好查清楚就下了帖子,这才着了楚云秀的道。 事到如今,若说楚云秀根本不知情,冯嫔是一万个不信。 是她倒霉,被杨夫人连累。 楚云秀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仍是毫不留情地训斥杨夫人,“这等不守规矩之人,就该送去司仪监重新学习,何时学好了何时放出来!” 杨夫人错愕不已,顾不上许多立即叩首请罪,“云妃娘娘息怒,其中细节您有所不知,臣妇绝非无事找茬之人,请云妃娘娘明鉴!” “还敢抵赖!”楚云秀怒道,“难道是本宫诬赖你不成?” “臣妇不敢……”杨夫人声音颤抖道。 “那本宫问你,灵阁你去了么?郡主府你去了么?”楚云秀字字问在杨夫人脸上。 “这……”杨夫人根本无法反驳,“臣妇是去了不假,但臣妇也是为了……” “那你还敢狡辩!”楚云秀直接给李嬷嬷一个眼神,“掌嘴!” 李嬷嬷得令,从容走到杨夫人身边,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这一声就像是打在所有官夫人脸上,让她们都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 杨夫人更是可怜,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半晌没回过神。 接着李嬷嬷的第二巴掌就甩了下来。 “啪!”又是一声脆响。 楚云秀还未喊停,李嬷嬷就继续面无表情地扇杨夫人耳光。 “啪!” “啪!” 杨夫人跪在地上,身子被扇得左右飘摇,耳中嗡嗡作响,脸颊上更是火燎一样的痛苦。 伴随巴掌,是杨夫人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更凄厉。 冯嫔看到这幕,脊背一凉,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愣地连眼睛都忘了眨。 楚云秀此番所作所为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冯嫔更是被震惊地话都说不出来。 殿内只有一下下的巴掌声,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更没有会为杨夫人求情。 楚云秀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似是根本没将杨夫人的死活看在眼里。 众夫人都明白,云妃娘娘不只是想给杨夫人一个教训那么简单。 终于,杨夫人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已经跪不住时,楚云秀才缓缓开口,“停吧。” 李嬷嬷随即松开杨夫人,淡定地回到楚云秀身边站定。 这时众人才看到,杨夫人早已脸颊青紫,嘴角带血,头发凌乱,呼吸急促。 倚翠这时带着杨辰逸冲上来。 “娘!!” 杨辰逸还不知发生什么,但看娘这副模样也吓呆了,连哭都忘了。 倚翠眼泪流下来,扶着杨夫人,但还要给楚云秀赔罪,“还请云妃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夫人吧!” 冯嫔这时上前给了倚翠一巴掌,把她打到一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与云妃娘娘说话?!” 倚翠挨了一巴掌,脑子都晕了,叩头不止。 杨辰逸被吓哭,扯开嗓门嚎啕大哭。 好好的一场宴席,就这么变得乌烟瘴气。 楚云秀略有不耐地抬眼。 冯嫔立即上前,“娘娘不必担心,此人再也不会有机会入宫。” 她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楚云是故意挖了坑给她跳。只可惜她没有早点反应过来,被楚云秀算计了。 但事到如今,挽回还不算迟。冯嫔立即与杨夫人划清界限,表明自己的立场。 其他夫人也纷纷对杨夫人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说她的好话。 这番境遇,与杨夫人刚出现是简直天壤之别。 第2999章 没底 御书房。 脚步匆匆的小太监来到殿外,随即放轻脚步走到田公公身边,田公公眯起眼,附耳过去,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田公公双目微睁,额头皱纹添了两道,“竟有此事?” “是。奴才刚从后宫回来,此时杨夫人还未离宫。”小太监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与田公公听。 田公公沉思片刻,叫人退下,“继续盯着。” “是。” 小太监走后,田公公复又回到夜微言身边。 此时殿内不只夜微言一人,还有杨万勇、陆凌枫、严弘文与方子华四人。 这四人如今算是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存在,夜微言此番召他们入宫,也是为了解决连日来的麻烦。 “这宫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不太平。”夜微言眸色深深地扫了一眼殿内四人。 四人均是恭敬垂首而立。 “你们四人都是朕最信任的臣子,若是你们有了芥蒂,朕如何能放心?”夜微言语重心长道。 “微臣知罪。”四人齐声道。 夜微言轻轻叹了口气,“朕今日叫你们入宫,也是想将事情都说开。”顿了顿接着看向杨万勇和陆凌枫,“尤其是你们二人。” 杨万勇心中颇多不甘,但如今当着皇上的面,他也不好再表现地斤斤计较。 陆凌枫自然不会有异议,“让皇上担忧,微臣知罪。” 夜微言略一点头,又看向杨万勇,神情中似有催促之意。 杨万勇嘴唇动了动,紧咬着牙却说不出口。 这时田公公在夜微言耳边说了些什么,夜微言的神色一变,很是诧异。 “此话当真?”夜微言不再理会杨万勇,转而去看田公公。 “回皇上的话,正是。” “杨夫人挨了巴掌,而且还是云秀亲自下令?”夜微言仍旧觉得难以置信,压低声音再三确认。 田公公自是恭敬点头,“此事千真万确,夫人们还都在后宫,并未离开。” 夜微言皱眉,神情越发复杂。 殿内四人也都察觉到皇上有些不妥,但他们都不知发生何事。 夜微言一头雾水,实在难以将田公公描述之事与记忆中温婉的楚云秀联系在一处。 事发突然,夜微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会如此?云秀向来是个脾气好的,究竟出了何事才会让她如此大动干戈?”夜微言问田公公。 田公公略一沉吟,“老奴听说是杨夫人之前所为不和规矩,才会被云妃娘娘斥责、赏了巴掌。” 夜微言面上一紧,已经有了猜测,“如此看来,便是这杨夫人之过错,连云秀都动了怒。” 田公公不再多言。 “难不成是宫外出了大事?”夜微言疑惑。 田公公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夜微言随即深深地看了杨万勇一眼,心下有了计较。 杨万勇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抬眼去看,却见另外三人都规矩地站着。 就在他纳闷之时,上面突然传来夜微言的声音: “朝事先放一放,”夜微言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殿内四人,“说说近日来的闲事。” 殿内四人似是都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由此一问。 杨万勇很是迷茫,但面上并未有太多表现。 方子华一如既往的淡定,面不改色地垂首立于原地。 严弘文细细地观察着其他三人的动静,同时不忘猜测夜微言的心思。 陆凌枫嘴角带着浅笑,看起来倒像是最轻松的那个。 四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露出马脚。 夜微言直截了当地问道:“最近京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投到杨万勇身上,摆明这个问题就是为他准备的。 感受到视线的杨万勇却是一脸懵,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眼看气氛要陷入僵局时,陆凌枫突然向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得知灵阁已经连着几日关门。就连郡主府门前也有些喧闹。” 他并未严明是杨夫人闹事,平淡无波地说出这些“小事”。 方子华斜了陆凌枫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只做不知。 严弘文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虽说他不喜陆凌枫,但若是在陆、杨二人中选,自然是前者。 “启禀皇上,公主的身体原本好转,但听闻郡主府和灵阁门前有人闹事的消息,也动了气。”严弘文道。 夜微言闻言面色一青,“岂有此理!”随即看向杨万勇,“难道杨爱卿无话可说吗?” 突然被点名的杨万勇诧异地抬头,顶着一张不知所云的脸,脑子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陆凌枫与严弘文所说的,难道是自己? “回皇上,微臣不知……” “令夫人这些日子倒也没闲着,先是大闹灵阁数日,接着又去郡主府门前撒野。”夜微言冷声道,“京都城内出这么大的事,你要与朕说你丝毫不知情?” 杨万勇听的一头汗,随即跪下,“请皇上明鉴!微臣这些日子都在大理寺,并未归家,更不知家中出了如此大事!” 说完之后杨万勇稍稍平复下来,又道:“皇上,内子向来知书达理,循规守矩,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他咬紧牙,在心里给陆凌枫和严弘文记上一笔。 夜微言没有立刻驳斥,而是看着杨万勇,眼神越来越冷。 杨万勇心也跟着提起,顿觉不妙。 “你的夫人知书达理,那便是瑜郡主不懂规矩了?朕看你也该放放手里的公事,若是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如何叫朕放心?” 夜微言的话不留情面,“朕要的不是如此丢人的大理寺卿!” “皇上恕罪!微臣知错!”杨万勇大惊,立即下跪求饶。 夜微言略有不耐地摆手,“你不用请罪,你既然不知发生何事,正好随朕去看。” 杨万勇惊疑不定,更不知皇上要带自己去“看”什么。 “如此看来,你连夫人进宫来赴宴之事也毫不知情?”夜微言见杨万勇神情不似作假,就随口提了一句。 杨万勇忙低头不语。 夜微言随即起身,田公公忙跟上。 殿内四人也跟着离去。 杨万勇脸色十分精彩,一会儿一变,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底。 第3000章 惩戒 一行人随皇上到后宫,只有杨万勇一人惴惴不安,不复之前志得意满之模样。 还未等跨过门槛,几人就听到从门内传来的训斥声。 夜微言立刻就听出那是楚云秀的声音,不由惊得顿住脚步。 其余四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杨万勇越发紧张,因为他听出还有一道慌乱哭声夹杂其中,正是他夫人的声音。 他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之前他还不信,但如今却由不得他。 杨万勇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看到底发生何事,但皇上在前,他万万不敢坏了规矩。 夜微言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果然如田公公所言,楚云秀这次是真的动了怒。她正厉声斥责杨夫人,没有一点余地。 “如此不守规矩,竟然还有脸面进宫来见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于灵阁与郡主府门前张狂闹事,嚣张跋扈,难道是为了显示你的身份超然不成?” “今日本宫就替司仪监的人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楚云秀严声厉色,官夫人们都被惊到,大气都不敢喘。 门外的几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夜微言见这么下去万万不可,恐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随即跨入宫内。 皇上一出现,官夫人顿时惊慌不已,纷纷下跪,请安声此起彼伏。 官夫人们乱七八糟地跪了一地,每个人面上都不怎么好看。 楚云秀见是皇上来了,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淡定起身对皇上请安。 “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见谅。”楚云秀道。面上还有来不及收起的怒气。 夜微言见状,压下心中诧异。 他身后四人也都惊讶万分,他们都被楚云秀的气势惊骇住,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时神色各异。 杨万勇一眼就看到哭作一团的夫人和小儿子,他神色一紧,用眼神询问夫人。 但杨夫人刚挨了巴掌,早已头晕目眩,狼狈不堪,根本什么也说不出来,察觉到杨万勇的视线,哭得更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万勇心中更急,有话说不出,双拳紧握,强压下怒火和不安,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冯嫔见皇上来了,原本还提心吊胆,瞬时一喜,主动上前请安,“皇上……” 夜微言却只是微微颔首,就径直走到楚云秀身侧站定。 他干咳两声,谨慎又担心地询问楚云秀出了何事。 冯嫔眼看着夜微言从自己面前走过,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她紧咬下唇,妒恨地盯着楚云秀,将心里翻涌的不满压下。 “爱妃,何事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夜微言道。 楚云秀轻轻叹了口气,适时示弱道:“都是臣妾不好,不该如此大动干戈,还惊动了皇上。” “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没有事比爱妃你更重要。”夜微言道。 楚云秀似是很受感动,这才道:“杨夫人不守规矩,臣妾就命人教训了她。” 杨万勇听后头垂得更低。 夜微言对方才楚云秀的表现还心有余悸,此时听后也是连连安抚,“爱妃何苦发火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病在你身,疼在朕心啊!” 楚云秀并无过多表现,听夜微言如此说,反而更加义正言辞,“皇上,臣妾斗胆一问。” 夜微言微微蹙眉,但仍是点头,“你说。” “难道贵为堂堂皇室郡主,被这样一个泼妇堵门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吭声,这才是对的吗?”楚云秀反问道。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在场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夜微言顿觉面上如同火烧,偏偏还无法反驳,“朕不是此意……” 楚云秀又道:“如今梁左都督还在七离打仗,郡主府中只有徐若瑾一人支撑,她还要操持灵阁与佳鼎楼,一个弱女子本就艰难,遇到这种苦也从不吭声,更不会让旁人为她出头。”楚云秀说起来头头是道。 夜微言更不知该作何表现,因为楚云秀说的半点差错也无。 徐若瑾从来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若是她有心对付杨夫人,就不会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大闹一场。 夜微言这一时也陷入纠结。 楚云秀却没想就这么算了,她环视众人,视线最终落在杨夫人身上,凛声道:“堂堂大魏的郡主、皇帝的义妹被这样欺辱,就是欺辱皇族,皇上朝事繁忙无暇多顾,那本宫就出面替皇上教一教,,谁若是敢动郡主府,就是与本宫过不去,若是今后再有此事,本宫绝不会轻饶。”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少人都心里一抖。 就连夜微言也愣了一下,目光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他还从未见过楚云秀发这么大的脾气,心中有所触动也是自然。 夜微言并未多想,而是立刻安抚楚云秀。 但楚云秀这次没这么好打发,她将视线从杨夫人身上移开,最后落在杨万勇的身上。 夜微言循着楚云秀的视线看去,脸色一沉,心中了然,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好解决。 杨夫人在灵阁和郡主府大闹,杨万勇作为一家之主亦不能免责。 为了给楚云秀一个说法,也好让此事告一段落,夜微言思量再三,终于咬牙道: “此事既然已经查明,杨万勇你也脱不了干系,朕可有错怪于你?” 杨万勇如遭雷劈,自知此次责罚是板上钉钉,也就不再为自己辩驳。 “微臣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杨夫人抱着小儿子瑟瑟发抖,听了皇上的话更是震惊不已,当下就要反驳——这一切都是徐若瑾的错,若不是她,云鹤也不会死。 但她还未说出口,就被眼疾手快的倚翠紧紧捂住了嘴巴。 杨夫人大惊,挣扎了几下未果。 倚翠对杨夫人使劲摇头,让她不要冲动。 二人的动作都被陆凌枫和方子华看在眼中。 方子华平淡如常,只拿自己当外人,站得不远不近,丝毫不引人注意。 陆凌枫则是面露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朕罚你半年俸禄,暂且不必上朝,等何时管好你这一家人何时再来请罪。”夜微言下令。 杨万勇大惊失色,像被雷劈似的呆在原地。 他才被提拔为大理寺卿没多久,竟然就被皇上简单的几个字打回原形。 第3001章 毒打 这口气让杨万勇如何能轻易咽下? 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恶狠狠地瞪了杨夫人一眼。 杨夫人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她从未见老爷发这么大火,更别说是对着她。 她抱着儿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倚翠察觉不对,“夫人?” 杨夫人说不出话,但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杨辰逸靠在杨夫人怀中哭个不停,抬头一眼就看到杨万勇,立刻冲上前去抱住杨万勇的腿,“父亲!他们都欺负娘!” “住口!”杨万勇怒斥一声,随即一巴掌打在小儿子脸上。 杨辰逸被这一耳光扇倒,懵了半天才觉得疼,随即崩溃大哭。 杨夫人的心就像是被人踩在地上,紧紧咬得下唇出血才没有惨叫出声。 倚翠忙把小公子拖回自己这边,不住给杨万勇赔罪,“老爷息怒,小少爷年纪小不懂事。” “滚下去!”杨万勇怒斥。 倚翠惊得连退数步。 杨万勇随即对夜微言拱手,“惊了皇上,微臣治下无方,还请皇上降罪。” 夜微言也有些烦闷,就随意道:“朕希望此事不要再发生,至于罪罚,朕方才已经说过了。” “微臣领罪。”杨万勇垂首应下。 夜微言不再看杨万勇,而是对楚云秀道:“爱妃消消气,莫要在让朕担心才是。” “臣妾知错。”楚云秀见杨万勇也跟着倒了霉,也算是帮徐若瑾出了一口气。 “擎儿呢?”夜微言问道。 楚云秀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擎儿困了,臣妾将让人将他抱回殿内。” “好,朕去看看。”夜微言面露喜色。 楚云秀随即跟在夜微言身后一同回到殿内。 徒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杨万勇怒不可遏,尤其是想到自己这一罚还不知何时才能上朝,更不知这本就没怎么抓稳的寺卿一职会不会飞走。 种种麻烦搅和在一起,杨万勇脸色又黑了几分。 皇上还没出来,官夫人们也都一个也不敢走,乖乖候在原地。但她们心里也都在埋怨杨夫人。 如今连杨万勇都跟着倒霉,官夫人们的心里也都有了计较。各自回想平日是否与杨夫人走得太近。 无论之前如何,打从今儿起,官夫人们对杨夫人,甚至是杨家都要避而远之。 官夫人们连看杨万勇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不屑。她们只觉得杨万勇小人得志,连寺卿之位还没坐稳就忙着作威作福,如今从天上跌到地下也是活该。 杨万勇察觉到周围人轻视鄙夷的目光,顿觉无地自容,但偏偏还无法离开,只能将心头不忿都狠狠算在夫人头上。 陆凌枫、严弘文与方子华则是围观了一场好戏。 三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夜微言从殿内出来,楚云秀并未跟随。 “时间也不早了,都散了吧。”夜微言说完,就抬脚离开。 众人看皇上面上带着浅淡笑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恭送皇上——” 田公公紧随其后。 陆凌枫与严弘文跟在皇上身后也一并离开。方子华经过杨万勇时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袖子。 杨万勇回神,收敛神情随即跟上。 几人随夜微言回到御书房。 “杨爱卿,”夜微言突然开口,“你可还有话要说?” 杨万勇头皮一紧,“微臣不敢,皇上已经给微臣留了面子,微臣多谢圣恩。” 夜微言又道:“嗯,毕竟是令夫人有错在先,你回去也该多加管教。” “微臣遵旨。” 夜微言的视线又扫过陆凌枫与严弘文。 二人齐声道:“皇上英明。” “如此一来,灵阁也可恢复如初。至于熙云那边,严爱卿要多费心。”夜微言道。 “微臣遵旨。”严弘文恭敬应下。 夜微言并未多言,而是让他们退下,“你们也都回去吧。” “是。”四人回道。 杨万勇抬脚就走,行色匆匆,背影仿佛都带着怒气。 方子华对陆凌枫与严弘文有礼地拱手,随后毫不留恋地离去。 陆凌枫与严弘文并行,沉默片刻,严弘文目不斜视道:“事情闹到这一步,都在陆大人预料之中吧。” 陆凌枫笑道:“严大人说笑了,陆某从未预料过任何事。” “陆大人过谦,严某以为杨夫人闹事可大可小,全看陆大人如何处置。”严弘文道。 “严大人何出此言?” “因为陆大人的纵容,杨夫人才会一再得寸进尺,闹到如此地步。”严弘文斩钉截铁,已经认定这就是事实。 陆凌枫脸上笑容不变,“这不过是严大人的推测罢了,陆某并未做过此事。” “你可以不承认,但下一次要做干净些,不要露出马脚。”严弘文冷然道。 陆凌枫听了这话却是轻笑出声,“严大人真得误会陆某了。” 严弘文察觉到陆凌枫语气中的细微不同,接着转身直视陆凌枫双眼。 “严大人忘了,还有方大人么?”陆凌枫似笑非笑道。 严弘文微微蹙眉,脑中闪过种种,没有回应。 陆凌枫也不多言,笑着跨步离开。 严弘文看着陆凌枫离去的背影,心中疑虑却并未完全打消。 杨万勇回到府中,杨夫人与小儿子也被送回来,倚翠小心翼翼地扶着杨夫人的胳膊,“夫人,奴婢先扶您回房,叫大夫来给您看看脸。” 杨夫人的脸火辣辣地疼,过去这么久还没有半点好转,哪怕是风吹都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二人才刚踏入院内,就被等候多时的杨万勇厉声呵住。 “站住!” 杨夫人浑身一震,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杨万勇气越攒越多,此时终于爆发出来,他强压怒火恨恨吩咐倚翠,“带小少爷下去!” 杨辰逸还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父亲,拽着杨夫人的衣角不敢松手。 倚翠心慌不已,料到夫人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忙跪下求情,“老爷!不关夫人的事,请您放过夫人吧!” 杨夫人轻颤,下一步拦住倚翠,“你带逸儿下去。” “可是夫人!”倚翠不敢。 杨夫人强忍不适,语气不容置喙,“退下!” 第3002章 有趣 倚翠先是震惊,之后泪水模糊了视线,咬着牙应下,“是。” 她伸手去拉杨辰逸,但他拉着杨夫人的衣服怎么都不松手,哭得泣不成声。 倚翠只好忍着泪,连拖带拽地将小公子拉走。 “我不要走!娘!”杨辰逸的声音越来越小。 杨万勇狠狠盯着杨夫人,半晌没有动作。杨夫人跪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困难万分。 杨府的下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不敢上前一步,都早早找地方躲了起来。 “出了何事?老爷怎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你们看到夫人的脸了么?太吓人了!” “看到了看到了,像是被人扇了巴掌!” 下人们议论纷纷,胆颤心惊不敢声音太大。 “这不会是老爷打的吧?” 马上有人反驳,“怎么可能?老爷和夫人是出了名的伉俪情深,平日里老爷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又怎么舍得打夫人巴掌?” “可是我方才看老爷看夫人的眼神,怎么恶狠狠的?好像要把夫人活吃了似的!”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吓坏了!” 下人们都不知发生何事,但也看得出来杨万勇很生气,连小公子都没好果子吃,更不要说旁人。 杨万勇还在乎那点面子,随即转身进了厅内。杨夫人不敢松懈,艰难地起身跟上。 杨夫人进门后,杨万勇随即将门紧紧关上,拿出戒尺一步步逼近杨夫人。 杨夫人全身紧绷,一步步后退到贴墙。 “老爷你饶了妾身吧,妾身日后不敢了!”杨夫人跪下求饶。 杨万勇双目赤红,他从宫中忍耐到现在,早已到了极限。 “饶了你?!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吗!”杨万勇怒斥,狠狠将戒尺甩在杨夫人身上。 杨夫人痛呼一声,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杨万勇毫无疼惜和住手之意,手上的戒尺不断扬起再落下,带起的风声急促又刺耳。 响亮的戒尺声音狠狠打在杨夫人身上,抽的她仓皇翻滚,身上凌乱不堪,半点气质也无,狼狈不已。 杨万勇仍是不解恨,边打边斥骂,“你都干了什么好事!知道我到今日这一步等了多少年?如今全被你毁了!” 杨夫人惨叫不止,“老爷!求求您别打了!妾身知道错了!啊!” 杨万勇恨的咬牙切齿,“一句‘知道错了’就完了?!你知道皇上今日是如何训斥我的!” “我将杨家交给你打理,你却给我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徐若瑾是什么人,也是你能去招惹的!” “一个赵云鹤死不足惜,我说过此事自会处理,谁让你擅自做主!如今可好,你是要用整个杨家为你那倒霉弟弟陪葬吗!” 杨万勇边骂边打,气得头晕脑胀。 杨夫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也没有力气再打滚,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杨万勇见状,又狠狠踹了杨夫人一脚,“别给我装死!” 但他怎么打骂,杨夫人都没有动静。 杨夫人本也算是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毒打?杨万勇下了狠手,杨夫人又气又怕,如今也没了半条命。 杨万勇这才停手,累得扶着椅子大喘气,头上也都是汗。 他恨恨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夫人,眼中没有半点后悔和怜惜,只有来不及散去的恨意。 杨万勇本想就这么放着她不管,但若是他打死夫人的事传出去,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来人!叫大夫!”杨万勇歇息片刻,推开门后冷冷喊了一声。 原本都躲在角落的下人们一听,这才战战兢兢地出来。 他们方才都听得一清二楚,夫人被老爷打得惨叫连连。 下人们都紧闭着嘴,不敢多说一个字,唯恐被老爷发现连命都没了。 而出气多进气少的杨夫人则被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抬回院子。 一直焦急等待的倚翠见人回来,立刻惊恐上前。 “夫人!”倚翠看到杨夫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处眼泪哗哗地流。 杨夫人没有半点反应,连本来模样都快要看不出来。 倚翠不敢多看,取来布子沾了水给杨夫人轻轻擦拭,带着哭腔小声道:“夫人您醒醒,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但无论倚翠说什么,杨夫人都没有反应。 “老爷怎能下手这么狠……夫人……”倚翠不停抹眼泪。 杨夫人就这么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与死人无异。 …… 过了几日,徐若瑾随沐阮同去公主府。她这些日子都在照看红杏,倒是有些忽视熙云公主。 沐阮自然没话说,在路上与徐若瑾说起熙云公主的病情,“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只要坚持下去,至多半个月应该就会痊愈。” “那就好。”徐若瑾松一口气,又调侃沐阮,“这话也就你能说,换一个人就叫说大话,是要被打脸的。” 沐阮抬抬下巴,撇撇嘴看徐若瑾,傲娇道:“姑且当你是夸我吧。” “我就是夸你。”徐若瑾笑眯眯道。 沐阮一看徐若瑾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像自己要被算计了似的。 到了郡主府,徐若瑾走的比沐阮还快。 严弘文不知徐若瑾也跟来,看到她时稍微顿了顿。徐若瑾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主动道:“有话就说,没话我就去看熙云。” “嗯。”严弘文自觉给徐若瑾让开路,让她进屋。 徐若瑾扫了严弘文一眼,也就没再多问。 转到屏风后面,徐若瑾看到熙云公主时就不自觉露出笑容。 熙云公主本来正坐在榻上翻书,听到动静才抬头瞥了一眼,谁知就看到徐若瑾,又惊又喜,把书扔到一边,“快来!” 徐若瑾勾着嘴角,几步来到熙云公主床边,定定地盯着她瞧。 熙云公主精神不错,眨巴着眼睛看徐若瑾。 二人各看各的,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你瘦了!” “你胖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道。 接着又齐齐“噗”地一声笑出来。 熙云公主先道:“我整日连门都不出,还这么多东西补着,能不胖么?反倒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第3003章 等候 徐若瑾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下巴,“是么?我怎么没觉得?” 熙云公主不理,眼里蒙上一层担忧,“还说不是?下巴都尖成这样了。” 徐若瑾“嘿嘿”一笑,打算糊弄过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最近郡主府的烦心事不少吧?”熙云公主没好气道。 徐若瑾抿着嘴,还不知该怎么解释,熙云公主又气道:“你还打算瞒我?” 徐若瑾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你问,我答就是了。” “驸马都告诉我了,杨夫人去你那闹事找茬。”熙云公主直接把严弘文卖了。 徐若瑾“啧”了一声。 “驸马也是为了你好。”熙云公主又补了一句,“再说你又不来,我只好问他。” “红杏刚生,我就留下照料几日,所以没有过来。”徐若瑾道。 “生了?儿子女儿?”熙云公主惊喜道。 “儿子。” 熙云公主真心为红杏开心,“太好了,红杏呢?” “生的时候比较难,但这些日子恢复得还好。”徐若瑾轻描淡写地带过。 熙云公主点点头,又想起些往事,难免有些担忧,“那这孩子的父亲……” 徐若瑾却不怎么在意,“只要红杏在郡主府一日,我就会照顾好他们母子。” 这话别人说出口熙云公主是不信的,只有徐若瑾不同。 “我还听说前些日子宫里出了大事?”熙云公主故意笑着看徐若瑾。 徐若瑾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随即缴械道:“又是严弘文说的吧?” “我听说云秀给你狠狠出了口气,把杨夫人训得服服帖帖,连杨万勇都受了牵连。”熙云公主说起此时也觉得身心爽快。 徐若瑾刚听说时也觉得有趣得紧,不紧莞尔,“真好奇云秀发脾气是何模样。” “我也是!”熙云公主也跟着附和,眉眼都是好奇,“我还从未见过她发脾气。” 徐若瑾也笑了。 “驸马与我说时,我还不信。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到云秀发脾气时的模样,她会说狠话吗?会不会结巴?”熙云公主想起自己的担忧也是忍俊不禁。 徐若瑾笑容更深,“嗯,她真得改变了不少。这样日后我也能放心了,没有这点训人的本事,如何能在后宫那样的地方生存?” “你说的是。”熙云公主笑容褪去,怅然感慨道,“没想到那种地方连云秀这样的性子都能改变。” “这是好事。”徐若瑾安抚道。 熙云公主深吸了口气,同样深以为然。 “这次也不怪云秀发那么大脾气,实在是杨家人欺人太甚。”熙云公主不忿道:“这次你和杨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打从他让人来说亲,就已经成了麻烦。”徐若瑾回想起来还有点庆幸,“若不是子墨打死也不同意,说不定他和杨书瑶的亲事还真成了。” 熙云公主不知还有此事,“怎么?杨家找人去说亲?” “嗯,杨万勇的亲妹妹。” “这么一闹,这家伙肯定不会再提此事了。”熙云公主笑道:“你家子墨逃过一劫。” 徐若瑾被逗笑,“这小子非要自己找,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由着他。” “他年岁也不小了,终身大事也能自己做主。”熙云公主劝慰徐若瑾道。 徐若瑾已经看开了,倒也不怎么纠结。 “杨万勇那人如何?是小肚鸡肠,锱铢必较之辈么?”熙云公主还是更担心徐若瑾会惹上麻烦。 徐若瑾毫不在意,“他是何人我管不着,他要是敢对郡主府不利,就尽管来试试。” 熙云公主哑然失笑,半晌才感慨一句:“你还是老样子。” “虱子多了不怕咬呗,债多了也就不愁了。”徐若瑾轻松笑道。 熙云公主佩服徐若瑾这样的心态,羡慕道:“我若是有你一半豁达开朗,也不至于在鬼门关走一遭。” “你这都要好了,说什么丧气话?”徐若瑾连忙打住。 熙云公主心情大好,又道:“我记得之前驸马说起,梁霄进京的折子被驳了两回?” “嗯。”徐若瑾应声。 “皇上也不知是怎么了,整日不把心思放在正地方,总是纠结这些没用的。”熙云公主提起夜微言没几句好话。 徐若瑾却是不以为意,“我已经送信儿给四爷了,只是还不知他的计划。” “我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心,不定哪日说来就来,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熙云公主言之凿凿道。 徐若瑾失笑,“你是卜卦算命的么?” 熙云公主则是配合地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 京郊城外。 有两人快马加鞭驾马而过,马蹄后是滚滚沙尘。 二人打扮虽然普通,但骑起马来却是英姿飒爽,颇有气势。 这两人正是从七离不舍昼夜赶往京都的梁霄与姜必武。 梁霄归心似箭,只想尽快见到徐若瑾。 姜必武也同样面露喜色,眼看离京都越来越近,他的心早已先一步飞到姜府。 在距离京都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京郊之地,二人一扯手中缰绳,奔驰的骏马随即停下。 梁霄与姜必武利落翻身下马,暂且在京郊落脚。 眼看京都近在眼前,姜必武也只能压下不安分的心,跟在梁霄身后。 此处来往行人较少,就连客栈内也没多少住客,昏昏欲睡的掌柜看有人来住店这才匆忙打起精神。 “客官您里边儿请。”掌柜的赔着笑脸,“您是要住店?” “不住。”姜必武干脆道。 掌柜的脸一垮,顿时没了伺候的热情,“茶水在桌上,你们请便。”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姜必武说着就要与掌柜理论。 梁霄则是痛快地坐下,与掌柜道谢,让姜必武坐下。 “此行不可节外生枝。” 一句胡姜必武就偃旗息鼓,乖乖收起不满,坐在梁霄右手边。 逃过一劫的掌柜的长舒一口气,离的姜必武远远地。 姜必武不知自己在掌柜眼中已经没什么好印象,淡定地倒茶喝下,皱眉咂咂嘴,“这是茶?我看水都没这么清!” 梁霄看也不看,默默喝茶。 第3004章 密谈 姜必武见自己说的话都石沉大海一样激不起半点波澜,干咳一声缓解尴尬,也就不再多言。 掌柜的也不搭理这两人,暗暗在心里抱怨两句“寒酸”。 姜必武也不知为何要在此喝茶,好几次张了张嘴都没问出口。 正当他不知还要等多久时,掌柜的不耐烦地上前来,甩给姜必武一封信,“你的。” 姜必武一脸纳闷,“我的?”低头扫了一眼,又问道:“从哪儿来的?” 但掌柜的已经走远不再搭理。 姜必武没急着拆,正要继续追问,就听梁霄淡淡开口,“方才有人送来的,那人已经走了。” 姜必武根本没有察觉何时有人来过,闻言握住腰上的佩刀,“要不要追?” 梁霄摇头,“看信要紧。” 姜必武虽有不解,但闻言也只能应声,接着打开信封拿出信来。 他很快地扫过一遍,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上一刻还面露喜色,下一瞬就黑如锅底。 梁霄则没有多问,好像并不在意。 姜必武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匆匆将信看完就摔在桌上,很是郁闷。 沉默片刻,姜必武就什么都说了。 “这是紫梦来的信,”姜必武没好气道:“她说郡主将红杏带走了,还不让她回姜家。” 姜必武说着怨念颇深地看向梁霄。 “为何?”梁霄难得问了一句。 “红杏为我生了个儿子!”姜必武说起此事也露出笑容,但接着就咳嗽一声,“可如今他们母子却在郡主府生活,这……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姜必武边说边看梁霄的脸色。 “嗯。”梁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信上是如何说的?” “紫梦说她去郡主府想接红杏母子回去,但郡主连面都不见,也不让她看孩子。” 卢紫梦在心中把自己说的颇为委屈,姜必武看后自然也感同身受,觉得徐若瑾有些不近人情和无理取闹。 但这话他是绝对不会当着梁霄的面说。 但姜必武那点小心思却瞒不过梁霄。 梁霄瞥了姜必武一眼,放下茶杯,却并未多言。 姜必武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怨气。他本就急着回府,如今有了卢紫梦的信件,他更是一刻都坐不住。 “说吧。”梁霄见姜必武欲言又止,就推了他一把,主动开口。 姜必武面露纠结,斟酌半天才道:“我想先回府。” 熟料梁霄想也不想就给拒了,“不行。” 姜必武诧异地看向梁霄,嘴动了动,郁闷得不行,“那咱们在这儿等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吧!” 梁霄仍是不答。 姜必武更坐不住了,“我都多久不曾回家了,你总要体恤体恤我吧?” “难道我不是?”梁霄反问。 “……”姜必武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仍是忍不住小声念叨:“所以才更应该回京都,各回各府,你找你的郡主,我也好去看看儿子……” 梁霄将姜必武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但他只做不知,仍旧老神在在地等着。 姜必武心里更急,一颗心也早已飞回到姜家。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脚步声。 姜必武握住刀屏息听了一会儿,“一队人马朝这儿来了。” 梁霄闻言却无多少反应,仿佛早有预料。 姜必武也明白过来,梁霄一直在等的多半就是这些人。 这些人直奔客栈而来,姜必武盯着门口,一眼就认出第一个进来的人是姜三夫人。 “三夫人?”姜必武又惊又喜,没想到会在此处就早早见到。 姜三夫人看姜必武完好无损,也满意地点点头。但她一想起京都城内姜必武留下的一屁股烂账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姜必武正想上前与姜三夫人叙旧,谁知姜三夫人却突然眼神一变,上下打量他不说还翻了一个再厌烦不过的白眼。 姜必武一脸懵,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姜三夫人朝梁霄走去。 “三夫人。”梁霄先一步起身问候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点头,“一切可都安好?” “嗯。”梁霄应声,“你那呢?” 姜三夫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给了梁霄一个眼色。 梁霄会意,与姜三夫人二人私谈。 姜必武还不知发生何事,只能目送姜三夫人与梁霄离开。他挠挠头坐下无奈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已经派人去搜寻京都城内暗卫点,还真有几处在意料之外。”姜三夫人详细说起京都城内几处暗卫点。 梁霄只是听,并未打断。 “这些暗卫地点的安插,足以说明虞尚云在京都费了功夫。而且我怀疑,”姜三夫人一顿,神情严峻些许,“他或许已经买通了一些大臣,连皇宫中都……” 梁霄对此却不怎么吃惊。 “你也料到了?”姜三夫人道。 梁霄沉默点头。 “只是我还不知会有哪些大臣被他收买。”姜三夫人蹙眉,“我查过了,但查不出。” “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他们自会露出马脚。” 姜三夫人原本还有些急迫,但听梁霄说完,她也淡定多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梁霄顿了顿,才道:“看情况再说。” 姜三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也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说完正事,姜三夫人自然问起七离的事来,“那边一切都好?” 梁霄“嗯”了一声,“即便我不在,也不会有半点儿影响。” 姜三夫人早已习惯梁霄的口气,放心不少,“你办事向来稳妥。” “不过比起七离,可能京都城内还要更乱一些。”姜三夫人道:“这些日子京都城虽不太平,但郡主府无碍,你可放心。” 她才说完前半句就敏锐察觉到梁霄神色一变,于是忙补上后一句,“虽说我在中林县,但京都城内怎么说也有几个人盯着。” “有劳三夫人。” 梁霄话音刚落,姜三夫人就利落地摆手,“得了吧,我那点人还不到你的零头,就别调侃我了。” 梁霄面不改色,仍是一副正派模样,仿佛三夫人说的不是他。 第3005章 挨打 二人密谈之后回到客栈内。 姜必武早已等得望眼欲穿,此时见人回来立刻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姜三夫人,像是攒了一肚子话要说。 就算姜必武不开口,姜三夫人也有话要对他说。 “三婶娘!”姜必武怕姜三夫人离开,就先一步喊住她。 姜三夫人面色一凛,看着姜必武的视线也带上几分责备之意。 梁霄识趣回避,把地方留给姜三夫人和姜必武。 姜必武对上姜三夫人的视线,更是一头雾水,他不知哪里得罪了三夫人,话到嘴边还犹豫了一瞬。 “有话快说,怎的从七离回来越发婆妈了?”姜三夫人训了姜必武一句。 姜必武面上一红,这才急急道:“红杏生了的事,您可知道?” “怎么?”姜三夫人反问姜必武。 姜必武看三夫人的神色心中了然,随即道:“那红杏为何不在姜家,而在郡主府?” 姜三夫人看姜必武一脸急色,更是不满,索性没有回应。 姜必武并未察觉三夫人的神色变化,自顾自道:“还有,紫梦给我来信,说是去郡主府请红杏回府,但郡主根本不让她进门,也不让她去红杏和孩子。” 姜必武自说自话,“唉,我知晓紫梦的不容易,也体谅红杏的辛苦。但紫梦都来与我哭诉,我这心也静不下来,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姜必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姜三夫人抽了一耳光。 “啪!” 无比清脆的声音,姜必武被打蒙了,根本反应不过来,瞪大双眼盯着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却好像还不解气,反手又给了姜必武一个巴掌。 “啪!”这一巴掌把姜必武彻底打醒了。 “还不清醒?!”姜三夫人厉声说着又扬起巴掌。 姜必武惊慌之下忙拿手去挡,“三婶娘!您好端端打我作甚!” 他也不敢用太多力,匆忙收手就跳到一边,拉开和姜三夫人的距离。 “哎哟,您还真下重手,疼死我了!”姜必武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皮再厚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啊!” 将三夫人恨恨甩手,冷眼看姜必武,“我打的就是你!” 姜必武一脸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做错什么了?您打我也要给我个明白吧!” 姜三夫人冷哼一声,“你自己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整日不想着公事就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 姜必武老脸一红,本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但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对上姜三夫人心事问罪的目光,他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打你错了么?你若是不思悔改,大可继续这么混下去!姜家迟早要栽在你手里!”姜三夫人越说越气,恨不得再给姜必武两巴掌。 姜必武猜到姜三夫人的心思,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捂着面颊后退三步。 “三婶娘您冷静!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姜必武认栽求饶。 姜三夫人冷哼一声,不拿正眼瞧姜必武。 姜必武面上无光,更不敢再提先行回府的事。 不知不觉,已是入夜。 挨了两巴掌的姜必武彻底老实了,乖乖坐在角落不敢吭声,一个人闷闷地喝着茶水,时不时还要看一眼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则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无,把姜必武完全当成了空气。 姜必武叫苦不迭,只盼望梁霄能来拯救自己,但他四下看了多次,哪里还有梁霄的影子? 他纳闷,干咳一声假装起身出去溜达,但也只敢走到门口。他只要刚一抬脚想要迈出门槛儿,就能感受到背后射来一股凌厉的视线,惊得他立刻抽回脚来。 “三婶娘放心,我就是随便转转,答应你不会走,我就绝对不会走。”姜必武转身可怜兮兮地陪着笑道。 姜三夫人白了姜必武一眼,“你就在此好好反省。” “是。”姜必武心中长叹一声,却也没招。 梁霄并未理睬客栈内二人,更无心看姜必武的热闹,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趁着月色,梁霄孤身一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城。 同一片月空之下,郡主府烛光渐暗,显然也快要进入梦乡。 徐若瑾从公主府回来先去看了红杏,进门就看到春草也在。 “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来凑什么热闹?”徐若瑾嗔怪道。 春草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也没多远,就走两步的事儿。” “郡主,奴婢说她没有用,这事儿还得是您来。”红杏在徐若瑾这边帮腔。 春草忙给红杏使眼色,红杏只是笑。 徐若瑾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俩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到时哭的可是我!” 红杏和春草一听,立马正色。 “都是奴婢不好。” “奴婢不该任性。” 徐若瑾乐了,“我何时说要怪你们了?” 春草和红杏对视一眼,仍是有些自责。 “我既然将你二人留在府中,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事。”徐若瑾承诺。 红杏和春草感动非常,相视一笑。 “两个孩子一同长大,倒也不错。” 徐若瑾正琢磨着,一声清脆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娘!” 这脆生生的声音,不是悠悠还是谁? 徐若瑾笑容爬上眉眼,转身就见悠悠颠儿颠儿地朝自己跑来。 她蹲下身,把悠悠抱了个满怀。 悠悠靠着徐若瑾的脸颊蹭了又蹭,“娘,我好想你,你去哪儿了?” 徐若瑾听着悠悠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心里暖暖的,双手抱得更紧。 悠悠也不闹,就乖乖由着徐若瑾抱,小嘴咧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方妈妈跟在悠悠后面,“郡主,小主子吵着要找您,老奴没办法只好带她来找您。” 徐若瑾莞尔,这才松开悠悠,轻轻戳了戳她饱满的小脑门,“不好好睡觉,就知道玩。” 悠悠立刻扁起嘴来,好像受了不小的委屈,嘟哝道:“悠悠没有玩,悠悠就是要见娘……” “真的?”徐若瑾故意逗悠悠。 悠悠使劲点头,怕徐若瑾不信特意大声地应道:“嗯!” 第3006章 撒娇 “这么晚了不睡,明日又不想起了?”徐若瑾戳穿悠悠的心思,“我可记得明日一早你还要练字。” 悠悠小脸一皱,又纠结又害羞,一个劲儿往徐若瑾的怀里钻。 徐若瑾好笑,但也没追着不放。 “快回去睡觉。”徐若瑾说着又看了方妈妈一眼。 方妈妈会意就要上前,但悠悠小胳膊一伸就紧紧抱着徐若瑾的脖子不撒手。 “悠悠不要!悠悠要和娘待在一处!”悠悠撒娇。 徐若瑾也是头大,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乖,娘还要去看小弟弟,一会儿才能回去。” “嗯?”悠悠突然里了兴趣。 徐若瑾暗道不好,她不小心说漏嘴,这下悠悠恐怕更不会走了。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悠悠这次痛快地松开手,但也没去找方妈妈,而是到处溜达,嘴里还念念有词,“弟弟呢?” 徐若瑾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儿灵活的身影,不知是第几次感慨,自己到底是生了个丫头,还是小猴子? 不等徐若瑾去拦,悠悠就找到了,指着红杏塌边的小床兴奋道:“弟弟在这里!” 春草和红杏都不知怎么办才好,笑得合不拢嘴。 徐若瑾后悔不已,这坑是她给自己挖的,再怎么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悠悠个头不够,垫着脚也碰不到小床沿。这可把她急坏了,不住地看徐若瑾。 徐若瑾没急着抱悠悠,先去看红杏,“你说一句,小宝宝睡了,我就带悠悠回去。” 但红杏这话如何说的出口?尤其当她对上悠悠渴望又急切的目光时。 红杏为难地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无声叹了口气,“你们就惯着她吧!” 红杏和春草对视一笑,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一处去了。 要说惯着孩子,徐若瑾若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更不要说悠悠从小就是整个郡主府上下的掌中明珠,是被众人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 悠悠无论有什么要求,她们肯定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现在也一样。红杏不仅不摇头,反而帮悠悠劝徐若瑾,“郡主,小宝睡得沉,让小主子瞧瞧没事的。” 徐若瑾立马瞪了她一眼。 红杏很是无奈,只能笑。 悠悠耳朵尖,听到红杏的话立马就来了精神,“娘!让悠悠看一眼吧!就一眼……” 悠悠可怜地对徐若瑾挫小手,巴巴地望着。 徐若瑾对悠悠这一招根本没有抵抗力,所以这小家伙只要见状不妙就会使出这一招,基本百发百中。 虽然徐若瑾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妥协。 “好了好了。先说好,就看一眼。”徐若瑾与悠悠谈条件。 悠悠忙不迭点头,痛快地应下来。 徐若瑾无语地看着女儿,“你这丫头,这么淘气,看你日后怎么办!” 悠悠一脸迷茫,听不懂娘在说什么。 徐若瑾认命地一把抱起悠悠,让她站在矮墩上,两手攀扶着床沿儿,凑得极近。 小床上的小宝睡得正香,压根儿没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悠悠一脸好奇地看着小宝,眉头都拧在一处,“这个弟弟好小啊!” 这话一处,其他人都被逗笑了。 徐若瑾笑道:“这个弟弟出生才几日,当然小了。” 悠悠仍是一头雾水,想不通,脑子里也转不过弯来,“这是弟弟,还有两个弟弟。” “嗯。”徐若瑾点头。 “这是新弟弟。”悠悠每说一句话就看一眼徐若瑾,等徐若瑾点头她才继续说。 “嗯。” “这个弟弟什么时候长大?”悠悠无比认真的问道,“悠悠想和弟弟玩。” “等悠悠长大的时候。”徐若瑾思量了一下,挑了一个答案。 悠悠眼前一亮,“悠悠什么时候长大?” “快了,大约再过两个夏天。”徐若瑾挑了一个能让悠悠理解的算法。 果然悠悠听后先是迷茫,接着就兴奋起来,“两个夏天?” “嗯。”徐若瑾郑重点头。 悠悠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两个夏天,两个……” 徐若瑾总算是暂且把悠悠糊弄过去,不由长舒了口气。 悠悠算了半天没算明白就扔到一边,重新去看熟睡的小宝。 “快点长大就能帮忙照看弟弟了。”徐若瑾道。 红杏听了却是十分惶恐,“郡主,奴婢怎敢……” “嘘。”徐若瑾食指竖在嘴前。 红杏自己顿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春草在红杏耳边小声嗔怪道。 红杏心里一暖,湿了眼眶。 悠悠盯着小宝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让徐若瑾抱自己下去。 徐若瑾抱起悠悠就没撒手,让红杏和春草赶快休息,她也抱着悠悠离开。 悠悠靠在徐若瑾身上,懒洋洋地来了一句,“娘,悠悠想和你一起睡。” 徐若瑾这次没有拒绝,温柔地轻笑一声,拍着悠悠的后背,“好。” 她把悠悠抱回自己房间,方妈妈已经先一步整理好一切。 “悠悠?”徐若瑾轻唤一声,但是回答她的只有悠悠轻浅的呼吸。 方妈妈放轻手脚上前一看,忍俊不禁,“小主子睡了。” 徐若瑾呼出一口气,顿觉轻松不少,把悠悠轻轻放在软垫上。 悠悠离开温暖的怀抱,哼唧了两声,嘴角也跟着耷拉下来。徐若瑾忙把手放在悠悠胸前。 悠悠睡得迷迷糊糊,抱着徐若瑾的手一下就安静了,咂咂小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了过去。 徐若瑾松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悠悠帮她入睡。 悠悠握着徐若瑾的手,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气声。 方妈妈则是帮悠悠换衣裳。 无论怎么摆弄,悠悠都不会醒。但只要徐若瑾想把手抽走,悠悠就会撇嘴一副要哭的可怜模样。 反复几次之后,徐若瑾也怕了,只好由着悠悠。 这时门外传来梁拾的声音。 “郡主。” 徐若瑾想起之前派梁拾去查杨家,这会儿他来多半是有消息了。 她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悠悠,纠结片晌仍是让人进来。 梁拾甫一踏进门口,就被徐若瑾疯狂用眼色暗示。 梁拾:“……” “小声回话。”徐若瑾暗示半天,把声音压得极低道。 梁拾一眼瞥到小主子,顿时了然,“嘿嘿”一笑。 徐若瑾立马一记眼刀扫过去。 第3007章 折了 “回郡主,杨万勇自那日离宫回府之后就将杨夫人一顿毒打,府内上上下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梁拾压低声音,但语气中仍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徐若瑾眉头蹙起,“杨万勇还有脸打人?” “下手还不轻,杨夫人被打得是生不如死,连夜叫了大夫。”梁拾道。 徐若瑾更加看不起杨万勇,“自己捅出来的篓子,拿女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梁拾忙道:“郡主息怒,您这要是气坏了身子,属下怎么和四爷交代?” “就你贫。”徐若瑾没好气道。 “令爱杨万勇被皇上勒令在府中教育妻儿,这几日都安稳得很,可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待字闺中的大姑娘都要安稳。”梁拾的比喻随口就来。 “就不知这背后还有什么猫腻了。”徐若瑾思忖后,感觉到悠悠的手抱得更近,嘘声朝着梁拾摆摆手,“退下吧。” “是。”梁拾麻利地退出门外。 方妈妈走过来哄好悠悠,徐若瑾终于能把手从悠悠那抽出来。她又给悠悠掖了掖被角,这才安心。 “妈妈你听到方才梁拾的话么?” 方妈妈应声。 徐若瑾冷哼一声,“杨万勇这次惹了麻烦,即便是被夫人连累,他怕是也折在此处,想要再复起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方妈妈也这么觉得,“老奴看,杨大人经过这次,也失了皇上的信任。半年之后再上朝,怕是一切都变了。” “没错。”徐若瑾语气格外坚定,“皇上不可能等他半年。大理寺卿很快就会有新的人选,就连工部的老地方他也回不去。” “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官夫人怕是都不会与杨夫人再来往,不然就是与云妃娘娘过不去。”方妈妈道。 徐若瑾听方妈妈提起楚云秀,面色不由一缓,微笑道:“这次还要多亏云秀。” “娘娘这次帮郡主出了一口气,还让皇上也参与其中。” 徐若瑾跟着点头,“我也很意外,云秀成长了很多。” 这次若不是楚云秀出手,徐若瑾想要达到如今的效果恐怕还要多费些精力和工夫。 “找个时间,我要进宫去好好谢谢她。”徐若瑾道。 方妈妈记下。 但徐若瑾还有一处怎么也想不通,“妈妈,我一直纳闷一件事。” “郡主您说。” “虽说杨万勇心高气傲,办事也有些不够圆滑,但也听说他与媳妇恩爱非常。杨夫人更是知书达理,与寻常家门嚣张跋扈的女子不同。”徐若瑾回想查到的消息。 方妈妈也有所耳闻,附和地点了点头。 “但为何杨夫人在处理此事时如此莽撞不说,还如此猖狂?先是灵阁,后是郡主府,就像是……”徐若瑾话说到一半,神色一紧。 方妈妈顺着徐若瑾的话想,很快反应过来,眉毛一挑,“郡主您是说?” 徐若瑾“嗯”了一声,“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怂恿吹捧,所以她的行事才肆无忌惮。” 方妈妈连连点头,“郡主所言甚是。” 徐若瑾的眉头却无半点舒展,“这个人是谁,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方妈妈不禁有些脊背发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而且摆明要与郡主府作对。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那郡主接下来该怎么办?”方妈妈见徐若瑾没出声就问了一句。 徐若瑾沉默片刻,随即长舒一口气,轻松道:“解决了杨家的麻烦,至少能安稳一阵子。正好趁这工夫,郡主府也能静一静。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不识相来郡主府找茬。” 方妈妈也觉得有理。 徐若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个哈欠,擦擦眼泪,“也好让我歇歇。” 方妈妈正要说什么,此时一道男声突兀地响起。 “现在是我们要找茬!” 徐若瑾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抬头,就呆呆地愣在原地,像被人点了穴道。 这时来人又发出一声轻笑,比方才的声音更近了几分,仿佛就在徐若瑾耳边。 徐若瑾身上不禁微微一抖,心尖儿一颤,手心里都是汗,怕自己一回头就会落空。 她难以置信地扭头循声看去,看到来人时瞳孔一缩,呼吸都跟着屏住,接着不受控制地惊叫一声。 “啊!” 梁霄没想到徐若瑾会是这般反应,随即上手动作温柔地虚掩住她的嘴。 但还是晚了一步,熟睡的悠悠被叫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嘴一撇就要大哭。 方妈妈听到悠悠的哼唧声才回神,忙抱起悠悠小声哄慰。 悠悠趴在熟悉的人身上,这才慢慢缓过来。 梁霄包含柔情的目光凝视徐若瑾,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徐若瑾乌黑的瞳仁上像点缀着星芒,让他移不开眼。 浓烈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二人陷入他们的世界,谁也无法侵入。 梁霄轻轻松开手,对着徐若瑾展颜一笑,哪怕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看在徐若瑾眼里,却像是连冬日的霜雪都能融化。 徐若瑾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霄,仿佛要仔细确认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她双手放在梁霄的胸前,感受他坚实有力的心跳。这种熟悉又久远的感觉让徐若瑾眼眶变得湿润。 她仔细看着面前这人,似是想将他的眉目深深印在脑海中。 梁霄紧紧将徐若瑾箍在双臂里,力气大的像是要把她镶嵌在自己血肉之中。 徐若瑾眼眶发红,梁霄随即面上一紧。 不等梁霄有所动作,徐若瑾却是一头扎进他怀中,哭上随之响起。 徐若瑾肩膀抽动,开始还是低声的抽泣,哭着哭着就情难自抑,放声大哭,靠在梁霄胸前,连哭声都变闷了。 她长久以来所受的压力终于在一刻释放,就像奔腾而下的洪水,势头汹涌。 梁霄先是一惊,心弦跟着紧绷,抱着怀里的柔软心疼不已。他没有急着安抚,而是无声地将徐若瑾揽在怀里。他宽大的手掌尽量轻柔地抚过徐若瑾脊背,用他略显粗粝的手指顺着她的脊线缓缓下移。 每移动一寸,徐若瑾身上就如同过电一般。 “别闹!让我好好哭一会儿!”徐若瑾边哭边一拳砸在梁霄胸前。 梁霄这才收回不老实的手指,紧紧拥着徐若瑾,下巴垫在徐若瑾发顶,鼻子边都是她秀发的清香。 这是他盼了许久的味道,在七离时只能在梦中感受,一睁眼就飘散不见。 但现在不同了。 第3008章 归来 梁霄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被徐若瑾身上的气息包围。 徐若瑾无论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是梁霄。 她大哭一场之后,后来嘴角微微上翘,哭声也小了些。 长久以来积攒的压力也被发泄出去,徐若瑾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梁霄回府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郡主府。 原本已经安睡的众人也都兴奋起来,成群结队就要去徐若瑾的院子见“活的”。 “四爷回来了?四爷真的回来了?” “千真万确!守门的亲眼所见,都吓愣了,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还有好几个守夜的也见着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四爷人呢?” “当然是在郡主院子里,听说是进府就直奔那去了。四爷一点也没变!” 家丁和丫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换彼此的消息,越说越是激动,都巴不得立刻见到梁霄。 他们来到郡主院外,不敢贸然入内,就紧张又期待地等在外面,一个个眼睛都快直了,可连梁霄的影子都看不到。 郡主府因为梁霄的归来变得热闹非凡。徐若瑾的院子就像一个例外,安静地就像被隔绝出来的另一个世界。 这都要多亏梁霄身上强大的气场,寻常人根本不敢随意走近半步,而下人们更知道,此时他们不应该前去打扰。 因为郡主需要四爷的安慰。 梁霄此刻全部柔情都给了怀里的徐若瑾。 哭了半天,徐若瑾也累了,抽噎了两下才慢慢平复心神。 梁霄抱着徐若瑾时脑子也没闲着,他一路上只顾快马加鞭,却忘了想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这时徐若瑾微微松开梁霄的怀抱,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她迟迟没有抬头。 梁霄唇角上扬,视线从未离开徐若瑾,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饱含深情。 原本暧昧的气氛却被徐若瑾突然打破。 “天啊,子墨去七离找你了!”徐若瑾面露惊慌,紧盯着梁霄。 梁霄先是可惜了一番方才恰到好处的气氛,然后才,“嗯?” “我让他去的,但你回来了,他去哪儿了?”徐若瑾越说越急,脑中已经不自觉涌出一些不好的联想。 梁霄意识到发生何事,随即安慰徐若瑾,“别急,我立刻派人去查。” 他暂且松开徐若瑾,转身出去下令。 梁霄没想到徐子墨会去七离,他在来京都的路上也并未看到徐子墨的踪迹。 此事拖得越久,徐子墨遇到意外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梁霄神色一凛。他倒是不担心徐子墨的性命,但暗中觊觎的势力太多,徐子墨在他们眼中无异于可以利用的肥羊。 若是他们讲徐子墨抓走威胁反过头来威胁,到时担心的就是徐若瑾。 梁霄脸色一沉,在徐若瑾看不到的地方全然不复方才的深情款款。 梁八得令后立即出发,片刻也不耽误。 等梁霄再转身回到屋内时,他脸上的戾气已经尽数褪去,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柔情蜜意。 徐若瑾见人回来,开口就要问,但被从外面吵嚷着回来的悠悠打断。 悠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悠悠要进去!” 方妈妈哭笑不得,想说小主子这会儿进去说不定要耽误郡主和四爷办大事。 但悠悠拗起来更是五头牛都拉不动,方妈妈正考虑要把悠悠直接抱走。 不等方妈妈伸手,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悠悠一愣,仰起小脸看去。 方妈妈急忙退后一步,“四爷。” 梁霄淡淡地一点头。 悠悠仰着脖子,看着面前高大过分的人,微微张大嘴巴,抱着这个动作半天,连脖子酸了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梁霄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刚过自己膝盖的小人儿,眼梢的笑意荡开。 一大一小,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 悠悠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此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梁霄也不先开口,好整以暇地与悠悠对视,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悠悠眨了眨眼,小脑袋俏皮地一歪,突地开口唤了一声: “父亲?” 方妈妈激动地倒吸一口凉气,她刚才紧张坏了,还以为小主子已经把这个父亲给忘了,偏偏她又不能提醒,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梁霄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上扬的工夫他左臂一抡就将悠悠捞进怀里。 悠悠毫无防备地双脚离地,突然就变得“高人一等”,惊喜地“哇哇”大叫。 梁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不错。” 至于是哪里“不错”,悠悠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转了换,告诉自己好像被夸了,不禁“嘿嘿”直乐。 悠悠紧紧搂着梁霄的脖子不放,充分发挥自己“膏药”似的技能,亲昵得不得了。 方妈妈见状哭笑不得,想要劝悠悠下来和自己去玩。 但悠悠怎么都不松,就抱着梁霄,“父亲”来“父亲”去叫个不停。 梁霄太久没见悠悠,此番见女儿长大了不少,心里更是喜欢得紧。直接抱着悠悠一同回了屋内。 第3009章 甜腻 徐若瑾看梁霄抱着悠悠进来,不禁莞尔。 悠悠趴在梁霄身上不肯起来,乖巧得不像话。 徐若瑾见状撇撇嘴,有些吃味儿地说道:“唉,有了父亲就忘了娘。” 悠悠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到处找。 梁霄使坏,跟着悠悠转头的方向反着来,就是不让悠悠看到徐若瑾。 徐若瑾“噗”地一笑,抱怨梁霄,“知道你们父女俩关系好,非要刺激我?” 悠悠只能听到声音,迟迟找不到徐若瑾,也急了,“娘!” 梁霄这才一步跨到徐若瑾面前,右臂一展将徐若瑾也揽入怀中。 双臂抱着妻女,开心都摆在了脸上。 悠悠的视线里终于看到徐若瑾,开心得手舞足蹈,伸出小短手去拉徐若瑾。 徐若瑾笑着把手伸出去握住悠悠的,三人的心仿佛紧紧贴在一起。 悠悠很是满足地睡去,小手里握着,肉呼呼的面颊靠着,别提多妥帖舒服。 候在外面的丫鬟和家丁们被方妈妈劝走,他们只好约着明日早早来等着。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工夫,悠悠已经睡着了。 方妈妈把悠悠轻轻抱走,临走笑眯眯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心知肚明,脸颊一红,接着就慌忙收回视线。 梁霄好似什么也没察觉,自然地拉起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脸上如火烧,本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梁霄拉着她去了院子。 她还以为是…… 徐若瑾使劲儿晃了晃脑子,把里面那些乱七八糟说不出口的想法都晃出去。 梁霄拉着徐若瑾一同坐下,她本来顺势坐在石凳上,手腕被梁霄轻轻一拽,脚下不稳低呼一声转了半圈,回过神来时已经跌坐在梁霄腿上。 徐若瑾还有些“惊魂未定”,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她下巴轻抬,梁霄垂眸看来,二人视线相遇。 盈盈洒洒地皎白月光下,他们周身都像是镀上了一圈光芒。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暧昧旖旎的气息。 徐若瑾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在脸颊变得更红之前慌张收回视线。如坐针毡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她现在坐的不是石凳,而是坚硬如磐石的大腿。 想到这里,徐若瑾总是控制不住脸颊变得绯红。 这边徐若瑾还在担心梁霄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那边梁霄却是收起炙热的目光。 “能与你这样坐在一起,真好。”徐若瑾有感而发,低声说了一句就埋头不起。 梁霄似是低笑一声,“嗯,我回来了。” 徐若瑾连自己都没察觉,她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 梁霄应完不经意转头,高挺的鼻尖擦过徐若瑾的嘴唇。 徐若瑾就像触电似的抿着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梁霄这次并未后退,而是一点点逼近徐若瑾。 徐若瑾退无可退,被迫与梁霄对视。梁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情绪,让徐若瑾移不开视线,只能任其灼烧。 梁霄直直地朝着徐若瑾的嘴唇而去,徐若瑾情不自禁闭上眼。 可等了一会儿,嘴唇上都没有传来熟悉的触感。 这时一声轻笑传来。 徐若瑾突然意识到什么,羞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脑中轰鸣,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顿时又羞又恼,正想着怎么扳回一局时,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上。 梁霄靠在徐若瑾白皙的颈项,贪婪地呼吸着独属于徐若瑾的香气。 他的气息热得发烫,徐若瑾的脖颈都不知该怎么放好,一点点变得僵硬。 梁霄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徐若瑾。 慢慢的,徐若瑾也放松下来,任由梁霄抱着,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在这个微凉的夏夜,二人毫无顾忌地抱在一处,无关其他,这一刻的安心是别人无法给予的。 梁霄和徐若瑾相依相偎,不知过了多久,梁霄感受到均匀的气息呼在他的额头。 他略有些诧异地抬头,果然看到徐若瑾已经歪在他睡着了。 梁霄很是无奈,嘴角抽了抽,却也无能为力地轻叹一声。 他的目光描绘着徐若瑾的五官,在她诱人又小巧的唇上停留片刻,这才压下心头那把火焰。 “今晚就先饶过你。” 梁霄从喉咙里说出这几个字,眯起眼将其中疯狂的情绪压下,随即打横抱起徐若瑾,一步一步稳稳地回到屋中。 徐若瑾睡得沉,没有丝毫察觉,就这么被轻柔地放在床上。 她在梦中只觉得有一个暖炉在身边,让她不住地想要逃,寻一处清凉。 但那暖炉就好像与她较上劲似的,一个躲,一个拦。把徐若瑾累得够呛,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放弃了,任那暖炉凑上来。 暖炉好像没有徐若瑾想象中那么烫,靠在一起反而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徐若瑾就好像发现宝物似的,在梦中的情形一下就调了个儿。 她紧紧抱着暖炉不撒手,不停有脸去蹭。 这暖炉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会呼气似的,一会儿喷在徐若瑾嘴上,一会儿又喷在脖子上。 徐若瑾想让它老实一点,却又发现这样也挺舒服,就由着它去了。 这一晚上徐若瑾与暖炉“战斗”了许久,直到最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才把暖炉抛在脑后。 翌日一早,徐若瑾腰酸背痛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先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她的手臂放下时打到身边的人,她差点跳起来。 还好马上徐若瑾就反应过来,她身边的人是梁霄。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埋怨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梁霄昨夜回来,二人久违地睡在一处。 想起这茬,徐若瑾嘴角就挂上甜蜜的笑。 但徐若瑾很快又想起,她昨夜好像早早就睡了,似乎什么都没做……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梁霄眉宇刚毅,此时还在睡。 徐若瑾稍稍松了口气,一脑门问号,她想不起来昨夜做了什么,但身上怎么怪怪的? 第3010章 纵马 方妈妈但笑不语,出了院子就叫下人来伺候。 没一会儿银花也带着悠悠一同前来。 悠悠早上醒来没看到娘,也没看到父亲,急得不行。还是银花好说歹说,又使出浑身解数转移注意力,悠悠才没有一早就去徐若瑾的院子“捣乱”。 徐若瑾还在梳头,梁霄已经穿戴整齐在院内练剑。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悠悠开心的笑声。 “这丫头腿脚倒快。”徐若瑾笑道。 方妈妈拿起朱钗插到徐若瑾头发里,“可以了郡主。” “嗯。”徐若瑾起身,鼻子吸了吸,惊喜道:“饭菜也好了!” 不等方妈妈说话,她就快步去看。 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都是徐若瑾喜欢的。 “娘!” 悠悠嘹亮的一声传来。 徐若瑾转头就看到悠悠正安稳地被梁霄抱在怀中,冲她使劲儿挥手。 徐若瑾笑容更深,视线移到一旁的梁霄身上时,硬是撇撇嘴瞪了一眼不看他。 梁霄仍是一副木头脸,只是眼中的温柔却骗不了人。 一家三口许久不曾坐在一起吃饭,徐若瑾暂时把心里那点不满压下,全身心感受此刻的幸福。 悠悠非要坐在梁霄和徐若瑾中间不可,这样她无论往左看还是往右看,都能笑出来。 三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午饭,悠悠一双眼都不够用,一会儿要看看徐若瑾,一会儿还要招呼父亲给自己夹菜。 梁霄照单全收,无论悠悠提什么要求一律满足。 徐若瑾也有工夫先填饱自己的肚子,从昨夜折腾到现在,她早就饥肠辘辘。 悠悠吃饭的时候也不闲着,总是控制不住蹦出一个个问题。 “父亲,这是什么?”悠悠伸出肉肉的手指头指着梁霄的头发好奇地问道。 徐若瑾纳闷,随意瞥了一眼,差点呛着。 “咳咳咳!” 悠悠吓了一跳,忙扭头皱着小脸看徐若瑾,“娘?” “娘没事,没事……”徐若瑾咳嗽两声,擦了擦嘴。 悠悠仍是皱着小眉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徐若瑾趁悠悠不注意给梁霄使了一个眼色,睁大眼让他看自己的头发。 梁霄好像没感受到徐若瑾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甩了甩头发。 “……”徐若瑾看着自己今早亲手扎的蝴蝶结,心情复杂。 她早把这事忘了,没想到梁霄竟然没有拆了去。 徐若瑾脸颊微微一红,故意移开视线不再看梁霄。 梁霄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徐若瑾身上,手指玩味地捋过那一绺头发。这是徐若瑾的杰作,他可舍不得这么快就拆掉。 用完饭,悠悠就拉着徐若瑾的衣角要抱。 徐若瑾好笑地低头看着女儿,“都多大了还抱?” 悠悠本来还可怜兮兮,一听这话,两腿一弯,似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蹲下。 但悠悠的动作再慢,也完全暴露在徐若瑾和梁霄的眼皮子底下。 徐若瑾哭笑不得,“做什么呢?” 悠悠揉着腿,“难受!抱!” 徐若瑾看悠悠小脸上的五官来了个紧急集合,更觉好笑,但还是十分配合地紧张道:“腿疼啊?” “嗯!”悠悠使劲点头。 “这时为何呢?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徐若瑾也问得一本正经。 悠悠不负众望地卡壳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呃”了半晌求救似的抬头去看梁霄。 梁霄对上小悠悠的视线,一把抱起她,徐若瑾看着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的悠悠直笑。 这父女俩在一块的画风实在有些和谐的“诡异”,让徐若瑾都不忍直视。 悠悠没有得到娘亲的拥抱,但安稳地坐在父亲的怀里也还能接受。 很快悠悠就乖乖靠在梁霄的怀里,很是听话。 在一旁伺候的方妈妈和银花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别看悠悠平日里在郡主府像个小霸王,但一看到梁霄就变得乖巧,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徐若瑾都忍不住笑意。 徐若瑾笑过之后想起正事,不由收敛笑容,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怎么?” 徐若瑾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梁霄的双眼。 反正也被看穿,徐若瑾索性直接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言外之意,她只有知道梁霄的计划才好帮忙。 梁霄却是一派轻松之色,仿佛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徐若瑾母女,没有旁的麻烦要解决。 徐若瑾眼神中透着担忧,但有梁霄在,她的心就是稳的。 “进宫。” 梁霄言简意赅,只有两个字,背后掩藏多少风险与麻烦,无需明说。 徐若瑾倒吸了一口凉气,片刻轻轻一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梁霄面不改色,只有徐若瑾能看出他眉梢的那一丝笑意。 他向来是行动派,用完膳把小悠悠交给徐若瑾后,就正大光明地出了门。 京都城内知晓梁霄回来的人,都在郡主府。 如今梁霄突然从郡主府走出,把周围埋伏的各方势力都吓了一跳。他们纷纷回去禀报主子。 但梁霄比他们的速度更快,骑上梁七备好的马,长腿一跨就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梁霄把闹市禁马之事抛在脑后,一路驰骋避开百姓直达宫门。 百姓们还纳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等到看清楚时都惊住了。 一时间,梁霄回京的消息在坊间传开,京中百姓更是议论纷纷,猜测着梁霄为何会突然回京都。 不等消息传到皇宫内,梁霄就自己纵马飞奔入宫,直接把自己送到夜微言面前。 夜微言正忙着批阅奏折,就见门外小太监跌跌撞撞来通传。 第3011章 炸锅 “皇、皇上!”小太监磕磕绊绊。 夜微言皱眉,“何事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奴才知罪,是梁、梁左都督进宫来了!”小太监满头大汗。 夜微言吓了一大跳,差点从龙椅上弹起来,“梁霄?他人呢?!” “此时正在殿外候着……”小太监忙道。 “他怎会突然回京都?你可看清楚了?确是梁霄无误?!”夜微言很难相信,再三确认。 “奴才用脑袋保证,绝对是梁左都督!” 夜微言骇然,连一旁的田公公也是一脸诧异。 小太监不敢轻易退下,就在殿内跪着。 殿内一直变得寂静非常,连一根针落地都有可能激起轩然大波。 仍是田公公最先反应过来,提醒夜微言道:“皇上。” 夜微言这才回神,惊醒一般抖了抖,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片刻之后,夜微言才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让他进来。” “是!”小太监匆忙退下。 殿门再度被打开,梁霄的身影逆光出现在门口。 夜微言不禁微微眯起眼,能清楚感受到从梁霄身上传来的威压。 田公公的目光落在梁霄身上,也本能感到一丝危险。 梁霄坦荡地跨步进入大殿,拱手对夜微言行礼。 “微臣梁霄,拜见皇上。” 即便看到活生生的梁霄就立于殿中,夜微言还未有太多实感,足足愣了半炷香,理智才渐渐恢复。 “你……” 怎么回来了?这五个字夜微言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梁霄淡定的目光与夜微言探究的视线相对,没有半点退缩。 夜微言要说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最终说出的与他真正想问的仍是大相径庭。 “你回来怎不与朕提前打个招呼?朕也好派人去迎你。” 夜微言言语中似有担忧之意,却无多少责备。 若是忽略他略显尴尬的神情的话。 梁霄面不改色,“事出突然,来不及与皇上禀报,是微臣的错。故而微臣回京都后稍作休整就立刻进宫来面圣。” 夜微言额角微微抽动,“你是何时回京都的?” “昨夜。”梁霄话不能更少。 夜微言也不知为何,见梁霄与之前无甚变化,反而让他安心不少。 “你此番进宫可是有急事?”夜微言绝口不提纵马一事,他这会儿没有精力纠结这些小事。 梁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无声扫过田公公。 夜微言察觉到他的视线,心下了然,随即道:“田公公你先下去。” 田公公神色一僵,垂首应声,“是,老奴告退。”随即恭敬退下,经过梁霄身边时若有似无地斜了一眼。 殿门重新关上,殿内只有夜微言与梁霄二人。 夜微言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对于自己与梁霄的二人密谈也多少有些忐忑。 梁霄要说什么,夜微言一点底也没有,更是猜都猜不到。在他未曾注意时,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田公公出了御书房,抬头看了看天,不知在想什么。 宫内看似一片平静,但宫外却早已炸开了锅。 梁霄回京且纵马入宫的消息已传到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日街上百姓议论的都是梁霄,更不用说各府各苑。 陆凌枫得知此消息时刚从宫中回来不久,连原本要去的御林卫大牢也顾不上了,立刻上马就要冲进宫中。 多亏手下拦住,陆凌枫才没有匆忙之下与梁霄犯同样的错。 同样是闹市纵马,梁霄做得,陆凌枫却做不得。 陆凌枫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等马车备好。 兴许是错过最开始的先机,冷静下来的陆凌枫反而有时间细细思索前因后果。 “大人,马车备好了。”手下前来禀报。 陆凌枫迟迟没有回答。 下属就一直候着。 少顷,陆凌枫却道:“都散了吧,我不进宫。” 下属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这才短短时间,大人的决定就改了。 陆凌枫并未理会,而是径直离开。 此时公主府也是热闹异常。 今日从一早到这会儿,严弘文与熙云公主、蒋明霜一同陪昕儿玩闹。 自从熙云公主缠绵病榻,三人已是许久没有像这般凑在一起。 今日难得有空,熙云公主就主动提议让严弘文把蒋明霜和昕儿带来。 熙云公主也有许久没看到昕儿,心里很是想念。 蒋明霜心中牵挂公主,但严弘文与公主有令,要她安心照料昕儿,她为了不添麻烦只好照办。 三人围着昕儿转,正聊天的工夫,严弘文的手下就匆匆赶来送信儿。 “大人,梁左都督方才入宫了。” “你说谁?!” 严弘文惊得跳起来,来不及与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交代半句,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宫。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院子,顿时只余下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大眼瞪小眼。 昕儿也没反应过来,四下看了一眼,随即淡定地玩自己的。 严弘文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门口,蒋明霜这才收回视线,略有些不解地看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最初的诧异过去之后,就换上了淡定和不屑,“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堂堂严大人居然被一个男人把魂儿勾走了。” 说完不等蒋明霜有反应,熙云公主自己却是忍俊不禁。 蒋明霜也跟着掩嘴轻笑。 “果然还是梁霄的魅力大,让我们这些做女人的都嫉妒。”熙云公主感叹道。 虽说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但偏偏蒋明霜也无法反驳。 公主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方才严弘文急切的模样被她二人看在眼中。 “算了,走了更好,不理他们这些男人。”熙云公主道。 蒋明霜眼带笑意,轻轻戳了戳昕儿,让他去安慰公主。 昕儿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先是看了自己娘一眼,然后才迈开小步子晃到公主身边,轻轻用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熙云公主大喜,开心地抱昕儿紧紧抱在怀里。 “你真是个人精!”熙云公主喜欢昕儿喜欢得紧,“你这点小心思是随了谁?” 蒋明霜道:“硬要说的话,倒是有些像大人。” 熙云公主也连连点头,“嗯,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和明镜似的。” 第3012章 机会 郡主府。 徐若瑾才送走梁霄没多久,正打算去红杏的院子转转,就见银花黑着脸匆匆而来。 “谁惹着你了?一副别人欠你银子的样。”徐若瑾看银花扁着嘴的模样就想笑,忍不住调侃一句。 银花仍是撅着嘴,闷闷道:“郡主,外面来了俩人,您可千万别见!” 徐若瑾失笑,“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就不让我见?我还挺好奇是谁让你这么生气。”徐若瑾笑道。 但银花接下来说的话,徐若瑾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是来找红杏姐的,一个是红杏姐的……”银花纠结该怎么说。 “直接说。”徐若瑾心下有了猜测,脸色微微一沉。 “姜必武和卢紫梦。”银花蹦豆似的说道。 果然,徐若瑾的脸也黑了下来。 银花看到徐若瑾的脸色才有点后悔,好像不应该让这两人来烦自家主子。 徐若瑾冷哼一声,“我没去找他们,他们倒是还有脸找上门来。” 银花点头如捣蒜,“嗯嗯!” “姜必武动作倒是麻利。”徐若瑾很是不屑,又道:“他们没说来作甚?” “姜必武说要接红杏姐和孩子回府。”银花越说越气,接着求徐若瑾,“郡主您可千万不能让红杏姐和小宝跟他们回去啊!” 徐若瑾冷笑一声,“人在郡主府,岂是他说带走就带走的?” 银花这才长舒一口气,顺顺胸膛,方才看到姜必武和卢紫梦,让她又惊又气。 “郡主您是不知道,那两人就像是来府里兴师问罪似的。尤其是那个卢紫梦,眼睛长在脑门上,根本不把府里的下人放在眼里。”银花忍不住抱怨。 徐若瑾却很是淡定,“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以为姜必武能给她撑腰。既然他们不请自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晾着他们,不用管。” 银花听后很是高兴,好像自己跟着扬眉吐气,“是!奴婢这就去。” 徐若瑾说不去就不去,而是转身去了红杏的院子。 姜必武回京都,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于情于理,红杏都该知道。 红杏见徐若瑾来了,喜不自胜,“郡主!” 徐若瑾看着红杏的笑脸,心里更坚定几分。 “我问你,”徐若瑾语气有些严肃,“你今后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红杏不知徐若瑾为何会问起此事,脸上的笑容一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徐若瑾也意识到语气有些刻板,就缓和些许,“四爷回来了,你可知道?” 红杏心突地一跳,似是猜到徐若瑾要问自己什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姜必武与卢紫梦来了,此时正在前厅候着。”徐若瑾直接道。 尽管早有预感,但听到这话时,红杏仍是惊到说不出话。 徐若瑾把红杏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 “你不必担心,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不敢进来。”徐若瑾让红杏放宽心。 红杏这才松了口气,她原本紧张地双肩都绷直了。 “你若是想回去,我不会拦你。”徐若瑾把话都说明白,她与红杏主仆一场,无论红杏最终决定如何,她都不会再干涉。 虽说红杏之前表现得足够坚强,但徐若瑾仍是担心,万一姜必武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会继续坚持吗? 徐若瑾有些怀疑,红杏的性子她了解,越是关键时刻越容易心软。 红杏沉默了。 徐若瑾也不催促,就默默在一旁等红杏的答案。 这次徐若瑾没有等太久,红杏深吸一口气道:“郡主,是奴婢之前想得太好,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带着小宝生活下去,更不要说还有您在。” 徐若瑾没有说话。 “但是奴婢知道,奴婢其实是在逃避,一直避重就轻,问题根本没有解决,而且奴婢把所有问题都推给了郡主您。”红杏说着眼眶也泛了红。 徐若瑾想说什么,但没有立即开口。 红杏垂眸道:“就像郡主您说的,奴婢从来都没有勇气和担当。有心带小宝两个人生活,面对眼前的困难却只会害怕。尤其想到日后可能有的麻烦,更是……” 徐若瑾把绢帕递给红杏,“说来说去,其实你心里还有姜必武,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红杏无法反驳,因为她的心事被徐若瑾精准戳中。 徐若瑾并未为难红杏,也没有再劝,而是道:“既然如此,就听听姜必武怎么说。” 红杏诧异抬眼,眼角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去。 “我这就去见姜必武和卢紫梦,我替你问他们。无论他们怎么说,做决定的是你。”徐若瑾道:“这或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红杏泪如雨下,就要给徐若瑾磕头。 徐若瑾扶住红杏的双臂,“还不知结果如何,你留点力气。” 红杏点头。 还不知结果如何,红杏心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她甚至告诉自己,只要姜必武说一句软话,或是在徐若瑾面前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她定会二话不说就跟他回去。 红杏瞬间沉浸在马上就能见到姜必武的喜悦中。 与姜必武分开这么久,红杏心中的想念在这一刻喷涌而出,连卢紫梦都被她暂时抛在一边。 如今红杏有了姜家的骨肉,或许她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至少在卢紫梦面前,她不会再如以往那般抬不起头。 红杏一颗心忐忑不已,眼看离前厅越来越近,她的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 此番是姜必武来接自己回府,卢紫梦就算再怎么不情愿,日后定然也会对自己好一些。 红杏脑子里还在设想美事,甚至幻想到姜必武看到小宝那一瞬的表情。 虽说旁人都说小宝与红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但在红杏眼里,小宝与姜必武才是一模一样。 红杏跟随徐若瑾出门时,犹豫再三才没有把小宝一起抱着去前厅。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般决定,走的这一路上她的脚步都涣散没了节奏,几次差点绊倒自己。 眼看离前厅越来越近,红杏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 第3013章 含糊 姜必武和卢紫梦在前厅等候多时,但迟迟不见徐若瑾出现。 卢紫梦早就等得不耐烦,在心里咒骂徐若瑾故意为之,把他们晾在这里就为了报复。 “爷,您看郡主这么久都不出来,是不是故意的?妾身看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说不定是存心的!”卢紫梦边说边看姜必武的脸色。 姜必武脸色一沉,沉默片刻此训斥卢紫梦道:“这里是郡主府,别乱说话。” 卢紫梦面上答应,但心里却是有数,姜必武对徐若瑾此举也很是不满。 时间慢慢过去,姜必武也有些坐不住,不禁起身在厅内踱步。 “郡主怎的还没来?”姜必武耐着性子询问府内下人。 但下人一问三不知,说不出个所以然。 姜必武无奈,只好郁闷地回到厅内继续等。 卢紫梦越发烦躁,被徐若瑾晾在这里,她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没过一会儿,卢紫梦又开始在姜必武耳边小声念叨。 “爷,您看会不会是郡主故意不见?” 姜必武皱眉,“何意?” 卢紫梦道:“爷您看,红杏在郡主府住了这么久,难保郡主不会对她说什么。就算红杏原本有心回姜家,怕是让郡主这么横插一脚也悬了。” 姜必武面色严峻,猛地站起,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坐下。 “爷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卢紫梦说着叹了口气,“妾身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在担心红杏,吃的好不好,住得暖不暖。” 说着卢紫梦还硬想挤下两滴眼泪,但努力了半天还是失败了,只好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 注意到卢紫梦的动作,姜必武心中更加烦闷。 “无论如何,我今日都要带红杏和孩子回去。”姜必武道。 卢紫梦心中不忿,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惊喜道:“那就好,妾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红杏母子了。” 姜必武点头。 “只是爷您还需谨慎些才好,瑜郡主那张嘴能说会道,妾身怕你占不了便宜。”卢紫梦担忧道。 姜必武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道:“她说她的便是。红杏是我姜家人,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卢紫梦暗地里把红杏翻来覆去骂了不知多少遍,心中冷笑:只要红杏回到姜家,还不如任她处置? 有一瞬间卢紫梦甚至希望红杏母子就留在郡主府,再也别回姜家,省的她看着心烦。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卢紫梦打消。只有斩草除根,她日后才能高枕无忧。 姜必武焦急地等待着红杏,迟迟不见人影,让他的耐心也快要耗尽。 卢紫梦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看徐若瑾打算如何。 正寻思的工夫,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必武脊背挺直,随即起身。 徐若瑾出现在二人面前,姜必武和卢紫梦不约而同朝她身后看去,却只看到银花一个人跟着。 姜必武很是失望,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卢紫梦察觉到姜必武的神色,就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姜必武回神,稍稍收敛面上的不满。 但姜必武和卢紫梦二人的小动作也没逃过徐若瑾的双眼,她只当没看到。 “郡主,我今日前来是希望带走红杏母子。”姜必武直接切入正题。 徐若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必武,不紧不慢道:“凭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姜必武诧异地睁大眼睛,气闷道:“红杏是我的人,他们母子跟我回去,理所当然。” 徐若瑾听后却是嗤笑一声。 姜必武面上一红,顿感无光。 卢紫梦心中气愤,却不敢随意开口。 “就凭这理由也想从我这里要人?”徐若瑾不客气地嘲讽道:“红杏是你的女人,你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了么?” 姜必武心情不悦,却也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 卢紫梦看姜必武落于下风,心中气愤,实在忍不住就接道:“郡主……” “你闭嘴!” 徐若瑾厉声呵斥。 卢紫梦后面的话全都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差点憋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徐若瑾,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当着姜必武的面如此羞辱。 徐若瑾毫不留情指着卢紫梦,“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滚出去!” 卢紫梦被训斥,姜必武面上更加无光。 卢紫梦委屈大过天,就要向姜必武哭诉。但她才刚刚动了念头,就被徐若瑾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回去。 姜必武压下心中不满,对徐若瑾道:“郡主,紫梦也是我的人,被您如此对待未免过分了些。” 卢紫梦垂首不语,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徐若瑾却是理都不理,冷笑一声反问姜必武,“如今你知道心疼人了?那红杏的一身伤痕又怎么说?” 姜必武蹙眉,似是不知此事。 徐若瑾道:“当初你与我要红杏时,是如何承诺的?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姜必武不语。 “你不说,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徐若瑾冷冷看着姜必武,就像看一个渣滓负心汉,“口口声声会对她好一辈子,这就是你承诺的?” 姜必武被逼无奈,这才含糊道:“那是姜家的家事,我回去自会处置。而且我答应你,定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徐若瑾嘲讽地看着姜必武,“叫我如何信你?有一就有二。” 姜必武咬咬牙,“还请郡主不要插手,至少让我见到红杏,问问她的心思。” “你话都没说清,就要见红杏?怎么?想利用她的心软继续任意妄为?”徐若瑾怒道。 姜必武被徐若瑾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郡主误会了,我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耻之事?” “我也不与你废话,你只需告诉我,对红杏究竟是何心思?”徐若瑾盯着姜必武。 姜必武没有回答。 “你究竟爱不爱她?!”徐若瑾抬高音量,“能不能给他们母子更好的生活?” 姜必武身上不自觉一抖,眼神有些躲闪,硬着头皮咬牙道:“一切都是姜家的家事,就要按姜家的规矩来……” 徐若瑾彻底看清了姜必武,嘴角冷笑依旧。 第3014章 不准 姜必武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句回答到点子上,一直在回避徐若瑾的问题。 徐若瑾气愤难当,压着怒火,面上的鄙夷和嘲讽却是再明显不过。 从姜必武犹豫的那瞬开始,徐若瑾就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同时也更加坚定,无论红杏怎么决定,她都坚决不会把人交给姜必武。 红杏这时回到姜家,怕是后半辈子就完了。 徐若瑾盯着姜必武咬牙切齿,她早知此人没有主心骨,大事没有担当,却没想到他竟如此不堪。 她恨不得立刻将姜必武与卢紫梦打出去。 徐若瑾的视线淡淡扫过屏风,依稀能看到熟悉的衣角,她的愤怒也化作忧心。 姜必武回话之后也出了一头汗,说完还瞥了卢紫梦一眼。 方才的话姜必武说出口也略有艰难,“郡主,在下既然娶了红杏,对她就不会没有感情,在下相信红杏也定是如此。” “别自作多情了。”徐若瑾不耐烦地回道。 姜必武面上一讪,又道:“恕在下直言,此乃姜家家事,在下知郡主体恤红杏,但郡主您毕竟是外人,有何事还是交由红杏来决定更好些。” “我之前竟然没发现,你也如此滑头?”徐若瑾嘲笑道。 姜必武脸色一僵,“郡主误会了,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说大话的本事倒是不小,你若是能处理好,为何还由着后院起火?”徐若瑾气极反而平静下来,语气也格外淡定。 “这……”姜必武卡壳一瞬,但很快就道:“在下向郡主保证,定会慎重处理此事。” “怎么?让红杏母子跟你回去继续过苦日子?先不说你是否会一直在府中,即便你在,你又拿什么善待红杏?”徐若瑾鄙夷地白了姜必武一眼,“连一个‘爱’字都说不出口的懦夫罢了。” 姜必武脸憋得通红,克制再三才没有反驳。 卢紫梦得意洋洋,对姜必武的表现满意得很。虽说她被徐若瑾狠狠训斥,但只要姜必武站在她这边,她就没输。 她早知道姜必武不会轻易因为一个贱婢而迁怒于自己,此时她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银花瞥到卢紫梦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冲上去替红杏出一口气。 徐若瑾用眼神制止银花,也不再看姜必武,像是要彻底无视他。 姜必武也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他脸皮再厚,听了徐若瑾这么多冷嘲热讽也快要坚持不下去。 此时躲在屏风后的红杏早已泣不成声。 黄芪因为担心陪着红杏一起来,却没想到会听到姜必武如此狼心狗肺的话语。 她小心翼翼地安抚红杏,看她委屈之下还要咬着嘴唇不哭出声,更是心疼,也更恨透了姜必武。 若是可以,黄芪恨不得将姜必武碎尸万段,甚至想到要去与沐阮要点毒药来,趁早把姜必武毒死一了百了。 红杏哭得伤心,眼泪无声滑落。姜必武所言一字一句都落入她耳中。 有一瞬间,红杏甚至希望是外面站的那个人不是姜必武。 她满怀欣喜而来,以为终于能见到日夜期盼的心中人,却没想到如遭棒喝,当头一盆冷水就泼下来。 红杏浑身僵硬,心寒无比,脸色更是苍白,头也隐隐作痛。 黄芪察觉到不对,忙搀住红杏的胳膊,不敢出声,只能惊慌地用眼神询问。 红杏却是轻轻摇头,示意黄芪带自己走。 再听下去也没用,黄芪轻轻点头,狠狠地瞪了姜必武一眼,这才与红杏离开。 走了几步,确定厅内人不会听到自己的声音,红杏突然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 “红杏姐!”黄芪惊呼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 红杏满头是汗,颓然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大脑一片空白。 “红杏姐,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我这就去叫沐神医来!”黄芪急坏了,手足无措就要去找沐阮。 红杏却在此时轻轻拉住黄芪的手。 黄芪心下稍定,连忙问道:“红杏姐你说,我听着!” “去……告诉郡主,我不回姜家……不回……”红杏有气无力地重复着。 情况紧急,黄芪也来不及高兴,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告诉郡主!” “还有,”红杏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才道:“小宝也绝、绝对不能给他们!” 红杏眼眶发红,又气又急,为了儿子能与任何人拼命。 黄芪也被吓到,匆忙点头,安抚红杏,“放心,有郡主在,谁也带不走小宝!” 红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全身无力地靠在黄芪怀里。 黄芪不敢放着红杏不管,正愁眉不展时,银花得徐若瑾的命令来看情况,刚一出来就见红杏脸色难看无比地瘫在黄芪怀里,愣了一瞬马上冲上前来。 “这是怎么了!” “你来得正好,你看着红杏姐,我去找郡主,红杏姐有话要说给郡主听。”黄芪说完也来不及解释就把红杏托付给银花。 银花还没问,黄芪就跑远了。 红杏也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晕死过去。 “红杏姐!”银花吓坏了,喊声叫来其他下人,一同将红杏抬回院子。 黄芪匆匆去找徐若瑾,回到厅内,就感受到气氛分外压抑。 厅内三人谁都没说话,徐若瑾更是连看都不看姜必武二人。 姜必武僵硬地站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徐若瑾见是黄芪来,第一反应就是红杏出事了。 “怎么了?”徐若瑾面上冷意散去,换上浓浓的担忧。 黄芪忙凑到徐若瑾耳边,把红杏的情况说了。 徐若瑾眉头一拧,“叫沐阮去。” “郡主放心。”黄芪道。 徐若瑾稍稍安心,知道有沐阮在,红杏定不会有事。 她再次看向姜必武时,眼里多了几分轻蔑,嘴角一勾,突然笑出声来。 姜必武身上微微一抖,不解地抬头,不知徐若瑾又有什么新的理由。 卢紫梦也很是费解,警惕地瞥了徐若瑾一眼。 “红杏不想见你们,更不会跟你会什么姜家。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徐若瑾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第3015章 霸道 姜必武大惊,“郡主此举未免太霸道!” 徐若瑾见姜必武一副意料之外的吃惊模样,只觉好笑,心中暗骂此人木头脑袋不可托付,说话更是不留情面,“你们不请自来难道不是霸道?且二话不说就来要人,恕我直言,你们算什么东西?” 卢紫梦从未被如此点着鼻子骂过,登时火气上涌差点就闹起来,多亏姜必武反应快,侧身站在卢紫梦身前。 但姜必武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阴沉得要命。他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原本以为你通情达理,可这件事上为何如此刁蛮不讲道理!”姜必武忍不住道:“姜家梁家多年情谊,我不想因为此事跟你闹个不愉快!” 徐若瑾更觉可笑,看姜必武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无赖,“自始至终,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的人,是你不是我。” 徐若瑾已经下了逐客令,但姜必武就是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徐若瑾,你仗着自己的郡主身份胡闹,今天我必须要将红杏和我儿子都带走!” “我仗着身份胡闹?”徐若瑾还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醒啊,那我就胡闹一次给你看看。” 姜必武心惊,不知徐若瑾意欲何为,但身体却不自觉紧绷。 “梁七、梁拾!把人给我打出去!”徐若瑾冷冷清清地下令,语气不容置喙。 梁七与梁拾得令,干脆利落出现在姜必武与卢紫梦身边,钳制住二人强行拖走。 姜必武目瞪口呆,似是不敢相信徐若瑾会如此野蛮对待自己。 “徐若瑾,你疯了!” 卢紫梦则是惊慌失措尖叫不止,不断挣扎,“放开,放开我!” 等姜必武反应过来,他与卢紫梦二人已被推到府门外,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卢紫梦腿软直接跪在地上。 梁七与梁拾看也不看二人,转身便关上府门。 门外来往的百姓看到此景都纷纷猜测姜必武与卢紫梦的身份。 卢紫梦顿觉无地自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踉跄着去扶姜必武的手臂。 “老爷,您没事儿吧?”卢紫梦边问边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叫她实在抬不起头。 姜必武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直勾勾地盯着郡主府牌匾,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卢紫梦见姜必武如此震惊,暂且压下心中愤恨,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哭诉,“老爷,妾身都与您说过了,这瑜郡主就是这般霸道,不讲半分情面。” 说着她又去擦眼角的泪。 姜必武看卢紫梦发丝凌乱,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姜家正室的气质? 卢紫梦还在哭诉,“爷,妾身本不想与您说,怕您担心,但您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妾身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瑜郡主三天两头就耍性子,要拿妾身出气。” “这些妾身为了爷都能忍,但郡主不由分说就将红杏带走,妾身拦都拦不住。” 卢紫梦越说哭得越厉害,把自己说的忍辱负重多时,只等姜必武回来做主。 “好不容易盼到爷您回来,谁知郡主还是这般嚣张跋扈,根本不将姜家放在眼中。”卢紫梦眼珠一转,呜咽道:“恐怕即便三夫人亲自来,瑜郡主也会这般将人赶出。” 姜必武脸色越发难看,也不接话不知在想什么,但卢紫梦对他最是了解,一看便知他此时已是气愤难平。 卢紫梦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些许,但在心里仍是将徐若瑾翻来覆去骂了个痛快。 “她是堂堂郡主,竟会如此蛮不讲理,拿身份压人!”姜必武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卢紫梦冷笑,对红杏更是恨极。她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红杏再回来,就算是拼上她这条命,也要了结红杏母子。 卢紫梦眼中凶光毕现,发誓要将今日所受屈辱加倍奉还给郡主府。 一旁的姜必武并未注意她的神色,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是木头桩子似的戳在郡主府门口。 卢紫梦却是待不下去,路人探寻的目光让她烦躁不已。 “老爷,郡主怕是铁了心不让你我进去,不如您就先回去歇息?”卢紫梦劝说道:“您从七离回来也未曾好好歇息,妾身看了很是心疼。” 她面上满是担忧之色,但姜必武却是连看都没看,只道:“你累了就先回去吧,我要在此等梁霄回来。” 卢紫梦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必武。她就想不通了,为了一个贱人如此执着到底是为何? 她怒火直冲脑门,愤怒至极,恨不能将红杏立刻杀了方能解心头之恨。 姜必武铁了心要等,卢紫梦说再多也无用。她索性听话离去,免得一会儿若是等到梁霄,再被瞧出不对劲。 更何况眼不见心不烦,再久留下去,卢紫梦也怕会控制不住大发脾气。 梁霄入宫的消息早已传遍京都,姜必武也知道。 他铁了心要在此处等到梁霄。既然徐若瑾不肯让他把红杏带走,他只好去求梁霄。 但姜必武心里仍是没底,他跟在梁霄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梁霄对徐若瑾向来是说一不二。 若是徐若瑾的决定,梁霄未必会帮姜必武。 事已至此,姜必武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多求求梁霄。 “唉……”姜必武叹息一声,感慨自己命苦。 想他运气够好才从七离保住一条命回来,却没想到回京就遇到如此令人头大之事。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安心留在七离,也好过被家务事烦扰。 姜必武想起红杏,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小声念叨了一句,“胡闹。” 他出去不足一年时间,红杏也生下儿子,本该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谁知横生枝节,徐若瑾偏偏插上一脚。 姜必武愁眉不展,心中越发没底。他毫不怀疑,若是不能让徐若瑾满意,他怕是这辈子都别想见到红杏母子。 姜必武在郡主府门外等候许久,但梁霄仍是迟迟不回。 眼看就要一个时辰,姜必武盯着皇宫的方向,眼都要花了就是不见梁霄的影子。 姜必武也越等越急,不安分地在原地打转,纠结要不要索性去宫门外等。 正当姜必武犹豫不决之时,一人出现在他视线中。 陆凌枫。 第3016章 套话 陆凌枫的出现让姜必武略有奇异,但姜必武没空理会,敷衍地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这会儿他没有闲情应付陆凌枫。 陆凌枫却没这么容易打发,竟是径直走到近前。 “原来是姜兄。”陆凌枫拱手。 姜必武只好压下不耐,也回敬道:“陆兄有理。” 接着姜必武就不再看陆凌枫,心思不言而喻。 但陆凌枫就是这么不懂事,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直接挑明问道:“不知姜兄在此是……” 陆凌枫说着抬眼瞥了瞥郡主府的牌匾。 姜必武提起此事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却不愿多说,“我在此等候梁霄。” “原来如此。”陆凌枫点头。 “不知陆兄缘何来此?”姜必武只好硬着头皮应付两句。 陆凌枫很是健谈,“在下不过是恰好路过罢了。这不,看到姜兄在此等候,还以为有何难处就特意来问询一二。” “多谢陆兄挂心,并非大事,陆兄多虑。”姜必武不愿多说。 陆凌枫本就是人精一个,对姜家和郡主府之事也有所耳闻,此番既然见到姜必武侯在府门外,断然没有问候两句就走的道理。 他眼珠一转,“姜兄,你看这样如何?” 姜必武不解。 “你我难得见面,不如一同去喝上一杯?一来好叙叙旧,二来也算是为你接风。”陆凌枫笑着邀请道。 姜必武面露难色,“这……” 陆凌枫见姜必武的视线时不时看向皇宫方向,心下了然:这姜必武多半是在此等候梁霄回来。 “梁霄进宫一趟,怕是多耗费些时辰,你在此等候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不如找一处坐下边聊边等。”陆凌枫看穿姜必武的心思。 姜必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陆凌枫的话有些道理。 梁霄何时回来他不知道,若是一直这样等下去,怕是会被整个京都城的百姓笑话。 犹豫再三,姜必武终于还是点头应下,“既然如此,就有劳陆兄。” 陆凌枫面上带笑,一举一动十分谦和有礼,“这是自然,姜兄请。” 二人一齐离开前往最近的酒楼。 陆凌枫计划得逞,他自觉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他并未跟随梁霄入宫,却没成想会在此处遇到姜必武。 姜必武比起梁霄,差的显然不是一点半点儿。陆凌枫自问没有本事在梁霄口中问出想知道的。但姜必武就不同了…… 陆凌枫意味深长地斜了一旁的姜必武一眼,笑容更深。 到了春风楼,立即有机灵的小二上前来招呼。 “陆公子,您里面请。还是老样子?”小二殷勤道。 陆凌枫没急着答应,而是侧身去问姜必武。 姜必武心思并不在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见陆凌枫与小二都看向自己,这才略有些慌张地答道:“一切听陆兄安排。” “那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陆凌枫一笑,随即对小二点了点头。 小二会意,随即将二人引到楼上。 姜必武这会儿回神,见春风楼内别有洞天,比起佳鼎楼来也不遑多让,不由留心多看了几眼。 陆凌枫轻车熟路地走入一雅间内,随口招呼姜必武,“姜兄请坐。” “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备酒。”小二说着恭敬退下。 姜必武落座,一眼就瞥到窗外,不由有些诧异。 陆凌枫察觉到姜必武的神情,笑道:“这位置是我特意为姜兄选的。” 姜必武看向窗外,神色略有些复杂,没有急着接话。 郡主府门前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就像陆凌枫说的,春风楼此处位置的确是个好地方。 “有劳陆兄。”姜必武收回目光道。 “姜兄客气了。春风楼是我惯来之所,此处也是偶然发现,没想到还能帮上姜兄的忙。”陆凌枫十分坦荡,不似有所隐瞒。 姜必武暂且压下心中疑惑,与陆凌枫客套了几句。 “在下看陆兄与此处小二甚是熟悉,想来定是春风楼常客。” “嗯。”陆凌枫淡笑应声。 姜必武有些疑惑,直接问道:“想来陆兄不去佳鼎楼,也是为了照顾在下。在下实在不愿……” 姜必武话还没说完,陆凌枫就为他斟酒打断。 “不必劳烦陆兄,在下自己来。”姜必武说着就要去接过酒壶,陆凌枫略一躲避就让他抓了个空。 陆凌枫不疾不徐道:“姜兄不必如此拘谨,今日你我不过是共饮几杯,何必如此紧绷?” 姜必武深吸一口气,只作不解深意,但仍是收回手。 “想来姜兄还不知,那佳鼎楼如今已是易主,我不再是老板。”陆凌枫微笑道。 姜必武诧异,“易主?何时之事?” “算来也有几个月了。”陆凌枫认真地想了想,随后笑道:“我这记忆倒是不好,也不记得月数。” 姜必武收敛神情,“易给何人?” 陆凌枫手上动作微顿,随即笑道:“自然是瑜郡主。” “又是徐若瑾?!”姜必武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像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与徐若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凌枫将姜必武的反应尽收眼底,但也只是在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舍与怀念,“佳鼎楼是郡主花真金白银买下,说起来我还占了便宜。” 姜必武皱眉。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陆凌枫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不说我,说说姜兄吧。” “我?”姜必武纳闷,喝了一口杯中酒,眉毛一挑,“好酒。” 陆凌枫笑道:“春风楼卖的也是灵阁酒,自然香醇无比。” 姜必武了然,灵阁酒确实特殊,喝一口就能明显感觉出不同。他点头随口接了一句,“在七离时,我也曾喝到灵阁酒,的确是不可得的美酒佳酿。” 陆凌枫见姜必武主动提起七离,心中一喜,如此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此番梁霄归来倒是有些突然,京都城内上下都无半分准备。”陆凌枫道。 他说完就静静观察姜必武的神情。姜必武若是有意隐瞒,必然逃不过他的双眼。 姜必武闻言却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从来都是他下令,我们下面的人只管跟随。” 这不是陆林峰想要的答案,他也不急,而是笑道:“这倒是。我与他相处多年,对他的性子是再清楚不过。” 姜必武连连点头。 第3017章 突然 “想来他突然回宫多半也是不想引起太大关注,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陆凌枫道。 “陆兄所言甚是。” 陆凌枫若有似无地切入正题,“只是如今消息已经传遍京都城上下,就连路边的贩夫走卒议论的也是此事。” 姜必武眉头一拧,随后叹息一声,“他行事向来如此。” 他的视线时不时瞥向窗外,见郡主府门前还是空无一人,不由有些失望。 陆凌枫察觉到姜必武的心思,佯作不知,别有深意地问道:“那姜兄可知道他如此着急回来是所为何事?” 说完他像是怕姜必武多想似的,又补充道:“我担心此行会节外生枝,又恐是七离出了麻烦。” 姜必武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随后答道:“陆兄无需多虑,七离一切安好。” 陆凌枫双眼微眯,总觉得姜必武这话有些过于淡定。他斟酌一二,才道:“姜兄如此笃定,可是七离有所防备?” 姜必武自知失言,忙摆手,笑容略有些尴尬,“陆兄想多了,在下的意思是,即便梁霄不在七离,那也没有能威胁到大魏的麻烦。” “原来如此。”陆凌枫没有继续追问,果然见姜必武神情似有松一口气之意。 陆凌枫心下更疑,七离定有猫腻。 姜必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平静些许。 陆凌枫与他碰杯,酒杯仰起时,他仍在注意姜必武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姜必武有事隐瞒,陆凌枫很确定。 但即便姜必武不说,陆凌枫也猜得到,梁霄必定不会无缘无故回京都。他即便回京都,也定是安排好了七离一切。 不然梁霄断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进宫,就像是在昭告天下他从七离回京似的。 陆凌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脑中想到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姜必武一颗心都在郡主府上,根本没注意陆凌枫在借这个机会套他的话。 眼看梁霄不见踪影,姜必武只好一杯一杯酒往嘴里送。 陆凌枫见好就收,只管为姜必武斟酒。 姜必武开始还推拒一番,但到后来就顾不上了。 几壶灵阁酒下肚,姜必武从头红到脖子,眼前也迷迷糊糊,脑袋也不怎么清明。 姜必武晃了晃脑袋,看对面陆凌枫的动作似乎也跟着变慢了。 “陆兄?你怎的摇晃如此厉害?”姜必武大着舌头道。 陆凌枫笑道:“姜兄说笑,我看你多半是喝醉了。” “我没醉!”姜必武这句反应够快,说着又将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陆凌枫佯装阻拦,却连酒杯都没碰到。 “谁说我醉了?我才喝了这么一点……”姜必武举起酒杯比划,两个眼珠都快要斗在一处。 陆凌枫将姜必武酒杯拉下,“姜兄还是不要喝了,万一一会儿梁霄回来,你一身酒气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姜必武不禁打了个哆嗦,就连脑子似乎都清醒了不少。 陆凌枫仍旧淡定非常,自顾自地喝着酒。 姜必武沉默片晌,又给自己斟酒,口中念叨了几句,但声音太小,连陆凌枫都难以分辨。 陆凌枫举杯时将眼中冷漠遮掩得恰到好处。 …… 御书房。 梁霄与夜微言再此处密谈,就连田公公也被夜微言支开。 殿内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夜微言还未完全从震惊中摆脱,他定定地上下扫量梁霄,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梁霄虽说从不按套路出牌,但这次也的确打了夜微言一个措手不及。 夜微言在此之前并未得到半点消息。不说梁霄何时从七离离开,就连他何时入京,他都一无所知。 若非梁霄纵马冲入宫中,夜微言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这种感觉让夜微言身上的汗毛纷纷竖起,心情也很是别扭。 久违的,夜微言脑中闪过梁五的影子。这一瞬,夜微言头皮发麻,后背渗出冷汗。 梁霄也不说话,就站在殿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夜微言看到梁霄神情,不禁微微蹙眉,暂且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言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何时回来的?”夜微言虽已知晓,但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梁霄面不改色,有一说一,“微臣昨日回京都,在府中住了一夜,今日前来拜见。” 夜微言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梁霄,但难以从对方面上看出端倪。 “你这动作倒是快,朕一点消息也没得到,你一个大活人就冲进宫来,给了朕一个惊喜。”夜微言语带笑意,但笑容却并未直达眼底。 梁霄并未惊慌,闻言答道:“微臣曾递过帖子进京,两次。” 听到“两次”,夜微言面露尴尬之色,但也只能将这个闷亏暂且咽下。 “是朕忘了,如今你一提,朕才想起确有此事。”夜微言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接着略一板脸,道:“但朕似乎记得,并未准许回京一事。” “嗯,故而微臣只好自行回京。”梁霄理智气壮。 “你……”夜微言被梁霄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梁霄仍是面不改色,一副耿直模样,偏偏让夜微言无可奈何。 第3018章 无言 “罢了罢了,”夜微言无奈摆手,“反正你人都到京都了,朕多说无益。” 他说完又瞥了梁霄一眼,面露担忧,“但你是回京了,还闹得人尽皆知,七离怎么办?” 言外之意,暗中觊觎的势力若是知晓梁霄回京都,难保不会对七离动不该有的念头。 梁霄面不改色,“皇上可以放心,如今七离已是大魏囊中之物,寻常人没有本事,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微言心下稍定。梁霄的话比什么都有用,既然他说无碍,那就定然是没有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才是。”夜微言道。 梁霄并未接话,夜微言苦口婆心的一番话却得不到回应,难免脸色不太好看。 “朕知道你的能力,但七离耗费大魏多少心血和兵力,实在容不得半点闪失,这不用朕多说吧?”夜微言看向梁霄。 “皇上放心,微臣心中有数。”梁霄不卑不亢道。 夜微言顿时有些无语,只觉无论说什么,都难在梁霄那掀起波澜。 他叹息一声,越发无奈。 “七离如此情况如何?”夜微言只好换个问题。 “托皇上的福,一切安好。”梁霄道。 夜微言以为这次还是难从梁霄口中撬出半个字,正寻思的工夫,梁霄复又开口。 “不过就如皇上担心那般,虞尚云乃是最不安定,难以控制的存在。”梁霄道。 夜微言来不及细想梁霄为何方才还信誓旦旦,这会儿又突然“卖惨”,眉头一拧,“虞尚云,又是他!” “微臣在七离时就三番四次受其烦扰。他不止派人进犯,甚至明目张胆收容七离余孽为己用。” “简直岂有此理,他分明未将大魏放在眼里!”夜微言大怒,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掌心火辣辣得疼也顾不上。 “皇上息怒。”梁霄道。 夜微言额角突突地跳,强压着怒火问道:“继续说,虞尚云还做了何事?” “回皇上,他时常会在七离边境挑衅,更是对七离逃往兆国之人予以包庇。微臣多次警告也无甚用处。”梁霄回禀。 夜微言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好一个虞尚云!表面与大魏交好,实则根本不安好心!三番两次触及底线,分明是狼子野心!” 比起夜微言,梁霄则要淡定得多,“皇上所言甚是,微臣亦是觉得此人并无与大魏求和之心。先前所作所为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皇上掉以轻心。” 夜微言黑着一张脸,恨不能立刻将虞尚云就地正法。 “微臣为了巩固七离战果,实在无暇顾及旁事。”梁霄道。 夜微言一听,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何意?” “皇上莫急,微臣是说自己分身乏术,顾得上七离却未必顾得上虞尚云。” 夜微言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并不想直接挑明,沉默片刻后才道:“有你在七离,朕才能高枕无忧。” 此话另有深意,夜微言无需言说,梁霄也定会明白。 “皇上言重,微臣只会带兵打仗,恐无治理之能。”梁霄淡定回道。 夜微言蹙眉,如何布置梁霄深意? “七离已是大魏之属,还请皇上尽快派人前去七离。”梁霄语气十分诚恳。 夜微言见梁霄不是说笑,顿时心中没底,急忙道:“你这是什么话?若没有你在七离,朕如何能放心?” “多谢皇上器重。但微臣有多少本事,微臣最是清楚。若是继续留微臣在七离,怕是迟早会让皇上失望。”梁霄仍不松口。 夜微言头大如斗,不知梁霄为何会突然如此。 “究竟出了何事?你为何会有此种想法?”夜微言不解。 夜微言是真急了,七离偌大的地方,若非梁霄亲自带兵,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打下来。 如今七离平定,可梁霄却要当甩手不干。 夜微言脑中乱成一团,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代替梁霄的人。 “回皇上,微臣只是想让能者居之,而微臣也好留在京都陪孩子、陪媳妇儿。” 梁霄提起徐若瑾和悠悠,脸色缓和不少,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微臣亏欠她们母女的太多,今后只想好好陪在她们身边。” 夜微言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如今是进退两难,不让梁霄留下,传出去多半要说他这个做皇帝的根本不知体恤臣子。但夜微言万万不能点头,不然七离就…… 夜微言还没想好如何回,那边梁霄却是再次道: “皇上,微臣回京还有一桩要事亟待解决。” 夜微言正烦躁不悦,闻言也没多想,而是随口应了一声,“你说。” 梁霄沉声道:“微臣此番回京都也想趁此机会寻找大将军与母亲灵柩的下落。” 夜微言身躯一震,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他差点将此事忘记,先前交与夜志宇去查,如今夜志宇都被罢官在家,根本无人跟进此事。 如今梁霄回来了,夜微言也无法再隐瞒。 夜微言很是心慌,更不敢对上梁霄的目光。他嘴唇翕动,却无法为自己辩驳一句。 梁大将军与梁夫人的灵柩,是在大魏境内失去踪影,若非夜微言要大将军入京,兴许就不会发生此事。 夜微言心情很是复杂,在梁霄面前实在有些抬不起头。 他还在纠结该如何搪塞过去,若是安抚该如何开口之际,梁霄却是略一拱手,“倘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告退。” 梁霄说完,转身就走。 夜微言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离去的背影,就像被遇刺卡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也没有脸面怪罪梁霄。 梁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受任何限制,就连夜微言都没有办法。 夜微言堵心难受,尤其放在梁霄所言,更是如尖针似的扎在他身上。 面对梁霄的“控诉”,夜微言无地自容。即便梁霄没有多言,夜微言也无法再坚定地留梁霄在七离。 夜微言越想越烦,将此事归咎在夜志宇身上。 若是夜志宇办事利落,找到梁大将军与梁夫人灵柩,夜微言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第3019章 慌张 夜微言阴沉着脸,坐立难安。 “田公公!”他急急叫人入殿。 殿门打开,田公公匆匆进门,“皇上有何吩咐?” “立即宣陆凌枫、方子华进宫见朕!”夜微言惊慌之下连语气都很难平复。 田公公料到事情不妙,但他方才一直在殿外,并不知晓皇上与梁霄之间说了什么。 “是,老奴这就去办。” 田公公退下之后,夜微言的烦躁没有半点缓解,在殿内来回踱步,又是发愁又是气闷。 …… 梁霄出宫之后随即回到郡主府,这一路上他也没有低调的意思,仍是骑着马大摇大摆地往郡主府的方向去。 眼看到了郡主府,梁霄一眼就看到门前有一个左摇右晃的身影。 他立刻就认出那是姜必武。 不仅如此,姜必武连站都站不稳,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在地。 梁霄微微蹙眉,驾马不紧不慢上前。 姜必武喝得迷迷糊糊,看到一个骑马的人经过就会拦在前面。 好几次都差点挨了揍,多亏郡主府看门的下人上前解释两句,这才化险为夷。 梁霄骑着马接近府门,姜必武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看到有人骑马,醉醺醺就上前去拦。 “站住!” 郡主府的下人听到动静忙探头看,这次又是谁这么倒霉。 “四爷!” 下人惊呼一声,忙连滚带爬地跑到近前,一个去拦姜必武,另一个则去给梁霄牵马。 梁霄没急着进郡主府,而是站定去看姜必武。 姜必武听到“四爷”,反应了半晌才忽然顿悟,摇晃着身体就要伸手去拉梁霄。 但他挥了两下,连梁霄的衣袖都没碰到。 自始至终,梁霄都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他冷眼看着姜必武,根本懒得理会。 “梁霄?你不许走!”姜必武使劲揉了揉眼,指着梁霄大声道。 梁霄闻到姜必武身上的酒气,不由微微皱眉。 “你醉了。” 姜必武反应更快,拍着胸脯,左右脚交叉错步,差点被自己绊倒,“我没醉!你们怎么都不听我说话呢?我说了很多次,我没醉!” 梁霄面无表情,连一个多余的反应也无。 兴许是感受到梁霄周身冰冷的气场,姜必武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突然这么冷……”姜必武自言自语道。 “四爷您请,小的这就去告诉郡主。”下人见梁霄也不理姜必武就忙道。 梁霄却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他何时来的?” 下人回忆了一下,“您走没多久,这人就来了。后来被郡主赶出来,这人就在门口候着您。” “那他这一身酒气又是从何而来?”梁霄问。 两个下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回四爷,小的们也不知道。只是这人中间走了两个时辰,回来就这样了。” “小的不敢欺瞒四爷。” 梁霄了然,再看姜必武,仍是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模样。 偏偏姜必武醉得脑子不转,还拦着梁霄不让他走。 “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才行!我究竟哪里得罪郡主了?”姜必武逮着人就控诉不停。 若是换做平时,姜必武定没有勇气敢与梁霄如此说话。 梁霄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姜必武,“把话说明白,她怎么你了?” 姜必武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股脑全都往外倒,倾诉不止,“还能怎么着?他不让我带媳妇儿子走!红杏是我媳妇,我连面都见不到!这若是传出去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吗!” “为何不让你带走?”梁霄一如既往得冷静。 “她嫌我对红杏不好,说红杏跟着我回去就是害了她……”姜必武越说越气闷,一张脸苦大仇深。 梁霄却在此时点头应声,“嗯,说的没错,你有什么可反驳的?” 姜必武震惊地瞪大双眼,眼前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但他仍是晕晕沉沉,差点气摔个马趴。 “你、你、你说什么!”姜必武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几个字。 梁霄懒得重复,“我媳妇儿干得好。” “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明眼人都知道她过分又霸道!根本不问红杏的意思,就将我赶出郡主府,连一面都不让我们见!”姜必武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这时府内有人听到动静出来,是梁七。 “四爷。”梁七皱眉看姜必武,“要不要属下将人送回去?” “不必。”梁霄痛快地拒绝,随后吩咐道:“去请姜三夫人来。” 梁七脑子灵,随即会意,嘴角一勾,“是,属下这就去。” 梁霄也没有要丢下姜必武的意思,姜必武迷糊着根本没听到梁霄与梁六的对话。 “我告诉你,我在这儿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你必须让我见到红杏!”姜必武道。 梁霄却是笑了,“凭什么?” “就凭我是她男人!”姜必武豪气道。 梁霄一点也不给面子,嗤笑道:“我怎不知你是如此有气魄之人?” 姜必武喝多了酒,也听不出梁霄是夸奖还是调侃,迷糊着摆手,懒得思考。 “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红杏,谁也拦不住我!”姜必武还在不断撂狠话。 梁霄也不往心里去。 不管姜必武说什么,既然这是徐若瑾的决定,梁霄就不会再多说。 姜必武还在碎碎念,“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带回家而已,为何要拦我?这是姜家的事,外人插手算怎么回事?” 趁着酒劲儿,姜必武把一些想说却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话都说了出来。 梁霄看热闹似的站在一旁,姜必武的话自然也都进了他的耳朵。 姜必武终于站不住,委屈地坐在地上。没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磊落模样,反而像一个喋喋不休的泼妇。 幸亏如今入夜,来往的百姓极少,不然姜必武这么闹一场,定要传遍京都大街小巷。 又等了半晌,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梁霄自动后撤一步,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果然,姜三夫人甫一出现就瞥到了发酒疯的姜必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甩下梁七就快步冲上前去。 第3020章 暴打 梁七默默站到梁霄身后,“四爷。” 梁霄微微一点头。 姜三夫人铁青着脸走到姜必武面前,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眼神冰冷。 姜必武视线里多了一双鞋,他还纳闷,突然一股冰冷的杀气袭来,他一个哆嗦,但双腿软麻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还不快爬起来!” 姜三夫人厉声训斥道。 姜必武身上一个哆嗦,脑子反应不过来,抬眼去看。 对上姜三夫人冰冷的视线时,姜必武突然酒醒了一半,差点没背过气去。 姜三夫人也不动,就盯着姜必武。 姜必武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个鲤鱼打挺麻利地起身,也顾不上脑子里天旋地转。 “你回京不好生在府中待着,跑出来找什么麻烦!”姜三夫人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斥骂道。 姜必武即使有一肚子委屈,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的时候。 “三婶娘您听我解释!”姜必武脸上通红,不只是羞的,还是喝酒喝的。 姜三夫人根本不听姜必武说话,甩下他转身到梁霄面前。 “师姐。”梁霄先道。 姜三夫人很是不好意思地拱手,“实在对不住你和徐若瑾,他喝多了在这儿撒野,我定会好好收拾他。” 梁霄也不客气:“那就劳烦师姐带他回去好好教训一下,不要再来郡主府打扰若瑾。” 姜三夫人面上无光,却也只能应下,“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再造次。” 有了姜三夫人的承诺,梁霄也不多为难,随即回到郡主府。 姜三夫人见人离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到姜必武又是一股无名火起,这笔账还得算! 姜必武察觉到危险,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还不走?!”姜三夫人怒道。 姜必武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肯就这么离开,“三婶娘,您怎么不问事情究竟如何?我没错,为何要走?” “你还死不悔改?!”姜三夫人更气。 “我不知错在何处,我来郡主府只为了寻红杏母子回去,这是姜家的事,于情于理都该由我来处置!”姜必武顾不上丢脸,在郡主府外就吵嚷起来。 姜三夫人憋着一股气本想给姜必武留点面子,却没想到他竟如此不懂事。 见姜三夫人不说话,姜必武仍旧说个不停,“您不知事情经过,红杏母子我连面都没见到,郡主就说红杏不想见我,还让我日后再也不与红杏母子见面,这我如何肯答应?红杏是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住口!”姜三夫人听不下去狠狠一拳捣在姜必武的肚子上。 这一下几乎用了姜三夫人七八成力,姜必武毫无防备,不禁闷哼一声,身体也蜷缩成虾米。 姜必武半天都没缓过来,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神情格外痛苦。 姜三夫人没有半点担忧,居高临下冷眼旁观着姜必武。 “三婶娘你为何打我!”姜必武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打的就是你!让你嘴上无毛,张嘴就来!”姜三夫人怒斥。 姜必武愣了一下,但还是不服,“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我做什么了?” “还敢说!”姜三夫人怒道:“我迟早被你气死!” 姜必武更是一头雾水,“只要郡主把红杏和儿子还给我,我立刻就走,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帮着徐若瑾?” 姜三夫人看姜必武一身酒气,就知他喝多了,说再多也没用。 “好,我就告诉你,红杏早已与你签下休书,她早已不是姜家人,更不是你姜必武的媳妇儿!” 姜三夫人忍无可忍地吼道。 “什么……” 姜必武懵了,呆滞地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姜三夫人,口中喃喃道:“您、您说什么?” “你若是不信,就回去好好闻问你的正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三夫人冷哼。 姜必武骇然,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不会的,您定是与我说笑,我连休书都没看到,何来休妻一说?!” “此时早已过去半年有余,红杏母子与你没有半点瓜葛,你若是还要点脸面,就别再来郡主府丢人现眼。”姜三夫人冷声道。 “我不信!不可能!”姜必武吼道。 姜三夫人最是看重姜家颜面,如今姜必武在此大喊大叫,已经引来几个百姓驻足议论。 她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不如直接动手。 姜必武还要喊,就被姜三夫人堵住了嘴,他正要挣扎,就被姜三夫人一脚踹飞出去。 姜必武受了这一脚,猛咳不止,不等他反应,姜三夫人如雨点般的拳头又落下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姜三夫人手下掌握着力度,但这么一顿下来,姜必武也有点受不住,抱着头不断求饶。 三夫人仍不停手,狠狠揍了他几下才收手,叫人,“拿绳子来,把他捆上!” “是!”三夫人的下人立刻上前,手脚麻利地把姜必武捆好。 姜必武全身无一处不疼,已经顾不上追问其他,“哎哟哎哟”地喊。 姜三夫人余怒未消,看着姜必武心中更气,定要好好讲他收拾一顿。 “你别给我丢姜家的人,要脸的话就闭上嘴!” 姜必武知道三夫人言出必行,他若是再不听话,恐怕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 “哎哟”声戛然而止,姜必武紧紧闭着嘴,但看三夫人的眼神仍是带着不服气。 姜三夫人把姜必武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我从未想过你竟然愚蠢至此!” 姜必武一脑门问号,根本不知发生何事。 这次不等姜必武问,姜三夫人直接道:“你不在京都的这段日子,卢紫梦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不分青红皂白就来郡主府要人,徐若瑾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姜必武此时稍稍冷静下来,听到这话脑中突然开始回想卢紫梦与徐若瑾的话。 “徐若瑾向来有仇报仇,若非卢紫梦三番两次得罪于她,她才懒得理会你这点破家事!” 姜必武沉默了。 “你若是真想知道前因后果,就回去好好清醒清醒你的狗脑袋。徐若瑾不是你能招惹的!”姜三夫人冷漠道。 第3021章 震惊 “三夫人我求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姜必武跪在地上求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方才发了那么大脾气,此时心情也稍稍平复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姜必武一眼。 二人谁都没说话,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姜必武也不多言,就跪在地上等着。大有姜三夫人不说,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兴许是看姜必武态度有所转变,三夫人本来不欲理会的心思也没那么坚定。 “好,我说你听着。若你有任何疑问,别来问我,去问卢紫梦。”姜三夫人不近人情地与姜必武“约法三章”。 姜必武自是点头应下,不会多言。 于是姜三夫人就将姜必武不在京都城这段日子,卢紫梦是如何虐待红杏,并且将她赶出姜家的事都说了。 姜必武听的心惊不已。 他虽早知道卢紫梦或许有些刁蛮,但万万没想到她会趁自己不在如此亏待红杏。 若是这番话换做旁人来说,姜必武未必会相信。但偏偏是姜三夫人,由不得他不信。 “她终日在姜家作威作福,对红杏连下人都不如。还带她去徐若瑾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姜三夫人说着摇头,心中更是暗骂卢紫梦是个蠢货。 姜必武忽地眉头一皱,不知在想什么。 姜三夫人不理姜必武,继续说下去,“徐若瑾的性子你也清楚,卢紫梦如此折腾,她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红杏跟在她身边已久,她最是护短,才不管那么多礼数,就把红杏接去郡主府。” 姜必武缄默。 “后面的事你已知晓,我就不浪费口舌。” 姜必武脑中嗡嗡作响,怎么也想不到徐若瑾所说竟然都是真的。 这一切竟然是卢紫梦趁自己不在京中生出的事端。 直到此时此刻,姜必武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姜家对红杏又做了什么。他懊悔不已,想要发狠但手被捆住动弹不得。 姜三夫人眼中情绪复杂,良久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怎么说姜必武也是姜家的人,更是姜家的未来,三夫人再怎么不悦也不会让姜必武如何。 “事情你已知晓,至于今后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事。”姜三夫人道。 姜必武面露难色。 良久,姜必武才微微低头,闷声闷气道:“三夫人,无论紫梦做了什么,她都是我的媳妇儿,我没办法……” 后面的话不必言说,姜三夫人也明白。 卢紫梦是姜家人,且做了姜必武正妻多年,之前一直在中林县安心操持,好不容易随姜必武来京,于情于理,姜必武都无法对卢紫梦下手。 事已至此,姜三夫人也知多说无益,只道:“所以红杏离开你是最正确的选择。” 姜必武面容纠结,欲言又止,似是心有不甘。 “有话就说。”姜三夫人看不下去姜必武婆妈的样,不耐地催促道。 姜必武心一横,“三婶娘,我想要回儿子。” 话音刚落,姜三夫人就一声冷笑。 姜必武顿时面上通红,似是羞愧难当,但他仍道:“这是姜家血脉,难道您忍心看他流落在外?” “流落?”姜三夫人越发觉得可笑,“难不成你以为徐若瑾会亏待了他们母子?” 姜必武哑口无言。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姜三夫人语带不满,“孩子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徐若瑾不可能给你,除非红杏答应。” 姜必武心灰意冷。 若是换做从前,他还有足够信心,因为红杏定会站在他这边。红杏对他的情谊有多深,他心知肚明。 但如今经过这么多麻烦,红杏怕是不会再信任他。想要让红杏点头答应,怕是比说服徐若瑾还要难上数倍。 “唉……”姜必武长叹一声,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三夫人也不客气,“丢脸也丢够了,把他带走!” 下人得令上前一左一右带姜必武离开。 姜必武浑浑噩噩,脑袋晕晕沉沉,酒劲儿还未过去,这会儿索性眼一闭睡了过去。 这边发生的种种自然也被汇报给梁霄。 梁霄并未多言,而是继续陪悠悠看书识字。 徐若瑾就在一边瞧着这亲昵的父女俩。 “你这丫头,有了爹就忘了娘。”徐若瑾故意道。说完还十分忧愁地移开目光,长叹一声。 悠悠正被乱七八糟的字折磨得不轻,听到徐若瑾的话立刻来了精神,小脑袋摆的像拨浪鼓。 徐若瑾不逗悠悠,探头去看她的字帖,顿时有点心疼,“她才多一点儿大,就要识这么多字?” “嗯。”梁霄不以为然,“大魏的孩子都是这样。” 徐若瑾很是诧异,“你们这连个拼音都没有,就让孩子直接上手写字,这如何能记得好?” “拼音?是何物?”梁霄也不是第一次从徐若瑾那听到惊人之语,神情依旧淡定如初。 徐若瑾琢磨了一会儿,但还是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能帮助识字的东西。” 梁霄也不多问。 徐若瑾想了想,“这样吧,我来教悠悠拼音,这样她识字也能容易些。” “随你。”梁霄自然不会反对。 悠悠一会儿看看娘,一会儿看看爹,还不知发生何事,手里拿着刚写好的字想要显摆,但是没人搭理。 等了半晌,悠悠也急了,小短腿蹬了蹬跳下小板凳,颠儿颠儿地扑到徐若瑾怀里蹭了蹭。 悠悠这么一闹腾,徐若瑾的注意力总算被吸引到她身上。 “嗯?”徐若瑾抱起悠悠放在自己腿上,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悠悠四下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憋着声音问道:“娘,我好像有个字写错了。” 徐若瑾看悠悠紧张的小样,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写错了重新写一个就好。” “嘘!”悠悠嫌徐若瑾声音太大,怕别人听到自己就没有面子,连忙提醒徐若瑾。 徐若瑾立刻紧抿着嘴,对悠悠摇摇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娘俩的互动都被梁霄看在眼里,他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对徐若瑾撒娇。 第3022章 说漏 察觉到梁霄的视线,悠悠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就把小脸埋在字帖后面。 徐若瑾顺便看了一眼字帖上的字,发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一些。 无奈,徐若瑾只好用“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是这样”来安慰自己。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就有人迫不及待前来打破这份宁静。 徐若瑾本要吩咐下人无论谁来都不见,但这一忙就忘在脑后。 “四爷,郡主,严大人到了。”梁六来禀告。 徐若瑾无奈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怨念地看梁霄,“肯定是找你的。” 梁霄也没反驳,如今他回京的消息在京都城内传开,严弘文得了消息前来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不等严弘文进院子,梁霄就起身出去。 严弘文此时还在前厅候着,听到脚步声转身,果然看到梁霄,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下意识吐出一句: “你真的回来了。” 梁霄二话不说,就把严弘文撵出府门。 严弘文还不知发生什么,比力气又完全不是梁霄的对手,只能被梁霄推着走。 “你等等,等等!”严弘文急急说着,但梁霄力度不减,左一下右一下把他推到门口才算完。 严弘文一个踉跄,堪堪站稳,惊出一身虚汗,转头皱眉去看梁霄,“你哪根筋搭错了?” 他没好气地瞪梁霄,等梁霄给个理由。 梁霄却是直接让严弘文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从明日起,半个月内别再来郡主府。” “为何”二字严弘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梁霄又自己补了一句,“还有,你的女人也是一样,别来我家骚扰。” 话音刚落,梁霄就扔下严弘文转身恢复关上大门。 严弘文眼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闭合,目瞪口呆自己竟然吃了闭门羹。 “简直莫名其妙!” 愣了片刻严弘文才回过神来,撇下一句甩袖离开。 虽说他与梁霄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但见梁霄还如之前一般,他也就放心不少。 只是严弘文急急赶来本是要问梁霄突然回京都一事,谁知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赶出来。 严弘文无奈离去,眼下还有一个难题不得不解决。 这半个月不让熙云公主与徐若瑾见面,这不是难为自己么? 严弘文摇头叹气,认命回府。 梁霄把严弘文赶走,往徐若瑾的院子走。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一声惊呼吵到。 “站住!” 梁霄一听就知是哪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连理都没理,径直走自己的。 “喂!” 沐阮见梁霄走了,立刻跑步追上,脸上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收敛。 梁霄步伐如初,即便如此,沐阮也要小跑才能跟上。 沐阮伸手就要去拉梁霄的袖子,但梁霄就像是背后长眼似的,略一侧身就避开,沐阮扑了个空。 沐阮重心不稳,手臂抡了几拳差点脸朝下摔出个好歹。 惊魂未定的沐阮站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愤愤地瞪了梁霄一眼,“你差点害死我!” 梁霄漠然瞥了沐阮一眼,抬脚就要走。 沐阮见势不妙,随即一步上前拦在梁霄身前,“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 梁霄一挥臂就将沐阮推到一边。 沐阮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与梁霄拉开距离。见梁霄又要走,沐阮这才蹦豆似的说了一堆。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你何时回来的?你回来作甚?!” 沐阮说完脸通红,大喘气几次才缓过来。 梁霄斜了沐阮一眼,没回答。 沐阮反倒松了口气,“果然是你,不是旁人假扮的。”然后又小声嘟哝了一句,“还是一样让人烦。” 这时跟在梁霄身侧的梁六打了个哈哈出来对沐阮道:“沐神医,四爷前日就回来了,您没听到动静么?整个郡主府都很是热闹。” 沐阮皱眉,“是么?” 梁霄很是陈恳地点头。 沐阮挠挠头,含糊道:“我的药房太远,听不到也是自然。” 梁六附和着点头。 沐阮机灵,没有轻易被梁六带偏,反应过来又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何会突然回来,是否七离出事了?” 沐阮说着自己却不自觉紧张起来。 梁霄终于用正眼看了看沐阮,“若是七离有事,你如何会在此处看到我?” 沐阮一想也是,这才安心,没好气道:“那你怎的……” 梁霄不予理会,抬脚就要走。 沐阮一看急了,脱口而出,“你的伤不管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梁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沐阮见状刚要轻松一瞬,心想:算你还知道轻重。但沐阮很快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抬眼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何时来的?”沐阮尴尬地笑了笑。 徐若瑾定定地看着梁霄,神情复杂。 沐阮暗道不好,自己方才的话定是被徐若瑾听去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埋怨自己怎么嘴这么快。 梁霄额角抽了抽,迎着徐若瑾的视线,一言不发。 良久,徐若瑾打破沉默。 “他说的都是真的?” 沐阮恨不得挖个坑藏起来,低垂着头不说话。 梁霄的语气却格外淡定,“别听他瞎说,都是些小伤罢了。” 徐若瑾却是一步上前,抬眼与梁霄对视,眼周微微泛着红,“我也懂医术,你还要骗我?” 梁霄顿了顿,一把揽过徐若瑾,语带笑意,“我怎么会骗你?不信你问沐阮。” 沐阮冷不丁被点名,身上一抖,不知该怎么说。 不等徐若瑾问,梁霄又道:“再说了,我去七离是带兵打仗,有点小伤很正常。” 徐若瑾这次没那么好糊弄,她松开梁霄的怀抱去看沐阮,“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沐阮陷入两难,一边是梁霄的眼神威胁,一边是徐若瑾的言语追问。 僵持片刻,沐阮才破罐破摔道:“我不管了!他在七离受过重伤!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说完沐阮更不敢看梁霄,怕被对方利刃一样的目光给片成片儿了, “重伤?”徐若瑾诧异转头上下仔细检查梁霄,伸手就要给他号脉。 第3023章 埋怨 梁霄不着痕迹地躲开徐若瑾的指尖,笑道:“别听他夸大其词。” 沐阮撇撇嘴,想反驳但又没那个胆子,只能默默在心里抱怨梁霄。 “我不听你说,我自己会判断。”徐若瑾坚定道。 本来还一脸轻松的梁霄,在对上徐若瑾后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气氛眼看变得有些僵硬。 沐阮心中叫苦不迭,只好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这都是我不好,你们就不要闹脾气了。”沐阮道。 梁霄冷冷瞪了沐阮一眼。 沐阮立刻噤声。 徐若瑾直接挣脱梁霄的怀抱,丢下他走到沐阮面前,“到底怎么回事?” “呃……”沐阮不知该如何回答。 徐若瑾见沐阮眼神闪烁,就低声“威胁”道:“你怕他,就不怕我么?” 沐阮头上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尤其他还首当其冲地对上徐若瑾的目光。 徐若瑾把身后梁霄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沐阮无奈,很快就败下阵来,深吸了口气道:“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徐若瑾这才神色稍缓,有耐心地瞪着沐阮。 “他在七离受了伤,命是保住了,但还是要好好调理,原本不应该大动的,谁知道他跑回来了。”沐阮说完又补了一句,“如今是何情况也要诊脉之后才知道。” 徐若瑾眉头肉眼可见地皱紧,“你为何之前不与我说?” 沐阮更加无辜,“还不是你男人逼我?不让我与你说一个字,不然就把的医书都拿去烧火。” 他说着还一脸委屈,“我那都是绝世医书,怎么能说烧就烧?!真是岂有此理!” “就为了几本医书,你就瞒我到现在?”徐若瑾挑眉看沐阮。 “我有何办法?医书是我的命。”沐阮很认真。 徐若瑾无语,“你连他是吓唬你,还是说真的,都分不出来?” 沐阮一本正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徐若瑾懒得再理沐阮,暂且放过他。 重新面对梁霄,徐若瑾迟迟没有开口。 梁霄反而有点没底,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徐若瑾不由分说为他诊起脉来。 感受到手腕上滑软的触感,梁霄没有推开,而是乖乖任由徐若瑾摆弄。 徐若瑾指尖落在梁霄的手腕上,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让她不自觉安心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徐若瑾的眼眶却红的厉害。 梁霄将徐若瑾的一切表现都看在眼里,他的脸色一沉,似是有些自责,但还要若无其事地安抚徐若瑾。 “脉你也诊过了,这下可以相信我没骗你了?” 徐若瑾顶着发红的眼圈与梁霄对视,“从今天开始,你哪儿也不许去,就留在府中。” “好。”梁霄回答地干脆。 “我要亲自为你调药疗伤。”徐若瑾抿了抿嘴唇,把涌上的伤心压下去。 她给梁霄诊脉,才知道他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若非有沐阮跟着,她甚至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梁霄回来。 只要想到这些,徐若瑾心情就格外复杂,又是自责又是庆幸。 “好,你说如何就如何,我一定照办。”梁霄承诺。 不等徐若瑾再说什么,沐阮就忙道:“既然你们都和好了,这也没我什么事儿,我先走了。”说完尬笑了两声就逃也似地走了。 梁霄无暇顾及沐阮,只想日后算账的机会多的是。 徐若瑾则是根本无暇理会沐阮,拉着梁霄就回到房内。 “把衣裳脱了。” 徐若瑾让梁霄在床边坐下就道。 梁霄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瞥了一眼窗外大亮的天,“这么早?” 徐若瑾反应过来梁霄在说什么,颊上一红,“你这脑子里整日都是些什么?”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梁霄结实的手臂,“老实一点。” 也只有徐若瑾敢这么与梁霄说话,梁霄嘴角仍带着笑意,听话地将外衫脱去,只留下里衣。 徐若瑾见梁霄耍小聪明不禁皱眉。 “这就不用脱了吧,你又不是没看过。”梁霄笑道。 徐若瑾耳尖一红,脑中顿时有了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她立即板起脸来看梁霄,眼睛一眨不眨。 梁霄对徐若瑾这般深情向来没有半点抵抗力,僵持片刻也只好败下阵来。 眼看着梁霄将里衣脱去,露出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时,徐若瑾不禁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徐若瑾难以置信地看着梁霄身上的疤痕,每一道都像是砍在她自己身上。 梁霄身上的伤疤,徐若瑾最是了解。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形容,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此番梁霄从七离回来,身上却多了这么多新伤,徐若瑾看得更是触目惊心。 这些伤口都是刚愈合没有多少日子,伤口附近还是淡淡的粉色,与陈年旧伤相比,一眼就可看出。 徐若瑾没有反应过来,就已不自觉伸手抚上梁霄胸口的疤痕。 这道疤砍在心口位置,徐若瑾光是看着就后怕地直流冷汗。若是这一刀再偏离稍许,梁霄此刻就是一个死人。 即便是十个、百个沐阮也绝无起死回生之本领。 徐若瑾越想越是后怕,她直直地与梁霄对视,眼眶内渐渐盈满泪水。 梁霄不禁皱眉,紧紧握住徐若瑾的手。 徐若瑾眼睫微微一颤,两滴泪水就滴落在梁霄的手背。 凉凉的。 梁霄看到手背上两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心也跟着一紧,随即就要重新穿上里衣。 但他的动作被徐若瑾拦住,她抿了抿嘴,“还疼么?” 梁霄摇头。 徐若瑾深吸一口气,接着狠狠瞪着梁霄。 梁霄:“……” 徐若瑾这一前一后变化太大,就算是梁霄,也有点摸不清。 “你走时答应过我什么?”徐若瑾语气一冷。 “我定会活着回来见你。”梁霄无比认真。 “这就是你对我的承诺?只要活着,别的都无所谓?” 梁霄无言以对。 “你为何不与我说?若不是沐阮说漏嘴,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我怕你担心”这五个字就在梁霄嘴边,但他却说不出口。 二人沉默良久,徐若瑾才道:“为了七离,难道要连命都赔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与悠悠怎么办?” 第3024章 夸奖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梁霄回答得斩钉截铁。 徐若瑾看着梁霄,许久才道:“如今你来说这话,没有半点说服力。” 她毫不犹豫地拆穿梁霄。 梁霄丢了面子,也只能自认倒霉,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徐若瑾。 徐若瑾此番是真得伤心了,她坚强的外表下,一颗柔软的心从来只为在乎的人牵动。 梁霄看在眼里,更是疼在心上。 见徐若瑾如此伤心,梁霄正琢磨该如何抚慰时,就听徐若瑾无比愤愤地说道: “你做这些到底值得么?” 她话语中还带着哭腔,梁霄紧紧抱住徐若瑾,在她耳边轻轻应了一声,“只要是为了这个家,一切都值得。” 徐若瑾却是挣开梁霄的怀抱,“不!一点也不值得!” 梁霄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有点不明所以。 徐若瑾动了怒,“你在七离拼死拼活,差点连命都没了,可是大魏回报给你的呢?” “可有你付出的千分之一?”徐若瑾反问梁霄。 梁霄未答,但他也终于明白了徐若瑾的心思。 原来徐若瑾在乎的是这些。 梁霄神色柔软下来,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徐若瑾的手臂。 徐若瑾这次没那么好打发,他越来越不能接受,自己的男人在外面为了大魏拼命,却还要被人猜忌,终日对付他人的尔虞我诈。 梁霄自是明白徐若瑾所想。 “你做得再多,哪怕是把命搭上又有何用?”徐若瑾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梁霄没有急着打断,而是选择让徐若瑾都发泄出来。 “他们根本不把你的命当命,打胜仗才是你该做的。他们既要依靠你,却还处处提防你,唯恐你得势。”徐若瑾越发激动,“不仅是朝中大臣,就连皇上也是如此。他对你从来都是怀疑与忌惮大过信任。” 梁霄并未反驳,闻言也只是拍了拍徐若瑾的手安慰。 徐若瑾脑袋都要气昏了,她所说的种种都让她心里极不平衡。 凭什么梁霄为了大魏鞠躬尽瘁,受了一身伤差点连命都丢在七离,还要被人如此猜忌诽谤? 徐若瑾一直以来都觉得不公平,但她总想算了,也想过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好,其他都不管。 但是一次次的麻烦都在提醒徐若瑾,她想得太美好,一切都事与愿违。 “我不要你再去赴险,你哪儿也不要去,就留在郡主府,留在我和悠悠身边。”徐若瑾紧紧抱着梁霄,只有感受到他的心跳才能让自己安心。 梁霄手臂环住徐若瑾。 清冽如泉水的声音从徐若瑾发顶传来。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这里。”梁霄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你曾说过要过平淡安稳的日子。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他们努力,而是为了你我理想中的生活而努力。” 梁霄第一个字出口,徐若瑾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待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的初心从来不曾变过。”梁霄说着把徐若瑾搂得更紧。 徐若瑾把头埋在梁霄的胸口,让泪水肆意流淌。 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大哭一场,此刻她什么都不用管,因为就算天塌了也有梁霄顶着。 这种有依靠的感觉久违地出现,徐若瑾哭得更加放肆。 梁霄抱着徐若瑾轻声安慰,毫无预兆地将人打横抱起。 徐若瑾哭得眼鼻通红,一点形象也没了,突然被抱起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等徐若瑾反应过来,梁霄就抱着她坐下。 徐若瑾稳稳坐在梁霄的怀中。 梁霄换了个对徐若瑾更舒服的姿势。 徐若瑾还没哭完,继续趴在梁霄身上抹眼泪。 梁霄就算是哄悠悠都没有对徐若瑾这么耐心和宠溺。 “我答应你,定会留在府中等你诊治,你不说好我绝不出门。”梁霄承诺道。 徐若瑾抽抽鼻子,眼眸还泛着泪光,看了梁霄一会儿却没多少高兴的意思。 “你的话才不可信……”徐若瑾抽噎道。 梁霄失笑,不知何时自己也如此没有信用。 “那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梁霄无奈道。 徐若瑾撇撇嘴,没说话。 “不说这些了,我离开京都这么久,给我说说京都城的事吧。”梁霄试图转移话题。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脸上还带着泪痕,“你不是都知道么?” 梁霄哭笑不得,“我要听你说。” “麻烦。”徐若瑾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抽出绢帕擦了擦脸,不再揪着先前的事不放。 徐若瑾也明白,若是让梁霄立刻放弃那些还太早,也十分不易。 “朝霞公主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嗯。”梁霄应声,本想解释一二,但被徐若瑾抢先一步。 “我知道你的苦衷,她愿意去哪儿是她的自由,我干涉不了,也不想管。”徐若瑾已经看开了。 朝霞公主是徐若瑾的生母,梁霄定是尊重徐若瑾的意思。 “她此时在兆国,虞尚云定会以礼相待。”梁霄提起虞尚云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徐若瑾察觉到梁霄神情不对,故意点头道:“嗯,虞尚云这人虽说神经兮兮,让人琢磨不透,但他行事还算言而有信,不似虚伪小人。”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梁霄的脸色更加难看,就连看徐若瑾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怨念。 徐若瑾忍着笑意,装作没有察觉,继续认真地在梁霄面前数着虞尚云的优点。 “虞尚云此人奇怪归奇怪,但我与他接触几次,最大的感触就是此人颇有才华。”徐若瑾顿了顿,像是怕梁霄不信似的,又细细地举例,“他会酿酒,对医术更是理解颇深,并未纸上谈兵之人,而是有真才实学。” 徐若瑾每说一个字,梁霄的脸色就更黑几分。 “哼,让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徐若瑾心里埋怨,面上却是不显,似乎对虞尚云颇多赞美之词。 “他的确是个危险无比的人,但如此矛盾之人也算是世间难求。”徐若瑾说着竟也感叹一句。 梁霄黑着脸,“心情很糟”四个字都摆在脸上。 第3025章 吃醋 徐若瑾光是用余光就能感受到身上散发的冷意。 梁霄吃醋了,因为徐若瑾张口闭口都是另一个男人。 他除非傻了疯了才能忍耐到现在。 徐若瑾面不改色,但心里却觉得一阵舒爽,尤其看到梁霄隐忍压着愤懑的神情时。 但徐若瑾没打算“见好就收”,而是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道:“你脸色怎的如此难堪?” 梁霄咬紧后槽牙,没有说话。 徐若瑾仿佛都能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的酸味,她微微偏了偏头,把笑容遮掩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虞尚云还真是有一副让人羡慕的好皮囊。” 梁霄之前还未听过徐若瑾如此直白地夸奖过任何一个人的外貌,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梁霄咬着牙冷冷道。 徐若瑾挑眉,似乎不赞同梁霄的话,“话也不是这么说。他还是一国之主,这样的身份还博学多才,更不要说他英俊如此……” 梁霄终于忍无可忍,行动胜过语言,直接用嘴封住徐若瑾的话。 徐若瑾挣扎了两下,但她的话都被梁霄堵在口中,两手也早已被钳制,根本动弹不得。 梁霄将徐若瑾整个人抱在怀中,醋味儿冲天,都快要将房顶掀翻。 徐若瑾嘴角一勾,配合地反手抱住梁霄。她本就是故意逗梁霄,见人上钩心情自然好得很。 梁霄也猜到徐若瑾的心思,但偏偏他就是做不到淡定旁观,尤其被拿来与自己作比较的还是虞尚云。 虞尚云对徐若瑾肖想也不是一日两日,梁霄早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徐若瑾如今说起虞尚云的优点头头是道,无异于触到了梁霄的逆鳞。 梁霄对虞尚云更加厌恶,恨不得立刻冲到兆国将虞尚云揍一顿解气。 徐若瑾因为一时逞能,没头没脑地夸了虞尚云几句,到头来自然也逃不过梁霄的“魔爪”。 翌日。 日上三竿,梁霄还拉着徐若瑾腻歪,不想让她走。 徐若瑾都急笑了,“松开我,一会儿悠悠就要过来了。” 梁霄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徐若瑾舒了口气,急忙整理好外衫。 果然如徐若瑾所说,不一会儿方妈妈就带着悠悠来了。 方妈妈看到徐若瑾露出一个苦笑,“小主子一睁眼就吵嚷着要找爹娘。” 徐若瑾轻轻刮了刮悠悠的小鼻子,“都多大了,还这么淘气?” 悠悠撅嘴一头扎进徐若瑾的怀里,“娘,我就是想你了,我今晚想和您一起睡。” 方妈妈都无奈了。 徐若瑾先是一笑,接着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好!” “不行。”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悠悠和徐若瑾都愣了一下,就见梁霄僵着脸出现在二人视野中。 悠悠小嘴立刻就扁起,闷闷不乐地看着梁霄,“爹!” 梁霄则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大公无私模样,丝毫不受女儿任性。 徐若瑾哭笑不得,一边是小嘴都能拴头驴的女儿,一边是很难哄好的男人。 她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梁霄很快就帮徐若瑾做了决定。他走到悠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 悠悠虽然还小但也感受到亲爹身上传来的压力,但她的倔脾气也被激发,愣是站在原地不动。 梁霄见状,满意地轻轻点了点下巴。 悠悠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她的小脑瓜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要把娘抢过来。 “既然如此,你敢不敢与我比赛?”梁霄问道,语气很是正式。 “嗯?比赛?”悠悠不解,小小的人儿站在原地,要使劲儿仰着头才能看到爹的脸。 “嗯。你赢了就按你说的办。”梁霄与悠悠约定,“但若是你输了,就要听我的。” 徐若瑾在一边完全被忽略,彻底成了局外人。她看看面前一本正经的爷俩儿,只觉得头疼。 小的幼稚一点就算了,结果大的也跟着添乱。 这边徐若瑾还在长吁短叹,陷入自己到底有几个孩子的纠结之中。那边悠悠琢磨一会儿已经痛快答应下来。 “好!悠悠比!” 徐若瑾诧异地看向梁霄,特意用气声询问,“你要与悠悠比什么?” 梁霄淡淡一笑,随即道:“射箭。” “射箭?!”徐若瑾吃惊地长大嘴巴,夸张地看着梁霄,“你疯了?” 梁霄依旧淡定,“她总不能整日学写字吧?我梁霄的女儿,不会骑马射箭成何体统?” “这与体统有何关系?” 徐若瑾头都晕了。 “悠悠还不过是个孩子,更不要说她还是个女孩子家,学射箭派不上用场啊。” 学点拳脚功夫,徐若瑾是不会反对,但射箭…… 梁霄主意已定,“看她怎么选。” 话音刚落,梁霄与徐若瑾二人都将视线落在悠悠身上。 悠悠受到如此关注,不禁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点了点头。 徐若瑾一个白眼差点翻晕过去。 “可是爹娘,”悠悠此时好奇道:“射箭是何物?” 徐若瑾没有回答,而是恶狠狠地瞪了梁霄一眼。 梁霄淡定如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嗯!”悠悠跃跃欲试,显然对“射箭”充满好奇心。 徐若瑾担心坏了,随即多派了些下人来,务必要好好保护悠悠。 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梁霄,徐若瑾已经懒得再说他。 梁拾听吩咐将弓箭取来,一大一小。 徐若瑾一眼看到做工精巧的小弓箭,顿时眼前一亮,好奇地上前拿起小弓箭来瞧了瞧。 “这是从何得来?” 梁拾嘿嘿一笑,“郡主说笑,这自然是四爷亲手所制,想买定然是买不来的。” “他做的?”徐若瑾抬眼去看梁霄。 梁拾点头,“属下亲眼所见,这弓箭的每一部分都是四爷亲自挑选,十分用心。” 徐若瑾转了转手里的弓箭不禁莞尔。她看到一旁还有一支支小箭,整整齐齐地插在箭筒中。 悠悠此时也看到了这身小装备,一下就来了精神,激动地跑过去就用小手摸来摸去。 徐若瑾在一旁看到女儿那股爱不释手的劲儿,也跟着乐。 “这是给悠悠的么?” 悠悠一脸兴奋地问着,两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弓箭抱在怀里。 徐若瑾看出来了,就算他们说“不是”,悠悠也绝对不会松手。 第3026章 射箭 “嗯,等你学会,就用这套箭与爹比试。”梁霄道。 悠悠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小脑瓜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先学,学会了就能对你爹提任何要求。”徐若瑾“擅自”把梁霄的话翻译给悠悠听。 原本比箭只是为了争夺睡觉的地方,让徐若瑾这么一掺和,就成功把锅甩给了梁霄。 “真的吗?”悠悠很是兴奋。 “当然。”徐若瑾通快运应声,“不信问你爹。” 悠悠又去看梁霄。 梁霄宠溺又无奈地看了徐若瑾一眼,对着悠悠点头,“你娘说的对,就是如此。” 徐若瑾计谋得逞,笑得比悠悠还要开心。 悠悠捧着弓箭走到梁霄身边,催促道:“那爹爹我们快点开始吧!” 梁霄一把抱起悠悠,“着什么急?箭靶子都还没竖起来。” “箭靶子?”悠悠不解地跟着重复。 没过一会儿,梁拾就指挥下人把箭靶子抬进院子。 这次仍是一大一小。 “爹,为何两个箭靶子不一样?”悠悠好奇。 “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免得你说爹耍赖。”梁霄解释给怀里的女儿听。 悠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 “你要去摸摸吗?”梁霄问。 悠悠点头如捣蒜,“要要要!” 梁霄把悠悠放在地上才松手,悠悠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看什么都新奇,在箭靶子上小心地摸来摸去。 徐若瑾远远看着比大箭靶小了不知多少圈的小箭靶,连杀伤力都减少了许多。 小箭靶立在草地上,倒有几分可爱。 悠悠已经迫不及待了,暗戳戳地就要去箭筒里掏出箭来。 梁霄几步走到悠悠身边,“你先用手试试。” 说着梁霄亲自给悠悠示范。他拿起一支长箭,看似不经意地随手拉弹,箭尖没入箭靶,正中红心。 “哇!”悠悠看得目瞪口呆,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箭靶,“悠悠也要!” 梁霄从箭筒抽出一支小箭放到悠悠手中。 悠悠握紧小箭,学着爹的样子把胳膊一甩,只听“叮咣”一声,小箭撞了箭靶一下就掉在地上。 悠悠皱眉,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是不解,又抬眼去看梁霄,“爹?” “要多练习。” 悠悠没办法,只能点头,“哦。” “不过爹要和你比的,没有这么简单。”梁霄道。 悠悠来不及继续悲伤自己掷出的第一支箭,好奇去看梁霄。 梁霄单手抱起悠悠回到屋檐下,让她坐在徐若瑾身边,“好好看。” 悠悠认真地点头,连小巧的鼻子都在用力。 徐若瑾摸摸悠悠的小脑袋,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自己的女儿哪怕天赋再高,也不可能赢过梁霄。 梁霄真是想了个不错的点子。徐若瑾都不由在心里暗暗佩服了两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她应该站在女儿这边,为女儿无条件加油才对。 “悠悠你好好看爹的动作,一会儿就要你去试了。”徐若瑾叮嘱悠悠。 悠悠一双大眼目不斜视,听到徐若瑾的话胡乱点点头,认真的劲头像是非要把梁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记下来不可。 听说梁霄要与小主子射箭,府内不少人都闻讯赶来。 尤其是梁六、梁拾他们。 这些人都是见识过梁霄百步穿杨本事的,但平日鲜少有这样的机会能让他们看个痛快。 难得梁霄叫人把箭靶子都备好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更不能错过。 梁拾刚把箭靶子放好就去把消息散步出去。下人们就里三圈外三圈地把院子包围起来,争先恐后探头往院子里看。 已经许久没见过这等架势的徐若瑾不由失笑。银花在她身后也跟着大惊小怪。 “郡主您看,连伙房的丫头都来了。” 徐若瑾瞥了一眼,还真是。 “这些人都躲在院外作甚,连一个敢凑到近前的也没有。”银花感慨。 徐若瑾一听还有点纳闷,“为何?” 银花挑眉,不可思议地看徐若瑾,“郡主您是真不知道?” “嗯。” 银花一会儿自己想明白了,“也对,郡主您没见过四爷平日里是何模样,才会如此淡定。” 徐若瑾哭笑不得,“此话怎讲?” “郡主您看,外面的人光是靠近一步,就能感受到四爷身上散发的压迫,更别提凑到院内。”银花说着还配合地抖了抖。 徐若瑾乐了,“哪有这般夸张?” “真的!”银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信誓旦旦道:“不信您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徐若瑾无奈,只好由着银花的意思,分出一半注意力放在院外。 梁霄好像一无所察,弯弓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徐若瑾和悠悠。 悠悠摆手小手与爹打招呼,兴奋坏了。 梁霄两手拉开弓弦,未有半刻停顿,弓箭就离弦而出,呼啸着直冲箭靶。 一声闷响,箭头深深嵌入箭靶红心之中。 “好!” 不知是院外的谁忍不住呵了一声。 梁霄仍是站在原地,连脚都不曾移动半分,闻声却是斜了一眼院外。 院外的人随即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齐齐后退了一步。 银花激动地压低声音在徐若瑾耳边道:“郡主郡主!就是这个!” 徐若瑾:“……”不是她淡定,实在是她方才真的什么也没感受到。 当然梁霄的箭法的确没的说,可以吹一波。 悠悠坐在徐若瑾的怀里也看呆了,反应过来之后就不住地拍手,“爹厉害!” 梁霄似是听到了悠悠的声音,周身凌厉的气势瞬间撤去,转过身来面对悠悠时仍是一副温柔模样。 他抬脚走到近前,抱起悠悠,“看到了么?” 悠悠点头,“爹是如何做到的?悠悠也要学!” “好,爹来教你。”梁霄嘴角扬起。 悠悠是个小话痨,这会儿东一句西一句问个不停,梁霄耐心十足,一个一个解释着。 梁霄与悠悠的一问一答都落入众人眼中。 徐若瑾也不觉得如何,但她的余光瞥到银花,才注意到对方一脸诧异。 “怎么了?”徐若瑾不解。 银花忙回神,收起震惊,“郡主别生气,奴婢只是有点惊讶,从未见过四爷对除您之外的人如此耐心。” 徐若瑾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那是他的女儿。” 第3027章 傻眼 “话是这么说,但奴婢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银花又道:“不光是奴婢,您看外面那些。” 徐若瑾闻言看向院门外,顿时哑然失笑,脸上都是不解,不由嘀咕了一句,“你们都把四爷当成妖魔鬼怪了?” “奴婢不敢!”银花忙否认,“只是四爷如此有耐心的模样,太难得了。” 银花还在感慨不停,徐若瑾只好不再理会。 方才梁霄一箭射出,院外就如同炸了锅似的,还有人叫好。 梁拾“啧啧啧”了好几声,看着箭靶子摇头,“若是我何时能有这么一手好本事,我定要在京都城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给谁来一箭。” 梁六不耐地摆手,“打住打住!整日就知道给郡主府惹麻烦,我看你不等射出一箭就被四爷一箭射死了。” “哈哈哈。”身边围着的下人听到这话也都跟着笑。 梁拾嘿嘿一笑,“我说着玩儿的。但是四爷这一手射箭的工夫的确是十成十的好。我敢打包票,整个京都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话乍一听似有夸大的嫌疑,但若是放在梁霄身上,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不仅如此,我怎么觉得四爷从七离回来,这功夫又精进了不少?”梁六疑惑道。 一旁一直沉默,被梁六硬拉来的梁八此时幽幽来了一句,“是。” “连老八都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梁拾笑道。 梁六感慨,“四爷真是牛,在七离那种恶劣的条件下,都能坚持练武。这么一比,真是让人惭愧。” 梁拾连忙撇开干系,“没精进的人是你,可别带上我。” 梁六轻蔑道:“就凭你?还不知能否在老子手下走过五十招。” 梁拾“嘿嘿”一笑,没说话。 梁八略有不耐,“看。” 梁六和梁拾随即停止斗嘴,齐齐看向院内。 此时梁霄正守在悠悠身边,不厌其烦地帮她一遍遍纠正射箭的姿势。 “手要在这里,这之手拉弓。把箭贴着脸,但要小心。” “站直,挺直背,手弯起。” “这里还应该更靠后一点。” “嗯,很好。若是能再用力些就更好了。” 梁霄耐心十足地讲解,而且从始至终没有一句重话,就连纠正动作都是用商量的口气。 梁六梁拾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梁霄?此时都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喂……”梁六直勾勾地盯着梁霄的动作,话却是对身边的梁拾说的。 梁拾听到梁六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闭上嘴,机械地点了点头,“别问我,我没见过。” “不光是你,怕是整个梁家军都不曾见过如此用心又有耐心的四爷。”梁六说完突然兴奋,“但是我们见到了!” 梁拾知道梁六想说什么,转念一想也跟着笑出来,“你说得对,这够我们吹一辈子了!” 梁八的视线无奈地扫过梁六和梁拾,摇了摇头。 院外的议论声也传入梁霄的耳中,梁霄只当没听见,仍是专注地纠正悠悠射箭的动作,一丝不苟,格外耐心。 “试一试。”梁霄柔声对悠悠道。 悠悠很是紧张,小肩膀就耸了起来。 尽管梁霄教了悠悠半天,两只眼该如何做才是最好,但悠悠还太小,仍是不能完美掌握。 悠悠也急了,“悠悠做不好!” 梁霄一听却是笑了,“哪有人生来就做得好的?不过比起你爹,你确实差了些许。” “??”悠悠不解地抬头看梁霄。 梁霄咳嗽两声,自然地略过方才的话题,“你若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两只都睁开。” “都?”悠悠小声重复,边小心翼翼地睁开两只眼,但很快就败下阵来,眼皮都要抽筋了。 “好累!”悠悠撅着嘴,小声委屈地抱怨,但两只小手却还是握着弓箭没有松开。 梁霄看到悠悠的动作,又好笑又欣慰,“没关系,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悠悠两眼一亮,“真的?” “嗯。”梁霄很好说话。 听到这父女二人的对话,梁六和梁拾再次震惊了,彼此依偎在一起,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颤抖。 “你抖什么!” “我哪儿抖了!明明是你在抖!” 梁六和梁拾都不承认。 梁八已经习惯了,把二人当成空气。 “啊,射出去了。”梁八淡淡道。 原本还在争执的梁六和梁拾听到立刻看向院内,恰好错过小主子第一次射箭。 二人后悔莫及,默契十足地把全部罪责都推到了梁八身上。 “老八你怎么回事!” “对啊也不叫我们!你是不是就只想一个人看小主子射箭!” 面对梁六与梁拾的控诉,梁八置若罔闻,已经可以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梁六和梁拾蹦跶半晌,见梁八没有半点反应,只好放弃,干咳两声,转而问道: “小主子的箭呢!” “那还有说吗?四爷亲自教的,小主子的箭术能差吗?” 院内,悠悠看着落在地上的箭,闷闷不乐地撅着小嘴。 “还不错。”梁霄“睁眼说瞎话”。 悠悠撇撇嘴,“真的么?” “嗯。至少你的箭弹出去了。”梁霄皱眉思考了一瞬,总算找到一个还不错的理由。 果然,悠悠的心情好了一些,但还是有点遗憾,“可是悠悠没有像爹那样。” 她说着伸出手指头指了指梁霄的箭靶。 梁霄握住悠悠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你才第一次射箭,爹可不是第一次。” 悠悠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不生气了?”梁霄揉了揉悠悠的小脸。 悠悠咯咯一笑,之前那点小郁闷都随着梁霄的安慰烟消云散。 第3028章 探望 徐若瑾将梁霄和悠悠的互动看在眼里,忍俊不禁,“这爷俩儿射箭也像闹着玩儿似的。” 自言自语了一句,她转念一想,梁霄可不就是哄着悠悠玩。悠悠还这么小,射箭更像是玩具,能拉开弓就十分不易。 就算梁霄不说,徐若瑾也知道那弓定是改进过,这样悠悠这么小也能拉得动。 “奴婢看方才小主子那动作很是好看,这若是长大了定然也如四爷一般是个射箭好手。”银花骄傲道。 徐若瑾瞥了银花一眼,“你这闭眼吹的本事见涨啊。” 银花不好意思地一笑,“奴婢这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悠悠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学了这些难道日后要带兵打仗不成?”徐若瑾想想就头疼,“我可不想她做什么巾帼英雄。” 银花见徐若瑾一本正经地发愁,不禁笑道:“郡主您放心,奴婢瞧着四爷就是想让小主子有个防身的本事,这样才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徐若瑾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吐槽。谁家小孩为了防身还要学射箭? 这时,院外传来声音。徐若瑾听着熟悉探头一看,果然是熙云公主。 不只是她,还有严弘文和蒋明霜也都来了。 徐若瑾忙起身迎上去,不自觉就笑了。 还不等徐若瑾开口,熙云公主就埋怨地瞥了她一眼,“我说怎么这路上连个下人都难寻,原来都聚在此处。” 她说着扫了一眼周围,下人们都很是不好意思,低垂着头你推我推地退下。 徐若瑾笑道:“都是来看热闹。” “什么热闹?我也来瞧瞧。”熙云公主说着往院内走。 梁霄还在耐心地教悠悠射箭,悠悠聪明,一次比一次好,越来越上手。虽说还是不能把箭射到靶子上,但至少能让箭像模像样地飞出去。 熙云公主看到院子里父女俩的架势,不禁诧异地微微张大嘴巴。 “我没看错吧?”熙云公主看向徐若瑾,“射箭?” 徐若瑾很是无奈地点头,“我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心思。” 严弘文见状却是微微蹙眉,“悠悠还小,射箭会不会太……”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徐若瑾打断,“弓箭与靶子都是他特制的,你们想象成普通玩具即可。” 蒋明霜也觉得十分新奇,见悠悠玩得开心,不禁掩嘴轻笑。 严弘文怀里的昕儿听到大人们的话,也抻了抻短短的脖子,探头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悠悠时,小脸上难道露出笑容。 昕儿平日里淡定惯了,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影响他。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无论怎么看都像个成熟的小大人。 昕儿的这点小表情,被严弘文看了个正着,先是一愣,随后喜道:“你也想试试?” 熙云公主听后想也不想就摇头道:“不可,昕儿还太小,射箭太危险。” 昕儿就像听懂了似的,扁了扁嘴,但也没哭没闹。 但昕儿这表情却让人更心疼。 严弘文皱眉,似是有些纠结。熙云公主也陷入两难。 只有蒋明霜笑眯眯地看着其他人,徐若瑾见状轻轻碰了碰她,用眼神询问。 蒋明霜这才压低声音笑道:“这小子精得很,每次都用这招。偏偏还好用,公主与爷每次都会上当。” 徐若瑾这才明白,差点笑出声来,“他这是随了谁?反正肯定不是你。” 蒋明霜只是笑。 “射箭的事我们日后再说,这会儿先过去瞧一瞧。”熙云公主拍板。 昕儿被严弘文抱着,脊背挺得直,听了这话眼底的喜色一闪而过,肉嘟嘟的面颊还有些泛红。 严弘文就抱着昕儿跨进院子。 梁霄早已注意到几人,但只当不知仍是教悠悠射箭。 直到几人走近,悠悠这才发现他们,放下手臂就开心地蹦到严弘文身边,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昕儿看。 “弟弟!”悠悠兴奋地摇了摇手里的弓箭,“这是我的,下来我们一起玩!” 昕儿眼里都是渴望,盯着悠悠手里的弓箭,但就是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可以教你!”悠悠脱口而出。 徐若瑾乐了,不客气地给女儿拆台,“谁?你自己还是半瓶醋,就想着教别人了?” 悠悠纳闷,“娘,何为半瓶醋?” “就是你水平不怎么样的意思。”徐若瑾简单粗暴地解释。 悠悠扁着嘴,似是有点郁闷,小声嘟哝道:“悠悠就是想让弟弟摸摸弓箭嘛……” 熙云公主看悠悠可怜,心立马就软了,本想抱起悠悠,但被徐若瑾挡住,“你这身体才刚好,抱这丫头累着了怎么办?” 公主失笑,“你把我当什么了?抱悠悠还能累着不成?” “这丫头可沉着呢!”徐若瑾不给女儿留面子。 悠悠还不知发生什么,就眨巴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正说话的工夫,梁霄大步走来单手把悠悠抱在怀里。 悠悠捧着弓箭坐在梁霄的怀里,乖巧不已。 严昕的一双眼还牢牢地黏在悠悠的小弓箭上,又是喜欢又是羡慕。 梁霄抱着悠悠,脸色阴沉地扫了几个“不请自来”的人一眼,连个招呼都懒得打,最后冷冷地看了严弘文一眼。 严弘文,“……” 他也冤得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解释。 熙云公主看不下去,“我们来,你就如此不欢迎?” “对。”梁霄回答得干脆利落。 熙云公主气笑了,“我们就要来,又如何?” 梁霄不与熙云公主理论,而是质问严弘文,“不是说半月之内不许来么?这还不到七日就坐不住了?” 严弘文一头黑线,偏偏无法反驳。 熙云公主更气,上前半步侧身挡住严弘文,与梁霄对上,“不让来也来了,你要赶我们出去不成?” 梁霄皱眉微微后倾,抱着悠悠转身就走,连一句废话也无。 熙云公主撇嘴,与徐若瑾得意道:“梁霄想要霸占你,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与他有何好争?” 严弘文默默在一旁望天叹息:女人,惹不起啊…… 昕儿像是能感受到爹的心声,伸出小肉手默默在他肩头拍了拍。 第3029章 心寒 几人进了院子,后脚沐阮就被喊来。 看到熙云公主,沐阮微微皱眉,“不是让你在府里好生休养,怎的一个看不住就跑出来?” 熙云公主也不知为何,一看到沐阮就莫名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我也没有乱跑。再说总让我待在公主府,迟早要憋出病来,到时还要麻烦你,我这不是心有不忍么?” 公主说着笑眯眯地看沐阮。 沐阮脸色一沉,毫不客气道:“这油嘴滑舌的一套是和谁学的?”说着看向徐若瑾,暗示再明显不过。 徐若瑾,“???” 她真是躺着也中枪,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就被沐阮扣了这么大的帽子。 沐阮略有不耐地移开视线,又对公主道:“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但是你折腾的时候稍微为我考虑考虑,我救你也要浪费精力。” 熙云公主无语,心里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严弘文这时上前帮公主解围,“都是我不好,没劝住。” 蒋明霜见气氛有点僵硬,也忙于沐阮道:“也怪我,没有照顾好公主。” 沐阮耳朵都要生茧子了,他最是应付不了这样的情况,摆手略有不耐道:“你们别来找我认错,我忙得很。” 徐若瑾微笑看着沐阮微红的耳尖,知道他又不好意思了。方才对公主的话也是因为着急罢了。 “还不快让沐阮给你诊脉?他都等这么半天了。”徐若瑾提醒熙云公主。 熙云一愣,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作甚?”徐若瑾是个急脾气,见公主没动作,索性直接上手。 熙云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就乖乖坐下等沐阮给自己诊脉。 沐阮脸上别别扭扭,但手上却是不含糊,压脉诊脉一气呵成。 严弘文与蒋明霜都松了口气。 熙云公主更是感激不已。 “沐阮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徐若瑾继续拆台。不出意料,收获沐阮的眼刀一枚,随即笑道:“他对经手的病人向来如此,你只要听话,他一个字也不会说你。” 熙云公主闻言更不好意思,“我在府里憋得难受,你又不来,我只好自己来。” 徐若瑾笑道,“我这些日子在府里陪红杏,就没过去。” “我知道。”熙云公主点头,“姜家之事处理的如何了?” “姜必武暂且回去了,但不知他是否真得死了心。”徐若瑾又道:“倒也无所谓,无论他怎么想,最重要的是红杏的态度。” 熙云公主跟着点头。 沐阮诊完脉,仍是没好气道:“恢复得还不错,烧高香吧。” 熙云面上一喜,但还不等“谢”字说出口,沐阮就冷哼一声,“但你若是继续这般不知休养,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沐阮背上药箱转身就走。 熙云看着沐阮的背影,越发不好意思。 严弘文抱着昕儿坐在公主身边,安抚了几句。 蒋明霜则是顺势与徐若瑾坐在一处,徐若瑾抬眼不经意地一笑。 但是这个笑容却让蒋明霜微微蹙眉。她定定地看着徐若瑾,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担忧之色。 她的目光引起徐若瑾的注意,“何事?” 蒋明霜嘴唇翕动,片刻后才道:“可是郡主府遇到了麻烦?” 徐若瑾一愣,旋即恢复正常,“为何这么问?” 蒋明霜看着徐若瑾没说话。 徐若瑾纳闷,这时熙云公主把严弘文打发走,也道:“明霜说的不错,你确实有事瞒着我们。” “我哪有……” 徐若瑾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熙云公主颇有几分怨念的眼神。 “你若想骗过别人还行,但你骗不了我与明霜。”熙云公主直接道:“说吧,我们也好给你出出主意。” 徐若瑾这会儿反应过来,她虽有意隐藏情绪,但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是容易暴露马脚。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最是敏感,被她们看出端倪也不奇怪。 但徐若瑾却仍是纠结着,她的麻烦可大可小,若是说出来恐怕只会让二人徒增烦恼。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在等待时对视一眼,二人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见徐若瑾迟迟没有回答,熙云公主语重心长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给旁人添麻烦?要我怎么说你好。” 徐若瑾的心思被戳中,对上熙云与蒋明霜关切的目光,心里突然一软,面上的笑容也变得略有些牵强。 “四爷回来两日,我才知道他在七离受了多少伤,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处,有新有旧,数都数不清。”徐若瑾黯然道。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这才知道为何徐若瑾会如此吞吞吐吐。 “伤势可有大碍?”熙云道。 徐若瑾摇头,“都是些旧伤,但沐阮说,四爷在七离伤重的差点连命都丢了。” 说到这里,徐若瑾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手心发凉,不敢细想当时的情形该有怎样凶险。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也都倒吸一口凉气,惊心不已。 “梁霄还真能装,我方才见他与从前一般无二,却没想到他竟也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熙云公主有点后悔方才那般与梁霄说话。 “我想他对你有所隐瞒也定然是为了不让你担心。”蒋明霜道。 这些徐若瑾都明白,“我知道,但让我更寒心的不是这些。”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都没说话。 “他为了大魏可以豁出性命至此,但大魏对他又如何?”徐若瑾反问。 如今她已经可以分外淡定地说出这些话,也不会再为这个无情的大魏掉一滴泪,她心里有的只有不甘。 熙云公主叹息一声,“你是何感觉,我会不懂?先前驸马差点就死在西北,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说起这段往事仍是控制不住地心惊胆战,深吸一口气才稍稍平复下来,“在权势面前,情义二字在有些人眼中,廉价到根本值不上一个铜子儿。” 熙云公主咬着牙微微用力,眼眶也不自觉泛红。蒋明霜忙上前安抚,“都过去了公主。” 熙云公主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翻涌的不满压下去,“此事我永远都不会忘,时刻放在心里提醒自己。驸马是为了大魏才会遭此横祸,但他得到的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蒋明霜沉默了。 第3030章 动手 “早知如此,我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绝不会放驸马离开。”熙云公主越说越难控制情绪。 徐若瑾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方才沐阮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了是不是?” 熙云公主轻轻摇了摇头,身上也有些无力,“我怕的是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拦得住?” 蒋明霜的头也垂得更低。 她们担忧的,何尝不是徐若瑾所想的? 三人一时静默无言。 …… 严弘文抱着昕儿去找梁霄,二人私谈,两个孩子就凑在一起玩。 基本都是悠悠在说话,拿着小弓箭显摆,昕儿则是乖乖地在一旁看,偶尔会被悠悠的动作逗得弯弯嘴角。 严弘文与梁霄说了几句,见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 临走,梁霄幽幽地来了一句,“我的话还有效。” 严弘文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皱眉去看梁霄,“你这不是为难我么?公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管。”梁霄不听严弘文废话,“至少七日,不许再来。” “……”严弘文面露难色,但对上梁霄冰冷的眸子也只能勉强点头,“我尽量。” 言毕,严弘文不等梁霄再开口就抱着昕儿离开。 一行人走后,梁霄这才拉着悠悠去找徐若瑾。 徐若瑾看梁霄的脸色,觉得好笑,但也只能安抚,“公主身体好不容易好转,来郡主府也是好意,你就这么把人往外赶?” “嗯,来一次撵一次。”梁霄的语气稀松平常。 徐若瑾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地转移话题,蹲下身去看悠悠,“射箭好玩么?” “嗯!”悠悠爱不释手地抓着弓箭,“悠悠还想玩!就是这里有点疼……” 悠悠有点委屈地按了按胳膊。 徐若瑾失笑,“你玩了那么久,这胳膊又不是铁打的,当然要疼了。” 悠悠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你还要玩?” “嗯,爹爹说贵在坚持,只要多练几次,悠悠就能射在靶子上了!”悠悠对自己的箭术充满信心。 徐若瑾差点没憋住笑,抬眼去看梁霄。 梁霄则是一副“不是我说的,别看我”的表情。 “这么多好玩的,为何偏偏是射箭……”徐若瑾自言自语。 “娘?”悠悠没听清楚,就好奇问了一句。 徐若瑾抱起悠悠,“这个得问你爹。” 悠悠不解,看向梁霄。 一阵动听的鸟叫声传来,吸引了徐若瑾与悠悠的注意。 徐若瑾好奇,“天都黑了,哪里来的鸟叫?” 悠悠则是一脸兴奋,“小鸟,悠悠想去看!” 梁霄听到这声面色却是一沉。 徐若瑾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梁霄淡定回神,“没事。天色也不早了,你带着悠悠先去休息,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不用等我。” 说完他先将母女二人送回房,这才不紧不慢地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门,月光洒进屋内,隐约照出一个身影。 梁霄面不改色,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反手将门关上,走到书桌边。 “如此偷偷摸摸,连蜡烛都不敢点了?” 梁霄话音刚落,蜡烛火光燃起,整个书房都被照亮。 还有陆凌枫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装作没听出梁霄话中的揶揄之意,“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鸣哨之音。” 陆凌枫手里银光一闪,接着就被他不着痕迹地收起。 “有恩的,有仇的,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梁霄说罢深深地看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笑了,“那不知我是属于前者,或是后者?” 凌霄未答,但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凌枫笑容一僵,随即笑容更深,“有恩?谈不上,我这人向来做好事都不往心里去。至于仇,那就更不存在了。我与你梁霄,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兄弟……” 他侃侃而谈,但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陆凌枫没想到梁霄会突然出手,根本防不胜防。 他匆忙后退一步,拉开与梁霄的距离。幸亏他反应够快,梁霄这第二拳才没有落在他身上。 “你疯了!”陆凌枫气极。 梁霄也不多言,欺身上前,飞起一脚当胸踹去。 “你来真的!”陆凌枫咬牙切齿,暗暗发狠,来不及质问梁霄突然发什么疯,保命才是要紧。 梁霄的动作虎虎生风,根本没有要给陆凌枫有余地的意思。 陆凌枫也收起小打小闹的心思,认真地应对,双手交叉硬是扛下梁霄这势大力沉的一脚。 梁霄脚还未等站稳,抡起一掌朝着陆凌枫脸就去了。 陆凌枫暗道不好,这要是被打中,自己这脸就不用见人了。他咬紧牙关两脚一蹬,整个人向后飞撤。 梁霄的一掌落空,陆凌枫的脸却还是清晰感受道那股劲风,后怕地摸了摸脸,面色铁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言毕,陆凌枫手中折扇一展,变作主动出击。 梁霄嘴角一勾,面不改色,似是根本未将陆凌枫放在眼里。 陆凌枫越是生气,面上笑容就越是明显。 二人很快便战在一处,陆凌枫动作看似飘忽不定,但招招都精准无比,几乎密不透风。 但梁霄却在陆凌枫的招数下游走自如,每一招都能化险为夷,逐渐占了上风。 陆凌枫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露出颓势。 他偏偏不信这个邪,再度发力,向着他记忆中梁霄的弱点袭去。但他的动作早已被看穿。 当陆凌枫看到梁霄嘴角扬起的瞬间,就知道自己中招了。 下一刻梁霄就扼住了陆凌枫的脖子。 书房内一切如初,二人交手时默契地没有动屋内东西,免得引来人更麻烦。 陆凌枫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死死盯着梁霄,冷哼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要杀我就直说!” 梁霄一把甩开陆凌枫的脖子,“谁说我要杀你?” 陆凌枫脑中出现一瞬间迷茫,“那你……” 梁霄用行动回答了陆凌枫的问题。 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陆凌枫身上,拳拳到肉,疼的陆凌枫龇牙咧嘴。 “梁霄!你真疯了!打我作甚!”陆凌枫边挡边喊。 他双拳抱头,但梁霄没有停手的意思,痛痛快快地把陆凌枫揍了一顿。 第3031章 弹劾 陆凌枫后来也顾不上喊,只能闭气忍耐,不然还真扛不住梁霄这么个打法。 不知过去多久,陆凌枫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梁霄终于累了。 陆凌枫扶着椅子才堪堪站稳,差点气炸了肺,怒目圆睁狠狠瞪着梁霄,“你若是不解释清楚,今儿这事没完!” 他自己说完忍不住扶着腰“哎哟”了一声,但很快就咬紧牙关不再喊疼,硬是挺直脊背站在梁霄对面,顶着一张“不会善罢甘休”的脸。 梁霄冷冷看着陆凌枫,“揍你,是你活该。” “此话何意?”陆凌枫火气也上来了。他不用看也知道脸上多半也受了波及。 “我临去七离前,你答应我的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梁霄沉着应对,语气格外冷漠。 陆凌枫皱眉,脑中很快闪过一个场景,这次他没有急着开口。 梁霄冷笑,“怎么?不敢说了?” 陆凌枫脸色更加难看,铁青着脸与梁霄对视。 “我要你不要招惹徐若瑾,而且保护她直到我回来。”梁霄越说眼神越冷,“但你没做到,就该打。” “……”陆凌枫无言以对。 “怎么?现在还要说我打错了?”梁霄嗤笑一声。 陆凌枫身形狼狈,却不肯轻易低头,“她不是还好好的么?” 梁霄听罢就要一拳打上来,这次直直对上陆凌枫的面门,陆凌枫心中叫苦不迭,谁知梁霄的暴脾气居然见涨,话还没说两句就要挨打。 “有话好说!”陆凌枫只好以退为进。 陆凌枫的拳头停在陆凌枫面前,再有不到一寸就会落在陆凌枫脸上。 梁霄漠然看着陆凌枫,“想起来就好,这是你应得的。” 陆凌枫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还是说你,打算不认账?”梁霄嘲讽道。 陆凌枫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若是非要说是我的错,我没什么好说的。” “不到一年,你倒是学会破罐破摔了。”梁霄话里外都带着嘲讽之意。 陆凌枫诧异地看梁霄。他没想到,动手不是梁霄的对手就算了,连斗嘴都要输? 但是陆凌枫很快意识到一件事,这让他不禁冒出几滴冷汗。 “你的身手倒是利落,似是比走之前还有精进。”陆凌枫探究的目光扫过梁霄。 梁霄坦荡地站在原地,随便陆凌枫怎么看。 陆凌枫回想方才的一招一式,梁霄几乎是压着他在打。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他再怎么疏于练习,也不至于如此狼狈才是。 自己竟然不是梁霄的对手,陆凌枫心中警铃大作,究竟是自己退步了,还是梁霄又进步了? “不是我精进,而是你不敢拼命了。”梁霄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凌枫目瞪口呆,脸上十分精彩。 梁霄不以为意,“你如今身居官位,很多事情都变了。” 陆凌枫没说话。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如此束手束脚,凡事都不敢豁出去,顾头顾尾,做什么都成不了,今后只能玩阴谋诡计那一套。”梁霄不屑地瞥了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身体一僵,看着梁霄不知在想什么。 “但你别高兴太早,论这些算计,你比虞尚云差得极远。”梁霄毫不留情地泼了陆凌枫一盆冷水,“如今你功夫不行,论计谋又不是旁人对手,你还剩什么?” 陆凌枫这次没有反驳,眼眸低垂,在摇曳的烛光下难以看得分明。 梁霄则是懒得理会陆凌枫,径直推开书房门,“赶紧滚蛋,别再来添堵。”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凌枫一个外人被留在书房,他一动不动地站了约一盏茶工夫才转身离去。 回到陆府,管家觉察到不对劲立刻上前,“爷您这是怎么了?” 陆凌枫身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都不复俊朗气质,看起来没精打采。 管家担忧地候着,陆凌枫微怔,轻轻叹了口气。 “无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陆凌枫道。 管家只好暂且退下。 陆凌枫随意坐下,一首撑着下巴,找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默默在心里把梁霄骂了几遍,脑中就回想起梁霄所说的话。 尽管心中再多不满,但陆凌枫却心知肚明,他无法反驳梁霄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陆凌枫没有闲情去管梁霄说这些的目的,他只知道,自从他重建陆府之后,一切就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梁霄一句话将陆凌枫彻底点醒。 陆凌枫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也的确渐渐变得畏首畏尾,早已没了之前光脚不怕穿鞋的劲头。 换作从前,陆凌枫未必会像今日这般败在梁霄手下。 陆凌枫不自觉摸上脖颈,屈辱远远大于疼痛。 梁霄句句在理,比起干脆利落地动手出击,陆凌枫如今只喜欢用阴谋达成目的。 原来在自己都不曾察觉时,他竟是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可这改变究竟是好是坏? 陆凌枫神色阴沉,彻底打破了自己的侥幸。 如今的他远不如从前,若是继续下去,怕是连自己的初衷都要忘却。 一夜就在陆凌枫繁复的思绪中度过。 翌日一早,陆凌枫已经想通。虽然一宿没睡,但他却觉得精神正好,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脸上的伤却不怎么碍事,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不小心撞到搪塞过去。 打定主意,陆凌枫直接进了宫。 御书房。 方子华正在殿内义正言辞地弹劾几位小官员。 “皇上,经过微臣周密调差与走访,这些人虽官职不高,但却利用职位之便,变相收受贿赂。” “不仅如此,他们本职工作也并未做到最好,更不能为皇上分忧。” “不拘小节无法成就大业,越是底下的小官才越应该严格要求,容不得半点差池。” “故而微臣在此恳请皇上严惩不贷,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将其他人萌生的念头彻底扼杀。” 方子华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小太监的通传声。 “启禀皇上,陆大人求见。” 第3032章 转变 夜微言本就被方子华的奏疏弄的头疼,听说陆凌枫来了轻松不少,立刻叫人进殿。 陆凌枫未看方子华,而是恭敬地叩首拜见皇上。 “你来得正好,朕也想问问你的意见。” 陆凌枫面色不改,“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夜微言对方子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再说一遍。 方子华心中不满,但面上丝毫不显,“微臣遵旨。”接着他将奏疏内容又说了一遍。 陆凌枫听后,略一沉吟,随后拱手道:“微臣以为,此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非小事。” 夜微言不解,“此话怎讲?” 陆凌枫又道:“若是放在之前,这等小事恐怕都不会传到皇上耳中,就被干净地解决了。” “嗯?”夜微言不明何意。 “皇上您想,之前这些事是谁在负责?” 夜微言沉思片刻,“你是说,大理寺?” 方子华垂首,面色一冷。 “正是。”陆凌枫说完面露沉思状,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话直说。”夜微言道。 “是。”陆凌枫这才道:“微臣只是觉得,杨万勇如今刚被勒令在家中管教妻儿,后脚就出现贪污腐败,足以见得这大理寺卿一职,还真的不能缺。” 夜微言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不无道理。” 方子华并未言语,但对陆凌枫阴阳怪气的话很是不高兴,且不满都摆在了脸上。 但方子华仍旧忍了下去,此时若是与陆凌枫作对,怕是会引来皇上的怀疑与不满。 如此一来便得不偿失。方子华思虑再三,暗暗在心中记了陆凌枫一笔。 夜微言顿了顿,“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去查清。朕要知道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猫腻。你查明后呈给朕,朕绝不容许朝堂中有任何污点官员。” “微臣领旨。”陆凌枫从容接下。 此时一直沉默的方子华突然开腔,“皇上,微臣以为此事还应从长计议才是。” “此话怎讲?”夜微言问道。 “任何事都不可一概而论,有些官员确有污点,但也需按情况再论,不然的话,恐会引起不满。”方子华道。 夜微言皱眉,“有何不满?身为大魏官员,难道污点还成了必备不成?” 陆凌枫也不接话,就像个看热闹的。 方子华面不改色,因为夜微言已经走入他的陷阱之中,“皇上误会了,微臣的意思是……” 他停顿一瞬,才道:“譬如,官员不能经商,这是大魏明文规定。但郡主府的灵阁生意眼看就要开到兆国去了,此事由来已久,早已在朝中引起许多人不满。” 夜微言被噎了一下,但仍是立即拒绝,“灵阁之事怎能与此相提并论?” “皇上,微臣以为,这两件事并无本质不同。若是厚此薄彼,才是……” 夜微言并未听方子华把话说完,就略有不耐烦地说道:“灵阁与众不同,是旁人旁事能比的么?” 方子华还欲再说,夜微言直接打断,“好了,此事不许再提。” 方子华心中不满积聚,但天大地大皇上最大,他根本无法反驳。 本以为此事只能暂且告一段落,谁知陆凌枫趁机发难。 “方大人处处针对灵阁,莫不是对郡主府有意见吧?” 方子华心中一沉,“下官不知陆大人此话是何意,还请明示。” “方大人过谦了,陆某方才听你句句所言,分明是想让皇上对灵阁动手,你也好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方子华却是淡定如初,只不过眼眸中却闪过危险的光,“那下官倒是想听听,陆大人所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大人心里清楚。”陆凌枫语带笑意。 “陆大人乱加揣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某人微言轻,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魏,为了皇上,陆大人此言着实伤了方某的心。”方子华轻叹一声,面向夜微言,“还请皇上明鉴。” 夜微言只觉得麻烦,不明白好端端的陆凌枫为何会突然提起这茬。 陆凌枫却不以为意,又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句,“方大人,陆某劝你一句,若是为了刺激梁霄还是趁早算了。如今梁霄已经回京都,你有这工夫还不如想想有谁能去七离接梁霄的班!” 方子华哑口无言,盯着陆凌枫半晌才道:“原来陆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凌枫坦荡一笑,“随方大人怎么想,陆某管不着,也不想管。” 言毕,陆凌枫拱手对夜微言,“微臣告退。”转身就出了御书房。 方子华看着陆凌枫离去的背影,心中疑惑更深。 今日的陆凌枫,他说不上来,但是违和感太重,和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好了,朕也累了,你退下吧。”夜微言摆摆手。 方子华只能把怨气压下去,恭敬告退。 出了御书房,方子华仍是眉头紧皱。 陆凌枫一言一行都透着不对劲,他今日进宫就很是蹊跷,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二话不说就在皇上面前给自己捅了一刀,这个仇不能不报。 陆凌枫对自己的指责,方子华也都记下了。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陆凌枫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方子华一想到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就没来由一阵紧张。 他长舒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着急,一切都需得按计划来。 陆凌枫这里貌似出了一点小问题,但若是他过于认真,怕是会着了陆凌枫的道。 还有一点令方子华十分在意,就是陆凌枫提到的梁霄。 梁霄回京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方子华自然不会不知。 只是这梁霄却低调得很,除了进宫之外,这几日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郡主府,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连方子华派去的人也都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梁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方子华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梁霄定然没安好心,多半是躲在暗处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杨万勇被停职,也是时候采取点措施了。 方子华挺直脊背,淡定离宫。 第3033章 转达 还是春草先反应过来,对姜三夫人行礼,“三夫人有礼。” 但她没打算走,因为她还摸不清三夫人的目的,万一是要为难红杏…… 此时红杏却好像猜到春草的心思似的,回神过来强自镇定对春草道:“你先去忙吧,我没事。” 春草面露担忧之色,但见红杏坚定,只好被银花扶着离开。 院内只有红杏与姜三夫人二人。 姜三夫人细细打量红杏,“你瘦了,也憔悴了。” 红杏鼻子一酸,但却没有掉泪。她本以为面对三夫人时会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不知为何,当听到三夫人的声音时,她反而一点点镇定下来。 “多谢三夫人关心,许是生完小宝的缘故,气色差一点儿也是正常。”红杏不卑不亢道。 三夫人察觉到红杏话里的疏离,但也并未介意,毕竟是姜必武负心在前。 “你在郡主府过得可还好?” 红杏淡淡一笑,“一切都好,郡主对奴婢体恤有加,从来不把奴婢当奴才看,事事都为奴婢考虑,奴婢感激不尽,下辈子都无法报答郡主的恩情。” 三夫人沉默了,“但这里终究不是姜家,你身边连个体己的人也没有。” 红杏闻言却是自嘲一笑,“三夫人言重,即便是在姜家,奴婢也没有半个体己人。更何况,郡主府才是奴婢的家。” 这话说得再疏离不过,显然有要与姜家划清界限的意思。 姜三夫人无声倒吸一口凉气,“红杏,这一切都是必武的错,我也重重责罚了他。只要有我在姜家,定然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红杏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听必武说,你还没有见过他?”三夫人问道。 红杏沉默。 三夫人轻叹一声,“凡事再难,都有解决办法。你闭门不见,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就这么定了结果,会不会过于草率?” 看着红杏这般憔悴的模样,三夫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重。 良久,三夫人都有点坐不住时,红杏才缓缓道:“三夫人您说得对,凡事都该有个结果。” 三夫人微微蹙眉,并未从红杏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喜悦。怕是接下来红杏要说的话,会让人震惊不已。 果然不出三夫人预料。 “烦请三夫人回去之后告诉他,奴婢只想带着孩子留在郡主府,无论他是和离还是休妻,奴婢都无半句怨言。但是姜家,奴婢决计是不会再回去了。” 红杏坚定非常,甚至与姜三夫人对视都未被压下半分气势。 却是姜三夫人被惊了一瞬,双眼微眯看着红杏,斟酌再三,才道:“我来并非是强迫你。只希望你做决定前也为自己,为孩子多考虑些。” 红杏不答。 “孩子才出生不久,从未见过父亲。因为你的这个决定,他们父子或许从此就要变成陌路人。”三夫人言辞恳切,认真请红杏思量一番。 红杏微垂着头道:“三夫人不必再劝奴婢,奴婢心意已决。奴婢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从怀孕时就在思量,一直到现在反反复复多次,奴婢也累了。” 这一次换三夫人沉默。 “奴婢也曽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有无数侥幸。”红杏自嘲一笑,接着语气也轻松下来,“奴婢还要多谢他,是他让奴婢看清现实,不再做白日梦。” 姜三夫人面露不忍,心中暗骂姜必武百遍。 若非姜必武听了卢紫梦的话,没头没尾就来郡主府闹事,兴许红杏这边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真的不愿再给必武一次机会?”姜三夫人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这一句。 红杏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奴婢与姜家早已无瓜葛,如何谈得上给人机会?” 姜三夫人心知肚明,知晓再纠缠下去也无用。 二人相顾无言,姜三夫人没有办法只好告辞。 三夫人走后,红杏好像脱力似的身形一晃,差点歪倒。她脸色苍白,汗水顺着面颊流下。 一直注视着此地情况的春草与银花立刻上前围住红杏。 “红杏姐你还好吗!”银花火急火燎道。 春草担忧不已,“快去请沐神医来。” 银花点头就要走,被红杏叫住,“不用了,我没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强?”春草嗔道。 红杏却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让二人放心的笑容。 春草与银花一愣,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何事。但见红杏还笑得出来,那便是没有大碍,顿时松了口气。 姜三夫人败兴而归,回姜家的路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对姜必武与卢紫梦的怨念更深。 回到姜家,早已等候多时的姜必武立即上前,“三婶娘如何?红杏呢?” 他边问边往三夫人身后看,还以为红杏会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但三夫人身后空无一人,以及三夫人脸色阴沉,姜必武顿时心里一凉,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红杏是不会回来的。”三夫人直截了当道。 姜必武两撇眉毛立刻倒竖起来,“那我儿子呢?” “红杏不回来,你还想什么儿子?”三夫人斥道。 姜必武不应,“不行!这岂是她能自己决定的?我这就去郡主府要人!” “你给我站住!”姜三夫人怒道。 姜必武脚步一顿,忿恨地握紧双拳。 “还嫌上次不够丢人是不是?你自己是痛快了,姜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姜三夫人越说越气,强忍着没有动手。 姜必武仍是不服,“三婶娘,那是我的女人和儿子,叫我如何能甘心?” “不甘心也得认!红杏说得很清楚,休妻或是和离,随你。”姜三夫人将红杏的话转述给姜必武。 姜必武听得目瞪口呆。 “我再与你说最后一次,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靠近郡主府半步。”姜三夫人义正言辞,不容置喙。 姜必武惊诧半晌,又是痛苦又是委屈,更多的是无奈。 他抱头蹲在地上,“三婶娘,您怎能站在红杏那边?她是姜家的人,为何事事都要听徐若瑾那女人的安排?” 姜必武想不通,更不懂。 第3034章 闷酒 姜三夫人却不愿多说,只让姜必武留在府中好生反省,“你是一家之主,莫要为了这些事耽搁了正事。” 姜必武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郁闷异常,一腔烦躁无处宣泄,脑中更是一团乱麻,什么也不愿想,只想麻痹自己。 姜三夫人看着姜必武这副模样,只能无奈摇头,吩咐下人好生看着他后便离开。 在姜必武与姜三夫人说话时候,卢紫梦一直躲在角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伺候卢紫梦的婆子也都看在眼中,小心翼翼地瞄着主子的反应。 卢紫梦看到姜必武痛苦的模样不禁冷笑,“不过是为了一个下贱的奴婢,竟然惹出如此多事端。” 婆子连忙附和,“主子所言甚是。不过您从今往后也可高枕无忧,红杏那贱人是不可能回来了。” 卢紫梦嘴角一勾,但眼神仍是凶狠,“谁知那贱人打什么主意?说不定是以退为进,好让老爷亲自去请她回来。” “主子也无需担忧。她若是有胆子回来,那还不是任您揉圆搓扁?在您眼皮子底下,更好动手。”婆子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卢紫梦狞笑一声,“她不回来自然是最好,也省的脏了我的手。” “主子说的是。” “这会儿老爷最是脆弱,赶紧去打盆热水,我好去安抚一番。”卢紫梦心生妙计。 婆子会意,“主子放心,老奴这就去。” 卢紫梦踱步到姜必武身边,收起心头不满,面上无比担忧地问道:“爷?” 姜必武没有反应,满脑子都是红杏与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根本没听到卢紫梦的话。 卢紫梦见自己被无视,无名火起,越看姜必武的模样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没见过姜必武如此不出息的样子,更不要说还是为了一个下贱的奴婢。 “爷,红杏之事您就不要再伤神了,这么下去对身子不好。既然是红杏不识抬举,您又何必……”卢紫梦口无遮拦,逮住机会自然要好好羞辱红杏一番。 姜必武早已对卢紫梦不满,若不是因为她,红杏也不会回郡主府。 “你说完了没有?这都是你找的麻烦,若不是你,徐若瑾会不让我与红杏见面?”姜必武的火气都冲着卢紫梦发泄出来。 卢紫梦瞠目结舌,“爷,此话是何意?” 姜必武冷哼一声,“我说什么你知道。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日,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 卢紫梦大骇,震惊后撤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很快镇定下来,急急道:“爷,您别听旁人挑拨,是不是红杏?这个贱人说的话您也相信?她不过是嫉妒我才会在背后编排!” “够了!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你嘴巴放尊重一点!红杏无论出身如何,都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女人!”姜必武指着卢紫梦的鼻子怒道。 卢紫梦被惊得动弹不得,万万没想到姜必武会为了红杏如此斥责自己,她心头的委屈和恨意纠缠在一起,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姜必武连看都不愿多看卢紫梦一眼,转身就离去。 “爷!”卢紫梦看着姜必武的背影,莫名一惊,急呼出声。 但姜必武仍是头也不回。 卢紫梦万念俱灰,跌坐在地,任谁看都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婆子这会儿才端水来,却见自家主子受了打击狼狈不堪的模样,匆忙上前,“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卢紫梦紧咬着牙,把泪水咽回去,眼里充满恨意,“他竟然为了贱人骂我……” 婆子这才反应过来出了何事,连忙安抚,“主子您别伤心,爷兴许是一时气话,一会儿就会好了,肯定还会回来哄您!” 卢紫梦惨笑,“哄我?他脑子里只有那个贱人,何曾想过我?!” “主子……”婆子长叹一声。 卢紫梦神情纠结看不出是哭是笑,恨得咬牙切齿,“贱人给他生了儿子,那又如何?我与他的一儿一女从未见他如此上心。” 婆子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劝慰,“主子,爷只不过是一时糊涂,等他反应过来就知道主子您的好了。” “我给他的时间还不够么?如今他为了一个贱人与我发脾气,之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卢紫梦对姜必武很是失望。 婆子立刻看了一眼周围,提醒卢紫梦,“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叫爷听到,怕是又要有麻烦……” “他连我都敢吼,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卢紫梦越说越气,恨不得立刻杀到郡主府讨个公道。 婆子也帮腔,“主子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怪瑜郡主。若不是她在其中搅和,爷也不会和你发这么大的火。” 卢紫梦瞪眼,婆子立刻噤声。 “若是她能安稳地待着,我可以考虑不与她计较。但她若是不安分,即便不在姜家,我也定不会让她好过!”卢紫梦恨恨道。 婆子一听便知,卢紫梦说的必然是红杏。就算给卢紫梦一百个胆子,她也断然不敢与徐若瑾对上。 …… 姜必武气冲冲地出了门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只管自己走,迎面来人也从不让路。 他也不知要去哪儿。 他本要冲去郡主府,但才走了几步就打消了念头。姜三夫人的威胁还在他脑中回荡,他若是真去了,怕是会有无尽的麻烦找上门。 思前想后,姜必武更是无处可去,更不想回姜家。 这时一阵酒香飘来,他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春风楼。 姜必武的脚走不动了,不受控制地迈进春风楼内。 小二还记得姜必武,忙迎了上来,“什么风把姜公子吹来了?您快请!” 姜必武这顶多算是第二次来,没想到还能得到小二如此热络的招待,不由心情稍好些许。 “你还记得我?”姜必武道。 小二连忙点头,“姜公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既然是陆公子的朋友,那自然是我们春风楼的贵客。” 姜必武略一点头,“那就带我上去,我想一个人喝点酒。” “是,您跟小的来。”小二自觉在前面带路。 第3035章 套话 姜必武跟着小二上楼,坐在上次与陆凌枫同来时位置的旁边。 “您看这儿如何?” 姜必武满意地点头,“有劳。” “那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取酒来。”小二说着退下。 姜必武轻叹一声,在小二关门的缝隙却是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巧,那人也恰好抬眼,二人目光相对。 姜必武来不及反应,门就被合上。他回神后却忍不住皱眉,仔细回想方才会不会是自己看错。 这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以为是小二,姜必武应声,“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并非小二,而是方才与姜必武对视的那人。 夜志宇。 姜必武看着夜志宇,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但嘴上的客套却是不能少,“原来是你。” “看来我也没认错人。”夜志宇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姜必武看到夜志宇的动作,不由皱眉,但并未直接将人赶走。 “你也会来这里喝酒?”夜志宇边喝边问。 姜必武兴致缺缺,“酒这东西还不是想喝就喝?还是说我出现在这里,你不乐意?” 夜志宇与梁霄的关系,姜必武一清二楚,所以对上这人时,他也难有好脸色。 夜志宇似乎并不生气,闻言微微一笑,“你误会了,我只是难得在此处碰上一个熟人,有些好奇罢了。” 姜必武不理会夜志宇,这时小二也将酒送来。 见屋内人多了一个,小二也见怪不怪,把酒放好之后就恭敬退下。 夜志宇看着姜必武桌上的酒,不自觉舔舔嘴唇,“不介意吧?” 姜必武略有不耐,但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敷衍地点头,“随意。” 不过是几壶酒,姜必武还是请得起的。 几杯酒下肚,姜必武的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我看姜兄有些闷闷不乐,可是遇到了麻烦?”夜志宇意味深长地瞥了姜必武一眼,为他倒酒后问道。 姜必武长叹一声,“别提了,唉——” 夜志宇双眼微眯,“我听说三夫人在郡主府门前对你动手了?” 姜必武面上一红,臊道:“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可是那徐若瑾找了姜兄的麻烦?”夜志宇的语气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不是在下说徐若瑾的坏话,他们的确是欺人太甚。” 姜必武嘴唇动了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 夜志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暗道:这厮嘴还挺硬! 接着夜志宇又给姜必武倒酒,一杯接一杯。 一壶酒下肚,姜必武的头昏昏沉沉,勉强能看清身边坐的人是夜志宇,但反应却是慢了不少。 夜志宇见时机差不多了,再开口时话里就带上了陷阱。 “我听说徐若瑾把你的小妾给带走了?连面都不让你见?”夜志宇道。 姜必武一惊,迷迷糊糊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夜志宇笑了,“此事人尽皆知,我不想知道也不行。” 姜必武脑子也转不过来,闻言又是一声长叹,“徐若瑾此人太过霸道,我只不过是要见自己的女人一面而已,碍着她何事了?” “姜兄所言甚是。不瞒你说,我也早就觉得,这徐若瑾管的太多,谁都事都要掺和一脚。”姜必武道。 姜必武跟着点头,“媳妇儿孩子都在她那,还要让红杏与我和离!这是要让我儿子改姓啊!” 说着姜必武愁的又猛灌三杯。 夜志宇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担忧模样,附和道:“竟有此事?简直岂有此理。” “唉……”姜必武长吁短叹,“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红杏,我出征在外,家中的事都顾不上,难免会有所疏忽,让她受了委屈。” 说着姜必武打了个酒嗝。 夜志宇皱眉,神情嫌恶。 姜必武一无所察,继续诉苦,“但我也是有心无力,把姜家上下大大小小之事都交给紫梦处理,她一个妇人家,难免会有所偏颇。” 夜志宇听出来,这“紫梦”多半就是姜家正室。 “紫梦与红杏二人有了嫌隙,我不在京中,连个调节的人也没有。可不就出岔子了么?”姜必武后悔不迭。 夜志宇闻言却道:“姜兄有贤妻如此,应当是福分才对。自古以来,哪有妾室如此嚣张?” 姜必武一身酒气,喝得晕晕乎乎,但听了夜志宇的话却是皱眉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红杏虽说性子泼辣了些,但对我却是极好。” 夜志宇冷笑,暗道:所有好事都叫你一人占去,哪来的脸皮? 姜必武仍旧沉浸在自我反省中,“我就是想把红杏和孩子接回来,我发誓日后定会好好对待他们母子。” “姜兄也无需着急,徐若瑾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干涉不了姜家的家事。”夜志宇宽慰一句。 姜必武连连点头,“没错,你说得对。”接着就苦下脸来,“可是郡主根本不听我的,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连三婶娘去了都没用……” “三夫人也去了郡主府?”夜志宇眼中精光一闪。 “嗯。” “三夫人不是在中林县么?” “梁霄都回来了,三夫人自然也进京了。”姜必武含糊答道。 夜志宇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就追问道:“在下看非也,三夫人或许还有其他事来京都。” “其他事?”姜必武五官纠结。 夜志宇耐下性子来,“你回京都之后与三夫人何时见面?” “在郊、郊外。”姜必武回忆了片刻,冒着酒气答道。 郊外?夜志宇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其中另有端倪。 “三夫人与梁霄都说了什么?”夜志宇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必武,判断他所说的是醉酒胡话还是真的。 姜必武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了转脑袋,喝了两杯酒。 夜志宇也不催促,就耐心地瞪姜必武开口。 姜必武喝醉之后的话好套,基本有问必答,夜志宇想问出自己要知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果然如夜志宇所料,姜必武磨叽了半晌,终于道:“他们二人密谈,我什么都不知道……” 夜志宇不悦地轻啧一声,却没有轻易放弃,“会不会是关于七离之事?” “七离?”姜必武五官紧急集合,就像从未听过这个词似的。 第3036章 妙计 夜志宇对姜必武的反应很是不满,“对,七离。在七离是不是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姜必武仍是一头雾水,手中酒却是不断。 夜志宇边给姜必武倒酒,边道:“不然梁霄为何会突然回京?” “他回京是因为想见媳妇儿孩子!”姜必武说着又差点哭出来,“我也想见红杏和儿子,为何我就见不到?” 姜必武边哭诉边把就被狠狠甩在地上,碎片四溅。 夜志宇看姜必武发酒疯更加看不起他,全然忘记自己也曾酒后大闹灵阁。 “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梁霄就撇下七离回来了?那七离怎么办?”夜志宇蹙眉追问。 虽说姜必武所说的确是梁霄的作风,但夜志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很关键的地方。 姜必武犹豫了一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又如何?反正七离没了他也不是不行……”姜必武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 夜志宇耳朵一动,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句,几乎立刻抓住不放,“此话何意?什么叫七离没他也行?难道有人替梁霄打理七离?” 但无论夜志宇怎么问,姜必武都不说“人话”。 夜志宇心中恼怒,忍耐再三才没有一掌拍下去。 突然姜必武“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夜志宇捂住鼻子,越发嫌恶姜必武,恨不能将他从窗户丢到街上。 屋内弥漫着一股怪味,让人浑身不适。 夜志宇不敢随意呼吸,站在窗边,锲而不舍地问道:“好,那我问你,朝霞公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郊?又为何会被兆国人掳走?” 姜必武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夜志宇死死盯着姜必武,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朝霞公主被兆国人掳走不似作假,既然如此,姜必武不知情也是有可能的。 夜志宇思量再三,只好暂且把朝霞公主的事放下,眼珠一转,冷冷看向姜必武,又问道:“那我问你,梁大将军与梁夫人的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姜必武似乎没听清楚。 夜志宇忍着不耐,“梁大将军,还有梁夫人的灵枢。” “哈哈,你在说什么?”姜必武却是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夜志宇惊疑不定,正欲追问,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发出巨大的一声。 姜必武身体一抖,酒立刻醒了一小半。 夜志宇双拳紧握,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原来是姜三夫人,失敬失敬。”夜志宇似笑非笑地拱手道。 姜三夫人先是怒气冲冲地瞪了姜必武一眼,随后透着寒气的视线落在夜志宇身上。 夜志宇淡定与姜三夫人对视,没有半点心虚。 “不知阁下带必武来此有何贵干?”姜三夫人边说边走到姜必武身边站定。 夜志宇见姜三夫人戒备的姿态,不禁笑道:“三夫人莫要误会,我与姜兄不过是在此巧遇,于是坐在一起喝酒罢了。” “呵,可我怎么觉得阁下没安好心呢?”姜三夫人语气冰冷,话语直白。 夜志宇没有和姜三夫人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如今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三夫人此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与姜兄叙叙旧,怎会被三夫人说的如此不堪?”夜志宇道。 姜三夫人丝毫不为所动,“不是就最好。那阁下不介意我把必武带走吧。” 说着姜三夫人就伸手去提姜必武的后领。 “且慢!”夜志宇突道。 姜三夫人动作微微一顿,但还是稳稳将姜必武提起来。 姜必武晃着勉强不倒。 “我与姜兄还未说完,三夫人就这么把人带走,似是不给在下面子。”夜志宇眼中闪过凶光。 姜三夫人漠然瞥了夜志宇一眼,接着一掌劈在桌上。 夜志宇一惊,不知姜三夫人这是哪一出。 三夫人看都不看桌子也眼,仍是冷冷盯着夜志宇。 下一瞬,桌子一分为二,竟是生生被姜三夫人从中劈开。 桌上的酒菜也都哗啦啦摔了一地,乱七八糟都是碗碟的碎片。 夜志宇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很快意识道:眼前这个女人不好惹。 姜三夫人没有一句废话,提着姜必武就走。 夜志宇只能看着二人背影,却说不出阻拦的话。他双眼微眯,心下有了计较。 待夜志宇回府之后,就派人去将正室夫人喊出来。 他这夫人平日里极少出现,所以京中甚至还有不少人都没见过夜志宇的夫人,更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病死了。 夜志宇的身份在大魏国本也算是尊贵无比,正室嫁入也算是半个皇室人。 故而这正室的娘家也当是非富即贵。但可惜夜志宇向来是王府中不受宠的那个,连带着亲事也并未太受重视。 这正室家中姓曹,乃是北方望族的分支,家中做生意积累了些钱财。 只是这曹氏却比夜志宇还要大上三岁,嫁进来时候已是二十有余。 夜志宇即便再多不满,也委曲求全答应下来。二人自从大婚后,夜志宇便极少让曹氏出现在人前,更是懒得与她在外面惺惺作态。 曹氏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忤逆夜志宇。 曹氏突然得了命令,反而一阵心惊,她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她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夜志宇。 说来可笑,二人虽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却连见一面都难,连陌生人都不如。 曹氏刚嫁进来时也曾埋怨过,但日子一长她也就累了乏了。没有半点用处的行为,她也学着不再去做。 慢慢的,曹氏也学会对夜志宇不闻不问,每日吃斋念佛,倒也相安无事。 但当下人急急来传令,曹氏差点连手里的佛珠都握不稳。 她信佛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夜志宇也不例外,她立刻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把东西都收好。 她则是稍作整理就带人去了前厅。 许久不曾踏足的地方,曹氏心情越发忐忑。 夜志宇在前厅等候半晌,才见曹氏姗姗来迟,面上挂了一层薄怒。 曹氏察觉到夜志宇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老爷。” 夜志宇不耐地移开视线,“长话短说,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第3037章 下落 曹氏心里一冷,明知夜志宇不会无缘无故传唤自己,但此刻听在耳中,心底不忿差点就摆在脸上。 她默默念经,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但凭老爷吩咐。” 夜志宇道:“姜家的卢紫梦。” 曹氏纳闷,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其他的你不必管,只要按我说的做。”夜志宇语气有些不耐。 曹氏忙点头应下,“是。”她压下心头不满,但神情仍是有些复杂。 她在这府中待了这么久,向来是夜志宇说一,她不会说二。 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夜志宇叫她一次,她以为坚冰也会融化,却被现实抽了一记耳光。 夜志宇仍是要利用自己,曹氏一点也不怀疑,但凡夜志宇有第二个人选,都不会轮到她。 夜志宇该说的都说了,就摆手让人退下,别在自己眼前晃。 曹氏已经习惯,淡定退下。 在回院子的路上,曹氏脸色越发阴郁,她这些年心里积攒的怨气也越来越多。 丫鬟秋英跟在曹氏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回到院内,曹氏随即吩咐,“把门都关好,任何人不许进来。” 秋英连忙应下,“是。” 接着院子门,屋门,还有窗户都被关上,屋内尚未掌灯,瞬间就暗了下来。 但曹氏却是淡定如初,走到收好的佛龛面前,一个个掐着手里的佛珠。 足足将经书念过一遍之后,曹氏原本哀怨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恢复力气去想夜志宇提到的那个卢紫梦。若是能将此事办的妥当,兴许连夜志宇都会对她另眼相看。 想到此处,曹氏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夜志宇还未开口之前,曹氏还以为会是徐若瑾。自从夜志宇被罢官之后,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去灵阁大闹一场被人抬回来的事还历历在目。 曹氏以为夜志宇终于想到办法对付郡主府,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卢紫梦。 只是这姜家的卢紫梦会不会与郡主府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昏暗的室内,曹氏对着佛龛小声嘀咕着。若是此时有人推门进来,八成要被吓个好歹。 …… 郡主府。 徐若瑾一觉醒来,伸懒腰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撞上一个硬邦邦的家伙,但这次她却是直接打到了床板上。 “嗯?”徐若瑾不自觉疑惑出声,摸了摸被子里,还有余温,显然走了不久。 她起身披上衣衫,看了一眼窗外,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 这么早,人去哪儿了? 徐若瑾好奇,紧了紧外衫,轻轻推开门。 就见梁霄正站在院中。 徐若瑾心里不由松了一下,正想上前就看到梁霄的侧脸。梁霄神色深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梁霄似乎并未察觉到徐若瑾也出来了,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徐若瑾越发觉得不对劲,忙上前几步走到梁霄身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 他手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平复了徐若瑾莫名加快的心跳。 “出何事了?”徐若瑾柔声问道。 梁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掌中的柔荑,沉默一瞬,接着半转身体与徐若瑾对视。 徐若瑾越发好奇,迷惑不解地仰头看着梁霄双眼。 “找到子墨的下落了。”梁霄道。 徐若瑾顿时松了口气,“这小子终于有信儿了。” 但梁霄脸上却无半分笑意,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若瑾。 徐若瑾心下一沉,“他不在七离?” 梁霄摇头,“他去了兆国。” 徐若瑾登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梁霄,“兆国?!不可能!” 梁霄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徐若瑾的双手。 徐若瑾倒吸一口凉气,破口大骂,“虞尚云王八蛋,带走朝霞公主就算了,如今连子墨都抓了去,简直作死!我现在就要去兆国!我要亲手掐死他!” 徐若瑾暴跳如雷,又急又气,恨不得立刻飞到兆国找虞尚云算账。 梁霄扶住徐若瑾双肩,让她不要冲动。 “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去!我一定要去!”事关徐子墨,徐若瑾无论如何都坐不住。 梁霄眉头轻皱,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徐若瑾深呼吸,片晌才沉静下来,“好,你说。” “这次事怕是与虞尚云无关。”梁霄道。 徐若瑾杏目圆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是徐子墨自己去的,他没有去七离找我,而是径直去了兆国找虞尚云。”梁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徐若瑾更加吃惊,目瞪口呆都不为过。 她张了张嘴,使劲眨了眨眼,又是无奈又是惊讶,却说不出一个字。 梁霄在一旁认真安抚她,“事已至此,看开些就好。至少我们知道,他在兆国也定是安全的。” 不知过去多久,徐若瑾才渐渐从震惊中走出,半晌才发出一声感叹: “子墨这臭小子看似胆小,其实胆子比谁都大,连兆国这种地方竟然也敢不声不响地去!” 徐若瑾气得跺脚,“连我都敢骗!” 第3038章 暴怒 梁霄没帮徐子墨说话。 徐子墨把徐若瑾气成这样,梁霄自然也不会高兴。徐子墨去哪儿,梁霄并不在意,但若是因此牵扯到徐若瑾,那就另当别论。 徐若瑾气愤交加,在院子里来回转圈,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 “虞尚云整日找麻烦还顾不过来,这臭小子竟然还上赶着往前凑,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我服气!”徐若瑾气得眼冒金星。 她脚步蹬蹬蹬地回到屋内,取来纸笔,抬手就写。 梁霄走近瞥了一眼。 徐若瑾写字时都带着怨气,每一笔都格外有力。 洋洋洒洒写好之后,徐若瑾装好塞给梁霄,“想办法送给虞尚云,越快越好!” 梁霄看也不看手里的信,下巴一点,算是答应。 徐若瑾仍是不解气,挠了挠头烦躁地甩着手里的团扇。 梁霄见状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接着就让人去把沐阮叫来。 沐阮正在药炉忙着看药方,不明不白就被架到了徐若瑾的院子。 “你们带我来这儿作甚?我还有一堆药方没写呢……”沐阮拍拍身上的土,小声嘀咕道。 说归说,来也来了,沐阮还是推开了徐若瑾的院门。 沐阮定睛一看,徐若瑾看起来无比烦躁郁闷地坐在院子里,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看到徐若瑾这架势,沐阮都不禁犹豫了一瞬,顿在原地不知是该继续走,还是溜了算。 这一会儿工夫,徐若瑾的余光却是先一步瞥到了沐阮,没好气道: “你来作甚?” 沐阮一头黑线,郁闷上前,“我还想问问你呢,不由分说就把我带来。” 他自来熟地坐在徐若瑾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谁惹你了?这么大气性。” 徐若瑾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气大伤身,别说你不知道。”沐阮幽幽道:“况且你这晚上也没少折腾吧?就不怕气血两亏?” 徐若瑾面上一红,差点被沐阮气笑。 “连你也来挤兑我?”徐若瑾挑眉看沐阮。 沐阮连忙撇清关系,“挤兑你的人?还没出生吧?” 看着沐阮一本正经的模样,徐若瑾有气发不出,“懒得与你斗嘴,没看我烦着呢么?” “还能有你觉得麻烦的事?说出来让我听听,究竟有什么了不得。”沐阮顿时来了兴趣。 徐若瑾看沐阮一副兴致勃勃看好戏的模样,斜了他一眼,“还不是徐子墨那臭小子。” 沐阮:“嗯?” “也不知这臭小子是随谁,扮猪吃老虎倒是一把好手。”徐若瑾闷闷不乐地抱怨。 沐阮挑眉,撇了撇嘴,为了保命什么也没说。 “我从进来就光听你骂他了,你总得告诉我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吧?”沐阮无奈道。 徐若瑾白眼,“他若是杀人放火,看我不打死他!” 沐阮作洗耳恭听状。 “他偷偷跑到兆国去了。”徐若瑾提起这茬仍是气愤难当,掰着手指恨不得把徐子墨立刻抓回来打一顿。 沐阮听后也很是诧异,“他闲着没事去兆国作甚?确定不是被虞尚云的人抓了?” “要是被抓就好了!”徐若瑾愤愤道。 沐阮想不明白,“他是自己去的兆国?放着好好的京都城不呆,也不去七离,反而自己送羊入虎口?” 他怎么想都觉得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徐若瑾都数不清自己翻了多少个白眼,“嗯。” “这小子是怎么想的?连他也学会给你找麻烦了?”沐阮也被气到了。 郡主府本就麻烦成堆,结果连徐子墨都跟着添乱。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翅膀硬了,我管不了。”徐若瑾说气话。 沐阮皱眉,“你若是真不打算管他,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徐若瑾被看穿心思也不解气,“我生气的是他直到出城门都没有与我提过哪怕一个字。” 沐阮不自觉帮徐子墨说话,“他兴许也是怕你担心。退一步说,若是他实话实说了,你会同意么?” 徐若瑾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 “这不就是了。”沐阮道:“他临走时纠结那么半天,也没有勇气与你说,怕你担心,也怕你生气。” “去兆国就比留在京都好?” 沐阮想了想,“不能这么比。他不是说过么?在京都城除了给你添麻烦,什么都做不成。” “去兆国就不是麻烦了?我还要提心吊胆,怕他遇到危险。”徐若瑾的语气在她自己都没察觉时缓和了不少。 沐阮稍稍松了口气,好笑地反问,“你说实话,在虞尚云那难道不安全?” 徐若瑾抬了抬下巴,眯着眼看沐阮。 沐阮干咳两声,才道:“反正你就不用担心了,虞尚云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绝对会好好招待徐子墨的。” 徐若瑾干脆地瞪了沐阮一眼。 沐阮立刻噤声,抿着嘴不再多嘴。 …… 兆国。 虞尚云本想用兆国最高规格款待徐子墨,但被徐子墨言辞拒绝,只好作罢。 此时二人在皇宫内一处水榭之地喝酒。 徐子墨被这里的美景惊到,水波荡漾,斑驳锦鲤在其中畅游,偶有飞鸟轻轻点过水面,荡起一片涟漪。 他也不客气,凭栏而坐,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虞尚云站在亭台处,看向徐子墨,嘴角笑容更深。 孙伯恭敬地站在虞尚云身后,心里颇多怨念,到这会儿还没有对徐子墨放下戒心。 在孙伯眼里,徐子墨无缘无故来到兆国,定是没安好心。 但孙伯怎么想没用,他家主子听说徐子墨来是实打实的开心,立刻就吩咐人好生伺候。 孙伯戒备地盯着徐子墨的一举一动,若是他敢有一丝一毫不规矩的行为,他就会立刻出手。 更让孙伯憋气的是,徐子墨脸皮厚比城墙,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不说,在一国之主面前也没有一点自觉。 虞尚云都不介意,孙伯也只好强忍着装看不见。 “贤弟远道而来,实在令人惊喜。”虞尚云道。 徐子墨奔波一路没什么力气,懒洋洋道:“废话少说,我肚子饿了,有吃的没有?” “放肆!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国主说话,看你是不想活了!”孙伯怒道,指着徐子墨的鼻子训斥。 徐子墨抠抠耳朵,看虞尚云。 虞尚云面不改色,笑容也不曾变过,摆手让孙伯退下。 第3039章 轻松 “国主,他!” 孙伯气不过,还要据理力争,但被虞尚云一个眼神看过来,顿时没了脾气,“是老奴逾矩了。” “贤弟尽可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切随意,不必客气。”虞尚云说着也坐了下来。 徐子墨对虞尚云的表现很是满意,一点也不客气,“我既然敢来,就没打算与你客气。” “这般最好。”虞尚云笑道,接着吩咐孙伯去准备酒菜。 徐子墨看日光正好,照射在水面一圈圈涟漪上,水光莹莹,不由感慨道:“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若是贤弟喜欢,不妨在此多住几日。”虞尚云道。 徐子墨似是有些纠结,“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哦?不知贤弟此话怎讲?”虞尚云极有耐心。 “这自然得看国主您啊。”徐子墨笑得脸上的肉堆在一起。 虞尚云心下有数,却不说破,“贤弟是怕郡主担心?” 徐子墨听虞尚云提起二姐,不禁心里哆嗦了一下。 虞尚云继续道:“贤弟大可放心,我可命人修书一封送去郡主府,与郡主说明情况。” “别别别!”徐子墨连忙阻拦。 虞尚云面露诧异,“贤弟?” 徐子墨掩去面上尴尬,“我这才刚来,你就琢磨着要送我回去的事?” 虞尚云闻言笑道:“贤弟误会了。” 徐子墨坐直身子,“不说这些了,酒菜呢?我这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贤弟莫急,我已命人去准备。” 虞尚云话音刚落,就有奴仆鱼贯而来,酒菜香气也随之飘来。 徐子墨动动鼻子,就知道端来的都是山珍海味。他的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声,他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遮掩过去。 虞尚云笑而不语,孙伯则是趁主子不注意嫌弃地瞪了徐子墨两眼。 梁三就默默站在徐子墨身边,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人,连头都不怎么抬。 徐子墨大喇喇地坐在虞尚云对面,看着一桌珍馐满意地吞了一口口水。 他这一路从大魏到兆国,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他两眼早就放光了。 孙伯鄙夷地瞥了徐子墨一眼,对他半点好感也无。 虞尚云把徐子墨的表现看在眼里,眼梢都带着笑意,“贤弟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徐子墨提起筷子就吃。 徐子墨再饿,也还顾忌自己代表的是徐家的脸面,勉强郡主府也算一个,他还不敢甩开腮帮子使劲儿吃。 虞尚云看徐子墨狼吞虎咽就知他是真饿了,笑着让奴才倒酒,“贤弟是专业的,不妨尝尝我这儿的酒味道如何。” 徐子墨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擦了擦嘴,“你这儿的酒?” “正是。”虞尚云笑道。 徐子墨这会儿想起之前听二姐提起过,虞尚云在兆国也开了酒家,似乎与灵阁还有点关系。 他对奴才端上来的酒起了好奇心,倒是想看看虞尚云拿出的会是什么好酒。 虞尚云对酿酒也有些研究,徐子墨是知道的。 徐子墨端起酒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眼前一亮,惊道:“这是灵阁的酒。” 他的语气很是肯定,他在灵阁这么久,味道对不对立刻就能闻出来,绝对不会有错。 虞尚云微微一笑,“贤弟果然名不虚传,这的确是从大魏运来的灵阁酒。” 徐子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是赞不绝口。 “贤弟再尝尝这个。”虞尚云说着对一旁使了个眼色,伺候的奴才会意上前,为徐子墨倒上酒。 徐子墨不疑有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却是微微皱起,低头又仔细地打量起杯里的酒来。 “怎么?”虞尚云注意到徐子墨的动作,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可是这酒有何不妥之处?” 徐子墨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口才道:“这并非灵阁酒。” 虞尚云点头,“贤弟说得不错,这的确不是灵阁酒。” “不过这酒也十分醇香,喝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徐子墨实话实说。 虞尚云两眼一弯,“能得到贤弟如此高的评价,倒是我的福气。” “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这酒可是国主亲手酿制?”徐子墨问道。谈到酒,他的态度也不自觉尊重了几分。 虞尚云嘴角一勾,倒像是不怎么在意徐子墨的态度转变,“贤弟以为,这酒与灵阁酒差在何处?” 徐子墨瞥了虞尚云一眼,看他态度诚恳认真,显然是诚心发问。 “国主喝了那么多灵阁酒,这个问题问在下不如问自己。”徐子墨道。 孙伯拧眉,心中暗道徐子墨不识抬举。 虞尚云闻言却是大笑一声,“我自己酿的酒,不用喝就知道定然比不上灵阁佳酿。” “国主也毋需妄自菲薄,这酒虽不比灵阁,却也是难得的美酒。”徐子墨说得直白。 这话传到孙伯耳中觉得格外难听,徐子墨的一言一行足够他死上几百次。 虞尚云却丝毫不觉得冒犯,“能得到灵阁老板如此评价,我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 徐子墨边喝酒边夹菜,吃得是不亦乐乎,头点得格外勤快。 “此番还未来得及问贤弟,为何会突然来兆国?”虞尚云说着见徐子墨动作一顿,随即又道:“贤弟大可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派人去亲自去京都接你。” “不劳国主费心,在下本就是随性之人,不愿提早计划。”徐子墨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 虞尚云了然,也不多问。 “既然如此,贤弟大可在此好好歇息,也好领略一番兆国的风光美景。”虞尚云道。 “这是自然。”徐子墨从善如流地应下。 虞尚云问了这么多,最终目的当然不会是徐子墨。 “不知郡主一切可好?”虞尚云兜了圈子,最后还是要落到徐若瑾身上。 徐子墨心知肚明,早料到虞尚云问了半晌目的只有一个。 “二姐好得很。”徐子墨含糊回道。 虞尚云也不气恼,“我倒是很好奇,郡主竟然会同意让你来兆国。” 他边说着边笑眯眯地看徐子墨,一点也不避讳此事。 徐子墨却是抬眼瞥了虞尚云的反应,这才敷衍道:“我求了她许久,不然她也不会同意。” “原来如此。”虞尚云点头,但又面带好奇道:“那为何不是七离,而是兆国?” 虞尚云的话一出口,徐子墨就猛咳起来,脸憋得通红,差点把自己呛死。 第3040章 后怕 “贤弟!”虞尚云担忧道,随即宣太医来。 徐子墨摆摆手,“不、不必了!没……没事……”他有点心虚还有点不好意思。 虞尚云见徐子墨坚持也只好作罢。 “吃太快了,不小心呛到罢了。”徐子墨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没看到鱼刺……” 虞尚云扫了一眼盘中的鱼,就随口道:“这鱼谁做的?斩了吧。” 孙伯应声,“是。” “哎!等等!”徐子墨急了,忙拦着孙伯不让他走,“斩谁?” 孙伯没接话。 虞尚云却是毫不在意地对徐子墨笑道:“若不是这鱼,贤弟也不会被鱼刺卡了喉咙呛到。”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说杀人就杀人啊!”徐子墨急了。 虞尚云却像是听到笑话似的一笑,“贤弟想多了,这是兆国的规矩,你不必介怀。” 说完给了孙伯一个眼神,孙伯会意退下。 徐子墨没想到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就害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顿觉如坐针毡,冷汗都下来了。 虽然虞尚云还在笑,但与方才的感觉完全不同。徐子墨突然一阵汗毛倒竖的后怕。 二姐说得没错,虞尚云此人深不可测,阴晴不定,他面对姐弟二人虽谦逊有礼,但骨子里的东西从未变过。 徐子墨动作略有些僵硬地擦了擦嘴边的油渍,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这时孙伯松了封信来。 “国主,大魏郡主府来信,而且是急信。”孙伯在虞尚云耳边小声道,同时不着痕迹地将信放到虞尚云手中。 徐子墨神情纠结地动着筷子,只觉得食之无味,压根儿没有注意虞尚云的动静。 虞尚云一听是郡主府来信,顿时喜上眉头,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笑容也比方才真诚了不知多少倍。 展开信后,虞尚云看到熟悉的字体,脸上笑容更深,顾不上看内容,反而恋恋不舍,无比认真地看每一个字,像是能联想到徐若瑾写信时的神情。 孙伯自觉候在一旁,对自家主子的表现早已见怪不怪。 之前与徐若瑾来往的书信,悉数被虞尚云珍藏起来,平日里没事儿就会拿出来反复看。 虞尚云欣赏够了,这才开始看信上的内容。 看了几句话,虞尚云却是忍俊不禁,嘴角扬起就没落下过。 孙伯看了都不禁纳闷,这信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自家主子高兴成这样? 虞尚云看了一半,眼中惊喜一闪而过,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若是仔细看,他神情中的无奈与宠溺更是明显。 孙伯更加摸不着头脑,对信上内容越发好奇。 虞尚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信纸的边缘,爱不释手地反复看了多遍,脑中想象着徐若瑾说出这些话时的模样。 徐若瑾在信中先是大骂了徐子墨,紧接着又把矛头对准虞尚云,足足骂了两张纸才算完。 孙伯按捺不住好奇瞥了一眼,只隐约看到信上最后一句,惊得额头的褶子都多了三道。 徐若瑾威胁虞尚云,若是他敢收留徐子墨的话,郡主府上下就与他世代为仇,还撂了狠话让虞尚云自己看着办。 孙伯看的是胆战心惊,更觉徐若瑾无理取闹,不可理喻。还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家主子如此不敬,她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但孙伯气得跳脚没用,虞尚云仍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丝毫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孙伯心中长叹,只觉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虞尚云将信看完重新折好,略有些不情愿地抬眼去看徐子墨。 徐子墨愁眉不展地吃饭,突然察觉到一股奇怪的视线,不禁头皮发麻。 他试探着瞅了虞尚云一眼,没料到与对方的视线碰个正着,差点又呛着。 “国主,为何如此看在下?”徐子墨憋不住问道。 虞尚云也不多言,笑了笑,将信递给徐子墨,“这封信,我以为贤弟应当看一看。” 徐子墨不解,但还是乖乖接过信来打开。 当看到信上熟悉的语气时,徐子墨惊呆了,手心出汗,头皮发紧,脊背也跟着一凉,仿佛二姐就在自己身后。 他越看越心惊,三魂七魄都吓丢了一半。 徐子墨大脑一片空白,两手一扯,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信已经被他揉成一团。 虞尚云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徐子墨蹂躏。 徐子墨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别人看到这封信上的内容。 他这次身体又比脑子快了一步,他猛地把信塞到嘴里,嚼了两口就硬要往下咽。 徐子墨想得太简单,这才知道干吞有多难。他面目狰狞,脸色胀成猪肝色,都咽不下去,还差点把自己噎死。 虞尚云正要派人去拦,岂料一直默不作声的孙伯却是眼疾手快地端起茶来灌到徐子墨口中。 有了茶水,徐子墨果然好受不少,硬是靠着天赋异禀的实力把信纸都吞了。 吃完,徐子墨还顺了半天气,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捡回命来。 虞尚云脸色阴沉地看着徐子墨。他本想等徐子墨看完信后就要回来珍藏,却没料到徐子墨竟会来此一出。 “噎死我了……”徐子墨惊魂未定地嘟哝。 孙伯目瞪口呆地看完徐子墨的表现,随即去看自家主子。 果然不出所料对上主子铁青的脸色。 孙伯暗道不好,生怕虞尚云为此事大发雷霆。正欲大声呵斥徐子墨不懂规矩,肆意妄为之际,却被虞尚云阻止。 “两张纸,只有一张是你的。”虞尚云语气一冷。 “啊?”徐子墨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孙伯却是明白了,立即道:“大胆!国主亲自给你的信,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虞尚云连语气都没变,继续道:“你吃了我那张。” “……”徐子墨总算明白了,原来虞尚云是在埋怨自己把两张纸都吞了。 徐子墨就不懂了,他二姐除了狠狠痛骂了二人一通之外,连半句关心之言也无,这种东西留着作甚?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第3041章 不管 只是面对虞尚云略显怨念的目光,徐子墨也只能厚着脸皮道:“国主说什么呢?在下不是很明白,嘿嘿……” 他本想傻笑几声搪塞过去,但虞尚云却没那么好说话。 “若非是贤弟,我早已命人开膛去信,倒也省的麻烦。” 徐子墨惊得像吞了苍蝇,脸色苍白难看,他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丝毫不怀疑虞尚云能做出这种事。 兴许是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徐子墨又是嘿嘿一笑,道:“国主,您看这信的事,您能不能就当没这回事?你没收到过,在下也没看过,如何?” 徐子墨转移话题,与虞尚云打商量。 虞尚云似笑非笑地瞥了徐子墨一眼,毫不犹豫地拒了,“贤弟说笑了。若是别人的书信,我定无二话。” 徐子墨紧皱的眉头刚要舒展,就被虞尚云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此信既是徐若瑾所写,我对她向来不会有所隐瞒。”虞尚云言语中透着强硬。 徐子墨见状也知没戏,就不再浪费口舌。 他脸上方才那点求人办事的讨好神情也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埋怨与不满,“在下一直拿国主当兄长般对待,却没想到国主如此重色轻友!” 徐子墨反过来谴责虞尚云里外不分,对不起自己。 虞尚云不为所动,徐子墨这点级别的激将法与挑拨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对,我就是重色轻友,那就委屈贤弟了。”虞尚云一番话说的没有半点可怜之意。 徐子墨一头黑线,不知虞尚云要做什么,“此话何意?你欲如何?” 虞尚云也不解释,直接下令道:“来人,带徐公子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 “是!”周围候着伺候的人立即上前去“请”徐子墨。 徐子墨无语,怨念地盯着虞尚云,“想我千里迢迢来兆国,却受到这般待遇,真是讽刺!早知如此,就是给我银子我也不来!” “贤弟放心,我向你保证,此地定比你在大魏时过得还舒服。”虞尚云淡淡道。 徐子墨撇嘴,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关”起来,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 但徐子墨身在兆国,只能任虞尚云摆布。 徐子墨被带下去的路上还在大声求虞尚云放了自己,“放开我!我是来与你谈生意的!” 孙伯听到,看自家主子。 虞尚云嘴角一勾,并未言语。 孙伯心下有数,就摆手让人快将徐子墨带下去。 “国主,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人?”孙伯问道。 虞尚云不紧不慢道:“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别让人觉得朕亏待了他。他怎么说也是徐若瑾的弟弟,日后也会是朕的亲人。” 孙伯微微皱眉,随即点头应下,“那国主接下来怎么办?” 虞尚云似是有些发愁,“徐若瑾对这个弟弟那么宝贝,叫朕如何将信取出?” 孙伯这才想起,自家主子本想“珍藏”的书信被徐子墨这个愣头青给吞到了肚子里。 虞尚云略有不耐地摇头道:“取出来也无甚用处,还不如要封新的。” “国主您的意思是?” “纸笔。”虞尚云吩咐。 孙伯得令,很快取来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虞尚云提起笔来,想了一会儿,露出笑意,这才动笔。 孙伯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更觉头痛。 虞尚云在信中写道:徐若瑾的来信已经被徐子墨吞到肚子里,他都没来得及看信上的内容,也不知她有何要求。 虞尚云自觉不知该如何对待徐子墨,故而去信让徐若瑾说明。 将信写好之后,虞尚云扫了一遍,仍是觉得十分满意,笑容这才重新回到脸上。 “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到。”虞尚云道。 孙伯领旨。 …… 大魏,郡主府。 徐若瑾看着手里兆国来的信,五官都快拧到一处去了。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也跟着揪心。 “郡主?可是舅少爷他……”方妈妈以为是徐子墨在兆国出事了。 徐若瑾无奈地摇头,“还不如出事呢!” 方妈妈顿时哭笑不得,但也安心不少。郡主这么说至少证明舅少爷无碍。 “我前些日子在气头上写了信送去兆国,若是虞尚云不放子墨回来,就与他结仇。”徐若瑾面露难色,“但我如今却不知该怎么办了。” 说着徐若瑾心情复杂地趴在桌上,愁眉不展。 方妈妈不解,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不由又惊又疑。 “您的信叫舅少爷给吞了?”方妈妈难以置信道。 “这事儿是荒唐,但子墨也不是做不出来,狗急了还跳墙呢!”徐若瑾没好气道。 方妈妈这下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那郡主您还纠结什么?尽快要舅少爷回京来就是了。”方妈妈有些急切,实在不放心徐子墨一个人留在兆国。 徐若瑾却是犹豫道:“子墨不想留在京都才要去七离。但如今看,他即便去了七离,也只能跟着梁鸿,这叫我如何放心?” 方妈妈无言以对,徐若瑾说得没错,若是梁霄还七离,那对徐子墨就是最大的保障,她更不会有异议。 但如今不同,七离只有一个梁鸿坐镇,徐子墨去了还不知会出什么麻烦,到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徐若瑾也只能跟着干着急。 “这京都城,舅少爷不愿待。可七离也去不成,兆国更是凶险万分,这可如何是好?”方妈妈也不免有些急躁。 徐若瑾同样六神无主,强迫自己震惊下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四爷呢?” 徐若瑾顿时来了精神。 话音刚落,梁霄就踏进屋内,“嗯?” 徐若瑾面上的惊喜分外夸张,上前就道:“虞尚云来信了,你看!” 梁霄的手里被塞了信纸,他扫了一眼嫌弃地让梁六拿去烧掉。 徐若瑾更关心梁霄有没有好办法,“怎么办?我不想让子墨在兆国久留,但七离如今只有二爷在,我更不愿他去。可这京都城,子墨回来也待不住……” 她说着仍是愁眉不展。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梁霄道。 “嗯?”徐若瑾不解。 “三条路摆在他面前,该怎么选,你不是都说了。”梁霄耐心地解释。 徐若瑾这才回神,回想她自己方才的话,突地恍然大悟。 原来梁霄是这个意思。 第3042章 掌柜 留在兆国,去七离,或是回京都城。就这三条路可选,徐若瑾已经知道该怎么选,只是关心则乱,一直无法静下心来罢了。 良久,梁霄没再多言,把时间留给徐若瑾自己想。 “让他留在兆国?”徐若瑾抬眼去看梁霄。 梁霄点头,“就让他跟着虞尚云,倒也无妨。虞尚云不仅不会动他,反而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徐若瑾略一皱眉,但并未反驳梁霄的话。 梁霄又道:“我会让兆国的人看住徐子墨,保证他的安全,这样你能安心了?” 有梁霄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徐若瑾的心一下就放在了肚子里。 “你在兆国也……”徐若瑾话说一半咽了回去,一切心照不宣。 “总之,徐子墨不会有事,说不定还真能在兆国做出一番事业,才算对得起你。”梁霄道。 徐若瑾扁嘴,“我在乎的不是这些,我只想他平安无事。” 梁霄搂过她,“我知道。这样吧,只要你一声令下,就算是兆国,我也把人抓回来送到你面前,如何?” 徐若瑾本来还皱着眉,但一听这话却忍不住“噗”地笑了,白了梁霄一眼,“算了吧。” 梁霄却是一本正经。 徐若瑾很是无奈,“放心,我不会给虞尚云回信的。” “嗯。”梁霄想想还不够,又道:“日后再有兆国来信,一律送到我那去。” 徐若瑾失笑,但也爽快点头。 这边夫妻二人你侬我侬,亲昵半晌。 远在兆国的虞尚云却是等到望眼欲穿,眼看就要半月,仍是不见徐若瑾的回信。 虞尚云不用查也知道定是梁霄在其中做了手脚,但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如今他身在兆国,有些行动的确不怎么方便。 孙伯怕自家主子这么下去再有什么不舒服,在心里暗骂了郡主府上下还有徐子墨之后,才担忧道:“国主?” “徐子墨这几日可安分了?” 孙伯面露不悦,但仍是恭敬道:“回国主的话,徐公子比前几日是好了不少,但还是整日都叫嚣要奴才给您带话。” 虞尚云唇角勾起,“既然如此,今日朕就遂了他的愿。” “国主您这是?”孙伯一惊。 虞尚云抬脚就走,没有半句解释。 孙伯无奈,只好迅速跟上。 见到徐子墨时,他正在用膳。 这些日子,徐子墨虽说被软禁在此,但吃穿用度一样不少。 这些日子的“摧残折磨”下来,徐子墨不仅没有“日渐消瘦”,反而胖了不少。 但徐子墨越是发愁,吃的就越多。最后干脆破罐破摔,生出了一种“既然逃不了,就吃穷虞尚云”的迷之情绪。 “这虞尚云究竟是何意思?难不成要把我关在此地一辈子?”徐子墨想不通。 徐子墨边啃鸡腿边叹气的模样实在违和,突然一声传唱响起: “国主驾到——” 这声一起,徐子墨嘴边的鸡腿啪嗒掉在桌上,他随意擦了擦嘴角的油,面无表情地候着。 虞尚云看到的就是徐子墨板着的脸,下巴上的肉都快要堆到第三层。 徐子墨干咳一声,“国主有礼,不知国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一席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孙伯脸一黑,差点没忍住就要指着徐子墨的鼻子怒斥一番。 虞尚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笑道:“自然是有要事。” 徐子墨看到虞尚云笑嘻嘻的那张脸,就心情复杂,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脸色,郁闷道:“你何时肯放我出去?” 虞尚云一笑,“怎么?贤弟想的是出去,而不是回大魏么?” 徐子墨的心思被戳穿,反而理直气壮,“国主管在下这一介小小平民去哪儿作甚?” 孙伯皱眉,心里盘算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给徐子墨点颜色看看。 “贤弟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是瑜郡主的弟弟,在我心中也早已将你当成亲人一般。”虞尚云厚脸皮道。 徐子墨很是反感,只在心里嘀咕,我才没有你这样的亲人。 虞尚云装作不知徐子墨在想什么,十分有耐心地说道:“今日我来是为了一桩正事。” 徐子墨不信,“你我之前还能有正事?你还是尽快将我放出去,我来兆国可不是找罪受的。” 看徐子墨如此不满,虞尚云笑容更深,“贤弟还没听我说,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拒绝呢?” 徐子墨懒得理会,虞尚云还不如鸡腿有吸引力。 虞尚云淡定道:“我来是想正式通知贤弟,你这几日准备一下,等灵阁一开,就劳烦你去做掌柜的。” “啊?!”徐子墨诧异地看着虞尚云,耳朵嗡地一声,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3043章 赚钱 徐子墨难以置信地盯着虞尚云看了半天,但是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 虞尚云自知徐子墨的担忧,“贤弟别多想。能者居之的道理你我都懂,灵阁这地方,非你不可。” 徐子墨眼珠一转,没想到兜兜转转,事情的发展竟然又能转回来。 他最初来兆国,也是为了灵阁之事。没想到虞尚云竟然主动提起,倒也省去他不少麻烦。 “要在下当这个掌柜的也不是不行,但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愿闻其详。”虞尚云态度很是谦和。 徐子墨轻轻嗓子道:“既然由我来当掌柜,那这灵阁若是赚了银子又该如何?” “贤弟大可放心,我既然让你当灵阁的掌柜,一切自然是你说了算。”虞尚云大方道。 “此话当真?”徐子墨顿时两眼放光,来劲了。 孙伯面露不悦,本想提醒自家主子别心急,但又怕被训斥只好作罢。 徐子墨摸了摸下巴上的肉,沉思后道:“这可是桩大事,的确要好生考虑。” 虞尚云但笑不语。 “这灵阁怎么说也是国主您开的,在下也不会太过分,您说是不是?” 一谈到生意,徐子墨那副商人脸就显露无疑,看起来是锱铢必较,一个子儿都不会轻易放过。 虞尚云将徐子墨的神情尽收眼底,只是笑并未多言。 “这合伙开店铺,最重要的就是要将丑话说在前面,国主您觉得呢?”徐子墨怕虞尚云不懂事的,反复强调这一句。 虞尚云点头,“这个是自然。”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徐子墨又道。 “贤弟就如此信不过我?”虞尚云反问。 徐子墨连忙摆手,“自然不是此意,国主莫要误会。” “灵阁酒在兆国的市场相信不用我多说,贤弟心知肚明。”虞尚云道。 徐子墨点头,他早就跃跃欲试。他有信心,只要灵阁在兆国开了,他定有本事将其做大。 “到时银子自是源源不断而来。” 虞尚云说的就是徐子墨所想。 徐子墨正是看中兆国的潜力,才会单枪匹马来此。不然就算他说破了嘴皮,二姐也绝不会答应。 兆国这块肥肉,徐子墨咬住了就没打算松口。 “那我们就定好,银子怎么分,按月还是按年,这些都有讲究。”徐子墨轻车熟路道。 虞尚云笑道:“贤弟是内行人,这些就交给你,我放心。” “这不合适吧?”徐子墨装模作样推脱一番。 虞尚云说了几句打消徐子墨的疑虑,一口咬定让徐子墨来负责。 徐子墨听后反而有点犹豫,微微蹙眉看虞尚云,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虞尚云表现得就像是要将灵阁白送给徐子墨似的,这让徐子墨的兴奋劲儿瞬间褪去一多半。 他冷静些许,上下打量虞尚云道:“敢问国主一句,兆国人才济济,为何偏要在下来当灵阁的掌柜?” 虞尚云闻言却是一笑,“能请到京都城灵阁的老板来给我的灵阁当掌柜,占便宜的是我才对。” 虽说这话有恭维的成分,但不得不说徐子墨的心情还不错。 “国主谬赞,我只不过是做好分内事罢了。”徐子墨面露喜色。 “你我有话就直说,一切就按灵阁的规制来。如此一来,贤弟也能更快上手。”虞尚云道。 徐子墨点头。这的确是最快的好办法。 “其他的贤弟全都不用担心,我给你、给灵阁的绝对是最大的权力。”虞尚云保证道。 徐子墨略一怔愣。 有虞尚云这句话,比什么都好用。 虞尚云一国之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就是徐子墨的靠山。 有这样的靠山,徐子墨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国主说得可是真的?”徐子墨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而且这么巧还砸在自己头上。 孙伯看到徐子墨这副唯利是图的模样就来气,默默翻了个白眼,眼不见为净。 “君无戏言。”虞尚云淡定如初。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徐子墨登时被馅儿饼砸得眼冒金星。 “国主果然痛快!”徐子墨擦干净手上的油,叫人拿来纸笔,“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将琐事敲定,省的日后麻烦。” 虞尚云自然不会有异议,“就如贤弟所言。” 徐子墨嘴就没合拢过,连看虞尚云的目光都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如今再看虞尚云,就像看一块发光的金子。 孙伯也被虞尚云挥退,屋内只有他与徐子墨二人。 两人在屋内大谈特谈分银子之事,还有开灵阁的一些细节。这些虞尚云都比不上徐子墨。 徐子墨侃侃而谈,与之前那个郁闷的自己判若两人。 说到徐子墨擅长之处,基本没有虞尚云插嘴的机会。 徐子墨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光明的未来,他要借着虞尚云的势力,在兆国大干特干一场。 有虞尚云这层关系在,徐子墨只觉得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在灵阁时,徐子墨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不给郡主府,不给二姐添麻烦。 但如今却正好相反,他脑袋里琢磨来琢磨去的都是,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利用虞尚云这块活招牌。 徐子墨只要一想就按捺不住兴奋,一颗心都飞到了很久之后。 待他将兆国灵阁做大做强,再回去见二姐时也能有底气些。 他是个商人,赚银子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了银子,万事都好说。至于其他的暂且能放在一边。 而且徐子墨看出来了,虞尚云与自己合作也是另有所图,只要不威胁二姐与自己的性命,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虞尚云也不耽搁时间,与徐子墨讨论过细节之后,就立刻下令让人抓紧时间翻新酒坊。 所有一切都按徐子墨的要求去办。 徐子墨手里有了权力,办起事来更是事半功倍。 而且这里不是大魏的京都城,他想如何就如何,可以按自己的心思大刀阔斧地放手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些,徐子墨就难以抑制心头的兴奋。 兆国开灵阁的消息已经传开,不少人都翘首以盼。连日来,街头巷尾都在传此事。 “你们听说了么?灵阁可是要开了!我听说与大魏的京都城那家是一样的。” 第3044章 热闹 “就是京都城的分铺呗!我姐夫的邻居的亲妹妹的未来婆家在大魏的宫里当差,听说为了开灵阁,国主连灵阁的老板都请来了。” 其他人听这弯弯绕绕的关系差点晕了,听到最后瞬间精神百倍,“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信的话等灵阁开业,你们去瞧老板就是了。” 见这人信誓旦旦,众人的疑惑也烟消云散。 “那可厉害了!这灵阁若是真开成了,我们日后岂不是方便喝酒了?再也不用等人从大魏带回来了!” “也不用去买翻倍银子的酒。” 但也有人有担心。 “可是这酒是如何酿造的,会不会与大魏的味道不一样?” “我也是担心这个。万一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了,大家都喝不惯,这招牌不就砸了?” “若是从大魏的都城运酒来卖呢?” “太不合算了。那样卖的更贵,还买什么?” 有人听不下去,主动道:“要我看,只要开门了,我们都去买点来尝尝,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得对!就这么办!” “若是不好喝的话,大不了日后不再去。” 百姓们议论之后,更加期盼灵阁开业,都迫不及待想要去品尝一番。 灵阁开业之初,兆国百姓就知道,这灵阁是国主亲自下令开的,可以说国主就是灵阁背后最大的靠山。 有国主的命令,谁也不敢找灵阁的麻烦。 徐子墨连续几日都在灵阁监工,有任何不满意就立刻吩咐伙计去改。 为了打消徐子墨的后顾之忧,虞尚云特意给他配了不少手下,一律听他的吩咐。 徐子墨很是满意,对虞尚云又改观些许。 灵阁开业那天是虞尚云亲自定的日子。 兆国的灵阁不仅卖京都城灵阁的酒,还会卖虞尚云自己酿的酒。 徐子墨对灵阁的酿酒方子早已烂熟于心,一口气就能写出十七八个来。 这些酒方子,徐子墨是一张一张与虞尚云谈的价钱。 换句话说,兆国的灵阁若是想要卖正宗灵阁酒,就必须从徐子墨手里买酒方子。 这还不算什么,挣来的银子还要拿出一部分归徐子墨,剩下的银子徐子墨再与虞尚云分。 如此一来,徐子墨就占了绝对的大头。 类似的“要求”徐子墨不知提了多少,只要不是太强人所难的,虞尚云几乎没有拒绝。 在商言商,徐子墨虽然看重的是银子,但自问也不是奸商,更不会随随便便狮子大开口。 在在兆国开灵阁,本就是共赢的买卖。 灵阁开业这日,舞龙舞狮队齐上阵,到处张灯结彩,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鞭炮声不绝于耳,百姓们兴高采烈,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的都是看热闹的人。 早在开业前好几日,灵阁就派出全部伙计去城内散布消息。 灵阁开业第一天有不少活动,都是徐子墨从二姐那学来的。 孙伯听到消息,就进宫去禀报虞尚云。 “国主,这个徐子墨鬼点子真是不少,灵阁这才开业,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孙伯话有点酸,心里对徐子墨还是无甚好感。 “怎么?就是他之前说的什么……”虞尚云回忆了一下,“传单?” 孙伯点头,“正是。” 虞尚云笑道:“这些点子说不定都是从别处学来的。” “国主,老奴活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哪家店铺才开业就玩得这么大。”孙伯抱怨道:“老奴看那传单上,还有免费二字。” 孙伯本以为这次国主会有所动容,但他再次猜错。 虞尚云的笑容越发灿烂,“那又如何?” “这……灵阁好不容易才开业,难道要把国主您辛辛苦苦酿造的酒送给普通百姓?”孙伯不能容忍。 “何为白送?”虞尚云反问,“徐子墨有本事百倍千倍地赚回来,如今损失些皮毛有何不可?” 孙伯一愣,这才明白虞尚云的意思。 “只看到些蝇头小利,如何能挣到银子?”虞尚云不以为意,“而且朕开灵阁也不只是为了赚银子,这个你不是最清楚么?” 孙伯连忙叩首,“老奴知错,是老奴思虑不周。” “既然朕已将灵阁交给徐子墨,无论他做什么都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朕也不希望在听到类似的言论。”虞尚云淡淡道。 孙伯惊出一声冷汗,连声应下,“国主放心,老奴谨记。” 虞尚云想起徐子墨那些花里胡哨的点子,不禁莞尔,显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徐子墨的点子的确层出不穷,基本都是徐若瑾教给他的。 “哎灵阁老板出来了!” “还真是徐老板!我在京都城灵阁见到他不止一次!” “传闻果然是真的,国主连灵阁老板都能请来,这酒肯定差不了!” 百姓们更加兴奋,对灵阁充满期待。 徐子墨看着灵阁门前人头攒动的景象很是满意。 一旁的伙计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被深深地震撼了。 “掌柜的真是厉害,若不是您前些日子让小的们去发传单,怕是连一半的人都没有。”小伙计对徐子墨佩服不已。 徐子墨嘿嘿一笑,“好戏还在后头。” 鞭炮响过之后,徐子墨走到门前,对百姓们道:“多谢各位前来捧场,我是这儿的掌柜,我姓徐。” 徐子墨说话时脸上始终堆着笑容,无形中就带着一股亲近之意。 百姓们再一看还是熟脸,更觉得靠谱。 更不用说虞尚云为了帮徐子墨造势,特意派了宫里的侍卫站在店门外。 有这些门神一样的家伙,即便有想趁乱摸鱼的人也都没了胆子。一旦被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就由我这个做掌柜的来开张。”徐子墨说完,人群中就爆发出叫好声与掌声。 “掌柜的,吉时已到。”小伙计提醒道。 徐子墨点头,伸出胖乎乎的手一拽绳线,牌匾上的红布应声而落,露出上面孔飞凤舞的四个字—— 瑾致雅澜。 人群突然寂静一瞬,皆是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怎么明白这四个字是何意。 第3045章 开张 “咦?怎么不是灵阁?这瑾致雅澜又是何意?” “瑾致雅澜……” 百姓们疑惑不解,徐子墨却是笑道:“从今日起,瑾致雅澜开张,酒类优惠多,还请各位新老客户光临。” 这些词儿听在兆国百姓耳中格外新奇,他们从来没听过。 “这就是京都城的店铺招揽客人的词儿么?真有意思!” “哎哎哎,等会儿,这是瑾致雅澜,会不会与京都灵阁没关系呀?” “我也这么想,不会只有老板是一样的,里面的酒完全不同吧?” 百姓议论声渐起,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徐子墨始终不为所动,等百姓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时,才向前一步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大家请听我说一句,你们若是对瑾致雅澜的酒有所怀疑,不妨走进来尝一尝。事实胜于雄辩,你们亲口尝过就知道瑾致雅澜的水平,这样岂不更好?” 老百姓面面相觑,顿时有点犹豫。 徐子墨仿佛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又道:“瑾致雅澜的开业活动足足要持续一个月之久,就是为了留给大家足够的品鉴时间。” “还有这等美事!” “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辈子都不知能不能喝到这么多灵阁酒。” 见大家的情绪被调动,徐子墨又道:“大家尽管放心,若是有任何不满,或是建议,随时欢迎来店内提意见。若是一经采用,瑾致雅澜便会奉上百两白银!” “哇!” “百两!”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声,有不少人已经跃跃欲试。 徐子墨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点点头吩咐伙计开门。 “请大家不要争抢,凡是入店的客人都有份!”伙计道。 百姓们蜂拥而至,摩肩擦踵,人挤人地进入灵阁。 如今的瑾致雅澜比京都灵阁还要宽敞气派,一看就是下了重本。 徐子墨清楚虞尚云的作风,但在第一次看到瑾致雅澜时也不由吃了一惊。 这样气派的地方用来开酒坊,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但虞尚云却觉得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瑾致雅澜。 徐子墨就不管虞尚云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他也愿意在这样气派的地方卖酒。 不只是外表看着富丽堂皇,内里更是没得说。先不说吊顶的四层楼,大厅更是宽敞无比,似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架势。 走进店内,徐子墨就看出虞尚云有多费心。 他让人将瑾致雅澜的内里仿照京都灵阁打造,除了大小有些区别之外,其余一切几乎都能看到灵阁的影子。 徐子墨进门后,就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 客人中也有些去过京都灵阁的,进门也与徐子墨有同样的感受。 “这里不是灵阁么?瑾致雅澜真是下了本钱,连里面都如此之象。” “如此看来,这酒定然也不会差!” 客人们四下打量,不少人还转到二楼去看。 这时伙计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恭喜这位客官,您是今日进门第六十六位贵客!送您海棠春一壶!”伙计扬声道。 “我?!太好了!海棠春海棠春!” 其他客人纷纷对中奖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运气也太好了,我们多出去多进来几次,争取抢到九十九也行啊!” “海棠春都拿来送,单是一壶就要卖出近八十两银子!竟然说送人就送人了。”边说边啧啧个没完。 “依我看,第九十九肯定送得更贵……” 话音未落,就听伙计又道:“第九十九位贵客临门!送满堂彩一壶!外加灵阁半价券十张!” 原本就热闹非常的灵阁再一次炸开了锅。 “半价?!” “而且十张!是不是买什么酒都能半价?!” “对啊!能用到何时啊!” “不会就是这一天吧!” 百姓们吵吵嚷嚷,占便宜也提心吊胆。 伙计看向徐子墨,徐子墨略一点头,伙计会意,随即道:“各位不要担心,瑾致雅澜这么大的店在这儿,大家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百姓们的情绪被安抚下来。 “半价券是终身可用的,只要瑾致雅澜还在一天,你们即便不用,也可以留给自己的儿子、孙子……” 百姓们都十分欣喜,“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不错!” “灵阁美酒远近闻名,即便不用半价券也很是值得,更不要说半价了。” 有了这些刺激,兆国百姓买酒的兴致更高。 徐子墨看着厅内热闹的景象,很是满意。 这开张的第一炮打响了,即便传回虞尚云的耳中,徐子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瑾致雅澜开张几乎成了兆国一大喜事。兆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凡是能来捧场的几乎都拖家带口地来了,不能来的也都托人买酒回去。 徐子墨早有预料,提前命人准备好了足够的酒,足够全城的人喝过瘾。 买了酒后的百姓离开后,也一传十、十传百,吸引更多人来。 有个人提了酒满面喜色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庭院门前。 他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自己,才推开门进去。 提着酒一路走到厅内放在桌上,拱手道:“大爷。” 厅内另一人转过身来,正是梁辉。 “嗯,情况如何?” “瑾致雅澜开张,属下看到了徐子墨,他正是老板。” “果然是他。”梁辉颇有深意道。 “客似云来,水泄不通,下属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这酒。” 梁辉应了一声,“怎么说也和灵阁有些关系,会有这种情景也是正常。” “还有,属下差点就中了大奖,可惜了。” 梁辉看着下属一脸懊恼的样子,不由一头黑线,“这是何意?” 于是下属就将六十六、九十九的事大略解释给梁辉听,“属下正是第九十八人,就差那么一点!” “……”梁辉无言以对,只好干咳两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这徐子墨倒是有几分手段,来兆国才几日工夫,竟然就能开这么大的酒坊。” “不止如此。属下还在瑾致雅澜店外看到了虞尚云的人。” “又是他。” “百姓中也在传言,说虞尚云才是瑾致雅澜的真正老板。” 梁辉眉头微皱,片晌却是摇摇头,“未必。” 下属没有追问,梁辉也并未多说。 第3046章 宴请 梁辉拿起眼前的信又看了一遍,“四弟果然料事如神,信中内容早已预料到今日种种。” 梁霄在信中提到徐子墨,让梁辉尽量多照应,保护他的性命无忧。 既然梁霄都说了,梁辉自然不会推辞。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能在兆国将一个酒坊开到如今这般规模。更找了虞尚云做靠山,今后在兆国怕是要横着走。”梁辉说着微微一笑。 下属试探道:“那您说该拿此人怎么办?” “多派些人手去瑾致雅澜。”梁辉一顿,“不只是人,还有酒。” 下属了然,应声而退。 “不愧是徐若瑾的弟弟,行事作风也颇有一套。”梁辉感慨道 …… 大魏与兆国相隔甚远,兆国此时的热闹并无半点传到大魏。 六王府。 世子妃曹氏听从夜志宇的要求,第二日开始就着手准备宴请之事。 因着从嫁进王府开始,曹氏就鲜少与各府夫人有来往,此番冷不丁要办一次宴席,也让她有些慌手慌脚。 但夜志宇的命令在上,曹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足足准备了近半月才渐渐上手。 曹氏也很是紧张,夜志宇交给了她任务,一旦办不成,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日子,曹氏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菩萨面前跪地乞求几个时辰,保佑自己能安然度过此劫。 眼看日子拖到不能再拖,曹氏只好把早已准备好的帖子都递出去。 帖子发出去之后,曹氏就一直提心吊胆,怕收到帖子的官夫人压根儿不会搭理自己。 婆子跟在曹氏身边跟进跟出,寸步不离,就怕一个不留神没看住,曹氏就会跑回到佛龛前去。 “主子,您别忘了,您可是世子妃,名正言顺的六王爷府出身。”婆子道。 曹氏深吸了一口气,脊背不由挺直了几分,但很快又皱眉道:“这些有什么用?若是之前还好,老爷如今没有一官半职,京都城内的官夫人能看得起我么?” 这也是实话…… 之前六王爷府门庭若市,很多人即便见不到曹氏,那也巴结着来。 如今却寥寥无几,连府上的下人都不愿多出门。 “主子您别想这么多,就听老爷的话,办好这次的宴席就好。”婆子宽慰道。 曹氏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婆子瞥到曹氏手上的佛珠,提醒道:“主子,这珠子您到时可不能再带了。” 曹氏一愣,下意识用手捂住佛珠,点了点头,“嗯。” 平日里不用见人,吃斋念佛倒是没什么,但若是当着那么多官夫人的面还如此,怕是要传遍京都城各个角落。 “她们不会看了帖子还不来吧?”曹氏仍是不放心,反复询问婆子。 婆子也难免面露不耐,但仍是说道:“主子放心,就算老爷官职没了,可我们府上好歹还是皇亲,那些人再逢高踩低的,也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曹氏稍稍安心,“希望如此吧。” 再怎么后悔也没用,帖子已经散出去,想取消已是来不及。 宴请这日终于到来。 曹氏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更是穿上许久不曾穿过的世子妃服饰,既不会太夸张,也不会掉了身份。 整理之后,曹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点傻眼。 婆子在一旁附和,“主子您真是端庄美丽,旁日您总素淡惯了,瞧瞧?这多俊人。” 曹氏面露薄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换下从前的衣衫之后,曹氏的确感觉整个人都有了些许变化。 “老爷呢?”曹氏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 婆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老奴也不知。” 曹氏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算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婆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闭嘴。 曹氏面上的笑容褪去,拉起衣摆,“走吧,别叫夫人们等急了。” 凡是发出的帖子,官夫人们无一例外全都到了,每个人也都带了礼物来。 她们到了之后才知道其他人是谁,于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这世子妃怎么突然请客了?之前鲜少见她露面的。” “谁知道?听说她信佛,不沾荤腥,所以不参加宴席……” “那今儿不还请了?” “人都有变的时候。” “我刚刚看了一眼,京都城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基本都请来了,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有没有事,都等稍后再说,现在谁能知道!” 这些官夫人聊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第3047章 利用 卢紫梦与其他官夫人都不熟,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她在官夫人周围游走,时不时听一耳朵。 她还从未被邀请来过这种地方,她身份低微,又是中林县出身,与其他官夫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卢紫梦看到那些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面孔,脸上的兴奋难以控制。 她为了今日宴席特意准备了衣着装扮,想着自己是代表姜必武来的,连世子妃都开始器重自己,日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红杏与郡主府,卢紫梦也越发不放在眼中。 婆子随着卢紫梦一同前来小心地伺候着,时不时二人还会耳语几句。 初接到帖子时,卢紫梦是又惊又喜,怕是世子妃记错还反复看了多遍,确认上面写得是自己的名字,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主子,这可是连日来最大的好消息了。”婆子在一旁笑道,“老奴就知道,老天爷是公平的,看您受了这么多苦也不忍心。” 卢紫梦喜形于色,顾及周围还有不少官夫人,就掩嘴笑道:“凡是对不起我的人,从此刻开始都会一个个倒霉。” 婆子点头附和,“主子您日后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红杏这辈子都别想来这种地方。” 卢紫梦瞪了婆子一眼,“提那个贱人作甚!” “老奴知错,主子息怒!”婆子自知失言,连忙认错。 卢紫梦这才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移开视线。 她来到王爷府也有些时候了,但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时机。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夫人压根儿不知卢紫梦的来历,也懒得搭理她。 卢紫梦也有些坐立难安,一时有点心里没底,不知世子妃给自己递帖子究竟是为何。 这时,众人都齐齐看向一处。 世子妃曹氏出来了。 卢紫梦也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垫着脚左看右看,这才穿过官夫人们与曹氏对上视线。 曹氏对卢紫梦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卢紫梦一愣,下一瞬曹氏就移开目光,仿佛方才只是一个巧合。 “主子您怎么了?”婆子见卢紫梦发呆就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提醒了一句。 卢紫梦没有回答,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婆子不解,看了看曹氏,也没什么头绪。 其他官夫人此时已经无比热络地迎了上去,凑在曹氏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就像相识多年的好友,没有半点疏离与见外。 婆子撇嘴,只有她家夫人被排除在外,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主子,看她们装模作样的,真是啧啧啧……” 卢紫梦瞥了一眼那边,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与她们比差在哪儿了?不也都是拿了帖子被请来的么?” 婆子连连点头,“主子说的是。” 与卢紫梦的怨念不同,那边官夫人聊得似是十分开心与投缘。 卢紫梦厚着脸皮凑上去听。 曹氏被各家夫人围在其中,方才一眼瞥到卢紫梦后,就不再有其他表现,也没有流露出对卢紫梦的格外关注。 “素闻世子妃品性贤良淑德,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世子妃布置细腻周全,将王府操持得如此得体,实在令人羡慕。” 官夫人们夸奖的话信手拈来,一人一句都能不重样。 曹氏久居于此,今日宴席上听到的溢美之词比过去多少年加起来听到的都多。 尽管被这些华而不实的赞美包围,曹氏仍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这也多亏了曹氏多年诵经念佛练就的淡定本事。 秋英小心翼翼地跟在曹氏身后,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若是有什么闪失,她家主子可就要跟着倒霉。 “今日请大家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许久不与各位见面,甚是想念。”曹氏道。 官夫人们也都陪着笑脸,“您此话严重,我们有幸被邀请到六王府就是天大的福分。” 曹氏一笑,“此事也怪我,我这身体时好时坏,也不好多打扰诸位。” “世子妃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身体不好自然要多在府中休养,我们有心想来探望,却也怕唐突了您。” “没错,所以此番前来,还特意带了些补药,还望世子妃笑纳。” 官夫人们也都纷纷介绍其自己带的礼物来。 曹氏微笑点头一一应下,让秋英去妥善安排。 “夫人们无需太过拘谨,我就是想与大家聊一聊,看看戏,一同喝茶。”曹氏道。 “多谢世子妃。” 曹氏一点头,早已搭好的戏台子也准备得当。 官夫人们恋恋不舍地离开曹氏身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卢紫梦被挤到边角的桌子坐下,差点就被当成王爷府的下人对待。 但这院子里随便跳出一个人都不是卢紫梦的身份比得过的,她只能忍气吞声,随时随地挂着笑容。 曹氏的视线偶尔会不经意地飘到卢紫梦身上,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卢紫梦并未察觉,仍是在生闷气,连戏都听不进去。 曹氏下了本钱,请来的戏班子也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就为了不在人前跌份。 夜志宇也都默许了,曹氏谨慎地拿捏着度。 众人喝茶看戏,气氛其乐融融,时间也过得极快。 各府夫人们本来还以为曹氏邀她们来是有话要说,但眼看宴席都到了尾声,曹氏仍是一副淡定模样,大家也就相信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宴请。 虽说曹氏在京中没什么存在感,但大小也是世子妃,她们不可能不给面子。 整日下来,宾主尽欢,夫人们对世子妃更是赞不绝口。 与曹氏告辞之后,官夫人们在回府的路上,自然而然地说起此事。 “我本以为这曹氏也是个难相与的主,今日一见倒是没有传闻那么不可接近。” “什么传闻?我怎的从未听说过?说句实话,能嫁入王府的,总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底子,一言一行都没有架子。” “没想到,夜大人冷刹霸道,夫人还不错。” “跟着夜志宇,真是辛苦了,也可惜了。” “大小也是个世子妃。” 官夫人们都为曹氏不值,尤其是如今的夜志宇只有一个世子的头衔,连一官半职也无。 第3048章 追上 卢紫梦不远不近地跟在官夫人后面,听她们说曹氏。 见官夫人们渐渐走远,卢紫梦也顿住脚步。 “主子?”婆子小声道。 卢紫梦双眼微眯,沉思片刻,“这些人对世子妃的印象都不错,说来说去都是好话。” 婆子也跟着点头,“老奴也听到几句,都在说世子妃贤良淑德,人品又好,多么难得。” 卢紫梦没有接话,而是道:“世子妃究竟为何给我递帖子?” 婆子也想不明白,“兴许是世子妃知道老爷的能耐,想要结交也不一定。” 卢紫梦心里一喜,但没这么好打发,“这理由未免过于简单了。” “那主子您的意思?” “无论她是何理由,如今我在京都城连个人脉都没有,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卢紫梦冷笑一声。 婆子很快反应过来,也就不会有任何异议,“主子您打算怎么做?” “等回府再从长计议。这次我定要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我要那个贱人永远回不了姜家。”卢紫梦咬牙切齿道。 京都城过了几天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日子,夜微言就有点坐不住了。 “你说这些日子梁霄就待在府中,哪也没去?”夜微言皱眉,又是诧异又是疑惑。 田公公:“正是。据下人回报,梁左都督这些日子在府中陪着郡主孩子玩,连府门都没出,哪里也没去。” 夜微言脸色一僵,“他还真沉得住气!” 说完,夜微言就坐立不安地起身在殿内踱步。 “皇上别急,这说不定也是件好事,至少梁左都督并无出格的行为。”田公公安抚道。 夜微言仍是一脸郁闷,越发焦躁。 “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夜微言自言自语了一句。 田公公眼珠转了一圈,并未多言。 “你看这样如何?朕这就亲自去一趟郡主府,也好过在这里等梁霄自己进宫。”夜微言眼前一亮,询问田公公的意见。 田公公面露难色,“皇上,这……” 夜微言并未死心,“朕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若是再不与他见一面,朕怕是会憋出毛病来!” 田公公见状,也不好再阻拦,“老奴遵旨。” 夜微言松了口气,随后又道:“但也不能就这么去。” 他转了几圈,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 “你这就派人去后宫,让贵妃带着擎儿与朕同去。”夜微言对自己的主意越发满意。 田公公:“老奴这就去。” 消息传到后宫,楚云秀愣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之后才相信是真的。 送走来人,李嬷嬷来到楚云秀身边。 楚云秀皱眉,“皇上这是何意?为何好端端要去郡主府?” “老奴以为此事或许与梁左都督回京有关。” “可是前些日子不是听说梁霄纵马入宫,与皇上密谈了许久?”楚云秀好奇。 此事闹得很大,楚云秀自然也听说了。 李嬷嬷摇头,表示不知。 “皇上的心思最是好懂,带上我与擎儿多半也是怕徐若瑾不愿见他。”楚云秀有些无奈,“我们母子又成了由头。” 李嬷嬷瞥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娘娘,这些想法日后莫要再说,小心隔墙有耳。” 楚云秀却并未放在心上,“即便是当着皇上的面,我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李嬷嬷不言。 “算了,管皇上是何目的,只要能见到徐若瑾,我就该开心了。”楚云秀笑道。 这些日子楚云秀怕郡主府有麻烦要处理,就不曾叨扰过徐若瑾。 如今皇上把机会送上门来,楚云秀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次既然是微服私访,就不用准备那么多,随意一些即可。”楚云秀吩咐道。 李嬷嬷自是应声。 楚云秀亲自抱着擎儿,与夜微言一同微服私访到郡主府。 微服私访的消息虽然隐秘,但也并非没有半点走漏。 冯嫔宫内。 宝顺匆匆前来禀报,“娘娘,奴才方才看见云妃娘娘抱着小皇子往大殿那边去了。” 冯嫔拧眉,“这个时辰,去那作甚?难道是皇上传唤?” 腊梅正给冯嫔捏肩,闻言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没掌握好不小心用了劲儿。 冯嫔“嘶”了一声。 腊梅一惊,两腿一弯跪在地上,“主子饶命!” 冯嫔心里烦闷,赏了腊梅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腊梅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要忍着,“多谢主子饶命!” “别碍我的眼,滚一边儿去!”冯嫔没好气道。 腊梅连忙起身,片刻不敢停留站在一旁。 宝顺看到腊梅也心有不忍,但冯嫔向来如此,他们做奴才的只有小心再小心。 “继续去查!皇上召见云妃娘娘是所为何事!查不出来你也不要回来了。”冯嫔越想越气。 这才过了几日安生日子,楚云秀就又来闹腾给她找麻烦。 冯嫔越想越气,脑子里乱七八糟,全都是在想皇上与楚云秀。 宝顺得令后立即去查,腊梅则是继续小心翼翼地伺候,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过多久,宝顺就回来了,连气都顾不上喘匀,就连忙汇报:“主子,奴才刚查来的消息,皇上与云妃娘娘微服出宫了。” “什么?”冯嫔又惊又怒,“去哪儿?!” “听说是……郡主府。”宝顺道。 冯嫔气得咬紧下唇,“可恶,简直岂有此理!” 宝顺不敢多言,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她越想越是不忿,又急急问道:“人到何处了?” “还未到大殿。”宝顺回道。他去打听消息问的也是宫里几个相熟的小太监。 冯嫔计上心头,“腊梅快去备轿辇,追上楚云秀!” 宝顺和腊梅都是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 冯嫔气极,“还不赶紧?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 宝顺与腊梅对视一眼,这才叩头谢罪,连忙去准备。 冯嫔急不可耐,手忙脚乱地收拾一番就上了轿辇离开。 楚云秀坐在轿辇中,抱着擎儿,往宫门的方向行去,擎儿出宫自当好奇,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格外灵动。 片刻后,轿辇外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娘娘,冯嫔来了。” 第3049章 私访 楚云秀一惊,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果然见身后不远处就是冯嫔的轿辇。 “她怎么会来?”楚云秀纳闷。 李嬷嬷闻言也是摇头,“老奴也不知。兴许是知道了您要出宫的消息。” “她是来拦我的?”楚云秀觉得不可思议。 李嬷嬷没说话,轿辇继续稳稳前进。 很快冯嫔的轿辇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她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 “云妃娘娘!” 楚云秀没办法,不得不叫人停下来等了等。 冯嫔一脸惊喜,似是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楚云秀,“给云妃娘娘请安,您这是要去哪儿?” 楚云秀闻言一笑,淡定道:“本宫与皇上要出宫一趟。” 冯嫔心中冷笑,面上却是露出羡慕的目光,“原来如此,那臣妾就陪您到宫门吧,也能陪您解解闷。” 楚云秀自是一百个不情愿,但冯嫔话都说了,她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只是楚云秀一时也想不通冯嫔这么做是何意,难不成也要同去郡主府? 楚云秀脸一沉,若是冯嫔敢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她定不会同意冯嫔跟随。 思虑一二,楚云秀只好答应,“那就有劳妹妹。” 冯嫔格外开心,“多谢娘娘。” 她心中的白眼早已翻上了天,她跟着楚云秀也不过是看看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能见到皇上,至少也能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如今想要见皇上一面也要费尽心思,冯嫔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二人在路上闲聊几句,大部分时候都是冯嫔在说,楚云秀偶尔应声,气氛倒也不算太尴尬。 终于到了宫门,楚云秀在心底长舒一口气,转头对冯嫔道:“已经到了,妹妹不用送了,还是快回去吧。” 冯嫔扬起嘴角,“臣妾不累,平日里鲜少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与娘娘您聊上几句,臣妾感激不尽。” 楚云秀敷衍地一笑,哄着怀里的夜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几声。 冯嫔始终挂着笑脸,视线却落在夜微言身上。 夜微言有些迫不及待,本想催促,但见冯嫔与楚云秀在一处,就暂且忍了下去。 田公公看出皇上着急,就上前去请楚云秀,“娘娘。” 楚云秀本就不欲与冯嫔浪费时间,“嗯,妹妹留步。” 冯嫔笑着应下,“娘娘路上小心。” 楚云秀略一点头,态度不亲近也不算疏离。 冯嫔目送楚云秀与皇上的马车离开,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她揉揉脸,许是笑了太久,脸都僵了。 冯嫔目光怨毒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的不满与嫉妒越积越多,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爆发。 “皇上居然看都未看我一眼!”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才将那股不忿压下。 这时一位老嬷嬷不知何时来到冯嫔身边,苍老的声音道:“娘娘,公子给您的信。” 冯嫔怒气还未发泄出去,听到这嬷嬷的声音,脸色更加难看。 嬷嬷低头不语,仍是拿着信。 冯嫔没好气地一把扯过信来,不耐烦的打开看了一眼。瞥到上面的内容,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是表哥让你来的?”冯嫔明知故问,声音不自觉微微发颤。 嬷嬷答非所问,“还请娘娘按公子的吩咐做,老奴告退。” 说完也不等冯嫔发话就匆匆离开。 冯嫔看着嬷嬷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还发泄不得,只能打碎牙咽到肚子里。 无奈,冯嫔看了一眼信上的地址,只好立刻回去准备。 在腊梅的陪同下,冯嫔偷偷摸摸地去了宫内一处偏僻之地。她如今身为嫔位,还没有请见家人的资格。 更何况,方子华向来不愿与她在外人面前有任何亲昵的表现。 尽管此地冯嫔来过多次,但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胆,这次也不例外。冯嫔担忧重重地小心看着四周,外衫扣在头上牢牢地挡住脸。 方子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看见她面上也无多余反应。 冯嫔把心里那点失望压下,迎上前去,“表哥。” “嗯。可有人发现你?” “表哥放心。”冯嫔顿了顿,又道:“楚云秀刚随皇上出宫了,说是要微服私访郡主府。” 冯嫔语气透着不甘,很是愤愤不平。 方子华神情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这么巧,我今日来找你就是为了楚云秀之事。” 冯嫔略有些诧异,“表哥要我对付楚云秀?” “是,也不是。”方子华道。 冯嫔一头雾水。 方子华这才道:“我要你从现在开始监视楚云秀,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不能有半点遗漏,然后拿给我看。” 冯嫔皱眉,一想到要自己做这种事,而且对象还是楚云秀,就全身不舒服,不禁大着胆子问方子华,“表哥,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何么?” 方子华没说话。 冯嫔心里犯嘀咕,也有点害怕这个表哥,硬着头皮道:“表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与楚云秀一点也不对付,这种监视人的事也没那么简单,若是万一……” 话还没说完,冷不丁对上方子华冰冷的视线,她就像被掐住喉咙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办,别的不用你管,你也无需多问。”方子华说完又强调一遍:“听明白了吗?” 冯嫔一噤,如遭雷劈似的呆立在原地。 方子华注意到冯嫔的神情,移开视线复又补了一句,“你要记住,能帮你成为妃子的人,只有我。” 冯嫔回神,立时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表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行了,你是后宫的人,出来太久叫人察觉难免要传闲话。”方子华道。 见方子华要走,冯嫔急急叫住对方,“表哥!” 方子华脚步一顿,但并未转身。 冯嫔纠结片刻,才道:“表哥,郡主府最近可有动静?” 方子华神色一凛,仍是没有看冯嫔的意思,“问此事作甚?” 冯嫔面露凶光,“郡主府一日不倒霉,连妹妹我在宫中也没有好日子过。” 方子华沉默不答。 冯嫔急了,又道:“表哥!您千万要帮妹妹才行,楚云秀与徐若瑾是一伙的,妹妹一个人在宫中实在难以支撑。” “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好自为之便是。”方子华甩下这句话头也不会地走了。 留下冯嫔一个人在原地。 第3050章 得见 姜必武再次来到郡主府,一时竟没有勇气上前。 他在府门前踌躇了半天,仍是下不了决心去叩门。 眼看有路过的百姓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姜必武更觉站立难安。 他咬了咬牙,硬顶着压力叩开了郡主府的大门。 这次来郡主府之前,姜必武就已经给自己三令五申,绝对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给郡主府找麻烦。 他思虑再三,认定是自己上次的态度太差,才会让徐若瑾勃然大怒,以至于连见到红杏母子的机会也没了。 姜必武痛定思痛,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发脾气,即便是被徐若瑾痛骂,只要能把事情谈成,他也认了。 郡主府的下人见来人是姜必武,脸上的神情都有点精彩。 他们可都记得之前姜必武在府门前出的洋相,连梁霄和姜三夫人都惊动了。 “劳烦通传一声,在下想见郡主。”姜必武态度十分谦恭。 下人都愣了一下,没有料到姜必武的变化这么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必武态度这么好,下人也不好意思不帮忙。 “那你在这儿等会儿。”说完下人就去通传。 “郡主,那个姜必武又来了!”银花气哼哼地从院外进来对徐若瑾道。 徐若瑾有点好奇,“他怎么又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让人把他赶走?”银花道。 “不急,他怎么说?” 银花撇撇嘴,“看门的说,这次姜必武来还是希望郡主您能让他与红杏姐见一面。” 银花对姜必武半点儿好感也没有,任他说破了大天,都不愿帮他传一个字。 徐若瑾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陷入沉思。 银花见势不妙,“郡主?您不会是要可怜这个家伙吧?” “他态度如何?”徐若瑾不答反问。 银花犹豫着不想回答。 徐若瑾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也不戳穿银花,就等银花自己开口。 片刻,银花终于忍不住,郁闷道:“他们说姜必武这次态度很诚恳,和之前完全不同。” 说完银花又迫不及待地补了一句,“但是奴婢以为这都是他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迷惑郡主,让您答应她与红杏姐见面。” 徐若瑾被银花的脑补能力打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说,若是我这次不答应,他会不会死心再也不来了?” “这……”银花动了动嘴,神情纠结。 “这不就是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与红杏见一面,有什么话都说开,岂不更好?”徐若瑾道。 银花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但是……”她总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红杏被姜必武三言两语就哄走了,日后还要后悔。”徐若瑾道。 银花猛点头。 “那我该说你,太看得起姜必武呢?还是低估了红杏?”徐若瑾反问。 银花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都不见面。有些话,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徐若瑾道。 银花倒吸了口气,“郡主您的意思是让姜必武去看红杏姐?” “嗯。”徐若瑾点头,“不过我就不用去了,我不想见他。” 有徐若瑾这句话,银花稍稍安心了些。 “正好梁七不是回来了么?让他带姜必武去吧。”徐若瑾随口吩咐了一句。 银花心里头那点郁闷只好收起来,听话地退下。 姜必武一直在门口焦急地等候着,时间越长,他越觉得希望渺茫。 正当姜必武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时,梁七前来为他引路。 姜必武又惊又诧,但也立刻收声跟在梁七身后,心情也越发激动。 虽然不知能不能见到红杏母子,姜必武还是难以控制越跳越快的心。 梁七在一处院子外停下,将门推开,对姜必武伸了伸手。 姜必武深吸一口气,感激地看着梁七。 梁七则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姜必武略有些尴尬地推开院门,轻手轻脚地跨进去,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就怕自己会惊动什么似的。 院内空无一人,姜必武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不知红杏会在哪扇门后。 正当姜必武手足无措时,其中一扇门被推开,黄芪端着水盆笑眯眯地出来。 黄芪看到院子里那人时,几乎是立刻就拧起眉头,满脸嫌恶,毫不客气道:“你怎会在这里?!” 姜必武来不及解释,黄芪就把手中的水盆泼向姜必武,“你还敢来!” 姜必武利落地闪身,躲过黄芪泼过来的水。 “你还不走!这里不欢迎你!”黄芪叉腰站在红杏门前。 姜必武只觉得无地自容,一个字也反驳不了,“我想见红杏。” 黄芪怒目圆睁,好像姜必武敢上来就立刻和他拼命。 兴许是外面的动静太大,红杏在屋里也听到了。 姜必武既然已经到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离开,看着黄芪身后的院子,神情复杂。 “红杏,我有话与你说,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姜必武扬声道。 “你不许喊!”黄芪急了,连忙去拦。 但没过一会儿,屋内就传来红杏难辨情绪的声音,“黄芪,让他进来吧。” “可是红杏姐!”黄芪不愿意,全身上下都在抗拒。 红杏却没有改变主意。 姜必武久违地听到红杏的声音,喜不自胜,心里更是庆幸不已,红杏还想见自己。 黄芪恨恨地盯着姜必武,他若是敢对红杏做什么,她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与他拼命。 “……”姜必武深吸一口气迈进红杏的屋内。 姜必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隔着屏风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榻上。 不知是否那股异样的情绪作祟,姜必武竟是无法前进一步,更不知该用什么神情面对红杏。 二人一里一外,就这么对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必武都意识不到自己还站着,终于红杏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姜必武羞愧无比。 半晌,姜必武才稳住心神,尽量平淡地回了一句,“嗯,我来看你了。” 接着又是一阵相顾无言的沉默。 姜必武嘴唇动了动,“我能过去么?” 第3051章 目的 姜必武的语气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小心翼翼。 他这次来就是给红杏道歉,更是做好准备要用尽办法挽回她,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铁了心要带红杏母子回去。 正当姜必武忐忑难安时,红杏轻轻的一声“嗯”飘来。 姜必武登时瞪大双眼,怕是自己昏了头幻听了。 “那我进去了?”姜必武强忍着兴奋问了一句。 红杏没有拒绝,姜必武喜形于色,差点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激动去不得不再三压制,唯恐自己任何一个举动惊扰到红杏。 转过屏风只不过几步路远,姜必武却觉得好像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当姜必武真的看到红杏时,那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原本姜必武为了这一刻准备了不知多少,光是要说的话就快要冲到嘴边,却没想到,这一刻一个字都没了。 姜必武呆呆地看着红杏,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 红杏变了很多,不只是憔悴了,变得比之前也成熟了。 姜必武被红杏身上的变化惊到说不出话。同时,红杏也在打量姜必武。 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红杏本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却没想到这一刻却如此淡定。 相比而言,姜必武甚至比红杏还要激动些。 姜必武视线一转,就看到床边一个小小的人儿。他眼前一亮,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这是我们的儿子么?” 红杏点点头,没有说话。 姜必武上前就想把儿子抱在怀里,但他及时站住,看向红杏,“我能抱抱他么?” 红杏神色却有些抵触,“小宝才刚睡着。” 委婉的拒绝。 姜必武眼中光芒暗淡下来,没有追着不放,而是点点头找了一处坐下来,看着红杏。 红杏略有些不忍地移开目光,但不知为何,话语先一步脱口而出。 “我这次来,是想带你和小宝回去。”姜必武直截了当道。 红杏早就知道姜必武来此的目的,她也想了很久到底该怎么办。 但当姜必武站在面前,问了同样的问题时,红杏还是无法立刻回答。 姜必武没有催促,耐着性子等待。 过了一会儿,红杏才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姜必武深吸一口气。他料到不会这么容易说服红杏,但真从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还是让他怔愣了片刻。 “红杏,从前的事是我不好,我答应你一定会改。可以让郡主、让三婶娘监督,但凡你有半点不满,都可以再走,我绝不拦你!”姜必武语气急切。 红杏垂首不语。 “算我求你好不好?与我回家吧。这里是郡主府,姜家才是你的家。”姜必武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红杏神情有些阴沉,对姜必武所言有些不满,但她并未直接翻弄。 姜必武仍是喋喋不休,“我向你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若是有我宁愿天打雷劈!” 红杏皱眉看姜必武,似是在埋怨他随便发誓。 姜必武目光灼灼地看着红杏,“红杏,算我求你好不好,跟我回去吧!” 红杏把手从姜必武的手中抽回,目光有些躲闪,但语气却是格外坚定,“我和小宝在郡主府也能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姜家的人,小宝是我的儿子,我怎能让你们母子流落在外?!”姜必武不自觉动了气。 红杏皱眉,下意识拉开自己和姜必武的距离。 姜必武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在脸上挤出笑容,“红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要个机会,一个弥补我过去错误的机会。” 迎着姜必武的目光,红杏却感觉一阵疲惫,“该说的我也说了,姜家,我不会再回去了。” 姜必武诧异无比地盯着红杏,不敢相信如此决绝的话是红杏说出来的。 “你觉得我任性也好,不讲理也罢,我想得很清楚。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也想了很多。”红杏顿了顿,又道:“若是我们还勉强自己生活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怎么会呢?有我在,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红杏,难道你忘了当初为何要嫁入姜家么?忘了从前的你我了么?”姜必武想要唤起红杏那些美好的回忆。 红杏皱眉,“那些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是当时的我了。在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卢紫梦是如何对我,你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我都知道。三婶娘与我说了。你放心,只要你回家,我定会给你一个说法。”姜必武信誓旦旦地承诺。 红杏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心里越发苦涩,“卢紫梦一直觉得是我把你抢走,如今想来不免觉得荒唐。” 姜必武看红杏如此平静,心中越发没底。 “爷,我也求你,放过我和小宝,给我们娘儿俩一个好的安置。”红杏请求姜必武道。 姜必武目瞪口呆地盯着红杏,不敢相信这番话会是红杏说的。 “红杏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这些是不是郡主告诉你的?事实不是这样的……”姜必武口不择言。 红杏眼神疏淡地与姜必武对视,“郡主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许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 姜必武被红杏的气势唬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与你没什么话可说,请回吧。”红杏赶人。 姜必武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有预感,若是他真的离开,恐怕就再难见过红杏,见到儿子。 想到这里,姜必武的视线落在一边。 红杏察觉姜必武在看小宝,心里不由一紧。 姜必武呼吸略有些急促,似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红杏把小宝抱进怀里紧紧搂着,看姜必武的眼神也带上了戒备。 姜必武吃惊地看着红杏,“小宝也是我儿子,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他如何?” 红杏没有回答。 看到红杏的态度,姜必武心一寒。 良久,姜必武冷冷地吐出一句,“我要带儿子回去。” 红杏冷笑,“你兜了那么大圈子,就只有这一个目的,是不是?” 第3052章 做主 姜必武紧抿着嘴,没有回答,片刻后才闷声道:“小宝是姜家的后,我必须带走他。” 红杏把小宝抱得更紧,毫不示弱地与姜必武对视,“若是我不答应,你是否还要硬抢?” 姜必武眉头紧锁,看红杏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言语中都是失望,“我何时说过要抢?红杏你别这么任性了。” “我任性?”红杏对突然倒打一耙的姜必武只觉得陌生。 “你提其他要求,我都能答应你,但儿子绝对不行。他是姜家的人,我不能把他留在郡主府。”姜必武脸色越发难看,不由分说就拍板定下。 红杏气得说不出话,看姜必武的眼神里充满恨意,“你若是想带走小宝,除非先杀了我!” 姜必武大骇,“你说什么?!你这是胡闹!” 红杏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宝不撒手。她力气太大,小宝被勒醒,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 姜必武急了,“红杏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好说,不要吓着小宝!” “你别过来!我和小宝都不会跟你回去!”红杏控制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喊。 之前的淡定全都烟消云散,如今只有浓浓的厌恶。 红杏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姜必武,风平浪静地解决此事。但现在看根本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姜必武也怕红杏一时情急做出什么傻事,但他也铁了心定要将自己的儿子带走。 正当二人争执时,徐若瑾与姜三夫人赶到。 原来是黄芪听到屋内动静不对,想也不想立刻就去搬救兵。 没想到姜三夫人也恰好进门,听到黄芪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就气势汹汹地随徐若瑾来。 门被姜三夫人一把推开,她径直走入看到姜必武就一巴掌上去。 姜必武被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扇懵了。 姜三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姜必武一眼,随后看向红杏,心疼地安抚道:“都是这臭小子的错,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红杏惊魂未定,抱着哭泣的小宝抽泣不止。 徐若瑾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冰冷如刀的视线刮过姜必武,一言不发却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姜必武更是坐立难安,还没从突然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脸上又疼又肿,还要被徐若瑾的视线凌迟,实在生不如死。 姜三夫人随即向徐若瑾道歉,“是我不好,没有管好他。” 徐若瑾仍是不表态,只吩咐黄芪道:“去照顾红杏,看有什么不妥就去叫沐阮来。” 黄芪愤怒地瞪了姜必武一眼,这才应下,“是。” 姜必武越发无地自容,他本意是要带红杏母子回去,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如今连姜三夫人与徐若瑾都招惹来,他怕是今后连红杏与儿子的面都再难见。 徐若瑾则是把姜必武当做空气,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姜三夫人也觉得面上无光,被姜必武丢了大脸。 “正好今儿个人都在,有些话就说清楚算,免得日后再来这么一出,你们折腾得起,红杏可不行。”徐若瑾意有所指,别有深意道。 姜三夫人沉默不语,姜必武额头青筋毕露,没有脸面却也不想轻易答应徐若瑾的要求。 姜必武求助似的看向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面色一沉,连看都不看姜必武。 姜必武憋闷,只觉自己倒了八辈子霉,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郡主所言极是,若是郡主信得过,今日就由我做主来彻底了结此事。”姜三夫人道。 “三婶娘!”姜必武急了。 “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儿!”姜三夫人一声怒斥,姜必武顿时偃旗息鼓,老实闭嘴,但眼神却丝毫不肯离开。 徐若瑾的视线始终平淡无波,闻言也没有太多表示,“愿闻其详。” “我这就带必武回去,今后不会再来打扰红杏母子的生活。”姜三夫人承诺。 姜必武瞪大双眼,“万万不可!” “住口!都是你搞出来的好事!我回去再与你算账!”姜三夫人狠狠瞪了姜必武一眼,压低声音斥道。 姜必武脖子都憋得通红,双拳紧握,头垂得更低。 徐若瑾就像旁观者似的看着姜三夫人与姜必武。 “若是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是否说红杏日后就可以留在郡主府?”徐若瑾故意确认道。 这话无异于一把插在姜必武身上的尖刀。 姜三夫人心里臭骂姜必武,却也不得不点头,“正是。只望红杏能将孩子带大,若她有任何困难,随时可以去知会于我,我定会全力相助。” 红杏抱着小宝,对谁的话都没反应,只想让姜家人尽快离开这里。 姜三夫人神情复杂,却也无话可说。 姜必武心如死灰,双眼无神。 “有郡主府在,三夫人也尽可放心。”徐若瑾道。 姜三夫人心中叹息一声,自然明白徐若瑾这话的深意。 怕是从今日起,红杏母子与姜家再无瓜葛。姜必武即便是想见他们也找不到理由。 “既然如此,请吧。”徐若瑾道。 姜必武心里一震,犹豫着不肯离开。 “那是我的儿子,我必须带走!” 姜三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更气,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门外。 “姜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扶不上墙的家伙!”姜三夫人恨不能打姜必武一顿解恨。 姜必武抱住姜三夫人的小腿,“三婶娘你糊涂了?那是我的儿子我定要带回姜家,不然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哼!”姜三夫人冷笑,“别做梦了。” 姜必武心灰意冷,喃喃道:“我知道是我无能,但……” 话音未落,姜三夫人就语气森冷道:“你的确无能。若非如此,也不会连媳妇儿与儿子都丢了!” 姜必武呆呆地跪在地上,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徐若瑾懒得看,经过姜必武走到姜三夫人处。 姜三夫人会意,暂且绕过姜必武,与徐若瑾到一旁叙话。 “郡主。” 徐若瑾直接切入正题,“红杏的事,还要多谢三夫人。” 第3053章 举荐 姜三夫人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不少。 徐若瑾不免有些担忧,“我看你这几日精神不好,我已经命人准备好药酒,你回去记得喝。” “多谢。”姜三夫人呼出一口浊气,“近来姜家的麻烦事多了些,倒也没什么。” 徐若瑾没有多言。 姜三夫人感慨道:“兴许是年纪到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如今世事变幻,连我都有些摸不透了。很多事都已物是人非,我也累了。” 徐若瑾微微蹙眉,姜三夫人极少与她说这种话,恐怕事情比她想象的还严重些。 “如今的形势根本容不得我们累,一旦累了,放松了,垮了,一切就都完了,散了!”徐若瑾一字一顿,不是耸人听闻,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姜三夫人被徐若瑾一番话提醒,振聋发聩,脑中轰鸣。 “我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为了自己,若只是苟活于世,有成千上万种法子。但我们选的路,已经身不由己。”兴许是受姜三夫人感染,徐若瑾也不免感慨道。 姜三夫人感同身受,徐若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戳在她的心上。 这段日子对所有人来说,不只是郡主府,还有姜家,都是多事之秋。 姜三夫人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这一次她却难得感到了疲惫。 这次的风波断断续续,怕是没有尽头。 在徐若瑾面前,姜三夫人不自觉就感慨出口。 正当二人还欲说些什么,就听梁六来报。 “郡主,皇上与云妃娘娘驾到。” 徐若瑾一惊,“皇上?” “并未惊动其他人,是微服私访。”梁六机灵地补了一句。 徐若瑾眉头紧皱,猜测夜微言此行目的。 姜三夫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就要告辞。 “皇上到哪儿了?”三夫人急切问道。 梁六回,“快到府门。” 姜三夫人暗道不好,接着问徐若瑾,“快命人带我从后门离开。” 徐若瑾却是反手按住姜三夫人,“为何要走?” 三夫人以为徐若瑾是说来不及,就又想了个主意,“那好,我暂且躲在郡主府中,皇上那边只能交给你去应付。” 说完三夫人就要走,但手仍被徐若瑾拉住。 “你还有何吩咐?” 徐若瑾无奈道:“躲起来作甚?见皇上而已,没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你既然赶上了,就与我同去面圣。” “这……”三夫人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你若是躲起来,被皇上发现,那才是麻烦。”徐若瑾道。 姜三夫人面露难色,就被徐若瑾拉走。 经过姜必武时,徐若瑾随口吩咐梁六将他一起带过去。 一行三人到前厅跪迎。 这时姜三夫人看到消失大半天的梁霄早已等候多时。 姜必武看到梁霄身子微微一僵,但仍是默默走到梁霄身后站定。 梁霄并未理会,目光一直随着徐若瑾。 几人站定,夜微言与楚云秀走进府内。 “恭迎皇上。”众人齐声。 夜微言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梁霄,一颗不安的心也总算放进肚子里大半儿。 “平身!”夜微言语带笑意。 楚云秀抱着擎儿,目光自然落在徐若瑾身上。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楚云秀微微颔首,告诉徐若瑾不必担忧。 有楚云秀在,徐若瑾大概能猜到夜微言的心思。 再一看夜微言的视线几乎就落在梁霄身上,徐若瑾也就心知肚明。 多半是梁霄突然回京都之事,到现在还未完全发酵完。 夜微言憋了一肚子话,而梁霄迟迟不入宫,他索性借着微服私访的名头直接驾到。 夜微言目光随后扫过院内,却意外看到了姜三夫人的身影。 他很是诧异,没想到会在郡主府见到她。 但夜微言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无妨,梁家与姜家在中林县时就有交情,此番倒也不奇怪。 “云妃在宫中无聊,加上擎儿对悠悠也很是想念,朕想闲来无事,你们又不进宫,只好朕亲自前来。”夜微言笑道。 “皇上言重。”徐若瑾回道。 夜微言笑道:“就劳烦你多陪爱妃说说话。” “遵旨。”徐若瑾应下,自是去到楚云秀身边。 夜微言则是对梁霄道:“正好朕与你也许久没有坐下来闲聊了。” 梁霄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真是闲聊那么简单。 姜必武愁眉苦脸,又怕让皇上看出端倪,只能尽量低着头,把面上阴郁的表情都遮掩起来。 他自然地跟在梁霄身后,陪他一起与皇上叙话。 夜微言也不介意,显然心情还不错。 “你可真行,好不容易从七离回来,就进宫一次几句话把朕打发了?”夜微言佯怒道。 梁霄仍是面不改色,“皇上误会,微臣先前已经在宫内已经禀明,微臣想多花些时间在府中陪伴妻女。” 夜微言道:“朕知道,朕也没有反对。但你这么多日过去,连府门都不出,朕没办法,只好亲自前来找你。” 听出夜微言话里的埋怨,梁霄仍是没什么表现,反而他身后的姜必武觉得有些不妥。 但梁霄的性子,姜必武很清楚,他只有干着急的份。 “朕还有不少事要问你,你是不是故意躲在府中不想见朕?”夜微言道。 梁霄倒是痛快,“自然不是。” “那好,朕今日来也有话要问你,你记住你的话。”夜微言跃跃欲试。 梁霄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夜微言心里犯了嘀咕。琢磨梁霄不知又有什么点子搪塞自己。 夜微言先是问起七离之事,无论他问什么,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不是“微臣之前已经说过”,就是“微臣也不知”。 夜微言再好的耐性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姜必武听得都有点担心,万一梁霄把皇上惹恼了,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夜微言问了几次,也深感挫败,颇有怨念地看着梁霄,“你就说你知道什么吧?” “对郡主府的家长里短倒是还知道些。”梁霄厚着脸皮回道。 “……”夜微言无语地看着梁霄,差点被气笑。 第3054章 配药 夜微言与梁霄说了这才几句话,只觉得比上朝还累十倍不止。 这时夜微言抬眼不经意瞥到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姜必武。 “姜必武?”夜微言计上心头。 姜必武冷不丁被点名,身上一抖,头也顾不上抬就拱手道:“微臣在。” “朕听说,这次七离之战,你出力不少?”夜微言刻意道。 姜必武一惊,随即看向梁霄。 梁霄却是一派淡定,似是根本没有把夜微言的话听进去。 姜必武顿觉骑虎难下,承认或是否认都不是好选择。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谬赞。微臣只是做好分内事罢了,一切都听从梁左都督命令。” “在朕面前,你就无需谦虚了。”夜微言道。 姜必武无奈,只能应下。 “朕行事向来赏罚分明,论功行赏,于情于理都该给你赏赐。”夜微言又道:“只是近来朕有些忙,还没来得及,你不会怪朕吧?” 姜必武立即跪下,“微臣不敢!” “不必如此拘谨,朕也思虑良久。你的能力朕也清楚,一个佥事是有些埋没你了。”夜微言别有深意道。 姜必武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怕是自己会错意。 夜微言言语中的深意似是再明显不过,提拔姜必武只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姜必武不知所措,更不知面上该露出何种表情才对。 夜微言的话虽然是对姜必武说的,但他的视线却若有似无地停在梁霄身上。 梁霄只作不知,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姜必武也摸不清皇上的用意,不知该如何应对。 夜微言没有在梁霄脸上看到自己想看的反应,不由气闷,对姜必武升官一事也懒得多提。 姜必武心里七上八下,显然被皇上没头没尾的一席话说得动了心思。 夜微言见梁霄软硬不吃,也懒得再旁敲侧击,直接把话甩给梁霄。 “你在京都城待够了,也该回七离了。”夜微言说完觉得自己的话似是有些不近人情,就补了一句,“朕倒是不是催你,只是七离不可无人。” 梁霄回答地也格外干脆,“皇上莫不是忘了,微臣二哥还在七离。” 这说的自然是梁鸿。 夜微言被噎了一下,他确实把梁鸿抛在脑后,想都没想这人。 他清清嗓子转移话题,“朕不是那个意思,有梁鸿在是好,但你若是能回去,朕就更放心了。” “皇上,微臣还是那句话。微臣只会打仗,但若是论起治理来,微臣自问没有那个本事。”梁霄道。 夜微言看梁霄油盐不进,心头无名火起,看梁霄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责备之意。但神情中更多的是急切。 若是梁霄不肯回七离,那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优势怕是会让别人捡了便宜去。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夜微言就愁得睡不着。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姜必武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方才那点兴奋之情都飘远了。 半晌,夜微言沉闷的声音响起,问梁霄,“好,既然你说自己无法胜任,那你给朕举荐一个。” 夜微言以退为进,倒是要看看梁霄能说出什么人。 只要不合适,夜微言就顺势让梁霄回到七离,一举两得。 却没想到梁霄早有准备,夜微言刚说完,他就把已经准备好的人选说出。 “微臣举荐陆凌枫。” 夜微言目瞪口呆地看着梁霄,最让他无语的事,他竟然无法轻易反驳…… 另一边,楚云秀与徐若瑾,还有姜三夫人坐在一处聊天。 夜擎则早早去找悠悠玩,两个孩子就在三人脚边跑来跑去,看什么都新奇。 悠悠这几日也忙得很,不是练字就是练射箭。连徐若瑾都埋怨过,不过才三岁的孩子,就比大人还忙。 夜擎许久没有见到悠悠,格外亲切,非要拉着悠悠的手不说,去哪儿都要跟着。 悠悠正是话痨的时候,小嘴巴就没停下过。 夜擎乐呵呵地听,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时不常还要“啊啊”两声当做附和。 两个根本沟通不到一起的小孩,玩得倒是不亦乐乎。你一句,我一句,配合得天衣无缝。 楚云秀看儿子这么高兴,嘴角也跟着扬起。 “夜擎在宫里,数不清的奴才陪着他一起玩,但他仍是整日发脾气,就盼着我带他来找你。”楚云秀道。 徐若瑾听后也忍俊不禁。 “看他们玩得这样开心,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感情会成为擎儿一辈子的宝藏。”楚云秀绝口不提两个孩子的亲事。 此事成,或是不成,楚云秀都会把悠悠当成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因此与徐若瑾有半点嫌隙。 她反而会担心徐若瑾会不会因为夜微言心血来潮的决定而责怪于她。 楚云秀难得享受这般惬意时光,只希望时间能走得再慢些。不只是小皇子,连她也无比怀念在郡主府生活的那段日子。 徐若瑾默默地看了楚云秀好一会儿,直到楚云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怎么了?有何不对?”楚云秀疑惑道。 徐若瑾看楚云秀面上虽是带笑,但笑容并未到达眼底,显然是有心事。 “宫里有麻烦?” 楚云秀一愣,“为何这么问?” 徐若瑾没答,只是看着楚云秀。 楚云秀呼出一口气,无奈地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徐若瑾一脸认真地等下文。 楚云秀却是“噗嗤”笑了,“兴许是我太矫情了。宫里最近很安静,我反而觉得不自在。在宫中我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说着楚云秀又摇头,“是我想多了。” 徐若瑾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楚云秀一会儿,接着起身,“你等我一会儿。” 楚云秀纳闷,但也乖乖地点头。 不一会儿徐若瑾回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楚云秀。 楚云秀低头一看,手心一个小巧精致的镂空银葫芦。 “这是何物?”楚云秀很喜欢,爱不释手地看了好几遍。 “你可以打开看看。”徐若瑾道。 楚云秀把小葫芦打开,倒出来一些白色的粉末。 第3055章 大怒 楚云秀更加好奇,还没有开口问,徐若瑾就主动答道: “这是我为你配的药。” “嗯。”楚云秀明白,将小葫芦重新盖好,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治什么的?” 徐若瑾顿了顿,才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药能保你与擎儿安全。” 楚云秀此时好像意识到什么,与徐若瑾对视片刻,还是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郑重地点了头,“放心,我定会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姜三夫人看着眼前的楚云秀,只在心中感慨世事变迁。 云妃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姜三夫人脑海中清晰地存在,但云妃早已变作其他人。 楚云秀处处都未徐若瑾考虑,二人的关系亲近且自然。姜三夫人是看得出来的。 有楚云秀在后宫照应着,徐若瑾的路也走得轻松些。 “在这儿用晚膳再走吧。”徐若瑾道。 楚云秀也是这么想的,“得看皇上的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田公公求见。 “娘娘。” 三人噤声,楚云秀应声让人进来。 “启禀娘娘,皇上要回宫,让老奴来通禀娘娘。”田公公道。 楚云秀面露失望,“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 田公公走后,楚云秀才叹息一声,“看来今日运气不好。” 徐若瑾却是皱眉,“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楚云秀摇头,“皇上最是阴晴不定,你又不是不知道。” 皇上都发话了,楚云秀没有不听的道理,抱起夜擎与悠悠摆手。 夜擎还没玩够,全身都在抗拒,扁着嘴就差哭出来了。 悠悠也去求徐若瑾,“娘,弟弟不能不走吗?” “……等过两日娘带你进宫去找弟弟玩。”徐若瑾承诺。 悠悠的心情这才稍稍转好,闷闷不乐地走到楚云秀身边,仰头去看夜擎。 夜擎呜咽不停,伸手就要去够悠悠。 悠悠忙道:“弟弟乖乖,我过些日子就去看你!” 夜擎好像听懂了,脸上还挂着泪,但是小嘴开心地咧着。 夜微言得了梁霄的回答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连顿便饭都没吃,就带着楚云秀回宫。 走得匆忙,很快宫里来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若瑾感慨万千,就像做了一场梦。她好奇地去找梁霄,“你究竟与皇上说了什么?他怎么走得如此着急?” “你猜?”梁霄欠揍地回了两个字。 徐若瑾郁闷地看着梁霄,“不说算了,我去问姜必武。” 梁霄仍是一脸“随意”的不在乎模样。 徐若瑾也不会真的去问姜必武,瞥了梁霄一眼暗暗记了一笔,看晚上怎么收拾他。 皇上与云妃都离开了,姜三夫人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就叫上姜必武离开。 姜必武还有点不情愿,但被姜三夫人一个瞪眼都憋回去。 不说有徐若瑾坐镇,还有梁霄在,姜必武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何。 皇上微服私访郡主府的事很快就传开。 翌日上朝,夜微言就当朝宣布认命陆凌枫之事,要他去治理七离。 这消息事先没有半点儿预兆,陆凌枫比任何人都诧异。 大臣们也是一片哗然,陆凌枫当下就要拒绝,但被夜微言三言两语打发。 陆凌枫愤愤不平,细细回想后认定此事是梁霄在背后搞鬼。 下朝之后,陆凌枫直奔郡主府而去。 “梁霄呢?叫梁霄出来!我要见他!”陆凌枫气愤难当,兴师问罪的架势明显。 下人们都被吓了一跳,只好赶紧去通禀。 陆凌枫等得越发不耐烦,嘴上喋喋不休,“梁霄!敢做不敢当!缩头乌龟!” 骂了半天,梁霄还不出现,陆凌枫也不解气。 陆凌枫在前厅扇着扇子,生人勿近,没有一个下人敢上前。 又过了一会儿,梁霄姗姗来迟。 陆凌枫看到梁霄就一肚子气,控制不住跳脚,“你办的什么好事!” 梁霄装作不知,“怎么?你来我家,不分青红皂白乱骂一通,我还没找你算账。” “别说这些废话,你就说你究竟是何意思?为何要在皇上那举荐我去七离?”陆凌枫怒不可遏。 梁霄看着好笑。 这大概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面对加官进爵的好机会反而暴跳如雷的人。 “你笑什么?”陆凌枫面色更冷。 梁霄不以为意,“笑你。” “你!”陆凌枫吃瘪,“我哪里又得罪你了?你在皇上那举荐我去七离?你这一刀捅得真够狠!” “皇上有意提携新的兵部干将,你一个兵部侍郎,不是正合适么?”梁霄反问。 陆凌枫一时无言以对,怨怼地怒视梁霄。 梁霄却是一副“我为你好,你该感谢我”的表情。 “……”陆凌枫深吸一口气,不然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与梁霄动手。 关键就算动手,陆凌枫也不是梁霄的对手,到时吃亏的还是他。 这么一想,陆凌枫只能默默忍耐。 “说完了?请回吧。”梁霄不客气地赶人。 陆凌枫一头黑线,强压着不忿,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哦?那你说说看。” “你就是想让我在皇上面前暴露!我这么多年的辛苦谋划,你两让它们毁于一旦!”陆凌枫气愤难当,一口咬定。 梁霄却是面不改色,对陆凌枫的话没有半点兴趣,“我以为你希望我这么做。” 陆凌枫看梁霄理直气壮的样就气得一阵头痛,急火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但偏偏又拿面前这人无可奈何。 梁霄就任由陆凌枫瞪着,也不躲闪,更不会放在心上。 陆凌枫此刻只想撞墙,他打不过梁霄不说,连嘴上也赢不了,只会越来越郁闷。 半晌,陆凌枫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喷薄欲出的怒火,对梁霄道:“我最后一次问你,夜微言已经对你至此,你究竟还在等什么?为何还不肯与我联手?!” 梁霄淡淡地瞥了陆凌枫一眼,嘲讽一笑,“我看你是糊涂了。皇上如何对我、和我不肯理睬你是两码事。” 陆凌枫总算明白,连说了三个“好”,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3056章 跟随 陆凌枫气冲冲离开郡主府,不等回到陆府,就听到背后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陆大人请留步!” 陆凌枫听出来人是姜必武,随即敛神,暂且收起对梁霄的不满。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果然见姜必武跑到面前。 “陆大人。” “是你。” 二人相对站立。 陆凌枫想起前不久与姜必武在春风楼喝过一次酒,但可惜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只是姜必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凌枫心里也有了计较。 姜必武犹豫再三,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凌枫耐心有限,“没想到会在此地看到姜兄,不知姜兄有何贵干?” 姜必武支支吾吾,张了张嘴,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到陆大人,特意前来打个招呼。” 陆凌枫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浅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姜兄挂念。” “陆大人客气。” “若姜兄无事的话,陆某就先走了。”陆凌枫懒得与姜必武浪费时间。 姜必武也算是梁霄的人,陆凌枫一看他难免想起梁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哎陆大人且慢!”姜必武一看陆凌枫要走顿时急了。 陆凌枫按捺下不耐,越发肯定姜必武有话要说。 姜必武定定心神,似是要说的话难以启齿,才会百般犹豫。 “在下得知陆大人要去七离之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姜必武眼中闪着光。 陆大人心下有了思量,“这还要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的任命下来,我自然没有二话。” 他边说边看姜必武的反应,猜测此人是否梁霄派来打探虚实。 姜必武听后却是稍稍松了口气,灼灼目光盯着陆凌枫,拱手无比恭敬地说道:“陆大人,若是您能去七离,在下恳请跟随!” 陆凌枫一听,先前的伪装都懒得继续,看着姜必武发出一声嗤笑。 姜必武愣住,震惊无比,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凌枫,对方脸上还未散去的嘲讽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姜必武,他被人轻视了。 “不知陆大人这是何意?”姜必武面上恼怒,却还要耐着性子问道。 陆凌枫却是懒得多看姜必武一眼,“你这么做,梁霄知道么?” 姜必武脸上一红,咬牙道:“这个陆大人就不用管了。我只是想实现我的抱负,别的都不重要。” “是么?”陆凌枫轻蔑道:“连梁霄你都跟不了,还想跟我?别做梦了,有点自知之明比什么都强。” 姜必武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凌枫,脑子转不过来。 “人往高处走,梁霄安于现状,难道要让我的后半辈子也像他一样么?”姜必武心头不满越来越多。 陆凌枫冷笑,“我看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怎么?妻儿在郡主府不跟你走,你就要背叛主子?” 姜必武听的耳朵像被针扎似的疼,陆凌枫的话分外刺耳。 “梁霄不是我主子。”姜必武铁青着脸纠正。 陆凌枫却是突然暴怒,指着姜必武的鼻子斥骂,“放屁!你这么做就是对不住梁霄!还敢狡辩!” 姜必武诧异非常,瞠目结舌地看着陆凌枫,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 陆凌枫看不起姜必武,转身就走。 姜必武呆呆地看着陆凌枫的背影越来越小,却久久无法回神。 他懵了。 这陆凌枫究竟与梁霄的关系是好,还是坏? 若说好,陆凌枫与梁霄可以说是处处针锋相对。前者不知给后者下了多少绊子。 可若说不好,陆凌枫方才分明在维护梁霄,还替他痛骂了自己。 姜必武想不通,而且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不该情急之下得到一点消息就来找陆凌枫。 如今姜必武的立场也变得尴尬,他继续跟着梁霄还不知何时能有出头之日。可若是陆凌枫去七离,他也同样没戏。 姜必武心事重重,懒得回家,又去了春风楼喝酒。 卢紫梦还在家中等姜必武回去,特意吩咐婆子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菜。 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姜必武的人影。 “去哪儿了还不回来?”卢紫梦等的有些不耐烦,乱七八糟的猜测也都纷纷冒了出来,“不会又去找那贱人了吧!” 婆子在一旁连声安慰,“主子您别急,老奴这就派人去查。” 卢紫梦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但口中的埋怨仍是不断,“整日就知道出去,也不着家,回来与我也没有半句话可说,只知道唉声叹气!” 婆子没说话。 “连孩子也不放在心上。”卢紫梦恨恨道。 婆子连忙安抚,“主子您别想多了,老爷最是喜欢小主子,只是这些日子朝堂上麻烦多了些。” 卢紫梦一眼瞪过去,“他对女儿如何难道我看不出来么?” 婆子立刻不敢说话。 正当卢紫梦越说越气,要大发雷霆时,下人匆匆来报。 “夫人,世子妃送来的帖子,邀您过府一叙。” 卢紫梦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世子妃?” 婆子也一阵激动,语无伦次道:“主子!世子妃的帖子!” 卢紫梦喜形于色,但也担心,“别高兴太早,万一像上次似的那么多人,我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不会的主子,快让人念念帖子上写了些什么。”婆子催促道。 卢紫梦心情一阵激动,命人一字一句念。 听完之后,卢紫梦激动得无以复加,立刻让婆子去准备,她要赴宴。 婆子点头,但看着桌上的菜,“那老爷……” “不管他!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卢紫梦翻白眼。 婆子应下,随即按吩咐准备。 卢紫梦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之后就匆匆出发去了世子府。 到府门前,卢紫梦特意环顾四周,没看到其他府上的马车,顿时安心下来,更觉面上有光。 “呵呵,瞧见没有?”卢紫梦对婆子道:“第一次还那么多官夫人,这次只有我一个,说明什么?世子妃也是个明眼人。” 婆子也连连称是,“主子说的是,世子妃对您的器重自是旁人不可比。” 第3057章 得意 卢紫梦挺胸抬头,一脸得意地跨进世子府。恨不能在府门前多转几圈,好叫人看个清楚。 世子妃早已吩咐人来迎,卢紫梦更觉有面子。 “姜家夫人您里面请,我们主子在等您了。”下人看不过眼,略有不耐地催促了一句。 卢紫梦还没显摆够本,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不情愿地跟着下人去找世子妃。 曹氏早已等候多时。自从上次宴请之后,曹氏就在计划下一次单独与卢紫梦见面的事。 她在府中想了好几日,如何才不会太引人注目。毕竟那么多官夫人,她唯独对卢紫梦青眼有加,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秋英在一旁给曹氏出主意,“主子您不用担心,只要卢紫梦识相,低调一些,此事就不会被太多人知道。” 曹氏按了按手里的佛珠,心下稍定,“希望如此。” 下人这时来通禀,“娘娘,姜卢氏到了。” 曹氏随即将手里的佛珠塞到秋英手里,秋英从容地塞进袖子里。 不一会儿,卢紫梦就来了。 “臣妇姜卢氏见过世子妃。”卢紫梦行礼。 曹氏从卢紫梦出现在视线里就开始默默观察,自然也没有错过她脸上难以遮掩的得意。 “免礼,过来坐。”曹氏心里虽有不喜,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卢紫梦笑眯眯地应下,坐在曹氏身边。 “上次宴请也没来及与你叙话,匆匆一别,甚是想念,今日特意命人准备,算是补偿。”曹氏道。 卢紫梦心中一喜,但还是再三推脱,“这怎么好意思?如此麻烦您,我……” 曹氏虚扶了卢紫梦一把,意味深长道:“日后大家就是好姐妹,哪里有这么多规矩?” 卢紫梦受宠若惊,犹如被雷劈到似的。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与世子妃成为姐妹?而且这话还是从世子妃口中亲口说出! 卢紫梦一时忘了反应,被惊喜冲昏头脑,呆呆地看着曹氏。 秋英把卢紫梦的蠢相看在眼里,不屑地在心里翻白眼。 若不是自家老爷有命,卢紫梦这样的出身和身份也想与自家主子攀关系?下辈子吧! 曹氏看着卢紫梦,淡淡一笑,装作不知道她的心思。 “今儿是个好日子,你来陪我喝几杯。”曹氏又道:“这是我专门命人去灵阁买来的果酒,味道好,还滋养。” 卢紫梦一听是灵阁酒,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徐若瑾的脸,顿时面色一黑,好心情都被搅黄了。 “怎么?”曹氏好奇。 卢紫梦只好强压着不悦,道:“没什么,世子妃费心了,我只是听说灵阁的酒可不好买。” “那你来尝尝。”曹氏给卢紫梦倒了一杯。 卢紫梦诧异非常,连忙接过,“多谢世子妃。” 曹氏吃斋念佛不假,但唯独灵阁的酒却是割舍不下。这酒可以说是她无聊乏味生活中唯一的调料。 卢紫梦抿了一口,一股甘甜的酒气顺着身上四肢百骸游走,无一处不舒坦。 “这酒……”夸奖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卢紫梦猛然想起徐若瑾,到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世子妃品位果然出众。” 曹氏掩面轻笑,“不要客气,多喝一点。” 卢紫梦自是应下,这果酒越喝越香,她也喜欢得紧。但心里不忿仍是要埋怨两句:徐若瑾酿酒的本事是不差,可惜不会做人。 几杯酒下肚,卢紫梦面颊飘红,双脚就像踩在云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曹氏看卢紫梦有喝醉的意思,就看了一眼身后的秋英。 秋英会意,上前道:“姜家夫人,世子妃看您喜欢,特意为您准备了几壶果酒,一会儿给您放到马车上。” “多谢世子妃!”卢紫梦一听有便宜转,更是开心。只是这脑子有点沉,动作也不太听使唤。 曹氏一点也不介意,就微笑看着卢紫梦出洋相。 卢紫梦身后的婆子扶着自己主子,小声提醒,“主子,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嗯?”卢紫梦发出一声鼻音。 婆子顿觉有些失礼,就忙给曹氏赔不是,“世子妃见谅,主子不太能喝酒。” 秋英这时道:“按理说不应该啊,这果酒多半是水果,喝了也不会醉成这样才对。” 秋英边说边担忧地看卢紫梦,婆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尴尬一笑,“多谢娘娘关心,主子只是有点累了,没有大碍。” 卢紫梦脑子还算清醒,闻言嘴角一勾,“没醉,就是这酒太好了,让人停不下来。” 曹氏附和,“喜欢就好。日后我这儿你也可以常来。我素来与外人没有多少接触,能与妹妹做个朋友,倒也是我的福分。” 卢紫梦一听震惊不已,语无伦次道:“这、这……世子妃这么说,我实在欣喜不已啊!” 曹氏看着卢紫梦的表现不由有些厌烦,但一想到这是夜志宇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把戏演完。 “妹妹太客气了,今后你我二人便以姐妹相称即可。”曹氏道。 卢紫梦嘴唇一抖,兴奋地不知说什么好。 曹氏对卢紫梦越发不喜,尤其是看到她那副市侩的嘴脸。 “妹妹眼看入夜寒凉,我就不多留你了,万一回去晚了再被人怪罪就不好了。”曹氏眨眨眼笑道。 卢紫梦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曹氏说的是姜必武,脸色微微一沉,暗道:自己回府,那人都不知在哪儿鬼混。 曹氏只想赶快让卢紫梦离开,因为夜志宇就快回来了。 夜志宇最是不喜吵闹,若是被他看到卢紫梦这么晚还没走,说不定又要发脾气。 曹氏关心卢紫梦道:“妹妹路上多披件衣裳,不然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卢紫梦面上两坨红,身上带着淡淡的果酒香气,随曹氏一起往外走。 “多谢姐姐款待,他日姐姐定要去姜府做客,妹妹做东请你。”卢紫梦借着酒劲承诺道。 曹氏自是不会去,但仍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淡淡应下,“那就有劳妹妹。” 卢紫梦格外高兴,甚至在想到时定要弄个热热闹闹的大场面,最好整个京都城的人都能知道。这样才能传到郡主府去。 二人正往外走的工夫,夜志宇正好从外面回来,与二人打了个照面。 第3058章 不理 夜志宇冷着一张面孔,无波无澜地扫过二人,身上被放荡不羁的气势包裹,让人移不开目光。 曹氏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恭敬地垂首。 卢紫梦却是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志宇看,面上的潮红也越来越明显。 夜志宇只是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似是对什么都不关心,漠然又让人着迷。 卢紫梦早听说夜志宇是个暴戾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从未有机会见到他。 今日一见,卢紫梦的心越跳越快,这种异样的让她熟悉又陌生。她记不起来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心痒难耐的情绪。 夜志宇挺拔的气度就非常人可比。就算他此时穿着十分普通,但根本遮掩不了他出众的外貌。 更不要说夜志宇皇室出身,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派更让卢紫梦晕头转向。 夜志宇察觉到卢紫梦的视线,早已见怪不怪,根本懒得理会,只把二人都当做空气走过。 卢紫梦呆呆地追随着夜志宇的背影离开,双目含春。 曹氏将卢紫梦的表现都看在眼里,气得咬牙,差点就忍不住给卢紫梦一巴掌。 秋英也看到了,恶狠狠地剜了卢紫梦一眼。 婆子见状不好,连忙去拉卢紫梦,“主子走了走了,这里是世子府,不是姜府!” 卢紫梦这才猛地回神,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表现,连忙道:“姐姐见笑了。” 曹氏笑容不变,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卢紫梦意犹未尽,硬是补了一句,“姐姐真是好福气,世子如此俊朗,令人羡慕。” 秋英气不过当下就要冲过去教训卢紫梦,但被曹氏硬拦下,“妹妹说笑了。” 卢紫梦不觉有异,心满意足地离开世子府。 见人走了,秋英才愤愤道:“主子!您怎么拦着奴婢呢?奴婢替您出这口气!” 曹氏脸上的笑容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不满,“一个小小的村野夫人,竟也敢用那种眼神……” 她只要想起来就觉得一阵恶心。 “而且她还当着您的面!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秋英越说越气,更后悔没有给卢紫梦一个耳光把人打出去。 曹氏深吸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账一笔笔我都给她急着,迟早会与她算个明白!” 秋英仍是不忿,但见主子都这么说了只好作罢,默默在心里嘀咕。 曹氏想起夜志宇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与看卢紫梦时并无区别,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秋英见主子伤神,忙安抚道:“主子您也别太放在心上,老爷向来是这样的脾气。” 曹氏心中复杂,无声地伸出手。 秋英了然将佛珠取出小心地放在曹氏手中。 曹氏的心情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卢紫梦的心情则要好得多,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别提多惬意了。 反倒是婆子在一旁担忧来担忧去。 卢紫梦喝得是有点多,但还没有醉,只是有些兴奋。 “你方才看见了么?他可是与我对视了?”卢紫梦羞涩地问道。 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会因为一个眼神牵动心弦。 婆子却是吓了一跳,“主子您清醒一点,那可是夜志宇夜大人,原大理寺卿,断然不是什么好人!” 卢紫梦很是不耐烦,“那又如何?他的气度与长相,整个京都城能找出几个比他强的?” 婆子没说话。 卢紫梦早已将姜必武抛在脑后,“这样的人中龙凤,怎的就没叫我碰上呢?” 婆子不敢言语,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又要被卢紫梦训斥。 卢紫梦则是自言自语不停,“这世子妃比起我又强在哪儿了?还不就是家世?若非如此,她如何能高攀得上?” 眨眼的工夫,卢紫梦对曹氏已是说了不少坏话,言语十分不敬。 婆子提心吊胆,即便是在马车上仍是觉得不安全,就怕“隔墙有耳”。 这话一旦传出去,不只是卢紫梦,整个姜家都要跟着倒霉。 卢紫梦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了府。 刚一跨进府门,就见一人醉醺醺地在院中等着。 婆子最先认出,立即使劲拽了拽卢紫梦的衣角,“主子!是老爷!老爷!” 卢紫梦勉强地睁大双眼。 果然是姜必武。 只是姜必武也没好到哪儿去,喝得烂醉不说,站不直还要两个下人架着。 卢紫梦冷静些许,原本那点不安在看到姜必武后也都烟消云散。 她此时心里都是对姜必武的不满。 姜必武看着比自己回府还晚的卢紫梦,头昏昏沉沉但仍是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这么晚才回府,还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卢紫梦冷冷看着姜必武,一言不发。 姜必武在陆凌枫那碰壁,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回来之后却连卢紫梦的人影都没看到。 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大骂卢紫梦,全身酒气,就像一个蛮不讲理的酒鬼。 卢紫梦此时已经彻底清醒。 婆子怕自家主子做出后悔的事,全神戒备随时准备拉人。 但让她意外的是,卢紫梦前所未有的镇定。 婆子目瞪口呆地盯着卢紫梦,就怕一个没看住就出事。 这边卢紫梦没有回应,那边姜必武仍是不依不饶,指着卢紫梦破口大骂。 “你还有脸出去?还嫌给我丢的人不多?就因为你红杏才不回来,这下你满意了?红杏和我姜家的儿子都归了郡主府!这都是你的错!”姜必武怒斥,脸也气得通红。 卢紫梦始终不发一言,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卢紫梦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却被婆子看个正着。婆子连忙垂首不敢再多看。 姜必武还没有停的意思,大骂不止,把这些日子所有的不悦和不满都发泄在卢紫梦身上。 “若不是因为你,红杏也不会走,更不会和离!我将你从中林县带到京都城,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添堵!”姜必武大吼大叫,“我的儿子回不来,这都是你的错!” 姜必武狠狠一脚踹在一旁的石凳上,吃痛惨叫一声。 卢紫梦自始至终都没说一个字,斜了姜必武一眼抬脚就走。 “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你给我滚回来!”姜必武指着卢紫梦破口大骂。 第3059章 好意 卢紫梦头也不回地走了。 婆子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主子走。 卢紫梦眼里都是怨恨,“那个贱人不回来不是好事么?姜必武,你竟敢当着下人的面如此骂我!” 婆子连忙倒茶,“主子您别气,看在气坏了身子。” “一点本事也没有,就知道冲着我发火。”卢紫梦神情怨毒,“还不知在外面又碰了什么壁,吃了亏,生闷气,回来都算在我头上!” 婆子没说话。 “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他若是没再去见那个贱人,我脑袋都能拧下来!” 卢紫梦斩钉截铁,“不知三夫人与他说了什么,如今贱人和贱种都回不来,这是天大的好事,老天开眼!” 婆子连连附和,“主子说的是。” “眼看要过上好日子,连世子妃都对我青睐有加,你又来给我添乱!”卢紫梦恶狠狠地说姜必武。 “主子您别多心,爷就是喝多了,清醒之后定会后悔,来给您赔罪的。”婆子安抚道。 卢紫梦冷笑,“酒后吐真言,这才是他的真心话。恐怕他早就动了心思要休掉我。” “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婆子急道。 “怎么?我有什么不敢说?他若是敢的话就试试,我就与他同归于尽!”卢紫梦两眼冒火。 婆子吓坏了,伸手就去捂卢紫梦的嘴,“可不能乱说啊主子!” 卢紫梦忿恨不已,“我发誓,我定会让你姜必武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 皇宫,御书房。 田公公看了一眼还在伏案批阅奏折的皇上,又抬眼望了望门外的天。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田公公提醒道。 夜微言回神,下意识看看外面,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一片漆黑,“都这么晚了。” 田公公垂首。 夜微言伸了个懒腰,“近来琐事太多,每日仅是奏折都要批阅到这时。” 田公公又道:“皇上也该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夜微言应了一声,又道:“今夜去哪儿呢?” 田公公心领神会,拿出牌子供夜微言翻。 夜微言却没急着动手,“朕记得微服私访那日,在宫门见到了冯嫔。” 田公公心下有数,先将牌子收起,随即才道:“正是。老奴听说冯嫔娘娘是为了送云妃娘娘出宫才特意跟随护送的。” 夜微言眉毛一挑,“原来如此。” “正是。” “她倒是有心了。”夜微言满意地点头。 田公公试探道:“那皇上今夜摆驾冯嫔娘娘处?” “嗯,也好。”夜微言应下。 田公公随即下令。 冯嫔得到消息惊喜交加,她本来还在为皇上宿在楚云秀那而生气恼怒,却没想到好消息就这么从天而降。 腊梅更是开心不已,“主子太好了,奴婢这就伺候您更衣!” 冯嫔难掩喜色,站在门前看楚云秀宫门的方向。脸上都是笑意。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冯嫔定然要抓住。 若是哄得皇上开心,那这侍寝有一就有二,到时方子华吩咐的任务也能尽快告一段落。 冯嫔沐浴更衣之后没多久,皇上就驾到。 夜微言看到冯嫔脸上的羞涩与紧张,不由心头一软,就连说话都柔了几分。 冯嫔娇羞不已,宛如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女,看得人心里发痒。 夜微言眉心微跳,看冯嫔也愈发欢喜。 顷刻间,一室旖旎风光。 冯嫔靠在夜微言胸膛,面色绯红,眉目如水,一颦一笑都是情。 她伺候人的本事与她娇羞的外表不同,把夜微言服侍得格外周到,令夜微言十分满意。 “皇上……”冯嫔甜腻的声音传来。 夜微言嘴角一勾,握紧冯嫔的手,“怎么了?” 冯嫔却是面露担忧,仰头去看夜微言,“皇上,臣妾只是突然想到云妃娘娘,但又不敢说,怕扫了您的兴。” 夜微言有些疑惑,但还是安抚道:“爱妃多虑了,你说朕听,朕怎么会怪罪你呢?” “多谢皇上。”冯嫔撒娇,这才道:“臣妾只是觉得云妃娘娘一人带着小皇子实在辛苦,还请皇上多关心他们母子才好。” 夜微言“嗯”了一身。 冯嫔又道:“臣妾斗胆,请求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 夜微言好奇,“何事?” 冯嫔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一会儿才道:“若是皇上不嫌弃,臣妾想常去看看云妃娘娘,这样一来臣妾也能与云妃娘娘做个伴。” “难得你有这份心。”夜微言感慨,紧了紧握住冯嫔的手,“若是后宫的人都如你这般懂事,朕也能省心些。” 冯嫔受宠若惊,“皇上言重了,臣妾只是做好分内事,万万担不起这份夸奖。” “在朕面前无需如此谦虚。”夜微言道。 冯嫔闻言只好不再多言,但靠在夜微言胸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神情里的嘲讽意味却是不加遮掩。 这么一来,冯嫔等于是有了皇上的口谕在手,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监视”楚云秀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冯嫔的小算盘。 如今皇上都发了话,即便楚云秀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拒绝冯嫔的“好意”。 冯嫔侍寝的消息自然在后宫传开。 楚云秀大概是其中最淡定的一个。 听说皇上去了冯嫔那里,楚云秀也松了口气,忙叫来李嬷嬷收拾整理歇息。 李嬷嬷都有些无语,“老奴估计整个后宫都找不出一个像娘娘这样的。” 楚云秀不解,“何意?” 李嬷嬷叹息一声,“换做旁人恨不能扫榻相迎。您可倒好,老奴看皇上就算来了,您也得寻个理由将人拒之门外。” 楚云秀哑然失笑,却也没有反驳。她抱着怀里睡熟的擎儿,低声道:“若是皇上来了,擎儿起夜怎么办?” 李嬷嬷很是无奈,不再与楚云秀争辩。 “皇上本就是后宫之主,去哪儿都是看心情,难不成我都要管?”楚云秀哭笑不得。 李嬷嬷默默收拾,不再回应。 自家这位主子实在心大,这些奴才们瞎操心,她反倒一点都不上心。 李嬷嬷不知该如何评价,虽说小皇子是宝贝,可再宝贝也不应该排于皇上之前啊…… 第3060章 监视 翌日,皇上从冯嫔那走后,她就来给楚云秀请安。 楚云秀也没想到冯嫔如此勤快。 冯嫔态度还如以往一般,不见半点恃宠而骄之意。 楚云秀对冯嫔也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她还算冷静,想起之前冯嫔种种,仍是存了一份戒心。 “给云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冯嫔态度谦逊如初,至少面上看不出任何侍寝后的骄纵,更没有半点对楚云秀不敬。 “你今日可以多歇息些,不必这么早来请安。”楚云秀意有所指。 但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就像是例行询问,似是对昨夜皇上宿在何处没有关心。 冯嫔心里隐隐有些不爽,但面上仍是恭敬道:“多谢娘娘关心。” “嗯。”楚云秀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只等冯嫔自己离开。 只是这次冯嫔没有急着走,而是道:“娘娘,昨夜皇上还与臣妾提起娘娘您。” 李嬷嬷听后瞥了冯嫔一眼,随即看向楚云秀。 楚云秀扬眉,“提本宫?” 冯嫔笑着点头,“正是。” 楚云秀更加纳闷,“皇上说了什么?” “娘娘别急,皇上是觉得您一个人带小皇子太辛苦,想让臣妾平日里多照应,多来给娘娘帮忙。”冯嫔道。 听到前半句时,楚云秀的确吓了一跳。 这也不能怪她,只要是提到夜擎的事,她都控制不住地紧张。 “帮忙?”楚云秀疑惑。 冯嫔笑容不改,“这是皇上的意思,臣妾心中有数,一切都按娘娘您的吩咐来。” 楚云秀没有点头但也没有立即拒绝。 就像冯嫔说的,这既然是皇上的要求,那楚云秀就没有理由拒绝。不然就成了抗旨不遵。 如此一来,就等于送了把柄到冯嫔手中。 冯嫔何等精明,怕是就在等这一刻。 楚云秀双目微眯,看冯嫔的眼神也带上了探究。 冯嫔却浑然不觉,自顾自道:“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就按皇上说的多陪伴在您身侧。” 楚云秀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也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如此,便有劳了。”楚云秀艰难地应下。 冯嫔笑容更深,“娘娘就别与臣妾客气了,这不仅是皇上的吩咐,服侍娘娘更是臣妾的分内事。” “……”楚云秀无言以对。 冯嫔说到做到,跟进跟出,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这下不仅是楚云秀,就连李嬷嬷都觉得冯嫔碍事。 楚云秀再傻也看得出来,冯嫔根本不是来帮忙的,更像是另有所图。 她有心想与李嬷嬷商量一番,但却连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冯嫔时时刻刻都在楚云秀眼前晃,楚云秀都有些烦躁了。但偏偏冯嫔这人赶不得,也说不得。 楚云秀都料到了,一旦她有任何不满,冯嫔定会抬出夜微言来压自己。 既然如此,楚云秀也懒得费唇舌,索性无视冯嫔。 冯嫔也实在聒噪得很,似是看不出楚云秀的敷衍,嘴上不停地说着话,东一句西一句,有时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一个这样的人跟在身边,可想而知楚云秀这一日下来过得有多累。 好不容易到了夜里,冯嫔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楚云秀也能松一口气。李嬷嬷忙来给她按摩肩膀。 “娘娘,累坏了吧?” 楚云秀摇摇头,“只要她明日不再来就好。” 李嬷嬷却对此不怎么抱期望,“老奴看冯嫔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她分明是用皇上当挡箭牌,明面是帮忙,暗地里就是监视。”楚云秀想得明白。 李嬷嬷担忧地皱眉,“那您说该怎么办?” “看她能坚持到何时。”楚云秀神色一沉,“若她还是如此,我就去找皇上。” “怕到时要被倒打一耙。”李嬷嬷道。 楚云秀不以为意,“只要有擎儿在,别的我都不怕。” 李嬷嬷不再多说。 这样到了第二日,冯嫔果然又来楚云秀这儿报到。但这日冯嫔不像昨日盯得那么紧,也自然了不少。 二人坐在院中,冯嫔偶尔会说几句宫里发生的新鲜事给楚云秀听。 若是无事,二人就各忙各的,倒也还算平和。 但不管怎么说,身边也是多了一个大活人,不是随随便办就能忽略的。 有冯嫔在这儿,楚云秀都无心邀徐若瑾入宫。 冯嫔有意帮楚云秀照顾擎儿,“娘娘,不如臣妾带小皇子玩儿吧,这样您也好歇息一会儿。” 但楚云秀没有半点犹豫就给拒了,“多谢,不必。” 楚云秀在旁事上都可以忍,也很好说话。唯独擎儿,她的原则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冯嫔被楚云秀目光中转瞬即逝的寒意惊到,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笑道:“是臣妾唐突了,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嗯,下次注意即可。”楚云秀冷淡道。 冯嫔在心里暗骂楚云秀端着架子,仗着自己是小皇子的生母就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这里是皇宫,她还会对小皇子怎么样?除非她不想活了! 冯嫔心里骂的再狠,面上都笑容如初。 楚云秀抱紧擎儿转到院中去玩,小擎儿拉着她的衣衫,又无聊又可怜。 看着这样一张生动的小脸,楚云秀有什么不满也都消散了。 “想悠悠了?”楚云秀看穿儿子的心思。 擎儿听到熟悉的字眼,眼前一亮,但很快就没精神地蔫了,靠在楚云秀肩头闷闷地不说话。 楚云秀想笑又心疼儿子,只能一个劲儿地小声安抚。 郡主府。 一大早熙云公主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登门。 梁霄听到梁六汇报顿时脸黑如锅底,当他们来时,他的目光更是牢牢钉在了严弘文身上。 严弘文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但无奈梁霄刀一样的目光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熙云公主亲手抱着昕儿,与蒋明霜走在前面。严弘文“自欺欺人”地低着头跟在后面。 徐若瑾听说他们来,忙出来迎接,见熙云公主抱着昕儿,随即上前边责备边伸手主动抱过孩子。 “你的身体这才稍有好转,就这么不注意,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了?” 熙云公主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来让沐阮给我瞧瞧么?这些日子我的身子轻快多了,一日比一日好。” 徐若瑾应了一声,眉头却还皱着,“银花去找沐阮来。” 银花得令,一溜小跑。 第3061章 数落 沐阮还没来,徐若瑾本想与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闲话两句,谁知一抬眼就瞥见躲在后面的严弘文。 徐若瑾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转而一本正经地数落起严弘文来。 “你就让她们两个这么出来了?” 严弘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就成了靶子。但理智告诉他听着比反驳强。 果然,徐若瑾的话还没说完。 “她们若是在郡主府待到天黑,夜里回去北风起来,都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严弘文无言以对。 “还有,”徐若瑾没打算轻轻松松放过严弘文,“熙云身体才见好转,你怎么也不拦着她点儿?出门就要累着,累着就要病发,到时有你哭的!” 严弘文只觉得自己现在就要哭了。 “本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也该学会照顾人一些,但如今看就是我高估你了。”徐若瑾不客气道。 严弘文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何事,自己在徐若瑾那的评价怎么就一落千丈了? 幸亏严弘文只是心里想想没有直接宣之于口,不然徐若瑾定会狠狠吐槽“一落千丈”这茬。 本来就没有多高的评价,又怎么谈得上一落千丈呢? 徐若瑾不看严弘文脸色,继续道:“你根本不知如何关心女人,你倒是有本事娶两个回家,那你也拿出本事来照顾啊!” 严弘文被说的面上无光,恨不能钻到三尺地下。 熙云公主一开始还算镇定,但听着听着也有点可怜严弘文。但这些话都是徐若瑾说的,她张了张嘴犹豫不决。 徐若瑾的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不是故意找严弘文的茬,而是在帮熙云公主和蒋明霜。 不然平日里这些话她们二人从来不会说,就是为了不让严弘文担心。 如今徐若瑾和盘托出,熙云公主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酸酸的,眼眶也微微发热。 蒋明霜早已低头抹起泪来。 严弘文还在无地自容,拼命给梁霄使眼色,像是在说“还不快点来救命”。 但梁霄不仅不帮忙,还赖着不走,听徐若瑾数落严弘文格外舒心。 梁霄颇有些得意,仔细听徐若瑾的话,越听越有信心。不说别的,他做的比严弘文不知要好多少。 严弘文还在挨训,梁霄听得舒服,后来还惬意地坐下听。 严弘文:“……” 有梁霄这么举足轻重的观众,严弘文更觉面上无光,也越发对不起熙云公主与蒋明霜。 好不容易等徐若瑾说累了,严弘文才有喘一口气的机会。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也有点不忍心,看严弘文也怪可怜。 严弘文心下稍定,突然有了一点期待,以为二人终于看不下去,想要帮自己求情。 谁知熙云公主对徐若瑾一眨眼,道:“你歇一会儿再说,我和明霜看不了,我们还是去带孩子玩吧。” 蒋明霜忍着笑意在一旁点头附和。 严弘文一脑门问号,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自己的女人吗? 徐若瑾本来还打算说服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不要打断自己,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说到做到,带着昕儿和悠悠就去院子玩,一点也不想理会屋内的事。 严弘文求助不成,只好偃旗息鼓,认命地叹了口气。 “我认错还不行?” “不行!” 徐若瑾得了机会,没有那两人在场,说的更加“肆无忌惮”。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一人手里牵着一个。 “想去哪儿玩?”熙云公主也没有主意,就征求悠悠的意见。 三人,两大一小,都看向悠悠。 悠悠挺了挺小胸脯,顿时有种被寄予厚望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一副深思熟虑已久的样子把熙云公主和蒋明霜都逗笑了。 悠悠不知从哪学来的,清了清嗓子,才慢慢道:“去驴棚吧!” “驴棚?!”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诧异地异口同声道。二人面面相觑,又惊讶地看向悠悠。 悠悠得意洋洋,“嗯!悠悠早就想去看看了。”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哭笑不得,面露难色。 只有昕儿一脸状况外,不知发生了什么,淡定如初。 “乖乖,你知道驴是什么吗?”熙云公主笑够了匀出一口气问悠悠。 果然不出所料,悠悠一脸疑惑地摇头,“悠悠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驴棚?”熙云好奇。 悠悠扁嘴,“我听他们说的,要去驴棚喂草,我也想去!” “这……”熙云公主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难不成真要带悠悠去看驴不成? 熙云公主求助似的看蒋明霜。 蒋明霜也没有办法,情急之下低头去看昕儿。 也不只是巧合还是别的,昕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熙云公主和蒋明霜更诧异,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既然昕儿都点头了,那就一块去吧。”熙云公主拍板。 蒋明霜紧紧拉着悠悠的手叮嘱,“一会儿到了可不能乱跑。” 悠悠一脸兴奋,乖乖答应,“嗯!” 昕儿的目光一直落在悠悠身上,这会儿见她高兴,他万年不变的小脸上竟然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两大一小,一路靠着问下人,竟然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驴棚所在。 熙云公主到这会儿都难以置信,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在有生之年能见到驴棚是何模样。 不说熙云公主,就连蒋明霜在中林县时也不曾亲眼看过驴棚。 她们二人时不时对视一眼,神情都很是无奈。 熙云公主更是忍不住道:“我们不是好好地在院子里叙话么?怎么就……” 蒋明霜的神情也很是复杂,低头去看两个孩子。 昕儿仍是一副不动安如山的表情,没有过多兴奋,也没有反感,看起来淡定又放松。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看了都不禁有些羡慕。 最兴奋的自然要数悠悠。她远远就听到驴叫声,拉着熙云公主的袖摆左右摇晃,“公主听到声音了吗?” 熙云公主再怎么孤陋寡闻,也猜到驴棚不远了。 果然她微微翘脚,就看到一个隐约的棚子轮廓。 不仅如此,熙云公主皱了皱鼻子,显然闻到了些不太好的味道。 悠悠就像没察觉似的,顶着一张乐呵呵的小脸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 第3062章 答应 好不容易等悠悠在驴棚玩够了,熙云公主与蒋明霜也松了口气。 她们把意犹未尽地悠悠带回前厅,正好赶上佳鼎楼的人来。 徐若瑾才与严弘文讲完道理,见他们回来,脸上随即带上笑容,前后判若两人,“我特意订的席面,你们今日定要在此用膳才行。” 严弘文从进门还没见徐若瑾对自己和颜悦色地说一句话,此番听在耳中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他见徐若瑾转移注意力,顿时松了口气忙退到梁霄身侧。 “你与我交个底,究竟为何要举荐陆凌枫?”严弘文装作若无其事用气声问梁霄道。 梁霄这次没有无视严弘文,而是随口答道:“我在七离待够了,想要在京都待一阵子。” 严弘文皱眉,似是在判断梁霄这话的真假。 梁霄反问严弘文,“有何问题?” “你这么做就不怕招来麻烦吗?”严弘文神色严峻。 梁霄不以为意,“你以为陆凌枫有那个胆子么?” 严弘文蹙眉,“你的意思,他不敢去?” 梁霄没回答,算是默认。 严弘文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语气格外坚定,“我看未必。” “好,打赌?”梁霄来了兴致。 严弘文一愣,随即应下,“好。输的人就答应对方一个任意一个条件。” “一言为定。”梁霄干脆应下。 严弘文也信心十足,但看梁霄如此笃定,不由有点疑惑。 陆凌枫此人野心勃勃,去七离如此好的机会送到嘴边,他难道会置若罔闻? 严弘文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梁霄这分明是送羊入虎口,把到手的功劳拱手送到陆凌枫手中。真是糊涂! 严弘文这边还在为梁霄不值,那边徐若瑾几人却是聊得开心。 徐若瑾见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均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憔悴模样,她先是一惊,还以为熙云公主累着了。 “与你说过多少次,身子还没恢复好,莫要到处乱走,万一……”徐若瑾忍不住絮叨。 熙云公主连忙喊停,“我不累,这你得问你女儿。” 徐若瑾纳闷,低头看悠悠,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蒋明霜抱着昕儿,不敢随便帮悠悠说话,不然极有可能被徐若瑾牵着鼻子走。 悠悠还沉浸在兴奋中,终于见徐若瑾看向自己,她立刻迫不及待地招了,“娘!悠悠看到毛驴了!还是两只!” 她伸出两根短短的手指头给徐若瑾比划。 徐若瑾惊讶不已,“你去看毛驴了?” “嗯!”悠悠觉得自己大概是这条街上最勇敢的。 徐若瑾这才反应过来,略有些后怕地蹲下检查悠悠身上各处,“你这丫头,也不怕毛驴发疯踢你!” 悠悠一脑袋问号,“为何踢我?” “因为你惊扰了人家毛驴好端端的生活。”徐若瑾一本正经地胡说。 “是么?”悠悠半信半疑,还有点担心。 徐若瑾回得一点也不犹豫,“废话!” 悠悠扁嘴,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错事,低垂着头没说话。 熙云公主看得不忍心,就笑着道:“你别说,这毛驴还真有几分意思,这一趟没白去。” 楚云秀一个眼神看过去,“连你也跟着添乱!” 熙云公主动了动,有点不好意思。 蒋明霜无奈地摇头,“你放心,我们离驴棚几丈远,只能看毛驴,很是安全。” 有了蒋明霜的保证,徐若瑾才稍稍安心些,就连看悠悠的眼神也缓和不少。 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腿撒娇,“娘,悠悠没有碰毛驴,娘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 徐若瑾摸摸悠悠的脑袋,露出一个浅笑,“这次你挺乖的,娘为何要惩罚你。” 悠悠一听,先是愣住,接着就高兴地蹦了蹦,“娘!” 徐若瑾享受着悠悠的撒娇,好脾气地问起悠悠毛驴与驴棚的事来。 “这样吧,”徐若瑾眼珠一转,对悠悠承诺道:“娘答应你,等你背诗能到这么多时,我就让你骑毛驴。”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悠悠惊得张大嘴巴,小脑瓜里反复回荡的只有最后半句。 “真的么娘!悠悠真得能骑毛驴吗!”悠悠一脸兴奋。 徐若瑾看到悠悠因为一头毛驴如此兴奋,又无语又想笑,“别忘了娘的条件。”她说着对悠悠攥拳,至少十首诗。 “成交!”徐若瑾伸出小拇指,悠悠也伸出来,母女二人勾勾手指,算是说定了。 悠悠松开徐若瑾的手指,立刻去给昕儿“报喜”. “弟弟我要骑毛驴了!到时带着你一起好不好?”悠悠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期待地看着严昕。 严昕纠结了一瞬,他看悠悠做了骑驴的动作,一下明白过来。但他对毛驴实在没甚好印象,可眼下是悠悠在邀请自己,他一咬牙,乖乖点头。 蒋明霜笑道:“你这小子,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点头?” 昕儿略有迷茫地歪头看蒋明霜。 “唉,算了算了。”蒋明霜只好无奈放弃。 “大不了到时多派些人跟着就是了。”熙云公主宽慰蒋明霜,然后将矛头对准徐若瑾,“都要怪你,好端端提什么骑毛驴?” 熙云公主都无奈了。 徐若瑾“哈哈”一笑,“不要急,他们还小只能骑毛驴,等再过去几年,就能骑马了!”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无言地对视一眼。 徐若瑾佯作不知,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严弘文与梁霄定了赌约之后,严弘文也轻松不少。 二人难得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 “你是待在郡主府里,连门都不出,外面的事都与你无关。”严弘文略有些抱怨。 梁霄却是照单全收,“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是轻松了,不知道外面有多少腥风血雨。”严弘文道。 梁霄不放在心上,也没接话。 严弘文干咳一声,“如今看是没有风吹草动,但暗地里的风起云涌还少么?” 言外之意,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在暗中较劲,他们统统都盯着郡主府,盯着梁霄的动作。 “你以为你能在郡主府安稳多久?”比起梁霄,严弘文更担心徐若瑾。 “能待多久就待多久。”梁霄道:“连皇上都无法把我叫出府,更何况是你。” 梁霄委婉地告诉严弘文,不用白费力气。 第3063章 苦等 “是,皇上来找你去七离,你可倒好,把陆凌枫推出去。”严弘文无奈,“但你要知道,京都城可不只有陆凌枫一个威胁。” “你还不如告诉我,有谁不是与郡主府作对。”梁霄看得明白。 严弘文无言以对,他这一时还真数不出几个。 梁霄早料到严弘文反应,又道:“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在府里待着,让他们着急去吧。” 严弘文有心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随你吧,只要你别忘了,你如今不是一个人就成。”严弘文好心提醒。 梁霄瞥了严弘文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严弘文一下就想起徐若瑾方才的话,顿时又觉得无地自容。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严弘文又道:“那些人里,有个人最近可说是十分低调,与从前的作风判若两人。” 说着深深地看了梁霄一眼,“你还是多注意些好。” 梁霄头也不抬,“嗯?” 严弘文无奈道:“自然是夜志宇。” 梁霄面不改色,夜志宇这名字在他这儿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严弘文却是严肃几分,“夜志宇是个狠角色,虽说被罢了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怎么说也是六王世子,没那么容易消失。” “那又如何?”梁霄根本不放在心上。 见梁霄如此自信,严弘文一面在心里抱怨,却也不得不承认安心不少。 “总之,你心里有数就是了。”严弘文点到为止。 梁霄没有接话。 “我也会多派人盯着夜志宇的行动,有什么情况会来知会你一声。”严弘文说完干咳两声,“你别误会,这都是为了郡主。” 梁霄似笑非笑地看着严弘文。就在严弘文皱眉以为梁霄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令人生气”的话时,梁霄却是移开目光,“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严弘文怕那句“管好你自己”又要出现,忙摆手起身去看熙云公主与蒋明霜。 就算严弘文不提夜志宇,梁霄也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夜志宇的表现的确反常了些,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梁霄的眼皮子底下,量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 “今日可有帖子来?”卢紫梦早上醒来第一桩事就是叫来婆子问。 接连几日,卢紫梦都是问一样的问题。 婆子的回答每一次都一样,但她此番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回主子的话,还没有。” 婆子提着一颗心道,说完马上补了一句,“主子您也别急,这一日才开始,帖子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 婆子刚说完,卢紫梦就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这话你都说了几日了?不觉得烦躁么?” “老奴知错,主子您消消气。” “要我怎么消气?”卢紫梦愤愤不平,急得坐不住,站起来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满脸都写着“烦躁”,“这都过去几日了?还没有帖子来,世子妃究竟在想什么?” “这……”婆子也想不通。 卢紫梦越发厌烦,“上次临走之前她说的话,你还记得么?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婆子自然跟着点头,“老奴也不敢忘。” “是她说要与我好姐妹相称,还要我多走动,陪她作伴。”卢紫梦愤愤不平,“如今却好像都是敷衍客套似的,有事就想起我来,没事就把我抛在脑后。” 婆子没说话。 “哪有这种美事?怎么,看不起我的身份?”卢紫梦自问自答,“呸,也不看看自己,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世子妃罢了!” 婆子胆战心惊,劝卢紫梦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么?”卢紫梦瞪了婆子一眼,“我问你,我有哪里比不上她?” 婆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 “这还用想?!”卢紫梦大怒。 “世子妃自然是比不上主子您的!”婆子头上都是冷汗。 卢紫梦这才微微消气,不屑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惜我没有她那么好的命,能嫁给夜志宇为妻。” 婆子听后一愣,以为卢紫梦是说气话,但定睛一看,她分明一副双目含春的模样。 婆子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卢紫梦却是不以为然,提起夜志宇脸颊微微泛红,如同情窦初开一般,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夜志宇那样的男子,想来也不过是遵从家里的安排罢了,娶了世子妃这样的女人。” 她就像猜到真相似的,唏嘘不已。 婆子有心想劝卢紫梦两句,但见卢紫梦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就知多说无益。 “我说的不对么?若非如此,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京都城内关于世子妃的消息少之又少?”卢紫梦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婆子也解释不出来。但她跟在卢紫梦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早就看出来自家主子不对劲。 自从上回从世子府回来,卢紫梦就很不对劲。 婆子本以为卢紫梦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等睡一觉过去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先不说夜志宇大魏世子的身份,卢紫梦也是有妇之夫,若是此事走漏半点风声,卢紫梦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只是世子府,连姜家也要乱套。 “主子,您这话是何意?老奴听不懂。”婆子赔着笑脸,小心地提醒卢紫梦。 卢紫梦又是一个白眼,毫无顾忌道:“夜志宇那样的人,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她不禁感慨着,眉眼之中都是向往。 自在世子府匆匆一瞥,卢紫梦心中就多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正是夜志宇。 这些日子,卢紫梦盼的不只是曹氏的帖子,更是夜志宇。 她惦记了这么久,也不知自己给夜志宇可曾留下好印象,更担心曹氏是如何对夜志宇所自己。 “会不会是世子妃看出了端倪,故意的?”卢紫梦把错都推到曹氏身上。 婆子一惊,“老天爷保佑,此事万万不可叫世子妃察觉了去。” 卢紫梦不以为意。 “主子,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爷这些日子虽说总是出去买醉,但也是形势所迫,等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爷定会乖乖陪在您身边。”婆子只当自家主子注意夜志宇是因为被姜必武忽视。 不提姜必武还好,一提起此人,卢紫梦脸色更加难看。 第3064章 惦记 “好端端的,提他作甚?还嫌我不够烦是不是?”卢紫梦沉着脸怒道。 “主子息怒,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婆子连声否认。 卢紫梦不耐烦地挥手,“难得有点好心情,都叫你搅和了。” “老奴……”婆子委屈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卢紫梦打断。 “继续盯着,一有消息就立刻来告诉我!”卢紫梦道。 婆子自然满口应下。 在卢紫梦忐忑的心情中又过去几个时辰,这中间她又问了多次,每次都是帖子。 婆子都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卢紫梦越发心情,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若是世子妃一直不来帖子,那她岂不是再没机会见到夜志宇? 卢紫梦心有不甘,立刻唤来婆子。 “你赶紧去准备些礼品,叫人送去世子府,就说是我给世子妃的。”卢紫梦吩咐道。 婆子自然应下,“主子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卢紫梦点了点头,见婆子还没走,好奇,“怎么?” “主子,您不给世子妃带句话?” “就说我甚是想念,盼望与她能够再聚。”卢紫梦随口答道。 婆子应下,随即去准备。 卢紫梦这才放心,只等世子妃来请自己过府一叙。 婆子带上精心挑选的礼品去了世子府,但并未见到世子妃本人就被拒之门外。 “世子妃谁也不见,你回去吧。”守在门前的下人不客气道。 婆子一想还有任务在身,只好硬着头皮花银子打点,“有劳二位,我就是来送些礼品给世子妃,我家主子问世子妃好。” 婆子边说边赔着笑脸,还不忘将手里准备好的银锭塞到下人手中。 看一眼手里的银锭,下人顿时没了脾气,态度也转好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把东西放这儿,我们自会送到世子妃那里去。” “是是是,有劳二位。”婆子又道:“还得劳烦二位对世子妃说一声,我家主子对世子妃甚是想念。” 那两人略有些不耐烦,但看在银锭的面子上,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其中一个突然问起,“你家主子是?” 婆子脸色一僵,闹了半天,连银子都收了,竟然连是谁都不问。 另一个下人察觉不妥,推了一把多嘴的那个,“就你话多!这不是姜家大夫人身边伺候的么?” 婆子一听,脸色稍缓,但还是补了一句,“姜家就这一位夫人,哪里来的大夫人呢?” “说的是,是我记错了。”二人笑道。 婆子心里虽有气,但也不好发作,毕竟还要指望这两人将东西送去给世子妃。 等婆子离开之后,二人才抱怨起来。 “不过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姜家人,还真拿自己当头蒜!” “不用管了,一会儿把东西送去就是了。” 二人边说着边往内院走。 婆子回到姜家立即与卢紫梦汇报情况。 卢紫梦听说礼品都送到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只要等帖子就是了。” 婆子应声。 卢紫梦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帖子在飞来的路上。 一想到很快就能再见到夜志宇,卢紫梦的嘴角就不自觉上扬,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 婆子在一旁看的却是心狂跳不止,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冒出来。她只能在心里长吁短叹,祈祷老天爷放过自己主子,千万别让主子与夜志宇扯上干系。 世子府。 曹氏看到卢紫梦遣人送来的礼品,脸上的嫌弃毫不遮掩。 秋英上前挨个瞅了一遍,嘴里“啧啧”不停,撇嘴斜眼,一点也看不上这些卢紫梦精心挑选的礼品。 “娘娘您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奴婢看,送给要饭的都不要。”秋英没好气道。 曹氏捏着手里的佛珠,连看都不看,眼不见心不烦。 “……这姜卢氏脸皮也真够厚的,上赶着来贴您不说,还打算用你这些东西买通您。”秋英越发看不起卢紫梦,“她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模样。” 曹氏听到这里脸色更加难看,显然是想起了之前不好的回忆。 秋英仍在喋喋不休,“奴婢看,这个姜卢氏根本是另有所图!”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她就是卢紫梦肚子里的蛔虫。 曹氏的脸越发阴沉,“连你也看出来了?” 秋英是曹氏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主子在说什么,义愤填膺道:“也就主子您心软,若不是您拦着,奴婢当时就冲上去给她两耳光!” “看来不是我多想。”曹氏道。 秋英忙道:“哪里是您?多想的是她姜卢氏,真不要脸!” “她夫君的情况你可知道?”曹氏问。 秋英想了想,“奴婢听说是个叫姜必武的。之前一直跟着梁左都督在七离,前些日子刚回来。” 曹氏眉头微微一皱,“梁霄的人?” “嗯。” 曹氏也是听过梁霄大名的,只是对姜必武没有印象,“这么看,这姜必武也有点本事。” 秋英撇嘴,“娘娘您想多了,奴婢看这姜必武也是一身官司理不清。加上这姜卢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家人您还是离远些好。” 曹氏点头,“你不说我也没打算再与她来往。” 曹氏顿了顿,又问道:“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主子您有所不知,这姜必武有一房小妾,名叫红杏。”秋英压低声音,一副怕被旁人听到的模样。 曹氏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这世上有几个不纳妾的?像梁霄那样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关键这红杏不是普通人。”秋英又道:“她可是瑜郡主的贴身丫鬟!” “什么?”曹氏陡然睁大双眼,“你说,徐若瑾?” 秋英使劲儿点头,“正是。” 曹氏若有所思。 “这红杏跟了姜必武之后,似乎在姜家过得不怎么样。”秋英道。 曹氏没有多问,光是想想卢紫梦,就能猜到。 “于是这红杏就回了郡主府。”秋英说着,“这些在京都城百姓间都传开了。” “竟有此事?”曹氏有些诧异。 “奴婢句句属实。”秋英又道:“奴婢还听说,这姜必武从七离回来,短短几日就去了郡主府少说,两次!” 见秋英说得信誓旦旦,曹氏也终于信了她的话,“姜必武竟对红杏如此之好?” 秋英听了直摇头,“娘娘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姜必武千方百计也要求红杏回姜家是为何?不是别的,就是因为这红杏生了姜家的骨肉。” 曹氏睁大双眼,似是难以置信。 第3065章 看穿 “奴婢猜测,红杏生的多半是个儿子。”秋英说得仿佛是她亲眼所见,“不然的话,姜必武何苦为了一个妾,一个奴婢下这么大工夫?” 曹氏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黑。 秋英见状,及时闭嘴。 曹氏想到姜必武,又想到夜志宇,顿时胸闷难受得很。 “总之,这个卢紫梦定不是好东西。”曹氏道。 秋英没有反驳,“这个姜卢氏,连世子的主意都敢打,简直不想活了!” 曹氏神色僵硬,想起卢紫梦的嘴脸就犯恶心,“那次我就在她身边,她看世子的眼神,简直令人作呕,我恨不能立刻报官将她抓起来。” 秋英见主子咬牙切齿,也跟着附和,“这卢紫梦一看就不是守规矩的人,一个妇道人家,打扮得花枝招展,呸!” “我看得出来,她对世子是一见钟情。”曹氏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快要吐了,手指紧紧掐着佛珠,脑子里的佛经与乱七八糟的想法纠缠在一起,让她头疼。 “娘娘您也别太忧心了,这都是姜卢氏一厢情愿罢了,世子才不会理会她这种人!”秋英连忙安慰。 但这次秋英的话却提醒了曹氏。 曹氏眼神一冷。 秋英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娘娘您怎么了?” 片晌,曹氏才幽幽道:“难道你忘了请卢紫梦来世子府的主意,是谁出的了?” 秋英恍然,大惊失色,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主子,您的意思是!” 曹氏被自己的猜测气得说不出话来。 秋英眼睛转来转去,不敢相信却找不到理由。 “世子特意让我设局与卢紫梦走近些,那么多人,他偏偏提了卢紫梦一个。”曹氏紧紧咬着下唇,竟是要生生要出血来。 “主子,您别急,事情未必是您想的那样!”秋英急了,忙去拽曹氏手里的佛珠。 曹氏感受到手中的珠串,这才平复些许。 “我还不了解世子么?定是看卢紫梦还有几分姿色就动了心思。”曹氏冷笑,“竟然还敢让我在其中插了一脚。” 秋英越看自家主子越可怜。 曹氏虽是在笑,但眼中全是恨,“我看卢紫梦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个专门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 秋英在一旁点头附和,“要不要奴婢去给这姜卢氏点颜色看看?” “请她来是世子的意思,我若是叫人去收拾卢紫梦,万一传到世子的耳中怎么办?”曹氏冷声道。 秋英一惊,“是奴婢思虑不周。” 曹氏心头这口气却难以消散,她满脑子都是夜志宇与卢紫梦。 “那您说该怎么办?” 曹氏沉默半晌,才道:“不变应万变,看世子怎么说。至于卢紫梦,暂且不必理会。” “是,奴婢知道。”秋英忙应下。 曹氏转动手里的佛珠,想了很多。 若是红杏还在姜家的话,或许卢紫梦就忙着与红杏争宠,而无暇顾及其他,更不会把算盘打到夜志宇身上。 可惜姜必武也是个扶不起来的,连自己府中那点事都算不明白。 唯一的妾跑了不说,就连正房都跟着添乱。若曹氏是旁观者,自然不会管这桩闲事,更乐得姜必武倒霉。 但如今卢紫梦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曹氏若是继续不管不问,怕是吃亏的还是自己。 曹氏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徐若瑾身上,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出。 …… 郡主府。 徐若瑾送走熙云公主一行,终于能好好歇一歇。 “累着了吧?让你非要亲自上。”一个调侃埋怨的声音传来。 徐若瑾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沐阮来了,“早叫你来不来,菜吃完了,人走了,你出现了。” 沐阮“哼”了一声,上前来坐在徐若瑾身侧,“我这么忙,你以为我与你似的,整日闲着没事。” 徐若瑾斜了沐阮一眼,懒得多分他半个眼神,“我看你不是忙,是怕麻烦。” “都一样。”沐阮不耐道:“有这空还不如多看两页医书。” 徐若瑾无意与沐阮讲大道理,只想歇歇。 沐阮嘴上虽然挤兑了徐若瑾几句,但眼底仍是显而易见的担心,他别扭地给徐若瑾诊脉。 徐若瑾猛地抽回手,瞪了沐阮一眼。 沐阮一脸茫然。 坐在徐若瑾另一边的梁霄,凌厉的视线也扫了过来。 被两面夹击的沐阮,“……” “你们两口子存心的吧?”沐阮气不过。 徐若瑾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好端端的,诊脉作甚?” “这不是看你累么?万一再累出毛病来,苦的不还是我么?”沐阮抱怨。 徐若瑾“呸”了一口,“乌鸦嘴,不知道念我点儿好!” 沐阮也不示弱,“若是念念就好,还要大夫作甚?都去庙里拜佛好了。” 徐若瑾与沐阮斗嘴。 沐阮撂下一句,“中气十足,还能吵架,看来你这身子壮的能踢死一头牛。”说完不等徐若瑾反驳就一溜烟儿跑走了。 徐若瑾看着沐阮“落荒而逃”的背影,甩出两个字,“幼稚!” 围观的梁霄则是喜闻乐见,沐阮这个大灯泡终于走了。 但眼下还有一个小灯泡。 “娘!”悠悠手脚并用要徐若瑾抱自己。 梁霄看着女儿越发觉得碍事。 悠悠与昕儿玩了一天,按理说早就该困了,但她看爹娘都在,也就舍不得走。 “小祖宗,您随老奴去睡觉吧?”方妈妈哄着来,好说好商量。 悠悠不吃这套,紧紧抱着徐若瑾的胳膊,头摇得像拨浪鼓,“悠悠不要!悠悠要与爹娘在一起。” 徐若瑾就抱着悠悠,小声地说着什么。 悠悠就靠在徐若瑾的怀里,眼皮越来越沉,都要睁不开了,但总能在闭上的那一刹那猛地睁开。 徐若瑾看到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有这些本事也不用在正地方。” 悠悠难得没有反驳,反正就抱着徐若瑾的胳膊,这架势谁也别想抢走。 方妈妈没招了,只好去看梁霄。 难得的,方妈妈在梁霄的脸上似是看出了些发愁的情绪。 方妈妈没办法,她根本带不走悠悠。 “我哄她睡觉,睡着了再给你。”徐若瑾压低声音道。 第3066章 依偎 方妈妈正要点头,这时梁拾跑上前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 徐若瑾与方妈妈一脸好奇,视线随着木匣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徐若瑾一出声,悠悠也被惊动,拼命驱散脑子里的困意。 梁霄未答,而是直接将木匣打开。 “啊!” 看到木匣里面是何物,悠悠第一个惊呼出声,伸出小手就要去拉木匣子。 梁霄却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放在木匣上。 悠悠的小手顿住,抬眼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对上梁霄的双眼,不禁微微一抖。 徐若瑾瞧着木匣子里神态各异的泥塑小人,也喜欢得紧,“你从哪儿得来的?” 梁霄未答,一旁的梁拾却是笑呵呵地把话接过去,“郡主您这话说的,外面哪儿能买到如此精致的泥人?您瞧这做工,您瞧这个,还带着帽子呢!” 徐若瑾双眼睁大,诧异地看着梁霄,打断了梁拾的话,不然他能讲一宿,“这是你捏的?” 梁霄闻言只是略一点头,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但徐若瑾还是在他脸上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下徐若瑾才相信,这些栩栩如生的小泥人是梁霄捏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徐若瑾又惊又喜,揶揄了梁霄一句。 梁霄下巴微抬,“你不知道的还很多。” 徐若瑾失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悠悠的两眼紧紧盯着泥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满脸都写着渴望。 梁霄看悠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你还没告诉我,何时准备的这些?这些日子你我都在府中,哪里来的工夫?”徐若瑾想不通。 悠悠看着那些小泥人都快要流口水了,但无奈爹娘还在说话,她好几次都用眼神暗示娘,但娘根本不看她。 这可把悠悠急坏了,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 偏偏梁拾还在喋喋不休,事无巨细地介绍每一个泥人的特色,他就是对着悠悠说的。 这可把悠悠馋坏了,她听着梁拾的介绍,看着小巧可爱的泥人,脑中更是天人交战,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掰开爹的手掌。 “这是我在七离捏的,那里的土比大魏的好些。”梁霄道。 徐若瑾点头,随即又惊讶道:“你可真能憋坏,这都回来多久了,这才拿出来。” 她看着梁霄撇撇嘴,十分想“啧啧”两声但是忍住了。 梁霄却是不以为意,“这种东西,当然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说完低头看向悠悠。 徐若瑾哭笑不得,“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么?” “想玩?”梁霄看悠悠。 悠悠点头如啄米,“嗯!”然后又可怜兮兮地去看徐若瑾,好像在求助。 徐若瑾受不了这样的视线,立即投降,催促梁霄动作快点。 梁霄不为所动,朝悠悠勾勾手指。 悠悠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把耳朵凑过去。 梁霄低声在悠悠耳边说了句什么,悠悠连连点头,好像下了保证似的一脸认真模样。 被晾在一边的徐若瑾满脸都是问号,心里犯嘀咕:这爷俩儿背着自己说什么呢? 父女俩说完悄悄话,还无比认真地对视一眼。 悠悠歪头看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 她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可以肯定梁霄与悠悠说的一定与自己有关。 不等徐若瑾多问,梁霄就把木匣子往前一推,推到悠悠面前。 悠悠眼中光芒一闪,爱不释手地抱着木匣,小心翼翼地离开徐若瑾的怀抱。 梁拾自觉跟上,护送小主子回去。 悠悠抱着木匣,连头都没回就这么走了。 徐若瑾怀里空落落的,莫名有种异样的情绪,小声嘟哝了一句,“这丫头,有了玩具,连娘都不要了。” 话音刚落,从旁伸过来一根手臂将徐若瑾紧紧揽在怀中,“你还有我。” 徐若瑾本就是开玩笑随口一说,见梁霄如此认真正要笑,却察觉到身后气氛很是正经,开玩笑的话就卡在了喉咙。 “陪我看看月亮。” 梁霄低沉的嗓音与这样月沉如水的夜晚格外相配。 徐若瑾没有多话,无声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梁霄的胸膛,抬眼就是明亮皎洁的圆盘与周围无数闪烁的星星。 但安稳了没一会儿,徐若瑾就忍不住笑道:“为了看月亮,一匣子泥人,值得么?” 她本意是调侃梁霄幼稚,但没想到梁霄的声音清楚从耳边传来,伴随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热气: “是我赚了。” 徐若瑾听了心里比蜜还甜。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这般看星空是何时么?”徐若瑾问。 梁霄在徐若瑾身后,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接话。 徐若瑾扁嘴,“猜到你不记得。” “那时你我才刚成亲,我不想在屋里待着,就愿意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徐若瑾陷入回忆,嘴角不自觉带上笑容。 “这是你的第一次。”梁霄突然开腔。 徐若瑾好奇,“难道那不是第一次?” 梁霄没有反驳,只是道:“你我初见,就是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 徐若瑾神情一顿,思绪飘远。 彼时还在中林县破柴房,徐若瑾也才刚穿来不久,连谁是谁都还没理顺,梁霄就趁着夜色来找她取玉如意。 徐若瑾此番回想,已没有当时半分紧张。 月光透过破窗帘散落屋内,温柔如水映在梁霄的面上。记忆中,那是一张很冷的脸。 眉眼之间与如今的梁霄相比,多了一份锐气,少了几分沉淀。 这是二人的初见,有月光作伴。 徐若瑾如今想起这桩当时看来好似乌龙的相遇,眼梢都不禁上扬,面上都是笑容。 “当时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徐若瑾好奇,“我记得初见可不愉快,你也压根儿瞧不上我吧?” 迎着徐若瑾略带戏谑的目光,梁霄很是淡定,“记得。” 徐若瑾睁大双眼,忍不住转头对上梁霄的眸子。 无风的夜晚,月光洒下,投入梁霄的眼眸之中,让人移不开视线。 “玉如意自是不及你重要。”梁霄淡淡道,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3067章 回忆 徐若瑾不知为何,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心却被填得满满的。 “从哪学来的这些?”徐若瑾嗔怒道。 梁霄不答,只是双臂又紧了紧。 徐若瑾感受到身后传来有力的心跳,好像之前所有烦恼也都跟着飞走了。 二人依偎在一起,甜蜜环绕,谁也不舍得分开。 徐若瑾回想起之前种种,不禁感慨,“好像都是昨日之事,没想到眨眼就是几年过去了。” 感慨完,徐若瑾的注意力就偏了,“我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那时候多水灵啊啧啧。” 徐若瑾自恋地回忆着。 梁霄也不反驳,嘴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二人许久没有像这样静下心来,什么都不做单纯地靠在一起。 “今夜的月亮好像格外圆似的。”徐若瑾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们回忆了很多往事,从相遇到相知,从成亲到悠悠出生,二人有太多记忆可以回想。 徐若瑾已经许久没有像这般想起往事,不是她不想,反倒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我不在京都城这些日子,多亏有你在。”梁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徐若瑾神情一顿,接着眼梢都带上笑意,“如今才想起来我辛苦?” 梁霄不接话,而是用行动来表示。 徐若瑾脖颈边痒痒的,快要坐不住了,压下心里那股悸动,动了动身子,“别闹了,让我好好瞧瞧月亮。” 梁霄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敛呼吸。 徐若瑾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冷哼一声,“你别想糊弄我,你就没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梁霄似是没听明白。 “你打算何时告诉你为何回京都?”徐若瑾直截了当道。 问出口,徐若瑾也不后悔,反正她知道梁霄未必会说,说的也未必是实话。 果然不出徐若瑾所料,梁霄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别想随便编理由来敷衍。”徐若瑾把话说在前面。 谁知却换来梁霄一声轻笑。 徐若瑾脸颊微红,“笑什么?” “我回来,是因为,我想你。”梁霄下巴点在徐若瑾肩上。徐若瑾只要稍稍转头,就能擦到梁霄的脸。 徐若瑾忍着笑意,她身上到处都是痒痒肉,随便动一下都要乐半天。 听了梁霄的回答,徐若瑾笑骂道:“你什么事都藏心里不说。” 不等梁霄再开口,徐若瑾又道:“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问,只要能看到你人好好的,别的我也不在乎。” 梁霄把徐若瑾紧紧箍在自己怀里,安心却也忍不住酸酸地来了一句,“我不在京都的时候,虞尚云是不是常在你眼前晃?” “怎么?吃醋了?”徐若瑾好笑地反问。 梁霄这次没有敷衍,而是老老实实道:“是。” “你回来不会是因为他吧?”徐若瑾故意调侃道。 梁霄却是顺杆儿爬,“没错。” “哈哈哈!”徐若瑾大笑,显然乐坏了。 梁霄就一本正经地看着徐若瑾,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徐若瑾笑累了才对梁霄,故意凑近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问道:“难不成你怕我跑了?” 梁霄沉默片刻,没有立即回答。 徐若瑾更觉好笑,尤其是看到梁霄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时。 “嗯?”徐若瑾见梁霄不回答,就眨眨眼催促。 梁霄这才闷闷地回道:“有一些。” 徐若瑾无奈地笑道:“虞尚云虽然很好……”话说一半,她就感受到梁霄凌厉的视线,随即道:“先听我把话说完!” 梁霄这才收敛眼神。 “他太狡猾,而且他与你不一样,你怎会动心思与他相比?”徐若瑾纳闷。 梁霄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多了。 “虞尚云此人,独来独往,从来不需要任何人驻足,更不用心疼。”徐若瑾说着说着也认真起来,“但你不一样,只有你才会让我有这种冲动。” 梁霄心满意足,但嘴上却是故意问道:“什么冲动?” 徐若瑾脸颊微红,羞恼地瞪了梁霄一眼,想动手但她整个人都被梁霄箍着。 “打你的冲动。”徐若瑾咬牙道。 梁霄大笑,轻轻松了松手臂。 徐若瑾也喘了口气,瞥了梁霄一眼。 “虞尚云此人十分危险,且心思缜密,计划完备,我怀疑他在朝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梁霄突然正经,“我想找机会试探一下。” 徐若瑾皱眉,“朝中?会不会太夸张了。” 梁霄摇头。 “我倒是觉得他没那么厉害。”徐若瑾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凭借自己对虞尚云的了解推测。 梁霄没有与徐若瑾争论,“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徐若瑾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你怀疑谁?” “还未有头绪。”梁霄老老实实回答。 徐若瑾脑中闪过几个人影,但都被他一一否决。 片刻后,徐若瑾才道:“虞尚云的作风,多半会从利益与权力上下手。” 梁霄不置可否。 …… 杨万勇来到方子华处求见。 他愁眉不展,短短几日竟像是老了几十岁,整个人都沧桑不少。 见到方子华,杨万勇先叹了口气。 方子华心知肚明,“杨大人突然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杨万勇长吁短叹,“方大人不必如此,杨某如今被皇上责令在家,度日如年,哪里还有旁的事?” 方子华命下人倒茶,与杨万勇二人密谈。 “方大人,这次求您帮忙,杨某也是走投无路,不然万不会来劳烦你。”杨万勇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 方子华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一派关心之色。 “杨大人言重。” 杨万勇全然不复之前意气风华的劲儿,这些日子显然饱受摧残。 “实不相瞒,杨某都不知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杨某为官多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因为女人被皇上斥责。”杨万勇悔不当初,若是早知如此,他万万不会娶杨夫人过门。 方子华不说话,自顾自地喝茶。 “赵家人就是我的克星。”杨万勇愤愤道。说完他又看方子华的反应,咬牙道:“方大人,杨某实在在府中待不下去了,求您帮忙!” 第3068章 出路 方子华搁了茶盏,眯起眸子懒洋洋的凝着外头骤起的秋风:“杨大人言重了。” 杨万勇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方大人,杨某句句肺腑之言,如今放眼整个大魏,能帮杨某的,也怕只有方大人一人了,那般窝囊日子,杨某当真是过够了!” 方子华暗自嗤笑,面上不露痕迹:“皇上既有令在前,方某为人臣子,万不敢有所忤逆,这件事,关键还在皇上。” 杨万勇险些一口老血,想当初他意气风发时,多少人上赶着求他办事,如今若非有求于方子华,他也断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如此想来,杨万勇又觉悲从中来,面色越发暗沉,尽显颓废之气:“唉,若非杨某识人不亲,为亲人所害,如今也断不会落得这般田地,方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只消替杨某在皇上跟前提点一二便是。” 方子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皇上不过是让杨大人在府中好生管教妻儿罢了,想来是杨大人多虑了。” 杨万勇无奈道:“方大人也看见了,杨某如今这个样子,实是生不如死啊,还请方大人略助一二。”言摆杨万勇便起身要向方子华作揖。 方子华捏着秋扇忙将人按住,头疼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杨万勇抬眸,眸色微亮,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还请方大人明示。” 方子华慢悠悠吹着茶盏,外头的风打窗边拂了进来,染着清冷的月光沾在身上清凉如水,让杨万勇不堪的身躯打了个哆嗦。 “明示倒不必,如今皇上正愁着让谁出征七离一事,若是杨大人可将功折罪,倒也是一桩美事。” 杨万勇脸色一青,这不是让他上战场吗? 若是换了往日还好,可如今他是明显觉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面色憔悴,连精气神都失了不少,让他上战场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再者说,他不过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左不过会些审案的手段,战场哪里是他该去的地方? 杨万勇当即险些跪了:“方大人,杨某不过一届文臣,哪里会得这些个行军布阵的本事……” 方子华倒是悠闲,懒懒的靠着椅子,淡道:“其实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杨大人便是在府中陪伴妻女,享享清福,亦是一桩美事。” 杨万勇苦着一张脸直摆手:“方大人就不要拿杨某打趣了,如今这大魏,谁人不知杨某是因那贱妇而被停了职,如今还来谈什么妻儿之乐!若非当初猪油蒙了心,杨某也断不会娶了那贱妇!” 方子华眸底泛起一抹厌色,借着饮茶的功夫掩了去:“如今皇上正发愁,由谁出任七离,依我看来,梁霄所举茬的陆大人,怕是难当大任,杨大人以为呢?” 杨万勇愣了愣,这个事儿倒是听说了,只是,怎么跟他也能扯上关系?只是谁让他如今有事求人,只得应和:“杨某以为,方大人所言极是。” 秋风乍起,拂开窗边的薄纱帘入入了屋,杨万勇冷得哆嗦,再看一眼锦衣暖袍的方子华,只觉冷得越发厉害。 饶是如此,方子华也并未差人上碳盆一类取暖物件,只斜了他一眼,悠悠道:“天凉了。” 杨万勇不知其意,忙道:“如今这风暗沉得很,怕是要下雨了。” 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夹了些细微的雨点直往屋子里钻,丫鬟前去关了窗,屋子里霎时暖和不少。 杨万勇捧着茶盏,汲取着那一点微薄的暖意,琢磨着开口:“陆大人不过一个侍郎,动的也不是那用兵的真功夫,杨某晚些回府便写折子上奏。” 方子华似是极满意,懒懒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如此甚好。” 方子华拂了拂衣袍,扫了眼外头的天色,大雨将落未落:“杨大人若是得闲,不妨去陆大人那里替皇上说道一二。” 杨万勇有些不开窍,抱着快捂凉的茶盏问:“皇上也不希望陆大人出征?” 方子华冷笑,夜微言自然是想派梁霄出去的,如今不得已,被梁霄顺手推给了陆凌枫,他岂能如意! 这官场上的事儿,多是靠着揣摩来的,许多话哪里是上得台面的,偏这杨万勇耿直过了头,也难怪会被人摆一道,停了职了! 方子华想想身旁可用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头两个大!尽是些废物! 只是,再厌恶他也是断不能表露的,只带三分浅笑,懒洋洋的瞧着对面的人:“杨大人以为如何?” 杨万勇被他那半冷不淡的眼神扫得心惊,一时坐立难安,踌躇道:“这……杨某只望能恢复职务,行本份之事,许多事情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方大人既然说是,那便是了,杨某定当唯方大人是从。”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简单明了了,杨万勇念头又是一转,试探性问道:“那杨某复职一事……。” 方子华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中暖玉:“急什么。” “杨某这都停了这好些时日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那职位就被旁人夺了去了,再者说,杨某也实在不想禁足于府中,日日瞧见那些个令人厌烦的面孔!若非不能,杨某当真是想休了她以泄恨,如今若是一回去,只怕是又要吵了!” 杨万勇提及家里是又恨又无奈,整个人颓得跟只舟上的蚂蚱似的,愁成了一锅粥。 方子华见了便越发瞧不上,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家都打理不好的人,想来也是没有多大的气性去治国平天下的,男儿如斯,着实有些无用。 他爱搭不理,偶尔哼哼着回上两句,杨万勇也不觉尴尬,自顾自的念起了家里长短来,听得方子华眼皮子直打架。 杨万勇最终咬牙道:“大人,这复职一事,还望大人尽早些,杨某也好早日在朝上助大人一臂之力。” 方子华原是不指望这般要草包不草包的家伙,若非实在所用无人,也断断是犯不上将杨万勇这个被停职的给解救出来! 第3069章 出路 放眼天下,如今竟连他方子华能用的也没几个了,也不知那些才子能人都去了何处。 原先总时不时还会进一批新人,这一批已经许久不曾进过了,方子华也只能在这里边将就凑和着用了。 “杨大人可听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杨万勇不屈不挠:“杨某哪能不急啊!” 方子华搁了茶盏,凝着他的眼神有些冷:“复职一事,我自有分寸。” 说的再多,旁人参不透,也是假的,见杨万勇显然是被复职一事蒙了心,那模样简直磨光了他的性子,方子华起身便走了。 杨万勇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该去一趟陆侍郎的府邸? 细想了想,杨万勇自认与陆凌枫还有几分同朝之谊,便腆着个脸,顶着将落未落的乌云去了。 方子华身旁的小厮将门窗紧闭,方才杨万勇的表显尽收眼底,有些无奈:“这人,主子当真打算用?当初可是皇上亲自勒令停的职,若是这般为大人所用,未免引起旁人怀疑。” 有了这样直接的利益关系,旁人一眼不就能看出来,这二人关系匪浅了,同这样一个人栓在一条船上,小厮都觉得不值。 方子华揉着额角,没什么精神:“自然是要派过去给陆凌枫添添堵,你差人跟着些,看他究竟是回府了,还是去了陆府。若回府,便给些提示。” 想到杨万勇那点反应能力,方子华就有些头疼。 小厮十分不解:“大人既已经将他引来,又何故要将他引到别处去?让他承了大人这个人情岂不更好。何故多此一举。” 方子华慢条斯理的泡着茶,扯唇冷笑:“不过是派去给陆凌枫添添堵罢了。” 他的兵部,还当真是缺一个人呐,难不成就只能用姜必武那个废物了吗! 在朝堂之上,陆凌枫这个兵部侍郎不知给他添了多少堵,如今也是时候一份一份还回去了! 杨万勇这耿直的家伙直接便往府里窜,若非方子华派去的人跟得快,只怕这会儿已经进了府了,得那小厮一些提点,这才转了向,又颠颠的跑去寻陆凌枫。 陆凌枫正在饮酒,灵阁的美酒如今被他搜寻了个遍,如今心情上佳,不想被人打扰,还是打着有要事想商的名头求见。 杨万勇说是求见,脚程却还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一只脚入了亭了。 陆凌枫扫了眼身后急匆匆跟着的小厮,琢磨着要不要换一批:“我还以为府里进贼了,一群人跟着火急火撩的,原来是杨大人,杨大人不在府上好生呆着,来我陆府作甚?” 杨万勇见他也不请入坐,也就只好干站着,一双眼睛盯着酒,恨不能将杯盏瞪出两个窟窿:“这灵阁的酒就是好,香气浓郁醇厚。” 陆凌枫挑了挑眉,倒是个识货的:“如今眼看就要大雨了,杨大人夜闯陆府,若是我去皇上那儿告一状……” 杨万勇忙道:“是杨某唐突,还望陆大人大人大量,此番前来,确有要事……” 陆凌枫闻着酒香,心情甚佳:“不过与杨大人开个玩笑,你我同僚一场,不至于,坐。” 杨万勇忙道了谢,规矩的坐下。 入了秋的夜里有些凉,亭中煮着一壶上等的好酒,酒气扑人,馋得杨万勇险些忘了正事儿。 三杯两盏下肚,杨万勇便又诉起了苦,同那方子华说过的话,又一字不落的全复述了一遍。 陆凌枫也不是不知道那些事儿,只是懒得理会,如今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巧闲着,玩玩也好。 “杨大人有所不知,打你回府开始,朝中贪污枉法之事便多了不少,皇上为此很是头疼。” 嗯??杨万勇一脸懵,怎么头疼的又成这事儿了? 杨万勇暗搓搓试探:“听闻皇上还为梁霄梁大人回朝一事头疼,梁大人推荐陆大人去,这等升官的大喜事儿,还得恭喜陆大人了。” 陆凌枫挑了挑眉,这货府里头宅着也没闲,消息倒是灵通:“这等升官的大喜事儿送你如何?正巧本官为人清廉正直,最不喜的便是升官发财之事。” 杨万勇心头跳了跳,有些鄙夷,不喜欢还一个劲往朝堂里头钻,皇上那儿马屁是一拍一个准!若当真淡泊名利,你倒是入个深山老林砍柴种菜啊。 念及方子华暗地里的提点,他正色道:“陆大人莫要开玩笑,杨某怕是连刀剑都提不动了,哪里还有那般的魄力去征战沙场,倒是陆大人,正是大好年华,风华正貌时,定然建功立业而归才是。” 夸完了话风一转,杨万勇又道:“听闻梁将军不去七离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若不去七离,那好不容易打下的军功,那可就……” 陆凌枫兀自喝着,整个人眼睛微眯着,显得有了几分醉意,他含糊其词:“此事就不劳杨大人费心了,届时杨大人只需管理好大理寺那一届三分地就是了。” 杨万勇面色一晒,随即道:“陆大人所言极是,还望陆大人替杨某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杨某若非亲族所累,也断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如今得陆大人雪中送碳,无以为报,唯酒一杯。” 他捏着酒杯一连饮了三杯,陆凌枫小酌一口,微微皱眉,上好的酒,便被这人这般牛饮了,实在心疼。 “夜色不早了,杨大人早些回去歇息罢,若教人发现大人私自出府,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 杨万勇得了陆凌枫话中意思便欢天喜地的走了,那气色红润有加,仿佛阳光罩体,瞧得陆凌枫身旁的小厮都有些哭笑不得:“主子,你瞧这杨大人,来时还一副死了爹的架势,如今走的时候倒好,如同生了儿子似的。” 陆凌枫温着酒,懒洋洋道:“往后这般人入府作客,灵阁的酒就不要上了。” 小厮应声,嘀咕道:“分明是主子在饮酒不想挪动,这才将杨大人唤来此处……”如今倒好,锅都是这些奴才们背了。 第3070章 家务 城中的秋雨绵绵,杨万勇顶着一身湿回家的时候,城中大部分人亦好不到哪里去,好比姜必武。 他原本就糟心,孩子没要回来,红杏也没要回来,在那郡主府里头呆着,自个府中那卢氏,也是见天的往外跑,如今竟同他一块儿这样晚才回来,当即便不顾一身湿,沉了脸。 “你一个妇道人家,整天的早出晚归,成何提统!” 卢紫梦同那些官家妇人的小聚回来便绕去了六王府,原是想着去四周转转,便是偶遇一番夜志宇也好,偏夜冷风凉,左等右等不见人,心情原就郁闷着。 见过了夜志宇那般气宇轩昂的,再瞧着家中的姜必武,只觉他与夜志宇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雅士与屠夫! 如此一想,卢紫梦越发不把姜必武当回事:“你倒还有脸来说我!你也不想想那贱人是怎么对你的,连你的孩子都一并带走了,你还巴巴上赶着去贴冷屁股!” 姜必武气得险些吐血,以往卢紫梦待他虽也蛮横一些,但是绝对不会像如今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公然顶撞。 姜必武当即便铁青了一张脸,一拍桌子,怒道:“混帐!你别以为中间的事我不知道,若非你从中作梗,她怎么会带着孩子离开我!卢紫梦,我当真是倒了八倒子霉,娶了你这么个毒妇!简直不知廉耻,毫无贤德之心!” 卢紫梦原也喝了点小酒,这会儿酒壮人胆,加之这些时日的诸多不满,顿时便炸了:“我是毒妇?那个贱人生的孩子就是孩子,我生的一儿一女你怎么就看不见?爷,如今你的心里怕是只有那个贱人了吧?又曾何有过你这一双儿女的半点位置!那不过就是个贱人,也不瞧瞧是个什么身份,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得亏那贱人识趣自己走了,若是再回来,她定要那身份低贱的贱人好看! “你再说一次?!”姜必武当即要火。 卢紫梦梗着脖子就是不服。 眼看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就要打起来,一旁的丫鬟忙近前扶着,一面劝道:“爷,您可千万不要同夫人一般见识,夫人今儿见了些官家太太,原也是为着爷的事儿,所以多喝了几杯,还望爷多体谅。” 姜必武这般一听,一般无名火窜了上来:“莫不是觉得我无能!还要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请人吹枕边风了不成!赶紧扶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旁扶着的丫鬟暗自松了一口气,卢紫梦却不绕人,指着姜必武的鼻子骂:“我丢人现眼?你在那郡主府门口像只狗似的求那贱人回府就不丢人现眼了?” “闭嘴!” 姜必武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左不过就是那么些破事儿,如今被翻来覆去的提醒他当时有多丢脸,再好的修养估计也折腾没了。 “怎么?你做得还让人说不得了是不是?若不是那个贱人,如今咱们的家依旧是好好的,如今这个家被她害得支离破碎,你还在这儿心心念念着那个贱人做什么,你狠不下心,放不下,那贱人可狠得了,她可干净利落的早将你给忘了!” 卢紫梦喝了点酒,心里的不快尽数往外头吐,末了又添了一句:“你也不瞧瞧,哪里还有当年的风范气度……” 一旁的丫鬟心惊肉跳,生怕卢紫梦将先前种种尽数抖落出来,忙道:“爷,夫人她喝多了,奴婢这就扶夫人去休息。” 卢紫梦拂开那丫鬟,打量浑湿被雨水浸透的姜必武,指了指他的衣袍,有些嫌恶:“人家梁霄上战场回来是个将军,你瞧瞧你,最是无用!除了凶女人,你还有些个什么本事……” 卢紫梦见他双目欲裂的模样有些后怕,一甩衣袖子转身便走。 姜必武看着卢紫梦离去的背影,一拳打在椅子上,椅子微微凹进去了些,他坐在大厅里叹了叹气。 风雨打外头肆意进来,刮在人的身上是冷的,回想起与红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如今这般一比较,他越发觉得自已就像个孤家寡人。 他原就因为想与陆凌枫一同出征而被拒绝,这会儿心情烦闷,一回来又被卢紫梦这般打击,衬了这秋雨,一场凄凉之景油然而生。 卢紫梦回了里屋之后躺在软塌上,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瞧瞧他如今那个模样,连那贱人都瞧不上,不要了的东西,难不成我还会巴巴的抓着不成!也不瞧瞧他自个儿当初如何不着家,如今倒训起我来了!” 一旁的丫鬟婆子是吓得心惊胆颤的:“夫人,这话可万万说不得,今日爷当您这是醉了不计较,若是他日可就未必了。” 卢紫梦冷冷扫了眼那婆子,眼神犀利:“我告诉你们,若是我出了事,你们一个个也不好过,不成天盼着我点好,尽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世子妃那边有消息没有?” 婆子摇了摇头,谨慎道:“还没有,想来如今秋风冷雨的,又是夜里不方便,过几日应当就有了。” 卢紫梦打了个呵欠,念及夜志宇便心神荡漾:“这世间,竟有六王爷这般的男人,老天为何不让我早些遇见他,不过,便是我作了人妇又如何!” 丫鬟慌张的扫了眼外头,低声道:“夫人可小心些,这话若让有心的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再者说,爷待您其实也是极好的,府中诸事皆是您做主,夫人如今已为人妇……” 卢紫梦扬手便是一巴掌,冷斥道:“我是个什么人,还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不成!这些话我说说也就罢了,你若是敢给我传出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出去!” 丫鬟成了出头鸟,委屈的忙退了出去,旁边伺候着的人各个垂眸不敢再多言。 卢紫梦面上还扬溢着羞涩,似少女怀春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那日与夜志宇相见的场面如同一根弦,那似有若无的一眼便足以令她为之动容。 婆子替她收拾净后便退下了,卢紫梦躺在床上,不断的回想起那一幕,只觉分外撩拨人心,再念及自家夫君,这般一比较,便只剩下了厌恶,人比人当真能气死人! 第3071章 应酬 卢紫梦夜间越想越难耐,半夜时分姜必武过来了,隔着帘子远远的瞧着那抹曼妙的身影,只觉厌烦,但是到底也是个男儿,便去了床边,手还未碰着卢紫梦,便被卢紫梦瞪了一眼。 “爷可有事?” 姜必武床边一坐,张开双手:“宽衣。” 卢紫梦见他这般模样,内心极是厌恶,她捂着肚子,面上一派痛苦之色敷衍道:“爷,今儿妾身喝多了些酒,加之那事儿也来了,身子不适,怕是伺候不得爷周全,还请爷移驾别院罢。” 姜必武见她面色确实不大好,加之先前颇有怨怼,当即便冷了脸:“怎么?你将红杏赶出去了,如今你有不便谁来伺候我?” 红杏红杏,又是红杏! 那个贱人不过是个低等的奴婢罢了,若是相较起来,连个畜生都不如,也不知到底给他施了什么蛊毒,让他这般心心念念。 卢紫梦险些指着他鼻子开骂,憋着了一肚子火,卢紫梦招了招手:“让下人替爷宽衣吧,妾身实在身子不利索,怕伺候不妥当,还望爷多担待。” 姜必武扫了眼近身来的丫鬟直拧眉:“你让红杏孤儿寡母的呆在郡主府,自个倒在姜府里头逍遥快活,卢紫梦,我竟不知你的心这般歹毒,那不过是个初初出世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儿,你也下得去手,如今好了,那孩子也回不来了!” 卢紫梦正窝着火,一听这头又提起红杏,一时脾气便炸开来! “她的孩子是你的孩子,难道妾身生的孩子就不是了吗?爷一心惦记着她,可想过妾身的痛苦?若不是那红杏横插一脚,如今咱们还是个顶和睦的家,哪里像如今这般支离破碎!” 姜必武拂开她,冷着脸斥道:“你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哭哭啼啼,哪里还有半分姜府当家主母的风范!成天早出晚归,不知礼义廉耻!旁的府邸的夫人早早就回去了,独独你,每每天黑透了才回府,你说,你到底去哪里了?” 卢紫梦心头猛的一跳,当即趴在床上痛哭道:“妾身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爷,我同那些个官家夫人碰碰面,打打马吊,也不过是将关系套近乎些,你竟说这样的话来伤人心,爷,妾身就算再厌恶红杏那贱人,妾身的心还是向着爷的啊。” 姜必武拂开扯了他衣袍的那只手:“你莫不是觉得我在朝中不行了?还需要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头恬不知耻的抛头露面!” 卢紫梦趴在床边,泪流满面:“妾身也是为了爷好,留意着各个府邸里的动向,难不成这也是错?” 若不是担心他多想,卢紫梦此时定与他掐起来了,哪里会柔弱的趴在床边一副楚楚可怜无可奈何的模样。 外头疾风骤雨,姜必武原是想走的,如今也走不成了,一提起郡主府那丢面子的事儿,他心里便满是烦燥,妻儿至今未归,有三夫人与郡主掺和其中,想将那母子二人接回来,就更难了。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毒妇造成的! “你但凡有几分容人的雅量,红杏母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罢了!”姜必武不想再同她多言,拂衣便要走。 卢紫梦猛的起了身,扯着帕子委屈道:“爷眼中,妾身就是这样一个人了吗?原是妾身没有容人的雅量吗?定是那红杏那个贱人给你施的什么毒术,咱们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如今被她害成这个样子,爷如何就想不明白!如今她仗着有郡主府和三夫人撑腰,就给爷甩脸子,自古以来嫁夫从夫,哪里有她带着孩子独自回了娘家的道理!” 姜必武强忍着才没给她一巴掌:“你如今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你与她同是我明媒正娶,你便这般张口闭口贱人,她若是贱人,你又是什么!身为姜家当家主母,也该有些主母该有的气度,先前我敬你三分,不与你计较,今后若再这般不知廉耻礼数,休怪我无情!” 卢紫梦被他那冰冷的气势吓了一跳,心里头的怒火越发烧得旺盛:“我再如何也比那贱人好,她这般三请四请都不回来,指不定因为那孩子不是爷的!再者,妾身虽不喜她,可是爷请她回来,妾身也无二话,谁知道是不是她心里有鬼。” 姜必武猛的砸了床边的杯盏,青筋暴露:“混帐!这般瞎话你也说得出口!” 卢紫梦瞧着那碎得七零八落的杯盏,心头有些落寞。 这茶盏好比她与姜必武的感情,如今早已经碎破不堪,再回不到原样了。 这样也好,她已经不在乎姜必武是不是在乎她了,如今她满心满眼早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发。 姜必武顾不得秋雨天气,拂衣便走了,临了留了一句好自为之。 秋风和着雨灌进了屋子里,卢紫梦将屋子里头的东西乒乒乓乓一顿砸,看着一地的狼藉,心情这才好了些。 “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那红杏看上他也是眼瞎!要我看,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样贱。” 身旁的丫鬟正忙碌着清扫,这样的话她们早已经习惯了,半句话也不敢吭声。 卢紫梦拂开窗,窗外头暴雨倾盆,姜必武打她这儿离开,回他自己的院落怕是要淋湿了,她也不想去理会,倒是一旁的婆子,低声道:“夫人,奴婢已经安排人前去伺候着爷了。” 卢紫梦懒懒的紧了紧衣袍,冷风透过细缝钻进身体里,冻得卢紫梦直哆嗦,她干脆便关了窗:“日后这些表面的功夫你去安排就是。” 她连应付都懒得应付,连姜必武碰她一下,她都觉得膈应,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看上了这么个人,只是如今悔之晚矣。 卢紫梦的叹息在夜色里显得分外无奈…… 第3072章 预约 入秋的雨直到凌晨初停。 因着下了一整夜的雨,大魏都城被雨水冲刷,泥圬被洗净,于阳光下瞧着越发繁华亮眼。 卢紫梦大清早起身前往膳厅用膳。 姜必武早已经起了,见她这般晚,冷哼了哼:“如今你倒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她已经连姜必武上朝的时辰都忘记了。 卢紫梦扫了眼他的朝服,福了福身:“爷上朝的时辰还未到呢,妾身昨儿身子不爽利,起得晚了些,爷见谅。” 姜必武故意膈应她,并不理会她的话,只问身旁的管家:“这膳食谁备下的?” 管家不明就理:“爷,这是夫人昨儿吩咐人备的,都是爷爱吃的。” 姜必武扔了筷子,拂衣起身,扫了眼卢紫梦:“这般菜色,哪里及得上红杏万分之一,那个厨子,打发走。” 这是摆明了不给卢紫梦面子了,卢紫梦一张脸霎时就冷了下来:“爷,这厨子原还是爷特意从春风楼里头挖过来的,想来是爷胃口不好,妾身点错了菜,如今上朝时辰将近,爷还是先去上朝的好。” 姜必武拂衣便走,卢紫梦气得险些吐血。 待人走远了,膳厅没什么人了,她才冷着脸坐下,气愤道:“如今我看他是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不过是吃个早膳,也能将那个贱人抬出来!” 婆子见她怒火冲天的模样不免忧心,取了帖子来,有些犹豫:“夫人,那,如今那宴会还去不去了?” 卢紫梦夺了那贴子细看了看,百妇宴,这是朝妇们私底下命名的一个宴会,宴会里头尽是些妇道人家,家里长短的,一天天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也不过是消磨些时间罢了。 “去!我为何不去!我偏要去!” 婆子思及昨天晚上二人的那一番争吵,有些头疼:“可爷已经说了……” 卢紫梦扫了眼那婆子,喃喃道:“不出去如何能见得她,你快,再去瞧瞧,可有世子妃的贴子!若是有尽早来通知我。” 婆子只觉卢紫梦无可救药了,这般心心念念着那夜志宇,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啊,只是见卢紫梦这般意志坚决,也不敢再去劝她。 “奴婢方才已经去瞧过好几回了,并不曾有。” 卢紫梦绞尽脑汁猛的想了起来:“你去,将我先前得的那个八宝盒送去给世子妃!再去提一提,就说许久不见了,甚是想念,不知世子妃可好。” 婆子只得去取八宝盒:“夫人,这可是您最喜欢的,若是这般送了人……” 卢紫梦已经迫不急待了,若不是六王府不让人随便进去,卢紫梦定然见天都呆在那儿! “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快些去,我要去梳洗打扮一番,定然要美过那曹氏,叫他另眼相看!” 她对镜贴花环,勤快又利索的收拾着自个儿,一旁的婆子看着只觉她像个去见心上人的姑娘家,可偏她已经嫁作人妇,儿女成双了! 唉,也不知是个什么孽缘。 婆子匆匆忙忙跑到六王府去送东西,因着她已经来过一次了,那守卫倒也记得,于也就让她进去了。 曹氏这会儿正在用膳,见了那八宝盒,只觉分外珍奇,却也不曾表露神色,曹氏贴身的秋英送了那婆子出去,温声道:“这几日世子妃身子不大好,你且回去告诉姜夫人,让她不必担心,待主子好些了,必然请夫人过府一叙。” 婆子得了个消息回去回复。 秋英见她走远了这才回了府,那曹氏哪里有半分病态的样子,此时正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晒着日光,手里头把玩着那八宝盒:“姜府瞧着一般,不曾想竟还有这般可人的玩意儿。” 秋英瞧着那八宝盒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七色光,笑道:“确是个稀罕物,只是她这三天两头的差人来投拜帖,也实在烦人,主子,她那般的身份,哪里配和您称姐道妹的。” 曹氏搁了八宝盒,拂衣打坐,手里头的佛珠一颗一颗的碾着,心里头乱得很:“你是没瞧见爷看见她时的那种神情,虽是淡然一眼,可是我这心里头,总慌得厉害。” 秋英忙安抚道:“主子,您真是多虑了,不说那姜卢氏才华家世容貌样样不及主子,单说她乃是有夫之妇便不可能了,饶是她再这般,也不过是她自个儿不要脸面不知羞耻,又与爷有什么干系,主子这般好,总有一日爷会发现的。” 曹氏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心了,她原也曾以为自个儿在他的心里还有些地位,可是如今回头看看,其实夜志宇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夜志宇为什么会娶她。 但凡当初夜志宇为皇室所敬重一些,那是断然不会娶她的,她虽说是大户的分支,可是于这皇室中人而言,身份依旧是有些低的,况且她的家族也帮不得她些什么,有时候甚至还要打着夜志宇的旗号行事。 如此一来,她在王府的地位便越发艰难。 “究竟如何,我心里有数。” 但是卢紫梦,她是真的看不上! 若非是夜志宇有令,这般之人,她连招呼都懒得打,连门都不想让她进,更莫说是饮同一杯酒水了。 秋英续了盏茶,朝曹氏笑道:“主子那日举行宴会的时候,可是操持得极好的,连爷听闻都有些刮目相看呢,想来离主子得宠的日子,也是不远了,主子如今当好生保养自己才是。” 再这般素衣淡服的,可不像个世子妃该有的雍容华贵。 曹氏收了佛珠,凝着院中那颗树叹了叹气。 念及夜志宇那冰冷的眼神,心里便一阵一阵的发颤,她又如何能那般平心静气的与夜志宇相谈? 在夜志宇面前,她永远是懦弱低下又卑微的那一个,只能任人宰割,于夜志宇,她渐渐的也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 没有希望的活下去,或者才是最适合这深宅大院的。 秋英见她凝树不语,便将檀香复又添了一些,香气缭绕而起,腾升,最后消失不见。 第3073章 长短 卢紫梦这会儿正与诸夫人小聚打马吊,婆子近前去,声音刻意大了些:“夫人,世子妃差人传话,说是这几日身子不好,过几日好些了,请夫人去府上一聚。” 卢紫梦乐得花枝乱颤:“世子妃姐姐还当真是惦念着我呢。” 同她打马吊的夫人好生羡慕:“姜夫人竟与世子妃关系这样好?怎的还姐妹相称了?” 卢紫梦自信心膨胀暴表,出了手里头的牌,笑盈盈道:“承蒙世子妃姐姐瞧得上我,这也是我的福气。” “姜夫人这话说的,好似我们就没福气了似的。” “可不是。” 几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欢声笑语里也不知几分真假。 这般一玩,天色又晚了,卢紫梦总会习惯性的去六王府那边转一圈,总盼着能遇见那令她梦里梦外魂牵梦萦的身影,只是每每总让人失望而归,难道朝中就这么忙吗?都这个时间了也不见回府! 后来天色实在太晚了,在婆子的催促下这才匆匆回了姜府。 姜必武想去七离被拒,心情烦燥,正喝闷酒,结果一抬头就见那人又是晚归。 卢紫梦全当没瞧见他,转身便要走。 姜必武酒壶一砸,冷声道:“你给我站住!” 卢紫梦这才诧异道:“爷,你这是怎么了,喝了这么多酒?” 姜必武甩开她的手,厉声道:“你这贱妇,怎这般不知廉耻!夜半三更才回来,我看你干脆别回来了!” 卢紫梦原是一天的好心情,这会儿消失得一干二净:“我不知廉耻?我是出去野了还是出去同人鬼混了?左不过就是回来的晚了些,你说我不知廉耻?你便是官场有气,也不要拿我来当出气桶!” “你!你竟敢这般与我顶嘴!” 姜必武被气得不轻,眼前的这个卢紫梦对于姜必武而言,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先前她虽也会嚣张跋扈些,但断断不会这般与他争执,连着语气也再不似先前那般温柔了。 仿佛方才是他的错觉,卢紫梦差下人近前扶着他,柔声道:“爷想来是喝醉了,快,送爷回房歇着。” 姜必武推开那些人,摇摇晃晃:“我没醉!好男儿,自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为何!为何我连要上战场也这般艰难!” 对于她的我行我素,姜必武怒到了极点,饮了些酒,念及妻儿,衬了秋水月凉,孤家寡人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他当真是喝的多了,可如今在自家夫人跟前,便是再厌恶,醉时也是极容易动容的。 卢紫梦虚扶着他,眸色微转:“爷是想上战场去七离?” 若是他去了七离,那岂不是无人再在这府中叨扰烦她了?! 卢紫梦细想想便觉兴奋。 姜必武含糊的点头,整个人摇摇晃晃:“七离!原就是快被割下来的肥肉,谁若是伸手,那便是唾手可得!轻而易举,如探囊取物!” 卢紫梦亲自扶着他往里间走,一面道:“爷有此志气,妾身自当倾力相助,爷放心,明日妾身便去替爷打探一二,定助爷得尝愿。” 姜必武醉迷糊了,失了先前的气场,拉着卢紫梦的手,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 卢紫梦身旁的婆子凑得近了些,一听脸色骤变。 卢紫梦诧异:“他嘀咕些什么呢?” 婆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原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卢紫梦一听觉得奇怪:“我问你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婆子吓得抖了一把,卢紫梦将人推开,沉声道:“没用东西,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她近前一听,便听得姜必武在含糊不清的喊着红杏,那一声一声的红杏似一把刀,扎在她的心里,将她为数不多的半分在意给扎得支离破碎,她扬手朝着武必武的肩膀便是一巴掌,咬牙切齿。 “红杏红杏,你就知道那个贱人!心心念念就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不过就是个贱奴!好,好得很,既然你心已经不在这儿了,那你也休怪我,你不仁!我不义!” 卢紫梦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生吃活剥了! 瞧着他这酒气冲天的模样,再想想六王爷那满身的清冷华贵之气,卢紫梦转身便走了,多一眼都懒得瞧。 婆子忙跟上,生怕卢紫梦又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夫人,爷如今喝醉了,夫人不近跟前伺候着吗?若是爷醒来见夫人伺候了一宿,定然十分感动,与夫人和好如初。” 卢紫梦凝着她冷笑:“你跟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觉得我与他还能和好如初?” 婆子忙垂眸温声道:“终究会好起来的,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夫人与爷到底还是有这么些年的情分在。” 卢紫梦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我打了一天的牌都快累死了,哪里还有功夫照顾他,你差个人去伺候着罢,若是快醒了,就差人来传我。” 婆子目送卢紫梦离开,叹了叹气,以前这府里总是欢声笑语的,如今因着一个红杏,就搞成了这个样子,妻不像妻,夫不夫像夫了。 卢紫梦回府睡了个好觉,清晨被婆子唤醒,草草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姜必武的房中。 姜必武将醒未醒,卢紫梦便伏在床边,好似整夜都在照顾一般,婆子将人都唤了下去,房中便只剩下了这夫妻二人。 姜必武醒来的时候便瞧见卢紫梦伏在床边安静的睡着,这个令他厌毒的恶毒妇人,如今守在床边照顾着他,一时令他百感交集,念及红杏母子,又觉心有愧对。 卢紫梦是装睡的,这会儿装不下去了,便睁了眼,佯装诧异道:“爷,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我夜里已经差婆子备了醒酒药了,你快喝些。” 姜必武一言不发任她伺候,内心十分复杂,不知这卢紫梦是吃错了什么药了,性情反复。 见他发着呆,卢紫梦凑近跟前温声道:“爷这般瞧着妾身作甚?快将这醒酒汤喝了,否则该是要头疼了。” 姜必武接了醒酒药,疑惑道:“你在此照顾了我一夜?” 卢紫梦娇笑道:“爷怎这般见外,照顾爷原就是妾身的份内事,如今妾身身子大好了,自当照顾爷。” 姜必武心底微有些感动,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卢紫梦前前后后的伺候着,让姜必武找回了些许莫须有的地位感。 第3074章 登门 夫妻二人的关系难得缓和了些,婆子丫鬟们瞧着也舒心不少。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纱投下斑驳的影,卢紫梦替姜必武布了些菜,夫妻二人竟有一种久违的违和感,相视一笑,透出几分默契。 二人到底也是相处多年的夫妻了,饶是闹成那模样,有些事情于姜必武而言,一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犯不着去追忆旧事,如今这般,倒也难得有几分举案齐眉的意思。 守门的小厮匆匆来报:“爷,方大人来了。” 姜必武一时还有些懵,大清早未反应过来,他如今连陆凌枫都不待见,还有谁登门?当即问道:“哪个方大人?” 卢紫梦忙提醒道:“这朝中还有哪个方大人,爷莫不是糊涂了。” 姜必武狐疑道:“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做甚?”这大清早的,用膳的时辰跑这儿来,莫不是怕寻不着他,特意出门堵人? “爷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快请方大人。” 那位方大人卢紫梦是知道的,平日里同那些夫人打马吊的时候偶尔也会聊起哪家的大人生得俊俏,哪家的大人最是风流,这方子华便是那些个大人里头俊俏的一个。 她见得少,如今有幸,自是要瞧瞧的,也好同那些个妇人吹嘘一二。 方子华远远走来,衣袍翻风间衬了秋风扫下的落叶,那打理得齐整的衣袍鬓发,无一不精巧,瞧着似个温润的如玉君子。 姜必武见身旁的卢紫梦盯着那方子华瞧,当即冷了脸:“我与方大人有要事相谈,你一个妇道人家呆在这儿做什么。” 卢紫梦未理睬姜必武的话,待方子华走得近了,卢紫梦这才回话:“见过方大人,方大人可用过早膳了?” 方子华扫了眼那简单的几个菜色,径直坐于主位,淡道:“用过了。” 见他清冷又疏离,这气质间竟觉得与夜志宇有向分相似,卢紫梦讪笑道:“既是如此,大人与爷想来还有要事相商,妾身就不打扰了,若是有要事,尽管吩咐。” 姜必武点了点头,瞧她那眼神极是不悦,因着方子华在场,便忍下了:“去吧。” 待卢紫梦一走,姜必武这才差人上了新茶,整个人显得有些忐忑:“不知方大人此来所谓何事?” 方子华睨了他一眼,越发觉得厌烦。 这般无用之人,瞧着便让人不爽,若非是兵部缺人,陆陵枫又处处与他作对,他也断不会上这姜府来。 如今姜府与郡主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早有耳闻,如此无能之人,连妻儿都接不回,方子华是打心底里瞧不起的,只是面上也不曾表露,一派的温着,客套得紧。 姜必武以为他是嫌这儿说话不方便,又道:“方大人可是想去春风楼一聚?” 方子华摆了摆手,接了那茶吹了吹,茶质尚可,便饮了一口,“方某正值孝期,不宜饮酒,此茶尚可。” 尚可? 姜必武狐疑的瞧着他,这可是皇上先前赏的顶好的茶叶了,倒也不愧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气派倒是做得很足,姜必武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想着卢紫梦瞧他的眼神,心里头也有些不快。 这男人可是出去寻花问柳,三妻四妾,可是女人却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姜必武此时心里很是不快:“方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方子华搁了茶盏,挑了挑眉,倒是个爽快的,不比杨万勇那般慢半拍,当即也不拐弯了,直言道:“方某认为,此番前去七离的人选,姜大人极为合适,不知姜大人可有此意。” 说这话之前,方子华也是差人去查过的,先前姜必武去寻陆凌枫时被拒绝,如今他是刻意将这肉送到了姜必武的嘴边,若是这般还不知道啃,那可就真的是个废物了。 姜必武内心翻腾起一片热浪花,可方子华见面就这么说?二人关系没这么近吧…… 他强行压下情绪,狐疑道:“方大人此话何意?梁霄举荐陆凌枫去,如今此事虽压制了,可姜某又如何能替代那二人,方大人说笑了。” 方子华挑了挑眉:“举荐姜大人,方某确有几分私心,不过,七离这块肥肉,方某相信以姜大人的本事,定也是啃得下的。” 姜必武有了几分精神,他去七离陆凌枫不同意,还那般斥责于他,若是得方子华的助力而去了七离,那可就打了陆凌枫的脸了! 只是…… 姜必武有些愁:“不瞒方大人,先前姜某也曾寻过陆凌枫,想同陆凌枫一起,只是并未成功,如今若是姜某自请前去七离,皇上也未必会同意。” 方子华捏着折扇挑了挑眉:“姜大人,方某的意思是,由姜大人取代陆凌枫与梁霄,一个人领兵前往七离。论打仗,或许姜大人确不如梁霄,不过,如今的七离可不是打仗了,而是治理。再者,若是当真打起来,七离还有梁鸿等人镇守,自不必姜大人费心,届时姜大人只需打理好七离就是。” 这……姜必武不知道方子华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虽说的在理,不过方子华这只狐狸,不知道后头还要耍些什么招数来坑他,他虽有意向,还是谨慎为好。 “方大人,若是让姜某一个独往……这……还须容姜某思虑一二才是。” 方子华挑了挑眉,倒还娇情起来了:“方某助你,自有方某的私心,那兵部的位置,必有姜大人一席之地。若姜大人无意那一席之地,倒是方某叨扰了。” 方子华说话间便要走,姜必武心头猛的一跳,“方大人且慢。” 姜必武出声,方子华转过身看他,姜必武笑道:“明日上朝,姜某必当自荐前往七离,以解皇上之愁!” 方子华虽瞧不上姜必武那点行军布阵的本事,可是管理的能力却也是不差的。 他点了点头,如今起了这样大的一个早,难得一个沐休的日子便这样浪费了大半,何况话语至此,二人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既是如此,方某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方大人慢走。” 姜必武亲自将方子华送到了府门口,内心的小边鼓敲得甚是响亮。 第3075章 偶遇 等姜必武再回府时,便瞧见卢紫梦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准备出门,顿时便沉了一张脸:“你去哪里!” 卢紫梦一怔,理了理衣袍,软声道:“爷,妾身今儿是去参加百妇宴,顺便替爷好生打探打探各府的近况消息,如今入了冬了,姜府上上下下的,也该换套衣衫了。” 言罢,卢紫梦取了披风替姜必武系上,其实只要姜必武不给她甩脸子,她还是可以好好说等话的,可若是姜必武欺人太甚,那便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姜必武烦燥的摆了摆手:“记得早些回府!莫要再夜半归屋,成何提统。” 卢紫梦忙应下:“多谢爷关心,妾身知道,妾身这就去了。” 她欢欢喜喜的上了马车,一转头便瞧见姜必武也上了另一辆车,扯着帕低声道:“瞧着那方向……你派人去跟着,若是他再去见那贱人,马上回来禀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为那贱人豁出多少脸面去!如今在那些妇人跟前,若不是还有世子妃一事撑着,我这脸面怕是早就让他丢光了!” 婆子忙吩咐了人跟上,又安慰卢紫梦道:“夫人大可放心,那红杏便是生了儿子,如今也入不得姜府,再者说了,夫人生的还是姜府长子呢,如今姜府上上下下,哪一处不是夫人在打点着?夫人放心就是。” 卢紫梦轻挑车帘瞧着外头,一脸狐疑:“如今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去了哪儿,若是能巧遇一番也好,如今都这么多天了,连一面都不曾瞧见!” 婆子一见她提及夜志宇的模样,便是这少女怀春之态,心里除了无奈感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让卢紫梦顺心一些。 大魏的都城是极繁华的,宽敞的路面与齐整的店面修建得格外规整。 卢紫梦虽说凡事都得自己亲自去打点,可是依着她的性子,她是断断不会亲自出手的,于是便吩咐了身旁的婆子去挑些款式花样的料子做冬衣,婆子被她打发走了,身旁便没了个拘束。 卢紫梦刚走没多久,那婆子便又回来:“夫人,布庄的东家说了,如今那些料子都已经订出去了,若是夫人想用新料子,还请夫人亲自去选,老奴如今年纪大了,怕是选的不合夫人的意。” “怎么这么多事!” 卢紫梦没辙,只能折回布庄,刚下了马车,便见那布庄的掌柜迎了上来,卢紫梦有些烦燥,近前便兴师问罪:“怎么回事?!先前姜府的料子历来是不少的,每年都提前订下,如今怎么?瞧着姜府好欺负了不成?” 那掌柜忙赔礼道歉:“原是店中那批老料子都已经断了货了,先前也是有留的,只是叫六王府的人都订了去,如今来了新货,还请夫人里间坐,好好选一番,都是贵客,老规矩。” 卢紫梦采买置办东西,有一个习惯,会将砍价余下的钱私自收着,以作私房钱之用。哪一日若是有了情况,也不至于拿不出银钱,她原也是有些心眼的,知道替自己留个后路。 “你说什么?六王府的人来过?什么时候?”卢紫梦如今但凡是听见六王府相关的任何事情总是格外上心,两只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那掌柜的忙道:“原是世子妃身旁的贴身丫鬟秋英来置办的。” 卢紫梦面色微沉:“掌柜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为了巴结六王府,就拿了本夫人定的料子做了人情。” 掌柜的哪里敢忽悠卢紫梦,当即抹了一把冷汗:“夫人言重了,小的原也是听说夫人与世子妃乃是半路的姐妹,都是我这不长心眼的手下人办的事儿,还望夫人见谅,我这就将他辞了。” 这话说得,卢紫梦很是满意,当即道:“本夫人与世子妃确是半路的姐妹,关系好得很,不过是些布匹罢了,姐姐喜欢便让给她就是,你再挑些新的,不过这银钱,你可得给我个满意的数。” 掌柜的忙点头称是:“是是是,夫人放心,那这料子……” 卢紫梦懒得去选,摆了摆手:“让我身旁的丫鬟去选就是,与先前的瞧着差不多即可。” 她顺眼往外头扫了一眼,结果却瞧见了六王府的马车,那六王府的马车有皇家的标志,极是醒目,马车的帘子随风拂起,露出一角令卢紫梦日麻思夜想的脸来,她下意识往外走。 婆子忙将人拦了下来,不明所以:“夫人,这是怎么了?” 卢紫梦将人拂开,不厌其烦都往外冲:“别挡了路,你们在这儿好好挑选冬衣料子款式,到时候给我过目,我还有事。” 婆子不放心,忙近前跟着,卢紫梦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生怕错过了那马车。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夜志宇,他身旁的侍从扫了眼后边,低声道:“主子,是姜卢氏。” 夜志宇冷冷扯了扯嘴角,不予理会。 马车停在佳鼎楼,那抹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自马车上下来,他踩在下人的背上落了地。浑然天成的气质在她的眼中越发鲜明,满心的欢喜就差溢出来了。 夜志宇忽的回头,扫了她一眼,吓得卢紫梦心头一跳,躲在摊位旁,那摆摊的人朝卢紫梦笑道:“夫人,这木簪十文钱。” 卢紫梦扔了簪子一脸嫌弃:“本夫人会用你这等低俗之物不成!” 她正要进那佳鼎楼,猛的想了起来,那个地方,似是那徐若瑾的地盘,顿时举足不前,有些犹豫。 身旁的婆子郡主府与这卢紫梦的恩恩怨怨极是清楚的,当即将人拦住:“夫人,此处可是瑜郡主的地方,咱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以免发生口角。” 她眼睁睁的瞧着那夜志宇消失在佳鼎楼的楼道间,心口一横,将人拂开了便进去:“不过是区区一个佳鼎楼,有何进不得!我还怕了她徐若瑾不成!” 婆子忙将人死死拽住,指了指楼门口的马车,低声道:“夫人莫要冲动,那可是郡主的马车!想来郡主也定在此处。” 第3076章 掐架 这事儿说来也巧,徐若瑾今儿在郡主府里头闲着没事儿干,想起来有些帐目还没有清查,所以用了早膳陪了陪夫君孩子便出了门。 不曾想真是冤家路窄。 偏卢紫梦不信这个邪,抬脚便当着徐若瑾的面儿进了那佳鼎楼。 徐若瑾挑了挑眉,哟?卢紫梦? 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梁霄跟在她身旁,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是危及徐若瑾的,他都可以不予理会。 徐若瑾一进门,那掌柜的便迎了上来,她朝掌柜道:“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 掌柜的愣了愣,顺着徐若瑾的视线顿时恍然大悟:“郡主的意思是……” 徐若瑾见那卢紫梦铁青了一张脸,只觉心情甚好:“把阿猫阿狗的都清出去,本郡主瞧着讨厌。” 卢紫梦登时满脸通红,只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这里看来,险些气吐血:“徐若瑾,你好歹也是个郡主,说话不免失了教养!” 徐若瑾原就因着红杏的事儿对卢紫梦有着莫大的仇怨,如今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怎能不解解心头之恨? “本郡主的教养只给人,至于阿猫阿狗连畜生都不如的人,也不配得旁人以教养相待。” 这话将卢紫梦说的,里外不是人,卢紫梦自认也是一张巧嘴了,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阴沟里翻了船,如何能甘心! “这佳鼎楼原就是酒楼,郡主这般驱赶顾客,只怕是店大欺客了吧!”卢紫梦脸色铁青,硬生生想从徐若瑾这儿拉回几分薄面。 她察觉到一道视线,忽的朝楼上望了一眼,便见夜志宇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凝着她,顿时让她面透薄红,一时竟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只觉今儿这面子丢大发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在夜志宇跟前丢份儿! 卢紫梦挺直了背脊,沉声道:“我是来吃饭的!” 徐若瑾指了指门外边正在吃东西的游浪狗:“去那儿吃吧,那小狗儿倒也有个伴儿。”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我原以为郡主多有家教,如今瞧来,郡主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如今店开得大了,连顾客也瞧不起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本郡主瞧不上的不是顾客,而是你,掌柜的,把人给我撵出去,这人踩过的地方都好生擦一擦,别污了我佳鼎楼的风水宝地,届时唯你是问!” 掌柜的忙抹了一把汗,差了几个伙计去请卢紫梦出去,卢紫梦见有夜志宇在上边瞧着,哪里肯就犯,当即道:“郡主若是为着红杏的事公报私仇,那郡主就当真是冤枉我了!” 徐若瑾挑了挑眉,她身旁的悠悠牵着她爹的手,瞧着那卢紫梦,小声道:“爹爹,悠悠不喜欢她。” 梁霄将宝贝女儿抱在怀里,笑道:“嗯,你娘亲讨厌的,咱们都不喜欢。” 卢紫梦瞪了眼悠悠,只觉得分外讨厌,只是如今也只得忍着脾气,到底对方是个郡主,梁霄又是个大将军,她着实得罪不起。 徐若瑾懒洋洋道:“无论是对还是错,我向来帮亲不帮理,那些对错,你留着回去向姜必武说吧,本郡主忙得很,可没有功夫在这儿与闲人闲谈,而且早就告诉过你,不许再踏入佳鼎楼半步,这人……怎么没脸没皮呢。” 卢紫梦脸色铁青,双手恨不能将手中的帕子扯碎:“如今红杏既然已经离开姜府了,那我就在这儿说上一句,走了就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徐若瑾眯了眯眸子,走得近了些:“区区一个姜必武,红杏还不屑,既然姜夫人要自个儿守着,那就好生守着,毕竟那是红杏不要了的男人,也麻烦你管好他,别让他三天两头的去打扰红杏母子。” 这话说得卢紫梦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来佳鼎楼吃酒的客人这会儿正是极热闹的时候,如今听着这二人掐架,整个大厅显得格外安静,各个都在竖起耳朵听笑话。 卢紫梦只觉这脸丢得大发了。 心里越发恨那时不时去郡主府门外丢人现眼的姜必武来,越发觉得脸面无存! “爷是个什么性子妾身一清二楚,他也不过是用情太深,被红杏那个贱人蒙了双眼,只要那贱人不再带着那野种来勾引,爷也断不会再去寻她!” 好一段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不知情的听着只觉云里雾里。 徐若瑾抬手便是一巴掌,“你再说一次?” 卢紫梦有些傻眼,她捂着脸半响没回过神来! 身后的婆子拉着她小声道:“夫人,快走吧,此地莫要再留了。” 卢紫梦不依不饶,看着徐若瑾和梁霄,“你,你竟敢打我!梁大人当是看见了吧?这般动手打人的泼妇……。” 梁霄放下女儿,抓着徐若瑾的手细擦了擦,温声道:“下次不要自己动手,若是打伤了自个的手,我可是会心疼的。” 徐若瑾笑盈道:“我打的就是你,下次若是再学不会做人,学不会好好说话,我定然再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人,如何说话!” 卢紫梦气得直哆嗦,白嫩的小脸红肿着,双目赤红,泪眼欲滴。 她好咬牙切齿道:“妾身位份卑,自是比不得郡主这般的身份,如今郡主打了我,我……” 悠悠眨巴着眼睛,扯了扯梁霄,悄悄问着:“爹爹,做人也要学吗?学不会被挨打吗?那什么是做人?” 梁霄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他认真的考虑了半响,给了一个回答:“你娘亲说的都是对的。” “为什么?她被打了呢,娘亲说她不会做人,她哭的好丑哦。” 悠悠眨巴着一双可爱的眼,一脸嫌弃,但凡是她娘亲不喜欢的,她都不喜欢,但凡是她娘亲要怼的人,她也要一起怼!绝对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娘亲去! 卢紫梦险些暴走,瞪着悠悠眼神犀利,悠悠自幼就是在徐若瑾身旁,这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当即便指着卢紫梦笑盈盈道:“爹爹,这个老阿婆凶我呢,悠悠才不怕她呢。” 第3077章 私谈 梁霄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父女两一个德行,损人的本事一等一的好:“这叫邪不压正。” 悠悠似懂非懂:“什么是邪呀?这个老阿婆这样的吗?” 卢紫梦听着这一口一个老阿婆,当即咬牙切齿:“小县主唤妾身阿婆,当真是尊老,这声阿婆我可不敢当。” 徐若瑾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悠悠眨了眨眼:“娘亲,悠悠好饿,想吃红烧肉。” 徐若瑾懒得再同她争执:“行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姜夫人还是哪里来,回哪去吧,送人!” 徐若瑾下了令,伙计们立即拥着卢紫梦朝外走。 卢紫梦甩开伙计们,顿时怒道:“我自己会走,手松开!” 徐若瑾带着悠悠往里走,一面道:“悠悠要跟着娘亲,可不能乱跑,回去的时候娘亲给你买糖葫芦。” “娘亲,人家想吃红烧肉。”悠悠迈着小短腿吃力的跟在徐若瑾的身旁,徐若瑾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宠溺道:“好好好,悠悠想吃什么都行。” 梁霄撇了撇嘴,“我也要吃。” 徐若瑾哄了小的还得来哄大的:“好好好,你想吃什么?” 梁霄神秘兮兮的贴近她的耳旁,炽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根旁,热得徐若瑾心头一颤,那低哑带着磁性的嗓音道了两个字。吃你。 见徐若瑾面色通红如临春风,梁霄心情上佳,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笑盈盈道:“好生听娘亲话,我有事去去就来。” 悠悠叉着腰,嘟着小嘴:“爹爹要快点回来。” 梁霄很认真的同她拉了个勾,亲吻徐若瑾额头一下,转身阔步离去。 悠悠叹了叹气,像个小大人似的:“娘亲,你也不看着点儿,若是爹爹出去找姑娘了,咱们娘两可怎么办。” 徐若瑾一怔,没想到悠悠会冒出这么一句?当即敲了她小脑袋瓜一记,一脸狐疑:“这些东西娘亲也并不曾教过你,你打哪里学来的?” 悠悠撇了撇嘴,嘟着一张脸很是可爱:“悠悠是听府里的人说的,说是男人去外面,多半就是鬼混找姑娘,娘亲,鬼混是什么?是个鬼吗?可怕吗?爹爹作什么要去找鬼啊?” 小孩子年纪初长,对什么都很好奇。 徐若瑾觉得,她当真是可以出一本育儿书了。 且问题与答案绝不重复。 徐若瑾随意的给悠悠解释了“鬼混”的含义,便与掌柜去了上层查帐。 如今佳鼎楼的帐目不是很清楚,所以她查起来很费时费力,好在悠悠见她忙也就不打扰了,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玩着掌柜打外头买来的草蚱蜢一类的小玩意儿,倒也乖顺。 那边梁霄已经去了另一雅间。 雅间夜志宇早已经等候多时,见他来了,搁了茶盏,面色愈发沉冷:“你这个时候回来,简直就是在找死!如今皇上已经开始怀疑了,你再这么下去,一旦牵连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的下场,就是你的将来。” 梁霄理了理衣袍,拂衣坐下:“不,我与你不同。” 夜志宇眉宇紧锁,朝着梁霄便出了手。 梁霄不动声色的避开来,淡道:“你我道不同,你是为复仇,而我是为自己。” 夜志宇面色冷冽,低斥道:“什么复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最好清楚,为自己也好,复仇也好,在夜微言面前有何区别?若是不想再累及妻儿,你最好赶紧回七离去,莫要再生其他事端!” 梁霄瞧着手中被他夺走的杯子,三两下又夺了回来,笑意深不见底:“虞尚云怕是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夜志宇心口猛的一跳,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梁霄吹了吹茶盏上的雾气,笑道:“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若是你那里哪处出了纰漏,可就不是我的事了。最好当心些。” 夜志宇并未作答,只细瞧着他,有些心惊,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 梁霄搁了茶盏:“常走夜里,容易撞鬼,你最好谨慎些,可不要做了别人手里的刀还不自知。” 夜志宇捏着茶盏的手泛白,故作镇定:“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何须这般再三提及。” 梁霄觉得聊也聊够了,当即搁了茶盏:“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罢,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陪媳妇儿带孩子了。” 夜志宇瞧着他离开,这才松了紧握的手,缘何这些事情梁霄都知道,若他是敌人,那当真是极可怕的一桩事。 思及梁霄说的那些话,夜志宇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儿,一时不曾细细想透。 夜志宇身旁的侍从也觉得心惊:“主子,方才梁大人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提醒?属下总觉哪里有些怪异,只是一时半会儿的,属下也说不出口。” 夜志宇指尖轻点桌面,眸色微微眯起:“二者都有。”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呵,凉拌!” 梁霄得知夜志宇走了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仍不忘一面逗弄悠悠,一面抽空瞧瞧认真清算帐目的爱妻。 徐若瑾对每一笔帐目都很认真,那认真的神情看得梁霄心头暖得很。 可见不仅仅是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认真工作的女人也带着一股独有的魅力引人入胜。 悠悠玩着草蜻蜓,外头的风拂进来,透着些凉意,风将悠悠的草编小玩意儿吹倒了几个,悠悠忙跑去捡。 梁霄拆了一个草蚱蜢,动手编织旁的东西,徐若瑾偶尔抬头瞧上一眼,只觉心里分外踏实。 真好,男人与孩子都在自己的身旁,一家人和睦又开心,如此,她便已经很知足了。 秋季多寒凉,原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一会儿的功夫也就乌云罩顶了。 悠悠玩着她的草蜻蜓,瞧见外头暗沉的厉害,往梁霄的怀里躲了躲,软软糯糯的一把嗓音,听得人心都化了: “爹爹,娘亲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儿。”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瞧着自己媳妇儿当真是满心眼的温柔:“娘亲要赚钱养家,甚是辛苦。悠悠要多体谅照顾娘亲,明白吗?” 悠悠点头,不懂装懂的懂了。 “娘亲当真是辛苦,悠悠日后也要赚好多银钱给娘亲。” 梁霄瞧着这懂事又讨喜的模样,心都暖化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极是满意,见徐若瑾认真的模样,梁霄一时技痒,差人取了笔墨纸砚,在徐若瑾对面绘起画来。 第3078章 葫芦 悠悠左右闲着,手里头的草织小玩意儿被她拆了个十成十,她在窗边瞧着外头那灯火阑珊里车水马龙的街道,街道上有人卖糖葫芦,悠悠转身便往外头跑。 佳鼎楼里头人声鼎沸,极是热闹,没有人注意悠悠已经跑了出去,她捏着小拳头跑得极快,人山人海里头追着那卖糖糊涂的跑,秋雨打在她的身上,微微凉,因着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人影又小,梁六都险些将人给追丢了。 无奈之下梁六只得将悠悠拦了下来:“小姐,该回去了。” 悠悠指着那边不远处的糖葫芦,双目冒金星:“娘亲想吃糖葫芦,悠悠去买。” 梁六忙带了人去买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老汉见她贵气非凡,身旁的男子亦不容小觑,便打趣的问:“不知小姐要几串。” 悠悠比划了一下,喃喃道:“娘亲一个,爹爹一个,悠悠一个,昕儿一个,擎儿一个还有……”她又七七八八例举了一堆人,楚云秀的,蒋明霜的,等等,但凡是与她娘亲关系好的都有份,连陆凌枫这样的,悠悠也一并算了进去,结果发现十个手指不够数。 她小手一挥:“我要……要这么多!” 不数了!这么多,定是够了的,若是再不够,差人再买好了。再这般数下去,悠悠觉得她当真是要抽筋了。 卖糖葫芦的店家有些懵,这用手比划出来的这么多,到底是多少?:“小姐,这糖葫芦是一份一份的,小姐不妨再算一下,到底要几串?” 悠悠如今三岁了,习武修文的,倒还尚可,论起数数来,那可就不够看了,她一时也拧不清楚,顿时急了:“就要这么多,娘亲赚钱不容易,悠悠不能浪费了,你就给我这么多就好了。” 卖糖葫芦的只觉头疼。 若是旁的孩子这般比划着大小要糖葫芦,他定是卖都不想卖了的,如今瞧着她衣饰华贵,想来定是大户之家,又念出了许多都城数一数二之人的名姓,想来定是官宦之家,吃罪不起。 “小姐,这可真是为难小的了,小的原也就是个小本生意,要不这样,您直接拿,拿了多少,小的就按多少给您算银钱,小姐以为如何?” 卖糖葫芦的心里正犯愁,这身旁跟着这么个大男人,怎么也不帮着说话,全程让这位小姑娘折腾,瞧着跟个摆设似的。 悠悠细想了想:“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卖糖葫芦的不敢有诈,老实道:“两文钱一串,想来小姐府邸定是人数居多,若是不够分如何是好?不妨多买几串回去。” 悠悠侧头想了想,也觉在理,小手一挥,十分豪气:“那我全要了,你少算些银钱,我娘亲赚钱很辛苦的,赚的钱还都拿去帮助有需要的人了,你别瞧着我穿的好,其实我们家很穷的。” 梁六听着觉得有些不是味儿,嗯???郡主府很穷?灵阁都开遍大魏了,很穷?若是郡主府都是穷,那只怕这都城里头也没有几个富贵人家了。 他憋着笑,咳了两声,任着悠悠自己拿主意。 卖糖葫芦诧异道:“莫不是郡主府的小姐?” 悠悠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笑盈盈道:“不告诉你,你只管卖糖葫芦就是了。” 那人细想了想,一脸狐疑:“小姐,八十八文,吉利数,可不能再少了,这儿可有足三十个糖葫芦。” 悠悠掐指算了算,半天没反应过来,哼哼道:“娘亲说了,不贪图小利,这两文钱,我可不贪你的,梁七,给钱。” 梁六无奈的递上九十文,手里头还扛了一把糖葫芦,瞧着跟个卖糖葫芦的似的,凉凉的秋雨打一进佳鼎楼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暖和,悠悠刻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子。 梁六不解:“小姐既然已经付他九十文,先前何故又讨价还价?” 想到悠悠哭穷的样子,梁七就忍笑不止。 那小模样乖巧得让人喜欢的不得了,像模像样,格外可爱。 悠悠揉了揉冻得发白的小脸,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娘亲说,生意之道在于谈判,我不过是学一学娘亲罢了,唉,如今看来,悠悠还是不及娘亲万分之一。将来可如何帮娘亲招财进宝!” 第3079章 账目 梁六哭笑不得的护送悠悠回了佳鼎楼。 楼中梁霄因悠悠不见了正在着急寻人,这会儿见她回来了,忙将宝贝女儿抱在怀里,再看一眼身后扛着一杵子糖葫芦的梁六,眼皮跳了跳。 梁六有些尴尬,好好一个护卫,成了个卖糖葫芦的,当即解释道:“主子,这是小姐要买的,属下奉命扛回来。” 悠悠手里拿着两串,递给梁霄,萌着一把嗓音笑道:“爹爹,悠悠买了好多糖葫芦,咱们去给娘亲。” 梁霄将孩子抱起来,笑道:“下次悠悠若是离开爹爹,要同爹爹说一声,免得爹爹和娘亲担心,快上楼,否则你娘亲该着急了。” 他只说悠悠同梁六去玩了,自己下来寻人,否则这会儿佳鼎楼就该乱了。 悠悠搂着梁霄,父女二人往楼上跑。 楼上徐若瑾还不知道自家女儿已经在外边浪了一圈回来了,这会儿她忙着清理帐目,抬头看了眼父女二人,当是这父女二人去买糖葫芦了,并未放在心上。 悠悠拿着糖葫芦递给徐若瑾:“娘亲,糖葫芦。悠悠买了好多呢,得空了,我们给昕儿和擎儿送去好不好?” 徐若瑾望向梁霄:“什么时候去买的糖葫芦,瞧这一身,都湿了。” 她将悠悠的小披风脱下来递给身旁的掌柜,又道:“去取个小碳盆来,替她将这一身烘一下,如今秋凉,莫着凉了。” 她家悠悠生下来身子并不是很好,亏了这些年滋滋补补的,加上梁霄带着她习武学文的,也得了些锻炼,是以如今瞧着与同年纪的孩子一般无二,只是难免还是会令人担忧,恐照顾不全,再生病患。 掌柜的转身去吩咐人,徐若瑾念叨着,一面替悠悠整理:“日后下着雨若是要出门,可要记得打把伞,否则若是病了,娘亲可是要担心的,悠悠要好生照顾自己了。” 悠悠纠着小衣角,低着头,她当时生怕卖糖葫芦的跑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雨伞不雨伞的,梁六一个大老粗,说什么便是什么,向来不会多做一件事儿,哪里照顾得了悠悠这三岁多的孩子。 这孩子这会到了闹腾的年纪,又哪里静得心来,只是是瞧着父母这般担忧,也就安静了:“娘亲,是悠悠不好,悠悠瞧见卖糖葫芦的了,你瞧,悠悠买了好多呢,每个人都可以吃。” 她顺手指了指慢吞吞进了帐房的梁六,梁六扛着跟他差不多高的糖葫芦,一脸无奈。 徐若瑾也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气,向来是个惹事的主,这会儿将梁六弄得跟个卖糖葫芦的似的,不免有些逗:“好了,娘亲还要去清帐目,悠悠要乖乖的,糖葫芦太甜了,你要当心牙,吃一串就好。” 悠悠捏着吃得只剩下两颗的糖葫芦,有些犹豫:“娘亲,可不可以下一串开始算一串?” 徐若瑾哭笑不得,为着给孩子一个不可以的信息,只得义正言辞的摇头:“悠悠,糖葫芦吃多了,牙齿会被虫子咬掉的,悠悠难道不害怕吗?瞧见白白的小牙被虫咬黑坏掉,悠悠心里不难过吗?” 悠悠眨巴眨巴眼睛,怕徐若瑾生气,只得望向梁霄:“爹爹……” 梁霄摸了摸悠悠小脑袋,笑道:“你娘亲说了算,听你娘亲的。” 悠悠原也是个听话的,可如今听她爹这么一说,顿时不开心。扯着她爹的衣袖子,眨巴着眼睛,我见犹怜:“爹爹,求求你了,悠悠想再吃一串,就吃一串好不好。” 梁霄瞧着可爱的女儿这般央求,心都疼化了,他望向徐若瑾,打算替女儿求个情,谁料徐若瑾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心一横,脸一拉: “不行就是不行,她如今那牙已经开始驻虫了,若是再不加以注意,到时候真该牙疼了。悠悠,听话,剩下的可以收起来,明日再吃。” 悠悠头摇得如同一个鼓:“娘亲!就一串,最后一串。” 徐若瑾摇了摇头,摆明了不可以。 掌柜的取了碳盆进来,瞧着这一家三口的气氛有点严肃,当下搁了东西便出去了,出去时还将那杵在一旁的梁六也给拽了出去。 梁六这会儿正纳闷,哪里知道里边这是起了争执,怕是要吵一架了。 徐若瑾将衣衫搁在火上烤着,因着是细雨,出去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并不怎么湿,只稍稍烤一会便干了,悠悠捏着糖葫芦很生气,瞧着徐若瑾又觉得委屈,她爹爹也不帮着她。 “娘亲……就一串……” 徐若瑾将衣衫烤干了些,披在她的小身板上,摇了摇头:“悠悠,你今日一串已经吃完了,不可以了。” 悠悠红着眼眶,咬着嘴,默了一会儿,将徐若瑾替她披的小披风扯了扔在一旁,哭着嗓子道:“娘亲坏!我不跟娘亲好了!” 悠悠扔了东西转身便出去,徐若瑾忙去追。 梁霄将徐若瑾拦下,无奈道:“不过就是一串糖葫芦,你何必同一个孩子置气呢,她还小,不懂那些。” 在梁霄看来,媳妇儿第一,孩子第二,他与徐若瑾的教育方式略有不同,只有一点,二人谁也不会干涉谁的教育方式,而这一次不同,这是梁霄第一次正面这样与徐若瑾谈话,徐若瑾心里一肚子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她还这样小,已经有驻虫了,若是再吃上一串,只怕今天晚上就要牙疼了。” 梁霄在这一点上,与徐若瑾是不一样的,他宁愿悠悠这个时候吃得开心,到时候便是牙疼了,不是还有沐阮吗?! 只是瞧见徐若瑾生气,梁霄只能妥协,“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好好教育她。” 徐若瑾脸色这才好了些,叹了叹气:“这披风你给她披上,如今下了雨,天凉得很,莫着了风寒了。” 梁霄接了东西,朝徐若瑾点了点头,便追悠悠而去。 徐若瑾叹了叹气:“难道真要给悠悠找个先生了?孩子大了。” 第3080章 哄女 徐若瑾送了梁霄出门,回去继续处理她的帐目,那帐目如今还堆了不少,若是不及时处理完,怕是要耽搁到夜里了。 那边梁霄出去寻人,就见悠悠捏着那一串还剩了一个的糖葫芦犹豫不决,长廊的转角处这个小身影衬了秋风凉雨,可怜巴巴的,瞧得梁霄哭笑不得。 梁霄又从梁六的那一杵子糖葫芦里头取了一串,踱步至悠悠的身旁,替她披上了小披风。 悠悠扯了披风,很不开心:“娘亲的披风,我才不要。” 梁霄拾起披风拍了拍灰尘,在她身旁坐下,笑盈盈道:“那爹爹还是娘亲的夫君呢,悠悠连爹爹也不要了吗?” 悠悠愣了愣,摇了摇头:“我就想再吃一串,最后一串,我这糖葫芦,在路上被人撞掉了,五个只剩下一个了……娘亲都不准我吃,我都给娘亲也买了一串,还剩好多,悠悠为什么不能吃一串。”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不是她不接受只吃一串糖葫芦,而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吃够一串糖葫芦,如何就不能吃第二串? 这下好了,母女两掐起来了,两个人都不了解彼此的内心。 梁霄哭笑不得:“原是这样,那悠悠与爹爹一道去,同娘亲说清楚可好?” 悠悠摇了摇头:“不要,我不想和娘亲说话了,爹爹,你要是同娘亲说话,那你也是坏人,我也不跟你好了。” 梁霄沉默了一会儿,侧头细想了想,告诉悠悠::“若是让爹爹在你与娘亲二人之间选一个的话,爹爹只会选你娘亲。” 悠悠小眼泪顿时便掉了下来,瞧着梁霄心口一紧,忙道:“你娘亲只有我,你日后还有夫君爱护宠着,若是连爹爹与悠悠都不待娘亲好了,那这世间还有谁会待娘亲好?悠悠乖,听话些,娘亲如今还在忙着赚钱给悠悠呢,你瞧你这衣衫鞋袜,哪一件不是娘亲差人订制的。” 悠悠小眼睛沾满了泪,哭得一抽一抽的:“真,真的吗?” 梁霄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安抚道:“悠悠是不是错怪娘亲了?娘亲怎会舍不得给悠悠吃糖葫芦呢?主要是怕你牙疼而已,咱们回去可好?若是你娘亲等着急了,爹爹可是会心疼的。” 悠悠抹了把小眼泪,糯糯道:“娘亲……娘亲是不是也生悠悠气了,要是不理悠悠了怎么办?”孩子的心思真的是单纯。 梁霄将人拉起身,拍了拍身上若有若无的细雨珠,替她复又披了披风,温声道:“日后可不能这般任性了,乖乖的,要听话,可明白?若是娘亲不开心,那爹爹也不开心。” 悠悠点了点头:“悠悠知错了,爹爹不要生气,爹爹若是也生气了,没人帮悠悠向娘亲说好话了。”到时候她娘亲就更不理她了,她可就成了没有人要的孩子了。 梁霄看此举当真是有效,当即严肃道:“若是悠悠再惹娘亲生气,爹爹可就真的要生气了,走罢,回去了。” 悠悠乖乖的跟着梁霄回去了。 梁六在一旁跟着,瞧得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哄法? 寻常人家不是打就是骂,自家这位爷是直接给小主子泼了一盆冷水啊! 只要媳妇儿不要娃,也就四爷能做得出来。 悠悠同染霄一道回了帐房,见徐若瑾正在认真审帐目,便站在一旁,也不敢作声,只眨巴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瞧着,徐若瑾只当没瞧见,自顾自的忙着。 悠悠捏着那一颗糖葫芦愣是没敢吃,她悄悄看了眼梁霄,却见梁霄看着徐若瑾,目光柔情温暖,与看其他人完全不同。 悠悠似乎明白些什么,得罪了她爹没什么,若是得罪了她娘亲,那她便是连同她爹一并也得罪了,这可就扎心了。 悠悠见二人都格外安静,便细瞧她娘亲在做什么,见她娘在那帐册上左划划右划划,她似乎觉得这工作甚是轻松,于是便也悄悄取了一本,拿了笔墨将那帐本抱到另一处也写写画画了起来。 徐若瑾原是注意着悠悠的,后来因帐目实在太多,分神会影响工作,于是便干脆不管了,有梁六与梁霄在,这悠悠定然是没才能大碍的。 悠悠拿着那帐册画得乱七八糟,还自我感觉甚好,没一会儿便被悠悠涂沫得不成样子了。 徐若瑾找了好一会儿,狐疑的问那掌柜的:“还有一本帐册去哪儿了?” 掌柜也是觉得奇怪,转了一圈,找了好一会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遍了,也没有找着那本帐册,当即以为是那边总帐房还没有交上来:“夫人稍安,再找找。” 徐若瑾搁了笔,有些愁:“我记得那帐本先前也是瞧过的,就在这桌案上,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梁霄见他们在寻东西,不由也跟着起了身:“怎么?” “有本帐册不见了,这一堆里头都找过了,还是寻不着。”徐若瑾有些愁。 “可是悠悠手里头那本?”梁霄指了指被悠悠鬼画符了的帐本 徐若瑾近前去一看便瞧见了一串细致的帐目,不少帐目被悠悠手里头的笔给染黑了,那上头写的尽是梁霄先前教她写的,关于徐若瑾的名字。 徐若瑾压了怒火,默念: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打伤了要心疼的,打伤了要心疼的! 徐若瑾这般念了好几次,整个人才冷静了些,近前去,蹲在悠悠的身旁,温声道:“悠悠这是在做什么?” 悠悠正写得认真,头也不抬的道:“悠悠在帮娘亲做帐,这样娘亲就可以早些陪悠悠玩啦。” 徐若瑾心口一暖,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悠悠,这帐册交给娘亲好不好?” 悠悠抬头见是徐若瑾,当即听放的将手中的册子递了上去,纠着小手十分不安:“娘亲,悠悠是不是帮倒忙了?悠悠就是瞧着娘亲辛苦,想替娘亲分劳一二……” 徐若瑾目瞪口呆的看着悠悠。 梁霄以为徐若瑾会骂人,谁料结果却是出乎了意料。 第3081章 墨染 徐若瑾将人拉起来,拍了拍衣袍,温声道:“没有,是娘亲疏忽了,走,娘亲这就陪悠悠去玩。”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角,委屈道:“娘亲,你别生气,悠悠的糖葫芦回来的时候掉了四个,就剩一个了,所以悠悠还想吃一串,爹爹说,若是悠悠惹娘亲生气了,爹爹也会生气不理悠悠了,娘亲你别生气了,是悠悠错了,悠悠……悠悠不该惹娘亲生气。” 掌柜的打开那帐本瞧了几眼,眼角直抽抽:“主子,这帐本……这,这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轻描淡写:“无妨,你再重新抄一本就是了,那些瞧不见了的,你再差人查一遍,如今已是入秋了,有些帐目也该再细细清一个数了。” 这一般都是要到年底的时候才会大清盘,如今提前了这么多,看来大家伙儿又有得忙活了。 掌柜的敢怒不敢言,抱了帐册便下去了。 徐若瑾打算将那些帐目堆积到明天再行清算,这会儿打算带着悠悠就这么回去了。 “悠悠,咱们回府了。” 悠悠捏着糖葫芦摇了摇头:“娘亲,带悠悠去玩儿嘛,悠悠不想回府。” 徐若瑾推开窗瞧了瞧外头,如今乌云退散,凉风习习,院落的那颗银杏已经泛了黄,地面上积了黄黄的一层,她叹了叹气,如今已经是秋了啊。 悠悠跟着徐若瑾出了帐房,她见了那掌柜的,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儿,便同那掌柜的道:“日后不论是卢紫梦还是卢紫梦要好的亲眷好友,我徐若瑾门下,无论是酒楼还是灵阁,所有的产业一律不接待她们,可听清楚了?” 掌柜的看了眼大厅里头的人,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这好歹也是生意,若当真是这般,只怕旁人说郡主府如今门户大了,店大欺客。” 徐若瑾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对,我欺的就是她!” 掌柜也是知道徐若瑾与那卢紫梦的一些事情的,而且自家这位主子向来是只图个舒坦,根本不顾后续处理有多麻烦。 “主子,不如这样?若是她们来,便将价钱抬一抬?不然在门口纠结吵闹起来,影响其他人不是?” 梁霄抱着悠悠逗弄:“悠悠以为如何?” 悠悠得了前车之鉴,当即道:“听娘亲的。” 梁霄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发,倒是个识时务的。 徐若瑾笑着摸摸悠悠小脸,朝掌柜道:“她都不怕丢脸,你又何必在意?就听我的,不仅仅是她,连同所有与姜卢氏关系要好的,都不接,我也不差这个钱。” 掌柜的忙赔了笑:“明白,明白,我这就去知会其他产业,日后但凡是与姜卢氏有关,一律不接待。” 徐若瑾满意的笑笑,马车也已停了酒楼门口。 悠悠往身后的梁六那儿摘了一串糖葫芦顺手给了掌柜的,笑道:“糖葫芦可好吃了。” 掌柜的忙双手接过:“多谢小主子。” 悠悠笑着开口:“应该的,不客气。” 一个糖葫芦堵住了嘴,掌柜的也没什么再说的。 只是感叹那姜卢氏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惹谁不好?偏惹瑜郡主…… 还真是有硬碰石头的人。 第3082章 挑衅 徐若瑾和梁霄在时,没人敢说什么。 而当二人离去,酒楼里人多口杂的,如同一锅沸了的水,各个叽叽喳喳,顿时就闹腾起来。 “唉,你说这姜卢氏不知哪里得罪了郡主?竟连生意也不做了她的了?” 另一个人也跟着狐疑:“单说不做她的,倒也理解,只是如今这连同姜卢氏其余人等也不做了,可就真真是令人不解了。” “是啊,莫不是店大欺客,如何会做到这般田地。” 也有些略知一二的,出面道:“那姜卢氏原就是活该,当初姜卢氏将郡主府身旁的红杏赶出姜府的时候,可不曾给郡主留过半分情面。以如今郡主的身份,大可让那姜卢氏吃不了兜着走,如今这般做法,郡主已是大恩了。” “是啊是啊,郡主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虽瞧着脾气暴躁,可是那品性却是可好的,这些年赚下的银子可做了不少好事。” “再好也是赚了我们的银子。” “有本事你别往嘴里塞菜倒酒啊!” 众人各执一词,有些人在众人的相互挑拔之下更是付了帐离开了佳鼎楼,留下的大多数老客。 掌柜的瞧着这些老顾客,心里觉得欢喜:“多谢各位的信任,主子做事,自认问心无愧,诸位皆是良德之人,佳鼎楼定是欢迎的,只是反过来……那些人便不可入,免得污了诸位的眼,脏了诸位的风水不是……” 那话一通说下来,众人纷纷认可:“掌柜的不必多言,郡主原就是个大善人,姜卢氏是个什么东西,大家伙心知肚明,想来为她说话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旁的人不理解,咱们这些老客却是知道的。那些个穷酸的,走了就走了,掌柜的不必放在心上。” “就是,依我所见,郡主做得好,若是换了我,定是要让姜卢氏的命!如此欺人太甚!” 一大群人在这佳鼎楼里头嘀嘀咕咕,说什么的都有。 而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摆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瞧着,也不知那佳鼎楼与姜卢氏的恩恩怨怨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掌柜的管不得那许多,他从头至尾最为关心的,还是这佳鼎楼的买卖。 当然,这佳鼎楼自开张以来,无论是跟着陆凌枫还是跟着徐若瑾,就从没有认真的赚过银子。 什么事儿呢! 都城的寒凉越发厉害,佳鼎楼的酒楼生意却越来越好,许多人也因传言慕名而来,一时连着位置都不够坐了。 众人一派豪雅,干脆便坐在一起,你为兄,我为长,不少人在佳鼎楼中结识到了趣味相同的挚友。 姜卢氏偏不信这个邪,不可能天下人都向着那徐若瑾一个人才是,于是她便在打马吊时鼓吹身旁的人。 那些个打马吊的夫人瞧着姜卢氏一脸鄙夷:“听说了吗?佳鼎楼对外宣布了,姜卢氏与狗一律不接待呢。” “岂止是姜卢氏,姜卢氏的好友亲眷亦是如此,一律不接待。” “这也太过份了些,简直欺人太甚。” 卢紫梦气得险些吐血,与狗恕不接待?竟将她比作畜生之流!那她面子在这都城里头今后还往哪儿搁! 佳鼎楼的事儿原就是让她在夜志宇跟前脸面丢尽,如今这般一闹,便是要让她在整个大魏颜面丢尽了! 卢紫梦是恨得牙痒痒,见了众官家妇人,便心生一计,她一人之力或许弄不倒那徐若瑾,可是这么多人,这些可是那朝中官家妇人,吹吹枕头风的,定也能让那徐若瑾头疼一阵子了。 她当即抹了一把泪,峨眉轻促,也不顾众人的挤兑,满面愁容: “郡主那般身份,我又能如何?只可恨她竟连我的这些个好友都不放过,实在欺人太甚。红杏那个贱人也是个有些手段的,勾得爷似丢了魂似的,如今见爷好了些,他们便又找上茬来。我原也是念着恩怨分明,去佳鼎楼里头捧个场子用个饭,谁料他们竟如此羞辱于人。” 众妇人面面相觑,并非是心疼这姜卢氏,实在是姜卢氏与他们如今在同一条船上。 不过是凑在一起打了几回马吊,谁知道就被划成与卢紫梦一起的了? 这着实让很多人心里不快。 “昨儿个我原是与爷去那佳鼎楼用饭,谁料还未进门,便被打发走了,也实在是气人!” 另一方附和道:“对对对,我与我家姊妹原是要去饮酒小聊,谁料也被拒之门外,便是郡主也不可如此目中无人。” “走!咱们且去寻她去!这事儿必须要说道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我们大家都去!” 众人越想越有气,心有不平,便鼓动姜卢氏再去一趟佳鼎楼,姜卢氏原也正有此意,一来二去,众人一拍即合,浩浩荡荡的朝着那佳鼎楼去了。 如今天色正好,是秋季里头难得的一个舒适的天气,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正是个适合闹事儿的日子。 姜卢氏坐在马车里头愁眉苦脸:“那郡主的身份又岂是你们官中妇人可比的,她便是要如何便如何了,咱们哪里是她的对手,若是这般去了再惹恼了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心里头虽是这般说,可是心底却清楚得很,这般去闹一闹,丢的也就不止她一家的脸了。 如此心里还平衡一些,到时候大家的脸都丢出去了,也就不存在说谁最丢脸这回事儿了。 姜卢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挣挣响,那些个妇人怎能不知她的小九九? 一面安抚卢紫梦,也不让马车停下来:“不妨事不妨事,你且安心,有咱们姐妹们在,定不能教人欺了你去。” 姜卢氏得了这些个姐妹们的支持,一颗心也就落了大半。 今儿徐若瑾仍旧在佳鼎楼里头查帐,梁霄带着悠悠去玩,她则要把最后一批帐目查完了。 马车接二连三的停在佳鼎楼的门口,伙计见了姜卢氏便将人拦了下来,指了指旁边的牌子,还算有礼貌:“本店恕不接待,几位请回。” 几位夫人立即上前,“怎么?连我们也不接?” 伙计垂眸,一派实诚:“几位夫人,请不要为难小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姜卢氏身旁的妇人面色冷冽阴沉:“若是我执意要进呢!” 第3083章 得失 伙计嘿嘿一笑,“诸位都是有名望的各府夫人,小的自当不敢做那不恰当的,可各家店铺也有各家店铺的规矩不是?郡主此时可在里面呢,夫人们觉得真闹腾起来,也不好看不是?” 一听伙计这话,诸位夫人心有余悸,各个都沉默了。 姜卢氏见这些人顿时便没了声息,心里头甚是窝火,一群废物,出门的时候还一个比一个嚣张,如今一碰到硬气的,一颗心便软了,任人拿捏。 她当即道:“算了,原是我连累了诸位,咱们还是回去吧,也省了在这儿丢了脸面去。” 这话说的,脸面原就已经丢了,如今再来说,那也太晚了些。 只是这面子,丢了总是要挣回来的。 为了这一个卢紫梦,谁乐意得罪徐若瑾啊! “那个……瑜郡主在?” 一位夫人立即上前,“之前年聚曾见过郡主一回,不知道郡主可有空?让我前去请个安!” 夫人这话一说,其他人立即惊了。 卢紫梦傻傻的看着,已经不知该怎么说话。 “对啊,有什么事不可说开了呢?”另一夫人上前,“这寻常吃惯了的地儿,突然就不让进门了,我们也很委屈呢。” “就是!”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她们刚到时,徐若瑾就已经知道了。 此时站在大门口看着,突然插了话:“都是各府里掌事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受委屈呢?” 徐若瑾一露面,几个人立即上前。 “妾身见过郡主,妾身原与这姜卢氏也不过是几面之交,算不得好友,不知郡主可否……” 卢紫梦当即气得要炸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一致对外?如今你倒要同我们撇开关系了?你这般低声下气,她也未必容你!你忘了我家爷当日是如何求她,却在郡主府门口受辱了吗?” “那不是你们家的事吗?关我们何事。”另一夫人插了话,瞬间事态就变了。 变得所有人都针对起卢紫梦了。 徐若瑾身旁的掌柜端了把椅子给她,又上了茶盏,徐若瑾并未用,淡道:“有些话说开了就是,我开店自当希望有人捧场,倒是感谢各位姐姐了。” “原本郡主也不是什么小肚量的人,定是这姜卢氏太过份了,才会落得这般田地。” “是了,当时她欺负那红杏的时候可不曾手下留过情,如今硬是逼得那母子回了郡主府,这般小气善嫉妒之人,咱们还是莫要同她在一处了。” “我瞧也是,她自个作的孽处,原就是咎由自取,如今还想将咱们几个也拉下水,真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你们!你们平日里与我一口一个好姐妹的称着,如今有了难处,就这般将我弃之于不顾了吗!” 卢紫梦气得几近吐血,整张脸紫红无比。 一夫人站出来冷哼道:“你也忒高瞧了自己,就凭你那些手段,如何配与我们共作一论而谈!” “郡主见谅,妾身等与她并不是熟识。此人平日里的所见所为妾身们原一处打马吊的时候也是劝过的,可她心思歹毒,任意妄为,妾身们也奈何不得。” “再说,你之前当着我们面说瑜郡主的不是,又鼓动我们来闹事,不也是为了拖我们下水?未料我们将计就计,就随了你的意,来到这里把话都说清楚!” “对,她就是没安好心。” 墙倒众人推,卢紫梦瞪着这些人,手指直打颤:“你们!你们……” 吱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理所当然来。 徐若瑾拂衣坐下,端起茶盏吹了吹,外头的天气真真是好,衬得这些妇人们香粉美肤的,只是晒得多了香汗淋漓。 徐若瑾慢悠悠饮着茶,默了一会儿,琢磨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才搁了茶盏开口:“既是如此,那就进来吧。掌柜的,吩咐下去,摆一桌,招待这些夫人们,今儿这顿也是我为了赔罪,请了。” “多谢郡主,郡主当真是大人大量。” “真是太好了!” 夫人们欢天喜地的进了佳鼎楼,独独卢紫梦一人杵在门口。 徐若瑾扫了她一眼,“卢紫梦啊卢紫梦,你还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一切的闹剧都是卢紫梦自己演的,她又能怪谁? 徐若瑾转身进了佳鼎楼,卢紫梦一个踉跄,险些气晕过去,一旁的婆子忙将扶着,往马车里带。 待一进了马车,卢紫梦便将马车中多宝阁上搁置的玩物砸了一通,气得直吐血:“那个贱人,心思竟如此歹毒!我也真是看不出来,平日里同我称姐道妹的,如今这般要紧的时候,便将我弃之不顾了,我还以为多姐妹情深……都是贱人,都是贱人!” 卢紫梦全然忘记了,这些人本来就是卢紫梦自己忽悠着过去的,如今那些人倒戈相向,原就是利益所致。 没有人会想着与郡主府作对的,更何况这些夫人家中的老爷,有多少是会依附梁霄的人?谁不知道梁霄疼妻子,若是当真得罪了郡主,那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些人原也不喜欢卢紫梦那嚣张跋扈的样儿,仗着与世子妃有些关系了,便见天的在他们跟前炫耀,如今也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可是卢紫梦气头上,完全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打这马车里面骂了一路,东西砸了个遍:“贱人,都是贱人,都要这样来害我!没一个好东西!” 婆子见她有些失了神智,不由安抚道:“夫人,您冷静一些,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您早些识清那些夫人的真面目也好,省得再信了她们的那些个馊主意。”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那贱人害得我面子里子全丢光了,那些贱人,凭什么,凭什么一条船上的,她们就可以这般轻松的拾回了脸面,我却要在所有人面前丢光了颜面,这般下去,我还怎么混,怕是连府里头那些贱奴也要笑话我,不将我的话放入眼里了!” 卢紫梦面目扭曲,手里的帕挠得变了形,一双眼睛赤红,嘴角似要咬出血来。 第3084章 谩骂 婆子忙道:“夫人可不能这么想,府中那些个贱人,如何与夫人相比较,若是姜府的还敢笑话,夫人只管将人打了板子赶走就是了,原就是郡主得理不饶人,心无肚量在前,怎能怪夫人您呢。” 卢紫梦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那个贱人,我恨透了那个贱人,还有红杏,若不是红杏那个贱人,我如何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婆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只觉卢紫梦陷入了一种极其负面的情绪里面,她走不出来,婆子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只能瞧着干着急。 一旁的丫鬟默不作声的收拾东西,卢紫梦瞧见她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就烦,扬手就是一巴掌:“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不替我出口气,却要在这儿收拾东西!” 那丫鬟被打懵圈了,跪在马车里压着哭音:“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也是心疼夫人的……” 卢紫梦扬手又是一巴掌,寒着张脸怒火滔天:“心疼?你个贱奴也敢看我的笑话?我用得着你心疼?你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贱人,我用得着你心疼?” 似乎打得还不够,她气了簪子便要往丫鬟身上扎,婆子忙拦了下来:“夫人消消气,这丫鬟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这等事儿交给老奴就是了,可别脏了夫人的手。” 婆子朝着那丫鬟脸上又是两巴掌,那丫鬟跪在地上直哆嗦,不敢作声,只一味的流着泪。 婆子打完便朝那丫鬟低斥道:“还不快出去,还呆在这儿作甚!尽碍夫人的眼,快些回府去备热汤供夫人沐浴,记得用上好的花瓣与熏香。” 那丫鬟吓得不轻,连滚带爬下的下了马车,她那速度,哪里跑得过马车,婆子这般赶她下车,左不过就是给她些自我治愈的时间罢了,跟在这姜卢氏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就又要挨嘴巴子了。 丫鬟边走边哭,瞧着马车走远了,这才摸了摸被打的脸,分外委屈的跟在马车的后头。 马车里卢紫梦阴沉着一张脸,瞧着一马车的狼藉,怒火稍歇了些,她喃喃道:“都是贱人,如今我的脸面都被他们给丢尽了!便遑论再出去与这些人小聚了!你回府给我瞧瞧,瞧瞧世子妃来贴子了没有,如今也怕是只能去世子妃那里呆一呆了,我就不信,世子妃也会站在她这边儿!” 婆子忙点头称是,卢紫梦眯着眸子,眸底尽是毒:“这仇,我卢紫梦记下了!她竟敢如此当众羞辱于我,终有一日,我要千倍百倍的还回去,谁让我卢紫梦不好过,我卢紫梦就要让她一辈子都不过好!” 见她这般狠毒,婆子叹了叹气,低声道:“夫人,郡主那身份摆在那里,她也是为着红杏的事儿……” 红杏的事儿大家都清楚,如今卢紫梦落到这个地步,其实也真的是卢紫梦自己找的,以为人家不过是郡主府的一个丫鬟就瞧不起人,谁料郡主却格外重视下人,她对红杏做的那些事儿,不就是等同于打了郡主的脸! 若非是因为红杏福大命大,那个孩子都险些生不下来。 婆子倒是姜府里头还算比较清醒的一个,只是可惜了,跟了这么个主子,原也是这个婆子的命数了。 第3085章 吐血 卢紫梦冷着一张脸拂开马车的帘子瞧着窗外,外头的天已经暗沉了,如今这个时辰了,姜必武也该回府了。 她松了帘子,沉声道:“马车快一些,务必要赶在爷回来之前到府上!” 婆子不知她心里又打的什么小算盘,念及先前姜必武因着卢紫梦晚归一事大发雷霆,便也作罢,忙去吩咐赶马车的人。 马车一路朝着姜府奔驰而去,最后险险的比姜必武提前了一会儿进了府。 刚进府便听见有丫鬟跑来,急哄哄的:“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外头,外头如今正闹得厉害……” 卢紫梦原就气不顺,如今听着这话,顿时便沉了脸:“放肆!如今吵吵闹闹,成何提统!莫不是瞧着我不在府里,便没有规矩不成!” 那丫鬟忙跪了地,哆嗦道:“奴婢知错,夫人恕罪。” 卢紫梦捂着心口,被婆子扶着往里走,一面走一面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不好了?” 那丫鬟欲言又止,婆子给她使脸色,怕卢紫梦再气着:“原是小事情,哪里配得上来叨扰您,夫人还是去沐浴更衣,用些膳食睡一觉,保重身子要紧。” 卢紫梦见她这般说,越发觉得奇怪:“你来说,究竟何事。” 婆子被拂开,那丫鬟心里头慌得很有些犹豫,细看了看婆子,又低了头:“奴婢……奴婢不敢说。” 卢紫梦面色一沉,低喝道:“啰嗦什么,让你说就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那丫鬟吓得面色惨白:“回夫人话,是……是外头,如今外头到处都在说夫人……说夫人……” “究竟说什么!再啰嗦说不干净话,我看你那舌头也没什么用处了!” 卢紫梦原就火大,如今这般一来,越发急火上心,恨不能撕了这吱吱唔唔说话不干脆的贱蹄子! 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若不是后院有人怂恿,她哪里能做这般事来坑自己! 她早听闻夫人的性子,如今却还不及邪,偏要信了那些老人的鬼话,指派过来说这些,不是摆明了送死吗? 如今便是送死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奴婢知罪,奴婢这就说,外头说佳鼎楼那写了块牌子,不准姜卢氏与狗入内,那些人笑话说夫人连狗都不如,更有甚者说夫人乃是,乃是不净之人,不仅仅是那佳鼎楼写了,连同……连同旁的店面也是如此,整个都城,这样的牌子几乎挂满了。” 卢紫梦退了一步,指着那丫鬟指尖发颤,嘴里喃喃了几句:“贱人!贱!……” 那人字还未说出口,她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洒在一旁摆放的月季上,红上添红,瞧着触目惊心!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快,请大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手八脚的将卢紫梦往那里屋里抬。 姜必武打一入府便瞧着府里头匆匆忙忙的乱得很,当即皱眉,拽了个下人:“怎么回事?慌慌张张。” “大人,夫人她,她吐血了,这会儿正请大夫呢。” 姜必武拧眉,有些着急:“怎么回事?出门时还好好的,怎的就吐血了?大夫可来了?” 下人的着急不过是表面的,怕被责骂罢了,这会儿姜必武问了,那下人便如实答了:“回大人话,今儿夫人领着一群夫人去了佳鼎楼,那郡主独独不许夫人进,外头还写了个牌子。” 姜必武近来忙于朝政和去七离的事儿,压根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写了什么?将她气成这样。” “写了……写了姜卢氏与狗不得入内。” 下人原就不喜欢卢紫梦,先前红杏在的时候待下人也好,人也本份,如今她一走,下人们是个个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一处不妥当了便遭了责罚。 “当真?” 姜必武一怔! 这不是摆明了,不将他放在眼中吗? 姜必武冷了脸,只觉徐若瑾这般实在过份。 “当真,如今不仅是那佳鼎楼写了这般的牌子,大半个都城没有几家不曾写的,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若非当初夫人对红杏奶奶这般过份,郡主也不会那般对夫人。” 下人知道姜必武的脾气,如今怕是要将这事儿算到郡主头上去了。 可这些年郡主做了多少好事儿,大家心里明镜似的,他便顺口提了红杏母子。 “若不是郡主庇护,只怕红杏奶奶母子命都保不住了。” 见姜必武神色冷静了些,下人也就不再多费口舌了,站在一旁沉默了。 姜必武长长叹了叹气,卢紫梦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如今被气成这个样子,也确是她自作孽。 他原也是心疼的,可如今红杏母子归期无信,他心里也是悲痛相交,满是无奈之感,他又能如何是好! 若非是不愿面对如今冰冷的姜府,他又如何下得定决心前往七离? 虽说是管理,可保不准哪一日便打起来了,到时候指不定就是马革裹尸,命丧黄泉了。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行了,别这么多话,去吧。” 下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多的可就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多嘴的了。 “大人可要去瞧瞧夫人?” 姜必武太阳穴突突的疼,只觉有妻如此,倒了三辈子血霉,哪里还想着去看她?当即一甩衣袖,直奔书房去了:“你去请个好大夫瞧瞧就是,这等小病,我去有何用,我又不是大夫!” 姜必武正要走,婆子正请了大夫匆匆往里屋赶,见了姜必武,忙道:“大人,您可回来了,夫人如今急火攻心吐了血,只怕于身子有大恙,大人请快随奴婢去瞧瞧吧。” 婆子说得很严重,姜必武面色很是难看:“她病重我非大夫如何看得,大夫既然来了,去看就是。” 婆子看了眼大夫,朝姜必武劝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爷与夫人素来恩爱,如今夫人大病,爷如何当真放得下心,只差一个大夫去瞧?有爷您亲自在场,夫人总归安心些,爷,快请吧,爷得神庇护,想来若是在的话,夫人也定当安然无恙才是。” 第3086章 恩怨 姜必武耳根子软,受不得那些个妇道人家的磨,再加上他与卢紫梦也确实是这么些年的夫妻了,便是有深仇大恨,如今这般要紧的时刻,他也确是该关怀一二,于是便被婆子拽着去了里屋。 里屋里头点了些安神的香,卢紫梦的衣袍上还沾着些斑驳的血迹,丫鬟们正在忙着替她更衣,见姜必武来了,纷纷抱了换下的衣袍退下了。 卢紫梦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如同将死之人一般,了无生气。 姜必武瞧着一时惆怅万分,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同他吵架,如今不过是一个转眼的功夫,便成了这个模样。 大夫坐在床边搭了块手帐给她号脉,见大夫那神色颇为复杂,这边姜必武也跟着有些着急探问:“大夫,究竟如何?” 大夫叹了叹气,用手整了整山羊胡,无奈道:“是气火攻心而导致吐血,如今仍旧积郁火于心肺而不可消,这些日子,须得注意静养,莫要再受刺激,否则长此以往,恐……命不久矣。” 这话虽说得严重,可是依照卢紫梦的这个情况来看,也确是要严谨以待的。 姜必武叹了叹气,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就吩咐下人去做吧,若是要用什么药材,你也只管开,务必要保她性命无忧。” 大夫应了声,便同婆子一道出去了。 姜必武坐在床边,瞧着眼前这安安静静的人,百感交集。 若说恨卢紫梦,那是有的,她心思毒,待红杏母子那般狠心。可若说全然无爱,那也是假的,到底是多年夫妻,如今走到这般田地,不免令人惋惜。 姜必武原是想去握一下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这个妇人,根本不值得他这般对待,她永不知足,亦不知感恩,红杏离开这府邸,原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否则只怕当真如那些下人所言,性命堪忧。 怪来怪去,终究是一场因果。 每个人都在这故事时头种下了一个因,那因攀附大树而生,交织成了果,谁是谁的果,早已经分不清楚,而苦处,却终究是要尝到的。 姜必武起身,复又看了她两眼,起身去了书房。 如今这个地方,他只想逃开,他坐在书房里思前想后想了许久,最终视线落在那份折子上,折子是他先前就写好的,只是一直没有递上去,他心念一动,终是下定了决心。 姜必武复又抄了一份折子,写好之后,立即派人送入宫中。 这个地方,他再无半分留恋,卢紫梦那个毒妇人,他既然休不得,但到底还是躲得起的,念及此,姜必武的心便愈发坚定,这个令人窒息的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他要逃脱,要离开,法子便只有一条。 只是姜必武等到后半夜也没有等到皇上宣,倒是里屋的婆子来了:“大人,夫人已经醒了,大人可要去瞧瞧?” 姜必武叹了口气,似是放心的拧了拧眉,“醒了就醒了,你们伺候着就是,不必再来问我。” 婆子面色微忧:“大人,今日这事,原也着实是郡主过份了些,夫妻本是一体,郡主这般一闹,如今怕是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姜府这事了。” 其实于姜必武而言,卢紫梦这般也是报应,他虽治不得卢紫梦,但是郡主却是治得的,如今这般吃了大亏,虽累及姜府,可他一出征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姜必武面露不耐:“郡主是何等身份?岂容你我置喙,原本梁家与姜家就密不可分,偏偏她闹出这一档子事来,闹得如此尴尬,也是给她一点教训。行了,你去吧。” 婆子也是个理礼数的,当即道:“是奴婢多嘴,夫人……” 姜必武搁了茶盏,有些头疼:“不用知会我,你们自行照顾就是。” 他不想知道卢紫梦的死活如何,他如今只盼着那旨意早些下来,他也好早去七离。 婆子见他这般,定是寒了心了,虽然急坏了,可如今又没有法子,只得退下。 回了房便瞧见那卢紫梦已经起了身,这会儿神智已然是清醒了,见了婆子回来往后瞧了瞧,姿态越发柔弱,瞧了半天也不见人,婆子无奈道:“夫人莫要等了,大人怕是不会过来了。” 卢紫梦心口一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还在气着我?那姜府丢脸之事他做的也不少,凭什么如今轮到我了,却要这般待我。我与他好歹是夫妻,难道他连这一双儿女也顾不得了?” 婆子极是无奈,这府上的事情,她跟着前前后后的也是操了不少的心,可如今却是一点成效也没有,莫说是婆子不曾尽力,如今便是出了力,也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夫妻二人的感情,在一起容易,担得风雨也容易,却是难共富贵的。 富贵之后,权势地位,美人诱惑,种种哪里还抵得住曾经的誓言。 卢紫梦算是看透了。 只是她也明白,在这府邸里头,若是没有了这姜必武这个后盾,便是有娘家,那只怕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时日一久,只怕这些下个人都要给她甩脸子了。 见婆子不说话了,卢紫梦便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他如今这是什么意思?吐血的时候他不是瞧见了吗?他就般弃我于不顾?他当真如此心狠不成?我为他生儿育女几经生死,为着他的事情奔波劳碌,如今病了,他却是要连看一看都不肯了吗?” 婆子无奈,闷声收拾着被卢紫梦砸坏的东西。 有些话说来说去也没有用处,倒是这一地的狼藉,摔的是多年的情分,碎的是曾有的甜蜜之恩。 一个执迷不悟,一个一心逃离,他们这些下人说再多又有何用? 二人都不愿面对罢了。 外头的夜里起了风,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已深秋了,冬日将近,天气越发的冷了,屋子里头点了一盆碳,暖意融融,只是这样的暖意,又如何能消磨心里头的寒凉。 第3087章 示好 雨拍着打着帘外的芭蕉叶,水珠顺着屋檐滴落,整个都城笼在一层散不开的轻愁中,这般的天气,无疑最是令人心情沉闷的。 屋子里安静得过份,卢紫梦依稀里能听见自己因置气而发出的,沉闷的呼吸声。 卢紫梦总觉得姜必武同那夜志宇比起来相差太远,可若是姜必武待她漠然冷淡,她便又觉心慌,仿佛转眼便没了吃饭的依仗,只能一人踽踽独行。 好在姜必武有了去七离征战的心思,如此一来,她便又隐约里瞧见了些希冀。 只要姜必武不在,那么也就不存在对她好与坏,如此一来,她的地位在府中便不会被影响,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须得在姜必武离开之前,给众人树立一个好的假象才行。 卢紫梦起身理了理秀发,问那婆子:“爷可曾睡下了?” 婆子是卢紫梦娘家带来的,也算是伺候着卢紫梦打小长大的,如今见她身子这般差,还惦念着姜必武,暗自思衬着,这孩子莫不是病了一场之后开了窍?不再心念着六王府那人了。 婆子欣慰道:“回夫人话,大人还在书房办公事呢,如今夫人有意与大人和好,真是件大好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大人心里一定能明白夫人您的好。” 卢紫梦扫了眼婆子,嗤笑道:“你倒真是同我一块儿来的姜府,我这儿的半分心思都瞒不过你。” 婆子只当是说中了,取了一件外衣替卢紫梦披上,一面安慰道:“夫人如今身子欠佳,该好好休息才是,奴婢方才已经差人送了些汤水过去,想来大人已经喝过了,如今夜深了,夫人还早些歇息,休养好身体才是。” 提起自个儿这身子,卢紫梦便恨得牙痒痒。 “休养身体?若不是那混帐的贱人挑拔离间,那些人如何会倒戈?!我如何会被气成这个模样?!一切都是她的错,若不出这口气,真是难消我心头之恨!你去,再备些汤水。” 婆子见她面色扭曲,情绪激动,也不敢再劝,只得去按她的吩咐去备汤水。 卢紫梦带着汤就去了姜必武的书房之中。 姜必武正烦燥,听了脚步声直拧眉:“我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打乱!出去!” 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姜必武更是不耐烦道:“没听见我的话?出去!” 姜必武一回头,见来人是卢紫梦,寒意略降了些。见她面色惨白,身上还沾着些寒夜里的露珠,心头颇为不忍,不由挣扎了一番。 卢紫梦端了汤,走近前去,温声道:“妾身思量着,过几日许爷就该去七离了,这一去更不知相见何日,所以私心想着,多与爷呆一会儿,听婆子说,爷今日滴水未进,这怎么行呢,妾身特差人做了些汤来,爷先尝尝,若还想吃些什么,便吩咐下人去做。” 姜必武微微点头,“行了,放在这里吧。” “爷,您定了什么时候走吗?”卢紫梦貌似惋惜,其实心里盼着他明日就走。 姜必武看她,“你是盼着我早日走?” 卢紫梦不曾想他竟这般直白的说了出来,忙委屈道:“爷怎可这般揣测妾身,妾身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说罢她又咳了几声,秀眉轻促,加之病歪歪的柔弱模样,当真是惹人怜惜。 只是多年夫妻,姜必武如何不知卢紫梦的心?只面无表情道:“既还病着,你就回房歇息去吧,这书房日后没事,就不要来了。” 卢紫梦原是想着和好的,谁料姜必武这么一说,莫说和好了,怕是连好好说一句家常都难了。 卢紫梦心一横,捏着帕子咳了好一会儿,见他只面无表情的瞧着,心里头越发憋屈火大,夫妻一场,难道他当真要如此无情吗? “爷,大夫先前替妾身瞧过了,妾身怕是时日不多了,也不知怎的,妾身便想到了先前与爷初在一起时的种种,那时候多好啊,哪像如今这般,妾身原也知道,许多事情是妾身任性了,只是如今只怕爷一走,再回来时,便是要天人永隔了。” 卢紫梦轻捏帕子,伤心泪如雨下,瞧得人心头紧揪着。 可谁又知道卢紫梦的心思,她念着的天人永隔,只怕是去了七离的姜必武,而不是她。 七离那样的地方,征战的场所,死伤在所难免,更何况姜必武这般的了。 姜必武不知这想法,心头微动了动,默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时辰不早了,你如今身子还虚着,回去吧,我明日再去瞧你。” 卢紫梦将汤递予姜必武,欢喜道:“爷,这是妾身特地差人做的,您喝两口。” 姜必武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疼,“倒是辛苦你了,自己身子不爽利,还要近前来伺候。” 红杏的事,成了他们之间永远的一个结,无人可解。 卢紫梦见他神色倦怠,面容暗沉,胡子拉茬格外邋遢,哪里有那六王爷半分俊朗风清的气质?这般瞧着,心里头便越发的厌恶。 压下心头的厌恶,卢紫梦柔声道:“这些原就是妾身该做的。” 姜必武尝了两口便搁了碗盏:“好了,你回房去吧,好生歇着。我还有公务要理。”又一次明摆着要赶人了。 卢紫梦见他喝了,便欢天喜地的应下了:“那妾身就不打扰了。” 姜必武点了点头,算是将卢紫梦给打发走了。 卢紫梦一出去,便朝那婆子道:“知道怎么说了?” 婆子连连点头:“奴婢知道,若是府中人问起,便道是夫人与大人夫妻情深,夜深了还送汤盏陪伴大人公办。” 卢紫梦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 她如今要稳住的就是她在府中的地位,若是旁人察觉她与姜必武之间再不如先前那般恩爱,只怕她的日子也不好混了,虽说她性子凶悍,无人敢与她起争执,可那些人背地里的冷言冷语却也是十足的伤人心。 卢紫梦念及这些,心里头早有了计划。 深秋的夜里凉意袭人,秋一点点的随着时间挪移,整个都城笼在一层未曾散开的云雾里,暗沉沉的夜色里余了点点星火,衬出一个人间的星河来,繁华万千。 第3088章 拒批 大魏的皇宫一派奢华,姜必武心心念念着自个的折子一事,只是夜微言也是相当忙的,待接到那姜必武手里的折子时已是早朝之后了。 那折子他只草草的扫了两眼,便顺手扔在了一旁。 七离之事,就算梁霄不去,也轮不到一个姜必武去捡这块大肥肉。 再者,还有陆凌枫在,比起姜必武来,他更属意于陆凌枫。 陈公公见他搁了那折子,不由低声道:“皇上,这折子……可是有什么问题?怎的您瞧着脸色都变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疼,成日的处理这些个鸡皮蒜毛的事儿,成何提统! “成天上折子尽说些妇道人家之事,如今七离之事一日未得解决,朕便一日不得安宁!” 陈公公哭笑不得:“这官家里头的妇人,总是有些往来的,一来二去的,有了矛盾也是在所难免,皇上不必置气,仔细着身子。” 夜微言砸了折子,一身的龙袍衬着愠怒的脸,颇有几分凌厉的气质:“他们倒是不曾担心过朕的身子!你可知那折子里写的什么?” 陈公公诚惶诚恐的摇了摇头,他是了解夜微言的脾气的,夜微言向来温和,少会这般疾言厉色,能让他气成这个样子的,着实不常见。 “老奴不知,还望皇上明示。”那姜必武平日里也还算谨慎,少有错处,如今倒不知是怎的了,夜微言既说到了那好妇道人家之事,想来是与姜府的内宅相关了。 夜微言指了指那折子,咬牙切齿:“自己看。” 按说,后宫与宦官不得干政,只是若夜微言吩咐的,那也就另当别论了。 折子扬扬洒洒写了许多,大意是家中卢氏被瑜郡主气得吐血,如今闹得姜府成了整个都城的笑柄,他请求夜微言还姜府一个公道,顺便一提自己的忠心,再表了一番自己的诚意,随后提出,他自荐前往七离,必当马革裹尸相不惜一切代价,其心之忠,日月可表,真真是好能……扯。 也难怪夜微言会生气了,后宫刚刚闹完,如今就到了臣子的后院闹,还得请他这个皇上出面,就更扎心了。 “皇上您消消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您实犯不着同一个臣子置气不是,您这折子批到如今,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昨儿也不曾歇息好,不妨先歇一歇,可别累坏了。” 陈公公不去讨厌这其中对错曲折,四两拔千斤,将话题挪开来。 夜微言揉着眉心很是烦燥:“朕属意陆凌枫,偏他不愿意去,这般推三阻四,姜必武去又有何用处,偏一腔热血的往这儿钻!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罢了,罢了!你且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公公忙笑道:“皇上,姜大人这也是想着法子替皇上排忧解难呢,至于这后院一事,老奴在这宫里头,也不曾听见,这就差人去问一问。” 夜微言提了笔,在那折子上写了两个字,已阅。 “这折子先押着,不必回他,待七离之事定了,再回。”七离的事,姜必武跟着凑哪门子热闹! 陈公公接了折子,将折子归了档:“皇上,用膳的时辰将近了,您是不是该传膳了?若是再这般忙下去,可仔细身子。” 这平日里总有些个妃嫔的拎着小点心小汤盏的上门来,可是今儿,因着夜微言心情不佳,便下了令谁也不见,这下可好,批折子批到如今,身子怕是吃不消了。 夜微言搁了朱笔,挑了挑眉:“姜必武不是说姜卢氏被瑜郡主气得吐了血?朕倒是要去瞧瞧,究竟是何事故,竟闹到了这般田地。” 陈公公试探性的问:“皇上,您这是……要替姜大人做主了?可瑜郡主……” 那瑜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谁能在她头上讨得些好处去?只怕夜微言也拿她没有办法。若是这个时候去帮着姜必武,只怕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了。 夜微言捏着一柄秋扇在手里头敲了敲:“今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倒是个适合秋游的日子,你打点一下,朕要微服私访。” 陈公公立即阻拦,“皇上,您不再琢磨琢磨?出宫可不妥善安稳,这若是万一有一个好歹,这大魏可如何是好!皇上若当真好奇此事,老奴这就差人去问一问,查一查,您可别随意就出宫啊。” 夜微言摆摆手,执意要去:“朕今日心情欠佳,外出走走散散心,再者,朕听他们说佳鼎楼菜品一流,不比朕的御厨差,朕今日便去尝尝。” 陈公公嘴角抽搐,整个只觉心肝都要炸了。 为了吃个菜而已这么任性,就不考虑一下身旁这些奴才们的感受? “皇上,您若是喜欢佳鼎楼的菜品,老奴便豁出了这张老脸,也定将那厨子给您请来,您……” 夜微言哪里听得他这般啰嗦,“这都城里头尽数是朕的御林卫,便是有刺客又如何,朕倒想见见那些刺客!不必多言,朕去意已定,更衣。” 夜微言特意挑了一套简约些的,只是这简约也只简约得一个款式,论起这料子来,依旧是数一数二的上乘。 皇上就在太监要死不活的劝告之下执意出了宫,名曰微服私访,其实就是去那佳鼎楼里头尝尝新鲜菜色,再听听八卦。 如今一个七离够他烦的了,姜必武又来凑热闹,这不是明摆着说他朝中无人吗? 竟要派一个姜必武去出征,这种打脸的事儿,夜微言不干。 陈公公一切已打点好,寻常微服出宫都带着云妃娘娘,今日他也不得不问一句,“皇上,今日出访,可需要请哪位娘娘跟随伺候?” 夜微言一合折扇,出了大殿,如今艳阳高照,在这般的深秋里,倒觉得秋高气爽、 宫中枫叶被秋染黄了一大片,银杏的叶子落了整个地面,有宫女太监正在洒扫,见了夜微言纷纷跪地请安。 放微言摆了摆手,因着即将出宫,心情甚佳。 “不必了,朕晚上便回宫,不用带任何人了,自己走得轻闲,带着女人麻烦。” 第3089章 私访 夜微言同陈公公坐在一辆低调的马车里,身后跟了些乔装打扮的护卫,暗处跟了好些暗卫,主仆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打侧门出了宫,朝着那佳鼎楼而去。 夜微言下了马车便瞧见佳鼎楼门口挂着的牌子,以及那正在啃肉骨头的旺财,挑了挑眉:“姜卢氏与狗恕不接待?” 由此可见,那姜卢氏与瑜郡主的恩恩怨怨有多深了。 陈公公抹了一把汗:“公子,这字是新的,想来才刚挂上去不久。也难怪姜大人……” 这姜府的面子可真真是丢大了,也难怪姜必武要上一封折子来诉一诉委屈了。 夜微言嘿嘿一笑,这事儿也就徐若瑾干得出来。 夜微言拂衣入了佳鼎楼,伙计当即便近前相迎:“公子里面请,不知公子可有预订?” 陈公公递了一锭银钱给伙计,伙计笑道:“公子,佳鼎楼的生意因着太好了,所以主子开了预订模式,如今正是用餐时,楼中尚未有新的雅间,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在一楼用餐?” 陈公公拧眉,厉喝:“放肆!我家公子怎能与这些……” 夜微言一拂折扇,扫了眼大厅里龙蛇混杂的人群,挑了挑眉:“有劳。” 陈公公不开心了:“公子,您这等身份,岂能与这些平民共处一桌,伙计,劳烦问一问,可有哪位公子愿让一雅间出来。费用一律由我们来承担。” 伙计将陈公公细细打量了一番,眼神微变了样,直白道:“主子说了,来了这佳鼎楼便一视同仁,人人性命相等,用膳也无高低贵贱之分,便是有银钱,只怕在这佳鼎楼里头公子也使得不称心。” 陈公公险些吐血,这天下的事儿他原也是见多了,如今被一个伙计训斥,还真是头一回,当即便拉了脸:“我家公子可是打宫里来……” 伙计细又瞧了夜微言两眼:“主子说了,宫里来的贵人多是知书达理通晓人情守规矩的,如您这般一来便要破了这佳鼎楼规矩的,倒是头一回见!” 夜微言有些头疼,拍了拍陈公公的肩膀,哭笑不得:“不妨事,就在一楼用膳就是。” 伙计朝夜微言作了揖,礼貌得紧:“公子请。” 掌柜的一眼便瞧见夜微言一身的家什不凡,忙近前来赔着笑脸:“公子,如今实在没有雅间了,劳公子多担待。” 夜微言摆了摆手:“无妨,此处甚好,与民同食,不失为一桩美事。” 掌柜的挂着招牌示的笑脸,春风满满:“小的这就去留意一番,若有了雅间,定为公子留下,如今还先请公子屈就一二。” 一旁的人马上就不开心了:“掌柜的,你这话可说的不对,怎的与我等同坐,这位公子就是屈就了?” “就是就是,掌柜的这话可不对。” “莫不是瞧不起咱们这些老百姓呢,掌柜的,你可也是老百姓。莫瞧着人家衣着不凡,就当祖宗供着。” “若真要供着,也当立了牌位,上三柱香才是。”一楼吃酒的本就是些市井之徒,混杂得很,如今说起话来也越发没有遮拦。 陈公公一张脸险些气歪了去。 “放肆!你们这些刁民……” 夜微言按下暴走的陈公公,笑盈盈道:“原是我家仆人多心了,我并无此意。” 掌柜的笑道:“还是贵客豁达,不知贵客想吃些什么?小店样样俱全。” 夜微言侧头细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不妨猜一猜,我想吃些什么。” 一旁的人笑盈盈道:“莫说是你想吃些什么了,就是你不想吃些什么,来了这佳鼎楼,自然也就想吃了,这儿的菜色可不是我自吹,真真是数一数二,饶是那走遍天下之人,也曾因佳鼎楼的美食而逗留数月不肯离去的。” 夜微言扬眉一笑,瞧着掌柜的心情甚佳:“掌柜上菜就是。” 其实夜微言哪里是来用膳的,分明就是来听八卦的,他随意挑了个最中间的位置,陈公公跟在他身旁,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是刺客,那一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着实萌蠢萌蠢的,让人觉得甚是可爱。 伙计端了吃食上来,陈公公试了毒,又试了菜,见没什么反应,这才将菜布给夜微言,瞧着俨然是一副钟呜鼎食的贵家公子作派。 一旁的酒客见了,笑吟吟凑了过来:“这位兄台气不凡,想是达官显赫之家,怎在一楼与我等小民一处饮酒。” 陈公公防贼似的,朝那酒客道:“原是楼上没了雅间。阁下还请移桌,我家公子不喜与人共桌用餐。” 那酒客懒洋洋的饮了口酒,笑眯眯的瞧着夜微言:“真是这样?” 夜微言吃饭的样子很文雅,他在宫中用餐的时候向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在这佳鼎楼一楼,听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觉分外嘈杂,只是亏得心情好,也就不予计较。 “无妨,再添一副碗筷。” 陈公公知道夜微言这是要听八卦,于是便添了一副,顺口一问:“外头那牌子可知是怎么事?” 酒客一条腿搁在椅子上,一只手捏着碗,他们这样的饮酒多是用碗的,好爽程度非比寻常,说起那门外的牌子,四周的人都开始议论起来。 “瞧公子是新来的吧,连那牌子的典故都不知?公子若得空,不妨去瞧瞧,如今大半个都城的门口可都挂着这牌子呢。” 妇道人家见了夜微言气度不凡举手雅气,不免心动一番,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 夜微言闻着这呛人的香味儿直皱眉,好在还能忍:“这是何故?” 这妇人八卦起来,真真是可怕。 短短一杯酒的功夫,酒客已经被这些来用餐的女人给赶走了。 四四方方的桌子,坐了六个妇人,站了七个,就差夜微言身旁的那个位置没有人坐了,因着他那非凡的气质,也没有几个人敢坐。 夜微言一味低头吃菜,这佳鼎楼的菜色当真不是一般的好,肉油而不腻,青菜熟而不老,青脆异常,香味儿更是绝佳,也不知夜微言是不是饿了,虽吃得慢条斯理,可是这菜消耗的速度却不是一般的快。 第3090章 出宫 妇人们叽叽喳喳,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嗨,还不是那姜卢氏造的孽,得罪了瑜郡主那般的人物,如今大半个都城都不待见她。” “若是我呀,瞧见了郡主定然远远的走了,哪像她似的,竟也好意思腆着个脸上门来,真真是不要脸。” “就是就是……” 这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再添油加醋一番,所有的错处都成了那卢紫梦的了,得了今日这般下场,原就是卢紫梦咎由自取。 “妾身还听人说,那姜卢氏一回府便气得吐了血了,听大夫说,怕是活不长了。” “是啊,那大夫出府的时候就说了,说是什么急火攻心的,如今那姜府可将她当祖宗一般供着呢,生怕她一个不测,一口血便去了。” “要我说,这姜卢氏也真是娇情,不过就是这么气一气便吐血了,郡主身旁那红杏可不知被她气成什么样了,如今不照样生了孩子,在郡主府里头吃香的喝辣的。” “我看定是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收了那娇情人儿。” “可我瞧着,这姜大人待她还是极好的,让大夫用最好的药,定要治好她,听我远房一个亲戚的下人说,二人常常在书房夜伴处理公务呢,真是一刻也离不开。” “什么啊,我瞧着定是那姜大人惧怕卢氏的娘家。” “她娘家可有什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嗑着瓜子聊着天,乐乐呵呵的,好不热闹,被孤立了的爷们儿有些不开心了,瞧着这一桌,气得牙痒痒。 夜微言也听得差不多了,当即便起了身。 有妇人近前来,温声软语:“不知公子可有婚配?我家有女,年十四,不知公子可有意收为妾氏?” “呦,豆腐坊的,你那女儿豆腐东施可真真是个生得好的,连旁人都不敢要,你怎好意思许给这位公子。” 夜微言有些头疼,这一群妇人简直比深宫的还要可怕,简直毫无规矩可言。 正要恼怒,又有人问:“不知公子是哪家的?竟生得这般好看,这都城里头,妾身也见过大半了,怎的独独瞧不见公子这般人物?” 你当然看不见,我家公子可是皇上,能见一面都是你的福气! 陈公公气得不行,只是对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却掐得一手好架的女人有些无奈,好声好气的开口:“我家公子有要事在身,还请诸位让个路。” 有妇人推了陈公公一把,扯着娇滴滴的嗓音柔声道:“着什么急了,既是达官贵人家的,便是报一报名讳又如何?咱们还能吃了他不成。” 这话一说,一群人顿时笑翻了:“就是,咱们一群妇道人家,左不过就是想着,替这富家公子瞧瞧,可有配得上公子的姑娘。” 夜微言眉宇微拧,淡道:“不劳诸位费心,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唉,公子,走那么快作甚……” 不等这些人追上来,夜微言逃似的跑了。 陈公公扔了一锭银钱,也不管找银钱了,同夜微言一道跑了。 这微服私访就是不好,不能暴露身份不说,还得忍着这些妇人异样的眼神,那眼神真真是令人起一地鸡皮疙瘩! 陈公公擦了一把汗,坐在马车里心惊不已:“公子,这都城中的女子已经这样开放了吗?幸亏老奴跑得快,若是慢上一些,只怕她们就追上来了。” 夜微言扇着风,挑开帘子瞧外头的店面,那些店面还真真是个个都搁了一个门牌,上边写着姜卢氏与狗不得入内,不由失声轻笑:“这倒也像她的作风,罢了,这些妇道人家的事,就由着他们去吧,朕去管这些事,成何提统。” 更何况,帮了姜必武,就是打了徐若瑾的脸,他可还依仗着梁霄给他打仗呢,再者说,徐若瑾原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而且还与云妃关系亲密,他就更不能管这桩闲事了。 陈公公倒了盏茶给夜微言:“皇上,您这意思,就由着这事儿这么过去了?这姜府的脸面,只怕是丢了个干净了。也难怪要上折子了。若是老奴,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夜微言擦了擦脸,闻了闻身上:“这一身的脂粉味着实呛人。不过,佳鼎楼的吃食,确是数一数二,倒也难怪她这生意这样好了。” 马车路过灵阁,夜微言闻着酒香,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醉在酒坛子里了,一时口内生津:“去买些回来。” 陈公公还在思量着姜府一事,一时没听懂:“皇上,不知您是要买什么?” 夜微言合了扇子,指了指灵阁。 “老奴……老奴银钱都花完了。”陈公公低着头,掏了半天的包。 夜微言咳了两声:“以朕的名义去赊个帐。” 陈公公只觉得这次出来收获真真是不少,堂堂一国之帝,竟穷的要赊账了?这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是要笑死了。 “皇上,不妨先回宫,待回了宫,老奴再差人来买?”那灵阁的酒都是需要预订的,如今他这个模样去,再者,他也没钱,若是说赊账,怕是会被打出来! 夜微言挑了挑眉,道:“你这些年背着朕收了多少,朕也睁一只眼闭一眼就过去了,怎么?如今朕不过是让你买一坛小小的酒,你也舍不得出?” 陈公公心头一颤,先前那些事情,他原以为皇上不知道的,谁曾想,人家心里头跟明镜似,“老奴想起来了,老奴确实还有些银钱,只是这可是老奴存起来买棺材的,皇上您也知道,老奴这样的人,是没有子嗣的,如今这棺材本也就只能自己给自己备着了。” 夜微言哭笑不得,不过是让他出个钱,他倒好,棺材本都出来,跟要他命似的:“你放心,你若是哪日真的去了,你这棺材,朕给你出。” 陈公公顿时老泪纵横,险些抱腿痛哭:“皇上,这可使不得。” 夜微言挑了挑眉:“有何使不得?你跟了朕,莫说旁的,一口棺材,朕还是赏得起的。” 陈公公跪在地上嗑头谢恩。 第3091章 闲事 陈公公乐颠乐颠的去买酒,去的路上他吩咐了亲近的人,去一趟方子华那儿。 那传递消息的人到时候方子华正在下棋,见了那人,只淡然一笑。 那太监朝方子华见了礼,低声道:“皇上瞧了那折子,很是生气,只批已阅二字,吩咐了陈公公,待七离之事有了定论,再将折子递回。” 方子华早已经料到了这样一个结局,落了黑子,淡道:“知道了,去吧。” 那太监见了礼便匆匆往回赶。 方子华捏着棋子,淡道:“出来吧。” 姜必武打暗处出来,坐于方子华的对面,叹了叹气:“方大人,接下来咱们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端了茶盏吹了吹,小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好似对什么事都不着急,饮了茶搁了茶盏,淡道:“急什么,这热豆腐可得慢慢吃才是,陆凌枫去与不去,你都要去。” 姜必武得了他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有方大人这话,姜某心底安心多了。只是这下一步,咱们该当如何是好?如今皇上已经将折子收了,明摆着是不让姜某出征七离了。” 方子华挑了挑眉:“该你走了。” 姜必武瞧着那棋局,心里头乱得很:“方大人,姜某如今一颗心都悬着,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下棋!” 方子华懒洋洋的瞧着,也不催促。 如今天色暗了,夜沉沉的铺在上空,方府的灯盏被逐一点亮,假山流水在夜色里添了几分神秘的山泼墨她以彩。 上等的瓦在灯盏下散着微弱的莹光,衬得方府低调而奢华。 姜必武瞧着棋局好半响,才勉强落了一子,心头的鼓打得厉害:“方大人,您若是有计划,还请明示,姜某实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难不成要再上折子不成?可皇上心中若有了主意,姜某再上折子又有何用处。” 方子华懒懒的伸了一记懒腰,秋天的夜里寒浸浸的,下人端了个碳盆上来,碳盆上温着一盏酒,那是灵阁的好酒,光闻着便令人心醉不已。 “处大事者,必先稳其心智,若心智一乱,则与半岁孩儿无异,姜大人是聪明人,何故在这些事情上犯糊涂?朝中局势一瞬千里,岂是你我能够掌握,你我所能掌握的,也不过是些划水的本事而已,若论引水东流的本事,还欠缺一二。” 方子华正是因为看得透彻,所以这些年在朝中方混得好。 姜必武叹了叹气,自愧不如:“方大人所言在理,如今姜某愁的不止是朝堂上的事,家事也总令姜某不得安宁,如今那姜府,不瞒大人说,姜某是连进门都不想进了。这也是姜某自请去七离的原因之一。” 方子华难得的替他倒了盏酒,遇见了这么个妻,也真真是他的苦了,如今那脸面也真真是丢尽了,好些人甚至专门拿姜卢氏的事儿来打趣。 “心正则诸事正,姜大人不必如此介怀。” 姜必武捏着酒杯一口闷:“姜某哪里有方大人这般气度心性,如今姜某妻儿被那毒妇人给欺凌久居郡主府,她又与郡主交恶,原是想着,过些时日,待红杏气消了再将那母子二人接回来,可是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姜某哪里还有那个脸面!” 这后院之事,方子华向来不予理会,也就不再开口,只默默听着,偶尔倒一杯爱莫能助的酒。 姜必武自顾自的道:“方大人,你别瞧着姜某还算是个官,可是在那府中,多半事都由那卢氏做主,红杏便是跟着我,也只能受那毒妇人的欺负,走了也是好的,原是我害了红杏,我若知有今日,断不会娶红杏进门,任她由那毒妇人……” 方子华瞧着他俨然已经醉了,拧了拧眉,这略有些拳脚功夫的习武之人,怎的一喝醉就说胡话?其实方子华忘记了,只有心有愁处的人,才会语无论次,一杯接着一杯的饮。 方子华倒也不是舍不得他那几杯酒,只是被他这般牛饮了,着实可惜,于是便道:“姜大人醉了,如今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府了。” 姜必武摇了摇头:“那府邸,姜某,姜某不回,姜某不想回去见那毒妇人,每见到她,便是撕心般的难受,偏又奈她不得!” 言下之意是要在方子华的府邸睡下了?这怎么行,且不说明日还要早朝,光是方子华与姜必武还不明朗的关系,就不适合。 于是方子华又灌了几杯酒:“你口口声声的毒妇人,原也是你名媒正娶带回姜府去的,再者,姜府原就是你的府邸,如何容得妻妾这般放肆?姜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省得卢氏担心。” 姜必武摆了摆手,含糊不清的道:“那毒妇人,她,她才不会担心,如今她待我也冷漠许多,我与她的夫妻姻缘,当真是瞎了狗眼,若……若回当初,姜某无论如何……” 姜必武醉得七晕八倒,方子华忙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人扶了姜必武往外走,一面道:“姜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如今天色也着实不早了,姜大人该回屋歇息去了。” “不回,那里算什么屋……” “原就是姜大人的府邸,姜大人该硬气些才是,怎能让一个妇道人家骑到头上去呢?”下人扶着他小心翼翼,出了侧门便将他送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往姜府扬长而去。 方子华见人回来了,这才拂了拂一身的酒气,懒洋洋的落了一子。 下人近方子华身前,拍了拍衣衫,似嫌恶一般:“主子,如他这般之人,怎也配与方府为伍,瞧着便让人觉得是个办不成事的,也难怪姜家一直都跟随在梁家之后,前几辈人还有可叱诧风云的,这一辈,呵呵……”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便是那姜家的家丑闹得大魏人尽皆知,也实犯不着这般抵毁卢氏不是,好歹卢氏与他也是荣辱一体的。 方子华扫了眼那下人,悠悠道:“越发没规矩了。” “属下知错。想来,这时候那姜大人也该到府上了。” 第3092章 醉酒 当姜必武拖着醉醺醺的身子在马车里晃时,一拂窗帘子便瞧见了郡主府,不由悲从中来,当即吩咐车夫停下。 姜必武下了马车,站在郡主府的门口抱着柱子喃喃自语。 “红杏……红杏,你随我回去吧,我要你和孩子,卢氏那个毒妇……那个毒妇……我定不会让她再欺负你了,随我回去吧。” 言罢,他又去亲那门口的石墩子,还一面嘀咕:“红杏,你怎的胖了这许多,我竟抱不动你了。” 姜必武酒疯耍起来,郡主府门前守夜的人是不敢去拦的。 姜必武坐在地上,抱着石墩子,秋雨凉,夜里下得扬扬洒洒的,没一会儿便淋了满身的湿,他稍稍清醒了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似怕郡主府守门的嘲笑一般,匆匆忙忙的便走了。 郡主府门口的人面面相觑:“你说这姜大人到底是几个意思?虽说此事是卢氏做得不对,这姜大人也有责任,可如今这姜大人因着红杏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八成是真有悔意。” 另一个人嘀咕道:“有悔意又如何?事情便能回归先前不成?” 领头的横了两人一眼:“都嘀咕什么?这些话岂能妄议,再说了,喝成这样来干什么?博同情么?红杏姑娘之前被害了那么惨,是几句酒疯的话就能心软的?” 众人顿时禁了声,再不言语,只余秋夜的雨嘀嘀嗒嗒自屋檐落下。 那头姜必武摇摇晃晃的往姜府走,他醉着,也是因着一场秋雨的寒意,使得他酒醒大半,不至于连回府的路都找不到。 他游魂似的飘到姜府,姜府的下人眼尖,远远的便前来迎他,一面去通知已经等了许久的卢紫梦,卢紫梦正半梦半醒,这会儿乍然一听便出门准备迎接。 结果瞧见姜必武跟丢了魂似的,一身酒气脏兮兮,当即便皱了眉:“怎么弄的?成了这个样子,身边连个跟着伺候的人也没有。” 贴身的奴才忙低声道:“回夫人话,原是大人让小的先回府,不必跟着。” 卢紫梦当时便黑了脸,扬手便是一巴掌:“混帐东西,他不让你跟着你便不跟着,今日平安回来还好,若是出了事,就是拿你性命也赔不起!” 那奴才吓得面色惨白:“奴才知错。” 卢紫梦这才脸色稍好了些,近前去扶姜必武,姜必武一挥手,将她远远推开,自个身形也跟着打了个晃,险些跌落在地:“滚!” 卢紫梦面子有些拉不下,只得道:“您这是怎么了?妾身担心得觉都睡不着,怎么好端端的喝成这个样子?” 姜必武指着卢紫梦咬牙切齿:“我当日,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毒妇啊!怎的就娶了你这么个毒妇!” 卢紫梦面色当时便拉了下来,冷着一把嗓子问:“你是不是又去郡主府了?” 姜必武细想了想,在门口醉了酒,幸好徐若瑾没出来,否则这脸可就丢大了! 卢紫梦见他沉默,便当是默认了,哭着一把嗓音道:“你好狠的心,那个贱人有什么好,如今你与她早已经两清了,你何苦再念念不忘,难道妾身为了你做的这些,你都看不见吗?” 婆子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忙端了醒酒茶近前去,好言好语:“大人莫气,夫人早知这些日子大人每晚必饮酒,亲自熬了醒酒汤药,一片苦心,大人快尝些醒醒酒。” 姜必武一挥手打破了茶盏,面色阴沉:“滚!都给我滚!” 他不解气,将屋子里其他的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个遍,卢紫梦在一旁瞧着,气得咬牙切齿,最终在婆子的再三嘱咐下才隐忍了下来。 此仇不报,她枉作他口中的毒妇人! 姜必武此时还不知卢紫梦所想,正在气头上,见了卢紫梦,他便来了气:“你将红杏赶出府去,好!今日我便将你也逐出府去!滚,给我滚!” 卢紫梦面色煞白,捏着帕子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来人,把卢氏给我赶出去!我这姜府是万万容不得这般歹毒之人。”姜必武醉得厉害,说这话时嘴都已经瓢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可即便他说的含糊不清,也如一把刀般,扎在了卢紫梦的心中! “你赶妾身走?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赶妾身走!”卢紫梦手中的帕子已经快拧碎! 婆子忙道:“大人不过是喝醉了,如今已经回来了,今日喝醉一事也就不要再提,都散了吧。”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要退开,卢紫梦沉声道:“都不许走,今日我就要让你们瞧瞧,他是不是真有那个胆量赶我走!” 众人一时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婆子低声道:“夫人,这两口子有什么事儿屋里说,实犯不着放到这台面上来!” 卢紫梦指着姜必武笑得扭曲:“切身为了这个姜府做了这样多,如今你怕是浑都忘了,竟这般心狠,要赶我走,赶我走了,好将红杏那贱人迎进府里来是不是?我偏不如你的愿!” 姜必武冷笑:“我看你藏了这么多年的狐狸尾巴终是露了出来。” 卢紫梦失望透顶,捏着帕子,双目含泪,梨花带雨,分外柔弱:“你原就是这样看我的,只是今日我权当你酒醉,明日你若还执意要妾身离去,妾身,绝无二话。” 姜必武听着这话,倒满意了些许,只是念及些他未曾想到的东西,又有些心慌,这心慌随着那醉意沉沉的睡了过去,雷打不动。 卢紫梦见他醉倒在地,脸色缓和了些许。 婆子扫了眼还在看戏的下人,沉声喝道:“看戏倒是个个都会看,如今大人醉了,还不赶紧将人扶回去?等什么呢!”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姜必武必武往里间抬。 卢紫梦领着婆子也跟着进了屋子。 将下人打发走了,便只剩了婆子与这夫妻二人,卢紫梦坐在床边,凝着醉死过去的姜必武,叹了叹气。 “你如今满心满眼就是那个贱人了,妾身又该如何是好。” 第3093章 离府 婆子取了帕子替姜必武擦脸,一面劝道:“夫人,终有一日大人会明白的,夫人一片真心,又岂能与那郡主府的并作一论?这到底是多年夫妻了,定不会成仇人一般才是。大人一时糊涂,想来,过些时日也就明白了。夫人莫要着急,多给大人些时日才好。为人妻者,当予宽容包容才是。” 卢紫梦被她这么一通说道,面色铁青:“不要以为你跟了我这些年,就可以任意责教于我!他念着那个贱人,如今心里哪里还有我半分位置?” 她起身往自个的院落走,婆子立即快速的为姜必武收整好,跟在卢紫梦的身后,手里提着一盏灯,瞧了瞧半暗不明的天色,琢磨着,再过些时辰,天就要亮了,到时候这姜府的一通闹腾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卢紫梦一回屋子,袖子一甩便坐在床上吩咐:“收拾东西。” 婆子有些诧异,惊愕道:“夫人,您这是?” 卢紫梦捏着帕子,秀眉轻拧:“我还能如何?他既是要让我滚,我如今岂能不如了他的愿,我走也就是了。” 婆子慌了神:“夫人,您怎可这样糊涂啊,大人那是醉了酒,说的胡话,当不得真的啊!” 卢紫梦垂眸,理了理衣袍,慢条斯理道:“你只管照做就是,我倒是要瞧瞧,他敢是不敢将我赶出姜府。” 婆子瞧着这二人闹的,见天是巴心巴肝的疼:“夫人,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岂不叫外头的人笑话。” 卢紫梦砸了手中的茶盏,气得面容扭曲:“笑话?我卢紫梦的笑话难道还少吗?若不是那群贱人背地里捅我一刀,我如今也不会成为整个大魏的笑柄,如今我是连街都不想逛了!那些贱人倒好,成日里姐姐妹妹的,我倒要瞧瞧,她们那些姐妹之宜又能撑多久!左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若是哪一日她们利益相争了,下场未必比我好!我卢紫梦如今还怕哪门子笑话!” 就算是她不说什么,不闹什么,旁人还只当她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了! 到时候莫说外人了,连府中的下人也只会越发放肆。 婆子无奈的叹了叹气:“夫人这话倒也在理。老奴这就去准备。” 卢氏要离府的动静闹得很大,姜必武醒来的时候外头的人便风风火火的进了屋。 “大人,不好了大人,夫人要离府了,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姜必武揉着脑袋头疼欲裂,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大人,夫人要离府了!” 姜必武揉着太阳穴,烦燥得很:“离府就离府,她出府出的还少吗?惊慌什么!” 下人当真是急得满头大汗:“原是昨日大人醉了酒,说是要赶夫人出府,夫人已经将家什物件都收拾妥当了,这会儿正要走呢,您若再不去拦着些,只怕是要走到门口了。” 姜必武洗了把脸,细想了想昨日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昨日当真说过?” 见下人肯定的点头,姜必武默了半响才悠悠开口:“既是要走,就让她走吧,姜府庙小,容不得她这样的大佛。” 昨日他只记得他在方府饮了许多酒,隐约里似乎还路过郡主府,至于旁的,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既然是卢紫梦自行要离去,也正好,要走就走罢。 下人听着,还当是自个听错了:“大人,您的意思是?” “让她走!谁也不许拦着。”姜必武终是狠了一回心,只是这话说到一半,心里又后悔了。 他紧了紧拳头,默了半响又松开。 下人忙劝道:“大人,这可使不得啊,若是夫人回了娘家,只怕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啊。” 姜必武喝了醒酒茶,神智清晰了些许,念及卢紫梦的娘家,姜必武又觉得自己有些武断。 下人见他神色微变,又道:“再者说,夫人如今也为爷生了少爷小姐,这少爷小姐如今若是也跟着夫人一并走了,那这姜府可就……” 姜必武猛的望向那下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想学红杏,将孩子带走不成!” 那下人顿时禁了声,点了点头。 姜必武忙追了出去,远远的便瞧见一群人正在收拾东西。 卢紫梦的东西不少,如今正有条不紊的打包准备搬上马车,婆子见了姜必武来了,忙进屋去通知卢紫梦。 卢紫梦忙捏着帕子擦着眼泪,朝那些下人道:“府里要用的东西就都留下,我就不带回去了,我若是走了,这府里头总要有些东西撑着门面才是,两个孩子也都留下罢,否则,若是大人去了七离,万一有个好歹的,府中还有个根系在这儿,能照拂一二。” 姜必武听着这话,有些出乎意料,原以为卢紫梦是要连孩子一并带走的,不曾想,如今这样的时候,她原也是想着他的,姜必武的心顿时又软了些。 他咳了两声,进了屋:“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卢紫梦见他来了,擦了擦眼泪:“妾身要走了,今后,还望大人好生珍重。” 姜必武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是为着昨日之事?昨日原是我一时喝多了,说的胡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卢紫梦等的就是他这话,只是如今难免还是要装一装的:“大人那番话,着实伤了妾身,妾身这些时日也细想了许多,有些事情,原也是妾身的过错,妾身哪里还有颜面再呆在这姜府。” 姜必武一时头疼不已,这女人,他已经给了她一个台阶了,她竟还想着作妖,只是如今再气,也只能耐几分性子好好说话。 “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些东西就不要收拾了,物归原位吧。” 卢紫梦捏着帕子哭哭啼啼:“妾身还是走罢,昨日大人那般待妾身,妾身如今心是寒了大半了,这一双儿女的,妾身也不带着走,只盼着能多陪着大人,至于旁的,妾身也了无所愿了,妾身这就离去,断不再给大人添堵。” 第3094章 诸事 姜必武忙将这要走的人拦住,嗫嚅着唇角,好半响才道:“昨日当真是喝得多了,我连昨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这府里原就是你在打点,如今你若是走了,府中还有谁能这般打理妥当?莫要走了,留下来吧,那些话,你只当是耳旁风,吹一吹就过去了,可好。” 卢紫梦唇微勾了勾,转身扑进姜必武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妾身还以为大人不要妾身了。” 姜必武抱着怀中佳人,心里百感交集。 红杏的事是他心中过不去的一个坎,可偏若是舍下卢紫梦,他又下不去这个手,如今两面夹击,心情不可谓五味陈杂。 卢紫梦见目地达到了,便给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领了众人将东西重新收拾一番也就退下了。 姜府的事儿,想来该是能安静几日了。 这皇宫里头可就不安静了,向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冯嫔见天的在楚云秀的跟前晃悠,今日又照例来了,陪楚云秀正在用膳,没吃几口便吐得厉害。 楚云秀拧眉,瞧着冯嫔那脸色,又不像是故意给她使绊子的。 “冯嫔可是身子不适?一会儿太医要来给本宫诊平安脉,也顺道给冯嫔诊一诊吧。” 冯嫔打扮得花枝鲜嫩的,这会儿捂着嘴拧着眉,似十分难受:“姐姐恕罪,嫔妾实在身子难受得紧,也不知怎的了,闻着这鱼味儿只想吐。” 楚云秀瞧了瞧那鱼:“这鱼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本宫自己也尝了不少。你莫不是,有喜了?” 冯嫔摇了摇头,捏着帕子直干呕。 楚云秀见此也不耽误了,忙吩咐了亲近的人去请太医。 虽说她着实不喜欢冯嫔这个人,可若是她在自己的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她可不想负什么责任。 冯嫔忙道:“多谢姐姐关心,嫔妾原还想着能替姐姐分忧解劳,不曾想,如今竟要给姐姐添乱了,还望姐姐莫要见怪。” 这张口一个姐姐,闭口一个嫔妾的,楚云秀听得直皱眉。 这宫中,若是生了个公主还好,若是生了个皇子,那就少少是参与些勾心斗角的场面了。 楚云秀紧了紧帕子,不动声色。 冯嫔正欲再说两句,太医拎着药箱赶来:“臣参见娘娘。” 楚云秀理了理帕子,朝那太医道:“替冯嫔瞧瞧。” 冯嫔起身,虚笑道:“原是嫔妾给姐姐添乱了,还请太医瞧瞧。” 太医看了眼楚云秀,取了帕子搭在冯嫔手腕上,没过一会儿,惊道:“敢问娘娘,上次月事是哪日来的?” 冯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倒是她身旁的侍女记得:“还是上上个月来的,因着娘娘的身子也不大好,所以奴婢还当是旁的原因才没来,莫不是……” 侍女不敢确定,满怀期待的瞧着那太医,太医收了把脉的手,笑道:“恭喜娘娘,娘娘已有两月余的身孕了,如今孕吐,也是在所难免,微臣这就开些保胎的药。” 冯嫔不可置信的摸着肚子:“太医,你的意思是,嫔妾有孩子了?有皇上的孩子了?” 得了太医再三的肯定,冯嫔一颗心这才定了下来,朝楚云秀道:“姐姐这宫殿,当真是个吉祥的宝处,嫔妾如今想来,怕也是沾了姐姐的光呢。”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身旁的宫女道:“既是这等喜事,你去通知皇上。” 宫女扫了眼喜滋滋的冯嫔,怎么瞧着都像是冯嫔故意的,就是为着让自家主子亲自得知这个消息,好受点刺激。 可冯嫔的道行,到底还是浅了些,自家主子根本毫不在意。 那头夜微言回了宫稍休息一会儿天就亮了,上过早朝照旧去批折子,陈公公欢天喜地的进了殿,一面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了。” 夜微言正因上朝的事儿与大臣们有所争执而烦心,如今听了,直皱眉:“朕何喜之有。” 陈公以欢喜道:“回皇上话,太医今儿一早给诸娘娘请平安脉,如今冯嫔已经有了身孕了。” 夜微言大喜:“当真?” 陈公公连连点头:“原是在云妃娘娘的宫中时诊出来的,岂会有假。” 夜微言匆匆忙忙的扔了朝务便朝后宫赶,待他到时,见那冯嫔与楚云秀正在聊着什么。 见夜微言来了,忙起身见礼,冯嫔被夜微言一把拦住,嗓音也温和不少:“你如今初有身孕,不必多礼。” 冯嫔半倚在夜微言的怀里,满是娇羞:“皇上,太医说,这孩子已有两月余了呢。” “对,也该是有两月余的,你身子可有哪里不适,朕记得云妃怀有擎儿时,孕吐得厉害。”夜微言拉着冯嫔坐下,将楚云秀无视了个彻底。 楚云秀身旁的宫女直皱眉,这儿原就是自家主子的宫殿,如今倒好,好似她冯嫔的似的,二人可劲的甜腻,将自家娘娘给抛之脑后了。 宫女气不过,端了茶盏近前来:“皇上,前些日子娘娘还说皇上嘴唇干燥,这几日日日晨起时采了不少菊花露,用来泡茶正好,皇上尝尝。” 夜微言扫了眼面无表情的楚云秀,接了那茶盏淡道:“爱妃有心了。” 楚云秀的心思向来只在擎儿的身上,如今倒是难得,还惦念着他的嘴唇干不干。 夜微言细想了想,倒也是有些干。 楚云秀福了福身,淡道:“原是份内之事,皇上不必在意。” 见她依旧态度淡漠,夜微言刚烧起的一点火又被浇了下去! 他便不再理会,只握着冯嫔的手,满是关怀欣喜,那嘴角都快勾到后脑勺去了。 冯嫔抱着肚子,扫了眼楚云秀,眼底透了几分挑衅,朝皇上娇声软语。 “皇上,嫔妾觉得,姐姐这儿可真是个福地呢,嫔妾原也不知道有身孕,还是托了姐姐的福,嫔妾瞧着姐姐与擎儿母子相处的模样,真真是羡慕,如今再过上几个月,嫔妾也会有一个孩儿了,到时候,可否让孩儿认在云妃姐姐名下。” 冯嫔如今是攀定了楚云秀这颗大树了,连孩子也想一并利用了去。 楚云秀淡道:“你肚子里生出的孩子,何必认于本宫名下?如今你既有了身孕,本宫要照顾擎儿,也抽不出空来照顾你,冯嫔不妨另寻哪位姐姐的宫殿居住,旁人照顾你时,也不至于像在这儿一般,束手束脚。” 第3095章 有孕 楚云秀这话一出,夜微言都惊了。 冯嫔眼珠子一转,立即抱着肚子,泪眼婆娑:“姐姐,怎么要将嫔妾撵走?是嫌嫔妾烦了吗?” 夜微言如今将这冯嫔当个宝贝疙瘩似的,哪里容得她半分皱眉,更别提泪眼婆娑了。 “云妃,她如今有着身孕,爱与你亲近原也是一桩好事,你便教一教她如何照顾孩子也好。” 楚云秀捏着茶盏欲饮,一听这话,干脆便搁了茶盏,拂衣跪地:“皇上,擎儿近来身子也不适,臣妾实在照顾不了两个人,如今冯嫔腹中有孕,自然是十分金贵,宫里人若是一个不慎错了事,哪里做得不妥当,只恐怕有伤冯嫔与腹中之子,还望皇上见谅。” 冯嫔扯了扯夜微言的衣摆,垂着眸,甚是委屈:“妾身原也是与皇上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姐姐不喜欢嫔妾,嫔妾便也就不碍姐姐的眼了,皇上,还请您另赐住地吧。” 夜微言握着冯嫔的手,扫了眼楚云秀。 楚云秀今日的做法的确让他很下不来台,刚刚的一脸冷漠也就算了,如今却当面就要把冯嫔撵走? “朕竟从未想过,你如今如此蛮不讲理!好,你既不愿与她居于一处,朕便封冯嫔为良妃,赐你为云贵妃,你这宫殿,自今日起,归良妃所有,你便搬到熹福宫去住吧,册封的事朕会让礼部的人明天来安排。” 冯嫔幽怨的扫了眼楚云秀,不曾想她有孩子,竟还给楚云秀做了件嫁衣! 她是冯嫔时,楚云秀便是云妃,她是良妃是,楚云秀已然成了云贵妃!难不成她永远都要低她一层不成? “多谢皇上恩典。”楚云秀恭恭敬敬行了礼,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 楚云秀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惊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冯嫔也不知夜微言为何突然生气,不过有这等好事她怎会放过? “嫔妾多谢皇上,只是这是姐姐的宫殿,臣妾哪里敢夺人所好,还是让姐姐住着吧,嫔妾另寻住处就是了。” 夜微言握着冯嫔的手,温声道:“你如今只管安心养胎,等孩子出世,旁的不必理会。你方才不也说了,这宫殿乃是个福音宝殿?朕便将它赐与你,届时生下的皇儿,想来也定是个颇有福气的。” 楚云秀只抬头扫了两眼,淡道:“皇上所言极是,臣妾这就差人收拾东西,准备搬离。” 夜微言握着冯嫔的手紧了紧,眸底一片凉薄,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楚云秀待他不冷不热了,只要不是事关擎儿的,她永远都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瞧着实在令人心烦意乱! 夜微言心里也有火气,当即道:“你也是掌管过后宫的人,你看着安排。” 冯嫔抱着肚子,忧心得很:“皇上,姐姐原就在这儿住习惯了,若是换了个地方,只怕擎儿也不习惯,臣妾此生能有幸得了这么个孩子与皇上的怜惜,臣妾已经很知足了。” 夜微言搂着冯嫔,扫了眼楚云秀,眼神里透着些许的希冀,若是旁的妃嫔见了,定是要吃醋了,可是他瞧着楚云秀,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当时又将自己气了个半死! 这妇人心,简直就是海底针,谁知道楚云秀心里到底想要些什么! “良妃有此心,朕心甚慰,此事爱妃就不必再担忧了,朕还有要事处理,待朕忙完了再来瞧你。” 夜微言的视线总会若有若无的落在楚云秀的身上,见她眼神自始至终都不曾正面瞧过他,夜微言又觉得没劲,干脆便眼不见为净。 楚云秀与刚刚晋级的良妃送走了夜微言。 大殿瞬间静了下来,良妃拂衣跪地,沉声道:“姐姐,臣妾从未想过皇上会……臣妾也是实在没有法子,还望姐姐见谅。” 楚云秀摆了摆手,懒洋洋道:“起身吧,这宫殿你既喜欢,住着就是,熹福宫的清扫也要花上一段时日,这段时日,倒是本宫打扰你了。” 良妃垂眸,眼角带笑,面上却是一派的委屈:“姐姐可还是在与臣妾置气?臣妾这就去与皇上说明,臣妾绝不入住姐姐的宫殿,只望姐姐莫要气我,瞧着姐姐生气,臣妾只觉心里头难受得紧,实在不知如何才好。” 其实在这皇宫里头,最好的宫殿当属楚云秀这一处了。 位置也离皇上近,日出的视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加之这殿内的设计与取材,无一不精巧别致。 良妃说不喜欢,那也是假的,这样的地方,换了谁,谁都会喜欢! 楚云秀不想与她多谈,只淡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也去歇会吧,中午睡一会,对孩子也好。” 良妃捏着帕子,跪在地上也不起身,只委屈道:“这般说来,姐姐当真是恼我了,既是如此,我这就去与皇上说。” 她作势要起身,楚云秀也不拦她,只淡道:“本宫这个人,说过的话,向来不喜欢重复第二遍,这个宫殿好与不好,于本宫而言都不重要,你要住,住着就是,这也是你与腹中胎儿的福气,熹福宫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本宫也毫不在意,所以良妃无须忧心。” 楚云秀在这宫里头见过太多太多,繁华与荣宠转眼便成烟云,如今于她而言,无论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良妃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杵在那儿抱着肚子,半天失了音。 楚云秀吩咐贴身的宫女:“你且去将东西清点收拾收拾,尽快搬去熹福宫。” 良妃还欲辩驳,同楚云秀一道进了里殿:“姐姐如此度量,实在让妾身无地自容,此事原是妾身处理不当,这主殿,还是姐姐住着罢,妾身还是住原先的偏殿就好了,待那熹福宫打点好了,姐姐再去也不迟,这些时日,妾身还想着与姐姐一块儿,说说体已话呢。” 良妃其实有些迫不急待,她自己也没有料到会鸠占鹊巢,将这楚云秀给挤出来这个宫殿,惊喜来得太快,让她有些洋洋得意。 加上先前瞧着皇上似乎对她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如今瞧着她的神色便稍变了些许。 那话在楚云秀听来,倒像是在赶走她走一般。 第3096章 真章 楚云秀身旁的宫女实在看不下去了,朝那良妃道: “我家主子要歇息了,还请良妃娘娘止步。” 说话的是楚云秀的贴身宫女玉芝,她的性子不比楚云秀这般安静沉默,更多的时候,都是她在维护楚云秀看似毫无意义的利益,给众妃嫔们添添小堵。 楚云秀也由着她去,自顾自的进了里殿。 良妃站在门口,笑着见了礼:“姐姐且好生歇息,今日晚间的时候臣妾备有一道小宴,到时候臣妾定当亲自相迎,还望姐姐务必赏面来。” 玉芝站在门口,朝良妃福了福身:“我家主子近来甚是劳累,只怕醒得晚些,若是耽误了良妃娘娘的小宴可就不好了,良妃娘娘先行去罢,若是主子醒了,奴婢再通知主子。” 良妃见此忙道:“如此,有劳了。” 良妃见那门关了,这才离去。 见四下宫人皆在收拾忙碌,这才发着闷火气道:“左不过就是一个贱宫婢,竟也敢这般与本宫说话!若不是楚云秀如今成了贵妃,我倒要瞧瞧,她要如何给我脸色瞧!” 良妃身边的腊梅低声道:“娘娘可得当心着些,隔墙有耳。” 良妃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二人,冷笑道:“怕什么,都是自已的人!我如今不过发泄两句罢了,你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你可别忘了,如今我可是良妃,位列妃位,便是我那表哥来了,也怕是要与我行礼了。” 腊梅小心翼翼的扶着良妃,低声安抚,言语里透着几分得意:“原先是咱们羡慕这贵妃娘娘的宫里,如今也该这贵妃娘娘好生羡慕一番咱们了,不过就是多了个皇子罢了,娘娘这肚子里的皇子,那也是十分金贵的,到时候谁压谁一头,可还不一定呢。” 良妃摸着近三个月的肚子,眉开眼笑,傲气凌人:“说的好!本宫倒是要瞧瞧,如今还有谁敢给本宫甩脸子!先前让本宫憋屈,如今本宫定当好生报答。” 腊梅扶着良妃笑道:“娘娘所言极是,奴婢当真是瞧不得那些人小人得志的模样,当真以为咱们娘娘是个好欺负的不成。” 其实良妃的性子本就颇有心计,在这深宫里头,初来的时候也曾被人欺负,可自打良妃一桩一桩的还回去之后便少有人敢招惹了,如今怀了皇子,那些个妃嫔就更不敢拿她怎么样了。 这有孕的消息一传出去,便有人前来通传:“娘娘,外头来了好些妃嫔,带了好些东西来,说是前来恭喜娘娘有孕之喜,不知娘娘见是不见。” 良妃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面露红光,朝腊梅道:“往日里那些妃嫔背地里就没少论我长短,今儿也该给她们些颜色瞧瞧。” 腊梅会意,前去请那些人进了大厅,只道是良妃怀有身孕,身子乏了,歇下了,她假意要去唤人,被妃嫔们拦下。 于是一干妃嫔便在大厅里头等着,虽是等着,却也是好茶好水的招待着,不落人闲话。 良妃在后殿里头转悠,见了那满院的菊花,直打喷嚏:“这花怎么回事?栽种了这样多!熏死本宫了。” 良妃的近侍忙道:“原是贵妃娘娘喜欢,皇上特意差人种下的,这些花,也多只在秋季开放,所以也只有秋季的时候,贵妃娘娘才会住这一间。” 另一位宫女低声道:“是啊,若论起宠爱来,当初的贵妃娘娘当极是盛极一时,皇上还照着她的喜爱,在这正殿做了四间屋子,每一间屋子都依着不同的季节景致做出来,真真是别致呢。” 这般一说,良妃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一旁会使些眼色的忙接了话。 “娘娘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贵妃娘娘的那些荣宠如今早已经过了时了,奴婢看先前皇上来的时候,可是连瞧都不曾正眼瞧过呢,满心满眼的心思都放在娘娘这儿呢,再者说了,如今这极好的宫殿可归咱们娘娘住了!” 这么一说,良妃面色才好了些许,她扫了眼那不会说话的宫女,淡道:“我瞧着她倒面生的很,哪来的送回哪去吧。” 那宫女面色骤然一白,跪了地:“娘娘饶命啊,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也是为娘娘着想,如今娘娘位高权重,定是要熟知每一位妃嫔的过去的。” 良妃垂眸,凝着这跪在地上的人,居高临下,大约也是因着这个肚子争气,让她有了莫名的自信,甚至开始有恃无恐起来。 “你原是哪个宫的?” 那宫女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奴婢原是浣衣局新指派过来的,还请娘娘恕罪。” 良妃拂了拂衣袍,眸色微幽,浣衣局那个地方,原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没日没夜的差事折磨着人。 她身旁的贴身姑姑低声道:“娘娘如今怀有身孕,当多为孩子积德祈福,想来生下的孩子定当福德双全。”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良妃摸着肚子也就不予那宫女计较了:“罢了,本宫就权当是为皇儿积德了。” 掌事姑姑给那宫女使了个眼色:“还傻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娘娘夜里要举行小宴?还不赶紧下去准备着。” 宫女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良妃在这宫里头转了一圈,先前借着与楚云秀分忧的名义在这宫里头呆着,瞧着是哪哪都觉得极佳,而如今她要成这宫里头的主子了,只觉得哪哪都不满意。 她一边走一边挑捡嫌弃:“这菊花本宫不喜欢,待她走了,你便差人换了,秋季,本宫瞧着枫叶甚好,红红火火的,也喜庆。” “还有那柱子上的绘图,这些个梅兰竹的,瞧着真真是不讨喜,换了,那个八宝孔雀屏风也是,一道换了……” 这么一路走来,但凡是她看见的,都被换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如今也只是名义上的,倒还不曾真的动手去换。 掌事姑姑是个识大体的,如今见她恨不得马上换,便提了建议:“如今贵妃娘娘尚在宫中,若是此时换了,恐招人非议,皇上瞧了也是不喜,不妨等贵妃娘娘走了,娘娘再行更换,那些个旧物,到时候也就让贵妃娘娘一并带走,娘娘再去司库房里取些新的摆设就是了。” 良妃原还想再提些什么,听了这话,又觉在理,于是也就暂时压耐住了挑捡的心思。 第3097章 小宴 良妃准备的小宴,其实就是皇上与良妃、以及楚云秀母子一块儿吃个饭罢了、 这般一磨蹭,身旁的掌事姑姑才提醒她:“娘娘,外头的那些主子们还在候着呢。” 良妃这才想起来,被她晾在大厅里的那些妃嫔:“怎的不早些通知本宫?” 掌事姑姑领了良妃往大殿走,一面安抚:“娘娘如今有身孕,奴婢们哪里敢惊扰娘娘,如今身子乏,起得晚些,也是常事。” 这话也是提点良妃,良妃入宫时间也不短了,一点即通。 去了大殿,良妃轻抚着肚子,远瞧着倒挺像那么回事。 “怎的也不叫她们叫醒本宫,白白让你们在这儿等了本宫这样久。”良妃一入殿,便面带笑意,和气融融,瞧得众妃嫔一时竟有些意外。 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又逢升妃之喜,如今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众妃嫔好是羡慕。 “今日该称一声良妃娘娘了,真真是双喜临门呢。嫔妾等特备了些薄礼来,还望娘娘笑纳。” 良妃拂了拂手,在主位坐下,那儿原先是楚云秀坐的地方,如今倒成了她的了。 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大家同在后宫服侍皇上,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倒是本宫不好,今日身子乏力,睡得久了些,教诸位姐姐们好等。” 大殿之上的人好一番客套,你来我往的,说的都是些姐姐长妹妹短的,背地里却不知藏着几把别致的小刀子。 那头楚云秀小睡一会已然是醒了,见擎儿还在睡,替他掖了被角,动作轻巧的起身,宫女们替她更衣,一面戏说前边那些事儿。 “娘娘,您是不知道,今日良妃娘娘可摆了好大的架子,仗着自个有了身孕,教外头那些妃嫔们好等,奴婢琢磨着,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呢。” 楚云秀向来不理会那些事,只是一听了之:“日后这样的闲事不必理会,也不必来说予本宫听,本宫如今只盼着擎儿能够平安长大,至于争宠与否,本宫已经没有兴趣了。” 宫女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可奴婢瞧着,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今儿正午的时候,皇上分明与良妃娘娘坐在一处,可是眼神却总往娘娘这儿飘,娘娘如今也太冷漠了些,这男人,总是喜欢听些温香软语的好话的……” 楚云秀面色一沉,冷斥道:“放肆!你将本宫想成什么人?!本宫乃贵妃之尊,岂能做得那等市井魅人之举!日后休要多言。” 掌事姑姑叶荷忙安抚楚云秀:“娘娘当心气坏身子,这小妮子的嘴,原就是个不牢靠的,尽胡言乱语,娘娘自有娘娘的主张,你若有那出主意的本事,也早不是如今这般模样,行了,奴婢来伺候就是,你下去吧。” 李嬷嬷有着身疾,便换了叶荷前来帮衬。 叶荷之前也是伺候楚云秀的,不肯出宫,便留下做了姑姑。 那宫女看了眼楚云秀,见她神色并无异常,暗自松了口气:“奴婢告退。” 楚云秀待她走了,这才揉着眉心,甚是头疼:“如今擎儿还小,尚不曾有自保之力,若是没有本宫在身旁照拂,只怕是要遭人毒手了。” 叶荷也是头疼:“便是日防夜防着,也免不了不少的算计,这可是小殿下,将来说不定……后宫的女人瞧着温香软玉的,背里地可都是狼,个个毒辣得很,老奴也知娘娘是有意避宠,可这般下去,一味忍让,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小殿下年幼,终有一日要长大,届时,娘娘的身份地位与荣宠,可就更与小殿下系于一体了。” 楚云秀又何尝不知这些?只是如今夜擎到底年岁尚小:“那些事情,待擎儿再大些,再行计议。” 外头的宫女进来传话:“娘娘,良妃娘娘已经在外头候着了,道是要亲自请娘娘去参加小宴。” 叶荷见楚云秀神色倦怠,替她倒了盏茶提神:“娘娘在此稍候,老奴去去就来。” 深秋的季节里,天色暗得快,如今四方方的宫外头已是夕阳夕下,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夕阳余辉便退了下去,合宫上下尽数点上了灯火。 叶荷出了门,便瞧见良妃舒舒坦坦的坐在大殿外的软塌上,见她来了,这才懒洋洋的坐得稍端正了些:“姐姐可睡醒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臣妾还想着与姐姐一道过去呢。” 叶荷朝她见了礼,温声道:“娘娘每日事务繁忙,身子劳累,如今还未醒,奴婢不敢惊扰,还请娘娘先行过去,奴婢待主子醒了,便知会一声。” 良妃斜倚在软塌上,笑道:“不妨事,本宫也困得紧,在这儿打个盹,待良妃娘娘醒了,本宫便接她一块儿过去。” 叶荷暗衬,到底是在这宫里头混的,当真是个颇富心机。 她这般等着,便可称是等贵妃娘娘,所以才耽搁了时辰,还不被皇上多心? 叶荷姑姑垂眸温然一笑。 “贵妃娘娘向来习惯独来独往,娘娘可自行先去,否则若是出了问题,贵妃娘娘可担不起那样的罪名。” 良妃理了理帕子,指尖抚着衣袍上精致的绣线,姿态里多了几分傲气。 先前是李嬷嬷管事,良妃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叶荷是刚上来的掌事姑姑,凭什么跟自己这般态度? 叶荷并不理会这变故,于她而言,只要良妃无事,旁的事都与她无关。 见良妃不作声了,叶荷便见了礼,转身回了内殿。 内殿里楚云秀正在给擎儿喂饭,见叶荷回来了,朝擎儿笑道:“擎儿可要快些长大。” 擎儿虽小,生得却十分精致,瞧着那小眼珠子一转一转的,聪慧得很:“母妃。” 叶荷见了十分欣慰:“娘娘,您瞧,小殿下这是心疼您呢。” 楚云秀叹了叹气,苦笑道:“擎儿如今年岁小,与我在一处,还好,我担心他日后再大些,受人欺负。” 叶荷递了碗鸡蛋羹近前:“娘娘多虑了,奴婢瞧着小殿下可聪慧得很,再说,娘娘乃贵妃,位份尊贵,子凭母贵的,岂有旁人欺负之理,再说,小殿下可是皇上最疼爱的,谁也不敢动这样的心思。” 第3098章 三请 因为怕旁人会对擎儿不利,楚云秀诸事更是亲力亲为,所有的药都是经过试吃、验毒等确认的程序,使那些眼红的人钻不了一点空子。 叶荷见小殿下吃的差不多了,低声道:“娘娘,良妃还在外头候着,抬了软塌在外头等着,奴婢瞧着那架势,怕是非要等到娘娘不可了。” 楚云秀喂食的动作顿了顿:“那熹福宫打点如何?” 叶荷知她着急:“奴婢已经多差了些人去打扫了,只是那熹福宫已许久无人居住了,处地又有些偏,有些地方又需检修,还须检查过后才有定论。” 楚云秀怎能不着急?如今夜微言让她搬走,她再留在这儿,不仅仅于她不好,于擎儿也不妥的、 人多眼杂,哪一个人有心,趁乱而为,楚云秀都怕自己双拳难敌四手。 “本宫知道了,你多派些人照看着擎儿,找几个贴心的侍卫,务必安全第一。” 叶荷点头,低声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妥当,定然会保小殿下安然无恙。” 擎儿年岁尚小,不更事,只会伸着手咿咿呀呀的唤:“母妃?” 楚云秀替他擦了擦嘴,温声道:“擎儿,这儿如今闹腾得很,母妃不喜欢,母妃要搬去别处,擎儿可愿与母妃一起去?到了那儿,可就再没有旁的人来打扰咱们了,擎儿可以去外边玩。” 擎儿砸吧着嘴,乐呵呵的,“擎儿跟着母妃。”伸出小手,去抓她发上的流苏。 楚云秀干脆就将那步摇取了下来,递给擎儿抓着玩,他还小,手并不怎么灵活,抓着不当心便掉下去了,叶荷忙捡起来用帕子擦了擦:“如今小殿下还不到两岁,岂不是您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楚云秀笑道:“擎儿聪明着呢,时日一长,自会懂的,是吧擎儿。” 擎儿咯咯直笑,“擎儿聪明。” 楚云秀喂得差不多了,这才自己开始用膳。 叶荷见她这个意思,怕是不去参加小宴了,赶忙道:“娘娘若是不去,奴婢这就将她打发了。只是,如今良妃也是一宫主位了,娘娘若是要回绝,怕也不妥。” 楚云秀自顾自的用餐,待用的差不多了,这才道:“本宫身子不适,你差人做几道菜送过去就是。” 她行事向来谨慎,既不与人相交,也不与人为恶。 只有一点,若是那人来招惹她,那她必斩草除根,绝不手下留情,她不是个恶人,却也不是个大善之人,为保她最在意的,她也会心狠手辣。 在这样的一个深宫里头,她仅存的一点点温情,如今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剩下的便是那无尽的冷漠。 叶荷低声道:“奴婢差人去问过了,宫中许多妃嫔都到了,有些还是瞧在娘娘的面子上来的,娘娘不妨去露个脸就回来。” 楚云秀凝眉瞧她:“叶荷,你今日是怎么了?” 叶荷吱唔了半天,小声道:“原是皇上也要去的,主子与皇上多亲近,也是为小殿下的将来打算不是,小殿下这般聪慧,若是他日……” 楚云秀捂着擎儿的耳朵,淡道:“日后这般混帐的话就不要说了,那个位置旁人喜欢拿去就是,本宫的擎儿未必向往,咱们只求平安健康就好。” 叶荷叹了叹气,无可奈何:“娘娘,即便是小殿下不在乎,可是旁的有子嗣的哪个会不在乎的?兄弟互相残杀者,在这宫廷里头可不在少数。还望娘娘三思。” 这样一个地方,可不是你有意避宠就万事如意的,这里牵涉了太多人的利益,有时候,那个身份原就是一种招人眼红的。 楚云秀如何不懂这道理?揉了揉眉心,精神状态不佳。 外头又有宫女进来,小声道:“娘娘,良妃娘娘在外头久候多时了,外头还来了另外两位主子,道是一块儿请娘娘去小宴。” 叶荷闻言皱眉:“没瞧见娘娘正陪着小殿下歇息吗?这般打扰,还懂不懂规矩了!” 宫女忙低声道:“那良妃娘娘让奴婢带句话,说是大家姐妹一场,如今她也有孩子了,定然也将小殿下当初她的一般好生对待,绝不教人伤他半分,还请娘娘放心。” 叶荷眸色微变,与楚云秀对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质疑。 以那良妃的性子,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有人在撺掇,也不知是那两个妃嫔中的哪一个。 楚云秀起了身,淡道:“既是如此,本宫就去打个照面,叶荷,梳妆,更衣。” 叶荷早早就差人备下的,只是楚云秀一句话的事,如今乍然一听,欢喜的差人取了东西来替楚云秀妆扮上。 楚云秀瞧着那华贵的衣袍直皱眉:“左不过是小宴,不必这般隆重。”那些个簪子物件的,若是戴头上,楚云秀觉得脖子定是要受不少罪的! 叶荷笑道:“娘娘天人之资,稍加打扮更是绝艳无双,何故这般素仆,再说了,皇上也在,娘娘该艳冠群芳才是。” 楚云秀将簪子拔了些,又挑了件素雅的,这才满意:“叶荷,你也是这宫里头的老人了,怎会不懂本宫的心思,行了,就这样吧。本宫瞧着甚好。” 叶荷颇为无奈:“娘娘若是得宠,才是保护小殿下最好的助力,奴婢原也是想着,娘娘若漂亮些……” 楚云秀又扯了根簪子顺手扔在梳妆台上:“这宫里头好看的不在少数,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以后类似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本宫自有主张。” 叶荷欲言又止,最终闭了嘴:“奴婢遵旨。” 楚云秀一出内殿便见那一妃二嫔坐在软塌上不知聊些什么,笑得开怀,见楚云秀来了,纷纷见礼。 良妃也不客气,上前便来挽她的手:“姐姐可歇息好了?小殿下可用膳了?若是不曾,不妨将小殿下一块儿叫上,宫里的姐妹们可许久不曾见过小殿下了,那般聪慧有灵气的孩子,臣妾瞧着可欢喜得不得了,只愿臣妾腹中的这个啊,也同姐姐的孩儿一般,聪慧懂事才好。” 一旁的妃嫔楚云秀并不熟悉,想来是下边新提拔上来的。 第3099章 合宫 楚云秀将手所抽了回去,淡道:“不必了,他已经用过了。” 良妃看了眼身后二位嫔,抿了抿唇,“姐姐,小殿下可睡下了?不妨与咱们一块儿过去,有孩子在总归还是要热闹些,今日若能一见,想来皇上定然开心。” 哪个男人不想媳妇儿孩子的? 虽说皇上后宫媳妇儿孩子居多,可是总有最喜欢的那几个,也总有喜欢又得不到,又不被搭理的那一个。 楚云秀就是这其中之一。 楚云秀径直往前走:“擎儿已经睡下了,走吧。” 一行人往那合宫后院的花园走去,如今入了秋,后院的菊花开得正好,夜里幽香扑鼻,就了灯盏,远远望去,似一片彩霞般铺在地上,好看得很。 亭中温有美酒,搁有种种吃食,前去的妃嫔有些多,正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见楚云秀来了,顿时个个禁了声。 良妃近前笑道:“众姐妹们想来也是许久不曾见过贵妃娘娘了,如今瞧着怎的连礼都忘记还了不成?” 那些宫妃里头有好些是楚云秀不认识的,叶荷近她身旁低声道:“娘娘有所不知,如今新来了好些宫妃,瞧着有一半是新添的。” 楚云秀不由失笑,她不理世事的那段时间,想来宫里的变故还挺大。 “怎不见德妃她们?” 叶荷低声道:“德妃、惠妃娘娘都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心气高傲得很,故也不曾来。还有德妃因着犯了事,为母家累及,鲜少露面,娘娘若不再抓把劲,只怕会旧事重演啊。” 楚云秀捏着帕子,默了。 若不是在她的宫里,她也不会来这样的小宴,左不过是一群须溜拍马之辈罢了,闲着没事干,相互夸。 楚云秀的位份最高,去了自是要坐高位的,她饮着酒,漫不经心,偶也有妃嫔前来敬酒,她都以要照顾擎儿不可多饮为由推辞了。 这般一饮便倒了月上中天,妃嫔们左等右等也不见皇上来。 倒是皇上身旁的公公,端了些吃食前来,道是皇上事务繁忙,就不来了,让她们自己玩。 众妃嫔面色微变,没过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楚云秀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打算离开。 良妃瞧楚云秀起身,也立即起身跟着走,只是嘲讽的话语阴阳怪气的难听:“原是想着请皇上一起来的,不曾想皇上前朝事务繁忙,姐姐可别生气,如今你我皆有孩儿在,想来皇上定是会常来的,到时候姐姐还怕见不到皇上不成。” 楚云秀细瞧了她两眼,淡道:“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一起吧,正好臣妾顺路。”良妃快步跟了上去,与楚云秀一块儿走,那模样瞧着,倒真真似一对好姐妹一般。 楚云秀不想理她,奈何良妃一路唠唠叨叨没完:“姐姐,不知你怀着小殿下的时候可曾吐得厉害?臣妾这几日实难受得紧,连着精神都不大好了,这般下去若是到了生产的时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可否请娘家人进来陪伴?” 楚云秀不想说话,身旁叶荷立即替她解答:“刚开始吐个几天也就好了,到了八个月的时候,便会请娘家人来陪伴,良妃娘娘不必担心。” 良妃与楚云秀一道回了宫,随后便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散开了。 良妃摸着还不怎么显的肚子,那走路的架势倒是十足了。 叶荷小心翼翼的扶着楚云秀,低声道:“娘娘,当心自个的身子。” 楚云秀拂开她的手,低声道:“本宫不过小饮两杯,你真当本宫醉了不成。” 第3100章 良妃 叶荷收了手,跟在她的身旁却总忍不住想托着她。 奈何楚云秀神智很清楚,面上却显了三分醉意,娇美的面容泛起几分酒红色,瞧着令人十分担忧。 “奴婢自是知晓娘娘的分寸,如今娘娘诸事都替小殿下考虑自是好的,只是这般情形,娘娘也该替自己考虑一二,谋些恩宠才是。娘娘这般冷漠,若是哪一日惹怒了皇上,只怕娘娘性命不保,小殿下只怕也归别人了。” 楚云秀轻手轻脚的回了内殿,擎儿还未睡,正坐在床上等着楚云秀,见她回来了,往里头挪了挪。 “母妃回来了。母妃抱抱……”擎儿伸开双手,楚云秀自当把擎儿抱入怀中。 “父皇在哪里?” 擎儿突然朝楚云秀身后看了看,楚云秀心中一紧,只觉心酸。 “皇上日理万机,总归是不得空的,擎儿要乖,快些长大,好好保护好自己。” 擎儿小胳膊小腿的抱着楚云秀:“有母妃陪着擎儿,擎儿高兴。” 叶荷进屋里来点了些碳,哭笑不得:“殿下日日这般与娘娘睡在一起,若是再大些,旁人可是要说闲话的。” 擎儿搂着楚云秀,生怕她走了:“她们没有母妃抱,所以嫉妒擎儿,擎儿不怕!” 楚云秀抱着擎儿,这是她在冰冷的深宫里头不可多得的温暖,她便是拼了命,也是要护着的。 叶荷将宫灯挑息了几盏,屋子里瞬间便暗沉了。 而另一侧的宫室里头,正是灯火通明。 良妃抱着肚子扒在床边吐得厉害,身旁的宫女要去请夜微言。 良妃捏着帕子沉声道:“不准去!若是皇上见了我这般模样,必定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去拿些酸的东西来,本宫想吃酸的。” 宫女急匆匆的便出去寻山楂等物。 掌事姑姑近前替她递了茶水漱口,一面道:“娘娘如今身有龙裔,应当好生修养才是。” 良妃抱着痰盂又是一顿吐,险些将胆汁都吐出来,她有气无力的靠在床边,面色苍白得厉害。 “你说,那贵妃是不是也如本宫这般辛苦?怎么本宫瞧着她得个孩子就那么容易,到了本宫这儿就要受这等苦楚!” 掌事姑姑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拔开:“娘娘,这妇人生子,原也是正常的,您又是头一回,加上身子盈弱,自是要比旁的人艰苦些,过些时日也就好了。” 良妃轻抚着肚子,眸色幽幽,想起楚云秀就格外生气:“她左不过就是生了个小殿下,如今你瞧她那个模样,真真是嚣张,本宫三催四请的,这才去参加小宴,好似本宫亏了她似的!如今这儿可是本宫之地,她竟也这般傲慢,本宫瞧了那张冷冰冰的假清高脸就厌恶!” 掌事姑姑遣退了宫里的新人,低声道:“娘娘,仔细着隔墙有耳,如今这合宫上下尽数是眼线,您有身孕更是要谨言慎行,这宫里头一尸两命的宫妃,可不在少数啊。” 良妃吓得心口一跳,半信半疑:“你,你这话当真?本宫可是有身孕的,金贵着呢,谁敢不长眼的往这上头撞!再者说了,那贵妃尚能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凭什么本宫不可?若论家世地位,本宫也低她不到哪里去!” 掌事姑姑见她这般任性,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时辰不早了,娘娘又饮了些酒,还请好生歇息。” 良妃如今哪里睡得着,抱着肚子只觉得哪哪都难受。 太医院离这宫殿的距离挺近,只一会儿的功夫太医也就到了。 良妃还在那儿吐,见了太医,气若游丝:“你快给本宫瞧瞧,本宫如今难受得紧,若再这般下去,莫说是生了,只怕性命难保。” 言罢又是一顿吐。 太医替她把了脉,好半天才收了手:“娘娘,您这是饮了酒,又逢到了孕吐期的缘故,想来也是无大碍,只是饮了酒,便越发厉害了些,还请娘娘日后莫要碰酒。” 良妃一脸茫然:“有身孕饮不得酒?” “回娘娘话,确是如此,臣这就去开些安胎药。” 良妃幽幽扫了眼那掌事姑姑:“你替本宫送送太医。” 良妃待那掌事姑姑送了人回来,目光顿时凌厉不少:“你说,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本宫,害本宫腹中之子!本宫千防万防,竟不曾想家贼难防!” 掌事姑姑垂眸,低声道:“奴婢不敢,奴婢曾劝过娘娘,只是当时娘娘与各宫娘娘都在兴头上,奴婢实在劝不住。” 良妃细想了想,好像又是这么一回事:“本宫未曾放在心上你便不管了?那本宫要你何用!来人拖下去,打十板!” 掌事姑姑也不再辩解,谢了恩:“是,谢娘娘赏。” 良妃趴在塌上吐得天昏地暗,每每想起那几个劝酒的妃嫔就恨得牙痒痒! 如今这宫里的,各个都盯着她的肚子,生怕她的肚子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 “那些个混帐,平日里称姐唤妹的,如今竟要这样害我!自己无能,不得龙子,却要来害我的!” 一旁的小宫女自作主张:“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磨叽什么,要讲就讲!”良妃身子不爽利,没有耐心,整个人似一只暴躁的老虎。 “奴婢觉得,此事定是那贵妃娘娘撺掇的。试想这宫里头,谁最担心娘娘诞下龙子?那定是贵妃娘娘了!她定是担心到时候娘娘腹中的殿下登了宝位去!这妇人嫉妒起来,只怕是无恶不作的。” 良妃细想了想,以她对楚云秀的了解,或许是这小宫女多想了,只是也不排除这可能。 否则当初为何那些人寻楚云秀敬了酒之后便吵吵着诱着她饮酒? “荒谬!此等荒唐之句,亏得你说的出口!若再胡言,看本宫不撕了你的嘴!” 宫女吓了一跳:“娘娘饶命,奴婢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奴婢对娘娘绝无二心。” 良妃烦得很,一扬手,冷声道:“拉下去与掌事姑姑一块儿打!再让本宫听见一句不省心的话,休怪本宫无情!当差的办事的都给本宫警醒着点,但凡本宫腹中之子有半点差池,必得叫你们陪葬。” 第3101章 小聚 郡主府里徐若瑾正倚在窗边瞧满地银杏叶。 秋已经很深了,那树下悠悠正将叶子一片片的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小盒子里。梁霄正在树的另一头练剑,剑起如虹,剑气逼人,银杏叶一沾剑便一化为二,纷纷扬扬里落了地。 徐若瑾却是满腹轻愁,梁霄也察觉到了,收了剑便走了来,到她跟前她还在发呆。 “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练剑都不瞧了?” 徐若瑾脸侧贴着他的手掌,忧心道:“宫里头刚传了消息来,说云秀升了贵妃了,可好端端的,怎么就升了贵妃了?这事儿我听着怎么都觉得奇怪。” 梁霄也不知宫里的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问:“可有说明缘由?” “倒也不曾说什么,只是我心里打鼓,总觉得哪里不妥当。” “别想这么多了,不是还要去公主府吗?打点一下出发吧。”梁霄的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徐若瑾,至于旁的事,他并不怎么关心。 徐若瑾拧了拧眉,觉得在理,便唤女儿道:“悠悠,可收拾好了,咱们要去公主府去看昕儿了。” 悠悠正在吃力的将银杏叶子放进小盒子里,急道:“娘亲,再等一等,昕儿说要看银杏叶,公主府没有,悠悠答应过让他看看冬天的银杏叶子的。” “那你也不必带这样多,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带了糖葫芦回来?可要一起带些?”徐若瑾近前去,帮着女儿一块儿捡。 地上的银杏叶多,可若是要捡一片好看又完美的,谈何容易。 悠悠瞪着正饮茶的梁霄气得小脸通红。 “爹爹坏!把悠悠的银杏叶子都踩坏了,还有一些都劈成两半了,悠悠一片好的都拿不出来!” 梁霄哭笑不得:“这银杏叶长的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这片有点像小爱心呢,还有这一片,长得也是好看的,悠悠要把最好看的给昕儿看!日后昕儿瞧见旁的银杏,想起的定是昕儿送的最好看的银杏!”悠悠气得不行,捏着手里的银杏叶子,嘟着小嘴,可爱得紧。 徐若瑾只好哄女儿:“悠悠,你瞧那树上,可还有许多呢,你瞧不如这样,咱们让你爹爹上树给你摘,可好?那些叶子可是不曾落地的,最是好看又干净的了。” 梁霄一脸无奈。 为了女儿开心,他真是被徐若瑾豁出去了…… 谁料悠悠直摇头:“娘亲,就让叶子和树再多呆一会儿吧,若是这个时候将他们分开了,树夜里会哭的。” 徐若瑾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瞧着悠悠在地上捡了半响,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的觉得,悠悠似乎懂事了些。 在所有人的世界里,或许长大便是躯体的成长,而在徐若瑾看来,许多人都只是躯体的成长,而与其灵魂无关。 有时候,有些人的灵魂还不及一个孩子的来得干净纯粹。 而忘记了最初的那些人,他们再也回不到原点,他们再也长不大。 “悠悠,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昕儿那里?” 悠悠扒着银杏叶上的土,喃喃道:“再多捡两个,昕儿若是玩坏了,还有好多叶子给他玩儿呢。” “你怎么就知道他喜欢银杏叶?恐是你听错了,他喜欢枫叶呢?”梁霄有些吃味儿,自家宝贝儿对他都没这么上心过,对那严昕那小子倒是什么都记得,顿时让梁霄有种肥水将流外人田的错觉。 悠悠愣了愣,抱着盒子有点懵:“他……他当真喜欢枫叶?” 梁霄原是逗着她玩,也就点了头:“那是自然,这银杏叶,公主府中原就有一颗银杏树,如何还会再要你拿银杏叶子给他。” 徐若瑾埋怨的瞪了一眼梁霄:“你就别逗她了,悠悠,咱们该走了。” 悠悠抱着盒子不肯松手,眨巴着眼睛,泪眼朦胧的瞧着她:“娘亲,昕儿到底喜欢什么叶子?悠悠给忘了,不然,我们再去后院捡些枫叶好不好,万一昕儿不喜欢怎么办。” “那小子他敢不喜欢!”梁霄横眉冷目,瞧着甚是吓人。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裳,小心翼翼的眨巴着眼:“娘亲,求求你了。咱们就少拿一点,一样一半好不好?” 徐若瑾见小家伙可怜兮兮的,嘟着小嘴满眼星光:“好好好,娘亲陪你去摘枫叶。” “娘亲,叶子不能摘的,得捡。” 悠悠与徐若瑾就这么将梁霄扔在了一旁。 梁霄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他原就是逗弄一下她,不曾想,竟生气了?这小小年纪的,脾气倒是不小。 眼看这母女二人就要走远了,梁霄忙追了上去,这府中确也是有枫叶的,只是种的比较偏,那偏院冷清得很,了无人迹。 连徐若瑾都有些诧异,郡主府竟还有这等荒凉的地方。 好在枫叶树算是找着了,悠悠蹲在树下捡树叶,瞧着徐若瑾,眸色晶亮:“娘亲,枫树的叶子也好好看呢,昕儿肯定喜欢。” 梁霄咳了两声:“是吧,爹爹岂能骗你。快让爹爹也瞧瞧,可有最好看的一片?” 悠悠如今气消了一半,拿了片叶子给他,梁霄捏着那叶干,细瞧了瞧。 枫叶如今已经红透了,隐约里还带了点黄色,枫叶的形状极是好看,且脉络也很清晰,对着阳光时,有种异样的视觉感,令人觉得新奇。 悠悠捡了好些叶子,将叶子一片一片的细细整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盒子里,满心满眼的欢喜。 “娘亲,还有糖葫芦呢,那些糖葫芦都坏了,咱们再重新买好不好?还有草蚱蜢,悠悠也想带给他。” 梁霄哭笑不得:“那你干脆将整个郡主府搬过去得了。” 悠悠抱着盒子,笑盈盈道:“悠悠喜欢这儿,不搬的。” “好好好,咱们若是去的路上瞧见了,就买,快走吧,若是去得晚了,只怕午饭就赶不上了。”徐若瑾已经差人去通报了,时辰都是约好了的,如今悠悠耽搁了不少时辰,只怕那边已经开始准备饭菜了。 第3102章 严昕 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出了门,哪里还有功夫去看糖葫芦,但是悠悠不一样,她趴在窗口,一双乌黑的眼四处嘀嘀咕咕的转,瞧着甚是可爱。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叹了叹气,很是无奈:“你说悠悠怎的对严昕那小子这般上心?若是将来归了严弘文家,那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哭笑不得:“悠悠如今才多大,你就在想这些事情了!如今孩子是个什么命数,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你这当爹的怎么尽跟着瞎操心?若是当真嫁进了公主府,她过得开心那也是好的,更何况如今还有擎儿呢,难不成你让他们二人抢不成?女儿可只有一个。” 梁霄眸心一动,将她揽在怀里,凑近她耳旁低声道:“那咱们再生一个女儿就是了。” 悠悠回头一看,见父母恩爱,拍着手笑:“羞羞!爹爹羞羞。” 梁霄将女儿揽进怀里,笑问:“悠悠想要个妹妹吗?” 悠悠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悠悠想要个大哥哥,陪悠悠骑马射箭。” 徐若瑾与梁霄对视了一眼,梁霄咳了两声:“你这大哥哥,爹爹是造不出来了,不过,给你造个弟弟可好?” 徐若瑾暗中捏了他一把,娇嗔道:“你怎么在孩子面前也没个正形!若是传出去,不教人笑掉大牙。” 梁霄捏了捏悠悠可爱的小脸蛋儿:“谁敢笑话我们?是不是?” 悠悠抓着梁霄的大手,指着外头惊呼道:“爹爹!快停车,糖葫芦!” 徐若瑾忙安抚她:“悠悠,时辰不早了,你不是想早些看见昕儿吗,咱们先去,回来再买好不好?” 小孩子极重承诺,如今听得徐若瑾这么一说,顿时眼泪就憋不住了。 “娘亲,悠悠答应昕儿的,要给他带糖葫芦,带草蚱蜢,悠悠不能说话不算数,娘亲,就停一小会儿好不好。” 徐若瑾摸着她那可爱的小脸只得应下了:“娘差人去买了送到公主府,我们就不停车了,你看可好?” 马车还在一路向前疾行,因着接近中午了,如今多数都开始用餐了,大道上的人也少了大半,瞧着倒比往日里安静些许,也使得马车跑得更快了。 悠悠气得很,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瞧着徐若瑾泪眼朦胧:“好娘亲,求你了,就停一下下,要不然悠悠要失信于人了,爹爹,求求你了。” 梁霄心疼女儿,但是也怕媳妇儿,暗搓搓的瞧了眼徐若瑾,见徐若瑾脸色不好,顿时便投了降:“悠悠,如今若是去晚了,昕儿该等急了。” 悠悠嘟着嘴,晃着梁霄的衣袍,糯声糯气的:“可是悠悠先前答应昕儿了。” 徐若瑾替她擦了擦小脸,哭笑不得:“昕儿不过是个两岁大的孩子,话都还说不全,哪里记得这许多?咱们且先去了,到时候晚些再带你与昕儿出来玩,你瞧这样可好?” 梁霄转身跳出了马车,身形矫健的奔向人群,悠悠与徐若瑾同时扒在窗口看着他的人影消失。 悠悠顿时慌了神,朝徐若瑾道:“娘亲,爹爹是不是生气了。” 徐若瑾摸了摸她小脑袋,笑道:“爹爹最爱悠悠了,岂会生悠悠的气?” “那爹爹要是真的生气跑的怎么办?”悠悠眨巴着水灵灵的眼,心里着了急,完全忘记了她的糖葫芦了。 徐若瑾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不会的。” 悠悠眨了眨眼,抱着手里的盒子,糯糯道:“娘亲,悠悠以后都听娘亲和爹爹的,你同爹爹说一说,让他不要生悠悠的气,悠悠知错了。” 徐若瑾靠着软枕,瞧了眼一旁笑得哆嗦的银花:“你笑什么?” 银花笑道:“郡主,奴婢是高兴,小姐年纪轻轻的,便如此懂事。” 悠悠连连点头:“悠悠可是娘亲的小棉袄。” 徐若瑾替她将松了的衣袍系得紧了些,笑道“是了,悠悠就是娘亲的宝贝小棉袄。” 悠悠揪着手指着,低声道:“娘亲,我和爹爹还有许多的小秘密呢。” 父女两还有小秘密了? 偏徐若瑾的好奇心也不高,她懒洋洋的倚在软垫上,秋季的正午阳光明媚,丝丝缕缕的从马车的琉璃车顶透了进来,衬得马车里头暖意洋洋,让人昏昏欲睡。 见徐若瑾不好奇,悠悠憋不住了:“娘亲,你就不问一问吗?” “你不愿说,我何故要问?” 悠悠眨了眨眼睛,委屈得紧:“娘亲你问呐,你多问两声,我肯定说。” 徐若瑾瞧着外头那轻功狂奔而来的人,嘴角抽了抽,那抱着一杆子糖葫芦,还拿着一把草蚱蜢的,是梁霄??? 梁霄一个闪身便上了马车,身定如闲,丝毫不曾有方才奔跑的模样。 他将糖葫芦丢给悠悠笑道:“你瞧,爹爹全买回来了。” 悠悠抱着那糖葫芦欢喜的不得了,顺手又接了梁霄手里头的草蚱蜢:“爹爹最好了,悠悠最喜欢爹爹,爹爹真厉害。” 这了顿夸的,梁霄顿时直上云霄。 他挪到徐若瑾的身旁坐下,在徐若瑾尚未开口之前将一枚簪子递给她,笑盈盈道:“方才路过一家店铺,一眼便瞧见了,想来定然合适于你,你瞧可喜欢。” 那簪子的质地很好,做工精良,握在手里触手生温。 梁霄笑道:“买糖葫芦与草蚱蜢我可是随便买的,这簪子我可挑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徐若瑾顿时笑了:“这簪子可是灵阁隔壁那家店的?” 梁霄挑了挑眉笑道:“可不是吗?我瞧你上次看了许久,想来你也是喜欢,再者说,这簪子也只有你衬得起,若是换了旁人,可就没这么好看了。” 这论起如何哄媳妇来,梁霄当真是做的得心应手。 好不容易将妻儿哄好了,马车到了公主府,因着如今入了秋,公主府里头也重新置办了一番。 蒋明霜前去迎了她们进府,笑盈盈道:“可等了好一会儿了,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怎的晚了这么多?” 徐若瑾指了指身后梁六抱着的一堆东西,哭笑不得:“来的时候瞧见街上有人卖,直吵吵着要给昕儿带来,你瞧那一小盒子,你猜是什么。” 悠悠被她爹抱着,听着这话紧张道:“娘亲,不要说!” 徐若瑾挑了挑眉:“为何?” “给昕儿,让昕儿自己看。”悠悠搂着她爹的脖子,笑得眉不见眼,要见昕儿了,悠悠开心得很。 第3103章 争执 蒋明霜领着一行人进了膳厅,熙云公主迎上来,笑得欢喜:“可算是来了,我还担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徐若瑾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哪里是出了什么事,是买东西去了,昕儿呢?” 熙云公主将人拉着上了桌:“昨儿哭闹了许久,听闻你们要来,又盼了许久,这会儿累着了,已经睡下了。” 悠悠颇有些失望:“睡了?悠悠能不能去瞧瞧?” 熙云公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盈盈道:“待吃了饭再去吧,昕儿若是睡不好,定是没精神的。” 悠悠坐在徐若瑾身旁,瞧着他爹和严弘文,眨了眨眼:“爹,昕儿瞧着,同严叔叔好像呢。” 梁霄笑着道:“他若不像他爹,那可就麻烦了!不是饿了?都用膳吧。” 这两大家子的,可都是用了早膳,如今正午已经过了,都饿了。 悠悠坐在她专用的椅子上,指着桌子上的菜食喃喃道:“悠悠要吃这个肉,还有那个,那个肉……”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那小碗里头已经堆得满满的了,悠悠边吃边玩,一旁的银花实在看不下去了,忙端了碗喂她。 徐若瑾轻声朝悠悠道:“咱们先吃了再玩好不好?” 悠悠玩着她要送给昕儿的玩具,一脸不情愿:“不嘛,再玩一会儿,昕儿来了,它们就不归我了。” “重新买,要多少买多少。”梁霄与严弘文碰了一杯,语气很是嚣张。 徐若瑾瞪了他一眼,梁霄咳了两声,顿时不敢说话了,严弘文哭笑不得。 这梁霄在外叱诧风云,徐若瑾面前就立即怂包一个。 这般一比较,严弘文还是觉得自个的小日子过得相当不错的。 悠悠笑道:“爹爹,悠悠还要再多买些,送给擎儿好不好?” 梁霄低头挑着鱼刺,点了点头:“你若想要,买就是。别饿着自个,快吃。” 悠悠顿时喜笑妍开:“爹爹,悠悠想吃那个鱼,不想吃这个。” 谁料梁霄看了她一眼,淡道:“这是给你娘亲挑的,她爱吃。” “……”悠悠懵了,说好的爱妻女呢?赶情是妻在前女在后? 蒋明霜与熙云公主相视一笑,严弘文也挑了两份鱼刺,一份加辣,一份加清汤,递给公主与蒋明霜,笑道:“这般瞧着我做甚,我可不是顾了妻便不顾子之人。”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笑得越发温和。 徐若瑾将那挑好的鱼肉绊了汤,递给悠悠。 悠悠抱着那碗,拿着小勺子吃得很是欢快,想来也是真的饿了。 悠悠着急去瞧昕儿,所以吃得快,没一会儿便见了底,从椅子上下来,拉着熙云公主的衣袖子,欢喜道:“悠悠吃完了,可以去瞧昕儿了吗?悠悠保证,绝不打扰昕儿睡觉好不好?” 蒋明霜瞧着她这可人的模样心都要化了:“这可不像你平日的饭量。” 悠悠摸了摸小脖子,瞧着跟个大肚婆似的:“悠悠真的吃饱了,装不下啦。” 熙云公主指了指摆在桌案上的蛋羹,笑道:“悠悠,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吃蛋羹了?今儿怎么不动了?” 悠悠瞧着那蛋羹朝熙云公主道:“昕儿比悠悠小,要多吃些,到时候长得和悠悠一般大,才好和悠悠一起玩儿。” 熙云公主瞧了当真是越发的喜欢,朝悠悠道:“悠悠也小,正是长个的时候,快吃了,待你吃完了,再去寻昕儿可好?” “悠悠想等昕儿醒了,陪他一起吃。” 蒋明霜见状笑道:“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你快去替姨母守着些,若是昕儿醒了,就同奶娘一块儿带他来寻我们。 悠悠得了话,欢天喜地的跟着银花去见昕儿去了。 众人吃过之后,徐若瑾与蒋明霜、熙云公主二人去了大厅,严弘文则与梁霄去了书房。 蒋明霜见她春风满面的,替她端了些点心近前。 “对了,云秀如今升了贵妃了,你们可收着她的消息了?”徐若瑾猛的想起此番前来的正事儿。 蒋明霜喜道:“什么时候的事,怎的不曾她差人来说过?” 这般一说,熙云公主也觉奇怪,搁了茶盏正色道:“可是听错了?若是当真升了贵妃,这般大喜的事儿,如何会不跟我们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徐若瑾对此也疑惑不解:“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如差人去问一声,那深宫那般地方,还是谨慎些的好。” 蒋明霜面露担忧,什么心情也没了:“怕是当真遇了什么事了。” 熙云公主忙吩咐了冯嬷嬷:“你进宫去问一问,打听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冯嬷嬷点了头离去,熙云公主这才道:“都先别着急,等消息回来就知晓了,既是升了贵妃,想来定是好事,再说了还有擎儿在,想来旁人也不敢如何。” 屋子里三个女人心思各异,一时连饮茶的心思敢淡了一半。 蒋明霜为着挑开众人的担忧,瞧着徐若瑾发上的簪子赞道:“这簪子衬你倒是好看,如今你这眼光倒是越发的好了,改明若是得空了,替我也瞧两支,省得驸马爷总说我这簪子土得很。” 徐若瑾取了簪子细看,簪子做工精细,手感也是极佳,不由瞧着越发喜欢:“原是他选的,我哪里有这样的眼光。” 这头妇人们在谈论着家件寻常,那头两个爷们也没闲着。 梁霄与严弘文在书房里对弈,梁霄手执黑子,杀气凌人,将严弘文的子逼得要死不活。 严弘文阵地险些输光,他朝梁霄道:“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就算生你女儿的气,也用不着撒我头上来吧?” 梁霄喝了口茶,扫了眼外头的天,淡道:“技不如人,何苦找借口。” 这话说的,险些将严弘文气背过去:“我技不如人?你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在朝中,我也是下遍群臣无对手的好吗!” 梁霄敲着棋子,一派闲散:“是吗?” 这鄙夷的姿态十分明显! 严弘文很是不服:“再来一盘!” 第3104章 书房 二人复又开始了新的一盘。 严弘文落一子分外谨慎,而反观梁霄,就跟逗着小孩子玩一般,随意一落,瞧得严弘文这个驸马爷真真是恨不能吐血三升。 好比你要考试了,你挑灯夜读,平常也是十分努力,可偏你的成绩却连一个从不曾听过讲的人都不如,如何教人不气! 时间轻轻一晃,一盘棋便过去了大半,照眼下这局势,也是稳输了。 严弘文的白子又被反杀大半:“梁霄,你对我可是有成见?” 一个动笔杆子的,同一个常年征战计谋用习惯了的人下棋,也算是这严弘文选错了对手,这才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梁霄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你瞧瞧这棋,你杀了我多少子?如今我唯一的一块儿小地方都快被你吞并了!” 就算是好友见面,也是要留三分情面的吧,像梁霄这样,赶尽杀绝的,当真是…… 梁霄眨了眨眼:“怎么?还需要我让着你?” 严弘文险些气背过去,端了茶盏下了好一会儿的火,瞧着棋面只觉头疼。 好端端的,同他下什么棋,简直是送人头,可他又琢磨了一番,不下棋干什么,难不成练剑比武,那更不用说了,比下棋还要惨不忍睹,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也不是需要你让着,只是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是不是该手下留些情。”能让一届圣棋手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不简单。 不过梁霄并不打算放过他,他笑盈盈的反问:“你这圣棋国手的封号,怕是驸马爷自己封的吧。” 严弘文一口老血卡在喉咙,若是可以,他定是要一口血喷死这货。 “你也不上朝堂问一问,那些人哪里是我的对手,如今败在你手,这国手的称号,让你了。” 他随意落下一子,局面便打了个平手,严弘文这才松了一口气,正了正神色:“你当真不打算去七离了?就算七离有你家梁鸿守着,可是若没了个主事的,只怕那头还是容易引起混乱。” 梁霄落了子,悠闲道:“我还有妻儿要养,打仗,不得空。” “如今可是要紧的时候!你这也太任性了些,莫不是担心她们母女受人欺负?你也不瞧瞧,在这城里,她们别欺负了旁人就算好的了,你举荐陆凌枫去,岂不让他抢了你的功劳??” 梁霄笑了笑,严弘文到底是不了解陆凌枫的,莫说是抢他的功劳了,陆凌枫是压根就不想去捡那块肥肉! “无妨,他若是有这个本事,抢了去就是了。该你走了。” 梁霄靠着椅子,窗外头的风凉凉的吹进来,落叶吹得漫天都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过会儿怕是要下大雨了。 严弘文瞧着棋盘半天,也不知该落在哪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他说的话,干脆便搁了棋子,摆了摆手:“不下了不下了,如今我是没有这个心思与你下棋,若当真下起来,你也未必能赢我。” 梁霄哭笑不得,这个面子,捡得真勉强:“技不如人不丢脸,你何苦将你的脸面捡起来再安回去。” 严弘文正色道:“不与你玩笑,你不去七离了,究竟是为何?” 梁霄扔了棋子,理了理衣袖,大马金刀般的坐着,一派将门风范。 “打仗打了,想媳妇儿孩子了,回来陪着她们。” “梁霄,你这话若是说与旁人听,或许还信三分,若是与我听,我却是不信的,七离几乎全部都是你打下来的,难道你忍心将你的心血付之一炬不成?再说了,你举荐陆凌枫,他也不见得领你这个情,你左不过就是再去一段时间,肥肉也就被你给叼回来了不是。” 梁霄挑了挑眉:“这说辞可不像你。怎么?皇上派你来当说客了?” 严弘文摆了摆手:“并非如此,这些时日只消往大街上走走,到处讨论的都是你这事,也不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机会不用,那原就是你打下来的,你何苦将功劳让给别人。” 梁霄颇无奈:“我都说了,我这是想念媳妇儿孩子,故而回府陪着她们母女罢了。至于陆凌枫,让他碰碰壁也好,省得他一天闲得无聊没事干。”见天的爬他家的窗户,若是教旁人发现了,还当他是个断袖了。 严弘文自然是不信的:“梁霄,都这个时候了,你再不说实话可就着实有些过份了。” 梁霄这才搁了茶盏正色道:“我要好生瞧瞧,到底还有多少只手伸到了朝堂里。” 严弘文惊道:“你是说,咱们这朝堂里混了奸细不成?皇上可知道此事?” 梁霄拧眉,顺手折了窗外探进来的一束秋海棠,意味不明:“此事不着急与他说道,待我查个清楚再行禀报不迟。” 严弘文替他斟了一盏茶,狐疑道:“如此说来,你心里怕也是有些眉目了,可知是哪方势力?七离?还是旁的附属国?难不成是虞尚云?” 梁霄挑了挑眉:“此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主意。” 严弘文瞧着一盘棋,忽觉背后一凉,这朝堂,甚至于万物,都不过是棋子,或好或坏,都逃不过一双命运的手。 而梁霄,便如同那只命运的眼,瞧着那只手在搅弄风云。 “七离之事,你当真不去了?你可知,前些日子,那姜必武竟还给皇上上了折子,自请前去七离,他那个草包,左不过也就是有些管理的本事,论起行军打仗来,哪里是七离的对方,真要打起来,只怕也是个送人头的。” 严弘文看不透梁霄,也难怪皇上对他这般防备,一个看不清的人,那无疑是可怕的。 想来皇上也是怕他功高震主,他如今自发退了下来,手里无甚兵权,也是省了皇上的猜忌了。 “你倒是说句话,若是那姜必武当真去了,那可就……”什么好事都让那姜必武给掺一脚,这严弘文着实不爽! “各人有各人的前程,倘若皇上答应,那就让他自求多福了。”梁霄搁了茶盏,眉眼里装着几分淡漠。 第3105章 对弈 姜必武如何,这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若是姜必武能吃下这块肉,那也是他的本事,如若不能,那便也怪不得他了。 严弘文愁得很:“你说你好好的,真的就决定将这么大一块肉送人了!” 梁霄眸色微凉,把玩着指尖的棋子,淡道:“吃不吃得下,那就是他们的本事了。” 严弘文见他似乎已经决定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将白子一颗一颗收了回去。 “你征战时间这么久,哪有心思钻研棋这些?。” 梁霄待他将棋盘清空了,复又落一子,言语冷清得很:“对付七离那等宵小之辈,空余的时间自是充足的。”所以这时间充足了,就容易想点风花雪月动人事儿不是,这一想,便想到了自家媳妇儿了。 严弘文瞧着那一子半响,喃喃道:“你这话若传出去,姜必武到时候再失败而归,那脸面可就真真是没地方搁了。” 想来,皇上也不会放心派姜必武去才是。 那样一块肥肉,不让自己的心腹建功立业,派个无甚大用的过去,岂不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这买卖划不划算的,大家心里头可都明镜似的。 梁霄与他你一子我一子,没一会儿便下了大半盘,眼瞧着严弘文又怼不过了,直朝梁霄道:“今日心情欠佳,过两日咱们再行一较高下,到时候赢的可就未必是你了。” 梁霄搁了棋子,顺手取了本书,书中讲的都是些下棋的布局一类经验之谈。 他将书顺手一扔,淡道:“左不过是些无用之物,少看。” 这棋谱可是严弘文的半条小命,平日里珍视得很,如今见他这般贬低,瞬间不高兴了:“这上边的棋谱无一不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难解,你若是能解开,今日我便也服你了。” 他自个联合朝中那些个大臣,市井中的高人一并合力都不曾解开,这厮如何能解! 梁霄一拂衣袍,十分淡然:“摆谱。” 严弘文偏不信这个邪,咬了咬牙,朝身旁的侍从道:“去将我珍藏的那套玲珑棋具取来。” 那棋在整个大魏只得两副,一副在皇上那儿,还有一副是公主的陪嫁,其实是因为他喜欢棋,所以陪嫁的时候特意差人添上的。后来成了亲,公主便送给了他,他见天的拿那玲珑棋具当宝贝似的。 如今舍得拿出来,想必当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心力。 棋具一到,严弘文便净了手,取了棋子摆了棋局。 梁霄擦着手,一面瞧那棋局,只一眼,便以手点在天元处,整个棋局瞬间解了。 严弘文摆了摆手:“这不可能,定是你误打误撞撞上的,再来!” 梁霄只看两眼,手提子一落便解了,如此来来回回,那书便解了大半。 严弘文大受打击,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么多人都不曾解开,偏你一人一颗子便解了……” 梁霄顺手解了最后一局:“书中颇多规矩,下棋若路数都是一样,自然出不了新招,你这是被棋谱中的规矩老套路给骗了。墨守成规固然是好,可新颖些,也未必就是输家。” 严弘文将珍藏的书籍扔在一旁,整个人有些萎靡:“你这棋艺,我是服了。” “不过一个游戏罢了,何必当真。”见他这般大受打击的模样,梁霄又顺手灌了碗鸡汤。 这鸡汤想来一时半会的,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严弘文瞧着棋局朝梁霄道:“再来一盘,若是再输了,那我无话可说。” 梁霄摸着上等的暖玉棋子,那棋子在他修长的指尖转动,最终咯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你如今心性不平,改日吧。” 严弘文也不好再同他说什么,“好,那过几日再来!” 二人觉着这棋也下得差不多了,便琢磨着去寻自家夫人了。 刚起身欲往外头走,就见悠悠一路小跑着走在前头,手里头还拿了一个小风车在转,身后的奶娘抱着一岁多的昕儿在后边走得气喘吁吁。 “哎呦,梁小姐可走慢些,奴婢还抱着个孩子呢。” 悠悠见状忙停了脚步,昕儿在奶娘的怀里伸长了小手,想要去拿悠悠手中的风车,悠悠怕他摔着,忙递了过去:“昕儿要快些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和姐姐一起玩了。” 昕儿握着小风车咯咯直笑:“车车,车车好看。” 悠悠一本正经的纠正:“是风车,小风车,跟着姐姐念,小风车。” 不到三岁的孩子,自己话都还说得不大清晰,如今却掐着一把糯糯的嗓音在这儿教旁人了。 严弘文笑道:“悠悠来了之后昕儿笑得也越发多了。” 梁霄满脸自豪:“我的女儿,岂是等闲之辈?” 严弘文朝悠悠招了招手,笑得温和如玉:“悠悠,日后常来府中陪昕儿玩可好?” 悠悠侧头认真想了想,奔过来扑进梁霄的怀里:“娘亲和爹爹在哪儿,悠悠就在哪儿。” 严弘文刚要伸手捏她的小脸,梁霄便将人抱到了一旁,扫严弘文的眼神冷嗖嗖的:“要抱抱你自已家的去。” 严弘文哭笑不得:“你这爹当的,真是称职。” 悠悠坐在椅子上,朝奶娘挥了挥手:“奶娘,让昕儿坐这儿好不好?” 奶娘见严弘文点了头,这才将昕儿抱了过去。 昕儿不到两岁,还处于蹒跚学步的状态,一被放下来便要顺着椅子下地走路,悠悠忙伸了手去拉,好在奶娘早有防备,一伸手便接了,真真是虚惊一场。 这边是一派其乐融融,深宫那头,熙云公主派去的人也已经到了。 合宫的灯盏已经点亮,冯嬷嬷见楚云秀的脸色不大好,温声道:“奴婢参加贵妃娘娘。” 楚云秀正在安抚着擎儿睡觉,见她来了,便将这事儿交给了奶娘,径自出了内宫。 “你怎么来了?可是公主那儿有什么事?” 冯嬷嬷忙道:“原是郡主也在公主府,提及了贵妃娘娘升位份之事,让奴婢前来问一声,可是遇了什么事情,奴婢瞧着娘娘气色不佳,进宫的时候还瞧见了另一位娘娘也住在这儿,不是升贵妃了吗,怎的还与旁的娘娘住一块儿了?” 按说妃子乃是一宫主位,合宫都是她的,并不拘泥于和谁住在一块儿才是。 如今堂堂一个贵妃,竟也要与人合住了么? 第3106章 礼数 楚云秀想到这二人,阴郁的面容倒是笑出了声。 “你回去告诉公主与瑜郡主,就说本宫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冯嬷嬷毕竟是老人儿了,哪里看不懂?见四下也没什么人,低声道:“贵妃娘娘如今喜迁妃位,原也是一桩大好事,公主等还想着择个好日子,进宫来为娘娘庆贺一翻。” 楚云秀恐徐若瑾他们担忧,装作无关紧要的样子:“本宫好的很,升贵妃,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如今各有各的孩子要照看着,应当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 冯嬷嬷有些无奈,这模样瞧着便是受了委屈的,偏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着实是令人心疼。 只是在这深宫里头,受些委屈原也是常事,有时候沉默,远比暴发要来得更安全些。 更何况如今楚云秀还带着未足两岁的小皇子,母子若是要周全,自是要事事谨慎。 “娘娘,您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还请务必告诉奴婢,奴婢定然回去转告主子们,您与主子们的关系向来是最好的,在这样一个地方,原就讲究一个相互扶持,若是娘娘无恙自然是好,若是有事,万万不可藏着闭口不言才好。” 以楚云秀和徐若瑾她们的关系,冯嬷嬷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换了旁人,敢这般,只怕早就拖出去吃板子了。 楚云秀一颗心揪了揪,于这样冰冷的一个地方,也只有徐若瑾与熙云公主能够让她得些微的温暖了,她断不能将这样的暖意再给断送了。 “本宫如今是云贵妃,在这宫里头甚好,你回去了便劝一劝她们,让她们不必多想,若是当真有需要,本宫必不会同她们客气或生份了。” 冯嬷嬷见此,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便转移了话题低声道:“贵妃娘娘,公主与郡主如今还等着奴婢回去回消息,不知娘娘可有什么话让奴婢带的?” 楚云秀朝叶荷点了点头,叶荷当即便领了些糕点吃食与小玩具近前。 “你只管告诉她们,本宫很好,让她们安心便是,这些你带回去给那两个孩子。” 冯嬷嬷跪地谢了恩,楚云秀朝叶荷道:“早些回吧,别让他们惦记,叶荷,你送她出去。” 叶荷福了福身,领着冯嬷嬷出去。 临到宫门口,撞上了正在散步的良妃,良妃摸着肚子的架势倒是十足十,见了叶荷,怪笑道:“如今这天眼瞧着就要暗了,怎的还有外人来这宫里?本宫好歹也是一宫之主,竟不知情。” 叶荷垂眸,温声道:“娘娘如今身怀龙子,奴婢恐惊扰了娘娘歇息,故不敢打扰,还望娘娘恕罪。” 良妃将叶荷身旁的冯嬷嬷打量了一遍,狐疑道:“瞧着,怎的有些眼熟,你主子是哪个?” 这冯嬷嬷常年跟在熙云公主身旁,对于宫中的规矩最是清楚,当即见了礼。 “回娘娘,奴婢是熙云公主身边伺候的。” 良妃睨着她的眼神微转了转,说到底那熙云公主也是皇家的人,她不过是一个嫁入宫中的妃嫔罢了,哪里扭得过那熙云公主,当即便拂了手。 “我说怎的这般眼熟,原是公主的人,起来吧,回府若是见了公主,替本宫向公主问声好。” 冯嬷嬷忙应下:“奴婢记下了。” 良妃摸着肚子,神态疲惫慵懒:“想来公主莫不是差你来问姐姐晋升贵妃一事?原也是一桩好事,本宫还想着什么时候替姐姐庆贺一二呢,若是公主定了日子,还劳烦告知本宫一声,本宫与她一起。” 冯嬷嬷垂眸顺目,十分恭敬,这样的恭敬让良妃觉得很是舒服。 “奴婢回府定然将娘娘的话带到。只是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奴婢若是再晚些只怕就出不得宫门了。” 良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拂了拂帕子:“你在本宫这儿,本宫还能让你出不得宫门不成?叶荷,你只管告诉那守门的,就说本宫甚是想念熙云公主,如今见了她的贴身嬷嬷总忍不住聊问一二。” 她如今怀着孩子,在宫里头便是横着走也没有人敢惹的主。 那些个守宫门的就更不用说了,都是宫里活成人精一般的人物了,一个眼神一句话,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奴婢省得了,奴婢告退。”冯嬷嬷也不与她多纠缠,便与叶荷一块儿准备退下。 良妃搭着身旁宫女的手,阴阳怪气道:“叶荷,你到底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如今又是贵妃娘娘的掌事姑姑,怎的这礼数连公主府的一个奴婢都不如。” 叶荷垂眸,朝良妃福了福身笑道:“奴婢在这宫里十余年,自是比不得娘娘入宫的时日。” 这话说的就扎心了,明里暗里都是话,良妃一时没听出来,正洋洋得意。 “这是自然,行了,本宫也要回宫准备准备了,今儿夜里皇上还翻了本宫的牌子呢,若是惊了胎气,只怕又要让皇上担忧了。” 良妃自顾自的往她自个的宫院走。 叶荷引着冯嬷嬷出了门,走在笔直的宫道上,冯嬷嬷低声问道:“如今贵妃娘娘怎会与良妃娘娘住在一处?” 提了这,叶荷气不打一处来,因着这冯嬷嬷是自己的人,四周又不见旁人,这才敢开口。 “你有所不知,往前些日子,那良妃天天来娘娘的宫里头,姐姐长姐姐短的,还扬言要替娘娘照顾小皇子,娘娘也不怎么搭理,因着是皇上准许,娘娘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由着她去了。” 冯嬷嬷听了这话,直皱眉:“那位瞧着当真不是位仁善的主。” 叶荷叹了叹气,愁眉苦脸:“可不是吗?后来查出了身孕,娘娘不想担麻烦,便请皇上另寻嫔妃照料,可娘娘这脾气您也知道,冷漠得很,惹了皇上不悦,皇上就升了她做良妃,升了娘娘做贵妃,将贵妃娘娘挪到了容贵妃先前的禧福宫去了。” 侍女与她并道走,见有巡逻的人来了,便啉噤了声,待人走得远了些,冯嬷嬷这才敢开口再说话。 “原来是这样,只是贵妃娘娘为何却只字不提。”如今倒让她这个回去复命的有些为难了。 叶荷将人送到了宫门口,低声道:“既然贵妃娘娘说无碍,那你便让他们安心,若当真有难处的时候,我定会差人前去知会。” 冯嬷嬷点了点头,叹了叹气:“你多多保重,我且先回府了。” 第3107章 代问 送走了冯嬷嬷,叶荷便匆匆回了楚云秀处。 楚云秀已经哄着擎儿睡下了,这会儿正坐在灯下看书,叶荷取了件披风替她披上,轻声道:“娘娘,奴婢已经将人送出去了,说来也巧,若是再晚些只怕宫门就下钥了。” 楚云秀翻了页书,泛黄的书在她白玉般的指尖划过。 叶荷低声道:“娘娘,您为何不让她传话过去?禧福宫那个地方……您和小皇子住着,着实不好,那真不是个吉利的所在。” 楚云秀低头看书,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说出去又如何?无非是给她们徒添烦忧罢了,本宫觉得那禧福宫并无不妥之处。” 叶荷叹了叹气:“您处处只想着避宠了,可难保旁人不会拿娘娘来挑事。今儿皇上又宿在良妃那儿了。” 楚云秀揉了揉眉心:“将烛火再点两只。” 叶荷点了烛火,急道:“娘娘,您怎的还这般无动于衷呢。” 楚云秀觉得这书也是看不下去了,顺手便搁了书本,朝她道:“叶荷,本宫记得与你说过许多次了,今日不同往日,如今本宫要的不是恩宠,本宫只盼着本宫的擎儿能够平平安安的在这宫中长大,那禧福宫瞧着确是个不吉利的所在,可是于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个不可多得的静处。” 正是因为不吉利,所以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哪里,她只需要护好她与擎儿就是。 叶荷替她收了书本:“娘娘,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楚云秀起身,推开窗子,她与良妃住得及近,开了窗,那头的欢笑声远远的传来,和了秋日里的夜风冷雨,一时竟有些萧条。 叶荷瞪着那头的风光咬牙切齿:“娘娘,那良妃故意选的那间屋子,与娘娘只隔了一处小花园!分明就是为着刺激娘娘,娘娘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楚云秀垂眸,默默将那窗户关上,淡道:“本宫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这后宫三千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宠谁便宠谁,若是本宫事事伤心,哪里难过得过来,罢了。歇息吧。” 叶荷忙伺候着她更衣,而那头的欢声笑语也渐渐大了起来,叶荷将窗捂得严实也无甚作用,只能这般生生的听着。 叶荷急得很,可瞧向睡着的楚云秀,颇为无奈。 能像她这般睡得安稳的,如今只怕也只有她这一个了。 其实楚云秀是睡不着,只是如何便是睡不着,也必须要睡着。 她闭着眼睛,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边灯火将熄了,那头的冯嬷嬷才匆匆赶到公主府。 徐若瑾等了许久也不见来,所以便去佳鼎楼点了桌菜放在公主府用,这会儿正准备用膳,冯嬷嬷便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公主,奴婢进宫的时候费了些时辰,故而此时才回来。” 徐若瑾暗自松了口气,朝她道:“可都问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近来瞧着可还好?” 冯嬷嬷见了这一席面的菜式,忙道:“想来主子们也该饿了,还是用膳吧,待用完了膳,奴婢再行一一禀报。” 徐若瑾将蛋羹递给悠悠,朝侍女道:“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你赶紧说。待你说完了,咱们再用膳。” 侍女垂眸,低声道:“奴婢……奴婢是怕这话若是说出来了,影响了主子们的食欲。” 徐若瑾如今哪里还管什么食欲不食欲的,连着身旁的悠悠都跟着急了,朝她道:“你就说吧,娘亲都等了好久了。” 冯嬷嬷将吃食与玩具呈了上去:“这是贵妃娘娘差奴婢带回来的,说是小县主与少爷定然是喜欢的。” 悠悠与昕儿一人拿了个小玩具,悠悠笑盈盈道:“擎儿在宫里头好玩吗?” 冯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掩了眸子里头担忧,笑道:“好,宫里头一切都好,贵妃娘娘让主子们安心,若是当真有需要的时候,必不会与主子们客气。” 徐若瑾听着这话直皱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如今去了那样久,怎的就得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可如今瞧她说的这些,必然是出了什么事了。” 冯嬷嬷这才将在宫里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熙云公主大为震惊:“容贵妃的禧福宫?怎么就让她搬到那儿去!那个地方素来不干净,若是她带着擎儿去了,只怕到时候真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当年容贵妃之事,死相那叫一个凄惨,至今还有人说容贵妃含冤而亡,鬼魂仍在那禧福宫里头飘荡! 这若是一个妇人带个孩子住过去,真真是渗人得紧。 徐若瑾也气道:“如今咱们得想想法子才好!这皇上如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这般待他们母子,我定要去向他讨个说法!” 冯嬷嬷恭敬的站在一旁,小声道:“奴婢听闻,宫中良妃如今有孕在身,夜夜专宠,奴婢出宫的时候见了良妃娘娘,她让奴婢代她向公主问好。” 熙云公主听着直皱眉:“什么时候那良妃也与我这般亲近了。” 蒋明霜接了她手里的杯盏递给身旁的丫鬟,温声道:“许是想借着公主的威风给贵妃娘娘添添堵呢,殊不知,咱们又岂会受了她的圈套。” 熙云公主气道:“如今在我面前也这样放肆了,想必在宫里头仗着自个有身孕,就更加不是她了,只怕云秀的日子真不好过。” 徐若瑾暗自思量了许久,觉得公主的话也是在理,便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才好,不说远的,单说眼下,就已经让云秀受这样大的委屈了,那禧福宫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听着这侍女回来的消息,徐若瑾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家母弱子幼的,竟这般仗着恩宠去欺负人家,真当她背后没人了不成! 蒋明霜忙安抚众人:“如今良妃正是得宠的时候,只怕咱们还不宜有所行动。” 徐若瑾搁了茶盏,气道:“他当真是糊涂了!无论宜不宜行动,都不能让她搬到禧福宫那等地方去!若是真去了,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熙云公主连连称是:“那地方,我之前无意路过了几次,渗人得紧,更别提住人了,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只怕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第3108章 念诗 徐若瑾揉着眉心,头疼道:“如此看来,你我还须好生合计合计才好,否则一个不当心,当真是得不偿失。” 蒋明霜替公主换了盏茶,温声道:“我知道大家都是担心,只是如今情况复杂些,咱们万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有行动,还是商量着来好些。” 那侍女狐疑道:“奴婢瞧着贵妃娘娘只是神色不大好,宫中用例原也是比先前更好了,对了,临出门的时候奴婢听说,近来皇上夜夜宿在良妃娘娘那儿。” 徐若瑾一掌拍在桌案上,眉目暗沉:“那良妃简直欺人太甚!” 熙云公主对宫里头那些争宠的套路向来是最清楚的,当即道:“如今都已经敢这么目无尊卑藐视贵妃了,若是她再与那良妃住在一起,只怕受的委屈更大!” 天色已经黑透了,悠悠在院子外头拿着风车带着小昕儿慢腾腾的走,那风车坏了一页,她奔到徐若瑾跟前:“娘亲,这个车车有点坏了。” 徐若瑾接了她的风车细看了看,温声道:“不妨事,娘亲一会儿就替你弄好了。” 悠悠瞧着那在徐若瑾手里头被恢复的风车,眨了眨眼:“娘亲,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擎儿玩?悠悠也想把悠悠的小玩具都带给擎儿。” 徐若瑾笑问:“若是有人欺负擎儿的娘亲,该当如何?” 悠悠捏着小风车,侧头着,单纯又可爱:“为什么要欺负她?” 熙云公主垂眸,敛了悲愤的情绪,温声道:“在那深宫冷院的,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悠悠眨了眨眼,扬着小拳头,嘟着小嘴:“悠悠会武功,可以保护大家哦,有悠悠在,才不让别人欺负咱们。” 蒋明霜取了些糕点递给她,朝徐若瑾笑道:“咱们悠悠真是好孩子。” 悠悠乐呵呵的接了那糕点,糯糯的问:“可以给昕儿吃吗?” “昕儿如今还小,这样的甜腻的,要少吃。”熙云公主吹着茶盏,笑得眉宇温暖。 熙云公主长于皇家,早被那皇家的规矩给熏陶成了个端庄得体之人,连着生气的时候也会要求喜怒不形于色。 也只有徐若瑾这一家在的时候,她才能放松一些,她才觉得她是鲜活而自由,并且富有自我价值的。 悠悠捏着小点心,转身往外头跑,边跑边道:“多了嘴里会长虫子的,悠悠就给昕儿吃一点点。” 悠悠所说的一点点,就是一点点的糕点沫儿,谁料昕儿却是喜欢得很,这又甜又糯的小糕点,太容易收复一个孩子的心。 悠悠捏着糕点坐在石凳上,一本正经的瞧着昕儿:“昕儿乖,跟着姐姐念诗。” 两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念诗,只知道瞧着悠悠手里头的糕点还想要,于是便伸出手,眨巴着眼,喃喃道:“吃,吃……” 悠悠似个小大人似的,急道:“吃什么?你都快两岁啦,要像悠悠一样,会说好多话了。” 昕儿瞪着那糕点,口水横流,奶娘忙替他擦着口水,哭笑不得:“小县主,少爷各方面都要长得慢些,这说话走路也比旁人要来得慢些。” 悠悠牵着昕儿的手,眨巴着眼:“长得慢?娘亲说悠悠有昕儿这般大的时候,能自己到处跑啦,昕儿是吃不饱饭吗?悠悠的都给他。” 言罢,悠悠也不担心他长不长虫子了,将手里的糕点全交待了,奶娘哭笑不得:“公主府里头怎能饿着少爷。” 悠悠牵着昕儿的手,步履蹒跚:“昕儿不要怕,悠悠带你念诗。” 奶娘哭笑不得,生怕这两个孩子摔倒了,那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两只手微微的张开,以备及时接着他们两。 蒋明霜恐怕这二人过于担忧,议论出些不好的东西,于是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小亭子外头。 “瞧,你家悠悠可要教昕儿念诗呢,这般小的年纪,瞧着倒像什么都懂似的。” 徐若瑾担心悠悠那牵手的姿势将昕儿摔着,忙朝奶娘道:“奶娘,你多扶着些,昕儿长得慢,如今初初走得,可莫要摔着了。” 奶娘笑道:“奴婢一直都注意着,这小姐着实是聪明,这诗是一首接着一首的。” 蒋明霜拉了徐若瑾起身:“咱们去瞧瞧,你家那位小祖宗可都教了昕儿些什么?” 三人走近一听,便听见悠悠在念着诗:“洛阳亲友如相问。” 昕儿专注手里头捏成了渣的糕点,一扬手便要往嘴里头送,悠悠忙按住他。 “得念,跟着悠悠念,念完了就可以吃小点心了。” 在悠悠的世界里,就像她爹娘教她的那样,须得背会了诗,才能骑马射箭,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要先自控,而后再行学习。 熙云公主见自家孩子咿咿呀呀的跟着悠悠念,虽念得不全,却也到底是念上了,不似先前那般,只会说一个字,如今可是会说两个字了呢! “难得今日一聚,不如今天就在公主府歇一宿,也权当是陪着昕儿玩玩,如今这府里头能玩的可都被昕儿慢慢的走遍了,瞧着人也清减了不少,悠悠一来,进食倒是香许多。” 蒋明霜也是赞同的:“是啊,如今他们二人尚在书房里,想来一时半会的也是商量不完的,你自放心就是,这公主府可一直都给你这一家子留着房呢,断不会让你打地铺。” 要说起这城里最和睦的,还数这公主府,驸马爷娶了知书达理尊贵端庄的公主,又纳了温柔贤惠的蒋氏,二人相处甚是和谐,三人好似一体一般,不知羡煞了多少城中夫妻,还一度将这公主府视作典范。 徐若瑾近前去扶着悠悠与昕儿,笑问悠悠:“咱们是回府去呢,还是在公主府睡一宿呢?” 悠悠松了手,投进徐若瑾的怀里,软糯糯的撒娇傻笑:“娘亲去哪儿,悠悠就去哪儿,悠悠要保护娘亲。” 蒋明霜顺手将昕儿抱起身,笑得温婉:“悠悠可都学了些什么武功?” 悠悠打徐若瑾的怀里跳了出来,比划了两下蹲马步,吆喝了两声:“爹爹说了,他的武功,都是要教给悠悠的,日后悠悠可是比爹爹还要厉害的人,专门保护娘亲。” 这孩子说话,真真是讨喜的,蒋明霜逗弄着昕儿,笑道:“若是昕儿被欺负了呢?” 悠悠拍了拍小胸口:“只要他不做坏事,悠悠不准别人欺负昕儿。” 第3109章 烟花 熙云公主打蒋明霜手中接过昕儿,捧着他的小脸,喜欢得紧:“昕儿,让悠悠在咱们这儿歇一宿可好?” 昕儿瞧着悠悠点了点头:“睡,睡觉觉。”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生怕徐若瑾自个走了,小声道:“娘亲,你可不要丢下悠悠一个人走了,悠悠想和娘亲在一块儿。” 徐若瑾站起身,朝悠悠笑道:“娘亲什么时候将你独自抛下了?” 蒋明霜朝悠悠道:“府里还存了好些去年的烟花呢,悠悠想不想玩?” 悠悠的印象中,烟花就是鞭炮,噼里啪啦响,炸得人都不敢靠近的那种,当即摇了摇头:“怕怕,悠悠不玩。” 徐若瑾抱着悠悠,解释:“原是先前酒楼开张的时候放鞭炮,她险些被炸伤了,所以对那东西有阴影了。” 熙云公主有意激她:“悠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如今竟连烟花也怕了吗?将来若是旁人丢了烟花来欺负你娘亲,那你岂不是早早就被吓跑了?” 悠悠缩在徐若瑾的怀里,嘟着嘴,委屈得紧:“悠悠害怕。” 蒋明霜蹲在她跟前,朝她伸出手:“悠悠,我带你一块儿去瞧可好,有我在,必不会教那烟花伤了你。” 徐若瑾哭笑不得:“她怕那个怕得很,若是路过哪家铺子开了张,见人放鞭炮必是要吓得躲进我怀里,你们可千万别再吓她了。” 蒋明霜朝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神色,侍女便去取烟花去了。 熙云公主抱着昕儿,笑问:“昕儿,你可喜欢烟花?” 昕儿连连点头,指着乌沉沉的天空,笑呵呵的:“花花……看花花。” 蒋明霜笑道:“是,看花花,和悠悠一起看花花好不好?” 昕儿瞧着悠悠,挣扎着打熙云公主的怀里下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徐若瑾的身旁,伸了手去牵悠悠。 悠悠只得跟着他走,一面走还一面忧心的直叮嘱:“昕儿,你当心些,可千万别摔着了。” 没一会儿那些人便将烟花齐整整的摆在了院子里,悠悠瞧见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小脸惨白惨白的,只是她还是没有松开昕儿的手,只哆嗦着催促:“昕儿,咱们快走,这个东西会爆炸,好可怕,会炸伤我们的。” 昕儿咯咯直笑,指着天空,五音不全:“花花,看花花。” 悠悠急得快哭了:“娘亲,娘亲你快来啊,悠悠害怕。” 徐若瑾忙近前去,将这两个孩子给带得远了些,悠悠将昕儿带到熙云公主跟前便转身扑进了徐若瑾的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娘亲,你让她们不要放,悠悠怕。” 徐若瑾将人抱得严严实实,笑道:“不怕,大家都在这儿,会保护悠悠的。” 悠悠使劲的摇着头,慌得很:“会伤着人的,娘亲,咱们回去了好不好?改日再来看昕儿。” 蒋明霜哭笑不得,原是想留住她们,如今倒好,吓得悠悠直嚷嚷着要回去了。 熙云公主抱着昕儿,朝侍女点了点头:“去吧。将那东西离得远些就是了。” 这公主府的占地很广,庭院假山流水亭台玉郎廊,一派风雅,正中间有个极大的露台,露台上边原都是用来行宴会的时候置留的一个舞台,如今倒成了放烟花的所在了。 徐若瑾双手捂着悠悠的耳朵,她用她母性独有的温柔给了悠悠几分踏实。 “悠悠,要相信娘亲,娘亲会保护悠悠的,断不会让悠悠受伤。” 悠悠窝在她的怀里发,眼神中满是恐慌:“娘亲,咱们再远些好不好?” 蒋明霜干脆便差人取了一把伞,挡在这母女二人跟前,笑问:“以前还以为这是个胆大包天的孩子呢,不曾想,原也有这样担心害怕的时候。” 熙云公主坐在软塌上,双手捂着昕儿的耳朵,笑道:“到底年纪还小,总归是有怕的东西的。” 倒是昕儿,瞧着天空,笑得很是开怀,明亮的眸子里凝满了期待:“花花。” 随着熙云公主一点头,烟花瞬间被点燃,悠悠在听见砰的一声之后便伸了手去捂着徐若瑾的耳朵,还在喃喃自语:“娘亲不怕,不怕啊。” 悠悠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即便是自己害怕,可是若是她娘亲有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她的娘亲,眼前的这一幕,瞧着蒋明霜与熙云公主极是羡慕。 烟火在乌黑暗沉的天空升起,砰的一声,烟火绚烂的绽开,那五颜六色映在悠悠紧闭双眸的脸上,透出稚嫩而又惹人怜惜的神采。 徐若瑾渐渐松开了悠悠的手,柔声道:“你瞧,一点都不伤人,那烟花最是好看了。” 悠悠微微睁开一只眼,入目便是满世界的色彩。 徐若瑾拉开悠悠死死捂着她耳朵的手,笑道:“如今娘亲的悠悠也会保护娘亲了呢。” 悠悠瞧着漫天的烟火,有些担心:“娘亲,那些火摔下来会砸着别人吗?” 熙云公主瞧着悠悠可爱得紧,女儿当真是母亲的小棉袄,可是这儿子可就不一定了,大些的时候,那是极要强的,怎么可能扑在你的怀里撒娇呢,这般想来,熙云公主竟还有些小羡慕。 公主府的烟火在城的上空响了许久,悠悠从刚开始的害怕转化成了欢喜。 “娘亲,那个好看,那个像娘亲衣裳上的花。”悠悠指着远处的烟火,那雷霆般的炸响她也不怕了。 昕儿抱着熙云公主的手,瞧着咯咯直笑,倒是个胆儿大的。 蒋明霜瞧得差不多了便去了后院,嘱咐人做些宵夜一类的吃食,又替徐若瑾一家三口安排了住处。 待这些都打点清楚了,她原是想着去书房瞧瞧的,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去。 能让这两个人谈的这样晚的,定然是有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去听着也合适。 这般一想便去寻徐若瑾等人去了。 徐若瑾待烟火声小了些,才抱着悠悠坐在离熙云公主近些的位置:“你这府里怎么囤了这么多烟火?这若是用火不当心的时候,只怕你这公主府都要炸了。” 蒋明霜端了些点心上来,朝徐若瑾笑道:“哪里有那么容易炸,这些东西的上头可存了一池子的水呢,若是当真炸开了,有水在,一会儿的功夫也就熄灭了,这是府里莲池种的莲子做出来的,水晶莲子糕,我记得悠悠还是昕儿这般大的时候最喜欢吃了,快尝尝。” 第3110章 孝顺 徐若瑾瞧着那莲子糕眨了眨:“如今是深秋了,府里还有秋天结莲子的莲?” 熙云公主向来不理这些琐事,当即觉得奇怪:“莲蓬历来是夏季秋初成熟,如今已是秋末了。我记得前几日路过莲池,也不见有莲蓬在。” 蒋明霜笑道:“这些是秋初的时候摘下来的,冰在窖里,想吃的时候便取些出来,还有一些晒干了磨作了莲子粉,莲子清热去火,吃着最好不过了。” 悠悠闻着那味儿扯了扯徐若瑾的衣袍,小声道:“娘亲,悠悠想吃一个。” 徐若瑾有些担忧:“前些日子你不说牙疼吗?如今吃着,不怕牙疼了?” 悠悠晃着徐若瑾的手,糯糯的道:“牙疼的时候再请大夫好不好?悠悠现在想吃。” 徐若瑾瞧着她心疼又无奈:“可不能吃多了。” 悠悠拍着手满是欢喜:“悠悠听娘亲的。” 徐若瑾挑了挑眉:“听娘亲的?” “听!”她就差举双手以示忠诚了。 徐若瑾逗她,将莲子糕放回了盘子里:“那就听娘亲的,你牙不好,咱们不吃。” 悠悠顿时便垮了一张脸,嘟着嘴甚是委屈:“娘亲,你不能耍赖!” “你刚刚说听娘亲的。” 徐若瑾一句话便让悠悠偃旗息鼓。 说出的话不能反悔,这是爹爹教的。 “爹爹在哪里?”娘亲不给糖,自然而然想到了纵容她的梁霄。 熙云公主也是诧异:“对呀,都这个时辰了,他们怎的还不曾议完事?” 蒋明霜吩咐人做的夜宵已经逐渐上来了,如今是深秋,饭菜最是容易着凉,故而添了一味火锅,那浓郁的汤香与辣味甚是馋人。 熙云公主朝蒋明霜温声道:“都这个时辰了,你送盏茶过去瞧瞧。” 蒋明霜将个小玩具递给昕儿,柔声道:“先前妾身去后厨备菜的时候已经差人去瞧过了,也不知在做什么,不让人进去,想来是有大事要忙,咱们几个不妨先吃着,再替他们二人备一席新的就是了。” 熙云公主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到这个时辰,想来也都饿了。悠悠,陪着昕儿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悠悠懂事的点了点头,指着那专门给孩子坐的小椅子,笑盈盈道:“悠悠要和昕儿一起坐,悠悠给昕儿喂饭。” 蒋明霜摸了摸她的发,哭笑不得:“可别将饭喂到昕儿的鼻子里边去了,你自己还需要寻个人给你喂饭的呢。” 悠悠迈着小短腿到了桌边,侍女将悠悠抱上了椅子,悠悠拍着隔壁的小椅子,欢脱得很:”昕儿,快来坐。” 奶娘抱着昕儿在悠悠身旁坐下,蒋明霜取了帕子,擦了擦昕儿嘴边的口水,“昕儿也是饿了呢,大家都快些用膳吧,我去书房瞧瞧。” 熙云公主将人按住,温声笑道:“瑜郡主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便在这儿多陪陪她,我去瞧瞧就是了。” 在这京都城内,熙云公主最是羡慕徐若瑾的。 她那样鲜活,明亮,不似她,被规矩束缚了大半辈子,如今要想像她那样,却也是不可能的了,只是到底还是减少了些麻烦的规矩,因此,在公主府里,有些体统与规矩随意了些,也属正常。 熙云公主与徐若瑾会了个眼神便匆匆走了。 徐若瑾原也是饿着了,这会儿正在吃饭,蒋明霜瞧着自己吃饭干净利落的悠悠只觉这孩子分外讨人喜欢。 “悠悠这孩子,当真是聪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吃饭的?” 这府里的小姐少爷,哪个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如今突然见这孩子这般自觉,竟让人有些意外。 徐若瑾折腾了一天,有些疲惫,朝她笑道:“约莫是刚学会走那会儿,悠悠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打小能她自己做的,她就自己做的,从不假手于人,只是太过繁琐的衣裳还不大会穿。” 而且到底是权贵之家,穿衣这样的事情,还是要有一个专人伺候着,方彰显权贵的味道。 只是徐若瑾也并不大喜欢,所以只有大型活动盛装的时候,徐若瑾才会差人伺候更衣。 悠悠捧着碗,吃得满脸饭粒:“悠悠听话,娘亲就开心,悠悠要娘亲一直一直都开心。” 蒋明霜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满眼温柔:“真是个乖孩子。” 悠悠笑呵呵的瞧着昕儿,伸手擦了昕儿脸上的小饭粒:“昕儿也是个乖孩子,悠悠喜欢。” 蒋明霜有意逗她:“你娘亲和爹爹,谁让你更喜欢?” “娘亲第一,爹爹第二。”这是摆明了偏向她娘亲了呀。 这般温暖的小棉袄,在这般深秋的季节里,瞧得蒋明霜好生羡慕。 “悠悠,若是明霜姨母与昕儿呢?” 悠悠细想了想,朝她道:“那悠悠还是选明霜姨母好了。” “这是为何?”蒋明霜原对她的回答出乎意料。 悠悠糯糯的扯着一把嗓子奶声奶气:“昕儿还有舅父和熙云姨母,明霜姨母只有一个人。” 蒋明霜怔了怔,眼眶有些润:“你这孩子,怎的这般讨喜。” 悠悠嘿嘿一笑,整个人显得格外明暖。 昕儿瞧着悠悠笑,也跟着笑。 月色渐悄,风声涌动,深秋的霜凝结的无声无息,寒意爬进了公主府,将一切都冻结。 两个孩子吃完了饭,闹着去找梁霄和严弘文,徐若瑾便让奶娘跟着。 她和蒋明霜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也想私聊几句闺中密话。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里头人影微微晃动,外头的守卫见了这三人,也不阻拦。 悠悠伸了手便要去拍门,在外头等候的熙云公主忙将人唤住。 “悠悠,来这儿。” 悠悠收了手,瞧着熙云公主有些傻眼:“爹爹不在里边吗?” 熙云公主低声道:“你爹爹与驸马有要事相谈,咱们不便进去打扰,你们就陪我在这一起等可好?” 悠悠眨了眨眼,有些小委屈:“悠悠想见爹爹。” 熙云公主温声劝道:“待他们出来了你就可以瞧见了。” 悠悠嘟着小嘴,随熙云公主去了一旁的亭子里,亭中设有点心茶水,还有一个暖和的碳盆,因怕孩子玩闹,所以碳盆上头还搁了盖子,精致的盖子瞧着,倒似一个大些的玩具。 悠悠一瞧那碳盆便欢喜得很,凑近前去瞧,觉得好生奇怪:“昕儿,你瞧,这个是热的呦,你可知为何烧一烧就是热的?” 昕儿眨了眨眼,窝在熙云郡主的怀里,有些犯困。 悠悠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的开始打量。 第3111章 的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夜宿 隔了一扇门的书房里,二人正在对对弈展开一场搏斗,这一斗便忘了时辰。 梁霄落了一子,琢磨着这个臭棋篓子也该收手了,要不然这么一盘接着一盘的,外头的天都要黑了。 这般思量着,便朝外头一瞧,正是灯火阑珊。 严弘文落子笑道:“纵然梁兄这般厉害,不才承让了。” 梁霄扫了眼那位置,又落一子,严弘文脸色顿时变了:“你!你诈我!” 梁霄挑了挑眉:“驸马爷这话,严重了些,兵不厌诈。” 严弘文险些吐血,梁霄扔了棋子儿,朝他笑道:“你这棋艺,确是越下进步越大,不过,我要回去陪妻儿了,再晚怕是要让她们等急了。” 严弘文瞪着那盘棋,咬牙切齿:“下回再来。” 梁霄笑道:“你这棋艺,确是臭了些。” 严弘文搁了棋子,朝他道:“你这般棋,过几日我必将它解开。” 梁霄倒是不在意这些,扔了句:“随你。”便走了。 外头悠悠正蹲在碳盆边瞧着星星火火的碳,突然见门开了,顿时欢喜的扑了过去。 梁霄微微蹲下,抱住这来的悠悠,环视了一圈,狐疑道:“你娘呢?” 悠悠笑呵呵道:“娘亲天天问悠悠爹在哪,爹爹天天问悠悠娘亲在哪,娘亲在和明霜姨母吃饭呢,爹爹饿了吗?” 严弘文也出了书房,瞧着迎上来的母子,心里暖洋洋的:“如今外头夜寒露重的,公主怎不进书房来,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熙云公主朝梁霄点了点头,又向严弘文道:“点了碳火,不妨事,可饿了?我另外差人为你二人备了席。” 严弘文点了点头:“是啊,研究了好些时辰,一时忘了时间,如今突然一说,还真是饿了。” 梁霄怀里的悠悠笑盈盈道:“爹爹,悠悠还想再吃点。” 梁霄对悠悠的底线事关徐若瑾。 只要与徐若瑾无关的,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点头称好,但若是与徐若瑾有伤有害,不好的,他必是第一个摇头的。 宠妻如斯,真真是令人羡慕。 “好,咱们先去找你娘亲。” 悠悠搂着梁霄的脖子,笑盈盈道:“娘亲也吃过了哦。” “万一你娘亲还想再吃点呢?”梁霄提起徐若瑾时是满心满眼的温柔,那样的目光,像极了天上的云,柔,却包罗万象。 与这父女二人一块儿走的还有熙云公主一家,昕儿已经睡下了,由奶娘抱着。 驸马严弘文拉着公主的手,走在灯火阑珊的长廊上,远远望去颇有一派才子佳人的佳话。 一行人没一会儿便到了大厅,大厅用过的已经辙下了,这会儿正在备新菜,一盘盘的端上来,没一会儿便端全了。 梁霄一近前便瞧着神色疲倦的徐若瑾:“可是累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还好。” 梁霄看了看时辰,琢磨着也有些晚了,便朝她温声道:“不妨在这儿睡一宿,你们不是商量着要进宫吗?连夜差人将折子递上去,想来第二日便该有消息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觉得倒也在理:“只是要备的礼怕来不及。” 蒋明霜替驸马夹了些菜,笑道:“差人去办了,路过郡主府的时候,再差那些人端进马车里就是了,哪里会妨事?如今这么晚了,若是这个时候出府去,也怕不安全。” 徐若瑾觉得倒也在理,如今梁霄与她都竖敌太多,又带着悠悠这个孩子在,无论如何都是要谨慎些的:“好,银花,你差个人回去打点一二。” 丫鬟银花接了命令便匆匆退下了。 蒋明霜笑道:“如此便是最好的了,公主还未用膳呢,不妨陪着驸马与梁左都督一起用,我先去打点一下郡主要住的地方。” 徐若瑾起身,朝她道:“我陪你一起去,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悠悠闻言,吃也不吃了,扔了东西一跳便下了椅子:“娘亲,悠悠也要去。” 给她夹菜的梁霄怔了怔:“悠悠,不是说饿了要陪爹爹一块儿吃吗?你娘亲估计也没吃饱。” 重点其实是最后一句吧,众人觉得。 悠悠摇了摇头:“悠悠要跟着娘亲。” 徐若瑾哭笑不得,牵着她的手,朝梁霄笑道:“我带着悠悠先过去了,你若是用完了膳就过来。” 梁霄手里的碗筷当即一搁,死活不同意:“不可,如今那些人虎视眈眈,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行刺,我得时刻守着你才放心。” 徐若瑾有些无奈:“这是公主府,戒备森严,怎么会出事。” 熙云公主朝他笑道:“便是你武艺高强,你也莫要小看了我公主府才是。在这公主府内,我必保你们安然无恙。” 梁霄以行军用餐的速度匆匆吃了两碗饭,桌子上的菜扫了一半,众人瞧得目瞪口呆,直是怕他把自个给噎着。 徐若瑾递了盏茶给他,哭笑不得:“你只管好好吃饭就是了,怎的还吃的这般急,大不了我等你。” 梁霄一盏茶下去,舒服多了:“你的性命自然比这一顿饭要来得重要的多,这会可以走了。” 熙云公主啧啧称道:“你这真是形影不离,服气。” 梁霄扫了眼严弘文,“那是,这等事他下辈子也做不出来!” “嘿,你挤兑我作甚!”严弘文一个大白眼翻过,格外不满。 下棋下不过,斗嘴他可不见得输! 蒋明霜差人在这儿伺候着,朝徐若瑾道:“你们这一家子,真是谁也离不开谁,走吧,我带你们去歇息。”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他只有在徐若瑾的面前,才会展现他独有的温柔,如今约是受着徐若瑾的影响,待身旁的人也温和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了。 悠悠牵着梁霄的手,抬头瞧着这感情极佳的夫妻二人,笑盈盈道:“明霜姨母,悠悠想自己睡。” 梁霄挑了挑眉,以前不是总吵着要和他们一块儿睡吗?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蒋明霜有些担忧的望向徐若瑾:“悠悠还小,不过三岁多,自己一个人睡,没问题吗?” 梁霄淡道:“公主府戒备森严,能有什么事?多派两个人门口护着就是了。” 蒋明霜哭笑不得,这厚此薄彼的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只是人家爹都这么说了,蒋明霜也不好再说什么,更这么应下了。 悠悠拉了拉蒋明霜,小声道:“爹爹和娘亲要给悠悠生个小弟弟哟,悠悠好开心的。” 第3112章 分房 蒋明霜惊诧,将她抱起来,笑道:“悠悠再大些,明霜姨母可就抱不动了。不过,你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悠悠摇了摇头:“没人告诉悠悠呀,悠悠想要个哥哥,带着悠悠一块儿玩。” 蒋明霜细想了想,这一波孩子里,最大的就是悠悠。 昕儿和宫里的那位,都将近两岁的年纪,比较起来,悠悠的确孤单些。 “明霜姨母把你安排在你爹娘的隔壁,你看这样可好?若是一个人睡着害怕,你便去找她们。” 悠悠点了点头:“悠悠是大姑娘了,悠悠不怕。” 夜里的乌云在屋顶迅速汇集,寒风由小及大。 为了让悠悠睡着安心,还特意给她弄了些小玩具在房间里。 徐若瑾临进房的时候一百个不放心:“悠悠,你一个人睡当真没有问题吗?如今不是在郡主府里,你若是害怕,还是和娘亲一块儿睡吧。” 梁霄一张脸顿时黑了,拉着徐若瑾低声道:“她已经三岁多了,不小了,也该锻炼锻炼了,若是再这般娇弱下去,哪里还有半点将门女儿的样子。” 徐若瑾拉着悠悠,横了他一眼:“你自己睡吧,今日我陪悠悠。” 梁霄沉了沉脸,瞧着悠悠,眼神有些渗人:“你说,你要一个人睡还是和你娘睡?” 那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敢跟你爹抢女人,小日子不想好好过了是不是,以后什么练箭,什么骑马,不存在的。 悠悠虽然与爹爹玩得开心,但梁霄沉着脸的样子,像战场杀人的将军,她也的确心颤。 “悠悠想一个人睡,悠悠才不害怕。娘亲,你陪爹爹快去睡吧,悠悠都困了。” 蒋明霜感概,多么懂事的孩子啊,不哭不闹的,还明事理,年纪也不过三岁,正是任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真真不愧是徐若瑾与梁霄的女儿。 “里边若是还缺少什么,就让下人去添,这房子原也是一早就给你们留着的,常有人打扫,如今入了秋,西北方向的窗户若是开着,必有菊香吹进屋子里,若不喜欢那个味道,关着就是。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蒋明霜很识趣的打算退下。 徐若瑾拉着她,温声道:“你安排一下,咱们明日递了帖子就进宫去。” 蒋明霜点了点头,又朝小悠悠道:“今夜怕是要有大风雨,姨母差两个人在屋子里边照顾你,你若是怕了,就去和她们一块儿睡,不要自己扛着,明白吗?” 悠悠点了点头:“多谢明霜姨母。” 蒋明霜笑盈盈的走了。 梁霄伸手去牵徐若瑾,徐若瑾朝他温声道:“你先去睡,我去哄着悠悠先睡。” 梁霄一百个不情愿:“我也要哄着睡。” 守在一旁的几个顿时憋了一脸的笑,众人只当将军是个铁面杀神,不曾想,竟还有这般可爱的时候,真是与那战场上的杀神盼若两人。 徐若瑾摸了摸他的脸,温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梁霄扫了眼悠悠,哼哼道:“我便将你娘亲借你一会儿,时间不要太长,否则我会来寻人的。” 悠悠笑道:“谢谢爹爹。”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般乖巧,那便时间长一点点也可以。” 悠悠眼睛都快眯作一处了:“悠悠才不会借用很久呢,悠悠很困,一会儿就睡着啦。” 梁霄替徐若瑾理了理耳边的发,附过去,在她耳旁说了两句,徐若瑾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拉着悠悠便急匆匆的进了屋。 悠悠一脸纳闷:“娘亲,爹爹说什么了?怎么你瞧着好像好生气呀。你不要生爹爹气,爹爹喜欢你才会这样的,你去找爹爹吧,悠悠自己睡。” 徐若瑾哭笑不得,她一个什么表情,在她这儿怎的就成了她生梁霄的气了? “娘亲没有生气,快睡吧。”徐若瑾替悠悠更了衣,看她上了床,替她将被子盖得严实了些。 悠悠躺在床上,眨巴着一双可爱的眼,小声道:“娘亲,爹爹方才说什么了?” 徐若瑾温柔的拍着被子,柔声道:“说,让我给悠悠讲个可怕的小故事,悠悠可要听?” 悠悠忙捂着耳朵,惊慌失措:“不听不听,悠悠害怕,娘亲,不要讲。” 徐若瑾见她当真是害怕了,忙拍着她的小胸口,温声道:“娘亲与你玩笑呢,给你讲个嫦娥仙子的故事好不好?” 其实这间房子就在梁霄的隔壁,梁霄的耳力好,隔壁的什么动静都是听得见的,这会儿因着是小声说话,也就不那么真切,所以正趴在墙边细听。 前来送衣裳的丫鬟瞧着一愣一愣的,梁霄只当没瞧见,自顾自的听着。 那个故事,原也是给他讲过的,说是有个姑娘吃了药,上天成了仙子,梁霄只觉得那姑娘傻,放着好好的心上人不要,偏要上天去当劳什子仙子,日夜忍受着一个人时的孤寂,那种思念的孤寂,像一把刀,会将人一块一块的凌迟。 徐若瑾待讲得差不多了,悠悠也睡下了。 待悠悠睡得沉稳了,她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这房间,回了隔壁。 梁霄待她一进屋便将人抱了个严实,大步朝着床上走,温和的目光里交织着些旁的东西,瞧得她心口跳得厉害。 夜色暗沉沉,外头是风雨闪电加雷呜,里边却是一派温情蜜意。 悠悠被这样的雷声吵醒了,哭着起身四处寻人。 她拍打着隔壁的门,整个人慌了神:“娘亲,娘亲,悠悠害怕,娘亲,你快来救悠悠。” 天上轰的一声,又是一记闷雷,闪电瞬间划破了夜色,风雨夹杂在一处,撕扯着悠悠小小的身躯,她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徐若瑾睡得不安稳,打梁霄怀里起身,慌道:“我好像听见悠悠在喊我。” 梁霄将人复又揽在怀里,温声道:“她睡得正香,怎会喊你,你怕是睡糊涂了。” 其实以梁霄的耳力,怎会听不见?只是想着,多锻炼锻炼她的胆量罢了。 这样的想法,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怕是要震惊了,就你家悠悠那个胆量,还需要锻炼?再锻炼下去,估计就该翻天了! 徐若瑾实在不放心,将他一把推开:“不行,我还是得去瞧瞧。” 徐若瑾将身旁的人都派回郡主府打理明日要送的礼件了,这郡主府虽说有守卫,可是如今这样大的风雨,各自都只守在各自的位置上,少有会出来走动的。 徐若瑾起身一开门,狂风夹雨而来,悠悠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瞧着她,愣了愣扑进了她的怀里。 第3113章 故思 一个闪电伴着巨大的雷声打下来,吓得悠悠瑟瑟发抖:“娘亲,娘亲你快抱着悠悠,悠悠好怕。” 徐若瑾忙将她抱得严实了些,转身关了门。 梁霄坐在床边,瞧着惊慌失措的悠悠有些心疼,伸了手将她抱到床上,徐若瑾让悠悠睡在中间。 “怎的冷成这个样子,你是在外边呆了多久了?” 悠悠缩在梁霄与徐若瑾的臂弯里,哆嗦着道:“悠悠……悠悠听见雷声就醒了,屋子里的灯都没有了,悠悠好害怕,就就过来了。” 怕梁霄生气,悠悠小手又抓着梁霄的大拇指:“爹爹……” 梁霄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你要记着,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都要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为第一要务,若是性命在,无论多大的事都有爹爹出面,若是性命不在了,爹爹和娘亲是要痛苦一辈子的,知道吗?” 悠悠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朝他道:“悠悠要和爹爹娘亲永远在一起。”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睡吧。” 一家人在电闪雷呜的夜里抱在一起入眠,一派温暖祥和。 而在暴雨滂沱的夜里,却是有人彻底未眠不得安神的。 姜府的书房里酒瓶堆积,浓浓的酒味几乎要将屋子里的侍从都熏死过去。 姜必武坐在一堆酒瓶子中,手里头还拿着一壶酒在饮,外头的狂风暴雨拍打着窗,风声呼啸,似黑山老妖要将人吞噬一般,姜必武也毫不在意。 身旁的小厮瞧着甚是着急,转身去寻管家,管家踏着风雨进了屋,屋子里未曾生碳,冷得厉害,他顿时便沉了脸,喝斥下人。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点上碳盆,若是大人得了风寒,这可如何是好!” 下人忙退了出去,去寻碳盆去了。 管家忙去扶姜必武:“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出去了几日的功夫,一回来怎的就成了这样了。” 姜必武凝着书房门大开的门外,暴雨下得很猛,倾盆一般打在地上,地面已经积了许多水,整个耳中充斥着的便是暴雨的声音,沙沙哑哑,教人心里越发烦燥。 他默了良久,忽的砸了手中的酒瓶子:“你说我那折子已经上去那么多天了,怎的就是不见答复,难不成这大魏就只有他梁霄能当大任,其他人都是废物不成!” 管家忙要捂他的嘴:“大人,您喝醉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必武瞧着流淌在地上的酒,冷笑道:“醉?我从未如此清醒过!我姜必武,也是有能力的,为何皇上却偏偏看不到,去相信一个梁霄,若是没有我们这样的人,他如何当得那样的位置!受众人敬仰!” 管家听着这话只觉心里头发慌:“大人,当心隔墙有耳,您当真是醉了,这话旁的时候可是断断连一个字也提不得的啊。” 谁不知道梁霄是个冷面阎王,若是这话传出去,两家关系原就是不好的,如今只怕会更差。 姜必武一把拽住管家:“你说,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去不得七离!” 管家忙道:“大人,七离那等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那边也是替大人着想啊。” 姜必武松了手,坐在地上长长的叹了叹气:“我本有心照明月,耐何明月向沟渠。” 管家扫了眼四周,见人都打发走了,这才低声道:“大人是醉了,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必武撑着身子坐起来,抹了一把脸,因着醉了,所以他一时有些摇摇晃晃的:“你不必扶我,我很好,我还未喝醉,好不好的,我心里有数!” 七离,他非去不可! 管家当心他摔着,低声道:“大人,如今已经是深夜了,我扶您去歇息。” 姜必武拂开他,醉意朦胧,摇摇晃晃道:“红杏,我要去看红杏,去看看我儿子,走,咱们去红杏的院子。” 他如今是感情感情也不顺,事业事业也卡在那儿,心里觉得憋屈的慌。 管家直皱眉:“大人,您莫不是忘了,红杏姨娘她已经……” 姜必武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一派胡言,什么已经不已经的,她定还在那个院子里,走,咱们这就去瞧瞧。” 姜必武摇摇晃晃的走,走两步就要扶一下墙,管家领了四个人站在他前头提着灯盏给他开路。 其实红杏原先住的院子离他的书房极近的,他自己也是存了些私心,想与红杏多些时日呆在一处。 可这份私心却被卢紫梦给捕捉到了,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卢紫梦对红杏简直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可是碍于姜卢氏是正妻,姜必武又能耐她何。 如今那个小院已经荒废了,暴雨冲刷着老旧的门,姜必武被四个人撑着伞护着,饶是这样也沾了些风雨,他摇摇晃晃的推开门。 大雨滂沱的夜,开门的吱呀声被掩盖,记忆如潮水般被打开,往日里他与红杏在这院子里的往事被勾起,他瞧着那还来不及收走的一面刺绣,忽的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虎头,才绣了一半。 他哆嗦着将那绣品拿在手里,细细瞧了个真切,朝管家笑道:“红杏的绣工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管家瞧着那绣品一时有些不是滋味,红杏的品行他是知道的,红杏受的苦处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却什么也说不得,只得附和着点头:“大人说的是,确是别具一格。” 下人将简陋的屋子点亮,屋子里头的好些东西都蒙了尘埃,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漏雨。 姜必武摸索着坐在床边:“为何不打扫这院子?” 管家心头一跳:“大人,原是夫人吩咐不必打扫,说是人都已经走了,打扫个空房子有什么用处,所以时日一久也就荒废了。” 时日一久? 姜必武心里清楚,红杏走了没多久,而她住的地方已经是一派的荒凉了,随着大雨一直的下,屋檐漏水的地方如同倾盆般,连着床上也一并湿了。 这分明是红杏住在这儿不曾搬走的时候便受了这样的待遇! 第3114章 饮酒 姜必武什么都未说,说出来又有何用?红杏不会回来了,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就在这时,外头有丫鬟跑了进来,低声道:“大人,夜大人求见。” 姜必武在外头吹了冷风,整个人其实已经清醒了大半,他狐疑道:“夜志宇?见我?我与他有什么话可说的。” 管家在一旁低声道:“深夜登门,必是有要事,将人拒之门外恐有不妥。” 姜必武觉得倒也在理,便朝管家道:“马上将书房打扫一下,请他到书房来。” 管家领着姜必武出了这荒芜的院子:“爷,您出书房的时候,书房已经差人打理了,只是,您这醉了酒,怕不适宜谈事。” 姜必武拂了拂手,朝管家道:“你去备些醒酒茶,我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管家匆匆差人下去准备,姜必武抹了一把脸,如今深秋的夜冷得很,他喝了酒,一时还没察觉。 待他醒了酒去了书房,没一会儿夜志宇便来了。 姜必武忙向夜志宇见礼:“夜大人深夜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夜志宇叹了叹气,朝身后的侍从摆了摆手:“得了些美酒,来与姜大人品一品。姜大人不会介意我深夜叨扰吧。” 姜必武起身,朝他笑道:“夜大人客气了,只是方才下官已经喝了不少,若是再喝下去,怕是要闹出笑话来让人笑话了。” 管家忙点头:“是啊,大人的酒品可不大好,一醉了就会生事,所以奴才平日里都会看着些,不会让大人喝多。今日若是再喝,怕是真的要让您笑话了。” 夜志宇拂衣坐下,他闻着这一书房的酒味挑了挑眉:“竹叶青有什么好喝的,尝尝我从灵阁带来的酒。” 一提及灵阁的酒,姜必武一时有些心痒,只是怕自己喝酒喝的过多,再说胡话,又有些犹豫。 就在他犹豫的空档,夜志宇已经坐下,他身旁的近侍已经替姜必武斟了一盏酒,朝他道:“姜大人,请。” 管家欲言又止,夜志宇身旁的近侍朝他道:“我家主子与姜大人恐有要事相商,旁人不便打扰,管家还是与我一同去外边候着吧。” 管家望向姜必武,低声道:“老奴就在门外,若是吩咐,大人只管唤一声就是。” 姜必武朝管家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下去歇息吧。” 管家叹了叹气,只得应声退下,因着不放心,还是留了两个人在外头候着。 夜志宇饮酒的速度慢,可是给姜必武倒酒的速度却不是一般的快。 姜必武不知夜志宇来这儿,打的是个什么算盘,心里万分忐忑,试探性的问:“不知夜大人今日来有何要事?” 夜志宇摆了摆手,直叹气:“近来府里不得安生,我甚是烦心,故来叨扰一二,品品酒,姜大人不会介意吧?” 这话算是戳到姜必武的痛处了,当即道:“下官不敢,下官府里也是一堆烦心事,如今妻离子散的,当真是有苦难言呐。” 这话算是打开了姜必武的话匣子了,加上他又喝醉了,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便将那些个事一股脑的往外头倒。 其实有些事情夜志宇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从姜必武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越发觉得这个人当真是个草包,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 叫红杏的那个丫鬟他原也是见过,但是比起这卢紫梦来,哪里及卢紫梦的风情万种妩媚动人?也不知姜必武是蒙了什么心了。 姜必武一杯接一杯的喝,夜志宇不动声色的将酒倒在了身后的地上,姜必武正处于伤心时,也就不曾注意到这些。 而夜志宇夜里来到姜府的消息一下子便窜进了卢紫梦的房里。 卢紫梦原是睡着了的,只是这样狂风暴雨的夜里,她睡不踏实便坐起身,在想着夜志宇。 边想边感叹:“如夜志宇那样的男人,当真是让人欲摆不能,你说他怎会生得那般好看,让我连魂都险些被勾走了。若是能再见他一面,在这样的夜里抱着他,那该多好。” 这样的夜里,只有抱着夜志宇那样的男人,才是最安全的吧? 一旁去取宵夜的丫鬟匆匆进了屋,将吃食摆在小桌上,朝卢紫梦道:“奴婢方才取吃食的时候瞧见一个人披着斗篷进了大人的书房,夫人,您猜那人是谁?” 卢紫梦起身坐在桌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慵懒道:“这三更半夜的,去书房议事不成?难不成他还找了旁的小贱人?” 卢紫梦的贴身妈妈忙道:“夫人多想了,大人那般的性子,岂是会去招花惹草的人。” 卢紫梦咬牙切齿:“那可未必,否则红杏那个贱人是怎么来的?” 妈妈替她盛了莲子粥:“那也架不住那贱人勾引不是?原也不是大人的错处。” 一旁布菜的丫鬟嫌事不够大,朝卢紫梦又道:“奴婢在厨房的时候听人说,大人喝醉了,闹着要去红杏姨娘先前住的小院,是管家陪着大人去的,也不知是不是醉了,又想起些什么事,夫人,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会让大人离夫人越来越远啊。” 卢紫梦横了她一眼,这是个新来的丫鬟,她不曾见过,便问:“你叫什么?” 丫鬟跪在地上,自以为要得宠了,沾沾自喜:“奴婢唤秋叶,原是在火房里伺候的,得管家提拔,被指派到了这儿。” 卢紫梦扫了眼妈妈,妈妈朝那丫鬟道:“你还听了些什么?一一道来。可别漏了。” 丫鬟秋叶笑道:“奴婢不敢瞒着夫人,在这府里头,奴婢最敬服的就是夫人了,如今能跟在夫人的身旁伺候着,是奴婢的荣幸,奴婢哪里敢有瞒。” 妈妈点了点头,见卢紫梦还算满意,这才问道:“大人好生生的,去那贱人的院子做甚?在那儿可说了些什么?” 秋叶细想了想,又道:“听说,大人念了一首诗,叫什么明月沟渠的,奴婢不太懂诗词这些,也听得不大明白。” 第3115章 欢喜 卢紫梦慢条斯理的用着膳,悠然开口:“可是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丫鬟秋叶忙点头,欢喜道:“夫人当真是聪慧绝伦,这般的诗词莫说是理解了,奴婢是念都念不全的。” 妈妈扫了她两眼:“倒是个会说话的,那戴斗篷的,你可瞧出是谁了?” 丫鬟秋叶摇了摇头:“不曾瞧见,不过瞧着身量是挺高的,旁边那人,好像唤他……夜大人来着。” 卢紫梦猛的顿了手,瞧着秋叶,沉声道:“你说,唤他什么?” 丫鬟吓了一跳,不知哪里说错了,吱唔着道:“奴婢,奴婢也瞧不真切,奴婢许是听错了。” 卢紫梦扫了她两眼,有些烦燥,一脚将跪着的人踹倒在地:“废物,连个人都瞧不真切,你再去瞧瞧,到底是谁!若是瞧清楚了,速来禀报!” 秋叶忙应下,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妈妈将旁的几个丫鬟也打发了下去,这才朝卢紫梦道:“夫人,从这秋叶所言来看,大人怕是还对那红杏念念不忘,这可如何是好?近来大人连这儿门都不曾踏过,若是再这般下去,您二人只怕会越发生份了。” 卢紫梦复端了碗,细长的玉指捏着勺子轻轻搅弄:“哼,他惦记我又能如何?也不知那贱人使的是什么媚术,竟让他变成这个样子,醉了都在想她,若是夜志宇也能这般待我,那我便是死了也值了。” 妈妈听着这话直皱眉:“夫人,您可是姜府的夫人,怎可有这样的心思。” 卢紫梦搁了碗,冷声道:“就许他移情别恋不成?妈妈,你是打小就跟着伺候我的,我的脾气秉性你是最是清楚,如今我与他的日子是没法过了,你瞧那世子爷,当真是人中龙凤,我如今只恨早早嫁给了这姜必武,如今他这样待我。而我又比那世子妃差在哪里?与那般人在一块儿,便是侧室我也是愿意的。” 妈妈长长叹了声气:“如今你是糊涂啊!为人处事凡事要公私分明,切不可这般。” 卢紫梦凝着暴雨拍打的窗,目光凝结着坚定:“我心里清楚得很,他敢负我,我便要负他!他要娶多少妻妾都与我无关,我断不会再像往常那样,捏风吃醋!不过谁若是想来撼动我姜卢氏的地位,那也休怪我不客气。” 妈妈有些无奈,这样的对话他们谈了不止一次两次,但是每一次都觉得很是无力,这个人就好像是铁了心一样,对那夜志宇着了迷,念念不忘。 瞧见卢紫梦那少女怀春般的面容,妈妈一时也难以去决择,只是,她那样的想法,着实是个荒唐的啊。 已嫁作人妇的妇人,怎可对旁人动这样的心思?只怕换了任何一个男人,若是知道了,那定是要浸猪笼的,若是论重的,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卢紫梦却顾不得这么多,她想那个人想得肝肠寸断,每每瞧见姜必武,或与他行事,她便觉得恶心不已! 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夜志宇,因着那丫鬟提了一句夜大人,她的一颗心便狂跳不止,若是那个人真的是他,那她岂不是机会来了。 若那个人不是他,定要将那丫鬟好生收拾一顿,害得她这般白开心一趟,实令人心烦。 妈妈已经劝不动她了,如今只指望着她哪一日能幡然醒悟,万不可入了歧图才好。 卢紫梦等了好一会儿,心里着急的很:“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淹死了!” 妈妈只觉得卢紫梦是鬼迷心窍了,“夫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好的,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 卢紫梦左顾右盼:“那怎的还不见人回来,你再差人去问一问。” 妈妈叹了叹气:“您这又是为何?如今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难道不成您真的要给大人礴绿……” 卢紫梦扫了她一眼:“妈妈,你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你就忍心看我这般日日以泪洗面吗?连红杏那个小贱人都知道以牙还牙,你却要教我忍吗?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教我的,如今莫不是年纪大了,越发的老回去了。” 妈妈原也是担忧她:“奴婢幼时教小姐,是担心小姐受欺负,可如今……” “行了,别跟我说什么眼前以后了,我不愿想那些,如今我只想见见他,哪怕是一眼也好!” 她想念那个人想得肝都疼了,可是却偏偏一点用处也没有,思念似一把刀,将她一刀一刀的凌迟,她太清楚那滋味了,她要去见那个人。 秋叶在卢紫梦盼了好一会儿,终于给盼了回来了。 卢紫梦朝秋叶道:“可瞧清楚了,来的是谁?” 丫鬟摇了摇头:“夫人,奴婢原是前去送茶,可是被拦在了外头,奴婢不曾瞧见是谁,但是听见房里大人在唤夜大人。” 卢紫梦松了手,面上露出喜悦:“快,给我梳妆,梳得好看些,再备些下酒的菜,到时候我亲自送过去。” 妈妈瞧着这形式着急不已:“夫人,万万不可啊,若是大人……” 这样的心思,若是让姜必武发现了,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卢紫梦顾不得这些了,她心口跳得厉害,整个人满面春光:“啰嗦什么,还不快赶紧去准备,还是如今我也使唤不动你了?!” 妈妈叹了叹气,退下去收拾。 秋叶见机会来了,麻利的近前伺候着:“夫人这是要在那位夜大人面前彰显一番夫妻恩爱吧,奴婢定替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定要让大人瞧直了眼睛。” 卢紫梦理了理长发,也没有过多解释,瞧着镜子里头那个风情万种的自己,心口狂跳:“对,就是要漂漂亮亮,若真是如此,回来定重重赏你。” 这头正在打扮着,那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姜必武饮了许多酒,他再三问夜志宇。 “夜大人这般长夜登门,当真是后院之事?” 夜志宇捏着酒盏,愁苦着一张脸:“你说,我为皇上鞠躬尽瘁,可却不知如何落得这般田地!在府中无人可说,朝中更不能说,夜里闷出来走走,不想逢上大雨,幸得姜大人不曾拒之门外。” 这样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第3116章 杀婢 卢紫梦侧头扫了眼那倒在地上的姜必武,冷哼了哼,他与那夜志宇比起来,简直是个废物! 也只有夜志宇这样的人,才能让她被满足。 这春情令卢紫梦越发的荡漾,向往。 暴雨持续的下着,她斜躺子椅子上,静静都回味着。 就在此时,妈妈与那秋叶哆哆嗦嗦的进了屋,瞧见这一幕,顿时便心中了然,二人吓得胆战心惊。 妈妈匆匆替她穿衣,一言不发。 秋叶看看卢紫梦,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姜必武,这不用想也知道,与她成事的,定是那位披着斗篷而来,与姜必武饮酒的世子爷了! 卢紫梦衣着完毕,理了理衣袍,朝那秋叶招了招手:“给我将鞋子上的灰擦擦。” 秋叶忙近前去擦鞋,一面道:“夫人,您怎的这样糊涂啊,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大人知道了,非杀了您不可。” 在姜必武的心里,无论你如何,都留你一命,独独是给他戴帽子这件事,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卢紫梦看了眼妈妈,忽的握了握她的手,眼神也变得锐利。 秋叶擦着卢紫梦的鞋,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夫人,如今这样大的雨,只怕也不好查,大人睡在地上,若是知晓……。” 卢紫梦垂眸理了理衣袍,淡道:“有什么事,回屋里再说。” 秋叶瞧着倒在地上的姜必武,“那大人是否要给挪移个地方?” 卢紫梦朝她淡道:“由他这般睡着吧,若是醒了,就告诉他一声,世子爷醉了,已经被抬回府里去了。” 她将取出来的钥匙又弯腰放回了原位,瞧着地上的一滩酒,忽的发现,他们喝了那么久,而夜志宇除了身上有点淡淡的酒味,嘴里一点酒味也没有,想来酒都倒了,并不曾喝下去。 他的心思,着实有些深了。 秋叶得了卢紫梦的吩咐,只垂眸应了声,跟着一道打后门出了书房。 回到卢紫梦的住处,卢紫梦便唤退了其他的丫鬟,只留了妈妈与秋叶二人。 “秋叶,你去里边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我要换一套。” 秋叶看了眼卢紫梦,垂眸应下,转身便去了里间。 卢紫梦待她走远了,这才拉近妈妈,低声道:“妈妈,无论如何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我如今只有你了,旁的人我都不放心,我都不相信。” 妈妈叹了叹气,低声道:“夫人,你这是糊涂啊。” 卢紫梦小声道:“如今这丫鬟是万万留不得的了,咱们一定要设法除去她。” 妈妈一颗心顿时凉透了,整个人惊慌道:“夫人,这、这可是性命,怎可……” 卢紫梦抽出一条白绸给她,沉声道:“妈妈,她那样的性子,别人稍微给她说两句,她得些好处必是要倒戈的。” 妈妈握着她手里的白绫瑟瑟发抖:“我这一辈子也不曾这样害过人的性命啊,这临老死了,到了阎王爷的面前,可、可没法说了!” 卢紫梦握着妈妈的手,小声道:“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若是她将这个事情传出去的,莫说是你我了,整个卢府都得遭殃!更何况,我若不跟了他,我这条命也保不住……” “妈妈,我最信任的就只有你了,你就帮我这一次。” 妈妈无可奈何,咬了咬牙,只得点了头。 二人拿着白绫进了屋,瞧见秋叶还在收拾衣物,卢紫梦指了指那最上边的一件:“那青色的给我拿下来,我瞧着好看,许久都不曾穿过了。” 秋叶看了看,伸手去拿,卢紫梦忽的扯了绳子缠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死死的勒住,妈妈负责按住她,满眼恐惧。 “秋叶,你不要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如今我也救你不得了。” 秋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因着窒息而变得扭曲。 卢紫梦死死的扯着那条白绫,妈妈按着不断扭曲的秋叶,秋叶的动静渐渐的小了,瞪大了眼睛,再没了声息。 妈妈猛的退了一步,瞧着双手直哆嗦。 “夫人,如今可如何是好!这秋叶之死,定是有人会查上门来的。“ 卢紫梦却是松了一口气,扫了眼惊慌失措的妈妈,冷笑道:“慌什么?不过是一个低下的贱婢,谁又会真的去查?你将她拖回她的房间里去,就说我说了她几句,她一气之下上了吊,难不成一个小小的知县,还要拿人拿到姜府来不成。” 妈妈瞧着地上瞪大双眼的秋叶哆嗦着道:“这坏事若是做得多了,可是,可是容易出事的啊。” 卢紫梦被夜志宇蒙蔽了双眼,满心满眼都是暴雨滂沱里的那场挥之不去的美梦。 “慌什么!我自有我的打算,把她拖出去,照我说的办,到时候若是仵作来验尸了,就给他些银钱,好生打发了就是。”卢紫梦对于这样的行当最是得心应手了。 妈妈瞧着卢紫梦,似在瞧一个陌生人一般:“夫人,您真是变了,连奴婢也瞧不清楚了。” 卢紫梦垂眸,瞧着这双目瞪大的秋叶,蹲下身,替她合上了双眼,淡道:“你也不要怪我,我知道,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第二日你必是要告诉姜必武的,他派你到我这身边来,无非就是想着让你监督我,这样的大好事,你又如何会放过?只不过,我比你,更快了一步罢了。若是阎王爷问起来,你只管说就是,我卢紫梦,从来不怕。” 妈妈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瘫软的,闻言诧异道:“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大人怎会派人来监督?” 卢紫梦冷笑:“大人?他和这丫鬟勾勾、搭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以为我不知道不成?我不过是懒得说,如今好了,她自己害了她自己,这可与我不相干。” 见妈妈没什么力气,卢紫梦便自己上手,将这丫鬟拖到了她的房间。 好在如今暴雨,没什么人出来巡夜,卢紫梦将那脖子系上绳子,另一个绳子抛到梁上,用力一扯便将她扯了上去,吊在了梁下。 她的身子微微的打着晃,卢紫梦按住妈妈的手,沉声道:“你要记得,我已经睡下了,哪儿,也不曾去过。” 第3117章 失望 妈妈连连称是,扶着卢紫梦便回了她的住所。 卢紫梦是她打小带到大的,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也让她无可奈何,好的坏的都已经说尽了,不曾想性子上越发变本加厉,到头来只怕她害人害已。 可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这般一步步的往前走了。 伺候着卢紫梦躺下,她坐在床边,朝卢紫梦道:“我记得,那时候您不过十岁,有一回被人欺负了……” 卢紫梦躺在床上,垂眸闭目:“那些往事我早已经不记得了,也没必要再提了,你不必觉得害怕,若是阎王爷真问起来,所有的罪责我来担,就算我不取秋叶的性命,明日她也定会害我丢了性命,妈妈,咱们不算杀人,是她动了杀心在先。” 妈妈连了连头,皱纹满布的脸上刻上了岁月的愁痕,她叹了叹气:“小姐睡吧,奴婢就守在这儿。” 卢紫梦躺在床上还在想着他去了哪儿,想必是回了六王府了。 夜志宇今日的心情其实是极美的,一来查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二来占了卢紫梦的便宜。 那个蠢女人,想必这个时候还在沾沾自喜,却不知,男人对女人越不慎重,便越不会看重,卢紫梦妄想在夜志宇这里得到的,到底也是一个妄想罢了。 一个不自重的女人,是很难被别人尊重的,尤其是男人。 他一回府,曹氏便迎了上来,替他脱了斗篷,温声道:“这样大的雨,可有淋着。” 夜志宇拂了拂衣袍,朝她道:“去温壶酒。” 曹氏不知其原缘,又不敢忤逆,便转身差人去温酒,并备几个小菜。 没一会儿那菜色便上齐了,她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是靠近夜志宇的时候闻着了他身上那异样的味道,那样的味道,她似曾相识,却不知在哪里闻过,想来也是在外头碰了别的女人,所以才这么晚回府。 夜志宇见她神色不好,眉宇轻拧:“怎么摆出这个样子?瞧着我心里高兴,来给我添堵不成?” 曹氏垂眸,轻声道:“妾身身子不适,还望世子爷见谅。” 夜志宇挥了挥手:“退下吧。” 曹氏温声道:“不知世子爷宿在哪位姑娘房中,世子爷若是当真喜欢,不妨将她迎进府里来,妾身定然与那位姑娘和平相处。” 夜志宇扫了她两眼,灯盏朦胧的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般乖顺懦弱,瞧着似个软包子一般,真真是让人生恶。 “怎么?世子妃这般贤惠了?” 曹氏扯出一抹笑,夜志宇又道:“别笑了,难看。” 曹氏眸底的轻愁荡了出来,她福了福身,温声道:“是妾身多嘴了。” 夜志宇心情还算好,凝着她的眸底里总透着几分轻快的温和:“以后这样的闲事就不要多管了,尽好你的本份就是。” 曹氏点了点头:“妾身记下了。” 夜志宇见习惯了她这乖顺的模样,极是无趣:“下去吧。” 曹氏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待曹氏一退出书房,她身旁的秋英低声道:“世子妃,如今是多好的机会,怎的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奴婢瞧着今儿世子爷的心情极好的,若是能坐下与他论谈一番诗词歌赋,定然会让世子爷刮目相看的。” 曹氏又想起那一股香味儿,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别说了。” 秋英不解其意,狐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世子爷能够看见你的好吗?如今怎的退却了?” 曹氏捏着帕子,拧眉:“他身上留着的香味想是在哪里逍遥去了,他执意如此,我又何苦这般再执迷不悟。” 秋英见她神色倦怠,扶着她往内院走,一面安抚道:“世子妃,世子爷原就非比常人,如今不得志而已,可是日后时日长了,总能出头的,到时候这院子里还不知要装下多少女人呢,您应当早有准备才是,怎的如今还会这样?” 曹氏垂眸,无甚气色:“我累了,扶我回去歇息吧。” 秋苏无奈,只得将人扶了回去。 因着这府里并不济气,虽有皇家的气派,内里却并不如表面那般奢华,但是比起寻常百姓家的,那也是要好上太多了。 曹氏入了房,躺在床上无心睡眠,满脑子都是他身上的其他女人的味道。 夜志宇虽是个男人也有需求,可是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傲气的,一般的女人他也不屑去碰。 如今却不知是哪个女人?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次在他的身上闻到旁的女人的香味儿。 曹氏坐起身,将自己抱了个严实,朝秋英道:“先前,我总觉得,他不爱我也无妨,他也同样不爱别人,便是他再不理会我,我也是他的世子妃,明媒正娶的妻,可是如今,闻到那个味道,我却是这般的难受。” 秋英坐在床边替她梳着发,温声道:“世子妃待世子爷自是真心真意的,奴婢都看在眼里,只是您这颗深埋在尘埃里的珠宝,只是需要时间去打磨的,先前世子妃办的小宴便让世子爷刮目相看了不是吗?世子妃要相信自己,一切终究会好起来的。” 曹氏扯着帕子咬着牙,沉声道:“我一想到哪个女人碰了他,我便厌恶,你去查,定要给我查出来,他到底去了何处,又同哪个女人在一起。” 秋英一时有些迟疑:“这若是让世子爷知道了,只怕到时候误会更深,世子爷若是当真喜欢那个女人,定会将她迎入王府,如何会这般一声不吭的?再者,那身上的味道,许是在逢场做戏的时候沾染的呢?” 曹氏凝着秋英,摇了摇头:“不可能,若是沾染的,味道也断不会那么浓,那种香味,不像是烟花之地的,许是他藏养在外头的。” 秋英哭笑不得:“世子妃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世子爷若是有喜欢的怎会不敢带进府里来,世子妃不要多想了,好生睡一觉就好了。” 曹氏拉着秋英,沉声道:“你去查,我不信这其中没有猫腻。” “好好好,奴婢去查。”秋英应下,曹氏这才睡下。 第3118章 刺客 夜色深沉,滂沱的暴雨持续性的下了大半夜,夜志宇的心情难得的好,捏着酒盏细斟慢饮,好不自在。 身旁的侍从有些不解:“主子,您不过去了一趟姜府,回来心情怎的大好?” 美酒在他修长的指尖转动,酒气升腾而气,夜志宇扫了他一眼,笑道:“自有痛快之处,你去将我珍藏的那瓶酒拿来。” 侍从应声,转身去拿酒了。 暴雨嘈杂的夜色里,夹杂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杀气,一个黑衣人忽的打微开的窗外窜了进来,提剑直指夜志宇。 夜志宇喝了些酒,醉意微熏,瞧着那黑衣杀手动作迟了半分,扔了盏酒杯过去,顺手拔了书房中的剑。 二人立即便交上了手,夜志宇被打得连连后退,胳膊被划伤,他凝着那指在他脖子上的剑,外头的人听了动静,沉声问:“世子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黑衣人剑挨着他的脖子,刺骨冰冷的杀意使得他酒醒了大半。 “本王醉酒练剑,没事。” 外头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夜志宇干脆就好生的躺在榻上,凝着黑衣人,冷声道:“你夜入王府,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不成。” 黑衣人刻意哑着嗓音:“国主已经等了很久了,耐性可没有那么多。” 夜志宇也不理会受伤的胳膊,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凝着黑衣人冷笑:“只要恢复我的官职,自然一切好说。” 黑衣人收了剑,冷声道:“连姜家的女人都能沾染,这手段倒是够下作。你最好别想着利用兆国,否则,国主必让你一败涂地,生不如死。” 夜志宇拂开他的剑,起身倒了盏酒,冷笑:“不要妄想威胁爷,否则,只怕死的是你自己!” 言语一落,他猛的按了桌案底下的机关,冷箭对着那黑衣人数箭齐发,黑衣人转身跃窗逃跑,夜志宇想要杀人灭口,提剑追了上去,风雨里二人打作一处,黑衣人的武功到底高强一些,没一会儿便让他又跑了。 去取酒的侍从匆匆赶来,惊呼:“有刺客,快,快捉刺客!” 夜志宇恨恨的将剑砸在地上,面容阴沉:“追,给我将他追回来。” 侍从忙提着剑去追人。 曹氏睡不着,因着外头闹腾的动静又给惊醒了。 侍女秋英道:“世子妃,原是进了个刺客,如今正满屋子的找人呢。” 曹氏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匆匆忙忙起了身:“世子爷可有伤着哪里?” 秋英点了点头:“好像是受了伤,只是伤的不重。” 曹氏忙道:“快,随我去看看。” 曹氏匆匆忙忙拉着秋英去夜志宇的内室里,夜志宇还有些诧异,他湿衣未换,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印子,正流着血,他用左手不大灵光的上着药。 曹氏近前,温声道:“爷,交给妾身上药吧。” 夜志宇扫了她两眼,将药丢给了她:“此事不必张扬。” 曹氏垂眸,温顺得很:“可是世子爷这伤,怕是有些重,还是请个大夫过来妥当些,若是严重了,只怕世子爷又要受苦了。” 夜志宇凝着灯盏,冷笑:“苦算什么?我这些年受的苦可不比这个少,但是总有一日,这些苦我必要一桩一件的讨回来。” 曹氏替他轻轻上了药,又以白纱布替他一圈圈的缠起来,温声道:“世子爷,还是寻个大夫吧,只说是练剑不当心就是了。” 夜志宇见她系好了,便将手臂收了回去,起身更衣。 “不必了,你包扎甚好。” 曹氏垂眸,替他打理衣物:“凡事用心,自会做好的。” 夜志宇点了点头,觉得倒也在理,只是无论如何,他对眼前这个温顺的世子妃,始终提不起任何兴趣,哪怕是一点点的在意。 这样一个温顺懦弱的女人,是无法陪着他走到最后的,所以他也并不曾用多少心。 曹氏见他面目清冷,一言不发,小声道:“世子爷想也是累了,且先歇息吧,明日妾身去请个大夫过来。” 夜志宇扫了她一眼,厌道:“我已经说过了,不必找大夫,你难道没听见吗?!这件事情若是泄露出去,我第一个宰了你!” 曹氏吓得惨白了一张脸,糯糯道:“妾,妾身记下了,那世子爷这伤……” 夜志宇搁了手中的酒盏,先前黑衣人说的那件事,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那边就知道了,兆国在大魏的势力,想来已经渗透的很深了。 而他毕竟是夜姓之子,他断不可能容忍其他国家对大魏有任何图谋不轨。 念及这些,夜志宇只觉心里甚是烦燥,寻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如今曹氏送到了跟前,夜志宇便来了火气,一手便将她拽了起身,扔到床边:“日后若是没什么事,不要见我。” 曹氏一时不知错在何处,只是又不敢让夜志宇更生气,忙垂眸应下:“妾身明白了。” 夜志宇挥了挥手,烦燥得很:“下去。” 曹氏忙起身,瞧着夜志宇因为用力而显红的手臂,担忧道:“世子爷,您的手如今伤着,不可施力,若是有什么要做的,不妨让下人去做,妾身,妾身还是再为世子爷上一次药吧?” 夜志宇只觉得这女人真是难缠,于是便坐下,思量先前那事的对策。 曹氏见他默许了,忙轻轻将他的衣衫脱了一半,那精实的身子瞧得曹氏小脸微红,半闭着眼替夜志宇上药,一个不慎就弄伤了夜志宇,夜志宇一掌便将人推开,厌恶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滚。” 曹氏吓得跪在地上:“对不起世子爷,是妾身不当心,世子爷恕罪。” 夜志宇朝着她的脸上便砸了一个酒杯,沉声道:“滚!” 酒杯砸在曹氏的额角,曹氏的额角瞬间便破了皮淌了血,秋英近前扶着曹氏,主仆二人匆匆退了下去。 夜志宇扫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自己替自己随意扎了两下,也就将就着凑和了。 “怎么娶了这么蠢的女人!” 夜志宇咬牙切齿,心底烦闷。 只是曹氏的过错在他心中一闪而逝,他要想的,是接下来该如何再入朝堂! 第3119章 心伤 曹氏捂着额角,在渐渐停歇的暴风雨中奔跑,一路跑回了她的院落。 她回去之后便呆呆的坐着,整个人失了魂一般,瞧着那扇大门一言不发。 秋英急坏了:“世子妃,您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如今已是深秋了,凉得厉害,你可别再着凉了。否则到时候老夫人知晓了也是要心疼的。” 曹氏垂眸,瞧着掌心带红的血迹,指尖发着颤:“秋英,我原以为,即便我于他毫无作用,但是好歹夫妻一场,他也不该待我这般才是,可是今日……” 秋英忙劝道:“世子妃可千万不要多想了,若是让有心的人听见了,只怕是要闹事了,如今世子爷遇了刺,正烦心着呢,世子妃该多理解才是。” 曹氏长长的叹了声气,她理解旁人,可是旁人又可曾理解她。 她这一生,原生在富贵人家,衣食不愁,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是却也是不错的,如今攀龙驸凤之后,她连自己的尊严也一并丢弃了。 这个世子妃的位置,于她而言,似一个枷锁,扯不掉,也逃不得。 “世子妃,奴婢替你换件衣裳,穿着这个只怕是要着凉的。” 曹氏就像一个失了魂的布娃娃,任着秋英摆弄,替她将衣裳换了。 秋英好不容易才替她收拾妥当,瞧着她脸上的伤,很是担忧:“这伤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是要留伤疤的,这可如何是好?奴婢还是赶紧请大夫来一趟。” 曹氏忙拉住人,低声道:“不要请,他既然伤着都不请大夫,若是我请了,岂非又给了他一个生气的由头?” “可是世子妃,你这个伤……” 曹氏伸手摸了摸,疼得险些掉眼泪:“不妨事,伤在头发这儿,便是有疤痕也是瞧不真切的,你替我将血迹擦一擦。我累了,想睡下了。” 人的心里一旦受到了创伤,多是潜意识的逃避的,好像曹氏这样的,便是如此。 秋英将人拉住,急道:“世子妃,你先别睡,待奴婢替你将药上了再行休息。” 如今府里折腾了一宿了,谁也没有睡好。 曹氏坐在床边,双目无神,嗓音低哑:“秋英,他的心里,当真是连我半分位置也不曾有的。” 秋英朝曹氏道:“这二人之间总归是要有一个结点的,而孩子就是这个结点,世子妃不妨争取争取,若是有了孩子了,想来必不会再是这般光景。” 曹氏半信半疑:“会吗?” 秋英取了水给她净了手,将那串佛珠递给她,她脸色这才好了些。 “世子妃,你瞧那宫里头的,不都是有了身孕备受恩宠吗?奴婢听闻冯嫔一怀孩子便封了良妃呢,真真是母凭子贵,想来世子妃也是一样的,这孩子可是血脉之缘,比什么都金贵。” 曹氏垂眸,面色忧郁:“可,可他昨夜……我,我实在不想。” 秋英无奈道:“世子妃,有些事情,咱们是不得不忍的,难不成世子妃要等到旁的妾室进来了,赶在世子妃之前给世子爷生个孩子吗?如今生个孩子,他日若是世子爷复起了,这可是世子爷的嫡子,日后定是位小世子爷呢。” 曹氏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拿不定主意:“我知是这个道理,可是,可是如今我与他的关系是越发僵了,他如今怕是连见都不想见我了。” 秋英笑道:“不会的,世子爷不过是一时心烦罢了,您明日后日的,端些汤水的去瞧瞧伺候一番,世子爷定不会再像先前那般才是。” 曹氏叹了叹气,她的额角疼得厉害,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没什么精神。 手中佛珠在她的指尖来来回回的转动,她坐在床边,朝秋英道:“我累了,想睡了。” 秋英扫了眼外头的天,温声道:“如今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外头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到处都跟新的一样,世子妃与世子爷也是,奴婢相信定是会越来越好的。” 曹氏躺在床上,疲惫的闭了眼。 府里抓刺客的事情也消停了,侍从到夜志宇那里禀报:“世子爷,刺客,跑了。” 夜志宇凝着砸在地上沾着血的杯盏,面容沉冷:“一群废物,竟连个受了伤的人也抓不住,府里是一个能用的能人也没有!” 侍从忙跪在地上:“主子恕罪,实在是雨太大了,那个人使的功夫套路十分狡猾,且他轻功了得,我等实在……” 夜志宇猛的砸了一个杯盏,气道:“一事无成哪里来的这么多借口!” 侍从吓了一跳,下意识躲了躲,看得夜志宇更是火大,曹氏那个女人就不会躲一躲吗?非得跪在原地让他砸东西! 夜志宇气沉沉的坐下,默了一会儿发,朝那侍从道:“你去药房里挑些伤药给世子妃送过去。” 侍从还是头一次听夜志宇提及世子妃之事,心头一慌:“世子爷,您这是?” 夜志宇怔了怔,又烦燥道:“算了,她是府里的世子妃,若是要用药不知道自己去药房取吗,还得本王给她送?” 侍从傻了眼:“世子爷,您这是开始关心世子妃了?” 夜志宇扫了他两眼,“那个女人毫无用处,懦弱又胆小,若非是赐婚,我断不会瞧上一个这样的女人,如今她是世子妃,挂的是我的颜面,若是丑了,损的还是我。” “世子爷所言极是,那属下这就去送。” 见人要走出去了,夜志宇又道:“不必送,她若是要,自会去药房取。” 侍从有些郁闷,到底送不送? 呆了一会儿,夜志宇又改了口:“罢了,还是送去吧,别到时候真丢了我的脸,左不过就是一罐药,还能少了她的不成!” 侍从当即便乐了:“那小的可真去了。” 夜志宇捏着杯盏,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饮酒,似要将烦闷的事情都一饮而尽一般,带着满满的心事。 如今夜志宇想着,他去找的也只有那田公公了。 一个在夜微言眼中地位颇高的公公。 如此做了决定,他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3120章 进宫 暴雨下了一整夜的都城如今一派新气象,阳光穿透了窗纱,一家三口睡了个美觉,悠悠瞧瞧她爹,再瞧瞧她娘,觉得格外开心。 她小手摸着梁霄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乌青胡子,胡子有些扎手,痒得悠悠咯咯直笑,梁霄半梦半醒间将悠悠扔到了一旁,将自家媳妇抱进了怀里。 悠悠被挤到了床外头,砰的一声便摔下了床,她倒也不哭,爬起身喃喃自语。 “悠悠要去找昕儿玩去。” 她自个将衣服穿得乱七八糟,松松垮垮的便出了门,候在门外的银花瞧着她这一身的装扮笑开了花:“小姐,这是谁给你穿的?” 悠悠笑盈盈道:“这是悠悠自己穿的,娘亲和爹爹亲昵抱抱没有醒,不要打扰她们哦。” 银花顿时有些愁:“可是眼看就要到进宫的时辰了,若是晚了,悠悠可就见不到小殿下了。” 银花蹲下身子,替悠悠将衣裳重新穿好。 悠悠惊道:“悠悠好久不曾去瞧擎儿了,擎儿定是长高长大了,悠悠去喊他们。” 她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梁霄与徐若瑾还在睡,只是梁霄的警惕性极高,门一开便醒了,悠悠嘿嘿一笑。 “爹爹,咱们要去看擎儿了,银花让悠悠进来喊你们呢。” 银花在外头苦了一张脸,小祖宗,打扰二位主子这种事情,奴婢可不敢干啊,这个锅甩的,当真是压力大啊。 梁霄挑了挑眉,显然是不相信:“是吗?” 徐若瑾也醒了,瞧着已经穿好了衣裳的悠悠,揉了揉眼睛,这般瞧着,她倒比悠悠更像个孩子些。 梁霄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可睡好了?” 徐若瑾起身,笑道:“悠悠日后可还要跟爹娘睡?” 悠悠摇了摇头:“悠悠更想要个哥哥。” 徐若瑾哭笑不得:“悠悠,咱们生不出哥哥。” “不嘛不嘛,就要个哥哥,娘亲,求求你了,悠悠只想要个哥哥!” 悠悠瞧着别人家的哥哥带着妹妹玩这玩那的,再想想她自个儿,顿时觉得好孤单呐。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好好好,过些时日定给你生个哥哥,咱们该起身了。” 外头的天已经透亮了,银花端了洗漱进来,替梁霄与徐若瑾收拾。 徐若瑾换上了进宫的正装,连带着悠悠也一并换了。 因着如今楚云秀是云贵妃了,所以见她的宫中例规也跟随着变得复杂许多。 好在都是熟人,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但该有的表示也要有,这是给外人瞧着的、 待这一家三口出去时,那边一家四口也准备妥当了。 两家坐在一处,计划着用个早膳就出发进宫。 悠悠喜欢和昕儿坐在一块儿,两个孩子挨着,吃东西都快一些。 蒋明霜朝徐若瑾道:“那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只管进宫就是了。” 徐若瑾朝身旁的银花道:“你去将沐阮唤来,与我们一道进宫。” 银花狐疑道:“郡主,这与沐阮有什么干系?” 徐若瑾与蒋明霜对视了一眼,蒋明霜瞬间便明白了,朝银花道:“你只管去,到时候自有他的用处。” 银花匆匆退下,到门口去派人立即回郡主府知会沐阮。 徐若瑾吃着饭,问梁霄:“你一会儿要去哪里?” 梁霄给她夹了菜,温声道:“你们妇道人家进宫,我就不去了,我与驸马还有要事相商。” 严弘文得了他眼神示意,忙点头笑道:“对,昨夜太晚了,还有些事不曾商议完,你们去就是了,我与梁霄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大爷们去后宫看一个妃子?说出去也着实不大像话。 悠悠瞧着梁霄,紧张道:“爹爹你不去,悠悠可以去吗?悠悠和娘亲一起去好不好?悠悠好久没有见过擎儿啦,想和擎儿一起玩。” 昕儿手里捏着个木勺子,呵呵笑:“玩,玩。” 蒋明霜替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顺便顺了一勺子蛋羹:“是了,咱们一会儿就去找擎儿玩。” 悠悠瞧着徐若瑾:“娘亲,悠悠也去嘛。” 徐若瑾搁了碗筷逗她:“你不是要跟着你爹吗?如今不过就是入个宫,这样的小事,你就不要出面了,给娘亲瞧着他好不好?” 悠悠一本正经道:“娘亲,悠悠不跟着爹爹,悠悠要跟着娘亲。” 蒋明霜被她逗笑了:“这三岁多的孩子,都这么机灵不成?” 熙云公主摇了摇头:“我瞧倒不是,先前也瞧见过个与悠悠年纪相仿的,远不及悠悠,想来她这性子也是自幼磨练得早。”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们是不知道这孩子,一天到晚自己都和自己讲上大半天的话,好动得很,府里没一个犄角旮旯没被她转过的,我估摸着,若是再这般让她转悠下去,只怕是要将家里藏的宝贝都翻出来了。” 悠悠突然指着梁霄,看着徐若瑾道:“娘亲,悠悠不知道宝贝,悠悠知道爹爹身上有钱,你拿出来,咱们买糖葫芦好不好?” 一众人捧腹大笑,梁霄拿出荷包扔过去,悠悠接过打开一看,嘟着嘴不开心了:“娘亲,你给爹爹的银钱怎么这么多,给悠悠的才几个铜板。” 徐若瑾接了那荷包还给梁霄,笑道:“好好好,不生气了,娘亲再给你添几个好不好?你瞧你银钱的个数可比你爹爹的多多了,不信你数一下。” 悠悠向来是数不清楚的,但是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当即便将两个荷包拿在一起,一个荷包取一个,取着取着发现她的荷包里竟还有好些铜板,于是便开心了。 “还是娘亲最好,给悠悠的比爹爹的都多。” 蒋明霜瞧着徐若瑾这忽悠人的本事哭笑不得:“还好你家悠悠是个小迷糊,若是换个精明些的,只怕你就没这么好忽悠了。” 悠悠顿时板着个脸,朝蒋明霜道:“娘亲才不会坑我呢,娘亲对悠悠最好了。” 蒋明霜笑道:“好好好,悠悠说的对,是个明事理的,可吃好了?若是吃好了,咱们可就去瞧擎儿去了。” 悠悠当即搁了碗筷,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便带着两个孩子直奔皇宫而去。 第3121章 纠缠 如今还是大清早的,夜微言便接了那一群不好惹的要进宫的消息,顿时便寒了脸。 小太监愁道:“皇上,您昨儿已经批复下去了,如今人可都在来的路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夜微言一听这话便来气:“左不过就是见见云贵妃,能出什么事?你差几个人去好生瞧着就是了。” 太监忙称是,夜微言又道:“梁霄跟着来了没有?” “回皇上话,梁左都督倒是不曾过来,来的只有熙云公主与瑜郡主以及两个孩子。” 一听这话,夜微言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由着她们去吧。你差人送些吃食过去,朕中午要批折子,就不去后宫用膳了。” 太监连连称是。 那头徐若瑾拉着悠悠与熙云公主便进了宫,宫里头悠悠也不是头一次进了,可是每一次见都瞧着觉得十分新鲜。 这会儿她扒在窗口,瞧着巡逻的侍卫,笑盈盈的问:“娘亲,他们身上的衣服真好看,他们也归爹爹管吗?” 徐若瑾忙将她拉进了马车里,小声道:“悠悠,咱们是来看擎儿的,可不能给贵妃娘娘和擎儿添乱,更不能乱说话,若是被有心的人听见了,可是要因为咱们找擎儿母子的茬的。” 悠悠眨了眨眼:“娘亲,宫中的人瞧着那么好看,像个嫦娥一样,也会做坏事吗?” 熙云公主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温声道:“悠悠,宫里的人,说不上都是坏的,但是没有多好,所以咱们处事要谨慎些,你到时候就和擎儿玩就是了,莫要跑远了。可听明白了。” 悠悠点了点头:“悠悠明白了,悠悠不会乱说话的。” 熙云公主的马车在宫殿门口停下,一下马车便瞧见楚云秀的掌事姑姑,以及一旁站着的良妃。 良妃一见熙云公主下了马车便迎了上来,笑道:“臣妾可等公主殿下等了好一会儿了,几位可算是来了,今日是庆贺云贵妃娘娘晋升大喜的日子呢,几位里面快请。” 这般瞧着,良妃倒像这宫里边的主事人。 徐若瑾不由皱眉。 熙云公主避开她的手,淡道:“倒是难为你了,挺着个大肚子在门口候着,进去吧。” 悠悠瞧着良妃还很平坦的肚子眨了眨眼:“娘亲,那肚子里面真的有个娃娃吗?悠悠可不可以去摸一下?” 徐若瑾拉着悠悠的手,温声道:“可记得来的时候娘亲说了什么?” 悠悠巴巴的瞧着那良妃的肚子,良妃原也是听见的,只是并不理会,只迎着熙云公主一道进殿。 “臣妾与皇上差人备了好些公主殿下爱吃的菜式,待中午的时候不妨一块儿用个膳。” 熙云公主不是徐若瑾,徐若瑾若是不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搭理,可是熙云公主不一样,在这样的深宫里呆着,她早已经学会了应付,如今对这极力示好的良妃也不过是应和与敷衍罢了。 “本宫与瑜郡主在云贵妃处用膳就是,良妃既有孕在身,就不要劳累了,还是回去吧。”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悠悠瞧着那个肚子总是觉得很是奇怪,那样一个地方,住着个神奇的小性命呢。 良妃见此也不觉得尴尬,她依旧与熙云公主一块儿走,一面笑得温婉得体。 “不妨事的,臣妾也略带了些薄礼来替贵妃姐姐庆祝呢。” 熙云公主扫了她两眼,她称楚云秀作姐姐,那她们这些人倒成了陪衬了不成! 良妃见她神色有恙,笑道:“公主殿下不要多想,原是皇上觉得臣妾与贵妃娘娘亲近得很,好似姐妹一般,故而臣妾斗胆称贵妃娘娘一声姐姐,如今贵妃娘娘大喜,许多妃嫔都会来送礼庆祝,臣妾想着公主殿下到来,也是大家相熟的一块儿图个热闹。” 这种硬生生将自己往别人的圈子里挤的人,徐若瑾还当真是头一回见。 只是还好不是对她说,而是对熙云公主说。 大约良妃也是知道徐若瑾不是个好惹的,于是便从熙云公主这儿下手了。 熙云公主温声道:“宫中之事本宫无意过问,只是恐良妃身子有恙,保险起见,良妃还是回自己的殿里呆着的好,万一龙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本公主也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良妃摸着肚子,一脸的温柔:“多谢公主殿下关心,臣妾如今觉得身子甚好,每日都会有御医来把脉,自是无恙的。如今公主殿下难得来一趟,臣妾还有好些知心的话想与公主殿下谈呢。” 熙云公主扫了眼挽着她手的手,一时直皱眉,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来:“如今天气寒凉了,良妃的身子怎的还穿得这样单薄?” 良妃垂眸,轻笑道:“原是皇上吩咐的,知道臣妾畏冷,特意差人制了上等的羽衣来给臣妾,瞧着是单薄了些,可是穿在身上却可使人体态轻盈,臣妾原也是想着,若是胖了不好看了,那可就不招人喜欢了。” 悠悠瞧着良妃说的话,眨了眨眼,小声问徐若瑾:“娘亲,这个人是好人吗?” 徐若瑾将悠悠抱起身笑道:“傻孩子,好人与坏人可不是说几句好话与坏话就可以分辨的,你须得用心去感受,感受她到底是好还是坏。” 悠悠侧头想了想,朝良妃笑道:“那她定是个好娘亲,孩子的娘亲都是好娘亲,悠悠的娘亲也是好娘亲。” 这话说得良妃心头一软,伸手去摸悠悠的头发,被徐若瑾不动声的避开了。 良妃收了手,朝悠悠笑道:“这个孩子本宫瞧着真真是喜欢,到本宫这儿来,本宫给你糖吃可好?” 悠悠抬头瞧着徐若瑾,小声道:“娘亲,悠悠想摸一摸这个娘娘肚子里的小宝宝。” 良妃笑着朝她招手:“来,摸摸看。” 徐若瑾将悠悠抱得严实了些,朝良妃道:“悠悠还小,不懂事,若是不当心碰着哪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多谢良妃娘娘美意。” 良妃笑道:“本宫哪里有这般娇贵,只是你这孩子本宫瞧着很是喜欢。” 悠悠朝良妃笑道:“多谢良妃娘娘,想来良妃娘娘的孩子,也是很喜欢良妃娘娘的。” 第3122章 小议 良妃被她哄得直笑,捏着帕子与众人一同往前走,熙云公主的昕儿被奶娘抱在最后,良妃得了身旁丫鬟的示意这才留意到那个不吵不闹安安静静趴在娘奶身上的孩子。 “这位,想必就是公主府的昕儿吧?如今一晃眼竟已经这样大了,瞧着当真是可爱。” 熙云公主当即便冷了一张脸,只是不好发作。 悠悠笑呵呵的,不解大人话中有话的那些个意思:“娘亲,你瞧昕儿,快睡着了呢。” 良妃朝奶娘伸出手,笑道:“真是个可人的孩子,交给本宫抱一抱可好?本宫如今肚子里头这个还未出来呢,也不知抱着个这般可人的小可爱是个什么感觉。” 奶娘将孩子抱得紧了些,望向熙云公主:“娘娘您千金之躯,怎可……” 良妃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暗地里朝着昕儿的小胳膊便狠狠的捏了一把,疼得昕儿瞬间便哭了。 奶娘顿时慌了神:“少爷,乖,不哭不哭。娘娘,您日后若是要抱,总是有机会的,少爷有些认生,实在对不住。” 谁料这孩子越哭越厉害,良妃捏着帕子退了两步,熙云公主迎了上来,将孩子抱在怀里,扫了眼良妃。 徐若瑾抱着悠悠,朝良妃笑道:“昕儿不喜生人,良妃还是不要靠得太近的好,否则不知道的还当良妃是在欺负一个孩子呢,恐怕有损良妃腹中之子的福德。” 方才那掐的那一下,徐若瑾是看见了的,只是如今人多,不好收拾,待人少的时候,这一掐之仇,她必是要替可怜的小昕儿报回来! 否则真以为她们这些人是软柿子,好拿捏。 良妃听着这话,面色微沉,一时有些心伤:“怎会这样,本宫着实是瞧着这孩子满心眼的欢喜,如今也不知怎的,一碰他便哭得厉害,本宫还是离得远些的好。” 昕儿哄了好久,哭声才渐渐停息了,靠在奶娘的怀里,没什么精神。 沐阮此时背着药箱也已赶到。 “怎么都在这里站着?不是要去看云贵妃吗?” 他本就讨厌宫里这一堆女人是非之地,如今瞧见这良妃更是不喜。若不是提到楚云秀,他才不肯进宫。 徐若瑾扫了一眼沐阮,抱着悠悠,看向良妃:“我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有仇必报!良妃娘娘可要当心些,别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否则到时候只怕也是要兜着走了。” 良妃一怔,笑道:“瑜郡主严重了,这一个孩子,还能伤了本宫不成?本宫这身子,如今皇上是时不时的差人送补品来补,臣妾哪里吃得完那许久,如今还剩了好些呢,原都是些名贵的,如今也都拿了来,借花献佛给贵妃姐姐好好补补身子了。” 熙云公主瞧着无精打采的昕儿,以为是累了,也就没有多想。 “奶娘,一会儿你抱着昕儿下去休息,这几日他总睡不好,如今难得能好好睡一觉,就不要扰他了。” 奶娘连连称是。 悠悠皱眉道:“可是,昕儿还要同我一块儿找擎儿玩呢,昕儿睡着了,擎儿瞧不见他,怕是要失望了。” 良妃笑道:“不妨事,待昕儿睡醒了,再一块儿玩就是了,妾身瞧着也觉得这孩子近来好像神色不大好,莫不是累着了?臣妾还是去传个太医来瞧瞧的好。” 沐阮就站在后面,良妃却要传御医,已经是把苗头对准了沐阮。 徐若瑾倒是被逗笑,“听见没有,人家挤兑你呢!” 沐阮一个大白眼,朝着站在一旁的姑姑叶荷道:“站着干嘛呢?带路啊。” 叶荷立即福身,“沐神医和各位主子请随奴婢往这边走……” 几人一同前行,只把良妃留下,独独的晾在那里。 别人她会惹,但是这沐阮她不敢硬来。 毕竟这是连皇上都十分重视的人,可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守在一旁的腊梅问着道:“娘娘,咱们还跟吗?” 良妃帕子都快撕碎了,“跟!为何不跟!越不喜本宫,本宫越要跟,!” 行进了一段路程还未到,徐若瑾狐疑道:“我记得先前她住的还是正殿,如今怎的偏了这许多?还没到吗?” 悠悠嘟着嘴,朝徐若瑾道:“娘亲,悠悠走的好累啊,这儿一点也不好看,到处都是枯掉的东西,先前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儿成了这样了。悠悠喜欢花,不喜欢这些枯枯的东西。”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气愤:“确是偏僻了些。” 良妃此时已经赶上来,听着二人的话,远远的在后便搭腔,“原是臣妾的错,当时皇上让臣妾住贵妃娘娘的宫殿,让贵妃娘娘住先前容贵妃的宫殿,后来皇上瞧着本宫总是吐得厉害,又差了钦天监的人来算,说是臣妾当居主位,方能不被邪气所压,也只有贵妃姐姐住在这西偏殿,才不会与臣妾的孩子犯冲,臣妾也不忍贵妃姐姐这般受苦,只是臣妾不过一个妃子,又哪里能与皇上相抗衡。” 熙云公主听着直皱眉:“也就他还信那鬼神之说,若是本宫,可是全然不信的。” 良妃忙道:“如今这儿虽说不比先前,可是那处西偏殿的殿外却是个风景绝佳的好去处,公主殿下去了便知。” 徐若瑾冷笑:“这般枯败的地方,还能再开出个世外桃源来不成?”就算是开出来了,这么远,皇上怎么可能跑这么远来看她们母子俩,万一若是发生了什么旁的事情,只怕也会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良妃苦着一张脸,委屈道:“瑜郡主可莫要误会,贵妃姐姐,臣妾一直视为亲姐姐一般,先前臣妾未曾有孕之时便与贵妃姐姐极其样近,臣妾又怎会害了她,只是臣妾如今也即将为人之母,有些事情,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于心不忍,可是如今皇上发言在先,臣妾只得劝说一二,将那院落改善一番,不敢有忤逆之心呐。还望瑜郡主莫要冤了臣妾一片好心。” 第3123章 残局 穿过这曲曲折折的长廊,长廊的柱子漆已经掉了,连着那青石砖都长了不少的杂草。 不远处的树木皆因着是秋季的缘故,叶子全掉光了,放眼望去是一派萧条与荒凉,这么个地方,她们走了足一柱香的时间,却还未曾瞧见那所谓的西偏殿。 悠悠搂着徐若瑾,缩了缩肚子,脸上有些慌:“娘亲,这里好可怕,悠悠不喜欢这儿,一个人都没有。” 徐若瑾扫了眼良妃,朝悠悠道:“连你都是这般害怕的,可想而知,擎儿母子有多害怕了,悠悠,咱们原就是要去找她们的,对吗?” 悠悠嘟着嘴,瞧着一片寂静的宫院,缩了缩脖子:“可是悠悠也害怕。” “悠悠,擎儿也害怕呀。”熙云公主重复了一句。 良妃忙道:“这样一个地方,虽是安静了些,可是却也是有好处的,近来宫中添了些人,总是闹腾,如今在这儿,倒躲了个清净,臣妾在正殿里头,一天不知要见多少人,如今身子本就不适,可烦心得很。倒是羡慕贵妃姐姐,躲在这儿清闲了。” 悠悠眨了眨眼,朝徐若瑾道:“娘亲,咱们不想让擎儿他们住在这儿,良妃娘娘又想住在这儿,为什么不换一换呢?” 良妃顿时变了脸,朝悠悠道:“不是本宫不想住,实在是本宫腹中有孩子,不方便,如今也只能委屈一下贵妃姐姐她们二人了。” 叶荷跟在一旁,一声不吭。 这些事情都是没有必要去争执的,真真假假的,这两个人早就瞧得真切,哪里需要她再在这儿装可怜? 一行人穿过了一个湖泊,那湖泊瞧着长满了水草,连着桥都是断了一半的,若是在夜里,这样的景色怕是要将人给吓着了。 皇宫里头有的是不为人道的诡异所在,如今这儿想来也是算一个了。 叶荷瞧徐若瑾走得近了些,忙提醒她:“郡主,不要离那湖太近了,那湖不干净,先前便传言淹死了人,如今若是靠得太近,恐被找替身的落水鬼拖下去替命。” 良妃听着吓得面色一白,往一旁躲了躲:“这般危险的所在,先前挪地方的时候怎的不说,如今竟这样可怕。” 这一圈绕啊绕,终于见了花团锦簇的园子,如今是深秋了,园子里头种的树叶子也已经落了一地,只是到处摆着些培育出来的花。 悠悠指着那儿十分高兴:“娘亲,你瞧,咱们是不是要到啦?” 良妃笑道:“那儿原是臣妾的住所,如今也不怎么用了,只是一些旧物还不曾挪动罢了。” 徐若瑾挑了挑眉,这宫里头怀孕的可个个都是厉害的,那衣食住行的,哪一样都是顶好的。可一旦生下来之后,皇上若是不喜欢那个孩子,日子便回到了原先一般,索然无味。 这样的深宫牢狱,楚云秀那般的性子真是委屈了! 熙云公主望着远处,走得有些累了:“还要多久?” 叶荷接了话:“回公主殿下,已经走了一大半了,约莫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娘娘听闻二位要来,早早就准备着了,如今这个地方是偏了些,可是娘娘却真是喜欢的,安静得很,便是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有人来叨扰。” 良妃笑道:“是啊,也就是臣妾与贵妃姐姐隔得近些,常常往来了。” 徐若瑾扫了她两眼,怪气道:“是吗?倒是难得良妃娘娘有这份心了,还记着贵妃娘娘的提携之恩,只怕这不知感恩的,也是要遭雷劈一劈了。” 良妃听着这话,只觉心里十分不舒服,一时沉了脸:“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与贵妃姐姐的情谊,在这宫里头原也是皇上公认的,亲如亲姐妹一般,如今她有难,臣妾怎会不顾着些。” 这条路当真是长,熙云公主走得人都乏了,奶娘抱着昕儿也走得腿打颤。 “行了,这些事情,待到了贵妃娘娘那儿再议,如今在这儿不妨留些气力。” 徐若瑾咬牙切齿:“不是说移居禧福宫吗?如今怎的还在这儿。” 良妃摸了摸肚子,走得也有些累了,朝徐若瑾温声道:“原是指了禧福宫,只是当时太匆忙了,禧福宫尚未修建妥当,所以也就只能委屈委屈贵妃姐姐了,待那禧福宫一建好,自然便会搬到那边去,那可是个极好的去处,里头的东西,皇上都是派人用顶好的。” 徐若瑾将悠悠递给沐院抱着,甩一甩手,朝良妃道:“她如今贵为贵妃,一应用度自然该是极好的,也是正常。” 良妃顿时有些尴尬,默了一会儿,朝熙云公主道:“已经快到了。” 熙云公主瞧着不远处有个亭子,朝徐若瑾道:“这刚刚还说快到了,这会儿又是快到了,早知如此便让人抬着过去了。” 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身后的人各自捧的捧,抬的抬,拿了许多的东西跟了一路。 几个人也是真真的累着了,在亭子那儿便坐下了,亭外是一片枯败,因着昨天夜里还下了一场暴雨,将这地面都浸得湿湿的,那股子腐败的味道也一并散发了出来,尤其是坐着不动的时候,便越发的渗人。 悠悠捏着鼻子直皱眉:“娘亲,咱们还是走吧,这儿好臭,像死了老鼠似的。” 良妃捏着帕子捂着鼻子,也是一脸的厌弃,催促腊梅道::“你马上去通报内务府,让内务府的人派人过来,将这个池子给清理了。” 宫女忙应声退下了。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起了身:“这儿的味道不好,若是再这般呆下去,也不是事,还是走吧。” 悠悠捏着鼻子直皱眉:“娘亲,这个好臭啊,好臭啊,悠悠都要被熏晕了。” 沐阮递给悠悠一个帕子,上边是淡淡的药味儿,悠悠闻着才舒坦了些。 熙云公主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既然处理妥当了,那也就是没什么事了。 她瞧着在奶娘的怀里睡着了的孩子,心头软软的,伸手摸了摸昕儿的脸,觉得并不烫,这才放心了些,低声吩咐奶娘时刻注意着昕儿的体温变化。 第3124章 长路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沐阮抱着悠悠扫了眼那湖里头,小声道:“悠悠,你可不要靠近那边,那边很危险。” 悠悠抱着沐阮,瞧着阳光下水光嶙峋的湖面,湖面上的断桥是直接断进了湖里的,只险险的露出了一点点的桥尖,瞧着是个桥的样子。 湖面上飘着些东西,隔得有些远,瞧得不真切,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内务府便领了好些人过来,清理这个湖。 悠悠小声道:“沐阮叔叔,那湖里真的有鬼吗?” 沐阮冷笑:“鬼有没有我不知道,水猴子倒是不少。” 那些水猴子常年呆在水里,在陆地上是没什么力气的,可是一旦入了水,那力道便不是一般的大。 悠悠眨了眨眼,有些茫然:“水猴子和猴子长得一个样吗?吃人吗?” 沐阮替她摸了摸脉,小声道:“水猴子就是专门吃作恶的人。” 悠悠指着那群开始打捞的人,有些担心:“那他们会不会很危险?这儿好臭。” 良妃捏着帕子朝悠悠笑道:“好孩子,你可会数数了?” 徐若瑾根本不许良妃与悠悠再对话:“悠悠这孩子,还不大会数数,有时候连袋子里多少铜板都数不清楚,良妃若是要寻个数数的,不妨请旁人,悠悠还是个孩子,如今还学不来这些。” 良妃讪笑道:“郡主说的哪里话,本宫不过就是同她说说话,如今这宫里头着实无聊得很,能像悠悠这般逗人开心的,当真是少见,本宫觉得亲近,便多说两句。” 悠悠搂着沐阮,小声道:“沐阮叔叔,悠悠不喜欢她和娘亲说话的语气,总觉得好奇怪啊。” 沐阮扫了眼良妃的指甲,是没有涂任何颜色的,只是其中一个指甲盖上却多了些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浅黄色。 沐阮顿时便生了几分警惕:“你娘亲不喜欢的,你喜欢吗?” 悠悠摇了摇头:“娘亲不喜欢的,悠悠也不喜欢。” “那就对了,不要离她太近,你只需要好生跟着你娘亲和我就是了。”沐阮的话,悠悠的确认真听进心里去。 这是除了爹娘之外,她最亲近饿人。 一行人走了这样久,终于瞧见西偏殿了,那殿外头的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大门显得十分老旧。 堂堂一个贵妃,竟然住这样的地方! 徐若瑾心里猛的生起了一股无名火:“这样的地方,就是一个贵妃住的吗?旁人历来说宫中规矩严,如今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良妃朝徐若瑾解释道:“原也就是先住几日,过些时日那禧福宫建好了,自是比这儿要好上千万倍的。” 悠悠抱着沐阮,气乎乎道:“那你自己住好啦,悠悠才不想让擎儿住这样的房子,擎儿要住大房子。” 良妃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委屈道:“你真是冤枉本宫了,这事儿原也不是本宫说了算的,再者说,那禧福宫如今修的可比这儿好多了,对于贵妃姐姐而言,也是一种补偿不是。” 里边的宫女匆匆走了出来,瞧见熙云郡主来了,忙欢喜道:“二位可算是来了,娘娘一大清早便起身开始收拾了,快里面请。” 良妃理了理帕子,瞪了眼那宫女,腊梅恶声恶气道:“不长眼的没瞧见良妃娘娘也在吗?如今你眼里倒只有这两位贵人了!” 熙云公主也是厌烦她,当即便道:“这地方你也带到了,若是没有旁的事,就先回去歇着吧,有孩子的,到底容易劳累些,切莫伤了身子才是。” 第3125章 相见 “不碍的不碍的!” 良妃一句话抵过熙云公主的质疑,朝众人笑道:“快里面去,都别在外头站着了,如今这深秋了,天也冷,这儿风大,在风口子上吹着当心着凉。” 她如同主人一般,率先引着众人朝着屋里头走,徐若瑾扫了她两眼,也就不再理会她。 众人进了内殿,楚云秀便迎了上来,因着到底是尊卑在,良妃在不情愿也要先行了礼。 楚云秀瞧着良妃有些狐疑,望向叶荷:“良妃娘娘有孕在身,怎的将她也给请来了?若是在这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宫如何向皇上交待。” 良妃忙近前拉了楚云秀的手,娇声轻笑道:“贵妃姐姐说的哪里话,我这虽是有着身子,也只前些日子吐得厉害,如今已经不妨事了,劳贵妃姐姐担忧了。” 楚云秀朝良妃身旁的宫女道:“桂枝,还不赶紧扶着你家娘娘坐下,若是当真有个好歹的,头一个治罪的可就是你们这些不得力的。” 桂枝吓了一跳,忙扶着良妃坐下。 熙云公主与徐若瑾面面相觑,良妃这货跟个跟屁虫似的,走哪跟哪,如今她们连个话家常的功夫也没有了! 有好些话路上原就想好了,如今当着良妃的面也是说不得了。 叶荷也看出来了,瞧着良妃,温声道:“良妃娘娘,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不知安胎药可喝了?” 桂枝笑道:“已经喝了,娘娘早早便听说二位要来拜见贵妃娘娘,一大清早的便将自身的事儿忙完了,先前皇上还说要与娘娘一块儿用午膳,娘娘想着和大家亲近,连皇上那儿都推了呢。” 徐若瑾挑了挑眉:“这方才还说着不敢有忤逆,如今不过一转眼的功夫,胆儿便大了不少。” 熙云公主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楚云秀添对手:“细说起来,良妃与贵妃原是同一日晋升的,本宫与郡主也略备了些薄礼,以贺良妃娘娘晋升之喜。” 良妃欢喜道:“真的吗?竟也有我的一份吗?我真是太喜了。”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淡道:“原也就是公主殿下送的,何必拉上我呢?咱们那小门小院的,可送不起给良妃的礼。” 沐阮在悠悠的耳旁嘀咕了两句,悠悠端了茶盏上前,朝良妃道:“良妃娘娘,您是个小仙女,不要同娘亲置气,悠悠用这杯茶替娘亲道歉。” 她站定在良妃跟前,那张小脸格外惹人怜惜。 良妃扫了眼徐若瑾,笑道:“还是你这孩子懂事,本宫瞧着真是喜欢,若是得空了,尽管来这儿玩,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你可就有伴了。” 说到伴儿,悠悠忍着没去找擎儿,将茶盏递给她,良妃伸了手去接,悠悠半道却松了手。 茶水顿时便湿了良妃的衣袍,良妃慌忙起身,瞪着悠悠,那目光一瞬间恨不能吃了她。 悠悠吓得退了两步,转身奔回了徐若瑾的怀里,哭道:“娘亲,她好可怕,她刚才瞪着我的样子好可怕。悠悠原是替娘亲道歉的,她还要凶悠悠,悠悠好怕。” 徐若瑾挑了挑眉,还当这小妮子打的什么主意呢。 道歉?不存在的! 叶荷忙取了帕子给桂枝,桂枝给良妃擦着衣袍。 叶荷朝良妃道:“若是良妃娘娘不弃,不如就在娘娘这儿换一套衣袍,免得着了寒凉。” 良妃摸着肚子,气道:“她这般不当心,若是弄伤了本宫的肚子,你们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悠悠吓得顿时便哭了:“娘亲,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她要杀我,好可怕,悠悠不喜欢这个坏女人。” 徐若瑾抱着悠悠,望向楚云秀:“贵妃娘娘,此事既是悠悠不当心洒了水,恐伤及腹中之子,还是请御医来一探究竟的好,否则若是发生些什么,只怕还要怪罪到贵妃娘娘的头上来了。” 悠悠扑在徐若瑾的怀里,哭得厉害,徐若瑾安抚着悠悠无奈道:“悠悠,不哭了,娘亲护着你呢,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再说了,还有爹爹呢,你忘了昨夜爹爹同你说过的话了?” 悠悠抽抽噎噎的点了点头:“悠悠记得,悠悠不敢忘。” 徐若瑾笑道:“记得就好,好了,不哭了,你瞧,贵妃娘娘这里好多你爱吃的小点心呢。” 楚云秀瞧着良妃湿了的衣袍,直接吩咐叶荷去请太医,“听了瑜郡主的话了?立即去把太医请来,本宫这里的衣装也不合适良妃,她不肯回去,你就带着人去她的宫里取一趟。” 叶荷微微福身应下来,良妃摸着肚子,面色铁青,却也咬牙忍下来: “若是这样能让姐姐放心些,妹妹照办就是了,只是也不必派人回宫中取,姐姐这里的衣袍随意赐妹妹一件,妹妹也是乐意的。”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叶荷道:“你带良妃娘娘去更换衣袍,想来本宫与良妃的身材是差不多的,应该能穿才是。” 叶荷垂眸应下:“良妃娘娘,这边请。” 良妃朝楚云秀点了点头:“有劳姐姐了费心了,且等一会儿,臣妾去去就来。” 楚云秀微微颌首:“去吧,叶荷,多派几个人跟着些,当心良妃的身子。” 如今这良妃在这宫里头如同一个宝一般,众人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而良妃自己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儿转身便去更衣了。 人一走,悠悠便不哭了,徐若瑾瞧着悠悠直皱眉:“悠悠,咱们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便是要欺人,也要欺到明面上来,绝不会背地里做手脚,你这法子是谁教你的?” 沐阮哼哼道:“谁知道呢。” 悠悠一瞬间便将他卖了:“娘亲,是沐阮舅舅告诉悠悠的,那个人瞧着娘亲的时候,眼神一点都不好,她又总是打断娘亲说话,悠悠才不想和她在一起玩呢。”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好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还只是个孩子,怎的能想这么多。” 熙云公主笑道:“知道护母就是好的,你管她这么多呢。” 第3126章 御医 徐若瑾抱着悠悠四下张望:“擎儿呢?她可念着擎儿念了许久了,那些个东西里,有不少还是她要带给擎儿玩的小物件,原都是民间的一些小东西。” 楚云秀朝悠悠笑道:“如今还在睡着呢,过一会儿怕是要醒了,悠悠先坐会儿,等擎儿醒了,再同他玩可好。” 悠悠原也是个懂事的,当即点了点头:“悠悠想和擎儿一块儿看驴,那个驴可好看了,比马儿小,悠悠想骑。” 一提起那驴,徐若瑾便哭笑不得:“我自己都不知道郡主府里头竟还养了驴。” 熙云公主问悠悠:“你是喜欢驴多些,还是喜欢马多些?” 悠悠侧头想了想,朝熙云公主道:“悠悠还小,大些的时候再骑马,娘亲,咱们府里有头驴的呀,悠悠先前还喂了它好些草呢,它认得悠悠。” 徐若瑾哭笑不得:“悠悠,你喂的是断肠草……那草,原是沐阮的草药。” 沐阮顿时炸了毛:“草药?我说我那一把断肠草哪去了,原是你这家伙给弄走了!你可知那草驴吃了……” 徐若瑾猛的打断了他:“沐阮!” 沐阮咳了两声,转了个话题:“以后可不能拿我的草药喂驴了,那可是我辛苦从山上摘下来的。。” 徐若瑾朝楚云秀道:“你这儿我瞧着也不知安全不安全,所以特带沐阮来瞧瞧,这院子里头可有毒物一类伤身子的东西。” 沐阮哼哼道:“我就是这么个用处?我也是为了瞧瞧她的身子。” 熙云公主又道:“你既是神医,劳你替昕儿瞧瞧,他如今也不知怎的,总没有精神,你瞧,昨儿睡到现在,如今一晃眼的功夫又睡了。” 沐阮凑近前去,抓着孩子的手把了把脉,掏出一颗药递给她:“没什么事,把这颗药吃了就好了。” 熙云公主急道:“那,可需再吃些旁的药?或者吃食有什么讲究?” 沐阮摆了摆手,对于医药这事儿他向来是权威:“不用,这人若是能活,怎么着都能活下,你喂他吃了就是了。” 至于昕儿被良妃掐了一把这件事,沐阮也就没有再提了,他们原本就是进宫来看楚云秀的,如今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孩子原本也没有什么伤处,只是轻微中了毒,有些嗜睡,解了也就是了。 那药喂进昕儿的嘴里,昕儿也吃下去了,渐渐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悠悠站在昕儿的身旁,瞧着他狐疑道:“娘亲,昕儿比悠悠还能睡。” 徐若瑾朝她招了招手:“悠悠,快过来,等会昕儿醒了再同他玩。” 楚云秀笑道:“这三个孩子的感情倒是真的好。” 徐若瑾瞪了她一眼:“这话说的,咱们的感情难道不好吗?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若不是我差人来问,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们?” 楚云秀扯出一抹笑,那笑容里渗了太多的苦涩:“哪里的事,我原是想着,等禧福宫打理好了,住过去了,再去知会你们,谁料你们提前来了。” 徐若瑾忽的严肃了些,沉声道:“如今那良妃都已经这般欺到头上来了,你就这么由着她吗?” 熙云公主急道:“是啊,你是贵妃娘娘,怎能让一个妃嫔压到你头上来,再说了,她腹中有子,你这个都已经生下来了,是个皇子,她腹中的还指不定是男是女,你如今这般被人骑到头上来,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日后的日子更是难过。” 宫里这样一个地方熙云公主最是清楚的,简直吃人不吐骨头,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被这样那样的事情弄死了。 最可怕的是,可能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楚云秀笑得温婉:“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没事,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吗?这宫里头的事情太多了,我已经不想斗了,我只要擎儿平平安安的,我便无所求了。” 徐若瑾险些吐血:“在这后宫里,有多少例子你是知道的,你越是躲,越是逃,旁人越觉得你害怕,越是想要打垮你,你如今一味的逃避,害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擎儿啊!” 沐阮摆了摆手,不想听这些:“你们聊着吧,我在这宫里头转转去,正好瞧瞧有没有旁的人下些毒一类的玩意儿。”话说回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有意思的毒物了呢! 楚云秀心里想的始终是避开这些风险:“我如今只求擎儿能平安,这个地方,是我自己要挪过来的,那正殿实在是人太多了,嘈杂得很,若是万一有人趁乱给擎儿下毒,那我便得不偿失了。” 熙云公主叹了叹气:“这深宫,当真是这世间最恶毒的所在,便是老幼病残,也是逃不过的,云秀,如今你万不可颓废,若是连你都倒下了,那擎儿可怎么办?诸事还有我与若瑾二人,三个人若是要成些什么事,也总归是有法子的。” 徐若瑾气得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平平安安,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平平安,云秀,你不要糊涂了!” 楚云秀笑道:“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不要担心我,如今我远远的搬到了这儿来,已经清净了许久了,一点事都没有,这些带来的,也都是宫里的老人,忠心得很,不比那些旁的,便是隔得远,膳食也是有检查,断不会让人有机可趁。” 熙云公主瞧着昕儿,叹了叹气,又问悠悠:“悠悠,你告诉云秀姨母,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该当如何?” 悠悠侧头想了想,朝她道:“爹爹说了,若是有人欺负,那悠悠定是要以牙还牙的,若是还不赢,那就找个厉害的跟他斗,总是要斗赢他的,若是那人怕了,那就断断不敢再欺负悠悠了。”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恨铁不成钢的瞧着这楚云秀:“你看看你看看,一个孩子都比你懂事,你如今倒好,受了些事如今倒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了。” 悠悠眨了眨眼:“娘亲,缩头乌龟是什么乌龟?” 徐若瑾想了想,悠悠似乎还未见过乌龟,便道:“乌龟就是王八。” 第3127章 宫怨 沐阮正在大厅里探查,听了这话差点笑死:“乌龟可不是王八,平日里骂人的时候还骂乌龟王八蛋呢,悠悠,沐阮叔叔告诉你,那乌龟是有龟壳的,壳硬,但王八是软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一遇事被欺负了,就知道缩在自个的壳子里,也不怕哪一日别人连龟带壳给一锅端了。” 后边这话显然是说给楚云秀听的。 楚云秀笑道:“我如今在这儿挺好的,若是能这样平安度了这一生,原也是一桩好事。” 熙云公主直皱眉:“那擎儿呢?你倒是平安了,擎儿在这儿又当如何?他是皇子,若是皇上退位,必是要退给皇子的,且不说皇上现在有多少皇子,单说这帝位的争夺,你不争便没有罪了吗?不招人眼红了吗?生在皇家,诸事岂有这般容易。” 那皇家的事情,没有人比熙云公主更清楚的了,所以她不得不墨守成规,什么事情都谨慎万分。 她虽羡慕徐若瑾的好爽洒脱与自在,可是,她却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徐若瑾这个样子,毕竟包袱在身上久了,她自己有时候也认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的她。 她既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却又渴望着另一个重生。 楚云秀温声道:“如今擎儿还小,待他再大些,有自保的能力的时候,我再去想那些也是不迟,如今若是贸然折腾,也是讨不得好的。” 熙云公主叹了叹气:“你如今可是贵妃!比其他妃嫔不知高了多少去,怎的还这般谨慎?你若是不强起来,只怕到时候你们母子都要任人欺负了。” 楚云秀垂眸,瞧着帕子,沉默了。 徐若瑾心疼得很:“你瞧瞧你现在,当你连镜子都不愿意照的时候,便是你过的最不好的时候了,如今你连笑都笑得这样牵强,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我们是心疼你啊。如今你还有我们,你又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真由着那良妃这般欺人太甚吗?若是她当真有了儿子,到时候只怕你与擎儿……” 悠悠听他们提起良妃,直皱眉:“云秀姨母,不要和她在一起,悠悠不喜欢她,她瞧着悠悠的时候,就像要吃人似的,擎儿也不喜欢她,她若是瞧擎儿久了,也是要这样对擎儿的。云秀姨母,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不和她在一块。” 徐若瑾将悠悠揽在怀里,温声道:“悠悠,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若是教旁人听见了,会给你云秀姨母添麻烦的。” 悠悠低着头,嘟着嘴:“可是,她欺负云秀姨母。” 徐若瑾替她擦了擦嘴边的糕点渣,温声道:“不会的,娘亲会保护她,但是悠悠要听话,不能说不该说的话,也不能将听到的话说出去,明白吗?” 悠悠垂眸,扯着徐若瑾衣饰上的小物件,点了点头:“悠悠记下了,悠悠不会再给娘亲添乱了。” 熙云公主笑道:“也不知你是怎么教孩子的,竟将她教的这样懂事又聪颖,若是得空了,也替我教一教昕儿。” 楚云秀敛了悲色,笑道:“你与她隔得近,便是日日串门也是好的,不像我这里,进来不容易,出去也不容易。” 徐若瑾拍了拍悠悠身上的灰,笑道:“你若是大权在握了,便是让咱们两个天天来又如何?云秀,同你说的话,你当慎重考虑考虑,一味的躲避始终是逃不开的,唯有正面出击,以牙还牙,才是万全之策。” 熙云公主也是赞同:“我在这宫里头呆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些东西最是清楚,云秀,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定要跟我们讲,如今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哪里是在帮着我们,你这是在让我们更担心。” 第3128章 默认 楚云秀笑道:“不妨事,待过些日子挪了宫也就了了,那宫殿偏僻,只怕时日一长,她们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又哪里还记得我的擎儿?” 徐若瑾气道:“我真是想将你那脑子敲开,瞧瞧那里边到底装的是些个什么东西!” 楚云秀苦笑:“非是我怕了她们,只是如今擎儿还小,总归是要避一避的,你们说的我也是知晓,只是深宫恩宠难测,如今我也不再去奢望那些了,只盼着擎儿平平安安快些长大才好。 内殿众人叹了叹气,楚云秀如今受得的打击确是不小。 徐若瑾听着这话头疼的厉害,这个不开窍的,如今在宫里,又不是在外边,人家若是要欺负你,还须寻个正当的由头,只是在这儿,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身边带着个皇子,谁知会不会未来的皇上,便是楚云秀自己不在意这些,没想过让小殿下当皇上,旁人却未必都是这么想的了,只怕这样的坑害只会变本加厉。 “罢了,罢了,我话也说到这儿了,日后若是有需要,定要及时知会我们,无论如何,咱们终归都是一条心的,若真能如你所愿,你与擎儿若是平平安安,倒也好了。我去帮着沐阮瞧瞧,你们聊吧。” 徐若瑾已经无话可劝了,如今也只能盼着真的如他所说这般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这儿原就是暂时的住处,到时候自会搬到禧福宫去,你只随意瞧瞧就好,到底是不常住的。” 提到这住处徐若瑾就来火,熙云公主见徐若瑾脸色不对,朝楚云秀担忧道:“如今这么个情况,那边大可说禧福宫尚未修膳好,到时候只怕你就要在这长长久久的呆下去了。” 楚云秀倒是看的开,朝她道:“无妨,我瞧着这儿倒也挺好的,总归安静些。” 徐若瑾头疼,朝熙云公主道:“思想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实在不行了,我去瞧瞧沐阮。” 沐阮正在外头四处瞧看,站在那一群宫女里头颐指气使:“那个花盆,搬走搬走。” “还有外边的夹竹桃,赶紧砍了,根都不要留,哎呦夭寿,这种地方还有滴水观音?养点花花草草的不好吗?快快快,都搬走!” 跟在沐阮身旁的宫女气得不行,瞧着叶荷咬牙切齿:“叶荷姑姑,这也搬走,那也搬走的,这些东西都是好物件,是娘娘喜欢的,能搬哪儿去?” 叶荷拧眉低斥:“这是沐神医,他的话必须要听,岂能这般无礼?跟着娘娘身边,竟这般不知礼数。” 宫女忙低了头:“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 叶荷见徐若瑾来了,这才笑道:“郡主,左不过是个不更事的小宫女,您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徐若瑾凝着那人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在云秀身边,可要当心着些,指不定哪一日,就会捅出个搂子来,如今她到底树敌太多,非是往日。” 叶荷垂眸应下:“奴婢记下了。旁的人奴婢也会注意着,郡主放心。” 那头沐阮还在咋咋乎乎:“还有那边的,挪过来挪过来,说你呢,动作快点,怎么慢吞吞的,再这般磨蹭下去,你们是要忙到明天吗?我可没这么多功夫耗在这儿。” 徐若瑾走过去,挑了挑眉:“怎么?有情况?” 沐阮瞧着那些正在搬东西的人,笑吟吟道:“这使唤人的感觉,还别说,真是挺痛快。” 徐若瑾瞧着已经搬得不见半分绿的雅间:“你这是打算将那些花草的全搬出去?” 沐阮指着那搬滴水观音的大声道:“唉,搬滴水观音的那个,你速度快些,这些东西搬得远些,别让你家主子瞧见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到底是什么情况?” 沐阮见人都使唤得差不多了,这才朝她低声道:“这些都是有毒的,单说那滴水观音,它的汁液就一种毒,哪一日若是小殿下会走路了,到时候好奇摘了吃那可就要出大事的,外头还种了那样多的夹竹桃,如今天冷,不曾开花,可是一到开花的季节,那花粉花香便可使人晕眩,我先去那边瞧瞧。” 徐若瑾点了点头,瞧着那些来来去去走动的人,直拧眉。 这更衣的良妃这会儿还在费尽心思的挑衣服,这一选便选中最好的一件。 其中一个宫女皱眉:“良妃娘娘,这是贵妃娘娘的新衣,原是备着小宴的时候穿的,这料子还是皇上所赐,良妃娘娘可否选个别的。” 良妃扫了眼那宫女,冷笑:“你倒是个护主的,不过,这件衣服本宫也甚是喜欢。” “可这……”宫女皱眉很是为难主。 良妃睨着她,手从那件衣上拂过,只轻轻一碰便觉得舒服,这样的衣料子她可还未曾得过! “怎么?贵妃姐姐都说让本宫随意挑件喜欢的,你这小小一个宫女,也做得你家主子主了?” 小宫女被堵得一愣,良妃烦燥的挥了挥手:“下去吧,本宫瞧了就心烦。” 良妃身旁的嬷嬷拂着她,低声道:“奴婢为娘娘更衣。” 良妃拧眉,莫说云贵妃如今并不怎么受宠,可是她身旁还有郡主府与公主府做支撑,凭她一人之力,要对付楚云秀,本就是一桩难事。 “嬷嬷,她分明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了,可偏又生了皇子!本宫虽怀着,可到底不比她这个已经生了的,我这腹中的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 嬷嬷低声道:“娘娘可别忘记了,这云贵妃的身上,可还有一根软肋。” 良妃张开双手,嬷嬷替她将那宝蓝色的衣袍一件件穿上。 “本宫也不是不曾想过,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你且派个人过去,与贤妃的人多接触接触,旁的,先不要轻举妄动。” 嬷嬷低声道:“奴婢已经派人过去了,娘娘,已收拾妥当,可是要过去了?” 良妃瞧着镜中那宝蓝色的衣,目光里堆满了贪婪:“本宫如今登得妃位,可是衣袍料子却比不过当时同是妃子的她!” 第3129章 势力 良妃身旁的嬷嬷温声道:“娘娘如今如日中天,贵妃娘娘虽有这个身份在,可是到底如今是个不受宠的,皇上待娘娘可比贵妃娘娘好多了,娘娘想要的,终有一日会有的。” 良妃理了理衣袍,朝她道:“行了,也别耽搁时间了,过去瞧瞧。” 嬷嬷连连点头,扶着良妃往外走:“娘娘当心脚下,如今你有着身子,可要仔细着些才好。” 外头的宫女正在愤愤不平:“贵妃娘娘好生喜欢的一件衣服,还特意差了尚宫局顶好的绣娘绣下的,如今可倒好。” 另一个低声道:“好了,原就是娘娘愿意的,这样的话可不能再往外说了。” “可是,那可是娘娘最喜欢的,平日里娘娘就待咱们这般好,如今咱们却连一件衣裳也不曾看住!” “娘娘岂会是在意那一件衣服的人?既是让良妃娘娘去挑,心里约莫也就有数了,好了,别再不开心了。” 这宫女还欲说什么,见良妃来了,朝良妃温声道:“良妃娘娘穿着这身,原是极衬娘娘的。” 良妃扫了眼那宫女,理了理耳边的流苏:“若非你是贵妃姐姐养的狗,单凭你先前说的,本宫就能撕了你的嘴,我与姐姐是个什么关系?由着你们在这儿挑拔离间不成?这衣裳摆在那儿,想来也是姐姐的意思。” 嬷嬷扫了眼那吓得面色发白的宫女,朝良妃温声道:“娘娘,您如今可还怀着身子呢,莫要同一个贱婢置气,若是当真有气,交给贵妃娘娘处置就是了。” 良妃摸着肚子,一只手搭着嬷嬷的手走了两步,朝那二人道:“本妃大度,既是姐姐的人,本宫也就不计较了,嬷嬷,本宫也乏了,你扶本宫去见姐姐。” 嬷嬷小心翼翼的将人扶着,生怕哪个不当心便伤了她腹中之子了。 良妃一入正殿便瞧见一些人忙里忙外的,熙云公主与楚云秀正在说笑。 “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东西,怎么都在往外头搬?” 楚云秀瞧着她那套宝蓝色的衣袍,原也是料到了,温声道:“这衣服本宫收了许久,只觉得宝蓝色不大适合本宫,如今你穿着,倒是极佳,如此瞧来,倒是本宫不曾收错这衣裳。” 良妃顺手摸了摸上头的绣花,朝她笑道:“姐姐的衣裳自都是极好的,妹妹也没什么眼光,只是瞧着这件在柜子最里面儿,想来定是姐姐不怎么喜欢的,所以也就穿了出来,姐姐不会怪妹妹吧。” 楚云秀摇了摇头:“左不过就是件衣裳罢了,你喜欢就好。” 良妃近前两步,朝她道:“多谢姐姐,这衣袍臣妾喜欢得很,若细说起来,还得多谢姐姐的好眼光了,否则,臣妾也不会寻着这般喜欢的衣裳。” 熙云公主瞧了瞧外头,朝良妃温声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 良妃身旁的嬷嬷低声道:“娘娘,皇上不是还要去您那儿用午膳吗?还是快着些回去吧,可不要让皇上久等了。” 良妃垂眸娇笑,见了云贵妃,又为难道:“臣妾来原是想着请姐姐一道过去用膳的,只是如今姐姐来了贵客,想来姐妹家的也是要说说体已话的,妹妹也就不打扰了。” 徐若瑾打外头进来,瞧见良妃,面色微沉:“怎么?良妃娘娘这是要回去了?” 良妃身旁的嬷嬷笑道:“皇上还等着主子用午膳呢,不好久留。” 徐若瑾打量着良妃身上的衣袍,挑了挑眉:“这衣服……我记得原是穿过一次的,是在哪儿来着?” 熙云公主笑道:“你是记糊涂了,那件是浅蓝色,哪里及得上这件衣袍的十分之一?。” 徐若瑾这才点了点头:“确是记错了。” 良妃扫了眼徐若瑾,朝楚云秀道:“姐姐,那臣妾就先回去了,臣妾晚些再来看你。” 楚云秀点了点头:“去吧。” 良妃见了礼,扶着肚子往外走。外头已经设下了轿子,她坐着轿子里面便回了宫。 见人一走,熙云公主皱了眉:“如今这良妃,真是越发嚣张了。” 徐若瑾气道:“那件衣服原就是你喜欢了许久的,如今好不容易完成了,怎的转眼就让她穿走了?云秀,如今那良妃越发放肆,你这般让着她,你可知在外头,那右相府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在这后宫里头,几乎没有人敢与良妃作对,如今看来,事实比传言还要过份。” 那良妃真真是个不好拿捏的主,礼数面面俱到,姐姐长姐姐短的亲近,一刀子扎在心窝边,还让旁人以为她是为你拔刀! 楚云秀叹了叹气:“近来,我总梦见贤妃,可梦见了什么转头就忘了。” 熙云公主捏着茶盏盖一下一下的刮着茶水:“贤妃原也是受人所害,信错了人,云秀,你万不可步她的后尘,否则,只怕下场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你还有擎儿,若是你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擎儿只怕也八九不离十了,好不到哪里去。” 在这深宫里,若是没有母亲的贵来护着,子也贵不到哪里去。 这可不是什么虎毒不食子的问题了。 楚云秀拧眉:“我这样的性格,本就不适合这样的深宫牢狱,又哪里学得会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 徐若瑾凑近了些,握着她的手,沉声道:“如今非比寻常,你自己好生想一想。” 楚云秀叹了叹气:“我近来总梦见贤妃,也不知她如今到底如何了,每每念及她,我便彻夜难安。” 熙云公主朝徐若瑾使了个眼色,徐若瑾便不再提及往事了。 当年若非那贤妃所害,如今楚云秀也早已经远离皇宫,在外过得自由自在了…… 徐若瑾猛的惊醒:“云秀,你一定要多多注意,别让良妃抓住了你的软肋,否则,只怕她会变本加厉。” 熙云公主狐疑道:“你是说,那良妃会用贤妃来……” 徐若瑾松了楚云秀的手,沉声道:“如今还不知道,不过良妃那个人在宫中甚是嚣张,再加上右相府的势力,只怕日后若是当真生了皇子,会越发不择手段。” 毕竟两个人生的都是儿子的话,争夺皇位便已是注定。 第3130章 旧事 熙云公主觉得这话也在理:“如今她与你姐姐长妹妹短的,我从她那些所做所为细细看来,只觉让人细思极恐,云秀,你千万要当心才是。” 那正在内殿玩耍的悠悠抓着个小风车跑了出来,笑呵呵的:“娘亲,娘亲你看,小风车。” 熙云公主瞧着悠悠笑问:“悠悠,擎儿呢?” 悠悠跑进徐若瑾的怀里,笑道:“擎儿在后边,悠悠跑的快,先来找娘亲啦。”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脸,又取了帕子给她擦轼脸上的汗:“你瞧你,怎的跑出了满头的大汗,这若是教旁人瞧见了,可是要闹笑话了。” 悠悠撇了撇嘴,小声道:“娘亲,擎儿什么时候长大呀,悠悠想和擎儿去骑马玩嘛。” 熙云公主哭笑不得:“如今你还小呢,怎的总盼着擎儿长大。”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袖子,小声道:“擎儿若是长大了,就可以陪悠悠去好多好多地方了。” 那头奶娘抱着擎儿姗姗来迟,她走得满头大汗,还在一面朝悠悠唤着:“悠悠小姐当心着些,奴婢抱着小殿下走得慢。” 奶娘怀里的擎儿瞧见悠悠,乐呵呵的伸出手,悠悠嘟着嘴,好不开心:“擎儿,喊悠悠。” 擎儿眨巴着一双眼,瞧着悠悠嗫嚅着唇角,半天憋出一句:“母妃。” 悠悠急道:“不是母妃,是悠悠,你瞧着我,跟我念,悠悠。” 擎儿张嘴便是母妃,这两个孩子好似扛上了一般,一个唤悠悠,一个唤母妃。 徐若瑾示意奶娘将这两个孩子带到外边去玩,奶娘朝悠悠道:“悠悠小姐,这宫里头有一处花圃,四处可开满了花呢,小姐可要去瞧瞧?” 一说玩的悠悠便来了劲,欢喜的瞧着徐若瑾:“娘亲,你跟悠悠一起去吗?”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你去吧,娘亲与贵妃娘娘还有要事相商。” 悠悠侧着头,瞧着云贵妃,小声道:“娘亲,擎儿的娘亲是不是不开心呀。” 徐若瑾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胡说,你瞧她正笑着呢。” 悠悠抓着徐若瑾的手,似怕云贵妃听见一般:“可是她笑的让人好心疼,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总觉得这孩子格外能触碰人心里最柔软的一个角落一般。 “所以呀,娘亲和熙云公主要在这儿陪陪她,让她开心一些,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你说这样好不好?” 悠悠点了点头:“娘亲,悠悠也要在这儿陪着,要让她开开心心的,你说好不好?” 徐若瑾当即道:“那你去摘些花回来送给贵妃娘娘,这样可好?” 悠悠望向楚云秀,认真地道::“您喜欢花吗?” 楚云秀瞧着这被搬空的屋子,只剩了几盆兰花:“喜欢。” 悠悠笑盈盈的便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回来拉着奶娘:“奶娘,你带着擎儿,咱们一起去。”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奶娘道:“去吧,不要走远了,多几个人跟着,水边那样的地方就不要过去了,恐有危险,随便带着她采几朵就好。” 奶娘点头应下,抱着擎儿,另带了两个宫女便出去了。 徐若瑾见人走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孩子,鬼灵精怪的,竟什么都瞧得仔细。” 楚云秀笑道:“你家孩子倒是聪明又懂事,还颇有眼见。日后想来,必定前途无量。” 熙云公主找趣道:“再前途无量,大些了不也要嫁到你这皇家来了?只怕日后悠悠这孩子却比你机灵许多,想来便是入了宫,也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若是旁人想欺负她,我估摸着也是不可能的。” 到底是徐若瑾的孩子,跟在徐若瑾的身旁,哪怕是耳濡目染,也断断是做不到让旁人来欺负人的。 徐若瑾笑道:“我也不知这么个性子在哪儿学来的,方才倒茶那一下我可不曾教过她。” 熙云公主搁了茶盏,瞧着点心笑:“不管是谁教的,我瞧着却是极好的,这般也不会任人欺了去,只是如今的小殿下还小,倒还瞧不出是个什么性子。” 徐若瑾笑道:“擎儿的血脉原也不差,总归是不用担心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云秀,便是不会勾心斗角的把戏,也断不能让旁人欺到自己门上来,如今右相府的势力越来越大,那良妃那架势,在这宫里头也只怕是没有几个敢惹的。” 楚云秀淡道:“这些倒是其次,我只是担心姐姐,如今她在冷宫里头,若是到时候良妃当真用她来要挟……” 当年贤妃的事情,熙云公主也是知道,若非贤妃做错了事,楚云秀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当初她原已经自由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姐姐将她重新拉入了这个漩涡,可到底那颗有爱的心是真的,于是楚云秀便入了宫,替她求情留其一命。 徐若瑾沉声道:“咱们断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良妃会越发得意忘形,咱们须得提前做准备才好。”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只是要如何做,你心里可有了主意?” 徐若瑾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你容我再好生想一想,总归会有法子的。” 而此时,位于皇宫最荒凉的西北角破宫殿外院子的银杏树下,一个衣饰素仆得有些过份的宫妃正坐着,手里头的木制手串被她拿在手里来来回回的刮着珠子。 深秋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金黄的铺在地上,因着常年不曾好生洒扫,所以有些叶子已经发了霉,烂了。 她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指,天空的阳光落在身上,在这冰冷的宫里终得了几分暖意。 她身旁的小宫女素挽还在嘀咕:“娘娘,如今咱们这儿的碳早就不够用了,眼看就要入冬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今年又要挨冻吗?” 在这冷宫里头,少有人会有出头之日,要不然,多是死的死疯的疯了,如今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再有奢望觉得贤妃能从这冰冷的冷宫里头出去。 所以除了贴身的宫女素挽,原先跟着她的人早已经走的走,散的散了,再聚不回原本的数量了。 第3131章 冷宫 贤妃的面色很是苍白,阳光似要扎破她的皮肤一般,她捏着串珠,垂眸敛目:“今年的冬天,来得晚些。” 素挽急道:“娘娘,如今已经开始打霜了,没几日怕是要小雪了,到时候可比现在这天气要冷多了,这儿不比原先,可是要冻坏人的,到时候咱们便是死在这冷宫里,也只怕没有人会发现。” 她捏着手中的木珠子:“如今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又能如何?且好生活着吧。” 素挽都快哭了:“娘娘,那内务府的总是给咱们一些旁人吃剩的,好在如今是天冷了,若是在夏天,送来的吃食都是臭的,先前娘娘还是贤妃娘娘的时候,不知道对咱们多好,百依百顺还贴心,如今真是墙倒众人推,完全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贤妃瞧着天空微微眯着眼,身旁的素挽只觉万分委屈,咬牙切齿的骂:“那些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奴婢瞧着那丑恶的嘴脸都觉得恶心,娘娘,你就当真由着他们这般欺人太甚吗?” 贤妃转珠子的手微顿,默了一会儿,朝素挽道:“这宫里头原就是这样,否则我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素挽叹了叹气:“原也是有些真性情的,若不是我那好友经常偷偷给我送些用度过来,只怕咱们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时日一长,总归还是能瞧见些人心。” 贤妃扫了眼素挽,淡道:“在这宫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你忘了?我是如何进得这冷宫的?若非信错了奸人的话,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还险些害了云秀母子,你也要当心些。” 素挽听着只觉背后一寒:“主子,奴婢与她也是好些年的交情了,一块儿入的宫,咱们可说好的是要相互扶持的,如今奴婢有难处了,想来她这般帮着,也是念着往日的情分。” 太监端了盏吃食进来,朝贤妃气道:“娘娘,你瞧瞧那些人,如今是越发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我去取膳食,他们竟然将那些嫔妃吃剩下的给咱们,实在太过份了!奴才瞧着真真是气人!” 贤妃垂眸,扫了眼那碗碟,太监道:“都是些被霍霍过的菜!” 贤妃摸着手中的串子,起身理了理衣袍,朝着素挽和小太监温声道:“用膳吧。” 二人面面相觑,素挽气道:“这样的东西,能吃吗。” 太监小声道:“你可别再挑事了,近几日你没瞧见娘娘总格外安静吗?该是心烦了。” 素挽气道:“若是真能将娘娘说出个火来,娘娘重新东山再起,那才是一桩好事呢。往日里那云妃娘娘同咱们娘娘也是姐妹,如今这冷宫还是她亲手将娘娘送来的,说是替娘娘求情,就求了这么个情,如今她也是指望不得的了!” 太监将人拽住,直皱眉:“当年主子害得云妃娘娘差点母子俱亡,若非是云妃娘娘念及姐妹情意,哪里还有咱们主子的性命在,你可不要再得这样的事了。” 贤妃进了屋半天也没瞧见二人进来,不由皱眉:“你们俩在外头嘀咕什么?本宫听不得?” 太监低声道:“娘娘,奴才方才去领膳食的时候听闻云妃娘娘升了位份,如今是云贵妃了。” 贤妃面色一喜:“这话可是当真?” 素挽直皱眉:“娘娘,您倒还笑得出来,您拿她当姐妹,当初什么都是想着她,为着她好,可是如今呢,她升了贵妃了,却是连个消息都不曾递过来,显然也是不曾拿您当姐妹了。” 贤妃的面容仍挂着喜色:“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这般的身份,如今也是多有不便,她又何苦再提起我,让两个人都不好过。” 素挽气得跺脚:“可,可如今咱们本就过得不好。” 太监温声道:“娘娘,云贵妃如今被指派……安排到容贵妃的居所去了,那容贵妃……只怕个地方当真会阴魂不散啊。” 提起容贵妃,贤妃便恨得牙痒痒:“容贵妃那个贱人,当初若不是受她利用,我也断做不出那些蠢事来!如今倒是连死了也不安生,还想着要害了云秀母子不成?!” 素挽垂眸,将吃食一件件端了出来:“便是娘娘担心如今也是无可奈何啊,咱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如何去保全贵妃娘娘?再者说了,她如今位比贵妃,人人见了她都要低上几分,哪里用得着咱们去着急,该着急的,也该是她自个才是。” 贤妃拧眉,低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竟连这些事情也拎不清吗?无论如何,你且要记得一点,她是我妹妹,我是她姐姐,若非为人所利用,咱们也是断断干不出那自相残杀的勾斗,她如今遇了事,我怎能不着急,若是下次再说那不得体的话,你便自寻去处吧,本宫冷宫偏僻,留不得你。” 素挽吓坏了,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知错了,当年若不是娘娘,奴婢早就死了,奴婢定是要跟着娘娘的。” 太监小心翼翼的将碗筷递给贤妃,一面温声道:“娘娘,她的心思您也不是理解,就是个口直心快的,可是这一整颗心原就是向着娘娘的,又哪里会有二心,咱们原就是一心一意要跟着您的,您消消气。” 素挽跪在地上直嗑头:“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会胡言乱语了,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并没有旁的意思。” 贤妃原也是知道素挽的性子的,这些年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旁,虽说没有先前那些掌事的那么多的小伎俩,可是性情却是个真性情的。 如今自己倒了台,发配冷宫,换了旁人,想必早就跑得远远的了,独独她,总是一路跟着,生怕自己受了委屈。 先前初入冷宫的时候,旁人送来些残羹剩菜的,她还同人吵了一架,结果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得亏小太监求药照料,否则只怕都要落下终身的伤患了。 她也并非是那喜欢挑拔离间之人,只是久不见那楚云秀来慰问关心,所以一颗心便凉了,替自己觉得委屈罢了。 第3132章 宫议 贤妃叹了叹气,朝她道:“你的心思本宫最是清楚,只是如今非同一般,在这冷宫里若是再不谨慎小心,只怕下一次便不是冷宫这般简单了,一旦性命难保,无论什么都将毫无意义。” 素挽直点头:“奴婢知错了,奴婢日后定当步步小心,再不给娘娘添乱。” 贤妃点了点头:“她如今晋升原也是一桩喜事,今日菜色可比往日的要好上一些,你也莫要忧心,总归是会好起来的,如今我只盼着擎儿母子能够平平安安才好,旁的,倒也无所谓了。” 身旁的太监一时有些犹豫,见她这般开心,便决定暂时先不将这些事告诉贤妃。 二人伺候着她用了膳,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出了门。 素挽拉着他低声道:“你怎的脸色这般奇怪?” 太监扫了眼在屋子里用餐的贤妃,如今入了冷宫的贤妃脾气被消磨了大半,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坐在银杏树下瞧着天空的云发呆。 而贤妃最信任的那些人,在最要紧的关头将她给出卖了,贤妃自此大受打击,不曾想跟在她身旁的竟是这两个人。 太监最是心疼贤妃,如今见她这般,很是无奈:“虽说如今云贵妃娘娘晋升是好事,可我还听说,贵妃娘娘被安排入住先前容贵妃的住所,你细想想,那容贵妃与如今的云贵妃原就是有恩怨的,如今容贵妃死了,云贵妃娘娘再住进去,难保那容贵妃阴魂不散的时候出来害人。” 素挽急道:“如今娘娘可才刚刚好了些,这消息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娘娘,否则娘娘怕是又要着急上火忧心了。” 太监连连点头:“你说的我自是明白,如今我哪里敢将这些告诉娘娘?如今娘娘好容易才恢复了些生气,若是再如往日哪般,只怕娘娘是真的无出头之日了。” 太监对事情倒是看得透彻,如今他在宫里呆的日子也不短了,大风大浪的,也见了不少,那些一落千丈后东山再起的也不是没有。 这人最怕的就是对生活与未来失去希望,若是他家主子再次对生活失去希望,只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他们的忠心,也并非仅仅是建立在贤妃当初不经意的出手相助的报恩上,更多的还是对贤妃未来复起的一种肯定。 若能复起,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便这样过日子,倒也未尝不可,只是终究是要有一颗对生活向往的心。 否则时日一长,这样清苦死寂的日子便很难熬下去。 素挽低声道:“在娘娘面前,我是不敢再说那些话了,可是不说我又忍不住,我这是替娘娘觉得委屈,你说怎的娘娘也是一片好心,如今却落得个发配冷宫的下场,若是没有娘娘,她如何会成为贵妃!” 太监看了眼正端了清茶漱口的贤妃,声音刻意压得低了些:“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我相信贵妃娘娘定也是惦记着咱们娘娘的,只是当年之事,贵妃娘娘母子性命险些被咱们主子给害了去,这个中定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调解的。” 素挽狐疑道:“这事儿,倒也是听说过的,可是娘娘到底也是一片好心……” 太监低声道:“你也莫要犯了糊涂去,娘娘确是好心,可是母子性命却也是性命,幸好她们都熬过来了,如今已无大碍,若是当真论起罪来,咱们主子那是要五马分尸的,如今好好的呆在冷宫里头,已是贵妃娘娘从皇上那求来的好大的恩赐了。” 素挽垂眸,低声道:“行了行了,这些我都知道,你唠唠叨叨做甚。” 太监朝她道:“娘娘已经用了膳了,你赶紧去伺候着,可要切记,千万不要再提起了。免得娘娘伤了心多想。” 素挽转身进了内殿:“娘娘,可要去歇会?” 贤妃搁了茶盏起身净了手,这才接过宫女手中的木珠子:“确是乏了。” 素挽恭敬的扶着她往里间走,一面道:“这里间有好些地方漏雨,跟那些人说了好久也不见来修,如今怕是只能奴婢自己动手了。” 贤妃坐在床边,手旁触碰的被子带着一股湿湿的潮气。 素挽瞧着直皱眉:“主子,您还是去外边的软塌上睡吧,今日太阳好,奴婢再将这些被子都晒一晒,晚间也好睡些。” 贤妃点了点头:“也好。” 素挽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的脸色:“主子今日心情瞧着似还挺好。” 贤妃念及楚云秀晋升一事,心里十分开怀:“如今发生了这般大喜的事,自是要开心一番,先前你不是在后院发现了两坛桃花醉吗?取来喝两盏庆祝一番才是。” 素挽笑道:“奴婢也不知是谁埋下的,那日想着在院子后边自个种些瓜果的,也总比在御善房里头去领吃食来的好,谁知他挖地的时候就挖出了两坛,许旁的地方还埋着呢,奴婢也不懂酒,只是打破了个坛子闻着了酒味儿才知道那是酒。” 太监将那椅子搬到了银杏树下,因着是深秋,又添了一床薄被垫着:“主子,先前这椅子是破旧了些,奴才在旁的偏殿寻了些木头重新修理了一番,您试试睡着可舒坦些。” 贤妃打椅子旁坐下,笑道:“倒是心灵手巧,对了,你若是得空了,再去打听打听,她那头,可还有旁的消息,近来宫里头的风向动静如何了?” 素挽欢喜道:“娘娘可是想明白了?” 贤妃理了理已经用得很旧的帕子,朝素挽温声道:“总归还是在宫里,有些情况还是要略知一二才好,省得哪一日撞上了,还不知因着什么。” 素挽当即嘟了嘴,小巧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主子,您如今可不能只想着贵妃娘娘,她如今是何等地位,哪里需要您来担心。” 贤妃捏了捏眉心,朝素挽道:“我有些乏了,你只管去就是。” 素挽直皱眉,只是瞧着她面色写满了疲惫又不忍心再说什么,于是便回了屋子里抱被子。 第3133章 惊怒 出了门,素挽正见到小太监指着屋顶,“你瞧这屋顶,如今秋雨是一阵连着一阵的,好容易才出个太阳,晒了被子我就去将屋顶修一修。” 素挽很是生气:“如今也不知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咱们成日的呆在这宫里,主子这大好的时光,大好的青春,埋在这地方,真真是委屈了。” 太监笑道:“你且放宽心就是,想来娘娘诸事自有主张,由着娘娘去吧,咱们只管好生伺候好娘娘就是了。” 素挽叹了叹气:“这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主子这般好的人,才貌双全的,着实不该呆在这样一个鬼地方,任着那些人这么作贱。” 太监瞧着外头的贤妃已然是睡下了,小声道:“行了,咱们赶紧干活吧,否则只怕晚些又要下雨了。” 素挽忙噤了声,转身匆匆去收拾。 没想到秋雨来得很快,这会儿还是晴空万里的,过了一会儿的功夫,那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丝丝寒气打雨中钻了出来,附在人的身上,令人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贤妃匆匆起身,见素挽打屋顶下来,太监还在那儿盖着瓦,她便匆匆只身去收衣服。 素挽冲到贤妃跟前,急道:“主子,让奴婢来,你快进屋去,这雨过会儿该下大了。” 贤妃抱过一床被子,沉声道:“不妨事。” 素挽抱着另一床被子匆匆朝着内殿走,贤妃跟在她身旁,将被子搁床上,凝着那似浸过铁水一般又破又旧的被子出神。 太监在屋顶上修屋顶,雨顺着瓦滴进了内殿,素挽朝贤妃急道:“娘娘,你且在这儿,奴婢去取了桶来接水。” 贤妃细细打量着这内殿,四壁上的墙灰落在地上,尽管墙灰被扫去了,剩下的斑驳却还印在那儿,屋子里只简单的搁了几件老旧的桌椅,那个桌子缺了一个角,用石块儿垫着,破旧的窗户纸早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 这样的一个环境,怕是很难好好的熬过这个冬天。 只是如今贤妃是有罪之身,又能如何。 她垂眸,转着手里头的木珠子,好让内心平静些。 雨越下越大,太监抹了一把脸,打屋顶上下来,见了贤妃站在窗口发呆,忙将窗挡了挡。 “主子,如今雨寒得很,您可别着了凉了。” 贤妃退了些,瞧着那暴雨,喃喃道:“那日,也是这样一个天气……” 太监全福低声安慰:“主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如今也过去了,您在这冷宫里也呆了这样久,受了这样多的苦,往事就不要再去想了,人活这一回,终究是要往前走的。” 贤妃叹了叹气,拔弄着手里头的木珠子,那木珠子是进了冷宫之后,小太监给她做的,原是棱角不平的,如今尽数被她的手给磨成了一个圆。 “我又何尝不知这些,如今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否则这心里头,总是有罪孽在,过意不去。” 宫女素挽低声道:“主子,有件事情,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告诉您妥当些。” 贤妃瞧着已经叠好被子的素挽,狐疑道:“何事?” 小太监瞪了素挽一眼,急道:“如今主子总归是过得平静些了,你就莫要再添乱了。” 素挽咬了咬牙,沉声道:“奴婢原也是为着主子好,你这般藏着掖着,难不成想让主子一辈子都呆在这个破地方吗?你瞧瞧那些被子,主子先前睡的是蚕丝锦被,如今呢,什么都变了,主子不该呆在这儿受委屈!” 小太监低斥道:“你知道什么!如今娘娘尚未将养好,岂能如此唐突,你这样会害了主子!” “我看你才会害了主子,你什么都想瞒着主子!” 贤妃被这两个人吵得有些头疼,当即摆了摆手:“行了,都别吵了,素挽,你说。” 素挽咬了咬牙,瞧着面色铁青的小太监,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主子,虽说如今贵妃娘娘晋升了,可是贵妃娘娘如今也被指派到了亡故的容贵妃那个住处,虽说还不曾入住,可是那处宫殿已经在修着了,只怕再过些时日,择了个良辰吉日便是要住进去了。” 贤妃凝着她,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容贵妃?” “对,就是容贵妃!” 素挽咬了咬牙,这个事儿原是小太监告诉她的,也是她让小太监不要告诉娘娘,如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个角色倒是换过来了。 她私心的想着,若是能够因此而让贤妃有了复起的心思,那么于她而言倒也未必是一桩坏事。 第3134章 复求 小太监忙朝变了脸色的贤妃道:“主子,您先冷静冷静,喝杯茶。” 贤妃扫了眼桌边的茶盏,端起复又放了下去:“什么容贵妃?素挽,你的意思是说云秀住进了容贵妃那个贱人的宫殿?” 小太监瞪着素挽,沉声道:“主子,您只管放宽心就是,那宫殿如今已经重新修膳过了,想来必然也是无碍的。” 贤妃猛的将手中的茶盏砸了个稀碎,厉喝道:“混帐,这样的事情,你竟也要瞒着我!若是旁人许就信了你这话,本宫在这宫里头这么多年,容贵妃那个住所后来是个什么样子,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吗!” 如今那母子二人若是当真住进去了,只怕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无端的事情出来。 全福瞧着碎了的茶盏福身跪了地:“主子息怒,如今那贵妃娘娘还未住进去,宫殿还处于修膳中,想来已经翻新了一番,必然是无甚大碍的。” 贤妃拂衣一坐,凝着全福,眸色微冽:“好端端的,她作什么要搬到容贵妃那个贱人的宫殿去?原以为那容贵妃不得好死大快人心,不曾想如今死了还要来作妖不成!” 当年若不是容贵妃那个贱人,她如何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原也是怪自己,轻易便信了这宫里的恶毒妇人,分明是条蛇,还非要信那是一条可以救你性命的绳子,最后险些死在那条毒蛇的手里。 小太监垂眸,低声道:“主子,原是良妃……良妃近来有了身孕,听闻最近得宠的很,先前日日去陪着贵妃娘娘,成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在贵妃娘娘跟前伺候着,后来皇上见她喜欢那宫殿,便将宫殿给了她,让贵妃娘娘搬去了容贵妃那儿去。” 贤妃拧眉:“良妃是哪个?” 小太监不敢再惹贤妃生气,便老老实实什么都交待了:“回主子话,良妃原是冯嫔,因着有了孩子,这才晋了位份,成了良妃。” 贤妃冷笑:“呵,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之宠,竟也敢夺了她的宫殿来住,她倒也配!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才好,否则若是真住进了容贵妃那个贱人的宫殿,只怕那贱人念着往日的仇恨阴魂不散!” 小太监急道:“主子,如今您被发配冷宫,哪里还能再回去啊,还请主子顾全大局,不要一时冲动。” 贤妃死死的扯着帕子,整个人面容也一并扭作一团,恨意使得她的气场变得有些可怕。 “不行,我得亲去瞧瞧她才好。否则便是入了夜我也要彻夜难眠了。” 言罢她便要往外头跑,身旁的两个人眼疾手快的将人拦下:“主子,您如今囚于冷宫,不能出去啊,若是出去的话,那些侍卫是可以先斩后奏的,于咱们一百个不利啊。” 贤妃站定在门口,瞧着如织秋雨怔愣了好一会儿:“容我好生想想。” 小太监跪坐在地上,抱着贤妃的手也松开了,瞧着素挽很是无奈:“如今你可满意了。” 素挽轻扯着贤妃的衣袍,担忧道:“我只是想着,让娘娘知道些实情,想着要出了这冷宫也是好的。” 小太监猛的起身,瞧着素挽眼睛发红:“你见天的便想着出去,你可知外头是个什么样子!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动不动便是要丢了性命的,如今呆在这儿有什么不好!起码平安无忧,能够保刀全性命!” 素挽气道:“你总说什么平安平安,如今咱们呆在这儿难道就平安了吗?你瞧瞧主子睡的用的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日日呆在这儿,当初又何故要进到这宫里来,不都是心有所需吗?若是这般平凡的在这冷宫里头呆到死,那才是可悲。主子这般人物,岂能在这儿呆一辈子。” 小太监指着素挽沉声道:“你这样,迟早会害死主子!到时候你就是万死也难辞其罪。” 素挽跟在贤妃身边的时候正是贤妃最风光的时候,那时候的贤妃多得意啊,在宫中简直意气风发,是少有的,那般明艳亮眼。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而如今,无论哪一样,都不及其万分之一! 她敬仰那个光芒万丈的贤妃,也心疼这个落魄无奈的贤妃。 只是素挽越是心疼,就越觉得她家娘娘应该像先前一样,那般风光无限,那般高高在上,而不是瞧着要下雨了,帮着她一块儿收被子。 贤妃听着这二人的对峙,沉声道:“都别说了!你二人出去的时候多探的一些情况,尤其是宫中能说上话的那些宫女太监。” 素挽刀听着面上一喜:“主子,您这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冷宫了?” 小太监却极是担忧:“万万不可啊,主子怎能因为一个贵妃娘娘而将自己置于这般险地,实在不妥啊,再说了,贵妃娘娘有郡主与熙云公主庇护,必然无恙,主子若是将自已搭进去才是真真的得不偿失啊。” 素挽气极,担心贤妃改变主意,忧心道:“娘娘,冷宫这个地方咱们万不能再呆下去了,贵妃娘娘是您的妹妹,若是您要出去,想来她定会想法子的。” 两个人险些打起来。 贤妃凝着小太监,沉声道:“本宫知你忠心,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只有本宫离开这冷宫,才能帮到云秀,先前本宫为人所利用做错了些事,那些事每每本宫想起来总觉于心不安,如今若是拼了性命能偿还一二,护她母子周全,却也是值得的,如今能帮本宫的,就只有你与素挽了。” 小太监低着头,盯着那砖石碎裂的地面,痛心疾首:“娘娘,此番若是出去了,只怕性命堪忧啊。” 素挽气道:“你怎的如今遇了事就胆小成这个样子!在这冷宫里,有谁是将人命当成人命的?咱们能做的便是往上爬,只有往上爬,才能护住自己性命!” 贤妃一只手按在全福的肩上,笑道:“只有站得越高,才能护住想要护的人,全福,望你能理解本宫。” 第3135章 全福 伺候贤妃的小太监叫全福。 他跟随贤妃已经多年,可谓是最懂贤妃之人。 听得贤妃如此吩咐,他痛哭流涕,最终只得点了头:“奴才答应就是,只是还望主子能以自已为重,凡事莫要因贵妃娘娘沉不住气。” 贤妃点了点头,她瞧着窗外忽停了的雨,只觉心境明朗了不少。 一场雨的功夫,这边贤妃的心境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那边的楚云秀一行人正在用膳。 悠悠手里还拿着她新摘的花,擎儿手里也拿了一朵,眼看就要拿到嘴里去吃,被奶娘给制止了。 严昕也不知怎的,竟还在睡,这会儿好容易醒了,草草吃了些东西,没一会儿又睡了。 悠悠见他睡了也就不闹腾他,只和擎儿玩。 徐若瑾替悠悠喂着饭,哭笑不得:“你这是打哪里摘来的花?” 悠悠笑盈盈道:“娘亲,这是悠悠特意摘来给娘亲的哦,娘亲可还喜欢。” 徐若瑾拿了那花搁在一旁:“喜欢,只是你要当心着些,莫要伤着自个了。这花是不可以吃的,你可不要再拿花给擎儿了,若不是奶娘瞧着,只怕擎儿就要把它给吃了。” 擎儿被奶娘抱在怀里,因着已经奶娘已经喂过了,所以也就只吃着羊乳羹当是小零食了。 悠悠在一旁瞧着很是乖巧:“娘亲,你瞧擎儿,他喜欢这些花哦,悠悠去摘的时候他就一直指着这些花,悠悠摘了好多给他呢。” 沐阮吃饭的速度很快:“不愧是皇宫的饭菜,味道真是不错。” 徐若瑾哭笑不得:“佳鼎楼比之如何?” 沐阮怔了怔,不敢得罪徐若瑾,笑道:“自是各有各的风味,好比清淡与辣,并非哪一个好吃,各有其味。” 这回答倒也还凑和。 楚云秀笑问悠悠:“悠悠,你喜欢这儿的饭菜多些,还是喜欢郡主府的多些?” 悠悠侧头想了想,一时有些犹豫:“不管是哪里的,娘亲做的最是好吃!” 熙云公主笑道:“这么小就开始学会哄人了!” “都是爹爹这样说的,悠悠才学会的。”悠悠很不介意出卖梁霄,惹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说笑间,外头的嬷嬷进来了,那嬷嬷是良妃身边的。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公主、郡主。” 熙云公主自顾自的吃着饭,徐若瑾喂着悠悠,并不大理会那嬷嬷。 嬷嬷如今见良妃晋了位,在宫里可以说是横着走都没有敢理,如今这两个宫外的倒是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若非是皇家的人,定是要好生给她们长长记性。 见众人并不怎么理会她,嬷嬷一时有些尴尬,沉声道:“贵妃娘娘,良妃娘娘身子不适,便不来用膳了,特意让奴婢带了几样御赐的菜食过来给诸位尝尝鲜,还望贵妃娘娘莫要生气。” 徐若瑾挑了挑眉,一脸狐疑的瞧着熙云公主:“唉,方才贵妃娘娘让良妃留下来用膳了?” 熙云公主瞧着楚云秀,一脸懵:“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我记得是良妃自个儿回去了。” 嬷嬷被当众打了脸,一时面色有些青,避重就轻:“膳食奴婢已经送来了,还望诸位笑讷。” 她抬了抬下巴,身后端了菜食的人鱼贯而入,徐若瑾瞧着那些菜挑了挑眉,尽是些御赐的标识,如此看来,那夜微言莫不是在她那儿? “我吃饱了。”那菜还没摆上桌呢,徐若瑾已经放了筷子。 熙云公主搁了碗筷,朝那嬷嬷笑道:“嬷嬷送的,似乎晚了些,本宫也吃好了。” 徐若瑾皮笑肉不笑,更有心找茬:“下次若有赏赐的吃食,可要记得脚程走得快些,这都吃好了再送过来,难不成是来找茬来了?” 嬷嬷垂眸,她到底是在这种地方呆了这样久的,并未接徐若瑾这话茬。“奴婢记下了,这就回去禀报娘娘。” 楚云秀朝那嬷嬷点了点头:“良妃有心了。” 嬷嬷脸色总算是好了些:“贵妃娘娘,那这些菜式……” 楚云秀示意身旁的叶荷,叶荷朝嬷嬷淡道:“良妃娘娘一片好心,就留下吧。” 嬷嬷扫了眼徐若瑾,带了些许的挑衅,脸色也跟着笑开了:“贵妃娘娘当真是明事理的,老奴这就告辞了。” 楚云秀垂眸瞧着桌上的吃食,琢磨着擎儿喜欢哪些。 待人一走,徐若瑾气道:“你怎的就将她送来的东西收了?若是这里边放了些毒物可好?” 楚云秀笑道:“这般光明正大送来的,怎会有毒呢,便是要害我,也断断不会这般蠢才是。” 熙云公主拧眉瞧着那六个菜,真真是色香味俱全:“这可难说,若是旁人假借良妃之手要毒害,那可就是查不到了。如今正是要紧的关头,可不能失了防备。” 沐阮将那六个菜细细扫了两遍,伸了筷子便开吃:“没毒没毒,这菜我瞧着还不错,来来来,都尝尝?” 徐若瑾瞧着沐阮直皱眉:“沐阮!” 沐阮怔了怔,猛的放了碗筷,坐得端正了些许,悠悠瞧着沐阮忽觉很是可爱:“娘亲,你看啊,他吃得满脸都是哦,悠悠才没有他这么贪嘴呢。” 沐阮被个孩子说了一通,一时面子有些挂不住:“我那是试毒,怎的就叫贪嘴,再说了那菜原也不怎么样,得亏你们没吃,否则怕也是要吐了。” 叶荷得了楚云秀的示意,领了身旁的宫女接了那些吃食,打发了人回去了,这才将吃食端去了后院,喂了后院养着的狗。 徐若瑾见了这一幕真是要气得冒烟了:“云秀,这良妃是不是日日都这般膈应你?” 楚云秀哭笑不得:“怎能说是膈应呢,如今我早已经不看重那些了,她这般对我又哪里起得了半点作用。” 徐若瑾没了喝茶的心思,搁了茶盏,“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事,须得赶紧想个法子才好。” 熙云公主表示赞同:“如今咱们难得来一次,总归是要替你扫一扫路的,否则再这般下去,只怕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危及你们母子二人。” 第3136章 设计 “如今我在这儿倒也挺好,那良妃不过就是在我面前炫耀一二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忍不得的大事,左不过退一步也就是了,争争斗斗,我是当真没有那个心力,如今照顾擎儿都忙不过来了,只怕到时候会竖敌更多。” 楚云秀仍旧不肯出头露面,只想守着这小日子过。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开解这个不开窍的货。 楚云秀见这二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由失笑:“我知你们也是一番好意,只是如今擎儿还小,我不能用他的性命安危去换安稳富贵,待再等些年,擎儿长大些。” 熙云公主凝着她,神色严谨:“你入宫也有这么久了,要知道,最是变化莫测的便是这皇家的恩宠,一个转瞬的功夫,便可令你永无翻身之日,这样的事情,我还在宫内的时候就见多了。你若是想要保全擎儿,便万不可居于人下,任人欺凌。” 徐若瑾补了话道:“公主说得在理,你一味的退让,到时候只怕连一个宫人都会觉得你良善好欺。” 楚云秀垂眸,瞧着金织玉锦的锦缎:“可如今我身处这如同冷宫般的偏殿,带着擎儿出去总归是不放心的,如今哪还有什么旁的法子?” 徐若瑾有些愁,有时候瞧着身边的人犯了傻,真真是想用个勺子将她那脑袋瓜子敲醒才好,否则见天的这么担忧受怕,徐若瑾觉得她当真是要疯了。 “真不知该如何劝你才好!” 楚云秀哭笑不得:“如今我已经无意再去争宠,繁华富贵也早已经看透了……” 徐若瑾没好看的瞪了她一眼:“只想擎儿平安无事是不是?可你若是不自强,擎儿怎么可能平安无事?莫说今日来了个良妃,明日,后日许就出了个其他的妃嫔来找你麻烦了,你怎的还要一味的忍着。” 叶荷看了楚云秀一眼,立即沉声道:“公主,郡主有所不知,那良妃每每得了恩宠便要向娘娘炫耀一番,腹中之子也总是来来回回的晃,得亏娘娘无意这些,只是前些日子小殿下的粥中便现了细小的针,连着那送来的衣上也有针,更过份的是被子里还有死老鼠,得亏殿下还小,若是大些,定是要被吓坏了。” 楚云秀凝着叶荷直皱眉:“叶荷,谁准许你胡言乱语,赶紧退下。” 叶荷叹了叹气:“娘娘心善仁德,可是这宫里头活下来的,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娘娘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是真的要受制于人了,还望二位能替娘娘择个好法子才是,日日这般瞧着贵妃娘娘被那一个良妃欺负,奴婢实在是……” 楚云秀低斥:“叶荷!看来当真是本宫太仁善了,由着你在这儿这般放肆。” 叶荷急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什么事都不愿麻烦别人,一个人独自受着,可是如今不是独自承受的时候,你瞧那宫里头,不知道多少柴狼野狗盯着,娘娘,您不能糊涂了,定要振作起来才好啊。” 熙云公主撇了撇嘴,训斥楚云秀道:“叶荷这么为你着想,你有什么底气训斥人家?简直就没道理。对身边的人你油盐不进,能拉的下来脸,对外人怎么就软弱可欺?” 楚云秀有些无奈:“如今你们是要合起伙来赶鸭子上架不成?” 熙云公主吹了吹茶盏,笑道:“咱们可没将你当成鸭子。” 徐若瑾脑子灵光一闪,朝楚云秀道:“我倒有一计,或许可用。” 熙云公主就知道徐若瑾鬼点子多,当即道:“快说,是个什么法子。” 徐若瑾笑盈盈道:“自是苦肉计,到时候让她装一装病,再顺便将皇上请过来,到时候要说什么,我也已经差不多想好了。” 熙云公主狐疑道:“这个计谋在宫里可都用烂了,皇兄怎会上这个当?莫不如称擎儿病了还好说些。” 楚云秀急道:“可不能用孩子的身体开玩笑,擎儿还小呢。” 徐若瑾搁了茶盏,扬了扬眉:“你们只管照我说的做,叶荷,你去将那热水袋取来,走走,咱们去里间。” 徐若瑾说办就办,当即便拉着楚云秀去了里间,里间的窗推开是一片枯败之景,徐若瑾极是满意,就让夜微言好生瞧瞧,这住的都是个什么地方,堂堂一个贵妃住在这么偏荒之地,像话嘛! 熙云公主瞧着那热水袋有些茫然:“这东西是做何用处?” 徐若瑾接了那袋子,朝楚云秀道:“你快,更衣在床上躺着装病,旁的交给我就是了。” 楚云秀将信将疑:“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叶荷近前来替楚云秀整理衣衫,扶了她在床上躺着发,徐若瑾将那热水袋搁在她的头上,低声道:“你且忍一忍,待烫些再拿下来,如此反复。” 理好这些,徐若瑾又吩咐叶荷:“你快去差人到皇上那儿通传一声,就说贵妃寒气入体,病得严重,如今连床都起不得了。” 叶荷应下,忙出去吩咐人,速度倒是挺快。 徐若瑾坐在床边,瞧着烫得面色通红的楚云秀,将热水袋拿开了些,朝熙云公主道:“你瞧瞧,可有病着的样子了?” 熙云公主近身一瞧,顿时便拍了手欢喜道:“别说,还真有些像是寒气入体高热不退的架势。”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额头:“确是烫了许多,一会儿若是太医快来时再取下来。” 熙云公主笑道:“我就知道还是你鬼主意多些。” 这头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那边叶荷巴巴的往御书房跑。 太监主管田公公一把将人拦住:“怎么回事,这火急火撩的,皇上正在里头议政呢。” 叶荷朝田公公福了福身,朝他无奈道:“如今娘娘病得厉害,还望田公公替我家贵妃娘娘通传一声。” 云贵妃的事儿,田公公心里是有数的:“你且先回去,咱家这就进去说一声。” 叶荷与田公公也算是这宫里头的老人了,自也是相熟的,只是交情不深:“有劳公公通传,奴婢就在这儿等了消息再回去。” 田公公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内殿。 第3137章 议政 此时正在御书房禀报事宜的人是夜志宇。 家中思忖清楚,他便匆匆赶进了宫,势必要将所指一切禀告夜微言。 “皇上,如今虞尚云的手已经伸到了大魏的朝堂上来了,朝中许多大臣都有把柄在他的手上,他再以此为要挟,让那些大臣给他当间谍,为兆国谋事,方才臣便遇见了这样的事,故而立即前来面圣。” 夜微言顿时震惊:“怎会如此?!兆国离大魏千万里远,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的?” 夜志宇见他还有些犹豫,拂衣跪地,沉声道:“臣此言绝无虚话,这手臂上的伤还是那探子划伤的。” 夜志宇将长袖挽了起来,露出了白色的纱布,纱布上还沾着些血迹,“可惜臣没能抓住他,是伤其一刀,还是被他跑了!” 夜微言看看他的伤势,再见夜志宇一脸忠恳,犹豫道:“只是那兆国哪里有这样的胆量?胆敢渗进大魏来……” 夜志宇指天立誓:“皇上,臣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若当真有虚假,臣愿天打雷劈。” 虞尚云要陷他于不义,那么也不要怪他翻脸无情了。 夜微言自是信了的,凝着他手上的伤,沉声道:“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夜志宇知他问的是探子一事,当即道:“此事发生之后,臣立即就赶过来了,这伤还是路上包的,此事并无旁人知晓。” 夜微言拧眉沉声道:“你做得不错,此事不要张扬。” 田公公打外进来,瞧了眼夜志宇,夜微言心绪不安,带着几许不耐之色:“何事?” 田公公近前去,低声道:“皇上,贵妃娘娘风寒入体,病得厉害……” 夜微言朝夜志宇示意:“你且先回去,好好养伤,此事稍后再议。” 夜志宇见此只得先行退下了。 关于兆国之事,夜微言也需要时间将此消化。 但见田公公在旁,他想起楚云秀来,“她不是与良妃住在一处吗?先前良妃说她气色俱佳,如今怎么好好的就病了?” 田公公接了他递的茶盏,愁道:“这病来如山倒,有时候还不见什么苗头呢,一转眼的功夫便病倒了,殿下还小呢,贵妃娘娘可不能出半点儿事。” 夜微言擦了擦手,朝他道:“走,随朕过去瞧瞧。” 公公见此,忙引着夜微言出了御书房,叶荷见了立即迎上,只是夜微言走得匆忙,并不曾理会叶荷,径直的往楚云秀先前住的主殿奔去。 谁料走到半路,被叶荷给拦下了:“皇上,如今娘娘已经不住这儿了。” 夜微言狐疑道:“什么时候的事?禧福宫修好了?” 叶荷摇了摇头:“回皇上话,还不曾。” “挪到哪里去了?”夜微言瞧着这依旧繁华似锦的宫殿,一瞬间有些恍惚,难怪他每次来见良妃都瞧不见楚云秀的人影,原是挪了地方,而他竟还不知情。 田公公朝叶荷道:“愣着干什么,问你话呢。” 叶荷忙道:“还是在这个宫里,只是处地偏了些。” 夜微言沉声道:“这宫里头再偏的殿宇能偏成什么样,行了,带路。” 叶荷这才起身,领了夜微言绕过繁华的宫殿,一路往西偏殿而去,去的路上那些人还在湖里打捞着尸体,不少的水猴子被打死,合着那被淹死的尸体并排摆在一块儿。 皇上看了直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叶荷垂眸,恭敬道:“回皇上话,先前这个湖里总有宫女太监淹死,如今良妃娘娘正安排了人将这湖清理一遍,原以为会见着落水鬼,不曾想,害人性命的原都是些水猴子。” 夜微言闻着这个味儿脸色铁青。 难道云秀和他的儿子就住在这个一个地方不成?! 又走了好一会儿,地势越发的偏,绕过此处便是一处略显老旧的宫殿,宫殿的大门都已经脱了漆,露出了岁月斑驳的痕迹来。 夜微言立即吩咐停下轿辇,瞧着那扇门很是不满:“谁将贵妃挪到了这里来了。” 田公公低声道:“皇上,那日您不是正与良妃娘娘下棋吗?钦天监的说贵妃娘娘的孩子与良妃的有所冲撞,故而得搬离,您当时说让她在这宫里随意挑一处偏殿先住着……” 夜微言拧眉瞧着田公公,狐疑道:“朕说过这话?朕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一直以为这楚云秀还住在先前的宫殿,不曾想,一转的功夫,竟住到了这儿来了。“ 田公公小声道:“那日原是个好日子,您一时高兴,就喝得多了些,如今想来不记得也属正常。” 夜微言一拍额,心生几分愧疚:“禧福宫修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修好。” 田公公垂眸,正欲说话,里头便出来了个宫女,见了皇上便高呼万岁,一时院子里头的人乌啦啦的跪了一地。 外面声音极大,连里面的楚云秀都听见了。 可毕竟是装病,她有些慌:“完了完了,皇上来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被发现了……” 徐若瑾一把将她按进被子里,沉声道:“你只管睡着,不要作声,其他的交给我和公主就是了。” 熙云公主将按在她额上的那个热水袋取了下来,藏进了被子里头,小声道:“你好生睡着就是了,可切记不要出声,偶尔再咳两声,装得像些。” 楚云秀如今真是被赶鸭子上架,整个人慌得不行,却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配合着她们。 皇上从殿外头进来,打量着四周真是哪哪都不满意。 宫殿是真的老旧了,估摸着也就是临时修出来的,也不知是内务府的疏忽还是旁的什么意思,竟将一个贵妃给挪到了这儿来住?! 这些人,都该砍了头! 徐若瑾怕楚云秀紧张被看出来,夜微言一进门她便迎了上去,“皇上,您可是来了,如今贵妃娘娘病得厉害,整个人是昏迷不醒的。” 夜微言拧眉,打量着躺在床上的人。 她如今在这宫中有了太多的变化,再不是当初那个模样了。 夜微言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感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起身吧。” 第3138章 体弱 熙云公主瞧见夜微言,与徐若瑾使个眼色便上前道:“皇上,如今她这般病着,臣妹瞧着好生心疼,您怎么也不多看看?” 徐若瑾当即接了话:“是啊,先前生了擎儿身子本就弱得很,好容易调理了一段时日才好些,怎的才这么几天?身子比之前更弱得很,连风都轻易受不得了。” 夜微言欲坐床边,奈何徐若瑾挡着,也不知让个位置,夜微言有些恼火,转身便坐在内殿椅子上,沉声道:“可请了御医来瞧?” 徐若瑾扫了眼四周,朝夜微言道:“如今皇上将贵妃娘娘发配到这儿来,不知情的还当是这母子二人失宠了呢,哪里还会将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别说是御医了,若不是先前抓了药,如今只怕喝的药都要断了。”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一副心伤不已的模样:“是啊,这可是擎儿的生身母亲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擎儿还那样小……” 皇上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瞧着这二人一唱一合的,脸色铁青:“去太医院将医正给朕传来。” 田公公得了吩咐,立即差人去办。 夜微言理了理衣袍,淡道:“她的病自有御医诊治,你二人也不必担心。” 徐若瑾吁长叹短:“怎能不担心呢,如今她这宫里头举目无亲的,连个倾心照顾的人都没有,孤儿寡母孤苦无依被人欺成这个样子,我瞧着便心疼。” 夜微言一张脸黑如锅底,怎么就孤儿寡母了,这不是明着暗着咒他死吗! 熙云公主在一旁帮腔:“是啊,如今这么个地方哪里是人住的?也不知是谁给安排的,竟让一个贵妃娘娘住在这儿,臣妹知晓这皇家最是讲规矩的,如今怎的这般失了体面。” 徐若瑾摸了摸楚云秀的额头,以身体挡了夜微言的视线,楚云秀微微眯着眼,暗自扯着她的手,示意自己的紧张与害怕。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手,无声的安抚着,一面伤心道:“皇上,别又怪臣妇不知尊卑,云秀是我最好的姐妹,也悠悠未来的亲家母,如今她这个样子,我怎能不心疼。” 她顺手将那个热水袋又不着痕迹的搭在了楚云秀的额上,心疼不已。 熙云公主吸引皇上的注意力:“这宫里头不过才是深秋,怎的呆着如同深冬了似的,冻得厉害,怕是这宫殿的风水也不好,你说那良妃嫌擎儿冲撞了她的孩子,也该给贵妃安排个好去处才是,怎的公报私仇,给人安排到了这儿来了。” 徐若瑾连连点头,按着楚云秀的手:“是了,若不是这儿寒气逼人阴风阵阵的,这人的身子也不至于这般弱才是,这宫殿定是许久不曾住过人了,那不远处不是有个湖吗?里头还不知淹死了多少人呢,谁知那些个鬼啊魂的会不会跑来这殿里头躲风避雨。” 熙云公主猛的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拍帕子:“这般说起来,那禧福宫原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吧。” 徐若瑾见她将话引了上来,打蛇便随棍上:“是了,那儿传闻也是多孤魂野鬼的,格外闹腾,同这儿原也没什么区别。” 熙云公主狐疑道:“若瑾,先前听说贵妃娘娘与那容贵妃颇有敌对的意思?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旁的事情?” 夜微言脸色微沉,这二人是打算唱一出双簧给他不成!一个一个的,竟连他说话的余地也没有了。 徐若瑾见夜微言脸色不好,又道:“确是有些恩怨,如今那禧福宫虽说是空了,可是到底心里头住的不够安稳。” 皇上捏着叶荷端上来的茶盏,只觉索然无味,顺手便搁置了。 “你二人这多话作甚?禧福宫与这西偏殿既是不妥当,朕重新替贵妃安排一处就是了。” 徐若瑾欢喜道:“贵娘娘娘娘性子良善,喜安静的去处,再者说了,好歹也是贵妃,一宫主位还是当得的,皇上还是不要让那些妃嫔和贵妃娘娘住一块儿的好,否则冲撞了这母子二人,那这个宫殿挪与不挪也怕是没有区别了。” 皇上黑着脸沉声道:“朕自会差钦天监与礼部着手替贵妃择一处妥当之处,此事瑜郡主就不要操心了。” 徐若瑾笑盈盈的福身:“多谢皇上。” 夜微言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他倒是心中松一口气,徐若瑾的脾气他太了解,倘若自己不给句痛快话,还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是这破宫殿给了楚云秀,他也的确心虚愧疚。 这群该死的人! 几人正在说着,外头忽的进来了一个人,身影初现,嗓音便已经飘了过来:“姐姐,姐姐你怎的就病了,妹妹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如今也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如何就昏迷不醒了!” 来的正是良妃,那娇滴滴的嗓音哄得徐若瑾身躯一震,不着痕迹的将凑过来的良妃给挡了。 “如今贵妃娘娘身子有恙,良妃还有身孕,不要靠得太近了。” 良妃透过细缝打量着楚云秀,见她脸色泛红,额头冒汗,顿时有些怀疑:“她怎的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可怜的姐姐,可万万不能有事啊,妹妹一个人大着肚子,自顾不暇,哪里照顾得了擎儿?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提到擎儿,楚云秀微有了些动静,徐若瑾死死的按着她。 “这贵妃娘娘原就身子娇弱,不像良妃娘娘,这么远的路,良妃娘娘一日能走三四回。” 徐若瑾一见了她便不开心。 若不是良妃心存歹毒,楚云秀也不会挪到这儿来,顶多就是在她原先的宫殿里头呆上一阵子,待禧福宫修好了,再挪过去。 可就因为这良妃恃宠而骄,可以夸大自己的地位和右相府的地位,所以才逼得楚云秀连连退步。 夜微言也是个大傻子,根本不管后宫的事,所以才被良妃拿捏得格外顺当。 若不是今日她和熙云公主来了,再过两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第3139章 良妃 良妃摸着肚子,站在夜微言的身旁,满脸娇羞:“瑜郡主,臣妾原也是担心姐姐,这些日子在宫里,也是亏得姐姐的照拂,臣妾又岂是那般不识感恩之人。” 夜微言扶着良妃,终于有了些笑意:“良妃有心了。” 良妃娇笑道:“原就是臣妾该做的,皇上可别夸臣妾,臣妾会自傲的。”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面面相觑,这良妃还真是会哄男人的心…… 良妃朝徐若瑾笑道:“你怎的总挡在贵妃姐姐的跟前,也不怕拦了她的空气,还是稍让一让,待臣妾好生瞧瞧。” 徐若瑾顺势在床头坐了下来,伸手接了叶荷递的帕子,有模有样的搭在楚云秀的脑门上:“良妃如今还怀着龙种,这风寒怕也是会传染的,到时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可不背这个锅。” 良妃见楚云秀的脸色极差,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不知是真还是假,只是保险起见,她刻意的便离得远了些。 “都病成这样了,怎的也不请个御医过来,如今让咱们这些人跟着担心,待姐姐醒了,臣妾定要好生同她说道说道才行,让她多注意着些自个的身子。” 夜微言瞧着良妃失笑:“你倒是个知心懂事的。” “是啊,倒是难为良妃抱着个肚子大老远的来一趟了,也不看看是谁鸠占鹊巢将正主给欺到了这西偏殿来了。”徐若瑾看不惯夜微言对她的宠溺,冷了脸子嘲讽道。 良妃面色一白委屈道:“瑜郡主怕是误会臣妾了,这西偏殿,臣妾原也是不同意的,只是臣妾知道的时候贵妃娘娘已经自己搬了过来……” 熙云公主笑道:“本宫在皇家呆了这么多年,倒从未见过一个偏殿的妃子让一个正殿的贵妃给她挪位的,若是良妃当真有心,不妨住回自己的宫里去,瑜郡主,你说这话可在理?” 徐若瑾瞧着险些气炸的良妃,心情大好:“自是在理的,若是良妃有心,不如就在这儿住下。” 良妃朝夜微言的身旁靠了靠,低声道:“皇上,许是臣妾哪里得罪了她们了,今儿打臣妾进门,她们便一直在指责臣妾的不是,臣妾是真委屈的。” 瞧着良妃委屈无奈又善解人意的架势,徐若瑾直拧眉。 “皇上,这个地方风水本就不好,阴气又重,您还是差人将良妃送回去的好,若是因此伤了胎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良妃捏着帕子,假笑道:“多谢瑜郡主关怀,臣妾腹中并无不适之感,再说了,姐姐如今重病在床,臣妾怎好就此离开?叶荷,不是差人去请御医了吗,怎的还没有过来。” 叶荷朝良妃淡道:“回娘娘话,这儿离太医院还有些脚程,怕是要过小半个时辰才能过来。” 良妃担忧的靠着夜微言:“皇上,你快差人去催一催,可别来晚了,臣妾担心会出事呢。” 夜微言揉了揉好的发,温声道:“不会有事的,有朕在这儿呢。” 徐若瑾替楚云秀换着毛巾,一面朝熙云公主道:“公主,我记得先前良妃从贵妃娘娘这儿穿走的那件浅蓝色的织锦羽衣还挺好看的。” 熙云公主狐疑道:“是好看,只是,良妃怎的突然换了?” 良妃面色微有些尴尬,她能说她其实厌极了那件衣服吗? “那衣裳原就是贵妃姐姐的,臣妾哪能真的夺人所好,不过就是被悠悠那孩子泼了一身茶换一换罢了,本宫私心想着,既是姐姐喜欢的,便差人洗了重新再送回来。” 徐若瑾笑道:“良妃娘娘真是有心了,与其送一件穿过的,不如重新做一件新的送来,你二人既是姐妹,穿一样的款式,倒也更显姐妹之情不是。” 夜微言捏着茶盏,有些无聊,心里又记挂着楚云秀,于是便搁了茶盏,近到床边。 只是徐若瑾还是不肯让开,夜微言又开不得口,着实尴尬不已。 田公公在一旁瞧见,陪着笑温声道:“还请瑜郡主稍稍起下身?” 徐若瑾抬头,瞧着夜微言道:“皇上天子之躯,可别传染了,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行定论的好。” 夜微言黑着一张脸:“无妨,朕身子好,不怕传染。” 徐若瑾心存犹豫,田公公催促道:“郡主,皇上也是担忧贵妃娘娘,您还是赶紧让一下位置,让皇上好生瞧一瞧。” 徐若瑾一本正经道:“田公公怎也会由着皇上的性子来?这若是当真染了病,只怕哭都来不及了!” 这话说得田公公一番话卡了嗓子眼儿,良妃挽着皇上的手,温声道:“瑜郡主,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感情原也是极好的,如今见了贵妃娘娘这般病着,听闻扔了议事的事儿便赶了过来了,你好歹让皇上瞧上两眼。” “那皇上可小心着些。”徐若瑾稍稍挪了挪,顺手将那额上的热水袋取走,塞了自己的袖兜之中。 夜微言瞧着楚云秀泛红的脸一苍白的唇,一时竟有些心疼,直直的瞧着,不自觉便伸了手过去,在她的额上摸了摸,拧眉:“怎的这样烫!” 徐若瑾点了点头,无奈道:“如今她的身子弱得很,这样的地方哪里是人住的,寒气与邪气这般折磨,只怕是个正常人也要病倒了。” “如今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日后若是择的宫殿不佳,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到时候擎儿可怎么办。他还不过一岁多,也不过就是会含含糊糊的喊句母妃。” 田公公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徐若瑾,笑道:“郡主多虑了,这宫里头可有顶好的御医,断不会教贵妃娘娘有事的。” 徐若瑾才不屑这些寒暄说辞,瞧着良妃一脸狐疑,立即朝夜微言道:“皇上,那太医怎的还不见来,再这般烫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的。” 如今深秋,屋子里还生着个碳盆,因着演的是风寒,所以楚云秀盖了好几床被子,加上被子里头捂了个热水袋,没一会儿便满头大汗,徐若瑾亲手替她擦着汗。 皇上瞧着热汗直冒的楚云秀,狐疑道:“盖着这么多床被子,许是热着了,将被子去两床。” 第3140章 就医 良妃瞧着楚云秀,朝皇上忧心道:“皇上,这是风寒,原就是要盖上被子捂一捂发些汗才好,只是这般烧下去,持久高烧不退,不知会不会烧坏脑子,臣妾之前有个宫女,便是这样高烧不退,臣妾还特请了御医来瞧,最后高烧烧了两天之后便神智不清了,臣妾瞧着她眼看也到了出宫的年纪了,便打发了她出宫回家了。” 徐若瑾将楚云秀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用帕子替她擦着,也是着急:“这宫里的御医怎的这样慢,莫不是瞧着是给贵妃娘娘瞧病,所以就怠慢了?皇上,要当你的贵妃,可真是难呐。” 夜微言面色沉了沉,朝田公公道:“你亲去传话,朕给他一柱香的功夫,若是还不曾赶到,他这个太医院的医正也就不必担着了。” 田公公忙解释道:“皇上,那太医院打这儿过来便要小半时辰呢,如今才过了一会儿。” 夜微言拂衣坐下,面色阴沉:“人命关天,这般怠慢怎么行。” 田公公低声道:“皇上,那太医院医正的年纪也大了,这走起路来哪里有年轻人那般轻快,贵妃娘娘这儿有您庇护着,想来定是安然无恙才对,您只管放宽了心就是。” 徐若瑾瞧着田公公,挑了挑眉:“依着田公公这话,如今病的是贵妃娘娘,不是皇上,你就不着急了?” 田公公忙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瑜郡主误会咱家了。” 徐若瑾猛的起身,瞧着田公公,眸色微眯了眯:“我不管这宫里头是个什么规矩,她是宫中礼部册封的贵妃娘娘,是皇上后宫中品阶最高的人,若是这般位分的人生个病都得不到及时的诊治,这太医院不要也罢!” 田公公看了眼夜微言,只得硬着头皮道:“咱家这就差人再去催一催。” 田公公是夜微言身旁的人,按说他是最清楚这宫里头的种种的,如今连他对云贵妃都敢这般不看重,更遑论其他人了。 田公公匆匆出门,叫了陈公公。 田公公毕竟年迈,许多跑腿儿的事都由陈公公负责。 陈公公接了差事,一脸难堪的出门去吩咐。 小徒弟眼巴巴凑了过来,狐疑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陈公公摆了摆手,低声道:“别提了,赶紧备个轿子,去将太医院医正给抬过来,快。” 小徒弟傻了眼:“已经差人去请了,怎的这般着急?贵妃娘娘莫不是真的病得厉害?” 陈公公睨了他两眼,急道:“缺心眼的东西,让你去赶紧去,当心你那颗脑袋,如今公主与郡主都在里头呢,就连皇上都不敢拂了郡主的面子,你还磨磨蹭蹭,是不是不想要这颗脑袋了?!” 小徒弟眼珠子滴溜一转,“您的意思是说,贵妃娘娘重新得宠了?可是宫里的人瞧着她都发配到这西偏殿来了,这分明就是皇上的意思……” 陈公公一拂尘打在他的帽子上,冷哼一声,斥着道:“你迟早死这张嘴上!在这宫里当差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没点数不成!” 第3141章 医正 小徒弟跟在陈公公的身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宫里的事儿他原也是看得差不多了的,可是贵妃娘娘这个事,他是真的看不透。 “师父,我不过就是跟您说道说道罢了,若是旁的人,我哪里敢,皇上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陈公公公公瞪了他两眼:“先前我不是将这贵妃娘娘迁宫之事交给你办,你瞧瞧那宫里头的摆件,连个贵人的都不如,让你安排,你就给我安排成这个样子,没摘了你的脑袋已是仁慈!” 小徒弟急道:“师父,我原也以为那是皇上的意思,这人都给发配到这地方来了,又哪里还会在意贵妃娘娘?一时听了宫里那些人的昏话,忘了贵妃娘娘还有一个小皇子。” 陈公公真是想吐口血:“我在这宫里头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怎的就收了你这么个不长心眼的徒弟,你怕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小徒弟慌道:“师父,你可要救救徒弟啊。” 陈公公公公瞧着远处提着医药箱子慢悠悠过来的医正,领了众人便窜了过去:“医正,皇上吩咐让您快着些,您上轿吧。” 医正提着箱子慢慢吞吞的朝着轿子挪,陈公公看了是心急火撩的:“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抬,若是一柱香的功夫到不了,可仔细了你们的脑袋。” 到底是关乎性命的时候,一群人将医正抬上了轿子,风风火火的朝着楚云秀的宫殿奔去。 那架势,一路上惊扰了不少宫人的好奇。 “方才不要命一样朝前边跑的,好像是陈公公……” “轿子里边坐着的似乎是太医院的御医呢,莫不是哪里出了什么事儿了,怎的这般着急。” “瞧着那方向好像是先前云贵妃娘娘居住的宫殿。” “莫不是良妃的孩子出事儿?否则也不该这般风风火火的才是啊。” 一群宫人在宫道上相互猜疑,最后都觉得是良妃的肚子出了事儿,毕竟皇上前脚也去了,若不是那孩子的事儿,估摸着皇上也断不可能这般着急才是。 那一群人拼了命的跑,终于在一柱香落下之前跑到了。 徐若瑾坐在床边握着楚云秀的手,低声轻叹:“如今御医总算是赶到了,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有事的。” 良妃捏着帕子,瞧着徐若瑾着急又担忧的模样,心里生了几分羡慕。 这几个人向来是一心的,而她身边,若是也能出现这样真心的人,那该是多好。 御医是被抬到夜微言跟前的,陈公公跑得气都快断了,近前复命:“皇……皇上,人,人奴才已经带来了。” 医正一上前便瞧着坐在软塌上的良妃,哆嗦着一把嗓子,慢吞吞的取出手枕:“还请良妃娘娘伸出手来。” 夜微言脸色微沉:“朕瞧着你是老的不中用了!竟边谁病着都分不清楚了。” 医正狐疑的瞧着良妃:“这,难道不是良妃娘娘?” 良妃笑道:“本宫确是觉得腹中偶有不适,只是也须得等到姐姐的身子好些了,再有劳医正为本宫诊治。” 叶荷朝医正道:“大人,是奴婢的主子近来身子不适,也不知怎的,额头烫得厉害。” 医正磨磨蹭蹭的挪了过去,到底也是上了年纪了,行动起来相当的缓慢,看得旁人是心肝俱堵。 到了床边,医正摸了摸她的额头,猛的便缩了回去,这会子的速度倒是不慢了。 “此……此乃高热之症,有劳娘娘将手伸出来,待臣把把脉。” 徐若瑾将楚云秀的手拿了出来,摆在手枕上,顺手便下了纱帐,挡下了楚云秀紧张的表情。 医正莫着山羊胡,朝楚云秀狐疑道:“这,当真是好生奇怪的脉象,心律不齐……” 一个大殿里数双眼睛盯着医正,徐若瑾最是着急:“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身子烫成这个样子,总归是要降一降温才好。” 医正摆了摆手,摸着胡子直皱眉:“这样的病症,臣行医多年从未遇见。” 良妃揪着帕子,瞧着夜微言,一双眼睛差点就要哭出来了:“皇上,这可怎么办,这可是臣妾的姐姐,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臣妾可怎么活啊,擎儿还那样小,瞧着怪可人见的,到时候若是让旁的妹妹们抚养,臣妾也不放心……” 徐若瑾扫了眼良妃,恨不能将她丢出去:“如今贵妃娘娘还躺在床上,你哭哭啼啼成何提统?若是止不住你的眼泪,那就出去哭!” 良妃顿时被她堵得面色发白:“你,如今姐姐已经这样了,我连哭都不能哭吗?说着与姐姐多好的感情,如今姐姐这般了,你却一滴眼泪,一个伤心的表情都没有,依我瞧着,最无情的就是你了。” 徐若瑾守在床边,冷斥道:“我可比不得良妃心善,便是路边的蚂蚁死了也是要哭上一哭的,如今我只盼着贵妃能好起来,无论如何,我都要保她周全,你这哭丧的眼泪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良妃脸色被气得铁青,瞪着徐若瑾咬牙切齿:“你,你太过份了,怎能这般说本宫。” 徐若瑾扫了她两眼,见她梨花带雨咬着唇一脸委屈,顿觉解气:“我说你什么了?良妃娘娘,我可不曾说过您半句坏话,皇上可在这儿看着呢。” 良妃咬牙瞧向皇上,皇上虽平时纵容良妃,哭一哭闹一闹的,但是那是夫妻之间的小情绪,若是在这样的场合拿上来,那就当真不是个事儿了、 夜微言只拍了拍她的手,敷衍得格外随意:“爱妃,如今你还有着身子,要稳着些情绪才是。” 良妃捏着帕子,极是委屈:“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原也是担心姐姐,我这一着急就容易胡思乱想,也不知姐姐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了,瞧着臣妾真真是着急又上火的。” 夜微言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想来良妃也是累了,先行回宫去吧,待贵妃有了消息,朕便派人去知会你一声。” 良妃心头一跳,皇上这对她生厌了吗? 第3142章 病中 分寸这东西,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极其重要的,甚至处决于一个男人对你宠爱的程度。 良妃眼见夜微言有些不耐烦,当即便乖巧了:“皇上,臣妾在一旁瞧着就好,决计不再给郡主和医正添乱,若是臣妾这个时候走了,姐姐…当真有个什么事,臣妾定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夜微言捏着眉心,点点头,未再多说,良妃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不再多说什么。 徐若瑾低头瞧着一脸热汗的楚云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 医正收了手,朝皇上道:“皇上,这……这贵妃娘娘体虚得厉害,加上近来寒邪入体,导致如今高烧不醒,老臣先开几幅方子,且先好生补一补,再替娘娘去一去湿寒,想来病情也就会好转了,只是这体虚之症,老臣记得娘娘先前生下小殿下便虚得厉害,老臣也差人开了补方,如今一晃一年多了,怎么总也不见好?” 叶荷叹了叹气,急道:“原也是将养着的,只是后来出了些事儿,身子便越发不好了。还请太医细细诊治一番,奴婢每瞧见娘娘体虚痛苦的时候,便心如刀割。” 太医望向夜微言,低声道:“皇上,恕老臣直言,若是贵妃娘娘的身子再这般虚下去,只怕……便是太医院合力救治,也是无力回天了呀。” 夜微言微微拧眉:“如今高烧不退,可有法子?” 太医摆了摆手,朝夜微言道:“此处乃是整个宫殿里阴寒之气最重的所在,老臣斗胆,此处风水亦是不佳,老臣这一把老骨头呆着都觉得寒气侵人,更何况是贵妃娘娘这般体虚之人了。” 徐若瑾忙问话:“您的意思是,这寒气入体,是因着这间宫殿所致?” 医正摸了摸胡子,慢吞吞的收拾东西:“略占五成,旁人许是没有影响的,只是娘娘体虚得厉害,对于这阴寒之气,最是敏感,一来二去的也就折腾病了。” 良妃揪着帕子关怀道:“姐姐什么时候才能醒?太医,你定要用顶好的药,若是缺了哪些药,只管告诉本宫,本宫如今有着身子,皇上原就赐了好些补的,本宫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若是能给姐姐补了身子,原也是那药的福气了。” “贵妃用药,还需要你一个妃子的宫里拿,良妃娘娘这话是在说皇上偏袒了谁?”徐若瑾一句话,斥得良妃不知该说什么,夜微言蹙紧眉头看着太医,“退烧要紧! 太医将东西整理好了,温声道:“高烧不退,只须以酒擦轼身子就好了,待烧退了也就会醒了。” 夜微言狐疑道:“酒可退烧?” 良妃笑道:“皇上,确是可退烧的,臣妾一着急倒是给忘记了。嬷嬷,你且去,将咱们宫里最好的酒拿过来!” 徐若瑾给了叶荷一记眼神,叶荷忙道:“良妃娘娘,这宫中旁的没有,还是有不少酒的,都是瑜郡主带来的灵阁的酒,不劳烦您了。” 叶荷转身便去取酒,夜微言这才朝那太医道:“你替良妃瞧瞧,她这身子可否安康。” 医正领了旨,替良妃把脉。 徐若瑾坐在床边,替楚云秀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汗。 这医正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慢,良妃坐了好一会儿,见他神情不大好,忧心道:“太医,你只管告诉本宫就是了,究竟是何缘故?有皇上在这儿陪着本宫,本宫受得住。” 夜微言闻言一只手握住良妃的,沉声道:“有朕在,必让你母子二人平平安安。” 徐若瑾直接翻了个白眼,正被楚云秀看到,狠狠捏了一把她的手,不再让徐若瑾多说。 徐若瑾没忍住,到底是把心底不快说除了嘴:“良妃娘娘这身子,您还是带着她回她宫内去诊治吧,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可别扰了贵妃娘娘,如今躺在床上的是贵妃,可不是良妃。” 夜微言摸了摸鼻子,如今敢这么同他说话的,也就只有徐若瑾了! 可偏他还不能拿徐若瑾怎么样,便收了手。 “太医,良妃如何?” 太医医正摇了摇头,良妃一颗心瞬间便凉了:“你……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本宫的孩子哪里不妥?可本宫近日不曾觉得腹痛,只是觉得有些胀……” 太医医正答道:“回良妃娘娘话,娘娘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娘娘之所以觉得腹胀,只是因为近来吃得多了些。” 良妃一张脸顿时微微发白,有些尴尬:“不是说吃得多些对胎儿好吗?本宫还担心吃多了胖起来呢。” 夜微言扫了眼医正,淡道:“既然都平安无事,便退下吧。” 良妃垂眸,知夜微言如今是有些烦她了,便顺着梯子往下爬:“皇上,姐姐没事就好了,臣妾如今有着身子,也累了,就先回去了,若是姐姐醒了,还请知会臣妾一声,也省得臣妾总是提心吊胆的。” 夜微言知她历来是个识时务的,如今这般还是满意的,便朝田公公道:“你替朕送良妃回去。” 良妃朝夜微言温声道:“皇上,那臣妾就告辞了。” 田公公领命之后,便跟随良妃退了出去。 夜微言扫了眼偏殿,偏殿里的两个孩子正在玩耍,擎儿不过一岁多,手里拿着个小风车瞧着正在有模有样的煮茶的悠悠,悠悠倒是细致,只是大约也是头一次煮茶,这么一连串的功夫下来,倒像是小孩儿过家家。 悠悠斟了盏茶递给擎儿,奶娘朝悠悠温声道:“小姐,如今小殿下年纪尚轻,这茶是饮不得的,小姐可将茶换成水哦。” 悠悠抱着茶盏愣了愣:“可是娘亲她们也常喝茶。” 奶娘知道悠悠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低声轻笑道:“少儿饮茶于身子不好,小姐想来也是不怎么饮茶的罢?” 悠悠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娘亲不怎么让悠悠喝,悠悠也不喜欢喝,太苦啦。” 奶娘点了点头,接了悠悠手中的茶盏,将茶换成了水,递给她:“如此便不苦了。” 悠悠端了茶盏小心翼翼的喂着擎儿,那模样真真是可爱。 夜微言难得瞧见这般欢喜的场面,只觉这对赐婚的小家伙甚是般配。 可是一想起徐若瑾这个未来亲家,他就头疼。 第3143章 冷宫 徐若瑾正在替楚云秀去寒,虽说是去寒,可是一掀开被子,帕子这么一擦,整个人的脸色瞬间也就好多了。 夜微言站在一旁,打量着楚云秀,叹了叹气,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就到了这般田地。 徐若瑾恐露了破绽,便合了帘子,转身朝向夜微言,开口直言:“皇上可还记得贤妃。” 夜微言拧眉:“提她作甚。” 徐若瑾只觉衣袖子被身后的楚云秀背地里拽了拽,示意她不要在皇上面前提及贤妃。 偏徐若瑾不信这个邪,她直言道:“如今贤妃也在冷宫里呆了这么久了,该有的折磨,后宫里的妃子们可一个都不曾少给过她,该受得罚也差不多了,皇上可否给她一个机会,让贤妃去尼姑庵祈福自省?” 既然楚云秀是担心的,那她便替楚云秀断了这层担忧。 贤妃离开,楚云秀在宫中没有把柄,总归是会好过些,毕竟她不好说出口的,于徐若瑾而言,倒是无所谓。 夜微言扫了眼楚云秀,沉声道:“她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险些害了她们母子二人,如今你却要替她求情?朕将她打入冷宫留她一命已是莫大的恩赐。” 徐若瑾笑道:“皇上,这话原也没错,只是如今贵妃母子也已经平安了,贵妃与她原也是姐妹一场,她为奸人所害落得那个地步,原也是咎由自取,只是在这冷宫里,又能起些什么作用?还不如将人打发去尼姑庵里头,替贵妃母子祈福自省,这才算得上是将功折罪了。总比在冷宫里毫无用处的被逼疯更好一些。” 夜微言并未当即拒绝,听着倒也觉有几分道理,只是,此事他还需好好考虑考虑,否则,任哪个妃嫔犯了这般大错,也只得一句尼姑庵自省便这么将人放了? “此事不急,容朕考虑一二。” 徐若瑾朝皇上福了福身,笑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处事果决,不过此事确是棘手,臣妹届时便在家中等皇上的消息了。” 夜微言凝着楚云秀,忧心道:“怎的还不见醒?” 徐若瑾将她的手反复擦了擦,见楚云秀适时醒来,欢喜道:“皇上瞧,这可不就醒了吗?” 夜微言忙近前去,亲自扶着她坐起身:“你如今身子虚,就不要行礼了。好生将养着。” 这般亲近的温和,楚云秀已经许久不曾得到过了,一时之间,倒有一些意外的羞涩。 楚云秀抿了抿嘴,顺着皇上的手复又躺下,有气无力道:“多谢皇上。” “爱妃还是多多休息,朕自会让人好生安排你和擎儿的住处。” “臣妾谢过皇上。” …… 徐若瑾见事情都打理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留在这儿:“既然贵妃娘娘平安无事了,那我就告辞了。” 楚云秀心里颇为不舍,不过小坐了这样一会儿的光景,便又急着回去了,只是如今她也是无奈得很:“若不是你在这儿照顾着,本宫只怕还在这儿躺着。” 二人隐秘的对话不用说明,徐若瑾明白楚云秀是什么意思。 “你我不必客气,银花,你去瞧瞧熙云公主可好了?” 银花应声便去寻人,熙云公主因着孩子身子不大好,所以照顾孩子去了,这样一个小偏殿,还是好寻的,只一会的功夫熙云公主便寻了回来。 昕儿还被她抱在怀里,乖乖的,不哭也不闹,目光有些犯傻,熙云公主见他旁的地方并无大碍,当心伤了脑子,打算回去的时候请沐阮再替昕儿好生瞧瞧。 徐若瑾见她来了便上前迎了过去:“昕儿这是怎的了,怎么这般安静?可不像他的性子。” 熙云公主愁道:“原以为是贪睡,可谁知睡醒了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待回去的时候,再请大夫来瞧瞧吧。”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皇上道:“皇上,既然贵妃平安无事了,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皇上坐在床边,瞧着楚云秀满眼怜惜点了点头:“去吧。” 徐若瑾领了熙云公主、沐阮等人又一路返回去,半道上遇见了良妃身旁的宫女,手里头提了好些东西。 见了这二人便福身行礼:“公主,郡主,这是娘娘特意让奴婢给二位备下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只望二位喜欢。” 徐若瑾与那良妃原就不对盘,如今瞧着这些东西,自也是根本不屑不理睬:“我既没有礼给她,她给我的自也是要不得的,你拿回去吧。” 宫女跪在地上,笑道:“原是娘娘一片心意,哪里谈得上礼尚往来,想来娘娘精心准备的,郡主合该喜欢才是。” 徐若瑾瞧着悠悠,挑了挑眉:“依悠悠之见,那位良妃娘娘的礼,咱们收是不收?” 悠悠瞧着徐若瑾不开心,立即道::“娘亲,悠悠不想要她的东西。”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朝那宫女笑道:“既然我们母女都无此意,这个礼就算了。” 宫女慌道:“郡主,此物是难得一见的好物……” 徐若瑾牵着悠悠上了软轿,拂开帘子瞧着那宫女:“我还没有什么宝物是不曾见过的,转告她一声,用不着拿这些东西来讨好我,若是哪日我知道她找云贵妃的茬,我定不会饶她。” 宫女垂眸,端着手里的盘子心跳得厉害,只是在宫中常年的经验让她还能冷静的跪在这儿好好说话。 “原是奴婢忘了,只是郡主对我家娘娘怕是有些误会。 徐若瑾搁了帘子,淡道:“走吧。” 软轿缓缓朝前边行驶。 熙云公主笑道:“你回去吧。” 那宫女忙道:“先前良妃娘娘瞧着严小少爷不舒服,一回去便差人配了药,那药是宫中御医开的,有许多孩子原就是严小少爷这般的症状,后来服了两剂药便大好了。” 沐阮挑了挑眉,接了那药闻了闻,又搁了回去。 这良妃还真是不简单,自己挖个坑,然后诱着人往里头跳,跳完了又给人一个梯子,从此便号称自个是旁人的救命恩人。 沐阮搁了药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进了软轿里。 第3144章 旧事 熙云公主一见他这态度便明了了,朝那宫女笑道:“良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昕儿的症状,自有熟知他体质的大夫来替他瞧,就不劳良妃关心了,再者,本宫也是为她好,若是万一昕儿吃了她这药,身子不适,到时候只怕良妃还要也担些责任,如此一来,也平添了不少麻烦。” 宫女垂眸,捧着盒子低声道:“多谢公主一片好意,奴婢定然悉数传达。”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轻笑道:“本宫也是为了良妃好。” “奴婢明白。” 熙云公主这便抱了昕儿进了软轿,轿子里头,徐若瑾正抱着悠悠,一只手拔弄着她柔软的头发。 见她来了,稍让了些位置。 沐阮见软轿动身了,这才掏出一粒药递给熙云公主:“提神清醒丸,小儿发呆,一粒就见效。” 熙云公主立即亲手喂给了昕儿,昕儿吃了之后便闭了眼,复又睡了。 沐阮笑道:“瞧着无忧无虑的,有时候还真是羡慕。” 熙云公主笑道:“沐神医医术高明,若有法子不妨试试长生之术,返老还童之术。” 沐阮摆了摆手:“这话本里头东西,也并不全是真的,使人返老还童的法子是没有,不过若是要使人年轻些,气色好,却是可以调理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熙云公主道:“若是当真有那药,我头一个入股。” 沐阮啧啧称奇:“难不成你郡主府的钱还不够花?” 徐若瑾扫了眼帘外的红墙,叹了叹气,朝她道:“倒不是郡主府不够花,只是想着,多给悠悠备些嫁妆,他日嫁进了皇家,多少也是份体面。” 熙云公主不由失笑:“如今孩子还小呢,你怎的就想着这些了?待悠悠长大成人,可还需要好些年。” 徐若瑾端了盏水喂悠悠,一面温声道:“如今不过一晃眼的功夫,悠悠已经三岁多了,未雨绸缪,总归是有备无患的。” 熙云公主轻笑道:“这话倒也在理,最难天下父母心。” 徐若瑾瞧着睡过去的昕儿,狐疑道:“昕儿先前入了宫就在睡,如今怎的还在睡?可别是旁的哪里出了问题?” 熙云公主叹了叹气,将怀里的孩子抱得紧了些,忧心道:“是啊,也不知怎的,一进宫精神便不大好了,许是那住处当真是风水极差的缘故。” 沐阮摆了摆手,朝她笑道:“你不用担心,这孩子并非是什么病。” 熙云公主愁道:“那怎会如此。” 沐阮摸了摸昕儿的脑袋,温声道:“那处地方连人都受不得,更何况这样小的孩子,加之后来良妃身上的香熏味又有些重,自是受不住,也就晕乎了。” 徐若瑾细想了想:“原也是这么回事,悠悠与那良妃离得甚远,但良妃总是挨着昕儿,想来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沐阮笑道:“她如今有着身孕,身上还熏了那样重的香,啧啧。” 熙云公主狐疑道:“那香可有问题?” 这宫里的小把戏,熙云公主可都是瞧得真切的,只是不曾想她一个有身孕的人,竟也敢这般折腾。 徐若瑾笑道:“估计是皇上送的,她喜欢得紧便每日的熏着了。” 熙云公主笑道:“若是熏香不伤身子也就罢了。” 沐阮撇了撇嘴:“那确是安胎的熏香,不妨事。” 悠悠皱眉瞧着沐阮:“那个是香味吗?悠悠不喜欢那个味道,闻着总相吐。” 沐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盈盈道:“别的没遗传,这张刁蛮的小嘴一点不比你娘差!” “变着法儿的损我!”徐若瑾横了一眼沐阮,“只是那安胎像为何如此重味儿?” 沐阮眸色微亮,“那香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便是胎位再如何不稳,也定会稳如磐石,只是因为太难得,所以也是少有。” 悠悠瞧着徐若瑾:“娘亲,咱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悠悠想和擎儿玩。” 徐若瑾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熙云公主笑道:“不是还有昕儿陪着你玩吗?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悠悠撇了撇嘴,担忧道:“可是昕儿有娘亲和爹爹,擎儿总是见不着他爹爹,宫里头那些人也成日的想着欺负他。” 熙云公主笑道:“悠悠原还是个会心疼人的好姑娘呢。” 软轿到了宫门口便停了,众人换上了回府的马车,一路欢声笑语的回了公主府。 而那头,夜微言正握着楚云秀的手,眸底的那份温柔与心疼令楚云秀心悸。 夜微言心疼道:“爱妃,原是朕不好,是朕的疏忽,这才使得你受了这样多的委屈,日后朕定当好生补偿你们母子。” 楚云秀眼圈微有些湿润,她一言不发的模样,让人瞧着更觉心疼与委屈。 夜微言握着她冰凉的手,低声道:“你是擎儿的母亲,是朕的爱妃,方才朕见你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朕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放心,便是这儿风水不好,有朕这个天子在这儿陪着你,必不会再伤了你的身子。” 楚云秀垂眸,低声喃了句:“皇上……” 她是感动的,可是她也仅仅是感动,却再也不会因为夜微言一时的关心与关怀而心动了,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见他时的姑娘了,她在这深宫里头被改变的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极其陌生。 田公公这时进了屋,给皇上见了礼,温声道:“皇上,奴才已经将良妃娘娘送了回去,良妃娘娘得知郡主与公主二人要出宫,特差人备了好些礼过去呢。” 皇上点了点头:“良妃有心了。” 田公公见楚云秀已经醒了,欢喜道:“贵妃娘娘如今得皇上庇护平安无事,真真是合宫大喜事,奴才这就差人去禀报良妃娘娘。” 夜微言点了点头:“去知会一声也好,省得她担心。” 楚云秀垂眸,眼底的泪意硬是憋了回去。 夜微言感叹道:“如今在宫里,你姐妹二人的感情原就是极好的,知你病着的时候,她还在这儿守了好一会儿,如此情谊,实是难得。” 楚云秀盯着绣花粗糙的被面,不再言语。 是不是真的难得,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若是当真情同姐妹,她也不会被良妃联合钦天监的人撺掇着到这儿来了。 第3145章 愧疚 只是这些,夜微言怕是看不出来的,或许他看出来了,他也不会说什么,只当作不曾瞧见。 毕竟是一国之君,忙于天下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将心思放在这后宫里来了。 见她沉默不语,夜微言朝田公公沉声道:“你马上差人去翻新皇后之前所用宫殿,贵妃稍后便会搬过去。” 田公公脸色微变:“皇上,那宫殿……” 那个地方是整个后宫最好的一处所在了,离皇上的寝殿也是极近的,冬暖夏凉不说,内里的设置与物件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每一样都精致到了极点。 并非是贵妃配不上那些,只是那个地方,原是皇后的所在,如今这般让贵妃来住……恐怕这后宫要闹翻了天了。 “皇上,那宫殿……” 夜微言又怎会不知田公公的顾虑,只道:“怎么?” “皇上,非是老奴如何,只是那是皇后娘娘的宫殿,若是贵妃娘娘住进去,只怕后宫中人会颇有议词,怕是要将贵妃娘娘给推到这风口浪尖上去了。” 夜微言沉声道:“有朕在,朕看谁敢!你马上去办,越快越好,此处风水不佳,莫要伤了爱妃与擎儿的身子才是。” 田公公忙道:“老奴马上去办。” 楚云秀知道,其实这些都并不是源自于夜微言的本心,夜微言只是因为愧疚罢了,当即便要起身:“臣妾多谢皇上。” 夜微言忙按着她,温声道:“你如今身子虚,得好好将养着,到时候朕着御膳房与太医院多给你备些吃食药物补补身子,擎儿还小,你总是要多劳累些照顾着,待他再大些了,你便也该省心些了。” 楚云秀摇了摇头,温声道:“皇上,正是因为有擎儿在,臣妾方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事,臣妾总能熬过去,她是臣妾的孩子,无论如何,臣妾也是要护他周全的。” 夜微言将她揽在怀里,叹了叹气:“爱妃,你放心,待擎儿再大些,朕便为他请最好的讲士为他讲课,定将他培育得如同朕一样。” 楚云秀哭笑不得,瞧着那正在奶娘怀里玩着风车的孩子:“皇上功德无人能及,臣妾只盼着,他有皇上一半的好便也放心了,只是如今他还小,见天的除了吃就是玩,哪里知道那些。” 夜微言笑道:“朕三岁习字,五岁吟诗,七岁便与诸臣论政,朕可以,朕的儿子为何就不可以?他自当比朕更优秀才是。” 若是养出来的孩子没有一个成就在他之上的,他这个爹当的,怕是真的有些失败了。 楚云秀这话听着只觉心惊肉跳,与皇上一样,那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明镜一般。 只是那个位置当真是又累又危险,她哪里有那样的心思将自己的儿子也困在这样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美名其曰得了天下? 楚云秀当即便下了床,跪在地上,沉声道:“皇上,臣妾自知皇上待擎儿一片慈父之心,只是如今擎儿还小,皇上这般恩宠,定会换来旁人的妒忌,臣妾也断不想让擎儿受那无妄之灾。” 夜微言将她扶起来,直皱眉:“爱妃说的这是什么话?” 旁的妃子若是得了个儿子,哪个不是想着自家儿子能够一飞冲天直登九五?如今到了云贵妃这儿,倒是有趣了。 “爱妃,擎儿也是朕的孩子,朕为人之父,断不会眼睁睁瞧着自个的儿子被人欺了去,若是被朕查出来谁要害他,必诛其九族!” 楚云秀心头猛的跳了跳,跪在地上,心口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臣妾,多谢皇上,有皇上的庇护,臣妾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日防夜防,生怕擎儿受了半点委屈。”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发,怜惜道:“朕不曾来瞧你的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第3146章 晚歇 尽管夜微言深情款款满腹柔情,可是在楚云秀的心里,却终究没有了感情,剩下的,只是些感动罢了。 奶娘将擎儿抱来,夜微言瞧着擎儿欢喜不已。 楚云秀瞧着陪擎儿玩的夜微言,一瞬竟有些恍惚:“皇上,擎儿如今会自己慢慢走路了呢,只是瞧着走得还不大稳当。” 夜微言笑道:“朕的孩子,自是要与旁人不同些。” 擎儿小心翼翼的朝着夜微言作了个揖,含糊不清的唤:“父皇……” 听着这软糯糯的一声父皇,夜微言的心都要软化了,他抱着擎儿便没松过手:“到底是朕的孩子,瞧着这容貌,与朕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瞧着同朕幼时一般,朕实在喜欢。” 擎儿瞧着夜微言,那张纯净的小脸格外惹人欢喜。 楚云秀让他们在这儿玩,她自个去了屏风后边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比之先前病在床上珠钗尽退的模样,如今尽显几分风情,虽是病若西施,可是那隐隐约约的风姿却是令人心动的。 加之夜微言又有愧在先,对楚云秀便越发的怜惜起来。 田公公瞧了眼外头已经亮起的宫灯,低声道:“皇上,天已经暗了……” 夜微言抱着擎儿,笑问:“擎儿,朕今日便留在这儿陪着你可好?” 擎儿抓着夜微言的盘扣玩,乐呵呵的称好。 田公公如此便知了,转身退了下去,又差人备了一桌御食过来。 擎儿近来很少与夜微言接触,对夜微言的印象也是极少的。 毕竟话都还说不圆,可如今却还挺像那么回事,对着夜微言的时候,总显得格外乖巧。 连楚云秀也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平日里擎儿是很少这样的,多半都是沉默着,或是见她不开心了,在发呆时,才会笑着唤她母妃,而如今的夜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既然皇上要宿在这儿,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各自也就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 叶荷出了内殿,一旁的小宫女欢得的不得了:“姑姑,如今咱们这儿也该是熬出头了,你方才端茶去了,你是没瞧见,皇上说要让娘娘住皇后娘娘的那个宫殿呢。” 叶荷闻言叹了叹气:“娘娘受了这样多的委屈,皇上能够体恤娘娘真是莫大的恩赐,只是如今外头的那些人指不定怎么恨着咱们呢,咱们越发要谨言慎行,否则只怕一个不当心便会累及娘娘了。” 小宫女顿时苦了一张脸:“如今可是皇上亲自开的口,谁还敢对咱们娘娘不敬,若是咱们宫里的唯唯诺诺的,旁的人还当咱们好欺负呢,要奴婢说,可不能像从前那般处处忍让。” 叶荷拧眉,低斥道:“树大招风,如今正因为身处高位,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想要取而代之,这般荒唐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小宫女嘟着嘴,喃喃道:“奴婢是替主子觉得委屈,分明已经得了皇上的恩宠了,又要住着皇后娘娘的宫殿了,怎的还要这般谨慎,若是一直如先前那般,还不如不要这么多麻烦呢,起码在这儿也是真的安静,就是外头的味儿熏了些。每每路过的时候,奴婢都怕的要死。” 叶荷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入宫的年纪尚轻,许多事情尚不明其道理,待日后时日呆得长了些,就会明白,在这深宫里,无论多高的地位,若不谨慎小心,也是无法长久的。娘娘自有娘娘的计划,此事也轮不到你来揣测。” 小宫女咬了咬唇,默了一会儿才道:“叶荷姑姑,奴婢知错了,日后奴婢定当谨慎小心,能不说的话,奴婢坚决一个字都不说。” 叶荷笑道:“知道就好,日后可莫要犯了。” 小宫女点了点头,跟着叶荷一块儿去瞧膳食,大殿内楚云秀陪着夜微言一块儿逗弄擎儿。 在楚云秀看来,擎儿当真是难得这样开心。 在这略显得破旧的殿里,生出了几分难得的暖意来。 膳食一件一件的端上来,尽是些补身子的药膳。 田公公低着身子陪着笑:“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咱家差御膳的小灶备下的,娘娘瞧着可还合心意。” 楚云秀忙跪地谢恩:“多谢皇上。” 夜微言将她扶起身,温声道:“如今你要好生将养身子,至于旁的事情,暂时就莫要去劳累了,快尝尝这些。” 楚云秀朝夜微言笑道:“这些菜式,自是不错的,臣妾瞧着就欢喜。” 夜微言笑道:“既是欢喜,那日后你调理身子的药膳就从小灶上出吧。” 楚云秀有些恍惚,好似还是在梦境中一样,瞧着那一桌子的菜,不大清醒,喃喃道:“皇上,臣妾莫不是还在做梦?你快打臣妾一番,让臣妾好生醒一醒,否则若是这个梦再这般下去,臣妾只怕是要不愿醒了。” 田公公替夜微言布了菜,朝楚云秀笑道:“娘娘说笑了,若是娘娘在梦里,只怕奴才与皇上也在梦里尚未醒了。” 夜微言握着楚云秀的手,温声道:“爱妃放心,有朕在,断会顾你母子周全。” 楚云秀点了点头,瞧着擎儿笑意也添了些许:“擎儿,快谢过父皇。” 擎儿正坐在他专属的小椅子上,瞧着夜微言咯咯直笑:“父皇……” 夜微言欢喜得不得了,恨不能将最好的都捧着给擎儿,见他伸手去摸他的盘扣,不由笑问:“可是喜欢这个?” 擎儿瞧着那个珠子,点了点头:“父皇……” 夜微言吩咐田公公:“你去库房里,给擎儿寻颗东珠。” 田公公当即便愣了:“皇上,那东珠……” 论起这宫里头的位份来,只有皇后与皇贵妃才有,楚云秀虽是贵妃了,却不是皇贵妃,哪里来的东珠可用。 夜微言扫了眼犹豫不决的田公公,有些恼火:“让你去就去,旁的事不用顾忌。” 田公公领了旨便出门去吩咐陈公公办事。 陈公公得了消息的第一反应便知道,后宫的风头又要变了。 第3147章 恩宠 在这深宫里,消息传得最是快的,哪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合宫之内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就好比今日被田公公送回去的良妃。 陈公公去通报的时候,良妃正坐在桌前,等着皇上过来陪她用膳。 小太监温声道:“良妃娘娘不用等了,皇上今日在贵妃娘娘那儿用膳,晚上就不过来了,还请良妃娘娘早些歇息。” 良妃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她压抑着内心的怒气,理了理帕子,温声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待那人一走,良妃手中的碗瞬间便砸了个粉碎,饶是这样还是难消她心头之火,桌子上的碗盏,和了汤汤水水的,一并砸了个干净。 “她倒是能装,如今竟连本宫的恩宠也敢抢了,枉费她平日里装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善无害样,原也个有心计的,倒是本宫小瞧了她!” 身旁的丫鬟垂眸,低声道:“娘娘,奴婢方才去御膳房取膳食的时候,听见田公公亲自去寻的御厨小灶,道是日后贵妃娘娘的药膳也由他们一应完成,那皇后的宫殿如今都翻新要给贵妃娘娘住了,若是万一那皇后娘娘的位置……” 良妃反手便是一巴掌,双目赤红:“混帐!一派胡言,就凭她也妄想成为皇后不成!有本宫在,她就休想!” 腊梅摸着良妃的手,低声叹道:“主子这是做什么,左不过就是个嘴碎的宫女,撕了她的嘴就是了,何须劳娘娘出手。” 良妃晃了晃手,眉宇轻皱。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饶命啊,娘娘,奴婢原也是替娘娘着想,奴婢哪里有那样的心思啊,还望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日后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娘娘大恩大德。” 良妃双手微撑着桌面,气得面色发白:“她有什么好,如今都已经发到西偏殿去了,皇上竟也还想着她!” 腊梅低声道:“娘娘,今儿原是公主与郡主庆贺贵妃娘娘晋升之喜,您方才在那儿的时候奴婢瞧得真真的,原就是那瑜郡主出的主意,让贵妃娘娘装病,再引皇上过去,依奴婢看,此事若是要算,还须从瑜郡主处算起,若是没有瑜郡主与熙云公主在后边撑着腰,这贵妃娘娘还不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的主。” 良妃凝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冷静了些:“你不是说要报答本宫吗?那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能不能让本宫满意,就全凭你的本事了。” 小宫女吓得面色惨白,跪在地上直哆嗦:“全凭娘娘吩咐。” 良妃拂衣坐下,方才砸东西那一幕好似一个假象一般:“这样的事儿,想必宫里传得还不够快,你便去加把力,将事儿在这宫里多传一传,本宫就不信,恨毒了她楚云秀的,只有本宫一个。” 小宫女战战兢兢:“主子放心,奴婢务必将此事办妥当。” 良妃待她走了,坐在桌前,咬牙切齿:“左不过就是个皇子,竟还能让皇上赏颗东珠耍玩,待本宫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必是要你们一个个都给本宫好生瞧着!” 腊梅低声道:“娘娘,如今那贵妃也不过是一时得宠罢了,若是要长远论起来,自是不及您的,再者说,如今这一次也不过就是依靠着那瑜郡主罢了,可瑜郡主也不可能天天进宫陪着她,如今她得道升天了,可指不定哪天就从天上掉下来,跌进泥坑里了,娘娘只管放宽心就是。” 良妃摸着肚子,十分恼火:“本宫是瞧着她那样子便厌烦,若不是姐妹相称,我岂会与这般相处,她便是个贵妃,本宫岂会怕了她不成。” 腊梅垂眸,低声道:“娘娘,那您怎的临那二人出宫时还要送些礼?” 良妃拂了拂衣袍,坐在软塌上冷笑:“送不送是本宫的事,收不收是她们的事,本宫自知瑜郡主不会收,左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瑜郡主是什么都不怕,不在乎,可是熙云公主不会,她是个识礼数懂大体的,并不会像瑜郡主那般。 腊梅愁道:“可熙云公主最终也没有收。” “没有收,却不代表不知本宫的心意。” 掌事姑姑恍然大悟:“娘娘所言在理。如今天已经暗沉了,奴婢再为娘娘重新上一桌菜。” 良妃摇了摇头,捏着眉心面色有些苍白:“不想吃,收拾一番,都拿下去吧。” 腊梅担忧道:“娘娘,如今您还怀着孩子呢,不吃怎么行,奴婢去做些您喜欢吃的。” “不必了,本宫没心情!如今她能够依靠着瑜郡主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只怕日后会仗着皇上的恩宠也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本宫须得想个法子才好。” 腊梅灵光一闪,朝良妃道:“娘娘,您不是肚子疼吗?奴婢这差人去请太医,兵发两路,奴婢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良妃摸了摸肚子,瞬间明了,便朝着身旁的宫女搭了把手,宫女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了内室。 良妃在内殿的里间默默的等着,担心演的不够逼真,还抹了些茶水在脸上,瞧着跟个出冷汗的一般,连着唇彩也一并退了色,瞧着苍白得紧。 “本宫这般,可有几分病态了?” 宫女不敢乱说,点了点头:“回主子话,主子原就貌美,如今在榻上躺着,气色全无,全然一副病西施之态奴婢瞧着都是心疼的。” 良妃得意的将被子往上理了理,冷笑道:“这一招还得多亏了贵妃娘娘啊,若不是她成日的装病装忧郁,本宫还学不来这一套。” 宫女垂眸应声:“主子说的是。” 有些话,主子一时气着了,可以说,可是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少不得就要谨慎,否则一个不慎便会小命不保。 在这样一个年代,若是没有强硬的关系或者足够强大,却要一味张扬,只会死得更快。 所以谨言慎行是宫里大多数宫人奉行的原则,一入宫便有人教导,多做事,少说话,否则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3148章 拦路 这个宫女是新来的,处事谨慎得很,有时候便是旁的妃子问良妃娘娘几句,她也多是不敢回话的。 只是这样的角色,在这群宫女里边,就显得有些突出,良妃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你倒是乖顺,话也不多,叫什么名字?” 宫女跪在地上,低声道:“回主子话,奴婢原是辛者库出来的,没有名字。” 良妃把玩着手中的葡萄,眯起了眸子:“原是辛者库出来的,我说瞧着怎么与那群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不同,既然没有名字,那本宫就给你取一个,如何?” “谢娘娘赐名。” 良妃心里的算盘直打转,这样一个冷静的宫女,她倒是有些用处。 “你既喜静,那就唤名青争好了,青争为静。你瞧着可喜欢?”良妃原也是心情不好,如今心里头有了主意,自然也就什么话都好说了。 青争跪在地上,垂眸顺目:“青争谢娘娘赐名。” 良妃瞧着这木讷的性子,挑了挑眉,想来是个好拿捏的,既是忠主,又不会叛主,她倒是喜欢得很。 “皇上为贵妃修膳皇后娘娘的宫殿,让她住进去,此事你有何看法。” 青争垂眸,淡道:“无论是否住进去,只要不波及娘娘,一切皆可。” 良妃只觉身边少有这么明白的人,瞬间便明朗了一大半,狐疑道:“你因何事入辛者库?” 青争瞧着鸦青色的鞋面,恭敬的将茶盏递了上去:“奴婢也不知,想来是殃及了池鱼,后因并无大碍,便被放了出来,进了娘娘这福地。” 良妃笑得开怀:“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想来,腊梅也该到了那边才是,我们等一等。” 良妃却不知腊梅到是到了,只是,被陈公公拦了下来。 “怎的这么没有眼力价呢?大晚上的还找过来作甚?” 腊梅急道:“陈公公,原是良妃娘娘肚子疼得厉害,奴婢已经去请太医了,如今特过来请皇上去瞧瞧。” 陈公公将人推得远了些,捏着拂尘气道:“你是怎么当差的,连个主子都伺候不好?既已经请了太医了,去就是了,何必还来找皇上。” 腊梅拧眉瞧着那扇落漆的大门,门里边偶尔还会远远的传来一两声欢声笑语,她念及还在宫里等着皇上的主子,心急如焚。 “陈公公,咱们在宫里头当差的,原都是为着主子着想,如今良妃娘娘身子不适,原也是想着见皇上一面,也让她心里好受些,还请田公公通传一声。” 陈公公甩了甩拂尘,无奈道:“你也知都是宫里头当差的,就不要为难咱家了,这皇上可是下了死令了,今儿谁来也不许打扰,那些军政大事的折子可还都搬过来处理了,皇上这是铁了心要在这儿呆一晚了,良妃娘娘有孕在身,耽搁不得,咱家差人去将太医院的医正请来就是。” 腊梅拧眉担忧道:“陈公公,只怕良妃娘娘……” 陈公公指了指自家小徒弟,笑道:“良妃娘娘身子不大舒服,你马上去太医院将那位老医正请去,给良妃娘娘好生瞧瞧。” 小徒弟欢快得很,还不等腊梅应下便已经跑远了,腊梅瞧着很是惆怅。 腊梅灰头土脸的便打道回了良妃的殿里,良妃原是瞧着她回来了,还以为夜微言在后头,便躺在床上装不舒服。 她刚装了一会儿,腊梅便跪在榻前,低声道:“主子,奴才去的时候并未曾瞧见皇上,田公公道是皇上今儿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许打扰,连带着那折子都搬到了贵妃娘娘那儿去处理了,陈公公差人去请了太医院医正过来。” 良妃瞬间脸色便沉了,凝着腊梅似要将她活吞了:“你说什么!” 腊梅垂眸,盯着地面有些慌:“娘娘当心身子,皇上如今也不过就是一时愧疚罢了,贵妃那个性子,定是长久不了的,到时候皇上最在意的定然还是娘娘。” 良妃站起身,整个人都气哆嗦了:“楚云秀!简直欺人太甚,既然她这般不仁,那也就休怪本宫不义了!本宫偏是不信了,如今她能起个什么样的风浪出来!” 腊梅低声道:“娘娘,那咱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良妃扫了眼身后的青争,一只手死死的扯着帕子,咬牙切齿:“青争,你既要向本宫表忠心,那本宫就给你一次机会,本宫要你去与冷宫贤妃手底下的人多接触,必要的时候,需助本宫成大事。” 青争抬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了:“奴婢尊旨。” 良妃凝着她,把玩着手中的珠串:“青争,你若是敢背叛本宫,下场你是知道的,死的,可不仅你一个,还有你的九族,虽不能说是朝廷所杀,可若是意外亡故,或误食毒物身亡,却也是有可能的,你说可是?” 青争背脊挺得笔直,恭敬的站着,面容极是沉静:“娘娘放心,奴婢绝不背叛主子,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良妃打量着青争这不卑不亢的模样,这样的气场在这宫里头可是少有的。 若非是在宫里上了些年岁的,只怕难有这样的气质,可眼前这人瞧着,又十分年轻,这样的年纪能沉得住气,真真是令人意外。 “青争,你何故对本宫这般死心塌地?” 在这样一个地方,从来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 青争垂眸,瞧着织锦铺就的地面,默了一会儿跪了下去,朝着良妃磕了三个头:“在这宫里,跟了谁都是一样的,繁华祸福,也不过转眼的事,所以奴婢选了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奴婢要对选的那位主子尽忠。” 良妃听着这话,把玩着手里头的琉璃手串,眸底酝酿着一层风暴:“好,你既忠于本宫,那么这件事,本宫交给你也是放心的。” 青争垂眸,低声道:“不瞒娘娘,奴婢与那贤妃娘娘身边的素挽还有一段渊源,这件事情要办起来,很容易。” 良妃原本心情是极其不好的,如今乍然一听顿时放松不少:“难得听这样一个好消息,你与她是何交情?” 第3149章 相谈 青争拂衣跪地,扫了眼四周,见没有旁人,这才淡道:“回娘娘话,奴婢与她原是一同入的宫,这些年在宫里步步维艰,便承诺相互扶持。” 良妃挑了挑眉:“怎么?如今这深宫,竟还有这样的姐妹之情不成?本宫让你去与那人接近,可不是让你做好事。” 青争垂眸,轻声道:“贤妃娘娘如今已久居冷宫,娘娘让奴婢去寻素挽,实则是想给贤妃娘娘一个机会的,确不算是好事,可在奴婢看来,也不是一桩坏事,娘娘只管放心,便是与素挽有关,奴婢也绝不会因为旁人而背叛主子。” 良妃抬了抬帕子,瞧着青争这模样,心里倒添了几分欢喜。 倒不是旁的什么,而是如今她的宫里头,也难得出现这么一个忠心又处事带脑子的了,只是,是真是假,还须再考验去了。 “此事你去办就是,本宫若有用时,自会知会你。” 青争点了点头:“奴婢告退。” 青争一走,腊梅便凑了过来,见良妃满脸欢喜担忧道:“主子,那青争打辛者库出来,必也是有过前科的,如今怎的还将那任务交给她了?只怕到时候她与贤妃串通一气,吃亏的可就是咱们了。” 良妃垂眸把玩着手里头的珠串冷笑:“忠心与否,本宫一试便知。” 腊梅有些担忧,可良妃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娘娘,有些忠心是可以伪装的,那般简单的一试,怕是试不出来的。” 良妃捏着珠子,眸色微眯:“便是试不出来又如何,她若胆敢背叛本宫,本宫有无数个法子让她生不如死,她纵然可以不要她的性命,可家人的性命,难不成她也不会顾及了不成。” 腊梅忙劝道:“娘娘,您想想,若您可用她家人性命以作要挟,那么旁人也定会用她家人的性命来要挟您,这样的人,当真是忠诚的吗?只怕到时候坑娘娘坑的更快。” 这话倒也在理,良妃转念一想,又道:“你且看着她些,若是有异动,便马上来通知本宫。” 腊梅忙应下,匆匆转身便走。 良妃坐在软塌上,凝着那一束折进来的月光,月光混了朦胧的灯光,将一切显得十分暗淡,仿佛拢进了一层不为人知的黑色云雾里,视线里的一切都若隐若现。 关于楚云秀的消息,如今传得遍宫都是,甚至夜色还未过去,就已经有人过来了。 腊梅进来禀报:“娘娘,好些妃子哭哭啼啼的就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娘娘。” 良妃低头理了理衣袍,一只手摸着肚子,目光落在进了殿的一群莺莺燕燕上,平日里正经事没干过,背后里议论人的事儿倒是从来都没少干,如今这大半夜的跑过来,估摸着也是慌了。 几个人呆在屋子里,光线都挤得暗淡了,良妃摆了摆手,吩咐道:“将灯火再多添两盏,大殿里头太暗了。几位妹妹,想是还不曾用晚膳吧,这般火急火撩的赶过来,这是何故。” 贵嫔捏着帕子,一片揪心:“良妃娘娘,您可都听说了,皇上今儿宿在云贵妃那儿了,嫔妾原是想着去见一见云贵妃,也一并被拦在外头了,如今瞧着,咱们这些个人,好似多余一般。” “是啊,嫔妾私心想着,莫不是那贵妃娘娘要东山再起了?若是她再起了,咱们这些背后没少捅搂子的,只怕是不会放过了,到时候咱们可怎么办呐。” “她的位份原就是在良妃娘娘您之上,身边又有个小皇子傍身,如今又得了皇上的圣宠,只怕良妃娘娘您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另一位妃嫔又道:“一派胡言,良妃娘娘与贵妃娘娘情同姐妹,贵妃娘娘如何会对良妃娘娘下手。” “这可难说,更何况良妃娘娘腹中的这个还不曾生,谁知道是男是女呢?这若是生了个女儿,可拿什么跟贵妃娘娘的皇子相较?依着嫔妾看,只怕到时候贵妃娘娘当真是要一飞冲天。” 良妃听着脸色铁青,扯着帕子忍了好一会儿才冷着脸道:“放肆,本宫与贵妃姐姐的感情岂是容你们在此置喙的!如今后位空悬,依你所言,你莫不是还惦记上那后位了不成?” 那妃嫔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嫔妾不敢,嫔妾原也是为娘娘着想,如今那位都已经升到贵妃了,指不定哪日将皇上哄高兴了,一举封了后也说不准,咱们可都是得罪过她的人,到时候若是寻咱们一个个的算帐……这日子都不敢想!” 良妃理了理衣袍冷笑:“有皇子又如何?贵妃又如何?她那般的性子,你还真以为能变成个母老虎把你们吃了不成。” 妃嫔们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谁知道那贵妃娘娘如今会不会转了性子,这人被压迫得久了,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迟早是要暴发的。” 妃嫔们觉得,这话也在理,只是到底如今云贵妃的身份不同了,而且位份也远在她们之上,那可是她们这大半辈子也望尘莫及的了,若是万一云贵妃醒过神来,寻她们算帐了,她们这些个位份卑微的,又能如何? 到头来也不过是替旁人做了嫁衣裳罢了。 “良妃娘娘,这话虽然是在理,可是到底也抵不住变故,如今咱们合宫上下可都人心惶惶的。” 良妃理了理帕子,端了茶盏细品了品,朝这些妃嫔道:“这是内务府前些日子送来的茶,听闻千金难得一两,今日难得在此一聚,都来尝尝。” 众妃嫔听着那茶,心中微动,也就伸手端了茶盏细品一二。 “果真是好茶,皇上可真是疼良妃姐姐,这样好的茶也送过来给姐姐用着呢,想来,贵妃那儿都没有吧。” “是啊,上次我瞧着贵妃宫里冷冷清清的,便去瞧一瞧,谁知招待的竟是些陈年的劣茶。”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了好些时辰,直到良妃都困得打呵欠了,这些个妃嫔才稍稍消停了些。 腊梅朝这些妃嫔福了身,温声道:“诸位小主,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身子劳累,如今也该歇息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轻笑道:“良妃娘娘真真是好福气呢,嫔妾瞧着真真是羡慕,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就先回去了。” 良妃点了点头,吩咐了腊梅将人都送出去。 青争打外头回来,见此便默默近前,扶了良妃下去休息。 良妃觉得她伺候起人来真真是妥帖。 第3150章 骨气 腊梅送了人回屋,一抬眼便瞧见正扶了良妃就寝的青争,一张脸顿时便绿了,凝了她好半响才抬步近前。 “娘娘,那些个小主可真是能折腾,闹腾到如今才回去。” 良妃躺在床上,冷哼道:“左不过是先前欺了人,如今那人站起来了,倒担心自个被踩了。” 良妃摸着自个的肚子,眸光温和得似能掐出水来:“我腹中之子,必然是个男孩!” 腊梅连连称是:“娘娘得天庇护,一路平平顺顺的走来,这个孩子也必当是,娘娘到时候也就不用再受那些人的指点胡言了,奴婢听着,真是想撕了她们的嘴!” 青争抬眸,看了眼疾言厉色的腊梅,默了一会儿复又低头,将那床边的鞋子放在一侧,一言不发的准备退下。 腊梅扫了眼青争,笑道:“你去将娘娘的安胎药取来。” 青争点头应下,转身便去取药。 腊梅待她走了,这才望向良妃:“娘娘,这青争真真是太过奇怪了,您当真是要用她吗?若是她到时候反咬咱们一口,那咬的可就是咱们的七寸之地啊。” 良妃摸着肚子,笑道:“你觉得本宫没有眼光?” 腊梅摇了摇头:“娘娘误会,奴婢的意思是,人心难测,这青争的性子咱们也不曾琢磨透,这般贸然用她……” 良妃挑了挑眉,颇有几分傲气:“区区一个小宫女而已,也想在本宫这儿翻了天不成。本宫腿有些难受,你来替本宫按按。” 腊梅垂眸,站在床边弯着腰替良妃小心翼翼的按着腿,这人怀孕的时候身子便容易臃肿,有时候睡着了抽筋更是常事,如今良妃的月份开始大了,这些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青争端了药进来,温声道:“娘娘怕苦,奴婢添了些蜜饯过来,配了药吃,想来就不苦了。” 良妃睁眼便闻到了两种味道的交织,瞬间便欢喜了:“你倒是心思巧妙。” 青争将碗搁在床边的矮几旁,又将蜜饯也搁置在一旁:“娘娘,奴婢端来的时候便缓了些,如今这药入口刚刚好,娘娘一饮而尽再吃个蜜饯定然不苦。” 腊梅瞬间沉了一张脸:“放肆,这药原就是要趁热喝,如今你都放凉了,还有什么可喝的,这良药苦口,你弄些蜜饯过来,莫不是想在娘娘这儿讨些小恩小惠的封赏不成。” 青争背脊笔直,瞧着腊梅,淡道:“姑姑在宫中多年,经验自不是奴婢可比的,可若是论起如何伺候人来,奴婢觉得,只要让娘娘觉得舒坦既可。” 腊梅脸色被气的一阵青一阵白:“你等平民食物的法子,岂能用在娘娘身上!如今娘娘是何等贵气!你这般莫不是将娘娘比作刁民百姓了。” 青争的定性比她要好上许多,说话不急不缓:“奴婢并无此意。” 这般简洁的回答,更像是一个巴掌扇在脸上,打得腊梅的脸生疼。 她咬牙瞪着青争,只觉这妮子她是断断容不得的了,若是再这般容忍下去,只怕过不了几日,必是要骑到她的头上来了。 良妃见二人脾性不和,便朝青争道:“你下去吧,这里有她就好。” 青争转身便退下了,留了腊梅在那,这才刚走没两步,就听腊梅开始嘀咕:“娘娘,如今贵妃娘娘那边,想来也是睡下了,今日那些来此的妃嫔,娘娘莫不是真打算与她们成一派?” 那些可都是欺软怕硬的,论起骨气来,怕是没几个人有了。 良妃将药一饮而尽,顺手捏了个蜜饯放进嘴里,瞬间只觉那甜味在嘴边不断的蔓延,连着对安胎药的抵触也降低了许多。 腊梅将盘子端了出去,回来时瞧着良妃疲惫的面容,温声道:“娘娘,如今您也该想想法子才是,如今后位空悬,若她当真成了皇后,只怕咱们合宫上下的日子可都不好过了。” 良妃有些烦燥,扫了眼腊梅,拧眉斥道:“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担忧,本宫乏了,你也一并下去吧。” 腊梅忙替她将被子掖了掖:“原是奴婢逾矩了,如今深秋了,娘娘仔细身子,别着了风寒了,奴婢就在外头候着,娘娘若是有吩咐,唤一声就是。” 外头已是月上中天,徐若瑾一行人从公主府再回到郡主府里天色已经很晚了,悠悠也由奶娘抱下去睡了。 梁霄坐在床上,替徐若瑾按着脚:“这力道可还算舒适?” 徐若瑾躺在床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甚好。” 梁霄瞧她这疲惫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宫里头做了些什么,怎的累成这个样子?我在公主府里可等了你一整日。” 徐若瑾摆了摆手,无精打采,连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别提了,我与熙云公主差点被气死,好在后来诸事还算顺利,否则只怕她在那儿就真的要一直受委屈了。” 梁霄轻轻的替她按着脚,温声道:“那些倒是其次,我是担心你受委屈。” 徐若瑾坐起身来,揽着他的脖子,笑盈盈道:“你瞧如今谁还敢让我受了委屈去?” 便是受委屈,也只有她让别人受的份儿。 梁霄捏着她小巧的脚,笑得满眼温柔:“如此甚好,若是欺负不赢,就告诉我,我替你欺负回去。” 徐若瑾在他脸上蹭了蹭,外头银花敲了敲门,低声道:“郡主,是兆国那这传过来的书信。” 徐若瑾瞬间便放开了梁霄,梁霄一使力将人扯了回来,脸色微黑:“你这般迫不急待,就不怕我吃醋?” 徐若瑾哭笑不得:“子墨的醋也要吃吗?” 梁霄认真的凝着她,郑重其声:“吃!日后若是有了儿子,你与儿子过于亲近,也是要吃的。” 徐若瑾乐不可吱,瞧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模样估摸着是打仗的时候才会有的吧,徐若瑾便忍不住调侃他:“你瞧瞧你这模样,怎么跟打仗似的,这样严肃。” 梁霄摸着她柔软的乌发,眸光深邃得似要将她缩小,关进他的瞳孔里。 第3151章 子墨 “若是打仗能将你一直守在我身边,那我宁愿日日打仗,我最怕的就是连我日日打胜仗,也没有办法留你在身边。你可明白?” 徐若瑾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笑盈盈道:“我如今别无所求,只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梁霄眸色微动,握着她的手动作轻得生怕弄疼了她:“我怎么舍得丢下你独自一人孤身在这世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孤身一人。这是男人的承诺。” 徐若瑾眸底泛着明暖的笑,尽管她们已经大婚许久了,可是二人的感情却依旧极好。 在梁霄面前,她永远都是他的小女孩,被他宠着,满眼的笑意,似要蔓出来一般。 徐若瑾与他拍了拍掌,笑道:“君子一诺千金。” 梁霄笑道:“四马难追。” 她亲了亲梁霄,起身开了门,银花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了,如今见她来了,便将手里的东西交了上去,笑道:“郡主,这是子墨少爷送来的。” 徐若瑾接了私信摇摇晃晃的拿到了床边,瞧着躺在床上的人笑道:“还生气呢?我与那虞尚云可没有什么来往,这是子墨差人送来的,你可要瞧瞧?” 梁霄坐在床上,沉声道:“我自是信你。” 徐若瑾坐在他的怀里,打开手中的信件,信里的内容却是写给梁霄的,希望梁霄能够为他求情,如今他在虞尚云这儿什么也做不成,更别提他想开个药铺子的事儿了。 徐若瑾瞧完了信,笑盈盈的将信在梁霄的眼前晃了晃:“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梁霄将她的手按住:“在我这儿,向来都是你说了算,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徐若瑾乐得直笑,揪起小鼻子嗅嗅:“你这醋味可真真不是一般的大。” 梁霄将她正过身来,细细瞧着她,温声道:“他喜欢你,那只能说明我的眼光太好,抛开他是对手不提,他这人的能力确是有的,所以于公于私,他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你倒是想的开。” 梁霄揉了揉她的发,笑道:“并非我想的开,对于虞尚云而言,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毕竟他的能力,是在我之下。” 徐若瑾哭笑不得,瞧着梁霄道:“你说我该回些什么?” 梁霄起身,徐若瑾坐在书桌前提了笔,梁霄在一旁研墨,若是换了旁人,定是要觉得那男的如何不妥当了,可是在梁霄这里,却并无妥当与不妥当一说。 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徐若瑾能不能开心罢了。 徐若瑾提笔写字,她直接去信给虞尚云,让她仍不许放过徐子墨,但也不能委屈了他。 到底是自家的弟弟,若是徐若瑾受了委屈,徐若瑾心里也不会好过。 梁霄见她这般写,有些狐疑,只是也不曾过问什么。 这各中的意思,想来徐若瑾自己也能拿主意的,只要不妨碍到徐若瑾,梁霄向来不怎么理事,府中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着徐若瑾做主,只有一点,不要让她累着,旁的也就罢了。 梁霄见她写好了,便停了研墨的墨条,徐若瑾见他手黑了,顺势便接了过来,拿了帕子替他擦手,一面忧心道:“你瞧瞧你,研个墨怎的手也研成这个样子。” 其实梁霄没有告诉她,他就喜欢故意将自己的手弄脏,然后看她低眉顺目,用一种温柔的目光替他擦净手中的脏污之物。 月光渐渐偏移,徐若瑾擦净了他的手,打着呵欠将风干了的纸卷起来放进小竹管里,拿了出去:“银花,你将信递出去。” 银花接了信,看了看天色,月上柳梢头,时辰已是很晚了:“奴婢这就去递,郡主早些歇息。” 徐若瑾点了点头,这才打着呵欠进了屋。 第3152章 贤妃 屋子里梁霄早早便挪出了徐若瑾的位置,她一近塌前,顺手便将人捞进了怀里,整个人将她包覆得严严实实:“有你在身旁,我才睡得着。” 徐若瑾闷声轻笑:“胡言,那你打仗的夜里是怎么过来的?” 梁霄将人抱得紧了些,忆起军营种种,透了些无奈的思念与苦涩:“自是将你的画像摆在床边睡的。” 徐若瑾闻言只觉心口微疼,下意识反手将梁霄抱得紧了些。 二人缄默不语,相拥而眠了一整夜。 而同样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的,除了这梁霄,还有夜微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好好瞧过楚云秀了。 近身伺候的人见他醒了,便悄悄福身见了礼,夜微言朝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惊扰了楚云秀。 殿内众人手里头的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不曾显露半点声音。 夜微言瞧着很是满意,收拾一番便出了内殿,临了还吩咐了陈公公。 “让收拾新殿的动作都麻利些。” 陈公公笑道:“回皇上话,奴才已经催着人去收拾了,想来过不了几日就可以搬到新殿去了。” 皇上这才满意了,扫了眼这大殿里头的东西,又道:“你去内务府里挑些东西添过来。” 陈公公紧跟着夜微言走了两步,低声道:“皇上,这贵妃娘娘过两日也就要搬去新殿住了,如今这儿添不添的……” 夜微言扫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如今你这话倒是越发多了,莫不是朕太过纵容?” 陈公公心口猛的一跳,慌道:“皇上,是奴才多嘴,奴才这就去操办,皇上放心。” 夜微言抬步往外走,一面道:“日后若再如此,你便自己看着办。” 陈公公在后头匆匆跟上,擦了擦额前的汗,只觉惊险万分,他原是想着,如今的云贵妃便是再受宠,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了,可是谁曾料想到皇上竟然待她这般上心了! 陈公公暗自思量着自个与云贵妃的那些个小恩小怨,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若是到时候云贵妃若行报复……只怕到时候他便要再采取些旁的法子了。 出了殿,夜微言穿过那个断桥的湖,那股子恶心的味道倒是淡了不少,如今既将入冬了,地面上各处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嘴里的雾气一直在缭绕着。 夜微言便稍带问了一句:“这湖处理如何?” 陈公公小心翼翼的跟着,听言答道:“回皇上话,前些日子,良妃娘娘差人打理过了,原是水底下不知什么时候藏了些水猴子,奴才想,往前年这宫里还是极热闹的,办宴的时候便曾用过水猴子来助兴,想是那些水猴子逃了,一逃便逃到这儿来了,后来因着这水鬼一说,众人也就远离了这儿。” 夜微言凝着那断桥残影的湖面,眸色幽幽:“难道当年就不曾有人彻查过?” 陈公公扫了眼四周,见水面平静,假山流水亦是青秀,便道:“皇上,那时候原也是着人查过的,只是查的人都害怕,左不过也就是请了些道士,可谁料那些道士后来也溺死于水中,这事便传得神乎其神,若非是良妃娘娘有意要查,只怕这件事还是原来那样子,往此年,这儿便是失足淹了个尸体,众人也是不敢来捞的,所以那些年失踪的宫女太监特别多。” 夜微言直皱眉,若是这儿不时有宫女太监失足落水,那么若是有人刻意谋杀,便也会借此机会掩盖过去。 “这些宫女太监的名姓一律核实,朕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失足于这湖中。” 陈公公扫了眼那湖面,入冬的风这么轻轻一吹,便觉诡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皇上,此处阴风阵阵,您还是赶紧往前走吧,若是当真遇上个什么,只怕奴才拼死也难护皇上周全啊。” 夜微言点了点头,抬步便走了。 穿过七巧的回廊,正要离开,迎面撞上了良妃的掌事姑姑腊梅,腊梅跪在地上,面色苍白。 “皇上,昨儿夜里良妃娘娘肚子疼得厉害,反复折腾了一宿,人都不成样子了,良妃娘娘的身子原就弱得厉害,如今怀着龙胎,身子便越发的柔弱,眼看着月份也大起来了,又是头一胎没有经验,总是慌得厉害,皇上……” 夜微言睨着腊梅,拧眉问:“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着?可请了御医?” 腊梅点了点头,担忧道:“回皇上话,原是请了的,只是,身子还是难受得紧,想来……” 皇上扫了她两眼,淡道:“既是不舒服,寻太医就是,陈公公,你着她先前的太医并太医院医正一道去给她瞧瞧。” 陈公公点了点头:“奴才马上就去请。” 跪在地上的腊梅却迟迟不愿起身,拧眉朝夜微言忧心道:“皇上,非是奴婢前来惊扰圣驾,实在是奴婢看见娘娘那般难受的模样,奴婢心里也难受,所以斗胆前来,还请皇上去看看娘娘吧,只一眼也好,娘娘的心里也会好受些才是。” 夜微言拧眉,大清早大好的心情如今被这奴婢折腾少了一半。 陈公公见夜微言脸色不大好,当即沉声斥道:“放肆,皇上乃一国之君,要去哪里还要由着你一个奴婢不成,若是耽搁了皇上上朝的时间,误了家国大事,你耽搁的起吗?” 腊梅面色一白,跪在地上微微哆嗦:“皇上……” 夜微言淡道:“若是不舒服,请御医来看就是,朕若是得了空,自会去看她,你回去让她安心养胎。” 腊梅急切道:“皇上,娘娘日日夜夜的在殿里等,就是盼着皇上能来一趟……” 夜微言不再理会,抬步便走。 陈公公转身瞧着他,急道:“你怎的这般不开窍?皇上说了得空再去便是得空再去!莫要惹怒了皇上。” 腊梅瞧着夜微言越走越远,这才起身拂了拂衣袍上的灰。 躲在暗处的小宫女打暗处走了出来。 “姑姑,您没事儿吧?奴婢方才瞧着,吓都要吓死了,万一皇上雷霆震怒,只怕到时候您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第3153章 雷霆 腊梅凝着那背影,叹了叹气:“这宫里的事情,你还知道的太少,初来乍到的,莫要整天咋咋呼呼的,否则你便是我的亲戚,我也是救不得你了。” 小宫女嘟着嘴,挽着掌事姑姑的手臂气道:“姑姑,你是不知道,那个青争实在是太气人,如今良妃娘娘什么事儿都要问她一声,听听她的主意,她左不过就是辛者库里边出来的,那里面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你瞧她成日里嘚瑟的,谁都瞧不上的那个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腊梅这会儿倒是得了些安慰,还好有人与她一样,厌着那个青争:“你放心,只要你我一条心,要除了那青争,也不过就是迟早的事,娘娘再如何信任她,也总有她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 小宫女扫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姑姑,那个青争总是独来独往的,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也不好动手啊。” 腊梅睨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太单纯,若是人多了,才不好动手,动手的时候,总归是要挑着她落单的时候才好,否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早就露馅了。” 小宫女啊了一声,紧张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那个青争总是欺负我,我瞧了就生厌。” 腊梅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低斥道:“你瞧瞧你,平日在府中的时候总娇生惯养的,如今来了宫里还是这个样子,若非托着关系,只怕你连宫门都进不得!” 小宫女挽着掌事姑姑的手,晃了晃撒娇道:“这不是多亏了姑姑您吗,若是没有您的照料,哪里有我今日的好日子过,之前饭都吃不上,这个恩我可一直记得的。” 掌事姑姑将人推了推:“行了行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在宫里可是个忌讳,你莫要犯了糊涂,我瞧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就过去了,若是让那人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二人匆匆打七转回廊离开,前去伺候良妃。。 而此时夜微言已经回到了御书房,田公公在此候着。 “皇上,昨儿个,瑜郡主提起的贤妃……不知您作何打算?” 夜微言初至御书房,大清早的御书房里早早就备下了早点,他净了手,坐在桌案前瞧着那些个菜色,扫了眼田公公:“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陈公公去办就是。” 田公公面色微白,“皇上,您这是要顺着瑜郡主的所求?只怕到时候后宫中人当真以为犯了错,青灯古佛便可解脱了。那青灯古佛之处,原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夜微言喝着米粥,扫了眼田公公,眉宇轻拧:“不然还能怎么样?徐若瑾开了口,想必也是云秀的心思,难道朕不理睬?徐若瑾说的也无错,云秀到底是夜擎的生母,朕要给这个面子的。” 田公公已知晓皇上之意,也就没有再多劝。 “老奴倒是没有旁的意思,只怕贵妃娘娘盛宠过盛,这宫内不安稳。” “云秀的性子朕心中最懂,你就不必操心了。”夜微言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喝着粥。 “老奴省得了。”田公公不再多说,夜微言草草吃了些便去处理折子了。 在处理折子的时候,夜微言向来不喜被宫中琐事打扰,田公公端了盏茶搁在夜微言的手边,见他还在忙碌,便转身退了下去,吩咐着陈公公把事儿办妥。 田公公离去,小徒弟凑近了陈公公,心惊肉跳:“贵妃娘娘要搬到皇后娘娘的那个宫里去住?那宫里如今修膳的人可是一点也不敢马虎,用的一律是顶好的物件,莫说是奴才,便是那宫里的主子们哪个瞧了不眼红的?如今这样的恩宠,可是这宫里的头一份儿,若是这贵妃娘娘复起了,也不知性子是不是会变些。” 陈公公闻言冷笑:“变?若是使人生变,除非有大变故,她如今这些变故不过是往好的发展,又岂会生变。” 人若是要变,除非经历绝对的痛苦与无望,那般的痛苦刻骨铭心,如同一把刀将心切碎切碎,这样才会有所改变。 若只是一味的变好,最终其实本质上什么东西也变不了。 小徒弟低声道:“师父,现在就去内务府给贵妃娘娘挑物件去?” 陈公公公公一拍脑袋,惊道:“是了是了,如今这年纪大了些,连着记性也不好了,你赶紧去,挑些顶好的送过去,务必要表达清楚,这是皇上的意思。” 小徒弟一面应下,匆匆忙忙的朝着内务府奔去。 内务府里管着库房,库房里头的东西,那是应有尽有,夜微言的许多赏赐也就是出自于大魏内务府,如今赏给楚云秀的自然也不例外了。 大魏的冬天,最是寒冷,刺骨的风似要将人切碎一般。 这最冷的地方,当属这皇宫的冷宫了。 残破的宫殿与老旧的门柱任由风来来回回的欺负,冰冷得能够将人冻僵的被子覆在贤妃的身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只觉整个人都快要被寒风给活吞了。 丫鬟素挽端了些碳匆匆奔了过来,全福抱了些窗户纸在外头糊着窗。 素挽将碳盆搁在床边,朝贤妃温声道:“娘娘,青争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如今咱们可以熬过这个冬天了。” 贤妃裹着被子坐起身,挪到碳盆边,狐疑道:“青争?就是你说的那个相互扶持的好友?” 素挽点了点头:“娘娘,奴婢与她的关系定不会是假的,锦上添花的多是多余,而雪中送碳的,必定是不可多得的情谊了,奴婢定会铭记于心的。” 贤妃凝着那碳盆,只觉奇怪:“这是上好的银碳,她怎会有这样大的权力?” 若是那青争不过是个小宫女,想着的是帮衬素挽一二,想来是断断不会送银碳才是,如今这银碳送的,着实让人生疑。试想,一个小宫女,怎么可能动用得了宫中嫔位以上的人才可以用的碳?这样的碳,她在成为贤妃的时候最熟悉不过了。 第3154章 妹妹 素挽侧头想了想,朝贤妃道:“想来是因为如今她在良妃娘娘那儿当差吧?良妃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在宫里头自然是最受照顾的,多往内务府里头要些碳总归是无妨,她打那内务府多要些,偷着送这儿来,也无可厚非。” 全福在外头糊着窗户纸,他向来是不主张与外界有所来往的,只是如今良妃执意要行她的计划,他便也再不好说什么了,也就由着贤妃的性子来了。 贤妃细想了想,颇为不解:“宫中不是明令严禁,不许偷盗?” 素挽替她将冻得冰冷的手一点点的轻揉开,笑道:“主子,在宫里总归还是有的,有些宫殿大得很,宫人们便会顺手摸些小物件,那样的小物件,又不是必须品,左不过就是些摆件罢了,丢个一两件的也不会有人察觉,有时候便是被宫人察觉了,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贤妃坐得端了些,凝着那盆发红的碳,心里隐约中觉得看到了些希望:“依本宫之见,只怕如今良妃也是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素挽垂眸,诧异得很:“娘娘,您是说这是良妃娘娘默许了的?可是,可是青争不曾同奴婢说啊,她只说是她偷着带过来的,待天再冷些,还要再给奴婢带两床棉被过来,怎会,若是如娘娘所说,青争定是会与奴婢说的,青争是不会说谎的。” 贤妃冷笑:“良妃如今有了身孕,对我与妹妹之间的恩怨想必也是道听途说了不少,如今派人前来示好左不过是想着有利可图罢了,想利用本宫来对付本宫的妹妹,那就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素挽琢磨琢磨,对此倒并不在意。 只要她家主子能够离开这破败冰冷的冷宫,那么于她们而言,无论是谁利用了谁,都是一样的。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如何。 全福糊了一半的窗户纸,打外头进来,瞧着贤妃,语重心长:“娘娘,其实这冷宫稍加修膳一下,便不会太差了,娘娘何苦还要再跳进那个火坑里去?” 贤妃坐在碳盆边,朝全福道:“如今天越发冷了,都过来烤烤火。” 全福挪了过去,朝贤妃谢了恩,这才蹲在地上烤火。 素挽朝贤妃道:“娘娘,此事说不定是娘娘一人胡思乱想想错了呢?奴婢瞧着,青争也不是这样的人,如今她不曾同奴婢讲清楚,奴婢心里也是实在没底。” 贤妃垂眸轻点着破损的桌面,朝素挽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下次送东西过来,是什么时候?” 素挽低声回禀:“回娘娘话,约莫也快了,她一般一个月来一次,此番是因为东西太多,故而过一会还要再来一趟。” 到底是冷宫,这样的地方若是来的多了,便容易引人耳目。 贤妃垂眸,理了理衣袍,淡道:“既快了,等一等就是,不着急。” 素挽有些担忧:“娘娘,若是青争并非良妃娘娘派来,只是前来送东西,那……” 贤妃垂眸轻笑:“你瞧平日里她与你来往送的都是些什么?” 素挽细想了想,低声道:“偶尔送些银钱,虽不多,却也够奴婢用的了,想来,待奴婢日后好起来,也定是要还她的。” 贤妃理了理发,整个人因着入冬的天气而显得有些苍白,在这毫无人气的冷宫里,三个人的日子也显得那样拮据糟糕,这样的日子贤妃只觉她过得要发疯。 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还须再好生的忍着,一忍再忍才好。 “若是本宫能出了这破冷宫,本宫也必对她重金相谢。” 素挽低声道:“娘娘,其实宫女们藏些小物件的,无非就是想着,得了恩宠出了宫,好歹还有些银钱傍身,您想想,奴婢这样的年纪出了宫年纪便已经不小了,若是要嫁,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了,左不过自己做些小本生意,平安度日罢了。” 全福瞧着那盆碳,一言不发,他们与宫女不同,宫女二十五得恩宠便可以放行出宫了。 可是他们这样的,将自己卖了换了银钱补贴家里的用处罢了,至于旁的,他如今这样的一个废人,还有什么用处可言。 如今能实现他们这些太监自身价值的,也只有这个冰冷的皇宫了。 全福在这宫里的时间已经不短的,许多的是非对错,早已经看得通透,所以他不想害了贤妃,在这宫里,哪里都不及冷宫来得安全。 可偏贤妃却是全然不信,她不甘心,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如今只能一桩一件的慢慢熬了。 贤妃这般机灵的人,怎会不知素挽想要什么? 于是便道:“素挽,你是最忠心本宫的,若是他日本宫重飞九天,到时候定给你务色一位好夫婿,若是能得皇上指婚,想来也是一桩美事。” 素挽顿时慌了神,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不嫁人,奴婢只想永远陪着娘娘。” 贤妃将她扶起来,温声道:“哪有不想嫁人的姑娘,只不过是来日方长,如今还不曾遇见合你心意的罢了。” 素挽蹲在贤妃的身旁,低声道:“娘娘,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奴婢只信娘娘。” 全福冷哼哼的扎一根刺过来:“能说出这番话的,只怕也是被男人伤过了吧。” 素挽顿时便气了:“有没有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也莫要在这儿毁我清白名声!再说了,你连个男人都算不上,还在这儿同我说什么男人。” 冰冷的冬风呼呼的顺着窗口刮进来,刮得人面目生疼。 素挽近门前去,想将那门关起来,谁料却见青争抱了一堆东西,举步维艰的走了过来。 素挽立即近前帮忙,青争拿了些吃食、碳与被子,再多的她也拿不了了,只能这样就过来了。 素挽抱着被子进了殿,瞧着贤妃的眉宇里还透着几分欢喜:“娘娘,这就是奴婢同您说的那个最好的姐妹青争了。” 青争闻言,眸色微闪了闪,跪在地上:“奴婢见过贤妃娘娘。” 第3155章 送炭 贤妃坐得端正,瞧着一派荒凉之地,架子倒是拿得十足:“起身吧,这些物件,是谁让你送来的?” 青争站起身,垂眸顺目的,眼底并无半分情绪,甚至让人瞧不出她的喜怒哀乐:“回娘娘话,是奴婢自己送来的,奴婢自身身无长物,便只能打着良妃娘娘宫里用的名头从内务府领了些拿了过来,还望娘娘保密。” 贤妃瞧着她那不显山露水的模样,只觉这丫头非同小可。 “你名唤青争是吧?” 青争垂眸:“此名乃良妃娘娘所赐。” 贤妃挑了挑眉,这下可就说明了她是谁的人了。 这宫女倒是有意思…… “本宫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宫里只怕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如今你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青争跪在冰冷的地上,瞧着打理昨一尘不染的地面,虽破旧难看了些,可是却敢干净得让人舒心,想来也是亏得这素挽的勤快。 可是在这宫里,过于勤快突出的,最后都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娘娘,奴婢是来送东西给素挽。” 贤妃扫了眼那三床薄被,笑道:“这可是上等的蚕丝织锦薄被,瞧着虽单薄,却是以鸭绒所织,极其保暖,这等物件也能从内务府偷来送到这儿,你胆子倒是不小?若非良妃默许,你便是犯了罪处了。” 素挽顿时慌了神,跪在青争的身旁急道:“娘娘,青争原也是一片好心,若不是为着奴婢,她断断是不会这么做的。再者,娘娘不是想出冷宫吗?如今良妃娘娘胜宠在握,想来定是有法子的。娘娘,青争是奴婢的好友,与奴婢原也是立过誓的,要同甘苦,共患难,娘娘……” 青争却是个硬气的,扬声便道:“奴婢敢做敢当,娘娘若是要处置,奴婢绝无二话。” 贤妃瞧着她那认真的模样,顿时便乐了:“本宫不过是逗你玩罢了,瞧你这认真的模样,你这二人的性子,可真是不像姐妹,若是这素挽有你一半的沉着冷静,本宫倒也放心了。” 青争淡道:“多谢娘娘抬爱,此乃青争应该做的。” 贤妃点了点头,朝她笑道:“你与素挽的情谊在这宫中极是难得,本宫又怎会做那等拆人情谊的坏事?瞧把你们一个个给吓的,起身吧,如今外头雾大,青争,你是怎么寻着这儿的?” 青争垂眸,瞧着地面,语气温和了些:“奴婢想着冬日便要来了,宫里雾大,便留了些小记号,那些记号原都是不起眼的,奴婢便是瞧着那些记号方才一路寻了过来,还望娘娘恕罪。” 素挽取了个小壶子在碳上煮着茶水,朝青争笑道:“你可比我聪明多了,先前去内务府的时候,原是记得路的,谁知后来走错了,天黑了便再寻不着了。这宫里弯弯绕绕的路可真多。” 青争意有所指:“再如何弯绕,回得了宫就是好事。” 全福挑了挑银碳,这银碳很是通亮,并无半丝杂质,也无碳灰到处飞,连碳的味道都是极其浅淡的。 这样的碳,一看便出自宫中最是受宠与尊贵之处,若说光凭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偷盗出来,全福是不信的。 贤妃笑道:“这话自是在理,对了青争,你宫外,可还有什么亲人。” 素挽的脸色微变,朝着贤妃摇了摇头:“娘娘,您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贤妃捏着一丙竹勺子轻轻的在茶面上晃动,轻笑道:“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急什么。” 青争垂眸,淡道:“奴婢是新乡北镇人氏,那年新乡瘟疫,家中只余奴婢一人,奴婢孤身一人,又闻宫中选秀,便倾了家当,与素挽一块儿来了宫里。” 她倒是什么都交待了…… 贤妃只当她性子耿直了些,便也稍放松了点,朝她道:“原也是个可怜尖儿的,如今在这宫里头,有这样一位姊妹相互帮衬着,倒也是一桩美事。” 青争点了点头,起身将吃食的篮子打开,将里边的食物一一打开:“为防有人下毒毒害娘娘,奴婢先行一试可否?” 这送来的东西自己还要尝一口,也不知是谁在防着谁,素挽凑了过去,瞧着那些个菜色欢喜道:“青争,咱们已经好久不曾吃过这样的饭食了,先前他们给咱们吃的那些,哪里是人吃的,还是你好。” 青争垂眸,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开:“我先验毒。” 她掏出银针,轻轻扎进食物里,过了一会儿再取出来,那针并无半分黑处,素挽笑道:“你怎么这样小心?如今咱们左不过就是个冷宫的,哪里会有人将心思放到这上边来?” 青争默默收了银针,将食物一一尝了一口,淡道:“无论如何,小心行事总归是好的。” 素挽撇了撇嘴,在青争面前像个孩子似的:“那也用不着这样小心吧,若是要害冷宫里的人,也犯不着这样下毒才是。” 青争觉得自身无甚问题,这才搁箸,朝贤妃道:“娘娘,正是因为身处冷宫,便要越发小心才是,试想,若是冷宫之中少一妃嫔,又有什么人会记得?左不过随便挑个由头上报了,将尸首放火一烧便罢。” 贤妃被她一言点醒,整个人猛的一僵,捏着竹柄的手微微用力。 如今她在冷宫里不得滋润,整个人连着肤色都变了,比之先前,要差了不少,若非还有意维护着,只怕是要不成样子了。 全福扫了眼青争,拔了拔碳盆里头的碳,青争将剩下的油纸取了来,朝素挽道:“这窗户也还不曾糊完,你来帮着我些。” 素挽将桌面稍理了理,朝贤妃道:“娘娘,想来您该饿了,先用膳吧,奴婢与青争去将纸糊上,这样就不这么冷了。” 全福拍了拍衣袍起身一道跟了出去,瞧着青争好似敌人一般,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派过来打探的,我劝你最好收手,否则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青争完全不将全福放在眼里,只说了两个字:“放手。” 全福握着拳头就要上手,被素挽给拦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她是来帮咱们的,你怎的还要对她动上手来了,全福,你要是对她动手,你就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了。” 第3156章 冷色 全福猛的松了手,沉声道:“为何如今整个皇宫的人都将咱们忘记了,这个时候良妃娘娘身边的她就冒出来了?你真傻乎乎以为她是在念及与你的姐妹之情吗?你傻不傻,这样的鬼话在这皇宫里你也敢信。” 素挽气得面色发青:“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若不是她,咱们这个冬天连怎么熬过去都不知道,你就知道劝着娘娘呆在这儿,呆在这儿没冻死也要被人毒死了,如此窝窝囊囊,何不干脆与那些人再斗一把,我就不信娘娘会输!” 青争不理会这二人的争执,默默在墙上刷上糊糊,然后再将这油纸一块一块的盖上。 待全部盖完,屋子里瞬间便暖和了许多,其实并不是贤妃这儿不想盖窗户纸,实在是在这宫里窗户纸都是极难寻得的,总不能拆了自家的桌椅门板当柴烧暖一时吧? 更何况贤妃自身便是一个极讲究的人,怎么可能干得这样的事来。 青争糊完了窗户,进了里间,里间的桌面上摆的东西只动了几口,青争心下便已经了然了。 贤妃笑问:“良妃可让你带了话来?” 青争垂眸,瞧着地面淡道:“这冷宫当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以娘娘先前的种种来看,或许今年冬天,娘娘该换个舒坦些的地方了。” 贤妃原还是不够肯定的,如今听得她这么一说,心下便明了了:“需要本宫做什么?” 青争正要说话,外头素挽匆匆跑了进来,朝贤妃急道:“娘娘,娘娘,外头下雪了。” 贤妃有些诧异:“如今不过初初入冬,怎会下雪?” 青争瞧着素挽大开的殿门,殿外当真是下起了雪,大雪纷纷扬扬铺在地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的霜。 “娘娘,钦天监那边的来报,说是今年天有异象,故而下雪的日子便提前了,如今外头冷得厉害,还望娘娘保重身子。” 贤妃顺手摸了摸她的发,漏着空洞的屋顶有几片雪花顺势飘了进来,纷纷扬扬,消失在稍有温度的殿里。 素挽细想了想,朝贤妃八卦道:“娘娘,奴婢记得,有一年的大雪也是提前得特别早,那时候,新乡北镇那边的瘟疫横行,好在下了场大雪,不及夏天那般蔓延得快,如此看来,许是兆丰年的好寓意了。” 青争起身去将门合上,朝素挽道:“此话,当初钦天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如今外头局势乱得很,诸事一言难尽。” 贤妃烤着火,全福搬了个梯子,上房去补漏,那屋顶的漏洞被他用旁的屋角边的瓦片给盖了。 这儿到底不是受欢迎的所在,所以很难去内务府领新的,便是去领,也未必会给你,指不定还会狗眼看人低的贬低一番,再将人轰出去,所以经历得多了,全福与素挽便不再往内务府要东西了,久而久之,内务府有时候都快将这贤妃给忘记了。 到底内务府里头也是一大堆的事,一整天的也不见闲下来的,哪里会记得闷不吭声的贤妃? 除了御善房那边偶尔去端些吃食,旁的时候大约也见不着这贤妃的动静了。 众人也懒得再去理会。 谁又会觉得一个犯了那等错事的人,被发配冷宫还能再东山再起? 贤妃有意将素挽支开:”你去偏殿瞧瞧可有漏处,让全福一块儿补了,眼看就要入冬了,如今雪越下越大,想来天也越来越冷了,剩的那些纸,你们二人的屋子也一并封了。莫要着了凉。” 素挽笑道:“好,奴婢这就去办,青争,你帮我照看着娘娘些,娘娘怕冷,若是手着了凉,便是要生冻疮的,到时候疼起来,那太医院也断断不会给咱们药的,到时候受疼的还是娘娘。” 第3157章 谋略 青争垂眸应下,朝素挽淡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贤妃娘娘的,你且去整理整理,不然今日夜里只怕是要睡不着了。” 素挽这才欢欢喜喜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贤妃的神色这才稍正了些:“是良妃的意思?” 青争淡道:“不瞒娘娘,先前奴婢偷偷给素挽送的不过是些日用的小玩意罢了,后来良妃娘娘知道了,便差奴婢添了这些东西过来,如今天气严寒,还望贤妃娘娘仔细身子,来日方长,若是有了本钱,什么都会重新再拥有的。” 这下便真相大白了,只不过,她与良妃原就没什么交情,良妃也断不会像青争待素挽一般待她,左不过是想利用她来对付谁罢了。 “说吧,条件是什么。”贤妃也不想再偷偷猜测,直接便问了,其实不过是想着与心里的答案对上一对罢了。 青争淡道:“如今宫里盛宠的,已经不仅仅是良妃娘娘了,还有贵妃娘娘,昨日皇上下了新令,差人修膳新殿,到时候贵妃娘娘便要入住先皇后娘娘的宫殿,那些个东西物件,一应都是顶好的,她虽是您的妹妹,可是这些年的恩恩怨怨,想来娘娘也是心有不甘吧,到时候良妃娘娘定会帮衬一二。” 既是良妃帮的她,那么这主次也就分出来了。 但是于如今的贤妃而言,谁主谁次,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能出了这冷宫,她就还有机会,她便还可以东山再起! 但是想利用她来对付楚云秀?当真以为她是个谋害妹妹的畜生了不成? 良妃既想偷鸡,她便要让良妃偷鸡不成反再蚀把米,谁都不能欺负了楚云秀去。 如今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贵妃的位置,得了夜微言的恩宠,若是良妃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若是个男儿,以她府中如今的地位,加之又不曾立后,定然是要多上一个人争皇位的,良妃腹中之子,是断断留不得了。 “那你便替本宫多谢良妃娘娘了。” 青争点了点头,面容里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娘娘待素挽亦是一片赤诚之心,青争在此谢过。” 贤妃有些意外:“你二人这般的情谊倒不像是假的,实令本宫意外。” 只是不知到时候她害起良妃来,这青争是帮着她呢,还是帮着素挽呢?姐妹的情谊,最是禁不住考验。利益稍稍一挑拔,便将什么都忘记了,人的骨气便是如此脆弱。 青争垂眸,温声道:“当初若不是她拼死相救,青争早死在那场瘟疫里了,她虽瞧着傻乎乎的,可是心却是极善良的。” 也正是因为有青争的保护,所以素挽才会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头活得这样好,毕竟伺候的是冷宫里的。 贤妃叹了叹气,朝青争道:“你倒也不必忧心,她既忠于本宫,本宫便自当护她周全。只有一点本宫不明白,她为何总心心念念的想着让本宫离开冷宫,瞧着竟比本宫还要迫切。” 这要是放在往日里,她是断不可能对一个宫婢这般上心的,可如今经历得多了,便难免知了些东西,千金易得,忠心,在这宫里却是极其难求的。 青争叹了叹气,低声道:“她认死理,约莫是觉得娘娘这般之人,实不该枯守于冷宫之中吧。” 外头的雪下得大了些,有些飘进了屋子里,落在了贤妃的身上,那股子微凉的味道几近要将她整个人都掩盖。 她历来最是怕冷,如今的冬天又来得格外的早,如今用过了银碳,又哪里还会再去想念这样贫旧荒凉的一个枯地,日复一日的等老,或者等着被谁害死。 贤妃是受不得这样的日子了的。 素挽打外头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有些担忧:“青争,外头的雪下得好大,你这会儿可怎么回去,不妨在这儿歇一宿得了。” 青争打那些被子里头掏出一件披风,温声道:“我早有准备了,裹着披风回去就是,这披风是灰白色的,早些年的旧衣了,也不知是被谁给扔了,半路被我捡了回来,不曾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便是有巡防的御林军,我若是稍躲着些,外头的雾这般大,他们也是发现不了我的。” 素挽瞧着那披风顺手摸了摸,笑道:“料子瞧着还不错,只是款式和颜色做旧了,瞧着虽低调,可是若是感触一番便会觉得,这也是个值钱的好东西。” 青争抬头看了看天:“好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伺候娘娘用膳。” 贤妃点了点头,朝她笑问:“贤妃那肚子,如今几个月了?” 青争细想了想,朝她道:“瞧着,约莫也是有近四个多月了,娘娘可还有旁的话要青争带去?” 贤妃瞧着外头风雪天,有些担忧:“这冷宫的环境劣得很,你回去的时候当心些,危险的地方就绕过去。” 她的意思很明确了如今与良妃也没必要有什么交谈。 青争将斗篷披上,以帽子盖了头,推开门便匆匆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淹没在了风雪交织的雪雾里。 她手里提着的那盏灯也根本就瞧不清前方的路,素挽眼巴巴的看了好一会儿,愁容满面。 “娘娘,你说这样的天气她要怎么回去,奴婢瞧着又是雪又是雾的,又冷又瞧不清路。这雪也是下得大,没一会儿便积了这厚厚的一层了。” 贤妃坐在碳盆边,身上裹上了新送来的被子,她给两个下人各留了一条,如今被子的暖意使得她身心舒坦了许多,连着整个人的精神也是大好了些,面色不再是那般苍白了。 “素挽,你与本宫说句说话,她来这冷宫究竟来了多少次了?” 素挽将门合上,垂眸低声道:“娘娘,奴婢刚来那会儿,娘娘心情不好,成日的摔东西,奴婢瞧着娘娘人都快气坏了,便估摸着,先不要告诉娘娘,后来时日长了,娘娘也不曾问,奴婢便也没有再说。” 贤妃拧眉瞧着她:“素挽,本宫将你视作心腹,有些话,你便也可直言无讳,本宫是何等之人,岂会去害一个宫女?你自放心就是,她如今既有雪中送碳之情,本宫便也不会对她有旁的。” 第3158章 送汤 素挽听贤妃这般说,才稍稍放心了些。 “奴婢刚入宫就认得她,因奴婢曾帮过她一次,她便一直记挂心中。奴婢跟着您享福时,她从不来找奴婢,但奴婢到了这里……她便找过来帮衬着,娘娘,她真是个好人,而且又聪明得很,不似奴婢这样笨。” 贤妃瞧着素挽笑道:“你哪里是笨?本宫瞧着你倒是挺聪明的,若是不聪明,你会有法子撺掇本宫想着出这冷宫不成?” 素挽低着头,有些愧疚:“娘娘,奴婢……是真觉得您不应该在这里受苦,娘娘您是好人!” 贤妃叹了叹气,补屋顶的全福踩得屋顶漏雪的地方雪下得纷纷扬扬,素挽急道:“你慢着些,快下来吧,等雪停了再补。” 全福低头瞧着屋子里的主仆二人,大声道:“你说什么?外边雪大,听不见,我上次留的标记都已经看不见了,你拿根长棍子给我指一指。” 素挽朝他摇了摇手,指着地面:“快下来,别补了,如今外边这样冷,雪一时半会肯定化不了的。” 贤妃垂眸,凝着那飘到碳盆边便融化了的雪,意味深长道:“或许,过不了多久,咱们便可离开这儿了,让他下来吧,不必补了。” 素挽朝全福大声道:“快下来!” 全福听得不大清楚,如今外头又冻得很,便匆匆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进了屋方觉暖意迎面而来,整个人舒坦得很。 全福笑道:“娘娘,奴才寻不着先前那些标记了,如今一时半会的,也不好再打理,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贤妃身前的火盆不知怎的,突然砰的一声便暴开了,一时火花四溅,贤妃坐得近,着实吓了一大跳! 素挽匆忙替她拍着好的衣袍,气道:“这银碳向来是不会暴的,怎好生生的就暴开了?可惜了娘娘这件衣服了,上边绣的花都被烫了个洞,如今好好一朵花,成了死花了。” 全福狐疑道:“娘娘,此番动静,只恐生变,若是个不好的征兆,这可如何是好。” 素挽将他拂开,气道:“呸!简直一派胡言,娘娘自是要长命百岁的,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如今娘娘出冷宫的事儿终于有了些眉目苗头了,你却在这儿扫兴。” 全福担忧道:“娘娘,诸事都要讲一个兆头,如今先是一场大雪,后又烫了衣服……这花后边绣的可是个寿字啊,如今寿字被烫成这样……” 贤妃细细将那绣花后边细细瞧了瞧,竟真真是个寿字:“想来是绣坊的人想着做件寿衣,谁料料子绣错了,便以菊花来庶掩了这绣字了,瞧瞧旁的菊花可有绣字。” 贤妃将衣袍细细瞧了瞧,却发现背面并无其他。 素挽朝着全福轻拍了一记,气道:“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咱们娘娘原就是个有福气的,如今你在这儿说这些话吓唬谁呢!行了行了,回你那偏殿去呆着吧,娘娘这儿我伺候着。” 全福叹了叹气,愁道:“但愿是奴才想多了,娘娘原就是有福泽的人,想来日后福泽必定更加深厚才是。” 素挽将人用力的往外边推:“赶紧走,你瞧瞧你说的这些话,只怕到时候娘娘又要多想了,娘娘原就是个多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这般什么坏话都往外头讲,娘娘岂能安心。” 全福叹了叹气,无奈道:“如今你们都已经决定了,我一个奴才又能说什么,只盼着能真如娘娘所言那般,诸事顺利,你进屋去吧,我去偏殿瞧瞧可还有要修补的。” 素挽一把将他位住:“如今哪里需要你修补个劳什子东西,你只管打理好你自个就是了,若是良妃娘娘那边有了主意,想来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全福将她拉得远了些,低声道:“你当真以为咱们娘娘会与良妃娘娘结盟不成?那良妃娘娘在外边那么多妃嫔帮衬着,哪里需要一个打入冷宫的贤妃来帮忙?此事背后必定是另有所图,而且图的还不是什么小事情,我私心里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你照顾娘娘的时候,多加小心才好。” 素挽挥了挥手,笑道:“良妃娘娘那儿还有青争呢,她又怎么会害了我去,你放心就是了。” 素挽抹了一把额前的汗,颇为担忧,不过她担忧的是眼前的全福,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了,竟总想着些不好的一面。 “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你二人感情再好,权势与利益当前,没有人不心动的。” 素挽挑了挑眉:“你既想着权势利益,你自个便去好了,何苦还要陪着娘娘在这儿受苦,你都不是这样的人,青争就更不是了,我相信青争的为人,若是她不是个好的,我素挽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全福拍了拍她肩膀,低声道:“你小点声,如今娘娘还在里头呢,有些话教她听见了不妥,白让他操心了。” 素挽觉得也是在理,便催着他去了偏殿,她自个转身便进了里殿。 那些话,和了外头的风雪,贤妃听得并不真切,只依稀里听了个名字倒过来写,见素挽黑着个脸进来,便笑话道:“怎的你那名字就又要倒过来写了,我瞧瞧,素挽,挽素,这名字倒是不错,本宫瞧着甚好。” 素挽哭笑不得:“娘娘,你就别笑话奴婢了。那全福也不知怎的,神神叨叨的,奴婢瞧着便担心的要死。” 贤妃烤着火,瞧着明明灭灭的碳盆,性子难得沉静了些:“你同全福这些年相处着,原也是极好的,怎的近来总是争执不休?如今诸事皆定,还有什么可争议之处?” 素挽摇了摇头,小声道:“娘娘,如今良妃娘娘怀着身孕,指不定哪天就生下个皇子来,依着奴婢看,这个时候若是与良妃娘娘共作一处,倒也是一桩好事,奴婢只是担心贵妃娘娘,娘娘入冷宫这些日子,贵妃娘娘便一次也不曾派人来瞧过,而且,奴婢听说良妃娘娘与贵妃娘娘正掐得厉害,您这个时候若过去了,只怕少不得就要与贵妃娘娘为敌了,到时候只怕会更艰难了。” 第3159章 书房 贤妃眯了眯眸子,掩了眸底的几分戾气:“本宫自有安排,日后出了冷宫,你要切记,诸事谨慎小心,切不可由着你的性子来。” 素挽福了福身,朝她笑道:“只要娘娘能出得这冷宫,便是上刀山下油锅的,奴婢那也是愿意的!” 贤妃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些,凝着油纸糊的窗外那朦胧而昏暗不明的视线,只觉这深宫其实一直是这样的天气,冷得人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大魏的冬天,历来最是遵循二十四节气,如今小雪未至,大雪便已经先来了,一时之间大魏议论纷纷,好的坏的都有。 那雪下得最大的地方,当数这都城的皇宫了。 大雪成片成片的往下掉,落在人的身上,似要将人裹成一个糖人一般。 那还在找回宫之路的青争便是如此,她四处转悠最终被御林军发现,并拦了下来:“什么人?胆敢在此鬼鬼祟祟,莫不是刺客!” 一听刺客这两个字,众人顿时便紧张了起来,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剑,青争紧张的靠着墙,沉声道:“奴婢是良妃娘娘宫里的,奉娘娘之命前去御膳房取吃食,奈何突然下起了暴雪,奴婢怕娘娘吃不上热乎的,这才匆匆赶路,敢问几位大人,这是到哪了?” 为首的将她手中抱着的东西打开,见里边还是冒着热气的鸡汤,便作罢:“良妃娘娘的宫殿还要直走,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就是了。” 青争匆匆道了谢,急急忙忙的便朝着良妃的宫殿奔去。 几个御林军颇为不解:“万一真是刺客,那可是被你放走了的。” “就是,与咱几个可不相干。” 为首的御林军小队长淡道:“慌什么?如今暴风雪,连宫门都早早便下了钥了,便是有刺客,插了翅膀也飞不进来,更何况,那边本就是御膳房过来的方向。” “是啊,良妃娘娘的人,我可不敢动。” 众人一顿小议,在青争的耳后渐渐消失了,青争的嘴角泛起一个浅薄的笑意,在风雪里渐渐消失。 她匆匆回到良妃的宫殿时,良妃初初醒过来。 如今良妃这嗜睡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连着吃东西也是瞧什么便恶心什么,按说已经四个月了,身子也该好些了才是。 她这刚一进去,便见良妃躺在软塌边,身旁的不远处烧着个碳盆,暖和得很,一瞬间便将她周身的寒意都驱逐得一干二净了。 “娘娘,奴婢已经办妥了。” 良妃接了她手中的鸡汤,扫了眼青争,她瞧着该是满身风雪才是,可是她却只觉得暖意非常。 “你这身上,怎的不见雪天的寒意。” 青争回道:“娘娘,奴婢原是瞧着娘娘还在里间睡着,便去烤了会火,待身子热了些才进来。” 腊梅冷着个脸睨着她:“你也不瞧瞧如今是个什么时辰了,叫娘娘好等。” 青争也不辩驳,只瞧着良妃:“娘娘,那些东西,奴婢已悉数送达,可还有什么吩咐?” 良妃捏着汤盏瞧了眼外头的动静,笑道:“如今天气寒凉,想来梅花也是开了,你去摘些梅花回来插瓶吧,想来,给这屋子里添些色彩也好。” 青争正要出去,贤妃又道:“你去。” 腊梅一张脸顿时便沉了:“娘娘,青争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当心伺候不妥当,还是让她去摘的好。” 青争垂眸,淡道:“娘娘是想摘些梅去见皇上?” 良妃笑道:“这是自然,如今下着这样大的风雪,本宫拿了梅花与热汤去见他,想来他也不会不见本宫才是。” 腊梅笑道:“娘娘当真是英明,更何况,娘娘还怀着孩子呢,这怀了孩子的,站在那儿瞧着也不像话,怪让人心疼的不是。” 见青争还杵在那儿,腊梅又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摘,难不成还要让皇上和娘娘等着你不成?可别汤都做好了,你还没摘回来。你也莫要觉得我在欺负新人,这摘梅花这般轻巧的事儿派给你,原也是待你不错的了。” 良妃是很少会管宫里这些针锋相对的事,在她看来,多练练也好,在宫里头掐狠了,出去了在外头,也是断不会由着旁人欺负了替她丢脸! 青争转身出了殿,那小宫女也一并跟了上去。 在良妃的这个宫里,有一处是种有梅花的,那梅花的香味卷了风雪的寒冽灌进了鼻子里,寒香浸人。 她正要取剪子剪,小宫女一把便夺了她的剪子,直接扔进了那梅园的一口小井里。 还得意洋洋的道歉:“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手滑,把剪子给摔了,不如你在这儿摘着,我先回去再拿一把。”这话音一落人便跑没影了。” 这样大的风雪里,若是想要寻个人还真真是挺难的。 好在青争也不与她一般计较,她慢条斯理的打怀里掏出一把小刀,那刀锋利无比,三下五除二便挑了几样出挑的梅枝抱着一路带回了宫里。 汤还没有炖好,青争已经过来了,良妃瞧着那些花欢喜道:“是了,这就是梅花的香味,本宫还记得先前陪着皇上踏雪寻梅的日子,也是这般的天气,天地间好似独有本宫与皇上二人一般,如今每每想来都觉美好。” 却可惜,她是皇上一个人的,皇上却不是她一个人的,这般一想,心里难免便徒生了几分惆怅。 腊梅瞧着那些带雪的梅花直皱眉:“这花端进屋子里来做什么!赶紧拿出去,仔细雪都化了!你怎么回事,瞧着挺机灵的,如今办起正事儿来,竟这般拖沓。” 青争也不与她争执,只修剪着手中的梅花,一言不发。 贤妃笑道:“这花在本宫这儿化了雪,总比在皇上那儿化了的好,青争,你这剪花枝的手艺,是打哪里学来的,竟这般利落。” 青争剪了几朵插在瓶里,回道:“娘娘,奴婢先前也在花坊里头伺候过花花草草,这梅是玉蕊檀心梅,乃所有梅花中最是红艳的一个品种,极其寒凉的天气才会开,奴婢前些日子经过时瞧着已经绽了好几个花苞了,如今瞧着才发现,这样冷的天,竟一夜之间将梅花催得开了花。” 第3160章 摘梅 腊梅将青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论样貌,其貌不扬,扔人群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主,若是论起气质,除了是个闷葫芦,被欺负了也不吭声之包,也没有旁的不一样。 这样一个人,怎么在这宫里的地位竟险险与她差不多了。 贤妃瞧着她剪出来的花很是喜欢:“你这插花的手艺,本宫倒是喜欢得很,精巧大气,倒也衬得上皇上那个地方。” 小宫女去炖汤去了,端了汤回来就见青争站在贤妃的身旁,顿时便沉了一张脸,望向腊梅,结果就演变成了二人面面相觑的局在。 青争将那汤盖打开,撒了些梅花进去。 腊梅上前便要给她一巴掌,被青争拦了下来,她甩开腊梅的手,站在良妃的跟前,淡道:“若是娘娘吩咐,让姑姑打奴才,奴才绝无二话,可是姑姑当着娘娘的面打奴才,这打狗还要看主人,还望姑姑三思。” 腊梅险些气吐血:“好,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好好的一碗汤,熬了足十个时辰,如今你几片花瓣撒下去,味道可就变了,你竟还有脸在这儿与我争执?我打你,是让你长些记性,若是让良妃娘娘来惩戒,那可就不是打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青争抬眸瞧着良妃发,眸子里写满了坚定:“娘娘,奴婢以性命担保,这汤味绝对不会坏。” “我看你是存心想要坑害娘娘。”腊梅铁青着一张脸,恨不能将这人掐死,早知道当初就不瞧着她跟个死鱼一样的样子领回来,如今领回来一条鲨鱼! 良妃理了理衣袍,起了身,朝青争道:“你与本宫一块儿去。” 青争接了小宫女手中的盘子,腊梅扶着良妃,一行人在风雪里浩浩荡荡的便往御书房赶。 如今大雪纷飞,雾谒重重的天气,陈公公站在门口瞧了好一会儿才瞧见来的竟是良妃,顿时还以为看错了:“你瞧着那是不是良妃娘娘?” 小徒弟狐疑道:“师父,不能够吧,如今这样的天气,可是少有的一日也没来几个妃嫔。” 陈公公手中的拂尘朝着他便拍了一记:“你这眼力见儿不不如我呢,赶紧上去伺候着,如今这大雪天的,这若是哪磕着碰着了,皇上定要扒了咱们一层皮去。” 这良妃跟金疙瘩似的,走哪哪便不敢轻易招惹,只能一味的忍让着。 良妃一路被众人搀扶着小心翼翼的来到御书房门口,温声道:“陈公公,劳烦通报一声,如今天冷得厉害,臣妾炖了梅花鸡汤来给皇上暖暖身子。” 陈公公捏着拂尘发,朝她笑道:“娘娘可仔细您的身子……” 良妃垂眸,理了理衣袍,瞧着田公公笑得怪异:“本宫身子,倒是拖了公公那位小徒弟的福,若非是公公差他去请了医正过来给本宫瞧着,只怕如今本宫也该躺在床上哭了。” 陈公公是个明白人,当即便清楚她想要什么了,腆着个脸近前去,朝她笑道:“娘娘别误会,奴才不过就是个当差的,这皇上一声吩咐,奴才哪敢不尊呐,娘娘稍候,奴才马上就进去通传。” 见陈公公飞快进去了,腊梅咬牙切齿道:“真是一会一个嘴脸。” 青争端着汤,一言不发。 良妃笑问:“青争,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青争垂眸,瞧着飘到了脚边雪花,淡道:“没有。” 这两个字,瞬间让多嘴多舌的腊梅觉得被打了脸,一张脸青了一大半瞧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些浓烈的厌恶,恨不能将她弄死去。 陈公公没一会儿便出来了,温声道:“娘娘,皇上说了,外头冷得很,您如今有着身子,不能受了寒,快些进殿去吧。” 良妃朝他点了点头,抬步便进了殿内,大殿内的碳烧得并不旺,相较起良妃那暖和的地方,显得有些清冷。 她紧了紧衣袍,来到皇上身旁:“皇上,臣妾私想着,如今也快正午了,这样大的雪,皇上历来又是个勤俭的,所以臣妾便差人熬了些汤过来,让皇上暖暖身子。” 夜微言合了手中的折子,朝她道:“如今这大雪比往常来得早许多,宫中有些东西一时还备不足,你的身子最是要紧,就先都就予你那边先用着,待做的用度发下来了,再都用上就是。” 良妃喜道:“谢皇上。皇上快尝尝。“ 那盖子一打开,鸡汤便混了梅花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鸡汤本就油腻,如今添了冰天雪地里的梅花,那腻味儿便消减了一大半。 夜微言瞧着那梅汤只觉十分新鲜:“这汤朕闻着便食欲大开,爱妃,你是从何处学得。” 良妃笑道:“臣妾也是私想着如今大雪了,定是有梅花的,特摘了些来,供皇上消解疲劳之用。” 夜微言喝了两口汤,只觉味道俱佳,便多喝了些,搁了碗只觉整个人都暖和了,他伸了伸腰,朝她笑道:“爱妃有心了。先前说是身子不舒服,如今可大好了?” 良妃垂眸轻笑,朝夜微言道:“皇上,臣妾身子已经大好了,原是掌事姑姑大惊小怪了,如今为免皇上担忧,臣妾便过来见见皇上。” 夜微言握着她微凉的手,笑意浓烈:“爱妃当真是贤良。” 良妃替他捏着肩膀,笑盈盈道:“皇上这样劳累,臣妾瞧着便觉心疼,最是见不得皇上成日的促着眉。” 夜微言握着她一只手,叹了叹气:“朝中繁琐之事诸多,这几日冷落了爱妃,爱妃莫要介怀,待生下龙儿,你可就是为人母了,到时候只怕你也该忙得与朕见一面的功夫也没有了。” 言罢,夜微言还伸手轻轻在她的肚子上蹭了蹭,那肚子瞧着还不大,只是稍微显了些,衬了良妃这小巧玲珑的妙曼身子,别有一番孕味。 良妃忽的便拂衣在他面前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批准。” 夜微言喝了碗鸡汤,心情大好,也就不再与她争论什么,只笑道:“起来说话。” 良妃跪在地上摇了摇头,苦着一张脸:“皇上,臣妾自知这个要求有些过份,可是臣妾也是真真的替贵妃姐姐着想,贵妃娘娘不曾说的话,不敢说的话,便让臣妾来替她说。” 第3161章 梅汤 夜微言微微拧眉,顿时觉得手中的汤索然无味,顺手便搁在了一旁:“继续说。” 良妃捏了捏帕子,暗自提了提神,朝夜微言道:“皇上,臣妾每每去瞧贵妃姐姐的时候,贵妃姐姐都是在发呆的,想来她是想念她的亲人的,之前病得厉害体质盈弱,也是忧心思虑过度所致,臣妾实不忍看姐姐这般难受了,还请皇上为贵妃娘娘做主,放过贤妃吧,也好让她们姐妹二人能够得以团聚。” 见夜微言的脸色不大好,良妃一时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这话该不该继续接下去,便朝他担忧道:“皇上,臣妾也是为着贵妃姐姐着想,在这宫里,姐妹之谊最是难得,贵妃娘娘担心她的姐姐,臣妾也担心臣妾的贵妃姐姐啊,还望皇上放贤妃一马,让贤妃与贵妃姐姐团聚。” 夜微言将汤勺放进碗里,朝良妃道:“贤妃之事,你不用操心,朕自有安排。” 良妃心头猛的一跳,立即跪在地上抱着肚子,她的那些计划,怕是要被皇上打乱了。 “皇上可否告诉臣妾,是什么安排?臣妾也好去知会贵妃姐姐一声,如今这大雪大雾的天,姐姐若是打那儿过来,那得多危险。” 夜微言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温声安慰道:“朕知你良善,此番原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你要切记,要将你的心用在正确的地方,至于贤妃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安心的养好胎,日后替朕生下个聪明伶俐的小皇子,朕便已经知足了。” 良妃有些急:“可是……” 夜微言已经坐在了龙椅上,朝她道:“朕还要公务要处理,如今这个时候你步行回去多有不便,陈公公,你安排个采仗送良妃回去。” 良妃见此事已经没有了再商议的余地,便干脆也就不说了:“臣妾多谢皇上。” 夜微言点了点头,复又取了朱笔开始看起了折子,那认真的模样竟令良妃瞧得有些出神。 什么样的男人最诱惑人,那定然是有权有势的,皇上这般的,再加上这颜值,也难怪良妃会这样喜欢了。 腊梅在她跟前晃了晃,低声道:“娘娘,您别盯着皇上瞧了,让旁人见了笑话。” 良妃猛的回过神来,转身匆匆出了门,外头的雪时至正午已经下得小了些,雾色散去不少,空气中凝结着一股子冰冷的气息,嘴里哈出来的热气一瞬间就似要结成冰一般。 良妃坐上了夜微言给她安排的车,居高临下的瞧着这一切,内心莫名多了几分自豪感。 一行人匆匆回了宫,良妃一回宫便朝青争道:“你先前去那冷宫的时候可有动静?” 青争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娘娘,奴婢并不曾瞧见有什么安排,若是当真有安排,合宫上下定是会知晓的。” 良妃思前想后也不知夜微言的安排是什么,一时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做了旁的安排,那本宫到时候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心思!” 腊梅在一旁劝道:“娘娘,奴婢就说了,青争做事是个不行的,如今都已经这般情况了,她竟然还什么都不清楚,只怕到时候娘娘被人卖了,她还在那傻乎乎的数银钱呢。” 青争缄默不语,那是大实话,她去的时候冷宫那边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如今突然又说有了动静,莫不是刚刚才发生的? 青争细想了想,朝良妃道:“娘娘,奴婢再去贤妃娘娘那边打探一下,奴婢打那儿回来的时候正是疾风暴雪,那时候是不曾有过任何消息的。” 良妃躺在软塌上,轻抚着肚子,朝青争摆了摆手:“去吧,得了消息尽快回来,本宫可没那个耐心久等。” 腊梅朝良妃低声道:“娘娘,这青争的手脚向来慢得很,此事不妨还是换个人去办的好,否则到时候只怕她这么一耽搁,黄花菜都要凉了。” 青争扫了眼良妃,转身便朝冷宫方向而去,腊梅气得面色铁青:“娘娘,你看她,怎的这般过份!奴婢话都还未说完,她就这么走了!分明是在无视娘娘。” 良妃摸着肚子,扫了眼腊梅微微拧眉:“你瞧瞧你,如今哪里还有半点掌事姑姑的气度,若是瞧不见,那儿有个镜子,好生看看,你如今这一脸的泼妇样,可还是当初那个腊梅。” 腊梅脸色微有些苍白,抬头瞧着那个横眉冷目满身怒气的自己,一时竟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她从一个小宫女爬到如今这个一宫掌事的位置,靠着本事与人脉才成了的,如今难不成就要因为那青争那个死丫头,将这一切都毁了吗? 腊梅咬了咬牙,将情绪便默默藏进了心里,朝良妃温声道:“原是奴婢失仪了,娘娘恕罪。” 良妃躺在软塌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朝她笑道:“你跟在本宫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你若是伺候得当,本宫自是不会换人的,可你若是因着那些劳什子旁的事当着本宫的面陷害宫里的人,那可别让本宫瞧见,若是瞧见了,本宫眼里的沙,到底是要去一去的。” 腊梅心头猛的一跳,垂眸低声道:“奴婢知错,还望娘娘恕罪。” 良妃朝她摆了摆手,笑道:“本宫也非是不通情理之人,传膳吧。” 腊梅忙近前伺候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至桌案边,差人传了膳便开始伺候她用膳。 而冷宫那边,也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只是吃了一顿良妃差青争送来的膳食,便再也吃不下这些剩饭剩菜了,贤妃瞧着那些菜食满是嫌弃。 素挽愁着一张脸,朝贤妃道:“娘娘,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冷宫?这些饭菜咱们吃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要吃多久呢。” 全福将菜里的一丁点肉沫全挑进了贤妃的碗里,轻声道:“娘娘,总归是要吃一点的,您这身子打紧些,若不是这身子,只怕日后的日子更难熬。” 贤妃拧眉瞧着那一桌菜,汤汤水水都混在一处,瞧着狼狈又污脏。 “如今那御膳房是越来越不将本宫当回事了,连着这样的东西竟也敢送来!若是本宫出了这冷宫,看本宫不活撕了他!” 素挽缩了缩肚子,只觉自家主子如今是越发的犀利了,连着脾气也跟着不好起来。 第3162章 旨意 全福低声劝道:“娘娘,咱们还是要低调行事的好,否则若是被人知道咱们的计划只怕是要从中阻拦,到时候娘娘要想再出冷宫,可就难了。” 贤妃瞪着桌上的吃食,咬了咬牙,正要下口,外边忽的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贤妃捏着筷子的手隐约里有些发颤:“你去瞧瞧莫不是有人过来了。” 素挽忙将门打开,却见陈公公捏着圣旨大马金刀的站在贤妃的跟前,扯着尖尖的嗓音朝她道:“罪妃接旨。” “旨意来了娘娘!”素挽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贤妃怕她说出不该说的,立即揪住素挽的手腕,整理好素淡简陋的衣装,上前跪地接旨! 陈公公看了一眼贤妃,展开圣旨宣读。 旨意上大至写的是得知贤妃已经悔意,便着令让她前往静慈庵带发修行,为合宫祈福,以洗脱罪孽。 贤妃瞪着那圣旨,有些懵:“陈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定不可能是这样的意思,臣妾待他一片真心,一片真心呐,他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到底是谁!是谁!” 她几近崩溃,她要做的事情,还一件都没有完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静慈庵?!她不要,她不想去,不能去那个鬼地方,若是去了,那她的一切都白废了,一切都白废了! “不,不可以,陈公公,你再去问一次……” 陈公公退了两步,瞧着几近疯狂的贤妃,想到了徐若瑾,便顺口道:“此事原良妃娘娘也求了情了,可是到底瑜郡主提及此事在前,又建议将您送到静慈庵去,这事儿咱家也说不清楚啊。” 贤妃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徐若瑾,你这个贱人,贱人!!” 陈公公见她这般,便不再久留,只她淡道:“娘娘,奴才还要回去复旨,这就先走了,明日是个好日子,皇上特许了娘娘明日再启程上路。” 素挽忙跟了出去,瞧着陈公公急道:“难道就一点可能也没有了吗?公公,您帮帮娘娘吧,求你帮帮娘娘吧,静慈庵那种地方,居高山之顶,上山难,下山亦难,那样的地方,娘娘是断断呆不下的。” 陈公公将她推开了些,气道:“这些事是皇上的意思,你这求咱家有什么用?还是替你家主子收拾一二吧。” 素挽咬了咬牙,沉声道:“那,那奴婢要跟着主子一块儿去!” 全福面色微青,诧异的瞧着素挽,却并未说什么。 陈公公挥了挥手,懒得理会:“皇上吩咐了,可带两人随行,你们自己看着安排吧,咱家事儿一堆,哪里有功夫到这冷宫来晃荡。” 陈公公转身拂衣便走了,素挽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会这样,娘娘原是想出冷宫,可也不是去静慈庵啊,那地方可比这儿更偏僻些。” 全福理了理身上的雪花,朝贤妃道:“娘娘,起码那儿清静不是?天高皇上远的,娘娘便是要做什么也没有人管得着。” 贤妃气得脸色铁青:“我要那地方有何用!有何用,都是徐若瑾那个贱人,什么破事都要管一管!如今将本宫连累到这个地步,那贱人开心了。” 挽素气得直想哭:“分明什么都差不多了,就差这最后一步了,如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娘娘,咱们明日便要出发了,这可如何是好,那静慈庵可是在山顶上,如今下着雪,咱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哪里走得了那样险峻的山路!” 贤妃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一通,险些就将这个破旧的屋子给拆了:“徐若瑾!本宫定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素挽忙扶着气得要摔着的贤妃,急道:“娘娘,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贤妃恨得心口发痛:“我要这副身子在那静慈庵给菩萨上香敲木鱼吗,祈福?原就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让本宫去祈福,杵个雕像在那儿就是神佛了吗?着实可笑,我不去,!” 挽素抱着她,愁道:“娘娘,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再这样下去,就是抗旨不尊了,娘娘,留得青山在…” 贤妃将她推开,一只手撑着桌子,气得全身发麻喘不上气来:“本宫哪里还有青山可用!” 素挽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瞧着她气得全身发抖的模样便觉揪心:“娘娘,您现在别想这些了,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这样奴婢瞧了也是心疼啊娘娘。” 全福站在一旁,瞧着贤妃几近颠狂的模样叹了叹气,便是发泄出来也是好的,如今的贤妃身上的戾气太盛,她恨透了徐若瑾,只怕这个时候若是让她呆在宫里,莫说是良妃的腹中之子了,只怕这都城皇宫的水都要被她搅浑了,眼下还是只有去静慈庵最合适。 贤妃一把将素挽推开,转身便要冲出去,被全福一把拦了回来:“娘娘,您不能出去。” “本宫为何不能出去,你们将本宫关到现在,难道还不够吗?本宫要出去,要出去,都给本宫滚开,滚开!凭什么本宫不能出去!徐若瑾,徐若瑾,你这个贱人……” 她在殿外的空地上与全福拉扯着,全福怕伤了她,也不敢太用力。 贤妃也拉扯不过,便坐在雪地里,发型凌乱的瞧着苍白灰寂的天空,忽的又笑了:“徐若瑾那个贱人,不得好死,本宫要她不得好死!” 她起身,一步一步的往屋里走,连素挽要搀扶也被她极力拒绝了。 素挽站在屋外,雪花打天空纷纷扬扬的落下,全福轻声道:“娘娘如今这个状态去静慈庵呆一些时日也是好事,只要留着性命在,时机成熟了,要什么没有。” 素挽凝着贤妃那苍白而孤寂的背影,摇了摇头:“你根本不了解娘娘,娘娘不是为着她自己,娘娘…她是为着云贵妃啊。” 全福拧眉,无奈道:“云贵妃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门外青争走了进来,全福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便进了内殿去陪着贤妃去了。 第3163章 青山 素挽急问:“青争,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好端端的,瑜郡主就要向皇上劝说将主子送去静慈庵了?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青争在外边听了一会儿,来龙去脉大概也是清楚了:“明日动身?” 素挽其实有些着急:“明日动身,娘娘如今被逼成了这个样子,青争,你定要想法子帮帮贤妃娘娘,起码,起码让贵妃娘娘见主子最后一面,她们姐妹二人,定是要有很多话要说才是。” 青争点了点头:“静慈庵你可要一同前往?” 素挽看了眼内殿里正在摔东西的贤妃,拉着青争走得远了些,小声道:“青争,娘娘如今这个样子,我不能不陪着她,可是我若是跟着她走了,这宫里可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让我丢下你一个人去那天高皇上远的地方,我又不忍心。” 青争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去吧,静慈庵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你我原也不是没去过,先前你还跟我说你想在那住着,度过余生,如今想来,你倒是如愿了。” 素挽握着她冰冷的手,担忧道:“你在这儿,我怎能安心,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吧,总比在这宫里来的好些。” 青争拂开她的手,温声道:“我比你更适应这宫里的环境,你与贤妃娘娘去那儿也好,我便无后顾之忧了,我可不比你,太过良善。” 早知她这般不适应宫里的生活,当初她们便不应该来当这劳什子宫女,如今便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但是好在如今倒也给素挽开了一个小窗口,她顺着那小窗口便可爬出去,避开屋子里这些个争斗。 素挽百般不舍的拉着青争:“如今良妃娘娘要去静慈庵,原也是一桩好事,可是,我这心里不踏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再见面,青争……” 青争瞧着她这模样失笑:“哭什么,又不是嫁人了,这眼泪,留着嫁人的时候再哭嫁。” 素挽吸了吸鼻子:“咱们这样的身份,有几个又能嫁得幸福。” 青争瞧着她笑,掏了帕子递给她:“会的,素挽会比我更幸福,傻人有傻福。” 素挽万般不舍的瞧着青争离开,贤妃忽的打外头奔了出来,朝青争道:“青争,你与本宫说句实话,此事到底是良妃在算计本宫,还是当真是那瑜郡主在背后捣的鬼!” 青争瞧着衣衫凌乱的贤妃,眸底还是透着几分尊敬之意,朝她福了福身:“贤妃娘娘,主子先前去御书房端茶送花,原就是为着贤妃娘娘之事特去求的情,最后是皇上告诉娘娘另有安排,娘娘这才命奴婢前来打探消息,主子绝无坑害贤妃娘娘的意思。” 贤妃站在风口子上,冷冽的风吹刮着她的脸,似要将她给吹走一般,她恨得牙痒:“那就是徐若瑾那个混帐了,好,好得很,好一个徐若瑾,当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青争瞧着贤妃这个样子,有些忧心:“娘娘,诸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今宫中局势颇乱,娘娘大可先在静慈庵修养一些时日,待时机成熟了,奴婢再请求良妃娘娘帮忙,想来定也是可以再回来的,贤妃娘娘只管放心就是。” 毕竟她家主子也是恨毒了徐若瑾,如今若是多一个人与徐若瑾作对,而她自己又不费吹灰之力,想来自家主子也定会很高兴才是。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这二位姐妹已经站到了各自该站的阵脚去了,只是这情谊能不能稳住,就要看二人以后的造化了。 第3164章 恨意 贤妃垂眸,瞧着雪白的地面:“本宫若是去了静慈庵,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可本宫不甘心,本宫分明只差了这一步,不过就是这一步的光景,就被徐若瑾那个贱人夺了先机!本宫怎能甘心!” 青争垂眸,朝贤妃淡道:“奴婢还要回宫复命,娘娘若无旁话差奴婢传带,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贤妃抬头凝着她,目光如炬:“你让良妃再想想法子,本宫不想去静慈庵!本宫要让徐若瑾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青争垂眸,温声道:“贤妃娘娘放心,这话奴婢定然带到。” 贤妃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她坐在树下的秋千椅上,冰冷的风打在身上,灰蒙蒙的天又在酝酿着一场新的大雪,明日就要出发了,所以全福也就没有再去修膳屋顶了,只将行李简单的收拾了一番。 原就是被打入冷宫的,身上自是身无长物,只是出了宫,想来哪哪都是要花银钱的。 素挽坐在贤妃秋千架旁的石墩子上,捧着脸瞧着不远处的雪堆发呆:“娘娘,咱们明日就要启程了。” 贤妃冷着一张脸,瞧着前方缄默不语,总还是会有法子的才是,可是除了良妃,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素挽叹了叹气:“奴婢与青争这是头一次要分开这么久,先前便是大半年的,我也能远远的瞧她两眼,知道她平安也就好了,可是如今我再看不见她了,在静慈庵,咱们想来断是平平安安的,可是在这宫里,那也太危险了,您是没瞧见,良妃娘娘宫殿的那个西偏殿那边的湖里,那捞出了多少尸体,尸气冲天的,连鸟儿都不想飞过。” 贤妃默了一会儿,朝她道:“她是本宫的妹妹,本宫自是为她好的,可是她偏偏不信本宫。徐若瑾那个贱人,如今那样给本宫使绊子,她想来也是没有半分动作,分明本宫才是她的亲姐姐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尽管经历各不相同,可是那种无奈之感,却总是让人显得那样的无力。 素挽如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守在贤妃的身旁,瞧着她不要做了傻事去了。 贤妃叹了叹气,最终乏了,便起身回了内殿。 这人要是这么又气又闹又摔东西的,确是极伤身的,如今她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素挽回房更衣的时候却发现衣袖子里藏了好几张银票,皆是大面额的,猛的便想起了那时候青争主动卧着她手时的样子,想来就是为了方便将这银票递给她。 素挽捏着那些银票有些感动,眼角泛着光:“青争……” 青争这个时候已经打这冷宫一路轻车熟路的回了良妃娘娘那儿,如今天色已经暗沉了。 掌事姑娘腊梅见了她态度倒比之先前好了些许:“怎的如今才回来?可让娘娘等得着急了,查出什么消息了?” 青争觉得这人这么好好说话的时候,还是像个掌事姑姑的,便顺口回了一句:“刚巧遇上陈公公宣旨,便耽误了些时间,娘娘可睡下了?” 掌事姑姑腊梅低声道:“在里边看书呢,说是先看着,待将来孩子生的时候定然也是得了这些书的精华,想来是个顶个的聪明。” 青争进了里间,瞧着光线有些暗沉,便将烛火拔高了些:“娘娘仔细眼睛。” 见她回来了,良妃合了书:“可探出消息了?” 青争接了她手中的书搁在书桌上整理:“原是瑜郡主向皇上求的情,奴婢去的时候刚好陈公公在念圣旨,奴婢不敢惊扰,便在暗处躲了许久。” 良妃稍坐起身,朝青争道:“可安排了去处?” “娘娘,圣旨上的意思,是让贤妃娘娘明日便搬去静慈庵祈福消孽。” 良妃猛的便将手边的茶盏给拂到了地上,面容气得扭曲:“徐若瑾!又是她!她不过是一个郡主,连公主的品阶都比不上,如今竟也敢将手伸到这儿来了,当真是不将这后宫中的人放在眼里了!” 青争垂眸,瞧着手中翻开的书,最后一句写着,青子盼乌衣,非来暮。 良妃见她瞧着书出神,便又道:“那贤妃可还说了什么?” 青争合了书,将温声道:“贤妃娘娘让奴婢代为传达,她恨瑜郡主,定要让瑜郡主生不如死。” 良妃捂着肚子,大约是动了气的缘故,整个人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偏就她成日的想着与本宫作对,待本宫生下皇子,本宫日后定要让她好看。” 青争扶着,有些慌:“娘娘,您如今怀着孩子,万万不能动气,您快躺着,深呼吸,莫要再去想那些事了,您想想您腹中的孩子。” 良妃抱着肚子面色惨白:“本宫肚子疼,快快去告诉皇上。” 腊梅有些犹豫:“娘娘,奴婢原是请过皇上来用晚膳,可是皇上在云贵妃那里,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 青争松开良妃,朝腊梅道:“你在这儿守着娘娘,奴婢去请御医。” 她走得很快,匆匆忙忙一阵风似的,腊梅不好说什么,只得在床边守着良妃。 到底这是良妃的头一个,腊梅也是个没经验的,只能这般生生的忍着疼。 幸好青争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来的是那位医正,医正是被两个人抬过来的,那药箱子还在青争的手里。 她搬了椅子搁在床前,朝医正道:“大人,得罪了,娘娘肚子实在疼得厉害。” 医正上了年纪了,如今气都不曾喘上一口,坐在床边开始替她号脉。 腊梅急得满头大汗,还要替良妃擦汗:“怎么样了?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医正理了理身上沾上的雪,朝腊梅道:“老夫写一副安神与保胎的药方,你快去煎了让娘娘服下。” 瞧着老医正连捏针的手都在哆嗦,还要替这良妃下针,腊梅伸手便拦了一把。 “大人,你如今怕是连穴位都瞧不清楚了,这若是下错了针,咱们娘娘和皇上的孩子,你保得住吗!” 老院着被人质疑了医术,顿时一张脸便绿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在这宫中行医多年,从未被人如此质疑过医术。” 青争忙近前安抚:“大人,腊梅姑姑原也是担心娘娘,大人只管下针就是。” 第3165章 无效 老医正虽然手抖,可是下针的时候动作那叫一个快准,没两下疼得哼哼唧唧的良妃便消停了。 老医正见她气色好了不少,待上了药,这才收了银针:“娘娘这些时日可有按时服安胎药?” 腊梅点了点头:“大人,这安胎药娘娘都是一日紧着一日的,一口都不曾剩下,怎的如今还这样危险,这若是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我都脱不开干系。” 老医正捏着胡子细细思量了半天,最终给了个官方答案:“孕妇情绪不宜太激动,娘娘如今已经四月多了,细算起来基本上也该是稳定了,如今看来,娘娘这胎还不算稳定,还请娘娘好生歇息,莫要再被情绪影响了,娘娘身子本就盈弱,若是因此伤了自己,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青争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是,敢问大人,这屋子里可有娘娘碰不得的东西?还劳请大人看看。” 老医正扶着腰起身:“下次可千万别再这么抬了,老夫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青争朝老医正福了福身:“是奴婢不知轻重,只是娘娘的情况也是紧急,太医院今日夜里当值的又只有您一个,奴婢便只好得罪了,还请大人怒罪。” 老医正朝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屋子里头没什么娘娘使不得东西,夜已经深了,为恐下大雪,老夫先回去了。” 良妃躺在床上,喝了一碗药,只觉整个人有些疲惫,没一会儿便睡过去了,见良妃并无大碍,青争这才请了这位老医正回去。 待再回来时,便瞧见腊梅坐在床边伺候着,良妃睡得不大安稳,连着睡梦中都在骂徐若瑾,又想起在冷宫的时候那贤妃娘娘也在骂徐若瑾,这位瑜郡主当得是有多不称职,竟让宫中的两位妃子这般怨恨于她? 只是这宫里的恩恩怨怨,又岂是个人能讲清楚的?所以青争很多时候并不会选择将自己掺杂其中去,她要做的只是保全她本身罢了。 腊梅替良妃掖了掖被角,朝她道:“这儿你守着,我有些乏了。明儿再换我来。” 青争这么跟着也折腾了一天了,只是如今她也不好推辞,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替良妃擦着额前的冷汗。 夜色混着纷飞的雪在大魏的都城里肆意。 都城里的一切在大雪中显得格外寂静,白茫茫的纯掩盖了一切,冰冷寒冽的气息铺面而来。 烧了许多碳的殿里总是暖和的,青争守在床边只觉眼睛在打架,后又暗中掐了自己两记,顿时觉得整个人的清醒了不少。 待到次日天色微微黎明时,腊梅姑姑见她睡着了,抬起便是一脚,拧眉斥道:“让你好生守着娘娘,你就是这么守着的?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便是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 青争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淡道:“娘娘夜里睡不安稳,总说梦话,如今已经睡得好些了。” 腊梅倾身过去,替良妃掖了掖被角,朝青争刀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回去歇息吧,你这模样若是让娘娘瞧见了,不知道的还当我虐待你呢,这整个宫里头做事最是轻松就要数你了,平日里跑跑腿,探探消息也就是了,旁的可什么伺候人的事儿也不曾让你做过。” 青争不理会她这些话,转身便出去了。 腊梅凝着她的身影咬了咬牙,如今便让你再得瑟一段时日,到时候时日长了,我看你还拿什么与我斗。 床上的良妃渐渐转醒,腊梅忙凑近前去,欢喜道:“娘娘,您醒了,奴婢可担心了一整夜,如今娘娘可还有哪里不适?奴婢再去差御医过来?” 良妃坐起身,瞧了眼四周:“你这眼睛怎么红红的,可是一夜未眠了?” 腊梅摇了摇头,朝良妃笑道:“奴婢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娘娘,外头有人传话来,说是方大人有事求见。” 良妃伸了个懒腰,狐疑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他怎的来的这么早?不用上朝了?” 腊梅失笑:“主子,如今可是快接近午时了,方大人约莫也是有要紧事,所以特意下朝便过来了,恰巧娘娘便醒了。” 良妃念及徐若瑾一事,便起了身,收拾了一番这才去了大殿,大殿的客厅里一身朝服的方子华正捏着茶盏饮茶,见她来了,便搁了茶盏:“听闻你昨日肚子不适,过来瞧瞧。” 良妃扫了眼身旁的腊梅,腊梅朝众人道:“这儿伺候用不着这么多人,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几个宫女尽数被打发了,方子华理了理衣袍,朝她道:“你这宫中怎的用的还是去年的茶,皇上对你这般盛宠,你就是用这样的茶来招待我的?嗯?” 良妃捏着帕子,拧眉忧道:“盛宠?如今盛宠的可不是我,而是那云贵妃,你没瞧见皇上一下了朝便朝着云贵妃那个晦气的地方赶?” 方子华捏着茶盏眸色微幽:“晦气?无论是个什么地方,只要皇上愿意去,那便是个风水宝地。” 良妃脸我微青,沉声道:“都是瑜郡主那个贱人在背后做的推手,若不是她,皇上下了朝便奔本宫这儿来了,哪里会将心思分一半到她那里去。” 方子华搁了茶盏:“你欲如何?” 良妃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沉声道:“我要你给她们来一间离间计,她们不是好姐妹吗?那我便要让她们反目成仇,让她们之间生出嫌隙!如此我在这宫中才有地位可言。” 方子华把玩着手中的暖玉,淡道:“本官怎么还听说那云贵妃要搬去皇后的宫殿了?” 良妃一提及那新殿便气得脸色铁青:“都是瑜郡主那个贱人在背后刀撺掇,否则那楚云秀怎会有这么好的命?那个贱人就是本宫的小人,死千遍都不为过!” 方子华听着贱人二字微微拧眉:“你如今即将便为人之母,给孩子积点德,不要张口闭口便是出口成脏,你这般胎教,是想生个什么出来?” 第3166章 对质 良妃拧眉瞧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生气:“你不要忘记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若是我塌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最好帮我想想,怎么折了楚云秀那对飞在宫外边的翅膀,否则咱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云贵妃和她那个儿子,迟早是一大祸患。” 方子华微眯了眯眸子,敛了几分寒冽:“你不要忘了,是谁让你进宫扶你走到这一步的,如今你妄想用这一点来给我谈条件?我既可以将你捧成良妃,我便可以再将别人捧成良妃。” 良妃气得脸色铁青:“你我原就是一条船上的,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方子华起身理了理衣袍,扫了眼面色苍白的良妃,啧啧道:“你去照照镜子,你如今这张苍白的脸,莫说是皇上了,连我瞧了,都只觉讨厌,当初那个娇气的你哪去了?如今不过怀个孩子,便如此不修边幅了?这般下去,失宠那是绝对的。” 良妃心里头有些发慌,她如今这个样子有多糟糕,她不知道,但是能让方子华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我既会变成这样,我也可以变回去,倒是你,瑜郡主的事情,难道你就一直这样任着她助那云贵妃欺负我不成?我若是被欺负了,丢的还是家族的颜面吧。” 方子华面色微冷,起身凝着她,末了扔了一句:“瑜郡主之事,你不必操心。” 良妃瞪着要走人的方子华,咬牙切齿:“我怎能不操心,这是我在宫里,不是你,步步惊心的是我,也不是你,如今你若是不替我着想,到时候旁人欺负我了,丢的还是你方家的脸!” 方子华顺手摘了朵花捏在手中把玩:“任人欺负?你?这话说出去谁会信?良妃娘娘,你这样的性子便是旁人不了解,我却是了解的,便是你虎落平阳了,你也断断不会让一只狗,欺了你去。” 良妃站在大厅,气得直发抖:“你!你这意思,你是要帮着那瑜郡主不成?你可别忘记了,你的根扎在哪儿,别走错了道。瑜郡主那个贱人,既然能将手伸到本宫的地盘上来,最少要留下一只手。” 方子华面色微沉,将花顺手丢在雪地里:“我说了,此事你不必操心,此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良妃瞪着方子华渐行渐远的背影险些吐血! 原以为他会想法办帮她,谁料来了就是一句让她不要操心?她不操心她自己谁来替她操心?方子华吗?他那样的性子,根本不可能! 青争端了药进来,瞧见良妃气得发抖,忙急道:“娘娘,如今您还怀着孩子呢,万不能动怒了,这是安胎安神的药,快,您快喝了。” 良妃担心孩子,便捧着那碗,也不管烫不烫了,一口便一饮而尽,青争见她喝完了便递给她一颗蜜饯,温声道:“娘娘尝尝,这是玫瑰味的蜜饯,娘娘闻着可喜欢?” 良妃摸着肚子,整个人气得不行,朝青争与腊梅伸出手,二人忙扶着她回了内殿。 青争急道:“娘娘何故这般生气?无论那些人如何得宠,娘娘眼下最要紧的是生下小皇子,只要生下小皇子,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至于那位瑜郡主,贤妃娘娘也是恨之入骨,娘娘又何必自己动手呢?脏了自己的手,将来可怎么抱小皇子。” 这话说出来,良妃的心里竟有了些底:“依你之见如何?” 腊梅急道:“娘娘可千万别听她的,如今若是再不争,到时候等那云贵妃的地位稳固了,哪里还有咱们娘娘的立足之地啊,此举不妥!” 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了,今日是个好日子,明天明暖的光打明纸糊窗外折了进来,落在屋内清晨新摘的梅花上,梅花上的雪化作了水,一滴滴的滴落在桌面上。 良妃扫了眼腊梅,沉声道:“你先不要说,青争,你来说,把刚刚的话说完。” 青争替她将被子理了理,朝良妃道:“依奴婢之见,如今娘娘只须好生休养就是,皇上那儿偶尔送些东西去关怀一二,至于贵妃那里,娘娘不必在意,既然皇上冷落得她们母子一次,便也冷落得第二次,向来没有什么恩宠是久远的!娘娘便是不从中作梗,这段感情也会一点点的消失,娘娘不妨细细想一想,这些年皇上盛宠的女人,有谁是一直受着宠的?不都是隔一段时间便换一个,图个新鲜吗?” 良妃只觉很有道理:“你这些,从哪里学来?” 青争笑道:“奴婢不曾学过,奴婢只是看得多了,心里便有数了。” 良妃这才望向腊梅:“你觉得呢?” 腊梅垂眸,细想了想:“娘娘,这女人若是不常在男人面前晃,这男人只怕就将女人给忘了。娘娘如今要休养倒也可以,只是皇上那边,总归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青争替良妃按着酸了的胳膊,朝腊梅道:“如今娘娘身子不适,皇上若是要见,亲自来见就是了。” 腊梅脸色微变:“你,大胆!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青争朝良妃温声道:“娘娘,欲擒故纵方能令人回味无穷,若是什么东西都是顺风顺水,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良妃觉得这话倒也在理:“可本宫与徐若瑾那些帐,若是不讨回来,本宫便觉得不甘心,觉得憋屈!” 青争笑道:“娘娘得了皇子,给那贵妃娘娘也添添堵,到时候那瑜郡主定是要再来帮衬,娘娘,您需要添些耐心,如同盼着这个孩子长大一般,有些耐心的瞧着他一日一日的长大。” 阳光折在殿里,琉璃的花瓶折出一道道光就像彩虹一般,良妃摸着肚子,深吸了一口气:“原是本宫不好,让孩子受苦了。” 青争瞧着她肚子的目光变得格外温和:“奴婢想,娘娘原也是一番苦心,小皇子日后若是大了,定会理解娘娘的。” 第3167章 送行 良妃这儿倒也还算好,只是冷宫那边,原本就一夜未睡的贤妃脾气暴躁得很,一点即着。 素挽将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搁在了桌上,只等着宫人过来将她们一并带走了。 全福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三个人的放在一处,摆在桌上竟显得有些寒酸,那些稍还值些钱的东西,昨儿个贤妃发脾气,都已经摔了个粉碎了,所以如今能带走的,也就是青争给她的银票与几件破旧了的衣。 素挽出去瞧可还有剩下的,迎面便撞上了楚云秀,一时有些傻眼:“贵……贵……贵妃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楚云秀是头一次来这儿,瞧着这环境,也是够差的。 想来也是她们自己修整了一番,若非是这儿不安全,她与若瑾也不可能想法子将她送出宫去了。 楚云秀身旁的姑姑叶荷温声道:“贤妃娘娘现在何处?我家主子是来送娘娘一程的。” 素挽忙欢喜道:“娘娘,娘娘,是贵妃娘娘来了,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她一进去才发现自家主子坐在破旧的椅子上,身上的衣袍干净素雅,见了楚云秀眼底这才有了些神采:“擎儿呢?” 楚云秀打量着她,眼眶有些微润:“还在睡着,不曾带来,如今你要去静慈庵,本宫也没什么可送的。” 叶荷将一个精致的包裹递给她,温声道:“这里面的东西,原都是娘娘亲自准备的,想来对贤妃娘娘还有些用处才是。” 贤妃凝着楚云秀,咬牙切齿:“云秀,再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就可以出这冷宫了,可是,拜那徐若瑾所赐,如今我要去那静慈庵!若不是徐若瑾那贱人害我,我怎会去静慈庵!她将我害成这个样子,云秀,你千万不要再信了她的话,你要防着她。” 楚云秀瞧着满是恨意的贤妃心口微疼:“你误会了,将你送出去也是为着你的安危着想,你如今在冷宫里,旁人若是要对你动手简直易如反掌,将你送出来也不过是为了保你平安罢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是为你好,并非是要害你。” 叶荷瞧着贤妃这被恨意蒙蔽了的眼,有些担忧:“贤妃娘娘,主子当真是对娘娘一片赤诚之心,为了娘娘的事儿原也是操了不少心了……” 贤妃一拂手,无奈的瞧着楚云秀,恨铁不成钢:“我的傻妹妹啊,你是完完全全的被那个人给骗了啊,那种人说的话,你如何能信啊!你便听姐姐的,姐姐是断断不会害了你的,那个徐若瑾,留不得,你若是留了她,迟早是要害死你的,梁家人也一个都不能留,只要替皇上铲除心腹大患,这才是对皇上最好的报答。” 楚云秀扶着贤妃,无奈道:“姐姐,瑜郡主这也是在保护你,如今我在宫中竖敌太多,只怕她们会对你下手,故而将你送出去,待时机成熟了,再将你接回来就是了。” 贤妃紧握着她的手,眼底泛着浅薄的泪痕:“云秀,我才是你亲姐姐啊,你为何信她不信我?!这世间任何人的话你都不要信全了,但是我说的话你要信!我是你姐姐啊,我怎会害了你去?我一直是盼着你好的,云秀,这一次你听姐姐的,那瑜郡主和姓梁的梁家人,是一个也留不得的。” 楚云秀有些头疼:“姐姐,你当真是多心了。” “我没有多心,连你也不信我吗?难道真的要吃了亏了你才会信我吗?到时候可就晚了,云秀,你想想,你好好想想,她为何要将我挪出去,不就是怕我东山再起吗?我出去也定是帮你的,她这是在拆你的台,卸掉你的左膀右臂,这才是她真实的目的!” 楚云秀扫了眼守在贤妃身旁的素挽,朝她点了点头,又朝楚云秀道:“姐姐,我断不会害你,只是去静慈庵呆上一段时日,待这边的事情太平了,我再将你接回来。” 贤妃恨铁不成钢:“你我才是亲姐妹!你却要认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姐妹,二人合起伙来坑害我这个亲姐吗?云秀,你不要糊涂了,那徐若瑾她就是居心不轨,只要将我给骗走了,到时候你在这宫里,便是由着她安排的人欺负了,到时候若是突然便死了,只怕原因都找不到!” 楚云秀叹了叹气,一点点将贤妃的手拂开,温声道:“姐姐,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殿里,不便耽搁太久。” 贤妃紧握着她的手,急道:“云秀,你信姐姐,就信姐姐这一次,姐姐不会害你,你是上了她的当了,那个女人阴险狡诈得很,你这般道行远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候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楚云秀瞧着自家姐姐心里极是不舍,可是时辰眼看着也差不多了,她慢慢将手抽了回来。 “姐姐,在那边多多保重,如今下着雪,夜里冷得很,静慈庵那边我已经吩咐打点过了,你只是过去住些时日,必不会让你受了累。” 贤妃呸了一声:“这不过徐若瑾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这样的话你也会信?云秀,你该清醒些了,你也不想想,如今你这个盛宠是谁将你捧上来的,这样的盛宠,无疑就是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连着擎儿都会有危险,你要切记,一定要杀了徐若瑾,铲除梁家人!” 楚云秀松了手,温声道:“时辰不早了,我真得走了。” 楚云秀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她本是来送行,却未料见到这样的贤妃,心中也实在是痛…… 姐姐为何变成这般歇斯底里?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贤妃瞧着楚云秀走出去的身影,叹了叹气,喃喃道:“为何她就不信我呢?我们才是嫡亲的姐妹啊,难道我还会害了她,她不信我,却信那徐若瑾,她简直是被蒙了心!” 全福安抚道:“娘娘,或许有些人总是要吃些亏,才会明白哪些人是值得信任的,您就由着贵妃娘娘吃个亏,也不打紧。” 贤妃是恨铁不成钢,坐在椅子上直叹气:“长了教训又如何,那付出的代价吃亏的还是她啊,到时候擎儿又该如何,我是这般瞧着都心疼啊。” 第3168章 教训 素挽替贤妃梳着头,如今贤妃便是要出宫去静慈庵,也是要有她自己的风貌的,如这般凌乱的不像样子,只怕合宫上下的人还以为她是疯了,日后若是要回宫哪里还会帮衬着说话。 “娘娘,您对贵妃娘娘已经够好了,如今娘娘也该考虑考虑自己才是。” 素挽替她将发挽好,外边的太监走了进来,瞧着贤妃,只觉她这梳妆样貌倒依旧不输行前,言语间便多了几分恭敬。 “贤妃娘娘,时辰已经到了,您请吧。” 贤妃点了点头起了身,再瞧一遍住过的宫殿,转身出了这冷宫。 出宫时时值下午,静慈庵的去向并不转弯,只直走奔出都城的大门再往高地走就是。 郡主府里的悠悠闲着无事,闹着要出去,徐若瑾瞧着她在府里也呆了许久,又听闻近来那戏台子重新开唱了,便打算领着悠悠去看一出戏。 悠悠开心得紧,在马车里上窜下跳的,瞧着外边的事物,大约是许久不曾出门了,总觉十分新鲜。 “娘亲,你看那个马车,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哦。”悠悠指着不远处使来的,载着贤妃的马车。 “你又是在哪里见过了?”徐若瑾顺眼望去,便瞧见了那马车,那正是宫里出来的马车,却不知里面坐着的是谁。 风拂起帘子的一角发,露出了贤妃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来。 这一个照面,贤妃也瞧见了徐若瑾,那眼底里交织着的浓烈的恨让徐若瑾觉得有些奇怪。 悠悠扑进徐若瑾的不里,喃喃道:“娘亲,她好凶啊,跟要吃人似的。” 徐若瑾抱着悠悠,笑盈盈道:“那是贵妃娘娘的姐姐。” 马车擦肩的时候停了,徐若瑾朝她笑道:“如今既已经出了宫了,就在静慈庵好生修养吧。” 贤妃拿了东西便要砸,被素挽给拦了下来:“娘娘,不可。” 贤妃松了手瞧着徐若瑾骂道:“若不是你,本宫也不会被送出宫去,你别一天到晚的想着撺掇云秀,她的性子是软了些,可是却也不是什么都会由着你的,你这般做作,总有一天你这个狐狸尾巴也是要露出来的!” 徐若瑾脸色顿时就变了:“贤妃,你可知如今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到时候以你来要挟于她,她在宫中就会处处受制于人,更何况,那些年贤妃在宫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吧?难道你就不怕在宫里的时候那些人来寻你报复吗?区区一个冷宫的妃子,是生是死,谁又会去在意?” 贤妃呸了一口,厌恶道:“如今我再也无法东山复起,你满意了?你将云秀推进火坑里了,你倒是开心了,但是我告诉你,你别白日做梦了!她受你撺掇,什么都信了你,本宫可不会信你了你的鬼话去,你这样害我们姐妹两,待我他日再回来,我必要你不得好死!你给我记着,若是云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徐若瑾心头怒火中烧,她原就是想着要帮楚云秀,怎么在他们眼中就成了她有意迫害? 只是徐若瑾太了解贤妃,她也懒得去争辩。 “贤妃娘娘放心,只要有我在,必会护云秀周全。” 贤妃冷斥:“呵,不愧是贱人,说的话可真是一套一套的,也难怪云秀能够被你忽悠了去,不过,我可不是她,你若是想在我这儿占些便宜,痴人说梦,你最好别落在本宫手里!” 悠悠抱紧了徐若瑾,瞧着贤妃气道:“不准你骂娘亲!” 贤妃冷笑:“你还以为你娘是个什么好货色不成!” 事关悠悠,徐若瑾便有些生气,一张脸笑意淡了,寒意一瞬间便罩了下来:“贤妃,凡事都要讲一个良心。” 贤妃似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良心?哈哈哈,好一个良心二字,就凭你,也配来跟我提良心?!你将云秀害成那个样子,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如今还有脸来跟我提良心?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徐若瑾懒得再听她废话,若不是因为这个人是楚云秀的姐姐,她绝不会情义放过. “一路走好。” 徐若瑾撂下了马车帘子,马车正要前行,突然窜出了好些人,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贤妃的惊呼声打外边传来,徐若瑾猛的推开车窗便瞧见那些黑衣蒙面的人提着手中的剑一挥手便将车夫给杀了。 徐若瑾忙捂住悠悠的眼:“悠悠,你在这儿不要轻举妄动,娘亲去去就来。” 悠悠紧抓着徐若瑾的手,慌道:“娘亲,好多血,好多血,悠悠害怕,娘亲你要去哪里,你陪着悠悠……” 徐若瑾按着她的手,沉声道:“悠悠,方才那位是你云贵妃娘娘的姐姐,咱们是要救她的,知道吗?你在这儿乖乖呆着。” 悠悠嘟着嘴:“不要去,娘亲,刚才她还骂你。”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发:“回来娘亲再跟你解释好不好?你就在这儿呆着,不要出来。” 悠悠缩了缩脖子,银花急道:“郡主,你不能出去,外面如今太危险了!” 徐若瑾将悠悠推进银花的怀里:“我先出去了,你们在车里等着我。” 可是待徐若瑾出去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贤妃躺在血泊里,见了徐若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狠狠的瞪着她。 宫女素挽与全福躺在她身旁,马车里一共三个,却是一个活口也没有了。 她瞪着徐若瑾,撑着最后一口气,张了张嘴,徐若瑾奔到她身旁,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信我,我从未有过要害云秀的心思,若有此心,不得好死!你撑着些,我马上去请大夫。” 贤妃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一闭便去了。 徐若瑾一颗心猛的一沉! 或许她不曾向夜微言提议让贤妃去静慈庵,贤妃便不会横尸于此。 眼前这一幕,着实戳中了徐若瑾的心。 剜的很疼,很疼! 到底是谁要杀贤妃灭口?这背后那双无形的手,到底是谁?! 第3169章 噩耗 悠悠打马车下来,瞧见横尸的四个人,顿时吓得面色惨白,抱着银花直哆嗦:“娘亲,娘亲你快过来,你不要呆在那儿,娘亲……。” 徐若瑾抱着怀里的尸体,整个人有些恍惚,直到悠悠喊了许久跑过来拉她,她才回过神来。 “银花,你马上带悠悠回府。”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袍,吓得慌了神:“娘亲,娘亲你要去哪儿?” 城中巡防的这才跑了过来,见这儿发生了凶杀暗,顿时便变了脸:“快,去通知陆大人。” 徐若瑾朝那迟迟赶来的巡防护卫道:“你马上进宫通知皇上与贵妃,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捅的刀子!” 巡防护卫得了令,匆匆忙忙便直奔皇宫。 徐若瑾扯了帕子替贤妃盖上,坐在她身旁,整个人显得有些麻木,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出了宫竟还会有刺客要杀她,而这个时候,整个都城的防卫工作竟显得如此薄弱。 悠悠吓得在徐若瑾的身旁哭得撕心裂肺:“娘亲,娘要……悠悠好怕……” 徐若瑾只得放开贤妃,回到马车上抱着悠悠,“不怕,不怕,娘亲在,娘亲在,悠悠不怕。” 梁霄就在案发地不远,听了这边的动静便奔了过来,见母女二人平安无事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别怕。”他将徐若瑾与悠悠抱在怀里,一家三口靠在一块儿,徐若瑾顿时觉得踏实了些。 “我要进宫一趟,如今这件事情贵妃肯定是知晓了。我得去陪陪她才好,否则她一个人只怕是要多想了。” 梁霄按着她的肩,温声道:“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带悠悠即刻回府,此事你不要再管。” 徐若瑾心慌得厉害:“可此事到底是因我向皇上求情而起……” 梁霄见她有些慌乱,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让她放松些:“不要多想,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问题,是她命该如此,如今只怕那些刺客会再卷土重来对你下手,你马上和悠悠一起回府,此事等我处理妥当回府再与你细谈,你不要多想。” 徐若瑾抓着他的胳膊,急道:“可贵妃那边……” “贵妃那边不干你的事,不要去想了,我先送你们回府。”梁霄将徐若瑾抱进马车里,马车朝着郡主府扬长而去。 消息传递的很快,没一会儿便传进了宫里。 楚云秀每日都会习惯性的睡一个午觉,只是这一个午觉醒来却见叶荷脸色有些难看,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你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叶荷垂眸,低声道:“娘娘……节哀。” 楚云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节……节哀?本宫需要节什么哀?” 叶荷扶着楚云秀起身,担忧道:“娘娘,是……是贤妃娘娘,在出宫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群刺客,娘娘和一道去的两个还有那车夫太监,全殁了。” 楚云秀抓着她的手,诧异道:“怎么可能?不可能,我刚刚才去送了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可问清楚了?此事怕是有假。” 叶荷摇了摇头,沉声道:“娘娘,这是巡防护卫进宫传来的消息,消息分两边,一边通传皇上,一边通传您,此时只怕皇上也是知晓了。” 楚云秀身形猛的晃了晃,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不可能,叶荷,正午的时候她还在握着本宫的手,如何会有人要杀她,谁要杀她。她都已经出宫了,那些人还想要怎么样?” 叶荷扶着楚云秀坐下,慌道:“娘娘,此事可不能胡乱猜测。” 楚云秀双拳紧握,悲痛欲绝:“如何一出宫就遇了刺客了!如何……” 她扯着帕子,泣不成声,险些哭晕过去。 而御书房得了这个消息是极大的震惊,陆凌枫跪在大殿里,沉声道:“皇上,此事是臣监守不严所致,还请皇上降罪。” 夜微言手里的折子朝着他便狠狠砸了过去气道:“朕让你来当这个御林卫的统领,便是让你护卫这都城百姓,如今你可倒好,连朕送出去静修的妃子都遇刺了,四人无一生还!你这个御林卫统领是怎么办的差事!” 陆凌枫也觉得奇怪,只是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陆凌枫再怎么解释也是多余。 “皇上,臣有罪。” 夜志宇站在一旁兴灾乐祸,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关怀的模样:“皇上,想来这陆统领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上次臣弟也险些遭人毒手,此事还是要慎重些才好。” 这么一提点,夜微言便想起了那日夜志宇带着手上的伤匆忙进宫,那是兆国伸过来的手,已经伸到了都城里来了,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手伸进皇宫里来。 提及此事,夜微言便是一肚子火。 夜微言险些将手里的砚台砸过去:“若是有敌方的探子与敌人来危及大魏与诸官员的性命,只怕到时候整个朝堂的官员都要被人杀尽了!朕要你何用!你既没有这个本事,朕的看你这御林卫统领的位置也不要坐了!自今日起,辙陆凌枫御林卫统领之职,夜志宇暂任。” 陆凌枫百般辩驳也是无解,再说这命令已经下了,他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便只好领了旨:“臣,领旨。” 夜微言凝着他,气道:“还呆在这儿干什么,滚下去,此事待朕查清楚了再来与你算帐。” 夜志宇朝陆凌枫笑道:“陆大人放心,这都城的防御之事历来是我的职责所在,如今交还于我,陆大人倒也可轻松许多了。” 陆凌枫点了点头,朝他道:“如此,陆某还要多谢了。” 夜志宇摆了摆手:“陆大人客气。” 陆凌枫一拂衣袍匆匆离开了御书房,夜志宇跪在地上沉声道:“皇上放心,臣定将此事处理妥,查个水落石出,给贵妃娘娘一个交待。” 夜微言步下台阶,将夜志宇扶起身,沉声道:“如今朕是将这天下的最后一道关卡交给你了,你如今也算是官复原位,那就好好施展你的才能,不要让朕失望,这个案子,无论如何要查清楚,给贵妃一个交待。” 夜志宇点了点头:“臣知晓,臣这就去办。” 夜微言眯了眯眸子,眸底酝酿着几分杀意:“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的,想来也非等闲之辈,若是查出来了,交给朕,朕要亲审。” 这简直就是无视天子权威,连皇宫里的妃子都敢杀! 夜志宇领了旨意便匆匆出了宫。 第3170章 查案 堂堂一个妃子,出宫之后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被刺客给杀了,这个消息一度引起了整个都城的轰动。 同样得了这个消息的,还有熙云公主,原是和蒋明霜一同在喂昕儿用饭,得了这消息也是震惊,一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贤妃原是要去静慈庵的,怎会遇了刺客?!” 严弘文摇了摇头,接了她手中的碗搁在一旁:“不会,这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震怒,已经辙了陆凌枫的职,由夜志宇担任御林卫统领一职了,如今他正在四处查案捉刺客,外边现在人心惶惶。” “怎会有刺客对贤妃下手,贤妃这个人虽然可恨,可除了宫里,应当没有什么仇人才是。”熙云公主也对此格外不解。 贤妃得罪的都是宫里的妃嫔,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宫外被杀,更可笑的是还是在去礼佛的路上。 严弘文苦涩道:“此事据说与徐若瑾有着莫大的干系,只是如今一时也说不准,夜志宇正在调查。” 熙云公主急道:“怎会与若瑾有干系,不行,我得去一趟郡主府才好,不然我没法心安。” 严弘文忙将她拦住,沉声道:“莫要冲动,你细想想,这件事情难道就没有蹊跷和漏洞吗?公主府还是暂时观望,先不要掺和进去的好,到时候真查出什么来,公主府一旦也受了牵连,郡主府只怕连个说理的人也没有了。” 熙云公主抱着孩子,急道:“这……如今可如何是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梁霄如今功高震主,皇上总忌惮着他,如今得了这么一个打压的机会,只怕是没事也要搞出些事情出来,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严弘文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此事咱们都是担忧的,但是必需要沉得住气,此事你听我一言不要掺和进去。” 熙云公主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那你多派几个人去打探打探,一有消息立刻回来告诉我。” 严弘文端了盏茶递给她:“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且先不要着急,此事还须慢慢来。” 熙云公主揪着严弘文的衣袍,紧张得厉害:“如今这个情况,我如何能不着急啊,夜志宇那个人,与公主府向来并不和,如今这件事情落在他的手里,皇上摆明了就是想用夜志宇来打压郡主府!” 严弘文拍着她的背,示意她不要着急:“如今便是有这一层原因,也不打紧,你忘记了梁霄是个什么性子了?他断不会谋逆,但是却也不会由着旁人欺负,再者说,郡主原也是有着皇室血脉的,与皇上到底是一家人,皇上处理事情,定还有些分寸的。” 这么一说熙云公主才稳定了些:“你说这好端端的,怎的就有人行刺贤妃了!” 严弘文也不大清楚那些事,他只是得了消息稍了解了一下就回了府:“这个我也不知道,需要等夜志宇查出来才清楚。” 熙云公主忧主道:“夜志宇那个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怕就怕他不秉公处理。” 严弘文将孩子抱了过去,“公主不必担心,此事有皇上在背后盯着,若是他这统领之位又不想要了,那么他大可以那么做。” 昕儿抱着严弘文的肚子咯咯直笑,见熙云公主头上的步摇,觉得好玩,便伸了手去要拿。 熙云公主这会儿正心烦着,瞧见昕儿想要,顺手便摘了予他,“到时间了,昕儿该小睡了。” 奶娘要接过昕儿,昕儿不愿,“娘亲,找悠悠玩……” 熙云公主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脸:“昕儿,过些时日咱们就去寻悠悠玩,你看可好?” 严昕眨着明亮的眸子瞧着熙云公主,抿着唇极是委屈:“娘亲……” 严弘文便将孩子抱了给奶娘,朝昕儿道:“昕儿乖,自己去玩,爹爹和娘亲过会儿再去陪你。” 昕儿听话的被奶娘抱下去,熙云公主沉叹一声,露出不悦的神情。 严弘文知晓她与明霜和瑜郡主的感情原都是极好的,只是眼下非同小可,诸事都要忍耐。 “公主,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忍耐,只是公主也莫要着急,诸事一定都会有解决的法子,如今你我按兵不动,也是法子之一。” 蒋明霜打外头匆匆进来,人未至,声已至:“公主,明霜听外头议论纷纷说是贤妃娘娘出事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先前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将贤妃送去静慈庵的吗?我特意差人去嘱托的时候那边的人说是贵妃娘娘早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怎的又说贤妃殁了?那刺客之事,可是当真?” 严弘文有些头疼,这一个着急的也就罢了,这两个人在这儿一块儿着急便容易将事情朝着坏路上走。 如今果不其然,公主瞬间便又跟着急了起来:“我原也是听驸马说的,最后竟不知怎的,这责任便推到了若瑾那儿去了,我想着去郡主府一趟,只是驸马建议按兵不动。” 蒋明霜望向严弘文,眸底透着惊慌:“如今呆在公主府也不是事,如今若是能去帮衬一二,也就好了。” 严弘文有些无奈:“眼下不是去郡主府的时候,我知你二人着急,我也着急,我还有本棋谱在郡主府呢,可是如今咱们能做的就是忍着,切不可再冲动,否则一旦公主府也牵连了进去,万一出了大事,郡主府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在这朝堂上,恨郡主府的人不在少数,姜必武那一户便是其中之一,只怕到时候也会落井下石,便是没有这个问题都会牵扯出这些个问题来。 蒋明霜退了两步,瞧着熙云公主担忧道:“若瑾那里,咱们还是传个消息过去吧。” 严弘文直接便拒绝了:“明霜,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 “那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蒋明霜急得不行,这可是谋杀皇宫妃子的大罪,不是什么偷抢东西的小案子,事关性命与皇上皇族的威仪,怎么可能随便就这么翻篇过去了。“ 严弘文叹了叹气,朝蒋明霜道:“如今越是非常时刻,咱们越是不能乱,越是要稳住。你可明白?” 蒋明霜再着急,如今也只能忍着了,她咬了咬牙,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杀出宫妃子。” 严弘文摇了摇头:“此案还在查,如今夜志宇正在找刺客,只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第3171章 验尸 说来也确是如此,随同夜志宇查案的尽数在停尸间。 夜志宇瞧着那贤妃的尸体,身旁的仵作正在报:“大人,这贤妃娘娘的胸口一刀直入心脏,一刀毙命,另外三个都是直接一剑封喉,其他的地方并无伤处。” 夜志宇不便去查找贤妃胸口的伤处,朝那位仵作道:“既检查了,那就将贤妃送回宫去,交由贵妃娘娘安排丧葬之事既可。” 因着此事事关重大,知府也是尾随着一块儿过来的:“大人,这……这死在外边的,哪里有再搬回宫里去的道理。” 夜志宇扫了他两眼,冷声道:“这是皇上的妃嫔,皇上不曾废其身份,死后自是要入皇陵。本统领办事,不喜解释,你诸事照着办就是。” 知府点了点头,抹了一把额前的虚汗:“下官明白,大人请。” 夜志宇的身份特殊,既有皇家血脉,又是御林卫统领,知府哪里敢与他作对?被那冷眼微微一横顿时便什么话也不敢说了,老实得很。 夜志宇这才稍满意了些,抬步出了停尸间。 副统领有些茫然:“大人,这茫茫人海的,咱们上哪里追查真凶?咱们是护卫,又不是专门查案子的。” 夜志宇理了理衣袍,淡道:“当时还发生了些什么?” 副统领跟着他一路往外走,低声道:“倒是遇见了郡主的马车,还与郡主说了几句话,后来马车刚走两步,贤妃娘娘便遇了害了。” 夜志宇眸子微眯了眯冷笑道:“既是如此,去郡主府一趟就是。” 副统领狐疑道:“大人,此事断不会是瑜郡主所为吧,瑜郡主也没有理由啊,下官听闻还是瑜郡主向皇上求的旨意,她又怎会是杀害贤妃娘娘的人?” 夜志宇扫了他两眼,眸色幽凉:“不要胡乱猜测。” 副统领不敢再答,跟着夜志宇匆匆奔向郡主府。 夜志宇其实并不仅仅是要去查问徐若瑾,更重要的是,向梁霄那儿晃一晃,让他知晓,如今他已经官复原职,再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为的夜志宇了! 如今郡主落入了他的手里,他倒是要看看,这梁霄护短能护到什么程度。 夜志宇怀着美好的心情直奔郡主府。 刚到郡主府门口,就被堵住了:“大人,您这是?” 夜志宇瞧着这郡主府的管家挑了挑眉:“怎么?连我也不识得了?本统领奉旨办案,让开。” 梁七挡在门口,朝夜志宇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只是我家郡主今日受了惊吓,卧床未起,大人您不妨改日再来。” 夜志宇负手而立,淡道:“听郡主这个意思,是不配合本统领办案了?本统领皇命在身,只怕是要得罪了。” 梁七朝夜志宇解释道:“大人误会,郡主与小县主如今都受了刺激,大人既是办差的,此事与我家郡主也无甚干系,还请大人先办旁的案子。” 夜志宇眯了眯眸子,眸色幽凉:“本统领的耐心向来有限。” 即便夜志宇再油盐不进,在梁七眼中也毫不在意:“还请大人不要为难。” 夜志宇摆了摆手,一群人便提着剑浩浩荡荡的要闯进去,梁六、梁八挡在门口:“郡主有令,无帖之客,不得入内,违者打出去。” 夜志宇扯了扯唇角,眸色幽凉:“如此说来,瑜郡主是要违抗皇上的旨意,不配合本统领查案了?” 第3172章 挑事 梁六、梁八面面相觑,这个情况就有点严重。 倘若是夜志宇个人,他们自当阻拦,但若是他以圣命而来,这的确不好阻拦在外。 梁八持剑站在正门口,朝夜志宇道:“还请大人在此稍等,已经人去通知郡主和将军,很快就会有消息过来。” 夜志宇负手而立,站在门口凝着梁六梁八,这二人既是这府里的护卫,想来不可能不跟着:“贤妃遇刺之时,你二人当时可在场?” 梁八朝夜志宇道:“大人……” 有人匆匆奔来,朝夜志宇道:“夜大人,郡主有请。” 夜志宇扯了扯唇角,大步进了郡主府,梁六梁八手执长剑挡在门口,只让夜志宇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就在这儿候着吧,想来既是查案,统领大人一位足矣。” 随行的人足十来个,各个手执刀剑,往那门口一站,顿时引来无数人围观。 放眼这大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个案子如这个一般,一时围在门口的人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贤妃娘娘原是要去静慈庵祈福,结果在祈福的路上就被杀了,而且死前只与瑜郡主一人说过话。随后就出了杀手……” “总不能够是瑜郡主做的,瑜郡主那性子,我了解,她是断断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你们可不要在这儿胡言乱语,这城里的百姓,有多少不是依仗着瑜郡主的恩惠过了好日子。” 一群人顿时一大半禁了声,不再说话。 那边夜志宇被人领着穿过曲折的回廊,去了后院,后院的内院里间,隔了一块厚厚的屏风,依稀里只能看见徐若瑾正在床边照顾悠悠的身影。 梁霄打屏风后出来,朝他道:“孩子受了些惊吓,如今有些发烧,府里忙得很,有话直问。” 夜志宇站得偏了些,扫了眼躺在床上的孩子,以及在一旁照顾的徐若瑾,淡道:“本官奉旨前来查案,还望郡主配合。” 徐若瑾起身净了手走出来,孩子便由方妈妈照看着。 见徐若瑾出来了,夜志宇朝她笑得有些怪异:“本官如今已经官复原职,查案一事,还望郡主多多配合。” 徐若瑾搁了擦手的帕子,朝他道:“这儿是悠悠的闺房,你在这儿多有不便,还请去偏房吧。” 夜志宇脸色微沉了沉,他一个御林卫统领,竟要与她去偏房说话?正房用来干嘛的! 只是心虽这般想,到了这儿了,也定是要好好盘问一番的。 三人一块去了偏房,梁霄拂衣坐下,扫了眼夜志宇,冷声道:“有话快问,郡主与孩子初见了那些个晦气东西,如今心神难安,只有一次,问清楚就是,下次就不要再来打扰了。” 夜志宇脸色微沉:“下官奉皇命办案,还请多多理解。” 梁霄扫了他两眼,搁了茶盏道:“正因皇命,否则,这郡主府你都走不进。” 这话说得就有些打击人,夜志宇双拳悄悄紧握,脸上不动声色:“在下有一事不明,你与贤妃怎会这样巧就在路上遇见了,还说了些话。” 徐若瑾捏着茶盏暖手:“我也不知怎的就遇见了,可有问题?” 夜志宇眸色微幽:“那么敢问郡主,可都说了些什么?” 徐若瑾搁了茶盏,瞧着他:“左不过是些家常罢了,怎么?这些个家常也要告诉你不成?” 夜志宇朝徐若瑾道:“还请郡主配合,到底说了些什么,何故你二人马车稍稍错开些贤妃便迎来了刺客。” 徐若瑾听着他这个意思,怕是要给她扣高帽子了,她倒也不怕,毕竟她不曾干过的事,旁人也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 徐若瑾还未开口,悠悠便已经跑了过来,哭哭啼啼往徐若瑾的怀里钻:“娘亲,你不要离开悠悠,悠悠害怕。” 夜志宇凝着悠悠问道:“孩子,你告诉我,那位贤妃死之前与郡主说了些什么。” 悠悠窝在徐若瑾的怀里,哭得抽抽噎噎:“她,她骂娘亲……悠悠不要她骂娘亲。” 夜志宇再问:“可还记得骂了些什么?” 悠悠摇了摇头,徐若瑾将她揽在怀里,拧眉斥道:“夜志宇!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就是,悠悠还小,那一幕她原就害怕,如今你何故又要逼她想起来。” 夜志宇扯了扯唇角,朝她道:“既然郡主不愿意说的,那就只好由悠悠小姐代劳了,所以若是我问起什么,还请郡主如实回答。” 梁霄听着他这语气便不爽,凝着他目光如冰:“夜志宇,你最好语气态度好些,否则,慢走不送。” 夜志宇无奈道:“梁大人误会,如今我已经是御林卫统领,此案又是皇上着令让本统领查办,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梁大人多担待。” 梁霄凝着他淡道:“若敢对郡主和我女儿不敬,恕不担待。” 夜志宇捏着茶盏闻了闻,朝梁霄笑道:“不愧是郡主府的茶。” 对于夜志宇这种阴险小人,梁霄是很防备的。 “若是问完了,哪来的就回哪去。”徐若瑾抱着悠悠,没那个心思来与他周旋。 夜志宇搁了茶盏,扫了眼外边复又重新开始下的雪,朝徐若瑾道:“还是那句话,郡主与贤妃说了什么?” 徐若瑾面色微沉:“我已经说过一次了,夜大人若是记不住,那就算了。” 夜志宇朝徐若瑾道:“这御林卫统领的身份回来得可不容易,若非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只怕这统领一职还在陆凌枫的手里。” 徐若瑾抱着悠悠,淡道:“你若是来炫耀的,夜大人可以回去了。” 夜志宇正要再问,梁霄忽的起了身,朝夜志宇道:“既已问清楚,就请回。梁八,送客。” 他抱过徐若瑾怀里的悠悠,一只手搂着徐若瑾回了里间,对夜志宇这神经兮兮的复任统领毫不在意。 站在外间的夜志宇面色乌沉沉的,梁八朝他道:“夜大人,请。” 事情确是了解的差不多了,只是这杀手是何缘故,他心里却还没有个数…… 第3173章 不醒 夜志宇阴沉着一张脸出了郡主府,副统领当即迎了上来,着急道:“大人,可问出了什么?” 夜志宇垂眸,理了理衣袍,淡道:“我自有打算。” 见他翻身上马,副统领匆匆跟了上去,朝夜志宇道:“大人,此事皇上那儿正急着呢,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有个商议才是,否则这皇上若是问起来……。” 冷冽的风夹带着雪呼呼的吹,冰冷的寒意浸透人心。 暗沉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夜志宇回头看了眼紧闭了大门的郡主府,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如今主动权可在他身上,他要将这责任推到哪里去,便大可推到哪里去。 “走,回宫复命。” 副统领匆匆跟上,着急道:“大人,这是有眉目了?可是咱们还没有抓到刺客呢。” 夜志宇披着斗篷,朝着皇宫进发:“进宫之后我去禀报就是了,你无须多言。” 副统领虽心里不平衡,可是嘴上还是不敢有议,应了声便跟着他一道进宫去了。 宫中此时一片沉静,夜微言此时正在宫中安抚楚云秀:“爱妃节哀,你放心,幕后真凶朕定会严惩不贷。” 楚云秀捏着帕子,两行清泪便不曾停过:“皇上,臣妾的姐姐原是去静慈庵祈福的,怎的一出宫便发生了这样的事?臣妾还有些恍惚,好像是她临走之前,她还握着臣妾的手……” 告诉她,让她杀了徐若瑾灭了梁家,可是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去做?她原是想着,来日方长,时间久了贤妃自然会看见徐若瑾待她们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是还不等看见呢,人便已经殁了。 夜微言将她揽在怀里,无奈道:“贤妃所犯之事便是大罪,若非你求情,哪里还能留她至今?爱妃你也莫要太伤心,这件事情,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她的丧葬,朕既然不曾将她废位,就以……贤妃之仪下葬吧,葬礼由你来办。” 楚云秀靠着夜微言,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多谢皇上。姐姐与臣妾入宫多年,虽也有过争吵,可是臣妾与她的情谊血脉却是割不断的,如今姐姐骤然被杀,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只怕这城中的治安也乱了。” 夜微言握着她的帕子替她擦眼泪:“朕知道,朕已经着令辙了陆凌枫的职,由夜志宇继续担任,夜志宇虽也犯过错,可是他在职其间,却还不曾出现过这等糊涂之事,此案已经由他着手去查了,爱妃,你放心,朕会一直陪着你。” 楚云秀内心那颗坚硬的心被他一点点的磨化,只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深情可以给她,却也可以给宫里任何一个他想要宠爱的女人,所以于她而言,可有可无。 有则好,若是没有,也是无关紧要的,她只要她的擎儿平平安安。 念及擎儿,楚云秀担忧道:“皇上您说那人会不会是冲着臣妾来的?他先是将臣妾的姐姐杀了,下一个,下一个是臣妾,还是臣妾的擎儿?” 夜微言握着她手,沉声道:“你放心,有朕在,断不会让你与皇儿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谁,只要朕查出来,朕绝不轻饶。” 楚云秀靠着夜微言,心如刀割,好在夜微言还能在这儿给她些安慰,否则,楚云秀觉得她是真的会疯掉了。 叶荷打外头抱了擎儿进来,朝楚云秀道:“娘娘,小殿下今日也不知怎的了,不哭不闹的没什么精神。” 楚云秀忙打夜微言的怀里出来,将夜擎抱在怀里,以脸碰了碰他的额:“没有发烧,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擎儿,擎儿你醒醒,看看母妃,你父皇也在,擎儿?” 见她喊不醒,夜微言也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快,将医正给朕抬过来!” 一时整个宫殿的人都慌了神,从这儿到太医院的路也不是一般的远,好几个太监宫女都跟着去了,众人匆匆忙忙,就跟赶着投胎似的。 夜微言抱过楚云秀怀里的擎儿,温声道:“别着急,朕是天子,朕庇佑他,定不能让他出事。” 楚云秀瞧着擎儿连眼睛都不曾睁开,慌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皇上,他这一声不响的,喊也喊不应,这可如何是好。” 叶荷急道:“娘娘,小殿下自打午睡之后就一直睡着,奴婢原以为是玩累了,可如今天都暗沉了,怎的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云秀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拉着夜微言的手臂急道:“皇上,擎儿是臣妾的命,是臣妾用命换来的,您要替臣妾留着他,断不能让他出事啊,皇上……” 夜微言抱着夜擎,安抚楚云秀:“爱妃放心,他也是朕的孩子,朕不会让他有事。” 一旁的田公公担忧道:“娘娘,您抓皇上的手松着点,皇上今儿练剑的时候伤着这手了,这会儿还蒙着纱布呢。” 夜微言扫了他两眼,朝楚云秀温声道:“朕无碍,爱妃不用担心,太医怎的还不见来?若是朕的擎儿有个三长两短,朕就要他陪葬!” 田公公无奈道:“皇上,那老医正原就上了年纪了,只因医术俱佳,被皇上一直留用,如今已经年近七十了,那脚程哪里快得上来。” 指望一个七十岁的人跑过来?不存在的,那位御医再怎么了得,如今也是上了年纪了,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叶姑姑朝田公公道:“已经差了好些人过去将他抬过来了。” 话音初落,那太医院的医正便被抬了进来,抬他的是两个太监,手搭着手,太医手圈着两个太监的脖子,身后的人匆匆忙忙的提着药箱子一路小跑着进了内殿。 老医正无奈道:“皇上,老臣当真是老了,跑不动了。” 夜微言嗯了一声:“快替擎儿看看,他昏睡了这么久还不见醒,摸着又不是发烧。” 老医正凑近夜擎的身旁,伸手替他诊了诊脉,问身旁的叶荷姑姑:“这小殿下中午进食可吃了些什么?” 叶荷姑姑摇了摇头:“小殿下都是喂奶的,只是偶也会添些蛋羹一类的辅食。” 第3174章 平安 老医正摸了摸夜擎的脸,朝叶荷姑姑笑道:“无碍无碍,他这身上还有股子酒味,这样小的孩子,日后就不要喂酒了,小殿下这是醉了,瞧着这脸,醉得红扑扑的,虚惊一场,照着这模样看来,怕是还要睡上一天,老臣先给小殿下开副醒酒的汤药。” 楚云秀狐疑道:“可这宫里从未有人给他喂过酒,怎会这样?” 叶荷点了点头:“是了,这宫里原也是很少放酒的,小殿下怎会喝醉。” 这时旁的一个宫女窜了出来,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娘娘,奴婢……是奴婢不小心,今日原是要做酒糟丸子,就取了些来,小殿下如今刚开始扶着墙走路,奴婢剩下的酒还未收回去,小殿下……小殿下喝了,奴婢原以为喝了一点点没什么,所以也只当他是醉了,便将他送回房了,没曾想,收了酒回来,方听见他们说小殿下醉得厉害,至今未醒。奴婢知错了,娘娘恕罪。” 夜微言拧眉朝着那宫女便是一脚:“混帐东西,来人,给朕拖下去,打入辛者库,永不得出。” 宫女吓得面色惨白:“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娘娘您替奴婢求求情啊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楚云秀抱过夜微言怀里的擎儿,面容变得沉冷:“你们待本宫如何,本宫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这是本宫心善,但是,谁若是敢在本宫的擎儿身上不当心,那就别怪本宫无情!田公公,将她带走。” 夜微言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态度冷硬的一面,若是换作以前,她必是要头一个替这个宫女求情的,不免有些意外,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田公公忙指挥人:“愣着干什么,拖出去。” 宫中众人面面相觑,念及先前贵妃失宠时的那些事,不免背后发麻。 楚云秀将擎儿递给叶荷,扫了眼众人,慢慢踱步,一一打量:“之前之事,本宫既往不咎,不过以后,谁若是在照看擎儿的事情上不当心,她就是个例子。” 一时众宫人吓得跪了一地:“娘娘英明,奴才等必刀竭尽全力伺候娘娘与小殿下。” 楚云秀如今见夜擎平安无事,暗自松了口气,朝夜擎温声道:“擎儿,你吓死母妃了,幸好你平安无事,否则你让母妃怎么活。” 因怕夜擎冷着,故而穿的也不少,如今裹着跟个粽子似的,连着他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衬了那粉嫩的小脸,像个苹果般惹人爱怜。 老医正差人去煮了醒酒的汤药,朝夜微言无奈道:“皇上,老臣年纪也大了,可禁不住这么来回的折腾了,老臣同行的那些老友可都见天的在家里抱儿孙了,独独老臣一人……” 夜微言挑了挑眉:“怎么?这医正的位置,不想当了?” 老医正险些要哭了:“皇上,老臣今年已年近七十了,还请皇上准老臣告老还乡。” 楚云秀朝夜微言温声道:“皇上,这个年纪便是在宫外也是少见的,老医正为皇上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实在令臣妾动容,皇上不妨便成全了老医正。” 夜微言负手瞧着老医正,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身形佝偻着,整个人都有些犯糊涂了,独独使他清醒的,便是在他替人医治病情的时候。 夜微言叹了叹气:“你这般的御医,难求。” 老医正朝夜微言温声道:“皇上,老臣有一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正在民间悬壶济世,若是皇上批准老臣告老还乡,老臣便将那弟子唤来。” 这还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一个便要填一个啊。 夜微言大约是得知担心的擎儿不过是喝醉了酒,心情极佳:“改日带来见一见,若是过了朕这关,朕倒可准你告老还乡。” 老医正就差感激涕零了:“老臣多谢皇上。” 老医正那悬壶济世的弟子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要炸了,好好的自由不要了,如今要替他呆在这皇宫里了。 而老医正却觉得,得亏收了个弟子,否则只怕他到死都出不得这深宫大院了,一时感概万千。 “皇上,这……这外头下着大雪,老臣这身子骨……。” 夜微言扫了眼外头下得大了些的雪,朝老医正道:“走回去就是了,还需朕扶你?” 老医正顿时一张脸便拉下来了,从这儿到太医院的路可不是这么好走的,那个湖也是诡异得很,许多宫人出入的时候总是格外小心,生怕跌进了那湖里去,几乎都是绕着走。 楚云秀朝老医正笑道:“瞧大人吓得,皇上今儿心情好,与你玩笑一句罢了,叶荷,你用本宫的依仗,将医正送回太医院去,如今雪下得大了,撑把伞走时当心着些,莫要摔着了。” 叶荷连连应下,朝老医正道:“大人,请。” 老医正谢了楚云秀,朝她道:“多谢皇上,多谢娘娘,老臣先行告退。” 待那老医正走了,楚云秀抱着擎儿这才开始喂醒酒的汤药。 擎儿吃的不多,楚云秀只盼着他喝一点进去,能够清醒过来就好了。 夜微言瞧着这殿宇直皱眉:“新殿朕已经多添了人手,想来也快了,爱妃再坚持几日,待新殿修好了,爱妃便可以去新殿了,朕还给爱妃留了一个惊喜,想来爱妃定然喜欢。” 楚云秀眼底总算瞧见了几分笑意,她将擎儿递给奶娘,朝夜微言道:“多谢皇上。” 夜微言挑了挑眉:“朕可费了不少心思,爱妃难不成就只有一句多谢?” 楚云秀怔了怔,瞧着夜微言有些懵:“皇上,还需要做什么?”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叹了叹气:“你便是这样,一根筋的直性子,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性子,朕最是喜欢。” 不说楚云秀是装糊涂,在夜微言看来,有些事情,她是真的糊涂,这若是换也旁的妃子,只怕早就投怀送抱了,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 楚云秀脸色微红,瞧着夜微言一时不知说什么,怔了半天,说了句:“皇上总取笑臣妾。” 夜微言搂着她笑声朗朗:“朕最喜欢爱妃这模样,最是讨喜。” 第3175章 断论 二人气氛稍好了些,楚云秀与夜微言对坐煮茶。 楚云秀煮茶的手艺极佳,那茶香味淡淡的飘在鼻尖,和着冬日的寒冽,总让人神清气爽。 楚云秀温声道:“臣妾如今只盼着擎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好。” 夜微言接了茶盏闻了闻笑道:“朕已经许久不曾尝过爱妃煮的茶了,手艺倒是一如从前,不过,稍多了些清甜。” 楚云秀笑道:“皇上,此茶带有回甘,若是皇上不信,大可饮一口清水试试,看是否清水入口甘甜。” 楚云秀替夜微言另倒了杯水,夜微言接过一尝,果真如此。 叶荷送了那老医正回来,便瞧见了站在大殿的夜志宇,田公公正与夜志宇说着什么,没一会儿便进了内殿通传。 “皇上,御林卫统领夜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楚云秀方才还挂着的浅笑瞬间便淡了下去:“可是姐姐的事情有了眉目了?” 夜微言朝田公公道:“让他进来回话。” 田公公便出去传人去了,夜微言按住楚云秀的手,沉声道:“一切有朕。” 楚云秀点了点头,在外人面前也不愿失了态,便极力忍着:“臣妾知道,皇上会一直陪着臣妾,臣妾已经知足了,只是姐姐的事情,臣妾心里实在难受。” 夜微言拍了拍她的手,待夜志宇进来他才淡淡的收了回去。 夜志宇见了礼,楚云秀便迫不急待问道:“夜大人,此事可查出眉目了?” 夜志宇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皇上,娘娘,臣据种种证据所指,初步断定,此事乃是瑜郡主徐若瑾所为。” 楚云秀脸色微变,凝着他沉声道:“夜大人说话还是要谨慎一些!单凭种种证据所指与初步断定就要污蔑一个郡主,此罪可不小。夜大人小心说话为好。” 夜志宇朝楚云秀道:“娘娘,正因此事臣全权盘查,所以臣才敢出此言,娘娘不妨想一想,若是郡主当真无歹毒之心,为何要向皇上提议,将贤妃娘娘移出宫去往静慈庵?而又为何在去静慈庵的路上又恰巧遇上了她,二人说了几句,前脚郡主马车刚走几步,后脚刺客便来了,那刺客看的不正是瑜郡主的暗示?” 楚云秀气得脸色铁青:“一派胡言!她没有理由对姐姐下手。” 夜志宇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您在这宫中,不曾接触那些心有毒计之人,若说不是她,为何两马车隔得这样近她不曾下车阻止,话又说回来,为何她下车阻止那些人却逃了,独独她母女二人平安无事?娘娘可知,那悠悠小姐与臣说了些什么?她说,郡主与贤妃娘娘最后说的话便是,贤妃娘娘要让郡主不得好死,如此一来,郡主自然是与贤妃有恩怨的,如此一来,郡主要杀她,有何不可。” 楚云秀摇了摇头,沉声道:“瑜郡主与本宫素来交好,她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她将姐姐转移出宫去原就是想着让她静修养性,再者,若是要动手,大可挑个没人的地方,何苦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全然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夜志宇有些无奈,见夜微言暂时还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便又朝楚云秀解释道: “娘娘不妨想想,娘娘原本与小皇子便平安无事,每一次她进宫看望娘娘便总会出些这样那样的小问题,难道当真是缘份还是命运吗?这是刻意而为之,远的不说,便说这一次,娘娘自己想来也是知道的。” 楚云秀坚决不信他的话:“我与瑜郡主情同姐妹,悠悠与擎儿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你若是想以此来挑断我们二人的关系,夜大人,那你也太小瞧了我们。” 夜志宇心里暗自冷笑,再好的感情,一旦涉及了利益,便是父子,也必会相争,更何况是这种并不靠谱的朋友关系了。 “娘娘,如今是非常时其,娘娘不要因为有着这层关系就觉得瑜郡主是个无辜之人了,她的手段谋略可比娘娘要狠多了,娘娘应该跳脱出来,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如此才能清楚,否则终究只是徒劳。到时候只怕为谁所害,娘娘也根本无从得知。” 楚云秀瞧着夜志宇冷笑:“皇上命夜大人查人命之案,捉拿刺客,如今夜大人刺客不曾拿到,倒是在这里凭一已之私念说起瑜郡主来了,你与瑜郡主的那些小恩小怨的,夜大人当旁人不知道吗?便是旁人不知道,本宫会不知道吗?若是夜大人此番查案查错了人,那到时候夜大人怕是就辜负了皇上一番信任了。” 夜志宇无奈道:“贵妃娘娘,臣所言句句属实,臣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但臣也绝不会因她是瑜郡主便不敢指认,只有一点,还望娘娘不要被瑜郡主的假象迷了双眼,到时候令贤妃娘娘蒙受不白之冤。” 细说起来,只怕贤妃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对她下这样狠手,甚至在临死之前都想着要将徐若瑾一块带下去。 只可惜那个时候有心无力,所以只能死不瞑目。 楚云秀望向夜微言,沉声道:“皇上,臣妾以性命担保,臣妾绝不相信瑜郡主是那杀害贤妃的幕后黑手,那幕后黑手定然还另有其人,若是依着夜大人这般断案,只怕这大魏不知要多杀多少枉死之人了。” 夜志宇原已经将所有的话都想得好好的,谁料楚云秀的态度竟然这样坚定,连半分怀疑的心都不曾有过,直接便是信誓旦旦的肯定,倒真真是出乎了夜志宇的料想。 “贵妃娘娘,臣不敢说谎,那些事情环环相扣,臣不知娘娘为何要如此坚信,臣只有一言,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发至今,瑜郡主连宫都不曾进过,这若是换了往日,只怕娘娘受些委屈有些难处,早早就入宫了吧。” 楚云秀拧眉瞧着他:“那杀人之时她们母女二人瞧见,如今想来也是受了惊吓呆在府中,本宫可以理解,还望夜大人莫要再诬告他人。” 第3176章 信任 夜志宇只觉这女人太过麻木,连这样的解释都不能引起二人的误会。 只是在夜志宇看来,这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真金白银般的感情,大部分的感情,是抵不过真金白银的,想来并非是她坚定,而是事件还没有严重到令二人翻脸的程度。 “娘娘,臣绝无诬告之意,只是那些事情一连串串起来,必然令人深究,在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楚云秀气得脸色微青,若非是顾及了夜微言在,只怕就要将这人轰出去了:“夜大人既无凭证,却仅凭一已之猜测便要污蔑一朝郡主,着实过份!” 夜微言听了半天,朝夜志宇摆了摆手,沉声道:“行了,如今你刺客也不曾抓到,仅凭一已之力切不可胡乱猜测,瑜郡主虽说有嫌,到底是大魏的郡主,凡事也要顾及皇家脸面,此事必要有一个真凭实据的结果。” 楚云秀脸色这才好了些,朝夜微言道:“皇上,如今外头只怕也因着此事人心惶惶,若是这般放过了幕后真凶,日后他若是要杀谁,便是光天化日也只怕是无所畏惧了,便是巡防的护卫再多又如何,该出事的时候依旧要出事,这简直无视了天家威仪。” 夜志宇心中暗忖,想不到这贵妃娘娘当真是伶牙俐齿,平日里瞧着原也是个闷不吭声受了委屈肚子里咽的主,如今性情这样大变,莫不是那贤妃的死让她受了打击了? 只是夜志宇本身也没想过一次就要让这楚云秀与徐若瑾反目,左不过就是给她们心里留下了一个印记罢了,来日的感情必有几分细缝。 “爱妃所言在理,如今你是御林卫统领,朕可是将朕的最后一道防线交给了你,若是再因布防不严而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到时候如何向都城百姓交待,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要笑掉邻国大牙,以为我大魏好欺。” 夜微言考虑的问题,更多的是大局面,而如今这个情况,间接的便对大局势有了一定的影响。 指不定哪个国家的知道都城的防卫薄弱,便派了杀手来,到时候若是杀了夜微言,只怕整个大魏就乱了。 边疆守的再牢又如何,若是一个强国要败落,必与这窝里反脱不开干系。 夜志宇垂眸应下:“皇上放心,有臣在,必不会再让先前之事上演。” 楚云秀打量着夜志宇,此人外形瞧着俊朗冷漠,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总让人觉得无形之中添了些诡异的东西,令人心生忌惮。 据徐若瑾所言,这夜志宇那是一肚子的坏水,如今的什么主意,旁人不知道,楚云秀却是知道的,左不过就是看她与徐若瑾的关系好,想着要将她二人拆开罢了。 只是这人也太小看了她与徐若瑾之间的情谊,且不说两个孩子订了婚事,便是她与徐若瑾,那也是难得的姐妹之宜,那么多事情一一验证过来,谁好谁坏,她有心,自是感觉得出来的。 夜微言朝夜志宇摆了摆手:“既然还没有查出来,那就继续查,查清楚了再来复命。” 夜志宇点了点头,朝夜微言慎重道:“皇上,此事只怕查出来牵连甚广……” 夜微言起身,负手而立,瞧着夜志宇,淡道:“朕不论此事牵连了谁,朕绝不留情。” 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就算他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百姓而言也是断断不可能的。 这样因小失大的事情,夜微言是干不出来的。 他在朝堂里呆了这么些年,早已经跟一群人精一样的大臣一般,混成了个人精了。 虽说大事上主意不定,可是关键时刻却还是拎得清对错的,所以夜微言在位的这些日子虽说没有大成就,却也因小心翼翼步步谨慎而不曾犯了什么大错去,史官也没有什么好评论的,所有的为政思想里,都只简单的记了几句罢了。 “爱卿若无旁事,就退下吧。” 夜志宇忙扫了眼脸色苍白泪痕犹在的楚云秀,转身退了下去。 楚云秀与贤妃虽说同出楚府,可是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感情上若真说有多好,在夜志宇看来,也是荒谬之言。试问,一个庶出在宫里混的比嫡出好,换了谁,都不会觉得过是一桩美事。 待人走了,楚云秀这才朝皇上道:“皇上,臣妾相信瑜郡主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与臣妾情深义重,臣妾愿以性命担保。” 夜微言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如今你身子正虚着,贤妃丧葬一事,就由楚府操办吧,以免触及你心伤,你若是要去送她一程,只管去就是,只有一点,切记要保重身子,莫要再胡言乱想,此事朕既然差人去查了,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 楚云秀点了点头,温声道:“皇上,臣妾并不曾多想,臣妾只是心里难受,一个活脱脱的人,怎的就这样殁了。” 夜微言叹了叹气,握着她冰冷的手,朝叶荷道:“贵妃近日总手凉得很,多穿些,楚府之事,朕会差人去帮衬着打点,你就不要太过劳累了,只在一旁送一送即可。” 楚云秀垂眸,一行清泪便落了下来,她咬着牙,点了点头:“多谢皇上体恤。” 夜微言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任她眼泪流到了龙袍上,也只温声安慰:“你且放心,你还有朕,还有擎儿,还有楚家,贤妃之事,就不要再想了。且由她去吧,不是说那两个随从也殁了吗?那就着那二人一道陪葬,随了一同前去那边伺候着,如此可好?” 楚云秀念及那日那个素挽,暗自叹了叹气:“多谢皇上,臣妾……可否动身回府?” 这贵妃回府,可不是小事,原也是一桩大喜事,是要行大排场的,只是,贤妃又殁了,如此一来,二者便有了冲撞。 楚云秀急道:“皇上,臣妾便不要仪仗了,一切依着姐姐的来,臣妾只想最后再陪她几日,以尽姐妹之宜。” 第3177章 出宫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贤妃之事,你也是尽力了,心中不必生有愧疚。” 楚云秀点了点头:“臣妾明白,还请皇上成全。” 夜微言默了默,身边的田公公附和道:“皇上,这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原也是姐妹情深,贵妃娘娘如今自降仪仗回府,那也是全了贤妃娘娘的脸面,再者,这贤妃娘娘原就是有罪之身,如今皇上以贤妃之礼安葬,原也是看在了贵妃娘娘的面子上,楚大学士想来也会理解。” 楚府,是书香世家,楚大人更是位列翰林院学士之位,如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想必也是心里悲伤得紧。 若是贵妃娘娘也能回府规劝侍奉一二,想来心里总归是好受些,也是全了楚府的颜面。 楚云秀凝着夜微言点了点头,忧道:“皇上,父亲如今年迈,却也不曾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请皇上许臣妾回府一尽孝心。” 她这个贵妃女儿做得不衬职,这么多年了,连女儿的孝道也尽得极少。 夜微言最是看重孝道,便应下了:“爱妃一片孝心,朕岂有不应之理。” 楚云秀念及擎儿,心中也是担忧:“皇上,擎儿……臣妾可否将她托付给皇上,那府中如今正乱,又行丧事,恐有不妥,臣妾就不带回去了,在宫里托付与谁臣妾也不放心,那郡主府如今又生了这样的事,恐人非议,可否由皇上帮忙照看着。” 田公公有些懵,什么情况?皇上成带孩子的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楚云秀道:“你与良妃的关系历来也是要好的,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孕自顾不暇,朕来照看,倒也可,你只管放心回府,擎儿还有朕,朕与擎儿必等你回来。” 楚云秀一时感动不已:“皇上,那臣妾马上便准备一番出发回府……” 田公公忙道:“娘娘,如今您可是贵妃娘娘了,这出宫回府之事,便是再着急,也急不得这一时半会的,娘娘出宫之事到底事关皇上的颜面,所以还请娘娘忍耐忍耐,奴才马上去差人准备,便是最早,也要明日辰时才好。” 楚云秀有些迫不急待了,这般一听又冷静了几分:“原是本宫着急了,此事还有劳田公公打点了,本宫,明日辰时便起身回府,本宫仪仗之事还望公公一切从简,只将姐姐的发丧之仪备得盛些。” “娘娘放心交给奴才就是。”田公公垂眸,退至一旁,眼底透着浅笑,这楚云秀到底是个心存仁孝的。 夜微言正欲再说,陈公公打外头匆匆进了内殿:“皇上,好些大人还在那御书房里候着呢,不等着您,都不肯走啊。” 夜微言拍了拍楚云秀的手,温声道:“朕晚间再过来用膳,你莫要多想,一切有朕在,朕自会还贤妃与楚府一个公道。”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夜微言道:“无论如何,都以证据为先,还望皇上莫要随便信任他人所言,臣妾相信瑜郡主。” 夜微言笑道:“朕知道,走了。” 楚云秀送走了夜微言,转身便开始吩咐众人:“本宫明日要回府,叶荷,你将本宫先前备下的东西一并并入回府的物件里去,另外,先前姐姐喜欢的那些,本宫原是想着等她回宫再赠她,如今也是用不着了,一并带上吧,予她陪葬也好。” 叶荷将那些东西一一作了打点,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您身子原就不好,就不要跟着劳累了。” 楚云秀叹了叹气,坐在软椅上,神色悲伤:“我怎能不操心,这人若是要去了,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不曾想那竟是本宫见她的最后一面。” 叶荷端了盏茶予她,生怕触及了她的伤心处:“娘娘不要想那么多了,如今娘娘能做的便是往前走,否则,只怕贤妃娘娘就是前车之鉴,到时候娘娘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娘娘不要忘记了,贤妃是无所出,可是娘娘不一样,娘娘还有小殿下在,自古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若是娘娘再犯了糊涂,只怕累及的不仅仅是楚家,还有小殿下啊。” 楚云秀起身行至窗前,推开窗,外头的风雪扑了进来,银白的雪将一切都覆盖,那股子的寒意冷进了心里。 “以前在这宫里,总不觉心慌,起码还有她在,哪怕她在冷宫里,也是无妨的,本宫知道她在就好,可是如今,这整个诺大的皇宫当真便只剩下本宫一个人了。” 叶荷取了披风给她披着,一面系带子一面道:“娘娘多虑了,娘娘的身后可还有公主府与郡主府呢。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奴婢也不曾收得这两个府邸传个什么消息过来,娘娘,这若是在往日里,瑜郡主但凡听见您受半点委屈怕是要闯入宫里来了,可是如今奴婢瞧着,一点动静也没有,会不会真的如夜大人所言……” 楚云秀摇了摇头:“不,本宫说了信她就是信她,她如今来宫里并不合适。如今皇上不信夜志宇说的那些还好,若是信了,只怕就要殃及那郡主府了。” 夜微言不动徐若瑾,并非此事与她有没有干系,他真正害怕和担忧的,还归她背后的梁霄。 若是梁霄当真有了什么出格的举动,那么只怕到时候无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想必徐若瑾的日子都会跟着不好过了。 叶荷见她这般信任徐若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娘娘,奴婢去收拾东西。” 楚云秀点了点头,坐在风雪肆意的窗口发呆。 这贤妃之死,最意外的还是良妃。 青争在一旁伺候着,脸色很不好,良妃见她跟失了魂似的,便道:“你那同乡也殁了?” 青争垂眸点了点头:“殁了。” “依你之见,此事是谁动的手?”良妃自知身旁养了个聪明的宫女,只是这样事情,在青争看来,或许还是会稍有隐藏才是。 青争直言道:“此事即便不是瑜郡主,也与瑜郡主脱不开干系!娘娘,奴婢新得了消息,皇上以妃子之礼准许贤妃回府安葬,并着随行的二人陪葬,奴婢……” 第3178章 回府 良妃捏着汤勺子吹了吹,扫了眼双拳紧握的青争,朝她笑道:“你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本宫便成全了你这一回。” 主要还是因为她说的那句关于徐若瑾的话,以这个青争的性子,只怕也会想尽法子去折腾徐若瑾才是。 良妃身旁的腊梅也是有意将青争往火坑里推:“娘娘,既然青争有心,不妨就派青争随同贵妃娘娘一道回府省亲,诸事帮衬着些,众人也好知晓娘娘待贵妃娘娘的姐妹情谊不是。” 良妃搁了汤盏,睨着青争,朝她道:“你有何想法?说出来与本宫听听。” 青争跪在地上,双拳紧握,朝良妃道:“娘娘放心,此事乃是奴婢与瑜郡主的私人恩怨,奴婢断不会扯上娘娘,奴婢如今只想陪着素挽走过这最后一程,还请娘娘成全。” 腊梅眸色微眯了眯,朝良妃道:“娘娘,奴婢瞧着这姐妹二人情深的样子也是感概万千,青争原也是个有分寸的,不妨就让她去一去也好。总归青争知礼识仪的,便是带出去,也不会失了娘娘的脸面,再者说了,如今合宫上下的人都知道贵妃娘娘与您情如姐妹,您还是要前去沟通一番才好,否则少不得那些人又要说闲话了。” 良妃觉得那话倒也在理,便应下了,搁了汤盏便起了身:“备轿,本宫要去一趟贵妃姐姐那里。” 青争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多谢娘娘成全。” 良妃将她扶起来,笑道:“本宫不仅仅是成全你,本宫也是成全本宫自己,你要知道,你的敌人,便是本宫的敌人,既是同一个敌人,何不联手?腊梅,你去替本宫从库房里挑些东西,明日由青争以本宫的名义一并带去楚府。” 青争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良妃之所以这般待她,是因为徐若瑾的缘故。 如今与她这般和善倒是令人意外,毕竟私底下良妃的脾气其实并不怎么样,大约是因为近来怀了身孕的缘故,瞧着竟和善了不少。 又或许,是因为看着贵妃出了事,与徐若瑾生了嫌隙,所以心情大好。 腊梅笑道:“娘娘原就是这宫里头最体贴咱们这些奴婢的,青争,你如今也是行的好运,跟了个好主子,若是换了旁的人,只恨不得有多远便走多远了,哪里还会如这般上赶着凑过来。” 青争瞧着光滑的地面,地面上倒映着的是每个人异样的嘴脸,青争掩了心底的痛苦:“多谢娘娘成全,奴婢无以为报,必当誓死效忠,以还娘娘大恩。” 良妃将她扶起身,温声道:“有你这话就够了,行了,咱们且去贵妃姐姐那儿吧,若是再晚些,只怕天色就晚了。如今贵妃娘娘可不比往日了,得了恩宠的,想必去她那里的人可不在少数。” 腊梅扶着良妃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娘娘,这可不见得,这宫里的不都还是要瞧了娘娘的脸色再去办事吗?与贵妃有恩怨的妃嫔可多了去了,各个担心贵妃娘娘晋升之后会如何,娘娘不信可瞧瞧,如今都这个时候了,除了罚那照顾小殿下不当心的那宫女,也不曾寻过谁的茬,原就是个好欺负的角,这再如何变,本性上还是不会有过多变化。” 青争来到门口,替良妃添了件厚厚的披风,温声道:“娘娘,这是奴婢做的汤婆子,娘娘拿着暖手。” 那汤婆子手工做得极其精巧,她原是要送给素挽的,可是那日走得匆忙,原是想着到时候托人送去,可是眼下,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良妃瞧着那精巧的汤婆子喜欢得紧:“这外头的绣花,是你绣的?” 青争垂眸,盯着脚下的雪地:“奴婢早前曾在绣坊当了几年绣娘。” 良妃笑道:“你手巧,绣出来的花活灵活现的,瞧着这绣工,倒不像是新乡北镇的绣法。” 青争扫了眼那上边绣着的花,那是玉兰花,是素挽最喜欢的花:“娘娘,奴婢以为,不同的东西,当以不同的绣法,奴婢在绣坊时便学了不少绣法。” 良妃极是满意,拂开轿子,瞧着走在轿子旁手提灯盏的青争,见她面色无甚表情,步伐却可外沉稳,那眼睛微微的肿着,嘴唇轻咬,似是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可她偏要像个没事人一样。 “青争,本宫有一事,要教一教你。” 青争抬眸,瞧着良妃,昏暗的灯盏映照在良妃的脸上,那双眸子透着几分亮,照进了她的心里。 “娘娘请讲。” “本宫知你不愿别人知晓你的痛苦,可你的脸,你的眼,你的嘴,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你这个样子,无论是谁瞧了都知道,如今的你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极需要旁人的关怀,若是想让人知道,那便要说,若是不想让人知道,那便记得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莫要让人探知了一星半点的消息,否则,于你而言,并无益处。” 良妃自也是知晓这些道理的,只是她自己控制不住自已罢了。 青争揉了揉脸,路过宫灯旁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雪抹在脸上,冰冷的雪刺激着她的感官,她紧了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精神好了些许。 良妃搁了帘子,就着轿子里头的灯盏瞧着青争绣的花样,若青争为妃子,只怕她的成就比自己还要大上许多,只是如今良妃得了青争,诸事便顺遂了许多。 “青争,你的手艺甚好,若是回来得空了,就为本宫的孩子绣些小物件吧,想来栩栩如生的,瞧了也是欢喜。” 青争不知道这一次出去了,她还能不能回来,所以只含蓄的笑道:“娘娘,奴婢的手还不及绣坊的绣娘来得精巧,承蒙娘娘喜欢,奴婢定尽所能绣的最好。” 说话间主仆三人便到了云贵妃的住所,因着是个大雪的日子,所以只通传了一声便领着她们进了宫里。 良妃抱着肚子,见了脸色惨白的贵妃,内心高兴得很,让你这般放肆,如今出了事,真真是该。 良妃面上极其关心:“贵妃姐姐,您没事吧?先前臣妾听闻贤妃出事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只是那时候臣妾身子不适得厉害,这会儿稍好些也就过来了。” 楚云秀也不愿与她撕破脸,只淡道:“这也也原是姐姐的命数,倒是良妃,如今夜半三更的过来,万一有个好歹的可如何是好。” 第3179章 夜谈 良妃理了理身上厚厚的衣袍,如今这殿里的碳火很是充足,进了殿里没一会儿便觉得热了。 “瞧着你脸色这样差,做妹妹的哪里有不担心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照顾好你自己的身子,我原也是想着明儿再过来的,只是明儿辰时姐姐便要回府去,我这怀着身孕只怕赶不及,所以便只好连夜过来了。” 楚云秀朝她点了点头:“有劳了。” 良妃的她身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姐姐说的哪里话,只盼着姐姐不嫌我叨叨才好。先前贤妃在宫里的时候臣妾便羡慕你二人的情谊,还特向皇上求情,望能准她出了冷宫陪伴姐姐,可谁知,竟被发配去静慈庵,路上便出了这样的事儿,姐姐,原是我不好,若是那时候我能向皇上坚持一些,留她在宫就好了。” 楚云秀拧眉凝着她:“你向皇上求过情?什么时候的事?本宫从未听人提起。” 良妃握着她手直皱眉:“姐姐,如今你也太大意了,手凉成这样怎的也不抱个汤婆子,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人的?你拿着这个暖暖手。” 楚云秀瞧着手中那绣工精巧的汤婆子,叹了叹气:“我原也是想着,若是她能出得宫去,那静慈庵也是个清静的所在,由着她修身养性的,总归是好的,可谁料竟出了这样的事。” 良妃试探性的瞧着她:“听闻此事由夜大人在查,不知可查出那背后之人了?” 楚云秀摇了摇头:“不曾,如今还在继续追查。若是让本宫知道是谁动的手……” 念及良妃怀着孩子,楚云秀后边的话也就没有继续了,只转了个向,朝她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路上当心着些,本宫有叶荷照顾着无碍。” 良妃扫了眼那呼呼大开的窗,有些担忧:“如今这样冷的天气,烧了这样多的碳,怎的还开着窗?青争,你快去替贵妃姐姐将窗给关了,你还要回府去,如今若是累着了可如何是好。” 楚云秀叹了叹气,捏着茶盏,瞧着那上好的茶,只觉索然无味,端了一会儿便又放了回去:“如今只盼着真凶能够早日被查出来。一日不曾查出来,本宫便一日不得好眠。” 良妃就着灯盏打量着这屋子,约是祭奠贤妃,所以屋子里四处点满了蜡烛。 先前良妃初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多是旧物,如今站在这儿一瞧,全是顶好的全新之物,便是有些旧物,那也是颇有价值的古董一类,比之先前如今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良妃叹了叹气:“臣妾也是心疼姐姐,如今这样多的事情全由姐姐担着,臣妾也是想着替姐姐分忧一二,这青争是个颇有眼力见儿的,又会伺候人,臣妾原是想着亲去一趟贵府,以表哀思,只是如今怀着身孕,不便过去,就由青争代替臣妾,姐姐你看这样可好?” 楚云秀将青争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衣饰齐整干净,便道:“你有这份心本宫便知足了,这青争,你还是自个留着吧,本宫这宫里人够了,皇上也另又拔了些人,良妃不必担心本宫。” 这是不收的意思? 良妃一听顿时觉得她今夜不能白忙活,近前便又道:“姐姐这话可说得就生分了,姐姐有所不知,这青争与贤妃姐姐身旁那个素挽原也是同乡的姐妹,打一块儿进的宫,贤妃姐姐在冷宫的时候便少不得她的照拂,如今殁了,总归是要去见她最后一面,以尽哀思才是。” 青争垂眸,拂衣跪地,沉声道:“还请贵妃娘娘恩准,让奴婢代良妃娘娘替贵妃娘娘尽些绵薄之力。” 楚云秀去过冷宫,冷宫里面有那样的环境,若不是因为有人帮衬着,想要有那样的环境是不可能的。 楚云秀坐在软塌上,朝青争道:“素挽原也同本宫提起过,有人暗地里帮衬着,不曾想原是你,既是如此,你就跟着本宫明日一道回府吧。” 青争内心忽的便开朗了不少:“多谢娘娘。” 良妃笑道:“如今可不就好了,有青争这个贴心的在你身旁帮衬着,臣妾也放心些,姐姐,臣妾可就在这宫里等你回来了,你放心,小殿下,妹妹自会护着他,必不会让他受了人的欺负去。” 良妃有这么好心?若不是因为楚云秀早就知情,差点就信了,只是如今总归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擎儿之事,本宫已经交给皇上全权照顾了,良妃照顾好自己肚子里这个就是了。” 良妃摸着肚子,眸底是为人母性才有的温柔:“这孩子这些日子总折腾臣妾,臣妾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如今也只有让皇上照顾着了。” 楚云秀将那汤婆子递还给良妃,语气温和了些许,朝她温声道:“你放心,本宫处理了府内之事就回来。” 良妃点了点头,朝楚云秀笑道:“如此甚好,这宫里若是少了贵妃姐姐,臣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姐姐要走,臣妾便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楚云秀的情绪波动太大,如今累得很,实在没有心思来与良妃斗智斗勇,便朝她道:“时辰也不早了,良妃还是早些回去,否则若是一会儿雪下得大了,只怕良妃想回也回不成了。” 良妃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亲近的挽着楚云秀的手臂,坐在她的身旁,忧心道:“贵妃姐姐,臣妾待贤妃娘娘也是爱乌及屋,否则又岂会让身旁的青争去给她送那些东西,向皇上求情也是盼着她能好起来,可是臣妾实在没有想到,最后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臣妾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臣妾也绝不会轻饶!” 外边的雪越下越大,原本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声音,如今渐渐的便下得大了,如同下着冰雹一般。 叶荷顶着一身的风雪走了进来,朝楚云秀道:“娘娘,皇上那儿折子太多了,让田公公过来传话,说是让娘娘好生歇息,待明日早晨再过来用膳,用过膳后娘娘再回府去。” 第3180章 夜宿 青争近前去替叶荷拍了拍身上的残雪,淡道:“外头的雪似乎下得很大。” 叶荷拍着身上融了的雪沫,朝楚云秀道:“娘娘,这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奴婢是一脚浅一脚深的走回来的,外头起着雾,又是深夜,简直寸步难行。” 良妃眸色微幽,真真是天助她,她要留在这儿便留在这儿了。 “这可怎么回?姐姐,如今看来,只好叨扰了,姐姐不会介意吧。” 叶荷这才发现问题有点大,望向楚云秀:“娘娘,咱们这宫殿破旧得紧,如今那偏殿的卧房还漏着风不曾打理,这……” 楚云秀极不喜欢良妃,如今遇了这些事,哪里有心性再去等她说什么? “这宫殿破旧得很,风水也不好,你若是在这儿住下,当心中撞了你腹中的孩子,本宫倒是不打紧,可是你腹中的可是龙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这是明显的不收留良妃了。 良妃早已经被她这冷漠的模样给浸习惯了,如今也是预料之中。 “贵妃姐姐,若是不嫌弃臣妾有着身子,臣妾就与姐姐睡一块儿可好?想来姐姐也怕是彻夜不得眠,臣妾便在这儿陪着姐姐话些家常也好。若能令姐姐不忧心乱想,臣妾也觉得极是满足了。” 她说得极其诚恳,那双眼也跟着温和了不少。 楚云秀一时有些为难:“本宫……不习惯与人睡一处。” 良妃笑道:“臣妾原就是想陪着姐姐,姐姐回府了,臣妾帮衬不到,如今若是能这般陪着姐姐,想来心里也舒坦一些,否则,如今姐姐有难,臣妾却什么都做不得,臣妾心里只觉格外难受。” 腊梅替良妃披了件薄衣,朝楚云秀叹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因着贤妃娘娘之事,贤妃娘娘也是不曾好好歇息过了,所以如今身子也不大好,只想着要替贵妃娘娘分担一二,若不是娘娘明日要走了,主子强撑着身子过来瞧一瞧,只怕这个时候娘娘还在塌上,还请娘娘体恤一二,奴婢感激不尽。” 良妃瞧着腊梅又急又气:“多嘴,谁让你说这些了,本宫原就是想让姐姐好好歇息睡个好觉,到时候回府也有个好些的气色,如今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简直丢了本宫的颜面!来人,给本宫将腊梅拖出去,跪半个时辰。” 青争眸色微动了动,站在原地无甚表情。腊梅吓了一跳,跪在地上慌了神:“娘娘娘恕罪,原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不该,奴婢知罪了,还请娘娘恕罪。” 良妃转过脸瞧着另一边,沉声道:“出去!” 叶荷温声道:“娘娘,外头如今冰天雪地的,寒得厉害,若是这般出去,怕是要冻坏了,娘娘原就是来寻的贵妃娘娘,若是明日带着个走路都走不得的腊梅姑姑回宫,旁人若是瞧见了,还以为主子苛责了她呢。” 楚云秀被叶荷这般一提点,这才回了些神,朝她道:“她原也是为你着想,此事就作罢吧,叶荷,你再去取床被子来,如今这样大的雪,良妃既回不得宫,也只好委屈你将就与本宫歇一晚了。” 良妃摇了摇头,欢喜道:“承蒙贵妃姐姐不嫌弃才是。” 楚云秀唤了叶荷去传膳,良妃瞧着那绣花的图案欢喜道:“贵妃姐姐竟亲自给小殿下刺绣吗?” 楚云秀淡道:“原也不过是闲着无事罢了,比不得绣坊那些绣娘来得精巧好看。” 良妃瞧着十分欢喜:“贵妃姐姐说的哪里话,这些个小物件臣妾瞧着可是极好的,尤其是这绣工,青争,你来瞧瞧,绣得可好?只怕是与你那个不相上下了,只可惜本宫是个无能之人,不会这些个小样精巧的手艺,臣妾的孩儿那些个小物件的,还是要依着青争来绣呢。” 青争瞧着温声道:“娘娘的刺绣比奴婢好,奴婢那些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良妃拿着小鞋子欢喜得很:“瞧着这小老虎,头上还有一个王字呢,栩栩如生的,本宫瞧了便欢喜。贵妃姐姐,你说这孩子生下来也就那么点大,如今竟不觉一晃眼的功夫就大了这许多了。” 楚云秀见叶荷理好了床,便朝良妃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本宫还要早起,宫里的人多半都已经安排跟着本宫回府,到时候也要劳你跟着本宫一块儿起身了。” 良妃张了手,青争便替她更衣,良妃瞧着楚云秀这寝殿不太一样,这卧房隐约里竟有一种椒的味道,闻着又香又暖:“贵妃姐姐,这是个什么味道,臣妾闻着只觉得特别香。” 叶荷替楚云秀梳着发,一面笑道:“原是皇上住的时候觉着墙面少了些什么,便吩咐了人以椒涂之于墙,又添了些安神的香在里头,所以闻着便格外暖和舒服。” 良妃脸色微变了变,这不就是传闻中的椒房之宠吗?细想她有身孕之时原都是不曾有过的,如今竟让这楚云秀得了去! 若说孩子,如今她也怀着,她哪里比这楚云秀差了!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装得极高兴的:“原先臣妾还担心姐姐被皇上冷落了去,如今可好了,这皇上的心若是落在旁人那儿,臣妾是不开心的,可是在贵妃姐姐这儿,那臣妾便是高兴的。” 叶荷替楚云秀梳着发,再不言语。 这良妃的善妒宫中人是知晓的,如今到了叶荷这儿说得这样的话,叶荷自也是不信的,只是叶荷怕她再有过多的误解,便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楚云秀理了理长发,在床边坐下,瞧着良妃淡道:“本宫乏了。” 良妃让楚云秀睡里间,她睡在外边,二人就这般同塌而眠。 只是如今床上多了个让她不喜欢的人,楚云秀哪里睡得着,偏这良妃又怀着孩子,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她睡得倒是安心,且睡姿相当的不好,没一会儿手脚便伸了过来,楚云秀被她压着好不舒服,又敢乱动,生怕压着了她的孩子,只得这么忍着,谁料忍到最后楚云秀也是无奈了,干脆便起了身。 腊梅见了楚云秀起身,小声道:“贵妃娘娘恕罪,我家主子近来总睡不安稳,每每睡觉便喜多动,如今惊扰了娘娘休眠,这可如何是好。” 楚云秀披了一件披风,朝腊梅淡道:“无妨,本宫只是睡不着,你在这儿好生伺候着就是,本宫,出去走走。” 叶荷撑了一把伞,朝腊梅点了点头便陪同楚云秀出去了。 第3181章 椒房 待人一走,那睡得不安稳喜动手脚的良妃便醒了,她坐在床上揉了揉手,冷哼道:“青争,你去瞧瞧她去哪了。” 青争应声走了出去。 腊梅捧了茶盏笑盈盈的近前来笑道:“娘娘真是好手段,连奴婢都不曾想到这些,如今在外边受冻的,可是贵妃娘娘。” 良妃饮了口茶,躺在床上一派悠闲:“本宫可不想与她睡一块儿。” 腊梅连连点头,朝良妃笑道:“娘娘机智。便是要让那贵妃娘娘好生瞧瞧,可别得了圣宠便这般张扬目中无人才是。” 良妃轻抚着这薄被,脸色微沉:“腊梅,你瞧她的这些用具,无论是哪一件,都比本宫的那些要好上些许,本宫哪里不如她了!不就是不如她多个姐妹吗?如今贤妃都已经死了,本宫倒是想看看,她这圣宠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腊梅安抚道:“娘娘只管放心就是,那贵妃娘娘的性子啊,好拿捏着呢,如今娘娘不过稍一示弱便与娘娘同塌而眠了,若是来日关系再深些,那便更好了。” 良妃指尖在薄被的绣纹上轻抚,眸色深幽:“想来待她回宫之后便是要入住那修膳的新殿了,只怕到时候,她那恩宠更甚。” 腊梅细想了想,将良妃的锦被拉了拉,见内殿没人,这才压着嗓音低声道:“娘娘莫要忘了,小殿下如今也是一日一日的长大,到时候只怕母凭子贵,更难对付。” 良妃一直将这些事情记在心里,如何能忘:“这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贵妃入主皇后宫里的说法,能有这个缘故的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意升她做皇后……” 腊梅沉声道:“娘娘,如今娘娘的孩子还未出生,她若是成了皇后,到时候小殿下就是太子,到时候皇上的可就……” 良妃摸着肚子,眸色微寒:“不,她想坐上那个位置,不可能,她父亲不过区区大学士,何德何能?她能成为贵妃已是皇上莫大恩赐了,怎会再立她为后,这事儿需要经过朝堂百官的认可,她,不可能!” “可娘娘莫要忘了,朝堂上还有梁家、公主府与郡主府,楚大学士的手下有多少门生,这些娘娘可有想过?”腊梅在宫里多年,对于外边那些事情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有时候容易被青争影响。 所以说,再精明的人,一旦涉及了自身的利益,一切便会变得不可理喻起来,若是论起旁人的事来,各个都是能说会道的。 良妃轻抚着肚子,尽量将情绪压得稳了些,朝腊梅道:“此事本宫自会从长计议,你给本宫多盯着点,若是有动静随便来禀报本宫。” 腊梅忙应下,顺便一表忠心:“娘娘放心,奴婢全都盯着的,奴婢只盼着娘娘能越来越好。” 外头的风雪渐渐停了发,良妃抱着肚子起身,朝腊梅道:“你去瞧瞧,她可在外头?” 腊梅刚出门便见青争迎面走了来:“贵妃娘娘如何?” 青争朝她摇了摇头,进了内殿,朝良妃道:“主子,贵妃娘娘正在后殿赏梅。” 良妃脸色微赫,狐疑道:“赏梅?” “雪已经停了,如今那些梅花都被冻开了,娘娘可要去瞧瞧?”青争其实是想让良妃去向贵妃赔个礼,毕竟是良妃占了人家的床,还拳打脚踢的,还好没伤着人,否则只怕皇上那儿都不好交待。 良妃理了理衣袍,笑道:“走,陪本宫一块儿去瞧瞧。” 青争与腊梅将良妃打理妥当,这才扶着她出门,腊梅小声道:“如今娘娘怀着身孕,你怎么这般撺掇娘娘出来,这若是雪天路滑的摔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青争并不言语,很多青争做过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做多余的解释,可是偏良妃总是会信她三分。 好比眼下。 三人到的时候却见楚云秀正在摘梅,见良妃来了,还有些诧异:“良妃?怎么醒了?” 良妃朝楚云秀福了福身,带着满身歉意:“贵妃姐姐恕罪,方才臣妾醒来原是想喝点水,谁知却不见了姐姐,腊梅说是臣妾睡相不好,惊扰了姐姐,如今累得姐姐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竟来了这儿赏梅,这大半夜的,若是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楚云秀手里握着一把剪子,叶荷拿着罐子跟在她身旁。 “本宫并非被你吵醒,只是记得姐姐喜喝踏雪寻梅那味茶,没了睡意,故而摘些明日带回去泡给她喝,与你并无干系,你回去睡吧。” 良妃担忧道:“贵妃姐姐,您可别帮着臣妾说话了,臣妾自知有罪……” 楚云秀用剪子剪着梅花,梅花上沾了不少的雪,她连着一些雪一并倒进了那小坛子里。 “良妃,本宫不过是用来煮茶罢了,你无须多想,去睡吧。” 良妃站在她身旁揪着帕子,显得有些无措。 楚云秀朝她温声道:“本宫并非是因你而无眠,明日本宫就要回府了,你去睡吧。” 叶荷朝良妃道:“良妃娘娘不要多想,这件事情若是落到任何人身上,想来也是睡不着的,贤妃娘娘喜喝那茶,如今想来也是最后一次喝了,娘娘回去休息吧,仔细身子。” 这院子里点了好些宫灯,叶荷的身旁也提了一盏灯,照着那红梅分外红艳,衬在白雪里,格外出色。 良妃朝叶荷吩咐道:“你出去取把剪子来,本宫小睡了会,如今在外头睡意全消了,这踏雪寻梅这样的美事臣妾岂能不参与一二呢。” 楚云秀无法,只得由着她:“叶荷,给良妃再添个罐子。” 叶荷退下去取罐子,诺大的梅园只剩下了楚云秀与她以及青争三人。 良妃笑着凑了过去,朝她道:“臣妾瞧着姐姐剪了许多了呢。” 楚云秀捏着剪子继续剪,一面朝青争道:“给你家主子再添件衣服,如今天寒地冻的,她到底是两个人的身子,多注意着些。” 青争站在良妃的身旁,手里还拿着个汤婆子:“奴婢记下了。” 良妃瞧着楚云秀剪的狐疑道:“贵妃姐姐,怎的剪的都是些开了一半的?莫不是这开了一半的香些?” 她端起那个罐子细细闻了闻,只觉香气分外寒冽,沁人心脾。 第3182章 辰时 “真香,还是贤妃姐姐最有风情雅意,像臣妾就没有这个雅兴了,莫说是踏雪寻梅了,这样冷的天,只怕是门都不愿意出了,今日得见此景,还是托了贵妃姐姐的福呢。” 楚云秀叹了叹气,想起了与贤妃少时在一起的一些往事,那时候的贤妃是府中嫡女,风光无限,贤妃所有的都是最好的,如今一晃竟是天人永隔了。 叶荷取了罐子与剪刀来,腊梅替良妃添了两件衣服,二人便在这园子里剪起了梅花,不知觉间天便渐渐亮了。 大殿里的碳也已经烧成了灰沫,朝阳打远处折出明亮的光。 夜微言一夜未眠的批完了折子,一到楚云秀这儿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楚云秀远远瞧见夜微言来了,才发现一夜已经过去了。 “良妃?你怎会在此?”夜微言瞧了良妃微微拧眉,这还大着个肚子呢,跟在这儿胡闹来了。 良妃理了理额角的发发,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臣妾昨儿与贵妃姐姐说话,这一说话的功夫外边便下了大雪,臣妾只好在贵妃姐姐这儿歇下了,咱们都睡不着,就在这儿摘了一宿的梅花,想来用来泡茶喝最是香呢。” 夜微言朝她点了点头:“你倒是有心了,只是如今你有着身子,可不能再这般胡闹。” 良妃摸了摸肚子,笑得眉不见眼:“臣妾可不是胡闹,皇上不是最喜欢喝这茶了吗?” 夜微言这才露了些笑意,一夜的疲惫去了大半:“朕在御书房批了一宿的折子,如今来这梅园站一站,倒觉精神好了些许,爱妃回府之事,可准备妥当了?” 楚云秀搁了剪子,朝夜微言道:“皇上,都已经备好了,早膳也已经备好了。” 夜微言拉过她的手直皱眉:“怎的手这样冷?脸色也这样憔悴。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当朕苛责于你了。” 楚云秀抬头,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温声道:“皇上,臣妾的身子原就是如此,手常年都是冰的。” 良妃在一旁瞧着这二人情深的模样,她这个怀着孩子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多余的。 眸色微沉了沉,直到身旁的青争近前来扶她,良妃的脸色才稍恢复了些:“皇上,贵妃姐姐,可别在外头呆着了,还是先回殿里用膳,想必忙活一晚上,大家都饿了。” 夜微言牵着楚云秀的手朝殿里走,楚云秀回过神瞧着良妃,目光里凝结着几分温和:“叶荷,仔细扶着些良妃,如今地滑,莫要摔着了。” 良妃紧抓着青争的手,恨意都发泄在那只手上,青争疼得微微拧眉,却硬是一言不发。 “皇上,臣妾如今可是两个人,自然是万分谨慎的。” 进了内殿,便见桌子上已经摆了好些吃食。 夜微言全程都不怎么看良妃,如同当初她还是冯嫔的时候一样,便是在她的身边,目光也只会落在这楚云秀的身上,而她,俨然如同一个可笑的陪衬一般,着实可笑得紧。 楚云秀坐在夜微言的身旁,朝良妃温声道:“本宫记得,你最喜欢吃鱼,快尝尝本宫这儿的厨子做的,可合你胃口。” 良妃瞧着那鱼脸色铁青,掐着青争的手面上带着笑:“贵妃姐姐,臣妾……” 话音未落,叶荷便已经替她挑了鱼刺摆在她的碗里了,温声道:“主子的嘴很挑,这些菜色都是奴婢亲手做的,往日里主子怀着小殿下的时候便喜欢吃鱼。” 良妃一听有些心动:“当真?” 叶荷点了点头,笑道:“奴婢先前听人说,孕妇多食些鱼,孩子会聪明许多,想来良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位殿下,也是聪明得紧的呢。” 楚云秀没有这个心情说笑,如今她满心都是要回府的事情,脑子里乱的很,草草的吃了些便搁了筷子了。 有宫女抱了擎儿来,朝楚云秀喜道:“娘娘,小殿下醒了。” 擎儿睡得有些迷糊,瞧着楚云秀怔了好一会儿才唤:“母妃……” 楚云秀抱过擎儿,如同珍宝一般:“擎儿,平安无事就好,你可知你吓死娘亲了。” 夜微言逗弄着擎儿的小手,朝楚云秀温声道:“左不过就贪杯,饮了些小酒,如今已经无事就好了。” 楚云秀抱着擎儿,将他细看了看,见他真的无碍了一口气才松下来。 天下父母心,原都是一样的,生怕自己的孩子磕了碰了:“擎儿,母妃要回外公家几日,过几日就回来,擎儿在宫里要听父皇的话,可不能再淘气了,明白吗?” 夜擎一知半解,喃喃道:“外公?” 楚云秀点点头,眼底含泪:“对,外公,擎儿乖乖等母妃回来。” 夜擎抱着楚云秀便不撒手了,扯着嗓子哭:“母妃不要走……” 夜微言瞧着有些头疼,这样下去,他可怎么带孩子? 楚云秀抱着夜擎温声道:“擎儿,如今你可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哭了,母妃只是去几日便回来,到时候母妃带着悠悠一块儿来陪你玩可好?” 夜擎眨了眨眼,抽抽噎噎的:“带悠悠玩?” “对,带悠悠。”楚云秀如今算是明白了,娘才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悠悠。 夜微言见此朗声笑道:“如此看来,这个婚事,朕倒是不曾指错。” 楚云秀朝夜微言点了点头:“是了,这两个小家伙,感情可深得很,若是有了好吃的,可总会跟臣妾念叨着给悠悠。只怕再大些,连臣妾这个母妃也是要吃醋了。” 良妃瞧着这一家子,自己倒好似个外人一般,顿时索然无味,见了那鱼便想吐。 这一吐便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夜微言拧眉担忧道:“不是说孕吐期已经过了?怎么还吐?” 良妃拍着心口,脸色有些苍白,腊梅急道:“想是昨儿陪着贵妃娘娘解闷不曾休息好的缘故。” 有宫女打外头进来,朝楚云秀禀道:“娘娘,一切已经打点好了。” 楚云秀抱着擎儿便起了身,将擎儿递给夜微言:“皇上,臣妾可是将臣妾的性命托付给皇上了,还请皇上替臣妾照顾好擎儿,臣妾过几日便回来。” 夜微言点了点头,身旁的田公公朝楚云秀道:“娘娘,皇上此番过来,也差奴才备了些东西,给娘娘一并带回府里去,至于小殿下,皇上也在御书房后做了个小间,供小殿下玩乐之用,娘娘放心去就是。” 第3183章 回府 楚云秀这才放心了些,当即跪地谢恩。 夜微言一把将人扶起来:“去吧,朕,等你回来。” 一旁的良妃捏着帕子感概万千:“贵妃姐姐回娘家…真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呢。” 夜微言抱着擎儿,与楚云秀一块出了这宫殿,外头摆着的是楚云秀要出宫用的仪仗,尽管一减再减,可是这么看着,却也着实不小。 楚云秀瞧着那仪仗有些抗拒:“皇上,这,这也着实……” 田公公知她想说的是什么,只是这也无法:“娘娘,这可不能再少了,您可是当今贵妃娘娘,若是连这点仪仗都没有,恐怕让人笑话,您就依着这个用吧,若是再减,只怕礼部的人也要为难皇上了。” 礼部那群老古董,不是说着什么依照祖制便是说着于礼不合,最是让人无奈,偏又轻易反驳不得。 良妃笑道:“贵妃姐姐如今这般回府,可给楚府长了不少的脸面呢,若臣妾是贵妃姐姐,只怕这时候可高兴着呢。” 叶荷垂眸,低声道:“如今娘娘失了亲人,悲伤难过,哪里高兴得起来,还望良妃娘娘体谅一二。” 叶荷最是护主的,无论什么时候,但凡有不到之处,她总是要插一手,也正是因着如此,宫里的人都只当叶荷是楚云秀身边养的一条会咬人的狗。 背地里说的话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只可惜叶荷向来清者自清,对那些个流言毫不在意。 良妃怔了怔,这才想起那档子事儿来:“贵妃娘娘恕罪,原是臣妾糊涂了,只想着今日是姐姐回府的日子,却忘了……好在还有青争与姐姐同去帮衬一二,若非是臣妾身子不适,臣妾定是要亲去的。” 楚云秀朝她点了点头,眸色里凝结了一片悲色:“良妃不必自责,你的心意本宫已经收到了,皇上,臣妾告辞。” 夜微言点了点头:“到了差人来给朕回个信,到了府里莫要悲伤,好生送她一程就是。” 这也是夜微言能给贤妃的最大的体面了,若不是看在楚云秀的面子上,还送葬?直接拉去火烧了,哪里还有这许多事再生出来。 送走了楚云秀,良妃便逗弄着夜微言怀里的擎儿:“小殿下可还记得我?” 擎儿窝在夜微言的怀里,眨巴着眼睛瞧着她,一言不发。 夜微言将擎儿递给他的奶娘,朝良妃道:“今日爱妃劳累。” 良妃嘟着嘴瞧着夜微言,一派的委屈:“皇上心里可只有贵妃姐姐呢,哪里会瞧上臣妾一眼。” 夜微言笑道:“爱妃这是吃醋了?好了,朕今日便在你宫里陪你一日,这样可好?” 良妃故作担忧:“可皇上还有国事要处理,若是这般臣妾可成了那千古罪人了。” 夜微言捏了捏她的鼻子,朝擎儿道:“擎儿,你瞧良妃,她腹中可有个你的兄弟,你可要与良妃玩?” 擎儿瞧着那个肚子直出神:“父皇……” 夜微言搂着良妃笑道:“下路难行,你便与朕一块儿过去就是。” 良妃欢喜不已,坐上夜微言的御辇,整个人格外兴奋:“多谢皇上。” 擎儿坐在夜微言的怀里,如今这般瞧着,他们倒更像一家三口,车路过各宫的门口,颇为招摇的转了一圈,这才到了良妃的宫里,那些个瞧见这一幕的太监宫女不在少数,一时整个宫中议论纷纷。 进了宫里,良妃便差人重新上了一桌早膳:“皇上,臣妾记起来了,今儿是沐休的日子,您原就是不用上朝的,臣妾可真真是白感动了。” 夜微言瞧着她那委屈又无奈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朕可不曾说过假话。擎儿,你说可是?” 擎儿正在把玩着良妃宫里新种的那盆兰花,瞧着良妃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皇上,那花,那花可是臣妾入宫带的唯一一件东……” 砰的一声,那花便跌落在地上,瓷盆瞬间四分五裂,碎了个干脆,那泥土也落了一地都是。 良妃:“……” 夜微言面色微沉,奶娘吓得慌了神:“皇上,原是奴婢照看不周,不关小殿下的事,还请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夜微言搁了筷子,凝着那奶娘半响,朝擎儿招了招手:“擎儿,过来。” 擎儿不明所以,慢吞吞的挪了过去,扯着个笑脸唤父皇。 夜微言瞧着自个的亲骨肉这般萌生生的,心都要化了,哪里舍得罚他。 夜微言顺势便将他抱了起来,拧着眉问:“可知错哪了?” 擎儿瞧着擎儿只笑,伸了手把玩着他的盘扣:“父皇……” 夜微言抓着他的手,沉声道:“擎儿将良妃的兰花盆推倒了,可记得?” 良妃见夜微言满眼的心疼样便知道,要想让夜微言惩罚这夜擎那是不可能的,到底这是他的亲儿子,若是真将夜擎或奶娘给罚了,只怕还要说她心无肚量了。 “皇上,擎儿如今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对错,只知道谁给他的糖好吃吧?擎儿,可喜欢牛乳糖?良母妃这儿可有许多呢。”说着良妃便打荷包里取出一颗糖递给他。 擎儿被楚云秀教育过,坚决不能吃旁人给他的东西,尽管擎儿喜欢,可是却还是摇了头。 良妃笑道:“良母妃可不会害了你去,你尝尝,可喜欢?” 见他不接,夜微言便接了那糖递给擎儿:“还不谢过良妃。” 擎儿在夜微言这儿乖巧得很,当即便乖乖的说了:“谢良妃娘娘。” 夜微言瞧着那摔碎了的花盆,朝良妃道:“朕那儿收了好几个兰花的珍品,一会差人送几盆过来,这盆就差育花坊的重新将养起来,必不会坏你念家之情,爱妃以为如何?” 良妃装得格外大度,取了蛋羹递给奶娘,温声道:“皇上,臣妾如今也即将为人母了,哪里会与一个孩子计较这些?臣妾原先陪着贵妃姐姐的时候就听闻小殿下最喜欢蛋羹,奶娘快喂给他尝尝,打贵妃姐姐那儿来,小殿下还未吃东西呢,可别饿着了。” 夜微言对于她的转变只觉得十分神奇:“爱妃,当真是变了。” 第3184章 兰花 良妃笑着给夜微言布菜,极其享受他这刮目相看的眼神,人也变得越发温柔起来:“那皇上说,臣妾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奶娘接了那蛋羹谢了恩,便将擎儿从夜微言的怀里抱了下来,哄着擎儿用膳。 腊梅指挥着人将那地面清扫干净,夜微言笑道:“也是当娘亲的人了,如今这般瞧着,倒是成熟懂事不少。” 良妃摸了摸自个的肚子,笑盈盈道:“皇上,臣妾可是十月怀胎,这孩子便是臣妾的命一般,臣妾自是要给孩子做个榜样出来,可不能像先前那般胡闹了。先前得亏了有皇上庇护着臣妾,如今臣妾可是要护着臣妾孩儿的了。” 夜微言见她满脸温柔娇羞,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倒真是长大了。” 先前的良妃是个什么样的,良妃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甚至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怀疑她是不是变了个人了,而这一些,其实都只是一个表象罢了,做给世人看的,至于她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只有她身边的人知情了。 “皇上,您就算是夸着臣妾成熟懂事了?您答应要给臣妾的那几盆兰花可不能少了臣妾的。万一哪日小殿下闲来无事再来玩,臣妾便摆皇上送的兰花好了。臣妾的那盆,可是要放到内殿高处摆着才好。” 良妃扬着嘴,笑得阳光明媚,这样鲜活明亮的色彩夜微言在这宫里见得很少了,如今重见,欢喜不已。 这和乐融融的模样里,倒真真是令人生几分羡慕来。 楚云秀的大排场先行到了楚府,待楚云秀到楚府时,楚府一干人等已经候在外边了。 楚云秀被叶荷搀扶着下了马车,楚大学士与楚夫人早早便站在门口等候,如今见她下了车,当即便跪拜见礼,而他身旁的楚夫人只是跟在他身旁虚虚的见了礼,显得有些敷衍。 “参见贵妃娘娘。” 楚云秀憋着满眼的泪瞧着一瞬便年迈了许多的老父亲,眼眶温热伸手欲扶:“爹……” 楚大学士退了两步沉声道:“贵妃娘娘,礼制不可废。” 楚云秀只得收了手,瞧着那挂了白事的白色绸缎,只觉心口疼得厉害。 楚夫人险些要哭得断了气去,如今瞧着楚云秀的眼神也是满满当当的厌恶,若非是楚大学士提醒,她怕是连礼数也要丢个干净了。 “贵妃娘娘,请。”楚大学士抬手示意她进府。 楚云秀走在他的前头,瞧着映入眼前的那个灵堂,只觉喉头哽咽着,她艰难的走到贤妃的灵前,管家递了香给她。 楚云秀接过拜了三拜,便将那香插进了烟坛子里。 约是那香没有插好的缘故,一松手便倒了,楚夫人亲自上前将香插上,朝楚云秀道:“如今您可是贵妃娘娘,给贤妃娘娘上香,恐折了她的阴德,这香还是臣妇代上为好。” 楚云秀只觉有些奇怪,以前楚夫人见了她的时候总是分外和善,如今怎的说话阴阳怪气了? 想来大约是贤妃的死刺激到了,楚云秀狐疑道:“贤妃是本宫的姐姐,本宫为姐姐上香,也是理所当然,何来折损阴德一说。” 楚夫人擦了擦未干的泪痕,面容显得格外憔悴,瞧着楚云秀的眼神总是凉得很,让楚云秀很不习惯。 “许是娘娘的阴德损了我儿的阴德,也未可说。” 楚大人听着这话,面色微沉:“你随我到书房来” 楚夫人在楚大人那凌人的视线下终于暂时妥协了,朝楚云秀道:“臣妇先告退了。” 夫妻二人刚进书房,楚大学士的脸便沉了下来:“你可知如今你在给谁脸色看?是贵妃娘娘,是当今皇上!你怎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样的话来?若是贵妃娘娘不计较也就罢了,若是计较起来,只怕整个楚府连你娘家一并也要治了罪去!” 楚夫人捏着帕子委屈道:“老爷是多虑了,我哪里敢对贵妃娘娘不敬!” 楚大学士无奈道:“此事如今整个都城传得沸沸扬扬,你若是处事不周难免会让人心生猜忌,觉得楚府与贵妃娘娘不合。” 楚夫人死死的扯着帕子,面上只余悲痛之色:“老爷,我向来视贵妃娘娘如已出,便不说这个,她如今贵为贵妃娘娘,孰轻孰重,我又怎会不知晓!可惜了我那女儿……” 说着楚夫人竟伤心得哭了起来,楚大学士沉声道:“你不要忘记了,你是贤妃的生母,可你也是楚府的当家主母,若是你处事不周,到时候惹来了祸端,害的可不只是你的娘家,难道你就非要将这件事情闹大了,由着整个大魏的人来看咱们楚府的笑话你才甘心吗。” 楚夫人扯着帕子坐在椅子上哭得伤心欲绝:“那是我的命啊,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好容易才带大的啊!如今这嫡庶二人一死一盛,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楚云秀,而是我的女儿,老爷,此事,我定要去找她讨一个说法,否则我那女儿只怕是要死不瞑目啊。” 楚大学士一把拉住她,好言相劝:“此事皇上已经下旨彻查,一个妇道人家呆在府里等着消息就是了,跟着掺和什么,你也不怕旁人笑话楚府有失体统!再者,这姐妹二人感情原就是极深的,你也不是没瞧见,依老夫之见,此事定是那梁府做的!到时候一旦查出证据,老夫便是拼死,也要还女儿一个公道,此事你只管放宽心就是。” 楚夫人很不甘心,还想着要来楚云秀问个清楚,却被楚大学士拽着,楚夫人气急败坏,拿了东西便是一顿砸。 “你这个大学士要来何用,如今竟连自己的女儿也保不住,保不住也就罢了,如今竟让她这般蒙受不白之苦,连个杀人凶手都找不到!若不是那楚云秀在背后出的手,我的名姓就倒过来写!” 楚大学士躲着楚夫人砸过去的东西,气急败坏:“你可知她如今是何身份?那可是贵妃娘娘,比我这个大学士不知要高出多少,你若是谩骂了她,如今你不在乎那些,难道你的娘家,楚家也不在乎这些了吗?贵妃娘娘回府原是大喜的事……” 第3185章 推荐 楚夫人面容扭曲的瞪着楚大学士,笑得颠狂:“大喜的事,好一个大喜的事,若是这个灵堂不曾摆在楚府,只怕你都要在外边放鞭炮了吧?同样是你的女儿,可是你如今满心满眼的就只有那个庶出之女!这个杀了你女儿的凶手,你竟要这样袒护他!如今我若是不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只怕女儿是死不瞑目!” 楚大学士忙将她拽住:“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此事皇上自会给一个说法,你这样无理取闹,难道女儿就能活过来吗?这样只会将楚府的颜面丢尽,到时候你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又往哪儿摆!” 楚夫人扯着帕子哭得撕心裂肺:“难道我还不能为我的女儿喊一声冤了吗?难不成要由着那些人相互勾结相互掩盖罪行吗?我可怜的女儿这么多年替你挣的脸面,哪一点不比这个庶出的差。” 楚大学士瞧着她直皱眉:“你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简直像个疯子一样!我当初怎的就娶了你这么个疯子,你便是要闹,也等女儿入土为安,贵妃娘娘回府之后再闹,莫要在这儿让外人看了笑话!” 楚夫人伤心欲绝,越发觉得这个爹不称职:“闹?老爷,你觉得我这是在闹?贤妃在宫中处处维护帮着贵妃,可是到头来得的却是打入冷宫的下场,那个时候的贵妃又在哪里?此事分明就那瑜郡主撺掇的,否则怎会那么巧,出宫的时候就撞上了,让贤妃去静慈庵的也是她!” 楚大学士扫了眼窗外边,忙伸手将窗子给关了个严实:“这样的话无凭无据怎能胡乱说出口!皇上已经差人去查案了,此事自有皇上定夺,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楚夫人甩开他的手,气急败坏:“怎么就无凭无据了,依着那瑜郡主的地位,那梁家的实力,依我之见,到时候就算是真的查到了她们头上,皇上也会包庇、偏袒,又哪里还会为一个已经打入冷宫死去的贤妃伸冤!” 楚大人冷了一张脸凝着她:“不管此事最后发展如何,都要等皇上来定论此案,若真是瑜郡主与梁家所为,到时候便是拼了这条命,老夫也必为女儿讨要一个公道,倘若你在皇上未查清一切之前胡言乱语,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 楚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稍稍安慰了些:“老爷可别忘了今日之诺才好。” 楚大人扫了她两眼,冷着一张脸拂袖而去,独留楚夫人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指甲几乎要掐进那椅子的扶手里去,她的女儿,决不能这般枉死了! 如今楚府最是热闹,因着是贤妃娘娘的礼丧,又有楚云秀这个贵妃回来了,所以这楚家七八姑八大姨的亲戚都来了,瞧着楚云秀便纷纷近前来,一个个的恭敬得很。 “贵妃娘娘可还记得臣妾?这是臣妾那不成器的女儿,贵妃娘娘瞧瞧,长得可还过得去?” “这是我的女儿,通文晓墨的,贵妃娘娘瞧瞧……” 楚云秀瞧着这些亲戚直皱眉,叶荷沉声道:“贵妃娘娘回府,都该有个规矩,如今你们这一个个是的做什么?上赶着想将自家女儿推给贵妃娘娘不成?” 因着叶荷进宫里的掌事姑姑,颇有名望,众人一时敢怒不敢言,只瞪着她低声嘀咕,却不敢将话说出来。 楚云秀瞧着如今的天色也晚了,停了一日的雪又有了重新开始下的征兆,便朝众人道:“如今天色渐晚,诸位前来吊唁的还请回客房歇息,若是要陪着本宫在这儿守夜的,也多穿些,莫要着了凉。” 言罢,楚云秀便转身进了灵堂前拂衣跪下,叶荷取了纸跪在楚云秀的身旁烧着。 青争跪在那写了素挽二字的牌位前缄默不语。 原是打着吊唁的名头来看贵妃的众人如今只得陪着她一块儿跪着,因着来的人不在少数,这大厅摆的又是贤妃入葬的仪仗,这般一来,人便不够挤了,一些人直接排到了殿外,大雪纷飞的,冷得直哆嗦。 叶荷见此则吩咐了人将外头也打了棚子,生了碳火,如此一来才稍稍好了些。 “娘娘说了,诸位若是身子不适可先行歇息,切莫伤了身子才好。” 众人连连摇头:“贤妃娘娘是咱们打小看着长大的,如此受此难,咱们原也就是想着送她最后一程,便是在这儿陪她几夜又如何?叶荷姑姑,您看,娘娘身边可还缺个什么知心的人?便是让我那女儿去伺候着也是极好的,我那女儿可是绣工小活样样精巧,这伺候人也是一等一的好,前些日子我病了,还是亏得女儿衣不解带的照拂……” 叶荷的脸色微变,瞧着眼前这人,只觉很是无奈,不都说楚大学士府是书香世家吗?当是士洁高气的才是,如何这分出去的府院之人竟是这么个货? “娘娘身边若是缺了人,宫中内务府自会拔派,您多心了。” 叶荷不欲与这些人多做交流,若不是看在楚云秀是她主子的份上,这些个人,她早早便懒得搭理,与德行无状之人论德行,是没有好结果的,因为那些人根本不知德行为何物。 那些人还不甘心,起身凑近叶荷的身旁悄问道:“我先前可听说了,娘娘就要搬复去皇后娘娘的宫殿了,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叶荷扫了眼那人,原是个年岁正当的男子,瞧着应该与楚云秀是一辈的:“娘娘蒙皇上喜爱,赐的不过是皇后娘娘先前所居旧殿,不可胡乱吹嘘张扬,否则到时候害的就是你们楚府自己!” 那人一屁股坐下,冷哼道:“我堂堂学子,岂有那般龌龊思想,姑姑你也太小看了我楚府之人。” 一时众人连声应和:“就是就是,如今贵妃娘娘得皇上宠爱,原是楚府的荣耀所在,咱们百年书香世家,光明磊落!” 叶荷垂眸瞧着这些跪在地上草团子上的一群人,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便好,若有不适,还请诸位先行回府。” “贵妃娘娘身娇肉贵的都熬得住,更何况是咱们这些粗人了,叶荷姑姑只管放心就是。” 叶荷闻言转身便进了屋,屋子里楚云秀手里捏着一串珠子,那是一串木珠子,是管家打这贤妃死前的手里取下来的,那珠子已经被打磨得很是光滑,她一颗一颗的转着,神色里写满了疲惫。 第3186章 歇息 一旁的青争一直在烧纸钱,不断的烧纸钱。 整个灵堂显得格外寂静,楚云秀瞧着那牌位,缄默不语。 叶荷凑近她身旁,低声道:“娘娘,外边那些人不愿走,都说要在这儿陪着贤妃娘娘最后一程。” 楚云秀点了点头,瞧着那个牌位温声道:“便由着她们去吧。” 先前贤妃在世的时候,这些人的眼中便只有这个嫡出的姐姐,而她这个庶出的,无论如何好,如何优秀,自身的光环仿佛总是被那庶出二字所掩盖。 那时候庆幸有这个姐姐在,她的日子才好过些,而如今,到底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叶荷直拧眉,颇有些嫌弃之意:“都说楚府乃百年书香世家,可是奴婢瞧着……奴婢说的话您可别生气,如今这样的时候,她们不思量着如何伤心,倒有闲功夫来关怀娘娘的身边可缺了伺候的体已人,瞧着就好似自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一般,这宫里可不比外边。” 楚云秀转着珠子的手停了停,默了一会儿,转身扫了眼身后嘀嘀咕咕的那些声音,那人瞬间便禁了声,瞧着她的视线有些紧张。 “除了姐姐的丧葬事宜,旁的事就找叶荷姑姑吧,本宫在宫中的一切都是由叶荷来打理。可都听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楚夫人打外头走了进来,捏着帕子伤心欲绝:“娘可怜的女儿啊,如今可让我怎么活啊,让我怎么活……” 这是明摆着没有将贵妃放在眼里了,尾随而来的楚大人面色微沉,朝身旁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忙上前去扶她,楚夫人一把将这些人推开,伤心道:“老爷,我就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老天啊,你要收命,你怎的不将我的命收了去。” 楚大学士怕她再胡言乱语,朝楚夫人沉声道:“夫人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是个什么时刻,岂容得你这般放肆,来人,快将夫人抬下去。” 楚夫人死死的扒着棺材,那撕心裂肺的样子瞧着分外可怜。 与楚夫人亲近几个妇人便走上前去好言相劝:“你瞧你这说的什么话?贵妃娘娘不也是你的女儿吗?贵妃娘娘的孝心打小便是好的,咱们可都瞧在眼里,想来如今正是因着这贤妃娘娘去了,贵妃娘娘的孝心便是双份儿的了,您也该宽些心才是。” 外头的风雪呼呼的刮着,似要将这个吵闹的灵堂从楚云秀的耳朵里刮走。 叶荷担忧的瞧着楚云秀,却见她只是默默的跪在地上,缄默得很,手头的珠子一颗一颗的转动,一点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楚大学士是又急又气:“都愣着干什么,夫人如今因着贤妃娘娘的事悲伤过度,还不赶紧将人扶去休息!若是让旁瞧见了,还以为我楚府不知礼仪!” 楚夫人扫了眼楚云秀,见她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更是来气:“我的女儿啊!如今你怎的就抛下为娘就这么去了啊,到底是谁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这般害了你啊,宫里你姐妹二人的感情原就是极好的,如今怎的你就死了,她就好生生的成了贵妃了啊!” 楚云秀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就知道楚夫人在这儿闹,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叶荷拧眉瞧着楚夫人:“楚夫人这话言重了,贵妃娘娘荣升贵妃原就是皇上的厚爱,夫人怎可怪罪到娘娘头上来。” 众人议论纷纷,但是不敢大着声说话,只小声的议论:“说起来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你瞧这贵妃娘娘,回府可不知是个怎样气派,如今这姐姐都死了,她原就在宫中,姐妹二人也不相互扶持着些,如今落得这么个地步怪得了谁。” 第3187章 收命 “楚夫人好像是知道了什么,我怎么听着这话里有话?” “皇上已经下令彻查,只是这真凶是谁,还真是说不准呢。” “可贵妃娘娘如今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 在外边的人议论的可比里边露骨多了:“依我看,这贤妃娘娘之事,只怕就是贵妃娘娘背后动的手,你细想啊,贵妃娘娘平日里便一直被贤妃娘娘压一头,如今这贵妃娘娘自是要反抗的,如今我瞧着她不过是回府炫耀罢了,哪里是真心要给贤妃娘娘一个公道?” “是啊,说的好听,在咱们面前装得清高,难不成她出了事就不要咱们这些个亲戚在后头帮衬着了吗?说到底也就是这么回事,我算是看明白了。” 楚云秀听得隐隐约约,越发一言不发,她的沉默加重了这些人的肆无忌惮。 叶荷气不过,正要再说话,青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朝她摇了摇头。 如今这个时候便让她们痛快的发泄好了,指不定贵妃娘娘是要一次性收拾个干净。 楚夫人见她沉默,便越发放肆,因着有这么多人与她站在一块指责楚云秀,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先前她是将讲出云与亲女一视同仁,可如今便是她当了贵妃,她这心里有的也只是恨,凭什么这个人便可安然无恙的当她的贵妃,以贵妃荣耀回府,她肚子里生出的女儿便只能躺在棺材里被抬回来! “贵妃娘娘,臣妇自幼便将贵妃娘娘与贤妃一视同仁,吃穿用度,但凡是贤妃有的,也必会添贵妃娘娘一份一模一样的,贵妃娘娘与她同在宫中,自是相互帮扶,感情甚好,可后来怎的她便进了冷宫了?她在宫中有难,贵妃娘娘却为何见死不救,还要将她往火坑里推,若是静慈庵当真那么好,娘娘怎么不去,却要让我这苦命的女儿天寒地冻的去那里受苦。” 楚云秀凝着那跳跃的火盆,一言不发。 楚夫人瞧了便越发来气,只是又不敢大声质问,只咬着牙沉着脸:“难道你姐妹二人在宫中多年,如今骤然为人所杀,贵妃娘娘不用给咱们全府上下一个交待吗?” 楚大学士见楚云秀面色苍白,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如今这楚府里满门的荣耀可全旨着楚云秀一个人了。 “行了!贵妃娘娘在宫中也有无奈,你这般咄咄逼人做什么!如今这府里倒是越发失了上下尊卑与体统了,若是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楚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一个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众人念及这层缘故,心里又有些胆怯,瞧着楚夫人,也是劝慰道:“夫人,依着我看,这件事情既然官家都在调查了,你也别逼问贵妃娘娘了。” “是啊,这人在江湖还有身不由已的时候,更何况是在那宫里。” 楚大学士沉声道:“无论如何,老夫都相信贵妃娘娘与贤妃二人姐妹情深,断不会自相伤害,老夫也希望我楚府中人莫要信了旁人的传言,做出于楚府百害而无一益之事来,到时候毁了楚府,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楚夫人眼泪纵横,瞧着众人,手都在打颤,却还要稳住她的风度:“臣妇女儿如今就躺在这里,臣妇心里实在难受,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多多包涵。” 楚云秀缓缓起身,拍了拍衣上的香灰,瞧着面目憔悴的楚夫人,嗓音有些低哑:“本宫只盼着母亲能够保重自己的身子,切莫伤心过度才好。杀害姐姐的真凶,皇上必会给楚家一个交待。”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冰冷的风雪拂动着屋子里的白绸,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没一会儿那风雪便消停了。 叶荷眸色清冷,一派宫中掌事的气派,沉着声朝众人道:“贵妃娘娘在宫中之事,旁人不清楚,想必楚大人与楚夫人该是知情的,难不成要让贵妃娘娘再一一道来吗?贵妃娘娘待贤妃娘娘之心天地可证,楚大人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吧?” 楚夫人捏着帕子,咬牙切齿,语气却装得三分温和:“贵妃娘娘向来是有孝心的,只是这孝心,只怕臣妇如今无福消受了。” 楚大人听着这话直皱眉,想来先前在书房的话也差不多要被她忘个干净了,便朝管家沉声道:“管家,夫人因着贤妃娘娘殁了,如今悲痛过度,送夫人回房。” 管家忙唤了两个人去扶她,楚夫人的贴身妈妈叹了叹气,低声道:“夫人,眼下可不是窝里闹的时候,您这般闹下去,只会让贤妃娘娘入土难安呐,若有旁事,不妨私下与贵妃娘娘谈一谈,贵妃娘娘原就是个孝顺的性子,如今你这般逼着她,又有何用呢?夫人累了,老奴扶夫人先行回房歇息。” 楚夫人扫了眼楚云秀,这双眸子里再无当日的温暖与慈祥,剩下的便只有满满的无奈与浓烈的恨臆意。 一旁的妇人也朝楚云秀福身见礼温声道:“夫人原是受了些刺激,说话不中听了些,这到底也是娘娘的母亲,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楚云秀垂眸,理了理衣袍,复又跪下,淡道:“无妨。” 妇人这才松了口气,朝楚云秀道:“娘娘大度,自非我等妇人可比,这母女二人原就是天注定的缘份,可莫要因着此事生分了才好。”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妇人道:“虽说姐姐去了,可是在宫里这么多年得姐姐照拂,姐姐的孝义,本宫必会替她完成,本宫也定会将姐姐的母亲视如自己的一般。” 妇人点了点头,欢喜道:“娘娘果真是气度不凡,那妾身这就去与那娘娘说道说道。” 楚云秀原也是看在贤妃的面子上,所以才会由着她母亲在她面前这般指责于她。 楚大学士见这事情终于消停了,暗自松了一口气:“贵妃娘娘想来也是乏了,不如也先回房歇息,这儿有专人候着,娘娘放心就是。” 第3188章 求情 楚云秀跪在原地不曾动,只道:“爹,姐姐之死,本宫心里也是难过,如今向皇上求请出宫,只是想着陪姐姐最后一程,爹若是乏了,就去歇着吧,此处有本宫在,必不会让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儿。” 楚云秀午夜梦回的时候便常常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竟害得她姐姐落得这般田地。 当初那件事,她向皇上求情留了她的性命,总想着她若醒悟过来,到时候再替她求情让她出了冷宫,可是如今细细想来,每一步,每一个环境,都是导致这场祸事的开端。 至于行凶之人,竟不知是私人恩怨,还是旁的什么。 所以楚云秀的心里也没有底,她能做的便是在这儿再陪陪她,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以后她便只能永远的躺在地下那个地方,任虫蚁啃噬了。 楚夫人回了内间,坐在软塌上心伤道:“如今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凭什么那个庶出之女便坐得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原是我那女儿的,躺在那棺材里的,也不该是我这嫡出的女儿,应该是她这庶女!” 刚进门的妇人吓了一跳:“夫人,这样的话你怎么也敢再这样胡说?如今你背后贤妃的这个依仗没有了,不赶紧巴着这位贵妃娘娘,难道你真打算日后撕破脸?这于你有什么好处?再者说了,那人原也是不是贵妃娘娘害的,您这般拿贵妃娘娘撒气,最终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你怎的这般糊涂!” 楚夫人捏着帕子抹眼泪,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整个人精神有些萎靡:“那是我含辛茹苦带大的女儿,如今就躺在那里……我还指着她给我养老送终,如今怎的就掉转过来了?” 楚夫人身旁的妈妈急道:“夫人糊涂,如今贤妃娘娘已经去了,您也该考虑考虑您日后的路要怎么走,这贤妃娘娘虽没了,可是,没了娘娘您就不活了吗?这些日子您打从知晓娘娘殁了之后便一直哭,若是再这般哭下去,只怕眼睛就要毁了。夫人,您就放下吧,奴婢可听人说,贵妃娘娘为着贤妃的脸面,特将一列回府的排场都减了,否则贵妃回府,如今朝中不曾有皇后,怎会是这样的排场。” 妇人拉着楚夫人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你可莫冤枉了贵妃娘娘才是,这二人打小姐妹情深咱们也是瞧着的,上次贤妃那事,你摸着良心说,若不是贵妃娘娘求的情,皇上哪里还会留她性命?以贤妃之礼葬,原就给楚府、给你留足了脸面了,可你偏还要自己去撕破这脸面,到时候笑话你的可就不是那些知情的了,只怕是整个大魏了。” 楚夫夫捏着帕子怔了怔,听得她这般说,倒是清醒了不少,可细细一想又觉不甘心:“难道我那孩儿便白死了吗!她一回府不曾给过我半句安慰与交待,何曾将我这个楚府的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你说得她百般好,可她不是贵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妇人一时脸色有些拉不下来,看了眼妈妈,有些尴尬:“先前原是我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你若是有气,也万不该撒到贵妃的身上去,那可是代表了皇上过来的,你这般撒泼胡闹,到时候若是让有心的人知晓了,还要告你一个不敬圣上的罪名,到时候你这顶好的日子可就到头了。” 楚夫人叹了叹气,瞧着窗外朦胧的灯盏透来的光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止境的悲伤里。 “你说的这些,我又哪里不知晓,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是个庶出,凭什么踩着我的女儿成了贵妃,如今一死一盛,你让我如何心平气和的与她对话。” 妇人拉着楚夫人的手,温声道:“你若单是不曾调整心态不想见她,那便称病就是,只一点,她与贤妃娘娘原都是您一手照看大的,您待贵妃娘娘之心,与贤妃娘娘原也是一样的,如今就算经历了这些,便不是亲生的,又能生分到哪里去?。” 妈妈端了茶盏来,摆在桌案上,朝妇人笑道:“您说的自是在理的,依着奴婢说,也是这么个说法,若是娘娘心里有你,自会前来侍疾,夫人且放宽了心好生调养自己的身子才是当下最要紧之事。” 楚夫人捂着心口,分外痛苦:“可我的女儿,就这样没了!就这样没了啊……” 她是当母亲的,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可如今又让她如何能安心。 妇人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夫人,吃些东西睡一觉,待丧事过了,一切就会好起来,如今贵妃娘娘还是有指望的。” 楚夫人长长的叹了叹气,坐在椅子上了无神采:“你也去歇着吧。” 妇人点了点头,朝妈妈道:“你好生照顾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唤我就是,咱们的感情也是打小就好,如今不是依旧姐妹情深吗?孩子们的事情,你也莫要想得太过复杂了。” 妈妈朝楚夫人道:“这话自也是有道理的,夫人也该好好听一听才是。” 妇人退了出去,暗自松了一口气,先前那贤妃的遗体刚运回来的时候,楚夫人的情绪便格外激动,整个人抱着尸体便不松手,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如今还像刀一般扎在妇人的心口,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如今又能如何?能做的便是忍着,一忍再忍了。 妇人出了里间便去了灵堂,灵堂里的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跪在灵堂里头的也就只剩了寥寥几人,见她一来,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也退下了。 楚云秀缓缓睁眼,瞧着跪在她身旁的妇人:“母亲可好些?” 妇人叹了叹气:“痛失爱女,如今情绪不稳定,亏得娘娘大度又存仁孝之心,否则若是真怪罪下来,她可吃罪不起。” 楚云秀捏着木珠子,视线落在贤妃的画像上:“害了姐姐的杀手,本宫不会放过。” 妇人接了下人递上前来的纸钱放进火盆里,温声道:“她犯那样的事被打入冷宫,如今以贤妃之礼下葬了,娘娘您也算是尽力了,无论怎么说,贵妃娘娘与这楚府还是一家,在朝堂上贵妃娘娘还是需要楚家这个后盾护着才是,所以有些事情,贵妃娘娘还望能谅解一二。” 第3189章 病中 楚云秀转着木珠子的动作微顿,瞧着妇人,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本宫记得有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天气,下着大雪,天寒地冻的,本宫与姐姐在冰面上玩耍,二人跌进了冰里,那时候母亲便彻夜不眠的照顾我与姐姐。” 妇人原也是记得的:“是了,那日来探,却见楚夫人自个也给累得病倒了,夫人待你与待贤妃娘娘,原都是一样的。” 楚云秀垂眸,低声道:“我知道,姐姐呆在冷宫的时候,本宫也不敢差人去看她,只知平安无事即可,若是旁人知本宫与她的情谊,只怕会以此要挟,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姐姐,可本宫思前想后,步步谨慎,却不知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的演变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这个人,她是信任的,或者说,这个人打小便让她觉得信任。 她的书香之气,她的温婉贤良,甚至于处事时的干脆利落与冷静,楚云秀无一不钦佩。 她将一个原本即将支离破碎的家一点点的粘了起来,如今过上了夫爱子孝的好日子。这是整个都城的人都在流传的佳话,甚至有人扬言,娶妻便要娶她这样的。 她转过身,抱了抱楚云秀,那温柔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一点点的抚平她心里的不安:“人有时候总会因为一些与自己稍有关系的事情而愧疚自责,可却忘记了,这件事情的责任并不在你,你要做的便是代替她护好楚家,为母尽效,为楚府尽忠,孩子,以后,便要苦了你了。” 这一瞬间,楚云秀竟觉得有些心酸,只是她是这个极要强的人,硬是忍着泪,将妇人推开,瞧着那浅笑倩兮的画像道:“本宫知道了。时辰不早了,您该去歇着了。” 妇人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你瞧你这眼圈,如今都快拉到下巴了,如今最应该好生歇息的便是你了,若不歇好,到时候有精力去应付这许多东西?” 楚云秀跪得久了,头有些发晕,跪着的身子隐约里有些摇晃,只是她要强:“本宫无妨,这最后几日,本宫想再陪陪她。” 见劝不动,妇人叹了叹气,复又问:“可吃了些什么?若是饿了,去厨房给你做些点心,我记得你们姐妹两幼时最是喜欢。” 她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劳了。” 妇人看着那个画像,心里头竟有些酸楚,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待人走了,青争忽的起身,站在那陪葬的棺木前,将那未合的棺材推开了些,瞧着盖了脸的白布,伸了手取开,低声道:“素挽,这些……原是给你备的陪嫁,不曾想,如今只能给你用来做陪葬了。” 若是有人在的时候青争是不敢的,可是如今只有楚云秀在,所以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叶荷欲言呵斥却被楚云秀阻止了,不禁有些气:“这也太不将娘娘放在眼里了。” 青争取了帕子沾了些茶水,一点点的替她擦轼着脸,朝楚云秀解释道:“娘娘,奴婢与素挽自幼相识,这是头一次她去了离奴婢最远的地方,奴婢别无所能,如今只能替她打点好行装,让她在那边不至于受了欺负,若有不周还望娘娘恕罪。从今往后,那宫中便只剩奴婢一人了。” 言罢她又从怀里掏出了不少的金玉之物,一一为素挽穿戴上:“素挽最爱干净,她脖子一剑毙命,脖子上全是血,想来这些人也不会为她擦轼的,如今便也只有奴婢代劳了。” 楚云秀转着手中的珠子,温声道:“素挽,本宫原也是见过的,如今有你替她打点一二,也好。” 叶荷听着直皱眉:“娘娘,青争原就是良妃娘娘派过来的,如今这般不将娘娘放在眼里,恐会……” 楚云秀瞧着那火苗窜起的火盆,淡道:“叶荷,不妨事,本宫不是也如她一样么?如今那里便只有本宫一人了,想来良妃也不过是念她一片真心,故让她来送素挽这丫头最后一程罢了。” 叶荷叹了叹气:“娘娘,您可不能再这样善良下去了,否则,到时候只怕那些人该骑到娘娘的头上去了。” 楚云秀捏了捏眉心,朝她温声道:“不妨事,本宫自有主张。” 叶荷又急又气,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得随着她去。 青争替素挽收拾好,站在棺木前温声道:“去了那边,若是见了我阿娘,便代我问候一声,告诉她,我很好……” 她一个人守在棺木旁絮絮叨叨的说着,楚云秀的身子很是疲,几乎要跪不住,叶荷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旁守着,极是担忧:“主子,您便听奴婢一言,先去歇息吧。” 楚云秀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瞧着那个浅笑倩兮的画像:“叶荷,这府中的之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叶荷哪里有时间安排这些,她一进来便守在楚云秀的身旁,正当尴尬之际,青争近前来,朝楚云秀回禀。 “娘娘,奴婢已经安排妥当了,原是要停棺七日,只是七日之后不宜安葬,便择三日,后天是贤妃下葬的日子,在此其间,来吊唁的人奴婢已经着人记了下来,在席间所说之话奴婢也一应差人记了下来,到时候以供娘娘查阅。” 青争这样的办事能力,着实让人惊讶,就连叶荷都震惊了:“你是良妃娘娘派来的人,这府里的下人如何会听你之言?” 青争将帕子轻轻盖在素挽的脸上,来到楚云秀的身旁跪下:“奴婢只说是贵妃娘娘所指派,若有疑问只管来问贵妃娘娘就是。” 这打着楚云秀的名头来办事,自是好办多了。 楚云秀对她的办事极是满意,只是也有些疑惑:“记录名册之事,是谁的意思?” 青争垂眸,温声道:“是奴婢的意思,娘娘若是要在宫中立足,自是要分清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切莫要托付错了人才好。” 叶荷防备的瞧着她:“你可莫要忘了,你是良妃的人,若是到时候你告诉了良妃,岂不是娘娘的底线你知道的一清二楚。” 青争朝着楚云秀重重磕了个头,朝她沉声道:“娘娘,奴婢在此发誓,奴婢绝不会将此事传扬去,若违此誓,便教素挽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她以素挽起誓,那便是真的了。 第3190章 情谊 叶荷拧眉,狐疑的瞧着她:“立誓又如何?如今立誓的人多了去了,又有多少人是尊守了诺言的?到头来原都是一样的,主子仁善信了你,我可不信你。你要知道,良妃可是恨透了我家主子,到时候若是对主子下手……” 青争垂眸,温声道:“人各有立场,奴婢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至于旁的事情,奴婢也只好以主子的话为尊,还请姑姑见谅。” 这样一个固执又格外聪明的丫头,连楚云秀都觉得有些羡慕起那良妃来。 “行了,此事谁都不必再提,那册子着人登记了直接交给本宫就是。” 青争将楚云秀扶起身,温声道:“多谢娘娘的信任。” 楚云秀被这二人扶着朝旁边的椅子走去。 青争扶着她坐下,端了茶盏递给她,姿态格外的恭敬,若不是因为她已经跟了良妃这个良主,那么她的不二之选,定是眼前这个贵妃。 并非贵妃的气性如何,而是因为贵妃的心里比之良妃,多了几分良善,那样的感情让她觉得有些向往。 “娘娘,奴婢从不轻易以素挽起誓。” 楚云秀喝了口茶,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搁了茶盏她搓了搓手。 妇人端了糕点匆匆走了来,朝她道:“等久了吧?可饿着快尝尝这味道,可还一如先前。” 楚云秀摇了摇头,朝她道:“确是有些饿了。” 叶荷道:“娘娘哪里是有些饿,打辰时出了宫回府便不曾吃过东西,如今又跪到了后半夜,奴婢都要怀疑娘娘是不是成了仙子了,竟连这饭食也不用吃了。” 楚云秀扫了她两眼,无奈道:“本宫没什么胃口罢了。” 叶荷拍了拍嘴:“您瞧奴婢,如今成了仙子的可是贤妃娘娘。” 因着是丧事,所以府里一应吃的都是素食,如今楚云秀想是饿了,一连吃了一碟点心,就了茶水竟吃饱了。 “这糕点,还是原来的那个味道。让本宫依稀里想起了先前。” 妇人替她擦去脸上的糕点,楚云秀忽的记起,印象中的她也是这样,蹲在她的身旁,满眼宠溺的替她擦去嘴角的饼渣子。 “你瞧你这吃象,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哪里还有半点贵妃娘娘的气派?跟个孩子似的。” 楚云秀眼眶微红,瞧着妇人低声道:“如今只剩得本宫一人了。” 妇人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人都会有这样一遭。” 楚云秀点了点头:“本宫知道,只是姐姐还这样年轻,不该在这般年纪遭遇这样的事情。” 她还没有孩子的,如今便这样走了,倒是干脆得很。 待她用过了吃食,又在那儿跪着,妇人无奈,只得随着她去了。 次日夜色微亮,外边响起了鸡呜,众人陆陆续续起身,才发现楚云秀当真在堂前守了一晚上,那般诚恳的模样,不像是有假的。 楚云秀见众人都起了,便让叶荷将她扶了起身,青争当心她也上前扶着,三人这才回了楚云秀的房间。 府中家丁打了水进屋,青争洗净了帕子递给她擦脸:“娘娘,奴婢听下人说,楚夫人如今病了,病得正厉害。” 叶荷闻言皱眉:“先前瞧着她在棺前指责主子的时候,精神头可是好得很。” 楚云秀擦了脸,将帕子还给青争:“本宫过去瞧瞧。” 叶荷忙将人拦下:“主子,如今你都累成这样了,怎还有心思去看别人?若是再这般累下去,只怕外边那些人都要来看你了。您还是先歇歇吧,否则真是要累出病来了。” 楚云秀拂开她便往外走:“本宫不妨事,再如何,她也是姐姐的母亲,本宫岂有不尊之意,若是去得晚了,只恐旁人说本宫怠慢,不放在心上。” 说话间楚云秀便绕过了长廊,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园角种的几株寒梅复又开了,清幽的香混了那哀乐声在楚府来来回回的荡,楚云秀只觉格外疲惫,只是念及那楚夫人,一咬牙还是撑着去了。 楚云秀站在楚夫人的卧房门口,丫鬟进去禀报便不曾出来了。 楚夫人躺在床上喝着米粥,瞧着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眸色微眯了眯。 身旁的妈妈实看不下去了,温声道:“夫人,门外站着的可是贵妃娘娘,您万不可将您当家主母的架子拿上来,这当家主母再大,也大不过一个贵妃啊,奴婢打小便瞧着贵妃娘娘长大,依着她的性子,也断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只怕到时候狗急了还咬人呢。” 楚夫人冷哼了一声,气道:“你如今怎的这般胆小了?如今我可是她的母亲,她若是对我不敬,旁人更会说是她害死了贤妃,如今不过是被我说了几句便恼羞成怒。让她候着吧,我再睡一会儿,待我会时候睡醒了,再什么时候让她进来。” 嬷嬷急道:“夫人,您可万不能糊涂了啊,这贵妃娘娘想来也是一片诚意,您这般……” 楚夫人被她念叨的有些烦,脸色很不好:“如今殁的是我的孩子,不是她楚云秀,若是她楚云秀,我必将她风光大葬。你也不必再劝我了。不是要替贤妃孝顺我吗?那我倒是要瞧瞧她是如何孝顺的。” 门外候了许久也不见人来的叶荷气道:“主子,如今这都是怎么回事,那丫鬟进去了就不曾出来了,您身子原就不好,如今难不成又要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站上一日吗?” 青争垂眸,瞧着地面上的雪一言不发,这件事情无论是换了谁,心里原都是不平衡的,可若是上赶着送也不像话,不赶着送,更不像话。 楚云秀紧握着叶荷的手,温声道:“无妨,我知晓的,母亲不过是与本宫置气罢了,她既是不愿见本宫,本宫日后再行叨扰就是了。” 这才刚走了两步,那里边就来了人,瞧着楚云秀,态度倒还算好:“贵妃娘娘,夫人身子不好,如今浑浑噩噩的,您不妨先在此等候,等夫人神智略清醒了些,奴婢再知会娘娘。” 第3191章 悼念 叶荷凝着那宫女拧眉冷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贵妃娘娘在门外久候?如今这般的作态,莫不是真将自个儿当皇上了不成!对贵妃娘娘这般不尊,这便是你堂堂学士府的教养吗?” 丫鬟被堵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青争朝那丫鬟道:“娘娘在灵堂里守了一宿,昨儿夜里也不曾歇息过,如今一片孝心撑着来看楚夫人,还望姑娘进去替娘娘通传一二,否则贵妃娘娘若是撑不住了倒在门口,只怕旁人还要说是夫人因着贤妃娘娘的死责怪无辜,累及了娘娘的身子。” 这说话的声音着实是有些大的,那屋子里边的人瞬间便有了动静,咳嗽声直冒。 末了问了一句:“谁在外头。” 丫鬟忙回道:“是贵妃娘娘。” 楚夫人说话的时候总显得有气无力的,让人瞧了都担心:“进来吧。” 丫鬟朝楚云秀低声道:“老夫人昨儿便病了,贵妃娘娘进去的时候当心些,莫要刺激了老夫人。” 楚云秀点了点头:“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回娘娘话,万不可再提贤妃娘娘之事,昨儿夜里夫人还在哭。” 楚云秀抬步走了进去,瞧着躺在床上的人,忧心道:“怎的病着了?可请了大夫看过?” 楚夫人扫了她两眼,有气无力:“贵妃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倒有空来这儿了?” 楚云秀替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可用早膳了?” 楚夫人这是一根针扎进了棉花里,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贵妃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还是请回吧,这儿原也不是个什么风水宝地之处,晦气得很,别污了娘娘的贵气才好。” 楚云秀朝身旁的人吩咐道:“青争,你去后厨看看,让她们做些母亲喜欢的菜式过来。” 楚夫人冷着张脸瞪着她:“我不饿,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耍这些心机,你便是再怎么关怀,也不如我亲生的女儿来得让人舒心。” 楚云秀扫了眼桌边没怎么动过的米粥,朝她温声道:“姐姐自幼便比我聪明许多,生得也是好看,自非我可以比较的,如今我只是代姐姐行孝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青争很快便将吃食一应端了上来,那些个小粥小菜的配着,光是瞧了酸酸的便觉入胃。 叶荷近前去便要接那粥碗:“主子,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吧。” 楚夫人扫了眼叶荷,并不表态却也不吃东西。 楚云秀朝她道:“还是我来吧,伺候母亲这等事,我自幼便做,如今虽隔了好些年,却也还是记得的。” 楚夫人凝了她半响,这才道:“臣妇扪心自问,待贵妃娘娘原也是极好的了,可如今,你与她,一个就这么殁了,一个却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你可知,你那苦命的姐姐,是谁害的?” 楚云秀狐疑道:“母亲查出来了?” 楚夫人冷笑,朝楚云秀道:“这种事情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还用得着查吗?” 楚云秀实在不知是谁,只是听着这么一说,内心便有了些波动:“是谁?只要有证据,本宫马上请皇上前去抓人。” 楚夫人坐起身,瞧着楚云秀,沉声道:“那便是瑜郡主,徐若瑾!” 楚云秀直接便反驳了:“不可能,母亲,本宫愿替郡主担保,她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出来,这话可不能乱说。” 楚夫人顿时便来了气,起身瞧着她,恨铁不成钢: “你这是被那瑜郡主给蒙蔽了双眼!你这个性子自幼便良善,如今也是全凭着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在宫中若不是你姐姐对你诸多庇护,贵妃娘娘以为,你还能走到今天吗?如今她被那瑜郡主害死,你却要任着她逍遥法外?还要对她这般信任?我看你当真是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坏了!” “你与她倒是姐妹情深起来了,你姐姐在冷宫受尽苦楚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可知那瑜郡主是早有预谋?先是哄着你,哄着皇上将她送去静慈庵,再到去静慈庵的路上就将她杀了!那梁府给她身边派了这样多的高手,光天化日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否则为何明明相遇了,却独独她平安无事?如今查了这样久,连个刺客都不曾抓到,我看他们不是抓不到,是不敢抓吧!” 楚云秀拧眉急道:“母亲,瑜郡主此人我是了解的,她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安排姐姐出宫,不过是怕旁人利用姐姐来对付本宫,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楚夫人扯着帕子瞧着她:“是了,就是权宜之计,不过是觉得你好拿捏,先哄着你,然后再对贤妃下手!” “母亲……” 她还欲再辩解,楚夫人却叹道:“你这般袒护于她,你何曾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如今不说证据确凿,可她也脱不开干系!放眼这大魏,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而不被抓的,除了那徐若瑾,还能有谁?这么多的问题连在一起,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看你当真是被蒙了心了,如今竟要在此袒护一个杀了你姐姐的仇人。” 楚云秀只觉得十分委屈:“母亲,并非是我袒护她……” 楚夫人捂着心口,身旁的妈妈忙扶着她坐在床上:“您怎的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快,赶紧躺着。” 楚夫人望着楚云秀:“臣妇身体不适,就不留贵妃娘娘了,还请见谅。” 楚云秀就这么被‘赶’了出来,由二人扶着回了神。 这楚府办丧事的事宜在都城里传得是沸沸扬扬。 徐若瑾这时候还在府中监督悠悠习字,悠悠听着外边的动静,有些狐疑:“娘亲,外边有哀乐啊,是不是谁又没了?像那天我们看见的那样吗?” 从出事之后开始,悠悠便一直粘着她,生怕她离开半步,哪怕她是要去洗澡,也是寸步不离。到了夜里更是要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才行。 “银花,外边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让贤妃的尸体运回宫里头办丧吗? 银花朝徐若瑾道:“郡主,您还不知道吗?原是那楚府在办丧事,贤妃如今被皇上以贤妃之礼从家下葬,那阵仗大得很,连贵妃娘娘都回来了。” 第3192章 雪人 楚云秀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的不告诉我。” 银花在一旁研着墨,瞧着悠悠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字:“奴婢以为郡主知道了呢,郡主还不知道?” 徐若瑾拧眉,楚云秀出宫了,却没有分派人来知会她,莫不是在府中遇了什么难处? “四爷那边如何?”徐若瑾想起梁霄说这件事情他全权楚狸,自从那日将那夜志宇给赶走之后,府中便再也不曾见过有旁的人来见她了。 银花细想了想,朝徐若瑾道:“奴婢瞧着,有好些人进府来去了四爷的书房,只是谈了些什么,奴婢可就不知道了。”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你在这儿陪着悠悠,我去书房瞧一眼就回来。 银花瞧着认真习字的悠悠顿时慌了神:“郡主,不行啊,这些日子小姐的神色原就不好,精神极度紧张,若是您再这般跑了,只怕……” 徐若瑾听着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忧,只得朝悠悠道:“悠悠,娘亲有些事,要去书房……” 悠悠马上就放了笔,瞧着她眼泪便要落下来了:“娘亲,娘亲你不要丢下悠悠,悠悠害怕,悠悠害怕……” 这般一看见她哭,徐若瑾心疼不已,忙将人抱起来,抹了抹她的眼泪,担忧道:“好好好,娘亲不走,娘亲去哪里都带着悠悠,不怕啊,有娘亲在,娘亲会保护你的。” 悠悠搂着徐若瑾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娘亲,那些人是不是死掉了?” 她年纪还小,以前不知道死是个什么意思,直到那天看见那一幕,那些人倒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 “不是,她们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了,那是个好地方,没有痛苦,没有为难。”徐若瑾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很轻很轻,生怕惊动了悠悠那小小的小心脏。 悠悠吸了鼻子,不安的瞧着徐若瑾:“娘亲,那真的是个好地方吗?可是悠悠觉得好可怕,那个地方一点也不好,悠悠不要去那个地方,娘亲也不要去。” 徐若瑾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好,咱们谁也不去,咱们去书房找爹爹,可好?” 悠悠吸了吸鼻子,弱弱的瞧着徐若瑾,点了点头:“爹爹厉害,悠悠不厉害,悠悠害怕。”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去了书房。 书房中正有人在与梁霄说着什么。梁霄问:“可查清楚了?” 那人点了点头:“此事应该也方大人有关。” 梁霄眯了眯眸:“方子华?” “是,那批黑衣人并非是方府的,而是方大人在外边请的一群亡命之徒,那些人杀了人之后便分散了,因着各个武功高强,要捉拿他们很麻烦。” 梁霄指尖轻叩着桌面,眸光冷冽:“陆凌枫可有参与?” 下属摇了摇头:“并不曾发现陆大人有任何参与的痕迹。” 梁霄见外边有了动静,朝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当即便退了下去。 徐若瑾见那人走了,狐疑的问梁霄:“查的怎么样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下的手?如今想将此事推到我瑜郡主里来,只怕那也是想挑拔了我与云秀的关系。” 梁霄朝她笑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旁人的脏水想泼到郡主府里来,门都没有。” 徐若瑾怀里的悠悠见了梁霄欢喜不已:“爹爹,抱抱。” 梁霄一只手便将悠悠提进了怀里,朝她笑道:“好像更沉了。” 悠悠欢喜的瞧着他,满眼期待:“爹爹,那你什么时候教悠悠骑马射箭,悠悠想骑马射箭。” 梁霄摸了摸她的冲天发髻,朝银花道:“你先将悠悠带出去。” 悠悠有些抗拒:“爹爹……悠悠不走嘛,人家害怕。” 徐若瑾一把拉住悠悠,担忧的瞧着梁霄:“你便是不想我插手此事,可事情的进度你总要与我说一声,否则我便是彻夜也难眠,如今楚府已经设了灵堂,我原也是想着,这个时候云秀定是不好受的,我想去楚府祭奠一二。” 梁霄将她揽进怀里,叹了叹气:“我没有旁的念想,只盼着你与悠悠平平安安的就好,只是如今这事,以防万一,你与悠悠还是先呆在府里为好。” “那,那些杀手可查出来了?”徐若瑾听他这个意思就知道,是查出了什么东西来了,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愿意告诉她。 “已经查出来了,都是些亡命天涯的杀手,聚时易,散时也易。” 梁霄见她神色里满是惆怅,不由笑道:“此事稍后再说,悠悠可等着你带她去玩呢。”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袍,满眼担忧的瞧着她:“娘亲。悠悠想去骑马射箭,练高强的武艺保护娘亲。” 一句孩童之话,但徐若瑾却并未忽视,认真起来,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悠悠,如今你还小,娘亲只盼着你能开开心心的生活,这些压力你不要往自己的身上揽,明白吗?” 悠悠扭着小拳头,瞧着徐若瑾,目光如炬:“娘亲,悠悠会保护好娘亲的,绝不会让人欺负娘亲。” 徐若瑾瞧着这般懂事的孩子心疼得厉害:“悠悠……” 梁霄一把抱起悠悠朝徐若瑾笑道:“好了,你也别担心了,悠悠若是能习武,原也是强身健体,日后便是她一人出门,也不至于被人欺了去。” 徐若瑾揪心得很,跟着走出了书房,无奈道:“悠悠不过才三岁多,如今你却要让她习武,未免……” 梁霄牵着她的手,温声道:“若是我不在的时候,我也是希望有个人能替我护着你的,我不论这个人究竟是谁,哪怕是咱们的女儿也好,我只有一点,那就是让她们以你为主,护你周全。” 徐若瑾瞧着他那温和模样直皱眉:“难道女儿便不是你的了吗?你这话说的。” 梁霄叹了叹气,松了悠悠的手,朝徐若瑾正色道:“我不管,无论如何,我只有一求,便是盼着你平平安安,悠悠虽是我的女儿,可是她远不及你重要,你要明白这一点。” 悠悠在雪地里玩得欢脱,如今她娘亲和爹爹都在,她觉得自己很安全。 第3193章 掉头 “爹爹,好大的雪啊,快来打雪仗。”悠悠站在雪地里,欢快的朝着梁霄招手,梁霄亲了徐若瑾一记,便朝着悠悠跑了过去。 父女两竟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来,悠悠捏出个小雪球跑到徐若瑾的身后,朝梁霄吐舌头,做鬼脸。 “娘亲,爹爹打我,你快帮着我打回去。” 梁霄捏了个小小的雪球,轻轻的砸在了徐若瑾的脚边,徐若瑾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雪仗。” 梁霄又捏了个大的,直接朝着悠悠便砸了过去,砰的一声悠悠便被雪给埋了,悠悠倒也不哭,打地上爬起来瞧着梁霄委屈得紧:“娘亲,爹爹欺负人,砸你就用那么小的,砸我就用这么大的,那可是个比我还要大的雪球,不跟爹爹玩了,爹爹坏。” 梁霄朗声笑道:“悠悠,给你五次机会,你若是能砸中了,今日便带你上街,买糖葫芦,可好?” 悠悠顿时便换了个笑,瞧着梁霄欢喜不已:“爹爹,你说话可要算数,不然悠悠不与爹爹玩了。” 梁霄挑了挑眉:“你娘亲为证。” 悠悠捏出几个小小的雪球,朝徐若瑾道:“娘亲,你可是要替悠悠做证,爹爹不能赖账的。” 徐若瑾知道,以梁霄的本事,怎么可能让悠悠砸中,莫说悠悠了,她自己都砸不中。 她干脆便坐在一旁的亭子里烤着火:“你们玩吧,我去烤烤火。” 悠悠捏着雪珠有些不知所措,瞧着梁霄小声问:“爹爹,娘亲是不是生气了?” 梁霄摸了摸她的发,笑盈盈道:“娘亲只是有些东西需要冷静的思考一番,咱们不要去扰了她,明白吗?” 悠悠点了点头,朝梁霄道:“爹爹,咱们不打雪仗了,堆雪人好不好,堆一个悠悠,一个娘亲,一个爹爹。” 梁霄挑了挑眉,朝悠悠笑道:“一会给你娘亲一个惊喜。” “好。” 父女二人便忙碌了起来,那院子的雪被他们卷了一大半,堆了三个大型的雪人,那雪人还穿着三人常穿的衣裳。 悠悠欢快的跑去寻她:“娘亲,你看我和爹爹堆的雪人,可好看啦。” 她去牵徐若瑾的手,徐若瑾正在发呆,细想害死贤妃的悬疑人,可是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没个结果。 如今被悠悠这么一打断,瞬间回过神来,瞧着那三个胖大的雪人,顿时哭笑不得。 穿着她的衣服的那个是最胖的,连长裙都只粗粗围了一圈,换了往日她穿的时候,定是要围上两圈才好,为了让那雪人看着像,上边还插了几支她的几只簪子,只是那雪人体型巨大,几根簪子根本不够看。 外头不知怎的,忽的起了风,卷起地上的枯枝与落败的叶子,一时整个院落显得有些昏暗。 忽然啪啪两声,徐若瑾与梁霄这两个大雪的雪人……头掉了。 悠悠站在原地看傻了眼,怔了好一会儿哇的一声便哭了:“娘……娘亲的头,头掉了。” 梁霄瞧着那摔得稀烂的头,一时有些惆怅,这风来得,当真是凑巧! 既然头都已经坏了,梁霄干脆便将三个都毁了,朝悠悠道:“悠悠,不妨事,爹爹替你将这些雪人变没了,你瞧,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悠悠白了他一眼,哭得抽抽噎噎:“娘亲,爹,爹爹骗小孩儿……” 徐若瑾蹲着,将悠悠抱在怀里替她擦着眼泪,温声道:“悠悠,不怕,这些都是假的,你瞧,便是头掉了,它们也还是雪,不是旁的什么东西,所以是不会有影响的。” 悠悠吓得不敢再看,紧紧的抓着徐若瑾的衣衫,面容惨白:“娘亲,咱们不堆雪人了,悠悠怕。” 徐若瑾忙将她揽在怀里,温声安慰:“不怕,娘亲和爹爹都在呢,不怕啊,你睁开眼瞧瞧,这儿都是雪,可没有雪人。 梁霄瞧着女儿这个样子,直皱眉:“悠悠,你不是想习武吗?若是什么都害怕,那也不必习武了,爹爹请几个高手护着你就是了。” 悠悠缩在徐若瑾的怀里,吓得瑟瑟发抖:“悠悠……悠悠害怕……” 徐若瑾瞪了眼梁霄:“你这是做什么,悠悠还只是个孩子!你再这样吓唬她,夜里做噩梦了怎么办!” 梁霄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无措:“如若不把她这胆小的心治好,将来对她影响更大。” 徐若瑾抱着悠悠问:“那要如何治?” 梁霄咳了两声,朝徐若瑾道:“若是怕死人的,将他关在停尸间,关几日也就好了。战场上的尸体有时候都得都没处放。” 徐若瑾瞪了他两眼:“你这是胡闹,悠悠还只是个孩子,你可不能这么对她!” 悠悠一听梁霄说的停尸间便更哆嗦了,扯着徐若瑾的衣袍,小声道:“娘亲,悠悠不要去,不要去。” 梁霄有些无措:“这样的法子,我哪里舍得用在悠悠的身上,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悠悠,爹爹带你去吃糖葫芦,你看可好?” 悠悠生怕梁霄将她扔进停尸间里去,抱着徐若瑾的脖子死不撒手:“娘亲,娘亲快救我。” 梁霄瞧着悠悠那害怕的模样哭笑不得:“先前你可说好了要护着你娘亲的,如今你就是这么护着的?只怕连自己都护不好。” 悠悠打徐若瑾的怀里探出个小脑袋,委屈得很:“悠悠……悠悠是要保护娘亲。” 梁霄朝她挑了挑眉:“那咱们再来堆三个雪人。”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袍,哆嗦着,朝徐若瑾小声道:“娘亲……”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朝梁霄温声道:“如今她也玩累了,眼看又要开始下雪了,先回去再说。” 梁霄抬眼看了看暗沉沉的天,领着这母女两回了屋。 屋子的一面窗是开着的,窗外的梅花开得正艳,于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大概也只有梅花能这般如鱼得水了。 暗沉沉的天堆压下来,似要将这都城的房舍都给压塌一般,渐渐风雪大了,卷起屋外千堆雪,有些雪沫子直直的扑进了屋子里,银花费劲的凑上前去关窗子。 悠悠也是玩得累了,加之屋内的温度宜人,也就这么靠在徐若瑾的怀里睡了过去。 徐若瑾将悠悠抱给银花,银花接了孩子,转身便退了下去。 第3194章 静宅 悠悠近来睡得很不好,身边总是要个孩子陪着。 这若是换了旁的孩子,三岁多的时候还是同父母一块儿睡着的,可是梁霄不乐意,一回来便各种威逼利诱,将这悠悠硬是忽悠到了隔壁的屋子睡下了。 徐若瑾瞧着梁霄,沉声道:“若是旁人来查此事,我必是不会问的,毕竟以旁人的本事,这桩事只怕不敢,也不会去细查,但是此番去查的是你派的人,你与我说句实话,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梁霄在她身旁坐下,将人揽进不里,双手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朝她温声道:“你何必如此紧张?”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里,很是担心:“此事事关郡主府,外头那些人说是我设计杀了贤妃,所以此事一定要有一个了断。再者,若是因此事与云秀生了嫌隙……” 梁霄将人揽得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笑意阑珊:“若你与她是铁打的好友,这样明显的事情,她定是会明白的。” “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徐若瑾转过身瞧着他,执意要从他的嘴里得一个答案。 梁霄默了一会儿才道:“此事尚无定论,只是,这件事情与方子华……想来是脱不开干系了。” 徐若瑾猛的便想到了那个不断在楚云秀跟前示好的良妃,那个女人心计之深,令人惊叹:“此事只怕与良妃也脱不开干系!” 梁霄握着她冰冷的手放在胸口替她暖手,一面朝她笑道:“所以你不要再去操心,一切有我。你若是再参与进去,只怕到时候更说不清楚。” 徐若瑾念及那楚府的葬礼,叹了叹气:“我原是想着要不要去楚府一趟,毕竟如今云秀好容易出了一趟宫,只是如今我若是去了楚府,只怕当真是要乱了。” 梁霄摸了摸她的秀发,语气里是满当当的温和:“左不过是个冷宫的妃子,虽说你与贵妃交情甚佳,只是如今殁的是贤妃,不去也罢,以免徒添烦恼。” 徐若瑾还是有些担心:“云秀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我是担心云秀,旁的倒是不打紧。” “此事错不在你,云贵妃自然清楚,你不必多虑,就好生在府上,带着悠悠开开心心的玩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交给我就是,若是那夜志宇再来扰你,就赶出去。” 徐若瑾浑身冷得厉害,靠着梁霄这个火炉子旁边,只觉暖和又舒坦。 眼下天色渐渐暗沉了,整个都城浸入一片灯火阑珊里,腐朽的东西在这夜色里四处蔓延。 那楚府里一片哀悼之声,楚云秀又跪在先前的地方守着夜。 府中众人哪里会对一个冷宫回来的妃嫔这般尽力,左不过都是看在楚云秀的面子上罢了。 如今最后一夜了,那些人都熬不住了,随便寻了个由头便走了。 因着贤妃那冷宫回府的身份,所以那出葬的排头也一度消减,不过是看在楚云秀贵妃娘娘的这个面子上,勉强添了些物件,不至于太过寒酸。 可是这样的寒酸与否也只是与普通的百姓相较,若与那高门大户比起来,便不值一提。 到了后半夜,叶荷瞧着楚云秀这不眠不休的模样实在心疼:“娘娘,左不过就是最后一晚上了,您还是去歇一会吧,原先这些个守夜的人都散了,您再这般守着可怎么行?您还是仔细了自个的身子才好,这若是当真有个好歹,回宫之后还怎么照顾小殿下……” 青争凝着素挽的棺椁叹了叹气,幸好让她陪着一块儿葬了,否则,若是带回那那宫里去,剩下的便只有一把灰了。 楚云秀朝叶荷摇了摇头,凝着那副画,叹了叹气:“我与姐姐自幼一块儿长大,却不料在宫中发生了那样的变故,二人渐行渐远,如今她便要与本宫永别了,这最后一夜,本宫必是要陪的。” 楚夫人由身旁的妇人搀扶着进了灵堂,整个人显得分外憔悴,见了楚云秀便冷嘲热讽:“我这女儿原就是个命苦的,如今受了那样大的冤处不说,连这葬礼都办得这么仓促寒酸,自是比不得你贵妃的身份了,这楚府里这般晦气之事,岂能污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还是早日回宫为好。” 楚云秀凝着那副画,嗓音有些嘶哑:“母亲……” 楚夫人颤抖着来到贤妃的棺椁前,手轻轻的放在那上边,瞧着楚云秀道:“贵妃娘娘抬举臣妇了,臣妇何德何能,做得贵妃娘娘的母亲。” 叶荷听着这话直皱眉:“楚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夫人理了理帕子,瞧着叶荷冷笑:“左不过是替贵妃娘娘着想罢了,我儿是个冷宫回来的罪人,哪里比得贵妃娘娘这般荣华富贵,可别污了娘娘的尊贵才好。” 叶荷气得脸色铁青,正欲辩驳,被楚云秀拦了下来。 楚云秀搭着叶荷的手起了身,朝楚夫人道:“这些年,蒙母亲照拂,自是不可不孝,姐姐之事母亲放心,我必会将此事查清楚。” 楚夫人恼怒得很,紧握着双手咬牙切齿:“是谁对我儿痛下杀手,本就很明显了,还需要查什么?官场自是复杂,那些官官勾结相互包庇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你就是被那瑜郡主给蒙蔽了双眼,竟这般信她。你可不要忘了,我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今你不加以防范,却还要替她开脱!” 楚云秀眼见着楚夫人又因这些事与她起争执,有些无奈:“母亲,此事想来定有误会,瑜郡主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若是母亲执意不信,可等结论下来就是。” 楚夫人冷眼凝着她:“贵妃娘娘到底是在宫里当习惯了,如今满口都是官家的调调,这若是放在早些年,我儿若是被人欺了,只怕你是要头一个冲上去寻人拼了命去。” 外头的寒夜卷起风雪,被雪压得塌了的竹发出脆响。 楚云秀忽觉有些无力:“母亲,我与姐姐如同亲姐妹一般,她出了事,我自也是着急的,可是如今皇上正着令调查,母亲还请不要妄加揣测为好,否则到时候只怕伤了两家和气。” 楚夫人轻抚着棺椁,因着如今是冬天,所以棺椁里头的尸体并无其他的味道。 第3195章 礼丧 “真相如何,真凶如何,我儿在天上看得真真的!贵妃娘娘,你敢发誓吗?若是那瑜郡主当真是杀害我儿的真凶,擎儿便不得圣宠。” 叶荷拧眉,再忍不下去了,低斥道:“楚夫人此言严重了!难道楚夫人以为,贵妃娘娘在宫中不得恩宠,楚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吗?若是没有娘娘在宫中全力护着楚家,楚夫人以为,楚家能在此如此大张旗鼓的为一个冷宫废妃下葬不成?” 楚夫人瞧着楚云秀,冷嘲:“如今当真是位娘娘了,竟由着宫中一个汩汩来欺负我。你这贵妃娘娘当得倒真真是名副其实。” 楚云秀原是想与楚夫人打好关系的,她也知道楚夫人是因着痛失爱女,才会变得这般反常,可楚夫人万不该拿擎儿来下赌注。 “云秀敬您是母亲,也请母亲不要拿我的擎儿说事,他如今还不过是个一岁大的孩子。” 楚夫人见她心疼了,笑道:“贵妃娘娘不是口口声声说信任那瑜郡主吗,怎么?如今连这誓言都不敢发,又何必口口声声替她说信任。依我之见,你与她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楚云秀垂眸,转着手里头的木珠子,沉声道:“母亲,我与瑜郡主的情谊堪比姐妹不提,我亦相信瑜郡主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楚夫人捏着帕子冷笑:“你这信任也不过是建立在你什么都无损的情况下,信与不信,贵妃娘娘自己的心里清楚明白。我乏了,这儿,就劳贵妃娘娘好生替我看着了。不会为难了贵妃娘娘吧。” 楚云秀朝她温声道:“母亲,诸事还请莫要早下订论。” 楚夫人斜了她一眼:“贵妃娘娘说的是,诸事莫要早下订论。” 楚夫人一走,整个灵堂便寂静了下来,楚云秀复又跪下,凝着那火光腾升的碳盆,一言不发。 叶荷见人走远了,咬了咬牙:“主子,虽说她如今是楚府主母,可是您是后宫一宫之主,难道您就真的由着这楚夫人骑到你的头上来不成!” 楚云秀拿了些香纸烧,一面道:“母亲的心情本宫理解,若是本宫在此时违逆母亲,那本宫成了什么人了。” 青争给素挽烧了足够多的银钱,她望向楚云秀,低声道:“娘娘所言在理,若是当真违逆了,只怕外边的闲话更多,到时候只怕到时候还会背负杀姐的罪名。无论如何,咱们都是支持娘娘的,只是,方才起誓时,娘娘犹豫了。” 如此一来,青争心里也清楚了,虽说她如今还信着徐若瑾,可是心里也已经产生怀疑。 这件事原就是徐若瑾一手操作,只是不曾想到了半路上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叶荷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瞧着楚云秀,有些担忧:“主子,听着楚夫人那语气,只怕楚夫人与主子的情谊也……” 楚云秀摆了摆手,温声道:“无妨,本宫与母亲原就是一家人,母亲如今不过是一时心伤。” 叶荷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主子,这贤妃娘娘原就是个废妃,打冷宫出去也是赎罪的,皇上那边派了人来,说是送葬之时,一律不允许哭丧,以免乱了规矩。” 楚云秀拧眉:“什么时候的事?” “入夜的时候便传了消息过来了,只是那时候娘娘胃疼得厉害,奴婢便没有说,想来,这府中的人都是知晓了,才会空无一人了。” 毕竟有皇上的口谕在,众人再如何看贵妃娘娘的面子,这面子到底还是皇上的大些。 楚云秀凝着那火盆,叹了叹气:“本宫知道了。” 青争看了眼外边蒙蒙亮的天,外边的大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厚厚的铺在地面上,再有一个时辰,便是要送去城外的一处高地下葬了,府中的人也渐渐都起了身,各自忙碌着各自的事。 楚云秀着了丧服,捏着帕子起身。 有做法事的前来行礼合棺。 楚夫人在灵堂里扶着棺哭得撕心裂肺。 楚大学士瞧了直皱眉:“送葬事宜,夫人身子不适,恐见了心里难受就不要去了。” 楚夫人的手放在棺椁边不松手,满目心伤:“老爷,她是你的女儿啊,如今不过是下葬罢了,竟也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楚大学士叹了叹气,无奈道:“夫人以为老夫就不伤心吗?可她如今是个什么身份?能下葬已是皇上思赐,来人,将夫人带回房去。” 楚夫人被下人按在一旁,也不敢用力,只由着楚夫人这般挣扎而好言相劝:“夫人,您就在府中呆着吧,何必要去看那伤人心的一幕呢。” 楚夫人哭天抢地:“我可怜的孩子,如今冤死不说,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 楚云秀见她撕心裂肺的样子,竟有些羡慕,若是她死了,到时候又是谁会在她的棺椁前哭得撕心裂肺万般不舍?想来若是她姐姐在天有灵看见了,只怕也是要心疼的了。 “母亲放心,姐姐的坟地我会派人妥善修缮。” 行礼的道士围着那棺木转了一圈,朝众人道:“吉时到,封棺,一钉福泽满堂……二钉……” 直到那几个钉子尽数钉下,楚夫人郁结于心,悲伤过度昏了过去,楚大学士忙吩咐人将她抬回房里去好生照顾着。 一行人就着那昏暗得不见日头的黎明,抬着那棺木朝着城外而去,一路上并未有敲打之丧乐,只草草撒了几片白纸了了事。 待棺椁一路运到城外,楚云秀见了那个地方,倒也是个好山好水的,只是可笑的是,这个地方竟可与那静慈庵遥遥相望,说来实在戏剧。 待到太阳一升,那道士便将棺放了下去,作法,填土,立碑,每一样动作都很迅速。 那道士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不必悲伤,此处乃是极佳之地,想来也必会佑后世府人平平安安,娘娘请看那远处的静慈庵,佛法所到之处,必生安祥,来世必投好胎。” 原也不过就是个安慰的话,楚云秀不曾放在心上,叶荷赏了那道士些银钱,道士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谢了恩便起身收拾东西。 一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要往回赶。 楚云秀与楚大学士站在坟前,叹了叹气。 第3196章 得失 楚大学士手搁在那碑前,无奈道:“想我楚氏一族嫡长女,原也是我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荣华富贵在宫中也享过了,不曾想如今竟落得这样一个地步。” 楚云秀站在他身旁,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最终只得闭了嘴。 叶荷朝楚大学士温声道:“大人,诸事自有天定,大人不必介怀,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娘娘今日也要回宫了。切不可耽误了时辰。” 楚大学士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朝楚云秀道:“你看,一伤心竟将这事给忘了。” 父女二人匆匆来到马车前,楚云秀最后看了眼那个坟,转身上了马车。 她与贤妃,终究越走越远,而贤妃最后与她说的那些话,却如同一个魔音,不断的在耳旁缭绕。 她的心开始动摇,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徐若瑾,究竟是她识人不清?还是此事真的与徐若瑾无关? 她原是很笃定的,可是当楚夫人以她擎儿的恩宠为要挟,让她发誓的时候,她竟有些犹豫。 她即便信这九天之上有神佛又如何?她断不了人心,无论什么事情,都觉得无奈,而如今能做的,便是替贤妃祈福,盼着她早入极乐。 马车里,楚大学士叹了叹气,那一瞬间,楚云秀突然觉得父亲老了许多。 “贵妃娘娘,此番入宫,切记诸事万千小心,老臣,亦无旁的话奉告,只有一点,杀害你姐姐之人,无论是谁,还望贵妃娘娘明白,那是你的亲姐姐,夺她性命之人,万不可饶恕。” 楚云秀捏着帕子,回头远远的瞧着那已经消失在雾色里的坟,青争坐在马车外头,也远远的瞧着,从今往后,这个地方她便再不会轻易过来了,毕竟在宫中是很难轻易便出得宫的,而她只有做得更好,得的更多才行。 楚云秀收了视线朝楚大人道:“父亲,女儿明白,我楚府之人也断不是任人欺负的,无论那人是谁,女儿定会让那人血债血偿,父亲不必太过忧伤,此事待夜大人查明,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楚大学士叹了叹气,朝楚云秀道:“为父只是担心,若那人居高位之上,你姐姐又是个冷宫出来的废妃,皇上岂会因一介废妃而替她讨一个公道?” 楚云秀捏着帕子,沉声道:“父亲不要忘了,还有女儿!母亲那边……还望父亲好生安慰,无论如何,她都是女儿的母亲,如今便得女儿一人,女儿也会替姐姐尽了姐姐的孝道。” 楚大学士终是得了些安慰,朝楚云秀沉声道:“为父就知道,你定是父亲最优秀最孝顺的女儿,你母亲那边你不必担心,待过些时日也就好了,只苦了你,要在宫中为楚府处处谨慎周旋。” 楚云秀摇了摇头,握着楚大学士的手,眼眉含泪:“父亲,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女儿别无所求,只盼着父亲与母亲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好。” 楚大学士挑开帘子,瞧着那云雾混着大雪的景致发,叹了叹气:“这个地方,风水确是极佳之地。” 楚云秀沏了盏茶递给楚大学士,随即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女儿在宫里必定会日夜焚香替姐姐祈福盼着姐姐早去极乐,父亲安心就是。” 楚大学士瞧着窗外感概万千:“先前你与她年幼时,总喜欢牵着手呆在楚府门口,等着我回府,如今一晃眼的功夫,竟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云秀,你是爹的好孩子,如今这宫的一切,楚府可就全仰仗你了。” 楚云秀捏着帕子低声道:“女儿在宫中,诸事不求,只盼着擎儿能够平安长大。” “在那样一个地方,你不害人、人便要来害你,有时候你也该替擎儿谋划一二了,否则若是旁人当了贵妃娘娘,莫说是你这个位置了,只怕擎儿与楚府亦自身难保,女儿,你要切记,你与荣辱,与楚府的荣辱,原就是一体的,只有居高位,施以仁德,才会为人所信服,若居低位而施仁德,那就是傻气,是懦弱无能。” 楚云秀听得有些怔,瞧着楚大学士,有些茫然:“爹,你的意思是……” 楚大学士捏着茶盏吹了吹,那乌黑的发不过短短几天,便白了许多,瞧得楚云秀极是心疼。 楚大学士语重心长:“傻孩子,你若居低位,再多的道理旁人听来,也不过玩笑,你若居高位,便是玩笑,于旁人而言,那也是理。你要切记,若是要护着擎儿,便只能自强自立,若是凡事要依附于他人来护着你们母子,那断断是不可能的。” 楚云秀垂眸瞧着那绣着寒梅的帕子,心里没个底:“父亲,若那人是皇上,也不可吗?” 楚大学士摆了摆手,扫了眼马车外边下起的雪,无奈道:“你难道忘记了?你姐姐为贤妃的时候那等恩威荣宠,可如今一转瞬,便成了城外陇头山上的一个坟了,皇上的恩宠你需要求来,而你自己也当有个分寸。便是为父这般寻常家庭,与你母亲都有置气吵闹,更何况是那深宫后院的帝王之家?好比你读书,尽信书,不如无书,可是这书却总归是要读的,左不过书中对错,自己拿捏摆了。” 楚云秀一瞬间便清明了不少:“父亲所言极是,女儿在宫中的这些年,荣华恩宠早已经一眼看透了,可是到底女儿还要凭了这些恩宠过下去的。否则楚家与擎儿又当如何。” 外头的疾风卷着雪扑进了马车里,有些雪沾在楚云秀的身上,叶荷忙伸手去关了车窗,马车与外边形成了两个世界,而这个马车里面的暖意与碳火舒适得令人容易忘记身处的环境是多少的恶劣。 楚大学士见楚云秀有这般想法,心里也极是欣慰:“如今你能这样想,为父也就放心了,只是宫险恶,你还自已多加小心。” 马车一路出了山林,雪雾这才消散。 待马车进了都城的时候因着是个雪大的天气,这一路上那冥币都被大雪覆盖了,除了那楚府挂着的白色绸段,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第3197章 回宫 因着那楚夫人气病了,如今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楚云秀又急于回去,所以只去看了看,吩咐人好生照顾也就匆匆赶回了宫。 宫里的一切照旧,良妃听闻楚云秀回了宫,便领着夜擎去了楚云秀那边。 楚云秀原也是想着换身衣服就去夜微言那里要孩子,谁料竟被良妃给带了来,一张脸顿时便沉了,一把将擎儿抱在怀里,防备似的瞧着良妃:“擎儿不是在皇上那儿吗?” 良妃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朝楚云秀笑道:“这些日子擎儿与臣妾在一块儿,那些原是给臣妾腹中孩儿玩的,如今都给小殿下玩了个遍呢,臣妾与小殿下感情自也是极好的,如今听闻姐姐回来了,凑巧本宫在皇上那边,就向皇上禀报了将小殿下送回来,以解姐姐相思之苦。” 楚云秀脸色微沉,凝着良妃,见她神色并无不妥,便道了谢:“多谢良妃,本宫无妨。” 良妃捏着帕子轻笑道:“姐姐客气了,替姐姐带带孩子,原也是应当的,再说了,这擎儿瞧着极是可爱,臣妾还想着待臣妾腹中的这个出生了,便让这两兄弟一块儿玩,想来也是极好的。” 擎儿手里拿着个小风车,乐呵呵的:“母妃,车车。” 楚云秀见擎儿并无大碍,脸色这才好了些:“这些日子,有劳良妃了。” 良妃也不拘谨,朝楚云秀便伸出了手,笑盈盈道:“贵妃姐姐,你家这孩子可调皮得很,臣妾那儿那几盆兰花可都让这孩子给摔了,所以臣妾便厚着脸皮过来了,姐姐可否将那盆兰花赏给臣妾?” 楚云秀想着左不过就是一盆兰花,也就同意了:“叶荷,你看看这殿中可还有旁的金贵些的,一并给良妃送过去。” 良妃眉开眼笑,娇颜若花,想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良妃与皇上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 “还是贵妃姐姐心疼臣妾,这若是换了皇上,只怕没得要数落臣妾同一个孩子一般计较了。” 青争见了良妃,朝良妃见了礼:“参见主子。” 良妃笑道:“在楚府的时候,可没给贵妃姐姐添什么乱子吧?” 青争垂眸,温声道:“奴婢不敢。” 楚云秀抱着擎儿,良妃朝擎儿伸出手,笑盈盈道:“擎儿,让良母妃来抱一抱好不好?良母妃可特意差人做了好些你喜欢吃的牛乳糖呢。” 擎儿窝在楚云秀的怀里,把玩着手中的风车,瞧着良妃笑呵呵道:“擎儿要母妃。” 良妃收了手,朝楚云秀装作一脸的无奈:“你瞧瞧你瞧瞧,如今左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要跟着娘亲了,先前你可跟良母妃说了,生娘亲的气,再也不跟她好了呢。” 擎儿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怕楚云秀生气,扯着她的衣袖子:“要母妃,要母妃的。” 楚云秀捧着擎儿的脸,用鼻子蹭他的,蹭得擎儿硌硌直笑。 这若是换了平日里,楚云秀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动作,可是如今当着良妃的脸,她便是要良妃知道知道。 叶荷朝良妃笑道:“殿下与贵妃娘娘感情历来是极好的,良妃娘娘替主子辛苦多日,想来也是乏累,不妨先回宫歇息,待明日娘娘精神头养足了,良妃娘娘再来?” 良妃瞧着那笑得开怀的擎儿,心里竟有些不舍。 到底是她带了两三天的孩子,如今就这么眼巴巴送了回来了,那样一个听话又可爱的孩子,也难怪皇上那么宠着他了,确是聪明可人,连她都想宠着。 “擎儿,良母妃先行回宫了,若是擎儿想良母妃了,就来良母妃那儿玩,那可有好多小玩意呢。” 擎儿抬头,瞧着良妃,笑盈盈的作了个揖:“良母妃,慢走。” 这是明摆着送人了,用完就扔! 一时将良妃气得脸色发青的退了场。 在路上贤妃一脚踹了好几盆花,咬牙切齿:“左不过就是楚云秀回来了,你瞧瞧那孩子那个样子,先前良母妃的多亲热,如今亲娘来了,一转眼便将本宫抛之脑后,小没良心的东西!枉费本宫待他那样好,真真是跟他娘亲一个样,喂不熟的白眼狼。” 陪在良妃身旁的腊梅姑姑扫了眼跟在后头的青争,阴阳怪气道:“娘娘怕是有所不知,莫说是那小殿下了,只怕打贵妃娘娘那处回来的青争,也不想跟着咱们回宫了呢。” 良妃扫了眼跟在后头面无表情的青争,眸色微眯了眯。 青争垂眸,低声道:“如今下雪路滑,奴婢跟在娘娘的身后,若是娘娘摔着了,奴婢还能替娘娘垫一垫。” 良妃狐疑的打量着青争:“你在楚府那么久,可的得楚府有何动向?” 青争摇了摇头:“楚府来的不过是些亲眷,她们想让贵妃娘娘将自家的孩子带进宫来,贵妃娘娘不曾理会,被叶荷姑姑说了一通之后便没什么人再在楚府里了。” 这西偏殿外的不远处是一个大湖,如今冰天雪地的,整个湖面都冻住了,飞雪还在不断的飞扬,落在湖面断了一半的断桥上,显得格外凄美。 青玉的瓦被雪覆盖,一根根极长的冰柱在屋檐上挂着,因着这儿偏僻,所以宫人们并不会太打扫这儿,所以这儿也就显得有些接了地气,再不似旁的宫殿那般干净齐整。 良妃的前边有四个太监在为她扫雪,只是这雪扫开,没一会儿大雪便又下起来,很快就将来时的脚印给覆盖了。 良妃搭了青争的手,瞧着青争那面无表情的脸,问:“你可知,楚府里去了多少外人凭吊?” 青争小心翼翼的走在她身旁,低声道:“娘娘,奴婢被派在棺椁前守灵,并不曾参与府中旁的事宜,不曾瞧见何处不妥。” 良妃拧了拧眉,狐疑道:“虽说那贤妃如今不过是个冷宫废妃,下葬也不得声张,可是到底还是会有人念及楚大学士的丧女之痛才是,如何竟无人提及。这其中,莫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端倪?” 腊梅扫了眼青争,恨不能马上将她挤走:“娘娘,依奴婢所见,只怕是这青争收了贵妃娘娘什么好处了,这个时候一颗心竟然向着贵妃娘娘,否则,依着那楚府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第3198章 复请 青争垂眸,低声道:“倒是有一事,楚夫人以为贤妃娘娘之死与瑜郡主有关,偏这贵妃娘娘却是一力否认,所以在府中一度吵得不可开交,旁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良妃松开她的手,眉宇轻拧:“青争,你与本宫说一句实话,你此番前去,以你的本事与能力,若是要探听些本宫想听的东西,想来也是易如反掌,何故今日一问三不知?莫不是你已经背叛了本宫?” 青争抬眸,瞧着良妃,目光里凝着诚恳:“娘娘,青争此番前去,浸在素挽的伤心上,不曾有旁的心思去留意其他,还请娘娘明鉴。” 良妃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青争瞧着那姣好的面容,以及那一把梅花纹烙的印,下巴被捏得有些疼:“娘娘……” 良妃冷笑:“如此说来,你是要护着那贵妃娘娘了?” 青争辩驳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不曾瞒过娘娘什么。” 良妃松了手,接了腊梅的帕子擦了擦手,冷笑道:“那份与楚府有关的花名册,现在何处?” 青争心头猛的一跳,跪在雪地里的她冷得浑身发抖,寒意从膝盖蔓延而上,一点点爬进心里。 她紧了紧双拳,瞧着良妃,沉声道:“奴婢不知,那东西原就是十分机密的,若是有,奴婢不可能不知道,还请娘娘明察。” 良妃松了手,凝着她,身旁的腊梅难得替她说一句好话:“娘娘,瞧着她这个样子,许是真的不知道。” 良妃扫了眼那湖,腊梅朝良妃点了点头,又道:“若是真的不知道,想来也是问心无愧才对,娘娘不如就让她在这水里头游上一遭,若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想来也是真的不知道了。” 良妃瞧着那湖面,理了理手中的帕子,漫不经心的问:“听闻湖中有水猴子与死尸,可都清理干净了?” 腊梅站在岸边扫了眼那层薄薄的冰,朝良妃道:“娘娘,那些个害人的东西,早在冬日来之前就已经收拾妥当了,如今这湖中引了新水进来,湖面的冰还不结实……” 良妃扫了眼青争,笑道:“本宫可是圆你之愿这才将你派了去,你却给本宫带回了这样一个无用的消息,青争,你实在太令本宫失望了。” 青争垂眸盯着地面上良妃那双浅红色的绣鞋,低声道:“娘娘,奴婢绝无隐瞒。” 良妃理了理手中的帕子,朝她淡道:“既无隐瞒,那便下去吧,可别让本宫等得久了。” 青争站在那岸边,回头瞧着良妃,沉声道:“娘娘何故不信奴婢。” 良妃站在岸边,瞧着她笑得诡异:“青争,你的名字是本宫取的,在楚府,本宫可不止你一个眼线,本宫若是想知道什么,自有千百个法子。” 腊梅朝青争道:“还愣着干什么?娘娘让你跳你就赶紧跳,这般磨磨蹭蹭的,怎么?难不成是打算招了?” 青争瞧着湖里面关于她自己的倒影,双拳微紧,她若是下去了,这几近要结冰的水,只怕也会将她给弄得半死不活了,只是那名册,她既答应了楚云秀,便断不会说出来。 第3199章 来回 “此去若是奴婢一去不返,还望主子万自珍重。”她跪下,朝着良妃磕了三个头。 腊梅厌烦道:“要跳就赶紧跳,见天的说这些个没用的东西你以为娘娘便会信了你吗?” 青争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湖里,冰冷刺骨的水很快就将她淹没,她在水里微微的挣扎,良妃扫了她两眼朝腊梅道:“盯着她,待她游了一圈便带回宫,本宫还有要事要问。” 腊梅忙应下,朝良妃道:“娘娘只管放宽心就是,你们几个,好生护着娘娘回宫,仔细着路滑。” 良妃看了眼在水里沉浮的青争,头也不回的走了。 腊梅站在岸边,瞧着青争,眸子微转了转:“娘娘吩咐,差你绕着湖面游一圈,可不是让你游一个来回,赶紧的,别让娘娘久等了。” 青争在水里奋力的游着,一声不吭。 这个湖极大,几乎概括了好几个水边角亭,水又是带着冰块儿的,青争游着游着便觉身子渐渐没了力气。 她湖里,吃力的朝腊梅伸出手:“我……” 腊梅扫了她两眼,冷笑道:“青争,你不是自谕聪明,那便自己想法子,如今娘娘可说了,让你游完一圈,咱们当奴婢的,可不敢违抗了主子的意思,你就多多担待些,赶紧游吧。这儿天寒地冻的,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在这儿守着你,我还要进宫去见娘娘复命呢。” 青争咬了咬牙,继续朝着远处游,腊梅寻了个背风的岸口,坐在那儿,手里抱了个汤婆子,翘着二郎腿瞧着青争,见她在水里沉沉浮浮的便觉得解气! 她倒是要看看,从今以后没了这青争,还有谁能在良妃娘娘跟前夺了她的位置去。 青争游了一大半圈便觉没了力气,后来便失了知觉。 腊梅磕完了口袋里头的瓜子,起身绕着湖面走了一圈,不见任何痕迹,只当青争是淹死了,这便拍了拍手,回去复命了。 其实青争还不曾死,只是离半条命也差不多了。 原是楚云秀担心那良妃对着孩子做了些什么,所以便差人去请御医。 如今来的是那新御医,在来的路上瞧见了在水挣扎的青争,在她昏厥淹死之前将人拖了上来,又有叶荷作认,便将这青争给抬去了楚云秀的宫里,楚云秀瞧见这青争的时候还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叶荷也表示不理解:“主子,看她这样子,在水里想来是泡了许久了。” 否则手也不会起皱了。 御医替这青争号了号脉,朝楚云秀道:“娘娘,如今只能先将她的身子擦热,再以被子捂着给她供暖了,否则时日一长了,只怕会因体温过低而休克。” 楚云秀拧眉,望向叶荷:“你去知会一声良妃,张大人,这宫女的性命就交给你了,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跟本宫说。” 新御医张谋挑了挑眉,倒是难得见这般心善之人:“臣自当尽力。” 刚从民间过来,如今要束着这些个规矩,张谋不大适应,可是被他那无良的师父坑了,被带入宫中成了御医,也只能认了。 叶荷吩咐了人去通知,又朝新御医道:“青争那儿奴婢去照顾着,还请大人替小殿下把把脉,看看小殿下的身子可有哪里不妥。” 谁知道良妃那个心思歹毒的会不会给擎儿下药,众人也是极力的防范着。 张大人近前替擎儿摸了摸脉,又看了些旁的地方,朝楚云秀摇了摇头:“娘娘,小殿下身子健康得很,并无哪里不妥。” 楚云秀点了点头:“本宫原也是小心为上。” 主要还是因为孩子是养在夜微言身边,若是一直养在那良妃那里,只怕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张大人温声道:“小殿下的牙如今刚开始长,娘娘还是不要给小殿下那么多糖为妙,否则若是吃坏了牙,那就不妥了。” 楚云秀念及那良妃给擎儿的牛乳糖,便朝擎儿道:“擎儿,你先前收着的那袋糖给母妃一个可好?” 擎儿不明所以,只当是楚云秀要吃,便掏出来递给楚云秀:“母妃,都给你。” 楚云秀真要拿的时候擎儿便又心疼了,只是瞧见楚云秀看他的时候又装得毫不在意。 “娘娘,这牛乳糖,并无大碍,只是如今小殿下尚年少,少食为宜。”御医将糖细细看了,又还了回去。 楚云秀朝擎儿温声道:“擎儿,这糖全给母妃吃可好?” 擎儿眨了眨眼,有些心疼,碍于这人是他母妃,他只得忍痛割爱,点了点头:“好。” 其实孩子的想法很简单,你吃了也就吃了,到时候他再问那良母妃就是了,所以这会答应得很慷慨。 御医见这孩子这般年少却极懂事,也笑了:“娘娘,既无旁事,臣去看看那个宫女。” 楚云秀点子点头:“有劳了。” 御医过去的时候那青争的脸已经惨白了,小命这般折腾着去了一半,他下了几针,又差人喂了些药,见她身子渐渐暖和了,这才放了心。 那头良妃听了叶荷差人派来的消息,极是恼火,瞧着腊梅的眼神里也添了些厌烦:“你不是说她寻无所踪,溺水了?如今都溺到了贵妃的殿里去了?” 腊梅慌了神,一哆嗦便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原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的,谁知道……谁知道突然她就沉了底了,奴婢也寻了几个人去找,想来是那水猴子还未清理干净,那些人也不敢下水去捞,奴婢在湖面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人……” 良妃一拂衣袍,气道:“这样的脸面在自个宫里丢一丢也就罢了,如今竟丢到了楚云秀的宫里去了,你让本宫以后怎么在她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腊梅急道:“娘娘,奴婢……奴婢可以将人接回来,保证再不给娘娘丢了面子,请娘娘恕罪。” 良妃扫了她两眼,沉声道:“你去又能说什么。” “奴婢就说娘娘睡下了,此事断不会让人联想到娘娘身上来。”腊梅吓得浑身哆嗦,这良妃狠起的时候她是见过的,如今轮到她了,她也是心惊胆颤。 “去吧,将人接回来好生照顾着,可别让这宫里的人看了笑话去。” 腊梅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 腊梅的动作也是很快,领了宫里头几个力气大些的太监便朝着贵妃楚云秀这儿跑。 到了楚云秀的宫里,见她正在逗孩子,想来心情是极好的,一时便放宽了心:“娘娘,奴婢听闻青争落了水,特来接她回宫。” 楚云秀掀了掀眼皮,叶荷自外头进来,见了腊梅便问:“奴婢倒是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腊梅姑姑,这青争分明是与你和良妃娘娘一并回去,如何就独独将这青争给落下了,落下不打紧,如今在水里泡了这样久,竟也不知?” 第3200章 碰面 腊梅起身朝叶荷拧眉,状作担忧:“叶荷姑姑,青争那孩子怎么样了?这外头冰天雪地的,那湖面冰又未凝固,想来是走路的时候不当心,那时候良妃娘娘身子又不适,走得快了些便不曾顾及到青争。” 叶荷原也是不大喜欢青争的,毕竟是良妃那里的人,可是经过那几日的相处,叶荷就发现这个孩子的心地其实极其善良,只是很多时候冷漠,沉默。 加之那令人琢磨不定的神色,面无表情的样子总让人觉得神秘,拿不定她是好是坏,那日看见她与那素挽说的那番话,叶荷一颗心便被她给催化了不少。 “如今御医还在替她瞧,救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已经死白了,还好探了一丝微弱的脉息,否则真是要当个死人送去停尸坊了。” 腊梅担忧道:“人在哪儿?还有请叶荷姑姑带路。” 叶荷看了看楚云秀,楚云秀点了头,她这才领着腊梅去寻人。 御医给她瞧过之后便无甚大碍了,只是身子虚得厉害,心内又有郁结,所以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腊梅差人拿了担子将她给抬了回去,良妃便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吩咐了人去照顾着青争,别把那条小命给丢了,留着尚有大用处。 而这边,叶荷也算是看出了些端倪:“主子,这落水之事,依奴婢之见断没有那么简单。” 楚云秀垂眸,拍着怀中擎儿的后背,温声道:“便是没那么简单又如何?此事须得等青争醒来再议。” 叶荷急道:“人都接回去了,到时候良妃娘娘与她说上几句,她哪里还敢再说实话?那良妃娘娘身旁伺候的,可个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光说那腊梅,明着暗着死在她手里的便不计其数,可是谁也没有证据。” 楚云秀将擎儿的头发理了理,擎儿似是怕她走了,死死的抱着她的胳膊,嘴里还在喃喃着母妃。 “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叶荷,如今咱们宫里不比先前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你可记好了。” 叶荷无奈道:“那青争那事儿咱们就不管了吗?若是她到时候扛不住良妃的逼供,将咱们那些事情说出来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楚云秀掀了掀眼皮:“你是低估了她,还是低估了本宫?” 楚云秀其实做了两手准备,给这青争看过的那个册子是假的,只有在她自己手里的这个才是真的。 而那些假的,名单里写着的,多是良妃那边的势力的那些人,如此一来,也不过是扰乱了敌方的视线罢了,若是真要论起来,那就要看良妃的智商高不高了。 叶荷没有想到这一层,担心得不行:“主子,非是奴婢担心……” 田公公打外头进来,朝楚云秀笑道:“娘娘,准备着接驾吧,皇上今儿翻的是您的牌子。” 楚云秀却并不意外,只淡淡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楚云秀将怀里睡下的擎儿抱给奶娘,起身便要出去,叶荷忙将人拦下:“娘娘,您就穿着这身去接皇上??” 楚云秀瞧着她这身素色的长裙,虽说素了些,可她如今原也是替姐姐服丧,有何不妥? “无妨。”她穿着长裙站在门口,削瘦的身形在冷风中被吹着,纱裙随风摇摆,似要将她吹走一般,她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一盏灯,见了夜微言来了,便迎了过去。 夜微言忙脱了外袍替她披上,担忧道:“你如今身子虚弱,怎的还站在风口子上,若是有个好歹的,朕可是会心疼的。” 楚云秀紧了紧他亲手披上的衣袍,温笑道:“臣妾会好生调养身子,臣妾只是觉得,皇上走向臣妾的时候,臣妾也走向皇上,这样皇上便不会觉得疲惫。” 夜微言觉得如今的楚云秀是越发的开朗温柔了:“爱妃辛苦,以后多穿些。” 楚云秀牵着他的手进了屋,笑道:“皇上还说呢,先前可是答应了臣妾,亲自替臣妾照顾擎儿的,臣妾不过一个转身,就交给良妃了。” 夜微言瞬间有些尴尬,又听得楚云秀道:“良妃一来便说擎儿不听话,闹腾得紧,还巴巴从臣妾这儿抱走了好几盆金贵的兰花,皇上,这事儿您可得负责才好。” 夜微言听着这话顿时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走到那小摇床边,瞧着睡得极香的擎儿,无奈道:“你瞧瞧,将朕坑成这个样子,如今他倒好,睡得这样香,有时候朕倒真真是羡慕他。” 楚云秀脱了外袍,接了叶荷递来的帕子,拉着夜微言的手替他擦:“羡慕他什么?他如今可什么都不知道。” 夜微言笑道:“自是羡慕他有个朕这样的父亲。” 楚云秀哭笑不得:“皇上,你可别以为这样便可以少了臣妾这几盆金贵的兰花了。” 夜微言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爱妃,先前擎儿确是打翻了良妃的花盆,朕已将那几盆顶好的都送了过去,如今你这儿又管朕要几盆,朕一时也不知从哪里寻来。” 楚云秀松开她的手,直皱眉:“皇上给了良妃,她何故又要来臣妾这儿要?臣妾那花原也是打娘家带来的,她问臣妾要,臣妾又不好不给……” 夜微言有些懵,怎么一个个的都要从母家带兰花回宫里?也不知那些事儿是个什么典故。 “好好好,朕记得先前还有几盆是在太后的旧殿里,你若是喜欢,朕差人搬来就是,可不能因着这些事与朕置气。” 楚云秀垂眸,叹了叹气:“皇上,臣妾回府的时候,瞧见母亲趴在棺椁上哭得撕心裂肺的,臣妾这心里着实难受,不知夜大人什么时候能够破案,也好让姐姐九泉之下得已瞑目。” 提及贤妃,皇上的笑意便消散了大半,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此事还需些时日,爱妃放心,无论如何,朕必会给爱妃一个交待。” 楚云秀跪地谢恩:“臣妾多谢皇上,若是能给了姐姐一个公道,想来母亲与父亲心里也能稍加安慰些。” 第3201章 找茬 夜微言叹了叹气,关于那贤妃的案子,如今真真是棘手的,查了这些时日竟也不见夜志宇前来禀报消息,一时有些恼火。 只是楚云秀如今正值伤心之际,夜微言只好低声安慰:“朕知道,爱妃放心就是。” 楚云秀得了他的许诺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些,只是夜里午夜梦回的时候总睡不着,难受得紧。 夜色沉沉的压下来,大雪未有停下的意思,一下便是一整夜。 琉璃瓦被雪掩盖,清晨的道路上有人正在扫雪,夜志宇如今恢复了官职,正神气着,故而大清早的便起了身,踩着雪走得气定神闲,颇有一派统领的气场,正所谓春风得意,用来形容夜志宇,那是正合适不过的了。 但是跟在他身旁的副统领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瞧着这位上司还有空闲策马在京都中大街小巷乱晃,彰显一番他如今的地位,就觉得整个人慌得厉害。 这皇上若是罪怪下来,只怕他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人,如今案子是半点线索也没有,刺客更是杳无音讯,您怎的还有这样的心思在这儿游街?” 夜志宇挑了挑眉,扫了眼身旁火急火燎跟媳妇儿要生孩子了似的副统领:“所以说,你永远也坐不成本统领这个位置。” 副统领有些懵:“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夜志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要沉住气,这般咋咋呼呼可怎么行?若是让旁的人瞧见了,只怕又是另一番谣言了。” 副统领忙抹了一把脸,朝夜志宇急道:“大人,可是这案子,若是连个刺客都捉不到,只怕也没法交差了啊,到时候皇上若是问起来,那可就……” 夜志宇拉着马缰绳,马踱着步子慢慢悠悠的往前走:“这事还用怎么查?左不过就是有人看不惯云贵妃与瑜郡主的关系太过亲近罢了,这借鸡生蛋的把戏,瞒得了旁人,可瞒不了我。” 副统领是个只会行军打仗的直性子,瞧不懂那些你阴我、我害你的把戏,如今听着借鸡生蛋四个字,依旧是一脸茫然:“大人,这……这借鸡生蛋……跟刺客有什么关系?” 夜志宇扫了他两眼,有些头疼。 若不是看这货有些战功,依着这样的智商想在皇宫里头混到副统领,只怕也是痴人说梦。 谁让这货是他的手下?如今便是有了苦果,也只能自己吞,毕竟是自己认的手下,跪着也要用完不是。 “如今也差不多要上朝了,走,咱们找茬去。” 找茬???? 副统领打马跟在夜志宇的身后,骤雪初停的城中各路大臣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出了门,朝着皇宫奔去。 因着时辰还早,到了宫门口的那些个大臣便三三两两组成了一个小团,晃晃悠悠的朝着皇宫里边走。 夜志宇进了皇宫便翻身下了马,远远的便瞧见那方子华,不知与身旁的那位大人在说着什么,方子华一副姿态高深的架势。 夜志宇抬步近前去,跟在他身后打量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大约一条路走了一半了,身旁的那位大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便转身与夜志宇打招呼。 “听闻夜大人如今已经恢复了官职,真是可喜可贺。” 夜志宇正是春风得意,听了那位大人这么一说,便笑了:“承蒙皇上恩泽罢了。” 那位大人笑道:“下官还有事要办,这就先退下了,二位大人慢聊。” 夜志宇见那位大人匆匆跑开了,挑了挑眉,也不与这方子华说话,方子华有些厌恶他,见他既不说话,转身便走。 谁料夜志宇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跟了一小段路,至一人静之处,方子华终是恼了:“本官只知夜统领是御林卫,竟不知什么时候也做上了这跟踪人的把戏?” 夜志宇扯了片竹叶,引得那竹子上的雪尽数落了:“方大人严重了,这光天化日的,方大人怎能说是跟踪?” 方子华没什么耐心,凝着他心里其实也有了些底:“不知夜统领这是何故。” 夜志宇理了理衣袍,朝方子华笑道:“这贵妃娘娘与瑜郡主闹了矛盾,想来在宫里的良妃娘娘过得很愉快吧?” 方子华凝着他,眉宇轻皱。 夜志宇的瞳孔颜色很深,如今衬了那笑,如同一个幽潭,深不见底,见他不说话,夜志宇笑道:“本统领还有要事,就不打扰方大人上朝了。告辞。” 待夜志宇行得远了些,方子华这才一拳打向那雪折弯了的竹子,面容也变得越发沉冷。 这个夜志宇,是整个朝堂里最阴险难缠之人,先前动手的时候确是有所忽略,不曾想皇上竟会让他来查这个案子,连陆凌枫都给辙了职。 大雪的寒意一点点的爬上心头,方子华理了理衣袍,拂去衣上的雪,算着上朝的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出了这小巷,下人迎面走了过来,急道:“奴才这一转身的功夫您就不见了,可让奴才好找。” 方子华朝他招了招手,低声道:“你马上去良妃的宫中,告诉她近日务必小心,不要过于张扬自己,否则到时候累及可就不止区区一个她。” 下人狐疑道:“大人,这好端端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方子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只管去与她说就是,旁的不必多问。她自会知晓。” 下人虽还弄不清楚状况,只是既然自家大人说了,他也就只好听从他的命令去了。 因着这下人通传消息的次数也不少,这一次去,那也是轻车熟路的,顺着先前的路线便去了良妃的宫里。 这会儿良妃正因青争昏迷不醒之事烦恼,骤然一听方子华身旁的人过来了,便宣了人进殿。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见了良妃,将那方子华先前所说全一一道出,末了又添了一句:“娘娘,大人说了,还请娘娘诸事忍耐,切不可再过度张扬引人注目。” 良妃气得牙痒痒,一拂衣袖起了身:“忍忍忍,就知道让本宫忍!” 第3202章 进汤 下人低着头不敢看她,只小声道:“娘娘,大人原是这么说的,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小的就先告退了。” 良妃抄起茶盏便朝着下人狠狠砸了过去,滚烫的茶水在下人的脚边漫开,疼得那人脸都变了色,硬是不敢吭声。 良妃气道:“如今皇上整日整日的都陪着那楚云秀,不想法子帮着本宫也就罢了,竟还要让本宫忍,本宫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下人哆嗦着低头,一声不吭。 良妃扫了他两眼:“说话,哑巴了?方子华就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来传消息不成?” 这下人来的次数也不少了,只是良妃总记不住他,如今他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不好拿主意,只能先哄着。 “娘娘息怒,大人此举想来定有大人的用意,娘娘试想,大人原也是盼着娘娘得宠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人的心里又如何不着急?只是便是心急也需得忍耐才行。否则操之过急,若是有了错处让人抓着把柄,只怕到时候娘娘得不偿失啊。” 良妃摆了摆手,一脸厌烦:“滚滚滚!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给本宫一派胡言,什么让人抓把柄,本宫如今一身白,哪里有什么把柄可抓!” 方府下人被她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的跑了。 腊梅见她这般生气,也不敢劝什么,只得顺着她:“娘娘说得是,如今那贵妃都已经蹬鼻子上脸了,皇上日夜都宿在了那贵妃的破宫殿里头,娘娘怎能不着急。” 良妃坐在椅子上气道:“你去见皇上,就说本宫做了一桌好菜,让皇上来这儿用午膳。” 腊梅脸色微变,温声道:“娘娘,奴婢早早便去问过了,陈公公传话,说是皇上今儿午膳在贵妃娘娘那儿用。” 良妃扯着帕子,脸色大变:“那晚膳呢?” 腊梅退了两步,低声道:“也在那儿……娘娘息怒,想来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过个几日也就腻味了,到时候自会再回到娘娘身旁来的,娘娘可千万不要生气,如今您还怀着皇子呢。” 良妃摸着肚子,一只手将桌上的点心砸了个遍:“白日里是她,晚上也是她,凭什么!如今这贵妃都踩到本宫头上跟本宫抢人了,难不成本宫还要让着她不成!是她要与本宫争宠,既然她先不顾的本宫,那也不要怪本宫无情了。” 腊梅想起楚云秀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便来气:“娘娘,奴婢先前去那贵妃娘娘宫里接青争的时候,贵妃娘娘对着奴婢原也是爱搭不理的,外边可都在传言,您将那贵妃娘娘当姐妹,平日里贵妃姐姐长贵、妃姐姐短的,那贵妃娘娘可不曾将娘娘放在眼里。” 良妃双拳紧握,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起身便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一通气道:“都是哪些贱人说的?看本宫生了孩子到时候不撕了她们的嘴。” 腊梅无奈道:“娘娘,说这话的人可多了去了,娘娘若是要撕,只怕这一个个的也忙不过来,娘娘还不如从源头下手为好。” 这屋子里的东西被砸得一片狼藉,碎渣子满地都是,平日里贵重的,在一个人正来了怒火的时候真真是一文不值,说砸就砸了。 腊梅心里默默的心疼了好一会儿:“娘娘,您可万不能再仁慈了,这恩宠该是您的,便是您的,谁也不能抢了去。” 腊梅是很不喜欢楚云秀的,光是从楚云秀处处不经意的护着青争,她便觉得于她而言是有敌意的。 良妃理了理衣袍,朝腊梅沉声道:“你去煮一碗好汤,慢火慢慢煎熬,本宫午膳的时候要去给皇上送汤。” 腊梅欢喜道:“娘娘愿意这般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奴婢这就去熬。” 良妃气得捂着肚子,身旁的宫女替她顺着气,腊梅吩咐了人去熬汤便回来了。 “娘娘,那躺在床上的青争,这会儿还没醒呢,听宫人说,是发了烧了,烧得厉害,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喊着她那个姐妹,如今她那个姐妹都给贤妃陪了葬了,念着又有什么用。” 良妃冷哼了一声,心情好了许多。 理了理自个的衣袍朝腊梅道:“本宫突然想起来了,那日在贵妃姐姐那儿摘了不少梅花,如今想来,用来泡茶倒是正好,想来皇上如今议政也是辛苦,你替本宫送一些过去。 腊梅细想起那日夜里采梅的事,连连点头:“娘娘这般费尽心思,想来午膳皇上也该到咱们这儿来用了才是,否则如何配得上娘娘这一片真心。” 良妃顺手摘了一束梅花,眸色微幽:“但愿如此。” 腊梅笑道:“会的会的,娘娘这一片心意,莫说是旁人了,连奴婢都感动不已,奴婢这就去送。” 良妃把玩着手指甲,朝腊梅淡道:“青争不管怎么说,如今有贵妃时不时问候着,你绕去太医院请个御医过来,替她好好瞧一瞧,如今她的嘴里可有本宫想要的重要东西,可务必要让她好好活着。” 腊梅怔了怔:“娘娘,近来那青争总是发着高烧,只怕那脑子是要烧糊涂了。” 良妃扫了眼腊梅,淡道:“去吧,看了再说,免得旁人说本宫苛责了宫中下人。” 腊梅只得去替青争请御医。 良妃坐在软塌上气得不行,方子华这个人总觉得一点用也没有,一出事就只会一味的让她忍让!在这件事上,若是她再这么一味的忍让下去,只怕那些个嫔妃都要骑到她头上来了,越发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了。 身旁的宫人替按着摩,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不妥当便惹得自个小命不保。 良妃如今正在气头上,见她按得没力气,气道:“用力些,本宫这宫里也不曾克扣了你们饭食,一个个的,干活有气无力。” 宫人一个哆嗦,力道又大了些,良妃抬起便是一脚,怒道:“这么重的力道,你是想掐死本宫吗?滚,滚出去外边站两个时辰。” 那宫人颇委屈,见她气头上,又不敢反驳,只得领了旨意便走了出去,在冰天雪地里罚站。 第3203章 汤食 夜微言忙完朝堂,端了那茶盏饮了一口却觉得格外的香,一时有些诧异:“此茶香味竟这般独特?似是梅香?” 打开那茶盖却不见梅花,一时觉得有些奇怪。 陈公公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这是良妃娘娘特意差人送来的,那泡茶的水原是夜里趁着梅花含苞待放时取下的雪,水化开了,便含有缕缕梅香,皇上瞧着可还喜欢?” 夜微言念及近来贵妃正伤心,每每总要问一问他进度,一时又不知如何答,有些心烦意乱,便朝陈公公道:“此茶倒是不错,良妃有心了。” 陈公公试探性的问道:“皇上,您这折子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新的还不曾呈上来,这午膳您看……” 夜微言顺手又拿了一本折子,朝陈公公道:“谁说朕的折子处理得差不多了?你如今倒是越发会办差了,这么多的折子,你都看不见?” 陈公公一时有些傻,对于夜微言这种性格的转变猝不及防:“皇上说的是,原是奴才没瞧清楚,奴才这就去回禀了,您今日就在御书房用了。” 夜微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端了那茶盏尝了尝,朝陈公公道:“此茶不错。闻之提神醒脑,且清香扑人,不错。” 这一候夜色便深了,良妃送去的茶盏只道是皇上很喜欢,可是最后也没了动静。 到了天色渐晚时,夜微言便去了楚云秀的宫里,见楚云秀煮的便是早晨喝到的那一味茶,便觉诧异不已。 “朕记得爱妃那日回府的夜里便采摘这样的梅花水采了一晚上,如今朕竟有幸饮得。” 楚云秀坐在小梅林中间的亭子里,替夜微言倒了盏茶,那梅花的香气混了雪的清冽,钻进人的鼻子里,直教人通体舒泰:“皇上,那是今年的,臣妾这一坛,是从这梅花树下挖出来的,说来也是巧,擎儿的东珠丢进了雪里,不知丢去了哪儿,便着人去寻,谁料这一寻一挖的,便寻着了这几坛梅花水,臣妾尝着,该是有好些年头了,否则这香味也不会如此浓郁。” 夜微言细尝了尝,朝楚云秀笑道:“爱妃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朕尝着这茶当真是香。” 楚云秀笑道:“原也是托了这旧宫那位娘娘的福气罢了,若非她前人种树,哪里来的臣妾这后人在这儿乘凉呢,皇上再饮一杯清水,可有回甘之感。” 楚云秀再替夜微言倒了盏清水,夜微言一尝,顿觉口感清甜,那一股子的甜味就好似要从舌尖一路滑进胃里,整个人都泛上了一股子清甜的气息。 “果真是好水!这宫可还记得是哪位的?” 陈公公摇了摇头:“奴才可记得这旧殿只住过一位,后来因着那水猴子一事便搬了,如今想来,那位若不是殁了,那也是上了好大的年纪了。还是先帝在位时期的时候有人住过。” 楚云秀瞧着那花纹古怪的坛子,朝皇上笑道:“皇上,如此说来,这梅花雪水竟比臣妾的年岁还要大些?” 夜微言笑道:“若是这般说来,合该如此才是。” 陈公公远远的便瞧见那良妃领着身旁的腊梅走了来,咳了两声:“皇上,良妃娘娘过来了。” 楚云秀眉宇轻皱,一回头便瞧见良妃堆了满脸的笑。 “皇上,贵妃姐姐,臣妾原是来看贵妃姐姐的,听闻姐姐身子不好,需得好生补补,所以特让腊梅熬了三个时辰的补汤给姐姐补身子。”她笑盈盈的摆了摆手,腊梅便将那汤自食盒里端了出来。 汤倒是好汤,一掀开盖子便是满院的浓香,那鸡汤的香味儿将药材的味道给掩盖了去,闻着这香味儿的都觉得口舌生津,恨不能马上喝上两碗。 楚云秀扫了眼那汤,朝良妃笑道:“良妃有心了。” 叶荷朝良妃温声道:“良妃娘娘,可巧了,奴婢去太医院寻了个养身的方子,奴婢今日照着那方子也煮了一味汤。” 良妃面子上一时有些下不去,尴尬道:“原是妹妹白操心了。” 夜微言拍了拍楚云秀的手,朝她笑道:“无妨,你二人各喝各的就是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该用膳了,朕可让你这茶喂得半饱了,爱妃就算是要为着这宫里省吃食也不必这般才是。” 楚云秀牵着夜微言的手,二人一道朝着殿里走:“皇上可真会说笑,若是臣妾克扣皇上的吃食,何必请皇上饮着比臣妾年纪还大的好茶?直接请皇上吃饭就是了。” 良妃站在二人后边,摸着肚子咬牙切齿:“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宫摘的那些花可还是今年新开的难道会比她那些陈年的旧水差吗!” 腊梅瞧着自家主子有些心疼:“娘娘,皇上和贵妃娘娘已经进去了。” 良妃摸着肚子,咬牙切齿:“本宫可还怀着孩子呢,待本宫的孩子生出来,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那边叶荷跑了出来,见这主仆二人还在慢慢嘀嘀咕咕,便朝二人温声道:“皇上与主子在里边就等着良妃娘娘用膳了,娘娘慢着些,可别伤着孩子。” 良妃扯了扯唇角:“臣妾怎好让皇上久等,你让她们先开吃,不必等臣妾,臣妾这有身孕的,到底走得慢些。” 叶荷近前两步扶着她,温声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原是我家主子吩咐。” 待良妃进了内殿,楚云秀便招呼着她坐下:“良妃妹妹若是哪里不适一定要与本宫说,本宫这儿离太医院远了些,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早做准备。” 良妃只觉心里膈应,朝夜微言见了礼,道了句身子不适,便要回宫,楚云秀借机挽留了两句,见挽留不成,便吩咐了叶荷亲自送她回宫,夜微言让她坐着自个的龙车回去,良妃脸色这才稍好了些。 都城的夜色最是撩人,加上如今大雪已至,远远的望去,好似一片星河落在一片白纸上,黑白与灯光混合的夜显得格外妩媚。 夜志宇夜间闲来无事,便自去了佳鼎楼,择了个听八卦极佳的好位置,那位置靠着窗,若是不注意很难被人发现,这也是这个店里刻意给一些听八卦的人留下的一个极佳的好位置。 第3204章 轻衫 在这佳鼎楼,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似乎永远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热闹,达官显贵,各路散混黑客,什么样的人都有,只是奇怪的是,这官府的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认,凡是进了佳鼎楼的,一律只当不认识。 哪怕有个江洋大盗在一位知府面前晃,知府也只当不曾看见,更甚者,进这佳鼎楼的,也不敢瞧不起女人,甚至女人的地位还要居于男人之上,若是有人议论,便要拿徐若瑾来说事了。 这大概也是那么多人喜欢佳鼎楼的缘故,而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言论自由,在这儿可以什么都说,但是出了佳鼎楼这个门,听者便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说者便当什么也没有说,大家对于这几点,那是出奇的统一一致。 而今天的议题,显然就是贤妃之死。 这事儿如今整个都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在佳鼎楼能够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奇怪了。 “要我说,那凶手定是后宫的,你试想,若不是与贤妃有着深仇大恨,何至于此,虽说那贤妃是个废妃还被关在冷宫里头,可是到底也是皇上的妃子,哪里容得旁人说杀就杀。” “不对不对,我听我婆娘她们说,是瑜郡主下的手……” “怎么可能是瑜郡主,我还说是贵妃娘娘自个下的手呢,真真是一派胡言。” 众人霎时间闹作一团。 夜志宇捏着酒盏,挑了挑眉,他一低头便瞧见了那窗外边的卢紫梦,穿了一袭浅紫色的长裙,那窈窕的身姿又勾起了一些美好,一时竟令夜志宇有些心动,他朝身旁的手下淡道:“给她打个暗号,让她上来。” 手下有些担忧:“主子,这佳鼎楼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卢氏不得入内,您这……” 夜志宇心情还不错,捏着酒杯瞧着手下,挑了挑眉:“本世子与她有要事相谈,至于那一条规矩,本世子相信她必有法子。去吧,本世子在楼上雅间一号房等她。” 手下犹豫了片刻,还是下去通知卢紫梦。 卢紫梦一见他便知道夜志宇在这附近,一颗思念已及的心就这样被挑拔起,连声询问他在哪里。 那手下厌恶的将卢紫梦打量了一番,指了指佳鼎楼,报了房号便转身进了佳鼎楼。 卢紫梦转身便化了个妆,乔装了一番,瞧着竟像个未出阁的小姐一般,那身段与长相一时吸引了不少人,她直接要了一间雅间,由伙计领着上了雅间,伙计将她领进了雅间,又看了看隔壁的间的夜志宇,卢紫梦朝那伙计道:“我身子有些不适,菜,过些时辰再上吧。” 伙计接了她手里头的银子,连连点头退下了。 卢紫梦待人走了,这才从雅间出来,刚站在夜志宇的雅间门口,便被他拽了进去。 他搂着卢紫梦,整个人紧挨着她,那目光,似要将她拆了一般,瞧着她今日少女般的打扮,那份冲动来得有些猛烈。 卢紫梦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夜志宇抱到了隔间的软塌上。 二人一言不发,动作上却格外的契合。 夜志宇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偏对卢紫梦这样的,食髓知味。 或许是这种偷着来的感觉更让人觉得刺激,亦或者是卢紫梦这宛如少女般的身段与那妩媚的眉眼,再或者是那勾人心魄的手段,哪一样都让夜志宇觉得有趣。 卢紫梦趴在他的怀里,软弱无力的娇嗔:“妾身这些日子,没有哪一刻是不曾想着世子的,世子难道不想妾身吗?” 夜志宇搂着她,默了默,朝她道:“那姜必武如今如何?可有动向?” 卢紫梦自知是为他所利用,可是面对夜志宇这样一个男人,卢紫梦便像是吸食了毒物一般,喜欢得停不下来,如今事后他却连半句好话也没有,不免让卢紫梦感到失望。 “世子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什么旁的话要说吗?” 夜志宇一只手将她捞进怀里,转身覆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眸色微眯了眯,竟透着一股异样的感性:“本世子以为,有些话不多说,做就够了。” 卢紫梦一张脸顿时羞红,朝夜志宇娇嗔道:“世子真真是讨厌……” 夜志宇轻笑捏着她的下巴挑了挑眉:“讨厌?当真讨厌?” 卢紫梦见他要抽身离开,忙附了过去,嗔道:“妾身原不过是同世子玩笑罢了,你瞧瞧你,竟还当了真了。” 夜志宇觉得有些无趣了,便道:“姜必武情况如何?” 卢紫梦抬头,斗胆在他的唇边亲了一记,夜志宇微微拧眉,听得她道:“左不过就是在家中习武,练身,就他那个样子的,还能做些什么有出息的事不成。” 夜志宇狐疑道:“难道他就不曾提过那红杏生生下的孩子?本世子记得府中那红杏回郡主府的时候,可闹了好大一通笑话。”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红杏,她便恨得牙痒痒:“那个贱人,原就将姜府的颜面丢尽了,那姓姜的却还要将那些事都推到我身上来!对了,我先前在他的书房无意中看了些东西,他准备离开,皇上有意要提携他,想来因着红杏那些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起了要脱离梁家之心了。呵,就为了那个贱人!” 夜志宇挑了挑眉,并不作答。 卢紫梦自顾自道:“他想脱离梁府,那也要看姜三夫人同不同意,若是姜三夫人不同意,他便是有再大的决心,也不过就是个软柿子,到最后还不是由着那梁家与郡主府的人拿捏!还妄想自己做主不成!” 夜志宇转着手中的玉板指,眉宇轻皱,姜三夫人那个女人,着实不好对付。 那可是块老姜了,与瑜郡主比起来,原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容易被人欺负的人,夜志宇一时有些头疼。 卢紫梦见他起了身,便替他将那衣袍一件件的为他穿上,曾几何时,她也幻想着,若是每日都能过这样的日子,那该多好。 第3205章 情痴 每日便不用这般饱受相思,念着他什么时候回府,便是路过也只想着多看一眼就好了,如今虽说能碰得眼前这人了,可是言语之间,她却是明白的,她于夜志宇而言,不过就是利用罢了。 可是偏就是这样的利用,她也是甘之如饴。 她愿意被他这般利用,唯有她有价值,她才能这般与他在一起,才能碰到他,这个在她的心里总觉得遥不可及的人,她心里是开心的,是踏实的,连着整个身子都是满足的。 与那姜必武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一个是儒雅之士,一个是毫无礼义教范的大老粗。 “妾身可否一问,世子爷有何打算?” 夜志宇不喜欢被别人看穿,更不喜欢女人问他这样的话题,面色瞬间便冷了。 卢紫梦忙道:“若是世子不想说,妾身就不问了,妾身只是揪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世子爷再次相见。每每入夜时分,妾身都会坐在马车里,打六王府经过,您又可曾知道,妾身不过是想看世子爷一眼罢了,只每日瞧一眼,妾身便也知足了。” 夜志宇将她拔开:“你知道本世子最喜欢你什么?” 卢紫梦心口一跳,不曾想竟还有喜欢她的东西吗? 见她满眼期待,夜志宇捧着她的脸,低沉的嗓音似要将她化掉一般:“本世子一直觉得,你是最识大体与分寸的,所以有些事情,不要让本世子失望,明白吗?如你这般的美人,本世子可舍不得让你就这般香消玉殒。” 卢紫梦没听得下半句,整个人只觉飘在了云端,连怎么回去的都不大清楚了。 临走时掌柜的看到了那一幕,马上便派了伙计去郡主府里通禀,因着已经入了夜了,想着瑜郡主已经歇下了,于是便拖延了一夜,想着明日再让伙计前去通报一声。 毕竟大家都知道,若是梁大将军在的时候,扰了二人的清梦,那可是要遭罪的。 那头卢紫梦走了没多久这夜志宇也回了府,他身边的下属自是嘴严得很,什么都不会说半句,可是曹氏却是个极其细致的人。 曹氏原是见他这样久还不曾回府,担心出事,于是便在院中候着,谁料瞧见夜志宇回府的时候满眼的笑,加之他近身的时候又微熏了些酒气与那女人的胭脂香,世子妃一张脸顿时便青了。 “如今世子爷高升了,倒真真是令人欢喜的一桩事,世子爷竟连名誉节律也顾不得了,开始留恋于花街柳巷之地了,那样的一群女人,倒是难为了世子爷,竟也下得去手。” 原本夜志宇心情是不错的,如今被她这般一说,面色顿时便沉了下来:“放肆!” 曹氏干脆便豁出去了:“世子爷不介意那有夫之妇,臣妾却介意得很!世子爷如今好容易才恢复了官职,还望世子爷慎行!世子爷若想让臣妾接受那个女人,这是断断不可能的,她不要礼义廉耻,臣妾还要。” 夜志宇扫了一圈这府里寥寥无几的人,顿时便明白了,合着这是早早便在这儿等着他回来了? “曹氏,注意自己的言辞。” 曹氏瞧着夜志宇的眼神中再无那珍视与爱恋,更多的是嘲讽与冷漠,那样鄙夷的眼神,让夜志宇有些难受。 她可以接受夜志宇的胡闹,却接受不了他与那般女人鬼混一起,一时之间,胆子也大了起来。 “世子连言行举止都不注意了,臣妾还要注意着言辞做什么?怎么?难道世子爷还要推脱说此事有假不成?世子爷与那有夫之妇在佳鼎楼中做的勾当,真以为是天知地知你知她知么?这世间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夜志宇扫了眼身后的下属,却见下属也是一脸懵逼。 “你从何处得的消息?” 曹氏拂开他的手,拧眉厌恶道:“别碰臣妾,世子爷如此作为,只会让臣妾觉得反感。” 夜志宇见事情已经到了无可回转的地步了,只得朝她温声道:“夫人,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牵涉的乃是朝堂之事,我本就是故意要利用她,将她暴露出来,利用她来使姜家与梁家产生隔阂,夫人,你信我,我对那姜卢氏原不过就是利用罢了,本世子怎会看上她?” 曹氏退了两步,瞧着夜志宇这个样子,只觉得十分陌生。 先前那个冰冷的夜志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下这个阴险得不择一切手段的人。 而这样一个人,竟成了她的夫君,她自问清贞廉洁,可是如今这夜志宇与她相较起来,二人真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曹氏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极是失望:“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世子爷了。在你的眼中,又何曾有过真心真意,是了,世子爷娶臣妾原也不过是利用罢了。当时若非赐婚,你又如何瞧得上母家势弱的臣妾。” 曹氏其实母家较之一般的家庭已经算是顶好的了,可是谁让她嫁的是这皇家的旁支,这是名门大户的六王府,这般一比较,便出了差距了。 在这方向,曹氏曾一度极其自卑,认为是自己的母家无能,拖累了夜志宇,可如今才发现,并不是。 她转身匆匆离开了夜志宇的视线,嘴里还在喃喃着可怕。 夜志宇瞧着那抹削瘦的背影揉了揉眉心,朝下属道:“查,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下属垂眸,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主子,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此事若是要彻查下去,只怕世子妃那边……” 本来就已经气成那样了,若是再来查一下世子妃派过去的人,只怕到时候还不直接闹起来? 夜志宇眯了眯眸,捏着腰间的玉冷声道:“本世子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敢背叛本世子!” 下属不再言语,听了令便退下去查探消息去了。 夜志宇的心情原是极好的,便是闹了这么一出,于他而言也并无过多的影响,毕竟于他而言,这世子妃的重要性也不过如此,又岂会因她的话而自省? 夜志宇捏着白玉酒盏浅酌慢饮,一派悠闲舒适。 这翻涌的夜色里大雪未停,城中的长街小道被雪堆了个满满当当,人们睡在香甜的梦里,和下了雪的沙沙声,一夜太平。 第3206章 秘密 次日清早,天色蒙亮,梁霄便起身练剑,这个习惯是风雪无阻雷打不动的坚持了许多年。 直至那晨光微曦时,瑜郡主府的众人才算是起了身,见了梁霄早早在那练剑,已经习惯了,只是每每看他练剑的时候总觉得那才是个真的男人,是有责任有力量有担当有爱心的一个男人。 那些个丫鬟总忍不住要看上两眼,新来的瞧得傻了,便会被这些奴婢笑话好一通才作罢。 徐若瑾与悠悠着了衣出了门,远远的便瞧见梁霄换了剑,手握一把银枪。 那银枪使得极是霸气,卷起的风雪都透着一股子凌厉的霸气,悠悠瞧了直鼓掌:“爹爹好厉害。” 得了自家闺女的掌声,梁霄那把长枪使得更迈力了,长枪气势如虹,颇有贯日之力,瞧得悠悠惊叹不已:“爹爹,悠悠也想学,悠悠也要学嘛。” 徐若瑾哭笑不得:“悠悠,你是女孩子,这武刀弄棍的……” 悠悠扬了扬那小小的拳头,朝徐若瑾得意道:“悠悠才不是小孩子,悠悠有力气了。” 梁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要委以重任的架势:“好,既不是孩子了,那为父便将这长枪付与你,你可要接好了。” 那长枪重三十斤,递给悠悠时,悠悠抬着那枪脸色都变了:“爹爹,拿……拿不动。” 梁霄见她小脸憋得通红,一抬脚便将那长枪踢了起来,顺手插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长枪入土三分,枪杆笔直。 悠悠瞧着那枪,撇了撇嘴:“爹爹,悠悠要个小的,爹爹是大人,要用大的,悠悠是小人,要用小的。” 梁霄哭笑不得:“头一次听说小人还有这么个含义呢。” 银花瞧着这一家三口的,十分开心:“郡主,膳食都上来了,该用膳了。” 悠悠摸了摸小肚子,叹道:“练武真是个体力活,悠悠刚摸了下那长枪的功夫就已经饿啦。” 徐若瑾牵着她的手笑道:“今儿可让银花备了你喜欢的糖豆包呢。” 悠悠是个吃货,听闻有糖这个字,瞬间双眸便亮了,跑到桌前乖乖坐下,笑容满面:“娘亲,悠悠喜欢糖豆包!” 梁霄擦了擦身上的汗净了手,这才坐到徐若瑾的身旁,笑意满面:“喜欢就多吃些,方才悠悠搬银枪的时候确是消耗了好些体力。” 悠悠点了点头,捏着糖豆包喜欢得紧。 银花听了身旁一个小丫鬟的禀报,朝徐若瑾道:“郡主,佳鼎楼的伙计过来了,说是有要事知会。” 徐若瑾看了眼悠悠,朝银花道:“让他过来。” 银花吩咐人将那伙计带了来,伙计悠悠也在,一时有些犹豫:“郡主,这,这有些事情,小姐若是听见了,恐有不妥。” 徐若瑾朝银花使了个眼色,银花朝悠悠笑道:“小姐,咱们去小厨房瞧瞧可好?那儿还有旁的豆包呢,想来小姐定是喜欢的。” 悠悠瞧着那伙计半响,气道:“娘亲若是有什么不想让悠悠听见的,只说一声就是,干嘛要让银花来骗悠悠。” 徐若瑾竟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娘亲有要事相商,你且去厨房瞧瞧可还有娘亲喜欢吃的。” 悠悠欢喜道:“悠悠这就去。” 打发走了悠悠,徐若瑾这才望向伙计:“怎么了?” 伙计低声道:“郡主,昨儿掌柜的见那六王府的世子爷与姜府姜卢氏打一个房里出来,那姜卢氏原是谨慎的,特意在世子爷的隔壁订了个包间,后来见外边没了人,便悄去了世子爷的屋里,小的去收拾的时候,发现那里间……有些乱,屋子里也是那种味道,昨儿原是要来禀报的,只是夜半三更了,小的也不敢打扰,故而大清早过来了。” 徐若瑾诧异道:“你是说夜志宇和卢紫梦?我不是说过了,佳鼎楼卢紫梦不得入内,怎的还让她进去了,你们是怎么看人的?” 伙计慌了神,朝徐若瑾道:“郡主也知道,这佳鼎楼每日都是忙得不可开交,那姜卢氏又是乔装打扮过的,一副少女的模样,咱们一时也就疏忽了,后来见她那里边出来,掌柜的见她上了姜府的马车,这才想起来。” 徐若瑾一掌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齿:“那姜卢氏,果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日后都要给我瞧仔细了,别让那样的人污了我的店面!至于掌柜的,有防范不周之罪,但念及及时通报,扣半月月俸。” 伙计连连道:“郡主,那……” 徐若瑾摆了摆手,朝伙计道:“此事只你与掌柜知晓吧?” 伙计点了点头:“是。” “此事莫要声张传扬,去吧。” 徐若瑾有些头疼,对那卢紫梦的厌恶简直到了极点。 若说以前是讨厌,如今便是恶心! 这样一个女人,竟还爬上夜志宇的床,想来夜志宇也是有所图,否则如何会让卢紫梦那样的女人轻易得逞! 伙计一转身匆匆跑了,毕竟徐若瑾的脸色很不好,若是万一郡主气极拿自个开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梁霄瞧着那一瞬便跑没影的人,笑道:“莫要气着自己。” 徐若瑾满眼的诧异:“我本觉得,那姜卢氏左不过跋扈了些,不曾想,这般恶心下作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得亏了红杏不曾再在那儿呆着了,否则还指不定要受些什么样的罪!” 梁霄见她那卢紫梦这般厌恶,笑着替她夹了个豆包,笑道:“不必生气,此事由我来处理如何?” 徐若瑾有些烦燥:“那人在哪里不好,非得在我的佳鼎楼,如今那佳鼎楼我都觉得是个脏的,不行,那两间屋子,必须要换掉,否则下去若是去查访,只怕连我都忍不住要吐了。” 梁霄替她顺着气,好言好语,分外温柔:“若是不喜欢换了就是,至于那卢紫梦,做出那等丑事,她的好日子又能过到什么时候?” 徐若瑾面容纠作一处,一副恶心的模样:“姜必武,就是个大傻子!” 想到红杏为姜必武受下的委屈以及卢紫梦做出的事,她真是气得心绪难平…… 第3207章 夫人 梁霄替她斟了一盏茶,递给她,温声道:“若是你不想瞧见她,我便让她消失就是。保证摸永远也见不到她,如何?” 如今杀贤妃的真凶都还没有查出来,梁霄却要去做这样的事,到时候只怕那些人都要将这罪处都推给梁霄了。 “不行不行!她既做了那等事,早一日必会露出破绽,咱们且先静观其变,若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倒也省了咱们的力气。” 论起谋略来,徐若瑾不输于任何人,但是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懒,懒得去折腾,懒得去揣摩。 梁霄连连称是:“夫人所言在理。” 徐若瑾拧眉问:“姜必武之事,你打算如何对待?他如今看样子是想脱离梁府了。” 梁霄捏着茶盏吹了吹,茶香在鼻间萦绕:“有些事情,原也是拦不住的,既然他想试,那就让他试,我不过坐享其成罢了。” 徐若瑾皱眉斥道:“只怕那姜必武如今连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受了旁人几句闲话便连自个姓什么也不知道了,可也不自我反省反省,以他的实力,他何德何能!” 梁霄慢条斯理的挑着鱼刺:“便是要唤醒他,也断不可能是我,你莫要忘了,这姜府,可还有姜三夫人在,他若想脱离,谈何容易。” 徐若瑾这般一想,倒也在理:“那此事便由着他自己发展?咱们不插手了?” 梁霄将挑好的鱼刺放进徐若瑾的粥里,又添了些小菜配上,朝她笑道:“你确定不用我帮你解决了卢紫梦?” 徐若瑾吃着粥瞪了他一眼:“如今贤妃之事都还没有查出来,若是那卢紫梦再出事,只怕那些证据都要转到你身上来了,到时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此事先搁着吧,往后时机成熟了,再找她算帐。” 梁霄替悠悠挑着刺,笑道:“媳妇儿如今竟如此识得大体,实让我欣慰。” 徐若瑾瞪了他一眼:“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先前都不识大体不成?” “岂敢岂敢,你说的都是对的。”梁霄的求生欲还是极高的,眼看她变了脸色便宠溺的换了句话。 徐若瑾哼哼了两声,悠悠端了点心过来,欢天喜地的:“娘亲,你看悠悠找了什么好吃的了,是蒸盖糕哎,可好吃了,悠悠尝了一小口哦。” 她献宝一般,将手里头的东西递至徐若瑾的跟前,满眼希冀:“娘亲,你快尝一口嘛。” 徐若瑾只得尝了一块:“太甜了,悠悠,你若是再这样吃甜的,只怕牙要被虫儿给咬坏了。” 梁霄其实也是宠女儿的,当场便道:“悠悠喜欢就是了,若是当真牙疼了,到时候便将那神医请来,沐阮那医术,若是不用一用,只怕也要生疏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容易生疏的,一会儿可要去哪里?” 近来悠悠有些害怕出门,便是站在了那郡主府的门口一会儿的功夫便会吵吵着不出去了。 上次事情的心里阴影留得着实是够大的,若是那日有梁家的暗卫跟着,想来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一切当真是巧合得让人不得不信。 悠悠猛摇头,瞧着徐若瑾心里慌得厉害:“娘亲,不要出门去,娘亲,外边坏人好多,会杀人的,悠悠害怕。” 梁霄微微皱眉,有些心疼:“好好好,不出去,那便同爹爹在后院习武可好?” 悠悠捏着蒸糕吃得满嘴都是糕点的渣:“娘亲放心,待悠悠习武大成,像爹爹一样,悠悠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徐若瑾一脑门黑线。 想到梁霄会怎样锻炼悠悠便心疼…… 梁霄摸了摸悠悠的发,朝徐若瑾道:“放心,我岂是那没有分寸之人,必不会伤了宝贝闺女。” 徐若瑾有些头疼:“你下手可是没轻没重的,悠悠还小,岂能与你军营里那些下属相较,若是将她伤着了,我可与你没完。” 梁霄再三保证:“不会不会,你若是不放心便让梁七他们跟着。” 徐若瑾将粥吃完,朝悠悠道:“你若是受不了就回来寻娘亲,娘亲在书房里看帐,明白吗?” 悠悠连连点头,欢欢喜喜道:“娘亲,悠悠吃饱啦,可以和爹爹去习武了吗?” 梁霄搁了碗筷,朝悠悠道:“饭后一柱香的功夫不得习武,先去习字,习字一柱香,我再去找你。” 悠悠撇了撇嘴,瞧着梁霄:“好麻烦……” “还想不想习武了?” 悠悠从椅子上跳下来便往书房跑:“爹爹说话可要算数的。” 待人一走,徐若瑾也起了身:“我去书房了,悠悠你可当心着些,别将她伤着了。”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笑道:“走,我送你去书房。” 徐若瑾笑意里是满满当当的甜蜜。 但原以为梁霄送到就走,可惜……梁霄赖着不走了。 徐若瑾笑道:“悠悠可等着你教她习武呢。” 梁霄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朝徐若瑾笑道:“让她到书房外边练就是了,我有任务在身,岂能时时刻刻陪着她。” 徐若瑾狐疑的瞧洋着他:“在书房你有什么任务?” 梁霄捏起那墨条,坐得端正,如同一个大将军:“自是为你研墨,否则让你一人忙于赚钱养家,我会过意不去的。” 徐若瑾哭笑不得:“怎么叫我一个人赚钱养家?咱们原都是一样的,你保家卫国,可比我这责任重大多了。”只是可惜,国似乎并不珍惜,甚至还想着怎么将这股强大的卫国力量销毁。 一个帝王,若是这样容能人的本事也没有,只到国将不国矣,如今大魏与兆国之间,无论是从官行政还是下海经商,二者之间都渐渐的生出了许多的变故,那种风气变化极大,只怕到时候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那等不耻之事,不洁之风气在大魏会越来越盛行,只好在徐若瑾这一条商脉还算是干净。 梁霄研着墨,力道十足,却也耐心十足:“如今我可是身无分文,一切还要仰仗媳妇儿才是。” 徐若瑾瞧着手里的帐册,见这货实在闲得慌,便朝他道:“若真是闲着,就替我将这些帐册看看,想来你为将时军中也是有帐目的。” 梁霄接了几本,哭笑不得:“这行军打仗的时候只管排兵布阵与粮草充足否,至于这帐目,向来是由专人跟进。。” 言罢便搁了帐册,来到她身旁,徐若瑾将他的爪子拍开:“别闹,我还有这么多的帐册要核对呢。” 梁霄瞧着那些帐册直皱眉,默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第3208章 账目 徐若瑾望着书房外,却见春草又拿了些帐册来。 “郡主,这些是今年城中一半铺面的总帐,已经由下边核对过了,还是要让郡主再过目清算一遍。” 徐若瑾瞧着那半人高的帐册有些头疼! “就这些?还有其他外城的呢?兆国的那些什么时候送过来?” 春草朝徐若瑾笑道:“郡主,那些已经在路上了,过两个月也要过年了,所以许多店铺都已经开始盘查货物清算帐册了,至于那些银钱,实不知能否要回来……” 徐若瑾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有些地方的店面是要再扩一倍的,所以借出去的银钱务必要收回来,你吩咐下去,那些赊账欠帐的,一律要收回来,若是不给的,超了限定数额,便告官。” 春草连连点头:“郡主,那些客里头可还有些老客呢,一连欠了一大半年的银钱,偏就是不还。那些个人中也不乏有官家子弟。” 徐若瑾捏着的毛笔微微施力:“如今眼看就要过年了,提前要帐总归是没错的,那些欠额大,不还的,你先去问一问,若实在不给,我就亲去一趟。” 若是让徐若瑾亲去,那场面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有了徐若瑾要亲去要帐的话,春草便觉心里有谱多了:“如今这世道,欠钱的一个个如同大爷似的。” 梁霄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那些人的手里各个拿着算盘,他大手一挥,朝众人道:“这些帐目的核对就交给你们了,到时候以城为介划分开来做个总帐,再交由最上边两位金算子汇总,汇总无误再交给郡主,可听懂了?” 徐若瑾有些懵:“你这是……” 梁霄将徐若瑾手中的毛笔拿开,朝她笑道:“自是见不得媳妇儿辛苦,替你想了几个法子。” 徐若瑾瞧着那两个拿着金算盘的,有些懵,只是不等她缓过神,就被梁霄拽着出去,“你也别成日的闷在房里,不妨陪我一块儿出去走。” 徐若瑾原以为是要出个远门,谁料梁霄说的出去走走就是指,离开书房,到书房外边走走。 悠悠正在书房外边扎马步,那姿势真是难看,徐若瑾都快看不下去了:“悠悠,你这是做什么?” 悠悠吃力的蹲着,朝徐若瑾道:“娘亲,爹爹说这叫扎马步,可是悠悠瞧着,怎么跟如厕似的。” 徐若瑾哭笑不得:“这可要问你爹爹了。” 梁霄瞧着这蹲得完全失了形的悠悠,微微拧眉:“悠悠,若是要练,那就要好好练,若是不练,到时候爹爹就替你们多添几个人护着,只有一点你要明白,人一定要有自保之力,否则便是别人案板上的肉,若是陷入了绝地,便只能任人宰割。” 悠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要怎么站?” 梁霄亲自动手,悠悠尖叫声起。 徐若瑾扶额,有些无奈:“你们好好练,我去湖边走走。” 今日的正午是个好日子,难得出了太阳,徐若瑾穿得不多,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只觉身上暖融融的。 身旁的银花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一面笑道:“郡主,看来小姐是铁了心要习武了呢。” 徐若瑾瞧着开得正艳的梅:“若是悠悠安安静静,那性子也不随她爹了。” 银花哭笑不得:“指不这哪日便继承四爷的衣钵了。” 第3209章 衣钵 徐若瑾听着这话有些担忧:“银花,你当真觉得,悠悠继承他的衣钵是一桩好事吗?” 银花也不懂朝堂那些,摇了摇头:“郡主,奴婢不懂那些东西,奴婢只知上战场是十分危险的,悠悠小姐如今还小,想来再大些的时候便不会这样了,只是若会些小功夫,一般人也不会欺了小姐去。” “以她的鬼机灵,便是不会武功落了单,我也信她有自保之力,只是……若是上战场,那便更是凶险了。” 到时候她不仅仅要担心梁霄,还要担心宝贝女儿,还不得把她给急死了去。 银花深知她的担忧,却也是无奈:“主子,如今说着这些做甚?一切可都还为时尚早些,小姐不过三岁余,怎的就要扯到上战场去了?想来日后若是嫁了人了,哪里还用得着去战场。 徐若瑾叹了叹气,顺手折了一束梅:“但愿如此。” 银花笑道:“今日这梅花开得真是好,郡主,不如摘些回去插在瓶子里头,这香味可经久不散呢。” 徐若瑾也就由着她去了:“摘吧,悠悠房里也放些,她夜里睡得不好,此花有安神之效,用着若是能好些,那也是好的。” 银花笑盈盈的跑去摘花,徐若瑾远远的瞧着正在教悠悠蹲马步的梁霄,眼里堆满了担忧。 梁霄回来,不仅仅是因为他累了,更大的原因是要回来查清一些事情,二来也是避讳,以免有功高震主之嫌。 那夜微言瞧着是个帝王君主,却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但凡是哪个人在他的耳边振振有词的鼓吹一遍,他便是要将信将疑了。 正午的阳光晒得正暖,而饮酒初醒的姜必武这时候想起了昨日晚归的卢紫梦来,正要去唤人,便听得下人来禀,道是卢紫梦备了午膳,请姜必武过去用膳。 那边妈妈差后厨的备了好些膳食,觉得自家夫人有些反常,便问跟了卢紫梦出去的丫鬟,丫鬟哪里敢说实情,只不断摇头,说什么也不知道。 妈妈见她这般神态,心下便了然了,回里屋的时候还见卢紫梦正在悉心梳妆打扮,将丫鬟都唤退了,妈妈接了她手中的梳子替卢紫梦梳起发来。 “夫人近日心情似乎极佳,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卢紫梦想起昨日之事,心里是又忐忑又娇羞,整个人如少女怀春一般:“哪里有什么好事?难不成我要每日都愁苦着一张脸不成?这日子好好坏坏都得过下去,不如开心些。” 妈妈瞧着她的眼神,低声道:“夫人是老奴自幼瞧着长大的,若是旁人,便是要信了,可若是夫人想骗过老奴去,却是断断不可能的。” 卢紫梦面色微僵,瞧着镜中发色已经花白了的妈妈,一颗心七上八下:“妈妈,我……” 妈妈见她欲言又止,便问:“是因为他,是不是?” 卢紫梦默了默,终是点了点头,她转过身,握着妈妈的手,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些请求:“妈妈求求你,你帮帮我,我是真的喜欢他,这些日子,若不是他,我当真是连日子要如何过下去都不知道了。你帮帮我吧,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可是我已经嫁了,我又有什么法子?” 妈妈拧眉,沉声道:“你糊涂啊!如今你原就是有夫之妇,你,你怎么还要与他搅作一处,你二人,这,这若是有了孩子……” 卢紫梦握着她的手,再三保证:“不会不会,我每次去见他事先便会吃药,我不会的!妈妈,我只是喜欢他,我连做梦都在想着他,可是我没有法子,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外边的丫鬟轻敲了敲门:“夫人,大人已经进了内院的门了。” 卢紫梦擦了擦眼睛,朝妈妈道:“妈妈,我知道这些年你待我如同亲女一般,还请妈妈好人做到底,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什么都不要说,我发誓,我会守着这分寸。” 妈妈无奈的叹了叹气:“糊涂啊,你糊涂啊。” 卢紫梦将妈妈的手甩开,冷笑:“我糊涂?好,一会儿就让你好生看看,看看我当年瞎了眼嫁得的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都说他忠厚老实,可是事实呢?他为了红杏那个贱人,弃我于不顾,他满心满眼就只有那个贱人和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你不是要我贤惠吗?好,那我便贤惠一次给你看看。” 卢紫梦理了理衣袍,将簪子挽起长发,起身走了出去。 姜必武大步进了里间,见了卢紫梦今日的扮相,只觉眼前一亮,只是碍于先前那些事情,饶是再好看,也让他生了厌恶:“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卢紫梦朝他福了福身,温声道:“妾身原是想着许久不曾与大人一块儿吃饭了,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些大人爱吃的,大人,请。” 姜必武扫了她两眼,抬步走了出去,这次的用餐地点设在了外边的亭子里,衬了阳光与碳火,倒也不觉得冷。 卢紫梦扫了眼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妈妈,牵起满脸温和的笑,替姜必武斟了杯酒:“这些日子,妾身私下里想了许多事,红杏之事……原是妾身的错,若是大人想念那孩子,那便去郡主府中看望就是……” 姜必武睨了她两眼,厌道:“当初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沦落到妻离子散的地步,如今你还来说这些又有何用?” 卢紫梦握着他宽大的手,将他的手掌往脸上放,姜必武一脸嫌弃的将手抽了回去,捏着那盏酒一饮而尽。 卢紫梦坐在他身旁,清泪盈于睫上,一派委屈的架势:“原是妾身错了,大人你不要伤着自己的身子,妾身自嫁入这姜府,便处处受大人照拂,如今府中主事的大权也是交给妾身来理着,妾身自知曾深受大人宠爱,却不知如何,竟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大人,是不是还在生妾身的气?” 姜必武厌恶的睨着她:“你自己做的那些勾当,难不成还需要我来替你辩解吗?” 卢紫梦心口一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捏着酒壶子的手一哆嗦,那壶子摔落在地上,酒香顺着碎裂的壶子淌了出来,风一拂,满亭酒香。 第3210章 哄夫 “大人,您,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妾身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大人明示。” 身后的妈妈一口气也提到了嗓子眼,忙吩咐人将那酒壶的碎渣子清理了。 姜必武重重搁了酒盏,冷眼凝着她:“你对红杏做的那些事,难道还需要我一提再提吗?” 卢紫梦稍稍放了些心,站在姜必武的身旁扯着帕子: “大人以为,妾身就不委屈吗?大人是妾身的夫君,却要将一个丫鬟明媒正娶?若只是抬了做妾也就罢了,偏还是个有名有份的,让她与我平起平坐?她是什么身份,如何配与妾身平起平坐?而且自打娶了那红杏过门,大人便再不理会妾身了,若不是那红杏施了什么术法,大人怎会如此?难道大人忘记了,咱们与一双儿女,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有多开心吗?” 姜必武只觉得卢紫梦是疯了:“她既是由我明媒正娶过的门,那么与你的身份便并无不同!你还当你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不成?你瞧瞧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就像个疯子一样,你这样的人,便是多看一眼,我都觉得厌烦!” 一片暗黑的阴云缓缓的庶了太阳,卢紫梦紧了紧拳,若不是因为与夜志宇之间的事情,她心里担心,如何会这般任由这姜必武这样作践自己! 只是如今她便是再不开心,也只能忍着了。 卢紫梦换了个表情,倒了两盏酒,一盏递给姜必武,语气温婉又委屈。 “大人,这些原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这些日子日夜理佛,顿悟其中的错处,只要大人开心,便是让妾身去那郡主府向郡主磕头认错,怎么样都好,妾身都认了,只望大人再不要这般皱眉苦着一张脸,妾身瞧着真真是心疼得紧。” 姜必武冷眼凝着她,有些意外,只是这个女人的心机深得很,诡计多端,他如今与她说话都是一防再防。 “你又想搞什么鬼?卢紫梦,我告诉你,你若是好好呆在姜府,一切如旧,你若是再给我添什么乱子,闹出丑事笑话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卢紫梦眼里含着泪,一转身低头间那泪便落进了酒盏里。 她的话语间充斥着失望与无助:“大人原就是这样想妾身的吗?大人可还记得妾身拼死生下那两个孩子时,大人对妾身说了些什么?那时候的大人待妾身比待红杏还要温柔千百倍,那时候妾身以为,妾身这一辈子便有了着落了,妾身这辈子都值了,只要大人这般疼爱着妾身,便是要了妾身的命,妾身也是愿意的。” 姜必武捏着酒杯一饮而尽,语气温了几分:“陈年旧事,还提她作甚!” 男人就是这样,事关女人的错处时,便得理不饶人,处处针对惦记,若是提及他们自己的错处时,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毫无担当可言。 卢紫梦见他语气软和了些,便知是成功了一半了,她温声道:“大人,妾身原也是想着,无论如何,红杏的孩子都是姜家的血脉,大人若是要行大事,万不可将那孩子留在郡主府中,否则若是到时候他们以那孩子为要挟,大人又该如何?” 姜必武怔了怔,他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确是想着脱离梁家,只要他得胜回来,到时候便是那梁家想来也奈何他不得。 可是他却忽略了他的儿子了,还在郡主府的妻儿。 原以为郡主扣着红杏不许他们相见,是为红杏着想,是因为这卢紫梦做错了事,如今看来,不尽然。 原也是有着这一份心机在的,与其说是让红杏与那孩子回娘家,倒不如说,他们母子俩是徐若瑾扣留在郡主府的,姜府的人质罢了! 姜必武冷眼凝着她,冷笑:“你当初是如何将红杏逼得出了姜家的,如今竟还有脸来说这样的话?呵,如今你想当贞洁之女立牌坊了?不可能!” 卢紫梦扯着帕子,瞧着姜必武便泪如雨下:“大人以为妾身心里就不难受吗?这些年来,你又何曾真的怜惜过我?我舍了半条命为你生下一双儿女,可是你的心里却只有红杏生的那个,这些年妾身等啊等,盼啊盼,只盼着您能够发现妾身的好,知道妾身对大人的一片心意,可是妾身没有等到,却等到了红杏进了府,您将本该给妾身的,尽数都给了她,如何你就看不到妾身的一片真心实意。” 她哭得伤心,那梨花带雨又无助的模样教人心疼。 念及往日里的种种,若是没有红杏,他们的日子确会好过一些,可是如今他的心都在那儿了,他又能如何? 姜必武只觉心有亏欠,叹了叹气:“你莫哭了。” 卢紫梦捏着帕子擦眼泪,一面擦一面掉:“妾身知道爷是个有宏图伟业的人,妾身也想做个贤内助,诸事都帮着大人些,所以特意做了一桌的好菜,可是大人却要说这样的话来伤妾身的心,妾身念着那孩子,不都是为了大人吗?否则,妾身是厌极了那红杏,又哪里会这般考虑?妾身已经尽力了,真的已经尽力了,若是大人当真想念那母子,妾身便去那郡主府跪着,磕头认错。” 言罢她便要走,姜必武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卢紫梦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哭得姜必武一颗心都化成了水:“好了,别哭了,不是做了许多菜?想来你也是饿了。” 他替卢紫梦擦着眼泪,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她,她的容貌上不见半分老意,反倒越发的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那成熟的魅力似一根丝线,若有若无的将他缠绕着。 卢紫梦委屈得在他的胸口划着小圈圈,嗓音低柔娇弱:“大人可想过,妾身原也是个女人,妾身也盼着自家夫君能够疼爱妾身。”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眼底的厌恶早已经消息得一干二净:“以前,原是我的错,好了,不说那些了,先用膳,让我猜猜,这里头哪道菜是你做的。” 第3211章 心机 卢紫梦眼中带笑,心里却对姜必武的触碰极是反感。 她坐下,瞧着姜必武娇笑道:”大人若是瞧不出来,妾身可是要生气的。”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瞧着那正中间的一道菜:“这鱼瞧着不错,色香味俱全,想来定是出于夫人的巧手无疑了。” 妈妈见卢紫梦神色不佳,忙应和道:“还是大人了解些,这道菜可费了好些功夫才制成的。” 见姜必武神态温和目光都挪不开的样子,妈妈便也松了一口气,既是如此,想来先前那等子荒唐事也该消停了才是。 否则,若是一旦被发现了闹起来,百害而无一利的啊。 卢紫梦端了碗用了些菜,担忧道:“妾身知晓大人的大志,可是那红杏生的好歹是大人您的孩子,到时郡主府当真生了毒意,以那孩子为要挟……大人,不如妾身便不要了这脸面,去府中求一求,只要能将那母子二人接回来,便是再如何,妾身觉得也是值得的。” 姜必武替她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温和得不像话:“此事你无须操心,我自有安排,至于郡主府那边,你也不要去了,免得她无中生有,寻事让你难堪。” 卢紫梦一听他提起难堪,便委屈道:“先前,妾身原也是想着去佳鼎楼中给她招揽些生意,将两家关系也缓和一些,谁料她竟根本不领这个情,甚至将妾身赶了出来,那大半条街可都挂着那个牌子,实让妾身无颜面……” 姜必武搁了碗筷:“我还有事,去去就回,你在府中等我回来。” 卢紫梦捏着筷子直皱眉:“大人,可是妾身的菜做得不好?怎的不用完就走?” 姜必武看了看天色发,朝卢紫梦道:“我有事去一趟郡主府,过些时辰就回来。” 卢紫梦搁了筷子:“那妾身陪您一起去,若是妾身道歉态度好,那红杏想来,也愿意再回来的吧?” 姜必武见她这般温婉,还当她是真的变了,当即拉着她的手,语气温柔:“此事你就不要管了,徐若瑾的性子我实在太清楚了,你就不要再上赶着去让她指责了,在府中等我回来就是。” “妾身就知道,大人定是体贴妾身的,有大人这话妾身便觉知足了,便是被那瑜郡主赶一赶,欺负欺负,也是不打紧的。”她的话说得很漂亮,可是若是真的将红杏母子给接回府里来,那也断断是不可能的。 姜必武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匆匆走了。 妈妈瞧着那背影很开心:“如今也算是熬出头了,奴婢瞧着大人那个样子,想来也是真的对夫人上了心了,夫人也该放下种种,趁着如今还能回头……” 卢紫梦搁了碗筷,瞧着妈妈冷笑:“这男人的鬼话,也只有你才会这般信以为真,难道先前你吃男人的亏还没吃够吗?” 妈妈脸色微青,有些担忧:“夫人,您怎可有这样的想法?依着老奴看,大人如今浪子回头,您该高兴才是。” 卢紫梦扫了眼那只姜必武用过的碗,拿起来顺手便扔到了地上:“凭什么他想好好过日子了,我就要配合他好好过日子?这男人的鬼话你也信,到时候只怕不出几日,他便又会被打回原形,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还要像以前那样日日以泪洗面?” 妈妈扫了眼四处,见只有她与一个贴身的丫鬟在,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这般胡言,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只怕闹起来得不偿失。” 卢紫梦扫了眼那摔得碎成好几块的碗,冷笑:“你以为,人的感情是能破镜重圆的吗?以后但凡是他用过的东西,一律扔了,我每每瞧了都觉得厌恶!” 妈妈跟着卢紫梦进了屋,担忧道:“万不可再这般糊涂了啊,难道夫人就没有想过,那些事,有朝一日被发现吗?到时候只怕丢了颜面是轻,丢了性命是真啊。” 卢紫梦极是固执:“那又如何?那人是世子爷,他们谁敢?便是这姜必武这个没用的东西,必要的时候也是要仰仗那世子爷的帮衬,这些日子若是没有我在世了爷面前说话,他有那个本事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妈妈叹了叹气,无奈得紧:“夫人啊,您若是再不回头,可就真真是要撞南墙了,到时候若是出了事,便是谁来了也是无用的,这是要受世人不耻唾弃的。” 卢紫梦已经铁了心了,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冷笑:“你看那镜子里面的人,刚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如今我已经老了,我耗费了所有的心血在他的身上,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如今他都要将那个贱人和那个孽子接回府里了,到时候这府里哪里还有我的地位!” 阳光自窗外折进来,落在她的身上,那般温暖的温度,却暖不透她早已经陷入了极端的,冰冷的心。 “可方才还与大人说的好好的,您还说愿意去郡主府……” “呵,这样的话你也信?我如今还没有蠢到真的去郡主府替他丢这个脸。” 妈妈与她在一起多年,以前只觉得她有些小心机,那些心机足以保证她的地位,所以也就没有说过什么。 毕竟是混这样的深宅大院必备的,可是如今妈妈却发觉,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颇有小心机的姑娘了,她变得无情,变得冰冷,甚至变得冷血。 妈妈甚至相信,若是她会将那些事情告诉姜必武,那么卢紫梦必会毫不犹豫的将她给杀了,在这深宅大院里头死个丫鬟妈妈的,原就是极平常的一件事发,左不过就是仵作在验查尸体的时候添些银子罢了。 妈妈只觉背后发寒:“那,若是到时候大人将那对母子带回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卢紫梦凝着那碎在地上的碗,眸色微眯,寒光冽冽:“他便是带得回来,他也留不住!更何况,徐若瑾那个女人也不会轻易将红杏交给他,你若是不信大可好好看看。” 被太阳晒得化了的雪从屋檐上落下,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卢紫梦转身回了屋,妈妈紧跟着她。 原是想将她劝好的,可是谁料越说卢紫梦就越极端。 第3212章 郡主 正午用饭的时间已经过了,郡主府内正是一片欢笑声,徐若瑾正与悠悠在玩抓人的游戏,悠悠蒙着眼,张开小手胡乱的抓着,徐若瑾正逗着她玩,银花进来通传。 “郡主,那姜大人又来了。是不是要轰出去?” 徐若瑾想起那天那卢紫梦在佳鼎楼里做的荒唐事便觉得恶心,朝那银花摆了摆手:“轰出去。” 银花欢天喜地的走了出去,瞧着那站在大门口的姜必武,朝他道:“姜大人还是回去吧。” 姜必武无奈道:“还请姑娘再替姜某通传一声,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谈,与先前的恩怨私事无关,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再为通传一次。” 银花见他满脸诚恳,想着是不是真的有急事,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便又去通传。 悠悠抓着了徐若瑾,正开心着:“娘亲,换你来了。” 银花打外头进来,朝徐若瑾道:“郡主,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奴婢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徐若瑾倒想看看,他到底是要玩个什么把戏,当即挥了挥手:“那就让他进来。” 银花将人请了进来,姜必武瞧着徐若瑾,竟一片坦荡之气,不卑不亢的朝她见了礼:“参见郡主。” 徐若瑾抱着悠悠,打量着他,见他气色好了许多:“看来姜大人近来日子过得不错。” 姜必武垂眸,恭敬道:“承蒙郡主关心,这些日子,尚可。” 徐若瑾拿了水喂给悠悠,朝他道:“你这急匆匆的就来,有什么急事?” 姜必武理了理衣袍,抬头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不知梁大人可在府内?在下有事要与梁大人相商。” 银花朝他道:“大人去了后院,想来一会儿就过来了。” 姜必武发现,只要他的态度是好的,徐若瑾的态度和言语也断不会差到哪里去,所谓敌强我强,敌弱我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多谢郡主。” 悠悠拉着徐若瑾往外走,一面道:“娘亲,和悠悠去玩嘛,成日的坐在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徐若瑾也就跟着悠悠出了大厅,结果迎面碰上了来大厅寻妻女的梁霄。 徐若瑾朝梁霄努了努嘴:“寻你的,我带着悠悠去内院。” 梁霄瞧着悠悠,笑道:“爹爹不在的时候,悠悠要做些什么?” 悠悠站得笔直,朝梁霄道:“要听娘亲话,要保护娘亲,要让娘亲开心。”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极是满意:“去吧。” 徐若瑾也不知梁霄与那姜必武谈了些什么。 银花担忧得很:“郡主,你说那姜大人是不是从您这儿下不去手了,所以打算从四爷那儿下手了?” 徐若瑾牵着悠悠,朝银花道:“你去问一问红杏,姜必武来了,她要不要带着孩子与他见一面。切记,见与不见全在她,你不要给她任何压力,若是想见,那你便带她过来,我在内院等她。” 银花十分不解,瞧着徐若瑾懵了:“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那姓姜的先前那么对红杏姐,便是红杏姐跟了他回去了,他府里的那个母老虎会放过她们母子吗?到时候只怕性命堪忧啊,怎么您还要让奴婢去问一问。” 徐若瑾顺手摘了一束梅花给悠悠:“这是她一辈子的人生大事,我只希望诸事都是她想要的,而不是让她因为我的意见和态度便决定了她可以做和不可以做,我希望能够听从她自己的心,她想要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去吧。” 再说了,那卢紫梦便是能嚣张,想来也是嚣张不了多久了。 那样的事情,换了谁,一旦被发现,那都是大问题了,若是被夫家弄死了,连官都不必去报。 银花见徐若瑾说的也有道理的,这就去红杏的小院。 红杏与春草正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手里是些刺绣的小物件,原都是做给那孩子的。 红杏见银花难得来,有些诧异:“银花?你怎么来了?郡主呢?你不是一直陪着郡主的吗?” 银花憋着心里的气,朝红杏道:“那姓姜的又来了,郡主让我来问一问你,你要不要带着孩子见一见他。” 红杏手中的针不经意扎了手,心头猛的一慌:“我……我……” 银花见她这般犹豫不决便来气,想到徐若瑾的叮嘱又有些无奈,只得好言相劝:“郡主说都听你的意思,你怎的还这般犹豫。” 红杏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想见的。 到底那姜必武是这孩子的父亲。 可是,若是见了,她心里又难受,即便是孩子的父亲,先前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又该如何原谅? 一时之间两个人在她的脑子里打起了架,春草见她迟迟不肯回复,便知她是内心极度矛盾,于是接了她手里的活计,朝她温声道: “不要觉得矛盾,既然郡主让银花来问你了,自是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的,你也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样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你想如何。” 红杏仿佛受了极大的鼓舞,朝银花道:“那……那我便见一见吧,总归他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如今也渐渐大起来了,总不能连父亲也不曾见过。” 春草笑道:“既是想见的,那就去见就是了。” 银花气得不行,可是也没办法,只得沉着一张脸将她带去了内院。 内院里徐若瑾与悠悠正在玩,见抱了孩子来的红杏,顿时便奔了过去,朝徐若瑾笑道:“这个孩子好可爱呀娘亲,你快来看。” 红杏眼眶泛着红,瞧着徐若瑾便跪了下去:“郡主,是奴婢给郡主添乱了。” 原本那么洒脱泼辣的一个丫头,却因感情,变得柔弱伤情…… 徐若瑾将她扶起来,瞧着她怀里的孩子笑道:“原也是瞧着你带着孩子在那小院里足不出户的,唤了你过来闲坐。” 红杏狐疑的望向银花:“不是说……” 银花气道:“那姓姜的同大人正在书房议事呢,你就这么迫不急待想见他不成,我看你真要是这样舍不得,你直接跟他回去得了,由着卢氏那个女人害了你们母子去!” 徐若瑾微微拧眉,对银花这话极是不满:“怎么说话的?” 第3213章 无言 银花气得不行。 “郡主,那姓姜的一家原就不是什么好人,先前红杏姐被欺负成那样,那卢氏也是安然无恙的,如今不成她还想要回去吗?到时候被欺负了,便是打了郡主的脸面。” 这番说辞又让红杏陷入了纠结的境地:“郡主,奴婢……” 徐若瑾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朝银花温声道:“先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便是再拦着她,你又知道她想要些什么?咱们虽是要护着她,可是到底也是舍不得她受了伤去,如今只望她诸事随心,不后悔就是了。” 银花咬着唇,瞪了红杏好一会儿,转身便走了。 悠悠站在徐若瑾的身旁,瞧着她怀里的这个孩子欢喜得很:“娘亲,他好小哦,悠悠也想抱一抱嘛。” 徐若瑾朝她摇了摇头:“悠悠还小,抱不动的,当心将小弟弟给摔着了。” 悠悠眼巴巴的瞧着那可爱的孩子:“娘亲,就抱一下嘛,你瞧他,可喜欢悠悠了,对吧?” 她去抓孩子的小手,孩子抓着她的食指便不松了,眨巴着眼睛瞧着悠悠,嘴里还在吐着小泡泡,分外可爱。 红杏站在徐若瑾的身旁,瞧着悠悠满眼和善:“郡主,如今瞧着悠悠小姐这般开心,奴婢的心里也是开朗的,奴婢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心里总会有些放不下。这是奴婢的孩子,奴婢也希望他像悠悠小姐般,过得无忧无虑又快乐。奴婢并无旁的想法,只是这孩子到底也是有父亲的。” 徐若瑾轻拍着这孩子的背,朝红杏笑得温和:“旁的自不必说,你的性子我知道,只有一点,你要明白你自己想要些什么,如若过得不好,那么一切又有何意义?” 红杏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悠悠瞧着徐若瑾怀里的孩子欢喜得紧:“娘亲,求你了,给悠悠抱一下嘛,就一小下,他瞧着可好爱呀,悠悠喜欢他,娘亲,他什么时候可以长得和悠悠一样的大?这样悠悠就有伴啦。” 徐若瑾捏了捏她的小脸,哭笑不得:“你哪里没有伴了?那昕儿、擎儿不都是你的小伙伴吗?” 悠悠委屈得很:“可是他们离悠悠好远,都不能每天陪悠悠玩。”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如今娘亲和爹爹不都在陪着你玩吗?” “可是……爹爹和娘亲是大孩子,悠悠想和小孩子玩。”悠悠揪着手指头,小声的嘀咕。 跟大人玩,无非就是那些,可是和孩子就不一样了,可以过家家啦,可以去躲猫猫的。 红杏瞧着悠悠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再看一眼自家还在郡主怀里睡觉的这个,不由叹了叹气。 若是她也寻得个好人家,想来也会如郡主这般,过上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日子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让这个孩子连父亲都没有。 怀里的孩子喃喃了两句,又继续睡,瞧着徐若瑾哭笑不得:“这么小的确是每日每日的都在睡觉,可你这……怎还在睡?莫不是哪里不适?” 红杏摇了摇头,有些心酸:“郡主,这孩子的身体倒是无碍,只是每入了夜的时候总会哭闹,所以白日里便没什么精神,所以奴婢这才抱了这孩子过来。” 想见他爹一面,不知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徐若瑾探了探他的额头,小家伙微微睁了睁眼,悠悠欢喜道:“娘亲,你看他,他醒啦,悠悠可不可以带着他去玩。” 徐若瑾望向红杏:“可取了名字了?” 红杏摇了摇头:“小名唤作阿离,大名……还不曾。” 悠悠狐疑道:“娘亲,他叫阿离呀?” 徐若瑾摸了摸悠悠的发,笑道:“对,以后就唤他阿离。” 红杏垂眸,叹了叹气:“这取名一事,奴婢也没什么学识,总取不好,干脆也就没取了。” 悠悠瞧着这孩子,笑盈盈道:“娘亲,前些日子不是教悠悠学了个新词吗?叫气宇轩昂,悠悠瞧着,阿离生得最是好看,不如叫轩昂好了。” 红杏眸色微亮了亮:“轩昂……好,奴婢多谢小姐了。” 悠悠扬着下巴,笑盈盈道:“以后阿离就是我的朋友了,悠悠会保护他的。” 红杏感激不已,瞧着悠悠满眼的喜欢。 院内倒是一派的其乐融融,直到那梁霄从书房来了内院,红杏瞧了半天,不见梁霄身旁有任何人,一时眼神都跟着暗淡了。 徐若瑾见梁霄就这么过来了,狐疑道:“那姜必武人呢?” 梁霄一见红杏便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想来红杏还是知道的好:“他准备再次请命挂帅掌管七离,,今日前来,不过是提前与我打个招呼摆了。” 如此一来,姜必武的意图便已经很明显了,而他与梁霄的感情,想来也是走到了尽头了。 红杏接过徐若瑾怀里的阿离,脸色苍白:“原是……原是奴婢多虑了,奴婢这就回去了。”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红杏,无论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论郡主府与姜家的关系如何,我希望都不会影响你做任何决定。” 红杏瞧着徐若瑾,眼眶微红:“郡主……” 徐若瑾朝她点了点头:“去吧。” 红杏换着阿离,转身匆匆回了小院。 银花瞧着她当当的失落,恨铁不成钢:“小姐,那姓姜的如今想来是连妻儿都不顾了,执意要与梁家闹翻了!枉费了红杏在这院子里等了他这样久,结果他倒好,想来也是半点都不曾提及这母子二人了,那红杏算个什么了,郡主你竟还劝着她让她跟着心走,她若是再跟着心走,只怕就要走到那姜必武的姜府里去了。”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扫了眼银花:“你懂什么?此事你主子自有打算,莫在多嘴。” 银花顿时便被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跟在二人的身后,那是憋了一肚子的无奈。 梁霄瞧着在那摘梅花的悠悠,笑道:“悠悠,可想出去走走?” 悠悠摘梅花的动作微顿,瞧着梁霄摇了摇头,有些害怕:“不想去,悠悠想在府里陪着娘亲。” 梁霄见她这般态度,想来是还记着那日的事情,有些担忧:“这平日里悠悠可是成日的想着去外边玩,如今可是哄着也不出府了。” 第3214章 请求 徐若瑾瞧着那摘梅花的孩子,也是担心得紧:“想来是那日的事情给她留了阴影,便让她呆在府里修养一段时日也好。终归在府里她是安全的。” 梁霄有些无奈:“我是担心她在府里闷坏了,到时候着急的不还是你?到时候心疼的可就是我了。” 徐若瑾领着他在亭里坐下,温了一壶好酒,担忧道:“那姜必武此番复请命去七离,你说皇上会不会答应?” 梁霄捏着酒盏,笑道:“此事与咱们不相干,且由着他去,成与不成原都是他的命数。” 徐若瑾盛了半盏酒,酒中泛着梅的清香:“想来若不不是迫切的想脱离梁家,他也不会这般急切才是。” 梁霄对这样的事情向来看得很开:“他若是有远大前程自去就是,于梁家没有关系,倒是如今我只想陪着你与悠悠,就这样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旁的什么,哪里有你母女二人重要。” 天色渐渐暗沉,偏院的红杏在门口坐了许久。 直到夜色完全暗沉下来,香草提着灯盏取了吃食回小院,见她还在发呆,有些无奈:“红杏,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红杏这才回过神来,“香草,我这心里乱得厉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实在没有个主意,你说让我诸事随心,可如今,他却是连孩子也不愿再见上一面了。” 香草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亮,朝红杏温声道:“你不要想多了,四爷也说了,姜大人要去七离,事务繁忙些赶不及过来也是应当的,再说了,这天下哪里有不想要儿子的?” 红杏叹了叹气,雾色从她的嘴里缭绕出来,衬着她那满脸的无可奈何让人瞧着有些心疼。 “你不要安慰我了,这若是换了平日里,便是无论如何也会想着来这儿见一见的,如今他要去七离,那七离据闻凶险得很,此番他若是去了,也不知会不会是天人永隔了。” 香草其实是极不喜欢那姜必武的,只是如今红杏的心里明显还是放不下,她又不知如何劝。 毕竟连郡主都说了,愿不后悔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她又能刀再说些什么? 阿离一到了夜里便开始哭,红杏忙去哄孩子,可是也不知怎的就是哄不好。 红杏是又无奈又心疼。 月上柳梢头,大雪已经停了,浅浅的光洒在都城,仿佛替每一处都添了白净的光。 家家户户都陷入了沉睡中,却不知有几家在梦里辗转反侧了。 次日的清晨,姜必武早早便起身收拾自个。 卢紫梦替他将衣袍一一打理好,朝姜必武笑道:“妾身在此祝大人马到成功。” 姜必武内心十分忐忑,惆怅道:“还不知皇上那儿如今是个什么想法,折子昨儿夜里就已经送上去了,可是到如今还没有消息,怕是要搁朝堂上安排了。” 卢紫梦替他将盘扣打理好,细白的指打他的胸口划过,巧笑倩兮:“大人这般努力,想来皇上是看得见的,大人只管沉住气,妾身在府里等着大人的好消息。” 姜必武点了点头,瞧着卢紫梦,欣慰道:“如今你倒是变故不少。” 卢紫梦领了他至餐厅用膳:“妾身的变故,还不都是大人的功劳吗?大人,用膳吧,可别耽误了上朝。” 姜必武见卢紫梦这般安抚他,心里踏实了些,不成功,便成仁,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草草用过膳,卢紫梦便送姜必武去了姜府门口,远远的她便瞧见那夜志宇的马车也使了过来。 夜志宇微微挑开帘子,朝着这姜府门口微点了点头,姜必武还以为这是与他打招呼,心里约莫便又有了些底气,与卢紫梦吩咐了两句便上了马车。 卢紫梦回府之后整个人脸上都扬溢着笑:“妈妈,方才你可瞧见了,他向我打招呼呢,在他的心里,想来一定是有我几分分量的,否则,他也不会这样了。” 妈妈劝卢紫梦清醒些:“那世子爷想来是在与大人打招呼。夫人,无论什么事情,您都应该弄清楚明白了,抓紧在手里了,再来下定论,否则贸然这般信任于人,只怕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更何况,那世子爷的府中,原就是有世子妃的。” 卢紫梦横了妈妈一眼,冷笑道:“曹氏那个女人,若是论起身段容貌来,哪点比得上我?世子爷岂会对她这样一个女人上心?如今能够帮到世子爷的人可是我,而不是她曹氏,迟早有一日,世子爷定会废了她!” 妈妈听着只觉心都要凉了:“话可不能这样说,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 卢紫梦摆了摆手:“好久不曾起过这样一个大早了,你去忙吧,我乏了,要歇息一会。” 妈妈叹了叹气,无奈道:“小姐,回头是岸,否则便是万劫不复了。” 卢紫梦躺在软塌上小睡,听着那话有些不耐烦:“妈妈,我求你是求你帮我,不是让你处处都来教育我应该如何做,你若是看不习惯,或者不想帮,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断不会像对待那贱婢一般待你,只给你些银钱,你自请离去,回乡好生养老就是。” 她言语间显得分外冷漠,瞧着妈妈的视线里凝着些意味不明的灰暗,看得妈妈前后发凉。 一个视人命连蝼蚁都不如的人,又如何会对她手下留情?况且眼前的这个孩子,当真是她从小瞧到大的吗?还是说这些年,她其实从来都不曾正视过这个真正的,心思歹毒的卢紫梦? “老奴跟了小姐几十年了,小姐的脾气老奴原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这事非同小可,老奴向来只盼着小姐能够过得好,夫妻和睦……” 卢紫梦翻了个身,淡道:“妈妈想是年纪大了,也该歇息了。” 妈妈叹了叹气,朝卢紫梦无奈道:“无论夫人要做什么,便是豁出去了老奴这条性命,老奴也在所不惜,可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闹得大了,到时候只怕性命堪忧,世子爷虽瞧着皮囊好看,可是老奴也曾听人提及,是个极阴险的主,您在那世子爷面前又如何讨得到半点的好?” 卢紫梦嘴里虽说着让她走,可是心里到底是明镜似的,她离了娘家这些年,许多的事情都是妈妈在她的身旁帮衬着,若是没有这妈妈,只怕也没有如今的她了。 第3215章 恩准 “妈妈为着我好,我自是知晓,只是妈妈也看见了,在那姜必武的眼里,我又算得了什么?如今便是好了,也不过是一时的,谁知道他请命去了七离之后,会不会再娶个贱人回来?这男人原都是一样的,你瞧他先前对那红杏那般上心,如今便是去了郡主府,也是不闻不问,谈完了正事转眼就回来了,他既舍得下红杏,又怎会舍不下我?” 妈妈瞧着卢紫梦,眼底的光一点点的熄了下去:“可再如何,有些事情,也是做不得的啊,若是被人发现了……” 卢紫梦理了理衣袍,侧躺着,姿势有些撩人: “妈妈慌什么?莫说我不怕暴露,便是暴露了,不还有世子爷这个高个儿的顶着吗?谁又能查到我的头上来?左不过寻个花街柳巷的顶了包就是了,妈妈可知,他比我更怕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若是闹到了皇上那儿,只怕他的乌纱帽又要摘了。” 妈妈无奈了,干脆便不理了:“罢了,以后你要如何便如何吧,老奴着实是老了,管不了这许多了,如今唯一盼着的,便是夫人能够平安顺遂。” 卢紫梦近前去,将人扶了起来,温声笑道:“妈妈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自己,至于那些事情,我处事定然分外小心,又有什么人能够查得到?只要妈妈愿意帮着我,我必然是平安顺遂的。” 妈妈站起身,瞧着卢紫梦很是无奈。 这上朝的时辰,一转眼的功夫也就到了,各路大臣都已经在大殿里候着了。 皇上的许多事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机处与御书房处理的,极少会这样大张旗鼓的行朝令,如今众人齐聚,想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姜必武见皇上来了,当下也不含糊,直接便站了出来:“皇上,臣愿为皇上分忧解难,自请挂帅出征七离,还请皇上恩准。” 朝中一瞬间便炸开了锅! “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将梁大将军给落下,私自出兵了不成?以姜大人这能力,只怕还需长进些时日才是吧。” 姜必武面色微沉,瞧着那开口的大人,沉声道:“臣不过是替皇上分忧罢了,何来党派之论?这位大人想是新来的,竟连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那人瞪着姜必武,气道:“臣虽是新人,却也只知梁大人用兵如神,至于姜大人的名讳,臣却是从未听说过!不知姜大人凭何本事去出征七离,到时候可别平白让人瞧了笑话去才好。” 姜必武凝着他沉声道:“姜某与梁大人自不可比,如今梁大人闲赋在家,皇上屡次相请都请不动,为人臣子,便只有替皇上分忧解劳!再者,姜某也是个斩过敌人头颅的汉子,哪里当不得?” 那人瞬间哑口无言,瞧着姜必武脸色暗沉沉的。 其余人多半是观戏的状态,整个大殿里再无一人说话。 而站在一旁被罢了统领之职的陆凌枫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发,不知皇上会不会准许。 夜微言见满朝文武都没说话,当即点了点桌面,朝那姜必武道:“姜爱卿待大魏之心,朕已然明了,既是如此发,姜爱卿便回府准备准备,于下月初一出发。” 姜必武微微有些意外,他原本准备了许多的说辞,如今却不想竟如此顺利? “臣必当竭尽全力,定不负皇上所托。” 夜微言朝他摆了摆手:“可还有事奏?” 众臣又开始议起了旁的事情。 在场最高兴的,大概要数陆凌枫了! 他终于不用去七离了…… 严弘文见众人在议事,扫了眼身旁的姜必武,冷哼了哼。 下了朝,姜必武朝严弘文笑道:“驸马对姜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严弘文扫了他两眼,淡道:“不知姜大人是马革裹尸还是得胜回朝,严某拭目以待。” 姜必武今日的心情极好,他与梁霄原就是一路的,如今他要去领那梁霄的功劳了,这严弘文自是要不痛快的。 这样的不痛快不知道还会不会蔓延到郡主府里去? 若是能,那可真真是太解气了! 其实朝中大半都对姜必武有意见,虽说众人忌惮梁霄,可是若是论起打仗来,有十足十把握的,还是梁霄啊,更何况这两个名字在七离,只怕一说出来,连那夜哭的孩子都该吓着了。 严弘文是全程冷着一张脸回的公主府,公主一迎上来便瞧见他的脸色不对。 第3216章 幽怨 熙云公主一度还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伸了手在额上摸了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蒋明霜端了茶盏来,狐疑道:“早晨出门上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可是朝上发生了些什么?” 严弘文接了那茶盏砸在桌案上,气得牙痒痒: “如今那梁霄的位置都让给那姜必武来坐了,我能不气?那个人原也瞧不出有什么出息!由着他去那七离,这不是胡闹吗?那姜必武会打什么仗!若不是在梁霄身边也跟了些年,只怕也是个只会提着长刀往前冲的主!” 熙云公主拧眉,担忧道:“如今看来,只怕皇上是想削弱梁家的实力了。” 蒋明霜不懂这些,但是却也知道是一个将门中人担当不起一个为将者的职责,那么这个身份与地位多少都是有些尴尬的。 严弘文气道:“最令人生气的是,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人替梁家说话,哦对,除了那个新来的,可是他说话又能顶什么用?下个月初一就要出征了!这发出去的圣旨,皇上又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熙云公主扯着帕子,朝严弘文道:“那姜必武论武力不及梁霄,论排兵布阵亦不及他,此番他出征,于我们而言,倒未必是一桩坏事,只是,如今我最担心的还是梁家,这将军不出兵,却让那姜必武带兵,大魏百姓会如何作想?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架空了梁家,将那出征的大任给姜家了。” 严弘文原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叹了叹气:“如今这个情况,当真是急人,并非是皇上不许梁霄去,是皇上让他去他不去!” 公主府也真是为了那郡主府一家操碎了心。 这儿正愁着呢,夜微言下了朝之后便去了楚云秀那儿。 楚云秀正带着擎儿在雪地里玩,擎儿走路走得摇摇晃晃,因着他身上穿的也不少,这般瞧着倒像个小胖子似的,可爱得紧。 良妃正摸着肚子跟在擎儿的身旁,那嘘寒问暖又担忧的语气,瞧着跟亲生的似的。 “擎儿,可仔细着些,别摔着了,否则擎儿母妃可是要心疼的。” 擎儿手抓着亭子的木沿,走得乐呵呵的。 良妃走到楚云秀的身旁坐下,满脸笑意:“贵妃姐姐,擎儿这孩子可真是乖巧,也不知我这个是个什么性子,这些日子在肚子里头动得厉害,若是调皮捣蛋的,那臣妾可就要头疼了。” 楚云秀并不喜欢她,只简单敷衍道:“总得生下来才知道。” 良妃摸着肚子,眉眼里透着祥和的笑意,她倒不在意楚云秀如何待她,更重要的,是夜微言的想法。 “贵妃姐姐与臣妾情如姐妹,只盼着到时候这孩子生下来,也能与擎儿如亲兄弟一般才好呢。” 叶荷见楚云秀实在不想听下去了,便转了话题:“良妃娘娘,奴婢替娘娘问一句,不知那青争如今可醒了没有?这两日娘娘来,奴婢却只瞧见了腊梅。” 良妃脸色微变了变,牵出一抹笑:“叶荷与青争的关系也是这样要好吗?” 叶荷端了茶盏搁在良妃的手旁,笑道:“并非如此,只是那日在楚府的丧礼上,奴婢见她做事勤快,问一句罢了。” 腊梅当即道:“还昏迷着呢,娘娘已经请了太医为她诊治了,却不知为何还未醒,听旁的宫女说,想是掉进了那湖里,魂魄叫那湖里的水鬼给收了去。不知是不是该替她请个好些的道士做些法将那魂魄收回来。” 楚云秀捏着茶盏吹了吹,擎儿在踩着雪,他见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只觉得极是有趣,每走两步总要瞧一瞧身后,想探查那声音的由来。 如今的擎儿,已经两岁了,说话走路都比之前要利索得多了。 这人的寿命相对于其他的许多生物来说,也算是漫长的了,只是能够自己主宰而不需要照拂的,也不过就是那几年。 毕竟初生时需要照拂,年纪再大些,还是要管着,再大些不过几十的光景,一晃眼便到了年迈时,依旧还是需要人照看着。 陈公公打外头进来,见了良妃笑道:“良妃娘娘也在呢?” 良妃捏着的帕子几乎要扭出一个新的形状出来,她面上不动声色:“原是怕贵妃姐姐闷着,故来陪她说说话,陈公公可是有要事知会?” 陈公公点了点头,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原是皇上吩咐的,着娘娘收拾一番,马上随皇上出宫去一趟郡主府。” 楚云秀原也是厌烦了这良妃,见天的在这儿姐姐长姐姐短,听着真是烦人得紧。 正好先前有些事情,也是要与徐若瑾说一说的,否则若是有些话憋得久了,想来总归是会也问题的。 “有劳公公回禀皇上,臣妾收拾一番这就过去。” 良妃坐在她身旁一时有些尴尬:“贵妃姐姐既是要出门了,那臣妾也就不打扰了。” 楚云秀笑道:“本宫既是忙着,就不送你了。腊梅,好生将你主子带回宫里去,外边雪天路滑,多注意着些。” 腊梅连连应下,楚云秀便带着擎儿进内殿更衣去了。 出了那西偏殿的门,良妃一张脸气得铁青,瞪着那一湖水咬牙切齿:“实在是欺人太甚,纵是本宫怀着孩子又如何?在他的心里,竟这样无视本宫,如今可好了,连个太监也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腊梅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低声道:“娘娘,这儿是西偏殿贵妃娘娘的地盘,咱们还是谨慎小心着些,免得教那些有心的人听见了,平白断了您与贵妃娘娘的姐妹之谊。” 说起姐妹之谊,良妃便笑了:“我倒是要看看,世人都在传是瑜郡主杀了那贤妃,如今这贵妃姐姐,又是要以何种面目去见那瑜郡主。” 腊梅扶着她往外走,扫了眼湖面只觉阴森异常:“娘娘说得极是,依着奴婢看,那往日的情分,也怕是要折损得八九不离十了。毕竟那贵妃娘娘可是颇看重贤妃,先前贤妃做了那等事,她还不是向皇上求情,从轻发落了。” 第3217章 静观 良妃听着这话只觉心里好受多了:“呵,我便是要看看,她们那所谓的姐妹情谊还能撑多久。” 腊梅见她脸色还算不错,便提及了那青争:“主子,那……青争之事,打算如何?太医说了,缺了几味重要的药材,那药材原也是娘娘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用的,她一个宫婢哪里配得上那样好的东西。” 良妃行至湖外的亭前坐了下来,将身上的披风捂得紧了些:“既是如此,你就去告诉她,若是愿意将楚府的名册交给我,那我便替她医治,如若不然,只怕她就要为那贵妃娘娘平白送了她自己的性命了。” 冷冽的风卷起那微末的雪,雪落在良妃的身上,添了些许的寒气,良妃垂眸,掸了掸,视线落在湖面上,凝结着诲暗不明的色彩: “如若还是不说,想来太医也是尽力了,便与这湖里查出来的尸体一起,焚了吧。若是用来做了花肥,也是极滋养的。” 腊梅心里却是早已经有了旁的主意:“娘娘,奴婢回去便去青争那儿办妥。” 今日的天虽下着些小雪,却不及平日里那般冷,微弱的阳光打那云端折下来。 徐若瑾听得夜微言要来郡主府的时候还有些傻眼,好在陈公公早早派了人过来通传了。 徐若瑾有些担心:“皇上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早晨的时候不是已经允了那姜必武,让他去七离了?这里边想来已经没有咱们什么事了才对。” 梁霄按着慌乱的徐若瑾,安抚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就是。” 徐若瑾抱着他,担忧得不行:“你让我如何放心,若是他不放心姜必武……对,想来他就是不放心姜必武。” 梁霄将人紧紧的抱着,安慰道:“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让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再说了,那贵妃娘娘不是也一并来了吗?你与她想来也是有话要说的,与她一次性说清楚也好,眼下这个时机正是恰当。” 徐若瑾叹了叹气:“我与云秀的事情都好说,想来那些言论她也不曾听进去,若是当真听进去了,也断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你……我记得皇上上次登门便是想劝你去七离,这一次许又是故技重施。” 梁霄哭笑不得:“怎说你也是郡主,怎的这样担心我上战场?” 徐若瑾都担心死了,却见他这般轻松,心里又气得很,朝着他的手上便拧了一把:“我不管那些,我只要我的夫君平平安安的陪着我们母女!什么郡主,什么家国大义,你论了家国大义,可皇上又何曾顾及过这些?他因你功高便处处防备,却不知你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替他守下了多少疆土。” 梁霄扫了眼大厅,见没有外人,这才朝她道:“好啦好啦,你放心,我一切都听你的。你笑起来的时候可是最好看的,这般板着个脸可不妥。” 徐若瑾顿时便笑了:“你这是说我不笑的时候不好看?” 梁霄笑道:“不敢不敢,在我心里,娘子乃天下绝色,世间少有,无论什么模样,都最是好看。” 窗外的雪拂进屋子里,还没落地便被屋子里的暖意融化了,悠悠坐在软塌上吃点心,朝银花乐呵呵道:“你瞧,娘亲和爹爹在一起,每天都太甜啦,悠悠牙都要被甜出虫子啦。” 银花笑道:“这说明郡主与郡马爷的感情好呢,小姐该高兴才是。” 悠悠捏着糕点,塞得小嘴鼓鼓的,极是可爱:“我才不要当娘亲的小灯盏呢,点在他们中间,像什么话。我想和擎儿玩,想去瞧阿离。” 平日里红杏是带着孩子足不出院的,所以悠悠对于阿离的知之甚少。 自打阿离在她面前露了个脸,她便开心了,成日的想着有个同她一般的孩子一起玩了。 “小姐怎的提起阿离这般开心。” 悠悠哼哼道:“有他在,悠悠便算不得这府里最小的孩子啦,这府里最小的孩子可是阿离。” 银花哭笑不得,到底是个孩子,在意的竟是这样的小事,这孩子的心思,着实可爱。 “小姐,再等等,皇上和贵妃娘娘就带着小殿下来了。” 外头忽的有了动静,徐若瑾与梁霄原是要按理去外边迎接的,可那人吩咐了,不过是私访,不必兴师动众,所以梁霄与徐若瑾便在大厅里候着。 在众人的目光里一辆马车进了梁府的内院。 夜微言与楚云秀在众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叶荷抱着擎儿跟在后边。 众人一通见礼,夜微言摆了摆手,朝梁霄笑道:“爱卿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梁霄瞧着夜微言,狐疑道:“不知皇上私访……” 夜微言朝梁霄笑道:“想来贵妃与瑜郡主也许久不曾见了,所以特带来一并见见,至于朝堂之事,你随朕书房再议。” 梁霄这便了然了,他拍了拍徐若瑾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忧,转而将皇上请去了书房。 楚云秀瞧着那二人的背影,有些担心:“我也不知道皇上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今日来得太突然了。” 徐若瑾近前安抚道:“走,咱们也去内院说话,这儿总归太冷了些。” 楚云秀与徐若瑾一块儿去了内院,内院里难得红杏也带着孩子来寻徐若瑾,谁料两波人便撞了个正着。 楚云秀见了红杏,再看看她怀里抱着的,欢喜道:“这就是那孩子吧?快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那孩子生得白嫩,大约是父母生得也不差的缘故,那些个好些的地方尽数被他给捡了去。 楚云秀瞧着喜欢得紧:“这孩子生得可真是好看,可取了名字了?” 红杏垂眸,恭敬道:“回贵妃娘娘话,这孩子名唤阿离,名轩昂。” 悠悠跳到楚云秀的身旁,笑盈盈道:“这名字可是悠悠替阿离取的哦,想必将来定是个气宇轩昂的小弟弟呢。” 孩子们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怨,在她们尚幼小的心灵里边,拥有的尽数是纯善,所以对着阿离也不会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想和他一块儿玩罢了。 第3218章 其变 楚云秀瞧着悠悠赞道:“是吗,悠悠可有先生教了?” 悠悠摇了摇头,有些抗拒:“悠悠有爹爹教就够了,才不要那些先生呢,我听府里的人说,若是学得不好,可是要打手心的,可疼了。” 徐若瑾拉了众人进里屋,朝悠悠道:“你若是学得不好,便是你爹爹教的,也必会打你小手心。” 悠悠低头看了看自个的小手板,撇了撇嘴:“爹爹打也好过旁人打!娘亲,我想和擎儿玩先前那个小玩具。” 擎儿的手里还捏着一颗东珠呢,咿咿呀呀了半天也没见悠悠搭理他,整个人眼神都粘在那阿离身上,擎儿便不开兴了,这会儿见悠悠瞧他一眼,顿时便乐了,将手里的东珠伸了过去要给她。 “悠悠……玩。” 叶荷瞧着自家小殿下这个狗腿的样子,真真是恨铁不成钢,满满的无奈: “先前殿下要来的时候寻这东珠寻了许久,平日里藏宝贝似的藏着,结果竟给忘了藏哪儿了,咱们一群人帮着找了好一会儿,险些让皇上久等了,奴婢还以为他是又突然想起这珠子了,不曾想,原是要送给悠悠小姐的。” 徐若瑾瞧着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对自家女儿这般上心,也是欣慰的,只是谁又知道这份好能持续多久。 悠悠瞧着那珠子,也是喜欢得紧:“娘亲,这个珠子好好看,悠悠可以拿来玩吗?” 徐若瑾笑着点了点头:“既是擎儿主动送你的,你便收着。” 悠悠开心得紧,奶娘抱了阿离也凑了过来,阿离离这会儿才来了精神,觉也不睡了,眼巴巴的瞧着这两个将东珠滚来滚去的伙伴,一时咯咯直笑。 这内院里也显得甚是热闹。 楚云秀瞧着那些个孩子,叹了叹气:“只盼着他们能一生顺遂,莫像我这般坎坷才好。” 徐若瑾瞧着自家悠悠,心里也是没个头绪:“但愿如此。” 在坐的各位,谁都没有资格说自己过得是顺风顺水的,眼下的一切都是经过了她们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甚至有些还是倾尽了她大半的生命力。 越是看起来光鲜的,可能不为人知的苦楚便越多。 楚云秀念及姜必武之事,朝红杏道:“我在宫中时,听闻皇上已经下旨让姜大人出征七离了,你可有何打算?”她说的是红杏。 徐若瑾叹了叹气,有些无奈:“如今我也不知如何劝她了,只盼着她自己能看开才好,否则便一辈子都要困在那个圈子里了,这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过。” 红杏牵出一抹苦笑,不再作答,其实许多事情,连她自己都还不清楚,她又如何去给众人一个答案? 楚云秀见擎儿和与悠悠蹲在一处将那东珠当作弹珠玩,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呼,心里琢磨了一下,端了盏茶递给徐若瑾。 “如今已经过了这样久了,那刺杀之人却依旧没有着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 提及贤妃,徐若瑾也怔了怔:“云秀……” 楚云秀拉着她的手,态度极是诚恳:“不过你放心,即便楚家对此颇多怨言,我却是知道的,这件事情与你毫无干系,我只盼着那案子能够早日了结,也好还你一个清白,你不知道,如今外头那些谣言真是越传越过份,便是我坐在马车里路过都能听见那些人在高谈阔论,甚至有赌坊以此为赌注。” 徐若瑾笑道:“我知道你是信我的,清者自清,至于旁的,倒是无所谓,此案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楚云秀无奈道:“这件案子这样久了,那夜志宇竟还没有查出来,这是他的失职!只是你不知道外边的传言,有说因你身份特殊,杀了贤妃后被皇上庇护,所以此案终会不了了之,那赌注分好几种,一是赌杀手,二是赌查不到杀手,三是官官相护……” 徐若瑾笑道:“是吗?那我倒是可以去押一把,到时候指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呢,若是赚了,定与你五五开。” 楚云秀无奈道:“我都担心死了,怎的你还有心情玩笑?” 见楚云秀瞧着她又紧张又担忧的模样,徐若瑾拉着她的手,笑道: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此事你不必多心,这件事情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且贤妃之死也确实给我提了个醒,我与你的关系原就是极近的,难免其他人会再下手,所以你我必要多加防范才是。” 楚云秀见她并不在意那些,一颗心稍放了放:“若是能将那凶手查出来倒也好了,我担心的是那杀手许还会有旁的目标。” 徐若瑾点了点头:“确是如此,那日贤妃死的时候悠悠也瞧见了,吓得好长一段时日都在做噩梦,只是,若那些杀手要对付我,那日我身边并无护卫,若是要对我们母女动手那也是轻而易举,却为何弃我们于不顾便跑了?” 楚云秀细想了想,猜测道:“许是想营造出郡主府杀人的假象,若当真是如此,那背后之人,想来定是十分可怕。” 这也是徐若瑾担心的,她的视线落在与悠悠玩东珠的擎儿身上,见擎儿瘦得有些厉害,狐疑道:“你那宫中的伙食,是不是不大好啊?” 楚云秀见她盯着擎儿瞧,当即便明白了:“平日里擎儿的吃食是不曾克扣过半分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添上许多辅食,可却不知为什么,擎儿消瘦得很,如今算起来,也有两岁了,瞧着还是清瘦得厉害。” 徐若瑾按住她的手,温声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我让沐阮过来瞧瞧,如今那幕后之人与刺客都没有抓到,凡事还是要谨慎小心为上。” 楚云秀点了点头,担忧道:“擎儿的事儿,原也请了御医来瞧过,也没瞧出来是个什么典故,可我瞧着擎儿这般瘦,又心疼得紧,还是有劳那位神医了。” 徐若瑾给了银花一个眼色,银花退下去请沐阮去了。 悠悠不知怎的,与擎儿争执了起来,悠悠一气之下便轻轻的将擎儿推了一把。 擎儿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热闹的阿离瞧着也有些懵,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第3219章 诊治 楚云秀瞧着倒在地上的擎儿担忧道:“擎儿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日后可如何是好。” 擎儿摔在地上也不哭,眼巴巴的瞧着悠悠好一会儿,才委屈的走向楚云秀:“母妃,她打我。” 楚云秀瞧他委屈又无奈的模样哭笑不得:“擎儿,你是男孩子,怎能这般?该有担当才是。” 擎儿如今年岁尚小,不知这楚云秀口中的担当是什么。 悠悠挪了过来,瞧着擎儿,也是有些傻眼的:“娘亲,悠悠以为擎儿该比悠悠还要厉害才是,没想到推一下就倒啦。” 擎儿真真是委屈,他本就生于皇家,被人各种呵护着,原本生得又瘦小些,如今被未婚妻一推就倒,说出来只怕旁人都要笑话了。 沐阮这时候正在熬药,听了那银花的话便拎着东西去了内院。 内院两个孩子似是生了些嫌隙,那小殿下也不知怎的,瞧着竟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沐阮的性子向来是随性习惯了,如今见了楚云秀,也只是笑:“贵妃娘娘的气色瞧着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想来大约是近来在调养的缘故。” 看向徐若瑾,“怎么了?又要指派我做哪些活计?” 徐若瑾也不与他客气:“我总觉得这孩子削瘦得厉害,你替他瞧瞧,可有哪些不妥之处,否则怎的这般削瘦?” 沐阮摆了摆手,笑盈盈道:“不着急,待我问一问咱们可爱的悠悠。悠悠,这是怎么了?愁着一张脸。” 悠悠瞧着自个的手,眨眨眼,无辜道:“方才我和擎儿玩,一不小心把他推了一把,就把他给推到地上去了,小舅舅,你快给擎儿瞧瞧。” 沐阮哭笑不得:“我当是什么事,原是心疼未来的夫君呢。好,舅舅瞧在你的面子上,就好生替他看看。” 悠悠朝擎儿点了点头,温声道:“擎儿莫怕,小舅舅可厉害了,死人都治得活。” 擎儿将手伸给沐阮,沐阮号了好一会儿的脉,最后摇了摇头,直叹气:“小殿下这身子,也是弱了些,一个男孩子,还是要练剑习武,一来锻炼身体,二来……” 沐阮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紧张兮兮的悠悠:“这二来嘛,也能保护住想要保护的人不是,否则,这堂堂一位皇子,竟连一介女娃娃都打不过,传出去了,日后岂不是让人笑话?” 楚云秀觉得倒也是在理:“如今他还不过两岁,只怕这个时候就开始练……” 沐阮摆了摆手,朝楚云秀道:“这习武自是越早开始越好。”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朝沐阮笑道:“你是不知道,悠悠如今不过三岁,梁霄就已经开始让她习武了,这大清早的便将她唤起来,蹲在那外边扎马步呢,我原也是担心这孩子身子弱受不住,只是悠悠喜欢,也就随着她去了。” 楚云秀诧异的瞧着悠悠:“当真如此?可她还这样小。” 悠悠晃了晃小拳头,朝楚云秀笑道:“悠悠以后要保护好多好多人的。” 擎儿见她这般,忙驸和道:“擎儿也、也要保护好多人!” 沐阮拍了拍手,笑道:“这不就对了吗,若是想要护住一个人,那也须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否则那可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了,贵妃娘娘,我再给你把把脉吧。” 楚云秀伸出手,瞧着沐阮:“有劳沐神医了。” 沐阮眉眼弯弯:“她的话谁敢不停听?我不想来也得来啊,若是得了空了,记得让悠悠过来给我扇扇火,这孩子勤快,让她做些什么总能做好,可比我那两个小药童靠谱多了,就是识不得药材,总容易放错药材煮。” 众人默…… 这放错药材的问题,可比把没把控好火候的问题要大多了。 这沐阮还敢让悠悠去。 徐若瑾捏着帕子笑道:“到时世人说沐神医下错了药,这个罪责可不要推到悠悠的身上来。” 沐阮拍了拍身上的药沫,收了诊脉的手:“我既舍得让她去,那断不能让她糟蹋了我那些上好的药材。” 话题一转,又落到了楚云秀的身上:“贵妃娘娘这身子虚得很,近日想来也是吃着药的,若是贵妃娘娘觉得吃着身子不适,不妨试一试我的方子。” 楚云秀收了手,瞧着沐阮,狐疑道:“倒不曾有甚异处。” 叶荷忙道:“娘娘,你这记性着实不好,您忘记了?每到夜半您总睡不着,那梅花雪水都让您藏了几十罐了,原都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采下来的。” 沐阮点了点头,朝她道:“那便是药补得太厉害了,身子一时吃不消的缘故,我开的这个方子,乃是温补,断不会让娘娘再有夜里无眠的感觉。” 楚云秀望向徐若瑾,温声道:“若是能解此困处,那真是太好了。” 沐阮临时差人取了笔墨写了个方子递给叶荷:“这些药也可配食,用以食补。” 待事情都吩咐完毕了,沐阮提着医药转身就走,“我那炉子上还温着药,先回了!” 悠悠朝沐阮笑得甜甜的:“小舅舅慢走!” “还是悠悠有良心。” 沐阮走得潇洒,迎着风雪一派逍遥,让楚云秀看得有些小羡慕。 若是常人都有他这份不求、不怨、不贪的心境,就好了…… “娘亲,你瞧小舅舅的背影,真真是帅气呢,爹爹说那逍遥,是不是就是小舅舅那样?悠悠也想那样。”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悠悠笑道:“你小舅舅那是悬壶济世,瞧着风光,实则成日的替人医病还没银子花,你若是想与你小舅舅逍遥,娘亲可不拦你。” 悠悠眨了眨眼,小声道:“娘亲,去逍遥没有银钱花吗?” 徐若瑾挑了挑眉:“那是自然,若是收了人银钱,怎还好叫悬壶济世?” 悠悠声音又压得低了些,几近嘀咕:“若是没有银钱就买不得糖葫芦也见不着擎儿和娘亲了,悠悠还是不去了。” 擎儿拿了手中的东珠递给悠悠,温声细语:“赠你。” 两孩子先前还在闹呢,这一转眼的功夫便和好了,阿离凑近二人的身旁咿咿呀呀,想与他们说话,可奈于什么都说不清楚,只得在奶娘的怀里瞧着他们玩。 第3220章 逍遥 楚云秀叹了叹气,朝徐若瑾低声道:“如今良妃势头极盛,常在我宫中出入,也不知她那心里如今打的是什么算盘。” 徐若瑾拧眉,担忧道:“先前她不过小使了些手段,便让你母子二人吃了那些亏,你须得多加小心才是,眼下情况特殊,我又入不得宫,只能靠你自己了,但是若是有什么应急的事,你也只管吩咐人过来,我定会替你想法子。” 楚云秀点了点头:“你说的我自是知道,只是良妃如今总有些反常,瞧着怪怪的,可哪里反常一时半会的又说不出来。” 徐若瑾担忧的瞧着楚云秀:“可做了些什么反常的事吗?” “倒是不曾,只是如今她的肚子月份也渐渐大了,总在我那偏僻的西偏殿来来往往的,也不像话,若是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只怕到时候便是有一张嘴出说不清楚了,可是偏又赶不走,那姐姐妹妹的,叫得可亲热了。” 叶荷接了楚云秀的话又道:“郡主有所不知,每次那良妃都是择了皇上过来的时辰提前了一会儿过来的,但凡是那良妃来了,没一会儿皇上一准过来!奴婢着实是生气!有一次她还硬生生将皇上拖去了她的宫里,宫里的那些人还当是娘娘怕了她。” 徐若瑾微拧眉,沉声道:“那良妃原就不是个相与的,如今你也只能诸事小心些了,但凡是要给她用的菜式之类的东西,一律都要请御医来瞧过,免得有旁人借刀杀人。” 这般一说,听得楚云秀的背后发凉:“那我还不如对外称病,不理世事。” “那你不是将皇上一并关在外边了吗?那良妃想来无非就是那些个手段,你谨慎万全些总是没错的。” 徐若瑾握着她冰冷的手,将一个汤婆子塞进她的手里。 “你瞧你,在屋子里暖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手暖和些,还是这般模样。可让我如何说你才好。” 楚云秀握着那汤婆子,朝徐若瑾笑道:“我身子原就是这样了,若是要调理,还不知要花上多少功夫,所幸万事还能与你说说,否则在那宫里……唉。” 叶荷抱了披风来,朝楚云秀道:“娘娘,近来温度低得很,娘娘还是先披上这披风,莫要着凉了才好。” 楚云秀将披风穿上,朝徐若瑾道:“这到了冬日,总觉冷得厉害,好似多少碳火都不管用。” 叶荷笑瞧着那披风,朝徐若瑾道:“得亏了皇上差人送来的羽衣呢,质地轻薄,却暖和得很,娘娘有时候便是穿得少了,披了这披风便也不这么冷了。” 徐若瑾瞧着那披风,有些诧异:“这披风,好像是进贡的,想来待你也确是上了几分心的,云秀,你要切记,你是宫中,不是寻常百姓府里的夫妻恩爱,皇上那个人,你总归还是要有些手段才是。” 楚云秀点了点头,温声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下次会多加注意的……” 厅里的悠悠竟不知何时,教起了擎儿扎马步:“你再蹲些,手握成拳头,爹爹说了,蹲着不是让你全蹲地上,你再站起来些,太高了太高了,不行,你瞧我的。” 悠悠又给他示范了一遍,擎儿没坚持两下便摇摇晃晃的要倒了,得亏奶娘扶了他一把。 擎儿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也可以!” 悠悠点了点头,笑得春风满面,如同一个小仙女,擎儿瞧着怔了半响,喃喃道:“母妃,她……她方才笑的好好看。” 楚云秀哭笑不得:“擎儿可喜欢?” 徐若瑾笑道:“这两个孩子再大些,若是也如这般,那你我也能放宽些心了。” 原本嘛,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又是姐妹一般的友情,若是两个小辈能喜成连理,想来也是一桩好事。 “母妃,孩儿喜欢。” 小孩子们的年纪虽然小,可是他们对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却不如大人那般模糊。 他们的感情来得最是直接,喜欢的便是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 悠悠拿着手里的东珠,朝徐若瑾道:“娘亲,擎儿送了悠悠这个呢,可好玩了,就是在地上磨了磨好像有点坏了。” 她将东珠拿过去,递给徐若瑾瞧,瞧着徐若瑾的眼神有些担忧。 楚云秀接了那珠子看了一眼,上好的珠子,有一块儿被磨破了些,瞧着悠悠这紧张的神色,楚云秀笑道:“无妨,不过是些小珠子罢了,悠悠若是喜欢,我那儿还有一颗,一并取了来送你,凑一对可好?” 悠悠接回那珠子,正欲拒绝,擎儿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语气里竟有些老成:“母妃,好的都给她。” 楚云秀哭笑不得:“这小子倒真是,年纪小小便知道疼人了。” 擎儿将腰间挂着的玉佩,脖子上挂着的、还有手腕上套着的一并塞给了悠悠:“都给你。” 悠悠抱着手里这几件东西,只觉都好看,只是,她也不是夺人所好之人:“擎儿,你这些我不能收。” 擎儿扶着椅子,瞧着悠悠问:“喜欢?” 悠悠默了默点了点头,擎儿小手一挥,大气得很:“你开心,我也开心。” 悠悠瞧着手里头的东西,望向她娘亲,有些愁:“娘亲,这些东西,都是男孩子的呀,悠悠也用不上……” 擎儿见她不要,顿时便急了:“用的上用的上。” 悠悠将东西递还给他:“你如今连我都打不赢呢,我可不能要你的,若是旁人欺负你了,你还可以拿这些砸他,待你的武功和爹爹一样厉害了,你再将这些送给悠悠。” 擎儿瞧着手里的东西很是惆怅:“母妃……” 楚云秀笑道:“悠悠,既是擎儿想送你的,你就收着。” 悠悠纠着小手瞧着徐若瑾:“娘亲,咱们用来当了,接济那些穷人好不好?” 徐若瑾将悠悠抱在怀里,温声道:“这是小殿下赠的,可不能随便便发卖了出去。” 悠悠摇了摇头:“那悠悠不要了,悠悠有好多好多,都是娘亲和爹爹送的,已经够多的了。擎儿,你收着。” 叶荷接了擎儿手里头的东西,朝擎儿道:“殿下……” 擎儿小脸严肃的瞧着悠悠,默了一会儿朝她道:“日后我寻了女儿家喜欢的赠你。” 悠悠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好。” 第3221章 赠言 这内院是一派祥和,书房里就显得拘谨了些。 夜微言与梁霄正在对弈,瞧着他这棋子挑了挑眉:“爱卿如今棋艺见长,连朕都只能勉强小胜。” 梁霄捏着黑子,朝夜微言道:“府中常与我媳妇儿对弈。” 夜微言落了子,朝梁霄道:“朕已下旨,着姜必武挂帅出征七离。你可有话要说?” 梁霄笑得坦荡,丝毫不觉得呆在这府里不出征有何不妥:“皇上圣明。” 夜微言瞧着那一盘棋子,忽觉感概万千: “此番出征着实不易,朕还记得当年你我一同对付澶州王、涪陵王的时候,你为朕做的那些,如此恩情,朕自不会忘。” 念以先前的事情,梁霄眸色微动了动,瞧着夜微言,淡道:“此乃臣份内之事。” 夜微言话锋一转:“只是,如今朝霞公主与梁大将军下落不明,外边传言四起……” 那些事情一桩一件都在提醒着夜微言,梁霄有异心。 梁霄起身,朝夜微言道:“梁家向来在朝中只求自保,不知为何外人竟猜梁家有异心,臣现下没有追问那夜志宇为何还查不到父亲下落与朝霞公主尸体的失踪,他还要屡屡找茬,此事还请皇上给臣一个说法!” 夜微言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这夜志宇办事,莫说这一桩了,就连那行刺贤妃的刺客都还不曾查出来,顿觉尴尬。 “朕与爱卿不过是聊聊天罢了,爱卿何必这般严肃?坐。” 梁霄拂衣坐下,朝夜微言道:“皇上,臣如今妻女围绕,断没有了当年那些热血的心力,臣早先在战场九死一生,如今只盼着能多陪陪她们,至于朝堂之事,臣早已经无心过问,还请皇上放宽心。” 夜微言细细打量着梁霄,见他神色诚恳而气质坦荡,打趣道:“都说你宠妻如命,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梁霄吹了吹茶面的雾气,聊了这么久,终于扯出了个笑脸:“她便是臣的命,所以臣如今只想在这府里好生呆着,享享清福。” 夜微言端了茶盏抿了抿,搁了茶盏朝他笑道:“爱卿与朕相交多年,朕岂有不信之理?如今不过是闲来寻你下盘棋罢了,这子,该谁走了?” 梁霄捏着棋子默了一会儿,朝夜微言淡道:“好像该皇上了。” 夜微言拍了拍脑袋,朝梁霄道:“朕近来政务繁忙,连带着这记性都不如从前了。” 眼瞧着这正午的阳光也下去了,银花打外头近来,恭敬的跪下:“皇上,四爷,郡主已经差人去佳鼎楼备了一桌席面过来,还请皇上移驾用膳。” 夜微言落了一子,起身笑道:“此番,倒是朕赢了,朕瞧着爱卿这棋艺,又好似低了不少。” 梁霄走在前边,淡道:“原是与夫人下得多了。” 夜微言一听便好奇了:“输赢如何?” 梁霄走在九曲回廊上,外边的雪衬了阳光的热度,雪水自屋檐上滴落。 “不曾赢过。” 夜微言只觉神奇:“哟?徐若瑾的棋艺什么时候居你之上了?朕若是得空了,须得与她对弈一局,一观真假才是。” 梁霄远远的便瞧见悠悠打远处跑了过来,目光瞬间变得格外温柔:“臣自打娶了她,这一辈子便只赢了那一次,其余的时候,做什么都是输的。” 夜微言一开始不明其意,后来才听明白。 原来这辈子最大的胜利就是娶了徐若瑾,既是娶了她,那么之后的事情,又岂敢赢得过她?那自是要处处包容忍让的,如此一来,可不就是那句话了吗? 悠悠远远的跑过来便窜进了梁霄的怀里,甜甜的唤着他:“爹爹,今日娘亲可大发慈悲了,特意让人煮了你爱吃的菜呢。” 梁霄抱着悠悠,微微拧眉:“悠悠,见了皇上要说什么?” 悠悠侧头想了想,朝皇上道:“皇舅舅吉祥万安。” 夜微言瞧着悠悠这模样着实喜欢得紧:“这有女儿就是好,成日的粘着,便是轻唤你两句,心都要化了。” 悠悠趴在梁霄的肩上,瞧着夜微言笑得甜糯:“皇舅舅这么说的话,擎儿该伤心了。” 夜微言步入正厅,便瞧见擎儿规规矩矩的站着,朝夜微言恭敬的见了个礼,奶声奶气地道:“儿臣,见过父皇。” 夜微言将擎儿一把抱起来,朝他笑道:“如今倒是懂规矩了许多,瞧着又长了些年岁了。可饿了?” 擎儿点了点头。 其实是悠悠一大早见了吃的便嚷嚷着饿了,在场的原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只是这刚过来的二人罢了。 夜微言一拂衣袍,朝众人笑道:“那就用膳吧,悠悠,坐到朕身边来。” 悠悠笑盈盈的便凑了过去,“皇舅舅好久没见到悠悠了,悠悠可不一样,悠悠长高了。” 徐若瑾笑道:“你便是再高,你也高不过你爹爹去。” 悠悠嘟着嘴,哼哼道:“悠悠可比擎儿高!” 夜微言理了理衣袍,悠悠瞧着他那腰间的玉佩好看,伸了手便摘了来,拿在手里把玩,一面诧异道:“娘亲,你看呀,这个玉佩真好看。” 楚云秀瞧着夜微言的神色有些紧张:“皇上,悠悠年纪还小不懂事……” 夜微言干脆便将那玉佩解了下来递到悠悠的手里,朗声笑道:“无妨,她既是喜欢,拿着便是!这可是朕送给未来儿媳妇的礼。” 悠悠眨了眨眼,瞧着夜微言笑盈盈道:“多谢皇舅舅。” 徐若瑾忍不住拂额,这孩子到底知道不知道儿媳妇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拿着这一块玉佩就将她自个给卖了。 “悠悠……” 夜微言朝徐若瑾摆了摆手,笑道:“朕送的,便是送了,你我原也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这皇上说跟你是一家人,你若是真将自个当成皇家的人了,那你就是个糊涂蛋了。 徐若瑾还不至于犯这样的糊涂,只是她也有些意外,夜微言竟这样大方? 要知道,这皇上佩戴的玉,可不是一般的玉,且玉上又雕刻有龙的纹样,就这么给了悠悠,实在不得不让人深思。 第3222章 用饭 众人吃着饭,皇上与梁霄喝了些小酒,悠悠瞧着手里头的玉佩差点饭都忘吃了。 擎儿坐在楚云秀的身边情绪有些小低落:“母妃,悠悠是不是不喜欢擎儿?” 楚云秀诧异道:“擎儿怎会这般想?” “她收了父皇的。”擎儿瞧着拿了玉佩玩得不亦乐乎的悠悠,心里的小失落都快打成结了。 楚云秀温声道:“擎儿如今还小,有些事情自是还不懂,待再大些就会明白了,只有一点擎儿要记得,悠悠是喜欢擎儿的,擎儿要快些长大。” 擎儿瞧着悠悠,瞧了半响也没见悠悠看他一眼:“可是……” “来,先用膳。”楚云秀看了眼叶荷,叶荷便端了膳食过来。 因着是佳鼎楼做的,那手艺极是独特,以致于这一吃就有点撑。 悠悠瞧着玉佩草草用了些膳,瞧着皇上笑盈盈的问:“皇舅舅,这个玉佩可以当掉吗?” 夜微言笑道:“朕既已经赐给你了,如何处置便由你来决定。怎么,听着你这个意思?是要将朕的玉佩当了不成?” 悠悠捏着玉佩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悠悠想卖了,换些银钱给没钱治病的穷苦人。”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发,眸子里尽是喜欢:“好,有这样的想法,真不愧是真的儿媳妇!” “这么说,皇舅舅是同意啦?”悠悠捏着玉佩开心得紧。 徐若瑾正欲开口,梁霄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徐若瑾只得禁了声,见悠悠这欢快的模样,又有些担忧,总觉得今日皇上来得太过突然。 得了夜微言的准许,悠悠格外开心。 擎儿默了默,又将他的东西取了下来,递给悠悠:“随你用。” 悠悠瞧着那小一号的玉佩,眨了眨眼:“当真?” 擎儿瞧着悠悠忽的笑了:“你开心就好。” 夜微言见此笑道:“想不到擎儿小小年纪,便已经会开始照顾人了。” 这两岁的孩子,虽年纪还小,到底还是分得清喜欢与不喜欢了。 用过了膳,夜微言便准备打道回宫。 徐若瑾拉着楚云秀的手,温声道:“你回了宫之后切记,要一切小心,若是实在没有法子了,还有我在。” 悠悠拿着两个玉佩,瞧着要上马车的擎儿,万般不舍:“就要回宫啦,悠悠想和擎儿玩……” 擎儿也是万般不舍,楚云秀应了徐若瑾的话,低头瞧着擎儿:“擎儿,咱们得回宫了,过些时日再来陪悠悠玩,可好?” 擎儿朝悠悠见了个君子礼,朝悠悠道了别,与楚云秀上了马车。 待马车走远了,悠悠瞧着手里的玉佩欢喜道:“娘亲,你瞧,不知这两个宝贝可以换多少银钱呢?” 徐若瑾瞧着悠悠有些无奈:“悠悠,你怎的谁送你东西都要接着?” 悠悠眨了眨眼,糯糯的嗓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娘亲赚的银钱拿去帮别人啦,悠悠也要帮忙。这是他们赏给悠悠的,可算不得悠悠蛮横抢东西。” 梁霄将她抱起来,笑道:“这样的想法,是极好的,像你娘亲一样,善良又好看。” 悠悠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徐若瑾是又开心又无奈。 那边马车里,楚云秀有些担忧:“皇上,那玉佩……悠悠年纪还小不懂事,还望皇上息怒。” 夜微言瞧着楚云秀,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朕岂是那斤斤计较之人?那玉佩既是送给未来儿媳妇的,又有何不可?况且,这孩子得了那东西,心里装的竟是民生大计,爱妃,朕这婚得亏是赐得早,否则可不知有多少人跟咱们抢儿媳妇呢。” 楚云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见他这般说,暗自松了口气:“擎儿,可听见你父皇说什么了?日后可不能欺负悠悠。” 擎儿听得云里雾里的,稀里糊涂的应了。 夜微言回了宫便让陈公公备下笔墨。 陈公公正狐疑这皇上又要下个什么决定呢,近前一看,就见夜微言拟旨,着赐梁霄镇国公爵位,梁鸿为镇远大将军,共同协助姜必武共建七离。 陈公公瞧着顿时便懵圈了:“皇上,您这……这是让梁大人去七离了?可老奴听闻梁大人原是没有心思去七离了,既是不愿去,您让姜大人去原也是好的,怎的还要抬了梁大人的身份?” 夜微言搁了笔墨,挑了挑眉:“不服?” 陈公公低声道:“皇上,老奴原是不议朝政的,只是这梁大人非比常人,若是论起军功来,这镇国公的身份,原也是当得的。” “那就去传旨。” 陈公公见夜微言捏了茶盏坐在一旁悠闲的模样,担忧道:“皇上,这……若是梁大人抗旨可如何是好。” 夜微言眯了眯眸子,朝陈公公道:“食君之禄,必忠君之事,这般浅显的道理,想必镇国公不会不明白。” 陈公公担忧道:“皇上,话虽如此,可是奴才担心这瑜郡主那边,只怕……” 夜微言瞧着陈公公笑道:“此事无须担忧,她这个镇国公夫人也不比一个郡主亏。更何况,悠悠又是朕的儿媳妇,她自会明白。” 这亲上加亲的事儿,那徐若瑾哪里有不向着他的道理? 陈公公这才松了些气:“皇上,奴才这就去宣旨。” 夜微言朝陈公公道:“你去,让他们重新拟一份旨意再去传,另外,由礼部与钦天监一并择个吉日,着镇国公的册封之礼。” 陈公公这才应下,接了那圣旨匆匆去退了出去。 那圣旨一出去,朝堂一片哗然。 最先知情的就是那负责拟旨的几位大人,此时领了旨意便匆匆回了皇上的正殿。 正殿里夜微言正在批折子,骤然见了这么几个人,还有些纳闷:“朕不是让你们拟旨去郡主府传旨?一个个来此作甚?” 陈公公见夜微言脸色不大好,擦了擦跑出来的汗,低声道:“皇上息怒,这几位大人原也是看了这圣旨的内容,恐有不妥,便随奴才一并过来了。” 夜微言扔了手中的折子,凝着众人:“怎么?朕的旨意有何不妥?” 第3223章 国公 左督御史捏着圣旨哆嗦着道:“皇上,此旨万万不可,那梁大人早先便仗着自已将军的身份与军功不将诸大臣放在眼里,行事作风颇为不良,这简直就是在藐视皇上的权威啊,皇上,万望三思。” 夜微言凝着那左督御史,淡道:“此旨由内务府拟制,你一个左督御史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不成朕的朝堂日后都要由着你们几个做主了不成。” 众臣那一颗不平的心瞬间被压了一半儿。 左督御史是个新上任的,饱含着一腔的热血,当即道:“皇上三思,那梁府手里原就有兵权在握,如今若是再成了镇国公……这镇国公的位份可谓是极高,皇上这般许给了梁大将军,恐诸人不服啊,若是梁大人因此而得意忘形,恐生谋逆之心呐。” 夜微言扫了眼那左督御史,若不是看在这货的父亲的份上,岂能由着他这般放肆,如今脸色也不大好了。 “梁爱卿为国打下汗马功劳,守下了多少国土?朕说他当得起这镇国公一位,他就当得起!此事休要再议,都退下!” 左督御史瞧着夜微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臣自知此举必让皇上不悦,只是臣还是要说!梁大人当不得镇国公,否则只怕日后会越发得意忘形,越发不将皇上与诸位大臣放在眼里了。” 陈公公见夜微言脸色铁青,便朝这大臣低声道:“大人,您还是先不要说了。” 左督御史跪在地上,其余的几位内务府拟旨的如今也是敢怒不敢言。 夜微言拿起折子,看了两眼,又扫了眼左督御史,淡道:“你既如此替朕着想,不如便去北城,正巧北城的县令亡故了,你此番去刚好顶上他的位置。” 陈公公心猛的一惊,那北城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荒凉得很:“皇上……” 夜微言扫了眼内务府几个人,淡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拟旨?如今北城缺人,朕若是派人去得晚了,恐生乱。你便三日之内启程吧。” 左督御史嗫嚅着唇角,好一会儿才道:“臣……领旨。臣的那些话还望皇上三思。” 夜微言瞧着那左督御史,眸色里透着些信任:“朕与梁爱卿那是过命的交情,他的秉性如何,朕比任何人都清楚,如若再有人在此挑拨离间,那就休怪朕不客气!” 左督御史有些震惊:“皇上,自古以来,只有臣从王权的,而那些信任权臣的君王里边又有多少下场是好的?皇上三思啊。” 夜微言被他嚷嚷得有些烦燥:“退下。” 陈公公近前去,好言相劝:“御史大人,这话奴才一早就说过了,您非不信,如今可千万别再惹皇上生气了,请。” 左督御史只得起身告退,临行前还朝陈公公道:“此事还望公公多劝一劝皇上,皇上定不能为权臣所蒙蔽啊。” 陈公公将人领了出去,低声笑道:“大人说笑了,这皇上的心思又岂是咱家一个太监能左右的?此去北城路途遥远,大人慢走。” 左督御史无奈的叹了叹气:“想我一腔热血欲报朝廷,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陈公公瞧着那左督御史离开,身旁的小徒弟凑了过来,低声道:“这御史大人莫不是还想着皇上能让他那一番话升官呢?也不想想,这梁大人与他一个左督御史,那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陈公公瞪了小徒弟,低斥道:“在这宫里头岂能这般议论大臣?你小命不想要了?赶紧进去伺候着,呆在这门口作什么。” 小徒弟摸了摸被拂尘抽的手臂,朝陈公公道:“师父,徒儿也是瞧着那御史大人怪傻的,皇上这个性子,那可是吃软不吃硬的,这般急火火的上来,那便只有发配的了。” 陈公公拂了拂衣袍,瞧着那又开始下雪的天气:“你去吩咐内务府,再添两盆碳进殿里,莫要将皇上给冻着了。” 小徒弟笑盈盈道:“师父,听闻如今梅花开得正盛。可要摘些回来插瓶?” 陈公公扫了他两眼:“就你多事,这插花赠花的事儿是你该干的吗?这事儿自有各宫的娘娘主张,你这么凑过去做什么,赶紧去添碳。” 小徒弟连连点头:“这就去这就去。” 陈公公望着消失在大雪里的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群兔崽子,如何能走到他这般圆滑的地步? 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闹腾得很,空有一腔热血,却通常不带脑子,这样的人在这宫里头,只怕也是难活下去。 这小徒弟若是没有陈公公罩着,只怕也是早就不知道化成哪朵花下边的花肥了。 陈公公入了内殿,便瞧见内务府的人已经拟好了旨,他上前便接了旨,朝皇上道:“皇上可还有话让奴才传?” 夜微言摆了摆手:“去吧。” 陈公公转身去了郡主府传旨。 到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悠悠闹了一整日,如今早早也就睡下了。 徐若瑾与梁霄也是欲歇下了,听得银花说那陈公公来传旨了,还有些诧异:“这好好的,传的什么旨?” 梁霄按着她的手,温声道:“去看看。” 二人匆匆穿了衣去了正殿,陈公公见了梁霄笑道:“咱家可要恭喜梁大人了。” 梁霄理了理衣袍,又替徐若瑾将披风系上:“不知喜从何来?” 陈公公笑道:“梁霄接旨。” 梁霄与徐若瑾对视了一眼,见徐若瑾有些紧张,便道:“你放心,我与皇上早就已经说清楚了的。” 夫妻二人这才跪下接旨发。 陈公公打开旨意念了一通,大意便是,赐梁霄为镇国公爵位,梁鸿为镇远大将军,协助姜必武共建七离。 念完了旨意,陈公公朝也梁霄笑道:“恭喜镇国公,贺喜镇国公了,在这大魏,放眼历朝历代的,哪个都没有您这个年纪便当了镇国公的,您这可是大魏的头一个呢。” 梁霄接了旨,无奈道:“我如今只想着在这府里陪着妻女,对这等事,并无兴趣。” 陈公公忙劝道:“瞧镇国公您说的,皇上对您也极是看重的,还请镇国公莫要让皇上失望才是。就说奴才来的时候,那左督御史便去见了皇上,皇上力排众议,对那左督御史说,皇上与您这过命的交情,您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可清楚得很,这一会儿的功夫呢,就将那左督御史给发配到北城去了。” 第3224章 传旨 梁霄望向徐若瑾,见她脸色不大好,担忧道:“承蒙皇上厚爱,臣如今只想在府中陪着妻女,这镇国公一事……” 陈公公急得满头大汗,这瑜郡主也不帮着说句话,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国公大人,您如今也只管在府中享福就是了,若是得了空了,有了闲心了,便替那姜大人指点一二,您是国公爷,是上战场的事儿,自有姜大人冲在前头,哪里劳您再像先前那般,这皇上也是对您实打实的信任,还望三思呐。” 梁霄有些无奈,这镇国公的位置可以说是大魏的一等公爵了,若说文臣里头宰相为首,那这武臣里边,便以镇国公为首,这样的名头,在皇上继位之后是不曾有过的。 如今将这个名头给了他,那就意味着,他想这样一味的避让躲懒,那是不行的。 陈公公急得要哭了,望向徐若瑾,夜微言说了,必要的时候可去让徐若瑾发表一下意见:“郡主,您倒是说句话呀。”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手把玩着瓶子里头的花,淡道:“我倒觉得,这些年他为国征战九死一生,守下这许多的城镇,这镇国公一位倒也配得上他。” 陈公公面上一喜,瞧着梁霄:“国公爷,您看你这……” 梁霄瞧着那圣旨与国公印、兵符、有些无奈:“在我这府里,诸事权是我媳妇做主,既然我媳妇说了,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陈公公见他身后的梁七接了东西过去,顿时便松了一口气:“老奴就先在此恭喜了,皇上已经吩咐了礼部与钦天监择一个良辰吉日,再行受封之礼,还请大人静候佳音。” 梁霄点了点头,淡道:“梁七,替我送一送陈公公。” 梁七送了人出去,赏了好些银钱给他,乐得陈公公合不拢嘴。 梁七朝陈公公道:“郡主让我传意,贵妃娘娘之事,还请陈公公帮衬一二,若在宫中母子平安,郡主自另有重谢。” 陈公公笑道:“郡主客气了,这时辰不早了,那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 梁七退了一步:“慢走。” 陈公公走了,徐若瑾和梁霄是没法睡了。 “你与他在书房都谈了些什么?这一转眼的功夫,怎的你就成了镇国公了?” 梁霄感叹,“他这是放心不下姜必武,必须要把梁家拴上一个才行。” 徐若瑾还是担心:“身在其位,必谋其政,你如今是国公爷了,高高封赏在前,你可要小心他后续再给你派什么棘手的任务,唉,这又是赐婚、又是封你国公爵位,可我却越发的不踏实。” 徐若瑾疾步回了屋中暖和着,“你还是别让悠悠跟着学武了,整日舞刀弄剑,到时候还上阵父子兵不成?” 梁霄知道徐若瑾担忧他的安危,“我可从来不曾想过要让悠悠上战场,我独独这一个女儿,宝贝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上战场?我不过是想着日后那小子要是欺负她,她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 “万一这以后喜欢的不是那小子,是别的人了,那若是要退婚的话,如今我是镇国公了,想来这婚事也是退得成的,你说是吧。” “噗!跟皇上退婚?你倒真想的出来。” 徐若瑾仔细琢磨琢磨,“若非夜擎和楚云秀都是不错的,这门亲事还真想让悠悠退了。” “如今皇上既给那姜必武挂了帅,又同时封了你的爵位,你说他那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梁霄将被子团在她身上,温声道:“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媳妇,咱们该歇息了。” 徐若瑾叹了叹气,躺在床上,见梁霄没有被子,便将被子挪了一半给他:“如今也只有你睡得着,我是半点睡意也没有,这皇上先前什么事还与你商量,如今升镇国公之事,想来也是不曾问过你了。” “你方才接旨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梁霄哭笑不得,宠溺得看着她笑。 徐若瑾无奈道:“那旨意都已经送到门口了,连着那些个册封时应该拔给的宝册、宝印。兵权一并交了过来,你还能摇头说不行吗?到时候只怕真来个抗旨的罪了。” 梁霄将人揽进怀里,温声道:“此事你放宽了心,我自会护着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 徐若瑾叹了叹气:“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梁霄却是笑着的:“与其担心这些,不如享受当下,好好试试这个镇国公夫人的名号,瞧瞧会不会比瑜郡主这个名头好用?” 徐若瑾哼哼道:“我倒是觉得,梁夫人这个名头最是好用。” 二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这儿是睡好了,可是那朝堂却是乱了,整个如同一锅粥一般,尽数是些个关于镇国公的泡泡。 天色初亮,便有人待不住了,不管是不是沐休的日子,火急火撩的便去了方府。 方子华这会儿正在睡梦中,府中人不敢打扰,杨万勇只得在正殿里候着,这一候便多候了一个多时辰,再见方子华时,已是正午了。 方子华差人将杨万勇请去了书房,狐疑道:“今日沐休,何事这般匆忙?” 杨万勇瞧着方子华衣着简雅却极尽华贵,他手里头的那只猫通体雪白,呆在他的怀里,时不时睁开一双慵懒的眼看上他两眼。 杨万勇急道:“方大人难道不知道吗?皇上已经将镇国公之位赐给那梁霄了!连圣旨都是昨儿夜半三更的时候传过去的,那劝谏左督御史还因此而被发配到北城去了,怎的方大人还有这样的心思沐休。” 方子华一拂手,怀里的猫便跳到了地上,他眸色微眯:“我昨儿便收到了消息,想着今日沐休,怎的也要到两日之后才会颁布旨意才是!” 杨万勇气道:“如今他都成镇国公府了,只怕就越发不会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啊,方大人,所幸,如今还不曾行册封礼,不如您去皇上那儿说道说道,方大人原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那良妃娘娘又是皇上的宠妃,你二人说话想来皇上定也会给几分薄面才是。” 第3225章 传言 方子华沉着一口气,扫了眼急燥的杨万勇,敛了些神色:“慌什么?皇上是封了他作镇国公,这爵位到底是个虚的还是个实的,如今还不好说,若是皇上有意给他一个爵位作安抚,再架空他手里的权力,那也未可知,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跑到我这儿来,恐有不妥。” 杨万勇抹了一把汗,朝方子华急道:“但愿此事如大人所说,否则只怕那梁家便越发得意了,到时候皇上哪里还瞧得上咱们这些人,万一那梁大人要报仇,咱们可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方子华曲着双手,右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檀木的桌面,眸色微暗:“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杨万勇捏着茶盏饮了一口,担忧道:“你可知皇上与那左督御史说了些什么?皇上说他与那梁大人原就是过命的交情,这么多年,皇上自是熟知他的人品的,这话的意思还不明白?只怕事情早已有了预兆和定论了!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方府的宫女捧了一束梅花进了书房,将那梅花顺势插进了瓶子里,朝方子华福了福身,转身便退了下去。 方子华顺手取了几朵未**的梅花放进茶里,朝杨万勇道:“杨大人与其担心这些,不妨好好赏赏风月,皇上之事,皇上自有定论。” 杨万勇不知他为何如此淡然,叹了叹气:“方大人,如今可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若是当真等到了皇上将实权一并交付到梁大人手里的时候,只怕就回天乏术了。” 方子华起身,理了理衣袍,朝杨万勇淡道:“如今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杨大人不如与方某小梅园一坐,品品好茶,赏赏美景,也远比在这做无用的担心来得好。” 站在门外伺候的丫鬟闻言转身便去布置了。 杨万勇来这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方子华邀他去赏劳什子梅的,还是头一次。 杨万勇也不敢推脱,只得跟了他去,整个人想着那梁霄的事儿,哪里有心思赏什么梅?更何况这杨万勇原也就是个俗人,哪里懂这赏梅的雅趣,左不过就是八戒吃人参果,囫囵一吞了事。 穿过曲折的长廊,方子华一袭素白的衣,身上裹了件竹青色的外袍,因着惧冷,身旁的两个丫鬟还提着碳火不远不近的跟着,方子华的步子走得很是慵懒,瞧得一旁的杨万勇很是无奈。 “方大人,您可得想个法子才好啊。” 方子华掀了掀眸子,瞧着那梅花淡道:“杨大人,这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如今都火烧眉毛了,怎的大人还是这般淡定,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了,到时候可就一切都晚了。” 其实方子华也急,可是越急,他便表现得越平静。 连瞧着那梅的时候,那目光都清冷得要将梅再一次冻住一般。 “火烧眉毛,且由他,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够猜得准的?可无论猜不猜得准,只有一点,君臣之间原就没有信任可言,这梁霄为什么不出兵了?左不过就是为了避嫌,以免众人再说他功高震主罢了,如今皇上重新重用于他……” 杨万勇半天没听明白:“方大人,你说得直白些,这弯弯绕绕的,我也听不懂。皇上既让他当了镇国公,自是要重用于他的。” 方子华眯了眯眸子,将那一朵梅花掐了下来,忽的笑了:“杨大人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他将那花在手中掐碎,扔进了一旁的小池子里:“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欲让其堕落,必先使其膨胀,一个人的地位若是到了巅峰,那便也离衰败不远了。” 杨万勇担忧道:“便是如大人所说,可他背后还有一个瑜郡主呢,瑜郡主的女儿又与那贵妃娘娘生的小殿下结了亲,便是要衰败,可也衰败不到哪里去,只怕他便是衰败了,过得可也比咱们好。” 方子华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悦:“你只管安心等待结果就是。诸事不必这般着急。” 朝堂之上的权势,不过是一个转眼的功夫,不知道又变到了哪一家的手里,这成日的盯着一家,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论起讨厌来,方子华对梁霄的讨厌可不比这杨万勇要少半分。 “唉,方大人,你倒是冷静,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那梁霄如今当了镇国公,咱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你说我这好容易才要从那火坑里爬出来,这一出来便被一头狼虎视眈眈了,那我还不如在府里呆着闭门了。” 方子华瞧着他生了些厌烦:“杨大人多虑了。” 见方子华神色冷了,杨万勇忙解释道:“方大人,下官也是为了方大人着想啊。若是让下官这般瞧着什么也不做,下官实在担心,那梁霄可是个杀神,在出征的时候出了名的狠,又如何会对咱们手下留情?下官担心的是,一旦他封了镇国公,成了国公爷,只怕到时候公报私仇,咱们连他的衰败都不曾等到。” 这话,倒也在理。 方子华来到梅亭坐下,亭中四面又半透明的纱围了起来,亭中生了碳火,暖和得很。 在那案几上还煮了一壶酒,酒香袭人。 这杨万勇得了消息是彻夜未眠,饭都没吃,如今闻着这郁郁酒香,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方子华身旁的丫鬟替他斟了杯酒,他捏着白玉酒杯,淡道:“杨大人方才不是说了?那御史大人劝谏被发配北城,如今你还敢去劝谏不成?到时候只怕就不是禁于府中这般简单了。” 杨万勇端了酒便饮了一口,朝方子华紧张道:“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被他问得烦了,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朝他道:“此事多说多错,多做多错,杨大人若是不想得罪了梁霄,大可避着些,诸事忍让。待时机成熟了,皇上自有皇上的手段。” 杨万勇叹了叹气,捏着酒又是一口闷,整个人郁闷得很:“这梁霄前些日子还在与皇上说不出征,如今也不过这么些时日,一转眼便封作了镇国公了!” 第3226章 妒气 方子华笑道:“许是梁大人气运正佳。” 杨万勇一杯接着一杯的饮,没一会儿那温着的酒便去了大半,杨万勇有了些醉意,方子华朝他道:“想来杨大人是有些醉了,还是快些回府吧。” 杨万勇叹了叹气:“那梁霄,当真是行的佳运!娶了郡主不说,如今还当了镇国公,人比人,真真是,不能比,不能比啊。” 方子华身旁的丫鬟近前扶着杨万勇:“杨大人,您该回府了。” 杨万勇朝丫鬟摆了摆手,走得摇摇晃晃:“方大人,还请定要想个法子才是。” 对于杨万勇而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彻底的放下心来。 毕竟梁霄国公爷摆在那儿了,人家那是实打实的,他在这儿猜来猜去,心里到底是没有主意,只是如今想着一切还有方子华在,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担心。 丫鬟扶着他,温声道:“杨大人醉了,还是快些回府吧,否则,府里的夫人怕是要担心了。” 杨万勇甩开丫鬟的手,脸色铁青:“不必提她们,那个贱人。” 言罢杨万勇便自个摇摇晃晃的出了方府。 方子华扫了眼那酒杯,有些嫌弃:“扔了。” 丫鬟当即将那上好的酒杯接了去扔。 他身旁的近侍有些担忧:“主子,那杨大人若是在外边胡言乱语,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躺在软塌上,懒洋洋的瞧着那亭子外边的落雪与寒梅,悠闲得很:“他不敢。” 若是传出去了,坑的可不止是他方子华,杨万勇自己也逃不脱干系。 下属叹了叹气无奈道:“这朝中什么样的大臣没有,怎的主子独独看上了他,依着他这样的性子,只怕到时候还会想着落难了将主子拖下水。” 方子华理了理长袖,瞧着那白玉的杯盏,眸底显露出几分寒意:“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杨万勇这个人,方子华之所以用他,也不过是瞧着他要大出息没有,小出息倒还凑和能用。 否则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如何会看得上区区一个杨万勇,空有匹夫之勇而无谋士之才。 时至正午,郡主府得了消息来串门的不在少数,只是尽数被徐若瑾给打发了。 倒是那书房里,徐若瑾带人正在清理帐册,梁霄在教悠悠习字。 陆凌枫打那窗子外边翻身进了屋,账房先生瞧着有点傻眼,这个人在这大魏的都城里谁不认识?如今怎的成了个进屋爬窗的了? 陆凌枫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眼光,拍了拍衣袍,叹道:“昨儿个雪下得大,你家那瓦都冻住了,不好走,险些摔我一身泥。” 梁霄扫了他两眼,朝悠悠温声道:“这些字,定要练好了。可不要学了某些人,放着大门不走,偏偏要当梁上君子。” 悠悠瞧着陆凌枫笑盈盈道:“陆叔叔是梁上君子吗?” 陆凌枫弹了弹衣袍上的雪,朝悠悠挑了挑眉:“你瞧着我像不像?” 悠悠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陆叔叔生得好看,悠悠瞧着也确是个君子,不过陆叔叔又没有上过房梁,顶多,算是窗上的君子。” 陆凌枫扫了眼正在给悠悠临摹帖子的梁霄,无奈道:“你就这么教你女儿的?”还窗上君子,可真能扯。 梁霄瞧着帖子上的字,淡道:“窗上君子,衬你甚好。” 陆凌枫那叫一个憋屈:“梁兄,你这话可就过份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差人递了折子进来的,你久久不回我的帖子,我便另想了个法子进来了,非是我放着在门不进,你若允我进了,那我何必跳窗!” 梁霄搁了笔,朝悠悠笑道:“今日你就习这几个字,爹爹与陆叔叔去谈点事,一会儿再来看你。” 悠悠拿着毛笔坐得端正,瞧着陆凌枫,眨了眨眼:“爹爹,还好陆叔叔不是坏人,否则坏人在咱们家里来来去去的,悠悠和娘亲可就危险了。” 梁霄哭笑不得,其实这府里边的护卫和暗卫都是认识陆凌枫的,所以便是看见他在翻墙,多半时候差人来通知他们一声,也就眼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再者说了,陆凌枫原也是有些功夫的,若是功夫使得到家,这府中的这些人想要发现他的行踪也并不容易。 徐若瑾从帐目里抬起头,看了眼陆凌枫,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低头开始打理她的帐目。 账房先生算盘打得挣挣响,就跟在数银钱似的,看得陆凌枫有些震惊。 梁霄临走时还在嘱咐悠悠:“记得听你娘亲的话,爹爹去一会儿就回来,不要打扰娘亲,你娘亲在算帐目,若是算错了,你日后可就没有银钱买糖葫芦了,明白吗?” 悠悠捏着笔,担忧道:“爹爹,你可不能被陆叔叔骗出府去了。” 陆凌枫真真是觉得,这悠悠怕是还有前世的记忆吧,否则怎的这般古灵精怪,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用意。 他尴尬道:“我可不敢将你爹爹给拐卖了,左不过是出府去,给他办个酒宴庆祝一二罢了。” 徐若瑾抬头,朝陆凌枫沉声道:“如今连册封礼都还没进行,还是不要去外边张扬的好,若要庆祝饮酒,这郡主府的酒窖里什么样的酒没有,只管挑就是。” 陆凌枫搓了搓手,笑得眉不见眼:“还是郡主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若瑾笑道:“万罗春除外。” 陆凌枫顿时跨了一张脸:“你明知我便是冲着那道酒来的。” 徐若瑾合了帐目,另外换了一本,低头看帐:“万罗春乃是酒中极品,一滴千金,如今不过余了那一小坛,你若是要,那便拿钱来,我按着友情价给你个九点九折。” 陆凌枫瞧着徐若瑾无奈道:“你看看你家媳妇,可真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我如今那御林卫统领的职都被辙了,哪里还有银钱来买酒?你可别瞧着相府光鲜亮丽的,其实很穷。” 梁霄拍了拍他的肩,淡道:“我媳妇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你若是嫌弃旁的不爱喝,出门左转,有家酒阁,你上那去。” 陆凌枫摆了摆手,笑道:“开个玩笑罢了,不用这样认真吧?郡主?” 梁霄将陆凌枫推了出去,朝徐若瑾道:“我与他去小书房,一会儿谈完了再过来。” 见徐若瑾点了头,他这才与陆凌枫一块儿出了那道门。 第3227章 陆家 陆凌枫瞧着梁霄叹了叹气:“你完了,完了,你这是已经进化成了妥妥的妻管炎了!” 梁霄扫了他一眼,眼神里搅带着满满的鄙夷:“有媳妇儿的感觉,你是不懂的。” 陆凌枫冷哼道:“左不过就是个女人,那怡院里什么样的没有。而且还各个都听你使唤,像徐若瑾这样的泼辣女人着实少见,你这是有苦往肚子里咽。” 梁霄路过梅园,他朝陆凌枫道:“你在此稍等。” “怎么了?”陆凌枫狐疑的瞧着那一园的梅,含苞待放发,挺好的,哪里有不妥? 正当陆凌枫满身戒备的时候,梁霄身旁的梁七取出了剪子递给他,但见一气宇不凡的男子,站在梅园之中剪梅,那细致而饱含温情的模样,一度让陆凌枫觉得自己瞎了眼。 他问身旁的梁八:“他抽什么疯?这好端端的剪什么梅?若是要修剪梅枝也用不着现在吧?你们府里的下人都不用干活的?” 梁八笑道:“陆大人有所不知,郡主爱梅,每日郡主的房中都必插梅花,今日有事耽搁了。” 陆凌枫瞧着梁霄有些傻眼:“堂堂一个国公爷……” 梁八接了梁七递来的梅,朝陆凌枫道:“陆大人可有心仪之人?” 陆凌枫拂了拂衣袖子:“不曾。”如今大局未定,谈何心仪之人?便是有了,若生变故,他也护不住。 “那便是小的多嘴了。”他将花递给身旁的丫鬟,丫鬟接了花便匆匆拿去书房。 书房里徐若瑾见了那花,点了点头,银花将花插在显目的地方。 悠悠提着毛笔,瞧着徐若瑾,笑盈盈道:“娘亲其实心里可高兴了呢。” 徐若瑾搁了笔,瞧着悠悠,嗔道:“就你会说话。” 这书房中的梅香隐隐约约,却是多了一份惦念与感动。 那头梁霄将手里的花递给丫鬟,吩咐道:“悠悠爱吃梅花糕,这些拿去吩咐厨房做了给她,还有我媳妇儿的炖品,也一并送过去。” 陆凌枫抱着胳膊打量着梁霄,啧啧称奇:“我这平日里也不曾瞧见你是这么个人,怎么?莫不是如今当了镇国公了?” 梁霄擦了擦手,与他一道往小书房走:“媳妇是用来宠用来照顾的,我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还反过来让一个小女子照顾我不成?” 这…… 这话说的倒也是那么回事,可是好像哪里又让人觉得怪怪的,不对劲儿。 陆凌枫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终归他是没有这样的心思和想法的。 二人一道进了小书房,书房里一股子清冷的梅香扑面而来,混了碳盆的温度,让人觉得很是舒适。 梁霄吩咐梁七:“去酒窖将那状元红取来。” 陆凌枫笑道:“还是你大方,这四十年的万罗春,三十年的女儿红呐。郡主府中的酒,样样皆精品,这可是众所周知的。” 梁霄拂衣在书房内的雅阁间坐了下来,朝陆凌枫道:“今日怎这般得空?” 算起来,这货可好些日子没有来了。 陆凌枫掏出一本书递给他,笑道:“此乃当年诸葛卧龙留下的阵法图,以此庆贺你这位镇国公。” 梁霄接了那阵法图,那纸的手感让人觉得老旧得很,上边的字也是出自于诸葛卧龙的笔迹,梁霄狐疑道:“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陆凌枫见梁七端了酒来,捏着酒笑道:“我自当有我的法子,来处绝对干净,你大可放心。” 梁霄收了那本阵法图,将手中的酒微微举起:“多谢。” “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何必如此客气,如今你可是镇国公了,论起这品阶来,只怕我还要向你见礼了,啧啧,若是我可恢复陆家鼎盛时的权势,想来平起平坐,倒也未可。” 梁霄见他提起了往事,心里有些难受,倒了酒盏朝他道:“我知你恨陆相,想来陆相当初放弃你,也是有他的想法。” 陆凌枫眯了眯眸,捏着酒盏,唇角扯出一抹寒意:“恨又如何?我从未后悔,至于方子华,留不得。” 梁霄与他碰了碰杯,瞧着外边的枯树,并不言语。 陆凌枫一杯接一杯,却是越饮越清醒,他凝着梁霄,沉声道:“我的计划,从不会改变。” 梁霄挑了挑眉:“如今大魏难得安生片刻,你又何必如此。” 陆凌枫倒了盏酒在窗外的地面上,眸底酝酿着浓烈的恨意,只一瞬便被掩盖了去:“如今的安生,是你梁家九死一生换来的!若论民生大计,他不是一个好皇上。” 当年的那些事情,大家都是共同经历过来的。 卸磨杀驴的事情,最终的胜利者没少干。 梁霄倒是悠闲,只当不曾听见那些话,靠着软塌懒洋洋道:“这些与梁家无关,如今我只想做个悠哉悠哉的国公爷,至于旁的,梁家无意插足。” 陆凌枫笑道:“好了,今日原就是来为你庆贺的,提些前尘往事做什么?你可不知,外边好些人还等着我将你忽悠出去呢,奈何半路杀出个徐若瑾,你这妻管炎的程度,是不是过份了些?” 提及了徐若瑾,梁霄满心满眼都是笑意温情:“护她宠她是我的应尽的,也是我想做的,若如此便是妻管炎,那我也认了。” 陆凌枫叹了叹气,笑道:“可惜了,你与徐若瑾这般的情义,我是寻不着了,只在一旁瞧一瞧,虐一虐心,那也是极好的。” 梁霄与他碰了碰杯,笑道:“用小杯饮无趣,来,换坛。” 陆凌枫历来是知道梁霄的,在府里用小酒杯饮,不过是为了衬合徐若瑾的雅气罢了。 他的骨子里还是个热血的男儿,在战场上那大口饮酒的豪气才是梁霄该有的样子。 二人在书房里饮酒,极是痛快,梁霄还在边饮边道:“这酒,不可多饮,一会儿我还要照顾我媳妇儿。” 陆凌枫与他碰了碰坛子,笑话道:“瑜郡主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强悍多了,你可不知你出征的时候,放眼整个都城,谁敢欺了她们娘俩儿?也就你成日的觉得她需要人护着。” 第3228章 宠妻 那段日子,简直是都城众挑事者的恶梦,要不是那时候徐若瑾手段到位,如今这郡主府还能这样平安无事? 估计早被那些个挑事的给掀翻了。 梁霄瞧着陆凌枫冷哼了哼:“那是我媳妇儿,她强,我便要护着她才是,女人生来娇弱,若是因我不在而变得强大,那便是我的无能!” 陆凌枫摆了摆手,提着酒坛子笑:“徐若瑾确是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如今看来,她能看上你而非旁人,倒也是情理之中了。这一般人若是当了将军,对自家的夫人只怕就没有你这般的气度了,难得啊,难得。” 梁霄却只笑笑,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是明镜似的,他二人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他又怎会不珍爱? 二人在那书房里喝到了天黑。 徐若瑾手里的账目已经清理完毕,悠悠习完了字,站在徐若瑾的身旁瞧着她是如何指挥别人办事的。 银花匆匆打外头进了屋,抖落了身上的雪,朝徐若瑾道:“郡主,如今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陆大人和四爷还在小书房里喝酒,喝了这样久,怕是要醉了。” 徐若瑾搁了笔,朝银花道:“如今他成了镇国公,作为发小难免要为他庆贺一番,你去给他们备两碗醒酒药,屋子里的碳要亮着,可别着了凉了。” 银花温声道:“郡主,我可都吩咐下去了呢,断不会着了凉去,只是这二人喝醉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起身走向外边,银花为她披了一件墨狐的外袍,又取了汤婆子放在她的手里,温声道:“郡主,奴婢总觉得今日的雪是下得最大的。” 往日里不过些小雪沫罢了,顶多也就下那么一会儿的大雪便消停了。 徐若瑾掐指算了算,朝银花道:“再过几日便是大雪了,下这样大的雪倒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那姜必武出征的日子就在下月初一,若是此时行军,只怕将士们会受些苦了。 毕竟从这都城出去,还要途经几座高山,那高山常年有雪崩之嫌,若是人就这样过去,定是要有危险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大部队。 银花提了灯盏走在徐若瑾的身旁,狐疑道:“郡主,这不是去书房的路啊。” 徐若瑾顺手摘了支梅插在悠悠的头上,笑盈盈道:“这花衬了悠悠,真是好看。” 悠悠瞧着那路,狐疑道:“娘亲,咱们这是要去哪?” 徐若瑾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今日外边正在举行花灯节,可热闹了,你可要与娘亲一道去瞧瞧?” 悠悠一听说要出府,一颗心便揪了起来,笑意也敛了下去:“娘亲……可不可以不去?” 徐若瑾见她这般抵触,叹了叹气,蹲下身与她平视:“悠悠,你这样成日的不出门怎么行?这一次咱们将梁六梁八他们一并都带上好不好?” 悠悠揪着徐若瑾的衣袍,摇了摇头:“不嘛娘亲,咱们不出去好不好?” 徐若瑾有些无奈,见她这般紧张,只得应下:“好好好,不出去,咱们不出去,悠悠想来也是饿了,咱们去找点吃的。” 徐若瑾牵着她的手,朝着那膳厅走。 有丫鬟匆匆过来,附耳银花耳旁嘀咕了两句:“郡主,那书房里的二位醉得厉害,如今可如何安排。” 徐若瑾低头瞧着悠悠,眸色微亮:“既是要忆往昔峥嵘岁月,那便将他们安排在一处睡吧,今日我陪着悠悠睡。” 悠悠欢喜得很:“娘亲,悠悠有好多夜里玩的小玩具呢,都给你玩。”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去了膳厅,膳厅里摆着的都是悠悠与徐若瑾爱吃的。 悠悠在吃饭上面乖得很,若是有旁人喂的时候便乖乖吃,如今自己会吃了,便不再假手于人了。 银花替悠悠添了些蛋羹,笑道:“小姐旁的也不见怎么喜欢,偏偏对这蛋羹情有独钟。” 外边原是大雪,却渐渐停了,那烟火在天空绽开,五颜六色极是好看。 悠悠瞧着有些心动:“娘亲,带上梁六梁八,咱们真的平安无事吗?” 徐若瑾替她擦了擦嘴边的饭,温声道:“梁六梁八的武功可是厉害了,一般人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不过悠悠既然想呆在府里,那便呆在府里,咱们过些时日再出府去玩,你瞧这样可好?” 悠悠扒着碗里的饭,默了一会儿,待吃完了,这才朝徐若瑾道:“娘亲,悠悠……悠悠想去看花灯。” 徐若瑾笑道:“这花灯可是要连着放三日呢,今儿是头一日,还不是顶热闹的,最热闹的还是要属大雪的那日,那时候的雪灯会,可比平日里要好玩多了。” 外头的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开,印在雪地上,也印进了悠悠的眼里,悠悠心动不已。 “娘亲,咱们就出去瞧一眼好不好?” 银花替悠悠添了一步碗汤,笑道:“先前小姐可不是还说不愿出去吗?如今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小姐怎的如今说话就不算数了?” 悠悠脸色微红,瞧着徐若瑾,一时有些尴尬:“娘亲……悠悠确是害怕,可是有娘亲在,有梁六梁八……娘亲,咱们再叫上爹爹那就更好了。” 徐若瑾搁了筷子,端了汤慢喝了两口,朝银花使了个眼色:“你若是能将你爹爹唤去,娘亲便带你一同去。” 悠悠搁了碗打椅子上跳了下来,朝徐若瑾笑道:“娘亲,我这就去!” 在悠悠的印象里,徐若瑾对梁霄说一句话,抵得过她对梁霄说一百句,若是说她娘亲让她去喊的,想来马上就可以出门了。 银花忙派了丫鬟跟着悠悠,一面担忧道:“郡主,这……那两人可都醉得不醒人事了,派了小姐过去,可也未必能将人唤醒。” 徐若瑾垂眸,理了理帕子,淡道:“他们二人饮得倒是痛快,让悠悠去说道说道也好。” 看到时候梁霄还敢不敢再这么饮酒了。 就梁霄今日这个人事不醒的样子,若是有刺客进来了,找到了他,他那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悠悠跟着丫鬟去了客房,客房里瞧见她爹就躺在外边,而床里边一个人披头散发的,二人满身的酒气,悠悠站在门口自动脑补了小话本里三千字的小剧情,顿时崩溃了。 丫鬟不知悠悠怎么了,慌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第3229章 酒后 悠悠指着那房子里边的两个人,也不知是这屋子里的碳烧得太旺,还是喝醉了酒的两个人习惯性的光着睡。 二人挤在一个被窝里醉酒不醒,这会儿梁霄还在迷迷糊糊的将手伸过去,嘴里还在喃喃着媳妇,没一会儿又醉死了过去。 悠悠气得脸色通红:“这、这、这爹爹怎么能这样啊!” 丫鬟有些傻,只朝悠悠低声劝道:“小姐,既是醉了酒了,就算了吧。” 悠悠深吸一口气,“爹爹居然跟陆叔叔在一起抱抱,这不能让娘亲看见,这不好!” 这是哪跟哪啊? 丫鬟哭笑不得:“小姐,你可别哭了,若是让郡主瞧见了,郡主可是要担心了。” 这郡主让她们将这二人放在一起,现在小姐却不干了! 这脾气,还真像郡主。 “不行,不能让娘亲看见,娘亲会发火的,你快些将他二人分开,我去找娘亲!” 悠悠小跑着就回大厅,见了徐若瑾立即道:“娘亲,爹爹喝醉了,已经睡下了,咱们先去好不好?明日再让爹爹陪着咱们一块儿去。” 徐若瑾哪里知道这孩子心思已经转了十八个弯:“你爹爹既是不同意那便算了,咱们也该歇息了。” 悠悠拉着徐若瑾,“娘亲,悠悠想去看看书里写的那些花灯是什么样子,娘亲,你带悠悠去看看嘛,悠悠想拿一个最好的回来,咱们一起送给爹爹好不好?” 徐若瑾一时不知她这是怎的了,将她抱在怀里,担忧道:“悠悠,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悠悠摇了摇头:“没有啊,没有人欺负悠悠,娘亲,咱们快走吧,若是去得晚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徐若瑾只得随了她:“咱们去半个时辰,在马车里看一看就回来。如今那凶手还未抓住,咱们更要注意安全,明白吗?” 悠悠点了点头:“娘亲,现在就走吧。” 母女二人披着同款斗篷出了门。 出门,悠悠还瞧了身后的丫鬟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丫鬟不要多嘴。 徐若瑾将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也不戳破,她只是想看看这悠悠到底在玩什么。 母女二人上了马车,马车里生着碳,悠悠坐在窗边,瞧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笑道:“娘亲,你瞧那个花灯,真好看,像朵花一样,还有那个,像鱼呢……” 徐若瑾将悠悠抱得紧了些,温声道:“喜欢哪个?让梁六给你买一个。” 悠悠瞧着徐若瑾,眨巴着一双眼,红红的眼睛衬了那粉嫩的小脸,可爱得像一只小兔子:“娘亲,悠悠想下车去看看。” 徐若瑾扫了眼四周,朝梁六道:“暗卫可都布好了?” 梁六点了点头:“郡主放心,若是郡主有危险,暗卫必第一时间便出现护驾。” 徐若瑾这才牵着悠悠的手下了马车:“悠悠,要牵着娘亲的手,可不能跟娘亲走散了。” 悠悠乖得很,跟在徐若瑾的身旁寸步不离,徐若瑾领了她到花灯前,让她选一只喜欢的。 悠悠瞧着那朵梅花形的花灯,笑道:“娘亲喜欢梅花的,买个梅花的好了。” 徐若瑾朝她笑道:“悠悠喜欢什么?咱们多买一个。” 悠悠指了指最上边那个最大的孔明灯,朝徐若瑾道:“娘亲,那个灯可以在天上飞呢,你看她们就放飞了好几个。” 夜里的天气还算不错,雪已经停了,也不曾起风。 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灯盏,将这秦河点亮,远远的望去好似一条火龙,人海在这条火龙上窜动。 那伙计朝悠悠笑道:“小姐好眼力,小的这灯盏可是整个店里最贵的了,小姐可在这孔明灯上提字,然后放灯祈福。” 悠悠笑着点了点头:“就要这个。” 徐若瑾朝悠悠笑道:“这祈福所需写的字,悠悠你来写。” 伙计取了纸笔递给悠悠,从悠悠捏着笔,在那孔明灯上提笔落字。 一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这几个字,悠悠写得极认真。 徐若瑾瞧着她笑道:“悠悠,先前你不是还想仗剑走天涯?” 悠悠捏着笔,恐说出来徐若瑾多想,朝徐若瑾道:“悠悠想永远陪着爹爹和娘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是这天大地大,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一个江湖,哪里比得过一个温暖的家呢? 徐若瑾揉了揉她的发,笑道:“可想吃糖葫芦?” 悠悠瞧着那卖糖葫芦的,有些傻眼:“梁六,这城里是不是只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啊。” 那卖糖葫芦的见了悠悠,顿时觉这是见了大金主了,马上便凑了过来,这还隔了五步远呢,便被梁六挡了。 卖糖葫芦的哭笑不得:“小姐,是我呀,还记得吗?前些日子,你还在小的这儿买了两次糖葫芦呢。” 悠悠瞧着卖糖葫芦的,点了点头又望向徐若瑾:“娘亲,前两次的糖葫芦,全是买的他的。” 不为别的,只一个字,巧! 梁八喃道:“这城里想来也不止这一家卖糖葫芦的,怎的能次次都这么巧,刚好撞上!” 卖糖葫芦的朝徐悠悠笑道:“小的向来是哪儿热闹,这糖葫芦便往哪儿卖,小姐可要来上一串?还是老价钱。” 悠悠望向徐若瑾:“娘亲,悠悠想吃。” 徐若瑾将悠悠往身后拉了拉,朝梁六道:“拿一串。” 悠悠撇了撇嘴,若是她爹爹在这儿,只怕那一堆糖葫芦他都要给她买回去的。 可是一想到她爹爹旁边的陆叔叔,悠悠便觉得憋屈。 时间也差不多了,悠悠便朝徐若瑾道:“娘亲,咱们要回去了吗?” 徐若瑾只觉悠悠今日疑神疑鬼的,也不知她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有些担忧:“好,那咱们就回去了,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悠悠摇了摇头,平日里她其实总会惦记着梁霄喜欢些什么,便是走上好长一段路也是要给梁霄买回去的。 可是今日悠悠却什么没有说,乖乖的跟着徐若瑾上了马车,好似将梁霄这个爹给忘了似的! 第3230章 喜欢 徐若瑾坐在马车里,路过那糕点铺子,朝悠悠道:“悠悠,你爹爹最喜欢吃那……” 悠悠皱着眉头,气道:“娘亲,不给爹爹买。” 徐若瑾见她这般严肃又生气的模样,有些措手不及:“这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悠悠,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娘亲,可不能一个人憋着。是不是爹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悠悠扯着衣袖子,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摇头:“不是。” “那这是怎么了?” 悠悠抬头看着她,眸子通红:“娘亲,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我不想给爹爹买东西,爹爹都不陪我们吃饭。” 徐若瑾瞧着悠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望向银花。 银花也不知道,她一直都跟在徐若瑾的身旁,哪里知道悠悠如个地方不对劲? 所以这银花也是一脸懵的啊。 马车一路慢吞吞的踱回了郡主府,悠悠下了马车,朝徐若瑾道:“娘亲,我……我有些饿,想吃你煮的面,你帮我煮个面好不好?” 徐若瑾狐疑的瞧着她:“悠悠,不是吃了饭吗?” 那顿饭吃的也不少啊,怎的又饿了? 悠悠摸了摸肚子,咧嘴一笑:“悠悠要长高高的。” 徐若瑾向来是宠着她的,见她点名要吃,便笑道:“好,娘亲这就去做,你在房间里等一会儿,待娘亲做好了再拿来给你。” 悠悠喜滋滋的朝着徐若瑾挥了挥手:“娘亲,我在房里等你。” 徐若瑾走了两步,朝身旁的银花道:“你跟着她,瞧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银花担忧道:“奴婢也觉得小姐怪怪的。不过这面还是奴婢来做吧,郡主千金之躯,怎能做这些活计?” 徐若瑾摆了摆手,将身上的披风脱了给她,温声道:“悠悠想吃阳春面,她那嘴可挑得很,我去做,一会儿就好,你去吧。” 银花只得抱了那披风去追悠悠,这一转角的功夫,就瞧见悠悠与一个丫鬟在说话。 悠悠那语气竟与徐若瑾有几分相似:“可办妥了?” 丫鬟垂眸,摇了摇头,低声道:“管家……管家不让。” 悠悠顿时脸都快气绿了:“怎么会不让?你不去我去。” 悠悠抬步便朝着那客房而去,她推开客房的门,奔到那床前,晃着梁霄的手,气道:“爹爹!爹爹你快醒醒。” 梁霄喝得大醉,如今睡着是雷打不动,丫鬟进屋担忧道:“小姐,还是先出去吧。” 悠悠气得将那被子一把扯开:“爹爹,爹爹不喜欢娘亲了吗?开始喜欢陆叔叔了吗?!” “???” 丫鬟有些懵,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 还是自家小姐的脑回路已经发展到她也无法理解的地步了? “你快将爹爹带回娘亲的房间去!” 丫鬟急道:“小姐,原是郡主吩咐的,他二人喝醉便在此歇下的啊。” 悠悠有些懵:“啊?娘亲说,只有喜欢的人才睡在一起的啊!这……” 徐若瑾远远的朝悠悠走了过来,“悠悠,娘亲给你煮的阳春面,快尝尝。” 悠悠瞧着徐若瑾,咬了咬牙沉声道:“娘亲,爹爹……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咱们了。” 徐若瑾扫了眼那里,哭笑不得:“怎么会。” “可是爹爹跟陆叔叔睡在一块儿,爹爹都不跟娘亲睡在一块儿了。” 一旁瞧着的丫鬟见悠悠气得理不清了,便朝徐若瑾道:“郡主,原是悠悠小姐过来寻四爷,谁料见四爷和陆大人醉得厉害,小姐说,您说只有喜欢的人才睡在一起……” 徐若瑾瞧着悠悠,顿时笑了! 只是碍于女儿的颜面,徐若瑾还得憋着笑:“悠悠,你爹爹和陆叔叔自幼一起长大,是好朋友,就像你和擎儿啊、昕儿啊,阿离啊,都是一样的,睡在一起未尝不可。娘亲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悠悠才三岁,她这解释得实在困难。 悠悠也听得一脸懵,对于娘亲的话深表怀疑。 第3231章 无恙 悠悠与徐若瑾回了小院,徐若瑾宿在悠悠的房中。 她端了面放在桌上,见悠悠吃得很是欢快,伸手替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温声道:“娘亲的面可好吃?” 悠悠点了点头,眉开眼笑,什么心结也没有了:“悠悠最喜欢娘亲的面啦。” 徐若瑾见她吃完了,便替她擦净了脸与手,收拾了一番母女二人便躺在暖和的锦被中了。 悠悠靠着徐若瑾,小声道:“娘亲,你好久都没有陪悠悠睡过觉了。” 徐若瑾在她脸上亲了亲,笑道:“悠悠如今长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了,娘亲还要陪着你爹爹呢。” 悠悠侧头细想了想,朝徐若瑾道:“可是娘亲让爹爹和陆叔叔一块儿睡了呢。” “那是惩罚他饮酒无度,若是日日这般饮酒,没个分寸怎么行?”徐若瑾对于刚才的事哭笑不得。 才三岁啊! 她怎么懂得这么多? 而且她随意一句话,悠悠就记得她说“只与喜欢的人睡在一起”,看来以后在悠悠面前要谨言慎行,因为不知她们的小脑袋瓜到底会理解成什么样子。 徐若瑾搂着女儿,给她将被子盖好,抓着她冰冷的手替她暖着,笑道:“不过,悠悠会心疼娘亲,替娘亲着想,娘亲很是开心。悠悠向来是娘亲的小棉袄呢。” 悠悠抓着徐若瑾的衣袍,眼皮微合了合,声音也弱了些许:“娘亲,那个糕点……明日再买给爹爹好不好?” 徐若瑾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怜惜:“好,明日咱们一起去。” 夜色被黎明一点点的驱逐,这郡主府里的客房里,梁霄搂着怀里的人越发觉得不对劲,一睁眼便瞧见了陆凌枫,一抬脚就将人给踹了下去。 陆凌枫的酒量没他好,如今摔倒在地上,冷得一个激灵便醒了! 他看了看梁霄,又看了看自己,摆了摆手:“咱们兄弟一场,以前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你这是干什么?” 梁霄一把抓起衣服匆匆穿上,朝门口守夜的下人沉声道:“陆大人怎么进来的,就让他怎么出去。” 陆凌枫瞠目结舌,气道:“嘿,你这大清早把我踹下床,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梁六笑盈盈凑了过来,朝陆凌枫道:“陆大人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否则郡主和四爷的战火可就烧过来了!” 陆凌枫瞧着冷风嗖嗖直刮的门口,胡乱抹了一把脸:“不过就是喝了一宿的酒,你瞧瞧他那样,比火烧眉毛还着急。” 梁六嘿嘿嘿的坏笑,也不解释。 能见着四爷那么急、更见到这位朝中红人狼狈的德性,他今儿可算是捡着了! 陆凌枫懒洋洋地将衣服穿上,无奈道:“便是妻管炎也不至于严成这个样子,看来成家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陆凌枫离开,梁六朝陆凌枫摆了个手势:“请。” 瞧着那方向,陆凌枫狐疑道:“那不是大门的方向吧。” 梁六摆着招牌笑脸,一派得体:“陆大人,方才主子说了,让您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如此一来,只好有劳大人翻翻墙了,所幸昨日下了一场大雪,雪堆得这样厚,大人若是摔着哪了,也不至于摔伤。” 这话说得,如同一根针扎进棉花里,连还手都欲哭无泪。 这郡主府里的人怎的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会说话! 陆凌枫顺手抓了一把雪抹在脸上,精神精神,跟着梁六到他进府处墙旁边。 四处打量,有些无语,他来这郡主府,好像也搞得跟做贼似的。 “……” “陆大人请。”梁六催促。 陆凌枫咬了咬牙,照着原来的规矩,一个纵身踩着墙,几个跳跃便跳了出去,外边听得砰的一声。 梁八担忧道:“要不要出去看看,好像是摔着了。” 梁六摆了摆手,笑盈盈道:“郡主昨儿便吩咐了人将这小巷外边的雪给扫干净了。” “咳咳……” 梁八只觉一脑门汗。 郡主这手段够狠! 第3232章 颜面 梁六与梁八一并离开了高墙,去了徐若瑾的院子。 梁霄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外间,身上一身的酒气,即便换了衣裳都无用。 银花闻着梁霄身上这一股子味儿直皱眉:“四爷,您还是再去洗一遍,酒气还是重得很啊。” 梁霄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还有?” 银花点了点头,“很重!” 梁霄迅速窜去洗漱,徐若瑾站在门口看着他笑。 “四爷还以为您生气了呢!”银花偷偷笑着,“第一次看他这般紧张。”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银花道:“今日我还有些帐要看,你在这儿照看着悠悠,若是醒了,就带着她吃了膳食过来。” 银花十分不解:“郡主,您又不缺银子,何故这样起早贪黑的辛苦,奴婢瞧着都心疼。” 徐若瑾起身穿衣,朝银花道:“一来是为悠悠日后的嫁妆着想,二来,于民有难之时,郡主府也是要出一份力,更何况,谁知道你们四爷何时出征?有钱总比没钱好!” 梁六正见徐若瑾,拱手道:“郡主,已经让陆大人如何来如何走了!” 徐若瑾嘿嘿一笑,“摔着了?” 梁八倒嘶一声,“早派人将陆大人要翻墙的那条街的雪扫干净了,如今想来,怕是摔得不轻。” 徐若瑾坏笑几声,朝银花吩咐道:“你晚些去沐阮那儿寻些摔伤的良药,暗地给陆凌枫送过去。” 银花十分不解,“您还怕陆大人摔伤?” “我是怕他赖上咱们!”徐若瑾撇撇嘴,“不差他这一份药钱!” 那头梁霄已经又洗漱一遍出来,银花立即端上吃食,“四爷可饿了?都给您准备好了!” 梁霄坐在徐若瑾身旁,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温声道:“昨日与陆凌枫喝着喝着就忘了,已经不记得喝了多少了。” 徐若瑾笑道:“只是他突然来找你叙旧,倒是让人有些惊讶,目的不纯吧?” “当然。”梁霄神色冷下来,“他还是那一条心。” “他还真是执着。” 对陆凌枫始终想要梁霄谋反,徐若瑾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男人之间的事,她真的不懂。 “今晚我们去灯会。”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带着悠悠一起。” 徐若瑾笑了笑,夫妻二人甜腻在内,却不知外面得知这消息的人如阴雨直落,心沉无比。 譬如姜必武。 镇国公的这个身份,一度是很多人眼红的对象,如今落到了这梁霄的身上,姜必武便是头一个不高兴的。 只是因着那两日在封闭的军营中整合兵马,所以消息便来得慢了些。 当他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这一日的正午了。 他听着心里便憋了好大一口闷气,匆匆回了姜府,整个人脸色差得极其难看。 皇上虽然答应了他让他挂帅去七离,可是转眼就安抚梁霄去了,还封了个劳什子镇国公,这简直让他这个挂帅出征的颜面尽失。 人家梁霄成了镇国公,他与梁霄之间的位置便又远了一大截! 让他如何甘心?! 原本以为姜家被抬举,可梁霄得国公之位,只让众人更戳姜家的脊梁骨了! 卢紫梦见他这大中午的匆匆赶回来,便打房中出来,瞧着他那气乎乎的模样,假装担忧道: “您怎的如今才回来,那梁府的人尾巴可都快要翘上天了!皇上在前日夜里便下了旨,升了那梁霄当了镇国公了!” 姜必武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我回来又能如何?那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要封梁霄做镇国公,圣旨都下了,他又能如何! 卢紫梦近他身旁,握着他的拳头,轻吹了吹,嗔道:“大人您轻着些,这手原就是用来打仗的,怎可在这样的地方有所损伤?妾身可是会心疼的。” 姜必武见她这般的温柔,一颗狂燥的心也温和了不少,无奈道:“如今皇上便是让我挂帅又如何,将梁霄升做那镇国公,不是摆明了打我姜必武的脸吗?” 卢紫梦轻柔的替他按了按手,温声道:“妾身可听外边的传言说,这镇国公的爵位,还是他故意借着大人要挂帅为由向皇上求来的呢,想来也是知道大人有意脱离梁家,所以想让大人难堪,此人这心思,着实是可恨至极。” 姜必武眸色微眯了眯,瞧着卢紫梦:“外边当真这样传言?” 卢紫梦点了点头,温声道:“妾身怎会胡言乱语?只是,妾身担心的是,便是大人有意脱离梁家,可是咱们三婶娘……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她还向着梁家呢。您可不要忘了,当初大伯死的时候,三婶娘便与他划清了界线,大人还是该与三婶娘好生谈一谈才是。” 姜必武凝着外头的阳光,雪化了,从屋檐上滴嗒嗒的落下,好似下雨一般。 姜必武叹了叹气,握着卢紫梦的手,温声道:“如今还好有你在,你放心,我必会与三婶娘好生谈谈。” 卢紫梦拧眉,担忧道:“大人,妾身还是有些担心,那梁霄若是有意挑拔大人与三婶娘的关系,到时候只怕大人在姜家孤立无援了,这梁家人怎的一个个都这般狠毒。” 姜必武端了茶盏吹了吹,见茶水有些烫,一时又下不去嘴,干脆便茶盏搁在一旁,沉声道: “若是能这般轻易便被挑拔了的关系,想来也是不会要紧的情谊了,当初大伯的死,我不会忘记,此事我自会与她好好谈谈。” 卢紫梦点点头,端了那茶盏来,揭开盖子朝那丫鬟道:“这茶水这样烫,若是烫伤了大人如何是好?大人过些日子便要整合出兵了,若是有个损失,你可担待得起。” 那丫鬟吓得扑通一声便跪了地,哆嗦着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大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卢紫梦将茶盏吹了吹,递给姜必武,温声道:“大人想来入府匆忙,路上必是一口水也不曾喝过,瞧着这嘴都起了皮了,快润一润。” 丫鬟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第3233章 毒妇 姜必武接过卢紫梦手里的茶盏饮了一口,不冷不热,入口刚好,搁了茶盏,他拉着卢紫梦的手,感概万千。 “幸好我不曾错过你,若是当真错过了你,只怕如今便是要毁恨终生了,待我出征之后,这府中诸事可就又交由你一个辛苦了,若是府中有什么难事,你便去信七离知会我。” 卢紫梦靠在他的怀里,扫了眼那丫鬟:“大人如今出征在即,见不得些不好的,便饶你一命,日后伺候可要当心着些,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鲁莽行事。” 丫鬟跪在地上,感恩道:“奴婢知错了,多谢大人,多谢夫人。”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见她处事倒也公正在理,也就放心了:“此番一去,你我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要照顾好孩子们,也要照顾好你自己,若是日后我回来的时候瞧见你瘦了,可是要心疼的。” 卢紫梦倚在他怀里,捏着帕子,一脸担忧:“大人要脱离梁家绝非易事,那梁家的人可各个都颇有心机,连大人出征这件事情都要这般算计,只怕大人到了七离之后日子更甚,大人必要保重自己,无论大人如何,妾身只盼着大人能够平安归来,与妾身和孩子们一家平安团聚。” 姜必武欢喜得很,觉得这卢紫梦当真是转了性子了,贤惠又温婉柔情的模样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我跟梁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的性子我原也是略知一二的。”以梁霄的性子,若是要折腾出这许多事来,那也不至于。 卢紫梦见他竟还有些信梁霄,当即道:“大人可莫要被那梁大人老实的外表给骗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妾身原也是不信的,直到妾身听说皇上微服私访带着贵妃去了郡主府,皇上还将贴身的玉佩赠予了那个孩子。” 姜必武诧异道:“竟有此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卢紫梦起身,柔弱无骨的手替姜必武按着肩,气道:“原就是陈公公去梁府颁旨的那日,你想想,这白日里还在府里用膳呢,一回去便连夜让人颁旨了,连劝谏的御史大人都被发配去了北城那等荒无人烟的地方当了县令,皇上若不是被他给洗了脑了,那便是他自己向皇上求来的,大人应当谨慎些才是。可不能再像先前那般了,你信他,他可未必信你。”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握着她一只手,沉声道:“果真如此……” 卢紫梦又道:“可不是吗?刚开始的时候妾身也是不信的,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怎能不信?” 姜必武心口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梁霄,简直欺人太甚。” 卢紫梦垂眸,双手圈着他的肩,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委屈道: “先前郡主那般待妾身,原就不曾给姜府留过任何颜面了,却不知为何三婶娘还要站在郡主那一边,郡主与那梁霄的心思这般歹毒,妾身瞧着三婶娘也定是受了他们的挑拔了,便是向着梁家,也断断不会将这胳膊往姜府里拐了。” 姜必武叹了叹气,三婶娘的确是个狠戾的角色。 当初在姜中方的那件事情,三婶娘瞬间与谋反的姜中方便划清了界线,如今霄又借着三婶娘之手来害他? 姜必武只觉这样的心机,真真是太过深沉。 卢紫梦靠着他,温声道:“妾身知道大人在担心些什么,如今大人也唯有与三婶娘好生谈一谈了,若是三婶娘良心还不完全被梁家与瑜郡主所泯灭,想来还是说得通的。” 姜必武握着她柔弱的小手,眸色越发暗沉:“只怕她如今也已经受了梁家的挑拔了。” 否则当初在红杏那件事情上,怎会那般不顾及他姜府的颜面,一味的帮着徐若瑾一行人? 在姜必武的心里,姜三夫人是已经完全一边倒了的,毫无任何情义可言,只是到底还是要去与姜三夫人说上一说的,能不能醒悟过来,知道胳膊肘要往哪拐,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在梁霄的身上吃了那么多的亏,如今是断断不可能再回到梁霄那里去了。 姜必武如今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独立进行到底了。 卢紫梦委屈得点了点头:“妾身当时便觉得三婶娘过份了些,只是她又是姜府的长辈,咱们又如何能办?倒是为难了大人了,先前那些事儿,原也是妾身不好,大人难道不想将那母子接回来了吗?”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如今有你便足矣,旁的,也无所求了,由着她们去吧。” 卢紫梦叹了叹气,委屈得紧:“大人才与妾身在一起多久,再过些日子便要出征了……” 姜必武将人带进怀里,温声道:“我若不在,你切记要好生照顾好自己,诸事以自己为先。你身子骨原就弱,诸事万不可逞强。” 卢紫梦倚着他,面上万般不舍:“妾身只在这府里日复一日的盼着,望着,大人定要早些凯旋。” 姜必武一时感概万千,卢紫梦叹了叹气,瞧着姜必武又道:“如今七离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大人去了,可会顺遂,妾身知道大人是有报复的,妾身却什么也帮不了,大人走后,妾身定当日日在菩萨跟前祈福,只望大人能够平平安安。” 姜必武取了他自己的披风给卢紫梦添上,语气也温和不少:“你有这份心我便已经知足了,可用午膳了?” 卢紫梦身旁的妈妈忙道:“还不曾呢,这些时日夫人总要等到得很晚才肯用膳,就是想着等大人回来了一块儿用呢,奴婢已经备了膳食。” 姜必武起身,他是习武之人,手掌宽厚而多茧,卢紫梦的手握在他的手里,好似那上好的缎子,让姜必武爱不释手。 可卢紫梦就不这样想了,她只觉得这双手粗糙不堪,与那夜志宇的比起来,这养尊处优的总是要比这饱经风霜的要来得更好些。 与夜志宇在一起简直成了卢紫梦日思夜想的美梦。 第3234章 假意 她与姜必武一同去了膳厅,膳厅里摆了一个火锅,这是姜必武最喜欢的。 当时行军,处地偏僻而久居山林,他们没有饭食,便日日抓了些动物来煮,一大群将士围在一处吃着各自打来的野味,那时候的日子也最是痛快,远比在这个冰冷得毫无人情味的天子脚下要来得痛快。 姜必武一瞧见火锅顿时便搓着手笑了:“这,今日怎的还有火锅了?” 妈妈添了碗筷,将些野菜一类的摆了上来,朝姜必武道:“知道大人喜欢,这些时日总是备着,天寒了暖暖身也是极好的。” 姜必武闻着那肉香味诧异道:“这,这是鹿肉?” 鹿肉最是滋补,姜必武也极是喜欢,只是他身体底子向来极好,若是吃了这鹿肉,只怕就要流鼻血了,只是美食当前,姜必武便也停不了手了。 “大人,这鹿肉还是夫人特意吩咐奴婢去寻的,如今这个季节,一腿鹿肉可费了好些功夫,大人尝尝可还喜欢?” 姜必武筷子已经伸了过去,卢紫梦捏着酒盏替他倒酒,一面笑道:“大人可要少食些,这鹿肉吃多了,只怕太补了。” 姜必武捏着酒盏一饮而尽,替卢紫梦夹了一筷子,卢紫梦瞧着碗里的肉微微拧眉。 她极不喜欢吃火锅,总觉得上等的食物搅在一个锅里,好似平民一般,失了上下尊卑与体统。 姜必武筷子指了指,笑道:“畅快,我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这火锅了,当初和诸兵将在一起的时候……” 姜必武喝得多了,开始对往事侃侃而谈,卢紫梦只在一旁不断的倒酒,灌得姜必武是醉得眼都迷了。 “大人,那郡主府一府的人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这般算计你,你可有打算?” 姜必武捏着酒杯,眼神迷离,妈妈将人都唤退了,只她一人守在这膳厅里。 姜必武直接夺了卢紫梦手里的酒壶痛饮,随即道:“我就知道,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皇上不过前脚,准了我挂帅出征七离,这才一转身的功夫,他,他就来打我的脸,向皇上讨了个镇国公,呃!呃!左不过是想告诉我,我担不得那……那个位置吗!我还就不信了,没了梁家,我就混不下去了!” 卢紫梦见他对梁家的认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替他夹了一筷子肉,温声道: “大人,再吃些,那梁家的原就是一丘之貉,您可千万不要再被他们给哄骗了,如今最打紧的,还是三婶娘。” 姜必武起身,拂开卢紫梦,手扶着桌子,朝卢紫梦笑道:“不过是三婶娘罢了,便是我千百个不愿了,她也奈不得我何,你可想看看醉剑,我今日便练给你瞧瞧。” 姜必武摇摇晃晃的推开了膳厅的门,冷冽的风刮了进来,冷得卢紫梦打了个哆嗦,妈妈忙将姜必武那件衣袍给她披上。 她厌恶的扫了眼身上的披风,咬牙切齿的低声道:“给我换一件,他这披风的汗味儿我闻着便觉恶心。” 妈妈无奈道:“再过上几日大人也该出征了,你就再忍了这几日,总不能让人觉得你与大人夫妻感情有问题。” 卢紫梦将身上的衣袍扯了下来,她便是愿意冻着,也不想披了姜必武的披风。 姜必武在院子里舞起了醉剑,那醉剑舞得既不美观,也毫无章法,卢紫梦真想给个白眼,却还要站在一旁鼓掌称好。 “大人舞的剑当真是好看。” 姜必武最后一个收剑,一朵梅花落在剑尖上,剑指卢紫梦,将卢紫梦吓得脸色惨白:“大人,您这是……” 姜必武手有些哆嗦,醉得直摇晃:“赠你的花。” 他收了剑,捏着那朵梅花插在了卢紫梦的发间,笑道:“好看。” 卢紫梦忙将衣袍替他披上,姜必武将那披风又披回了她的身上:“你在这儿站了这般久,手凉得厉害,还是你披着,我一个大男人,身子骨到底比起你是要好些的。” 按理说,这一般的女人定是要感动的投怀送抱了,可是偏这个人是卢紫梦,她如今对眼前的姜必武只有厌恶,便是连着那披风也是一起讨厌的,所以哪里会感动! “多谢大人。” 姜必武醉了足有八分了,一张脸也因喝醉了酒变得通红,走了两步砰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快将大人抬回大人的房去。”卢紫梦一拂衣袍,扫了眼那堆了一桌的肉骨头直皱眉。 “妈妈,将那个桌子也一并扔了。” 妈妈拉着卢紫梦沉声道:“如今可是最要紧的几日,可不能这般任着性子来,这大人既是在这儿醉下的,怎能将他送回房里去?该歇在你的房里才是。” 卢紫梦扫了眼那倒在地上鼾声如雷的姜必武,眉宇紧拧:“他这个样子,我瞧了便厌恶,如何与他同床共枕。” 妈妈朝她温声道:“您便再忍一忍,待大人出征也就好了,无论如何,大人如今待你也是真心实意的了,若是能与大人好好过日子,想来也是极好……” 卢紫梦瞪着那躺在地上的人呸了一声:“你也不瞧瞧他如今这个样子,与那人哪里有半分可比性?那是天生的骄子,天生的贵族,你再瞧瞧他,这一桌的狼藉……我真真是说起来都无力。” 妈妈无奈的叹了叹气:“此事万不可张扬,夫人且忍一忍。” 卢紫梦气道:“到时候还得再换张床!” 妈妈朝她道:“便是到时候重新换张床,也好过如今将大人送回大人的房去,由着旁人胡言乱语不是?若是没有大人庇护着,只怕大人走了,这府里的人便越发不会将你放在心上了。” 卢紫梦扯了身上的披风砸在姜必武的身上,咬牙切齿:“把他搬过去。” 妈妈忙应下,复又开了膳厅的门,唤了几个人将姜必武抬去了卢紫梦的房间,又吩咐了人将姜必武擦洗了一番,这才将人又唤退。 姜必武打外边回来,这整合军队匆匆忙忙的,哪里顾得上洗澡,自是一身的味儿,如今洗净了收拾了一番,也就没有先前那般凌乱难看了,可即便是这样,卢紫梦也只是扫了两眼便在窗边点了一盏灯,拿了本小话本看了起来。 第3235章 难过 妈妈端了碗面进来,朝卢紫梦低声道:“奴婢瞧着那火锅你也没吃多少,所以做了碗面,尝尝可还合胃口。” 卢紫梦总算露出了个笑,接了那面道:“还是妈妈的手艺最好,我打小便喜欢妈妈煮的面了。” 妈妈眼底也算是有了些笑意,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你不喜欢火锅,那是打小的事,奴婢怎会不记得。” 躺在床上的姜必武猛的翻了个身,哇一下,那酒混了火锅的味儿窜了满屋子都是。 卢紫梦气得捧着碗面恨不能砸过去,顿时没了胃口,指着姜必武气得直哆嗦:“他!妈妈,你把他给我抬出去!” 妈妈忙推开门,吩咐了人进来收拾,一面安抚道:“打理一番就好了,莫气莫气。” 卢紫梦是咬牙切齿,撕了姜必武的心都有了:“那可是上等的锦蚕被,整个府里就这么一条,还有那织花毯子,如今也是用不得了!!” 这姜必武喝醉了便吐,吐得厉害,整个屋子里的人闻着那味儿只觉受不了。 毕竟方才吃的又是鹿肉,味儿便更大了。 卢紫梦最后被那个味儿给熏出了屋,她扯着帕子站外边,瞧着里边忙活的众人,气道:“我早说了,将他送回去,你偏是不信我,你看看,现在那屋子里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今天晚上也不用睡了。谁喝了像他似的,吐成那个样子,真真是气死我了!” 里边的丫鬟好一会儿才将那屋子给打扫干净,又寻了艾叶在屋子里熏着,想去一去那屋子里的味儿,可是那酒与呕吐物混作一块的味儿,凭你怎么去消,还是有。 卢紫梦瞧着那床上的人气得咬牙切齿:“把他给我抬走!” 妈妈忙按着她,温声道:“如今既已经到了这儿了,怎的又要把人抬走?你且忍一忍,待明儿天亮了再说。” 卢紫梦气得扯了头上的梅花扯了个粉碎扔在地上:“还要忍?你看看那里边那个样子,再忍我今儿夜里就不用睡了!只怕就是将他挪走了,那一屋子的味儿也是散不去了,算了,就让他睡着,你另外再替我僻一间房出来,我去那儿凑和一晚上。” 她如今都成什么了?有自个的房间都住不得了,想起来卢紫梦就来气。 妈妈安抚着,生恐她又有什么旁的小打算。 “明日大人要醒的时候奴婢便来唤您,到时候你只管在床边守着就是了。” 卢紫梦扫了她一眼,气道:“你瞧瞧他吃东西那个吃相,哪里有半点要挂帅出征的样子,就他这个样子还想着脱离梁家,光是三婶娘那一关我看他就没本事过,他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混成这个鬼样子,什么事情都要依附梁家来给他个脸面。” 妈妈见四下的人都在忙,且又隔得有些远,也就由着她了:“此事,外头的风言风语多得很,奴婢也不知要听哪一方的。” 卢紫梦眼珠子微转了转,朝妈妈道:“既是如此,明日早晨你便安排两个丫鬟……” 她附在妈妈的耳旁嘀咕了几句,妈妈当即点头:“此事倒也不难办。” 卢紫梦理了理手里的帕子,懒懒的扫了眼屋子里,念及那气宇轩昂的夜志宇,她的心火便消了不少:“罢了,你好生看着他,我去客房歇一宿。” 卢紫梦去的自然是一等的客房,那客房的标准可不比这儿的主人要差上多少去。 妈妈吩咐了人送了卢紫梦过去,朝那屋子里的人吩咐道:“都好生照顾着,夫人今儿身子不舒服,就在隔壁歇着,若瞧着大人要醒了,速来通传。” 丫鬟们纷纷点头,不敢耽搁了去。 妈妈这才稍松了些气,转身去了卢紫梦的房里,卢紫梦躺在那床上只觉哪里都不舒坦:“这被子哪里有我那蚕被来得舒坦!如今独那一床被子都被他给糟蹋了。” 妈妈温声道:“到时候大人若是醒了,便让大人还你一条就是了,可不能置了气,仔细身子。” 卢紫梦理了理枕头,懒洋洋道:“我可没有那般好气度,却也断不会用自己来惩罚别人,今儿闹腾了一宿,我也乏了,将那灯去两盏。” 妈妈吹熄了两盏灯,屋子里顿时便暗了不少,卢紫梦闭了眼缓缓入了梦。 妈妈瞧着她沉静的睡颜叹了叹气,当初那个心性良善的姑娘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么一个人。 有时候妈妈总在恍惚,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被调了包,否则生了些变故之后怎就变了这样了? 阑珊的夜色一点点的被晨曦的光驱逐,今儿的日头出得极早,被阳光融化了的雪在屋檐外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 姜必武醉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清醒了。 他起身瞧着这屋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卢紫梦的屋子,细细想来,他确实有许久不曾呆在这儿了,心中顿时又生出了几分愧疚,他该待卢紫梦好些才是。 外头的有几个丫鬟正在小声低语:“我刚才出府去买菜,听那外边的人说,那镇国公的位置可不就是那梁大人向皇上求来的吗?好像是为着打咱们大人的脸面呢。” “是啊,打得可响了,你说大人要挂这个帅有何用,如今还不是一样被那梁府压了一头去?” “要我说,大人原也是极有实力的,只是可惜家族不如梁家,那梁家除了四爷,连着那梁鸿也一并跟着封了将军了,这说到底,那梁家长了些脸面呢。枉大人这般热血爱国,为国出征……” “是那梁家的人太会算计了……” “外边的人说得可难听了,多半都是说梁家太坏了,变着法的来折腾大人,就是怕大人离了他之后功成名就,那到时候可就打了梁家的脸面了。” 众人一时纷纷认同。 姜必武揉了揉眉心,听着外头的动静没有打扰,那外边的声音,倒是依稀里有些印象,好像是负责府中采买的两个丫鬟,还有伺候他的两个丫鬟。 外边的动静忽的小了些,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说夫人这衣不解带的照顾,真真是情深意重呢。” “是啊,昨儿个夜里大人吐成那个样子,我闻着都觉得要吐了,也独独夫人能够受得住了。” 第3236章 流言 姜必武垂眸,瞧着手里头的一枚簪子,默了一会儿,,他将簪子细细收了起来。 此番了征在外,便是留在身旁做个念想,也是极好的。 他理了理衣袍,起身走了出去,还未开门,便又听见了卢紫梦的声音:“都在这儿议论些什么?如今眼看大人出征在即,可不能说些不好听的影响了大人的心情。” 丫鬟撇了撇嘴,小声道:“夫人,奴婢那是气不过,大人这般为国为民……” 卢紫梦的声音打外边传了进来,那般温柔:“此事休要再提,以免大人听了多想,你们这背后议人的习惯也要好生改一改,若是有心的人听见了,还以为这谣言是咱们姜府传出去的,到时候你让大人如何面对朝堂那些人?” 姜必武推开门,将那几个丫鬟吓了一跳:“大……大人……” 姜必武拧眉:“若是再背后议事,掌嘴。” 丫鬟们慌作一团:“大人,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替大人感到不值啊大人……” 卢紫梦朝姜必武温声道:“这些丫鬟们原也是为了大人好,大人切莫与她们置了气。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干活。” 丫鬟们匆匆退下,做事去了。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甚是欣慰:“姜府能得你这般贤德之女,我也放心了。” 卢紫梦嗔道:“妾身才不是什么贤德之女,大人昨夜醉得厉害,妾身的蚕被都被弄坏了,妾身可不管,大人您定要赔妾身一条一模一样的。” 姜必武笑道:“好好好,这姜府管事的权力不都在你手里吗?只要你喜欢,你看着买。” 卢紫梦取了帕子递给他,笑道:“妾身可不敢乱花您的银钱,这府里头上上下下哪儿不用花银钱的?若是妾身再大手大脚的,只怕到时候大人跟妾身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姜必武讪讪一笑,擦了脸:“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放心,只要你想要的,日后我定当努力,都赠与你。” 卢紫梦笑面如花,端了茶盏予他漱口。 二人有些恍惚,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从前大婚后的日子,那段时日当真是妻柔夫顺,使得府里的人还曾一度羡慕过。 不知怎的,在那一日复一日的时光里,消磨得一干二净。 卢紫梦笑而不语,对于那些前尘往事,早在她被姜必武伤透了心的日子里丢弃了,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凭什么姜必武迷途知返了,她便也要配合他,演一出夫妇和顺的好剧?她偏不! 净了脸,外边的管家匆的跑了过来,低声道:“大人,那镇国公封爵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大雪那日,即后天。” 姜必武脸色瞬间便沉了,搁了茶盏,眸色微幽。 卢紫梦诧异道:“时间是谁定下的?一位大人若是要封爵,原就是要备许多东西,这才过了几日,那些东西怎能备得全?再说了,便是国公服也需要一段长长的日子,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问题?” 管家摇了摇头,也显得有些惆怅:“这日子是钦天监与礼部定下来的,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按说这封爵少说也需要四十九日才对,那多的三月三年的也是有的,却不知这回为何这般仓促。” 卢紫梦默了一会儿忽的笑了:“想来这个镇国公也是不得皇上看重的了,所以才办得这般匆忙敷衍了事罢,否则若是当真看重,定会择个极佳的好日子。到到底是打了谁的脸,可还说不准呢。” 姜必武细想了想,朝卢紫梦道:“所言在理,如今这封爵怕是有问题的。” 卢紫梦换了一盏新茶递给姜必武,嗔笑道:“左不过是个他自己求来的国公之位罢了,便是当了国公爷,也只怕是个空有虚名的国公爷,又如何会对他在意?细细想来,皇上最看重的,应当还是大人您,若是没有了梁家,那这大魏朝堂上,武将里可就只有大人您一府独大了。” 这话说到了姜必武的心坎里去了,他一锤桌面,沉声道:“后天便是他封爵,我倒要好生看看,皇上对他有几分看重。” 卢紫梦替他着了外袍,笑道:“只怕到时候连那衣袍穿的要么是旧的,要么便是那绣娘随意敷衍的呢,到时候闹笑话的,就是当着整个朝堂了。”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笑道:“还是你聪明,咱们便好生等着,看看那郡主府与梁家的颜面究竟是如何丢尽的。也解一解我这心头之气。” 卢紫梦笑道:“大人可是饿了?妾身已经吩咐府中人备了好菜,如今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大人也该庆祝一番才是。” 姜必武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该好生庆祝一番才是,管家,替我将那三十的状元红拿来。” 卢紫梦按着他的手,微微皱眉:“大人,昨儿您饮了那么多酒,原就伤身了。” 姜必武反握着她的手,笑道:“今日高兴,小饮两口就是。” 妈妈站在一旁瞧着,若不是早知卢紫梦的心里只剩下了那夜志宇,妈妈还真当这夫妻二人是个情深的呢。 在这皇权的阴云之下活得久了的人,无论先前多么纯善无害,时日长了,便多少都会变出两副,甚至多副面孔来。 卢紫梦受尽了苦楚之后便生出两副面孔,只是姜必武一心向往着他的将军梦,没有顾及到这各中细节罢了。 亦或者,是卢紫梦的另一张面孔已经深得栩栩如生了,少有人能够看透。 卢紫梦也不拦他,便由着他小饮了几口。 早膳过后,姜必武想着他在这府中的时日也不多了,便朝卢紫梦笑道:“你不是最喜欢逛?今日我便陪你一块去,若是有想要的,只管买回来。” 卢紫梦嗔笑道:“真的?” 看她那般欢喜的面容,姜必武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无限的膨胀:“那是自然!” 卢紫梦欢喜的起身,脚步轻盈:“那妾身可要好生打扮打扮,大人稍等。” 妈妈见此也跟了上去,卢紫梦朝妈妈道:“快,将我先前珍藏的那件衣服拿出来,今日我便要穿上她,美美的去街上。” 妈妈瞧着卢紫梦直皱眉:“你这是……若是这个时候出去了,撞上了他那可如何是好?” 卢紫梦收拾发簪的手顿了顿,抬头瞧着妈妈:“不妨事,若是能撞上他,便是让我瞧一眼也是好的。” 第3237章 饮酒 妈妈见她中毒太深,无奈的叹了叹气。 “撞上了他不打紧,若是撞上了那府中的世子妃呢?您可曾想过,这女人的直觉来的最是灵敏,若是被察觉了,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只怕整个大魏都容不得你了。” 喜欢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那个阴险的夜志宇! 这苦头才是刚刚开始呢。 卢紫梦如同着了魔了一般,朝妈妈道:“你自放心就是,我与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有法子和手段,世子妃便是知道又如何?难道她还敢将此事传扬出去不成?她那家境也不过如此。若是将事儿抖落出来,便是世子爷也不会放过她。” 妈妈急道:“你这是糊涂!世子爷再如何也是帮着自家名媒正娶的妻,如何会帮衬着你。” 卢紫梦被她说得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行了,此事休要再提了,我既答应了今日与大人去逛逛,去就是了。这都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是当真能这般遇见了,那也说明了是我与他的缘份。” 妈妈无奈的叹了叹气,替她将那套顶好的衣袍拿了出来。 卢紫梦化了个妆,华衣墨发,那窈窕的身段与柔媚的脸蛋,无一不精致曼妙。 卢紫梦又取了几支金簪子插在头上,顿时便使那高雅之气变得俗了不少,卢紫梦不知,只自顾自的照着镜子。 “妈妈,你瞧我这头饰是不是少了些?如今瞧着,可不怎么好看。” 妈妈忙道:“夫人,已经够了,既是要去,还是快些走吧,以免大人久等。” 卢紫梦起身,瞧着镜中人儿,笑道:“若是他见了我这般模样,想来定是要念念不忘了。” 妈妈与卢紫梦一道走了出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姜必武正在膳厅等人,远远的见卢紫梦踩着小莲步而来,那衣衫飘动间宛如仙子,一时有些心动,朝管家笑道:“想不到我与夫人大婚这么些年,她倒是一点也不曾变过,还是一如往昔般好看。” 管家扫了眼卢紫梦,笑道:“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年夫人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保持平日里的模样,实属难得。” 姜必武笑道:“日后我出征了,你在府中多帮衬着她些,若是有人欺她,你便给我写信。” 管家笑道:“大人多虑了,在这都城里夫人的人脉原也是极好的,只是前些日子在那瑜郡主那儿吃了不少的亏,除了瑜郡主想来,也没有欺负得了夫人了。” 姜必武冷哼了哼:“我倒是要看看徐若瑾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军功到手,这都城便是他姜必武说话的地方。 卢紫梦流苏轻晃,人已经到了姜必武的跟前,笑盈盈如春风拂面:“大人,可要走了?” 姜必武起身,牵了她的手温声道:“手怎的这样凉?管家,你去将前些日子备的那件披风取来。” 管家匆匆去取了披风,卢紫梦诧异道:“大人,这……这不是羽衣吗?” 管家笑道:“原是前些日子大人出府谈事的时候遇见的,想来夫人该是喜欢的,便高价买了回来,这披风衬夫人,倒真是好看。” 姜必武牵着她的手,笑道:“走吧。” 卢紫梦忙抬上跟了上去,出了姜府,上了马车,便一路朝着那最繁华的街道奔去。 因着这姜必武挂帅要出征的缘故,先前写了卢紫梦与狗不得入的牌子也摘了,放眼整条街道,也只有佳鼎楼还挂着。 卢紫梦坐在窗边,瞧着那个牌子,气得脸色铁青:“大人,你瞧瞧,这简直太过分了,妾身如何被她欺负原也是不打紧的,她是堂堂郡主,可是不看僧面不看佛面的,这可让大人的颜面往哪里搁。”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朝管家道:“你去,带几个人将那牌子砸了,若是郡主府的寻人问起来,便说是我的吩咐。” 卢紫梦忙将人按住,温声道:“大人不必如此,那牌子便让她挂着吧,如今世人嘲笑的也断不是妾身先前的莽撞,而是郡主无容人之雅量罢了,日后若是提起了姜府,众人想来也会向着姜府些才是。” 卢紫梦见姜必武犹豫,又道:“大人,狗咬了姜府一口,姜府难不成还要去反咬狗一口吗?那便要管了,想来坏人自有天收才是。”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极是心疼:“委屈你了。先前之事,原是我对不住你。” 卢紫梦面上含着笑,那模样,瞧着似委屈得紧,却又要装作没事人一样:“是妾身的荣幸,夫妻之间哪里有谁对不住谁一说?再者,妾身原也是有诸多不适之处发,蒙大人多多照拂,才有了妾身今日,妾身便是感激不尽。” 妈妈候在一旁听着这话,顿时觉得卢紫梦着实不简单,她已经不必再为她操那样多的心了,许多事情,她已经能够自己拿主意了。 卢紫梦坐在马车里,瞧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视线不自觉的在人群里乱飘。 姜必武以为她是看上了哪个店面的衣服,便吩咐了车夫停车,朝卢紫梦道:“可要下车走走?” 卢紫梦回了神,笑得有些牵强:“大人,这姜府里头所有的衣服,原都是在这个店里拿的,大人可一道去瞧瞧?如今入了冬了,府里的冬衣都已经早早发放下去穿着了,只是今年的冬天越发的冷,妾身想着,再给府里的人添一件。” 姜必武与卢紫梦下了马车,卢紫梦一进店面那伙计便迎了上来,朝卢紫梦笑道:“夫人,您今儿怎的有空过来了? 卢紫梦身旁的妈妈朝他道:“如今天冷了,夫人想着给府里再添一件衣服,你得空了去府里量一量。” 伙计笑道:“夫人当真是宅心仁厚,这府里的衣衫尺寸小店都有记录的。夫人可要看看别的衣衫?如今小店新来了些款式,正好衬了夫人这气质。” 姜必武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朝那伙计道:“将衣服拿来瞧瞧。” 伙计欢欢喜喜的去取衣服,那衣服多得很,可是却也是真的好看。 第3238章 擦肩 卢紫梦瞧着那些衣服是各个都喜欢。 姜必武便朝那伙计道:“将夫人喜欢的这些都包起来。” 卢紫梦顿时便笑了,夫妻二人刚出了这店面,有几个人便迎了上来,瞧着姜必武笑道:“这不是姜大人吗?还未恭喜姜大人如今挂帅当了将军呢,不如赏个脸,去小饮一杯庆祝一二?” 姜必武扫了眼卢紫梦,卢紫梦面上带笑,温声道:“妾身不妨事。正好妾身也逛得累了,想回府了。” 姜必武跟前的这几个人是同僚,只是平日里与姜必武的交情也不深。 如今见了姜必武升了职了,自是要恭维一二的,这也在某一方面极度的满足了姜必武的虚荣心。 姜必武便这么与这些人走了,卢紫梦转身上了马车,妈妈温声道:“可回府?” 卢紫梦默了默,瞧着姜必武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佳鼎楼:“回吧。”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满是厌恶:“妈妈,回去之后备水,我要洗浴。” 她真的不能忍受,如何要与那姜必武有任何的接触。 妈妈叹了叹气,朝卢紫梦道:“如今大人待您是当真上心的,您还是及早回头啊,可别真的走到那不可挽回的地步,否则到时候只怕性命堪忧呐。” 卢紫梦捏着茶盏,扫了眼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里面定也有不少的人与我一样,只不过你们都不知道罢了。” 妈妈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卢紫梦搁了茶盏,抱着汤婆子冷笑:“便是包不住,也好过日日与他逢场作戏来的好!” “可你您该好好替小姐和少爷考虑考虑才是,若是这件事情暴露了出去,您让那少爷和小姐还如何为人处事,只怕到时候也要成了这整个都城的笑柄了。” 卢紫梦神色微敛,顿时泄了些气,喃道:“连他们的爹都不在意他们,旁人如何还重要吗?” 妈妈见她还是有些反应的,忙趁热打铁:“怎会不重要?若是那小姐的夫家知道了,哪里还人娶小姐为妻?便是娶了,小姐在那婆家又怎会被看得起?” 卢紫梦垂眸,凝着那微微荡开涟漪的水杯:“如今我都自身难保了,哪里顾得了他们?行了,你不要再提了,如何做我自有分寸,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妈妈将那茶盖子盖上,一路再不言语。 回了那姜府,卢紫梦瞧见那张床,顿时整个脸都青了:“我不是说了,把这张床换了?怎的还在这儿?若是今日不收拾好,我今天夜里还要怎么睡?” 妈妈忙道劝道:“如今大人尚在府中,若是这般突然换了,恐惹人闲话,你还是再忍一忍吧,无论是哪里要动,也千万要等大人出征了再说。” 卢紫梦一拂衣袍,气道:“难不成他在府里,我便什么主也做不得了?赶紧给我换了。” 妈妈无奈,只得寻了人来换床,只是换之前还是要告诉她:“这原就是您的陪嫁,用材用料无一不是最好的,若是这般换了,只怕一时半会的也寻不着合适的了,你不妨屈就几日,将这床清洗一番,以香熏一熏就是了。” 卢紫梦有些犹豫,这嫁妆原就是她娘家备下的最好的物件。骤然扔了,她也的确有些舍不得了。 犹豫了一会儿,卢紫梦才朝妈妈道:“那,那便拿去洗了就是,总之别再让我瞧见了,厌烦得很。” 妈妈点了点头,朝卢紫梦道:“若是哪一日你当真不喜欢了,大可将这床搁在那库房里,这样的料子,便是用来做个什么,那也都是极好的,再者,小姐如今虽还小,可是那嫁妆却也是要早早的备下了,否则寒酸了,嫁过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这世上哪里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卢紫梦再如何心计,还是会想尽法子让他们过得好些。 “倒也在理,就先这么备着吧。” 妈妈欢喜道:“您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了,奴婢这就去将那更衣间收拾一番,到时候送来的新衣可还没个合适的地方放呢。” 卢紫梦站在门口,瞧着那张床,想起初嫁的时候,母亲叮嘱她,夫妻二人,便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万不可因吵架而伤了夫妻之情。 可如今,床都不在了。 夜色缓缓的沉了下来,都城的花灯一盏一盏的亮起,使得整个街面都陷入了一种如梦如幻的繁华之境。 卢紫梦在房中坐了许久也不见姜必武回,便收拾了一番,想着若是去那繁华热闹之地,许还能看一看夜志宇,于是她便出了门。 而另一头,悠悠早早的便吵吵着要出门去看灯了。 梁霄是宠着妻女的,所以妻女都要去,他自也是要跟着的,一家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出了郡主府。 花灯会上还有些卖面具的,一家三口一人戴了一个,走在大街上,认识他们的人寥寥无几。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穿行在人群里,梁六与梁八负责跟着悠悠。 悠悠瞧着渐行渐远的无良父母,气呼呼道:“娘亲与爹爹在一起,就将悠悠忽略了!” 梁六瞧着那身影笑道:“小姐若是再不去追,人可就走远了。” 悠悠忙提着裙摆追了过去,奈何这人实在太多了,没一会儿悠悠便没看见那二人了。 徐若瑾还在人群里担忧的四下张望:“悠悠怎的不见了?你不是牵着的吗?” 梁霄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我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岂能让她添了乱?你放心,有梁六梁八照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好好玩就是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那是你亲生的,你这样将她抛下,到时候若是回府了,定是又要气你好些时日了。” 梁霄将她往怀里揽了揽,避开了拥挤繁闹的人群,朝她道:“无妨。” 徐若瑾便只得跟了梁霄在人群里游走,见了些可爱的东西,总会忍不住瞧上一瞧。 只要徐若瑾瞧一便,梁霄立即付账,,没一会儿功夫,梁霄的手里便多了好些东西,这么一来倒闹得徐若瑾不敢乱瞧了。 第3239章 花灯 二人在街面上转了许久,若不是徐若瑾拦着,只怕梁霄手里都拿不动了。 梁霄拉着徐若瑾便进了徐若瑾开的一个发饰店铺,那店铺里的姑娘还挺多,梁霄笑道:“媳妇儿,喜欢哪些?”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在我的店铺买东西给我?” 她若是喜欢,直接扣下就行了,哪里还需要花钱去买? 伙计是个新来的,没眼力见,见这二人都戴着面具,也不曾多想,笑吟吟的迎了上来:“二位可有喜欢的款式?” 徐若瑾摇了摇头,朝那伙计笑道:“不用了,我家里已经有许多簪子了。” 梁霄朝徐若瑾道:“你不必为我省钱,这银钱我还是有的。” 言罢梁霄将荷包拿了出来,那荷包里只剩下了几文钱。 梁霄倒嘶一声,却不在意,“一会儿差人回府取就是,你先挑挑看,可有你喜欢的?” 徐若瑾也不好拂了梁霄的盛情,朝那伙计笑道:“我那些个名贵的簪子太多了,可有木簪?” 伙计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因不想出门过于引人注目,徐若瑾打扮的素雅得很。 那人瞧着徐若瑾的目光十分不友善:“夫人若是要买簪子,还是去对面的小摊子上买吧,那儿的簪子倒是比较符合夫人,我这儿簪子,便是一根木簪,那取材纹样,也必是样样极好的,几文钱还是不够的啊!” 梁霄一张脸顿时便沉了。 徐若瑾按着梁霄,让他莫要发火,朝那伙计道:“你又不曾拿来我瞧,说不定你这店里的簪子我还瞧不上呢。” 伙计冷着脸打量着徐若瑾,冷哼道:“你也不瞧瞧你这穿衣打扮,可不像个有钱的,就荷包里那几文钱就想在我这店里买只簪子?你当我这店是打发要饭的不成?这里边接待的可都是城中的贵客,如你般模样的,准你进来瞧瞧已是恩赐了。” 徐若瑾眸色微眯了眯。 掌柜的是打哪儿寻来的这么个伙计?这般不懂规矩,难怪这店里的生意差了不少。 “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徐若瑾挑眉探问。 梁霄一瞧徐若瑾这脸色,就知道这火鸡怕是要倒霉。 顿时便站在徐若瑾的身后不作声了。 就算梁霄是不说话,站在徐若瑾的身后也气势凌人,一时引得这店里妇人们纷纷测目。 伙计抱着胳膊瞧着徐若瑾:“本店向来如此,夫人消费不起去别处就是了,何苦要来这儿找茬呢?” 徐若瑾微挑了挑眉,瞧着那伙计:“你又怎知我消费不起?想来,你大概是新来的,只不过,如你这般不懂规矩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伙计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得很:“行了行了,你也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赶紧走,再不走我可就要唤打手了,到时候将你二人丢出去颜面尽失,可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一旁一位妇人朝徐若瑾道:“你身后的小哥虽瞧不见面容,但貌似俊俏,你若是愿意将他让予我,便是要多少首饰也只凭你挑选,你看如何?” 徐若瑾瞧着那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妇人,顿时便笑了: “难道这大魏的风向变了?女子竟也敢在大街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四爷,这位夫人可说要买你呢。” 梁霄挑了挑眉,沉声道:“我人都是你的,要如何安排吩咐,不全凭你。”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女人要玩些什么把戏。 那妇人顿时便高兴了:“你若是愿意跟了我,我必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徐若瑾啧啧称道:“这倒确实是比跟着我好多了。” 妇人越发得意:“那是自然。如何?” 伙计在一旁瞧着,眼神越发鄙夷:“依我看,你便应了这位夫人的,尚还能过上几日好日子。” 徐若瑾凝着那妇人,冷笑:“只怕你要不起!” 妇人瞧着蒙了面具的徐若瑾,脸色微变:“有什么是我要不起的,你愿意不愿意不过一句话!何必这般不痛快。” 徐若瑾缓缓的将面具扯了下来,凝着那妇人冷笑:“若不是看在你是东城张家寡妇的份上,我必将你丢进门外的护城河。” 妇人瞧着徐若瑾没回过神来:“你是什么人,敢对我说这样的大话。” 她原就是个寡妇,之所以这般横行,也不过是仗着儿子如今有了些小出息罢了。 徐若瑾回头看了两眼才发现梁六梁八没跟上来,顿时有些恼。 若是跟上来了,真让那两人将这货给丢河里去,好好清醒清醒。 “你既得了个贞洁牌坊,那就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将你的龌龊心思给说出来。我今日没兴趣与你计较,走吧。” 徐若瑾不会去欺负一个寡妇,不过,若是旁人欺负到她的头上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伙计站在一旁气道:“你这女人,怎这般不要脸,买不起东西就要在这儿欺负旁人了不成?我看是你赶紧走!” 女掌柜打里楼上跑了出来,见了徐若瑾,唤道:“郡主,您怎的站在这儿,您来了也提前跟奴婢说一声才是。帐目已经在做最后的清点了,过两日就可以送到府上去了。” “什么?什么?你说郡主?” 伙计顿时懵了,“你,你方才说什么?什么郡主?” 女掌柜朝徐若瑾见了礼,又望向梁霄,笑道:“四爷,今日怎有空陪郡主一块儿过来了?可是来为郡主挑选首饰的?” 徐若瑾扫了眼那伙计,朝她道:“什么时候新收了个伙计了?” 女掌柜笑道:“郡主楼上请。” 那寡妇半天傻了眼,瞧着梁霄哆嗦道:“这……这是国公爷??梁霄?” 伙计顿时腿有些软,众人朝伙计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 “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竟连自家主子都不知道呢。” “是啊,若我是郡主,定是要好生惩戒一番了。” “这回真是狗吃屎了!” 徐若瑾朝众人点了点头,笑道:“今日原是花灯会,得了空闲与四爷一块儿来转转,诸位若是见了什么喜欢的,一律少收两成,不过,仅此一天。” 姑娘们顿时乐了:“多谢郡主。” 女掌柜扫了眼那伙计,徐若瑾朝伙计道:“你也上来。” 伙计哆嗦着跟着一并进了雅间。 第3240章 伙计 那雅间里摆着的都是些上等的簪子,桌案上还摆了些瓜果。 徐若瑾坐在首位,瞧着那伙计,淡道:“这样的人,如何成了伙计了?” 女掌柜这才娓娓道来:“郡主,此人原是个乞儿,成日的在这街上游走,奴婢见他可怜,便将他收了作伙计,平日里看他处事倒还好,不曾想时日久了,竟成了这副模样。”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心里有了尊卑之分,这是好事,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人都不该忘了本,既为商,便不应该看不起客,哪来的,就让他打哪去吧。” 伙计顿时慌了神,跪在地上,哆嗦着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是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郡主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小的再也不敢了,郡主小的从此必当竭尽全力为郡主分忧,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徐若瑾捏着茶盖子,神态高雅,一时让人琢磨不清。 伙计又道:“小的自知郡主是个好人,郡主处处替咱们这些穷苦百姓着想,是小的过了几日的好日子就开始忘形了,郡主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就给小的一次机会吧,小的定四处宣扬郡主的好。”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那伙计冷笑道:“我这里不是没有机会,但我不会给你这样的人,走吧。” 伙计有些不甘心,望向女掌柜:“掌柜的,您可千万帮着小的说说话啊,小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女掌柜默默将衣袍扯了回来,淡道:“既是郡主吩咐,你还快些离去吧。” 徐若瑾扫了眼那伙计,朝女掌柜吩咐道:“工钱替他结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还请郡主在此稍候片刻。”女掌柜领了伙计便退下了。 一件小事,倒是打扰了好心情。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起身推开窗,梁霄站到她的身后,用披风将她护在怀里。 窗外是一片灯火阑珊的世界,梁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笑道:“幸好你还在我身旁,若是此时你不在,此情此景便只剩荒凉了。” 徐若瑾倚着身后那个宽厚暖和的胸膛,她一直都知道,从来不只有她在保护这个家,梁霄也为了这个家做了许多许多。 这个人是她的后盾,是她最后的一张牌。 从窗上往下看便瞧见悠悠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身后的梁六梁八手里无一不拿满了东西。 悠悠正在人群里东张西望,想来应该是在找徐若瑾,她正要出声,被梁霄捂了嘴:“别出声,让她好生再找找。” 谁料悠悠竟也走进了这间发饰店,徐若瑾站在楼上听着楼下的动静。 女掌柜刚唤走了伙计,见了悠悠自是格外卖力的:“小姐?怎的没和郡主在一块儿?” 悠悠叹了叹气:“娘亲和爹爹不知道去哪儿了,留下悠悠孤身一人,但是我会原谅娘亲的,你这儿可有好看的簪子,我要赠给娘亲。不给爹爹,哼!” 徐若瑾趴在楼上,瞧着那叉着腰生闷气的悠悠心都要化了:“你瞧我说的什么?定是要生你气的。” 梁霄脸在她的脸上蹭了蹭,轻笑道:“她生不生气不打紧,我媳妇不生气就好。” 女掌柜抬头看了看二楼,梁霄朝女掌柜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女掌柜会意,朝悠悠道:“小姐,簪子定是有的,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了来。” 既是小姐送给郡主的,女掌柜心想拿那支珍藏的正是好。 可拿出刚一打开包装,那寡妇便伸手夺了去: “这簪子好看,多少银钱?我要了!” 第3241章 宠娘 寡妇刚刚被徐若瑾斥骂一顿并没有走。 逛个花灯遇上瑜郡主,还调戏了镇国公,这让她那两条腿儿都软趴趴的无法挪动。 刚缓和过来点,就看到那支精美的簪子,怎能放过?! 立即就准备抢! 悠悠顿时脸便黑了:“这是要送给娘亲的,你怎么夺人所好啊?” 寡妇瞧着这孩子甚是可爱,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便来了兴致:“谁说是夺人所好了?掌柜拿出来的时候可没说是给你的?再说了,这买东西,原就是价高者得。” 掌柜的笑道:“夫人见谅。这簪子原就是孩子的娘亲定下的。”此时人多眼杂,郡主是不希望小姐暴露身份的,故而她没有说出悠悠的亲娘是谁。 悠悠嘟着嘴气道:“我又不是出起银钱,你说,这簪子多少钱?。” 掌柜的得了悠悠的小眼神,顿时便明白了:“这簪子的柄乃是用上等沉香木所制,便是近了还能闻到那淡淡的香味儿,上边的琉璃珠与琥珀无一不是精品,此簪子是八十两。” 便是富人在外边一顿饭也不过十两不到,这支簪子便要八十两? 寡妇瞬间脸便黑了:“不过就是八十两银钱,我还能出不起不成!我出八十一两。” 悠悠瞧着掌柜的,气道:“这簪子原就是店里最好的了,再说了,本来就是娘亲预订的,你怎能这样。” 寡妇见她气着了,手里拿着簪子笑道:“价高者得,没听说过吗?预定又如何?” 悠悠咬了咬牙,朝那寡妇道:“我出九十两!” 寡妇脸色又沉了沉:“九十一两。” 悠悠瞪着寡妇,气道:“你这一把年纪了,哪里配得上这样年轻的簪子,我娘亲戴着才是最好看的。” 寡妇也被气着了:“你说什么?一把年纪了?我如今大好的年华,你说我一把年纪?” 悠悠瞧着她气道:“我出一百两。” 寡妇也是真的被气着了,最后二人一来一回,那簪子被抬价抬到了三百零一两。 悠悠拎着糖葫芦气乎乎的往里间走,寡妇如同一个胜利者一般,将那簪子插在头上,炫耀似的走了出去。 悠悠朝女掌柜道:“多出来的银钱你可得给我。” 女掌柜笑道:“小姐这一番口舌的功夫,只怕比旁的人一年赚的还要多,倒真不愧是郡主的女儿,瞧着,倒像是个做生意的料。” 悠悠收了两百二十一两银钱,朝女掌柜道:“那是自然,我这一进你这店面,最不喜欢的就她了。对了,让你留的那只簪子呢?” 女掌柜笑道:“在呢,奴婢原是想着,先将小姐第一次看的簪子拿来给小姐瞧瞧,那件顶好的,已经差人去库房里取了。那般贵重的,奴婢可不敢随便放着。” 悠悠眉开眼笑:“赠予娘亲的,岂能随意,快拿来我瞧瞧。” 其实这些店面徐若瑾都是带着悠悠转过的,所以悠悠也很是娴熟。 没一会儿那簪子便被取了出来,整个簪子以乌木打造,上边衔接了一颗明珠,下衬流苏,瞧着竟有满堂生辉的气派之色。 悠悠瞧着那簪子十分欢喜。 而跟在她身旁的梁六、梁八早就发现自家那个无良的主子了,只是梁霄没有出面,所以他们也不敢提。 悠悠将那簪子递给掌柜笑道:“包起来。” 女掌柜的看了眼二楼,见那二人丝毫没有要出面的意思,不由感叹,这当爹娘的当成这个样子,倒真是自在。 悠悠见这三个人总往楼上看,一时有些狐疑,也抬头看了一眼,结果一看就看见了那窗口往下瞧的两个人,顿时便傻眼了。 “爹爹!娘亲!!” 徐若瑾哭笑不得:“宝贝儿,上来吧。” 悠悠跑到楼上便往徐若瑾的怀里扑:“娘亲,你被爹爹拐到这儿来了吗?悠悠找了好久呢,还买了好多好吃的,你瞧。” 悠悠指了指梁六、梁八,但见这二人是满手的东西,有些拿不下的还挂在脖子那儿。 梁八当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主子,小姐为了找您二位,那可是挨家挨户的逛,这么七七八八算下来,小姐还赚了不少银钱。” 徐若瑾狐疑道:“赚?” 梁八点了点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服气:“这不?刚刚就赚了二百多两。。” 悠悠将荷包里的钱掏了来,递给徐若瑾,笑得可甜了:“娘亲,这是给娘亲买衣服,买鞋子,买簪子首饰的。” 有个这么宠着自己的四爷也就罢了,如今又多了个宠娘狂魔梁悠悠! 女掌柜在一旁瞧着好不羡慕,想想自家那个如今这个年纪还只会在泥堆里打滚的,女掌柜觉得,她得回去好生调教调教了! 徐若瑾细细数了数,诧异道:“你倒是真下得去手!” 梁霄下意识摸了摸自个的荷包,那里边连悠悠的一个零头都没有。 徐若瑾将悠悠拉进怀里,笑道:“悠悠对娘亲这么好,娘亲特别开心,但是悠悠,赚钱的法子,可是要光明正大的,万不能靠这样的小手段来取胜,这样的小手估,一来损伤人品,二来也不长久,若是日后再般下去,整个大魏的人都知晓了你的品性,到时候你该如何?” 悠悠默了默,小声道:“悠悠就是想给娘亲买东西,娘亲,你不要生气,以后悠悠不会了,悠悠换个法子赚钱,这样可好?” 徐若瑾叹了叹气,有些心疼:“悠悠,娘亲是大人了,所以要负责赚钱,可是悠悠不一样,悠悠还只是个孩子,只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玩,就足够了。” 悠悠太过懂事,也许在旁人看来是羡慕的,可是在徐若瑾这儿,便是满满当当的心疼。 梁霄将悠悠一把抱进怀里,笑道:“悠悠做得对,若是被人欺负了,便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还回去,也断断不能吃了亏!否则日后人人都要觉得你好欺负了。” 悠悠对着梁霄顿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不得不说,这二人的教育方式还真真是不一样,还好悠悠这孩子有自己的主见,要不然只怕也是要迷茫头疼了。 第3242章 封爵 一家三口回了家,悠悠忙了一日,在马车上便睡着了,梁霄抱着悠悠轻手轻脚的替她换了衣,照顾着她睡下,这才去了徐若瑾的房中。 徐若瑾坐在床上,一脸严肃的瞧着他。 梁霄一时有些懵:“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徐若瑾默了一会儿,待他近前了,这才开口:“悠悠如今还小,可是今日你瞧她那处事的模样,竟像个大人一样老成,我原也不想她变成这样,也不知是什么刺激了她。”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 “你不要忘了,她是与夜擎定了亲的,若是她如今不强大些,日后又该当如何?更何况,我觉得悠悠做的也并没有错,她能处于之中有自保之力,我便已经知足。” 徐若瑾担忧的叹一声: “如今有你我护着倒好,可是将来没了咱们,悠悠又该如何?我倒是开始担心了。” 梁霄将她护在怀里,笑道:“她如今才多大你就开始担心?,别多想了,明日还要进宫行封爵之礼呢,养好了精神,开开心心的才是。” “也只能这么办了!” 徐若瑾背靠着他的胸膛,任梁霄将她圈得严严实实的。 她喜欢这样,会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这封爵之礼也太仓促了些,不过几日的功夫,内务府便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梁霄嗅着她的发香,手有点不老实:“明日一早内务府便会派人送了封爵的礼袍过来,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咱们做些别的?嗯?” 徐若瑾顺势抓着他的手,娇嗔道:“你怎么越发没个正经了。” 梁霄瞧着她轻笑:“媳妇便是我的正经事。” 夜色撩着人心,灯盏中烛影微微摇曳,长夜漫漫,有人在数着更漏声过,有人在数着一地铜钱,也有人一家和和美美,夫妇恩爱,正所谓百姓家中百家事。 次日天色蒙蒙亮时,陈公公便领了宫人来了郡主府,那些宫人端了镇国公的礼服一排站在门口。 梁霄原是想着让徐若瑾再睡会儿,谁料一动身徐若瑾便醒了:“吵着你了?” 徐若瑾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外边灰蒙蒙的天:“什么时辰了?” 梁霄起了身,温声道:“还早,你再睡会。” 徐若瑾起了身,朝梁霄道:“今日不是封爵吗?还是不睡了,免得无故生事端。” 银花听着里边的动静走了进来,朝徐若瑾道:“郡主,宫里的人已经端了礼服过来了。” 徐若瑾便由着银花将那些礼物一件一件端了进来。 夫妻二人分坐,由着丫鬟开始捯饬。 待礼服成了之后便见悠悠揉着眼睛走了进来,朝徐若瑾笑道:“娘亲,娘亲今日的衣服可真好看,像个……像个神仙。” 徐若瑾瞧着这一身的华丽服色哭笑不得:“怎的就像个神仙了?” 悠悠笑盈盈道:“瞧着很威仪呢,悠悠也要去换。” 她转身跑回了了自个的房间,银花忙跟了过去替好更衣。 待悠悠再出来的时候,徐若瑾与梁霄已经在膳厅了,早膳是夜微言赐下的,都是些宫中精致可口的餐点。 悠悠穿着她漂亮的衣服跑了出来,还在徐若瑾的跟前晃了晃:“娘亲,你瞧,好不好看。” 悠悠是县主封号,此次宫内也有额外的准备。 陈公公站在一旁,朝梁霄温声道:“国公爷,吉时已经定下了,便是辰时进宫,巳时行礼,午时祭天授印礼毕。” 徐若瑾狐疑道:“地点可选了?” 陈公公点了点头,见悠悠瞧着一道菜伸了手去夹,陈公公便帮着夹了过去:“已经定下了,地点选在灵坛,祈福、赐印,一并完成了。” “这日子定的,有些仓促了。” 陈公公笑道:“这礼袍与礼祭之事,皇上早早就命人开始备了,这皇上念着与国公爷的兄弟情谊,有封国公爷的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信郡主大可以瞧瞧,这套衣服可都是照着国公爷的尺寸做的,绝无半点偏差。” 徐若瑾点了点头,开始用膳。 这宫里的东西与佳鼎楼的不相上下,徐若瑾并未贪食便搁了筷子。 这陈公公见这一家人不慌不忙的,也打心里服气,这若是换了旁家的,只怕府里是一团乱了,哪里像郡主府里的这般镇定。 旁人可能都觉得那爵位是梁霄自个求来的,那是他们不知情。 而知情如陈公公就懂,若非是皇上下旨硬逼着他当这个国公爷,只怕人家还不稀罕呢。 一家三口用完了膳,上了御用的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因着今日是个重大的日子,所以那皇钟便响了三声。 声音在都城的上空回响着,众人忍不住纷纷起身查看,却瞧见了迎徐若瑾与梁霄进皇宫的仪仗。 那般气派,瞧得众人真真是红了眼眶。 徐若瑾瞧着悠悠,笑道:“一会儿爹爹可是去受封镇国公呢,悠悠可害怕?” 悠悠眨了眨眼:“娘亲,镇国公是什么公?听着好老呀。” 徐若瑾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说的也没错,一般都是老头子才当……” 悠悠瞧着梁霄,笑得无邪:“那爹爹肯定是很厉害的了。” 梁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满眼宠溺:“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就报爹爹名姓!” 小悠悠摩拳擦掌:“那若是我欺负别人呢?也能报上爹爹的名号吗?” 徐若瑾顿觉一脑门冷汗,“都被你爹教坏了!” 悠悠笑盈盈道:“悠悠才不欺负别人呢,爹爹说了,若是旁人欺负悠悠,悠悠才能欺负回去,悠悠是个好孩子,才不会主动去欺负别人呢。” 徐若瑾暗中掐了梁霄一把,梁霄笑着将她小手握住。 “都被你教坏了!”徐若瑾苦恼,自己脾气虽然也不怎么好,可闺女也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梁霄在她脸上亲了亲,“闺女不吃亏为先,其余的都由你说的算!” “咯咯咯咯……”悠悠笑着捂着脸,十个手指都叉开,“我可什么也没有瞧见。” 徐若瑾替悠悠将头发理了理,温声道:“悠悠,一会儿可要乖乖的,见了……” “见了大人要问好,悠悠知道啦,悠悠才不会给爹爹丢脸呢。” 言语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梁霄下了马车,朝马车里伸出手,徐若瑾搭着梁霄的手下了车,悠悠由着梁霄将她抱了下来。 第3243章 灵坛 陆凌枫看到梁霄和徐若瑾到来,第一个便凑了过去。 走路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的,姿态不大优雅:“镇国公,恭喜了。” 梁霄瞧着他这姿势,挑了挑眉:“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凌枫心里那个憋屈,我怎么了你们夫妻两心里没有数吗? 徐若瑾狐疑道:“沐阮的药向来是最好的,怎的还不见好?” 陆凌枫脸色微变:“失手,打碎了。” “……” 活该了。 徐若瑾牵着悠悠往灵坛的方向走。 悠悠瞧着陆凌枫,默了一会儿,掏出一瓶药递给陆凌枫,笑道:“这个是沐阮舅舅给我的,给你试试。” 陆凌枫狐疑道:“这是什么?” 悠悠眉眼弯弯的模样真真是极好看的:“是跌打涂的药,你寻个安静的去处涂上,保管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会好起来啦。” 陆凌枫揉了揉腰,朝梁霄道:“还是小悠悠心疼我,唉,某些兄弟啊,枉费相识多年,还不如人家一个四岁的女娃娃。” 梁霄挑了挑眉,朝陆凌枫道:“你今日心情倒是不错。” “那是,好歹发小一场,如今你得道高升了,咱们自也是要高兴高兴的,是吧郡主。” 徐若瑾牵着悠悠,笑道:“看来陆大人的摔伤是好了大半了。” 陆凌枫脸色微变了变,朝梁霄道:“我与那位大人还有事要谈一谈,先过去了。” 言罢陆凌枫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笑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徐若瑾笑得很开心,梁霄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这样直达眼底的笑意了,一时有些心动。 其中也有了些大臣过来道喜,还送了悠悠些东西,权当是见面之礼。 悠悠也不拒绝,如今这样大喜的日子,自是来者不拒,也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悠悠的怀里便拿满了礼物。 悠悠抱着手里的东西,瞧着徐若瑾,满眼亮晶晶,活像个小财迷:“娘亲,好多宝贝呢。” 徐若瑾笑道:“你给梁六,让他给你收着,你一个人哪里拿得了这么多。” 悠悠只得将那些个玉佩、如意等物件全给了梁六,梁六拿在手里,朝梁八道:“真沉。” 想来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了。 悠悠眉开眼笑,收礼物收到手软。 溜了一圈过来的陆凌枫瞧着那一堆的东西,冷哼了哼,看梁霄道:“如今瞧着你要当镇国公了,可就上赶着讨好,啧,早干什么去了。” 悠悠抱着一柄玉如意,喜欢得不得了:“陆叔叔,不能这么说,这些都是悠悠的,才不是给爹爹的呢。” 陆凌枫哭笑不得:“好好好,给你的给你的,陆叔叔也赠你一个好不好?” 悠悠摇了摇头,瞧着陆凌枫,撇了撇嘴:“不要,爹爹说了,陆叔叔很穷的,不能让陆叔叔破费了。” 陆凌枫脸色微变,气得开始在身上掏东西:“我穷???” 梁霄朝陆凌枫淡道:“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礼就算了吧。” 众位大人这般瞧着,有些狐疑,不是说二人关系很亲密吗? 这一幕,倒是出乎意料啊! 悠悠朝陆凌枫笑道:“悠悠心领了,谢谢陆叔叔。” 徐若瑾忍不住笑,带着悠悠率先走。 陆凌枫站在原地,瞧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凌乱了。 有大人近前来安抚道:“陆大人,梁家如今如日中天,这梁霄又是要受封的镇国公,想来自是不会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陆大人也莫要与自己置气才是。” 陆凌枫哪里是气这个,他瞪着梁霄的身影咬牙切齿:“他说我穷?我瞧着像穷得连个礼物都拿不出手的?” 这位大人见此忙道:“陆大人莫气,跟这郡主府比起来,这陆府……”确实是穷了些啊。 陆凌枫顿时熄了火,一拂衣袍冷着一张脸往前走。 徐若瑾与梁霄一边走着,一边说这各位大臣家中的情况。 梁霄笑眯眯道:“这些你倒是一清二楚了。” 徐若瑾牵着悠悠走在青玉的长阶上,朝梁霄笑道:“灵阁也就有这一点好处,当初你追着开分号,不也是为了这些?” 梁霄瞧着她眼若星辰,如获至宝一般:“幸好你是我的。” 徐若瑾垂眸轻笑,端庄大气。 跟在梁霄身旁的大人们纷纷称赞:“镇国公能得瑜郡主这贤内助,实乃一大幸事呐,可不知羡煞了这大魏多少人呢。” 其余的纷纷附和:“是啊,是啊,郡主当真是大魏第一夫人的典范呐。”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眉开眼笑:“娘亲可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亲。” 姜必武远远的瞧着那一家三口,见诸位大臣都送了礼,他若是不送,旁人还以为他是小肚鸡肠。 琢磨了一会儿,姜必武咬了咬牙,准备跟上去给悠悠送个小物件。 这再怎么说,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那是大人的,万不能牵扯到孩子才是,更不能丢了脸面。 一旁的一位大人瞧着姜必武手里头的东西,朝他笑道:“姜大人这是……” 姜必武捏着手中的玉佩,并不言语。 跟在他身旁的同僚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言语里透了些含蓄的鄙夷:“这玉倒是上等的好玉,姜大人当真是心大,与梁府都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倒还有功夫去送礼。” 另一位大人笑道:“张大人此言差矣,如此也足已说明姜大人有容人之雅量,可伸可屈,如此气节,实令我等佩服。” 姜必武脸色阴沉,瞧了眼那位大人,淡道:“姜某自有容人之量,比不得某些人物,跟个墙头草似的,这肖小之辈,也就只得那点出息了,若想成大事,恐难于上青天。” 那嘲笑他的大人笑意瞬间便凉了,瞪着姜必武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怕姜大人这是在说自己吧?” 一旁的大人拉了拉这位嘲笑人的,笑道:“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二位莫要因此扰了兴致才是。” 那大人拂了拂衣袖,冷哼哼,待姜必武走了,他才道:“左不过就是个依仗着梁家与郡主府的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元帅,他倒还真当自个是个元帅了,七离那等地方,区区一个姜必武,他还没有那样的本事,你我就等着看好戏吧!” 身旁安抚他的大人笑道:“此事朝堂皆知,你又何须挑明呢?” “本官就是看不习惯他那个样子,平日里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若不是梁大人无心七离,这个位置会落到他的手里?只怕他便是得了那个位置他也守不住!” 这大人抬了抬下巴:“行了,你也别气了,瞧出好戏,消消火。” “我有什么火可消!为了他生气上火,不值当。”话是这么说,眼睛却还是盯着姜必武看。 第3244章 送礼 姜必武捏着玉几步上前,瞧着梁霄的背影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往前跑了一小段,与梁霄擦身而过,寻了朝中另一位大人假意沟通:“张大人今日瞧着精神好了不少。” 张大人正纳闷呢,这好端端的,怎的同他话起家常来了? 因着如今姜必武是皇上亲封的要出征七离的大将军,所以也就客套了几分:“劳姜大人挂心,张某并无大碍。” 姜必武瞧着被梁霄抱在怀里的悠悠,笑道:“这镇国公的女儿瞧着真真是个聪慧的主。” 张大人有些纳闷,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只得跟着插科打诨:“姜大人所言极是,这一家有女,可谓是百家求啊,只是可惜了,如今已经被皇上早早的便认作儿媳妇了,你我,可没有这样的福气喽。” 姜必武讪讪一笑:“不知张大人给这小县主赠了些什么?姜家财力单薄,也不知送些什么是个得体的。” 张大人理了理朝服,望向悠悠手里头拿着的一柄小玉如意:“左不过是些小心意罢了,倒也不拘泥于送些什么,喜欢也就罢了。” 张大人与梁霄原也是一派的,所以提及梁霄的时候面上带了几分慎重。 长长的宫道一路向着远处蔓延,姜必武倒是不着急,只是手里头的东西,一时尴尬得很,也不好拿出手,一时也就僵在了这儿。 “张大人,你那可算不得什么小心意了,不知张大人是怎么送出去的。” 姜必武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向张大人取取经。 他不比先前那两个人,这位张大人的脾性温和,且为人耿直,向来不会藏话捏话,在朝中也因此人脉是极好的。 张大人笑道:“我区区小礼罢了,并无诀窍。” 姜必武这下可愁了,瞧着张大人无奈道:“也不知这小悠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本官这手里的可合她心意。” 张大人踩着青玉石砖,石砖上的雪早早便被宫人清扫干净了,只是脚上的布鞋子到底还是渗了些湿冷之气上来,让他很不舒服,语气里也就添了几分无奈: “无论未来的皇妃是否喜欢,姜大人只管一送便知,再者,姜大人与镇国公原就是相交颇深的,如今倒成了这般模样了?” 姜必武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摸了一把冷风冻得僵硬的脸:“张大人所言在理。” 他便站在原地不动,瞧着不远处走来的梁霄,捏着手中的东西,紧张得手都发了虚汗。 梁霄抱着悠悠,满眼宠溺:“悠悠,可喜欢这如意?” 悠悠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悠悠都喜欢。” 张大人朝梁霄微见了礼,梁霄朝张大人微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了礼了。 而站在一旁的姜必武,张了张嘴:“镇……” 梁霄抱着悠悠笑道:“你娘亲可还在后头呢,咱们走到那儿等一等她。” 悠悠点了点头,把玩着手里头的玉如意,好不惬意。 姜必武站在原地,瞧着梁霄的背影,几乎要将手里的玉捏碎。 如今不过是当了个镇国公罢了,竟这般得意,不将他放在眼里! 姜必武似乎忘记了,原就是他自己要脱离梁府,难不成梁府还要给他一个好脸色不成? 那二人大人说笑着近前来,瞧着姜必武笑道:“姜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将这小物赠予小县主吗?怎的如今倒站在这儿发呆了?莫不是想当这大魏的门神不成?” 另一位道:“此言差矣,姜大人如今已经奉旨出征七离,原就是大魏的门神了,谈何想当不想当?张大人什么时候与姜大人的关系这么好了?” 张大人退了两步,朝眼前二位同僚笑道:“姜大人不知此物如何赠送,故来问一问本官罢了,走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姜必武站在原处,顿时觉得里外不是人,瞪着梁霄的背影越发来了火气。 先前的关系多好,如今才过了多久,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这个出征七离,为大魏拼命的人,倒是成了整个大魏的笑柄了! 他往前挪了两步,觉得心有不甘。 走在前头的张大人见姜必武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他眼神里一抹冷冽,顿时一惊,朝身旁的人道:“二位且去,本官稍后便来。” 他身旁的那位大人扫了眼姜必武,笑道:“张大人可是为了那姜大人?听下官一劝,离这姜大人远一些,若是万一离得近了,只怕镇国公就要不开心了,你方才也是瞧见了的,镇国公可是擦着他走过去的,一声招呼、一个眼神都没有,你就不要过去给镇国公添堵了。” 另一位扫了眼抱着悠悠站在宫墙边的梁霄,那高大的红色宫墙衬得梁霄越发的气质出众: “依本官所见,这镇国公的气运可远要强于那位姜大人,你还是少与姜大人亲近为妙,否则只怕到时候徒生事端。” 姜必武远远的瞧着那三个人嘀嘀咕咕的,看他们不时扫过来的眼神便觉得可恶。 身旁的近侍瞧着姜必武,担忧道:“大人,那些个大人总往这儿瞧也不知是几个意思,左不过就是镇国公不曾理会罢了,谁人不知您与镇国公的恩恩怨怨,便是不收有什么好奇的。” 姜必武捏着玉葫芦,瞧着正在逗着悠悠的梁霄:“哼,不收便罢了,反正我心意已至,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想来到时候也不会再说我姜必武失了礼节,无容人之量。” 近侍连点了点头:“大人所言在理,大人还是快些去吧,可别耽误了时间了。” 姜必武大步往前走去。 这一幕被徐若瑾给瞧见了,她原是去瞧那一方紫竹,没一会儿便回来了,谁料就看见姜必武拿着东西想给梁霄,而梁霄则直接视而不见。 徐若瑾几步近前去,瞧着姜必武,温声道:“这玉葫芦瞧着可真是好看。” 姜必武瞧见徐若瑾有些诧异:“郡主?”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姜必武笑道:“如今可不是站这儿说话的时候,走吧。” 第3245章 收礼 姜必武与徐若瑾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他有些纠结,不知该与徐若瑾怎么说,倒是徐若瑾先开了口: “你还未告诉我,这玉葫芦这样好看,是打哪里寻来的?” 姜必武忙将玉葫芦递了过去,朝徐若瑾道:“这玉葫芦原是要给悠悠的,既然你在,就请你代为转交吧。” 徐若瑾接了那玉葫芦,笑道:“那我就替悠悠多谢了。” 那些个指指点点的动作与议论声纷纷停了下来,姜必武朝着徐若瑾道:“多谢。” 徐若瑾正了正神色这才朝他道:“你不必谢我,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如今阿离那孩子也是一天一天的大了,你在京都也呆不了几日,若是得空,就去看看那母子俩。” 姜必武是个武将,哪里知道徐若瑾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一时有些疑惑:“你这莫不是与本官叙旧情?往日里的那些情分……” 徐若瑾笑着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姜大人想是误会了,我此番与你交谈,并非为了郡主府与梁家,你放心,也不是为了要挽留你,更不是为了所谓的叙什么旧情,你与梁家走到今日,自然也没有什么旧情可叙,只是官场无眼,姜大人多加小心就是。” 姜必武手心冒出了一片虚汗,与徐若瑾不仅不慢的走着,心里七上八下,最终一咬牙,朝徐若瑾道: “你能这样想,我十分欣慰。那不知郡主此番到底是为何?总不能为了红杏特意替本官解围吧?” 徐若瑾挑了挑眉,这姜必武这样的智商,若是去了七离,可不知要怎么混的下去啊。 “自是为了红杏,否则,姜家如何,又与我何干?若凭着我的脾气,我自是巴不得你不要再出现才好,是红杏与孩子需要你,无论如何,你与红杏之间也该好好聊一聊!” 姜必武面色微凉,瞧着徐若瑾,又不敢将话说重了。 “我想将红杏母子接回姜府,难道不是郡主从中阻拦?如今又要我给红杏一个交待?呵,你想留红杏便留了红杏,连着我那刚出生的孩子也一并强行留在府里,姜某早先势单力薄,无能为力,可郡主如今这般问,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徐若瑾凝着这货,有些恼火: “你凭着卢紫梦欺凌红杏,逼得她差点性命不保,若非我将她护住,只怕如今见着的就是她母子二人的尸身了,你为人夫,为人父,不思如何护着妻儿也就罢了,如今却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姜府那些事儿,这整个京都,整个大魏多少双眼睛看在眼里?你问我要做什么?我倒还想问一问你,你想要做什么!” 周围的大人顿时瞧着姜必武又是一顿指点。 “要说起来,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我还听夫人将姜府的事儿当笑话讲与我听。” “要我说,这姜大人确是不厚道了些。” “宠妾灭妻不应该,可不拿妾当人,也不应该。” “听说是侧室,不是妾啊!” “……” 姜必武听着那些小声的议论声,双面赤红,尴尬得恨不能钻个地洞钻下去。 徐若瑾凝着他,眸光清冽了几分:“你若还是个爷们,出征之前就好好与红杏谈一谈!不是为了红杏,我连你这个人都不想看见。” 姜必武凝着徐若瑾,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徐若瑾转身便走,留下姜必武站在原地上瞪着她的背影,众大人的目光瞧着他时,那种异样感让他很不舒服。 姜必武因着要出征七离,也不好得罪他们,于是便只能忍着,一拂衣袖,前行而去。 徐若瑾走向梁霄,梁霄抱着悠悠,腾出一只手将她的手牵着,微微皱眉:“不是去赏紫竹去了?手怎么这样凉?” 徐若瑾笑道:“我不过是去看上两眼罢了,不带你,那是因为不想太引人注目。” 梁霄抓着她的手哈了哈气:“你也不小心点,如今这样凉,若是得了风寒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悠悠瞧着徐若瑾手里头的玉葫芦,伸了手:“娘亲,那个好看。” 徐若瑾哭笑不得:“喜欢这个?” 悠悠重重点了点头:“喜欢。” 徐若瑾笑问:“悠悠打算用这个来做什么?” 悠悠将玉如意递给徐若瑾,笑得温暖得很,像个软糯的小包子:“娘亲,跟你换。” 徐若瑾将手里的玉葫芦递给她,笑问:“冷不冷?” 梁霄扯了身上的披风,将悠悠放下来,替徐若瑾系上:“今日虽天朗气清,却也是极冷的,披风就不要取下来了,你前些年得风寒那痛苦的模样,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徐若瑾哭笑不得:“怎么会,我如今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身强体壮。” 梁霄凑近她耳旁,低声道:“那是谁,喊着不要了?” 徐若瑾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要了?” 陆凌枫懒洋洋的晃了过去,啧啧称奇:“你夫妻二人的闺房话就不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吧?梁大人脸皮厚,可比不得咱们这些听见了的。” 借着陆凌枫这一嗓子,诸位大臣的注意力便又转了回来,徐若瑾理了理衣袍,瞧着陆凌枫,正要开口,梁霄将这徐若瑾揽在怀里,朝陆凌枫挑了挑眉。 “夫妻和顺,乃是天下第一要紧事,若是连夫妻和顺都做不到,想来那人也不过如此,哦,差点忘了陆大人至今还是个孤家寡人,想必这其中的奥妙陆大人是受不到了。” 陆凌枫顿时又被气着了! 他背着手,跟在梁霄的身旁,瞧着悠悠,挑了挑眉:“是啊,自是不敌梁大人你这脸面的厚度。” “好了,都别说了,要进殿了。”徐若瑾白了这二人一眼,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 陆凌枫啧啧称奇:“方才还瞧着你一副笑面如花的模样,瞧着跟个贤妻良母似的,这一转身的功夫,变脸的速度倒是变得颇快。” 悠悠把玩着她的玉如意,两耳不闻事。 徐若瑾挑了挑眉:“怎么?你觉得我好欺负?”所以什么话都敢往外头放? 陆凌枫瞬间便老实了不少,朝徐若瑾笑道:“不敢不敢,只是难得见瑜郡主像今日这般心情好。”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将陆凌枫给落在了身后。 第3246章 礼成 陆凌枫低头瞧着站在他身旁的悠悠,哭笑不得:“镇国公,你孩子忘带了,你还要不要?不要陆某可就直接带走了。” “呀!爹,娘,等等我!”悠悠一惊,抬头便朝着梁霄跑了过去。 张大人拍了拍陆凌枫的肩,笑道:“这一家三口,着实令人羡慕呐。” 陆凌枫拍开那只搭肩的手:“有什么可羡慕的?这样的事儿,寻常百姓家里也差不多,再说了,张大人府中不也是娇妻虎儿,自不比这一家三口差。” 张大人摆了摆手,笑道:“老夫不多说,日后陆大人若是有了心爱之人便会明白了。” 此时那晨钟响了起来,因着那行礼的地点选在了灵坛,所以须得爬九十九阶玉阶。 钟声响起,便是集合的时间到了。 二人忙朝灵坛走去。 那三声晨钟响毕,徐若瑾与梁霄也已经到了。 只是不曾想,夜微言竟比他们还要早,楚云秀站在夜微言的身旁,瞧着徐若瑾,眼底难得看见笑意。 夜微言与梁霄叙话。 楚云秀凑到徐若瑾身边,温声道:“可算是来了,我与皇上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呢。” 徐若瑾笑道:“擎儿呢?怎不见他。” 楚云秀瞧着悠悠手里的玉葫芦,满眼宠溺:“擎儿还在睡呢,如今年纪还小,御医说多睡些时辰,长身体些。” 徐若瑾点了点头,楚云秀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今儿我是真的高兴,你如今不仅是郡主,更是国公夫人了。” 徐若瑾笑道:“于我而言,无论是郡主还是国公夫人都是一样的,只要那个人是他就好了。” 楚云秀听着这话,隐隐约约里竟有些羡慕。 她在这深宫里,若是要求一份梁霄与徐若瑾这般的感情,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求而不得,心里又实在难受,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便也认了命了。 “今日司礼的是礼部尚书与钦天监,待司了礼之后便行用膳。” 悠悠一听用膳二字,关注点便从玉葫芦转移开来:“用膳?娘亲,什么时候用膳?” 楚云秀笑道:“当个孩子倒真真是好。” “是啊,不用像咱们一样,思虑这许多东西。”徐若瑾轻抚着悠悠的头发。 悠悠嘟着嘴,朝徐若瑾道:“是娘亲饿了。” 楚云秀怔了怔,二人面面相觑,忽的便笑了。 梁霄与夜微言见了礼,夜微言便吩咐了一旁的钦天监主与礼部尚书举行封爵仪式。 仪式虽有匆忙,可是这各中的物件与礼节却是一应俱全的。 钦天监主负责祭物,而礼部尚书则负责唱文,那么一通文念下来便过了小半时辰,梁霄站在那祭台前跟着提示行礼。 “祭礼兴……” 梁霄便跪了下去。 念起,便又起身。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又上了香,随着那礼部尚书的一句“礼成,主赐爵”,祭礼的一部分才算是完成。 皇上端了那爵位的帽子,亲给梁霄戴上,朗声道:“自今日起,爱卿便是朕这大魏的一根顶梁柱,是镇国公,望爱卿助朕光大大魏万里山河……”那一番客套的话下来,又是小半时辰了。 因着灵坛的传声是极强大的,所以臣子们再心有不愿,也不敢多言。 封爵之后便赐了宴,一群人转至宫内。 宫内早已经备好了宴会的一应吃食,诸臣进殿之后便找着了自个的位置坐了下来。 再看夜微言与梁家那一家三口,当真是其乐融融,底下的大臣便忍不住开始猜疑起来。 梁霄坐在夜微言的下首,身旁是徐若瑾。 第3247章 酒宴 宴上除了楚云秀,良妃也一并来了。 随着那酒宴的开始,正中央一片歌舞升平。 诸位大臣纷纷捏着酒杯推杯换盏,前来敬梁霄的不在少数,梁霄神色淡淡,却也一一饮毕。 姜必武如今不会自讨无趣,赶着上前去被众人说道,于是便坐在他自个的位置小饮。 良妃端了酒盏朝楚云秀笑道:“可要恭喜贵妃姐姐了呢,臣妾就在这儿以茶代酒,恭贺姐姐可好?” 楚云秀端了酒盏,朝良妃笑道:“良妃该恭贺镇国公才是。” 良妃行至楚云秀的身旁,娇真笑道:“这朝堂上谁人不知贵妃姐姐与郡主的关系?而且小殿下更是与小县主早有婚约,如今梁大人成了镇国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是要恭贺贵妃姐姐的。” 朝臣听着那话,怔了怔。 好像这么形容,倒也没错。 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品都不是滋味儿。 徐若瑾捏着酒杯起了身,凝着良妃冷笑:“良妃既知云贵妃是我好友,那就该识些分寸,如今这样的日子,可不要说了不该说的话,影响了大体才是。贵妃娘娘还要辛苦照顾皇子,这酒,我替她喝了。” 坐于下首的方子华微微拧了拧眉,这良妃这么不会看事?他朝良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整个朝堂都知道,徐若瑾的悠悠是皇上亲自指给那小皇子做皇妃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谁又是哪个人?谁是那条狗? 混账! 良妃捏着茶盏一饮而尽,笑道:“臣妾当真是羡慕郡主与贵妃姐姐这般情谊呢,只可惜我腹中的孩儿如今还未出生,很是期盼。” 徐若瑾拂衣坐下,朝良妃道:“既是为人之母了,那就希望良妃有个为人母的样子,可不要凭着一张嘴胡言乱语将孩子给带坏了。” 良妃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夜微言理了理衣袍,朝良妃道:“爱妃想是身子乏累,陈公公,替朕送良妃回宫歇息。” 夜微言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良妃便就着他的台阶下了:“臣妾身子确是有些不适,这就告辞了,贵妃姐姐与瑜郡主安好。” 楚云秀朝腊梅道:“回了宫请个御医给良妃看看,可别因着身子不适伤了龙胎。” 腊梅垂眸应下,扶着良妃走了。 徐若瑾替悠悠往那已经差不多吃空的小碟子上添了些旁的吃食,悠悠吃得很欢快。 楚云秀朝徐若瑾笑道:“悠悠可是喜欢吃那鱼子蛋羹?叶荷,你将本宫这一道给悠悠。” 悠悠起身,朝着楚云秀见了礼,笑道:“多谢……” 楚云秀笑问:“悠悠,可还有什么喜欢吃的?若是喜欢的,你只管拿就是。” 悠悠摇了摇头,那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您也吃,悠悠这儿有。” 叶荷将楚云秀桌案上的鱼子蛋羹摆在悠悠的跟前,悠悠朝徐若瑾道:“娘亲,悠悠想给擎儿留着,擎儿肯定喜欢吃。” 徐若瑾笑道:“你瞧,我还以为是她自个要吃呢,原是留给擎儿的。” 楚云秀笑得眉不见眼的,瞧着悠悠那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好孩子,既是本宫赏的,你吃就是了,擎儿那里早便备下了,不必给他留。” 夜微言笑道:“如今见两个孩子感情这般好,朕也就放心了!梁霄,你可是真生了个好女儿啊。” 梁霄点了点头,那是一点也不谦虚:“臣也这么觉得。” 众人纷纷朝梁霄敬酒:“恭喜镇国公。” 梁霄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的温和与温柔,向来只对妻女开放,至于旁人,无论是谁,他都是那冰冷无情的模样,好在朝中众人多数已经习惯了。 宴会渐渐的散开了,有些大人捏着酒盏近前去敬酒。 徐若瑾有时候也会饮上两杯,今日她也是真的高兴,梁霄也就不曾拦着,由着她喝了。 只是这些个大臣若是想将他灌醉,那是不可能的,梁霄的酒量,在那军中原就是数一数二的好,除了与陆凌枫喝惨那次,几乎从未倒下过。 那么三杯两盏下了肚,那些个大臣里头便有人在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说皇上到底是不是真要将他扶成镇国公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朝冠都戴上了,你莫不是醉糊涂了?” 那人摆了摆手:“没糊涂,瞧着镇国公如今风光万千,可是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若是只给了他这么一个虚位,那……” “可莫要胡说,当心他们听见了,到时候定是要将你论罪了。” 那喝醉的大臣晃了晃身子,低声道:“我这是大实话,如今不过刚刚开始,能看出个什么来?常言道,欲取之,必先予之,便是皇上要取走什么,那也是正常的。” 张大人恐这位大人再乱说,便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人前来劝:“赵大人想是喝醉了,还是先下去歇息吧。” 赵大人扫了那人一眼,淡道:“我不过是与张大人谈论一二罢了,哪里就是喝醉了?退下!” 张大人有些无奈,朝这人道:“大人高论,何以见得?” 赵大人拂衣在张大人的身旁坐下,朝他道:“大人试想,皇上有没有可能只是为夺梁家军权,所以借此为由安抚,升了梁大人作镇国公?下官先前可听人说了,这个镇国公的位置,怕是镇国公用兵权换来的,否则皇上又岂能轻易将那镇国公的位置传给他?这镇国公是个什么概念,就用不着我来说了吧?” 众人一时众说纷纭,严弘文砰的一声搁了酒盏,朝那赵大人沉声道:“赵大人莫不是要在此挑拔君臣之间的干系?别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那位赵大人仗着有了三分酒量,便与严弘文扛上了:“驸马爷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若是驸马爷不信,大可以问一问这些大人,是不是与下官是一样的想法。” 诸位大人纷纷朝严弘文道:“此事原也怪不得长大人,只是镇国公一路升迁也忒快了些,引人怀疑,那也是情理之中的,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驸马爷、镇国公海涵。” 第3248章 猜忌 严弘冷笑了笑,朝那赵大人走去:“平日里背后里议起人来,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一提起打仗,不是降城就是和亲,将土地与女人献出去,你们倒真是有脸了?这些年若不是镇国公将七离夺回,哪里有你们这一个个的平安?你们可知有多少次,镇国公是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众臣议道:“镇国公原就是将军……” 严弘文打人的心都有了:“便是这一句镇国公,他也担当得起,严某只希望各位记得镇国公的战绩,但凭你们这些人,有哪个能如他这般舍了性命的保家卫国,我严弘文,必写一个服字给他!” 众臣私下里纷纷开始猜忌,这严弘文与梁霄只怕也是一伙的。 要不然,这样的场面好好的坐着,当他的驸马爷就好了,何必来趟这个浑水。 在场的场面有些混乱,夜微言也没有制止的意思,由着他们在那儿争执。 张大人朝众人道:“诸位大人,镇国公的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镇国公保下了多少城池,只要稍稍一问便一清二楚,镇国公,是当之无愧了。” 众人纷纷道:“张大人,你可不要仗着你是镇国公的人,如今就可以在这儿说这样的话了,如今这般情形,你说得再多又有何用,事实便摆在眼前。” 徐若瑾瞧着这些吵作一团粥的人,微微拧眉便要起身,梁霄将她按住,在她碗里添了些挑好鱼刺的鱼肉:“吃。” 徐若瑾有些头疼:“怎么好好的吵成这个样子?” 梁霄扫了眼看好戏的夜微言,低声道:“上边都不管,就由着他们去吧,不是饿了吗?多吃些。” 悠悠瞧着那些吵起来的人,狐疑道:“爹爹,他们在吵架吗?” 梁霄夹了个小丸子塞她嘴里,温声道:“不是,他们只是在探讨朝堂问题。” 悠悠仿佛受到了惊吓:“这样探讨的啊?那皇伯伯好可怜啊。每天都要被他们这么吵呢,悠悠耳朵都要听不见了。” 梁霄往她小碟子里添了些菜,摸了摸她的,笑道:“快吃吧。” 徐若瑾也不去管那些了,由着他们吵就是了,她先吃饱了再说。 于是这一场宴会便出现了两拔人,一拔在吵的,还有一拔看好戏的。 严弘文在人群里,与这群人吵得面红耳赤,若是熙云公主在,那就更热闹了。 夜微言见他们吵得差不多了,便给陈公公使了个眼色,陈公公咳了两声,朝诸位扯开了嗓子道:“诸位大人。” 那些争执的声音一瞬间便安静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皇上可还在呢。 “皇上怒罪。” 夜微言摆了摆手:“此事已定,以后休要再议。” 于是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服谁,转身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当初皇上要提梁霄做镇国公,左督御史可就被贬去穷乡僻壤,众人发泄了不满,皇上警告一句,也就不再多说。 姜必武扫了眼与他一样坐在位置上看戏的夜志宇,朝他举了举杯。 夜志宇面无表情的饮了杯中酒,也不知是不是回应他的动作。 坐在姜必武身后的,便是先前调侃他的那两位大人。 “唉,你说这梁大人都成了镇国公了,这一块儿出去当的兵,怎的就差了这么远呢?着实是可惜了啊。” “是啊,这姜大人倒真真是沉得住气,若是我,只怕早无颜与镇国公站在一处了。” 张大人瞧着这二人:“这样的话,往后要仔细着些,今日原就是庆贺镇国公封爵,莫要惹事端才好。” 其中一位捏着酒盏朝张大人敬了敬酒,笑道:“张大人怕什么?姜大人自称是有容人的雅量呢,想来这般的小事也不会与我等计较才是。” “镇国公不要的位置,如今由着他的那个手下捡了去,原也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便宜了那些旁的外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姜大人早早便与那梁府分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如今还未可知呢,要我看,这件事情便是这姜大人捡了个便宜呢,如今倒秀起容人的雅量来了。” 姜必武紧捏着手中的杯盏,冷眼瞧着身后的二人:“二位说话也该积点德。本官与梁大人同样出征在外,难道本官的战功便是轻易得来的吗?” 那大人笑道:“可不是吗?若是没有镇国公,哪里有今日的你。” 姜必武咬了咬牙,沉声道:“皇上便是封了他镇国公又如何,保不齐哪一日便将他的兵权给辙了,你我同朝为官一场,有些话,也该为日后的相见留些颜面。” 二位大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乐了:“姜大人做的事情,确实要多积些德才是,否则只怕将来没法子从七离回来啊。” 姜必武沉着一张脸,凝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咒我死在七离是不是?!” “姜大人严重了,下官可断断没有这样的意思。” 姜必武猛的起身,朝夜微言道:“皇上,臣突然想起来还有兵马需要整顿,臣先行告退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姜必武道:“爱卿辛苦,待出征那日,朕必亲自为爱卿送行。” 姜必武扫了眼那二位,扯了扯唇角,这一笔帐,他记下了,到时候再慢慢一起算! “谢皇上。”姜必武转身匆匆出了宫殿,留了众人瞧着姜必武的身影面面相觑。 “这姜大人也忒禁不住玩笑了。” 张大人瞧着这新来的大人,有些无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拿了杯盏坐回来他的位置。 徐若瑾瞧着气呼呼走了的姜必武,心情大好,朝着悠悠的盘子里另又添了些吃食,朝悠悠道:“一会儿咱们该回府了。” 悠悠眨了眨眼:“娘亲,姜叔叔走了呢,咱们也要走了吗?” 徐若瑾点了点头,笑道:“是,过一会儿咱们也要回去了,你吃慢些,吃完咱们便走。” 悠悠拿着手里的勺子,规律规矩的自己吃东西。 陆凌枫捏着茶盏,扫了眼看好戏的夜志宇,又望向打抱不平的严弘文。 如今论那梁霄的战功作甚?说得多了,倒像是在邀功似的。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时日长了,众人的猜忌自然也就破了。 第3249章 有鬼 闹剧已经看够,大家用餐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夜微言朝众臣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朕还有折子要看,诸位爱卿尽兴。” 楚云秀至徐若瑾的身旁,朝她温声道:“可要与我一同去瞧瞧擎儿?” 悠悠想去,只是怕给徐若瑾添麻烦,便眨巴着一双眼瞧着她:“娘亲……” 徐若瑾朝楚云秀笑道:“也好,悠悠也有好些时日不曾瞧见擎儿了,让她们一块儿玩玩。” 梁霄吩咐人取了披风来,替徐若瑾披上,温声道:“如今外边的天凉下来了,这披风不要取下,当心着凉。” 悠悠笑道:“爹爹放心,悠悠定照顾好娘亲。” 梁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一会儿爹爹去接你们。” 悠悠欢喜的跟着楚云秀去了后宫。 陆凌枫瞧着徐若瑾跟楚云秀离去,捏着酒盏笑道:“啧啧,如今你可就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在了。” 梁霄扫了眼捏着酒盏、坐得随意的夜志宇,这个人全程都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瞧着这一场闹剧。 夜志宇搁了酒盏起身,梁霄问:“不知那件案子,夜大人查得如何?” 夜志宇扫了眼梁霄,挑了挑眉:“镇国公这般关心那个案子,莫不是心里有鬼?” 梁霄淡道:“此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我媳妇担心贵妃,成日休息不好,自是要问一问。怎么?难不成这个案子在夜大人这里,连个进展都没有?” 夜志宇负手而立,凝着梁霄,沉声道:“镇国公这是在怀疑我的办事能力吗?此事若结了,我自会给皇上一个交待,如今不过这么些时日,镇国公还是少催为妙。” 梁霄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方子华,见他捏着杯盏眸色深沉。 一旁一位大人小声道:“令夫人这般担忧,莫不是因为是她将那废妃安排出宫?” 梁霄冷冽的眸子落在那位大人身上,语气冰冷:“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那位大人哪里还敢再重复一遍,顿时便怂了:“下官,下官是说郡主与贵妃娘娘姐妹一般,原是为着将那冷宫废妃安排去静慈庵也是一番美意,不曾想竟遭了毒手,郡主那般情宜着实是难得的。” 梁霄淡淡拂了拂手:“自是难得。” 那位大人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朝梁霄低声道:“国公爷,下官家中还有孩子要带,下官这就……” 梁霄挥了挥手,那人便逃似的跑没影了。 夜志宇扯了扯唇角,这二人的性子原都是一样的冷,可是夜志宇的冷与梁霄的不一样,若说夜志宇的冷是毒蛇般的阴冷,那么梁霄便是宛如冰块一般的冷,纯粹而干净。 “镇国公,好大的官威。”夜志宇冷笑。 梁霄理了理衣袍,接过身旁的侍从递来的帕子擦手:“就事论事而已。” 夜志宇拂了拂衣袍,淡道:“告辞。” 陆凌枫见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朝梁霄笑盈盈道:“你这镇国公,做得可痛快?” 梁霄望向殿外,如今正午初过没多久,天空却飘起了雪,冷冽的寒意打外头钻进殿内,冻得人直哆嗦。 梁霄淡道:“如今这般天气,我得去看着她些,否则到时候着凉可有她受的了。” 陆凌枫一脸狐疑:“谁?” 梁霄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唇角轻轻勾起走了出去。 陆凌枫一脸郁闷,一旁的张大人笑道:“除了郡主,还有谁能让梁大人这般?陆大人也该早些领悟这般情谊才是。” 陆凌枫摆了摆手:“变成他这个样子?成日媳妇长媳妇短的?你瞧瞧,一个大好男儿,血气方刚的,如今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可不敢踏进那个窝里边去。” 张大人哭笑不得:“这男女之事,自有其中精妙之处。” “这我自是知道,我说的是情爱之事。” 陆凌枫负手走了出去,外头寒冽的风冻得陆凌枫打了个冷颤,反观一旁的张大人,年岁比他要长一些,却是毫无惧色,一时狐疑。 “我说张大人,你这一把年纪了,怎的不怕冷?” 张大人理了理袍,朝冻得哆嗦的陆凌枫笑道:“家中夫人制了秋衣秋裤,穿在身上极是暖和,陆大人若是需要,我便回府中,劳夫人再做一身就是。” 陆凌枫觉得他这是妥妥的被鄙视了! “不必了,陆某有银子,什么都能买得到。” 张大人语重心长:“这女人的心意最是难得,若是哪一日陆大人遇着了,当好生珍惜才是。” 陆凌枫狐疑道:“听闻你家是个母老虎,成日里提着菜刀要砍你,你怎的还替她说这样的好话?莫不是被她欺负怕了?” 张大人哭笑不得:“夫人自有夫人的长处,那叫闺房之乐,怎的就成了母老虎了?她虽拿着菜刀追,可是却也不曾伤及我半分,左不过是平静的日子里,多些闹腾趣事罢了,若当真日日一成不变,那又有什么趣?陆大人,你说呢?” 一个名声响彻大魏京都的母老虎,那威名就这么被张大人给抹平了。 陆凌枫真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也就这么信了。 而另一头,楚云秀与夜微言、徐若瑾、悠悠正朝楚云秀的宫殿而去,悠悠伸手去接半空落下来的雪,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半道上腊梅突然匆匆赶了来,朝夜微言道:“皇上,良妃娘娘见了红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回来躺了一会儿便见了红了,这会儿怕是……还请皇上去看看。” 楚云秀狐疑道:“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的这么快就见了红了?可传了御医了?” 腊梅点了点头,慌道:“已经请了,御医这会儿正在来的路上,奴婢等得急了,所以出来瞧瞧。” 楚云秀与徐若瑾对视了一眼,夜微言朝楚云秀温声道:“爱妃,你陪瑜郡主去见擎儿,朕去看看就过来。” 楚云秀担忧道:“皇上,还是请了那位新上任的医正去瞧瞧吧,他的医术向来是最好的,有他在那儿想来也放心些。” 叶荷忙道:“娘娘的胎一直是宋御医瞧着的,想来那位宋御医最是了解。” 徐若瑾眸色微转了转,朝楚云秀道:“这姑姑说的是,既然那位宋御医极了解她的身体状况,此事由着他去就是了。” 楚云秀看了看这下得渐渐大了的雪,朝夜微言道:“皇上,若是良妃那儿有动静,便立即知会臣妾。” 夜微言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爱妃有心了。等朕过来用晚膳。” 楚云秀点了点头,目送夜微言离开。 第3250章 知心 那条长长的宫道一望无际,风雪夹带着些微的雾色,将那远处给挡了个实严。 楚云秀凝着那个背影,眸底透了些担忧:“如今良妃是头胎,这才六个月,怎的就见了红了。” 徐若瑾曲指轻敲着小轿的扶手,眸色微暗:“是不是真的见红,还有待考究。” 楚云秀狐疑道:“怎么?难不成她,是她假意……?” 徐若瑾挑了挑眉,笑道:“可算是开了些窍了,当时你说要另请御医的时候你可注意到那掌事姑姑的神色?若是当真有事的话,谁不想让医术高明的大夫去保胎?更何况那还是龙胎所在,更何况是你推荐去的人,若是出了事,自会怪罪到你身上,她们这般抗拒,想来理由便只有一个。” 楚云秀叹了叹气,有些无奈:“到底孩子是无辜的,这般利用孩子……唉,便是虎毒也不食子啊。” 冷冽的雪下得渐大了些,飘在人的脸上,冰冷刺骨。 徐若瑾将怀里的悠悠抱得严实好些,悠悠挣扎着无奈道:“娘亲,悠悠好热啊,你别再挤我啦。” 徐若瑾瞧着她热乎乎的小脸,哭笑不得:“可别扯衣服,当心着凉,否则你爹爹又要怪我了。” 悠悠瞧着徐若瑾,神色极是严肃:“娘亲,爹爹说的是你莫要着凉了,爹爹哪里舍得怪你,你可穿好些。” 悠悠伸出手小,费劲的替徐若瑾要将披风系上。 楚云秀瞧着悠悠这心疼人的模样,笑道:这悠悠算起来也是我的半个女儿,这般乖巧懂事,可真是难得。” 众人来到了楚云秀的宫里,徐若瑾狐疑道:“前皇后的宫殿什么时候修得出?如今都已经是大雪了,怎还在这冰冷的地方住着?” 楚云秀一进屋,便是一屋子的碳,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徐若瑾只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正要扯披风,悠悠抱着她的大腿直皱眉:“娘亲,爹爹说了,让悠悠看着娘亲不要扯披风。” 徐若瑾有些头疼:“你瞧这屋子里,温度这样高,再捂着娘亲就要热坏了。” 楚云秀笑道:“悠悠,擎儿还在睡着呢,你替我去瞧瞧擎儿可好?” 悠悠顿时便忘记了她爹的嘱托了:“娘亲,我去找擎儿啦。” 瞧着跑去内殿的悠悠,徐若瑾哭笑不得:“得亏你将她引走,否则我只怕要热出一身汗了。” 楚云秀拉着她的手,微微拧眉:“你瞧你,手这样凉,快到碳盆边烤一烤,可别真的得了风寒,如今这样的天气,可不是容易好的。” 徐若瑾坐在碳盆边烤着火,朝她笑道:“如今你这儿,倒比原先要好上许多了。” 这儿虽然偏僻,可是里面的布置跟以前不大一样,都是些上等的好东西,哪里像以前一样,寒酸得让人心疼。 楚云秀脸上露出几分温婉的笑:“皇上吩咐添了些东西,新殿那边还没收拾妥当,想来也快了,过年的时候总能搬过去的,如今我自是不着急了。” 徐若瑾瞧着她笑也觉得开心:“如今你能得宠,我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良妃那里你要多加小心才好,别到时候她也生下了皇子,与你这个争宠,你即将去住前皇后的宫殿,难道旁人会多想,只怕到时候你的立场就更加危险。” 楚云秀念及此,有些无奈,只眸底又添了些暖意:“此事我原也同皇上说过,只是皇上对我说诸事自有他在,让我不必太过担忧。” 徐若瑾见她高兴,又不忍断了她的好心情,便附和了:“他能这般想自是最好的了,只是你也要多加小心,如今那个案子还没有着落,还不知夜志宇会查成什么样子呢。”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我如今担心的是那些人会不会再对你动手。” 徐若瑾想了想,那件事情梁霄已经查到些东西,并且怀疑方子华。 与方子华关系最近的便是那良妃了。 他之所以要那么做,只怕是因为她的存在妨碍了良妃对付楚云秀,所以才想着法子的在她们之间挑拔,只是想虽是如此,可是徐若瑾找不到证据,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闷着了。 “不会,外头的人不说是我暗中派的人吗?若是对我动手了,这些谣言可就不攻自破了,想来那些人也没有这么蠢才是。” 叶荷端了茶上来,朝楚云秀笑道:“娘娘,小殿下已经醒了,这会儿正与小县主在外头玩呢。” 徐若瑾端了茶盏微微皱眉:“外头天寒地冻的,可穿严实了?” 叶荷收了盘子打趣道:“穿了好些衣服呢,包得跟个小粽子似的,娘娘可要出去瞧瞧。” 徐若瑾与楚云秀对视了一眼,二人披了披风出了大殿。 殿外的悠悠正牵着擎儿的手在雪地里踩来踩去,擎儿瞧着悠悠直笑,二人绕着梅树打转。 徐若瑾见了也不打扰,朝楚云秀道:“如今瞧着他二人的感情好,我也就放心了。” 楚云秀捏着帕子,凝着擎儿笑道:“擎儿,你可不能欺负了悠悠,明白吗?你是男子汉,你要保护她才行。” 悠悠晃了晃小胳膊,笑盈盈道:“我也可以保护擎儿。”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瞧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若是碰着个厉害些的,定是要吃亏了。” 楚云秀笑道:“那可不见得,悠悠这孩子,聪明着呢,断不是个吃亏的主。” 徐若瑾笑道:“若当真是如此也就好了。” 这为人父母的,哪个舍得自己的孩子去吃亏受伤呢。 叶荷打外头进来,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良妃娘娘那边差人传了消息过来,已经没事了,说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已经平安无事了。” 楚云秀也不去追究事情如何了,只点头淡道:“无论如何,他总得平安将这孩子生下来才好。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徐若瑾叹了叹气,便是生下来又如何? 在这样的一个宫里,又能活成个什么样子?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只不过良妃有个孩子在宫里头傍身罢了。 第3251章 出城 梁霄打外头过来,见了徐若瑾那披风就随便的披着,连披风的衣带都不曾系,顿时快步上前: “可冷?” 徐若瑾笑道:“不冷的,我刚从殿里出来,那殿里生了好多的碳,暖和得很。” 梁霄牵着她的手,朝楚云秀点了点头:“可叙完旧了?” 楚云秀打趣道:“这女人若是聊起天来,便是十天半个月的也说不完,不过镇国公既是来寻人了,我也不打扰你二人了。” 梁霄点了点头,朝悠悠道:“过来。” 悠悠牵着擎儿小心翼翼的走到梁霄的身旁,糯糯的唤了声:“爹爹。” 梁霄朝悠悠温声道:“悠悠,咱们要回去了,你与小皇子道个别。” 悠悠瞧着擎儿,一时有些犹豫:“爹爹,可不可以带擎儿一块儿去玩?” 徐若瑾摇了摇头,蹲下身子与悠悠平视:“悠悠,擎儿是小皇子,若是去了外边,会很危险的,若是悠悠想见擎儿,得空的时候娘亲就带你过来好不好?” 擎儿瞧着悠悠,万般不舍:“母妃,孩儿也想去。” 楚云秀抱着擎儿,也是耐心劝解:“如今擎儿还小,出去尚无自保之力,待你再大一些,成年了,你便可以来去自如了。” 梁霄看了看天色,朝徐若瑾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徐若瑾正要抱悠悠,梁霄一只手便将悠悠给抱在了怀里,一手牵着徐若瑾。 悠悠在梁霄的怀里挣扎:“娘亲,我要娘亲抱。” 梁霄瞧着她的面容,朝她道:“悠悠,你娘亲近日身子不大好,你可不要折腾她,乖,爹爹带你去玩。” 楚云秀朝徐若瑾招了招手,目送了二人离开。 叶荷瞧着那背影,感叹道:“这郡主与国公爷的感情可真是好,难怪这城里这么多人都羡慕呢。” 楚云秀眸色微暗了暗,牵着擎儿进了屋。 擎儿回了屋便开始拿着笔习字,他已经近三岁了,小手捏着毛笔的样子都不大稳,那坐姿瞧着却是极端正的了。 叶荷瞧着擎儿感叹道:“娘娘,你瞧小殿下这般,当真是颇有气度,不过两岁多如今已经识得好些字了。” 楚云秀叹了叹气,无奈道:“如今我还不想他锋芒太露,你在这宫里都知会一声,都藏着些,莫要太张扬。” 叶荷点了点头,朝楚云秀道:“奴婢明白,前些日子,那腊梅还明里暗里的问奴婢小殿下的状况,奴婢答得很含蓄,想来不会引起怀疑才是。” 楚云秀近擎儿的身前,朝擎儿温声道:“这笔须得握好,落笔时要平稳……” 楚云秀出身大学士府,自幼便被教习诗词歌赋,才华横溢,从不外露。 如今用来教近三岁的小皇子,倒真真是刚好。 这孩子也极其听话,叶荷瞧着这二人,也是其乐融融。 那一边徐若瑾与悠悠一家三口坐在马车里出了宫,梁霄手里拿着一本书给悠悠:“悠悠,将这诗的前三首背熟。” 悠悠接了书,糯糯的嗓音里透着些不满:“爹爹,诗好难背啊。悠悠字都认不全。” 梁霄替徐若瑾剥着葡萄,一面道:“不认得就来问。” 悠悠撇了撇嘴:“爹爹坏。” 徐若瑾取了悠悠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哭笑不得:“这诗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样的诗词她一个小孩子如何懂得?你不妨拿些浅显易懂的来,她或许还能理解一二。” 梁霄将葡萄递到她嘴边,悠悠瞧着那葡萄喃道:“爹爹,悠悠也要吃葡萄。” 梁霄直接摘了一颗葡萄递给她,悠悠瞪着那未去皮的,欲哭无泪。 果然,她就是捡来的孩子,她娘亲才是爹爹的宝贝。 徐若瑾将梁霄手里的葡萄喂给悠悠,笑道:“娘亲给你换一本简单的背。” 她自马车中的多宝阁中取出另一本诗,那里边的多是五言绝句,背起来也是朗朗上口。 悠悠接过一看,还有好几首是她背过的呢。 梁霄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好生背,不要来妨碍爹爹与你娘亲,明白吗?” 悠悠捧着本本,瞧着跟娘亲示好的爹爹,哼了哼,苦逼的坐在角落里背诗词。 梁六拂开帘子,将一个小册子递了过来:“主子,今日在朝堂上指责主子的人已经记下来了,帮衬着大人的也已经记下来了,还有一些中立的不曾发表过意见的,也一并记下来了。” 梁霄接了那册子,朝徐若瑾笑道:“你可要看看?” 徐若瑾打开那个册子看了两眼,诧异道:“记录这么详细?” 在场的都已经被登记在册了,没有一个逃过,连夜志宇都被写在了反面的那一页。 梁霄将她揽在怀里,笑道:“若不是你当初差人去提醒楚云秀身旁的宫人,让楚云秀将那些名姓记下来,我想不到这样的主意。” 徐若瑾哭笑不得:“那不过是小场面,不曾想,这样的场面也敢玩。” 难怪看他们吵起来的时候,梁霄一言不发的看好戏:“这么一来,你知道了,只怕旁人也知道了。” 梁霄挑了挑眉:“我还暗插了些人在与我唱反调,那些人他们分辨不出,况且,这朝中可没有几个如你这般聪慧的人。” 那一个个的,老奸巨滑,都只知道不伤害到自个就是,哪里会想到旁人会不会使这样的手段? 徐若瑾挑开帘子,外头的天色渐渐西沉,大雪落得纷纷扬扬。 今日是大雪的日子,花灯点缀得整个京都城一片繁华,那灯火阑珊里不乏一些寻求众里寻人千百度的意味。 “咱们这好像不是回府的路线。” 梁霄将帘子合上,挡了吹进来的雪雨风霜:“以前总因着这样那样的事情所牵绊,所以不得闲,如今我已经无意出征之事,自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们母子二人了,咱们今儿便出城去外边散散心” 徐若瑾喜上眉梢,瞧着梁霄笑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梁霄将她的披风系得严实了些,马车里的碳盆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衬得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去了你就知道了,定然是个好地方。” 第3252章 离城 徐若瑾握着他的手,倚在他的怀里:“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梁霄笑道:“当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马车一路向着城外奔波,夜色与大雪逐渐将他们一家离去的痕迹掩盖得干干净净。 夜微言打良妃那儿回来已经有好些时辰了,阑珊的夜色一点点的压了下来,他正在愁着折子的事情,暗卫打外头进来。 夜微言合了折子,沉声道:“如何?” 那暗卫道:“镇国公带着郡主与悠悠小姐一并出了城,属下跟得近,听见镇国公说是要带着妻女出城游玩。” 夜微言凝眉,狐疑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了?” 暗卫摇了摇头:“后来马车开得快了,出城越来越远,属下就没有再跟了。” “除了那妻女还带了什么人?”夜微言揉眉,顿时觉得有些事情需要翻出来好好思量思量了。 “回皇上,还有梁六、梁八,那二人武功高深,属下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发现。” 夜微言摆了摆手,将笔搁了:“郡主府可有动静?” “属下路过郡主府,府邸大门紧闭,看样子是真的出远门游玩了。”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行了,下去吧。” 待暗卫退下了,夜微言靠着靠椅,有些头疼。 陈公公端了参茶进来,朝夜微言温声道:“皇上,您今儿有些劳累了,还是喝些参茶补一补身子提提神吧。” 夜微言接了那茶拔开,茶里还混了些梅花。 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使得他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不由的也就想到了楚云秀母子,饮了两口便问:“新殿什么时候修膳妥当?” 陈公公恭敬道:“皇上,那工部的人修膳时候发现有几根柱子不知怎的,叫那虫驻了,如今正在动工更换新的,否则贵妃娘娘住进去了,那可就危险了。” 夜微言没有了看折子的心思,顺手便将折子扔到了一旁,起身走向窗边:“好好的柱子,如何会有虫蛀!” 陈公公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皇上有所不知,先皇后娘娘那宫殿原就是前朝的遗物,前朝的时候还空了好些年,便是有蛀虫倒也不足为奇了,好在工部的人发现得及时。不过皇上放心,最晚娘娘也会在新年之前住进去的,想来也是耽搁不了多久了。” 夜微言推开窗,冷风夹着雪钻了进来,陈公公诧异道:“皇上,您这是……” 夜微言长长叹了一声气,朝陈公公道:“将这殿里的碳盆,撤掉两个。” “皇上,这样冷的天,若是辙了只怕是要着凉的,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陈公公也不知这夜微言怎的了,有时候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虽整日跟着皇上,却也觉得陌生。 “朕居高位,便容易为人蒙蔽双眼,唯有保持清醒,朕,才不会成为一个玩物丧志的皇上,唯有冷着,朕才能设身处地的想着,朕的子民还有许多挨恶受冻的。” 陈公公吓了一跳:“皇上,这大魏原就是繁华强盛的,您的子民个个过的都是极好的,您何苦这样折腾自个儿呢?您若是有个好歹的,你可让这大魏的百姓官员怎么活?皇上,这碳盆,还是留着吧,您可仔细着些,别真冻病着了。” 夜微言负手而立,瞧着窗外的那株梅花,默了许久叹了叹气。 他与梁霄的结识也不是一日两日,可是他却从来都不曾猜透过梁霄的心思。 如今前脚封了个镇国公,他后脚便当真拖家带口的去游玩去了,将这些繁华与权势视为无物,随性而为,随心而为。 夜微言竟也有些小小的羡慕他,他何其有幸,求仁得仁,求人也得人。 拿得起权,也舍得下权,而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可怕的,你永远都不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因为徐若瑾,他的软肋,也足够强大! “陈公公,你说,朕的疑心病是不是当真太过重了些?” 陈公公心口一慌,不知道夜微言这话是几个意思,忙道:“皇上也是有苦衷的,但凡是有旁的法子,皇上也不会这样了,这宫中众臣一个都少不得,可是却也一个都不能出了格,否则便是要出大乱子了。皇上这般忧国忧民,实乃大魏之福泽。” 夜微言伸了手出去,接了一片大雪,那雪在他的掌心里一点点的融化,最后成了一滩浅浅的湿润的痕迹。 “朕就是太过多疑,所以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朕只知天下人心莫测,朕若是不防着些,只怕朕这万里江山,这老祖宗的基业早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如今站在高处,越发觉得高处不胜寒。 陈公公在一旁安抚道:“皇上,您原就是君,君要臣死,臣不死视为不忠,这人心隔了肚皮,谁知道它是黑的白的,奴婢倒是觉得,皇上没有错。” 夜微言叹了叹,雾色从他的嘴里缭绕而出,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他收了手,凝着那外头的花:“今日这大雪,下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陈公公朝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人将夜微言看中的梅花剪来瓶插。 “皇上说的是,今儿出门的时候奴婢觉得腿都要冻掉了,今年这大雪怕是这些年下得最大最冷的了。” 夜微言手搁在那窗棂上,担忧道:“朕倒是不担心这雪与得大与小,朕担心的是下月初一姜必武便要出征了,如此大雪,行路恐有问题。” 陈公公瞧着外头剪梅的奴才,那一脚踩下去,足到人小腿肚子那儿:“皇上,你瞧这雪下的,可真是大得很,这下月初一,想来也没有多久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朕已经着令让钦天监主查过了,下月初一是个吉日,晴空万里,只不过要过那一片青越山,有些难。” 那个时候若是要想雪化,难。 且雪又下了这样久,到时候要想要化掉,也不容易。 陈公公担忧道:“皇上所言在理,只是如今行程都已经定下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若不然,皇上还是将日子往后再延长一段时间。” 夜微言瞧着那几个剪梅花的:“不可,出征讲究一鼓作气,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那股气便衰竭了。” 第3253章 心机 陈公公弓着背跟在夜微言的身旁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若是出征了,岂不是要影响出发的行程了?奴才虽不懂那些个行军打仗之事,只是这大雪封路,寸步难行,奴才还是知道的,莫说那么多人了。” 夜微言沉声道:“若那人是镇国公,朕相信他定是有法子,姜必武也是跟着镇国公过来的,想来如今由他挂帅七离,这头一个阻拦也该不会让朕失望才是。” 陈公公一拍大腿,笑道:“是了,倒是奴才给忘了,只是这姜大人到底不是镇国公啊,奴才是担心……这姜大人若是连这大魏的第一扇门都出不去,那只怕就要成为整个大魏的笑柄了。” 这么说来,陈公公还真是为那姜必武捏了一把冷汗。 “皇上,您是没瞧见这姜大人在宴席上被气走的时候那个样子,奴才可真真是担心。” “任谁那般,想来都是会走的,无须在意这些。” 夜微言被风吹得浑身发冷,转身离了那窗边,陈公公忙伸手将那窗合上:“皇上,您这手可是用来指点天下的,这天冷了,冻得僵了,可怎么批折子,您快暖暖手。” 陈公公递了个汤婆子过去,夜微言将那汤婆子拿开:“朕堂堂一介男儿,岂有那般娇贵,去,将碳盆辙了两个,朕瞧着这殿里闷热得紧。” 陈公公劝不动了,只得吩咐了人去将那个碳盆给拿走了。 大殿的温度瞬间便低了许多,有太监拿着花进了屋,小心翼翼的将那花插进瓶子里。 夜微言扫了眼那花,垂眸低声道:“花开得正好,你给贵妃送两瓶过去。她喜欢梅花。” 陈公公忙领了旨退了出去,嘱咐他的小徒弟:“你快去,给贵妃娘娘也摘两瓶花送过去。” 小徒弟狐疑道:“师父,您糊涂了?贵妃娘娘的宫里后院可是一院的梅花,哪里还需要咱们送?” 陈公公拿起拂尘朝着他的脑门就是一记:“你知道什么?重点是皇上一片心意!赶紧摘了送去,莫要让贵妃娘娘等得久。” 小徒弟忙点头去捯饬了:“真是奇怪……” 陈公公待小徒弟真去忙活了才进内殿,内殿里夜微言正在批折子,见他进来了,便问:“什么时辰了?” “皇上,酉时三刻了。” 夜微言搁了笔,揉了揉眉:“已经这么晚了?行了,朕明日再批,朕去贵妃那里瞧瞧。” 陈公公正欲摆驾那楚云秀的宫里,这才刚出门,迎面便撞上了良妃。 良妃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 夜微言忙将她扶起身,瞧着她身后的腊梅手里提着的东西,狐疑道:“爱妃身子尚未见好,要多休息才是,怎的过来了?” 良妃垂眸,轻声道:“臣妾见这般久了皇上还在处理折子,臣妾极是心疼,想着这天寒地冻的,便亲自送了汤来,说来也怪,臣妾原是腹疼来着,一与腹中孩儿说要给皇上送汤食,这一路上可听话了,一点也不闹腾了呢。”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肚子,温声道:“你如今身子尚未全好,朕今日可真是被你给吓到了,走吧,朕送你回宫。” 良妃垂眸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腊梅在一旁笑道:“小主在宫里备了好些菜呢,都是皇上爱吃的。” 夜微言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爱妃有心了。” 良妃挽着夜微言的手一道上了撵车,陈公公在一旁喊着摆驾。 这一行人就这么奔到良妃的宫里去了,惹得一众不受宠的小妃嫔们是气得牙痒痒,可是偏又奈何她不得。 毕竟人家贵妃都没有发话,她们这些个小妃嫔成日里捏风吃醋的,只怕到时候还会被皇上一顿收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良妃坐在撵车里,整个人半倚在夜微言的身上,有气无力道:“皇上,臣妾近来身子虚得很,可是臣妾又想见皇上,担心皇上可吃好了?可穿暖了?今日,是不是给皇上添乱了?臣妾听闻皇上原是要去贵妃姐姐那处的,皇上若是要去的话,只管去就是了,臣妾已经见过皇上一眼,臣妾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夜微言握着她微凉的手,温声道:“胡说什么?在朕的心里,你这腹中的孩子最是要紧,朕什么时候去瞧贵妃都行,倒是你这儿耽搁不得,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可都要万分小心才是。” 良妃靠着夜微言,耳朵里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她娇声软语:“有皇上这般关心臣妾,臣妾便是死也甘愿了。” 这大半夜的,夜微言被她这话给说得毛骨悚然的:“一派胡言,这样的话日后可不能再说出口了,若是再让朕听见了,仔细朕惩罚你。” 良妃娇笑道:“臣妾就知道皇上待臣妾是最好了,皇上,不如这样,咱们去寻贵妃姐姐好不好?臣妾腹中的孩儿可跟臣妾说了,想见见擎儿哥哥了呢。” 夜微言笑道:“朕看是你想见她吧。” 良妃垂眸娇笑道:“臣妾身子不适,好些日子都不曾见过贵妃姐姐了,今儿在宴上也就是说了几句话,臣妾便又退下了……” 夜微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好好,朕便如了你的愿,一块去贵妃那里。” 良妃拍了拍手,笑道:“那太好了,腊梅,你去将本宫那些菜都拿到贵妃姐姐的宫里来,今日本宫要与贵妃姨姐和皇上好好喝一杯。” 撵车一路朝着楚云秀的宫殿而去,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楚云秀喂了擎儿些东西便哄着他睡下了。 叶荷打外头进来,步子有些急,见楚云秀正在哄擎儿睡觉,又不敢作声了。 楚云秀见她这般,低声嘱咐了奶娘两句,转身走了出内殿。 “怎么了?瞧你这一脸着急的样子。” 叶荷沉声道:“娘娘,良妃与皇上过来了,已经在路上了,说是要过来用膳。” 楚云秀微微拧眉:“你去吩咐厨房多备些菜。” 叶荷急道:“娘娘,便是如今开始准备只怕也来不及了啊,他们已经快到了。” 第3254章 备案 果不其然,这话音未落,便见陈公公的小徒弟过来了: “娘娘,皇上与良妃娘娘过来了,奴才特提前来通传一声。” 楚云秀理了理帕子,道:“本宫知道了。” 小太监朝楚云秀笑道:“娘娘,良妃娘娘已经早早差人备了膳食,告诉您不用再准备了。” 他扫了眼站在门口一字排开、拎着食盒的众人,楚云秀点了点头:“传吧。” 既是良妃自己带来的东西,叶荷谨慎小心,也是一一验过了毒,随后才让人一一摆上的。 那远处的车辕声传来,楚云秀远远的便听见了。 叶荷正在布菜,御辇在宫门口停了下来,良妃挽着夜微言的手下了撵车,朝着楚云秀,娇声笑道:“贵妃姐姐,臣妾与皇上怕姐姐无聊,所以便一块儿来瞧瞧姐姐,不会打扰了姐姐吧?” 夜微言拂开良妃的手,握着楚云秀的手关忧道:“你这手怎么这样凉?朕说过这大冷的天你就不必迎驾了,怎的还傻乎乎的在外边站着,若是得了风寒了,可就有你难受了。” 楚云秀摇了摇头,温声道:“臣妾只是想着,皇上若是一来便能看见臣妾那该多好。”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将身旁的良妃给抛之脑后了:“好香啊,可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了?走,朕刚好饿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回头瞧着脸色铁青的良妃:“良妃走路时当心些,这宫原就是旧宫了,地面滑,莫要摔着了。” 良妃的手搭在腊梅的手上,狠狠的在腊梅的手上掐了一记,腊梅疼得脸色发白,却是一言不敢发的默默受着。 良妃娇声道:“皇上可真真是偏心,一见了贵妃姐姐就将臣妾给忘了呢,早知如此,臣妾可不敢再求着皇上陪臣妾一块儿来看贵妃姐姐了。” 夜微言这才发觉他忽略了良妃,朝陈公公道:“你去扶着良妃些。” 陈公公近前朝良妃伸出手臂,良妃拍开那手臂,气道:“这一小段路,臣妾还是走得动的,就不劳陈公公费心了。” 楚云秀领着夜微言进了大殿,大殿的桌上备了好些菜,都是夜微言爱吃的。 夜微言诧异道:“爱妃,你这些菜什么时候备的?” 楚云秀垂眸温声笑道:“臣妾也是托了良妃的福,这些菜原是良妃差人送过来的,臣妾不知皇上与良妃会一起来,所以不曾有准备,倒是良妃早有先见之明,否则皇上来臣妾这儿,只怕就要喝萝卜汤了。” 夜微言狐疑道:“萝卜汤?你一个贵妃,怎的还喝那些?” 楚云秀伺候夜微言坐下,温声道:“萝卜汤在冬日可是大补的,里面放了不下十种食材,那香味儿也是极浓郁的,还是叶荷的法子炖出来的,臣妾入了冬每日一碗,觉得整个人都是暖和的。” 夜微言扫了眼这桌上的各种肉,顿觉索然无味:“爱妃,把你那汤端来朕尝尝。” 楚云秀笑道:“皇上方才不是还瞧不起这萝卜汤吗?” “朕不是瞧不起,朕只是心疼朕的爱妃,岂能日日粗茶淡饭?” 楚云秀在夜微言的身旁坐下,轻笑道:“那便要日日这般大鱼大肉吗?” 良妃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每次来她都跟个大灯盏似的,照在这二人中间,显得她自个越发的形单影只! 日后她绝对再也不会带着夜微言到楚云秀身旁炫耀了。 近日也不知楚云秀给皇上下了哪门子蛊,竟变成这个样子,瞧着实在让人…… 今日在朝堂上,徐若瑾让她那般难堪,她更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臣妾原也是喜欢食素多一些,近些日子喜欢食肉食,想来也是因为腹中有孩儿的缘故。” 叶荷扫了眼良妃,温声道:“我家主子怀着小皇子那会儿,可是成日成日的食素,一闻着腥肉味儿,便一阵阵的发吐,所以小皇子的身子一直虚得厉害,想来良妃娘娘腹中的这个,定然是个体质强壮的小皇子才是。” 良妃摸着孩子笑得一脸骄傲:“这是自然,为了这孩子,本宫吃多少都可以忍受。” 有宫女端了那汤近前来,摆在桌案上,那清淡的香味儿便钻进了人鼻子里。 夜微言顿时便来了兴致:“爱妃这儿的宝贝,可不少。” 楚云秀笑道:“皇上见笑了。” 叶荷盛了一碗递给楚云秀,楚云秀递给夜微言,温声道:“皇上尝尝,可合胃口。” 夜微言如今山珍海味吃多了,这样的民间小菜,虽不精致,可是却也出奇的合他的胃口,他尝了一口便连连称好。 “良妃,你也喝一碗尝尝?” 良妃捏着饭碗,朝徐若瑾摇了摇头:“多谢姐姐一番美意,臣妾近来也不知怎的,只想吃肉,至于这寡淡的素汤,还是姐姐留着自个喝吧。” 楚云秀也便由着她去了,夜微言一碗尽了,又添一碗。 夜色缓缓的流淌着,良妃因着被气的不轻,便说是肚子疼,寻了个由头,便坐着夜微言的撵车回了宫。 在宫里,良妃将东西又是一通砸,怒火中烧: “你瞧瞧她如今那个样子,好像是我欠了她什么似的,她那是个什么态度!如今成日的占着恩宠也就罢了,连本宫带过去的她也要占着!” 腊梅垂眸,低声安抚道:“娘娘,您如今可怀着身孕呢,可不知要比贵妃娘娘金贵多少倍!皇上定是在乎娘娘的,娘娘可忘了?今儿娘娘腹疼的时候,皇上不就将贵妃娘娘与瑜郡主抛下了?。” 良妃摸着肚子,气道:“那也是担心他的孩子罢了,哪里是担心本宫。” 腊梅扶着良妃坐下,温声道:“娘娘,可不能这么说,这女人原就是母凭子贵的,你瞧那贵妃娘娘,原就是个不受宠的,人人都能欺负的主,如今也不过是母凭子贵罢了。” 这般一说,良妃的心便好受了些。 大约也是这一日的折腾着实累了,没一会儿也就歇下了。 京都城的雪在夜里便停了,一抹圆月打云层里探了出来。 第3255章 密报 夜色深了,已经有大部分的人都浸在了梦里,独独夜志宇,正在府中饮酒,下属打外头进来,说是那刺客已经抓到了一个。 他手中的杯盏一搁,跟着下属便去了牢房,那刺客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 夜志宇负手打量着那刺客,淡道:“我向来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你若是想死得痛快些,那就痛痛快快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若是动手逼你说出来,那代价,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疼了。” 那刺客冷哼了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夜志宇转着手中的玉板指,冷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点气节,倒是让小爷我刮目相看,但愿你能撑得久了些,我也好些时日不曾接过这般棘手的案子了。” 下属垂眸瞧着夜志宇:“主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夜志宇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眸底透着几分浅笑:“不是有盐吗?那便将他泡到盐水里去吧。” 刺客微微瞪眼,夜志宇眸色微幽,沉声道:“我见不得那流血的脏物,记得用盐水将他洗干净了再来说话。” 下属当即便领了人将这刺客抬走,放进了一个装满了高浓度的盐水桶里。 那刺客一身原就被鞭子给抽得浑身是伤,如今这般按进桶里,瞬间便疼得要弹跳而起,奈何被人按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只能咬着牙发出几声闷哼的声音。 夜志宇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玉板指,淡道:“你放心,既然你落入了我的手里,那么就算是将你折磨死,我想要的东西,也必是要挖出来。” 那刺客瞪着夜志宇,咬牙切齿:“我乃一介老百姓,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鬼东西,你这般残害百姓,滥用私刑,你就不怕被问罪吗!” 夜志宇挑了挑眉,瞧着眼前这人笑道:“问罪?看来你还是不大了解我,一个刺客也配与我谈问罪二字?看来是身上的伤还不够多,那就在身上再放几道口子。” 夜志宇的下属掏出匕首,朝着这刺客的身上就是一刀,动作快而狠,那血在盐水桶里蔓延,这样的感觉不比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要好受多少。 夜志宇见他还是不肯说,懒洋洋道:“我耐心有限,还不肯说?将他的指甲拔了。” 立即便有人近前来,将刺客捞出来绑在架子上,钳子一类的工具一应俱全,烧得通红的碳盆里头还放了些铁具,烫得通红。 那指甲被拔到一半,刺客痛苦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夜志宇拂了拂手,在刺客跟前‘照顾’的人退了两步。 “谁幕后指使?” 刺客朝夜志宇道:“你先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夜志宇似是听见一个什么笑话一般:“我说过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可没说过要放了你。” “我只想以好一些的姿态来与你说话,反正是要死的,我不想死得太难看。” 这刺客两个拇指的指甲已经被拔了出来,如今血淋淋的半挂在指上,瞧着格外渗人。 夜志宇摆了摆手:“给他松开。”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大靠谱:“主子,此人还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属下抓他回来就费了好些功夫,若是将他放了,恐怕他会对主子不利。” 夜志宇躺在椅子上,身旁是一个碳盆,手边的桌子上摆了个茶盏,他端了茶盏吹了吹,淡道:“将死之人,有何可惧?松了。” 他身边也是高手云集的,若是这样都能让这个刺客将他给反杀了,那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下属凝着那刺客,沉声道:“老实点儿,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是,若是敢对主子不利,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松了绑,这刺客便坐了起来,他忍着一身的疼,朝这下属冷笑:“死无葬身之地?说得好像如今的我死有葬身之地似的,阁下未免太可笑了些?” 下属脸色一沉,却又见这刺客朝夜志宇扯出一抹怪异的笑:“你过来,我说予你听。” 夜志宇起了身,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淡道:“说吧。” 刺客猛的一脚将那碳盆给踹倒在地,掏出舌底深藏的刀片朝着夜志宇喉咙猛的划了下去。 夜志宇早早就防了他,躲过碳盆,朝着这刺客便是一剑,刺客的手太短的,哪里敌得过夜志宇手下手里的长剑? 顿时瞪大眼睛,死了过去。 他抽出剑,冷冷的扫了眼那刺客,眸子微眯眯:“给我查,将他的身份给我仔细查个清楚,祖宗八代都不要放过!” 好大的胆子,竟敢暗算他。 下属沉声道:“主子,这尸首如何处置?” 夜志宇擦了擦手,扫了眼那浑身是血的尸体:“清理干净,暂时先收到冰库里面去,日后有了线索了,再行另用。” 下属领了意,安排人将那刺客拖走了。 打从那牢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了,夜志宇伸了个懒腰,淡道:“折腾了一晚上,却是什么也不曾查到,当真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时光。” 下属跟着他一路回了六王府,送了夜志宇之后便去查探消息了。 夜志宇回了房,瞧着安静的内屋扯了扯唇角,管家匆匆打外头进来:“爷。” 夜志宇朝管家摆了摆手:“去取些酒来。” “您这是?”管家不明所以,这个时候才回来,一回来就又要饮酒? 夜志宇笑道:“无须多言,只管去就是。” 管家温声道:“世子妃可等了您许久了,连饭菜都不曾用,如今已经睡下了,老奴这就去通报一声吧。” 夜志宇捏着茶盏,眸色微眯了眯,曹氏那个女人……一看见她,他就会想起他与那卢紫梦的事情,心里便会格外烦燥。 “不必叫醒她,你去取两壶酒来就是了。” 管家担忧道:“大人可用过膳了?奴才这就让下人煮了宵夜送来。” 夜志宇挥了挥手,有些烦燥:“不必。” 管家见他露出了几分不耐烦,便也不再劝说什么,转身匆匆退下了。 第3256章 背后 夜志宇懒懒的躺在落地窗旁,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那层薄薄的纸折进屋子里,落下一地的孤寂。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夜了,也习惯了这样的夜里一个人独饮。 而曹氏那边,秋英早早便从管家那儿得了消息,知道这夜志宇是回来了,于是便将曹氏给唤醒了: “世子妃,爷已经回了府了,奴婢听闻心情还不是很好,世子妃该去好生瞧瞧才是。” 曹氏坐在床上,脸色微沉,她将自个抱得严实,叹了叹气:“我如今不想见他,只要见了他,我就会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秋英,以后他如何,不要再来与我说。我接受不了那个卢紫梦,可是这件事情我也不能闹大了,这是我顾及他的颜面,给他留的最后一点情份!” 秋英温声道:“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您的母家想一想啊,如今世子爷重新得皇上重用,一切开始好起来了,您可千万不能放弃了,只要您这个时候去陪一陪世子,想来世子定会知晓您的好的,爷每每回来都会问起你,如若不是您一直不愿见他,想来您与世子早早就已经和好了,夫妻恩爱才是。” 曹氏失神的瞧着窗外:“夫妻恩爱?可能吗?秋英,你莫要再唬我了,我与他……这一世都不可能夫妻恩爱,他看上谁都可以,他要三妻四妾我也可以贤良,我也可以忍,但有一点,必须是世家清白的女子才行,可是偏偏是那个卢紫梦,为什么是那个女人,一个有夫之妇!我做不到,秋英,我做不到。” 秋英取了几件曹氏的衣裳摆在床边,朝曹氏温声道:“世子爷已经许久不曾与那女人联系过了,想来也不过是官场上的事情,逢场做戏罢了,世子妃莫要多想了,如今娘家也容易才借着世子的官威才爬起来,您可不要亲手将曹氏家族的兴荣给毁了才是。” 曹氏眼神微转了转,叹了叹气:“若不是为着我那母家,我也断不会容忍到这般地步。” 秋英欢喜道:“您能够想明白就最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待曹氏更了衣匆匆来到夜志宇的雅间,迎上了正送酒的管家,管家瞧见世子妃怔了怔,随即欢喜道: “您醒了,世子爷说要饮酒,特让奴才给他送来。” 曹氏点了点头,朝管家道:“酒给秋英吧,我进去瞧瞧。” 管家笑得眉不见眼:“好好好,奴才再吩咐人做些宵夜来。” 曹氏淡道:“好。” 她接了管家那一壶美酒进了屋,秋英被管家拉着一块儿去小厨房,她还十分不解:“管家,您这是做什么?主子需要奴婢在一旁照顾着才是。” 管家笑道:“你跟了主子这么久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那里头有爷就够了,你跟着去掺和什么?这二人的事情,便是置气也好,闹事也好,也要二人一同解决才是,这般见面不相识的,哪里是两夫妻该有的模样。” 秋英觉得倒也在理,所以就跟着管家去了后厨。 曹氏进屋的时候便瞧见夜志宇躺在软塌上,曲着一条腿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瞧见她时有些怔:“你怎么来了?” 曹氏垂眸,将手中的酒搁在案几上,温声道:“妾身听闻爷才回府,想来应该是不曾好好用膳,所以吩咐后厨备了些吃食,吃些再饮酒吧。” 夜志宇曲腿凝着曹氏,挑了挑眉:“你这是一夜未睡等着我?” 曹氏跪坐在那矮几旁,取了个杯子倒了一盏酒,温声道:“爷想必也忙了一晚,还是吃用些,早点休息。” 夜志宇凝着她的面容,曹氏并不是那种长得十分好看的,只是瞧着小家碧玉。 原以为就是个闷葫芦,不曾想在卢紫梦那件事情上态度竟如此坚决,倒是出乎了夜志宇的意料。 “我查那贤妃被杀一案,审人犯也就耽搁了时间,回来的晚了。” 曹氏倒酒的动作微顿了顿,嗯了一声:“爷诸事自有主张,妾身相信爷可以处理好。” 夜志宇点着桌面,凝着她那过份乖顺的面容有些烦:“若是无事,你就去睡吧,我还在等审案结果。” 曹氏也不再细问,起身朝夜志宇福了福身:“妾身吩咐人备了些宵夜,世子爷若是饿了就吃些,妾身告退。” 夜志宇见她转身便走,狐疑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曹氏僵在原地,默了一会儿才道:“妾身并没有什么要问的。” 连卢紫梦的事情,她似乎也不问了,也不知这曹氏又在玩什么把戏。 许是欲擒故纵,这样的把戏,夜志宇也是见得多了。 卢紫梦走了他便捏着酒杯饮起了酒,待那宵夜来了,管家四下张望也没瞧见曹氏。 秋英得知曹氏已经回去,便匆匆折身前去找人。 夜志宇扫了眼那宵夜,不过是一碗清粥衬了两碟小菜罢了,清汤寡味的,自是不合他的胃口的。 管家瞧着这默默饮酒的夜志宇叹了叹气,转身走了出去。 雅间又静了下来,夜志宇饮着酒,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再瞧着那粥的时候觉得也没有那般讨厌了,于是便搁了酒,鬼使神差的吃起了粥,配了两道小菜,原也是这般清爽可口的。 用完了粥,夜志宇再去瞧那上等的好酒,便也没有了饮酒的欲望,只睁着眼睛等天亮。 等着等着便也熬不住了,靠着软塌便睡了过去。 下属到了次日的正午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夜志宇有些诧异,他竟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那管家竟也不曾唤醒他,好在不用上朝,是沐休的日子,否则就麻烦了。 “可查到了?”夜志宇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的毛巾擦了脸,又以劣茶漱口,净牙,最后再净了面,换了一套衣袍,待整个人收拾妥当了,这才走出了雅间。 外头的天气灰蒙蒙的,大雪落得纷纷扬扬,他穿过曲折的长廊,去了书房。 下属这才朝夜志宇道:“已经查出来了,此人并非是京都的,而是京都城邻县的,其母是邻县县令府下人。” 第3257章 野玩 夜志宇微微凝眉:“县令府?这倒是有意思了,我记得那邻县的县令似乎姓蒋?” 下属沉声道:“正是姓蒋,是驸马的侧室蒋明霜的父亲。” 夜志宇冷笑:“呵,严弘文原来也掺了一脚,我说呢,当初提及楚府之事的时候,他可将自己择得很干净,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 下属狐疑道:“主子,可要去公主府拿人?” 夜志宇曲指轻点着桌面,笑得阴冷似一条毒蛇:“这背后,可还有一条大鱼呢,你不要忘了,这驸马爷与咱们的瑜郡主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如此一来,此事的牵连可就不是一般的广了。” 下属狐疑道:“主子的意思是?” 夜志宇眯了眯眸子,凝着那风中摇曳的烛火冷笑:“如今先不要去通报皇上,想来这背后还有更劲爆的消息才是,若是此时通皇上,只恐打草惊蛇,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就是。” 下属顿时便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详查。” 夜志宇手搁在碳盆上空暖着,姿态越发懒散:“你应该知道重点是什么。” “属下明白。”他转身匆匆出了六王府,朝着那邻县直奔而去,详查那刺客的身份,却不知这一出六王府,便一路被人尾随。 夜志宇一心想着这个案子不简单,或许到时候他还会给夜微言一个无比震惊的答案。 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郊外的望云山涧积雪层峦叠嶂,清冽的梅香混了山林的气息钻进人的鼻子里,连着神智与心情都好了不少。 徐若瑾和梁霄在郊外的望云山玩的不亦乐乎,悠悠瞧着那些山林里的小物只觉十分新鲜。 梁六、梁八跟着梁霄去打猎,悠悠也拿了一把小弓箭在后边跟着,因着这雪下得着实不小,所以悠悠走得十分卖力,没一会儿便不愿意走了:“爹爹,悠悠好累啊。” 梁霄瞧着悠悠,沉声道:“你来的时候爹爹与你说了什么?” 悠悠低声道:“出来了就要跟爹爹一起回去……可是悠悠腿短,这个雪地一点都不好走,悠悠又冷又饿,好累啊。” 梁霄瞧着这孩子委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无奈:“梁八,你背着她。” 梁八朝悠悠微微蹲下身子,悠悠瞬间便高兴了:“谢谢爹爹。爹爹,可不可以抓只小兔子?悠悠喜欢小兔子,娘亲也喜欢。” 梁霄理了理帽子,扬起手中的弓箭,示意众人禁声,这山上的野物最多了,如今大雪停了,那些个动物总归是要出来觅食的。 梁霄特意挑了个动物觅食的时间来。 只见他拉满弓,长箭气势如虹的射了出去,那鹿呜了两声便倒在地上,梁六冲过去一看,朝梁霄道:“主子,是头梅花鹿。” 梁霄朝梁六挥了挥手:“待我再射只野鸡,你就先带回去做食材,咱们回去就有饭吃了。” 悠悠瞧着梁霄那是满满的崇拜:“爹爹好厉害,悠悠也要射箭。” 悠悠打梁八的背上下来,拿着她的小弓箭朝着前方射去,也不过就是一米,那箭直直的戳进了雪地里,悠悠瞪着那箭有些傻眼:“爹爹,怎么我的是这样的。” 梁霄哭笑不得:“你如今还小,要勤加练习方可成,回去多练练就是了。” 说话间,一只野鸡从不远处慢吞吞的踱了出来,见了梁霄等人就要跑,梁霄拉弓射箭,弓如满月,长箭直奔那野鸡而去! 鸡鸣了两声,不等扑腾翅膀飞,就已经落在地上。 梁八跑了过去,朝梁霄惊呼道:“主子,这边还有一窝蛋呢。” 想来那只鸡是看他们越来越近了,所以不得已跳出来。 悠悠拿着手中的弓箭跑了过去,半路还跌了一跤,她也不哭闹,拍了拍身上的雪继续往前凑热闹。 “爹爹,你快来瞧啊,好多鸡蛋,足足有十二个呢,可以吃鸡蛋啦。” 梁八将帽子取了下来,将鸡蛋放了进去,悠悠抱着那一帽子的鸡蛋,笑得眉不见眼:“爹爹,咱们回去了吗?悠悠想吃蛋羹。” 这孩子,旁的想吃的没有,对于那鸡蛋羹倒是情有独钟。 梁霄收了弓箭,朝悠悠道: “时辰也差不多了,走,回去了。” 梁霄让悠悠骑在肩膀上,梁六扛着一头梅花鹿,梁八提着一只鸡,悠悠还抱着一帽子的鸡蛋,一群人收获颇满的朝着望云山的小院阁而去,也算是提前享受了一把归隐山林的乐趣了。 快到家的时候,悠悠有些遗憾:“爹爹,还没捉到小兔子呢,娘亲可喜欢小兔子了。” 梁霄愣了愣,将悠悠放了下来,温声道:“你先回去,爹爹捉小兔子去。” 悠悠也想跟着去:“爹爹,悠悠也要小兔子。” 梁霄拍了拍衣上的雪,朝悠悠温声道:“好,一人一只,快回去吧。” 梁八看了看这天气,担忧道:“主子,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下大雪了,还是先回吧。” 梁霄看了看这冰天雪地的世界,朝梁八道:“回来的时候我见了一个兔子窝,无妨,你们先走。” 悠悠回了家,徐若瑾便迎了上来发,视线往他们身后扫了扫,狐疑道:“四爷怎么没回来?” 悠悠朝徐若瑾兴奋道:“爹爹去捉小兔子啦,一会儿就回来。娘亲你瞧,都是爹爹捉回来的呢,可厉害了。” 徐若瑾理了理悠悠的衣袍,瞧着外头有些担忧:“来的时候便听人说了,这山中的天气怪异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下大雪,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我去找找,悠悠,你在这儿等着。” 悠悠瞧着徐若瑾狐疑道:“娘亲,我也想去。” 徐若瑾蹲下身来,朝她温声道:“悠悠,听话,娘亲去找你爹爹,捉只可爱的小兔子给你,你瞧这样可好?” 悠悠这才作罢,瞧着徐若瑾渐渐离开的身影。 银花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朝悠悠道:“小姐,可想吃鹿肉?奴婢会做呢,小姐可要瞧瞧?” 悠悠被银花那做菜的手艺给吸引了过去,只是心里还是念着徐若瑾。 第3258章 兔子 徐若瑾出了雅阁便沿着他们留下的脚印朝着梁霄的方向寻去。 也不知怎的,沿着脚印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瞧见梁霄的身影,那个脚印还在持续,徐若瑾只得一路跟了过去。 大久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见一山洞,脚印进了山洞里,徐若瑾站在门口喊:“四爷?四爷?可在里边?” 梁霄听着徐若瑾的声音,怔了怔,一手提两只兔子便跑了出去,笑道:“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人?梁六梁八怎么不跟着,来的路上可有摔着?” 徐若瑾笑道:“我拿着棍子探路,不妨事,你这兔子?” 梁霄朝徐若瑾道:“原是遇见一只,谁料它一路跑进了山洞,你来,我带你去山洞里看看,那里边还有几只小的,我拿不了了。” 梁霄带着徐若瑾进了山洞内,徐若瑾小心翼翼拉着他的衣袖子。 山洞越往里边光线越暗,到了那一处被梁霄刨开的小洞前,那洞里头还有两只小兔子。 因着还小,见了人也不怎么跑,呆呆的瞧着。 徐若瑾将那两只也抱了起来,朝梁霄道:“就带这两只吧,你别把人一大家子全给端了。这儿虽是深山老林里,可是到底还是要留些后路的。” 梁霄觉得倒也在理,只是:“你不是说要给悠悠做个兔毛护颈吗?这两只大兔子,你二人一人一条想来也是够了。大的用来做烧烤,想当初我被困在山里的时候,那个山里什么野味儿都被吃过了,这兔子,烧烤烤起来,味道极佳,今日我就为你做一道菜。” 徐若瑾觉得原也在理,这本就是一个物竟天泽的世界,如今将窝都毁了,这一窝兔子不是被她们吃了,时日一久也会落入别的柴狼野物的嘴里。 梁霄提着兔子的耳朵,朝徐若瑾笑道:“这个地方,是早些年我出征的时候,梁六和梁八出来堪查地形时发现的,当时便令人在此修了一处雅阁。 后边是高山流水,开窗是悬崖远黛,晨光从这里起,日暮也从后山落下,想来你最是喜欢这样幽静的日子,如今瞧着,可还满意?” 徐若瑾用衣袖子兜着两只兔子,梁霄扯了发带将这四只兔子串在一块儿提着。 二人走在静静的山道上,时闻鸟呜声,脚底下的雪发出咯吱的声响,一切都来得美好而安静,让人打从心底里散发出一种安祥之感。 “我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这样祥和的安静了,往日里打仗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哪里睡得着?如今有你在身边,最是安心。你若是喜欢,咱们就一辈子呆在这儿。” 徐若瑾牵着他温暖的手,眼底全是笑意:“你堂堂国公爷,哪里躲得了懒?只不过,这个地方倒真好,日后用来养老也是不错的。” 正说话间,山里瞬间风云变幻,雪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梁霄将帽子戴在徐若瑾的身上,沉声道:“怕是要大雪了,快走。” 那雪颇有将人给埋了的架势,最终越来越大,使人在那山林里迷失了方向。 徐若瑾除了身旁的梁霄,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到了哪了?怎么走?” 梁霄握着她的手,沉声道:“是雪雾,少说也要半日的功夫才能消,咱们还是先回山洞吧。” “若是不回去,只怕悠悠会但心的,还有多久?” 徐若瑾来的时候没去记时间,如今也不知道她们这是到哪里了。 梁霄沉声道:“如今下着这样大的雪雾,那个断桥咱们过不去,你放心,悠悠有梁六梁八照看着,定然是平安无恙,走,咱们往回走。” 徐若瑾跟着梁霄朝着那来时的路奔去,梁霄朝徐若瑾道:“下次你一旦迷路了,就在树上做一个记号,到时候便是你出不去,我们也可以跟据记号来寻你。” 徐若瑾瞧着这紧挨着的树木,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差不多每走几步梁霄就会做一个记号,那记号浅显易懂。 而且边走,梁霄便边拾那些容易点着的柴火,徐若瑾刀则什么也不用担心不用做,跟在他的身后就是了。 “如今下着大雪,洞内也是极冷的,咱们拾些柴火进洞烧,这雪下边的都湿了,有一些石头细缝里边的还是干的……” 二人就这么一路走,徐若瑾跟着他又回了那山洞,梁霄将几只兔子绑在一起,开始将柴火堆起来生火,徐若瑾看他熟练的动作有些心疼。 梁霄掏出小刀,朝徐若瑾道:“你在这儿烤着火等一会,我去再取些柴火来,这雪和雾可能要半日才能停,也不能冻着了,我去将这两只兔子处理了做烧烤。” 徐若瑾见他提着两只兔子往外走,忙道:“也许洞内也有水呢。怎么去外边。” 梁霄提着兔子温声道:“你见不得这些东西,我稍稍寻一番就好,在这儿等我,若是有难,就吹这个。” 他扯了段小竹,做了一个吹桶,又砍了一个大竹子,用来做了饮水的杯子,另一个则拿去装水。 徐若瑾接着那小竹段吹了吹,只有一个音,听着,像鸟叫:“你当心些。” 梁霄搬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搁在柴火旁,又添了些柴进去:“你坐这儿等我回来。” 徐若瑾目送梁霄离开,瞧着他那背影,心里暖暖的。 梁霄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将兔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以棍子将兔子支起来,还提着一节竹子,竹子里头装满了水。 徐若瑾已经将烧烤的架子弄了,朝梁霄笑道:“你瞧这样像不像个烧烤架子?” 梁霄直接将理净的兔子肉摆上边:“媳妇当真是能干!” “快烤烤火。”徐若瑾牵着他的手坐下。 梁霄将徐若瑾揽在怀里,温声道:“如今能有你在我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境遇,我便也知足了。” 徐若瑾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如今不过是雪雾大了些罢了,也不知悠悠如今怎么样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笑道:“你不觉得就好像回到了你我二人的时候?” 他伸出一只手转着那兔肉,过了一会儿又往那兔子肉上洒了些东西,徐若瑾狐疑道:“你怎么身上还带了盐和胡椒粉?” 梁霄将那小竹筒递给她,笑道:“多年养成的习惯,没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场了。” 第3259章 生火 烤肉的味道没一会儿便出来了,焦香焦香的,梁霄将那兔子肉烤得是里嫩外焦,连徐若瑾都忍不住要叹一声,好手艺! 烤得差不多了,梁霄便将那兔子取了下来。 吹了吹撕了条兔腿给她:“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征战的这些年练的,绝无分号。” 徐若瑾闻着那香味儿,想来也是饿了,一口下去,满嘴的香:“你这手艺当真不错。” 梁霄倒了些水在竹杯里递给她:“知道你饿了,可别噎着了。” 徐若瑾瞧着另一只兔子,朝梁霄道:“那只兔子腿留给悠悠。” 梁霄瞧着那兔子腿,撇了撇嘴:“那可是给你的,悠悠若是喜欢,到时候再重新抓就是了,这山深得很,什么样的野物都有。” “你们那只梅花鹿也是在这儿抓的?”徐若瑾捧着杯子喝了两口水,约是泉水的缘故,竟入口甘甜。 梁霄将那兔子的皮毛处理过后便放在离火不远的地方:“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去给你捉来?” 徐若瑾挑了挑眉,朝梁霄道:“说起来,这么多年了,我可还不曾吃过熊掌呢,这里可有?” 梁霄怔了怔,瞧着徐若瑾,沉声道:“有!只是如今不知那家伙是不是在冬眠。” 徐若瑾见他在那磨刀霍霍,忙朝他解释道:“我与你玩笑的,熊那东西凶残得很,你可千万别惹。” 到时候没死在战场,给媳妇取熊掌被熊掌拍死,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徐若瑾抹了一把脸,往后挪了挪:“这火烧得太旺了些。” 梁霄将火又挑开了些,这山洞里的光线也随之暗了些。 吃过烧烤兔子,徐若瑾与梁霄坐在石台上,梁霄不禁感概:“咱们有多久不曾这么坐着了?” 那个时候徐若瑾也忙,梁霄也忙,哪里有那空余的时间去感悟旁的东西? “是有些时日了。”似乎嫁给梁霄,就从未轻闲过。 梁霄瞧着怀里闭着眼睛的徐若瑾,温声道:”可是累了?” “一路周车劳顿,的确是有些乏了。” 梁霄将手覆在她的脸上,温声道:“既是累了,那就睡会儿,待雾散了,我再唤你醒来。” 徐若瑾靠着他的大腿,沉沉的睡了过去,他脱了大衣罩在徐若瑾的身上,又将柴火再添了些。 这洞里格外的安静,唯一能入耳的,便是外头下雪的沙沙声,以及这柴火暴开的声音。 梁霄低头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亲,便也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眯着眼睛。 徐若瑾大约是累了,睡得很香,这一睡时辰便过去了,阑珊的夜色如凉水般铺了过来,徐若瑾有些麻。 外边梁六、梁八领着悠悠照着记号寻了来,梁霄朝悠悠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指了指那兔子。 悠悠瞬间便乐了,那些小兔子极其可爱,看得悠悠的心都要化了,她伸手抱了一只在手里,轻轻的替兔子顺毛。 梁霄不忍动徐若瑾,便朝梁六使了个眼色,梁六领着悠悠出了山洞,也不知怎么忽悠的,将悠悠与这几只小兔子给带回了雅阁。 梁八将即将熄灭的火又烧了起来,徐若瑾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依旧沉睡着。 梁霄瞧着徐若瑾安静的睡颜,这一看就能看上许久许久。 直到徐若瑾慢慢转醒,才发现外边已经天黑了:“我这是睡了多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梁霄见她醒了,便笑道:“你难得睡一个好觉,当然不忍心叫你。” 徐若瑾起身,动了动僵硬的手,再看看梁霄,腿估计被她枕麻了,硬是一声不吭。 徐若瑾上前牵着他的手出了山洞,洞外梁八手里举着两个火把,见了徐若瑾,温声道:“郡主,属下已经去探过路了。” 梁霄牵了徐若瑾走在后边,梁八拿了火把走在前边。 清新的山林里,一抬头便瞧见满天的星子,徐若瑾内心也变得格外柔和安静。 待三人回到雅阁时,悠悠已经抱着她的小兔子睡下了,银花近前来给她收拾东西,因着她吃过了不饿,所以收拾了一番便回了房间。 阑珊的夜色一点点的爬,正所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姜必武自从打宴会上回来便心神不宁的。 如今已经是夜深了,心里越发的烦燥。 他出征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如今也终于要到头了,可是红杏那里,又该如何? 左思右想的想了一夜,次日凌晨天色蒙亮时姜必武就收拾妥当在外边练剑了。 卢紫梦身旁的妈妈打外进来,见了姜必武,见了礼:“大人,夫人请您过去用膳,那汤,夫人可差人熬了一夜,眼看您就要出征了,特炖了好些补汤呢。” 姜必武将手中的剑扔给随侍长随,接过妈妈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汗:“今日有要务,就不去了。” 妈妈那高兴的神色瞬间便凉了,瞧着姜必武担忧道:“大人,可是夫人哪里错了,惹您不高兴了?这夫妻之间还是要相互包容……” 姜必武将擦了脸的帕子递给妈妈,长随朝妈妈笑道: “您这可真真是操碎了心,只可惜啊要让您失望了,大人可没有与夫人闹矛盾呢,原是大人今儿有要务在身,过一会就出去了,这用膳也怕是赶不急了。” 姜必武抬步往外走去,妈妈忙拉着长随,低声道:“夫人可吩咐了,让你好生跟着大人,好生伺候着,若有差错可仔细你家人。” 长随瞬间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妈妈,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妈妈扫了眼四周发,这大清早的,都在忙着洒扫一事,哪里有闲情顾及这边?便压低了声音道:“照顾好大人就是,该注意的就多注意着些,别让夫人担心。” 长随抹了一把冷汗:“妈妈放心,奴才自心尽力尽力,只是我那家人……” 妈妈扫了眼已经走远的姜必武:“你家人夫人自会照拂,你只管安心就是。” 长随哪里还敢安心,放眼一整个京都城,只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卢紫梦的手段,那是出了名的狠啊! “小的谨记在心,不敢忘记。”眼看着那姜必武就要没影了,长随匆匆忙忙跟了过去。 第3260章 入府 出了府,长随小心翼翼的问着姜必武:“大人,咱们这是打哪去?” 姜必武理了理衣袍,朝长随道:“郡主府。” 长随顿时吓了一跳:“大人……” 姜必武叹了叹气,捏着茶盏一饮而尽:“一会若是郡主有所为难,你不必张扬,在我身后站着就是。” 长随担忧道:“大人,上一次那郡主可不曾给大人留过半分情面呐,若是这般再去闹起来,那到时候可就……”难堪了。 马车缓缓的在郡主府的门口停了下来,姜必武站在门口,长随朝那守卫道:“姜大人有事求见郡主,还请通传一声。” 那人将长随打量了一番,朝姜必武道:“郡主吩咐,若是姜大人,请随我来。” 姜必武一时有些诧异,竟然这样痛快的就放了他进去? 他跟着守卫进了郡主府,长随也是头一次来,将这郡主府上上下下长廊水榭打量了个彻底,一时也就忘记了跟上。 守卫扫了眼长随,停了脚步:“还请姜大人管好自己的人,这郡主府中机关密布,若是走错了哪一处地方失了性命,郡主府一概不负责。” 姜必武扫了眼长随,低斥道:“别乱看,跟上。” 长随忙步跟了上去:“大人恕罪,奴才只是瞧着这郡主府十分华丽,故而失了仪态。” 守卫领着姜必武进了红杏的院子,朝春草道:“姜大人来看红杏的。” 春草凝着姜必武,默了一会儿福了福身,转身走了进去。 姜必武也跟了进去,红杏在屋子里正逗着阿离玩呢,那波浪鼓摇得登登作响。 阿离笑呵呵的伸了手去抓,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瞧着红杏会含糊不清的喊着阿娘。 姜必武僵在原地,瞧着那母子二人,忽觉亏欠良多,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若不是他不曾多加照拂,又怎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红杏不知姜必武来了,正在逗着阿离:“阿离,唤阿娘,唤阿娘就把这个给你玩,可好?” 阿离伸出小手去抓,瞧着红杏笑得眉眼弯弯。 春草拿了个草蚱蜢逗他:“你瞧这孩子,可真真是听话。” 红杏笑道:“是啊,我也觉得他比寻常的孩子成熟的早。” 春草扫了眼门口站着的姜必武,朝红杏笑道:“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你也不枉这般辛苦一场了。” 红杏朝春草温声道:“喂辅食的时间到了。”她起身欲去拿蛋羹,却见姜必武站在门口。 他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红杏心口猛的震了一下,二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 红杏开了口:“姜大人可是来看阿离的?” 姜必武微微拧眉,走得近了些,狐疑道:“阿离?是他的名字?” 红杏点了点头:“是乳名。” 阿离,离为何意,姜必武不是不知道,念及此,心又沉了半分,倒是红杏,瞧着开心了不少,逗着阿离玩。 “可有取名?” 姜必武坐在那小软塌旁,瞧着坐在软塌上玩着草蜻蜓的阿离,五味陈杂。 这个可爱的孩子,原就是他的儿子,可是他却一点一点的将这对母子给逼了出去,而这一切,终究是他要选择的路,便只能忍受。 红杏笑道:“是悠悠小姐取的,叫轩昂,取自气宇轩昂的意思。” 姜必武点了点头,凝着红杏的目光深邃:“好,轩昂好。气宇轩昂。” 红杏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狐疑道:“你可用过早饭了?” 姜必武笑道:“来得仓促,还不曾。” 春草凝着姜必武,朝红杏道:“咱们这儿的早餐吃剩下的可都喂了狗了。” 红杏朝姜必武道:“我去给你煮碗面,你帮我看着阿离,一会儿就好。” 她起身去外边,阿离瞧着红杏走瞬间便哭了,姜必武站在一旁有些无措:“不哭不哭,我给你买糖吃可好?要不然,这玉佩给你玩着?” 阿离仍旧哇哇大哭。 红杏忙走了回来,将阿离一把抱了起来,朝姜必武道:“阿离,不大喜欢生人,春草,你帮我带一会。” 春草接过孩子,朝红杏道:“你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哭,我还是跟着你一块儿去小厨房吧,若到时候哭了,你还能在一旁照顾着。” 红杏点了点头,望向姜必武,有些尴尬:“劳烦你稍等片刻。” 姜必武瞧着这不喜生人的儿子,心如针扎,叹了叹气,朝红杏温声道:“出征在即,我不过就是来看看他,你不必忙活了。” 春草登时脸色撂了下来,“吃碗面的时间都没有,又何必来看孩子?姜大人您是心虚,还是怕人家算计着你在郡主府呆的时间太长久?” 姜必武一时尴尬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红杏朝姜必武道:“我去厨房,一会就好。” 姜必武跟了过去,朝红杏道:“也许久不曾尝过你做的阳春面了,出征之前能尝一碗,也好。” 三人加一个孩子进了小厨房,红杏系了围裙,手脚麻利的开始煮面。 春草抱着阿离在一旁瞧着,姜必武凝着忙碌的红杏,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这般温顺贤良的妻,与那母老虎一般的卢紫梦,只一眼便能看出来。 只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他出征七离,也给不了红杏任何的承诺。 看她煮面的模样,让姜必武想起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阳春面,是真的好吃,而她这般贤良又勤快的姑娘,也着实令他动心。 一碗面,红杏手脚麻利的煮了出来,端到了前厅摆在桌案上,朝姜必武温声道:“你尝尝,可合胃口。” 姜必武接了筷子,闻着熟悉的香味,一时有些感触。 他默默将一碗面吃完,搁了碗,瞧着红杏,红杏凝着姜必武,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是来看阿离的?” 姜必武擦了擦嘴,朝红杏道:“出征在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是要来看看的。” 红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姜大人如今也看过了,可有什么还要说的?” 第3261章 红杏 姜必武收了手中的帕子,扫了眼院子外头的雪,叹了叹气:“如今雪下得大,孩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姜府要。” 红杏面色瞬间便冷了下去,朝姜必武道:“不必了,我在郡主府里什么也不缺,阿离也在郡主府里过得很好。” 姜必武起身,朝红杏道:“可否让我抱抱阿离?” 红杏默了默,将孩子递给了姜必武,那小小的孩子在姜必武的怀里挣扎,姜必武生怕一用力就伤着他,只抱了一会儿便将孩子还给了红杏。 “如今天色正好,不如在这小院里走走?” 红杏抱着阿离,点了点头:“阿离每天都要在外边转一个时辰才回来,今日时辰也差不多了。” 红杏抱着孩子来到一处秋千,秋千上堆满了积雪,红杏笑道:“这是梁七特意给阿离做的,待阿离再大些,就可以在这儿玩了,如今的阿离瞧着还小,其实已经会唤阿娘了,也会到处爬了,如今在学着走路,只是不大喜欢近生人。” 姜必武踩在雪面上,凝着那抱了孩子坐在秋千上的人,有些恍惚:“长得真是快,一晃眼已经这么大了。” 待他出征回来的时候,也会到处跑了吧? 红杏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姜必武觉得带一个孩子容易,可是切身体验过的红杏才知道,太不容易了。 一点风吹草动的都会让人难以入眠,若是病着的时候,只怕是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了,成日成日的陪着孩子熬着,直到孩子病好了,她的病也来了。 姜必武扫了眼这小院,还是他先前来的模样,小院简约了些,可是该有的却是一样不少的,比起那些平民百姓的来,也是要好上许多的。 瑜郡主愿意为一个红杏辟一间小院出来给她母子二人呆着,又让府内的人照顾着,也是莫大的恩赐了。 长随站在门口打量着红杏,这人生得不如夫人好看,却也是个小家碧玉温婉贤淑的,若是男人,只怕真的是两个都想要,一清婉如莲,一妖艳如火的。 姜必武陪着红杏站了好一会儿才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要事要忙,你好生照顾阿离。” 红杏心里隐约有些失望,却也保持着她那淡漠的模样:“姜大人有事忙就是了,不必顾及阿离,阿离在这郡主府里得郡主照顾,什么也不缺。倒是姜大人,战场刀剑无眼,还望大人多多保重才是。” 姜必武点了点头,朝红杏道:“告辞。” 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些银票。 红杏拒绝,退还给他,“阿离不需要。” 姜必武瞧着那荷包,朝红杏淡道:“留着吧,也算是我走之前,给阿离留的一点东西。” 红杏握着荷包的手僵在原地,心里一片荒凉。 姜必武转身就走,红杏凝着他的背影,一颗心一点点的凉了下来。 他什么承诺也没有留下,唯一的一句话,也不过是让她好生照顾阿离罢了。 如今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已经如此少了吗?连着阿离得的也不过是一句好生照顾了。 第3262章 劝解 春草看着红杏又陷入沉默:“可别因一时心软,害了自己。” 姜府什么样子,春草最清楚。 跟随徐若瑾的丫鬟也就她们俩是老人儿了,当初在中林县,姜必武就是风流人儿…… 红杏靠着秋千的架子,叹了叹气:“见了这一面,日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 春草瞧着睡着了的阿离,将手里的披风裹在阿离的身上:“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了,你瞧他先前,巴巴的在郡主跟前求着想带你回去,这才过了多久?如今来什么都不提,那些事情便作不得数了吗?这个男人本身就靠不住,府里又是卢氏做主,郡主和我们只想你幸福,怕你受那二茬苦,更何况,如今还有阿离。” 红杏抹了一把冰冷的脸,朝春草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以前是我糊涂,还放不下,如今我也算是看透了,就由着他去吧,孩子是我生的,这孩子也早已经与他无关了。你将我先前刺的那些绣品拿去卖些银钱回来,这孩子一日一日的大了,我总不能这般什么都仗着郡主。” 春草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郡主家还能少了你们母子一口饭不成?这样做可生分。” 红杏抱着阿离起身进屋,朝春草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阿离终究是要长大娶妻生子的,我多存些银钱,想来,也能在外边给阿离买个住处,到时候他再大些,成年了,便可以自己在外头生活了,我也能继续伺候郡主。” “阿离如今还小呢,你操心以后的事情做什么?阿离若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哪里还需要你为他操碎了心?” 春草叹了叹气:“如今我也当了母亲,我总要替阿离打算打算的,否则将来当真有了难处的时候再计划,就太迟了。” 春草有些无奈:“这孩子长大些,郡主也不会不管的。” 红杏摇了摇头:“郡主一人要操持这样大的家业,已是辛苦,我又岂能给她再添烦乱。” 她总不能自己的孩子也要让郡主来养着吧? 春草瞧着红杏无奈道:“你这些日子天天在那儿熬灯油,就是为了将绣品绣好拿去卖?” 红杏轻手轻脚的将阿离放在床上,替他盖了小被子,这才去取了绣品:“你是常在外头走的,就托你帮帮忙。” 春草接了那些绣品一看,绣工精湛栩栩如生:“郡主府里,你的绣工向来是最好的,好几次郡主还说要调你去绣坊管事,你也没去,如今怎么要将这些东西给卖了?你若是需要帮忙,郡主会想法子的。” 红杏拿着绣品出了里间,在外厅的碳盆边坐下,温声道:“我已经麻烦郡主这样久,这样的小事情,怎好再去扰她?春草,你就算是帮我个忙。” 春草将打姜必武那里得来的荷包与银票递给她,气道:“你瞧你,吃了亏也不知道要讨回来,如今他来趟也算不得白来,这些钱你收着,日后阿离要穿衣吃饭,要读书的,攒一攒,这些钱也够阿离用到十来岁的了,这儿可足有七百多两呢。” 若是不在京都城的话,这银钱省着些,大半辈子也是可以用的,只不过这京都城的物价忒高了些。 红杏接了那银钱,叹了叹气:“我哪里是想要用他的钱?我既与他没有干系,这银钱,你还是还回去吧。” 春草将银钱夺了过来,瞪着红杏气道:“他靠不住,可是这银钱靠得住啊,关键时刻还能救命,你可不要犯糊涂,你在他那儿受的罪也不少,如今得些银钱怎么了?权当是补偿了。” 红杏收了那银钱,叹了叹气,待下次若能再见,再还吧。 红杏终究不是那种会拿人好处的人,若是这一次收了,只怕下一次他提出要看阿离的时候。 她拿人手短,只怕也不会再那般阻拦了。可是阿离只能是她的孩子。 见好收了银钱,春草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那个人原就信不得,也靠不住,你如今能及早看清也好。” 红杏坐在碳盆边的绣架旁,又开始刺绣,春草瞧了瞧手里的绣品,只觉得可以拿去郡主的绣坊,想来卖出去的银钱还要多上一些。 春草离去,便只有红杏与孩子在小院里。 小院显得格外安静,外头是个晴好的天,太阳光暖暖的晒着,雪一点点的化开,从屋檐上落下来,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 红杏自顾自的绣着,忙碌与疲惫,会让她忘记许多东西。 正午的阳光晒得正好。 这个沐休的日子大家都在府里陪着妻女,要不就是外出游玩,而严弘文,正午时分就被一旨密令给唤进了宫。 严弘文瞧见夜微言的时候还在打趣:“皇上,原本臣答应了公主殿下照顾孩子,这一次出来,可是被骂惨了!” 夜微言扫了他一眼,淡道:“过几日姜必武就要出征七离,可是七离的治理开销,耗费的资金巨大,朝堂的国库核实,只能出一部分。” 严弘文正了正神色,瞧着夜微言狐疑道:“意思是另一部分需要七离自给自足?凭姜大人那个本事,可未必能完成得了。” 夜微言搁了笔,将折子扔在一旁:“朕也是担心这个,姜必武可未必有镇国公的能耐,到时候若是镇国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七离就这么毁在他的手里,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严弘文弹了弹身上的雪,将披风递给太监,朝夜微言道:“这姜必武如何能与镇国公相较?他若是有那个能耐,想来早就施展出来了,哪里会等到如今这个地步?” 夜微言有些头疼:“如今国库里也拿不出多余的来治理七离了。” 近年来总是在打仗,耗资原本就过大。 如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又要拿钱出来填补和打理战后的城镇安排,如此一来,国库还是在不断的消耗,夜微言总不可能将这治理内部的银钱也调出去给姜必武。 严弘文试探性的问:“皇上是想赠重赋税?” 第3263章 七离 夜微言摆了摆手,起身来到严弘文的身旁,沉声道:“增重赋税,朕先前也提过,只是大魏的百姓压力过重,增重赋税岂是这般简单的?当初先帝就是因增重赋税而引起百姓不满,朝堂动荡,险些毁于一旦,这历史如明镜,朕是万万不能再犯的。” 严弘文理了理衣袍,无奈道:“那只能抄了几个贪官的家再补贴补贴了。” 夜微言推开窗,阳光打窗外折了进来,落在金玉的地面上:“能抄的贪官,早在先前打仗的时候就抄完了。” 严弘文咳了两声,这倒是。 之前夜志宇那一行严厉的查贪污腐败,可真是没少给国库充银子。 夜微言负手凝着那窗外一片红梅树,朝严弘文道:“这大魏的江山,断不能毁在朕的手里,朕不求如父皇那般,朕只希望朕能将这大魏疆土一寸不少的交给朕的后代。” 严弘文笑道:“皇上励精图治,这是必然的。” 夜微言眸色微暗了暗,手搭在窗棂前:“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那七离之事,眼看姜必武过几日就要出发了。” 严弘文细想了想,朝夜微言出了个馊主意:“皇上,不如咱们派个人去兆国借钱?” 夜微言一拂衣袍,凝着他沉声道:“你是要引狼入室吗?若是兆国知我国库空虚,到时候再趁乱攻击,该如何是好?爱卿,朕是让你来与朕议事的,不是让你来给朕出这等馊主意的。” 严弘文无奈道:“姜大人既然敢自请去七离,想来心里早已经有数了才是,皇上无须这般担心才是。” 陈公公打外头进来,小声道:“皇上,方大人求见。” 夜微言扫了眼严弘文,拿了一本折子看:“让他进来。” 方子华得了旨便进了殿,见严弘文也在,扯了扯唇角:“臣参见皇上。” 夜微言正头疼,见了方子华直接道:“爱卿可有事奏?” 方子华犹豫了片刻,朝夜微言道:“皇上,臣清晨突然有一念头,不知当不当讲,也许是臣一时想多了,但也立即进宫,向皇上禀告。” 夜微言搁了笔,瞧着他,有些烦燥:“有事但说无妨。” 方子华这才道:“皇上,臣今日打郡主府的门口路过,见了姜大人,原是想打个招呼,却见姜大人下了马车进了郡主府,这个时候去郡主府,不知姜大人与镇国公是否因七离有私谈,皇上是否知晓?” 严弘文听了这话便来气:“方大人这话何意?你是在说梁霄与姜必武对七离私谈,不禀告皇上?” 方子华理直气壮:“臣只是好奇,那一日镇国公封礼,二人似是撕破了脸,而此时姜大人再去郡主府,有些……怪啊!” 严弘文气急败坏,“你当镇国公是个什么人了?那姜大人的侧妻与儿子不是在郡主府吗?许是去见她们二人,你莫要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方子华理了理衣袍,站直了身子,瞧着严弘文笑道:“驸马爷此言差矣,这姜大人又不是没有妻女,哪里会去在意一个郡主府的丫鬟?” 严弘文一拂衣袖,沉声道:“方大人!镇国公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你莫要因姜必武去郡主府便妄自揣测,未免有伤方大人的身份。” 方子华慢条斯理的上前两步,瞧着严弘文,笑道:“驸马爷何故这般激动?” 严弘文凝着他,默了一会儿,沉下气来,这才道:“比起我,似乎方大人也过于冷静了吧?莫不是一开始便想好了如何说假话?所以才能这般脸不红气不喘的?” “驸马爷慎言,这姜必武去郡主府,原就是铁打的事实,至于到底是去见那母子,还是去见镇国公,在本官看来,并无区别。”方子华很是淡然,那叙事的本事当真是一等一的好。 夜微言其实知道,他早就收到了密报,得知梁霄一家子都出了城了,所以此番这姜必武去这郡主府,就必然是为了那母子了。 “行了,孰是孰非朕心里有数,都不必再争议了,更何况七离事重,姜必武能主动去求梁霄给予指点,朕心甚慰。” 夜微言的态度,倒让方子华心中一震。 严弘文垂眸,沉声道:“皇上圣明!” 方子华置之一笑,朝夜微言道:“皇上,既是如此,臣先告退了。” 方子华一走,夜微言搁了手中的折子,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这朝堂里的大臣一个个的似乎闲得慌,尽在相互监督着,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来禀报,可是这大动静也没见闹过,这样让夜微言很心累啊。 严弘文有些担心夜微言会多想,忍不住道:“皇上,方大人那些,不可信。” 夜微言直言道:“此事不必再提,依你之见,那七离之事,如今该当如何?” 严弘文见他不再追究姜必武入郡主府的问题,暗自松了一口气: “皇上不妨将那责任交付给姜大人,若是要使七离彻底成为大魏的一部分,那么七离的自给自足也是必要的,皇上不必担心,这一切就看姜大人如何处理了,若是同样的事情放在镇国公的身上,臣相信镇国公是绝对有这个能力处理好的。” 夜微言叹了叹气:“那姜必武若是当真有镇国公的本事,朕也就放心了,可这事实是……唉。” 那姜必武论领兵论为将,无论哪一样,与镇国公比起来,那是真的差远了啊,要不然这夜微言也不会这么头大了。 “皇上,姜大人不是自荐吗?如今正是姜大人施展才华的时候了,皇上只管瞧着就是了,这脱离了镇国公的姜大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让他这般自信,自请出任七离。” 夜微言听着他这么一说,觉得也是在理的:“也罢,朕就等着看这姜必武的成果了。” 严弘文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徐若瑾一家已经在效外的望云山上呆着了。 而宫内人脑袋吵成了狗脑袋,徐若瑾与梁霄却牵了悠悠在林间散步,明暖的阳光折在身上,格外舒畅。 第3264章 忧心 梁六、梁八远远的跟着。 梁八不由感叹:“唉,这有家室的就是好,得空了便是陪媳妇溜孩子。” 梁六看了看头顶的阳光,淡道:“怎么?想成家立业了?” 梁八呸了一声:“郡主这样的也就主子吃得消,我可不敢恭维,这一个人多潇洒自在,若是有了妻室,除了保护主子周全,还要赚钱养家,如今我赚的银钱,想怎么花便怎么花,多好。” “嘿嘿,你这话说的可是酸溜溜的!” “切,你不是?” “所以咱俩大哥别说二哥!” 二人对视一眼,均不再说话。 有这样和谐的家,谁不愿意? 但这是求不来的。 梁霄在靠着悬崖的一颗树上做了个秋千,悠悠刚开始的时候瞧着那个秋千喜欢得紧,待走得近了,瞧着那悬崖的时候,小脸都白了,死活不愿意荡了。 她抱着徐若瑾的大腿直摇头:“娘亲,不要去,悠悠不要去。” 梁霄坐在秋千上,瞧着悠悠挑了挑眉:“我是做给我媳妇的,可不是做给你的。媳妇,来咱们荡。” 悠悠抱着徐若瑾不松手:“娘亲会摔下去的,那么高,小命就没了。” 梁霄坐在秋千上晃了晃:“我做得很结实,断不会没了我媳妇的小命,你别抱着我媳妇了,快放开。” 梁八蹲在地上瞧着悠悠:“听闻银花做了梅花鹿肉干,你可要去尝尝?” 悠悠眸色微亮,因为银花做的鹿肉干不是一般的好吃,只是事关她娘亲的安危时,悠悠又有些犹豫:“娘亲也跟我一起去吧。” 说话间,一只鸽子飞了过来,落在了梁六的手上,梁六将那鸽子腿上绑的小纸条取了下来,递给梁霄。 “主子,梁九从郡主府送来的。” 梁霄将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扬扬洒洒写满了小字,这是梁九一直以来的风格,事无巨细一一通禀。 上边提到了姜必武到郡主府探望红杏的事,那姜必武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主动,只是奇怪的是跟着姜必武前来的随从,一路走去小院时四处打量郡主府的内宅,似是在看郡主府的内部构造,不知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徐若瑾见他面露忧色,近前关怀道:“怎么了?写的什么?” 梁霄将那纸条递给徐若瑾,温声道:“此事须多加留意。” 徐若瑾将信的内容匆匆看完,捏着那纸直拧眉:“那姜必武是什么意思?让他去看红杏就不错了,如今竟还明目张胆的带了人观察府里布局防护?” 梁霄接过她手里头的纸,朝梁六道:“你回话,让梁九继续暗中守着府邸。” 徐若瑾坐在秋千上,担忧道:“我是担心红杏母子的安危,那人查探得这般清楚,想来必然是来者不善,若是到时候对红杏下手,只怕……” 梁霄坐在她身旁,晃着秋千,安抚道:“你不必担心,府邸的戒备原就森严,护卫的换防与调动每日的情况都不一样,他便是知道了府里的布局也没有用,红杏母子的位置虽略偏了些,可是那儿也是有防卫的,只要那小院有动静,整个府里就会知道。” 徐若瑾叹了叹气:“我还是有些担心,不如将她们母子也一并接出来吧,她们成日的呆在府里,如今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阿离那孩子如今也是初初在学走路,悠悠也有个伴。” 梁霄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悠悠有个伴儿。 悠悠有个伴儿,就不会一直缠着他媳妇,他与媳妇便有更多的时间独处了,这般一想,梁霄也就同意了:“梁六,你去安排一下。” 梁六担忧道:“红杏是最不喜欢给郡主添麻烦的,若是我去,只怕她不愿意跟我来。” 徐若瑾取了腰间的玉给他:“那就拿着信物给她,想来她看了自会明白。” 梁六接了那玉,沉声道:“我马上去。” 梁霄淡道:“再过一会天色就晚了,下山的路不好走,明日再去也不迟。” 从这儿回到那京都城,还要费上一整天的功夫呢,这夜里走夜路,梁霄行军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但是遇见的事儿可就不是一般的多,所以若非是紧急情况,梁霄多半都是白天赶路。 徐若瑾朝梁六道:“那就明日再去,想来一来一回的功夫,顶多三天也就回来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朝梁六挥了挥手,梁六与梁八对视了一眼,抱了悠悠转身便走了,不打扰这二位了。 二人瞧着那一望无际的白雪,感叹不已:“这样时时刻刻都能与你在一起的日子,真想一直过下去。” 徐若瑾回握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这样的日子踏实而安心,没有为官时的那些弯弯绕绕,实在的让人很是开心。 夜幕一点点的压下来,直到夜色深了,雅阁的灯盏点亮了,徐若瑾这才与梁霄回了屋。 屋内银花备了吃食,悠悠正坐在桌前吃她的鹿肉干,难得的乖巧安静。 这一家是其乐融融了,可是在姜府,与这里截然相反。 长随跪在卢紫梦的身前,瞧着那正在做指甲的卢紫梦,慌得很:“卢夫人,小的,小的确实是跟着大人进了郡主府,可是小的也没有瞧见大人与那那人有过份的举动啊。” 卢紫梦瞧着已经做好的指甲,慢条斯理的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未了扬手便是一巴掌:“混帐东西,那贱人若是要勾搭他,还会让你看见不成?我让你盯着他,你就报了这么个结果给我?” 长随脸上顿时便起了一个巴掌印,他吓得跪在地上直哆嗦:“夫人饶命,奴才确实只看到了这些啊,旁的,旁的奴才什么也没有瞧见,奴才也纳闷呢,按说那红杏见了大人,也该是有怨的,可是她还给大人做了碗面,大人抱着那孩子,那笑都能从眼睛里爬出来了。” 卢紫梦越听便越恨,她顺手便砸了一壶胭脂。 “他先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如今倒好,上赶着去见那个贱人了,那贱人原先说着死活不进姜府了,如今又腆着个脸往上凑,呵,郡主身边的人又如何?一样的是个贱蹄子,如今孩子都生了,还在那娇情不回府,给我们耍脸色看,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她这脸色能甩到什么时候!大人可保证了什么?” 第3265章 禀报 长随摇了摇头:“没有,只留了银票。” 卢紫梦冷声道:“好啊!如今府里都揭不开锅了,他倒还有脸往外头送银子,他这是安的什么心!我看他是不想跟我们过了!就算是不想跟我们过了,也不能让好个贱人得逞!” 长随瞧着卢紫梦,低声道:“夫人,小的先前在郡主府的时候四下瞧过,听闻那郡主和镇国公出城游玩去了,不在府里。” 卢紫梦轻抚着指甲,凝着长随:“可瞧仔细了?当真不在府里??” 长随连连点头:“瞧仔细了,若是那悠悠小姐在的话,府里定是极热闹的,奴才去的时候是早晨,按说也起了,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后来听洒扫的人说郡主与镇国公爷不在,这出去游玩,想来一时半会的也是回不来了。” 卢紫梦拿了件称手的玉如意把玩,眸底泛出的寒意令人背后发麻:“呵,如今瑜郡主不在,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护住那个贱人!” 妈妈在一旁无奈道:“左不过那几日大人就要出征了,此事不如暂时搁置了,从长计议,若是让大人知道了,只怕到时候闹起来,得不偿失啊,有什么事情,不如等大人走了再说。” 卢紫梦起身理了理衣袍,地上的胭脂还留了些浅浅的印子,卢紫梦踩在那胭脂上。 “如今难得瑜郡主不在,你让我暂缓?你可知他答应我什么?他说过的他要与我好好过日子!可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又去看那个女人了,到时候他若是将我给弃了,迎那个女人入府,那就太晚了,我在这姜府的地位,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你去库房里寻一件大人的东西,放礼盒里拿来。” 妈妈叹了叹气,转身去寻东西。 长随跪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夫人,您就饶了小的吧。” 卢紫梦取了手中的玉镯递给他,淡道:“慌什么?你跟了我,我自不会让你吃了亏去,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做什么就是了。” 妈妈取了一个小礼盒进来,朝卢紫梦道:“夫人,这是大人前些年随身戴着的同心结,想来那红杏也是有些印象的,这同心结环扣的玉佩是一对,还有一个在大人那里。” 卢紫梦瞧着那同心结冷笑:“倒真是具好东西。可惜,这么多年,他却从来都不曾赠予过我。” 妈妈叹了叹气,朝卢紫梦温声道:“夫人当真要将此物送给她吗?” 卢紫梦扯了簪子,将盖打开,洒了些白色的粉上去,那粉极其细小,覆在器物上边,过了一会儿便淡化了,瞧着似灰尘一般。 长随瞧着那东西,狐疑道:“这……这是个什么?” 卢紫梦扫了眼养在房中的鸟,将簪子上的另一些粉沫倒在了鸟的身上,很快,那只鸟的毛便腐化了,后来连着那只鸟渐渐的也跟着腐化了。 长随瞪着那只鸟吓得脸色惨白:“姨……夫人,这,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若是小的将这个东西送去郡主府,小的定是要死的,小的怕是连、连那郡主府都出不去啊,更何况,这般明目张胆的派小的将东西送过去,明眼人只消查一查就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了,到时候只怕夫人也脱不开干系啊。” 卢紫梦睨着他,脚踩在他的手上冷斥道:“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若是想你家中老人孩子平安无恙,最好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往外泄露了一个字,你那一家人的平安,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长随吓得直哆嗦:“夫人,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若是这样去了……” 卢紫梦淡道:“在我这儿若是没有用的人,那就只有一个下场,你应该明白,不过你也放心,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必保你周全,你若是胆敢将我暴露出去,到时候别说你,就连你家人,也必会殃及池鱼。” “卢夫人,我办,我全都照全,还请卢夫人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她们都是无辜的。” 长随那个悔! 他当时就不应该因贪一时的便宜而答应了妈妈,替他们看着姜必武,如今当真是报应来了,他连自己如今的性命也要坑了。 卢紫梦将那盒子合上,递给长随:“办事老成些,只说是大人出征在即,留了些东西给她们母子。” 长随接了那盒子,心口慌得厉害:“这,这东西什么时候送?” 卢紫梦理了理衣袍,扫了眼长随:“如今夜色将深了,那郡主府只怕早就戒备森严了,你明日寻个时机进府就是,若是能将她骗去春风酒楼,那是最好,也省得我想旁的法子了。” 长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起了身:“这,这毒是沾之即死吗?” 卢紫梦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放心,人不比畜生,一个时辰之内,是不会发作的,你是替大人办差事送东西,又与我何干?” 这一切卢紫梦都已经理得很清楚了,只要以姜必武的名义将东西送出去,便是要怀疑她,到时候她也可以反咬姜必武一口! 更何况,如今这个要紧的时候,他要出征,必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了他的前途! 长随暗自松了一口气,捧着盒子走了出去。 妈妈将门合上,担忧道:“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让他去送,若是旁人起了疑心,只怕难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来。” 卢紫梦坐回软塌上,朝妈妈道:“那个贱人只要一日活着,我这心里便一日不舒坦,先前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放下了,如今看来,这一个男人的话当真是信不得的,我信了,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呵,我说怎的早晨的时候不来喝我的汤,原是念着那贱人的阳春面!一碗低贱的阳春面,哪里比得上这上好的乌骨鸡汤?他偏生要去那儿犯贱!” 妈妈知她有气:“为着这么个人生气,不值当。这男人原都是一个样,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若是大人真的喜欢,不如就将那红杏接回来,放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总不至于再闹出事来。” 第3266章 毒物 天色暗沉沉的,屋子里头点了灯盏,卢紫梦一身浅紫色的衣袍在灯盏下衬出几分冷冽无情的味道。 “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妈妈,那种贱人,是万万留不得的,你瞧我当时一时心软,如今她将我逼成什么样子了?姜必武那个没用的,成日的又想着她,若是他出征之前被那贱人给勾搭成功了,那我岂不是成了这大魏的一个笑柄?到时候我还怎么在这儿立足!还不得让那些人笑死去!” 卢紫梦满脑子都是夜志宇,她对这姜必武早已经没有了爱了,可是她也见不得别人将姜必武给夺了去! 即便是她不要的东西,她便是扔了,毁了,也轮不到别人来沾染。 妈妈替她染着指甲,温声道:“红杏的事情,须得从长计议,到时候郡主若是知道了此事,必是要深究的,郡主行事手段,可是一等一的狠,那些日子大人要去见红杏的时候,郡主可是一点情面都不曾留过,如今两家关系也僵了,就更加不会留情了。” 卢紫梦猛的将妈妈手里的东西砸了出去,气道:“郡主郡主,你若是觉得她比我有本事,你就去跟了她就是了,何苦委屈了你在这儿跟着我受气?你以为我乐意被她压一头?若不是这姜必武一点用都没有,我至于要看她的脸色?同样是打仗回来的,你看看人家梁霄,如今已经是镇国公了,而他呢?连个元帅都是他自个求来的,谁会看得起他。” 这般一说,卢紫梦更是来气,将姜必武给数落得一成不是。 妈妈站在一旁叹了叹气,默默将东西收拾了。 外头的丫鬟敲了敲门:“夫人,大人一会儿要过来用膳,管家让您准备准备。” 卢紫梦正在气头上,听了那话吼道:“准备什么准备,在那个贱人那里没吃饱,如今倒想起我来了不成!” 妈妈忙按着卢紫梦,沉声道:“平日里您说一说这话也就罢了,当着这些个丫鬟的面儿,可不能这么说。” 卢紫梦也觉有些失态了,理了理衣袍,妈妈开了门,卢紫梦这才朝那丫鬟道:“你去回大人话,就说我备了上好的菜在这儿等着。” 丫鬟点了点头,狐疑的瞧着卢紫梦,方才那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说出口的。 这丫鬟是姜必武新带回来的,瞧着是个挺机灵的人,也就在姜必武的身旁伺候着了,因着这个长相不怎么好看,所以卢紫梦一直没放在心上。 丫鬟退了下去,妈妈这才道:“奴婢已经吩咐人去做了,夫人可要在房里再歇息片刻?” 卢紫梦理了理衣袍,朝妈妈道:“如今不是盛兴什么采梅花上的雪吗?走,咱们也去采采。” 妈妈哭笑不得:“今日太阳晒了一整日,雪都化了,哪里还有梅间雪采,采梅花还差不多。” 卢紫梦又摸了摸发上的簪子,朝妈妈道:“你瞧我这一身打扮可还行?” “你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这般主动起来?”妈妈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卢紫梦眸色幽了幽,抬步朝外边的长廊走去:“如今我有我的计划,自是不能让他有所怀疑,若是他出征之前与我感情不合,那才是天大的问题,至于那个贱人,明日咱们就等着看好戏,我倒是要看看,是我的毒厉害,还是她的贱命就真的这般大,这样都弄不死。” 这话听得妈妈是毛骨悚然:“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若是让旁人听见,那可是要命的。” 卢紫梦寻了一处姜必武必的地方摘梅花,妈妈提了个小竹篮子跟在她的身旁。 卢紫梦是个没什么耐心的,摘了几朵之后因着天又下起了雪,冻得后脚冰冷,干脆便将花给倒进了池子里。 “这样冷的天,也不知这样恶趣味的把戏是哪里传出来的,罢了,我去等他用膳。” 那去了的丫鬟又匆匆回来了,温声道:“夫人,大人让奴婢知会一声,大人有要事要出去一趟,就不用膳了。” 卢紫梦眸色微眯了眯:“可说了去哪里?” “是朝中与大人交好的几位大人说是要为大人提前践行,亲自上门来请,大人推脱不过,所以吩咐奴婢来知会一声。” 卢紫梦捏着帕子,脸色有些苍白:“可知道是哪些大人?” 丫鬟恭敬道:“回夫人话,是原先就与大人交好的几位大人。” 卢紫梦摆了摆手:“行了,你差人去跟着些,防着他别喝醉了闹出笑话来,劝他早些回来。” 丫鬟点了点头:“奴婢告退。” 待人一走,卢紫梦抄起手边的汤婆子便砸进了池子里,气急败坏道:“左不过就是些没什么用处的小官罢了,一个一个平日里姜府有了难处便绕着走,如今眼看着他挂帅要出征了,便这般上赶着来示好了,我倒真真是瞧透了那些人。” 妈妈恐她胡思乱想,便安慰道:“夫人不必生气,左不过也就是些小官小史的,在外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如今天越发寒了,夫人还是先回房歇息,眼下当务之急还须定下心来才是。否则若被人抓了把柄,那可就麻烦了。” 卢紫梦转身进屋,一面道:“我有什么把柄好给了别人抓的?我卢紫向来行事光明磊落。” 进了屋,屋子里的暖间迎面而来,因着这舒坦了,所以心里也跟着舒服了不少:“你去给他送件墨狐披风,就说如今天冷了,给他添件衣,出征在即莫要着了凉。” 妈妈笑道:“夫人能这样想是最好了,奴婢这就去办。” 卢紫梦躺在软塌前,一只手伸在碳盆边烤火,慵懒得很:“我若是当真什么都不做,只怕外人会传言我与他不合。” 妈妈笑道:“奴婢这就去。” 卢紫梦掀了掀眼皮:“你亲去送吧,我乏了,要睡会。” 妈妈这才取了那披风直奔佳鼎楼而去,佳鼎楼的那个牌子还挂在那里,妈妈与伙计说了一番来意,伙计便将妈妈领去了姜必武的包间里。 第3267章 调侃 这佳鼎楼是个极讲原则的地方,可以供你吃酒用饭,聊天闲玩,但你若是有旁的龌龊的心思,那是断断不行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儿聊天饮酒,以证自己绝无勾结之心,在场的来来去去也是光明磊落,所以这姜必武到了佳鼎楼,卢紫梦倒不在意那么多。 妈妈一进那雅间,便瞧见几个人围着姜必武绕了一桌,坐在姜必武身旁的那个喝得醉醺醺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大人,你瞧,这不是你府中夫人的贴身妈妈吗?” 妈妈朝姜必武道:“大人,是夫人吩咐的,天冷了恐大人冻着。” 坐姜必武另一边的,伸手摸了一把上好的披风,调侃道:“姜大人府中的当真是个贤妻,你瞧我家的那个,母老虎!成日里刀除了凶我,便一无是处了!” 众人哄堂大笑:“你那母老虎与这娇艳的姜夫人可比不得。” 这一番话使得姜必武有些膨胀,朝妈妈道:“你去后厨点几个夫人爱吃的菜和小点心带回去,明日出征,今日我必早些回府。” 妈妈笑道:“奴婢这就去。”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长随,见长随脸色有些苍白,朝他使了个眼色。 长随将墨狐长袍挂在门后的衣架子上,跟着妈妈走了出去。 妈妈凝着他的脸色,沉声道:“你瞧瞧你这个神色,不知道的还当你要与大人块儿去七离呢,高兴着些,莫要惹了夫人生气,待大人走了,这府中如何,那可都是夫人说了算,你若是胆敢忤逆夫人……” 长随忙解释道:“奴才不敢,只是,只是一想到明日里要做的事情,奴才就觉得心慌气短,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妈妈,你说我可怎么办,横竖都是个死。我哪里还能像平常那样。” 妈妈见长随脸色惨白,整个人极度恐慌,不由轻叹,这长随到底不是那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语气也随之和顺了些。 “你不必害怕,无论到时候是什么情况,你一概不知,夫人自会想法子救你,你是姜府的人,夫人也断不会交给外人来处置,如今大人出征大即,他们不敢得罪夫人,我说的你可明白?” 长随一颗心稍定了些:“妈妈,你这话可不能骗我,夫人当真会想法子救我?” 妈妈低声道:“那毒发作原是需要时间的,须得佩戴得久些,方能见效,那时候你早已经出了郡主府了,夫人自有法子护你周全,你担心那些做什么?夫人这是器重你,凡事老成一些,别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一般,平白让人瞧了笑话。” 长随将信将疑:“我知道了,妈妈放心,待送了东西,我马上回府。” 妈妈点了点头:“明日是大人出征的日子,想来必是一片混乱,到时候你趁机去郡主府,去见一个叫黄芪的,那人是个耳根子软的,受不得人好言好语,你稍磨一磨就是了,不必惊慌,定会没事。” 长随拍了拍心口,眼神恢复了些平静,朝妈妈道:“到时候若有变故。妈妈你可定要救我。” “你放心就是,夫人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要你好好办事,必不会亏了你去,此处人多口杂,不适合说话,去吧,好生照顾大人。” 长随点了点头:“好,妈妈,那我家人……” “都挺好的,你放心就是了,若当真不放心,办完了事只管回去看看就是。”妈妈说完,转身便走去了后厨。 长随叹了叹气,抹了一把脸便进了里间,里间满屋子的酒味和了碳火的温度,熏得人昏昏欲睡。 妈妈领了膳食点心便出了佳鼎楼,恐卢紫梦睡下了,于是便匆匆回了府。 楼外一轮清冷的月斜挂于屋檐上,在灯火阑珊里拉长了行人玩客的身影。 第3268章 夜色 待妈妈回府时,卢紫梦已然小睡了一阵醒了,见她端了吃食进来,懒洋洋的扫了两眼:“那盒子上雕的不是佳鼎楼的样式吗?” 妈妈点了点头,扶了她起身:“夫人,这是大人吩咐的,说是夫人喜欢。” 卢紫梦慢条斯理的踱到那桌前,瞧着吃食与点心笑道:“倒是有心了。” 妈妈扶着她坐下,又替她添了件披风,低声道:“这长随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只管放心。” 卢紫梦凝着一桌菜也不动,只冷笑:“近来外头不是多了些流乞丐吗?” 妈妈有些不解:“夫人,您这是?” 卢紫梦将一盘肉打翻在地,冷笑:“她徐若瑾不是说姜卢氏与狗不得入内吗?依着我看,她的这些个吃食,也就只配喂那低贱的乞儿与我姜府的狗。” 妈妈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劝道:“夫人,如今可不是与郡主府置气的时候,如今那梁大人可成了镇国公了,若是她夫妻二人想折腾出点什么来,只怕到时候连大人也是拦不得的,您不妨等大人班师回朝得封赏的时候,那时候您的位份想来也不会再比她低到哪去了,这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 卢紫梦将一盘点心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两脚:“既不能赏给乞丐,那就赏给后院的看门狗吧。” 妈妈叹了叹气,可算是将人暂时劝住了:“奴婢这就去办。” 外头有丫鬟敲了敲门:“夫人,大人回来了。” 卢紫梦扫了眼地上的糕点,朝妈妈使了个眼色:“都拿出去。” 妈妈将点心扫了,又吩咐了人将东西拿走,千叮万嘱的:“夫人,明日就是大人出征的日子了,按说,亲眷是不能远送的,您可千万别在这要紧的关头与大人置了气去,否则只怕到时候生变故。” 卢紫梦捏着帕子,烦躁道:“这些事情我还能没有分寸吗?” 姜必武喝的不多,进门的时候声音还是洪亮的:“夫人在说什么分寸?” 卢紫梦立即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妈妈这是担心我将这姜府打理不好,我打理这姜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会不好?这分寸自是有的,大人只管放心就是。” 姜必武握着她的手,约是添了几分愧疚,语气也就跟着软了起来:“往后的日子,要辛苦你了。” 卢紫梦压着心里的厌恶,凝着姜必武满眼深情:“大人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原该如此,明日你就要出征了,妾身在这府里也是日夜的担心,牵肠挂肚的,还望大人平平安安归来。” 姜必武一时感触不已,念及红杏那边,对卢紫梦更生几分愧疚,他这一生,辜负了两个女人,如今眼前的这一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 “你放心,待我功成名就回来,必不会再让你低人一等,对了,那佳鼎楼的东西,可是不合胃口?” 姜必武牵着她的手在那软塌旁坐下,妈妈端了盏醒酒茶站在卢紫梦身旁。 卢紫梦接了茶递到姜必武的手边,委屈道:“自是合胃口的,只是……那门口原也写了牌子,妾身进不得,往日怕是吃不着了,所以让妈妈收了起来,待哪日想吃了,再拿出来。” 外头的雪下得淅淅沥沥,姜必武端了茶饮了几口,整个人暖和不少。 他知道明日是要出征了,所以也并没有喝多少酒,借着卢紫梦的由头也就回来了。 “原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你若是喜欢,便让府里的人也学着些,到时候做出来的口味想来也是不差的。” 至今那个牌子还挂着呢,而一大部分的店面几乎都将牌子给辙了,独独到了徐若瑾那里,那简直是顽固不化。 卢紫梦半倚在他怀里,低声道:“大人别为妾身劳心了,这原也是妾身的不是,若非是妾身当初做的事……想来也不是今日这个样子。” 姜必武将人搂得紧了些,叹了叹气:“我明日就出征了,这一去,只怕又要过许久才能再见面,你放心,待我回朝,必为你请诰命封赏,我离开后,府里的人若是忤逆不听话的,该如何便如何。” 卢紫梦打他怀里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冰冷的风卷着雪袭来,卢紫梦的身形被风勾勒得完美无虞,她回眸一笑:“大人出征多久,妾身就在这儿等多久,只求大人平安回来就好。” 姜必武诧异于卢紫梦的变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因素,能够让一个人从那泼妇般的恶毒妇人突然变成这贤惠的贤妻良母? 只是对于姜必武而言,能有这样的变化他是很乐意的。 卢紫梦垂眸一笑,近前扯着姜必武的衣袖子,面容温婉如水,水中仿佛倒进了艳红色的墨,艳色异常。 姜必武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穿这样少还开窗,也不怕冻着。” 妈妈近前将窗关了,笑道:“夫人打小就是这么个性子,贪凉喜冷的,前儿个夜里还夜半三更的起身去摘梅花呢,依着奴婢看,原也是贪凉,好在不曾着凉,否则夫人可要受些苦了。” 卢紫梦嗔道:“妾身哪有,原是瞧着大人要出去了,大人最喜欢茶,妾身也就想着,这七离也不知有没有梅,若是能带着妾身摘的出征,也能全了妾身一些念想。” 姜必武牵着卢紫梦的手,朝妈妈使了个眼色,妈妈会间转身便退了下去。 他抱起卢紫梦,眸底酝酿了些东西,卢紫梦心里便更是厌恶。 “大人这是做什么,快放妾身下来,明天就出征了,早点休息才好。” 姜必武抱了她往里间走:“出不出征的,哪里有你重要?” 卢紫梦见躲不过,干脆便伸了手揽着他的脖子,眼底是风情万种:“大人就不怕明天起晚了耽误时辰?” 姜必武美人在怀,哪里还在乎什么时辰,当即道:“你放心,时间肯定够用,定不会耽误。” 卢紫梦伏在他的怀里,虽厌恶,但是念及明天的出征和她的计划,只能忍了…… 第3269章 出征 一夜的春意在清晨被雪抹消,姜必武早早起了。 穿好衣袍,披上战衣站在床边,凝着卢紫梦沉睡的面容,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转身走了出去。 妈妈一并跟了出去,温声道:“大人……” 姜必武沉声道:“好好照顾夫人。若是有人来府里闹事,就写信给我,另外,夫人的性子,凡事多劝着些,否则依了她的脾气,在瑜郡主面前也只有吃亏的份。” 妈妈扫了眼姜必武身旁的长随,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只是这天还早,外头雾蒙蒙的,您这就要出发了吗?” 姜必武点了点头:“照顾好夫人。” 留了这一句,姜必武转身便走进了蒙蒙的雪雾里。 那钦天监也是算好了时辰的,待姜必武过去的时候雪停雾散,朝光踩着彩云而来。 姜必武来到正门口,见方子华与陆凌枫站在那儿,身后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仪仗一应俱全,就是没有看见夜微言,不禁有些疑惑。 方子华凝着姜必武,笑意深不见底:“姜大人可是在看皇上?近来北面雪崩,正与朝臣在商议要事,赶不及为姜大人送行,还请姜大人多多体谅。” 姜必武脸色微沉了沉,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总是要全一全自己的颜面,正欲开口,方子华又打断了他的话。 “往常的时候,镇国公出征皇上总是要送一送的,想来也是不放心,特为镇国公打打气,镇一镇军心罢了,姜大人自荐出征,想来是比镇国公更有把握,也更让皇上放心,姜大人千万不要因着这些伤了君臣的情份才是,到时候若是姜大人得胜回朝了,皇上必定是加官进爵,我可等着姜大人凯旋而归。” 陆凌枫在一旁听着挑了挑眉,并不言语。 姜必武脸色有些阴沉,这镇国公出征的时候每次皇上都会亲自相送,可是到他这儿,如今军队已经待发了,百姓也围起来看热闹了,皇上却不来了…… 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了,姜必武不可能去因为这些事情计较只装作不懂这其中的意思:“方大人言重了,皇上日理万机,如今北方雪崩,自是要以眼前之计为第一要务。食君之俸禄,忠君之事就是了。” 方子华眯了眯眸子:“姜大人明白就好,这皇上原也是一片苦心。” 姜必武握着手中的剑,点了点头:“方大人,开始吧。” 方子华扫了眼身后端了酒品的太监,太监近前来,方子华与陆凌枫各执一杯酒。 方子华朝姜必武道:“那就祝姜大人此去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陆凌枫捏着酒盏挑了挑眉,一口饮了便搁回了盘子上。 姜必武一口饮尽,沉声道:“劳二位转告皇上,臣必当竭尽全力,保卫我大魏疆土!宁马革裹尸,必不会退缩半步。” 陆凌枫一副看戏的架势,倒是方子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寄予厚望的架势:“好!本官必定传达,请。” 姜必武纵身上马,朝方子华见了礼,一扬手,身后的大军便跟着姜必武出发。 姜必武此行事儿不少,好在跟着梁霄也是走过的,这照本宣科的技能想来也还是会的。 部队一路朝着城门口而去,皇钟响起了三声。 那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见尽头。 齐整的军队步伐声走得倒是声势浩荡,引来无数围观的百姓。 陆凌枫捏着手中的提神香囊,漫不经心道:“方大人可当真是会挑拨离间,这杀人不见血的本事,实令陆某佩服。” 站在二人身后的一些官员低头议论纷纷,觉得皇上没有亲自来送,要说寄予厚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又将梁霄出征与这姜必武出征作了比较,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梁霄每出征前一日,夜微言都会设宴,为他送行,焚香,礼祭等,为的就是有一个好的兆头,佑他平安,保他旗开得胜。 而到了这姜必武这儿,倒像是个小将上赶着去护将军的,哪里像个要出门的将军。 方子华扬眉一笑:“陆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我同僚一声,可别污了方某的名声。方某为官清廉,这样的罪名可担当不起。” 陆凌枫负手瞧着那长长的队伍,淡道:“是与不是,方大人心里清楚。” 方子华倒了杯酒,笑得无辜:“方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就成了所谓的挑拨离间了?挑拨谁?离间谁?陆大人莫不是防人防得多了,如今杯弓蛇影了?” 陆凌枫最见不得方子华这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还要别人来夸他一句忠良之臣,只是与这人置气,那也太不值了。 到底这事儿与陆凌枫也没什么干系,他笑道:“这怕是只有方大人才知道了。” 方子华笑盈盈道:“这实话实说,怎到了陆大人这儿,也成了罪过?镇国公出征的时候,皇上可是要设宴,焚香,礼祭,那些个繁文礼节一应不少,就算是我不说,想来这城里的人心里也明镜似的,陆大人何必要将这事儿怪罪到我的身上来?” 方子华还倒打一耙。 陆凌枫一双眸子凝着他,目光讳莫如深,这样的目光,就像是要穿透他的皮囊去刺探他的内心一样,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陆凌枫笑了笑,拂袖而去。 留下一干大臣,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二人在朝堂上掐下的架数不胜数,夜微言因着这二人都是个人才,所以也就懒得理,只在一旁看好戏。 一旁的大人近方子华身前,低声道:“方大人,这陆大人都走了,那咱们?” 方子华理了理衣袍,只觉陆凌枫那个人太危险:“他都走了,咱们还留什么?走罢。” 身后冻得直哆嗦的文官们如获大赦,纷纷点头称是,转身便回踏上回宫的路。 姜必武出发是没有带长随的。 长随趁着那个空档去了郡主府,朝门口的守卫好言好语,可是那门卫就是不让他进去:“未得郡主吩咐,生人不得进。” 第3270章 长随 “我先前来过一次的,劳这位小哥通融通融。” 他长随递了包银子上去,一脸谄媚。 那守卫将银子推开,沉了张脸:“混帐,你当这郡主府是个什么地方!” 长随捧着手中的小盒子,紧张得冒汗:“小哥,小哥莫要介意,只是这东西,原就是我家大人让我送来的,劳小哥通传一声吧。小的还有一家老小呢,眼看大人出征了,这东西若是送不到,想来日子也不好过了,小哥……” 守卫被他给惹烦了,拔了手中的剑沉声喝道:“滚!再多言,就把你抓去送官。” 长随瞬间便怂了,摆了摆手,朝守卫道:“别,大家都为奴的,都不容易,何苦要这样呢?你就帮我通传一声,你看这样可好,只要通传一声就是了。” “啰嗦什么?赶紧滚。” 守卫近前去赶他,吓得他一连退了好几步,沿着台阶跌了下去,摔在地上。 因着这郡主府早早便洒扫了,这模样似摔得不轻。 可是郡主府的人却没有半分动容。 有个守卫不明其理:“这人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不妨通传一声。” 那为首的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若是将歹人放进了府里,出了事你负责?” 那守卫尴尬的笑了笑:“不敢不敢。” 长随抱着盒子,急得不行:“小的当真是奉了姜大人的命令过来,将此物给红杏夫人的,小的也是在替主子办事,说难听些,也不知道大人这次能不能平安回来,这也许……就、就是给红杏夫人的一个念想罢。” 守卫的那个见他这般,有些不忍,于是求情:“您看,要不是还是让他将东西送进去吧。” 守卫头子默了默沉声道:“你在这儿候着。” 他转身去找梁九,梁九正在府里练剑,见他来了,还当是有大事情要发生:“倒是难得,你不在外边守着,有空过来寻我。” 守卫沉声道:“有个小厮,先前和姜大人一块儿来过,这次说是奉了姜大人的命令送了些东西给红杏。” 梁九倒没将此人与那在府内东张西望的人联想到一块儿:“你去问一问黄芪的意思。” 守卫头子匆匆去寻那黄芪,黄芪正要去小厨房,与那守卫头子一来一去的路上撞上了。 黄芪听他那么一说,气得很:“那男人哪里是个靠得住的,如今差人来送东西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我去看看。” 二人匆匆来到门口,长随一见黄芪便迎了上去:“这是大人让小的给红杏夫人送过来的。” 黄芪瞪了他两眼:“你瞎叫什么?红杏什么时候又是你夫人了?” 长随拍了自个一巴掌,朝黄芪道:“奴才嘴笨,您可千万不要与奴才一般见识,奴才如今也是没有法子了,进不去了,只能劳烦您捎给她。” “我不捎,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你们姜府的人那样对她,如今还好意思来这儿?走走走,赶紧走!把你东西拿走。” 提起那姜必武,黄芪就是一肚子气,偏偏红杏遍体鳞伤,还是看不开。 若是再看不开,只怕她这一辈子都要被这样生生给毁了。 长随围着黄芪转,两眼憋得通红眼看就要哭了:“求您了,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左不过就是一个小物件,您帮着捎传一下,真是救了小的一条命了,再说,这东西给了红杏她也不亏,日后若是缺了银钱,典当出去也是一笔救命的钱不是?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了,您若是不帮着我,只怕我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干系?赶紧走,否则不要怪我了。” 长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道:“您帮帮忙吧,若是红杏知道这东西是大人的而没有收到,想来也是要后悔的,我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完不成大人指派的任务,那就真的只能去死了,我要是死了,我这一大家子人,也只能去寻死了啊,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啊,您这样好的人,将来肯定是要在天上当神仙的。” 黄芪虽知道姜必武不是个好人,可是她的耳根子软得很,听不得这些哀求,有些犹豫:“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言罢黄芪就要打开,长随忙道:“就是个长命锁,是给小少爷的。” 黄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我瞧瞧。” 长随将东西收了收,沉声道:“可不能开。” 黄芪冷哼道:“看都看不得,谁知道你送的是个什么东西?罢了,你拿回去吧。” 长随将东西递给她:“您可千万要替小的转交给红杏。” 黄芪并没有打开,只是试一试他罢了,见他这么递了过来,也就收了:“行了,这是送给红杏的,我开像什么话?你回去吧,这东西我交给她就行了。” 长随点了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了。” 黄芪拿了东西便回了小院。 春草正在洒扫,见她回来了,还有些奇怪。 “你不是小厨房拿点心吗?怎么空着手回来?” 黄芪拿着手里的盒子,沉声道:“是姜大人身旁的那个随从,送了个东西过来说是要给红杏,我刚出门就撞上了,所以干脆就一道拿了过来了。” 春草脸色微变:“他倒还有脸来送什么东西,上次来的时候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如今又送东西来做什么?红杏好不容易才看得开了些,你这个时候将东西往她那里一摆,不是明摆着告诉她,那个男的还惦记她们母子吗?” 黄芪听她这么一说,猛的醒悟了过来:“你说的对,我是瞧着那送东西的太可怜了,一个劲的求,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这可怎么办?都怪我,我若是不这么心软,也不至于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东西,如今可如何处置的好。” 春草一把夺了她手里头的盒子,沉声道:“藏起来,千万不要让她看见了。” 红杏此时正从屋里出来,瞧见这二人嘀嘀咕咕的,手里一个东西抢来抢去的,狐疑道:“那是什么?” 第3271章 中毒 黄芪将盒子收了收,低声道:“没,没什么。” 春草朝黄芪使了个眼色,朝红杏道:“你怎么出来了?阿离还没醒吗?” 红杏脸色有些疲惫,摇了摇头:“昨儿后半夜哭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哄着睡下,让他多睡一会儿也好。我在府内走走。” 黄芪忙道:“红杏,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为了那么个男的,也是不值当的。” 红杏哭笑不得:“我只是照看孩子看了一夜,有些累了,走一走提提神,回来我再歇会。” 春草从里间替她取了件披风出来:“这天气怪的很,你多穿些,别着凉了。别去太久,否则阿离若是不见你回来,定是要哭闹的。” 红杏点了点头,温声道:“我知道,我只是去外边走一走。” 春草也就让她走了。 黄芪拿着手里的东西如同一个烫手山芋:“这可往哪收啊?院子就这么大。” 春草咬了咬牙,朝黄芪道:“挖个坑,埋起来,这样就找不到了。” 黄芪叹了叹气,心疼得很:“什么阿离那孩子哭闹啊,你忘记了?今天是那姜必武出征的日子,所以她才睡不着,你昨儿是没有瞧见,她三更半夜的坐在窗口吹冷风,那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将这东西如实与她说了。这二人的缘份终究如何,也看上天如何安排。” 春草一把夺了她手里的盒子,拿了树下的锄头挖坑:“什么上天的安排,我看上天是想让红杏被欺负死,你忘记了,红杏之前怎么被那家人欺负的?难不成还要给她期望吗?” 黄芪站在一旁瞧着她挖坑:“可她自己看不开走不出来,咱们也没有法子,若是她撞了南墙当真知道回头了,那也是大喜事一桩啊,咱们也松口气不是。” “不成不成。”春草坚决不同意。 红杏正打外头跑回来,见春草正在抢东西,冲了过去,将那东西拿了起来:“这是不是他差人送来的?” 春草怔了怔:“你这是……” 红杏将那盒子打开,里边是一个长命锁,瞬间目光便柔和了三分。 “我在外边打算采些梅回来,听人说他吩咐人送了东西过来,我便回来看看。” 黄芪有些无奈:“这确是姜大人差人送过来的。” 红杏揪了一天的心,终于缓缓放下了,他对自己终究还是有心的。 “进屋吧。”红杏的眸子里透了些笑,弯弯的,瞧着让人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三人进了屋,红杏小心翼翼的将那个长命锁拿了出来,温声道:“这个锁我记得,先前我还在姜府的时候,他就吩咐人去打了,这锁的背面还有一个姜字,空出来的地方,原是要写阿离的名字的。” 黄芪叹了叹气:“那个人……你别又一头扎进去了,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你自己。” 红杏垂眸一笑,将长命锁带在孩子的身上,满眼的温和。 黄芪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瞧着红杏直叹气。 正午时黄芪见这孩子还在睡,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多想,替孩子盖了盖被子,也就去忙去了。 夜间的时候孩子不知怎的发了烧,啼哭不止,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人的心都要碎了。 一屋子人围着孩子打转。 红杏抱着孩子拍着背,急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发了烧了?屋子里碳火也足,穿的也是厚实的。” 春草担忧道:“这一直这么哭也不是个事,不知道是不是饿了?” 红杏觉得也在理:“可能是饿了。” 她便开始喂奶,喂奶的时候倒是不哭闹了,安安静静的。 黄芪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急道:“这额头还是这么烫,也不知是哪里的问题,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 红杏一颗心提了到嗓子眼:“是啊,烫了近一个时辰了,降温的法子也用过了,几乎没什么用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春草朝红杏道:“沐神医就在府上,请他过来一趟。” 孩子喝了奶就吐了,奶水一个劲的往外边冒,没一会儿连哭声都撕哑了。 红杏急得双眼通红:“对,沐公子,快去请沐公子来看看,阿离这样难受,我恨不能是我自己替他受这个罪啊。” 春草一转身便跑进了夜色里,黄芪用毛巾替孩子搭着额头,只是没一会儿阿离的手就将那布给扯开了,哭得嗓子也嘶哑了,还不消停,红杏抱着孩子,慌得整个人都失了态。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长命锁还在呢,我儿定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她一直在碎碎念着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偏孩子还在不断的哭、 小眼泪将襁褓给染湿了,红杏心疼,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腿都在打颤。 黄芪在一旁安抚道:“你放心,沐公子的医术高明着呢,只要他来了,孩子保准没事儿,你们母子二人可还有很长的缘份呢,菩萨哪里舍得拆散了你们,你把孩子给我,我给你抱一抱。” 红杏死死的抱着孩子,心慌得厉害:“我总觉得这心跳得厉害,连着眼皮也在跳。” “没事没事,沐公子一会儿就过来了,他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红杏松了些手,黄芪将阿离抱在怀里,又道:“你去洗把脸,收拾一下,教沐公子瞧见了,可不成样子。” 红杏抹了一把脸,确实有些乱,她便就着梳妆台随意的梳洗了一下。 沐阮正在屋子里熬着药,那一屋子的药味儿熏得人直发晕。 春草捏着鼻子冲了进来:“沐公子,你去看看阿离吧,他发着高烧,喝的奶也吐了,已经烧了好一会儿了,咱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可是就是不退烧。那小院里边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沐阮狐疑道:“可是着了凉了?” 春草急得直跺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烧得挺厉害的,我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沐阮朝小徒弟道:“将药盯好了,我去去就来。” 第3272章 救治 待沐阮到小院的时候,大老远就能听见孩子的哭声,当下便觉不对劲:“怎么哭得这般厉害。” 春草担忧道:“刚刚哭的可比现在还大声!” 沐阮进了小院直奔内室而去,红杏抱了孩子便迎了上来,整个人急得要哭了:“沐公子,你快看看阿离,也不知怎的,烧成这个样子。” 沐阮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摸了摸脉像,朝红杏道:“将孩子抱到塌上去。” 红杏慌忙将阿离放在软塌上,那软塌特意设计过,有护栏,孩子就是夜半打滚也不会掉下来。 沐阮摸着孩子的脉像,狐疑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春草道:“是一个时辰之前,正午的时候我见阿离还在睡,就没有扰他,过了两个时辰,他还在睡,我觉得不对劲,就去看看,就见他开始发烧了,醒了之后就开始哭,怎么都哄不住,退烧的法子咱们也都试过了。” 红杏急道:“沐神医,到底是什么原因?” 沐阮掏出一根细如发丝般的银针在他的一个穴位扎了下去,银针上来便泛起了浅浅的黑色,那黑色极其微弱。 “是中毒。”沐阮将银针丢进了碳盆里,下了定论。 红杏一颗心瞬间便凉了:“毒……什……什么毒,谁会下毒?不可能!怎么会是中毒呢?你救救他,救救阿离,他还这样小。” 沐阮的视线落在那个长命锁上,默了默,将那锁取了下来,放进水里,过了一会儿又取银针下水,银针瞬间便黑了。 红杏瞪着那长命锁,两眼一番气晕了过去。 春草忙将人扶住:“这怎么了这是?” 沐阮看了红杏一眼,与春草道:“没事,气昏过去了,放床上去吧,睡会儿就好。” 他掏出一排银针开始救孩子。 这毒比他先前想的还要复杂,孩子还小,身上的筋脉都还没有长成熟,贸然下针,后患无穷。 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春草与黄芪将红杏扶到床上,又马上赶过来了。 春草见沐阮在急救,也就在一旁干着急,黄芪几次要说话,都被春草的眼神给止住了。 顺哥儿这时打外头进来,还是十分欢快的模样,见了走出来抹眼泪的春草,笑道:“春草,红杏呢?我是替郡主和镇国公准备将红杏和孩子接到京郊去度假的,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不能啊,依着你的性子哪能受人欺负?” 春草瞪了他一眼:“如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笑,阿离被那姓姜的下毒了,如今在里边急救呢,红杏气过去了,在床上躺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他倒是想得周全,出征了就没有人去治他的罪了,也是怪我,如果我将那东西毁了就好了,就不会害了阿离了。” 顺哥儿懵了:“什么?你是说阿离被他亲爹下毒了?这怎么可能啊?我进去看看。” 顺哥儿走了进去,就见阿离光着身子躺在软塌上。 身上扎满了银针,一只手指还在放血,黄芪一在旁揪着心,喃喃自语的念着保佑阿离平安的佛经。 顺哥儿飘了出来,怀疑先前听错了:“你,你先前说什么?” 春草将人推开,气道:“里边你也看见了,难道你还怀疑我骗你不成!你若是来早一点也好,早一点也就不会拿到那个鬼东西了,也不会给阿离戴上了,我早就说过那个男的要不得,不是个好东西,看他把阿离害的……” 顺哥儿被当成了春草发泄的对象。 “你马上去,去告诉郡主,就说那姓姜的给阿离下了毒了,阿离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我要在这儿照看着。” 顺哥儿拍了拍她的肩,扫了眼里边,温声道:“你不要太自责了,我马上去通知郡主和国公爷。” 春草点了点头,一手打在那栏杆上,恨得牙痒痒:“虎毒还不食子,他这样对一个孩子,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顺哥儿的手在春草跟前晃了晃,担忧道:“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些事情待郡主回来了自有定数,你先照顾好她们母子二人,也别气着你自己。” 春草催促道:“行了,唠唠叨叨的,还不赶紧去?!” 顺哥儿只得匆匆忙忙的回那望云山的雅阁去。 阑珊的夜色里,一抹身影匆匆消失在姜府的后门外,那人正是卢紫梦。 卢紫梦直奔一辆隐在黑处的马车,马车里亮着灯,她着一暗黑色的外袍,迫不急待的便上了马车,马车里正挑灯夜读的就是夜志宇。 径直便扑进了夜志宇的怀里,她娇嗔道:“他可算是走了,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够妨碍我们了。” 夜志宇将她顺势揽在怀里,挑起她的下巴,唇角扯出一抹浅薄的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卢紫梦头靠着他的胸口,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笑意娇媚。 出来之前,她特意点了妆,那风情万种的样子,在食髓知味的夜志宇看来,透着些微的诱惑。 夜志宇掐着她的腰,却见这黑色的大披风下衣衫单薄,那皮肤宛如上等脂玉,触手滑嫩细腻,一时有些动心。 卢紫梦刻意靠得近了些,红唇靠近他的耳旁吹气:“什么好地方?” 夜志宇将她按在怀里,防止她的手乱动:“去了就知道了。” 马车在外边疾驰,最后停在了一家小院后门,夜志宇下了马车,他的下属将后门打开,夜志宇进了后院,卢紫梦打量着四周狐疑道:“这是哪儿?” 夜志宇挑了挑眉,他下属淡道:“请。” 卢紫梦一脸狐疑的进了后院,却见有些熟悉:“这是?” 夜志宇领了卢紫梦绕过后院上了楼,她这才发现,这是春风酒楼的后边:“这是?” 夜志宇下属淡道:“这春风酒楼的幕后人是主子,这件事情无人知晓。” 卢紫梦跟在夜志宇的身后,谨慎的四处看了看,见这一路上没什么人,下属道:“这是后院,也是禁地。” 卢紫梦跟着夜志宇进了房间,房间的装饰典雅,夜微言朝下属摆了摆手,下属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了门。 卢紫梦扯了扯披风,娇嗔道:“这屋子里可真真是热。” 那披风一去,便只剩下了惹人眼球的曼妙之躯。 第3273章 得信 顺哥出了府直奔望云山而去。 夜里的山路并不好走,又逢下雪,就更加坎坷。 徐若瑾正带着悠悠在那小山洞里吃烧烤,梁霄动作熟练的烤着肉,一面向悠悠诉说他当年的种种光荣事迹,听得悠悠入了神。 梁霄拿着手中的木头丢进火堆里,朝悠悠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咱们待雪停了,明日再回去。” 悠悠靠在梁霄的怀里,揉了揉眼睛,瞧着徐若瑾,喃喃道:“娘亲……” 徐若瑾近前两步,靠在她身旁,温声道:“睡吧,我和你爹爹都在这儿呢。” 悠悠点了点头,靠着梁霄就睡过去了。 徐若瑾慢条斯理的吃着烤肉,火光在二人面前发出细微的声响,梁霄转着手里的烤肉,肉香味儿在小小的山洞里边盘旋,悠悠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兔子也不知是不是有灵性,被抓了之后就一直跟着悠悠,乖得不像话,也因此而躲过了一劫。 梁霄瞧着兔子,与徐若瑾道::“近来看你瘦了不少,明天就把这兔子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悠悠的反应比梁霄还快,抱着兔子不松手:“不要炖我的兔子,再抓其他的给娘亲补好不好?” 徐若瑾哭笑不得:“快睡吧,不炖你的兔子。跟你开玩笑呢。” 悠悠玩得累了,实在撑不住了,喃喃道:“娘亲,你帮我看着小兔子,不要让爹爹炖了。” “好。看着呢。”徐若瑾脱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梁霄将徐若瑾拉得近了些,扯了宽大的披风将徐若瑾圈在里边,衬了那火,显得安静而祥和。 顺哥儿第二日清早才赶到,整个人喘吁吁的,见了梁六梁八,有气无力道:“郡主,郡主呢?” 梁六狐疑道:“不是让你接红杏母子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梁八不知情,调侃道:“速度还挺快,莫不是飞上来的?”这样大雪的天气,顺哥儿来来回回的,肯定折腾的不轻。 顺哥儿扶着门急道:“府里出事了,要不是如今天气诡异,我早传信鸽了,哪里要亲上来一趟,快,郡主呢?” 梁六面色这才沉重了:“郡主和四爷他们上山了,下雪未归,我马上去找人。” 顺哥儿急道:“我也跟你一块儿去。” 二人火急火撩的朝着小山洞奔去,山洞里边的柴火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梁霄怀里抱着妻女,一听外头的动静便醒了。 顺哥儿跌了个踉跄,冲进来朝徐若瑾道:“郡主,府里出事了。” 徐若瑾微微拧眉,睡意朦胧的瞧着顺哥儿:“怎么了?” 顺哥儿急道:“是红杏的孩子,中了毒了,恐怕命在旦夕了。” “你说什么?谁中毒了?”徐若瑾瞬间醒了大半。 “阿离那孩子,中毒了,如今有沐公子在救着,可我看那架势……凶多吉少!”顺哥急的不行,指手划脚的解释了一遍。 徐若瑾猛的起了身,朝梁霄道:“咱们赶紧回去,梁六,梁八,你们赶紧回去让银花收拾一下,马上下山。” 梁霄为徐若瑾围上披风,沉声道:“你不要着急,一切等回府再说。” 徐若瑾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看这件事情,跟姜卢氏必然脱不了干系!走,一切回府之后从长再议。” 她径直走出了山洞,梁霄抱着悠悠跟着她,顺哥儿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匆匆忙忙的跟着。 一行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就上了马车,直奔山下而去。 徐若瑾在马车里急得直扯帕子:“那孩子中毒被发现是多久的事了?” 顺哥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听人说那物件儿是早晨送来的。” 徐若瑾叹了叹气:“有沐阮在,想来还能保一保那个孩子。” 梁霄怀里的悠悠醒了,揉了揉眼睛,狐疑道:“娘亲,我们要去哪儿?” 徐若瑾伸过手,悠悠便去了徐若瑾的怀里。 徐若瑾温声道:“悠悠,一会儿娘亲回府有要事要办,你记得在你的小院子里边乖乖的习字,待你习完了娘亲给你的任务,咱们再出来玩,这样好不好?” 悠悠见徐若瑾的情绪不对,乖乖的点了点头:“娘亲,阿离怎么了?” 她方才睡的时候隐约里听见了些什么。 梁霄捏了捏她的小脸:“过来,爹爹给你弄一下头发。” 悠悠睡得发型凌乱,梁霄以手轻轻的替悠悠梳着头发,他挽发的手艺极佳,可是给孩子挽头发,倒还是头一次,动作虽笨了些,却还是十分用心了的。 徐若瑾瞧着悠悠,叹了叹气,不知要不要将阿离的事情告诉她。 梁霄已经开了口:“阿离病了,你沐阮舅舅正在替他瞧病呢,你不能去添乱,知道吗?” 悠悠点了点头:“悠悠不添乱,爹爹,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阿离,看完了再写字。” 徐若瑾掏了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一会儿去看的时候可不能闹,明白吗?” “好。”悠悠答应的很是爽快。 马车一路朝着山下疾驰,,因着梁六对这条路极其熟悉的,所以开得很快。 车窗微开头,冰冷的风呼呼刮进了马车里,徐若瑾有些心不在焉,悠悠把玩着手里的小点心,默了一会儿递给了徐若瑾:“娘亲,吃点东西不饿。” 徐若瑾接了那点心,吃了一口,问梁八道:“从这儿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多久能到?” 梁八看了眼窗外,算了一下:“眼下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若是再快容易出问题,不过郡主放心,在天黑之际定能赶回去。毕竟望云山太高了,下山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得亏如今雪停了,否则只怕要耽误到后半夜了。” 徐若瑾扯着帕子道:“再快一些!” 梁六在外边驾着马车,鞭子都快要将马屁股抽出火来,三匹马拼了命的朝着前边奔去,马车都几乎要飞起来,速度快得很。 马车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冲到了郡主府的门口,守卫一见徐若瑾的马车便开了门。 徐若瑾将悠悠扔给梁霄,下了马车匆匆忙忙的朝着那小院赶去。 第3274章 归府 小院里沐阮正在极力救治,见徐若瑾来了,这才收了手。 “情况如何?” 沐阮叹了叹气,朝徐若瑾道:“孩子虽救下了,但也不见得能平安长大,你们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徐若瑾脑袋轰的一下就炸了! 凝着沐阮,她揪心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平安长大了?可是缺了什么药材,你只管说,府里有的随便用,府里没有的,你吩咐一声就是了,沐阮,他还只是个孩子。” 沐阮沉声道:“这还用你说吗?有人在那个长命锁上涂了剧毒,孩子佩戴的时间又有这么长了,我费了一夜的工夫,勉强保下他的性命,如今能做的只是好生的照看着他,至于往后的事情,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春草红着一双眼睛,瞧着沐阮伤心道:“你不是神医吗,你定是有法子的吧,你再想想法子啊。” 沐阮眸色微凉,瞧着沉睡过去的孩子,叹了叹气:“我是大夫,我又不是阎罗王。” 医者,很多时候在那即将死亡的病人面前,面对他们求生的渴望总显得那般无助。 沐阮坐在软塌边,瞧着孩子,低声道:“如今还是好生照顾着吧。” 徐若瑾一颗心猛的便沉了下去,望向银花:“红杏呢?” 银花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前一听说这孩子是中毒,就气昏了过去,如今正在隔壁躺着,这事儿对红杏的打击也不小,郡主,您可千万要替红杏姐做主啊,那姜府的人也忒不是东西,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怕遭了报应。” 徐若瑾拧眉,去了隔壁。 红杏呆呆的坐着,隔壁的话她其实是听得见的,可是如今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她又能做什么? 徐若瑾一进门就看见她在发呆,来到她身旁,温声道:“红杏,孩子……” 红杏低声道:“我知道,怕是活不长了。” 徐若瑾有些诧异于她的态度,孩子中了毒,如今变成了那个样子,红杏竟如此镇定,一双眸子安静得令人心疼。 “红杏,你放心,无论这件事情的幕后是谁,我都会将这帐算清楚,孩子的事,如今由沐阮照看着,他医术高明,肯定会好起来的。” 徐若瑾坐在她的身旁,瞧着她那过于安静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红杏喃喃道:“郡主,这是命,我认了。” 说了这话之后的红杏便陷入了一种沉默。 徐若瑾见她这样子也是心疼,可又不知再说些什么,只得离开了。 来到阿离的身旁,徐若瑾低声道:“红杏和孩子,就交由你照顾些时日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郡主府里的人也敢下毒,我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沐阮不理会这些恩恩怨怨,他收了替孩子号脉的手,朝徐若瑾道:“红杏那是心病,我医不了,但是这个孩子我还能照顾照顾,待他全好了,最好还是让红杏来照顾着。” 他医人向来是看心情的,若是心情不好,便是死他眼前,他也懒得搭理。 可偏偏这是个尚未足一岁的孩子,又是徐若瑾一直在倾心照看的,所以便马虎不得。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那春草吩咐了几句,悠悠趴在阿离的软塌旁瞧着阿离,喃喃道:“舅舅,阿离还在睡吗?什么时候会醒过来陪悠悠玩?” 沐阮朝悠悠道:“阿离是睡着了,所以你不要打扰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悠悠轻轻戳了戳阿离的脸:“可是娘亲来的时候说阿离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徐若瑾站在门口,见悠悠守在那软塌旁,朝悠悠道:“悠悠,你该回房去写字了。” 悠悠瞧着阿离,挪不开腿:“娘亲,阿离真的病了吗?他都不跟我说话,还在睡着。” 徐若瑾有些心疼,来到软塌旁,朝悠悠温声道:“你先去写字,待你写完了,再来陪着阿离,这样好不好?” 悠悠瞧着徐若瑾喃喃道:“娘亲,我可不可以在这儿写字?阿离若是醒了,一睁眼就可以看见我啦。要不然,阿离若是醒了不见我,他会更难过的。” 徐若瑾也同意了:“银花,你去取了她习字的物件过来,就让她在这儿写吧。” 银花温声道:“悠悠小姐当真是个会心疼的人小姑娘,奴婢这就去取来。” 将这些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徐若瑾才朝书房过来的梁九道:“什么人来过府里?” 梁九朝徐若瑾道:“是姜府的一个长随,属下想起那次在府里东张西望的也是他,那东西是他交给了黄芪,黄芪拿进府里的。” 黄芪在一旁愁道:“郡主,此事也是奴婢一时糊涂,耳根子软,若不是那人一直求着奴婢,又说了一大堆的话,奴婢哪里会上了他那个当啊,如今奴婢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啊,这孩子可怎么办。” 春草打里间进来,朝徐若瑾道:“郡主,此事奴婢也有错,奴婢与黄芪后来一经商议,想着将那东西给毁了,不让她知道,可是不知怎的,她在外边转了一圈,回来就见我们在抢东西……” 徐若瑾揉了揉眉心,朝梁九道:“你与梁八,马上去把那个长随给我找来,我要亲自审问!” 这件事情,果然是与姜府脱不开干系的。徐若瑾想到那个卢紫梦便恨得牙痒痒。 梁九得了令转身便与梁八去寻人。 梁霄捏着茶盏吹了吹,凉了些才递给徐若瑾:“此事不能着急,必要一步一步查清楚。” 徐若瑾饮了一口,咬牙切齿:“不说我也猜得出是谁动了手脚,你说此事要不要知会姜三夫人?” 梁霄接过她饮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 徐若瑾心里约莫有了底:“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一定要告诉姜三夫人才好,免得到时闹起来姜三夫人不知情,只是,若是那个时候姜三夫人护着姜家……” 姜三夫人与梁家向来是交好的,但是她到底是个姜家人,事关姜家荣辱兴败这样的大事的时候,姜三夫人怎么可能不出面? 第3275章 上门 梁霄淡道:“府里的事情我已经让梁六一一盘问了,姜必武已经出征了,想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此事只消抓了那毒妇审一审,就什么都清楚了,此事要查,必要施以雷霆手段,一旦姑息,只恐那些歹人会再起风浪。” 徐若瑾沉声道:“此事绝不再留半分余地!阿离是这府里的孩子,如今遭此毒手,来日还指不定要对府里的哪一个下手了,只怕那长随这时候不是跑了,就是被灭口了,你赶紧去姜府,万不能让人先一步才好。” 梁霄并未推托,“好,我去看看!” 而夜志宇这边正在饮茶,一派悠闲。 那下属匆匆跑了回来,朝夜志宇道:“主子,镇国公与瑜郡主回来了,镇国公已经亲自去姜府抓人了。” 夜志宇大惊:“什么?你可看仔细了?” “属下看得千真万确,带去的多是梁府与郡主府的护卫,足有近百人。” “人可都灭口了?”夜志宇一颗心稍稍的提了起来,只要那人被灭了口了,那么这个案子自然就是个无头之案。 若是有任何问题,大可以再推到死了的长随身上去。 下属有些犹豫:“口是已经灭了,只是……去灭口的人还没有回来。” 夜志宇有些担心,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沉声道:“不过是去杀几个人,怎么这时候还没回来?你赶紧差人去找,找着了让他藏起来!不要被发现了。我得去一趟姜府。” 曹氏见他这么晚了又风风火火的要出门,温声道:“如今天冷得很,世子爷披件披风再去吧。” 她与夜志宇几乎已经到了相敬如宾的地步,两不打扰,便是见了面,也不过是打着夫妻的名义相互说两句罢了。 夜志宇接了她的披风,淡道:“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你早些歇息。” 曹氏点了点头:“好。” 夜志宇转身匆匆走了出去,曹氏很少看见夜志宇这以慌乱匆忙的样子,她瞧了那道背影许久。 身旁的秋英笑道:“世子妃愿意这般与世子说话了,也是一个好的开端。” 曹氏叹了叹气:“罢了,回去吧。” 是不是好的开端,她比谁都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这漫长而寂寞的日子,才越发觉得苦涩,能伴她的也唯有这青灯古佛而已。 诸事若是看透了,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梁霄速度很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姜家,姜家的管家瞧着将姜家围起来的众人,朝梁霄笑道:“小的见过镇国公,不知镇国公深夜来此,这……这大人尚未在府中,您夜半入府,恐有不妥……” 梁霄扫了眼梁六,梁六手执长剑,朝管家道:“让姜卢氏出来。” 管家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人家是镇国公哪里有拦的道理,况且,梁霄也没有听他的,径直便进了姜府。 他身后的护卫也一并跟了进去,整个姜府乌泱泱一群人,看得管家是心惊肉跳的。 “国公爷,这大人才刚出征,不知来此有何要事?” 梁霄坐于主位,淡道:“搜。” 管家忙道:“国公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是?您要搜姜府,也得给个理由不是。” 梁霄掀了掀眼皮:“让那个毒妇出来。” 管家狐疑道:“什么毒妇?您可是镇国公,位份尊贵,就这样无凭无据的带人搜了姜府,若是传出去,让大人知道了,这可就不好交待了啊,国公爷,您看您若是丢了什么东西,小的吩咐府里的人去寻一寻,若是寻着了,再给您送回府里去,您看怎么样?” 梁六扫了眼那管家,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进了府就开始搜捕。 梁六朝管家道:“府上有个长随,曾跟随姜大人到过郡主府,代姜府送了个长命锁给红杏的孩子,那孩子如今生死未卜,你倒还好意思来问?把姜夫人喊出来,否则若是让我家主子动手,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梁霄坐于首位,脸色沉冷,他为将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一身威慑人心的气质与手段,只冷冷一眼便吓得这管家直哆嗦。 “小的已经差人去请夫人了,还请国公爷稍候片刻,来人呐,给国公爷上茶。” 其实打镇国公一进门,就已经有人去通传卢紫梦了。 卢紫梦呆在她的院子里,慌得很:“好端端的带那么多人上门做什么?只怕那件事情他没办干净,给露馅了。” 妈妈按着慌乱的卢紫梦,沉声道:“夫人,千万要沉住气,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人也不是夫人杀的,就算是要怪罪,也怪不到夫人的头上来,眼下夫人不能自己乱了,得稳住。” 卢紫梦擦了擦惊出来的汗,沉声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如今不能乱,那些事情原也不是我做的,我不想去见他,妈妈,不如你就说我病了,你代我出面吧。” 妈妈摇了摇头,担忧道:“奴婢不是这府里的主子,哪里与镇国公说的上话?您放心,只要您一口咬定了不知道,是那镇国公血口喷人,到时候奴才再写信给大人,想来这件事情还是有余地的,只是夫人要稳住了,不能露了马脚。” 卢紫梦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去会他一会,我倒是要看看,在这姜家的府邸里,他还能将我给带走不成?” 妈妈沉声道:“在理在理,夫人只管拿出这样的气场就是了,奴婢再差人去通知世子一声?” 卢紫梦摇了摇头:“先不要通知他,若是我当真出事了,他必然会知道,这个时候贸然通知,恐怕会有人跟着,留下把柄,到时候反倒连他一起害了,谁还能来救我?” 妈妈觉得也是在理:“眼下怕是只能见招拆招了。只是那镇国公可不是个好忽悠的主。” 卢紫梦哼了哼,扯了裙摆往外走:“不过是个自己求来的镇国公罢了,他这般贸然闯进姜府,我还没找他算帐呢,他堂堂一个镇国公,难不成还要为难了我这等手无寸铁的妇人吗?传出去了也不怕人笑话。” 第3276章 相迎 嘴里是这么说着,其实也不过是替自己打打气罢了。 卢紫梦看着这架势,那是又气又怕,扯着帕子的手都在抖,表面的镇定也不过是牵强,只有她自己知道,梁霄这个人有多可怕! 这么一路走来,瞧了那些个在府里搜查的,卢紫梦气得脸色铁青,到了正厅,见了悠闲喝茶的梁霄,理了理衣袍,与妈妈换了个镇定的神色便迎了上去。 “妾身见过镇国公,大人已经出发了,不知镇国公来姜府这般大动干戈的,可是在寻什么东西?若是寻东西,镇国公大可知会一声,妾身差人去寻来送到府上就是了。” 卢紫梦不知道这梁霄到底想干嘛,但是如今都到这份上了,无论如何,这几分东薄面还是要到位的,免得旁人说了闲话去。 梁霄只低头捏着茶盏,也不饮,就拿在手里把玩,一言不发。 卢紫梦见他这般无视,瞬间就炸了:“如今姜府男人不在家,你领着你国公府的人来我姜家翻东寻西的,你这是在欺负姜府没个男人了是不是!就算你是镇国公,你也不能这般贸然闯入姜府吧,我定要报到皇上那儿去!” 梁霄眉都不曾皱一下,刮着白玉茶盏的手微紧了紧,预兆着他即将发怒。 卢紫梦见他不说话了,扯着帕子斥道:“就算你是镇国公,你也得讲理啊,这可还是天子脚下呢,你就敢这么贸然的欺负姜家?若是到了皇上看不见的地方,你还指不着要使什么威风架子,不知道要祸害了多少无辜的人!马上领着你的人出去,否则,我这就到宫门口去敲登闻鼓!” 梁霄冷冷的凝着她,那寒冰利刃一般的目光,惊得卢紫梦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她紧紧的扯着帕子,故作镇定。 梁霄搁了茶盏,眸光冽冽:“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卢紫梦被他那冷冽的目光盯得发慌,她压着心底的慌乱,威胁道:“大人如今已经挂帅出征,如今你却在姜府如此无理!到时候不论是姜府还是大人出了什么事,镇国公怕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梁霄冷笑,负手站在那雕花的窗棂前,窗外的雪下得纷纷扬扬。 姜必武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若是想要成就什么大事,太难。 更何况七离镇守的也不仅仅姜必武一个,还有梁鸿也在。 能惊得起什么风浪? 见他又不说话了,卢紫梦心里头害怕不已。 前去搜寻的人还没有回来,她站在大厅的中央,瞧着这一个个恭敬的家奴,不禁火大:“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府邸都守不住,人家说要进来就放进来了?没看到如今人家欺上门来了吗!” 管家低着头,有此些无奈,最终一言不发。 这可是镇国公,谁敢上前阻拦?那是不要命的! 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卢紫梦坐在椅子上,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梁霄道:“国公爷这般不将朝中大臣放在眼里,府里说进便进了,说搜便搜了,到时候还请国公自己向皇上禀明,给姜府一个交待,否则,若是我夫君知晓了,出征在外还要担忧府里,出了事,镇国公也赔不起!” 梁霄烦的很,梁六手中的长剑猛的便挑了出来,卢紫梦瞬间安静了。 管家忙近前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府中夫人!” 梁六收了剑,凝着卢紫梦:“闭嘴。” 卢紫梦指着梁六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在我的府邸里对我说这样的话?呵,我还当郡主府多有教养,原都是些个没被教过的东西。” 梁六手中的剑抖了抖,剑尖贴着卢紫梦那白皙的皮肤,冰冷的温度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吓得卢紫梦心肝发颤:“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姜府的人如今出征在外,保家卫国,你们却要在此残害欺辱他府中人,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梁霄幽幽扫了她两眼,外头搜查的人走了进来,朝梁霄道:“人已经失踪了。” 卢紫梦提起的一颗心微微落了地,瞪着梁朝便来了几分底气:“什么人失踪了?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府搜查,你想干什么!” 梁霄负手立于窗棂前,雕花的窗棂衬了外头的梅花,竟有几分雅意。 见他一言不发,卢紫梦越发来了气:“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不说话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了,今日无论如何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否则就是闹到皇上那儿去,我也再所不惜!” 大厅里头站了满满一大厅的人,一个个的都沉默着,只得卢紫梦在人群里扯着嗓子斥责。 梁六听着当真是火大,只是他家主子如今沉默着,他也不好说什么,提着手中的剑,一忍再忍。 这样的沉默让卢紫梦很是不安,只是长随失踪了,一颗心也就稍稍落了地。 总归是死无对证的,有些事情又怎会再落到她头上来? “镇国公,若是查清楚了,妾身也就不留人了,有什么事情,镇国公还是去向皇上解释去吧。” 梁霄负手而立,外边的风雪渐小了,雪沾在梅上,红白相间,添了几分雅意。 卢紫梦提着裙摆来到梁霄跟前,斥道:“这姜府如今只得妾身一人,可别污了妾身的名声。” 梁霄并不理会,使得卢紫梦很是尴尬,她紧握头双拳,气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你要搜了也搜了,人没有搜到许就是去了别处了,你守在姜府又有什么意思!今日这件事情,你这般欺我姜府……” 话音未落,姜三夫人来了。 她是得了姜府的消息匆匆赶过来的,如今见了这水泄不通的架势,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 卢紫梦瞬间便迎了过来,扯着帕子委屈道:“三婶娘,也不知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镇国公,一来便差人在这府里头四下搜查,也不知搜个什么东西,闹了大半天的,又说失踪了,你说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大人不在府里了吗?若是传出去了,到时候大人还怎么在那边安心?” 姜三夫人微微拧眉,望向管家:“你来说。” 管家看了眼神色冷冽的梁霄,叹了叹气:“老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镇国公执意进府,这,小的也拦不住啊。” 第3277章 问话 姜三夫人拧眉,望向梁霄:“如今夜已经深了,若是再这般闹下去,恐生笑话了,真有什么事情,不如交给我来处理,这姜府如今只得卢氏一个女人,男女有别,你呆在这儿恐有不妥。” 梁霄曲指,在窗棂上轻点,目光凝着大门,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这可就将姜三夫人给愁坏了。 她再怎么向着瑜郡主与梁家,那也是建立在姜家不受损的情况下。 先前红杏的事情,姜府确是理亏,而如今,梁霄登门搜屋却又一言不发,实让人有些恼火。 “梁霄!” 见他继续沉默,姜三夫人脸色不大好了。 卢紫梦凑了过来,低声道:“三婶娘,不是妾身无理,妾身早知镇国公来了,自是好茶好点心的吩咐人招待着,可你瞧他,如今怕是当了镇国公了,早已经不将咱们这些个放在眼里了,更莫说是您了,依着妾身看,这件事情,还是通报皇上吧。他如今是镇国公,咱们又能耐他何?左不过也只能被他欺了去就算了吧?到时候岂不让人觉得姜府无能。” 姜三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梁霄,此番寻的什么东西?” 卢紫梦心口猛的一跳,她身旁的妈妈忙道:“奴婢也不知寻的是个什么,只说是失踪了。” 梁六冷笑:“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卢紫梦脸色微青,瞪着染七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区区一个小侍从,也敢在这姜府口出胡言了。” 梁六和着这面容扭曲的卢紫梦,心生厌恶:“夫人这么激动作做什么?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卢紫梦气得险些吐血:“这儿是姜府,可不是你那郡主府,由不得你在这儿放肆。” 姜三夫人听得是云里雾里的:“我听闻红杏的孩子中了毒,不知镇国公前来,可是因为此事?” 梁霄看了她一眼,淡道:“以命抵命。” 卢紫梦吓得一个哆嗦,得亏身后的妈妈扶了她一把,她瞬间便沉住了气。 姜三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简单,便想将这件事情拦下来私了。 她朝梁霄温声道:“此事大可交给我来办,于情于理,我都是这姜府的三夫人,你这般贸然插手,恐旁人闲话。” 梁霄并不言语,卢紫梦窜了过来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红杏的孩子出事谁干的你抓谁去,不是说失踪了吗?不去找人,在这姜府磨磨蹭蹭做什么?” 梁霄眸光冷冽的扫了她一眼,外头梁八匆匆跑了来,在他的身后还跟了个人,那人正是长随的媳妇。 卢紫梦死死的握着妈妈的手,朝那长随家的道:“这夜半三更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长随家的看了眼卢紫梦,整个人直哆嗦,眼睛通红,一言不敢发。 姜三夫人狐疑道:“镇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梁八淡道:“我们去长随家中的时候遇见了刺客,去得晚了,只救出了长随的媳妇,至于孩子和老人,都已经殁了。” 卢紫梦诧异道:“这怎么可能?长随再怎么说也是姜家的人,什么样的人这样大的胆子?那个刺客可抓住了?” 姜三夫人觉得这事儿不大对,于是便问长随家的:“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随家的捏着帕子,面容悲伤,一双眼睛还沉浸在那一声杀戮中,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筋骨全无一般:“三夫人,三夫人要替我一家做主啊,我那可怜的孩子和婆婆,已经遭人毒手了。家里的也不知去向……” 姜三夫人沉声道:“讲清楚些,谁要害你?!” 长随家的扯着帕子,牙销切齿:“我也不知道,原是夫人将我们都关了起来,说是有人要害我们,她也是为着何护我们,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三夫人定要替我们家查清楚,我的孩子没了,婆婆也没了,若是当家的再有个好歹的,那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卢紫梦慌了神:“什么关起来,我哪里把你们关起来了,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这样平白污蔑我,害的可是一整个姜家,到时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长随家的吓得直哆嗦,看着卢紫梦哭成了泪人儿: “夫人,奴婢不敢说谎,只是奴婢也不知道那些要害奴婢的到底是什么人?奴婢平日里了不曾与人交恶,半个仇家也没有,竟会遭这样的杀身之祸,累及满门呐。亏得镇国公派来了人,否则只怕奴婢的性命也一并没了,呜呜呜……” 长随媳妇儿扯了袖子擦眼泪,整个人无助又恐慌,满满的悲伤在大厅里缭绕着。 卢紫梦眼神微转,朝姜三夫人道:“红杏的孩子出事了,与咱们姜府何干?如今竟连长随一家都险些性命不保!此事等寻回了长随,必要问个清楚才好。” 长随如今恐是凶多吉少了。毕竟以夜志宇的手段,想要有活路也是难上加难。 若不是半路跑出了梁府的,这个女人也早已经跟着她那一大家子去了,哪里还有机会到她跟前来哭哭啼啼! 姜三夫人朝梁霄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梁霄负手而立,瞧着姜三夫人,沉声道:“红杏的孩子中了毒,中毒的源头就是姜府的长随送过去的一块长命锁,据那长随送锁时所说,那锁乃是姜必武临走时留给孩子的,而如今,长随一家尽数被人暗杀,先前囚禁长随一家的正是姜卢氏。”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他要带卢紫梦走。 姜三夫人微微拧眉,扫了眼卢紫梦。 这个女人向来对红杏记恨在心,如今种种证据矛头都指向她,她想要逃开这个罪名,简直不可能。 如今已经不是卢紫梦有没有做这么简单了。 姜三夫人也终于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朝梁朝沉声道:“此事若是当真与姜府牵连,就是姜府的家丑,我姜府自会自行处理,也会给郡主府一个公道,镇国公放心。” 卢紫梦慌了神,朝姜三夫人道:“三夫人,这件事情真的与我没有干系,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哪里是囚禁长随家的,我原是看着她们一家怪可怜的,所以吩咐人偶尔去给她们家帮衬一二,我堂堂姜夫人,要帮一个下人,难道也有错处不成?更何况劳什子暗杀?我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无凭无据的,怎能血口喷人。” 第3278章 僵持 梁霄凝着她,一字一句道:“只要是府中的孩子,就是我与若瑾呵护的孩子,如今出现了这等恶妇,下毒谋害,那就只能一死!” 卢紫梦双目微微瞪大,凝着梁霄尖声道:“你血口喷人!如今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说孩子是我害的?你这是挑拨离间,要我看,这孩子只怕是你们买通了姜府的人设的一个圈套吧?想推到我身上来?门都没有!” 梁霄微微拧眉:“你竟然死不悔改?” 卢紫梦垂死挣扎,如今什么也不怕了,瞪着梁霄,一拂衣袍,吼道:“你这般冤枉我,难不成还不准我说了?你休想将这脏水泼到我身上来,我卢紫梦没有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由着别人来陷害!大人是不在府里,可是这姜府也还有喘着气的,你镇国公想靠着官大来压迫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我是耐你不得,可是你也别欺人太甚。” 妈妈扶着卢紫梦,朝姜三夫人道:“三夫人,我家夫人在府里足不出户,待那长随也是极好的,怎会害了那一家呢?三夫人,您也是姜府的,您可千万要相信夫人啊。” 卢紫梦近前拉着姜三夫人的手,沉声道:“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可是咱们是一家人,可万不能被这镇国公与瑜郡主一家给利用了,这定是他们的一个阴谋,既害死了那无辜的孩子,又使得您与姜家生了隔阂,到时候姜家倒了,也就如了他的愿了。” 姜三夫人将手抽了出来,沉声道:“是非对错,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必不会冤了无辜,也不会放过无端挑事之人。梁霄,红杏原就是姜府的,如今在郡主府里出了事,此事姜府尚不追究,只有一条,此事由姜府来处理。” 梁霄淡道:“抱歉,红杏与孩子如今都是郡主府的人,出事的是郡主府的孩子,我今日定将这恶毒妇人带走。” 梁六上手就要抓卢紫梦,卢紫梦吓得躲到了姜三夫人的身后,朝梁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孩子明明就是你们害死的,如今想让姜府来背锅,门都没有!你不给姜府一个解释,却要来姜府带我走,你当姜府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梁霄微眯了眯眸子,凝着卢紫梦冷声道:“你这等毒妇,若是留于世间,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的人,姜三夫人,如今事从轻重缓急,你若是要执意留下她,那也别怪我了。” 姜三夫人沉声道:“凡事都要讲一个证据,仅凭长随家的几句话就要将出征在外的一个将军府中家眷抓起来,未免太过轻率。” 梁霄道:“证据?这么明确的证据摆在眼前,不知姜三夫人还要什么证据?” 姜三夫人郑重道:“红杏再怎么说,也是姜府明媒正娶的,虽说她自求离去,但是那孩子却也是姜家的后人,身上流着的是姜家的血,此案便当是姜家的事,这等家丑若是传扬出去,于姜必武也有诸多不利,此事还是由我姜府自行处置的好,到时候查清了差人知会你一声就是。” 梁霄凝着她,一字一句:“姜三夫人的意思是要护着这毒妇了?” 姜三夫人也是十分为难,只是如今这样关键的时刻,她自是向着姜家的。 “徐若瑾与我向来交好,也该知道我的性子,无论此案最终如何,我也绝对不会徇私,但此乃姜府家丑,万不能交由郡主府与国公府,还请见谅。” 第3279章 僵持(二) 众人正僵持着,夜志宇突然领了人匆匆赶来。 瞧了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夜志宇沉声道:“哟呵,人真全啊,我先前所查之案,姜卢氏涉嫌其中,跟我走一趟吧。” 姜三夫人微微拧眉,心中充满狐疑:“今日倒不知是出了个什么变故了,一个两个都来府里要带姜卢氏走。” 夜志宇扫了眼梁霄,扯了扯唇角,冷笑道:“怎么?难道镇国公这夜半三更的,也是要带走姜卢氏?” 梁霄眯了眯眸:“倒真是巧,夜半三更的,世子也来姜府办案?” 夜志宇身后领着的是一队御林卫,他一抬手就将人围了上来:“我奉皇命查案,自是鞠躬尽瘁,哪里比得上镇国公,这打仗的苦差事,可都落到别人头上去了,自个倒在这儿夜半三更的来姜府了。” 梁霄眉宇微拧:“就算是办案也有个先来后到,想带走她?也得等她将郡主府的事情有了个了结再说。” “那怕是要让镇国公失望了,这大魏都是皇上的,皇上吩咐我办什么案子,那什么案子就是一等一的要紧,把她带走。” 夜志宇一扬手就有人近前来要带走卢紫梦,卢紫梦凝着夜志宇,心口跳得厉害,她知道的,这人定是来救她的,只是该装的还是要装一装。 “世子爷的意思是说妾身有杀贤妃的嫌疑不成?妾身与那贤妃无怨无仇的……” 夜志宇扫了她两眼,微微拧眉:“是与不是一审便知!我可是替皇上办案,怎么?各位是要抗旨不遵么?” 卢紫梦垂眸,心里暗自欢喜:“妾身自是不敢。” 姜三夫人有些诧异,卢紫梦对夜志宇的态度与对梁霄的有着极大的差别,同样是两个要抓她的人,她为何偏袒夜志宇? 而且卢紫梦深居院中,极少出去,应该不认识才是,可是这二人的眼神又好像是熟识一般,这样一来就更怀疑了。 姜三夫人试探性道:“听夜大人这意思,姜卢氏你是非带走不可了?” 卢紫梦叹道:“夜大人是遵着皇上的意思在审那个案子,妾身再如何不愿意,也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思,三夫人只管放心,妾向相信清者自清!便是他们再如何审问,妾身没有做过的就是没有做过的,断不会丢了姜家的颜面去。” 梁霄掀了掀眼皮,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端了茶盏瞧这一出好戏。 梁霄要带走的人,是不可能让这半道出来的夜志宇截胡的,而夜志宇又顶着给皇上查案子的名头跑了过来,这好不容易才有了的‘线索’,想来也是不会轻易将人交给梁霄。 再者,姜三夫人还在这儿站着呢,她是绝对不允许姜府这样的家丑由他们这样大肆的宣扬审问,于是三方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地步,谁也不愿意让步,而这卢紫梦,又不能一分为三。 姜三夫人听着卢紫梦这个意思,似乎是愿意跟夜志宇走,“你与夜大人,莫不是认识。” 卢紫梦心都要跳出来了,瞪着姜三夫人气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夜大人相见不过一两次,哪里来的熟识一说?夜大人原就是奉着皇命过来的,我一个小小女子,难不成还敢跟皇上作对吗?若是皇上罪怪下来了,别说我,整个姜府都会连累。” 姜三夫人又看了看夜志宇的神色,见他并不言语,只以一种阴冷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心下的疑惑便越发的大了:“你这时候倒是拿捏得清楚。” 卢紫梦垂眸,低声道:“妾身也不想摊上这样的事情,可是妾身势单力薄的,大人也不在,妾身又有什么法子。” 夜志宇负手而立,欣长的身影在灯盏下勾勒出一抹幽暗:“行了,我公务繁忙,没这么多时间在这儿磨叽,把人带走。” 卢紫梦上前一步,夜志宇的人也近前来拉卢紫梦,谁料姜三夫人一把将卢紫梦扯到了身后,沉声道: “你要查什么不妨就在这儿查清楚,要问什么也在这儿一次问清楚,人不许带走!姜府的家务事我也会亲自料理,到时候再给镇国公与郡主府一个交待!” 夜志宇拧眉,与姜三夫人对视,这二人之间眸底刀光剑影,夜志宇冷笑:“姜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阻碍我查案不成?那姜三夫人可考虑清楚了,这罪名可不小,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姜三夫人凝着夜志宇,冷笑:“我这把年纪,可不是吓唬大的!要查案子就在我姜府问个清楚明白,想将人带走,不可能。” 姜三夫人霸气起来,连男人都要逊色三分! 她这些年的霸气历史,在这京都城中久久流传,只是有些人见她如今日子平淡了,便觉得姜三夫人是个寻常的妇道人家,不足为惧。 可人家就是只睡着的猛虎,一旦醒了,虎还是那只虎。 夜志宇拧眉冷声道:“那就别怪夜某不客气了。” 他身后的下属当即就近前去接卢紫梦,姜三夫人一掌将人打开,沉声低斥:“放肆!” 夜志宇见下属不成亲自动手,与姜三夫人在这大厅里打起来! 之事没几招这夜志宇便败在了姜三夫人的手下,姜三夫人也没有下狠手,只是点到为止。 簪子抵着夜志宇的脖子,夜志宇笑道:“早听闻姜三夫人武功高超,今日特领教一二,如今看来,姜三夫人确实当得巾帼一词。” 姜三夫人收了簪子,凝着他面容沉冷,看样子是动了气了:“不要以为姜府如今就没有人了,可以由着人来欺辱放肆,时辰不早了,夜大人若是没什么问的,慢走不送。” 夜志宇也气得不轻,但他心里也清楚,若是与姜三夫人硬碰硬,他是半点没有胜算。 若是没有姜三夫人在,这姜府只怕早已经散乱了,当真是千算万算,算漏了姜三夫人,怎能让人不气! 姜三夫人看向梁霄,“此事我心中已有顶多,必会给你二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毕,姜三夫人便望向卢紫梦…… 第3280章 谋算 梁霄闻言起身,朝姜三夫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在府里等姜三夫人的消息了,最好不要太久,否则我定会再来。” 姜三夫人见梁霄松口了,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你放心就是,用不了多久。” 梁霄扫了眼面色沉冷的夜志宇,转身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雪里。 卢紫梦盯着夜志宇,眼底透了些慌乱。 姜三夫人扫了眼卢紫梦,沉声道:“回房。” 卢紫梦犹豫道:“三婶娘,这般回去,到时候若是夜大人说姜府抗旨怎么办?” 姜三夫人就知道,这卢紫梦愿意跟夜志宇走,这其中必然是有干系的,“你最好死了这条跟他走的心,有我在姜府,谁也别想将你从姜府带出去丢人现眼!” 卢紫梦不敢再吭声,跟着妈妈转身回了屋子。 姜三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中的复杂渐渐深沉。 夜志宇此时也已经出了门。 碰上正要离去的梁霄,悠哉地道:“镇国公可真是白来了一趟了,这般兴师动众的来,又这么兴师动众的回去,啧。” 梁霄扫了他一眼,淡道:“夜大人这破案的本事,可不怎么样,如今不也空空如也的回去了。” 马车停在夜志宇的身旁,他朝梁霄挑了挑眉:“彼此彼此,告辞。”他本来就是为了不让梁霄得惩,如今就算没有将卢紫梦带回去,计划也差不多走了一半了。 无论如何,卢紫梦在姜府呆着,比在梁霄的手里要好多了。 马车里夜志宇捏着茶盏眸色微眯,只恨他当初没将卢紫梦杀了灭口,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一个不慎他都会受了牵连!这个女人当真是不得安生! 下属担忧道:“主子,那姜三夫人武功高强,如今可如何是好。” 夜志宇搁了茶盏,挑开雕了玉兰的马车车窗,外头的风雪灌了进来,夜志宇气道:“她,已经留不得了。” 下属狐疑道:“可三夫人那边……” 马车打一处府邸门前经过,大红的灯盏衬了夜志宇那张冰冷如蛇般的脸:“如今姜三夫人在府里,若行刺杀必定不妥,另外再想法子就是了。” 下属将风吹熄的灯盏复又点上,夜志宇将窗放了下来,阴暗的眸子眯了眯:“你去联络她身边人,让她告诉姜卢氏,她必须逃出姜府,否则依着姜三夫人的性子,她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到时候会派人在姜府外面接洽她。” “主子,你当真要救她?若是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可就……” 下属一直跟在夜志宇的身旁,所以夜志宇的事情他最是清楚,如今还要救那个女人,万一被人发现了以前那些事情,只怕这两个人到时候谁也逃不过!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这夜志宇是不是要疯了。 夜志宇捏着多宝阁里的玉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悠悠开口:“谁说是救?待见了她,将她带去郊外解决了就是。她一日不死,我一日于心难安。” 他的下属有些担忧:“那长随家的已经被镇国公带回去了……” 夜志宇冷笑:“派去的人谁会知道是咱们安排的?想扳倒我,还没那么容易,那些刺客你让他们先出去避一段时间,切记不可漏了马脚。” “属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主人放心,这卢紫梦的事情,属下马上去安排。” 夜志宇靠着马车的软垫,瞧着窗外经过的灯盏,颇为自在,这一出戏,还不知谁能成功的唱到最后呢。 另一位下属低声道:“主人如今可终于是舍得下手了。” 夜志宇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规矩都忘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那等无知妇人,配不上主人。” 夜志宇冷笑:“她自是不配,我不过是利用一二罢了,如今险些引火烧身,自是要除去。” “属下明白。” 马车一路进了六王府。 而那一边,梁霄也回了徐若瑾的住处,徐若瑾哄着悠悠睡下了,就等着梁霄回来了。 可人回来了,却不见身后要抓的人,狐疑道:“那卢紫梦呢?” 梁霄拉着她的手哈了哈气:“怎么不在里边等?外边这么冷。” 徐若瑾握着他温暖的手,道:“有你自然就不冷了,事情如何了?” 梁霄牵了她的手进屋,一面道:“正要带她回来,姜三夫人来了,后来那夜志宇也来了,僵持不下,姜三夫人留了卢紫梦,倒是说起要给郡主府一个交待。” 徐若瑾叹了叹气:“这件事情,姜三夫人怕是真的动怒了,罢了,就由着她处理吧,有她在一旁理着姜家的事,我倒还放心一些。” 梁霄握着她的手搓了搓:“姜三夫人是个有分寸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红杏,你只管去安抚她就是,旁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交给我来处理就是。” 徐若瑾担忧道:“如今那孩子还未醒,一直昏睡着,红杏又只在隔壁发呆,也不怎么去理会那孩子,想来是伤心伤狠了。这姜家实在,欺人太甚。” 梁霄微微拧眉,朝徐若瑾道:“此事只怕与那夫妻二人都脱不开干系,长随家的说卢紫梦将她们囚禁着,想来就是为了以此来要挟长随送药。” 徐若瑾点了点头:“如今推算应该是这样,只是,若是姜必武安排的,断不会在他出征的时候差人这么做,而且以你我对他的了解,他也干不出毒杀亲儿子的事情来,此事就是那卢紫梦无疑了。只是如今长随家的有些事情还不知情,那就要等将长随给找出来,才能有证据了。” 梁霄冷哼了哼:“便是没有证据又如何?是她下的毒,那她就逃不开干系,媳妇,这些日子你受累了。瞧着清瘦不少,打今日夜里起,每日都要喝些补汤才好。” 徐若瑾拍开他不老实的手:“那种毒也去查一查,想来也能查出些东西才是。” 梁霄近她身前,将人抱在怀里,宽大的披风将徐若瑾裹得严严实实:“早吩咐人去查了。” 第3281章 旧事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里,整个人没一会儿就暖和了。 梁霄将她紧紧抱着,一只手不老实的在披风下活动,徐若瑾一腔烦心事,拍开他的爪子,直皱眉:“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笑。” 梁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嘴在她的耳旁吹着气,无奈道:“你这些日子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累得瘦了,我可心疼了,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去管了,交给我,我如今这个镇国公当的是真的闲,除了点个卯,上个朝,就没旁的事了,这府里的事情若是也不跟着操心一二,成日的让你累着,那哪里像话?你是我媳妇,累着苦着了,我可都是要心疼的。” 徐若瑾靠在他怀里,把玩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这样一双手,曾握刀持弓,如今却用来为她画眉挽发,那眉眼里满满的怜惜,让徐若瑾变得越发的温柔,像个孩子一般。 “我分明是胖了。” 梁霄挑了挑眉,笑吟吟道:“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我媳妇到底胖没胖。” 他伸了手去扯徐若瑾的衣,徐若瑾按着他的手,他就绕到另一个方向,一来二去的,徐若瑾也累了,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别闹了,一会儿把悠悠吵醒了。” 梁霄扫了眼睡里边的悠悠,微微拧眉:“她不是一个人去睡了吗?你怎么把她抱过来了?” 徐若瑾低声笑道:“如今不大安生,悠悠也想和我一块儿睡,就抱过来了。” 梁霄扯着徐若瑾的衣带子,有些委屈:“那咱们睡哪儿?睡悠悠的房间?她那床太小了,都不够咱们折腾的。” 这话说的,徐若瑾面色微红,将他轻推了推:“你怎么这么不正经,你要去隔壁你去,我要陪着悠悠。” 梁霄干脆也躺了下来,朝徐若瑾道:“你保护悠悠,我保护你们娘俩儿,我也不能离开你们。” 徐若瑾哭笑不得:“睡规矩些。” 梁霄刚爬过去的手拉了回来,咳了两声,幽怨道:“你是有了女人就不要我了。” “你连女儿的醋也吃。”徐若瑾横了他一眼,见他那无奈又憋屈还只能忍着的模样,又心疼了。 这个人在战场上何等的厉害,到了这个家里,却永远都是以徐若瑾为先,为尊,为首,凡事忍让疼爱。 徐若瑾喜欢梁霄牵着她的手,用一种近乎宠溺的眼神瞧着她的时候的样子,让她觉得,在这世间,她也不是孤身一人,有眼前的这个人在,她便有了家,有了一切。 “女儿以后可是别人的妻,我不过是替未来的女婿代为保管罢了,你可是我的媳妇。你看,咱们和别人的媳妇睡一块儿,影响多不好,更何况她还是未来的皇妃,是吧,要不还是将她挪到隔壁去吧,若是哭了,不是还有奶娘吗?你若是怕不安全,让梁六梁八他们在外边守着就是了。” 梁霄说罢便去抱悠悠。 徐若瑾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别人家的媳妇?那边梁霄已经将悠悠抱了出去,交给了银花。 外出查案的梁八回来了,将一份消息递给梁霄,低声道:“主子,都查出来在这儿了。” 梁霄一眼扫过,捏着手中的纸冷笑,这里边是关于卢紫梦与夜志宇的一些事情,想起当初卢紫梦与夜志宇的事还历历在目。 他将那纸递给徐若瑾,笑道:“怪不得那夜志宇这般勤勉,要拿了卢紫梦去查什么贤妃的案子……” 徐若瑾瞧着那个纸条恍然大悟:“当时佳鼎楼的伙计来跟我说过,只是我后来太忙,也不想理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去管,如今想来,也足以解释为什么那夜志宇会突然出来抢人了。” 梁八狐疑道:“可要将这消息通知姜三夫人?” 徐若瑾将纸条放在火上烧了,梁霄接了徐若瑾手里的纸。 “这等丑事就不要由我们来告诉姜家了,姜三夫人不傻,此事也定料想得到。”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徐若瑾推开窗迎来的便是一阵清冷,梁霄伸了手将那窗关上,扫了眼杵在一旁的梁八,微微拧眉:“你还站这儿干什么。” 梁八会意,转身便跑了。 啧啧,这眼神这语气,当真不是一般的凶,吓得梁八心都凉了一大半。 梁霄转身瞧着徐若瑾,那温柔与先前的冷冽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徐若瑾早已经习惯了,躺在软塌上,瞧着手里头的玉如意,懒洋洋的。 梁霄蹑手蹑脚的凑了过来,朝徐若瑾道:“媳妇,时辰不早了。” 徐若瑾往里头挪了挪,躺下闭着眼道:“嗯,时辰确是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 梁霄偏不如她的愿,伸了手去闹腾她,徐若瑾瞧着梁霄双目微瞪:“你!” 梁霄挑了挑眉,正要有动作,外边传来了敲门声:“娘亲……” 梁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瞧着徐若瑾欲哭过泪:“媳妇,咱们不要和别人的媳妇一块儿吧……” 徐若瑾拍了她一记,嗔道:“瞎说什么呢你!那是你女儿,你当是外头捡的?” 梁霄叹了叹气,转身去将悠悠抱了进来。 悠悠靠在二人的中间,她抱着徐若瑾,朝梁霄道:“爹爹,你可不能欺负娘亲。” 梁霄一脸无辜:“我哪里舍得欺负她,你赶紧过来,到爹爹这儿来捂热了,你别一身凉嗖嗖的把你娘给冻着。” 悠悠被梁霄拉了过去,一瞬间就睡到了外边,梁霄一手抱着一个,朝徐若瑾道:“此乃人生一大美事。” 悠悠坐起来往徐若瑾这儿爬,梁霄又要抱着徐若瑾,不许悠悠在中间插队,徐若瑾也不许梁霄把悠悠撇在一旁。 一来二去的,三个人就这“谁挨谁睡”折腾得不轻,最后以徐若瑾睡中间下了定论。 悠悠累得咯咯笑,抱着徐若瑾的手臂便闭上眼睛。 徐若瑾窝在梁霄的怀中,又牵着悠悠的小手格外开心。 梁霄侧头瞧着身旁这睡得安祥的女人,只觉得无比满足,无比幸福,这样的日子,他必须要娘俩儿维系下去。 这是他作为男人的职责。 第3282章 私谈 次日天色蒙蒙亮,徐若瑾便起了,悠悠也很是雀跃,将正打算睡个懒觉的梁霄给闹了起来。 “爹爹,快起来了,咱们要去瞧阿离啦。” 徐若瑾低声朝悠悠道:“悠悠,不要吵着他休息,咱们去就是了。” 悠悠眨了眨眼,也刻意学得压低了嗓音,低声道:“娘亲,阿离要醒了吗?” 徐若瑾想起那无辜的孩子心疼得紧:“肯定会醒的,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徐若瑾牵着悠悠便要出去,梁霄趴在床上,瞧着徐若瑾喃喃道:“媳妇,媳妇??” 见他这么嚎,徐若瑾忙又进了屋:“没发烧啊,怎么还在睡?” 梁霄的脑袋顺势靠在她的腿上,有些吃味:“我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发烧。” “那你怎么还不起。” 徐若瑾哭笑不得,银花已经将他的衣袍备好了,可是偏偏这位爷就是不起来,而徐若瑾也是心疼他,先前征战连个觉都不曾好好睡过,如今终于得了空了,自是要好好让他休息休息的。 若是在往日里,那梁霄定是早早的就起床练剑去了,用他的话来说,如今外出征战的虽然不是他,可这强身健体的武艺不能废. 梁霄猛的将她拉到了怀里,低压着嗓音:“我想跟你一起晚起。” 徐若瑾哭笑不得,不知道这是打哪里学来的:“你近来可与什么人接触了?怎么学了这么一个油腔滑调的?” 梁霄晃了晃头,坐起身来,替她将发饰正了正,眸底是一片宠溺:“宠你哄你,这些都不用学,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徐若瑾取了衣袍过来,给他穿。 悠悠见徐若瑾许久不曾出来,就进去找,刚进去就见徐若瑾正帮梁霄系衣带,梁霄悄悄低头在她的发间亲了亲,脸上全是宠溺与满足。 悠悠撇了撇嘴:“爹爹娘亲,羞羞羞。” 银花听了声音走了进来,扫了一圈也没瞧见什么不能看的画面,便朝悠悠道:“小姐,奴婢先带你过去看阿离好不好?” “我们走,不等他们!” 悠悠跟着银花离开,徐若瑾替梁霄系好了带子。 梁霄在她额上亲了亲,笑盈盈道:“有劳媳妇。” 徐若瑾面色红若朝霞,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少女般的气息,让人不得不佩服爱情的伟大。 它会使一个女人变得温柔如水,也可以使一个女人变得凶悍冷漠,而这些都要处决于那个将她娶回家的男人,是否一如既往的宠爱她。 梁霄领着徐若瑾出了里间,见她要往外走,又将人拉住。 “天越发的冷了,我差人制了件羽衣披风,你试试,听人说这衣薄如羽毛,可是却是极暖和的。” 他细细的替徐若瑾披上,再用那双持剑的大手动作生疏的打着蝴蝶结,一连打了好几个都不能看。 徐若瑾握着他的手,笑道:“你瞧,这个带子要这样穿过去。” 梁霄将那带子拆开,又打了一遍,还是不会,徐若瑾又教了一次,还是不会。 她有些恼了:“罢了,我先去红杏那里了,这蝴蝶结,晚些再教你打。” 梁霄笑盈盈的目送徐若瑾走了,梁八一脸无奈:“以您的智商,也不至于连个结都不会打吧,你瞧把郡主给气的。” 梁霄瞧着修长有力的双手,挑了挑眉,满眼缱绻:“这叫夫妻情趣,你一个单身汉,是不会懂的。” 梁八心口中了一箭,不甘心:“我就算不懂,那我也是见过猪跑的。这男女之事本也不过如此。” 梁霄扫了眼梁八:“嗯?” 梁八猛的回过神来,慌忙解释道:“我可没说您是猪,我是说,虽然我没谈过,但是看您和郡主谈的这轰轰烈烈的,大致上我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瞧着真是让人羡慕。” 梁霄这才点了点头,朝梁八道:“今日放你一天假,去校场上好好练练。” 这去校场是个什么意思?那就是去挨揍的! 梁八顿时苦一了张脸:“属下一时糊涂嘴欠,说错了话,您也不至于公报私仇啊!再说了,属下还要为你鞠躬尽瘁……” 梁霄出了府,扫了眼梁八:“你去校场鞠躬尽瘁吧,切记,不要让我失望。” 梁八站在府邸门口彻底风化,他嘴贱啊,好端端的说什么见过猪跑,这不就是将自家主子和郡主比作猪了吗?依着自家主子对郡主的维护程度,这去校场估计都是轻的。 梁八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之后只能认了命。 而另一边徐若瑾与悠悠一块儿到了小院。 悠悠趴在阿离的小床边,眨着眼睛有些担忧:“娘亲,阿离还没有醒呐,你让他别睡了,醒过来和悠悠一起玩呀。” 徐若瑾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低声道:“阿离不舒服,这会儿睡着呢,你不要扰了他,就在这儿守着就好了。” 悠悠着小床的栏杆,眨巴着眼睛一脸担忧。 红杏呆坐在阿离的小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孩子瞧,脸色苍白如纸,连徐若瑾来了都没回过神来。 徐若不由叹了叹气,望向一旁正在配药的沐阮,沐阮将她领到隔间,朝她道:“这孩子太小了,那些毒便是放了出来,也需要一个缓和期,如今昏睡着,倒也是一桩好事。” 徐若瑾的心酸得厉害:“这孩子可醒过?” “醒了一次,哭了两声就又睡过去了,这孩子的娘,还是你去劝说吧,已经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了,就在那边呆坐着。” 沐阮向来不喜欢管这样的事情,但是如今这桩事发生在徐若瑾的府邸,他也只能这样尽力尽力了。 徐若瑾朝沐阮低声道:“唉,我去看看红杏。” 红杏只守着阿离,见徐若瑾站在她身旁唤她,她才回过神来,眼底是一片死灰:“郡主,您来了。” 徐若瑾在她身旁坐下,瞧着昏睡的孩子,心如刀割:“凡事要往好处想,这孩子如今还小,将来再大些,身子骨强起来了,必然不会有影响的,咱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阿离。” 第3283章 私聊 红杏瞧着孩子双目无光,整个人显得格外颓废,一副看淡生死的架势让人格外忧心。 阿离如今虽然还小,可是有些事情,徐若瑾还是觉得,不应该当着阿离的面来谈。 她朝春草道:“你看一会孩子,我和红杏去外边说几句话。” 春草在一旁瞧着孩子,伸手试探性的探了探额头,朝徐若瑾恭敬道:“郡主放心,奴婢会看好阿离的。” 红杏小心翼翼的替阿离将被子理了理,起身跟着徐若瑾走了出去。 外边的雪下了一夜,如今堆了厚厚的一层,冰柱从屋檐挂下,晨光折在冰柱子上,反射出的光如同一个水晶。 院子里的海棠花被雪压得严严实实的,瞧着半死不活的,了无生气。 红杏站在屋外设了屏风的亭子里,亭内备了碳火,也不冷,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 徐若瑾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暗自想着,她的这颗心,大概已经心如死灰了。 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能择最爱的那个人终老,而刚好那个人也爱她,日子就这样温馨而又恩爱的过下去? 徐若瑾也并非幸运的那一个,只是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对的人,经过了种种的努力,才艰难的走到了一起。 黄芪端了茶盏过来,朝徐若瑾道:“郡主,奴婢后厨还炖着汤呢,若是有什么吩咐,奴婢一会儿过来再看看。” 徐若瑾接了茶盏,朝黄芪道:“去吧,再备些红杏喜欢吃的。” 红杏这才有了动作:“郡主,奴婢不饿。” 徐若瑾握着她消瘦如柴的指,担忧道:“你瞧你,这才几日,就这样消瘦,若是再这般瘦下去,只怕就要跟个猴似的了,到时候你怎么照顾阿离那孩子?总归是要保重身子,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 红杏垂眸,瞧着徐若瑾与她的手,这两双手,当真是天壤之别。 黄芪在一旁打趣道:“是啊,猴儿都比红杏要有肉了,这些日子,她守在阿离的跟前寸步不离的,滴水不进,这脸苍白得跟纸似的,若是再不好好将养,落下病根来,到时候受苦的可还是自个儿啊,你说你因着那个人也不至于这般待自己。” 徐若瑾叹了叹气,朝红杏道:“黄芪说的对,难不成你当真要因为他,再自己伤自己一次吗?这一整件事情,姜三夫人也已经发话了,必会给咱们一个交待,红杏,你放心,若是这个交待咱们不满意,我也不会轻易放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你得自已看开些,凡事往好处想着,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红杏凝着徐若瑾,嗓音沙哑:“郡主放心,这个孽缘是奴婢自己选的,必会承担这个果。” 徐若瑾恐她做傻事,慌道:“你是郡主府的人,可不能犯傻,有什么事情你就与我说,我自会替你做主,为你谋算。” 红杏捧着茶盏,默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郡主放心,奴婢没有别的念头。” 徐若瑾握着她冰冷的手,发饰上的流苏因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徐若瑾急道:“你让我如何放心?你看你如今茶饭不思的,这才几日,你就消瘦了这样多,阿离的身子如今是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了,到时候你又倒下了,那可如何是好?” 红杏目光移向那株海棠花树,神色忧郁:“遇见这样的事,若是还能正常,那我才是个真的傻子了,郡主不要担心,给我一些时间,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 在这世间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时间解决不了的,时日一长,那些个山盟海誓,那些个非你不可的承诺,那些二人独有的记忆,甚至于仇恨,都会被消减,最后什么也不曾剩下。 徐若瑾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急不来,只能等着她自己慢慢的愈合,一点点的恢复了。 红杏理了理衣袍,朝徐若瑾温声道:“郡主,奴婢先去看看阿离。” 徐若瑾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身影从屏风穿过,变成一抹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 阳光下那抹背影显得孤寂而苍白,徐若瑾是一腔心疼没处摆。 黄芪嗫嚅着唇角,瞧着徐若瑾这目光,叹了叹气:“郡主,此事奴婢也有罪,若不是奴婢一时心软,收了那长随送来的长命锁,如今阿离这孩子,也不会躺在那软塌上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却不曾想姜卢氏连一个孩子都不曾放过,得亏红杏没跟那姜大人回去,否则如今出事的就是这母子二人了。” 徐若瑾轻点着茶盖,茶盏中的水微微的泛起涟漪,徐若瑾温声道:“此事却也罪不在你,即便今日不成,明日,后日,那卢紫梦也必会想法子来害了红杏母子,此事若不处理好,只怕后患无穷。” 黄芪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担忧道:“春草当时是要将那长命锁埋了的……不曾想最后竟会变成这个样子。郡主,你可要替红杏做主,定要那卢紫梦付出代价!阿离还这样小,她怎能下得去手啊,奴婢瞧着这孩子机灵可人的,生怕哪儿磕着碰着了!” 春草打外头过来,听着这话,气道:“你当每个人都是人吗?有些人与畜生原就没什么两样,不,只怕那样的人连畜生都不如,迟早有一天,她得下十八层地狱。” 黄芪低咬牙切齿:“春草说的没错。” 徐若瑾见红杏先前一直瞧着那株海棠,狐疑道:“那海棠,与红杏可有渊源??” 春草恨恨道:“她先前送给那姓姜的的荷包上头就绣着红色,听闻在姜府的时候,那姓姜的还替她种了满院子的海棠花,奴婢瞧着那花不顺眼很久了。” 徐若瑾看了看外头冷冽的天气:“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倒是适合种梅花,越是寒冷的天气,这梅花开得越好,冷香袭人的。” 春草会意徐若瑾的意思,朝徐若瑾道:“奴婢马上去办。” 徐若瑾端了茶盏暖手,银花打外头进来,递了个汤婆子过来。 第3284章 自责 春草瞧着那绣工精湛的汤婆子,微微拧眉:“郡主,如今外边也没有梅花卖了,您说奴婢从哪里挪一株过来合适?” 徐若瑾吹了吹茶盏的汤面:“就从后院将那株檀心梅移过来吧,至于这株海棠……” 春草扫了眼那海棠,气道:“依奴婢见,干脆就砍了当柴烧,省得红杏在府里打转的时候瞧见了心里难过。” 黄芪觉得在理:“这海棠上还刻着诗句些,肉麻麻的,如今海棠长开了,那些诗句也就瞧得不真切了,只是奴婢觉得,与其移植,还不如当柴烧了,一了百了。”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黄芪点了点头:“如今是非常时期,你定要时时刻刻陪在红杏的身边,千万要将人看住了,可别收着她茶饭不思的,到时候做了傻事去。” 黄芪连连称是:“此事奴婢原就有愧,郡主放心,奴婢必当尽十二份心的来照看红杏和孩子。” 阳光从东升起,温度略升了些,屋檐的冰被融了不少,雪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徐若瑾理了理衣袍,进了里屋。 里屋里悠悠正趴在小床上与沉睡的阿离说话,小孩子说起话来,软萌又可爱。 “阿离,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了,要是再不起床,我可要生气了,以后不跟你玩了。” 徐若瑾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温声道:“阿离睡着了,你不要闹他,让他安安静静的睡会儿,娘亲要出门去,你在这儿陪着阿离,还是跟娘亲一起去?” 她向来不会给悠悠直接决定任何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会事无巨细的问清楚。 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喜欢什么样的纹案?喜欢什么样的颜色?诸如此类的,年纪小小的,悠悠已经很有主见了。 “娘亲,悠悠想陪着阿离,等阿离醒过来了,悠悠就可以和他玩了。” 徐若瑾也就收着她去:“那娘亲就先走了,你在这儿好生照顾阿离,可不能闹阿离,要等阿离自己醒过来,知道吗?” 悠悠重重的点了点头:“娘亲放心就是。” 这一副小大人的架势,倒是让徐若瑾很放心,有悠悠在一旁看着,想来红杏也不会去做傻事。 这般想着,也就松了一口气,徐若瑾转身便走了。 悠悠趴在小床边,默了一会儿小声问红杏:“阿离什么时候醒呀?” 沐阮磨着药走了进来,见悠悠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悠悠,若是闲着,给舅舅帮些忙,可以让阿离更快醒过来哦。” 悠悠松开小床就跑了过去,笑盈盈道:“舅舅,阿离什么时候能醒呀。” 沐阮将阿离带到了隔壁临时僻出来的药房,扔了一个捣药的罐子给她:“捣完差不多就会醒了。” 悠悠瞧着这一小罐子,笑盈盈道:“这个简单。” 沐阮指了指那一簸箕的药,挑了挑眉:“简单?我说的是那些,全部。” 悠悠顿时傻了眼…… 悠悠就这么被沐阮一顿忽悠,到了药房里帮忙。 小家伙一起想阿离能醒过来,干的很是卖命,到了后边没力气了,也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待沐阮一个刺激,又是生龙活虎的。 徐若瑾说是出门,其实是去了后院的另一处。 长随家的媳妇暂时被安置在那里,她面色惨白的坐在门口,见了徐若瑾,起身见礼:“民妇见过郡主。” 徐若瑾点了点头,进了屋,屋子里头的摆设很简单,正中央备了一个将熄未熄的碳火,银花吩咐人重新添些碳过来。 长随家的跟在徐若瑾的身后,低着头,抹着眼泪:“民妇自知郡主是个好人,如今夫家无故遭此难,却不知杀人凶手到底是谁,还请郡主替民妇夫家主持公道。” 徐若瑾拂衣在软塌上坐下,瞧着长随家的媳妇,温声道:“你婆婆与孩子,我已经吩咐人下葬了,至于你,如今恐被杀人灭口,所以先在我这府上呆一段时间,待案件有了定论了,你再回去吧。” 长随家的揪着心口,泪如雨下,跪在地上沉声道:“郡主可知,长随如何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四爷已经去查了,只是还没有消息回来,你放心,若是有消息,我必第一时间通知你。” 长随家的咬牙切齿,默了一会儿朝徐若瑾道:“请郡主跟民妇说一句实话,这幕后之人,是不是姜卢氏?” 徐若瑾挑了挑眉,倒是意外,先前那般信任姜卢氏,如今竟会怀疑上了? “何以见得?” 长随家的捏着帕子急道:“民妇虽易信人,可是民妇也不是个傻子,那姜卢氏与红杏原就恩怨颇多,如今想来,也许是利用长随给去给红杏下药,然后又以民妇一家性命为要挟,否则,这府中有难处的人那么多,如何偏偏就给民妇一家安排了去处。” 徐若瑾见她这般分析,倒也在理:“你能有这样的推断,很是难得。你放心,此事,我必会让姜家给一个满意的交待。” 长随家的不敢置信的退了两步,忽的笑了:“当真是她,呵,当真是她!毒妇就是毒妇,民妇竟还妄想一个毒妇能变成一个大善人?实在是可笑至极,郡主,我要告她!我要去告她卢紫梦草菅人命,杀我婆婆与孩子!” 徐若瑾按着长随家的,沉声道:“这件事情,姜三夫人已经插手了,无论如何,都要卢紫梦付出代价,你在府里安心呆一段时间,待寻得长随,我就将他带来与你相见。” 长随家的扯着帕子,满眼怨恨:“她几乎要杀了我全家!难道就要这样轻易的放过她吗?” 徐若瑾低声道:“如今姜必武出征在外,若是报了官,反而更棘手,你若信我,就在郡主府里好生呆着,郡主府自会让姜家还一个公道,你若不信,大可试一试你出了郡主府,还能活上几日,你报官胜算又有几成?是你将姜家告倒,还是官先治你的罪。” 官场那一套,徐若瑾太熟悉了,若是以她郡主的威压来断案,也不是不可,可当时梁霄去那姜府要人时闹成什么样子了,大家心知肚明。 第3285章 绝望 长随家的怔怔的瞧着徐若瑾,双目无神。 “难道这样的深仇大恨,就要算了吗?两条人命啊,我的孩子还那样小,她还只是个孩子啊,那些畜生,竟连孩子老人都不放过。” 她的情绪格外激动,若不是银花拦着,估计就要上来与徐若瑾拉扯了。 徐若瑾沉声道:“你放心,此案我会以最稳妥的方式来解决,必不会让人仗着权势就徇私枉法。” 长随家的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喃道:“我的孩子,还那么小……” 徐若瑾打这小院里出来,吩咐人照看好长随家的,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银花担忧道:“郡主,这些日子你跟着操劳,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若是哪里不适了,莫说奴婢们了,国公爷也是要心疼的,那长随家的,奴婢也找人查过了,郡主不必担心。奴婢自会差人劝解她。” 徐若瑾沉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姜三夫人会给郡主府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交待,所以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 梁霄派了好些人去找长随,如今这么久了都没有将人找到,长随可见也是凶多吉少了。 而姜府里边,姜三夫人什么也没有问,当天夜里便吩咐人将卢紫梦锁在了里间,连妈妈也没让陪着,屋子外边站了许多家奴守着。 卢紫梦敲打门窗敲打了一夜,最后用东西将那门给砸坏了。 有人匆匆忙忙去禀报姜三夫人,姜三夫人这才领了人风风火火的来了卢紫梦的门前。 卢紫梦站在门口被人围着,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我可是姜必武的正妻!如今被人冤枉,你们不帮着我也就罢了,还要联合他们一起来欺我是不是!当真以为我卢紫梦是个软柿子,由着你们拿捏不成。” 拦着卢紫梦的家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得好言相劝:“夫人,你可别为难奴才们了,这也是三夫人的吩咐,咱们不敢违抗。” 卢紫梦朝着那家丁就是一巴掌:“滚开!妈妈去哪了?让妈妈来见我!” 家丁一张脸瞬间便留了一个掌印,他低着头:“奴才也不知道,只听说将妈妈安排去了别处,夫人,您还是回屋里去吧,若是让三夫人发现了,发起怒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提起姜三夫人,卢紫梦还是有些后怕的,只是如今姜三夫人不在,她的胆儿也就大了些。 “混帐东西,平时看你们一个个的对我是恭恭敬敬的,她一来你们就成了她的狗了是不是?连我这个主人也要咬了?” 家丁站在原地不敢退让:“夫人,还是回去吧,三夫人那个性子您是知道的。” 卢紫梦往左走,一群家丁挡左边,她往右一群人挡右边。 气得卢紫梦险些吐血。 姜三夫人打外边进来,瞧着这一团混乱的样子,眉宇一拧,冷声斥道:“闹什么!” 卢紫梦近她身旁,双目含泪:“三婶娘,妾身是冤枉的,你应该信妾身才是,咱们是一家人,你如何要信一个外人?还将妾身关起来?无论是非曲折,你也该问个清楚,查个明白才是,你无凭无据的这样待妾身,咱们还是一家人吗?” 姜三夫人凝着她,神情冷漠:“问出来,我还怕丢了姜府的颜面!来人,将她给我关回去。” 姜府的人不敢不听姜三夫人的,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站在卢紫梦的身旁。 对卢紫梦也不敢真的动手,这姜府的大老虎与小老虎掐起来了,那是谁都不敢帮呐。 卢紫梦瞪着三夫人来了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非不分,由着外人冤我……” 姜三夫人微眯了眯眸子,朝众人道:“自今日起,姜卢氏不得出这间屋子,你们谁要是胆敢接近她私通消息,直接乱棍打死!” 卢紫梦险些吐血:“你!” 姜三夫人扫了眼身旁僵着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把她关进去,若是谁敢放她出来丢人现眼,与私通消息的一个下场。” 众人只得将卢紫梦拖进了里间,卢紫梦正欲出来,那大门砰的一声便关上了,接着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门窗被木板锁了。 她气得在屋子里头砸东西:“给我开门,开门!你这么做,你就不怕姜必武回来了,与你反目成仇吗?你什么都不问,不查,无凭无据的你这样冤枉我!” 姜三夫人站在门口,听着屋子里头摔得乒乒乓乓的声音,低斥道:“若是彻查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你丢得起这个人,姜家可丢不起!旁人是糊涂,我可不糊涂,之所以这般锁着你,不过是免得家丑外扬出去,无端遭人笑话!” 卢紫梦拍着门板,嗓音嘶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咱们才是一家啊,这都是郡主府的人想挑拨离间你不要上了她的当,她这个女人,居心叵测,向来巴不得我死,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姜三夫人与她隔着一扇门,沉声道:“上锁。” 她不听卢紫梦的任何解释,那些解释对于姜三夫人而言,就是一种掩饰! 卢紫梦瞬间慌了:“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姜府的人,你不可能这样对我,我是被陷害的,不信你可以问妈妈,妈妈可以为我做证,我什么都没做……” 姜三夫人微拧了拧眉,瞧着那使劲拍门的身影,沉声道:“此番若是姜必武能够平安回来,你还活着,到时候必将你休出姜府,你这般恶毒之人,也配当姜府的夫人?” “我是冤枉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卢紫梦不断的挣扎着,企图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姜三夫人亲自上了锁,钥匙也只得她手里有一把。 她靠近那门板,厌道:“你是不是冤枉,你心知肚明,卢紫梦,你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你,你犯下的丑事,如今还好意思在这儿喊冤?丢人!” 扔了话,姜三夫人转身便走了,留下卢紫梦靠着门板,陷入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中。 完了。 她的一切都完了…… 第3286章 夜半 姜三夫人收了钥匙,再三叮嘱了一遍就走了。 卢紫梦在屋子里将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如今这屋子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妈妈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就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等死了吗? 姜必武当真得胜归来,这些事情闹了出去,哪里还有她活命的机会? 她必须要想法子逃出去才行。 卢紫梦环视屋内,屋内能砸的都砸了,地上是一片碎瓷玉器,她在屋子里头转了一圈,所有的门窗都已经被封死,屋子外边也站了好些人,这样的布置几乎毫无破绽,她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寒冽的冬日冷风呼呼的刮,未曾合严实的窗棂细缝间,有风雪扎了进来,冻得卢紫梦瑟瑟发抖,她拍了拍门,朝门外的道:“这天寒地冻的,三婶娘也只说不许放我出去,难不成你们要冻死我吗?” 守在门口的守卫有些犹豫:“这……” 卢紫梦朝着那门踹了两脚,气道:“你们睁大了眼睛瞧清楚,在这儿我才是夫人!去,给我弄盆碳过来。” 守卫无奈,只得去取东西。 卢紫梦在屋子里打着转,她不知道姜三夫人是不是知道了她和夜志宇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不该是这个态度,若是不知道,也不会将她给锁起来了。 如今卢紫梦心慌意乱,寒冷的冬日里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 她必须要逃,在姜必武没有回来之前,在所有的事情还未暴发之前! 没过一会儿,妈妈便端了碳盆过来,从那屋子的小口子递了过去。 妈妈抹了抹泪眼,朝守卫点了点头,守卫打量着四周给妈妈望风。 妈妈这才开口:“夫人,这是碳盆,还有在屋子里要用的衣物,还带了些吃的……” 卢紫梦也顾不得形象了,她抓着妈妈递碗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妈妈,妈妈,我是你打小看到大的,你一定要救我,千万要救救我。你帮我想想法子,我不想死在这儿……” 妈妈扫了眼四周,见无人,这才低声道:“有个丫鬟找着了我,说是让你夜半到窗口等着,自有人会救你出去。” 卢紫梦一颗心忽的就落了地,抹了抹眼泪笑了:“我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的,他还是有情有义的,我就知道。” 妈妈叹了叹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错再错,最后步步皆错,如何不教人心伤无奈。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妈妈艰难的起身,她已经上了些岁数了,虽说身子骨还硬朗,可是如今见卢紫梦这般来来回回的折腾,人也已经被折腾得不行了。 卢紫梦没有在意那在雪地上蹒跚行步的妈妈,她将饭食一一端上桌子,心情极佳。 夜志宇的心里是有她的,否则也不会这样上心。 卢紫梦换了新的衣袍,坐在软塌上,手里还捏着一燕窝粥,好不惬意。 再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这儿,或许更美一些的,她可以换个身份,呆在夜志宇的身旁呢? 卢紫梦越想越觉得美滋滋,靠着软塌越发慵懒起来。 碳盆里的火映得卢紫梦面色泛红,自由与爱情仿佛已经在向她招手,她只需要轻轻的往前走一步,这些好像就已经唾手可得了似的。 至于姜三夫人那个可怕的女人,竟连夜志宇也要让三分,卢紫梦对姜三夫人都已经生出了阴影。 那个女人的眼睛太毒了,她不过与夜志宇对视了几眼,就被姜三夫人看出了些什么端倪! 可充满爱意的眼神,又如何能藏的住呢! 夜色渐凉,姜三夫人忙了一整日府里的琐碎事情,好不容易才得了空歇息片刻。 她细细想了想,总觉得夜志宇要来带卢紫梦的事情太过蹊跷。 按理说,那卢紫梦一个深院妇人,少有外出,即便认识也不应该熟悉。 可夜志宇要带她走的时候,她那眼神,那动作,恨不能立马多生两条腿出来跟着走了。 表面上虽说是碍于查案旨意,可是背地里,卢紫梦也是真的愿意跟夜志宇走。 夜志宇是什么人,朝堂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再者,看那二人对视的眼神,姜三夫人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不大对劲。 卢紫梦毒杀红杏的孩子是一码事,她与夜志宇……到底是什么联系? 正思量着,丫鬟打外边进来,恭敬道:“三夫人,夫人那边吵吵着要个碳盆。” 姜三夫人摆了摆手:“吃穿用度不必短了她的,一切等姜必武回来了再行决断。她若是要闹,要砸,也由着她去,把人给我看好了。” 丫鬟这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姜三夫人这才朝身旁的人道:“我总觉得夜志宇这个人,有问题,你去盯着他,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通知我。” 待人都安排妥当了,姜三夫人也准备睡了,一旁的贴身丫鬟温声道:“时辰也不早了,您忙了一天也该歇会了。” 姜三夫人揉了揉手腕:“无妨,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在背后怂恿挑拨离间。” 丫鬟狐疑道:“您的意思是?” 姜三夫人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回手中的帐册里:“灯暗了,再点两盏。” 丫鬟复又添了两盏灯过来,整个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许多,姜三夫人瞧着手中的帐册,这些都是姜必武府里的,她既要替姜家管理此事,姜府内务种种也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合了一本帐册冷笑:“这帐目倒是做得漂亮,具体花到哪里去了,也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丫鬟接过那帐册搁在另一处:“三夫人,咱们左不过就是帮着打理一二罢了,到时候大人凯旋,这些都是要给他的,您何故这般尽心尽力的。” 姜三夫人扫了她两眼:“出去。” 丫鬟有些懵,见姜三夫人神色严肃,咬了咬牙,退了出去。 管家见了她那表情,直皱眉:“你这是挨骂了?” 丫鬟垂眸,摇了摇头,管家笑道:“这姜三夫人虽说性子暴了些,可是办事却向来有规有矩的,日后注意着些,多做事,少说话就是了。” 第3287章 查案 丫鬟瞧着屋子里还坐在桌案前查帐的姜三夫人:“奴婢原也从旁人那儿听说过姜三夫人,今日一见不曾想是个如此雷厉风行的主。” “知道就好,今日那阵仗,一个是镇国公,一边是六王府的世子爷,哪一个都不敢得罪,结果还不是谁也没有讨到好?赶紧忙去吧。” 管家在这府里的日子是最长的,姜三夫人的那些事若是拿出来讲,那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 丫鬟抹了抹眼睛,又进了屋。 姜三夫人手里的帐册看得差不多了,外出跟踪夜志宇的人回来了,姜三夫人扫了她两眼,微微拧眉。 她忙道:“奴婢看茶凉了……” 姜三夫人的贴身师从接了那茶盘:“这儿我伺候着,下去吧。” 丫鬟将东西交上去就走了,姜三夫人搁了笔:“让你跟踪夜志宇,你怎么这一小会的功夫就回来了。” “主子,属下原本是一路跟踪的,可谁知那夜志宇准备动姜府。” 姜三夫人手里拿了个汤婆子暖手,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早有预料。 “既然他想当螳螂捕蝉,那咱们就当那只黄雀,你继续跟着,切记不要暴露了。” “主子,咱们不采取行动?”由着别人这么折腾姜府,折腾的差不多了再来个黄雀在后?这是什么道理。 姜三夫人拔弄着汤婆子上绑的一个流苏,淡道:“藏得深些,别让人发现了。” 那人得了令便退了下去。 姜三夫人起身,推开深色的窗棂,窗外的几枝梅花便拥挤着进了屋,一室的清冽。 姜三夫人弹了弹衣袍,冰冷的风雪在外头下个没完没了,她贴身的师从取了件披风给她披上,无奈道:“夫人,姜府的事情固然要管,但也要仔细自个的身子。” 姜三夫人摘了一朵梅花放在手里赏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姜府,就不能散。” 师从叹了叹气,默默将碳盆里的碳复又添了些。 夜色长如流水,更漏一滴滴滴到天明。 天明时分倒是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子,晴空万里,冰雪滴落的声音组成了京都城独有的一道风景。 徐若瑾心里放不下红杏,所以早早就醒了。 悠悠早已经穿着完毕,站在徐若瑾跟前笑盈盈道:“娘亲,咱们去看阿离吧,昨儿个阿离醒了一会儿呢。” 梁霄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如今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的,偏偏事事不如他意! 他的手在被子下将徐若瑾的腰扣得严实,低声道:“你可说过要陪我晚起的。” 悠悠站在床边捂着脸笑:“爹爹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赖床。羞羞羞。” 银花打外头进来,见了悠悠哭笑不得:“小姐,可让奴婢好找。” 悠悠扯着被子的一角,嘟着嘴:“娘亲,快起来,咱们去看阿离了。” 银花忙将她这拽被子的手抽了回来,低声道:“小姐,一会儿用了膳奴婢带你去,咱们还是先出去用早膳吧,你看好不好?” 悠悠瞧着徐若瑾:“娘亲,你什么时候起床?” 徐若瑾在被子下被梁霄扣着动弹不得,只得道:“一会儿就起了,你先去用膳。” 悠悠这才跟着银花走了出去。 银花欲言又止了两次,最后实在没忍住,朝悠悠道:“小姐,以后可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进郡主的房间。” 悠悠眨了眨眼:“为什么?” “这……这个突然充进去,不礼貌嘛。”银花完美的找了借口。 而屋子里面,梁霄将徐若瑾整个人抱在怀里,嗓音低沉而慵懒:“媳妇,这大清早的,陪我多睡会。”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记得你先前每日练剑的时辰可比现在早多了。” 梁霄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耍赖:“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不也是练了剑又回来陪你睡?嗯?” 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心口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这样一个炙热而充满怜惜的怀抱,让人很有安全感。 “红杏那边……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梁霄剑眉轻拧:“我现在连个红杏也比不过了?” 看他吃味的样子,徐若瑾也是无奈:“阿离那孩子,如今身子才刚刚开始好转了些,红杏遇了那些事,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受不了了,而且你是没有看见她跟我说话的那个样子,就像无牵无挂了一样。” 梁霄见徐若瑾一脸严肃,也就不开玩笑了,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不是已经派人去照看了吗?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若瑾起身穿衣,那优雅而温婉的动作,看得梁霄有些无奈:“你穿快些,别着凉了。” 徐若瑾不明就理,还在说着她自己的想法:“若是一个人真的要寻了短见去,就是一百个人看着,也是无济于事,我得去看看才行。” 梁霄见她起了,也无意恋床了,匆匆跟着起了身,徐若瑾衣着完毕回头一看,就看见那梁霄和她穿着款式相近的衣袍,顿时哭笑不得,传闻中的情侣妆呐! “你这衣服什么时候做的?”徐若瑾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梁霄挑了挑眉,一副求表扬的架势:“早先就做了,只是如今才有机会穿。可喜欢?” 徐若瑾瞧着巨大铜镜里边并立而站的两个人,梁霄伸了手过来,与她十指紧扣,嗓音有些低哑:“真好。” 徐若瑾眼眶有些发红。 梁霄笑道:“我好像已经能够看见几十年之后的我们是什么样子了,也该是现在这样,不对,应该比现在更好。” 徐若瑾的手被他紧紧抓在手里,她点了点头,笑如春风十里。 正在这时,那门被轻轻敲了敲,悠悠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娘亲,悠悠都用完膳了,什么时候去看阿离呀。” 梁霄忍不住扶额:“把悠悠送到云贵妃那里去,让她和夜擎青梅竹马好好了培养感情如何?” 徐若瑾刚才还是满当当的感动,一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形:“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见徐若瑾变了脸色,梁霄心虚的辩解:“我的意思是说,你看咱们两天天在一块儿,悠悠也没个同年纪的陪着玩,若是能进宫陪夜擎玩,倒也是一件好事不是。” 第3288章 小醋 徐若瑾叹了叹气,有些无奈:“我知道悠悠终有一日是会嫁出去的,她属于我们的也不过就是这十几年,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咱们的孩子,如今她还小,皇宫那种地方对于悠悠而言到底还是太危险了。” 梁霄将人揽在怀里,低声道:“好啦,我知道了。” 徐若瑾也知道,梁霄就是心里不平衡,每次他与徐若瑾独处的时候,身边总会跟个小棉袄,阻隔他二人的距离。 镇国公爷,憋屈啊! 也就是憋屈憋屈罢了,若是真让他这么早早的将自家女儿送到云贵妃那儿去,只怕又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不放心了。 在梁霄的认知里,媳妇第一,孩子第二。 欺负他孩子,他可以教孩子如何反击回去,欺负他媳妇,不管男女老少,梁霄必定在第一时间就去维护了。 徐若瑾瞧他那憋屈的小模样,朝梁霄笑道:“今日早膳可煮了你最爱吃的。”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直皱眉:“让你衣服穿快些,你瞧你这手冻的,我给你暖暖。” 他握着徐若瑾的手就直接塞到了肚子上,那炙热的温度撞上了徐若瑾冰冷的手,梁霄却只是满眼怜惜的瞧着她,那样的目光,很容易让一个人沦陷进去。 尽管这样的目光每日都存在,可是徐若瑾还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悠悠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娘亲……” 徐若瑾猛的将手抽了出来,又觉尴尬,只得作势替梁霄整理衣袍:“悠悠,你去将那守菩萨蛮背了。” “娘亲,不是说用过膳就去看阿离吗?”小姑娘家,对于你说过的任何一个承诺,她总是会记得格外清楚,徐若瑾都险些忘记了。 “是了,亏得悠悠提醒娘亲,走咱们用了膳就过去。” 梁霄瞧着这母女俩,心房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暖意,如同今日的天气一般,晴空万里。 一家三口到了膳厅,悠悠已经吃过了,就坐在那儿,拿了勺子给徐若瑾盛菜:“娘亲,这个蛋羹好好吃哦。还有那个……” 徐若瑾瞧着她将那蛋羹盛过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伸了碗过去。 银花见徐若瑾没有说什么,反而配合着悠悠,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按理,这深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的吃穿用度一律该是有讲究的,布菜这样的事情,多是由奴才去做,如今悠悠顶替了这么个位置。 好在徐若瑾是个随性洒脱的性子,不喜欢那些个繁琐的繁文缛节,所以府里的一应礼制全部都是从简。 银花是担心,这孩子将来可是要成为皇妃的,搞不好将来还能成为皇后,到那个时候,再像现在这样,只怕要惹人笑话。 用了膳,悠悠还在念着她的蛋羹呢:“娘亲可不可以给阿离带?” 徐若瑾笑道:“一会让银花蒸了给阿离他们再送就是了,咱们先过去。” 正往小院的方向走呢,那边有人匆匆过来传话:“郡主,宫里来了旨意,让国公爷与郡主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 悠悠有些失望:“娘亲,咱们是不是不能去看阿离了?” 银花安抚道:“虽不能去看阿离,可以去看小殿下不是?” 徐若瑾朝银花叮嘱道:“你派几个人去红杏那儿照看着,我去宫里一趟。” 银花吩咐了随行的两个人去看红杏。 待三人到郡主府门口的时候就见梁霄已经坐在马车里,笑盈盈的瞧着徐若瑾,眼底流淌着满当当的暖意。 徐若瑾上了马车,梁霄便将她拉到身旁坐着,握着她的手替她暖着。 悠悠仿佛一个多余的存在,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瞧着,默了好一会儿,朝银花道:“爹爹为什么眼里只有娘亲?” 银花见那二人你浓我浓的,也觉得扎眼:“因为悠悠小姐也会如郡主那样,被人呵护的。” 悠悠侧头想了想,笑盈盈道:“悠悠还是喜欢看娘亲和爹爹在一起。” 马车一路朝着皇宫奔驰,暖暖的阳光落在马车上,疾驰的马车车顶抖落了累积了一整夜的雪。 路过的长街官道两旁冰柱子折射出的光五彩斑斓,徐若瑾见悠悠坐在马车的车门边,朝她招了招手。 “悠悠,怎么坐在那儿?” 悠悠手里头拿了一只她最喜欢的木鸟,瞧着徐若瑾直摇头:“悠悠才不当小蜡烛。” 梁霄不由失笑:“怎么是个小蜡烛?我还以为是个小辣椒。” 悠悠挪到梁霄的身旁,缠着他问:“爹爹,咱们什么时候骑马射箭?悠悠好久都没有玩过了。” 徐若瑾将汤婆子递给悠悠,温声道:“如今外头冰天雪地的,别到时候冻着了,再说,你现在才多大,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天气回暖些,你再去骑马射箭,你看好不好?” 梁霄挑了挑眉:“你娘说的对。” 悠悠撇了撇嘴:“爹爹,你能不能拿出一点男儿的气概出来,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霄眉笑盈盈道:“男子气概那是用来保护家人的,可不是用来对与你娘亲针锋相对的,再说了,没你娘亲哪儿来的你?就是你娘亲要我的命,那我也二话不说,必将我的命给她。” 徐若瑾听着心是暖的,只是这么教育孩子,真的好吗? “悠悠,凡事皆要有一个理字……” 悠悠哼哼了两句:“娘亲对爹爹才没用过这个理字呢,爹爹不也什么都依着你嘛。”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悠悠,爹爹也希望此后有一个人能如爹爹对你娘亲一样的待你,视你如命,明白吗?” 悠悠哼哼道:“我才不要,我要永远跟娘亲在一起。” 夫妻二人哭笑不得,如今是这么个说法,将来再大些,可就不是喽。 留女留女,只怕留来留去留成仇呢。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朝悠悠道:“可要记得你这话,将来若是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就回来告诉爹爹,爹爹替你去揍他,大不了咱们一家人去望云山隐居。” 徐若瑾将手抽了出来:“瞎说什么呢?现在两个孩子才多大。” 第3289章 进宫 梁霄摸了摸鼻子,一只东北大老虎,瞬间化作小奶猫。 “我这不是怕女儿被欺负吗?你先前不是还说一切从娃娃抓起吗?打小让她习武学箭的,将来我看哪个人能欺负得了她,这欺负不赢的时候,不是背后还有我吗。” 徐若瑾挑了挑眉:“你这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打哪学来的?” 梁霄神秘一笑:“近来下属呈了一本书上来,说那书过于荒唐,于是我顺手看了两篇,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梁霄倒了盏茶递给徐若瑾,徐若瑾狐疑道:“你们这禁书的频率也太高了。” 悠悠嘟着嘴,小声道:“上次悠悠的小画本都还没看完呢。” 梁霄也有些头疼:“如今京中正是忙碌的时候,我先前那个下属被指派去做了监察御史,如今闲着没事干,上边也下了意思,但凡引起不正之风的书籍,一律要禁,前几日下朝碰了个面,他还在朝我抱怨。” 徐若瑾狐疑道:“这本被禁的叫什么名字?” 梁霄眸光微亮:“女儿当自强。” “……”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也难怪这样的书会被禁了。 悠悠还小,不大明白,她平日里看的都是带画的,至于学会的那些个字,那小画本子里也不过寥寥几句。 悠悠有时候有些不识得的只能偷偷抄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去问府中的人,所以府中的人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觉得悠悠是个勤奋学习的好孩子,而只有照顾她的乳娘与银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孩子好学,无论是哪方面的,银花觉得其实也挺好的,所以也就帮着悠悠一块儿瞒着了。 不曾想有一日竟被徐若瑾与梁霄给瞧见了,没过多久,那小画本竟被禁了。 先前银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如今这么旁听着,心里瞬间就清楚了。 合着是让他那下属兼如今的监察御史去干的好事儿? 梁霄见这一车的人是无语的无语,沉默的沉默,不由失笑:“我倒是觉得,这女儿当自强一书写得甚好,回头让悠悠拿去读一读,抄一抄。”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你那致力于让悠悠骑马射箭斗流氓的套路,就是从那书上学来的?” 梁霄摸了摸鼻子:“倒不全是。”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穿过了长长的宫道,徐若瑾朝他道:“我希望悠悠能有自保之力,但是也不能主动去欺负别人。” 梁霄笑盈盈的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你放心,悠悠这孩子有自己的主见。” 悠悠在一旁连连点头:“娘亲放心,悠悠不欺负别人。” 徐若瑾替她理了理发,温声道:“悠悠如今也近四岁了,该请位先生了。” 悠悠揪着徐若瑾的衣袍,小声道:“娘亲,悠悠还小,有爹爹和娘亲教就可以了,先生都好凶。” 徐若瑾见要到了,替她将衣袍拢了拢:“先生是传援知识的,学生要尊师敬长才对,自古严师出高徒。” 悠悠望向梁霄,梁霄咳了两声,见徐若瑾也瞧着他,便道:“你娘说的对,到时候咱们必定给你找个德高望重的先生来教你。” 悠悠默了一会儿,梁霄又道:“先生教你文学,我就教你习武,你看可好?” 悠悠这才高兴了:“爹爹,咱们什么时候去骑大马?” 梁霄想起徐若瑾先前说的,便道:“待春天来的时候。” “那给悠悠请先生,也要春天来的时候再请吗?” 梁霄瞧着她挑了挑眉:“那要看什么时候找到那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了。” 外边传来太监的声音,梁霄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温声道:“爹爹要去与皇上商议一些事情,悠悠陪着你娘亲,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娘亲。” 徐若瑾替他理了理衣襟,哭笑不得:“说得好像我很容易让人欺负似的,再说了,我是去看云秀的,你快去吧。” 梁霄忽的捂住了悠悠的眼睛,在徐若瑾的脸上亲了一记,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楚云秀早知道她要来,于是便早早派了人在马车边候着了。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告诉她:“咱们要去见擎儿,悠悠,你比擎儿要大上一点点,可不能再同擎儿打架了。” 悠悠瞧着徐若瑾微微皱眉:“娘亲,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徐若瑾温声道:“娘亲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擎儿还小,你如今是习武之人了,但擎儿还不是,娘亲是担心你和擎儿,无论一不小心伤着了哪一个,娘亲都是会心疼的。” 悠悠同徐若瑾下了马车,上了云贵妃派来的马车:“娘亲,悠悠会小心的,悠悠要保护大家。” 一旁的叶荷听着这话,朝徐若瑾笑道:“小殿下原也是想习武,奈何身子先天有些弱,如今还在补着,想来再大些也就好了。” 徐若瑾笑道:“左不过是沐阮一句玩笑话,擎儿如今才多大,你出来迎我,她身边可有人照看着?” 叶荷点了点头,笑道:“先前个宫女,名唤青争,倒是个有眼识又忠心的,先前在良妃那儿病得厉害,娘娘将人接到了宫里请了御医瞧着,硬生生将人给救活过来了。” 徐若瑾隐约里倒也听过那个小宫女的事儿,是个顶机灵的又聪慧的:“你又怎知不是良妃使了一出苦肉计派过来的? 约是因为云贵妃对徐若瑾极信任的缘故,所以叶荷也是极信任的: “先前娘娘回楚府时,便是青争跟着,那份名单也是青争列出来的,良妃不知哪里得了消息,让她将那名单交出来,她始终不曾透露半个字,加上这些日子对娘娘伺候得也是尽心尽力的,奴婢瞧着,倒也是个可信的。” 徐若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最怕使的是一出苦肉计,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连你都看不出端倪来,要么就是她藏的太深,要么……。” 叶荷温声道:“奴婢原也注意了她许久。” 悠悠揪着徐若瑾的衣袖子,一只半推着窗瞧着外边:“娘亲,还要多久啊?这条路不是以前那条了?” 悠悠来的次数多了,如今宫里这曲曲折折的宫道她竟也熟识了。 第3290章 来信 叶荷不由叹道:“小姐真是好记性,那新殿已经修膳的差不多了,先前郡主说想去看看,所以娘娘这会儿正在新殿等着呢。” 这边马车一路朝着先皇后的宫殿行去,那一头梁霄也已经到了议政殿了。 议政殿内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让夜微言很是恼火。 折子尽数砸到了地上,陈公公正与一众太监宫女跪在地上捡折子,见梁霄来了,夜微言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你来了,坐。” 夜微言来到隔壁的书房拂衣坐下,梁霄也跟了进去,谢了恩坐了下来。 夜微言没说,梁霄也不问,只瞧着那棋盘,眸色讳莫如深,这盘棋应该是严弘文那个臭棋褛子留下来的,也只有他能将那些古典的残棋棋局往这棋面上来搬,完全不知变通。 夜微言见他不说话,只得先开了口:“兆国那边来信了。” 梁霄扬了扬眉,其实兆国那家伙给他媳妇早就写了好几次信了,每次看到那信,梁霄都是吃醋的。 就算他媳妇对那虞尚云没意思,但是别人惦记着他媳妇,那也不行。 见梁霄无甚表示,夜微言心里打起了小鼓,又道:“信中所言透露出朝霞公主就在兆国,依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才好?” 梁霄捏着棋子轻敲着棋台,淡道:“一切但凭圣意。” 夜微言见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棘手:“此此棘手的很,朕此番请你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田公公端了茶盏近前来,梁霄扫了眼那茶,漫不经心道:“田公公跟在皇上身旁多年,不知此事田公公有可看法?” 田公公早先就知道皇上是因着这个事发的脾气了,如今这样的关头,田公公惶恐道:“国公爷说笑了,这等大事,您可不要问咱家,咱家哪里知晓这此个大事?” 梁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淡道:“一切凭皇上圣意就是,臣不过一介臣子,所遵从的,还是皇上的旨意。” 夜微言一张脸沉了沉,若是真的遵从他的旨意,只怕梁霄早就到七离去了,哪里还会这么舒坦的日子过? 七离那地方可没有媳妇儿孩子热坑头。 梁霄这个球踢得好,夜微言无奈道:“朕怎么觉得,自从你打七离回来之后对这朝政之事越来越不上心了?” 他真是不知道该急还是该气,或者该松一口气? 这种功高震主的人,突然就什么都不理会了,一天天的不是媳妇儿就是孩子,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梁霄扫了眼窗棂,透过薄如蝉翼般的窗纱,瞧见外头的寒梅凌寒而开,一派冬意融融。 “皇上多虑了,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夜微言头疼不已:“此事,朕也十分为难呐,难道爱卿不应替朕排解一二吗?” 梁霄收了棋子,朝夜微言道:“一切但凭圣意,皇上以为应当如何,便如何。” 夜微言叹了叹气:“罢了罢了,朕算是知道了,如今你是一门心思的想呆在媳妇儿孩子身边了。” 提起徐若瑾梁霄这才渐渐有了笑意:“皇上若无旨意吩咐,臣得去照顾媳妇了。” 夜微言哭笑不得:“你媳妇都多大了!” 梁霄眸底透出几分暖意,朝夜微言道:“即便她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在臣的心目中,她还是那个需要被臣照顾的姑娘,再说了,这宫里处处危机四伏的,若是她受了委屈去,臣也是要心疼的。” 夜微言忍不住扶额:“你放心就是了,她在贵妃那里,谁能欺负了瑜郡主去?朕可好不容易才抽了些空闲,坐下,陪朕下两盘。” 夜微言低头一看,这盘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输了。 梁霄只得拂衣坐下,又朝田公公道:“近来天气冷得厉害,她出门穿的原也不多,劳烦您派人去看看,她若是在殿外,叮嘱她将披风穿上。” 田公公笑道:“国公爷放心,瑜郡主在云贵妃那儿好着呢,云贵妃原就是个心细的主,必能照顾妥当。” 夜微言扫了眼田公公,朝他道:“既然镇国公不放心,你派人去看看就是了。” 田公公忙应下,夜微言又道:“朕记得前些日子御厨研了几味点心,你也一并派人送过去。” 田公公这才领了旨意匆匆退了下去。 梁霄这才在棋盘边坐下:“谢皇上。” 夜微言捏着棋子,瞧着棋盘,半响才落了子:“你这般将妻女暴露于众人眼前,就不怕她们成为你的软肋?” 梁霄念及那日在市集上时,有人对贤妃进行的暗杀,眉宇微拧了拧,默了一会儿又道:“臣相信她是臣的铠甲,而不是软肋。” 二人落子你来我往,速度由慢转快,后又由快转慢,你来我往里攻营夺寨,只是那个痛下杀手的却不是梁霄,而是夜微言。 梁霄是处处敬让,处处避让,躲得是不紧不慢的,每次都险差了一点。 夜微言落了子,朝梁霄道:“爱卿还打算避到什么时候?” 梁霄懒洋洋的落了子,温声道:“臣不敢赢,也不想输。”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疑就是赢了。 夜微言顿时被气得不轻,转念一想,却也欣赏梁霄的这份耿直,不由道:“你得亏是朕的臣子,若是换了其他人做皇上,只怕你脑袋早就在城门口挂成骨头了。” 梁霄挑了挑眉:“臣是皇上的臣子,自知皇上乃是明君。” 这话倒还受用,夜微言一挥手将棋盘打乱了,再道:“再来一盘。” 心里却在琢磨着,那朝霞公主一事,梁霄这样的态度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这二人在御书房里下着棋,折子一封一封的递进来,可偏偏谁也不敢轻易去打扰那下棋的二人。 那头徐若瑾绕了好大一个圈才去了新殿,用叶荷的话来解释就是,之所以绕这样远,也是考虑到若是万一有刺客进了宫里,在去帝后的宫殿的路上就会被发现。 毕竟皇宫戒备森严。 徐若瑾牵着悠悠下了马车,瞧着修膳得恢弘一新的殿宇,精致的雕花与那楼台水谢相映成辉,楼台水谢,无一不美,这一路进殿,让人不由生出一股庄严来,不敢有半分亵渎。 第3291章 新殿 悠悠瞧着四周的布置,不由发出惊叹:“娘亲,这儿好漂亮啊,真的是擎儿以后往的地方吗?” 叶荷笑道:“小县主可喜欢?” 悠悠点了点头:“喜欢,不过悠悠最喜欢的,还是有娘亲的地方。” 行经的宫女纷纷向徐若瑾见礼,一路穿进回廊去了内殿,内殿已经修膳了大半了,楚云秀见了她们便迎了上来。 她近前握着徐若瑾的手,温声道:“你这手怎么这么冷,如今入了冬了,这风刮得跟针似的,你还穿的这么少,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徐若瑾接了楚云秀递来的汤婆子,笑道:“不冷,只是手有些凉,这新殿修膳得比先前可要更加恢宏了,我看这意思,怕是有意要给你执掌六宫的大权了。” 这样的权力只有皇后才有,虽然说楚云秀如今只是贵妃,但是如今皇后不在,贵妃是整个皇宫里妃位最高的了。 让楚云秀住进这样的宫殿里来,修膳的可比先皇后在时还要华丽,如果夜微言打的不是这个主意,徐若瑾是万万不信的。 难不成到时候封后了,让楚云秀重新再挪宫殿不成?这于情于理也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再者,这帝后的宫殿是整个皇宫的中心,离的也是最近的。 楚云秀提及这后宫之事,也是满腹的惆怅:“你知道的,我不想当皇后,可是擎儿他如今还小,如今既将他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上来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尽最大的能力与本事来保全他,给他一个更好的未来,悠悠这孩子,将来又是擎儿的主妻,将来……总归也是要早早做打算的。” 徐若瑾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经楚云秀这么一提,整个人瞬间便觉清晰了不少。 “悠悠这个性子……” 二人看了眼正在与擎儿玩雪的悠悠,但见悠悠将一把雪递给擎儿,嘴里还在一本正经的喃喃:“娘亲说了,冬日的初雪是可以治咳嗽的,你尝尝。” 擎儿张开嘴去接悠悠递过去的雪,一旁的乳娘急得不行,碍于先前楚云秀说了,无论悠悠如何对擎儿都不要去管,所以硬是憋着什么也没敢说,瞧见那二位主望过来的视线,是无奈又头疼。 徐若瑾正要去拦悠悠,却被楚云秀给拉住了,她朝徐若瑾温声道:“悠悠也是一片好意,近来擎儿确是得了风寒,这几日还在咳嗽呢。这初雪说不定是真的有用呢。” 徐若瑾有些担忧:“那确是沐阮说的,只是擎儿那孩子如今还小。” 楚云秀笑道:“不妨事,难得悠悠过来一趟,前些日子,瞧着他总病怏怏的,如今一见悠悠,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一个宫女近前去,朝悠悠道:“奴婢这儿有两副手套,戴了这个玩雪,既不冷,又好玩,这可是用小兔子的毛发做的,极其软和,若是戴在手上,还可以瞧见,这个手套像个小兔子似的。” 那白色的绒毛手套戴在手里,瞧着当真像极了那么回事,悠悠喜欢得很,一人戴了一对,在雪地里玩得起劲。 徐若瑾瞧着那宫女,有些眼熟:“这宫女是?” 楚云秀温声道:“这是青争。近来在我身边伺候着。” 徐若瑾瞧着那神色冷清的宫女,她说话时,脸上也不见半分表情,不知是个面瘫,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以此来掩盖一些旁的什么情绪:“无论是谁,都不可全信。你在这宫里,更是要步步为营。” 楚云秀笑道:“不妨事,我原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着,见不得人的,只要她不伤害擎儿,我倒也容得下她。” 徐若瑾有些忧心:“怕的不正是这个。” 楚云秀叹了叹气:“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往上走了,我算是回不了头了。” 徐若瑾拉着她在椅前坐下,温声道:“你的忧心我可以理解,但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如你所说的,你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但是你放心,一切还有我呢,我必会想法子保全你们母子。” 楚云秀捏着帕子心慌得厉害:“往后我若是当真当了皇后了,到时候若是朝中有了什么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你我的关系,会越来越远。” 徐若瑾的眼神变得有些朦胧:“这一切,原也要看皇上的意思,若是他当真信任梁家,便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若是不信任了……不过你放心,无论往后的日子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断了你我之间的情谊,一码是一码。至于旁的,咱们也终究是无能为力了。” 楚云秀瞧着正玩得开心的两个孩子,心里五味陈杂,未来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陈公公打外头进来,见了二人,便进来请了安。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瑜郡主。” 徐若瑾看了眼身后,只站了几个端了东西的人,更远处,空空如也,不免有些失落:“可是有什么话让你传来?” 陈公公朝徐若瑾笑道:“回郡主话,这是镇国公吩咐的奴才送来的,道是近来天冷了,郡主出门时衣衫单薄,让郡主记得穿上。” 楚云秀瞧着眸底竟有些羡慕:“国公爷与你的感情倒是令人生羡。” 陈公公笑道:“贵妃娘娘,这是御厨新研做的小点心,皇上说,贵妃娘娘应该是喜欢这口味的,所以吩咐奴才送了过来。” 楚云秀瞧着那些点心,心里竟有些暖:“替本宫多谢皇上。” 陈公公连连点头,笑意渐浓:“皇上可说了,若是贵妃娘娘说谢,不妨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再亲自谢恩。。” 楚云秀面色微红,徐若瑾眸底也透着几分笑意,送走了陈公公,徐若瑾挑了挑眉:“如今见你渐渐好起来,我也就放心了。” 楚云秀抱着汤婆子,轻叹:“如今虽是好的,可是却不知这样的好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在这宫里的女人,恩宠荣辱,也不过是转瞬的事情。” 徐若瑾嗔道:“不管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眼下才是最要紧的,你不要太在意过去或者未来,要记得,没有什么比当下最重要的了,若是没有当下,又哪里来的未来?若是当下不好,那么它也就成了过去的那些不好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徐若瑾温声道:“我记下了。” 第3292章 争锋 徐若瑾起身,朝那正在雪地里堆雪人的两个孩子笑道:“悠悠,快带擎儿过来吃些小点心。” 悠悠拍了拍身上的雪,将地上的擎儿拉了起来,对他道:“你放心,我比你大,日后定会保护你。” 擎儿跟在悠悠的身后,手被悠悠牵着,眸底绽出的光,如夜微言第一次看见楚云秀的时候,那是打心底里生出来的欢喜。 只是,夜微言的那份喜欢持续的时候短得可怜,而如今,到了夜擎的身上,又能持续多久呢? 待到了亭子里时,近三岁的擎儿拉着悠悠问:“你喜欢吃什么?” 悠悠挑了个栗子味的糕点,擎儿便将那栗子味的糕点全给了悠悠:“都给你,我宫里还有好些玩具呢,你喜欢就都拿走。” 悠悠笑盈盈道:“你快快长大,娘亲说了,待你长大了,咱们就可以一起去宫外玩啦。” 瞧着这两个小孩子的话,两个大人不禁失笑。 擎儿却很认真的点了头,将悠悠的话一点点悉数听了进去。 如今的擎儿已经近三岁了,智商高得惊人,只是楚云秀一直跟擎儿说过,让他低调,不要张扬。 所以擎儿即便有三岁赋诗的本事,也只是在房间里偷偷的感概一二,并不会当着大众的面儿传扬出去。 擎儿小心翼翼的将玉佩又取了出来,递给悠悠:“这个赠你。” 悠悠眨了眨眼望向徐若瑾:“娘亲……” 徐若瑾瞧着悠悠,笑问:“悠悠喜欢吗?” 悠悠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不能卖,又不能带,悠悠不想要。” 擎儿忙道:“随便戴。” 悠悠摇了摇头:“我手里好多这样的玉佩,娘亲说了,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擎儿急了,拉过悠悠的手就要塞给她,悠悠硬是不收,顿时气氛有些紧张。 徐若瑾正要出面,楚云秀拉着她,温声道:“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徐若瑾哭笑不得:“一个刚三岁多的孩子,一个四岁不到的……” 这两个孩子眼看就打起来了,悠悠的手扬到半空又停了,瞧着擎儿眨了眨眼:“你怎么不躲。” 擎儿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玉佩递给她:“母妃说了,打女人的都不是男人,躲女人的也不是男人。” 悠悠接了他的玉佩,一本正经道:“我刚才,也就是吓唬你……”她娘亲说的话,她才没忘呢。 擎儿见她收了玉佩,松了一口气,朝她道:“我带你去瞧我的玩具。” 楚云秀瞧着这两个孩子手牵手的往外走,便朝徐若瑾道:“咱们也回宫吧,这新殿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想来,近新年的时候就可以搬进来了。” 徐若瑾笑道:“到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来贺你乔迁之喜。” 楚云秀不由失笑:“好。” 一行人朝着楚云秀的行宫走去,因着隔得远,所以还要坐仪仗回去。 巧的是回去的路上就碰着了良妃的采仗,按理说,这采仗见了仪仗是要退位避让的,可良妃偏偏不让。 她摸着自个的肚子,睨着比她的采仗还要高上一些的楚云秀,嗔道:“贵妃姐姐,倒是巧,姐姐这是去看新殿了?那新殿的布置姐姐可喜欢,好些还是臣妾想出来的点子呢,务必要让姐姐住得舒适才是。” 楚云秀瞧着她那大大的肚子,淡道:“是吗?可本宫怎么听说,那些设计与点子,是皇上想出来的?你不过一个妃子,连皇上的功劳也要夺了去?这胆子,倒着实不小。” 良妃脸色微白,瞪了眼站在楚云秀那仪仗旁的青争,忽的又笑了:“贵妃娘娘当真是好气性,一个诸事背主的宫女,也不知贵妃姐姐是怎么想的,竟跟捡了个宝似的。” 那日夜微言在良妃那儿用膳,工部的人急匆匆的近前来说是有急事,原是设计出了些问题,夜微言便顺势与那工部的探讨了一二,良妃便也‘好心’的出了些主意。 只是那些主意后来都没有用得上,这件事儿也被青争看在了眼里。 楚云秀理了理衣袍,淡道:“本宫还有要事在身。” 叶荷捏着帕子,正要走,却见良妃捂着肚子叫唤了起来:“贵妃姐姐,臣妾,臣妾这肚子实在疼得厉害,可否让妾身先去看御医。” 楚云秀扫了眼一旁的小巷子,淡道:“本宫的仪仗人多,这一让也不知要让到什么时候,良妃就去小巷避一避吧,本宫让青争去叫御医过来接你,也省时间。” 良妃见楚云秀的态度突然如此冷漠,有一瞬间的错觉。 这个人,当真是先前那个一言不发诸事默默承受的云贵妃? 良妃的心里有些慌:“贵妃姐姐,待你这仪仗过去,臣妾腹中的龙子也耽搁不起啊,到时候若有个三长两短的,皇上问起罪来,臣妾也担当不起。请贵妃姐姐让臣妾先行过去吧。” 楚云秀凝着良妃,问青争:“从这儿到御医院近,还是良妃打道回府近?” 青争无视良那恨意浓烈的目光,淡道:“此去御医院甚远,若是回宫倒只需片刻。” 楚云秀凝着良妃,淡道:“那就回宫罢,叶荷,你去御医院将医正请来替良妃好生瞧瞧,这三天两头的不舒坦,可别是龙子出了什么差错。” 一听要让医正来治,良妃顿时慌了神,朝楚云秀道:“替臣妾诊脉的一直是李御医,你如何将医正给臣妾唤来,臣妾的肚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楚云秀凝着她,淡道:“本宫,十分相信医正的本事。” 青争温声道:“叶荷姑姑伺候主子就是了,传唤御医一事,还是让奴婢去吧。” 楚云秀原是想着让青争尽量避开良妃,谁料她竟要自己一头撞上去,不由有些诧异。 叶荷微微拧眉,有些担忧。 青争温声道:“奴婢没事,奴婢向来坦荡,良妃娘娘虽前主,奴婢却也问心无愧,奴婢不怕。” 良妃捂着肚子,瞪着青争冷笑:“你背叛了本宫,却还在这儿一副大仁大义的架势,当真以为你如今是贵妃姐姐的人我便动不得你了?” 青争垂眸,淡道:“若是良妃娘娘看不惯奴婢,大可告诉贵妃娘娘,如今贵妃娘娘是奴婢的主,旁人若是要打骂奴婢,只怕也会伤了贵妃娘娘的颜面。” 第3293章 七离 徐若瑾算是见识了这丫头的厉害了,这嘴仗打的,只怕楚云秀方才的那些,莫不也是这么个主教出来的? 若是能为已用还好,若是不能为已用……那到时候楚云秀的下场,是很可怕的! 悠悠窝在徐若瑾的怀里,瞧着那良妃狐疑道:“娘亲,她也要当娘亲了吗?” 徐若瑾捏了捏悠悠的小脸蛋,温声道:“是啊,良妃娘娘也是要当娘亲的人了呢。” 悠悠微微皱眉:“可是她好凶,这么凶不会把宝宝吓着吗?” 良妃顿时被一激,瞪着悠悠硬是不敢骂。 毕竟人家爹是镇国公,娘是瑜郡主,她自己又是这小殿下未来的皇妃,这一家子一个个的都惹不起。 再看看她,她又有什么能给她撑后台,撑门面的? 想到这儿良妃的气势便降了几分:“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回宫了,还请贵妃姐姐替臣妾请先前那位御医来,他一直替臣妾号脉,对臣妾的身子状况最是清楚。” 楚云秀瞧着那腊梅,淡道:“既是如此,让腊梅跑一趟就是了。青争还要照看擎儿。” 良妃脸色铁青,眼看就要掐上,腊梅悄扯了扯良妃的衣袍,低声道:“主子可听了宫里的传言?还是先忍一忍吧,更何况如今镇国公风头大盛,主子还是先避让一二。” 良妃将衣袖子抽了回去沉声道:“回宫!” 良妃的采仗瞬间转了个向,往前走。 楚云秀手心出了一股子的汗,身旁的叶荷朝腊梅道:“腊梅,你还不快些替良妃娘娘去将那位御医请来?若是耽搁了,你可吃罪不起。” 腊梅脚步微僵了僵,这戏演出来了,自是要演到底了,腊梅只得匆匆忙忙朝着御医院奔去。 待那采仗入了宫之后,砰的一声便将殿门给关了,对楚云秀是半分招呼都没打,想必是气得不轻。 楚云秀见身旁没有耳目了,这才朝徐若瑾小声道:“方才我真是吓死了,也不知那么做是对还是错,若是那个孩子当真出了些什么事……” 徐若瑾按着她的手,却发现她出了一手的汗,不由失笑:“你做的很好,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不是也说了,良妃三天两头的称不舒服?如今让她自己的人去御医院请人也就是了,我跟沐阮也学了些医,她那个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也就骗一骗旁人罢了。” 楚云秀身旁的擎儿瞧得目瞪口呆,以前只觉他母妃温柔贤良,如今才发现,竟也有这般气势凌人的一面。 楚云秀心里头还是有些慌:“可是万一……” 徐若瑾温声道:“没有万一,良妃也绝对不会蠢到用一个龙子来与你抗衡,她那性子做不出这么狠心的事,更何况,真出了事又跟你有什么干系?人是她的掌事姑姑亲自去请的。” 楚云秀觉得倒也在理,稍平静了些。 徐若瑾这才道:“看你有今日这样的气势,我也就放心了。凡事进退有度就好,在这宫中,你不欺人,你也不有让人欺了你。” 楚云秀点了点头,下意识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青争,青争朝楚云秀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徐若瑾眸色微深了深,朝楚云秀道:“你若是要信她,也不可全信,有些事情,日久方能见人心。” 楚云秀用帕子擦了擦手,温声道:“你放心,我在这宫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个中情形如何,我心里也是有数了的。” 这一次过来,徐若瑾倒是放心了许多。 看她那为人处事的手段与气场,倒是越来越适应这宫中的处境了。 这对楚云秀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一行人回了楚云秀的宫中,擎儿正带着悠悠玩他的玩具。 其实那里边的好多玩具都是擎儿搜刮来给悠悠玩的,楚云秀没有点破,徐若瑾却是知道的,要不然,那里边怎么还有一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徐若瑾掐指算了算:“听闻大雪封山,姜必武一行人绕过大山走水路去了七离,如今算起来,应该也到了。” 楚云秀有些担忧:“镇国公好不容易打下的七离,如今却交给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谁知道呢。 徐若瑾觉得,要说他过的不好,那肯定是不存在的。 其实事实也正如徐若瑾觉得的这样,这姜必武到了七离之后连夜就开始接的七离的事务,那是一刻也不耽误,马上就开始屯民戍边,开恳良田,但是世事却不尽如这姜必武所想的那样。 不要忘记了,这七离还有梁家已经被封作大将军的梁鸿呢。 如今他要与梁家分道扬镳,这梁鸿能放过他? 即便如今碍于夜微言的颜面没有表面上做出什么来,但是谁都看得出来,梁鸿对这姜必武很不满,所以姜必武发派的旨令,那下边的人根本不予理会,这可将姜必武给气坏了。 姜必武在校场上发泄,那些个上去的将士到底因为他如今是皇上指派的,没敢痛下手,可是姜必武就不一样了,他那是完全敞开了打,于是被他从校场上打下来打到重伤的就有好些人。 这事儿就传到了梁鸿那儿,梁鸿慢悠悠的来到校场上,瞧着姜必武那大汗淋漓的样子,挑了挑眉:“这些个兵将,当真是欠操练了。” 身旁的副将扫了眼姜必武,朝梁鸿道:“将军,末将想向姜大人讨教一二。” 梁鸿挑了挑眉:“那也要看姜大人应不应战了。” 姜必武收了手中的剑,凝着梁鸿,沉声道:“我倒是想问一问梁将军,为何本官指派下去的事情,梁将军手下没有一个去完成的?若是本官有哪里得罪了将军,也请将军大人大量,你我事后再行计较,如今修建七离方为第一要紧事。” 这话说的,梁鸿一个铁骨铮铮的将军,倒成了个不爱国的小人了。 姜必武也跟着梁霄上过战场的,这些人里头,也不乏有认识姜必武的,当即笑道:“姜大人既有脱离梁家军的本事,想来也不需要梁家军的帮助了,如今在这儿指责咱们梁家军做甚?这样一顶大帽子,姜大人可别乱扣。” 姜必武脸色铁青,从校场上一跃而下,沉声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建设七离。” 第3294章 斥责 这些个人哪里听得进姜必武的话?没一会儿姜必武便被梁家军给围了个严实,姜必武瞬间便慌了。 有人匆匆打人群中挤了进来,朝姜必武沉声道:“大人,有书信。” 梁鸿扫了眼那信封上边的水印,脸色微沉,金色水云纹是兆国虞尚云常用的。 “都散了。” 梁鸿三个字,一群人瞬间作鸟兽散,校场上只留了梁鸿与姜必武,还有一个副将与送信的。 “这是兆国送来的信。” 姜必武也是一脸狐疑:“我与兆国的人从未有任何交集……” 姜必武匆匆将信打开,信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朝霞公主在兆国。 他捏着那信,沉声道:“这信是何处来的?” “不知!” “不是我们的人刺探的消息?” “不敢确定。” 姜必武犹豫,“朝霞公主当真在兆国?我马上去信给皇上。” 梁鸿夺了那信,斥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这等大事你还要通知皇上?你可知这一来一回的需要浪费多少时间!” 姜必武将那信扯了回去,沉声道:“我虽打不过你,但如今这儿是由我来管!此信必须告诉皇上,等皇上圣裁。” 梁鸿瞪着那信,透筋直露:“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皇上与梁家找了她多久?优柔寡断,到时候若是耽误了最佳时机……” 姜必武将信细细折好,朝身旁的下属吩咐道:“你马上将这信传给皇上,一切按兵不动,等皇上看过信了再行安排。” 梁鸿沉声道:“事有轻重缓急,这样大的事情,如今应该马上派一队轻骑乔装进兆国,探查朝霞公主的具体下落,然后将人带回来!” 姜必武心里是极害怕的,他没有那样的气魄与胆量:“不行,若是到时候皇上罪怪下来,这样的罪名你担得起?你不要忘记了,梁霄与瑜郡主还在京都城里,你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可不行!你要顾及朝霞公主,我还要顾及皇上与我姜家呢。” 梁鸿当即气恼,“你这是胆小怕事的懦弱!还要在这儿寻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姜必武也是气得不轻,可是他更怕太过冒险得罪了夜微言:“梁大将军浴血奋战过,姜某也浴血奋战过,只是如信事态紧急,梁大将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姜某必将这些事情一一禀报皇上。” 梁鸿气得不行,姜必武见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不敢再与梁鸿多说,退了两步,朝梁鸿道:“姜某还有要事要办,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要等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再行安排。” 姜必武一溜烟跑了。 梁鸿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老子征战这么多年,早知道他是这么个蠢物,当初就该一刀军法处置了他,这个混帐东西。” 副将无奈道:“现在也来不及了。” 梁鸿扫了眼副将:“你去给我盯着他,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另外,马上将这件事情通知梁霄。” 这些人其实不知道,梁霄与夜微言比他们更早的知道了这个消息。 而夜微言一度想从梁霄那儿套出点什么看法之类的东西来,最终却一点也没有得惩,如今正在那殿里头疼这件事情。 副将低声道:“四爷如今不是在京都城吗?就算是知道了,没有皇上的旨意,只怕也不能来七离啊,再者说了,原本大家还以为四爷要过来,开心了好久,谁知道最后派了这么个货,若是旁人我也就认了,怎么偏偏就是他姜必武。” 梁鸿朝着副将就是一脚:“你小子怎么这么多话,赶紧去传话。” 副将一转身匆匆跑了。 梁鸿瞧着正在演练的将士,叹了叹气,如今这寸草不生的七离,要如何将他统治好?若是梁霄在,定是有法子的,可是如今却来了个姜必武!还是个扬言要与梁家分道扬镳的。 他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清这朝中的局势了。 也罢,看不清,那就不看了,朝中有梁霄在那儿杵着,怎么着朝堂的手也不至于伸到这七离来使绊子。 日头渐渐的朝着西边挪,七离这样的地方,跟大漠有点相似,处地极其偏远。 土地上也只稀稀疏疏的长了几根草,树更是寥寥可数,这样的地方开垦良田?水源奇缺,遍布碎石,杂草都不长的地方,你想用来种菜? 这姜必武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 梁鸿坐在校场上,瞧着那抹落日的余晖一点点的落幕,心飘到了京都,也不知京都的情况如何了,那小子给的消息也是看心情,当真是个任性的。 可是梁鸿拿那个四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此时京中那边,梁霄看天色已经暗沉了,扔了手中的棋子,朝夜微言道:“臣输了。可以走了吗?” 下了一整日棋,夜微言其实捏着棋子的手都有点抽抽,这盘盘虽然是他赢,可是赢的没意思啊,总想着要输两局才甘心,于是便朝梁霄道:“你赢朕一局,你就带着瑜郡主和孩子回去。” 梁霄挑了挑眉,捏了一枚黑子落在棋局上,朝夜微言道:“臣先行告辞。” 夜微言瞪着那一颗起死回生,颠倒乾坤的一粒子,瞬间青了一张脸,这货有这颠倒乾坤的本事,也不早点使出来,害得他在这儿赢了一个下午,还在沾沾自喜? 夜微言大步追了过去,气道:“梁霄,你这是故意糊弄朕!” 梁霄走在雪里,淡道:“皇上也没说让臣输,或者赢,怎能说故意糊弄?” 夜微言觉得与梁霄这般计较,有失他皇上的风范,于是便忍了,一路跟着梁霄去了楚云秀那儿。 悠悠远远的一见梁霄便奔了过去,梁霄一把将悠悠揽在怀里,大步走向徐若瑾,那眼底如沐春风般的暖意,实令人生羡。 都说情深不寿,这样的情意,只怕老天也舍不得拆开吧。 夜微言瞧着那娇糯糯唤着爹爹的悠悠,再看看他自个的儿子擎儿。 擎儿恭敬的站在一旁朝夜微言见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规矩得很。 第3295章 失踪 “擎儿,你可不能欺负悠悠,你若是欺负了悠悠,父皇第一个不放过你。” 擎儿恭敬道:“儿臣不会。” 他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敢。 夜微言未了又补了一句:“若是悠悠欺负你,你也得让着好,你是个男人,要有容人之量,可明白?” 擎儿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已经是一副老成的小大人模样了,瞧着也是萌萌的:“儿臣明白。” 梁霄懒得看他们一家长短的,朝徐若瑾温声道:“媳妇,咱们回府吧。” 徐若瑾这才记起红杏的事情来,今天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的。 “好。” 瞧着那一家三口走远了,夜微言握着楚云秀的手,温声道:“爱妃,你说咱们要不要也生个公主?否则将来梁霄那小子再生个儿子,肥水岂不是要落到外人田里去了?” 楚云秀脸色微红,低声嗔道:“皇上!” 夜微言瞧着擎儿笑问:“擎儿可想有个妹妹?” 擎儿低声道:“擎儿听闻,母妃生擎儿时已去了半条性命。” 这话有些沉重,夜微言见了楚云秀如今削瘦的模样,又有些心疼,握着她的手感概道:“是朕唐突了,爱妃的身子最重要。” 楚云秀垂眸轻笑,心里却惦记着徐若瑾临去时那担忧的眼神。 徐若瑾一家刚回到府里,悠悠还笑着说要将擎儿赠她的礼物给阿离看。 那头黄芪哭着便迎了上来,用沙哑的嗓子朝徐若瑾道:“郡主,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啊。” 徐若瑾心口猛的一跳,一把将黄芪扶了起来,沉声道:“是不是红杏出事了?” 黄芪点了点头,整个眼睛都哭肿了,扯着嗓子道:“红杏丢了,是跟着孩子一块儿丢的,奴婢已经喊人去找了,梁六梁八也去找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下落,你说如今天都已经黑了,她母子两个能去哪里啊。” 见徐若瑾十分诧异,银花直皱眉:“不是还派了几个人过去照看着吗?怎么会走了?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吗?” 梁六梁八打外头回来,神色上显得有些疲惫。 梁八朝徐若瑾摇了摇头:“郡主,我等没有找到红杏的下落,按理说,她一个人抱着个孩子,应该是走不远的,可是我们已经动了好些人去找了,还是没有找到。” 梁六拧眉,沉声道:“便是出去了,也该有人看见才是,若是当真找不到,也许是她不想让我们找到,或者是……凶多吉少了。” 徐若瑾整个人慌得踉跄一步,险些跌掉。 梁霄忙将徐若瑾抱在怀里,低声道:“你别着急,咱们先查清楚,红杏那丫头,平日里向来是个机灵的,既然有法子避开咱们这么多的眼线,想来就算是出了郡主府,也定是有法子自保。” 悠悠瞧着徐若瑾这个样子吓哭了,扯着徐若瑾的衣袍道:“娘亲,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悠悠啊,玩具都给你……” 徐若瑾低头瞧着悠悠,温声道:“娘亲没事,悠悠听话,红杏和阿离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娘亲和爹爹要去找她们,你乖,和乳娘回房睡觉。” 悠悠瞧着徐若瑾,极是担忧,梁霄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小孩子要睡觉才长得高,长得快,去吧。” 乳娘近前来,将悠悠带走,悠悠三步一回头的瞧着徐若瑾,最后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徐若瑾朝梁八道:“你的性子活络些,你去姜家查一查红杏到底有没有去姜家,这傻丫头,万一她是去姜家寻卢紫梦报仇了可怎么办。” 梁六诧异的看了眼徐若瑾:“郡主,就算红杏要去报仇,也应该不会带上那孩子才是。” 孩子才多大,若是哭起来必定会惊扰了众人才是。 徐若瑾拧眉,沉声道:“若是她要带着孩子一起死呢?” 梁八这才跟着慌了:“属下马上去姜家查探。” 徐若瑾神色有些疲惫,梁霄抱着她沉声道:“无论红杏做了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必须为她的选择付出代价,你再如何担心,她要走的路,终究是要走的。若瑾,我不希望看到你为旁人这样劳心伤神的,你好好歇息,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处理。” 徐若瑾握着他的手,温声道:“红杏不是旁人,她是我府里走出去的,我就必须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她要承担的代价与责任,我可以不管,但是我希望她活着。只要活着,这些都可以熬过去,总会有希望的。” 梁霄拧眉,将徐若瑾揽在怀里,低声道:“我不管这些,我只要我媳妇好好的。” 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她一直都隐忍着,这一次她也隐忍着。 梁霄抱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可以让我去办,让我去查,但是我不允许你再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你为了红杏操了多少心,如今又要为了她伤心?我是你爷们,你心疼别人的时候,担心别人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了,我在担心你,在心疼你。” 徐若瑾抬头,在他那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眉眼弯弯,像个孩子:“还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得此夫,妻复何求? 梁霄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傻话,你是我的媳妇,我不在你身边,难不成还让别人在你身边?快去歇息,这件事情交给我,无论她是选择轻生也好,选择复仇也好,是死是活,我挖地三尺也人你把人挖出来。” 徐若瑾叹了叹气:“红杏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她的气性我最是清楚的,如果那姜府都没有她的消息,只怕她就凶多吉少了。” 梁霄牵着她的手进了里间,替她宽了衣,将她抱到床边,温声道:“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徐若瑾睁眼瞧着他,无奈道:“如今这种情况,我怎么睡得着,那个傻孩子,若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了,这可怎么办。” 梁霄坐在床边,瞧着徐若瑾有些无奈,于是便道:“既然睡不着,那干脆这样,你随我一道去小院看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若是她当真是自己走的,也该留下个什么东西才是。” 徐若瑾穿上衣袍,跟着梁霄便去了小院,梁霄跟在她的身后替她披披风:“你慢点,如今这天寒地冻的,你仔细冻着。” 这个时候的梁霄当真是操碎了心。 第3296章 出城 徐若瑾一路奔到小院,却见黄芪正坐在屋子里哭,春草不甘心,出去找人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黄芪见了徐若瑾,哭得越发厉害了:“郡主,原是奴婢不好,奴婢没将人看严,如今奴婢守在这儿瞧着这空空的屋子,这心里就跟掏空了一样,无论如何,可千万要将她找回来啊,你说她若是当真寻了什么短见的,这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圈,梁霄见她哭得烦人,拧眉低喝:“闭嘴。” 黄芪吓得闭了嘴,站在门口杵着,一声也不敢吭了。 如今这屋子外面正下着雪,行人走动的痕迹也被掩盖了,再加上当时又多派了几个人过来照看,便是有脚印在,也难以查证了。 徐若瑾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旁的东西。 不由让银花将黄芪唤进了屋。 黄芪垂眸恭敬的站在一旁:“郡主。” 徐若瑾打量了一下四周,布置都是极温馨的:“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失踪的?” 黄芪细细想了想,朝徐若瑾道:“奴婢是下午去厨房做饭,正想问孩子想吃什么,就听春草他们说人不见了,奴婢进屋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慌乱的跑了回来,大家伙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一说才知道,红杏特意把大家伙都支开了,大家伙原也是想着,这小院里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至于有什么事才对。” 徐若瑾瞧着那阿离平日里睡的小床,微微拧眉:“难道平日里,你就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吗?” 黄芪摇了摇头:“今日早晨的时候起来也不知怎的,挺高兴的了,还吃了好些东西,给阿离那孩子也是收拾得干净利索的,我们原以为她是开始好转了。” 梁霄扫了眼四周,微微拧眉:“可有留下书信一类的东西?” 黄芪摇了摇头:“奴婢是最后一个发现的,不曾瞧见什么书信一类的东西。” 徐若瑾有些无力,退了两步,神色里满是担忧。 梁霄扶着她坐下,温声道:“你先不要着急,此事待梁八去姜府问过之后再行商议。” 那边梁八一路奔到了姜府,敲了敲门,管家见是梁八,碍于梁府与姜三夫人的关系,也就没敢拦,只朝梁八道:“可有事?” 梁八抱着剑,朝管家道:“郡主府的红杏可有到这儿来过?” 管家狐疑道:“你说红杏夫人?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她了,怎么,她来姜府了吗?今日我原有些下了趟乡,若是着急,我去问一问。” 梁八点了点头,也不进去,朝管家道:“我家郡主正满世界的找,若是在姜府……” 管家忙道:“您放心,只要红杏夫人在姜府,小的必当事无巨细的禀报,小的这就去查一查,还请稍候片刻。” 梁八就站在门口,管家进了府便去寻人问去了。 姜三夫人这会儿正在后院里煮茶,见管家和一些下人匆匆忙忙的,直皱眉:“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家匆匆跑来,朝姜三夫人道:“三夫人,小的也是听闻那郡主府的红杏连着孩子一块儿失踪了,所以郡主差人来府里问一问。” 姜三夫人拧眉:“红杏和孩子丢了?怎么会?” 管家叹了叹气:“是啊,小的还奇怪呢,那人正在外边等着消息呢,您看这……。” 姜三夫人搁了茶盏,沉声道:“查,将府里的人都喊起来,问一问,谁有看见红杏,另外,你去卢紫梦的院子里好生看一看,红杏有没有去那里,再多派几个人好生看着。” 管家忙领了旨意下去寻人,一时间整个姜府灯火通明,众人皆摇头,谁也没有见过红杏。 姜三夫人得了这消息,也有些慌了:“你去回禀瑜郡主,我已经查了整个姜府,红杏根本没有来过,另外,再怎么说,那孩子姓的也是姜,姜府与郡主府一同寻人。” 管家听她这么一说,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风风火火的便去传消息。 梁八也是马不停蹄的就回了梁府,徐若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慌了神,除了这姜府,红杏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 夜色深深,冷冽的风在破旧的庙外呼号着,孩子的哭号声显得格外微弱。 于破庙的角落里蹲着抱着孩子的正是众人正在倾力寻找的红杏。 红杏瞧着怀中啼哭的阿离,双目含泪。 这样寒冽的天气了,几个乞丐蹲在火堆旁烤着火,这破庙被他们收拾得倒也算是个容身之处,那些人衣衫破旧的躺在草堆里,其中一个妇人瞧见那孩子哭得可怜,便朝她道:“你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被赶出来也是可怜,现在天寒地冻的,人都要冷死了,你快过来烤烤火,别冻着了。” 众人见红杏衣衫破旧的,所以也没有格外放在心上,只想着是哪家小门户里赶出来的。 红杏抱着孩子,警惕的看了眼那妇人,继续窝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摇了摇头:“多谢,我天一亮就走。” 另一个乞丐扫了眼红杏,见她蒙着脸,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嘲笑道:“你别管这女人了,赶紧睡吧,明天咱们还要去讨钱呢,她再怎么着,也比咱们这些个没家的人要好,同情她做什么。” 红杏垂眸瞧着哭得睡着了的阿离,咬着唇一言不发。 那乞丐女人见红杏这样,掏出一块破旧的毯子递到她身旁,然后转身去睡了。 红杏感激的看了那女人一眼,将毯子拿起来裹在阿离的身上。 此番出门,她是带了银钱的,可是她怕,怕瑜郡主发现她失踪了会找她。 所以她一路走来换了好几个身份,如今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穷苦妇人模样,她行走于外的时间其实也不少,自知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银钱都贴身的收着,身上带的都是些破旧的东西,这样做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第3297章 出城(二) 红杏聪明的没有去选择客栈一类投宿的地方,而是趁着天色黑了,来了这个破庙。 刚来的时候瞧见这些乞丐还有些尴尬,说明了一番来由,那些人倒也没有多为难她,庙外来来回回的动静吓得红杏不敢吱声。 后来有人进来查探,被这些个乞丐给挡了回去,红杏缩在角落里泪眼朦胧,郡主如此大恩,此生她是无以为报了。 待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红杏便悄悄带着孩子离开了破庙,趁着进出城做生意的多,她将阿离放在一个菜篮子里头,外头还摆了好些菜,妇道人家的打扮,脸涂上了几颗痣,皮肤也抹得黑了些,混着这出入的乱子便出了城。 冬日的天雾蒙蒙的,红杏站在城外,心被紧紧的揪着,她终于要离开郡主的身旁了。 先前她原以为,她可以伺候郡主一辈子,现如今,所有的的希望都成了奢望。 她太过愚蠢,竟在同一个的身上跌了两次,如今她怕是成了郡主府人尽可知的笑柄,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郡主日复一日的操心。 红杏跪在雪地里,朝着郡主府的方向扣了三个头,泪眼朦胧:“郡主大恩,奴婢此生无以为报,只等来生,奴婢再为郡主当牛做马,以命为报。还请郡主恕罪。” 她在雪地里跪了好一会儿,那扇巨大的城门下,人群来来往往,谁也没有注意到红杏这里。 红杏从篮子里摸出一件厚厚的袄子穿在身上,将阿离也贴身的抱着,系在身上,朝着城外渐行渐远。 她的也是想租个马车的,可是如今在城里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只能先出城先行一段路,然后再做打算。 半道上阿离哭起来,红杏便躲在灌木丛后边给阿离喂奶,其实不仅仅是城内热闹,城外边的市集,虽不如城里的,却也是那些家道一般的老百姓的天堂。 喂了奶,红杏便将孩子又藏在怀里,用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的。 来到一个小摊子上要了一碗豆浆两个包子。 她很谨慎,只讪讪的拿出几文钱了,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带着孩子的可怜农妇。 那伙计瞧着红杏那双沾了泥的手,朝她笑道:“客官这是要打哪去?” 红杏哑着嗓音指了指不远处,伙计暗衬,这不会是个哑巴吧?遂将吃食摆在棚子里便去忙其他的了,红杏默默吃着手中的包子,偶尔看一眼京都城,她抿着唇,指尖在发着颤,吃完之后,又指了指那些吃食,另外包了几个收进篮子里便走了。 红杏觉得她离开的速度必须要快,如今天色朦胧,朝阳隐隐约约的浮在天边,很快日头就会出来,将这一切都点亮。 阿离因着身体弱的缘故,除非极饿,否则并不怎么会哭泣,红杏偶尔会低头看孩子一眼,见他小脸捂得红扑扑的,睡得安稳,心里才觉得踏实。 她抱着孩子走得很慢,雪下得也很深,衬了她厚实的衣袍,众人见她佝偻着,也没有多在意。 红杏的站处高了许久,远远的还能看见那繁华热闹的京都城,她可以轻易的就找到,哪一个是郡主府,哪一个是梁家的祖宅。 红杏扶着树,微微的喘着气。 朝阳一点点的迷雾驱散,最后点亮了整个大地,雪在阳光下微微的泛着光,最后融化,化作水珠,一路滴答滴答的落下。 红杏站在树前好一会儿,来来往往的生意人显得格外匆忙,生怕去得晚了,车子里的菜就卖不出去了,独独红杏,呆呆的站着。 她低头看了看睡得安稳的阿离,雾气从她的嘴里蔓延开,她的一颗心就这样紧紧的揪着。 “阿离,以后便只有咱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了,你要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是娘亲唯一的希望了。” 风将她的话吹散,红杏站在风口上,一双眼睛打量着京都城的风景,似要将这一切都刻进心里。 她若是走了,对不起那些倾心照顾她的人,可她若是不走,更加对不起那些人。 待阳光一点点的挪到她的脚步,那温热的温度驱散了她一身的冰冷,红杏这才擦了擦眼泪,转身继续赶路。 那来时的路被无数人的脚印抹得一干二净。 而此时的姜府,众人也早早的起了身,姜三夫人因着不放心,所以特意亲自去了一趟卢紫梦那里。 卢紫梦正躺在床上做美梦,听见门开的声音猛的便起了身,瞧见了姜三夫人,不由笑道:“三夫人,你相信我是无辜的?来放我出去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我又岂会因着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与您置气。” 说罢卢紫梦便起了身,伸了手细细的穿衣。 姜三夫人冷声道:“我这次来,有事要问你。” 卢紫梦动作一僵,狐疑的瞧着姜三夫人,只一瞬又恢复了笑意:“瞧您说的,有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姜三夫人也不啰嗦:“红杏可有找过你?” 卢紫梦狐疑道:“红杏?那个贱……她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她见我如今这模样,想加害于我不成?昨儿夜里还有人来问我可曾见过红杏,我还在纳闷呢,怎么?难不成她在郡主府呆不住了?” 姜三夫人凝着她的表情,细细打量了半响,看样子这红杏确实没来过。 姜三夫人转身便要走,卢紫梦也跟着走了两步,诧异道:“三夫人,那红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姜三夫人停在门口,回头睨着卢紫梦,沉声道:“你最好在这儿祈求她们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否则,这个孽债,也只有你来偿!” 卢紫梦拧眉瞪着姜三夫人:“凭什么?她红杏又不是我害的,我在这儿被关着,哪里知道外边发生了些什么?她们母子两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三夫人冷笑:“你做过什么,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卢紫梦忙拉住要走的姜三夫人,姜三夫人反手便是一掌,将她推回了屋子里:“好生看着她!” 第3298章 寻人 那扇门缓缓的又当着卢紫梦的面要合上,卢紫梦哪里肯,爬起来便去扒门:“三婶娘,你不能这样对我,红杏母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啊,你原就是姜家的人,怎么一次一次的要帮着郡主府来害我!我承认我先前是做了些糊涂事,可是这一次,真的与我毫无干系,她红杏长着两条腿,又哪里是旁人控制得住的?再说了,她为姜府生了个儿子,我难道就没有为姜府生下一双儿女吗!” 关门的下人见她扒着门,也不敢硬关,为难的瞧着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冷笑:“你这等不知廉耻的混帐东西,可别丢了你一双儿女的颜面,你不要脸,他们还要。幸好那孩子没死,若查出是你,十条命都不够赔!把她关起来,若是再敢声张丢人现眼,就给我绑起来堵了她的嘴。” 卢紫梦的手被掰开,整个人推倒在地上,门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又合上了,隔绝了她先前所看见的所有的希望。 她趴在地上,双目里结满了恨意,低声喃喃道:“那个贱人出事了,那个贱人终于出事了,哈哈哈,活该,活该啊,当真是大快人心。最好都死了,都死了一了百了,留在这世间祸害别人。” 她原以为那毒能够毒死那个小的,小的一死,红杏也是活不下去的,可是千算万算,偏偏不曾算到,竟还有人将这小的给救了回来,实在令人失望! 姜三夫人匆匆离了卢紫梦的院子,随行的下人有些担忧:“看这样子,红杏是真的不曾来过了,这下可如何是好?昨儿夜里郡主府和咱们府上差了好些人去找也没有找到,您说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竟也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失了踪,奴婢听郡主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郡主是一宿未眠,如今可如何是好?” 姜三夫人也有些头疼,叹了叹气:“她要走,定然是早有计划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你准备一下马车,我亲自去一趟郡主府。” 下人忙去备了马车,带着姜三夫人去了郡主府。 郡主府的人见是她,也不拦着,去通传了一声便领着人入了府。 因着好些人都派出去找人了,所以府里的人显得比往日空荡寂寥了些。 徐若瑾是一宿没怎么睡,梁霄也在一旁一直陪着,如今见三夫人来了,徐若瑾忙问道:“三夫人,你那边可有消息?” 姜三夫人叹了叹气:“府里我已经细细查过了,她根本没有来,若是来了,我必要留住她的,如今已经过了一宿了,也不知她是去了哪里,若是当真是出走了,倒还好些,只防万一,若是真出了事了,那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无论如何,郡主府也算是她的娘家,这好好的,她又能去哪里。” 姜三夫人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如今咱们不能再着急了,咱们得好好冷静下来,分析分析她到底能去哪里?旁的不说,这就算寻不着人,也该要知道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平安,也省得咱们提心吊胆的不是。” 徐若瑾稍冷静了些,梁霄换了她手里那个微温的汤婆子,温声道:“咱们找人归找人,你可不能再这么失魂落魄的了,我这心一整晚的,差点被你吓出来。” 梁霄朝姜三夫人又道:“这么早过来,想来还没有用膳,就在府里一块儿用了吧。”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不过是想着,有个人劝着徐若瑾吃些东西。 姜三夫人会意,点了点头:“有劳了。” 徐若瑾担忧道:“她也不曾去姜府,如今整个京都城几乎翻了个遍,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这样冷的天,你说能去哪里?” 姜三夫人温声道:“无论她想去哪里,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平平安安才好。听闻阿离那孩子先前中了毒,如今情况如何?” 徐若瑾抬头瞧着她,叹了叹气:“基本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以后能熬多久还很难说,前些日子沐阮给她配了好些药丸,兑水就可以给他喂了,如今想来,怕是那时候,红杏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了。” 姜三夫人微微松口气,“如今还有药随身带着,想来这些时日必是平安无事的,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到底自个的身体要紧,你瞧你这么慌神不定,梁霄也是跟着寝食难安的,别伤了自己。” 徐若瑾瞧着身旁的梁霄,悄悄伸出手拉着他的小指,歉意的瞧着他:“也是辛苦你了。” 梁霄摸了摸她的发,温声安慰:“我知道你担心,不过仅此一次,以后可不许为旁人这样,我是会吃醋的。” 徐若瑾顿时哭笑不得:“三夫人的话在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去看看红杏的去向,不说能寻着人,也得知道她去的地方是不是平安,那药丸,先前沐阮因为怕不得空,所以给她做了许多,全都封在那个小瓶子里,说是三日一粒,春草,你马上去看看,咱们先前一着急,忘记查探了。” 春草也是忧心红杏,这个时候有了个查的方向,也是松了了口气:“奴婢马上去查一查。” 银花端了吃食摆在侧厅,朝徐若瑾温声道:“郡主昨儿晚上也没有用,如今想是饿了,先吃些东西,这日头还长着,红杏姐姐也是个机灵的,自有识人的本事,郡主还是别这般忧心吧。” 姜三夫人笑道:“是啊,那丫头我也见过,虽是傻气了些,可是关键时刻也不含糊。” 徐若瑾与众人到了侧厅,梁霄亲自为她布菜,她喜欢吃的全给她捡到碗里去,一边温声道:“多吃些,你瞧你这一晚上就清瘦了这样多,也不知要多久才补得回来。” 徐若瑾望向姜三夫人,哭笑不得:“你也不怕三夫人笑话!” 姜三夫人摆了摆手:“你可别瞧着我,你夫妻二人感情深,原也是一件好事。” 徐若瑾也是饿了,梁霄一面边一面给她夹菜,喃喃着多吃点,那心疼人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第3299章 忧心 这一顿饭徐若瑾好歹是吃了些了,梁霄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有了些着落。 用过饭后,春草和黄芪才匆匆过来。 这时日头已经过正午了,雪从屋顶化成水,自屋檐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徐若瑾站在太阳底下,手里端了茶盏,一时整个人迷迷瞪瞪的,竟有了些睡意。 春草来到院中,朝徐若瑾道:“郡主,那药她都带走了,平日里红杏私底下收着的银钱也一并带走了,奴婢粗粗算了一下,加上那一次那姜必武过来扔下那五百多两,再加上平日红杏攒下的,以及郡主赏赐的,应该不下千两。这可相当于带着全部的身家出去了。” 徐若瑾拧眉,叹了叹气:“想来,她不是去一个小地方那么简单了,定是去了远处,或者,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生活了。” 姜三夫人狐疑道:“会不会是在哪一处隐居?这母子二人经历了这么多,如今便是要隐居,远离这些是非,也实属正常。” 徐若瑾摇了摇头:“不会,红杏不是个莽撞的性子,这隐居的打算,她是做不出来的,如今只怕她是要去远处,这个时候,说不定早已经出了城了。” 梁霄向来不怎么理会府里的事,这些事情全权由徐若瑾在打理着。 他对府中的人要求只有一个,忠于徐若瑾。所以对红杏这个丫头,他其实了解的也不多,所以只由着徐若瑾在讨论,而他自已,并不会多说什么。 姜三夫人叹了叹气:“那丫头若是要远行,只怕这个时候也是真的早早就出了城了,你若要将人追回来,这城外十面八方的,便如大海捞针,难了。” 徐若瑾抱着汤婆子依靠着软塌,阳光晒在她的身上,她揪着的一颗心松了不少:“如今也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了。” 梁霄朝梁六、梁八道:“继续去找,将范围扩到城外去。” 他坐在徐若瑾的身旁,替她挡着刺目的阳光,他握着徐若瑾的手,心里满是担忧。 他之所以对红杏母子这般,全是看在徐若瑾的面子上,若是让徐若瑾因那母子二人而憔悴担忧,那他绝不允许。 姜三夫人端着茶盏,瞧着这夫妻二人竟有些羡慕。 三人坐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姜三夫人与徐若瑾笑道:“红杏那孩子,依我看是个大智若愚的性子,你放宽了心就是了,瞧你这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昨天晚上肯定没怎么休息,快去睡一觉。” 徐若瑾揉了揉眼睛,就见悠悠打远处奔来:“娘亲……” 那软软糯糯的嗓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待悠悠过来时,梁霄一伸手就将悠悠给拦住了:“你慢着些,你娘亲这会儿正累着,你可不能扰了她。” 悠悠乖顺的点了点头:“爹爹,悠悠饿。” 银花不由失笑:“昨儿夜里悠悠这孩子也是大半宿的没睡,直问奴婢阿离回来了没有,说是要等阿离回来,奴婢去看了小姐好几次都不曾睡,想来也是天蒙亮的时候,累的不行了这才睡下,如今这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阿离和红杏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悠悠侧头想了想,朝徐若瑾道:“娘亲,阿离是想他爹爹了吗?” 徐若瑾怔了怔,没多想:“我也不知道阿离要去哪里。” “阿离和他娘亲在一块儿悠悠就放心了。”悠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伸手拿了桌上的两块糕点。 梁霄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更喜欢跟着你娘亲?” 悠悠牵着梁霄的手,笑得眉眼弯弯,衬了阳光,暖透人心:“悠悠喜欢爹爹和娘亲永远在一起。” 梁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朝银花道:“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悠悠走路就开始蹦,徐若瑾直皱眉:“好好走。” 悠悠瞬间便恢复了大家小姐走路时的姿势,转头朝徐若瑾嫣然一笑。 这一家子,瞧着一旁的姜三夫人极是羡慕:“说起来,悠悠这孩子,也快四岁了吧。” 徐若瑾笑道:“明年才四岁,不过也快了。” 姜三夫人叹道:“当初瞧着还不过是这么一点点大,如今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近四岁了,岁月不饶人呐,如今我可已经开始老喽。” 徐若瑾笑道:“哪里话,孩子长得向来要快一些。” 姜三夫人默了默,忽的问徐若瑾:“你如今,就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你家悠悠如今还小,你们夫妻二人也看不得她一辈子,她若是有个兄弟帮衬着,将来在宫里头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不是。” 徐若瑾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这么一问,也有些怔。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朝姜三夫人沉声道:“这件事情,不急,我们不急!” 徐若瑾笑了笑,端了茶盏,不再言语。 梁霄凝着徐若瑾的面容,以为她因为再生孩子的事多想,不由温声道:“你先前生悠悠的时候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生也没关系,我们就悠悠一个女儿也挺好。再者说了,若是夜擎那小子敢对悠悠不好,咱们就换一个如意的。” 梁霄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 徐若瑾瞪目:“你在说什么呢?就你闺女这脾气,能被夜擎欺负?”她现在就开始打夜擎了。 梁霄尴尬的轻咳,这的确是……谁让闺女像他呢! 姜三夫人自然知道梁霄什么性子,默默饮茶。 徐若瑾嫣然一笑,梁霄一个大爷们,顿时觉得心口跳的厉害。 二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偶尔还是会冒出来。 姜三夫人眸底一片暖意。 瞧见这二人,总觉得生活里充满了满满的希望与活力。 正午的阳光一点点的偏移,夜志宇在府里饮茶,一派悠闲。 属下前来禀报:“主子,姜三夫人早早就去了郡主府,想来要在郡主府里用了晚膳才会回来。” 夜志宇看了看天色,朝下属沉声道:“路上设路障,以防万一,你去准备准备,按计划走。” 下属得令,匆匆离开了王府。 夜志宇捏着杯盏,眸子微眯了眯,卢紫梦这个女人,他是留不得了。 第3300章 灭口 得了令的下属匆匆去了姜府,姜府因着有姜三夫人在,所以戒备有些严,但对于夜志宇的下属来说,只要姜三夫人不在府里,一切就都是小事。 他去通知了卢紫梦的妈妈,给卢紫梦传递消息。 那妈妈如今也只想着卢紫梦先出了姜府才是最要紧的,否则何时丢了命都说不准! 得了夜志宇派人传来的消息,拎着吃食便去了卢紫梦的侧窗边,轻敲了敲,就着那个小小的窗口,将吃食递了进去。 卢紫梦扒在小口子上瞪着妈妈,低声泣道:“妈妈,救我,妈妈,姜三夫人那个疯女人,今天竟然来跟我说什么,红杏母子出事要我来偿命!那小贱种我不是没弄死吗,如今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干系?妈妈,你快想想法子,世子爷不是要救我吗?怎么还没有动静,你去给我问一问,若是再呆在这儿,我怕是活不成了,先前的那些事情,肯定全部都要被查出来的。” 妈妈叹了叹气,瞧着卢紫梦无奈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卢紫梦瞪着妈妈,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卢府为什么派你跟着我,不就是希望你能在我糊涂的时候看着点拦着点吗?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若不是你一味的放纵我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以为卢府的人会放过你?妈妈,我是你打小带到大的,虽没有生我,可是瞧着也同我娘亲一般无二,求求你想想法子吧,如今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卢紫梦已语无伦次,妈妈的眼神中渐渐变得更加不认识她。 见妈妈不说话,卢紫梦心里慌得厉害:“先前跟着我的那些个贱人,定是恨不得将我的秘密全说出去邀功,妈妈……” 妈妈叹了叹气,低声道:“那头传了消息过来,今天晚上行动,让你准备着,你莫要声张了,今日三夫人不在府里,去了瑜郡主府,所以府里的戒备便少了些,奴婢是走不成的,这些是奴婢这些年攒的,也算是奴婢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你一并带走吧。” 卢紫梦一把接了那银钱,细细一数,眉开眼笑:“想不到你竟存了这么多。” 妈妈温声道:“你多多珍重。” 卢紫梦笑道:“你放心吧,这些银钱虽给了我,可是我也不会亏了你的家人,若是我平安出去,必将这些银钱送去给你家人,至于卢府,我也会传信过去,必不会害了你家人的。” 妈妈叹了叹气,细细看了眼卢紫梦,她是卢紫梦的乳娘,打小便在卢紫梦的身旁,如今一晃多年过去了,她却越来越无奈,因为卢紫梦的转变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如今她能为卢紫梦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而那屋子里的卢紫梦,正高兴的数着银钱,数完之后又开始将她的小私库中的珠宝一并全翻了出来,打了个包藏在枕头下,心里头正欢呼雀跃,他终于要来救她了。 第3301章 事急 妈妈正沉浸于恨铁不成钢的悲伤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抹身影迅速闪身离开,出了姜府朝着郡主府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郡主府,夜色已经深了。 徐若瑾与姜三夫人正在聊天,梁霄正在书房里办公,梁三打外头匆匆进了屋,朝梁霄道: “主子,红杏……还是没有消息,不过依着主子的推测,应该是出了城了。属下回来的时候看见夜志宇带着人往姜府的方向去了,奇怪的是,那夜志宇并未着御林卫的官衣,又是夜里悄悄出行,不知打的又是个什么主意。” 梁霄批了公文,将折子放在一旁,搁笔淡道:“继续找。” 至于夜志宇去姜府的事情,准不是什么好事,梁霄与懒得去理会。 梁三担忧道:“主子,那夜志宇那边……” 梁霄起身理了理衣袍,朝梁三淡道:“你差人看着点就是了,其他的不会理会。” 他匆匆处理完了公事便去主厅寻徐若瑾,徐若瑾见他来了,朝他笑道:“你瞧瞧悠悠练的字,可有进步。” 梁霄对夜志宇的事情只字不提,来到徐若瑾的身旁瞧着她手中的字,笑道:“虽笔力还不够,倒也见雏形了。” 悠悠拉着梁霄的手晃:“爹爹,人家想学武功嘛,你先前可都答应了。” 梁霄笑道:“那得先从扎马步开始,你可有每天都扎?” 悠悠戳着手指,有些尴尬:“我现在扎还来得及嘛?” 梁霄见悠悠靠着徐若瑾,将人拎开,点了点头:“你若是坚持每日扎马步一个时辰,够一个月,我就考虑教你习武。” 悠悠拍着手笑:“可不能反悔。” 梁霄指了指大厅角落:“你去那儿扎马步吧,可不能偷懒放松,我会看着的。” 悠悠兴冲冲的跑过去扎马步去了。 姜三夫人瞧着哭笑不得:“你家悠悠,这是要继承你的衣钵了?只怕再这么下去,将来可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将军了。” 徐若瑾却是皱眉:“她还小……再说了,战场上那么危险,我哪里舍得。” 梁霄咳了两声,哄着徐若瑾:“你也看到了,这可是悠悠缠着我让我教的,我也是觉得,她是个姑娘家,平日里若是习了武,也能保别人不欺负她,再说了,这习武也是强身健体的一种,至于什么上战场,那不存在的,你放一百个心就是了。” 徐若瑾有些头疼:“悠悠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若是哪一日真的要她上战场了,她哪会不去的?你便是要教,也只教她一些健身的就行了,至于其他的……” 梁霄连忙保证:“你放心,至于其他的,绝对不教,武刀弄棍与人厮混的绝对不行。” 姜三夫人看了眼那正蹲着扎马步的悠悠,大约也是先前梁霄教她扎过的缘故,所以这马步扎的那叫一人标准。 她暗自思衬着,若是让悠悠这可爱的孩子不弄刀弄棍的厮混,怕是难呐。 姜三夫人那边的下人一路跑到了郡主府,通传了两声便进去了。 徐若瑾瞧着那下人,不禁失笑:“你这是一天没回府,府里人便觉得没了个主心了?” 姜三夫人见那下人有些为难,便朝徐若瑾道:“如今府里头也没个主事的人,一旦出个什么事的,哪里有什么主见可言。出什么事了?” 下人近姜三夫人耳旁,将她先前所见的草草说了一遍:“……那妈妈向夫人通传了消息,奴婢远远的听了些,她今天晚上怕是要趁着您不在府里,要逃了。” 姜三夫人眉目瞬间便沉了下来,满身的怒气随之而来! 梁霄挑了挑眉,猜到了一二,却并不张扬,只握着徐若瑾冰冷的手给她暖着,温声道:“你这体寒的毛病,怎么一点也没好转?明日定要让沐阮再好生瞧瞧才是。” 徐若瑾温声道:“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了,这大冬天的,不是有你这个炉子在身旁吗?还怕我冷着?”梁霄自从喝惯了灵阁的酒,早先冰冷的身体如今成了火炉一般。 热得不行…… 梁霄扬眉一笑,姜三夫人起了身,朝徐若瑾道:“我府里还有些急事要回去处理,待红杏有消息了咱们再行商议。” 徐若瑾见她不说是什么事,也不好再问,只安抚道:“好,既是急事,您赶紧回去吧,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姜三夫人道了声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徐若瑾狐疑道:“你瞧她离开那步子,迈得这么大,莫不是那府上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了?” 梁霄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你这一天一夜也没怎么歇息,倒还有心思去担心旁人,吃饱喝足就早些睡。” 徐若瑾的脸在他的手心蹭了蹭,叹道:“真暖和。” 梁霄凑近她的耳旁,压着嗓音,柔声道:“还有更暖和的……咱们今天晚上要不要试一试?” 徐若瑾放了一记电眼,满眼温柔,一只冰冷的小手顺着梁霄的宽大的衣袍伸了过去,若有若无的轻触:“我倒是想,只是今日有些不适。” 梁霄眼神变得深邃了些,喉头动了动:“无妨,那就先欠着。” 到了晚上用饭时间,银花早已将所有布置好。 徐若瑾起身,望向正扎马步扎得腿直哆嗦的悠悠:“别练了宝贝儿,来吃饭啦。” 悠悠咬着牙,朝徐若瑾道:“娘亲,我还没够一个时辰呢。” 徐若瑾哭笑不得:“扎马步太辛苦了,快来,有你最爱吃的鸡蛋羹。” 一个镇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喜欢吃鸡蛋羹! 也不知是不是因悠悠这一爱好,引得这京都城中的孩子尽数兴起了吃鸡蛋羹的热潮。 悠悠看了眼侧厅餐桌上的美食,咽了咽口水,最终拒绝了:“我还是好好扎马步吧,扎完了再吃。”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笑道:“让她练吧,饭留着就是了。” 徐若瑾瞪了他一眼:“她还小,饿着怎么行?” 梁霄推着她进膳厅,安抚道:“她还小,哪里坚持得了一个时辰?时日一长,累着了自然也就不练了。” 徐若瑾觉得倒也在理,便安然的坐下了。 银花不得不佩服这一对父母,孩子生下来,简直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第3302章 情崩 而此时姜府里边,卢紫梦正紧张的收拾着她的东西,有妈妈打了后门,暗悄悄的将人放了进来。 那后窗被不动声色的打开,夜志宇打窗口蹿入,轻落屋内,卢紫梦见了夜志宇,哭得梨花带雨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夜志宇低头凝着怀里的女人,不想磨蹭时间,将她推开了些,“快一点,没时间了!” 卢紫梦朝夜志宇笑道:“你在这儿等等,我拿了东西就跟你走。” 她推开夜志宇,朝着床边走去,那床边放着一个塞满了银钱的包袱,夜志宇凝着她满眼厌恶。 卢紫梦却丝毫没有察觉,她沉浸在即将离开这府邸的欢快里,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就将重生。 希望在她的眼前缭绕着,所有的美好,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收拾好东西之后,卢紫梦便来到夜志宇的身旁,那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透着些许的欣喜:“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任我不管的,只要你来了就好了。” 夜志宇凝着她,淡道:“这姜府的一切,你当真放的下?” 卢紫梦见他不走,有些着急:“有什么放不下的,只要能够与你在一起,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姜府算什么?旁人或许在意,可是为了你,我不在意,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志宇扯了扯唇角:“是吗?那两个孩子和你的乳母呢?” 卢紫梦的笑间僵了僵,扯着夜志宇的衣袍,温声道:“不打紧,她们自有她们的路要走,有没有我都没什么干系,可是我不能没有你,我的满心满眼都是你,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世子爷,咱们什么时候走?若是时间长了,恐怕会引起府里这些人的怀疑。” 夜志宇将她揽进怀里,挑起她的下巴,扯了扯唇角:“你为了我竟愿意做到这一步,却不知该让我如何报答。” 卢紫梦嗔道:“妾身想要的始终只是陪在世子爷身旁伺候着,至于旁的,妾身从未想过,只要妾身与世子爷离开姜府,妾身便永远是世子爷的人了,到时候妾身便换个身份,永远陪着你,你看这样可好?” 夜志宇不知道她都对姜三夫人那个可怕的女人说了些什么,便试探性的开口:“咱们的事,姜三夫人知道多少?” 卢紫梦神色有些慌,扫了眼外边,朝夜志宇你声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到了些什么,与我说起话来总是怪怪的,甚至还扬言等姜必武回来的时候让他休了我!” “现下红杏那个贱人也失踪了,这笔帐她也算到了我的头上,我不甘心,还好你来了,否则只怕我迟早要被姜三夫人那个疯女人折磨死。” 夜志宇心里约莫也是有了底了,这姜三夫人许是猜到了些什么,可如今一是没有证据,二是不想家丑外扬,所以才将卢紫梦关在屋子里。 或许,她也是想查探证据,亦或是让卢紫梦自己开口。 想到这儿夜志宇的心便狠了起来,一旦什么都暴露了,那么他便也危险了! 虽然家花没有野花香,但到了真格的时候,他们拎得比谁都清楚。 这个卢紫梦,是万万留不得的了。 夜志宇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如今,倒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卢紫梦嗔道:“只要是您吩咐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妾身也得给您做到了。” 外边听见里边好像有些什么动静,不由敲了敲门:“夫人,你怎么了?” 卢紫梦顺手砸了一个茶盏,吼道:“叫什么叫,三更半夜的,我心情不好自言自语不行吗?再来打扰我,待我出去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外边的人瞬间不敢吱声了。 卢紫梦捏着帕子,看了眼夜志宇,嗔道:“妾身平日里很少发脾气,原是这些个下人,不骂两句就不老实,方才您说让妾身做什么?” 夜志宇低头瞧着怀里的卢紫梦,眸底忽的泛出一片寒光,他掐着卢紫梦下巴,剑眉轻拧:“自然是让你去死。” 言毕他直接将毒药往她的嘴里塞,卢紫梦心头一慌,拼了命的挣扎,那毒药倒出了许多! 卢紫梦张大了嘴要呼救,夜志宇扣着她的脖子,卢紫梦将手边的东西打翻了,外边的人不敢应声。 她张了张嘴,瞪着夜志宇:“你,你要灭……灭口?你来杀我的?” 夜志宇冷笑:“如你这般恶毒的妇人,难不成本世子还要救你不成?” 卢紫梦拍打着夜志宇的手,绝望道:“解药,给我解药。我这些日子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我对你一片真心实意,我对姜三夫人只字不曾提过你,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待我!” 她撕扯着夜志宇的衣袍,满脸地不敢置信。 夜志宇凝着她,琢磨着毒药什么时候发作:“你这般不知廉耻的毒妇人,你当真以为我会救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那双眼睛,无处不透着厌恶。” 卢紫梦发疯一般的打夜志宇,却被夜志宇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卢紫梦瞪着夜志宇,冷笑道:“你想杀我灭口,呵,你不要忘记了,这儿是姜府!有姜三夫人在,你以为你走得出姜府吗?我就算是死,我也必要拉上你这个垫背的。” 卢紫梦爬起来,朝着夜志宇冲了过去,扯着嗓子喊:“杀……” 夜志宇觉得定是那毒药还不到位,他一把扯过卢紫梦便捂上了她的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那瓶毒药对着她的鼻子便灌了下去。 卢紫梦不断的挣扎,想要呼救,可是嘴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在不断的挣扎中她吸入了不少的毒药粉末。 夜志宇的手下来到窗边…… “主子,姜三夫人已经破了咱们拦的路障进了府了,咱们赶紧辙吧。” 夜志宇见卢紫梦还没有死,掏出刀就要朝卢紫梦再捅一刀,卢紫梦朝着他的手狠狠的就是一口,夜志宇疼得厉害,一刀狠狠的扎在了卢紫梦的肩口,卢紫梦狠狠的咬着,似一条疯了的狗,瞪着夜志宇。 第3303章 命歿 卢紫梦那赤红的双眼狠狠的盯着夜志宇。 这将死之人的挣扎竟让夜志宇有了些惧意。 他一掌拍开卢紫梦,看了眼被咬掉一块肉的手掌,扯了她肩口的刀,正要再补一刀,却听那门口有了动静。 想来是姜三夫人回来了,夜志宇只得捂着手匆匆转身离开。 卢紫梦中毒倒在了地上,她吃力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爬。 姜三夫人一进府便直奔卢紫梦的方向而来,她扫了眼守在外边的人,身旁的丫鬟匆匆将门打开,就瞧见了这屋子里传来一股血腥之气。 姜三夫人厉声呵斥:“都退下。” 下人们纷纷离开了东院。 姜三夫人踏进屋内,随行的几个人将屋子里的灯盏点得透亮,这才发现卢紫梦倒在地上。 下人近前一探,却见卢紫梦还活着,“夫人,没死!” 卢紫梦吃力的爬向姜三夫人,喃道:“三婶娘,夜志宇要杀我灭口,他给我灌了毒,他刚走,你快,快追。” 姜三夫人凝着缓缓爬过来的卢紫梦,再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银钱,冷笑:“他这样的畜生,不来杀你,难不成你还天真的以为他会来救你不成?” 卢紫梦扯着三夫人的衣袍,双目赤红:“三婶娘,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的孩子,他们不能没有娘亲,求求你,救救我吧。夜志宇那个混帐,这些日子,他一直利用我,想探知姜府的秘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姜三夫人冷笑:“卢紫梦,你背叛姜家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夜志宇那个畜生,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却不知珍惜而不守妇道,这毒的解药,我不是没有,救你也是轻而易举。” 卢紫梦就好像看见了希望一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姜三夫人乞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可是姜府的人!我若是死了,我那一双儿女可如何是好?他们还小,他们不能没有娘亲,我还知道很多事情,很多关于夜志宇的事情,只要你救我,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 屋子里的灯盏被外边的风吹得明明灭灭,姜三夫人身旁的近侍将门关上,朝姜三夫人低声道:“夫人,已经差人去查过了,先前咱们过来的时候遇见的路障就是六王府的人设下的,可要细查?” 姜三夫人摆了摆手,众人便退了些。 姜三夫人踩在银钱珠宝上,瞧着卢紫梦,扯了扯唇:“有些事情,我倒不十分明白。” 卢紫梦捂着心口,朝姜三夫人道:“只要三婶娘救我,你说什么我都告诉你,还请三婶娘一定要救我,我还年轻,若是我死了,姜必武也怕是要伤心许久了,卢府,卢府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积积德,不是说了吗,救人一命……” 姜三夫人将她推开了些,微微拧眉:“你与夜志宇的丑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卢紫梦心口一跳,慌道:“也就是几个月之前,也就两三次罢了,三婶娘,我知错了,连神仙都有犯错的时候,我这个错原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更何况,我是被逼的,若不是从了他,他就杀我啊!” 姜三夫人将她一脚踹开,沉声道:“你这种败坏姜家德行的女人,就该死在夜志宇那样的畜生手里,亲手杀你,我都嫌你脏。” 卢紫梦像疯了一样的朝着姜三夫人扑了过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她一把抱住姜三夫人死死不肯松手,姜三夫人拧眉厌道:“松开。” 一旁伺候的忙去拉卢紫梦,卢紫梦灰头土脸的,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秀丽模样? 她死死的抱着不松手:“三婶娘,我知错了,知错了,你饶我这一次吧,给我解药,救救我。” 姜三夫人腾出一只手,朝着她就是一巴掌! 卢紫梦本就中了毒,这时候原就是她苦撑着一口气:“你这样对我,你要有报应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今日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我死,他日,他日你至亲之人也必将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你见死不救,你…” 姜三夫人凝着她,冷声道:“我什么样的生死不曾见过,由着你在这儿咒我?不过你放心,你的一双儿女,姜府必定好生照顾,你这种令姜府蒙羞的娼妇,也不配将两个孩子立到你名下去。” 卢紫梦瞪着姜三夫人,一只手还在扯着她的衣袍,血从她的嘴里慢慢的渗了出来:“你……你不得好死。” 姜三夫人退了两步,抽出卢紫梦仅仅抱着不松开的手。 卢紫梦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瞪目望着那雕花的房梁。 “我幼时,想嫁的是这天下第一最了不得的人,他要最好的容貌,最好的身世,后来遇见了姜必武,我总以为他就是我的意中人,可是后来有了红杏那个贱人,我与他的山盟海誓,就都变了,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贱人,那我这些年的情爱又算什么?凭什么他可以移情别恋?我与旁人在一起就是错!这个世道何曾有过公平……” 姜三夫人捏着帐子,见她那目光一点点的暗淡了下去。 卢紫梦紧了紧双拳,望向姜三夫人,她嗫嚅着唇角,张了张嘴,出来的却只有鲜红的血。 她躺在自己存了大半辈子的钱堆里,手里还抓着一串珠宝。 这个时候倒相起她的孩子来了…… “儿子,女儿,娘不得不离开了!” 姜三夫人凝着她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她痛苦,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整个人动弹不得,血从她的七窍不可抑制的流淌而出,她张了张嘴,血源源不断。 约莫过了一会儿,卢紫梦终于再没有了动静。 她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被最爱的人置于死地,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毫不体面的方式。 姜三夫人身旁的丫鬟见她没了动静,便来到卢紫梦的身旁探了探鼻息,又试了试心脉,确定都没有反应了这才朝姜三夫人温声道:“已经殁了。” 第3304章 紧张 姜三夫人理了理帕子,冷声道:“死在夜志宇那个畜生的手里,也好过咱们亲自动手了。” 丫鬟跟着姜三夫人走出了内室,担忧道:“主子,这人已经死了,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安排?” 姜三夫人拧了拧眉,淡道:“去准备一下,将她的丧事办一办。” 卢紫梦再如何混帐,再如何不守妇德,可是姜三夫人总归是要顾及到那姜府与那两个孩子的颜面。 再者,卢府与姜府之间的干系,也不能因此而断裂亲家的关系。 如今的姜府,正处于关键时刻,不能与卢府反目成仇。 诸多因素的考究,这桩家丑,也只能瞒下来。 姜三夫人揉着眉心,只觉头疼不已。 这红杏又失踪了,若是知道卢紫梦殁了,也不知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她细想了想,朝身旁的丫鬟道:“你差人去给郡主府传个消息,就说卢紫梦殁了。” 丫鬟狐疑道:“若问起来是怎么殁的,这奴婢可怎么回答?” 姜三夫人顿了顿,凝着那灯盏朦胧的光,夜色里雪花纷纷扬扬,她淡道:“你只管传话就是了。” 见姜三夫人朝外走,丫鬟有些不解:“夫人,您这是打哪去?现在时辰也不早了……” 姜三夫人大步出了姜府,扯了姜府外栓着的一匹马便奔进了夜色里。 丫鬟瞪着消失的姜三夫人急坏了,一旁的管家慌道:“你说三夫人这是要打哪去?这夜半三更的!” 丫鬟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去啊。” 管家领了几个人风风火火的朝着那姜三夫人的方向奔去。 姜三夫人策马直奔夜志宇的府邸而去,整个人气势汹汹,颇有一副遇魔杀魔的架势。 姜三夫人的马停在六王府的门口,她翻身下了马,动作干脆利落,颇有一代女中豪杰的风范。 守在门口的人见了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姜三夫人,有些懵,但很快就迎了上去:“姜三夫人?这么晚了,不知您来此所谓何事。” 姜三夫人将人一巴掌拍开,抬步便进了六王府,一群护卫瞬间便围了上来。 为首的瞧着姜三夫人有些为难:“姜三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若是想见世子,还请稍候片刻,我等前去通传一声。” 姜三夫人眯了眯眸子,凝着这些人,淡道:“我亲自去见。” 她一掌拍开挡在跟前的人,那些个护卫那是实打实的狠,手里的刀剑就没有闲着,可是姜三夫人的武功也非这几个人能比的,那么一通打过去,躺了一路的护卫。 管家见此慌慌张张的去找夜志宇,夜志宇此时从姜府回来正一肚子的气,手上被撕咬的伤口鲜血淋漓,正在上药。 夜志宇见了管家满头大汗,格外不耐烦:“慌慌张张,成何提统。” 管家抹了一把汗,朝正在上药的夜志宇急道:“不好了不好了,那姜三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到门口,一言不发就同府里的人打起来了,这府里的护卫都不是对手,姜三夫人不知道世子的院落,所以在府中一通乱走,咱们根本拦不住。” 夜志宇心里“咯噔”一声,立即朝管家道:“你就说我不在府内,此时去宫里当差了。” 姜三夫人那个女人,简直跟个男人似的,不,她比男人还要狠!行事作风根本没有什么条理性。 夜志宇哪里也跟那个女人碰面,如今只能先暂避锋芒了。 管家急道:“世子爷,只怕那姜三夫人若是找不着急,家都要给拆了。” 夜志宇拧眉,沉声道:“她到底想干什么?!这般深半三更的贸然闯入王府!” 其实夜志宇的心里是有数的,大约也是因着卢紫梦的事儿,可是若是为着这么个事,他就更不能见了。 管家也愁啊,那尊大佛,谁敢去得罪? “世子爷,这姜三夫人只怕是不见您不罢休了啊,奴才看她刚才进府的那个架势,还以为她是要杀人放火了。” 夜志宇猛的砸了手中的茶盏,气道:“她夜闯王府,伤我王府护卫,难不成她还有理了?一群王府的护卫都治不住一个女人?一群废物,你马上去,给我将御林卫调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她在我的地盘上,还能翻出什么样的花样来,弓箭手准备好,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是夜闯王府的刺客!” 既然是姜三夫人自己送上门来的,夜志宇暗自想着,即便不能伤了她的性命,却也由不得她在他面前这般嚣张目中无人,于是决定先发制人。 那头姜三夫人一路打到了这内院的门口。 曹氏听了风声,匆匆忙忙的赶了来,见了姜三夫人,还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身旁的秋英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只听府里的下人说,姜三夫人硬闯入府中,这一路不知打死打伤了多少护卫,世子妃,咱们这个时候还是先避一避吧,若是让她给伤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曹氏远远的瞧着,但见姜三夫人赤手空拳,将那些围在她身旁手持刀枪的护卫尽数给撂倒在地,或轻伤或重伤,那凌厉的目光看得曹氏心口一跳。 “可我是这府里的世子妃,岂能由人这般……” 秋英拉着曹氏,急道:“姜三夫人这架势,一看就是冲着世子爷去的,您不要忘记了,那卢紫梦不就是姜府的吗?咱们还是不要去趟这个浑水了,万一被殃及池鱼,得不偿失啊。” 曹氏的性格有些温弱,这会儿瞧着姜三夫人抓过一个护卫,一手就劈掉了那护卫的刀,拿了那刀利落的扎进护卫的肩口,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姜三夫人带着满身的怒气,扫了眼曹氏。 曹氏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这下不出去也得出去了。 姜三夫人一路打到了曹氏跟前,那凌厉的眼神吓得曹氏想逃,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只能站在原处。 “三夫人,您这是……” 姜三夫人凝着她,冷声道:“我不找你,让夜志宇出来见我。” 曹氏低声道:“不知,不知世子爷是做错了什么……” 姜三夫人见她不说,也不为难她,转身便朝着灯火明亮的地方去了。 第3305章 打架 夜志宇的住处,必然是这王府里头最好的一处,她虽不曾来过,可是这一路走来,约莫也大概知道一个方向。 曹氏见她走了,正欲言,身旁的秋英拉着她,摇了摇头:“主子,说白了就是姜三夫人与世子爷的恩恩怨怨的,您若是过去了,瞧见世子爷丢了颜面,搞不好世子爷到时候还会怪你,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件事情只当不曾看见就是了。” 曹氏扯着帕子担忧道:“如今看三夫人来势汹汹的,只恐对世子爷不利,咱们还是去瞧瞧的好。” “您就不怕世子爷嫉恨?!” “可……我放不下心啊!” 秋英无奈,只得跟着曹氏一块儿往前走。 瞧着这一路七歪八倒的护卫,看得人心口直跳,也不知是姜三夫人的段位太高,还是这府里的人当真就这样不禁揍,一群拿兵器的打不过一个赤手空拳的妇道人家。 秋英扶着曹氏,跟在后头走的速度还不及姜三夫人揍人往前走的速度来的快,没一会儿便落了一长段距离。 眼看就要打到夜志宇的书房了,管家又硬着头皮匆匆跑了过来,沉声道:“姜三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这夜闯王府,可是重罪!” 姜三夫人凝着那管家,淡道:“让夜志宇出来。” 管家无奈道:“这……世子爷正在宫中当值,不曾回府,您若是要见世子爷,还是明儿再来吧,若有什么吩咐的,只管吩咐奴才,奴才定给姜三夫人您办得妥妥的。” 姜三夫人转了转手腕:“滚出来。” 她一掌将掌柜的拍开,朝着书房走去。 管家被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反应过来的时候忙又挡了姜三夫人的去路:“三夫人,您这是夜闯王府,着实不可啊,若有什么事情,三夫人不妨直接说出来。” 曹氏提着裙摆匆匆跑了过来,朝姜三夫人道:“夫人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可去与我说。您再这般闹下去,府里鸡飞狗跳,也影响两家的来往,还请夫人……” 姜三夫人冷冷的睨着曹氏:“你若是扛不住我一掌,就快些的让开,看你柔柔弱弱的,此事与你无关。” 曹氏吓得脸色煞白:“三夫人……” 姜三夫人往前走了两步,吓得曹氏险些跌倒。 姜三夫人站在书房前,冰冷的风雪下得纷纷扬扬,夜志宇的下属已经去找人了,夜志宇就在房内,听着外边的动静儿直皱眉。 这个女人疯了吧,夜半三更的闯入王府打人? 若是他再不出去,岂不是要被人当成是个缩头乌龟了? 他猛的起身,抬步便走了出去,正看到姜三夫人过来。 夜志宇凝着姜三夫人,斥责道:“一个妇道人家,却夜半三更闯入王府,打伤王府护卫,难不成你姜家如今已经无法无天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三夫人睨着他,眸底杀气腾腾:“看你不顺眼罢了。” 这样牵强的说辞,护卫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 这么大张旗鼓的,就为了不顺眼? 夜志宇冷笑:“看我不顺眼的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您这一个,倒是您……我得提醒一声,姜家早已经与梁家闹翻了,姜家被害成如今这个样子,你倒还与梁府瑜郡主府走得这般亲近,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姜三夫人听不得他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冲上去便是一顿拳脚,这夜志宇也是练了些功夫的,二人一瞬间便打了起来。 只是夜志宇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哪里比得上豁出性命的姜三夫人,于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落了下风,只剩下了被吊打的份。 曹氏站在一旁捏着帕子揪心不已:“姜三夫人,这可是皇族的世子爷啊,还请三夫人手下留情,若是将世子爷打伤了,皇上问起来,定也不会轻饶了姜家……” 姜三夫人冷冷的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滚远点,闭嘴!” 曹氏瞬间便安静了,凝着姜三夫人泪眼婆娑。 姜三夫人低头看了眼蜷缩在地的夜志宇,他的衣袍被扯破,鼻青脸肿不说,身上好几处骨折。 别说是还手之力,只怕连这个身也起不得了。 夜志宇瞪着姜三夫人,面露狠意:“你,你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姜三夫人朝着他的命根子就是两脚,那腿的力道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众人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嚎叫。 姜三夫人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两眼,转身欲离开。 曹氏忙道:“姜三夫人!你夜闯王府,将世子爷伤成这样,总该有一个理由吧。” 姜三夫人将擦手的帕子扔在地上,淡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没什么理由,就是看他不爽。” 丢了这句话,姜三夫人便抬步走出了内院。 曹氏忙去扶夜志宇,夜志宇浑身都是伤发,根本动不得,一时整个六王府陷入了一片混乱。 曹氏急道:“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世子爷抬去房里,请太医过来!” 这踢的可是命根子,疼得夜志宇连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得再无半分原先玉树临风的气质。 管家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惊叹道:“姜三夫人一个女流之辈,居然、居然这么猖狂。你们几个赶紧将世子爷抬进房间里去,府内伤了的护卫,统一去后院呆着,另寻大夫瞧看。” 整个王府一片忙乱,这时正要出府的姜三夫人与领了御林卫过来的下属碰了个正着,那些弓箭齐齐对准了姜三夫人,一派杀伐之气。 姜三夫人站在王府的大门口,大红的灯盏随风摇曳,拉长了姜三夫人的身影,一时气氛显得格外诡异。 她扯了扯唇角,冷声道:“夜志宇胆子不小,竟敢调用皇上的御林卫?我看他这个御林卫首领的位置,也是坐到头了。” 下属心头一惊,他一直跟在夜志宇的身边,夜志宇干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这一次估计也就是因为卢紫梦的事情。 但他从未想过,这姜三夫人是这么个狠角色,只身就杀到王府来了。 “姜三夫人,你夜闯王府,打伤王府护卫,在下只能委屈姜三夫人了。” 第3306章 救治 府里管家正着急跑去请太医,结果出门就撞见了这一幕,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余侍卫,你快去请太医过来,世子爷伤得太重了,快去。” 余侍卫一听,心中一愣,凝着姜三夫人,朝后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请太医过来。” 随行的几个护卫匆匆忙忙跑了,姜三夫人从大门口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余侍卫拧眉:“姜三夫人,你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姜三夫人冷笑:“有眼无珠的牛犊子,连你主子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我就在姜府候着,要查也要要问罪也要,我都候着。” 只要他夜志宇有这个胆量来找她的茬! 这件事情原就是夜志宇的错处,姜三夫人如今这么做也不过是消一口气,替姜家挽回几分颜面罢了。 若是当真公开了,闹起来,谁也得不到好处。 余侍卫摆了摆手,身后的人收了弓箭,姜府的人也匆匆赶了过来,见姜三夫人的身上是一身的血,顿时吓得不轻。 姜三夫人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侍卫唤退了御林卫匆匆进了王府,直奔那内室而去。 夜志宇躺在床上痛苦万分,曹氏在一旁替他擦着汗,急道:“您再忍一忍,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夜志宇捂着某个部位,咬牙切齿,他没有想到姜三夫人这个女人下手这么狠,可是偏偏他是哑巴吃黄莲,如今有苦说不出。 六王府里是一片忙乱,太医被拉去了夜志宇的内室诊脉救治,夜志宇恨姜三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已经将她给千刀万剐了。 余侍卫在一旁急不行:“主子,我马上去禀报皇上,让皇上替主子主持公道。” 夜志宇咬牙切齿,沉声道:“此事,我要从长计议,那个女人,我必要让她付出代价……嘶……你们这群太医怎么看病的?” 他疼得厉害了,整个人有些颠狂。 太医们战战兢兢的替他诊着,心里头也是慌得厉害。 这姜三夫人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赤手空拳的,硬是将一个大男人给打成这个样子,尤其是重点部位,那两脚下去也是够狠的。 众人擦了擦汗,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小心翼翼的讨论着。 夜色一点点的往外爬,曹氏在外边扯了帕子泪如雨下。 秋英温声安慰道:“主子您也别太伤心了,里头好几位太医在看着呢,想来不会有事的。” 曹氏压低了嗓音哭道:“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只求菩萨保佑,他平安无事才好。” 秋英扶着曹氏,温声道:“奴婢悄得了些消息,听闻姜府的卢紫梦殁了,好像是突发急病殁的,可是奴婢听那府里的探子来报说,那卢紫梦是因为那些丑事被姜三夫人知道了,关了起来,世子爷恐她泄露什么,就将她灭了口,这不,前脚刚回来,后脚姜三夫人就过来了吗。” 曹氏怔了怔,不可置信:“姜卢氏死了?” 秋英点了点头,低声道:“咱们先前不是在卢紫梦的姜府里派了个探子吗?这件事情一发生,那探子就过来禀报了,事发突然,奴婢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曹氏扯着帕子,眉宇里透了些厌恶:“我说姜三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大发雷霆冲进王府见一个打一个,原是这样……” 秋英笑道:“这件事,对您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啊,没了卢紫梦那个女人在,想来世子爷对世子妃也会多上些心的,这些日子世子妃好好表现就是了。” 曹氏慌道:“可是他伤的那个位置,若是一个不慎……” 秋英朝一旁呸了两声,朝曹氏道:“这宫里的太医一个个医术高着呢,不会的,世子妃可莫要多想了。” 曹氏扯着帕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而另一头,姜三夫人坐在马车里,身旁的翠玉正替她擦着手上的伤口,泪眼婆娑的,好不担忧。 “夫人,您说您这是做什么,奴婢瞧着心都要吓出来了。” 姜三夫人瞧着手上的血迹,淡道:“他夜志宇欺人太甚,如此不将姜府放在眼里,我自要去出一出这口恶气!傻丫头,这是别人的血,又不是我的,哭什么。” 翠玉轻轻的替姜三夫人擦着手,心揪着疼:“奴婢是心疼您,这些年夫人原也过得好好的,如今却变成这个样子,这手好容易才养得嫩白了些,如今全是淤青印子,奴婢瞧着可要心疼死了,若是到时候那六王府世子当真去皇上那儿告状……” 姜三夫人冷哼了哼:“他还敢去告状?那就再去府里揍他一次,揍得他不醒人事!” 翠玉被她逗乐了:“夫人!” 姜三夫人转了转拳头,笑道:“果然,还是将人打一顿痛快些,什么去求谁主持一个公道,都是假话。” 翠玉瞧着她的手,叹了叹气:“回去的时候可要煮几个鸡蛋滚一滚了,明日应该就能消掉些了,夫人,可还有旁的地方伤着了?” 姜三夫人拍了拍身上的衣袍:“就凭那些上兔崽子,也伤想了我?” 翠玉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没有伤着就好了。 姜三夫人揉了揉眉心,朝翠玉道:“明日就将那卢氏的丧礼办起来,若是外人问起,就说是突发心疾。” 翠玉温声道:“奴婢已经差人去办了,这办丧事的排场还是依着姜府卢夫人的仪仗去办的,只是棺木还在赶制,想来明日就能赶制出来了。” 姜三夫人嗯了一声,靠着马车有些乏了。 翠玉替她揉着手,见她似睡着了,取了毯子替姜三夫人盖上,如今这样多的事情,翠玉又不忍唤醒她,便将马车停进了姜府,马车里添了些碳,使得马车里极是暖和。 姜三夫人这一睡便睡了一个多时辰,待醒来的时候却见翠玉正拿着鸡蛋在她泛淤青的手上滚动着。 她抽了手狐疑道:“还没到府里吗?” 翠玉忍不住笑了:“夫人,早就到了,只是奴婢瞧夫人睡得正香,不忍吵醒。” 姜三夫人挑开马车的窗帘子,见外边确是姜府,这才下了马车,回房里备水沐浴。 她可不想将那夜志宇府里的那些个血腥恶俗之气带回姜府。 第3307章 再议 次日的大清早,府里便挂起来白绸与灯盏,一派丧事的架势。 姜三夫人是用了早膳才去的郡主府。 悠悠正在书房里习字,徐若瑾正在看帐册,梁霄正监督悠悠,见姜三夫人来了,徐若瑾便搁了手中的帐册,温声道:“听闻卢紫梦殁了?” 梁霄早就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所以并未发话。 姜三夫人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现下府里已经开始办丧事了,我来是想与你说一声,红杏的事情,如今卢紫梦已经殁了,恩恩怨怨的,也就罢了,只是红杏……” 徐若瑾吩咐银花上了茶盏,朝姜三夫人道:“今天大清早的,姜府就传了消息过来,说你只身一人冲到夜志宇的府里,把他给打了,好几个太医都被请了过去?” 姜三夫人见她打断了关于红杏的话题,念及夜志宇的事情,不禁气道:“那就是个畜生,打他还是轻的。” 徐若瑾端了茶盏,温声道:“红杏的事,你的意思是?” 姜三夫人转着手腕,坐端正了些,见徐若瑾面露疲惫,叹了叹气:“咱们找红杏也是费尽了心思,如今自也不能放弃寻她,到底阿离那孩子还是姜家的孩子,红杏又是姜必武明媒正娶的,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要先将红杏找回来,再从长计议。”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她温声道:“你说的我也知道,只是眼下根本没有红杏的消息,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却连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都找不到。” 姜三夫人端了茶盏吹了吹,清甜的茶香缭绕而起:“你不要太过担心,只要不是坏消息,对于眼下而言,那就都是好消息。”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姜三夫人叹道:“如今也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的了,这傻丫头,我倒不担心她寻了短,只是怕她与孩子在外头吃苦,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再着了凉病着了,谁去照顾她们母子?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发个寻人启示会好一些?便是红杏看见了,想必也会自己回来才是。” 姜三夫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以是可以,只恐红杏乔装,这世间带孩子的妇人也不少,她若是执意不让这城里的人寻着,想来也没什么用。” 屋子里点着碳,暖和得很,也窗外呼呼的疾风与暴雪折弯了墙边的竹,一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今的深冬,是越来越冷了,徐若瑾不由紧了紧衣袍,担忧的愁绪也更上了一层楼。 徐若瑾温声道:“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她到底还在不在城里,她带着的可是全部的身家,只恐怕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出城了,而咱们还一个劲的在城里寻人。” 梁霄近前来,探了探她的手温,柔声道:“我已经派人去京都城外找了,一有消息必会传回来。”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直皱眉,梁霄也不在意,将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温声道:“你身子弱,仔细着凉。” 姜三夫人瞧着这两个人的相处似乎有些不对劲,莫不是夫妻两吵架了? 见这般情景,姜三夫人叹了叹气:“红杏到底还是要找的,唉,也不知这姜家到底怎么了,如今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再这般下去,只怕没等姜必武回来,这姜家早已经散了。” 梁霄端了茶盏递给徐若瑾,朝姜三夫人淡道:“人皆如此,除非已大彻大悟。凡事看开一些也就好了。” 官场上的事情,一言难尽,而大家遵循的,也不过是一个私利罢了,又有几个人在朝堂上能说是真正的无私? 姜三夫人眸色暗了暗,梁霄这个人,是很危险的,如今姜家与梁家,若非还有她从中周旋,只怕早已经…… 但愿他不会有与她有为敌的一日才好,否则,只怕姜家与她,都危矣。 徐若瑾推开梁霄的茶盏,当着外人的面,虽然不曾说什么,可是对梁霄也不知怎的,有了几分疏离的意思。 梁霄一时也琢磨不透,愁得很。 姜三夫人饮了一盏茶后朝徐若瑾道:“我今日过来,就是与你商议一番红杏的事,关于卢紫梦的事情,想来也算是给镇国公一个交待了,府内还有丧事要办,我就先回去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也好,我还有一些帐册要看,就不送了。” 姜三夫人垂眸一笑,转身离开了。 梁霄瞧着徐若瑾,有些无辜:“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也没让我睡床……我将这些时日的事情细细想了想,实在不知道是哪里不妥当出了问题了?” 徐若瑾合了帐册,扫了他两眼,不与他说话,只朝悠悠道:“你这字还有多少才练完?” 悠悠细算了算,朝徐若瑾苦着一张脸道:“还有五十个字没练呢,娘亲,每日都要练这个,好无聊啊,悠悠想出去玩。” 梁霄朝悠悠使了个眼色,悠悠直接无视,朝徐若瑾讨好道:“好娘亲,咱们去玩儿吧,你瞧你都瘦了,听说今日外边可热闹了呢,咱们去看热闹好不好?” 悠悠的这一个听说,其实永远都是悠悠自个编扯的,她一个四岁不到的小姑娘,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听说。 “你在这儿好好练字,现下天寒地冻的,外头的人多在家里呢,哪里热闹了。” 悠悠嘟了嘟嘴,搁了笔来到徐若瑾的身旁撒娇:“娘亲,你看爹爹。” 徐若瑾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道:“把字练完,咱们就出去走走。” 梁霄当即道:“你看如今这天越发的冷了,正好你也该添些衣服首饰的了。” 徐若瑾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两眼:“镇国公公务繁忙,就不必跟着咱们娘两了,忙去吧。” 梁霄满眼温柔:“有什么事情比陪媳妇儿逛重要的?外边如今可不太平,我得保护你们娘俩儿的安全。” 徐若瑾横了他一眼:“现下都这个时辰了,你难道就不用上朝?” 梁霄咳了两声,坐到徐若瑾的身旁,温声道:“这不是你生气了吗?左右也没有我什么事,所以就不去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这就出去?” 徐若瑾瞧着手中的帐册,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梁霄也不知这小祖宗是怎么回事,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了,竟这般冷漠,一时有些头疼。 第3308章 撤职 而此时夜微言在御书房批折子,陈公公近前来。 夜微言一脸狐疑,瞧陈公公的脸色就不对劲儿:“今日该是夜志宇当值,怎么不见人?朕还有些要事要与他商议。” 陈公公有些为难,咳了两声,朝夜微言道:“皇上,夜大人抱病不起,已经请了假。” 夜微言狐疑道:“好生生的,抱什么病?他一个御林卫统领,一点小病小灾的就请假?朕如何将这宫里的布防安全问题交给他来处理,若是这个时候有了刺客如何是好?差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堂堂一个御林卫统领,说病就病,像什么话。 陈公公哭笑不得:“皇上,奴才已经差人去查过了,原是姜三夫人不知怎的,赤手空拳夜闯六王府,将夜大人给打了,听说打得还挺严重的,这……重点部位,也是伤得不轻,现下还在床上躺着。” “前来请病假的说,至今昏迷未醒,这夜大人好歹也是御林卫统领,怎的却被姜三夫人这一介妇人给打成这个样子。” 夜微言吃惊之后,扔了手里头的折子,气道:“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世人会笑话,朕选的堂堂一个御林卫统领,竟被一个赤手空拳的女人打成重伤!到时候朕的颜面往哪里放?这姜三夫人也是,打人便打人,有什么咽不下的,过过瘾也就罢了,怎的将人还打成重伤,如今正是朕用人之际,让朕去哪里寻一个熟悉宫中布防的人来换!” 姜三夫人这个女人,夜微言也不敢惹。 她的脾气多少夜微言还是了解些的,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更不会去轻易的招惹旁人。 也不知这夜志宇是造了什么孽了,惹上了这么个主,夜微言虽为皇上,可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夜志宇昏迷不醒的,也没派个人来跟他喊一声冤屈,只怕这姜家与夜志宇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陈公公朝夜微言道:“要说起来,这姜三夫人也是个女英豪,行事作风向来正气,如今突然与夜大人这般,只怕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了。” 夜微言气道:“谁知道那混帐玩意又做了什么混帐事,姜三夫人朕都要忌让三分!他胆子倒是不小。” 陈公公有些无奈:“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先前姜府的人去户部报了名册,说是姜府的姜卢氏突发心疾,殁了,如今正在办着丧事呢。” 夜微言正气夜志宇的事儿,至于这卢紫梦的也没多想:“殁了就殁了吧,吩咐户部的登记在册就是了,你让御医院新来的那位医正去六王府瞧瞧,他医术高明些,瞧完了,让他回来向朕复命。” 陈公公领了旨退了出去,小徒弟拉着陈公公:“唉,师父,师父,你这匆匆忙心的是要去哪?” 陈公公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低声道:“我得请御医院医正去一趟六王府看看夜大人,你赶紧进去伺候着,当心些,别犯糊涂,不该听不听,不该说的就把嘴闭严实了。” 小徒弟狐疑地左右看看,凑近嘘声道:“师父,听说世子爷被姜三夫人踢的,跟咱们差不多了?” 陈公公忍笑的给他一嘴巴,“这不是让御医院医正去看看吗?你赶紧去伺候着,问这么多干什么。” 小徒弟笑盈盈道:“我这就进去伺候着,师父,若是有了消息,可别忘记告诉徒弟。” 陈公公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你小子!小心好奇害死猫,赶紧去伺候着。” 小徒弟前脚刚进去伺候,方子华后脚便进了议政殿。 夜微言正心烦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一旁,见了方子华,又拿了一份折子打开:“爱卿可有要事?” 方子华捡起地上的一份折子,朝夜微言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夜微言扫了眼搁在桌案上的折子,气道:“夜爱卿如今抱病在身,如今这御林卫统领一职也是担不得了!” 方子华心念一动,假装诧异道:“这夜大人前儿个瞧着还在街上策马狂奔的,瞧着不知身子骨多好,怎的今儿就病了?可有太医去瞧过了?” 夜微言叹了叹气:“若是小病也就罢了,如今他那个样子,朕瞧着也是挺重的,恢复起来只怕需要极长的一段时日了!” 方子华也跟着叹了叹气,朝夜微言道:“如此倒真是棘手了。不过,臣这儿倒刚好有一合适人选,为皇上分忧一二。” 夜微言凝着方子华,微皱了皱眉,朝他道:“此事朕自有主张,爱卿可还有事奏?” 方子华见夜微言一口回绝,不免有些气。 连人名都未等说出就被拒绝,想来夜微言始终没有信过他…… “臣原是想,近日连下多场大雪,这冬猎的事情,只怕也是要耽搁了。” 夜微言瞧着手中的折了了,朝方子华道:“既是大雪不便,往后再推就是了,你下去吧。” 方子华扫了眼夜微言,眼中透着些不满,一瞬便又消逝得干干净净:“那微臣就告辞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夜微言朝陈公公的小徒弟道:“你去,将陆凌枫给朕传来。” 方子华脚步一顿,出了门停了一会儿,待陈公公的徒弟出来了,他这才温声道:“吉安,你这是打哪去?” 这吉安见是方子华,恭敬的见了礼:“方大人,奴才赶着去宣陆大人呢。” 方子华低声道:“看皇上这意思,莫不是打算将这御林卫统领一职交给陆大人来办了?” 吉安笑道:“这皇上的意思奴才可不敢揣摩,眼下奴才还得去传诏呢,方大人,先行一步。” 方子华点了点头,瞧着吉安匆匆忙忙的跑远,他恨恨的一拳打在柱子上。 第3309章 忆情 夜微言真是从未信他! 如今这御林卫统领一职又要落到陆凌枫的手里了不成? 夜微言难道忘记了贤妃被杀一事,正是夜微言监管不力?如今夜志宇办那桩案子,办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对于方子华来说,查不出证据,没有消息,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若换成了陆凌枫,那么这件事就难说了,好在他先下手为强,该封口的都已经解决了,便是要查,也必查不到他的头上来。 陆凌枫就在宫里当差,隔得不远,所以一会儿的功夫也就过来了。 见了方子华,他还有些诧异:“方大人也在?” 方子华冷哼了哼,一拂衣袍,凝着他沉声道:“陆大人有喜了。” 陆凌枫扬了扬眉:“方大人怕是眼睛不好使,陆某堂堂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儿家的,哪里来的喜?” 吉安笑道:“陆大人当真是风趣。” 方子华见陆凌枫这么个态度十分不爽:“皇上似有让陆大人担任御林卫统领一职,难道还不算是喜?” 陆凌枫笑道:“倒难为方大人,苦着一张脸来向陆某道喜了,皇上还等着陆某呢,改日若是方大人还是觉得不痛快,也可来寻陆某喝上两杯,以解心头之愁。” 方子华铁青了一张脸瞪着陆凌枫,陆凌枫早已经进了议政殿,他恨不能将议政殿给盯出一个窟窿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吉安就事情大概跟陆凌枫稍微说了说,如今陆凌枫心里也有了个底。 夜微言提及让他担任御林卫统领的时候,陆凌枫当即跪地沉声道: “皇上,先前贤妃娘娘出宫便是在臣的眼皮子底下遇了难,如今真凶未明,臣,臣心中有愧啊。” 夜微言一听,心中极其不悦。 给个官职,陆凌枫还在这儿跟他掰扯起来了?! “先前之事,朕该罚的也罚了,该查的也查了,如今真凶尚未落网,爱卿你就继续追查。” 陆凌枫状似无奈的推脱道:“皇上,这夜大人好端端的,怎的……” 夜微言合了折子,叹了叹气:“他突遭重伤,如今由你来担任,朕也最是放心,至于案子,总归是要查个清楚!朕倒是想瞧瞧,倒底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朕的妃子。” 其实妃子不妃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之前是贤妃,那么日后就有可能是他。 若是真凶一日不查出来,他便一日于心难安,那群杀手,于他而言就多一日的威胁。 陆凌枫领了夜微言的旨意。 夜微言搁了笔,朝陆凌枫道:“这宫中布防一事,你最是清楚,自今日起,布防再加严一些,入了冬了,难免就有懈怠的现象,你定要时刻放在心上,朕的安危,整个京都城的安危,朕可尽数托付于你之手了。” 陆凌枫跪地,沉声道:“皇上,臣自当竭尽全力护皇上与京都城周全!” 夜微言气道:“昨儿夜里,朕听闻姜三夫人夜闯六王府将夜志宇给打成重伤,夜志宇临时调御林卫过去……自今日起,收回夜志宇对御林卫的所有统领权,让他好生在府里将养着吧。” 他其实是间接告诉陆凌枫,你管着御林卫可以,但是如果你用在私人恩怨上,那这个御林卫,你也是当到头了。 陆凌枫其实早早就听了这么个消息。 他原以为姜三夫人那一个女子,能将人打成什么样子,如今看来,似乎还真的挺严重的,否则以那夜志宇对这御林卫统领一职的看重程度,怎么着也得爬过来任职才是。 如今平白让夜微言将他的职给辙了,想来夜志宇在府里吐血的心都有了。 夜微言朝门外走去,扫了眼身后的陆凌枫:“朕折子也看得乏了,你陪朕走走,给朕解说一下这宫中如今的布防。” 陆凌枫也不知他是真的累了还是假的累了,跟着夜微言便走了出去,身旁的吉安拎着披风给夜微言披上,打着伞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 陆凌枫跟着夜微言在宫中慢悠悠的走着,好在如今的雪下得还不算大。 途经一处湖面时,见有人在亭中弹琴,那琴声极欢快,陆凌枫看了眼夜微言,果真夜微言的视线就被转移了过去。 夜微言狐疑道:“什么人在弹琴?” 吉安细细看了看,朝夜微言道:“皇上,这雾大了些,奴才也看不真切,不过这琴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夜微言细想了想,半天没想起来,便朝吉安道:“走,过去瞧瞧。” 陆凌枫一时有些尴尬:“皇上,臣还是先……” 夜微言拍了拍陆凌枫的肩,笑道:“这宫中哪一处角落你是没瞧过的?如今你又是御林卫统领,自无须避嫌。” 陆凌枫只得跟了上去,吉安拂开那亭中的纱帘一瞧,却见是身怀六甲的良妃,一时有些诧异。 良妃见了夜微言,佯装受了些惊:“皇……皇上?” 夜微言扫了眼良妃的肚子,笑道:“朕近来忙于政务,也有些时日不曾瞧见了,肚子似乎又大了不少。” 良妃笑道:“可不是吗?已经六个多月了呢,臣妾在宫里头乏闷,想着这儿的景致好,就过来弹弹琴,腹中的孩子总闹腾,臣妾一弹琴,他就乖巧了。” 夜微言坐在良妃的身旁,摸了摸她的肚子,满眼欢喜:“是吗?瞧不出来,竟是个懂乐律的?” 良妃身旁的腊梅朝夜微言恭敬道:“娘娘每日早起都会给小皇子念四书五经呢,想来生下来也是个聪明可人的小皇子。” 夜微言摸着她的肚子,十分欣慰:“倒难得良妃还有这样的心思,如今即将要做母亲,倒真是不一样了。” 这一幕看在陆凌枫的眼中,有些刺痛,他的妹妹……原也是皇后,与夜微言是何等的帝后情深。 可这天家的深情,哪里抵得了岁月的催残? 时日一久,便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搁置了。 若是衬如今这一幕的是他姐姐,又该有多好? 念及此,陆凌枫的眼眶有些泛红,他站在亭外,视线从亭内挪开,心里五味陈杂。 第3310章 焦虑 今日的天气并不怎么好,浓雾久久的盘在京都城的上空。 徐若瑾领着悠悠出了门,梁霄跟在徐若瑾的身后,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家媳妇近来脾气这么不好。 可是谁让这人是他媳妇?平日里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被冷漠了,也只好受着。 “嗨,我看这家首饰店不错……” 徐若瑾看了两眼,悠悠挽着徐若瑾的手糯糯道:“娘亲,人家都走累了,咱们进去瞧瞧嘛。” 言罢,悠悠朝梁霄眨了眨眼,梁霄比了个大拇指。 徐若瑾也是走得有些累了,如今风雪似又大了些,于是便进了店。 悠悠走在后边,朝梁霄低声道:“爹爹,你可要记得教我武功。” 梁霄答应得很爽快,牵着悠悠的手进了首饰店。 徐若瑾担心红杏出事,所以近来总是很焦虑,整个人如同一个小炸药似的,稍稍不注意就炸了。 她日夜不得安宁可就苦了梁霄了。 梁霄咳了两声,朝伙计道:“把你们这儿最贵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伙计也是个有眼力价儿的,见了梁霄脸上是堆满了笑意:“有有有,您稍等,小的马上去给您拿。” 徐若瑾坐在太师椅前,有伙计端了茶盏近前来,银花将汤婆子递给徐若瑾,温声道:“郡主,您这不高兴的,国公爷也跟着愁眉苦脸的,这一路走来瞧着是战战兢兢的…奴婢瞧着都心疼。” 徐若瑾扫了眼梁霄,梁霄正在挑着首饰:“这个不行,款式太老,这个颜色太艳俗,这个太轻,不足以匹配我媳妇,这个……” 那些个首饰被挑了一堆的不是, 徐若瑾瞧着他那背影叹了叹气:“红杏至今下落不明,阿离那孩子刚从鬼门关回来,她们母子二人无论哪一个人出了事,唉。” 悠悠也在这首饰店里头打着转的瞧首饰,独独徐若瑾这个正主儿,端坐在太师椅上,雷打不动。 梁霄瞧着首饰,心里也是犯嘀咕,红杏一个女人家,带了个孩子还能上哪儿去? 他手里的人都找不着她! 在城里已经是大海捞针了,若是这个时候再出了城,到时候就更甚了,现在他媳妇这么不开心,他连着也好几日都没睡好觉,昨儿个还被赶出来睡了书房,镇国公也是很委屈。 他挑了一套上品的首饰来到徐若瑾的跟前,笑盈盈道:“若瑾,你看这个可喜欢?” 徐若瑾微微拧眉,没等开口,梁霄立即道:“不喜欢我再去瞧瞧。这般俗品,我也觉得确实配不上你。” 梁霄拎着簪子转身又去寻伙计,悠悠凑了过来,朝徐若瑾道:“娘亲,是不是爹爹惹你生气了?你一点都不开心。” 徐若瑾捏了捏她的小脸:“你这小不点儿的,知道什么?” 悠悠嘟着嘴,朝徐若瑾道:“悠悠知道呀,娘亲不高兴,爹爹也不开心,爹爹不开心,那旁人就要倒霉啦,娘亲,你要是不高兴,咱们一起欺负爹爹就好了嘛,你不要憋着呀。”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朝悠悠道:“娘亲没有不高兴,娘亲只是担心红杏和阿离,好了,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咱们也该回去了。”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朝梁霄道:“爹爹,咱们回家啦。” 梁霄拎着一盒首饰过来,朝徐若瑾温声道:“这店里的镇店之宝已经被我买来了,你瞧瞧可喜欢?” 梁霄不要别的,只要人家镇店的宝贝,什么难得便要什么。 徐若瑾没接,朝梁霄淡道:“回府吧。” 梁霄摸了摸鼻子,瞧着徐若瑾,有些担忧:“咳咳,我已经派了许多人去找红杏的下落了,你如今这个样子,是真的让我担心啊。” 徐若瑾微微拧眉,有些烦燥:“难道我不应该担心她吗?” 梁霄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徐若瑾牵着悠悠便朝前走:“行了,不用解释了,今天悠悠跟我睡。” 梁霄顿时黑了一张脸,跟在徐若瑾的身旁有些无奈。 一家匆匆回了郡主府,徐若瑾带着悠悠便回了房。 梁霄站在门口,这脚还没迈进去呢,“砰”的一声门便当着梁霄的面关了。 梁霄站在门口,一脸委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是身体不适? 担心红杏也不会担心成这个样子才是,再说了他已经安排人去找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能折腾多远? 银花站在门口,瞧着梁霄,温声道:“想来也是为着红杏的事情,郡主寝食难安的……” 梁霄叹了叹气:“明日让沐阮给她把把脉,别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这个首饰你送给她,听伙计说,是用夜明珠做的,在夜里莹莹生辉,想来也是衬她的。可惜今天不能看见她戴上了。” 银花接了那盒子,朝梁霄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今日见不着,往后总是可以的。” 梁霄点了点头,朝银花吩咐道:“如今天冷了,她们娘俩儿夜里有些踢被子,你多添些碳,注意着些。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若有事,就来书房寻我。” 银花瞧了瞧手里的盒子,朝梁霄道:“奴婢记下了,您放心吧。郡主不会有事的。” 待梁霄走了,银花这才进了屋,瞧着徐若瑾哭笑不得:“郡主,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徐若瑾与悠悠躺在床上,悠悠已经累了,昏昏欲睡的。 徐若瑾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朝银花伸出手,接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的那枚簪子确实是巧夺天工,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如今一打开,衬了半室的光辉,格外好看。 那光源处正是簪子上边圆月形的夜明珠,这光也如萤光一般,格外精致。 银花瞧着那光不由叹道:“郡主,这簪子可真是好看,到底还是国公爷有眼光,刚临走的时候还叮嘱了奴婢好些事情,这大冬天的,您让国公爷一个人睡书房去,瞧着可怜巴巴的。” “我就是想静一会儿。” 徐若瑾将那簪子收了,低头哄悠悠睡觉,银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细细将门窗关好,这才守在徐若瑾的床边。 那头梁霄在书房里批公文,批完了没什么事做,刚好沐阮今日也得了空,跑来寻他。 这二人就喝起了酒。 第3311章 自娱 沐阮见梁霄这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由失笑:“平日里这个时候你都是粘在她的身旁,今日怎么有空陪我喝酒了?啧啧,这酒,真难喝!” 沐阮寻常是不喝酒的。 近些时日府上各种事情让他也心绪不安。 梁霄是有苦没地倒,在沐阮面前又死要面子:“我这还有公文要处理,你就过来了。” 沐阮瞧着梁霄落井下石,笑得让人想揍他:“我看是你被赶出房门了吧?这几日我早听他们说了,啧啧,平日里你悠哉悠哉臭显摆,如今遭报应了吧?” 梁霄苦笑,想怼回去,却还不知道能说什么,立即转移话题: “你得空了去给她诊诊脉,只要不是身子不适,怎么样我都不打紧。” 沐阮捏着酒坛子与他碰了碰:“我每半个月会替她诊一次脉,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近来忧思过度,以致于心情不佳,想来红杏若有消息了,她这症状也会好转的。我已经开了些补身子的方子给她吃着了。” 梁霄提着酒坛子喝了两口。 沐阮坐在软塌上,曲着一条腿,大爷似的:“你们家这位祖宗啊,就是这么个性子,当初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哼,天天欺负我……” “那是她瞧得起你。” “你就死鸭子嘴硬,你不也没跑了?” “我乐意,我舒坦!” 二人这么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沐阮没一会儿就醉倒了,梁霄见此只能自顾自的独饮了。 此时的七离主帐中正是一片灯火通明,姜必武接到姜三夫人的信,打开一片,上边赫然写着,姜卢氏突发心疾而亡,红杏与孩子不知所踪。 他手一哆嗦,信便掉到了地上。 他朝着桌上狠狠的便是一拳,气急败坏:“好一个徐若瑾,她是怎么照看红杏母子的,如今这母子二人都失踪了,到时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必要她付出代价。” 梁鸿一脸莫名其妙,他的副将捡起地上的信递给梁鸿。 梁鸿扫了一眼,朝姜必武嘲笑道:“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原来是正妻死了,怎么?如今正妻死了就想着红杏和孩子了?我可听说你早就被红杏给休了,人家跟你是一文钱的干系都没有,你怎的还要在这儿自作多情?” 姜必武气急攻心,瞪着梁鸿咬牙切齿:“若不是徐若瑾执意要收留红杏,红杏如何会回不得姜府?先前我要将她们母子接回,徐若瑾不肯,如今她母子二人失踪了,定是她照顾不周所致!” 梁鸿起身,高大的身躯压得姜必武整个人暴发开来。 梁鸿鄙夷道:“自己没本事护妻子周全,如今倒要来怪起加旁人了,呵,皇上派来的竟是你这么个东西?!姜必武,你可真是不要脸。” 姜必武瞪着梁鸿,双拳紧握:“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梁鸿早看姜必武不习惯了,鄙夷道:“既然是个聋子,就别来当什么七离的主帅,自个护不住妻儿,如今倒要在这儿怪起旁人来了,我都替你觉得害臊。你们说,是不是啊。” 梁鸿身旁的人瞧着姜必武笑道:“就是啊,自己没本事,还要怪到别人身上去,这可不像是一个主帅该有的风度。” “要属下看,你还是赶紧打包回去吧。” “就是就是,连后院都管不了的人,哪里有什么事本来管国事??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些个当兵的里许多都看不习惯姜必武那行事作风,如今也算是就着一个点一块儿炸了。 姜必武瞪着梁鸿,双拳紧握青筋直暴:“若不是徐若瑾说要照顾好她们母子,我如何会放心将她们放在郡主府中?如今她们母子指不定是失踪还是被徐若瑾给害死了!若是我妻儿当真有个什么好歹,我必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梁鸿睨着他,鄙夷道:“你怕不是个傻子?自己惹的锅,非得让咱们给你背?还张口闭口妻儿的,人家红杏早跟你和离了,大爷们的,能不能要点脸?你这丢人现眼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 姜必武因着卢紫梦殁了,如今红杏母子也不知去向,心里头本就憋屈,朝着梁鸿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这一拳梁鸿没有防备,中了他的招,一张脸青了一半。 血从嘴角漫了出来,梁鸿擦了擦嘴角,眸子里燃起了一团火,整个人似一头狼一样,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梁鸿一脚将议事的桌子踹开,朝姜必武冷笑道:“今日我就替我弟妹和红杏好好出出这口气!让你也好好学一学怎么说人话,免得他日走出去了,报出是我主帅的身份,丢了我的脸。” 他一把将姜必武揪了出去,顺手扔在地上,瞬间打成一团! 姜必武如今也是在气头上,多了几分勇气,虽说是被梁鸿吊打,但是就跟拼命三郎似的,梁鸿的身上也受了些伤。 围着看热闹的一众将士纷纷呐喊助威:“打啊,副帅,快打,用力点儿。” 姜必武与梁鸿扭打在一处,谁也没有用兵器,完全就是拳脚功夫。 这久居京都城的姜必武哪里是梁鸿的对手?一时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头昏脑涨鼻青脸肿的。 梁鸿最后一脚将姜必武踹翻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的瞧着扒在沙地上的姜必武,朗声笑道:“男人就有要有个男人的样子,你们可别学了他,自己的责任还见天的想着往别人的身上推!自个的媳妇孩子留不住,就不要怪别人,你想在这儿信口雌黄冤了梁家和徐若瑾?呸!有我在,门都没有。” 姜必武气急攻口,一口血便吐了出来,瞪着梁鸿手直哆嗦:“你,你竟敢殴打主帅!我要上报皇上。” 梁鸿朝着他又是一脚,鄙夷道:“殴打主帅?你们可曾看见了?” 一众将士摇了摇头,瞧着远处,没有一个人回应,顿时将姜必武气得,几乎要昏过去。 “你们!你们简直目无法纪,待我禀报皇上……” 梁鸿冷笑:“禀报皇上又如何?我打你,那是因为你粪口喷人,污了梁家军的耳,一个男人如你这般没本事,媳妇儿孩子都守不住,还要在这儿背后坻毁他人?你要告御状只管告就是,你也小心,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梁鸿身着战衣,一派气宇轩昂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瞧着打得趴在地上的姜必武,满眼鄙夷。 第3312章 吊打 论治理七离,梁鸿肯定不如这姜必武,可是论起拳头来,十个姜必武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红杏与孩子是在郡主府失的踪,我自然要唯郡主府是问!你这粗鄙蛮横之人,永远只会想着以武力解决一切!莫不是仗着你梁家有功军在身,就如此目中无人?” 姜必武吃力的爬起来,瞪着梁鸿,那目光恨不能撕了梁鸿,奈何不是对手! 只是,打不赢梁鸿,难不成他就不会想别的法子了吗? 姜必武的心里早有一张算盘,噼啪乱响。 梁鸿朝着他又是一脚,将他踹得远了些,淡道:“你这脸面可真不是一般的厚!我当真瞧不起你这样的人,滚吧,别在这儿污了我的眼。” 姜必武的随从忙将他扶了起来,低声道:“大人,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这梁副帅的武功了得,咱们打不过的呀,还是赶紧辙吧,一切从长计议。” 七离的处地很偏僻,荒芜的沙地里混着大大小小的石子,姜必武摔得浑身是伤,瞪了眼梁鸿,转身走了。 梁鸿身旁的副将有些担忧的凑了过来:“这姓姜的要是真向皇上告了御状,皇上要是问起罪来,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这等小人打不赢就告状!” 梁鸿搓了搓手,如今七离也入了冬了,天气是又干燥又寒冽:“要告就告,我还怕他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倒也在理:“也是,本来就是那姓姜的信口雌黄,咱们怕他做甚。不过我瞧着他伤得还挺重的。” 远远的望着,姜必武是被一左一右的人给架走的。 荒芜的石沙地上还残留着姜必武的血渍,以梁鸿的拳脚功夫,没将人打死,也只怕伤得不轻了。 “重啥啊,俺们上战场的时候,哪个不比他伤得重?这么点小伤就叽叽歪歪,真他娘的不是个男人。” 一群将士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梁鸿摆了摆手,朝众人道:“行了行了,这三更半夜的,都散了,该布防的布防,那起贼子,就算是降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来惹事,咱们须得时时防着。” 众人顿时便散了个干净。 副将低声道:“我看那姓姜的伤得不轻,要不要请军医去给他瞧瞧?若是真有个好歹,到时候可真没法交待啊。” 这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个副帅的手里,传出去了也丢人呐。 梁鸿摆了摆手,慢悠悠的走着:“管他作甚?” 副将眼在他身旁笑道:“倒也是,咱们虽打了人,可也是那姓姜的动手在前。” 梁鸿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下巴动了动,朝副将道:“没看见我也受伤了吗?” 副将嘀咕道:“合着就他会告状不成?咱们也会告,副帅,依着我看呐,咱们也写个折子递上去,就说被那姓姜的打得不轻,如今卧床不起,都快没力气征战了。” 梁鸿朝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混帐,我堂堂一个将士,被他姜必武打得卧床不起?这像什么话?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这征战不征战的,怎么能用来开玩笑,他要告就告,老子不怕他。” 副将摸了摸脑袋,笑道:“副帅所言在理,那您这个伤要不要去找军医看看?瞧着这半边脸都肿老高了,明儿起来肯定跟个包子似的,要是让手底下那些个兔崽子看见了,估摸着又要在背后笑话了。” 梁鸿瞪了他一眼:“那些个小兔崽子,过两天一并收拾,我这么点小伤,去看什么军医,如今医资紧缺,走走走,喝两坛酒,饱管明儿好好的。” 副将跟在梁鸿的身旁哭笑不得,梁鸿进了营帐,朝副将朗声道:“站外边守夜去。” 副将抹了一把脸,朝梁鸿道:“今儿夜里,我看着像是个要下雨的天气。” 梁鸿横了他一眼:“下你娘的雨,咱们来这儿这么久了,鸟不拉屎的,你见过几场雨?赶紧滚出去守着。” 副将嘿嘿了两声:“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七离的百姓说的,下不下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瞧着近来天气凉嗖嗖的。” 梁鸿扯了战衣,用干帕子胡乱擦了把脸:“你说同样是在这七离这破地方,怎么梁霄那小子就能将自个捯饬的人模人样的?到了我这儿倒跟个大老粗似的?” 副将咳了两声,表示赞同:“我记得先前主帅说过,他若是丑了,郡主可就不要他了,那喝的水他都用来洗脸收拾他自个了,这比咱们好看些,那倒也是情理之中了。” 梁鸿心理有些不平衡:“谁家还没个媳妇了,行了行了,你外边候着去。” 梁鸿扯了被子倒头就睡,站在帐边的副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就冲这呼噜,只怕人家要是行刺主帐,那也是一摸一个准! 副将抹了一把脸,退出了营帐,瞧着这漫天的星子,心里头那叫一个惆怅。 如今都叫什么事,把梁霄给换成了姜必武,这件事情闹到皇上那儿,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七离的守卫如今加严了很多,几乎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副将瞧好着姜必武的方向呸了一声,继续寻夜。 其实这事儿吧,姜必武原也没想过真的要闹到夜微言那里去,毕竟一到七离就挨打这种事情,实在尴尬。 而且,就算是那梁鸿出言不逊,可是到底先动手的那个人是他。 姜必武的随从在七离请了个大夫替他瞧着,那大夫知道他是来治理七离的,也是很尽心尽力。 只是纳闷,怎么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但是瞧着这一身的伤,和他那满身的怨气,也没敢多说,只低头替他医治着。 姜必武的随从是急得不行,见这伤处理了大半夜,忍不住开口问:“我家大人这伤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擦了擦汗,朝随从道:“肋骨断了三根,手脱臼了,还有许多的淤青,这些淤青消掉也需要一些时日,好在并未伤及要紧的地方,这将人打成这个样子都不曾伤及要害,想来也是那人留了情了。” 第3313章 线报 随从一听大夫这般说,当时气得七窍生烟! “呸,他动手打我家大人的时候,哪里留过情?你赶紧给好好瞧瞧,大人出任七离,也是为了将七离打理好,如今这个样子,可让大人怎么去打理七离这么多事?你赶紧治。” 大夫叹了叹气:“这伤得确是重了些,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了。” 姜必武气得直锤床,心里却担忧红杏母子。 卢紫梦发病而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今想来,若是真的,姜府也应该在办丧事了,毕竟消息是姜三夫人传过来的。 他叹了叹气,不曾想他离开姜府,竟是与那卢紫梦这一生的最后一次相见,不由感概万千。 他确实是不喜欢卢紫梦的为人处事,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却也留恋卢紫梦那娇媚的模样,更何况,她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念及此,姜必武不由叹了叹气,朝随从道:“你立即书信一封给三夫人,让她将丧事好好办了,红杏母子失踪了,也请她务必要倾尽全力去找。” 随从安抚道:“夫人的死,您也别太伤心了。她那样的性子,如今去了,原也是一桩好事。毕竟当初她将红杏夫人母子害得不轻,如今突发心疾,想来也是报应了,到时候若是红杏母子寻着了,少了夫人在,想来她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不是。” 姜必武凝着随从,拧眉低斥:“混帐东西,死的是姜府的当家主母!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随从吓了一跳,他原以为姜必武的心里是有红杏的,可是如今看来,却也不尽然了…… “奴才多嘴了,大人恕罪,奴才这就去书信。那……上折子一事……” 姜必武默了一会儿,朝随从道:“此事容我好生想想。你先给姜府去信。” 这随从转身便去写信了,而此时,另一个人也将这些看在了眼里,他匆匆写了几笔,就唤来了海东青去传信,这海东青可日飞万里。 所以次日的早晨,方子华正准备上朝,随从取了海东青带来的消息递给他。 方子华一眼扫过,挑了挑眉:“呵,倒真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随从不解其意,狐疑道:“大人,可是七离那边出了什么事?” 方子华手持玉圭,朝随从笑道:“呵,姜必武被梁鸿给打了,打得还挺严重,看来这梁鸿的副帅一职,也是当到头了。” 随从听言笑道:“原是这样,如今姜府还在办丧事呢,这一转眼的功夫,那梁鸿就将人给打了,啧,真是往枪口子上撞,大人,这一次可有好戏看了。” 方子华衣袍一扬,笑道:“走,上朝去。” 这上朝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到齐了,方子华扫了眼四周,独独不见梁霄的身影。 方子华忍不住调侃道:“这镇国公,到底是不一样,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来上朝,想来也确实与咱们这些个励精图治的臣子不一样了。” 陆凌枫懒得理他,由着他在那儿酸。 倒是有看不下去的,朝方子华道:“听闻郡主府的下人闹了失踪,这会儿镇国公告了假,在家中陪着郡主呢,他这宠妻如命的架势,咱们可没法比。” 另一边的大臣笑话道:“你若是有了郡主这样的妻,只怕是不宠都不成了,哈哈。” “咱们可没有镇国公有福气。” 一群人相互调侃着,倒也还算协调。 方子华扯了扯唇角,无视了这群人。 待夜微言来了,朝会才算正式开始。 方子华头一个便站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臣有事奏。” 昨儿擎儿病了,夜微言在楚云秀那儿也是一宿没睡好,如今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听了方子华有事启奏,懒懒的摆了摆手:“爱卿有事就奏。” 方子华这才道:“皇上,梁鸿一个副帅,在七离公然殴打主帅姜必武,且无视姜主帅的调配安排,根本没有将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实属过份,此事若姑息,恐怕让臣等惶恐,再者,这姜主帅身在七离,如今姜卢氏突发心疾而亡,已是悲痛不已,如今又被梁鸿一个副帅打得重伤在床,还请皇上安定臣民之心,替姜大人做主。” 夜微言顿时清醒了些,狐疑道:“什么?你说一个副帅将主帅给打了?” 方子华沉声道:“确是如此!可见那梁鸿着实猖狂过分,岂非是仗着有了军功,便如此目中无人?理应惩治。” 听得方子华这话,众臣一时议论纷纭。 陆凌枫与严弘文对视了一眼,坐等事态的发展。 夜微言有些头疼,朝方子华道:“此事姜必武可有上折子?” 陈公公温声道:“回皇上话,七离的折子还没到。想来是还没有上折子。” 在大魏若是有急事,便会动用海东青来传信,所以收信的时候向来是最快且最安全的。 它飞得极高,乃是弓箭所难及,所以也确保了消息不会被人调包,如今人家七离姜必武都没有传来消息,方子华一个七离之外的局外人却在这儿叨叨叨的,夜微言只觉厌烦。 “行了,此事既然七离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 方子华拂衣跪地,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那梁鸿肯定不会将这样的事情上报朝堂,至于姜大人,如今已经重伤在床昏迷不醒,又哪里上得了折子?此事还请皇上为姜大人做主!” 夜微言原本是想就此罢休,可是谁料方子华不依不饶,紧紧的抓着不放。 “若是皇上觉得为难,此事大可交给镇国公来处置!” 方子华假装环顾了一眼四周,一位大臣站了出来,朝夜微言道:“皇上,镇国公并未前来上朝。” 方子华低斥道:“镇国公一职,难不成是虚设?如今这样重大的事情,镇国公竟不在朝堂之上?皇上,依臣所见,这梁家一个个是越来越不将皇上与这大魏律例放在眼里了!还请皇上替姜大人做主。” 杨万勇也站了出来,朝夜微言道:“皇上,梁家如今着实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上朝这等大事不来,甚至那远在七离的,竟殴打皇上亲派过去的主帅!如今听闻那姜必武的侧妻和孩子不知怎的,也从梁家失踪了!臣听着都心疼,还请皇上为姜大人做主!” 第3314章 挑事 夜微言见眼前一幕,当即头疼不已,望向陈公公:“镇国公今日可有告假?” 陈公公点了点头,朝夜微言道:“镇国公确是告了假的,昨儿夜里就差人上了折子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方子华道:“姜府办丧一事,朕特命礼部的人也跟着去操办了,姜必武如今身在七离,要掌七离主权又哪有那么容易……” 杨万勇一干大臣纷纷跪地:“请皇上为姜大人做主,平臣等惶恐之心呐。” 方子华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此事若不处理妥当,只怕到时候更助长了梁家的气焰,到时候咱们这些个臣子,一个个的又哪里是梁家的对手?他与哪个有恩怨,便将人一顿好打,臣等惶恐,还请皇上做主。” 夜微言揉着眉心,朝陈公公道:“你去宣梁霄上朝。” 方子华与杨万勇对视了一眼,二人事先并未有沟通,可是这一出戏,配合得倒是极好的。 夜微言朝众人道:“此事待镇国公来了再议,众卿可还有要事启奏?” 陆凌枫出例,朝夜微言道:“皇上,臣如今已经接管御林卫……” 朝堂中的议事声此起彼伏,除了梁鸿的这件事情之外,倒还算平静。 陈公公唤了徒弟吉安去郡主府里寻人。 吉安风风火火的跑去寻梁霄,而此时的郡主府里,众人刚用了早膳。 梁霄正在教悠悠射箭,他抓着悠悠的小手,温声道:“腰要稳,眼要准,手上的弓要拉足了劲,再松手。” 悠悠一松手,那箭直直的射向了靶心,悠悠顿时高兴坏了:“爹爹好厉害,昕儿,你快看,我也来射一支。” 悠悠又拿起一枚箭,这一次是她自己射,梁霄就在一旁瞧着。 昕儿在一旁看着悠悠咯咯直笑。 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坐在院子里头晒着太阳,朝徐若瑾道:“你家悠悠,我瞧着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徐若瑾端着茶盏吹了吹,朝熙云公主笑道:“可不是,瞧着也胖乎了不少。” 蒋明霜哭笑不得:“这孩子才多大,我瞧着倒不是胖,那不多不少的,生得刚刚好。” 银花替蒋明霜换了一盏茶,不由失笑:“小姐近来吃得多了些,今儿早膳的时候你们可也瞧见了,那三个豆包一碗豆浆加一碗鸡蛋羹,方才又吃了个苹果一碟点心,可不得长高些吗?” 毕竟梁霄的身高摆在哪里,想来这悠悠也矮不到哪里去。 如今三四岁的年纪,已经同别人五岁的差不多了,悠悠这长高的速度实在令人膛目。 徐若瑾笑道:“也不知她那小肚子怎么撑得下这么多东西,我还寻思着给她节节食。” 熙云公主端了茶盏闻了闻,朝徐若瑾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难不成你一个郡主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若是当真养不起了,那便交给我,让我带一段时日,正好陪着昕儿玩。” 徐若瑾瞧着奶娘怀里那个生得极有福气的孩子,笑道:“这一个还不够你喜欢的,还想抢我的,想的美!” 蒋明霜哭笑不得:“你若不想悠悠跟着我们走,昕儿放你这里我也是愿意的!” “那不行,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我们这是男娃子,总要往家里拐才是!”熙云公主笑着调侃。 徐若瑾撇撇嘴,“有本事你就去拐悠悠,若是答应了,我就同意她跟你回去玩。” 熙云公主立即点头,“你可别后悔!” 三人的跟前的茶榻上还搁了一个香炉,那香炉中檀香枭枭,衬了冬日里的阳光,让人变得有些慵懒。 熙云公主吹了吹茶盏的水雾气,朝徐若瑾道:“今儿过来的时候,瞧见那姜府挂着白绸,一问才知道,是那卢紫梦殁了,先前瞧着她在佳鼎楼里头寻事的时候可是生龙活虎的,怎的说殁就殁了?” 银花跪坐在茶榻前泡着茶,朝熙云公主道:“听闻是得了心症,突发心症而亡。” 蒋明霜叹了叹气:“当真是世事无常,瞧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如今一转头人也就没了,对了,我还听闻姜三夫人只身闯进六王府,打翻了一群护卫,后来将那夜志宇给揍了,夜志宇至今还在床上躺着,依着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没有向皇上求一个公道?倒真是稀奇了。” 徐若瑾叹了叹气:“如今旁的我倒不那么关心了,只是红杏母子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蒋明霜搁了茶盏,朝徐若瑾道:“说句不好听的,卢紫梦那个母夜叉,去了倒也是一桩好事,待红杏那丫头回来了,若是她想去姜府,倒没有人会欺负她们母子了。” 熙云公主担忧得很:“如今红杏母子是从郡主府里失踪的,只怕若是再寻不着人,姜必武回来了,定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倚着椅子,暖暖的阳光落在身上,使得一夜未曾睡好的徐若瑾终于舒坦了些。 “他怪不怪罪的,我倒不曾放在心上,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红杏母子的平安。如今郡主府还有姜府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红杏母子的下落,找不到也不打紧,我是担心她们母子出事。” 熙云公主还是有些担忧:“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再说了,这后续的麻烦,还多着呢,梁府与姜府的关系如今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僵了,这里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好戏。” 蒋明霜叹了叹气:“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细说起来,红杏与姜必武,唉……原本就觉得悬,不曾想如今也闹成了这个样子,你也别太过担心了,她也是个聪慧的女子,想来必会护着她自己与孩子的周全,找到她们母子二人,原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熙云公主瞧着正射箭的悠悠,笑道:“悠悠这孩子,莫不是要继承镇国公的衣钵了?” 不远处的悠悠手持弓箭,姿势有模有样的,起初还射不中,可是渐渐的也能挨着靶子了。 第3315章 趣味 梁霄在一旁瞧着一脸的欣慰,目光偶尔也会往徐若瑾这边停一停。 见徐若瑾没有看他,又有些失望的收了回去。 就像是一个暗恋着某家姑娘的少年郎,百般回顾,只求那嫣然一笑,可偏偏佳人别说笑了,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 徐若瑾闻着这茶香,无奈的叹了叹气:“我只盼着悠悠能够平平安安就是了,让她习一习武,也就是为着个强身健体罢了。” 蒋明霜笑道:“挺好的,公主,我瞧着,昕儿若是得空了,也可以来这儿拜拜师了,想来有镇国公教着,也是放心的。” 徐若瑾哭笑不得:“那他不是成了带孩子的了?” 熙云公主理了理缠玉枝的簪子,瞧着昕儿叹了叹气:“昕儿这孩子,连路都懒得走,如今让他跟着习武,只怕也难,待他再大些也不迟。只是近来瞧着你消瘦了不少,连着梁霄也是黑眼圈一层层的,怎么?夫妻二人,这是吵架了?” 徐若瑾捏着的茶盏有些烫,顺手搁在了桌旁,剥了一个橘子:“我们吵什么架?” 蒋明霜笑道:“定是吵架了,你们每回吵了架你就不看他了,偏那梁霄又不断的朝着这边张望,啧啧,那委屈的眼神……徐若瑾,你可知这大半个京都城的人都在羡慕你御夫有方?” 一股冷冽的风拂起,徐若瑾衣衫有些单薄,她搓了搓手臂,那头梁霄就将披风拿了过来,朝徐若瑾温声道:“今日的风有些大。” 徐若瑾顺势穿上,狐疑的问熙云公主:“驸马可去上朝了?” 熙云公主笑道:“他送我们来了郡主府便去了,倒是镇国公,今日怎么不见去上朝?” 梁霄咳了两声:“身子不适,请了假。” 蒋明霜忍不住笑了:“我看你是担心她,所以挑了个由头不去上朝在这府里陪着吧?倒真是羡慕你夫妻二人,难怪这京都城的人皆以你夫妻二人为表率。”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见是暖和的,也就松开了:“嗯,自然得是表率。” 悠悠在不远处扬着手里头的弓箭,朝梁霄笑盈盈道:“爹爹,你快来看啊,我射中靶心啦。” 徐若瑾递了盏茶给梁霄,梁霄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一盏茶牛饮完,小心翼翼的瞧着徐若瑾:“你不生气了?” 徐若瑾扫了他一眼:“谁说我生气了?” 梁霄半蹲在他身旁,哪里有半点镇国公的样子,简直像个大忠犬,就差摇个尾巴以示欢喜了:“当真不生气?那你还让我睡了好几夜的书房。” 徐若瑾将手自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低声道:“羞不羞啊你,这么多人呢!悠悠喊你,赶紧去。” 梁霄又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忐忑道:“那我今天晚上不睡书房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好好好,你松手,悠悠喊你好几回了。” 梁霄哼了哼:“她哪里有你重要。” 反正不用睡书房了,梁霄自当很高兴,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似的。 一旁的蒋明霜二人憋了一脸的坏笑。 待梁霄走了,蒋明霜这才开口:“这梁霄啊,当初可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熙云公主接了一句:“嗯,能屈能伸。” 徐若瑾瞧着手里剥了的橘子,默了默,递给了银花,银花接了橘子就拿去给了悠悠,梁霄一把抢了过去,朝悠悠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媳妇剥给我的。” 悠悠眨巴着一双眼,真信了:“爹爹,甜吗?” 梁霄点了点头:“当然,你娘亲手选的,哪能不甜?” “我也想尝尝。”悠悠瞪着那快被梁霄吃完的橘子,口水横流。 梁霄留了一瓣小小的给她,悠悠谨慎的接过,吃了,直皱眉:“爹爹,你骗我,好酸呀,牙都要酸掉啦。” 梁霄挑了挑眉:“因为这橘子是给我的,所以我吃到嘴里自然是甜的,这橘子原本就不是给你的,所以你吃到嘴里,自然就是酸的。所以以后你娘给我的东西,你就不要觊觎,明白吗?” 见他说得这到一板一眼有理有据的,悠悠也有些懵。 难道真的是这样?因为吃了不属于她的,所以东西就变了味道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后来也养成了悠悠从不轻易去觊觎旁人东西的性子,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她也绝对不会去羡慕或者争抢。 梁霄这么个教孩子的方式,实在令人忍不住点个赞。 悠悠拉起弓箭继续练习,也不知怎的,这孩子对于武艺这东西,越长大便越喜欢,徐若瑾是拦也拦不住。 原本想将女儿教成一个卖萌撒娇的小姑娘,谁知道这孩子自己发展成了会卖萌撒娇的小流氓??? 徐若瑾对以后的事情,那是想想都觉得心慌。 若是当真继承了梁霄的衣钵,日后只怕少不得是要上战场的,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正在思量间,有护卫打外头进来,朝徐若瑾道:“郡主,吉安公公过来了。” 徐若瑾狐疑的看了眼熙云公主,这个时候吉安过来做什么? 宫中突然来人,几个人没了逗笑的心思。 蒋明霜温声道:“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徐若瑾搁了茶盏,吩咐护卫请人进来。 吉安这才匆匆跑了进来,朝徐若瑾几人请了安,“公主殿下,郡主,明霜主子,皇上吩咐奴才前来请镇国公入宫一趟。” 熙云公主理了理衣袍,朝吉安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你这风风火火的?” 徐若瑾朝银花使了个眼色,同吉安道:“先喝口茶再说。” 吉安接了茶,朝徐若瑾道:“奴才也是在殿外听着,那方大人也不知哪得来的消息,说是梁鸿将军把姜大人给打了,如今正联合群臣让皇上给姜大人做主呢,这事儿奴才瞧着挺棘手的,皇上原是有意想跳过,可是谁料方大人硬是抓着这事儿死活不松手,这群臣都跪在那儿,皇上也是为难,镇国公,您快,随奴才进宫吧。” 熙云公主挑了挑眉:“你说梁鸿把姜必武给打了?” 吉安点了点头:“回公主话,正是。” 第3316章 进宫 熙云公主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忍不住笑了:“伤势如何?” 吉安叹了叹气:“奴才听方大人在朝堂说,伤得还挺严重的,如今还卧床不起。” 熙云公主禁不住要拍手称好,她早就看不习惯姜必那个人了:“打的好!这个背信弃主的东西,早该有人收拾他了。” 蒋明霜轻扯了扯熙云公主的衣袍,熙云公主扫了眼吉安,笑道:“本宫说的就是大实话。” 梁霄大步走来,朝徐若瑾温声道:“我去一趟,你等我回来。” 徐若瑾起身,沉声道:“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只怕上了朝堂众口难调。” 梁霄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他临走还亲了亲徐若瑾的额头,这才跟吉安风风火火的走了。 梁霄离开,徐若瑾想到方子华格外不喜:“这方子华消息倒是真灵通,拿这事儿去禀报皇上,还联合众臣一块儿挑事!” 熙云公主也是气,朝徐若瑾道:“方子华这个人,确实让人生气,不过我得知梁鸿将姜必武打了,这心里头倒真是畅快,打得那么重,估摸着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也难将养好了。” 蒋明霜温声道:“将姜必武送到梁鸿的眼皮子底下去,可不就是让他去挨打的吗?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早听说梁鸿的脾气最是爆,若是依着他的脾气,不打姜必武,我才觉得奇怪呢。” 徐若瑾有些头疼:“如今朝堂上只怕是要闹翻了,这方子华,真是没完没了了,捡着个什么事情都要去闹一闹!” 熙云公主拉着徐若瑾的手,温声道:“你也别担心了,镇国公又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够那些挑事的哭的了,咱们只须等着他的好消息就是了。” 蒋明霜也附和道:“公主所言在理,这梁鸿虽说打了姜必武,可是谁又知道前因后果到底是因为什么?梁鸿再不济,也不会主动打人,要我看,八成是这姜必武先挑的事儿,到时候对质朝堂,谁对谁错可还不一定呢。便是群臣在又如何?敌得过一个梁霄?” 这时花氏正在郡主府里头转悠,正是无聊转到这边来了,谁料却听见了他们谈论梁鸿把姜必武给大了,顿时扯着一把尖尖的嗓音凑了过来! “你方才说什么?我们家爷把姜大人给打了?” 花氏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说这一个个的加起来都多大岁数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非要打一架,可我们爷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啊。天呐,枉我平日还与夫人们说家中的爷其实脾气好,这回……咳咳,丢人了!” 徐若瑾见了她微微拧眉:“你怎么过来了?” 花氏凑近了些,在徐若瑾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朝徐若瑾道:“我这不是无聊吗?梅兰又想悠悠了,所以就带着他们来了。这刚进门,就听见你们说梁鸿把姜大人给打了,哎呦,这造孽的呦,你说把姜大人给打了,他这不得在床上躺着,这躺着可怎么管七离的事儿?”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轻擦了擦脸,与蒋明霜对视了一眼,这花氏真是一嘀咕起来就没完没了。 花氏见这三人不说话,又继续嘀咕道:“这梁鸿也是,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下可如何是好你说说你说说,我原还为梁鸿……” 花氏絮絮叨叨的讲了足足小半柱香的功夫,徐若瑾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一时头疼万分。 这赶她走也不是,让她留着也不是。 于是只得与熙云公主坐得近了些,留了花氏在她身旁絮絮叨叨。 徐若瑾朝熙云公主低声道:“我总觉得这方子华在针对郡主府与梁家,不过,他的妻房儿女,似乎很少露面,我更是从未见过。”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这方子华至今还没有娶妻呢。” 徐若瑾震惊了,花氏凑了过来,朝徐若瑾道:“像他这样有为的才俊却没有成亲,很惊讶吧?我刚知道那会也是吓得不轻,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没个可心的人在身旁照顾着?可是偏好像皇上他们似乎把这件事情给忘记喽,也少有人提起过,啧啧,也不知日后便宜了哪家的姑娘啊。啧,这样一个才俊双全的公子,在咱们这个京都城里,如今可不好找了。” 徐若瑾当即朝熙云公主道:“咱们也别闲着了,进宫去瞧瞧贵妃娘娘吧。” 熙云公主当即会意,起身拂了拂衣袍,笑道:“细说起来,我也有许久不曾进过宫了,那新殿收拾得如何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搬去新殿,等了这么久了,也没得个消息过来。” 花氏忙跟着起身,理了理衣袍,朝徐若瑾笑道:“你看,我这样儿进宫成吗?不会丢脸吧?” 徐若瑾朝花氏温声道:“这宫中的规矩森严,如今情况也不大明朗。” 花氏理了理衣袍,瞧着徐若瑾脸色瞬间就暗了下去:“那,那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在宫里可仔细着些。” 熙云公主与徐若瑾一并往外走,她暗自笑道:“我自幼便是在宫里长大,倒难为她为着本宫这样担忧上心了。” 徐若瑾朝悠悠招了招手:“悠悠,跟娘亲走。” 悠悠放了手里的弓箭便跑了过去:“娘亲,咱们去哪儿?” 徐若瑾牵着悠悠暖乎乎的手,笑道:“进宫去,去见擎儿,好不好?” 悠悠双眸微亮,瞧着徐若瑾开心得很:“娘亲,我可以带上弓箭去吗?我可以教擎儿练箭呀。” 熙云公主笑道:“擎儿那儿可不缺练箭的,你只管去就是了,日后那儿可就是你的家了。” 悠悠不解其意,牵着徐若瑾的手,笑盈盈道:“娘亲在哪,哪就是悠悠的家。” 蒋明霜走在后头,她要照看着昕儿,所以最后一个上了马车。 花氏站在郡主府的门口瞧着这群女人,喃喃道:“这一天天的,可真是闹腾,叽叽喳喳的,跟群麻雀似的,唉,这梁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你说,好好的打姜必武做什么……” 守在门口的守卫听着这花氏嘀嘀咕咕也是头疼,可是偏徐若瑾没有说什么,所以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木头似的杵着。 花氏觉得无趣,便又进了府。 第3317章 主仆 楚云秀正在宫里头拿了个瓶子插梅花,擎儿拿着一本书,奶娘正在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念。 阳光从明纸糊的窗外折进来,尘埃在光束里显得格外清晰。 良妃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见楚云秀不怎么理会她,也觉无趣,朝楚云秀道:“姐姐,我如今怀着身子,不宜久坐,我就先回去了。” 楚云秀剪花的手微顿,朝叶荷道:“如今出了太阳,路边的雪都化了,滑得很,叶荷,你送一送良妃。” 良妃扫了眼正在递梅花的青争,眸子微眯了眯,朝楚云秀温声道:“妹妹哪里敢劳烦叶荷姑姑送,就让青争这丫头送一送吧,好歹主仆一场。姐姐可别是让她送一送都舍不得吧?” 楚云秀看了眼青争,淡道:“哪里话,青争,就去送一送良妃吧,早些回来,这些梅枝可还等着你修剪。” 在这宫里头混,良妃前主儿这一关,青争是一定要过的。 依着青争这股子聪明的劲儿,想来也是能过关的。 楚云秀便允了青争送了。 良妃扫了眼走到身旁的青争,朝楚云秀笑道:“那臣妾就谢过贵妃姐姐了。” 叶荷瞧着良妃走了出去,担忧道:“娘娘,这良妃向来是拿咱们一点法子都没有,如今想来,只怕会拿青争下手啊,这可如何是好?” 楚云秀低头修剪着瓶子里头的花枝,温声道:“青争性子聪慧,良妃未必是她的对手,这花你看看剪的怎么样?” 叶荷细看了看,朝楚云秀道:“娘娘如今修剪花枝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楚云秀朝叶荷笑道:“你将那个白玉瓷瓶取来,我再剪一瓶,到时候给皇上的御书房也送一瓶过去。” 叶荷欢喜道:“奴婢记得,那花瓶原有一对呢。” 她取了花瓶来,楚云秀修剪着剩下的花枝。 青争刚出了楚云秀的宫门来到宫道上。 良妃坐在采仗椅子上,凝着青争,把玩着护甲:“青争,你离了本宫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在贵妃那儿如何?可比在本宫这儿舒坦?” 青争淡道:“奴婢一个奴才,在哪里伺候并无差别。” 良妃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阴阳怪气道:“并无差别?本宫瞧着,你在贵妃娘娘那儿很是开心呐。” 青争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处,良妃扬手就是一巴掌,冷声道:“你竟敢藐视本宫?腊梅,给我掌她的嘴!” 腊梅扬手朝着青争的脸便要打下去,青争退了一步,淡道:“奴婢如今是贵妃娘娘的人,良妃娘娘若是要动手,大可吩咐贵妃娘娘一声,奴婢既然已经将娘娘送到这儿了,就先行告退了。” 良妃一听这话,气得脸色都青了,低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了?本宫还不信收拾不了你这小贱人,腊梅,给我打!打到我心里舒坦为止。” 腊梅一扬手,随行的几个人便将青争给扣住了,青争瞧着良妃,淡道:“您贵为妃位,今日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贵妃娘娘的人,就不怕旁人说闲话吗?奴婢不过是一个奴才,奴婢如何不打紧,倒是良妃娘娘,您位份尊贵,也非奴婢可比。” 良妃怔了怔,气焰顿时消了些,瞪着青争道:“本宫向来知道你这张嘴了不得,既然如此,本宫不如就将你的舌头拔了,想来既是一个低贱的奴才,贵妃姐姐与我这般姐妹情深的,也犯不着与我这个妹妹置气才是。” 腊梅掏出一把剪刀,朝架着青争的人道:“把她舌头拔出来。” 青争微微瞪大了双眼,这条宫道向来少有人来往,所以良妃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可是偏偏却遇见了徐若瑾一行人进宫见楚云秀。 徐若瑾见了那个宫女,挑了挑眉,是楚云秀身旁的那个,如今看来,这青争还真的是与良妃闹翻了。 熙云公主禁不住拍了拍手,朝良妃道:“良妃好兴致,原来竟喜欢看别人拔舌头?” 良妃一见是熙云公主,顿时气焰便消散得一干二净:“公主,您……怎么在这儿?” 熙云公主理了理衣袍,朝良妃笑道:“自然是过来看望贵妃的,不曾想今日竟见了这么一幕,良妃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良妃脸色微白,朝腊梅摆了摆手。 腊梅忙将人放开,朝熙云公主温声道: “公主有所不知,这青争原是良妃娘娘手下伺候的,谁料后来竟嫌主子位份小,转身投了贵妃娘娘,方才还想着要害娘娘腹中之子,奴婢气不过,这才扬言要拔了她的舌头,娘娘的性子软,左不过也就是吓唬吓唬罢了,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熙云公主也懒得理会这些恩恩怨怨的,只道: “你们的事与本宫无关,不过本宫要去见贵妃娘娘,这小路偏僻,如今也不知该往哪走了,就由她带个路,良妃没意见吧?” 良妃虚笑了笑:“自是没意见,只是公主殿下也要当心些,这丫头的一张嘴可厉害得很,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公主殿下可不要受了这丫头的忽悠,我这身子如今也是每况笨重,就不多耽搁公主了,告辞。”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良妃的采仗便离开了。 腊梅警告性的瞪了眼青争,朝熙云公主见了礼便匆匆忙忙的跟上良妃离去。 悠悠坐在软轿里,听着外边的动静,小声道:“娘亲,那个良妃喜欢拔舌头吗?好可怕呀。” 徐若瑾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温声道:“他们说了,是闹着玩的,悠悠不要放在心上。” 悠悠眨了眨眼,瞧着徐若瑾,似懂非懂。 青争近前来,朝熙云公主低声道:“奴婢多谢公主。” 熙云公主朝她道:“不必言谢,我也是顺路过去找贵妃娘娘的,但以后你要是对贵妃娘娘不忠,可别怪本宫比良妃还要狠。” 青争淡道:“奴婢记下了,公主请。” 待帘子一拉下,熙云公主拍了拍胸口,朝徐若瑾低声道:“我可是遵着你的意思说了,哪里不得当的,要不干我的事了。” 徐若瑾笑道:“说得极好,你这公主殿下的架势可摆得十成十的足,良妃因着你是公主,总归是要忌惮你几分的,若是由我出面了,指不定这良妃更会将气撒在云秀的身上。” 第3318章 赐婚 熙云公主理了理发上的步摇流苏,昕儿伸了手去扯,熙云公主便干脆将流苏摘了下来递给了昕儿:“你这小调皮的,平日里尽喜欢这些玩意。” 谁料这昕儿一转手就将这步摇给了悠悠。 熙云公主是膛目结舌:“这小没良心的!” 徐若瑾不由失笑:“没想到昕儿真是个机灵的。” 软轿停在了楚云秀的旧宫门口,徐若瑾一干人等下了轿,悠悠欢喜的朝着宫里头蹦,脱僵的野马一般。 熙云公主哭笑不得:“你瞧这丫头,倒真是将这儿当成自个家了,来去自如的。” 那头叶荷匆匆禀了楚云秀,楚云秀正放下手里头的花,徐若瑾与熙云公主一干人便进了殿。 “你倒是好雅兴,什么时候开始学起了插花了?”徐若瑾瞧着那瓶花,插的极富艺术感。 楚云秀接了叶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温声道: “打发时间罢了,你们怎么得空过来了?我还想着待搬去新殿的时候再通知你们来聚一聚呢。” 徐若瑾拉了她的手与她到正厅坐下,熙云公主朝楚云秀笑道:“咱们今儿来可是有要紧事找你的。” 楚云秀拂衣坐下,望向徐若瑾,狐疑道:“你们这风风火火的进了宫,这是怎么了?” 徐若瑾坐于下首第一个,朝楚云秀嗔斥道:“你这未来的皇后娘娘当的,可真是不地道。” 楚云秀是一头雾水:“你平白无故的这样说我,我可冤枉。” 徐若瑾接了宫女递来的茶盏,朝楚云秀笑道:“连方子华这样的臣子竟然不曾赐婚?这怎么行?” 熙云公主笑道:“可不是吗?这旁的人到时候还以为是对方大人有什么不满呢,话说起来,方大人的年纪也不小了,正所谓成家立业,这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可心伺候的人都没有,实在令人担忧呢。” 徐若瑾将大殿打量了一番,在殿内插了好些梅花,使得整个在殿泛着一股子清冽的香气,宜人得紧。 擎儿与悠悠以及昕儿这三个孩子难得聚在一起,奶娘将他们带去了偏殿耍玩,也是好让这几个人放心的沟通。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楚云秀道:“熙云公主的话在理,若不替方大人摆平了他这后院的事情,方大人怎么有心思好好为国效力?你这贵妃娘娘,你瞧着称不称职?” 熙云公主端着茶盏闻了闻,朝叶荷道:“想来本宫与皇上也许久不曾好好聚过了,既然今儿都在这儿,叶荷姑姑,还劳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如今在贵妃娘娘这儿。” 叶荷望向楚云秀,楚云秀点了点头:“去吧。” 叶荷这才匆匆去通传。 见人走了,楚云秀这才瞧着徐若瑾笑道:“你还是与我实话实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她们之间这么多年的交情,她难道还不了解徐若瑾吗? 徐若瑾这才正色道:“梁鸿将姜必武给打成了重伤,这件事情不知道方子华是怎么知道的,如今正联合了朝中的大臣让皇上给姜必武做主,梁霄今日原在府里,也是临时让吉安给唤上朝的,如今也不知朝堂是个什么情况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青争,你去朝堂外边候着,若是有什么情况马上来报。” 熙云公主拧眉,朝楚云秀道:“这方子华,似乎也是一直在针对梁家与郡主府。” 楚云秀温声道:“这件事情急不得,一切还须得等散朝之后看情况,不过方子华的事情,你们放心,我必与皇上一同为他择一位贤妻。” 徐若瑾端了茶盏笑道:“近来擎儿的身体可好了?” 楚云秀望向那正在侧厅陪着悠悠玩的擎儿,笑道:“这孩子,也不知怎的,懂事得有些吓人,每日起身就要去殿外健身,回来就是看书,他倒只比悠悠小几个月,可是那模样我瞧着,跟个小大人似的,如今他已经在看四书五经了,皇上近来正琢磨着替他寻位先生了。” 徐若瑾侧头想了想:“悠悠也快四岁了,这些日子在府里不是练箭就是习字的,想来也是该找个先生了。” 熙云公主哭笑不得:“难道是我家昕儿的资质不足?成日里不是玩就是睡的。” 楚云秀瞧着昕儿,忍不住想笑:“昕儿好,总是像个孩子的样子,这几个孩子都差不多大小,可就觉得昕儿才正常。” 几个女人在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好不快活。 徐若瑾捧着茶盏,心思却飘到了朝堂,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发。 虽然这梁霄说是有把握的,可是徐若瑾的心里实在没个底,朝堂上瞬息万变的,谁又能真正的捏得准。 那头梁霄刚上朝,原本议政的众人便消停了。 众大臣瞧着梁霄,神色各异。 方子华见梁霄出现,当即上前斥道:“梁大人如今身为镇国公,更是梁家嫡子,却不好好管教梁鸿,如今梁鸿莽撞,殴打主帅以致重伤卧床不起,着实该罚!” 梁霄凝着方子华,眉宇微拧:“梁家家教如何,方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方子华被噎了一记,瞧着梁霄沉声道:“梁鸿公然殴打主帅,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镇国公都要给众臣一个交待吧?” 梁霄垂眸,理了理衣袍。 杨万勇瞧着梁霄,一副无奈的架势:“镇国公,无论如何,这梁鸿都不该打了那姜大人啊,姜大人好歹也是皇上亲自指派的主帅,如今可不是打了皇上的脸面吗?镇国公身为梁家人,怎么也得给一个交待才是。” 大殿里生着些碳,只是如今朝会的时间有些久了,这些个碳的温度也消减了不少,大臣们里头,有些畏冷的如今正哆嗦着。 陆凌枫与严弘文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这方子华简直就像一个戏子,一个人在自导自演一场戏。 就凭这几个人就想扳倒梁家,或者让梁霄难堪?不存在的。 陆凌枫与这严弘文自是坐等这些个大臣自己打脸。 夜微言凝着方子华很是头疼:“此事梁爱卿你怎么看?” 第3319章 朝堂 梁霄把玩着手里头的玉圭,朝夜微言道: “即便是梁鸿打了姜必武,臣想此事也定然是事出有因,若是当真要论罪,不妨将事情查清楚了,再来这儿探讨是否处罚一事。” 方子华冷哼道:“如今姜大人重伤在床,还需要什么证据不成?如今皇上不好处置此事,怎么?镇国公也想要推脱责任了吗?” 杨万勇见这到手的机会就要溜走了,与他这一波人使了个眼色,这些人纷纷指责梁霄。 “镇国公,梁家可不能这般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啊,若是今日之事不处置妥当,只怕来日越发放纵!到时候岂不是更加不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皇上,臣以为此事须要从严处置!切不可轻易饶过,否则只怕七离的那些将士越发肆无忌惮,到时候姜大人如何治理七离?” “是啊,镇国公既是梁家的嫡子,就应该担起教育梁家的责任来,如今梁鸿做出这等事,实在伤了咱们这些臣子的心。” “这往大了说,镇国公,你还将皇上放在眼里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话的,多是在说梁霄家教不严一类的话。 严重的就是目中无人,不遵皇上的旨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家是功高震主,成了要造反的逆臣贼子了! 方子华瞧着流言中的夜微言,扯了扯唇角,这一次,他倒也想看看这梁霄如何躲过这一劫。 梁霄这一边的人也怼了回去,一时间整个议政殿里格外热闹。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行了!梁鸿既是梁家人,此事就全权由镇国公自行处置。” 梁霄抬头瞧着夜微言,朗声问道:“皇上,此言当真?” 朝堂里正吵着的众人瞬间安静了,瞧着梁霄,不知他又在打着什么算盘,一时众人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 夜微言端了茶盏吹了吹,饮了两口提了提神,这才朝梁霄道:“方爱卿方才也说了,可由你来自行处置,虽说不知道起因为何,但梁鸿将姜必武打得不能起身,的确过分,梁爱卿,你就掂量着办吧。” 梁霄搓了搓手,转身环视了一遍在位的大臣,紧闭的朱门在此刻显得有些压抑。 暗沉的大殿里点了许多的灯盏,衬了这些个大臣不安的脸,梁霄沉吟了片刻,上前两步,站在众人之首。 “既是要我处置,那就将梁鸿辙职,由方大人统领全军上阵迎敌吧,还望皇上恩准。” 方子华大惊失色:“镇国公!你这是胡闹!如此大事岂能儿戏。” 这梁霄是巴不得要玩死他吧? 让他去带兵打仗? 不说过程多辛苦,这可是一份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的工作,到时候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子华心口跳得厉害,生怕夜微言就同意了这么个说法。 梁霄一把扯过方子华,冷笑:“你也知道这是胡闹?” 方子华被他拽着,一时有些尴尬:“镇国公!皇上御前,不得无理!” 梁霄瞧着方子华满脸鄙夷:“无理?你今日之事难道就不无理?” 言罢梁霄一拳头便揍了下去,方子华被揍倒在地! 他指着梁霄,气得直哆嗦:“镇国公!你!你竟敢打我?诸位大臣可都看见了,梁霄如此无礼,殿前失仪殴打朝中大臣,他何德何能,也配当这个镇国公啊!” 梁霄朝着他又是两拳,第三拳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他瞧着鼻青脸肿的方子华,冷声道:“皇上,臣御前失仪,打了朝中大臣,臣自请剥去爵位。不过,在场的诸位,若是再毫无证据平白无故冤我梁家,那就别怪我拳头无情!皇上,臣身子不适,告辞。” 众臣顿时不敢作声了,瞧着拉开了高大朱门的梁霄,冷冽的风雪扑进了殿里,众人背后一凉,顿时打了个冷颤。 这一次想来是真的将梁霄给惹毛了。 夜微言也是头疼不已。 原本姜必武和梁鸿起冲突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如今方子华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非要作死的撺掇这群大臣搞事情? 如今好了,方子华又被梁霄一顿打。 夜微言瞧着是解气,可是这也不能表现出来,如今梁霄这个镇国公说不当,难不成就让他不当了? 现下外边那些国家对大魏虎视耽耽的,不指望梁家去打仗,难不成指着这些个只会挑事的文臣过去? 到时候只怕大魏早被这些个人折腾没了。 大臣们也是瞧着目瞪口呆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万勇见夜微言的脸色很难看,哆嗦着道:“皇上,这镇国公实在,实在太过无礼,方大人,你这伤怎么样了?” 方子华跪在地上,捂着直飚的鼻血朝夜微言道:“皇上,皇上可要给臣做主啊,如今这梁家,一个两个都敢如此殴打朝中臣子了,来日想必更甚啊。” 众臣纷纷称是:“皇上,方大人实在无辜啊,镇国公这般放肆,还请皇上定要重重治他的罪。” 夜微言瞧着那些捧臭脚的臣子,有些头疼。 这些年,宫中真的就没什么可用的人了吗? 陆凌枫瞧着方子华这个模样,凉嗖嗖的开口:“诸位大人说得倒是轻巧,依着本官看,这方大人也是自找的,只不过这镇国公打人的地方换成了御前罢了。” 严弘文凝着跪在地上的方子华,笑道:“方大人不是让镇国公拿主意吗?镇国公可说了,由你去顶替梁鸿就是了,怎么却又说镇国公是胡闹了?难道方才方大人所做之事就不是胡闹了?” 众人顿时禁了声,方子华捂着鼻子气道:“我哪里懂打仗之事!” 陆凌枫理了理衣袍,瞧着方子华挑了挑眉:“方大人不懂打仗之事,想来也是不懂军中之事了吧?想当初镇国公初上战场的时候,还被老将军打得半死不活的,方大人一个文臣,既不懂打仗,好好的替皇上打理好朝堂事宜就是了,想不到方大人这心可真是够野的,手伸得也长,只怕再往外边伸一点,就要伸到兆国去了吧?” 方子华捂着脸站起身,瞪着陆凌枫气道:“你一派胡言,我对大魏忠心耿耿,你不要在此污蔑于我。” 第3320章 散了 陆凌枫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朝夜微言道:“皇上,臣还要去查探宫中布防,臣先告退了。” 严弘文朝夜微言道:“臣还要清算军资灾款,臣也告辞了。” 夜微言摆了摆手,朝陈公公道:“你去请个御医来给方爱卿瞧瞧,众卿若是无事的,就都该干嘛干嘛去,退朝。” 众臣心里也是有数的,把梁家给得罪了,谁来给你打仗? 难不成让这些个只会之乎者也的文臣拎着笔杆子上战场? 再说了,就如同陆凌枫说的,战场上,这被打成什么样子,那都是正常,谁知道你又做了什么违了军纪的事了? 众臣想到梁霄临走时扔下的话,一时也是头疼不已。 陆凌枫与严弘文出了议政殿,二人对视一笑。 严弘文拍着手道:“也就是梁霄,皇上御前都能将方子华给打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陆凌枫凝着远处扫雪的人,笑道:“确实是大快人心,想来也够方子华长好些记性的了。” 严弘文朝陆凌枫笑道:“你说这梁霄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旁人一个镇国公的位置巴不得坐得稳当当的,到了他这儿,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恨不能掀了去。方才他出殿的时候你可瞧见了吧?那气势,当真是了不得。” 陆凌枫朝严弘文拱了拱手,苦笑感叹:“谁能跟他比?他就不是正常人,我还要去处理宫中布防,先告辞了。” 严弘文朝陆凌枫点了点头:“走好!” 二人分道而行。 而另一头,梁霄其实一出殿便直奔后宫楚云秀那儿去了。 叶荷领着梁霄进楚云秀的宫里的时候悠悠正在殿外教擎儿射箭。 悠悠见了梁霄过来,当即将弓箭递给擎儿便跑了过来:“爹爹,你瞧,我在教擎儿射箭呢。” 梁霄一把将奔来的悠悠抱在怀里,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温声道:“你娘亲呢?” 悠悠嘟了嘟嘴,可爱得紧:“娘亲在里边,爹爹,你教擎儿射箭嘛。” 梁霄将悠悠放了下来,朝悠悠笑道:“悠悠箭射射的很好,你先当着擎儿的先生教着,爹爹去找你娘亲。” 他抬脚正要进去呢,就听见屋子里头熙云公主正在问徐若瑾:“你与镇国公这几日是怎么了?总瞧着跟生分了似的,我瞧着镇国公那个着急又无奈的样子,啧啧,真是让人心疼。” 徐若瑾嗑着瓜子,朝熙云公主道:“我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烦得很,瞧了他便觉得更烦燥,罢了,不说他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的好。” 楚云秀搁了茶盏,朝徐若瑾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让青争去议政殿外边候着了,想来一有消息就会传过来,如今咱们还是再等等,过一会儿就该有消息了。” 熙云公主看了看外头,谁料瞧见梁霄杵在门口。 她捏了捏帕子,朝徐若瑾笑道:“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镇国公在门外边偷听,可非君子所为。” 梁霄抬腿进了内殿,直奔徐若瑾而去:“我可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 楚云秀望向跟在后边的青争,狐疑道:“朝堂情况如何?” 青争见梁霄也没有阻止,便淡道:“镇国公将方大人给打了,自请削去爵位,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徐若瑾瞧着梁霄,拉过他的手四处瞧了瞧:“没伤着哪里吧?” 楚云秀叹道:“方才还说瞧见镇国公就烦燥呢,这才听说他打人了,就急上了。以镇国公的本事,哪能让一个方子华给打了?” 熙云公主问青争:“那方子华伤势如何?” 青争摇了摇头:“皇上召了御医了,镇国公是有分寸的,想来并不要紧。”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叹了叹气:“以后我就不是镇国公了,你也不是镇国公夫人了,你可会生气?” 徐若瑾拉着梁霄在身旁的位置上坐下,笑道:“不当就不当,谁稀罕这国公夫人啊,不过你怎么在御前将他给打了?若是当真要出气,大可背地里悄悄的,何必这样引人注目。”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笑道:“不当面揍他一顿,他不长记性。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得留着这条命与你白头到老呢,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熙云公主啧啧叹道:“这镇国公一来呀,咱们两瞧着就跟多余的似的。” 楚云秀捏着帕子笑:“跟他二人可没得比……青争,下朝了,皇上可说要过来?” 青争怔了怔,朝楚云秀道:“奴婢不知。” 徐若瑾温声道:“皇上若是知道梁霄也在这里,想来必是会过来一趟,咱们在这儿候着就是了。” 梁霄端了茶盏挑了挑眉,这话说的,倒也在理。 悠悠拿着弓箭从外头跑来,笑盈盈的来到梁霄的身旁:“爹爹,你也教教擎儿射箭吧。”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是让你教了吗?” 悠悠一个劲的晃着梁霄的手:“人家哪有爹爹这般厉害,去嘛去嘛。”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梁霄道:“既然悠悠喊你去,你就去吧,习武也是强身健体,学一学也好。” 楚云秀凝着外头拿着小弓箭的擎儿,那小眼神十分认真。 风雪扑在小脸上,楚云秀叹了叹气,这孩子原也是个要强的,但凡是他开始学了,他便势必要做到最好,如今悠悠算是刺激到了擎儿的这根弦了。 梁霄得了准许,也就领着悠悠过去了。 楚云秀笑道:“他们父女俩去忙他们的,咱们也只管赏玩咱们的,对了,先前听你说梁鸿把姜必武给打了,似乎挺严重的,如今掌管七离,怕也是有些难处了,也不知会不会再派新人过去帮衬着。” 到底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治理肯定是要治理的,否则岂不是荒废了那群舍命的将士了。 熙云公主嗑着瓜子,一派悠闲:“如今呐,也不知皇上是个什么心思,朝堂里可指派了驸马好些差事,如今连着好几日都不曾回府了,差下人问起,就说是在办公,事务繁忙,连着昕儿都见不着他一面,这时日久了,只怕孩子都不认得他了。” 第3321章 教习 徐若瑾些担心:“依着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朝堂上的动向还不好说,刚刚他在朝堂上将方子华给揍了,虽是大快人心,可是御前发生的这个事,也不知道皇上那边是怎么想的。” 熙云公主剥着瓜子,朝徐若瑾笑道:“还能怎么想?这镇国公都自请削爵了,那些人还能抓着镇国公的尾巴不放?再说了,没了梁家在,那些文臣上战场打仗去?一个个的尽说风凉话。” 楚云秀抓了把金瓜子给徐若瑾,叹了叹气:“如今你们与姜府的恩恩怨怨的,也是越发的深了。” 先是丢了红杏母子,然后又是打了姜必武。 现在两个府邸可真是要势不两立了,中间来个人调解都没有用。 徐若瑾剥着瓜子,倒也颇有耐心:“这样的恩恩怨怨我倒是无所谓,现下只要红杏母子平安也就好了。” 熙云公主擦了擦手,朝徐若瑾道:“来的时候花氏还在那儿嘀嘀咕咕的,有她那张嘴在,这大半个京都城想来都已经知道梁鸿把姜必武给打了。” 想起花氏,徐若瑾就头疼。 那张嘴一天到晚的就没个消停,不是说三姑就是道六婆的,各家的长短她能说出一箩筐来,也着实是个人才。 楚云秀狐疑道:“那花氏,倒也见过几面,确实让人头疼,不过,既然她那张嘴这么能说,倒也是一桩好事不是,正巧让她也去京都城里头说道说道,替这梁府解解冤。” 徐若瑾的手有些也冷,抱了汤婆子暖着手,朝楚云秀道:“还是得了吧,只怕花氏到时候说着说着就歪了,还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这件事情,我还是先派人去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从长计议。” 熙云公主看了看泛乌青的天,没一会儿的功夫也就沉了: “只是可惜了,镇国公的那个爵位,还没捂热乎呢,这一转手的功夫就没了。” 徐若瑾知道她是打趣,也没放在心上:“咱们像是看重外物的人?” 熙云公主摆了摆手,笑盈盈道:“这么些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打趣罢了,不过这个瓜子,倒是同咱们平日里嗑的那些不同,好像更香脆一些。” 楚云秀温声道:“说是上贡的,一会我让叶荷给你带些回去,闲下的时候也能嗑一嗑打发时间。” 这里头一群人正有说有笑的,那一头,夜微言下了朝也往这边来了。 进这宫里的时候瞧见梁霄正在院子里教两个孩子练箭,天色稍暗了些,两个孩子还想玩,所以就点了数盏灯。 梁霄正在教擎儿拉弓,悠悠在一旁做示范,青争见了夜微言正要请安,这夜微言制止了。 梁霄蹲在擎儿的身旁,朝他道:“这个弓要握稳,拉弓的劲要到位……” 夜微言看了好一会儿,梁霄教完了这才起身:“皇上。” 夜微言朝他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你能得空过来教一教擎儿,朕倒也是放心的。” 青争进了屋,朝徐若瑾等人通传了一声,她们也就安静了。 楚云秀搁了瓜子,拂了拂衣袍,朝徐若瑾温声道:“皇上过来,削爵一事,想来也会交待一二,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请安,再看下一步计划如何吧。”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对视了一眼,起身跟着楚云秀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灰沉沉的,雪又开始飘了。 三人朝夜微言见了礼,悠悠跑到徐若瑾的身旁,笑道:“娘亲,擎儿可聪明了,学的可快了,现下已经比悠悠厉害了呢。” 徐若瑾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朝夜微言道:“皇上,现在下起了雪,天也冷了,不如进殿再说。” 夜微言看了看大雪冰封的宫坻,朝徐若瑾道:“现下看着天是黑了,不过时辰还早,你们也难得进一趟宫,就多陪陪贵妃,今天在宫里用膳吧。” 徐若瑾看了眼梁霄,见他一副全凭她做主的架势,也就应下了。 楚云秀笑道:“臣妾原也想说这话,不曾想皇上说在臣妾前头,青争,你去知会御膳房一声,做些她们爱吃的菜上来。” 悠悠牵着徐若瑾暖和的手,朝青争道:“悠悠想吃松鼠桂鱼。” 青争垂眸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 楚云秀领了众人进屋,梁霄凑近徐若瑾的耳旁,低声道:“这松鼠桂鱼你今日可念叨了好几次了,如今可满意?” 徐若瑾狐疑的瞧着他:“你教悠悠的?” 梁霄牵着她的手,挑了挑眉:“在殿里呆着也好,瞧着暖和不少,否则平日里你这手,只要稍稍吹一吹冷风就是冰凉冰凉的。”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晃了晃,笑盈盈道:“爹爹说了,若是今日餐桌上有松鼠桂鱼,就许悠悠骑一回马。” 徐若瑾手被这父女二人牵着,心里暖暖的。 进了内殿,梁霄便自发的将悠悠抱在怀里,哄着她:“来,爹爹教你剥瓜子。” 悠悠窝在梁霄的怀里,拿着瓜子学着梁霄的样子剥得起劲。 夜微言坐在楚云秀的身旁,瞧着这带孩子的梁霄觉得有些新奇,很难想象,一个在战场上用兵如神,杀人如麻的常胜将军是怎么带孩子的。 夜微言端着茶盏默了半响,见他这模样,似乎丝毫不受朝堂上那些事情的影响。 “梁爱卿,今日朝堂之事,朕自会调查清楚,至于朝堂中所言削爵一事,爱卿不要放在心上。” 梁霄将剥好的瓜子仁递给徐若瑾,朝夜微言温声道:“朝堂之事,一切但凭皇上处置,如今臣只想做个闲散家翁不问朝政。” 夜微言叹了叹气:“此事朕必会给你一个交待,你乃镇国公,这朝中岂能少了你这等肱骨之臣?” 梁霄是梁家的嫡子,若是梁霄这么把这个位置给扔了,依着梁鸿的那个性子,只怕再没有什么让他有所威胁的了。 夜微言自问未必能拿得住梁鸿,更何况他需要梁霄在这儿替他撑着。 徐若瑾对此并不表态,她只低头吃瓜子,安安静静当一个吃瓜群众。 于她而言,无论梁霄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去支持。 第3322章 百态 楚云秀瞧着梁霄温声道:“镇国公确是国之肱骨,镇国公还望三思。” 悠悠抬头瞧着梁霄,狐疑道:“爹爹,肱骨是什么?” 楚云秀笑着解释道:“就是对大魏很重要的人,缺一不可,是谓肱骨之臣。” 悠悠似懂非懂的剥着瓜子。 梁霄理悠悠理了理发,温声道:“再替你娘亲多剥一些,她喜欢。” 悠悠低头奋力的剥着瓜子。 梁霄朝夜微言叹了叹气,无奈道:“皇上,这一来,臣确实无心朝事,臣如今的心思只在妻女的身上,这二来,臣自问梁家战功不薄,如今诸人难免多心,再说,这朝中能人还是有的,梁家还有梁鸿在。” 夜微言沉声道:“朕与你相交这些年,岂有半分不信你的意思?此事无须多言,这镇国公一爵,非你梁霄莫属,否则,朕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大殿里生了碳,暖间融融,熏香在碳炉上随着暖意蒸得满屋皆香,徐若瑾低头嗑着瓜子,无视皇上递给她的小眼神。 夜微言真是恨铁不成钢。 梁霄也就罢了,怎么徐若瑾也压根儿没有争点什么的意思? 梁霄说不当就不当了? 怎么都这样不上进呢! 话题摆在这里,总要给夜微言一个答复。 梁霄无奈的握着徐若瑾的手,徐若瑾抬头一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梁霄这才看向夜微言:“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夜微言这才松了口气,朝梁霄道:“至于这梁鸿一事,想来也是姜家与梁家先前闹出来的矛盾,此事还是要稍加管一管,否则只怕七离那边容易生乱。” 梁霄对此话并未理会,只低头瞧着悠悠:“你这指甲短了些,剥的时候仔细着点手。” 见梁霄不理会,夜微言一时有些尴尬,熙云公主咳了两声,卷着帕子瞧着夜微言。 “皇上,近来朝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夜微言端了茶盏狐疑道:“不曾,怎么?” 熙云公主叹了叹气:“近来好几天都不见驸马回府了,昕儿想念驸马,如今也是见不着他人,也不知这朝中如今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驸马竟忙得府无都回不成了,这若是哪里做得不妥当了,一群人挑毛病,真正做事的倒没几个,想来也是多做多错,皇上,臣妹可就只有这么一个驸马,您若是将他给累坏了,可让咱们这一府的人如何过活?” 夜微言有些头疼:“驸马身为皇家人,自要替朕分忧解难,你要多多理解善待驸马,怎能这样胡闹?” 熙云公主从奶娘手里抱过睡了的昕儿,朝夜微言道:“如今昕儿还小,臣妹哪里是胡闹了?皇上,不如您也垂怜一下臣妹与您的侄子,不如就给驸马一个闲散小官,臣妹也是知足了。” 夜微言揉着眉心,朝熙云公主沉声道:“你是堂堂一国公主,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驸马当个闲散小官,在何提统?若是传出去了,岂不让人说朕苛待妹夫?行了,此事不必再提了,朕心里有数。” 楚云秀朝着青争使了个眼色,青争重新替夜微言上了盏茶。 夜微言端着茶盏,瞧着这屋子里的人,这会儿的安静与他初来的时的欢声笑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倒瞧着像个多余的了。 夜微言一时觉得有些尴尬,端了茶盏不想喝,只是这不喝吧,又尴尬得厉害。 楚云秀也看出来了,便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臣妾得皇上厚爱,能常日与自己的夫君相聚,擎儿也能将到他的父皇,可是这公主与昕儿就不一样了,驸马经常奔忙公务,连府邸都不得回,更别说见见昕儿了,还望皇上理解。” 这夜微言哪里是不理解?只是如今朝堂之上的那些个人做事,他总是不放心。 有些个事情他也只能托给驸马爷来办,这其中的委屈与幽怨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曾轻易的说出口罢了。 徐若瑾吃着这父女两剥的瓜子仁,眸底一片暖意,瞧着倒真是个被夫君与孩子宠爱的,原与熙云公主也有些相似的,只是如今的熙云公主多了些轻愁。 第3323章 御膳 正尴尬着,青争打外头进来。 为夜微言福了福身,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膳食已经备好了,膳厅设在哪里?” 夜微言理了理衣袍,朝楚云秀温声道:“就设去梅亭吧,不是有彻夜照海棠吗?咱们不妨也彻夜照梅花,如何?” 楚云秀朝青争温声道:“也好,青争,你去准备一下。” 说是在梅亭里用膳,其实梅亭的外边是有屏风围着的。 再配了灯盏,灯火通明,隔了这挡风雪的屏风,照不照得到红梅,那就不知道了。 夜微言也想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便朝悠悠笑道:“悠悠,朕方才进来的时候,还瞧见你在射箭,学的怎么样了?” 悠悠抬头,看了看梁霄,有些懵,大人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硬生生的转到她这儿来了? 方才她爹爹还示意她不要多说话呢。 梁霄接了她手里那颗瓜子,悠悠这才道:“是爹爹教的,悠悠手没力气,只能把靶子放得很近很近。” 夜微言捏着手中的串珠,朝悠悠笑道:“无妨,凡事总要有一个过程,多练练也就好了,待你再大些,你就去皇家猎场去,朕带你去打猎物,想当年,朕与你爹爹的射箭的本事可是不相上下。” 梁霄看了眼夜微言,笑道:“如今下的雪太大了,不适合冬猎。皇上这一身的本事,也只怕是要忍一段时日了。” 夜微言朗声笑道:“朕如今忙于朝政,生疏了,可比不得先前了,到时候镇国公可要多担待。” 悠悠拍着手笑:“爹爹,冬猎可好玩啦,咱们什么时候去冬猎?” 夜微言朝悠悠招了招手:“你若是想去啊,过几日,待雪下得小些咱们再去,你看如何?” 梁霄松开手,悠悠便去了夜微言身边,趴在他的腿上开心笑着:“太好了,悠悠也可以去骑马啦。” 夜微言抚摸着悠悠的小脑袋瓜,“只要朕未来的儿媳妇喜欢,皇家之地,你爱如何便如何。” 这皇家之地,莫非大魏疆土,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悠悠笑得眉眼弯弯,可爱的面容很是讨人喜欢:“悠悠想抓兔子,上次在望云山的时候爹爹就抓了一窝兔子。” 夜微言一拍手,笑道:“喜欢兔子,这个简单,一会朕让人去拿几只小兔子给你。” 悠悠摆了摆手,朝夜微言道:“不要小的,要大的,要大只的兔子。” 夜微言哭笑不得:“好好好,都依你,你要大的朕便送你大的。” 看夜微言这个架势,只怕悠悠要天上的月亮,夜微言也会吩咐人想法子给她摘下来了。 徐若瑾也不知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但是对于悠悠而言,想来也算是好事了。 “皇上,您可别太宠着她了,到时候这孩子该上天了。”徐若瑾是哭笑不得。 熙云公主笑道:“你这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若是皇上再不抓紧了些,指不定哪一日这要到手的儿媳妇可就丢了。” 夜微言握着悠悠的手,瞧着她的眉眼,真是公公看儿媳妇,越看越喜欢:“朕的儿媳妇,谁敢觊觎?这孩子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朕自然也要差人想法子给摘下来。” 悠悠眨了眨眼,朝夜微言摆了摆手:“悠悠不要月亮。” 熙云公主抱着昕儿朝徐若瑾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家这孩子,也难怪让人这般挂心。” 悠悠站在夜微言的身旁,低声道:“皇上,擎儿可喜欢练箭啦,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擎儿?” 夜微言见悠悠对自家儿子这么上心,高兴得很,拍着她的手笑道:“好,你有这份心呐,朕十分高兴,你若是得空了,就多进宫陪陪擎儿。” 擎儿恭敬的站在楚云秀的身旁,朝夜微言道:“儿臣多谢父皇。” 熙云公主笑道:“瞧着这两个孩子感情这样好,可惜我家昕儿懒,跟他爹完全不像啊,不然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到处跑,多有意思。” “昕儿这样才好。”徐若瑾撇撇嘴,“乖乖的多可爱,这才正常。” 屋子里一派其乐融融,先前的尴尬了消逝得无影无踪。 去布置餐食的青争打亭中出来,迎面就看见了正往宫内走的良妃,狐疑了片刻便迎了上去。 “奴婢参见良妃娘娘。” 良妃捏着帕子扫了她两眼,冷笑道:“如今见着本宫,倒是乖觉了不少,像个奴婢的样子了。” 腊梅呸了一声,附和道:“这青争也是不识抬举,先前在娘娘的宫里跟个主子爷似的,她不乐意,倒是甘愿来贵妃娘娘这儿当个下贱的奴婢,瞧着这眉眼也是个下贱的坯子。娘娘,她不懂感恩,您可别与她这样的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良妃扶着腰嗤之以鼻:“本宫怎会与一个贱婢一般见识,走吧,本宫还要去看贵妃姐姐呢。” 腊梅扶着良妃往里边走,青争快这二人一步,挡了去路:“良妃娘娘,皇上也在里边,还请娘娘在此稍候,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 良妃斥道:“混帐,本宫一宫之主,与贵妃姐姐又是姐妹情深,如今看望姐姐也需要你这奴婢去禀报了?” 腊梅一把将青争推开:“挡着道做什么?赶紧起开。” 青争踉跄几步站稳,立即转身匆匆进了殿,朝楚云秀道:“娘娘,良妃娘娘来了。” 徐若瑾捏着茶盏扫了眼外边,但见良妃搭着腊梅的手,大摇大摆的进了殿,见了夜微言一双眼睛便再不曾见她挪开。 良妃近前见礼:“臣妾参见皇上,贵妃姐姐。” 夜微言忙近前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如今天暗沉沉的,你又怀着孩子,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良妃瞧着楚云秀,温声道:“皇上,臣妾听闻贵妃姐姐近来没什么胃口,所以费了好些心思研了些开胃的菜给姐姐送来,皇上,臣妾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大家了?臣妾实在不知,臣妾还以为独独姐姐一人呢。” 她拂了拂手,身旁的腊梅便将食盒递上前示意。 夜微言但见良妃温婉得体,双目楚楚动人,加上对楚云秀的尊敬,便也上心了几分。 第3324章 送菜 熙云公主笑道:“良妃可真是会赶巧,倒也难为你了,这个时候了还挺着个大肚子过来给贵妃送开胃菜。” 这话摆明了就是良妃故意的。 良妃有些心慌的看了她一眼,又见青争端了茶盏上来给楚云秀,她便近前伺候楚云秀,一面道:“这宫里头,臣妾独独与贵妃姐姐的关系是极要好的,臣妾自然也希望姐姐诸事平安顺遂。” 楚云秀接了她的茶放在桌案上,还未开口,夜微言便道: “良妃,你如今有了身子,到底不同往日,岂能再这般胡来?要顾着贵妃也要先顾及着自个才是。” 良妃就要跪地谢恩,夜微言将人扶了起来,温声道:“你如今月份也大了,跪来跪去的多有不便,这些日子可还难受?” 良妃捏着帕子,恭敬得很:“得皇上庇护,臣妾好多了。御医每日都替臣妾把脉,臣妾与皇儿都很好。” 徐若瑾朝悠悠招了招手,悠悠便到了徐若瑾的怀里,低声道:“娘亲,这个娘娘是要生宝宝了吗?” 徐若瑾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啊,所以悠悠要小心些,不要伤了这娘娘腹中的宝宝了。” 悠悠狐疑道:“娘亲,悠悠小时候也住在娘亲的肚子里吗?” 小孩子对于自己的来处总是觉得很神奇,又充满了未知。 良妃瞧着悠悠笑道:“是啊,小县主可要摸一摸?” 良妃自知悠悠是夜微言最看重的儿媳妇。 加上徐若瑾一家的身份高贵,所以显得有些刻意讨好。 悠悠摇了遥头,瞧着良妃的肚子道:“悠悠手脚笨,怕伤着娘娘腹中的孩子,还是不摸了。” 良妃捏着帕子,摸了摸肚子,一脸祥和,夜微言在一旁瞧着,满是欣慰:“行了,你就不要吓唬悠悠了,如今外边下着雪,你怎的身子还这样单薄?吉安,你去将朕的披风取来给良妃披上。” 良妃垂眸,温声道:“多谢皇上,臣妾走得有些急,一时忘记带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良妃道:“你怀着身子,如今月份是越来越大了,坐吧。别干站着。” 良妃来到楚云秀的身旁,嗔笑道:“臣妾原就是来伺候姐姐的,姐姐今日心情可好些了?前些日子臣妾肚子实在难受,所以就没有来,今日好些马上就过来了。” 楚云秀不动声色的理了理帕子,淡道:“良妃有心了,既然来了,一会儿就一起用膳吧。” 良妃大喜,又要跪,楚云秀将人扶了一把:“你如今身子重了,下跪谢恩就免了。” 良妃理了理衣袍,朝楚云秀道:“还是贵妃姐姐疼臣妾。” 徐若瑾扔了手里头的瓜子壳,朝夜微言直言道:“皇上,新殿也修得差不多了,贵妃不日就要搬去先皇后的旧坻了,不知立后一事,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安排妥当?” 虽然没有直指这楚云秀,可是意思也已经表达到位了。 良妃面上一派祥和,袖子底下的手却死死的握着,这个徐若瑾,哪里都有她的事! 夜微言细想了想,若是这楚云秀当了皇后,那么这擎儿便是嫡子! 到时候嫡子便是太子,如此一来,徐若瑾的女儿也就是太子妃了。 对于夜微言来说,他就是铁了心的要将梁家与皇家栓在一根绳上,如今见徐若瑾有这样的心思,其实开心得很。 “此事朕早就已经放在心上了,只是近来朝中事务繁忙,也就耽搁了,朕回去便召礼部官员择良辰吉日行封后大殿,瑜郡主只管放心就是。” 徐若瑾瞧着楚云秀,笑道:“贵妃娘娘,以后再见,你可就是中宫皇后了。” 熙云公主抱着昕儿也道:“是啊,贵妃这是傻了吗?竟连谢恩都忘了?” 楚云秀当即起身,跪在夜微言的跟前,沉声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擎儿也跟着跪在楚云秀的身旁,谢恩。 夜微言将这母子两扶了起来,温声道:“爱妃之德,这后宫有目共睹,这后位,爱妃确也是当得起的。” 楚云秀心情有些复杂,她原本是不想卷入这后宫的纷争里来的,可是如今她一步一步的,越走越远了。 梁霄端着茶盏朝夜楚云秀扬了扬,便也算是道了喜了。 良妃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一旁的腊梅急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肚子又难受了?” 夜微言瞧着痛苦的良妃有些着急:“怎么了这是?” 腊梅扯着一把要哭的嗓子,扶着良妃急道:“皇上,娘娘今日身子其实并未完全好,只是娘娘想着许久不见贵妃娘娘了,听闻贵妃娘娘胃口不调便着了急,执意要过来看看,先前就见红了好几次,太医叮嘱了不可随意走动费神,皇上,皇上您快救救娘娘。” 夜微言听着便着了急,朝陈公公道:“快去传太医。” 良妃握着夜微言的手,低声道:“皇上,这儿是贵妃姐姐的地方,臣妾如今身子不适也不易久留,臣……臣妾先行回宫了。” 夜微言朝良妃道:“朕送你回宫。” 楚云秀温声道:“皇上,快送良妃回去吧,不要耽误了。叶荷,你也跟着一同过去伺候着,若是有什么问题及时来回禀本宫。” 叶荷抬步便要跟去,良妃忙摆了摆手,牵出一抹笑:“多谢贵妃姐姐好意了,臣妾宫中人还是足的,如今贵妃姐姐的宫里还有客,哪里方便调人给臣妾,臣妾有皇上在,想是无恙的。” 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得厉害,瞧着夜微言只觉心惊胆颤的:“走吧。” 良妃无力的靠着夜微言,一只手还搂着肚子,慢慢的朝殿外走去,那娇软无力的模样,瞧得徐若瑾赏了好几记白眼,真能折腾。 临去时徐若瑾还听见这良妃有气无力的问:“皇上,臣妾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那股子大男人的风范十足十:“有朕在,朕必不会让你们母子有事。” 待夜微言与良妃出了楚云秀的宫殿,徐若瑾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3325章 后位 熙云公主一脸的鄙夷: “你瞧瞧那良妃那个样子,跟个大尾狼似的,你若是有她一半的手段,你早就是皇后了。啧,你说,是不是男人都喜欢那种弱不禁风的女人,但凡那女人柔弱无力的轻唤一声,就能引得男人心疼怜惜?” 在场的人不禁齐齐望向剥瓜子的梁霄。 梁霄被这群女人看得发毛,咳了两声:“我岂是那般肤浅之人?我这一生可只有我媳妇一个,她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是心疼怜惜的。” 熙云公主佯装叹气:“这样的好男人,啧啧,同咱们的比起来,可真能气死人了。” 楚云秀哭笑不得:“驸马待你不也是百依百顺的。” 熙云公主笑道:“这是自然,只不过瞧见这二人的感情,轰轰烈烈又缠缠绵绵的,啧啧,到底还是有些羡慕啊。” 徐若瑾垂眸轻笑,眉眼间尽是少女的风姿雅态:“话说回来,我瞧着这良妃确实气得不轻,脸都白了,那手攥在衣袖子底下,我估摸着指甲都快抠破了。想想她那个样子就觉得心里痛快。” 楚云秀讪讪一笑:“由她去吧,只是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但愿不要伤了那孩子才好。” 徐若瑾端了茶喂悠悠:“你这性子啊,若是有那个争宠的心思,这哪里还有良妃的事儿?” 楚云秀叹了叹气,朝徐若瑾无奈道:“我本也无意去当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我也不想争这些东西,你好好的,怎么提起皇后的事情了?” 待悠悠喝够了茶,徐若瑾这才放下茶盏,朝楚云秀笑道: “我就是看不习惯方子华兄妹,如今她都骑到你头上来了,就算你不争,她们也是要争的,既然如此,我何不推你一把?你如今是贵妃,依着你的性子,若是让那良妃当了皇后,到时候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了,连带着擎儿都受罪,如今当着皇上的面,正好也气一气她!” 熙云公主轻后着熟睡的昕儿,笑道:“今日瞧着确实气得不轻,一看就解气!” 楚云秀哭笑不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若是坐上那个位置,擎儿就是嫡子了,加上有你们帮衬着,想来前路也不必那么担心,只是,越是站得高了,就越多有嫉妒怨恨,到时候只怕更危险了。” 徐若瑾近她身前,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如果无权无势的,你拿什么反击?别担心这些了,在这宫里,瞬息万变,还不如且顾眼下,再说了,你还有我们呢。” 熙云公主笑道:“瞧着你这位份一天比一天高的,怎么还是老样子?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用了膳也要回去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温声道:“如今贤妃的凶手还是没有着落,在京都城里总觉得不大安生。” 楚云秀起身笑道:“是了,这一聊起来,就耽误了正事了,走,咱们去用膳吧。” 熙云公主将孩子交给奶娘,跟着她们一块儿去了亭中。 亭子的周围掌着灯,衬着亭外的梅花,别有一番韵味,徐若瑾一进亭子里只觉亭子里极其暖和,细看才发现,在屏风旁搁了好几个碳盆。 亭外在飘着雪,亭内却是一派温暖,如春一般。 悠悠坐在梁霄的身旁直皱眉:“爹爹,我想靠着娘亲坐。” 梁霄挑了挑眉:“可想吃鱼?” 悠悠点了点头:“还想吃鸡蛋羹。” 梁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乖,爹爹给你和你娘挑鱼刺,想吃什么跟银花说,银花给你夹。” 悠悠嘟了嘟嘴:“爹爹,你给我夹嘛。” 梁霄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鱼挑了刺,朝悠悠道:“爹爹要照顾自己的媳妇。” 擎儿坐在悠悠的身旁,瞧着自个的小短手默了默,低头暗自发誓要多吃些饭好好长。 悠悠听着梁霄这么说,顿时便什么气也没有了:“爹爹你就照顾娘亲吧,悠悠自己照顾自己。” 徐若瑾哭笑不得,梁霄替徐若瑾夹了大半碗菜,整个桌子上好吃的几乎被他夹了个遍。 熙云公主捏着筷子吃得优雅,再看着徐若瑾这一家,那是吃得热闹。 擎儿默默记下悠悠吃菜的喜好,偶尔也会将碗里的一些夹给悠悠。 这一顿饭没了夜微言在,倒显得更自在些。 用过饭之后众人便散了,临出宫时,擎儿还给了悠悠一大袋瓜子,叮嘱她得空来宫里玩。 走出长长的宫道,熙云公主朝徐若瑾笑道:“她可算是要当皇后了,咱们呀,也跟着松一口气。” 徐若瑾伸手接过一片落雪,那落雪一瞬的功夫便化了:“身处高位,自保的机率也大些,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让方氏兄妹坐大了。” 熙云公主瞧着在梁霄的怀里趴着揉眼睛的悠悠,笑道:“方子华不是被镇国公给打了吗?你瞧良妃过来的时候不也是只字不提的?我估摸着那良妃哪里是来给贵妃送开胃菜的,倒更像是想来寻镇国公兴师问罪的,只不过瞧见了皇上也在那儿不好开口罢了。” 梁霄用宽大的披风将悠悠裹得严实,他走在徐若瑾的身前,高大的身躯替徐若瑾挡着风。 一行人走过红墙绿瓦,来到马车前,她温声道:“良妃也没有那个胆量。她那点本事,充其量不过是欺负欺负弱小耍耍小阴招罢了。当着我的面指责四爷,她不敢。” 谁不知道徐若瑾也是个护短的?先前许多事情就有例可寻。 所以众人宁可得罪徐若瑾本人,也不会想着去得罪梁霄与悠悠。 不过话又说回来,得罪了徐若瑾,又有梁霄这个护短的在,更加吃罪不起。 熙云公主轻笑道:“倒也在理,对了镇国公上朝可瞧见驸马了?” 梁霄点了点头:“见过。” 熙云公主朝梁霄道:“若是下次再见了,就告诉他,昕儿想他了。” 梁霄挑了挑眉:“熙云公主若是想见驸马,谁拦得住?” 熙云公主笑道:“你只管帮我传个话就是了。”让她堂堂一个公主,人前人后的找驸马,她身为皇家人的教养里是断断没有这一条的。 第3326章 官罢 梁霄应下了熙云公主的要求,带着妻儿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了。 熙云公主瞧着那一家子远去的方向,叹了叹气,竟有些羡慕。 而她回了府里,少了严弘文,总觉得冷清不少。 这梁霄一上马车就将悠悠扔给银花抱着了,梁霄自个儿一伸手就将徐若瑾揽进了怀里:“那巷子里的风吹得太狠了,你瞧你这一身,全凉透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哪里凉透了?我瞧着挺暖和的。” 梁霄将她环在怀里,双手握着她的,叹了叹气:“唉,好不容易有了个借口辞了这个爵位,当个闲散人,如今又当不成了。” 徐若瑾也是无奈,可想到自家这位有爵位不想要的,也的确是奇葩。 “皇上看样子是想将梁家与皇家栓在一起了,这官儿当不当的,不全凭皇上的意思吗?咱们的女儿又是未来的皇妃,一旦云秀当了皇后,身为嫡子的擎儿必是太子,到时候想要抽身就更难了。” 梁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无奈道:“我还是想当初在望云山和之前的那些日子,日日可以自由自在,而如今却要为这些庸碌之事烦心,实在让人头疼。” 银花哄着悠悠,取了一床毯子替悠悠盖上,对于这秀恩爱的二人,银花早已经习惯了。 要是哪一天这两个人不挨得这么近了,银花才觉得是有大问题了呢。 窗外的景致飞驰,这时候天色虽暗了,可其实时辰尚早,只是冬日里向来如此,也让人很无奈啊。 梁霄搂着徐若瑾,眯着眸子,压着嗓音:“你可说了,今日我不必睡书房了。一会儿回去,你可别赶我。” 徐若瑾才不理睬他的调侃,瞧着这马车里头的碳盆,这碳与外边冰冷的世界相隔绝。 “望云山的住处总归是在的,咱们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你别多想了,眼下的事情,咱们也是身不由已。” 梁霄搂着她,沉声道:“咱们不如连夜就去望云山吧?到了那儿才是没有人打扰的清净地,我去打猎,你在房中读书习字,练琴耍玩,种花种草的,多好。” 徐若瑾忙将人按住,低声道:“现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哪里还有空去望云山,若是当时我早些将红杏母子接过去就好了,也不会被卢紫梦所害了,终究还是我误了红杏母子。” 她叹了叹气,稍拉了拉帘子。 马车打那姜府路过,此时的姜府正是白色的灯盏高挂着,白绸铺得整个姜府几乎要与雪融作一处,道士作法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来。 梁霄握着她的手,将帘子放了下来,温声道:“这样肮脏的东西就不要看了,那卢紫梦也是遭了报应,你不要太难过。再说了,红杏母子如今也不是不好,只是还没有找到她们的消息罢了,你放心,一直都派人在找着,如今这么多天了,城里大海捞针也该捞着了,我猜测人可能已经出了城了,所以将范围扩去了城外。” 徐若瑾握着梁霄的手,靠在他的怀里,雾色从她的嘴边缭绕开来:“还好有你在身边。不然,红杏的事情我真的……” 梁霄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说什么傻话?我是你男人,肯定是要陪在你的身边,你放心,一切有我。就算天塌下来了,我也替你扛着。” 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健的心跳声,莫名的安心。 梁霄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你也奔波了一天了,靠在我身上眯一会,到府里了我再喊你。” 徐若瑾听着话,微微闭了眼。 梁霄低头瞧着她沉静的睡颜,再看看银花怀里睡着了的悠悠,心里暖和又满足。 如今算着时辰,还未入夜,只是夜色已经深了,陆凌枫路过夜志宇的府邸,闲着没事干,打算刺激刺激他,顺便试探一二,便去了六王府。 夜志宇这会儿正因为重伤下不了床而发火,床边的东西被他砸了个遍:“滚!都给我滚出去。” 陆凌枫理了理披风,挑了挑眉:“夜大人这火气,怎么这么大?管家,你也该跟大夫说一声,让大夫开些降火气的药才是,否则天天这么下去,别说是病好了,可别越来越严重。” 夜志宇凝着他,冷斥:“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热闹?” 陆凌枫晃了晃手里头的酒,笑道:“你我同僚一场,如今我顶替了你的位置,怎么说也是要看一看你的,这灵阁的酒甚好,你若是伤口疼了,大可喝两杯醉一醉。这醉了,也就忘了痛了。” 夜志宇气得差点吐血:“你!你也不要太得意,当心像我一样,阴沟里翻了船。” 陆凌枫拉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瞧着这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夜志宇: “这姜三夫人下手可真是够狠的,你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被姜三夫人打成这个样子?姜三夫人的脾气虽不好惹,却也不至于对人这般…,我瞧着待你倒也是手下留情了,否则想来你也没这个精力开口与我说话了。” 夜志宇躺在床上,冷斥:“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滚!” 陆凌枫摸了摸下巴,狐疑道:“难不成,你做了什么让姜家蒙羞的事?” 夜志宇脸色铁青,朝管家道:“将陆大人给我请出去。” 陆凌枫搁了手里的酒,笑盈盈道:“不过玩笑而已,你与姜府有什么恩怨的我也没兴趣知道,这灵阁的酒,给你放着了。酒可是个好东西,包治百痛。” 夜志宇双拳紧握,恨不能起来将这货一脚踹出去:“陆凌枫,待我身体好了,也就没你什么事了,你现在就在这里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陆凌枫挑了挑眉,瞧着夜志宇笑盈盈道:“夜大人这话可严重了,我怎么就是来得瑟的了?我不过是身为同僚,过来看看你的伤势罢了,至于这御林卫一事,你也不用操心了,还是先好生将养着身体要紧,如今你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你说这若是当真伤了身了,这可就真是断子绝孙了。” 第3327章 查人 夜志宇差点气吐血,他强撑着要坐起来,偏偏身体不允许,一时气得直瞪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如今你是得意了,当了御林卫统领了,这也是我不行了才轮到你,待我身体大好了……” 陆凌枫笑盈盈道:“那不妨等你身体大好了再说吧。” 夜志宇砸死他的心都有了,那一双眼睛瞪得恨不能将他给撕了:“管家,让他滚,滚!!” 陆凌枫轻点着手中从灵阁买来的酒:“夜大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当心自个的身子。” 夜志宇气得咬牙切齿:“滚!” 陆凌枫觉得逗他有些无趣了,于是便收了收,朝夜志宇轻笑道:“你有这个功夫躺在床上,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查一个人,想来若是查仔细了,必不会让你失望,说不定到时候,还是大功一件。” 夜志宇冷哼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调查梁霄。” 陆凌枫摇了摇头,凝着夜志宇淡道:“镇国公有什么可查的?他那个人无趣得紧,成日里不是媳妇儿就是孩子。” 夜志宇正了正神色,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这朝中除了梁霄,难不成还有另外一个值得他花时间去深究的人? 陆凌枫理了理衣袍,将地上打碎的茶盏踢开,朝夜志宇道:“方子华。” 夜志宇凝着陆凌枫,眸色深邃,他先前还是御林卫统领的时候就查过贤妃被杀一案,所以多多少少他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不曾想如今这三个字被陆凌枫给提了起来,夜志宇只好假装不懂。 “一个方子华有什么可查的?他可没有妻儿子女的。” 陆凌枫挑了挑眉,朝夜志宇笑道:“你心里既明白,又何必故意来说这样的话?罢了,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夜志宇躺在床上,懒得搭理,陆凌枫也不再自讨无趣,转身干脆利落的出了门。 结果迎面撞上了曹氏,他朝曹氏笑道:“世子妃可要记得嘱咐大夫一声,世子火气太大,须得多吃些去火的药才好。” 曹氏一脸茫然,却还是应下了:“劳陆大人费心了,待太医来了,我必会传达。” 陆凌枫这才笑盈盈的走了。 曹氏瞧着他的背影叹了叹气,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 一进门就见夜志宇在喝酒,顿时吓了一跳:“世子,您如今身上还有伤,饮酒伤身呐。” 夜志宇拂开她的手,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滚回你的院子去。” 曹氏扯着帕子站在床边,有些无奈:“臣妾是担心您的身体,这酒不能再喝了。” 夜志宇拿着酒壶饮,扫了眼曹氏,冷笑道:“担心?是担心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了?还是没办法让你快活?你放心,这宫里的太医医术好得很,必不会让你守了寡。” 曹氏捏着帕子瞧着他有些伤心:“世子,你这是什么话?臣妾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听下人说你将药碗也打翻了。” 夜志宇捏着酒坛子喝着酒,眸色晦暗:“行了,回去歇息吧。我没事。” 曹氏朝管家温声道:“你再去煎一碗药来。” 夜志宇将一小坛酒饮完了,顺手将瓶子砸到了地上,那瓶子砰的一声碎成了渣:“让你回去,呆在这里做什么?!” 秋英替曹氏不平,却也不敢惹怒了夜志宇,只低声道:“世子妃知道世子受伤了,成日成日的睡不着,那药都是世子妃亲自煎的,为着那药,世子妃的手指头全烫伤了。” 曹氏拧眉,瞪了眼秋英:“说这些做什么。” 夜志宇冷笑:“如此说来,我倒还要好好感谢世子妃了?” 曹氏垂眸,伸了手将他的被子掖了掖:“臣妾只要世子平安无事就好。” 夜志宇凝着那被烫了好几个泡的曹氏,眸子深了深:“你堂堂一个世子妃,何必去做下人的事!行了,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了我歇息。” 管家无奈道:“世子,您就让世子妃在这儿照顾着吧。” 夜志宇剑眉紧拧,沉声道:“府里的人都死光了吗?让她来伺候我?” 管家无奈,只得望向曹氏,曹氏担着帕子,泪盈于睫:“妾身告退。” 待人走了,管家无奈的叹了叹气:“奴才瞧着这世子妃顶好的,您说您这……” 夜志宇抿唇不语。他如今一身的伤,更尴尬的就是那个位置……伤得挺重的,日后如何还难说,所以他一看见曹氏心里就烦燥。 一个男人,若是真的那方面出了问题,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夜志宇躺在床上,想起了方子华。 那个人确实可以好好再细查查,毕竟夜志宇当初就查过这个人,贤妃的事情,他就算不是主谋也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 至于旁的,夜志宇的心里也隐约有了主意。 管家低声道:“世子,奴才今日听人说,方子华在朝堂上向皇上控诉,梁鸿梁大人在七离把姜大人打了,让镇国公给姜家一个公道,后来也不知怎的,镇国公就把方大人给打了。” 夜志宇挑了挑眉:“梁霄把方子华打了?有意思。” 管家低声道:“可不是吗,奴才特意差人去探了消息,听说打得还挺重的,皇上特意喊了御医去看。” 夜志宇躺在床上冷笑:“呵,倒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皇上怎么说?” 管家吩咐人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朝夜志宇道:“这……只听说镇国公将人打了自请削去国公一位,不过皇上好像没有答应,如今整个朝堂的人都在猜测,这皇上到底会不会削了镇国公一职。” 夜志宇扯了扯枕头,躺得舒服了些,这才道:“呵,皇上怎么可能废了梁霄爵位?这方子华也太过不自量力了,竟敢在朝堂上直接与梁霄叫板,被打一顿我看那也是轻的了。” 夜志宇早就知道夜微言的心思了,他是恨不得跟梁家绑在一块儿,又怎么可能治梁霄的罪?更别提什么削爵位了。 管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世子,这方大人,就这么不得圣宠?如今镇国公可是当着皇上的面将人给打了。” 第3328章 夜府 夜志宇听随从这般说,心中冰冷。 “别说梁霄在皇上面前将人打了,只怕将人打死了,皇上也不过责备两句罢了,你去将余千叫过来。” 余千是夜志宇的贴身侍卫,这一句话的功夫,不等管家去叫,余千自己便过来了。 夜志宇躺在床上,抹了一把脸,朝余千道:“你去,查一查方子华。查仔细些。” “收到!”余千接了令便下去了。 下人重新端了一碗药上来,夜志宇瞧着那药心里便烦燥。 伺候的丫鬟温声道:“世子,您如今伤着,总归是要吃了药才能好的,太医说了,若是按时吃药,会恢复得快些,想来很快就会好了。” 夜志宇扫了眼那丫鬟,见丫鬟相貌平平,也没什么兴致,接了药碗一饮而尽,药碗搁回那丫鬟的手里朝众人道:“都下去吧。” 管家见他吃了药,也就松了一口气,转身跟着退了下去。 内屋里只留了两个相貌平平的丫鬟在伺候着。 时辰一点点的挪开,天色晚了,乌沉沉的云压在夜色里,宫中却是一派灯火阑珊。 此时的良妃宫里便是灯火通明,夜微言正坐在床边陪着良妃。 腊梅端了茶过来,夜微言闻着那药直皱眉:“这药朕闻着怎么这样苦?” 良妃伸手去接药,却被夜微言给拦了:“爱妃辛苦,朕喂你。” 良妃垂眸,瞧着那药,温声道:“皇上,臣妾喝着这药苦是苦了些,可是太医说了,这个药对胎儿是最好的,皇上你也知道,臣妾自从怀了这孩子,身子就一直不好,如今只要能为孩子好的,什么样的苦臣妾都愿意吃。” 夜微言吹了吹药,朝良妃道:“你这母亲当的,着实不易。你放心,朕一定会照顾好你们母子。” 良妃嗔道:“您就知道是个皇子了,若是公主呢?”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若是个公主,那也是好事。朕的孩子,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来,先把药吃了。” 那药极苦,夜微言偏又一口一口的喂,吃得良妃整个人快吐了,偏又要忍着,一副极其幸福的模样。 喝了那药,腊梅忙递了一个蜜饯过去,良妃的脸色这才缓了些。 她温声道:“皇上,贵妃姐姐当真是要当皇后啦?臣妾想想都替她觉得开心。”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贵妃,朕瞧着确实不错。你有这份心,朕也很高兴。” 良妃倚在夜微言的怀里嗔道:“皇上都是臣妾的,臣妾又有什么可争的?再说了,姐姐待臣妾一片赤诚之心,臣妾只盼着姐姐能够平安顺遂呢。” 夜微言将她揽在怀里,笑道:“爱妃当真是贤惠,如今就快当母亲了,到底是不一样些了。” 良妃嗔道:“旁人都说了,生孩子是要变胖的,到时候皇上可不许取笑臣妾。” 夜微言瞧着她的肚子,笑得满眼温柔:“怎么会?爱妃为朕诞下皇子已是辛苦,朕自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良妃倚在他的怀里,撒娇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最疼臣妾了。”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肚子,温声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早些歇息。” 良妃摸了摸肚子,见腊梅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朝夜微言道:“皇上可要记得,臣妾和皇儿都在这儿等着皇上。” 夜微言亲了亲她的额,目光里是满当当的温和:“乖乖在宫里呆着,等朕。” 良妃欲起身,被夜微言拦住了,又朝一旁的腊梅叮嘱了两句,这才转身匆匆离开了。 待人走远了,良妃的脸色这才臭了。 她瞧着腊梅气道:“我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可你听见没有,那楚云秀要当皇后了!我废尽苦心,到最后替楚云秀那个贱人做了嫁衣!” 腊梅站在一旁替良妃掖了掖被子,温声道:“主子,皇上还是心疼您的,那贵妃娘娘当了皇后就当了皇后吧,他贵妃的时候都不能对主子造成威胁,更何况是她当皇后了?再说了,她有她的倚靠,主子自也有主子的依仗不是。” 良妃扫了眼她这个肚子气道:“如今还没生,谁知道是男是女,便是个男的,还有她儿子这个嫡子在!先前让你给方府传消息,他怎么说?” 腊梅叹了叹气,低声道:“方大人如今也是重伤在床,他知道贵妃娘娘要当皇后的消息时,倒也没什么表情,只说让主子不要着急,凡事都要忍,待时机到了,自有动手的机会。” 良妃一伸手便将床边的碗砸了,气得脸色铁青:“忍,他就知道让我忍,我如今都忍得让那贱人当皇后了。他如今被梁霄给打了,怕是打怂了吧?一点用都没有,张口闭口就是让我忍?” 腊梅忙吩咐了人进来将药盏打扫了,朝良妃温声道:“娘娘不要生气,可仔细身子,方大人也说了,这贵妃娘娘可以被封为皇后,可这历史上被封又被休弃的皇后原也不在少数,您只需细心等待时机就是了。到时候让贵妃娘娘从皇后的位置上跌下来,岂不跌得更惨?” 良妃冷斥道:“他就是没用,跟个废物一样!在朝堂上被那梁霄打成这样,竟然还让那梁霄全身而退了,你今日也不是没有瞧见,那梁霄自请削爵皇上都没有同意!他忍得下这口气,我忍不下!” 腊梅取了个披风替良妃披着,眸子微转了转:“奴婢觉得娘娘说得原也在理,如今若是再忍下去,只怕这群人就要瞪鼻子上脸了,今日娘娘去寻贵妃娘娘的时候,那些人可没有一个将娘娘放在眼里的。” 说起这个良妃就来气:“如今谁都靠不住,最能依仗的还是我自己!” 腊梅小心翼翼的替她将披风系了起来,朝她温声道:“娘娘所言在理,这宫外头的总要想着他自个的利益不是,也只有娘娘自己知道在这宫里过得多憋屈,奴婢瞧了都心疼,娘娘如今还怀着孩子呢,那些人凭什么这么作贱娘娘!” 良妃扯着手里头的帕子,力道大得险些将帕子扯坏,如今她只能依靠她自己!她就不信了,她收拾不了一个软包子楚云秀! 第3329章 晚膳 如今已是深冬了,寒冽的风雪在宫中肆意,好些宫里头都会折梅以作摆设。 良妃的宫里头,也不例外。 只是良妃向来懒得去修剪打理那些花瓶,所以向来是宫人修剪好了送来。 有新来的宫女端了些插瓶的梅花摆在屋子里,清冽的香气混了碳火暖和的温度,熏得人昏昏欲睡。 她扔了手中的帕子,眯起的眸子里透了些许的杀气。 “你向来最会体察本宫的心意,这一次,本宫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一办。” 腊梅瞧着良妃那双眼,心里隐约也有了主意:“但凭娘娘吩咐。” 良妃端了茶盏,扯了扯唇角,并未立即吩咐腊梅,反而转移了话题:“这茶水,似与以往不同。” 腊梅会意,低声道:“这是皇上新赐下的,自然不比以往那些,,想来也只有娘娘这儿和贵妃娘娘那儿有。可见皇上对娘娘还是十分看重的。” 良妃斜躺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手旁的梅花:“本宫如今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自然是十分看重的,可是这一胎如今还不知是男是女,若是个皇子还好,如今宫里头的皇子,也独独那贱人生的那一个,若是生个公主……” 腊梅端了安胎药近前,温声道:“娘娘多虑了,这一胎的肚子瞧着尖尖的,想来定是个皇子无疑了,到时候即便那云贵妃成了皇后娘娘,娘娘您这儿也是多了一层依仗不是。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到底都是皇上的孩子,这哪里有大人不爱孩子的?” 风忽的将窗给吹开了,腊梅忙吩咐一旁的宫女:“快将窗关上,如今娘娘可是有孕在身,若是冻着了如何是好?” 见那宫女关得慢,腊梅又道:“关得严实些,外头风雪大,别一会又吹开了。” 良妃掐了一朵梅花在手里把玩:“开些窗透透气也好,本宫在这宫里呆得久了,闷得慌。” 腊梅近身前温声道:“娘娘这儿可是整个宫里头最舒适的地方了,便是有风雪,也多是绕着走的,如今外头这样大的风,想来旁的地方风雪更大。” 旁的地方? 良妃如今想了法子对付楚云秀,想着她也活不了几日了,心情甚好:“旁的地方左不过也就是那太液湖那边那个。” 腊梅笑道:“可不是吗?那可是整个宫里最冷的一处,瞧着同在风口浪尖上似的,如今这样的天气,不将人冻着才怪。” 良妃掐着手里头的花,姿态闲散:“皇上不是说夜间过来用膳吗?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腊梅朝身旁的宫女手里接了梅花递给良妃,低声道:“娘娘,皇上怕是过不来了。” 良妃揉碎了手里的花,诧异道:“怎么会?之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吗?” 腊梅见她神情可怕,吓得跪了地,惶恐道:“皇上确是说好的,只是,只是奴才方才差人去打听了,说是……说是去了贵妃那儿。” 良妃气得抄起手里头的瓶子便砸在了地上:“她是什么意思,每次都要跟本宫抢人!” 腊梅扫了眼一地花瓶碎片,沉声道:“奴婢也不知青争去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就急匆匆的去了贵妃那儿了,娘娘,先前的贵妃娘娘可不是这样的,想来都是那个青争唆使的,搞不好她还是那贵妃派来的卧底呢,先前那般忠心的样子,原都是骗着咱们的。” 良妃将梅花的枝剪了个粉碎,气得面容几近扭曲:“又是青争!她一个叛主求荣的贱人,如今倒在云贵妃那里混得风生水起了。” 腊梅吩咐人将屋子里的碎片清扫干净,朝良妃道:“奴婢早就说过了,青争那个人,信不得。” 良妃扔了手里头的捏碎的花:“皇上这会儿在云贵妃的宫里!如今这样的天气,不来我这儿,偏要去寻那么远的云贵妃!” 腊梅叹了叹气,无奈道:“如今云贵妃恩宠正浓,又即将入住新殿,咱们又能做什么?娘娘,您再忍一忍,待生下小皇子了,这一切也就会好起来了。” 良妃扫了她一眼,气道:“忍?他让我忍,你也让我忍?再忍下去,她可就当了皇后了,你们忍的下这口气,本宫可忍不下。” 腊梅忙道:“娘娘误会,奴婢也知晓那云贵妃近来越发欺人太甚了,只是如今正是非常时期……” 良妃踹开正在捡碎片的宫女,气道:“滚出去。” 那宫女不知做错了什么跪在地上慌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良妃眯了眯眸子,腊梅朝这宫女道:“没看见娘娘怀着身子不舒服吗?赶紧出去。” 宫女匆匆出了内殿,暗自松了一口气。 良妃理了理衣袍,朝腊梅沉声道:“你去库房里择一些上等的锦被与银碳给她送过去。” 腊梅眉宇轻拧,诧异道:“娘娘,您这是……” 良妃抱着肚子站起身,腊梅忙近前扶着,亦步亦趋的,生怕她摔着:“本宫与贵妃姐姐不是情同姐妹么?如今这样的天气,本宫自是要好生帮扶才是。皇上瞧见了,自然也能瞧见本宫一片真心。” 腊梅笑道:“原是这样,娘娘聪慧,奴婢马上去办。” 良妃扫了眼角落里那个白玉瓷瓶,朝腊梅道:“她不是最喜欢梅花?你将那一瓶梅花给她送过去。就说本宫亲自摘下的。” 腊梅瞧着那瓶子,有些心疼:“娘娘,那可是白玉瓷的,宫里也不过就两个瓶子,还有一个在皇上那儿呢,您这……” 良妃扫了眼腊梅,冷笑:“你这眼光着实短了些!皇上既宠她,咱们表面上也须过得去才好。至于那个青争,她既一开始就是本宫的人,若能在贵妃那里为本宫所用,本宫自也不会亏了她,若是不能,那本宫也保不得她。” 腊梅点了点头,心里头早已经有了主意:“毕竟她也跟了娘娘好些时日,知道得太多了,若是她早与贵妃通了气,那到时候咱们可就在明处了。” 良妃摸着肚子在屋子里散步,近来她要忧心的事情太多了,也直接导致了良妃的胎象有些不稳,那安胎药如今是一碗接着一碗的饮。 第3330章 不忿 宫外的人又端了药过来,良妃瞧着那药,直皱眉:“本宫近来总觉得身子乏得很,肚子也隐约里不舒服。” 腊梅接了药递给良妃,笑道:“娘娘,这可是您的福气啊,只是太医说娘娘近来思虑过多,身子有些乏累,恐胎像不稳,所以这个药还是要按时喝的好。” 良妃端了那药,咬了咬牙,一口闷了:“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腊梅接过良妃手中的碗,递了个蜜饯过去,温声笑道:“想来也快了,娘娘如今肚子都已经六个多月了,胎象也确是稳了许多,奴婢再去让御医开些药膳一并补着,保管生下来的皇子又俊朗又可爱。” 良妃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腊梅吩咐了宫人取了撒上花瓣的水来供她洗手。 良妃洗着手,朝腊梅叹道:“我要他可爱有何用?只盼着他能够聪慧一些,多讨皇上欢心才好。” 腊梅递上帕子,笑道:“娘娘生得花容月貌,皇上又是人中龙凤,岂有不聪慧的道理,奴婢瞧着小皇子在娘娘腹中一日一日的长大,这心里也是开心。” 良妃擦了擦手,朝腊梅道:“如今是个什么时辰了?” 腊梅算了一算:“娘娘,如今是冬日,天黑得快,如今也就是夏日里天黑的时辰,也该用晚膳了。” 良妃摸了摸肚子,起身至殿门口,宫人替她将殿门打开,冷冽的风瞬间便扑进了内殿,冷得良妃一个激灵:“如今的天真是黑得快,往日的这个时辰,那日头也才初初下山。” 腊梅取了披风给她披上,担忧的劝道:“娘娘,您可不能冻着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良妃站在门口,瞧着那纹丝不动的宫门,朝腊梅道:“算了,本宫同你一道去!他不来见本宫,本宫就去见他!” 她在这宫里也算是有些时日了,除了入宫受宠的那段时日,其他的时间很少看见夜微言,如今便是有了孩子,其实也远不如先前盛宠的那些日子见夜微言的次数多。 先前让她等,下了朝就过来,可如今她盼到天都黑透了,也不见他过来。 腊梅温声道:“娘娘,如今外头的天都黑了,这夜路危险得很,若是撞见了些个什么的,也恐伤了娘娘您的身子,这送东西的事情,奴婢去也就是了…。” 雾色从良妃的嘴边扬出,她紧了紧衣袍,朝腊梅道:“慌什么!夜路本宫也不是没走过,还能见了鬼不成?。” 腊梅连连称是:“奴婢明白,只是您这肚子如今也大了,来来去去的多有不便,娘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啊,如今小皇子才不过六个月大……。” 良妃摸着大起来的肚子,目光凝在屋檐边垂挂的一盏灯上,阑珊的灯火让她有些恍惚,一如当初她与夜微言初见时,这个人,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旁人若是想得这个人半点关心,她倒也大度,可是容忍,可若是如贵妃这般,直接凌架于她之上,她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本宫顺路去透透气。” 腊梅瞧着良妃这般实在不放心:“娘娘,您若是想透着些气,进屋开个小窗就是了,可不能这般站在风口子上吹冷风啊,这若是吹出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娘娘您吗?” 腊梅如今是一力扶持良妃,所以自然是什么事都会以良妃为先考虑。 良妃手里抱了个汤婆子,朝腊梅道:“我如今想着皇上违了我的约去见她,我心里便不痛快!她既是要给咱们添堵,咱们也要去给她添添堵,这心里才能畅快些,不要再多说了,本宫去意已决。” 见良妃态度坚决,腊梅也不敢再劝,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人备了软轿,再唤了好些个宫女太监在一旁跟着。 此时的时辰尚早,夜色衬了风雪,显得有些深了,她撑了一把伞,身后跟了两个宫女,拿锦被的,拿碳的,一脚深一脚浅的点着灯盏往楚云秀的宫里头赶。 而楚云秀的宫里,她这会儿正陪着夜微言用膳,皇家用膳的规矩多,夜微言草草的吃完便吩咐人辙了膳。 楚云秀见他眉头紧锁,有些担忧,递上了茶,温声道:“皇上不是要去良妃的宫里用膳吗?”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眉头稍舒了舒:“良妃身子不适,耽误了那次小宴,那般好的菜色,朕自然是要补回来的。朕过来陪你,你不高兴?” 楚云秀坐在他身旁笑道:“皇上能来,臣妾自然是高兴的,那些个皇上喜欢吃的和新鲜的菜式,臣妾早早让人多备了一份,只等着皇上过来尝尝,如今皇上吃着,可喜欢?” 夜微言看了眼用了膳正在练字的擎儿,擎儿勉强算起来也有近四岁了,这孩子因着是皇室子弟,启蒙得也早,如今已经开始像个小大人一样,端坐在特意为他做的小书桌前开始习字了。 字虽写得不怎么样,可是这架势,倒也十足十了。 “朕每每过来,瞧着你与擎儿,这心里就觉得十分舒心。” 楚云秀念及徐若瑾陪她说的那些话,垂眸理了理衣袍,这才关怀道:“皇上觉得舒心就好,只是臣妾瞧着皇上打入门便眉头紧锁着,脸色也不大好,想是劳累了,臣妾已经命人去炖了汤,给皇上好生补一补。”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感概万分:“爱妃有心了。朕并非愁爱妃之事,朕担心的乃是前朝之事。” 楚云秀接了他手中的茶盏,温声道:“既是前朝之事……臣妾原也不便过问,只是瞧见皇上这般,臣妾的心里也难受。” 夜微言摆了摆手,瞧着楚云秀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无妨,你不日就是皇后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就是御林卫统领夜志宇如今重伤在身,如今朕只能将这职权交付给陆凌枫了。” 楚云秀起身,朝夜微言道:“陆大人,臣妾在宫里也偶有传言,说陆大人深得皇上宠信,倒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忠臣。” 第3331章 夫妻 夜微言叹了叹气:“这京中布防这样大的事,朕交给外人如何放心?如今能信得过的,也唯有镇国公与陆凌枫了,只是这陆凌枫行事向来乖张,如今又请旨要彻查贤废妃一事。” 楚云秀并不多言,只往她想要的方向引导:“皇上可是不放心陆大人?”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有些愁:“这朝堂之事,非放心不放心就可以解决的,朝堂之中帝王之术,在于相互制衡,这些待擎儿再大些,朕自会慢慢教他。” 听着夜微言这意思,似乎有意要奉夜擎为太子,可是楚云秀实在高兴不起来。 若是她的孩子也当了皇上,那么她楚云秀的子子孙孙,怕是要一辈子被困在皇家这样一个看似金贵奢华的囚笼里了。 她讪讪一笑:“擎儿还小呢,现在皇上说这些为时早了些,只是臣妾倒也瞧得出来,镇国公与瑜郡主原也是极疼爱咱们的擎儿。” 夜微言笑道:“朕也看出来了,想来日后有梁家辅佐,朕也就放心了。” 楚云秀揪着帕子,叹了叹气:“可臣妾听说镇国公今儿在朝堂上与方大人起了冲突……” 她试探性的瞧着夜微言。 夜微言也是愁,他揉着眉心,朝楚云秀叹了叹气:“是啊,那方子华也是个不开窍的,好生生的去惹梁霄做什么,如今与梁霄撕破了脸,这两边,可让朕如何制衡。” 这梁鸿将姜必武给打了,这里边掺和了些私人恩怨,原也可以理解,可是这方子华与梁家有什么恩怨了?竟也抓着梁家的小鞭子不放? 此事原也是可大可小,夜微言朝堂上随便放个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是偏这方子华在朝堂上领着一群人不依不挠的。 关键是梁霄还把人给揍了,揍得还不轻。 刚刚在御书房就收到一堆弹劾梁霄的奏折,否则夜微言也不会心绪烦忧,又到楚云秀这里来诉苦。 “皇上息怒,那些事情,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的,臣妾也听了不少的闲话,想来这方大人也是为着大魏着想,这才在朝堂上起了冲突。” 夜微言直皱眉:“爱妃,你怎么也替方子华说上话了?朕瞧着他可不像是为了大魏,朕看此事完全就是因为右相的私心!” 楚云秀捏着帕子,温声道:“臣妾不是替方大人说话,诸事臣妾也只论一个理字,如今方大人被打了,镇国公又自请削爵,这方大人之事,也总归是要一个消火的法子才是,否则恐怕也难堵那悠悠众口。” 如今这件事情越传越大,若是不处理好,只怕众人还会说梁霄目无帝王,更有谋逆的嫌疑。 夜微言虽是相信梁霄的,可是时间久了,也难免会有所动摇。 楚云秀暗自想着,她得将这一点点的质疑给掐灭在萌芽里,以免日后酿成大祸。 夜微言头疼不已:“如今人打也打了,这大魏还要仰仗镇国公,再者说,朕与镇国公这么多年的情谊,这镇国公的爵位哪能削了去?若是真削了去,朕边疆地区的戍守与征战,谁来替朕保?光凭着一群只剩一张嘴的大臣替朕保江山?朕都不信。” 楚云秀替他按着肩,温声道:“好在皇上也派了最好的御医去方大人府中照顾着了,想来方大人过些时日也就好了,这镇国公行军打仗的,脾性这般也可以理解,否则如何服众?臣妾到时候召了方大人府中的夫人过来叙一叙,好生说一说,想来这事儿也能早些过去。” 夜微言朝楚云秀道:“这般说起来,朕倒想起来了,这方子华,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府中似乎并未有妻妾。” 楚云秀故作诧异的望向陈公公:“怎么会?方大人瞧着也是一表人才的,又是朝中的肱骨之臣,想来这三妻四妾的,也不大少数才是,如今方大人正在病中,这总归也是要有个体已的人在身旁照顾着才是。” 陈公公温声道:“回娘娘话,这方大人,确实也不小了,只是这府中,也确实没有妻妾,朝中原也有不少的大人想将自个的女儿许给方大人,也不知怎的,这婚配之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大清楚,只是这方大人,确是从未娶过妻的。” 楚云秀望向夜微言,不敢置信:“皇上,您朝中竟还有这等未婚配的呢,着实是少见。皇上如今也该上些心才是,这病榻上若是没个体已的人贴身伺候着,这心里想来也是难受,还请皇上三思才是。” 夜微言朝楚云秀道:“此事也确是朕疏忽了,爱妃说的在理,朕也要替方爱卿瞧瞧,这哪家的小姐配得上,替他许个美满的姻亲才是。” 楚云秀笑道:“这各家大人里头,不乏有才貌双全的,皇上圣明,想来定会替方大人谋一个门好亲事呢。”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感概道:“先前,你总想着宫外自由的世界,朕今日才知道,爱妃是真心在这儿陪着朕了,有爱妃这个贤内助帮衬着朕,原也是朕修来的福气,吉安,你去将朕宫里那对暖玉取来,贵妃的身子寒,配了暖玉,也好调理调理。” 楚云秀温声道:“臣妾与皇上既是夫妻一体,自当为皇上分忧,这都是臣妾份内应该做的。” 夜微言拉着她在棋盘前坐下,温声道:“朕好久不曾与你下棋了,今日又逢大雪,难得有此雅兴。” 楚云秀坐在夜微言的对面,苦了一张脸:“皇上,臣妾可不曾习得父亲的棋艺,您可要手下留情才是。” 夜微言笑道:“尽力而为就是了,爱妃不必心有忧虑。” 楚云秀取了白子,夜微言手执黑子,二人便开始下棋。 楚云秀其实跟在她爹的身旁,也是学了些棋艺的,只是如今入了宫许久都没有下过了,生疏了不少。 她念及今天梁霄教擎儿习武的样子,心里便隐约时有了个打算。 正好擎儿也要请教习先生的,请旁人,还不如让梁霄来教,也便于这岳父与女婿两个亲近。 这二来,跟着梁霄的时候楚云秀也总归是放心一些的,毕竟这宫里头太危险了,难保还有些个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对擎儿下手。 第3332章 送礼 为着擎儿的安危,楚云秀也是日思夜想不得其道。 如今想来,有了镇国公梁霄,她倒也能稍安心些。 下棋下到一半,楚云秀便琢磨着开了口,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臣妾倒是想起一桩事来。” 夜微言落了黑子,瞧洋着楚云秀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笑道:“爱妃但说无妨。” 楚云秀笑道:“皇上先前为擎儿与悠悠赐了婚,今日皇上也看见了,擎儿虽还小,可是却也极喜欢跟镇国公学武的,臣妾就想着,不如便让擎儿拜镇国公为师,一来擎儿与能跟着镇国公多学一学,这二来,这两个孩子见面的时间总是不多,若是擎儿拜了镇国公为师,这见面的日子也就多了,也利于二人培养感情,只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这的确是个好事!” 夜微言其实是有私心的。 所以他对于拜师这件事情是大大的赞成,只是还是要征得梁霄的同意。 “此事你与瑜郡主商议一下,看看镇国公的意思。若是有镇国公这个师父教着,朕自然也是放心的。” 楚云秀笑道:“擎儿,你父皇可允准你拜镇国公为师了,快来谢恩。” 擎儿搁了手中的笔,近身前来,恭敬的朝夜微言见了礼,欢喜道:“儿臣多谢父皇。”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此事还要看镇国公的意思,只有一点,若是你拜了镇国公为师,可要照顾好悠悠,更不能做任何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可知道?” 夜擎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道:“母妃自幼便教导儿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儿臣自是明白。” 夜微言满意的瞧着楚云秀:“有你这样的贤妻教子,朕自是放心的,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习完了那些字就早些去歇息。” 夜擎望了望楚云秀,温声道:“儿臣还有道德经未读完。” 楚云秀替他理了理衣襟,笑道:“你如今还小,有些事情万不可操之过急,早些去歇息,好好长长身子才是。若是日后比悠悠还要矮些……” 夜擎顿时黑了一张脸:“这可不行,儿臣这就去歇息。还请母妃与父皇也早些歇息。” 乳娘带走了夜擎,夜微言十分欣慰:“这孩子,倒与朕幼时十分相象。” 楚云秀哭笑不得:“那皇上可真是好记性,如今还记得两三岁的事情。” 夜微言挑了挑眉:“朕自幼便饱读诗书,朕在擎儿这个年纪,与他也相差无几,不愧是朕的儿子,与朕如出一辙,只是他这个子着实长得慢了些,可是宫中的饭食不合胃口?” 楚云秀笑道:“皇上费心了,擎儿是生得慢了些,臣妾了请太医来瞧过了,待岁数再大些就会长起来了,无碍的,再说了,皇上还担心臣妾苛责自己的孩子不成?” 夜微言落了一子,笑而不语。 青争这会儿见天色已经晚了,正准备关宫门,却见良妃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来。 她身旁的腊梅见此,上前便是一巴掌,谁料青争退了一步,抓着她的手,沉声道:“良妃娘娘既是来见贵妃娘娘的,何故还未进门便让身旁的姑姑打人。良妃娘娘莫不是觉得我家主子心善好欺负?” 良妃早就看不习惯这青争的淡薄劲,她捏着帕子来到青争的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冷斥道: “你背叛本宫,本宫便是打你了又如何?你以为出了本宫的宫殿,来了贵妃姐姐这儿就是贵妃姐姐这儿的人了?你也不瞧瞧你是怎么当差的?本宫便是替姐姐教育了你又如何?!” 腊梅站在良妃的身旁,背脊挺得笔直,瞧着青争,阴阳怪气的笑道:“你到底是娘娘宫里头出来的,当初若不是娘娘赏识你,你也不会有今日,怎的如今见娘娘过来见贵妃娘娘,你就要关门?娘娘再不济,也是你的前主子,对着昔日的旧主,你就是这个态度?可着实让人失望。” 良妃凝着青争,冷声道:“如今你连本宫这个旧主都不曾放在眼里,想来也断没有好好伺候贵妃姐姐了,既是如此,本宫便罚你去辛者库,想来也无不妥吧?” 腊梅笑道:“倒是娘娘仁善,明知这青争是打辛者库里头出来的,想来那辛者库里头还有许多青争的老相识呢,对了,青争这个名字原都是娘娘您赐的。” 这边眼看就要掐起来了,那边叶荷匆匆赶了来。 叶荷一把将青争挡到了身后,朝良妃温声道:“娘娘正在与皇上对弈,得知良妃娘娘来了,特让奴婢前来相迎。” 良妃扫了眼叶荷身后的青争,理了理帕子,一派忧伤无辜的架势:“本宫好歹也是你的旧主,你今日这般欺辱本宫,本宫便要去请皇上与贵妃姨且姐替本宫做主。” 叶荷温声道:“娘娘请。” 青争扫了眼良妃,面无表情的跟着一道进了内殿。 这良妃一进内殿便扯着帕子朝夜微言哭道:“皇上,这青争原是臣妾的宫女,臣妾见姐姐宫里缺人伺候,就让青争过来了,谁料如今她竟仗着姐姐宠她,眼中再没了臣妾这个旧主了,臣妾来的时候,她便不让臣妾进来,差点连门都要关上了……” 夜微言正下着棋,听她这么弱柳扶风的一哭,念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压了些烦燥。 扫了眼身后脸上一个巴掌印的青争,这明摆着是青争被打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话,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本是心情好些,又被良妃扫了兴致。 夜微言也很是不喜。 腊梅跪在上,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确是如此,这青争连旧主都不敬了,又如何本伺候贵妃娘娘?还望皇上体恤娘娘和贵妃娘娘,罚了这丫头,为两位主子宽宽心。” 楚云秀瞧着青争脸上的巴掌印,眸色微深了深,这个宫女进宫的时间确实不长,可是做事什么的最是稳妥,怎会是良妃口中的无理丫头? 显然,又是良妃故意找茬了…… 第3333章 巴掌 楚云秀才不顾良妃和那腊梅的控诉。 她直接问向青争:“怎么回事?你来说。” 青争拂衣跪地,温声道:“奴婢见天色已晚,便要关门,谁料良妃娘娘来了……原是奴婢的错,良妃娘娘也已经打过奴婢了,还请良妃娘娘恕罪。” 楚云秀倚着软塌,瞧着良妃冷笑:“良妃娘娘如今脾气真是越发的大了,本宫宫里的人,左不过就是反应慢了些,倒也不曾将良妃挡在宫门外?如今竟不想,连本宫宫里的人也敢打了。青争,你这一巴掌,是谁打的?” 青争垂眸,低声道:“是腊梅姑姑。” 腊梅瞪着青争,正要发火,又听得楚云秀道:“本宫向来不喜欢与人争论是非,但也不喜欢旁人欺负本宫,皇上,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夜微言敲着棋子,他最是不喜欢这女儿家的长长短短。 再者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对于方子华的婚姻之事,他也有所打算,所以便不打算处理这事。 “既是在爱妃的宫里,此事由爱妃做主就是。” 良妃瞧着夜微言,诧异道:“皇上,臣妾原也是想着有个妥贴的人照顾姐姐,臣妾不曾想这宫女竟如此……” 楚云秀落了棋子,淡道:“青争伺候妥不妥贴,自是由本宫说了算,良妃既将青争给了本宫,怎的还张口闭口你宫里的?” 良妃怔了怔:“贵妃姐姐,臣妾……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只盼着贵妃姐姐身子康健,臣妾还想着,今儿天气越发的冷了,便领着人带了些上好的锦被与碳过来,臣妾待姐姐,原是一片真心,还望姐姐不要错怪了臣妾呐。” 楚云秀笑道:“良妃有心了,只是本宫这宫里,如今什么也不缺,倒是你,如今身怀有孕,这些东西想来也是用得着的,叶荷,你再去添一些御寒之物,给良妃送过去,如今天寒地冻的,难为良妃还能过来一趟。” 良妃紧握着双拳,好一会儿待气息平顺了些,这才朝楚云秀道:“原本是臣妾想来照顾姐姐的,不曾想竟还需要姐姐照顾,臣妾实在是……” 夜微言扫了眼跪在地上的良妃,温声道:“既是贵妃赐的,你收下就是,若是再缺什么,就让陈公公去置办。” 楚云秀朝良妃温声道:“你的一片心意,本宫是知道了,只是你的人将本宫的青争给打了……” 良妃其实心里有数,这一巴掌是她打的,她使了十成的力,如今青争的脸已经肿起来了,那个巴掌印触目惊心。 再说了,那巴掌印上边还印着她手戒指的痕迹,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打的。 青争将这事推到了腊梅的身上,也算是给足了她这个旧主的面子了。 良妃慌道:“原是臣妾身旁的掌事姑姑不该打了人,只是她也是担忧臣妾……” 楚云秀摆弄着棋盘,也朝青争道:“所以本宫的人,平白就被良妃的人给打了?良妃不打算给本宫一个交待?” 腊梅见良妃为难,便道:“一切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看不习惯这青争这般无视良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好降罪。” 楚云秀落了一子,慢悠悠道:“倒也是个识时务的。青争,本宫这儿的规矩你也知道,但凡欺我者,必十倍以还,念在良妃的面子上,你便折一折,还个七倍吧。” 腊梅望向良妃眼底一片惊慌,难道要打她七巴掌吗? 她一个掌事姑姑,被这贵妃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聒耳,让她如何能忍?! 青争来到腊梅的跟前,默了一会儿,朝楚云秀道:“娘娘,这七个巴掌,奴婢可不可以不打?良妃娘娘对奴婢确有赏识之恩。” 楚云秀曲指点着棋盘,扫了眼青争,淡道:“你既要还恩,那便还恩,不过,这一巴掌给少不得。” 青争垂眸,点了点头:“奴婢遵旨,还请腊梅姑姑随奴婢出去,莫要碍了皇上和娘娘们的眼。” 良妃瞪着青争咬牙切齿,这货倒真是会做事! 原本就是她要坑青争,结果反被她坑了一把,如今细想想,心里实在不甘。 只是如今非常时刻,也只能将这些旧事挪到后边再慢慢细算了。 腊梅跟着青争退了出去,楚云秀这才朝叶荷道:“快将良妃扶起来,她如今可怀着身孕,跪在地上总归伤身些,给良妃寻个软和些的软塌过来,让她稍躺着些。” 叶荷垂眸,恭敬的去安排了。 叶荷一出门便瞧见青争与这腊梅正在小声争执。 青争扬起的手被腊梅挡着:“你别不知好歹!到时候良妃娘娘必不会放过你。” 叶荷凝着青争,沉声道:“娘娘既有吩咐,你赶紧办就是了,屋子里头还等着你去伺候。” 青争趁着腊梅不备,“啪:就是一巴掌,打完便朝腊梅福了福身,淡道:“奴婢还要进殿伺候。” 腊梅摸着被打的半边脸,瞪着青争恨不能吃了她:“主子待你哪点不好,你要卖主求荣!青争,以后你必会遭报应的!我就等着看。” 叶荷站在腊梅的身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声道:“腊梅姑姑,你我同为一宫掌事,腊梅姑姑也该知道,这有些话,是万万乱讲不得的,今日便权当是一个忠告,还请腊梅姑姑,好自为之。” 说完叶荷便领了青争走了,到了背光的地方,叶荷温声道:“你去将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对于腊梅这样欺软怕硬的,你得硬气一些。” 青争摸了摸脸,温声道:“过会就消了,不妨事。奴婢还是进去伺候着主子吧。” 叶荷点了点头,温声道:“我那个梳妆柜子里有瓶药,原是主子赏的,你拿去涂一涂,有祛瘀的功效。” 青争的表情很淡,却也看得出来,是在笑:“多谢姑姑。” 叶荷扫了眼进了殿的腊梅,朝青争道:“你去吧,我还要去办差事,下次见了良妃,还是绕着些为好。” 青争摇了摇头:“青争问心无愧,没什么可绕的,姑姑快去吧。无论奴婢做什么,都会以主子为先。” 叶荷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吩咐人去置软塌去了。 第3334章 赐婚 良妃躺在软塌上,扫了眼脸同样被打肿的腊梅,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 如今没处发,一时觉得肚子也跟着有些难受。 只是太大的情绪将那份隐约的难受给压了下去。 夜微言搁了手中的棋子,朝楚云秀道:“你这走的是什么招数,朕从未见过。” 坐在夜微言对面的人垂眸一笑,嗔道:“臣妾哪里会什么招数,左不过是乱下罢了。” 良妃扫了眼那棋盘,牵出一抹笑:“姐姐的棋艺可真好,不像臣妾,也就只识得个星位中元,生眼死眼的,这下了这满满当当的一盘,却不知是谁赢了?” 夜微言瞧着落子的楚云秀,笑道:“你贵妃姐姐这棋艺,可真是让朕琢磨不透。” 楚云秀落了子,朝夜微言谦道:“皇上的棋艺最是厉害,臣妾使的不过是些小女儿家的伎俩罢了,哪里能与皇上的相提并论,只承蒙皇上不嫌弃,陪着臣妾下两盘。” 夜微言笑道:“你这下棋的手法,朕瞧着,着实有趣啊,哈哈哈,着实有趣。” 楚云秀望向良妃,笑道:“本宫记得良妃也是出身世家,这棋艺,想必也是了得的。” 良妃忙摆了摆手:“臣妾的棋艺,哪能与姐姐和皇上相较,若是姐姐不嫌弃,臣妾得空了,倒也可来向姐姐求教一二。” 夜微言搁了手中的棋子,朝良妃道:“你这贵妃姐姐的棋艺,你倒真的可以好生学一学。对了,朕记得方子华如今府中尚未婚配。” 良妃有些诧异的瞧着夜微言:“皇上,细说起来,他确实还未婚配,只是如今他重伤在床,皇上怎么想起这事了?” 夜微言擦了擦手,端了茶盏吹了吹,朝良妃道:“方爱卿也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在朝中多年,竟疏忽了方爱卿的婚姻大事,好在如今想起来也不晚,正好你今日也在,朕便问一问你的意思,依你之见,朕赐婚之事,可有不妥之处?” 良妃脸色有些苍白,这个时候给方子华赐婚,也不知会赐哪家的姑娘? 良妃心里是一千一百个不情愿的,可是这夜微言摆明了就不是让她说什么不妥之处的。 良妃也不想惹得夜微言不快,便朝夜微言道:“此事皇上做主就是了,臣妾想着皇上定会替他寻一门极好的亲事的。” 夜微言笑道:“这是自然,只不过,这件事情还须从长再议,朕得好好看一看,这朝堂上下可有合适的人相衬才是,如方爱卿这般之人,朕自也该替他寻一个得体的小姐相配才是。” 良妃看了眼一旁笑而不语的楚云秀,双拳紧握。 此事定然又是这楚云秀搞的鬼了,可是她除了赞同还真是什么都讲不出口。 “皇上所言在理,如今他重伤在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此事从长再议也好,到时候也可问一问他,可有心仪的女子,皇上以为如何?” 夜微言搁了茶盏,朝良妃笑道:“到底也是你们家要办喜事,此事你也要多上些心了,如今也正是因为方爱卿重病在床,若是身旁有个知心的人照顾着,想来这方爱卿的心里也会舒坦一些。” 良妃揪着帕子,虚虚一笑:“臣妾明白,皇上早已经安排了御医去伺候,想来他也不会有大碍才是。” 夜微言点了点头:“此事御医已经回过朕了,行了,朕还有折子要批,就先去御书房了,如今天色不好,夜路难行,良妃回宫的时候你多吩咐几个人好生送一送。” 楚云秀起身送夜微言到门口,温声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安排妥当的。” 夜微言在她的额前亲了亲,扬长而去。 良妃瞧着这一幕,只觉眼睛针扎一般的疼! 想不到这样的动作,夜微言竟对这楚云秀也会这样做! 待夜微言一起,楚云秀也没了跟她周旋的耐心,便朝叶荷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你吩咐宫里的几个人一块送了良妃回宫去,本宫也忙碌了一整日,有些乏了。” 良妃扯着帕子,扫了眼腊梅,便朝楚云秀道:“姐姐,臣妾愿伺候在姐姐的身侧,替姐姐分忧。” 楚云秀扫了眼她的肚子,淡道:“如今你怀着身孕,本宫岂能让你伺候?你还是安心回宫养胎吧。本宫虽还未搬去新殿,这旧殿里头的东西,应有的,原也是一样不少,你就不必费心了。” 良妃扯着帕子,瞧着楚云秀无辜道:“臣妾知道,方子华婚配之事,原也是托了姐姐的福向皇上提起的,这些年也不知他是怎么了,一直单着,咱们府里的人也是百劝无用,最后也就由着他去了,如今亏得姐姐替妹妹从中周旋,才能让皇上上了心,姐姐就让妹妹在身旁伺候着吧。” 楚云秀没回答,转身进了内殿, 良妃也跟了过去,她扯着帕子,一副娇软柔软的模样:“姐姐……” 楚云秀坐在软塌上,瞧着良妃淡道:“本宫不必你照顾,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天色将晚,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可担待不起。” 良妃跪在地上,忽的便哭了:“臣妾知道姐姐向来不喜欢臣妾,看不惯臣妾,臣妾这些日子也是日思夜想,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姐姐与臣妾如此生分,明明臣妾初入宫还是个嫔位的时候,姐姐待臣妾是很好的,莫不是因为臣妾升了妃的缘故?姐姐,说句心里话,这些日子,我从未有过旁的想法,只盼着能与姐姐像平常姐妹家一样,真心相待。” 楚云秀瞧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便来气:“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良妃擦了擦眼泪,伤心道:“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贵妃姐姐明示,若是有要臣妾改的,臣妾一定会去改,只请姐姐息怒。不要这般与臣妾生分了才是。臣妾还想着,待臣妾的孩子生下来,便也给贵妃姐姐做个养子,陪着擎儿殿下一块儿长大……” 楚云秀理了理衣袍,端着茶盏眯了眯眸子:“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第3335章 下药 良妃站起身,瞧着楚云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难道姐姐就如此容不下臣妾吗?臣妾待姐姐是一片真心啊。若是先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姐姐,大人大量,不要与臣妾一般见识,臣妾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见良妃脸色惨白,腊梅忙扶着良妃,朝楚云秀道:“娘娘,我家主子对娘娘向来恭敬,不敢逾越半分,更没有旁的想法……” 良妃摸着肚子,豆大的汗从脸上淌了下来,整个人哆嗦着坐到了地上:“我,我的肚子……我肚子疼……疼得厉害,腊梅,腊梅……” 腊梅握着良妃的手,沉声道:“在,奴婢在呢,娘娘。” 楚云秀见情况似乎确是有些急,便朝身旁的叶荷沉声道:“快去请御医,连皇上也一并通知一下。” 她不知道这次孩子能不能保住,只是看着这个架势,挺可怕的。 良妃朝楚云秀伸出手,惨白着一张脸,嗫嚅着唇角,可怜得紧:“姐姐,你当真不愿意相信臣妾吗?” 楚云秀为了安抚她,于是便凑了过去,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你再忍一忍,太医马上就过来了,你和孩子肯定会没事的。” 良妃握着楚云秀温暖的手,心里不禁感概,到底是被皇上呵护的一双手,竟是这样的暖和:“贵妃姐姐,你不要生气,先前的事情,原是我不好,辜负了贵妃姐姐一片好意,可是如今这宫里感情最好的也只有你了……” 楚云秀沉声道:“你不要说话,留着力气等御医过来,来人,给本宫将良妃抬到软塌上。” 宫人七手扒脚的抬人,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一个角落,一个小太监来到了桌边,一瓶药朝着那水壶中便倒了下去,随后收了瓶子便迅速退了出去。 整个大殿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 良妃紧握着楚云秀的手,嗫嚅着唇角,小声道:“贵妃姐姐,我如今怕是不行了,我在这宫里呆的时间虽不长,可是如今算来,也不短了,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她这个模样,竟让楚云秀想起了贤妃,心口忽的软了一片:“不要说胡话,你一定会没事的,本宫已经去请御医和皇上,你定会平安无事的。” 良妃嗫嚅着唇角摇了摇头:“贵妃姐姐,若是臣妾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还请还请贵妃姐姐善待他,就当作,当作是姐姐亲生的好了……” 正说话间,夜微言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狐疑道:“朕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不舒适了?” 楚云秀松开良妃的手,朝夜微言温声道:“臣妾也吓了一跳,瞧着良妃如今这个样子,真是担心,皇上离这儿远都过来了,太医怎的还没到?” 叶荷匆匆打外头跑了过来:“来了来了,太医院过来的那条路被大雪封住了,奴婢费了好些时间才赶过来。” 太医给夜微言见了礼,便立即替良妃号脉,又替良妃施了几针,喂了参片在嘴里含着,这才抹了抹额前跑出来的汗。 “皇上,良妃娘娘已无大碍。” 夜微言跑来跑去的折腾很是烦燥:“无大碍怎的还这般?你到底查清楚了没有?” 太医慌得跪了地,朝夜微言道:“皇上,实在是良妃娘娘的身子虚弱,不宜这般折腾,此症孕妇常有,乃是过于疲累所致,好生休养着再配以药膳补一补,自会好起来的。” 夜微言扫了眼良妃,有些烦燥。 良妃缓和了些便起身赔礼:“皇上,原是臣妾不好,臣妾也是担心贵妃姐姐,所以也就过来了,不曾想,如今天寒地冻的,又劳皇上跑一趟,臣妾有罪,还请皇上降罪。” 她跪在地上,柔软又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生怜。 夜微言点了点头:“行了,回宫好生歇着,好生将养着,莫要再胡来了。” 良妃起身,瞧着夜微言,哭得梨花带雨:“臣妾知错了,臣妾日后定以腹中孩子为第一。” 楚云秀朝叶荷温声道:“你去送一送吧,御医,劳你跟着过去再替良妃看看,待她平安到了宫里睡下了,你再来向本宫复命。” 如今是入了夜了,值班的并非是与这二人多亲近的太医,所以两边都生疏。 太医也不敢多耽搁,便应下了:“贵妃娘娘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 良妃朝夜微言福了福身,捏着帕子委屈道:“皇上,是臣妾不好,让皇上受累了,臣妾当时也不想惊扰皇上的,奈何肚子疼得厉害,姐姐又请了皇上过来,臣妾也就顾不上了……” 夜微言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温声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宫歇息,朕朝务繁忙。” 良妃摸着身上的黄袍披风,心里感触万分:“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夜微言点了点头,目送良妃离开,楚云秀瞧着人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皇上不用太过担心了,想来有御医跟着,良妃定会平安回宫的。只是辛苦皇上,这般跑一趟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陈公公朝楚云秀低声道:“这皇上刚到养心殿,后脚就有人过来通传,路上风雪又大,皇上难免心情不好,贵妃娘娘多担待些。”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青争温声道:“先前不是让你炖了鸡汤吗?你给皇上送过去吧,路上天寒,到了养心殿里,喝些热汤总会好些。” 青争垂眸,十分不解:“娘娘为何方才不说?” “皇上这一来一回的本就有气,我方才如果说了,他也未必会喝,待他回去的路上,这一路也够他气消的了,你送过去想来也就刚刚好。” 楚云秀已经将夜微言的脾气摸得差不多了,她虽不会良妃谄媚娇弱的那一套,可是她也自有她自己的法子。 青争这才恍然大悟:“还是主子聪慧,奴婢这就去。对了,小殿下还未睡,先前还说要来寻你一块儿去歇息,这会儿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第3336章 毒茶 楚云秀扫了眼四周也没看见擎儿:“你去吧,擎儿这儿,本宫自会安排。” 青争这才去后厨取了汤追着夜微言的脚步而去。 宫中的宫女抱了一个白玉瓷瓶近前来,朝楚云秀道:“娘娘,这是良妃娘娘先前带来的,如何处置?” 楚云秀瞧着那一束梅花,摆了摆手:“不用管它了,随意吧,可瞧见擎儿?” “小殿下原是要睡了,后来不知怎的起了身,说是要来寻娘娘,乳娘拦不住,便替小殿下更了衣,如今奴婢也不知道小殿下去了何处。” 宫女扫了眼四周,哪里有夜擎的身影在,一时也有些狐疑,不知道这货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 楚云秀揉了揉眉心,闹腾了一整日,她也有些疲惫:“你们去找找,擎儿那孩子最是懂事,想来不会走远的。” 宫里的人还没动身呢,却见擎儿朝着楚云秀奔了过来。 宫女递了茶过来,笑道:“奴婢正着急去找呢,小殿下倒自己出来了。” 楚云秀正好也渴了,接了茶盏便要饮,这还没近嘴边呢,夜擎一把便拦了下来,扯着楚云秀的衣袍低声道:“母妃,这个茶,有人在茶里边倒了东西,不能喝,会闹肚子的。” 楚云秀凝着手里的茶,微微拧眉:“擎儿,你瞧见是谁放的了?” 擎儿摇了摇头:“那个人擎儿看不清楚,他是不是想让母妃闹肚子啊?” 楚云秀搁了手中的茶盏,叶荷送了良妃回来,见楚云秀脸色有些不对劲,狐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差?” 楚云秀扫了眼殿中的人,淡道:“你们都退下吧,有叶荷在这儿伺候着就够了。” 叶荷越发觉得事情严重了,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这一会儿的功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云秀见人都散了,这才将手中的茶盖打开,擎儿瞧着那茶直摇头:“母妃,不要喝,会拉肚子的。” 叶荷眼神深了些:“娘娘,这宫里头若是当真要害人,可断不会下让人拉肚子的药,这是……” 楚云秀扫了眼擎儿,叶荷欲言而止。 楚云秀沉声道:“你去请个相熟的御医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叶荷见楚云秀着实吓得不轻,忙安抚道:“这宫里头原就是这样,主子不要太过忧心了,此事还须走一步看一步,若只是下着玩的,到时候也免得闹了笑话。” 说是这么说,但是真的下药了,会给你下闹着玩的药? 这也不过是叶荷安慰她的法子罢了。 青争打外头进来,见着这严肃的氛围,也是一脸狐疑:“怎么了?这茶可有不妥?” 青争的反应倒是比叶荷要快上一些,她的视线一眼便落在了那没盖盖子的茶盏上:“莫不是茶陈旧了?奴婢记得用的是新茶泡的。” 叶荷低声道:“原是有人在这里边下了东西,还好教小殿下瞧见了,这若是当真喝下去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青争微微瞪眼:“下毒?这宫里头戒备森严,今日除了早晨来请安的几个妃嫔,现下也就只有良妃娘娘来过了,小殿下可瞧清了那下毒之人?” 夜擎忽的瞧着青争:“下毒?” 青争闻了闻那盏茶,她也实在闻不出什么来,便朝楚云秀道:“此事只能去请太医过来瞧瞧了,到时候看能不能瞧出个什么来。” 楚云秀摇了摇头:“我方才也是想着让太医过来看看,可是如今细细一想,恐怕不妥当!到时候只怕会打草惊蛇。” 青争急道:“那如何才知道这茶盏里的到底是不是毒药。” 擎儿靠在楚云秀的怀里,有些恐慌:“毒药……有人要害母妃?可是我方才见那个太监拿着瓶子倒了些白色的东西,谁要害母妃?快,快把那下药的人给抓起来。” 青争灵光一闪,朝楚云秀沉声道:“主子,如今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验证那药到底是不是毒药。” 楚云秀瞧着那盏茶:“什么法子?” 青争端了那盏茶:“奴婢愿以身试茶,到时候若是奴婢当真一去不返,此事定是要查的。” 她在宫里的这些年,唯有在楚云秀这里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 也只有在这里,她才会觉得她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生死无谓的奴婢,也感觉到了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楚云秀一把将那茶夺了回去,茶淌了些到了地上,她沉声道:“胡闹!” 叶荷笑道:“娘娘,这青争也是一片忠心,不过,奴婢这个法子,许会比青争还要好用一些。还请娘娘将茶盏给奴婢。” 楚云秀好凝着叶荷警告道:“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本宫确实有些慌乱了,但是无论如何,本宫也绝对不会用你们的性命来做赌注,此事休要再提了,本宫自有法子。” 叶荷哭笑不得:“娘娘误会了,奴婢可没有这青争这么傻,这茶水若是有毒,大可让这鱼缸里的鱼尝一尝,若是当真有毒,想来这鱼也活不成了。” 楚云秀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好,总好过你们两个胡闹。” 楚云秀这才将茶盏递给了叶荷,叶荷挑了一条小鱼搁进已经凉透了的茶杯中,那鱼在水中不断的挣扎着,没一会儿便翻了白肚,连眼睛里都淌着血。 擎儿扯着楚云秀的手,吓得惊慌失措:“母妃,有人要害母妃……” 楚云秀按着擎儿,沉声道:“不要慌,母妃没事,擎儿,你一定要听母妃的话,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对谁都不要提今日的事情,明白吗?母妃会想法子保护好自己,但是擎儿不能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你若是说出去了,坏人就会知道了,到时候打草惊蛇,咱们就危险了,明白吗?” 擎儿慌得厉害,浑身抖个不停,抱着楚云秀就不松手:“母妃,擎儿不能没有母妃,擎儿不说。” 楚云秀将他揽在怀里,诺大的皇宫,似一个冷宫一样,唯一能取暖的,便只有这母子二人了。 第3337章 计划 青争将碗搁在一旁,担忧道:“娘娘,下一步,可有计划?” 楚云秀抱着擎儿安抚着,一面朝青争道:“将茶水倒了,宫门就关着吧,明日若是有妃嫔过来,你就说本宫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 叶荷狐疑道:“娘娘这是打算引蛇出洞?” 楚云秀抱着擎儿,瞧着这双眼通红的孩子,挑了挑眉:“本宫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只不过,凡事都要讲一个证据,叶荷,你悄悄去查一查,都有哪些今日进来过,专查良妃过来的时候那一波。” 叶荷拧了拧眉:“您是说良妃……” 夜擎儿挣扎着从楚云秀的怀里坐了起来,气道:“母妃,良妃是个坏女人,咱们告诉父皇,她要害母妃,她还让太监给母妃下毒。” 楚云秀扣着他的肩膀,沉声道:“擎儿,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擎儿难道忘记了和母妃刚才保证过什么了?如今你若是再这般胡言下去,坏人可就跑了。” 她不想让擎儿参与到这样的宫斗中来,她的孩子勉强不过四岁,即便已经启蒙了,可是这样肮脏而黑暗的东西,不该让一个单纯的孩子来接触。 擎儿眸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孩儿明白了,孩儿不会给母妃添乱的,孩儿不说。” 楚云秀摸了摸他的脸,温声道:“一会儿你去睡的时候,就将这件事情忘了,明白吗?对谁都不可以说。” 擎儿点了点头:“儿臣明白。儿臣不说。” 楚云秀一颗心还是悬着,叹了叹气,朝擎儿道:“你要切记母妃的话,对着你父皇的面也不可以说这些,明白吗?你还只是个孩子,就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忧无虑才是,旁的,母妃希望你不要去多想,母妃从来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擎儿揪着楚云秀的衣袖子,眼睛红红的,像只可爱的小兔子:“那母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擎儿也希望母妃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楚云秀点了点头:“好,母妃保证。” “拉勾!”擎儿朝楚云秀伸出手。 楚云秀哭笑不得:“你这是跟谁学来的?” 擎儿与楚云秀对手指,笑道:“悠悠教儿臣的,若是说话不算数,可是要变小狗的。” 楚云秀笑道:“好,说话不算数的变小狗,好了,你快去睡吧。” 青争笑道:“奴婢送小殿下回去歇息吧。” 擎儿与楚云秀道了别便出了殿,擎儿牵着青争的手,默了半天,想说的话最终硬是憋了回去。 青争送了夜擎回房伺候着他睡下,笑盈盈道:“殿下就没有什么想问奴婢的?” 夜擎嗫嚅着唇角,默了一会儿,朝青争道:“我累了,要睡了,母妃就有劳青争了。” 青争见他倒真是乖觉了,十分欣慰,准备出门的时候夜擎小声道:“青争,母妃会没事的,对吧。” 青争回眸一笑,眼神明亮,她的很多情绪,都只给了这个四岁不到的孩子。 “奴婢誓死也会保护主子周全,小殿下只管放心就是。” 夜擎双手抓着被子,这才睡下了。 那边叶荷已经将茶水处理了,恐楚云秀担心便一直守着:“娘娘,您也该歇息了。” 楚云秀叹了叹气,瞧着那新递上来的茶盏,心里都有了阴影:“我本以为,只要我不害人,便也可与她们相敬如宾,可是谁料她竟会对我起了杀心!如今倒真是应了若瑾的话了,若是再不出手,只怕真的要为人鱼肉了。” 叶荷沉声道:“如今这宫里,眼看着您就要当皇后了,这一个个的可眼红着呢,您还是仔细着些的好,想来,应该也不止是良妃娘娘,旁的妃嫔,原也是有动机的。” 楚云秀瞧着那茶盏,揉了揉眉心:“我如今瞧见了那盏茶我都觉得心里渗得慌,总觉得这茶里头也有些什么东西。” 青争走了来,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在奴婢的心目中,向来是仁善的,奴婢愿为娘娘试毒。” 她端了茶盏便饮了一口,朝楚云秀笑道:“奴婢正好口渴了,谢娘娘赐茶。” 楚云秀瞧着是又欣慰又担忧:“你这是胡闹!无论如何,总归是要先保全了你自己,你贸然这般,你是想吓死本宫?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宫如何对得住你一片忠诚?” 青争搁了茶盏,朝楚云秀温声道:“方才,奴婢出殿的时候,小殿下问奴婢,你会不会有事,奴婢向他保证,必然会誓死护卫主子的安全,主子,如今宫中的争斗是越发的厉害了,良妃生的若是个公主还好,若一旦生的是个皇子,依着良妃那歹毒的性子,只怕到时候咱们就危险了。” 叶荷连连点头:“青争跟了良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连奴婢都知晓,依着那良妃的性子,让她的儿子与咱们小殿下和平共处,这是断断不可能的,再者说了,一旦主子登了后位,这小殿下便是嫡子,这诺大的后宫里,皇上可只得娘娘这一位皇子,说句大逆不道的,到时候小殿下必然是太子,可是同样身为良妃娘娘的皇子,良妃娘娘又岂会善罢甘休。” 楚云秀叹了叹气,愁道:“你们说的这些,本宫都知道,更何况,这良妃的身后还有右相一脉,到时候朝中文武相互抗衡,更是难缠。” 叶荷重新替楚云秀沏了一盏茶,温声道:“娘娘能够想明白就最好了,如今宫里的日子,如履薄冰,行事总眼是要谨慎一些的好。” 楚云秀瞧着那茶盏,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饮了,因着口干,又再续了一杯。 青争叹了叹气:“如今看来,就算是有了皇上的眷顾与恩宠,也少不得被人背后捅刀子,今日之事,奴婢听着都觉得悬乎,可亏得小殿下机警,救了主子一命。” 恩宠? 楚云秀搁了茶盏苦笑:“这宫里哪里有什么恩宠发,左不过是权势利益的相互牵制罢了。来日方长这各中之事,我早已经看透了,只是如今旁人将心思动到我们母子性命上来了,那也怪不得我了。” 第3338章 哄娃 青争续了一盏茶摆在她手旁,温声道:“娘娘所言极是,如今旁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还要一味的忍着吗?娘娘便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小殿下谋一谋出路,一切最好在那良妃的生产之前便刀落实了,否则只怕来日方长,夜长梦多。” 叶荷扶了楚云秀起身,温声道:“青争说的也在理,这良妃那边,还有一个右相府呢,如今既然主子决定要争了,那么凡事,也该早做准备了。” 说到底,楚云秀还是要靠着徐若瑾和梁家,若是靠着区区一个楚府,一个楚大学士又能顶什么用处。 楚云秀朝内殿走,问青争:“汤可送到了?” 青争笑道:“奴婢待皇上进殿之后才送过去的,果真如主子所料,皇上喝了汤情绪也就好了许多,还夸主子贤良呢,说是明儿早晨过来用膳。” 叶荷扶着楚云秀笑道:“想来皇上也是明白主子心意的,奴婢一会儿就去准备准备明日要用的膳食。” 楚云秀摇了摇头,朝叶荷道:“明日若是皇上来了,就说本宫谁也不见,本宫身体不适。” 青争扶着楚云秀另一边,担忧道:“奴婢倒差点忘了这一茬了,正好也堵了那些人的口,否则还以为主子是故意称病让皇上来瞧主子呢。” 楚云秀揉了揉眉心,叹了叹气:“如今天气变得快,夜里皇上还在批折子,也是辛苦,你差人送些提神的过去,另外,若是再问起,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明日的早膳就算了吧。” 青争将她扶进了内殿,伺候着她更了衣,温声道:“被褥都是烤过的暖和得紧。” 叶荷扶着楚云秀笑道:“到底是青争细心些。” 二人伺候着楚云歇下便退了出去。 青争回了自个的房间,叶荷取了梳妆柜子里的药给她:“你怎的不用?” 青争摸了摸脸,朝叶荷温声道:“过两日也就好了,这样金贵的药,还是不要浪费在奴婢的身上了。” 叶荷朝她招了招手:“人命难道不比这药金贵?你我虽为奴,可是那也是贵妃娘娘的奴,咱们须得自己看得起自己才好。” 那冰凉得药涂在青争的脸上,竟让她有些恍惚。 这样温暖的触感,她有多久没有接触过了?好像自从素挽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与她这样亲近过了。 人在这冰冷的宫里,总归是要有些依靠的,若是一点温暖也没有,岂不让人寒心。 见她在发呆,叶荷笑道:“原先瞧着你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如今看来,倒也是一个心地柔软的人,倒是主子慧眼识珠。” 青争凝着镜子里肿起的半边脸,温声道:“当初良妃罚我游湖,若非是遇见了你们,只怕我小命早就没有了,后来又蒙主子屡次相救,奴婢这条命都是主子的,便是主子有难,替主子去死一死又有何妨,奴婢这心里总归是踏实些。” 一个人的心里若是什么都没有,那该多孤寂? 无论是爱情情仇还是忠义仁孝,总归是要藏一些东西的。 叶荷叹了叹气:“今日之事,着实凶险,若不是小殿下发现得快,只怕……看来咱们的伺候,还是有些疏忽。” 青争伸手要去摸脸,被叶荷拦了下来:“你这脸上涂了药,不要去碰,待明儿起床,想来这肿也就消了,你早些歇息,今日我当值,去伺候主子。” 青争点了点头:“下半夜我来换你。” 叶荷笑道:“不用,你就安安心心睡一宿吧,我虽是这宫里头上了年纪的老姑姑,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可是到底一晚上的时间还是熬得起的。” 青争目送叶荷离开,她怔怔的瞧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便伸手去摸脸,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皇宫的夜色笼在雪里,雪下得沙沙作响。 夜色伴随着打更的声音一点点的挪远。 次日的清晨,鸡呜刚过,是个沐休的好日子,不用上朝。 陆凌枫大清早的便往那梁府里赶,梁霄正搂着自家媳妇睡梦正香,陆凌枫在书房里烤着火,手边一盏清茶,手里一本书,躺在软塌上一派舒适。 “梁七,你不必管本官,本官就在这儿歇会,昨儿个在宫中巡查了一夜,如今累得慌,你让你家郡主和镇国公慢些起,不着急。” 他是真的不着急,毕竟今日沐休了,可不得好好休息休息? 梁七瞧着这陆凌枫,有些无奈,这货可真没将自个当外人。念及自家镇国公与陆凌枫的关系,梁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吩咐人上了些茶与点心便要退下。 陆凌枫懒洋洋的躺着,朝梁七道:“听闻府里的阳春面不错,劳你给本官上一碗,本官下了职可连一滴水都没喝过的。” 梁七扫了眼他手旁的茶盏,喝的茶难道不算水? “陆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镇国公与郡主。” 陆凌笑盈盈道:“怎好意思去打扰她们,不妨事,给我上碗面就行了。” 梁七可受不得陆凌枫这些弯弯绕,吩咐人煮面,立即去通传。 悠悠那孩子起得早,如今见书房有动静,也就进来了,见陆凌枫躺在软塌上,狐疑道:“陆叔叔,爹爹呢?” 陆凌枫挑了挑眉:“你爹爹和你娘亲,还在睡觉,来来来,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悠悠挪过去,在书房里张望了一番,在她的印象中,只要陆凌枫在书房里,这梁霄必定会在书房里。 可是如今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一时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喜事?陆叔叔要娶亲了吗?那对我们家也不算喜事呀。”悠悠为了这个家也是操碎了心。 陆凌枫哭笑不得:“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我要说的喜事,是关于你未婚夫婿的。” 悠悠眨了眨眼,一脸懵:“未婚夫婿是什么?” 陆凌枫怔了怔,突然不知如何该与一个孩子解释“未婚夫婿”的意思? “就是将来会和你在一起,就像你娘亲对你爹爹那样的,擎殿下就是你的未婚夫婿。” 第3339章 拜师 悠悠哦了两声:“虽然擎儿是矮了些,可是悠悠是不会嫌弃他的,陆叔叔,是不是宫里的饭不够吃啊?所以擎儿才会又小又矮的?” 陆凌枫哭笑不得,这些到底是谁教的? “悠悠,皇宫里的伙食很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悠悠站在陆凌枫的跟前,瞧着陆凌枫,像个小大人一般:“陆叔叔,你怎的这般不修边幅?爹爹有娘亲,都会干干净净规规整整,娘亲说了,陆叔叔这样邋里邋遢的男人,是很难找着媳妇的。” 陆凌枫挑了挑眉:“谁说我没有媳妇的?我瞧着像个孤家寡人的样子?” 悠悠笑盈盈道:“陆叔叔可是来寻爹爹的。爹爹不得空呢,要不,陆叔叔你陪我练武好不好?” 陆凌枫躺在软塌上用一只眼睨她:“你小小年纪,叔叔我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你,你找我练武?” 悠悠抓着陆凌枫的手,那双弯得像月儿一般的眼里灵气十足:“爹爹教过我,咱们比射箭,好不好?” 陆凌枫摊在软塌上,跟个没劲的人似的:“叔叔值了一夜的职,如今没力气,你去给叔叔催催梁七,什么时候把叔叔将那阳春面端上来。” 悠悠转身便跑了出去,扯了嗓子喊道:“七叔,七叔,阳春面呢?” 梁七抹了一把汗,瞧着悠悠惊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悠悠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着,朝梁七笑道:“陆叔叔在里面边,你快给陆叔叔弄些吃的,陆叔叔快饿死啦。” 梁七的身旁跟了好几个人,他正在嘱咐府里面的内务,如今被悠悠打断了,梁七只得停下来先将悠悠的事情处理好。 “小姐放心,已经吩咐人去煮了,想来很快就会端上来了。” 悠悠将那雪团成团,朝梁七道:“可不可以帮悠悠把那套射箭的物什拿出来?陆叔叔要陪悠悠玩呢。” 梁七朝身旁的人吩咐道:“你去将小姐要射箭的用具取来替小姐布置好。” 悠悠欢喜着,蹦蹦跳跳的进了屋:“陆叔叔,七叔说啦,他已经吩咐人煮面啦,悠悠也饿了,可不可以给悠悠也分一点。” 陆凌枫挑了挑眉,得,这小丫头还跟他抢东西了? “陆叔叔一个大男人,你让梁七再多下一碗面。否则陆叔叔吃不饱啊,吃不饱可就没有力气拉弓挽箭了。” 悠悠被陆凌枫忽悠着出去要了两碗阳春面,这一大一小就窝在梁霄的书房里吃面。 待吃完了面,陆凌枫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悠悠也学着他的样子擦了擦嘴,小心翼翼的瞧着陆凌枫:“陆叔叔……” 陆凌枫摆了摆手,摸着肚子无奈道:“你一碗吃不完,全给了我,我可吃撑了,不行了不行了,我撑着了,我得躺会儿,我动不了了。” 悠悠瞧着陆凌枫,那小眼神忽闪忽闪的:“陆叔叔,你看你生得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你陪悠悠去玩嘛,玩也有利于消化呀。你陪着悠悠玩一会儿就不会撑着啦。” 陆凌枫被悠悠拖着,他也没辙,只得裹紧了衣袍跟着她走了出去。 如今天色初初蒙亮,陆凌枫下了职就赶了过来。 太阳刚升至半山腰,地面上的雪还积了厚厚的一层,已经有丫鬟在洒扫了,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这雪下得又厚,所以扫起来有些慢。 陆凌枫瞧着在雪里艰难走着的悠悠,一伸手就将她提了起来,砸进了雪里,瞬间便砸出了个人形,悠悠打雪地里爬起来,抹了一把满是雪的脸,瞧着陆凌枫气得咬牙切齿:“你太过分啦。” 陆凌枫接了下人递来的弓箭,搭弓射箭,箭径直落在了那大红的靶心上,那靶心离陆凌枫不过五米远。 悠悠看了半响,撇了撇嘴:“爹爹可比你厉害多啦。爹爹可以百步穿杨呢。” 陆凌枫握着弓箭的手抖了抖:“百步穿杨?就你爹爹那征战沙场的气魄,岂止百步穿杨,你爹爹那是对你藏巧了。” 悠悠拿了弓箭,有模有样的拉开。 陆凌枫瞧着她这标准的姿势,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只是不知道这小妮子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了。 悠悠的箭术不行,力道还不够,而且准头也不够,十支箭有四支挨了箭靶,旁的不是偏了就是箭靶都没挨中,一旁的陆凌枫瞧着她那萌蠢萌蠢的样子,简直要笑疯过去。 悠悠抱着手中的箭也不泄气,只瞧着陆凌枫,哼哼道:“哼,你这算什么?我在你这个年纪,肯定比你还要厉害!” 陆凌枫笑道:“这是自然,你也不看你爹多厉害,你这么个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里不去绣花偏偏习武,在这儿想着武刀弄棍的,将来你可千万别欺负了你夫君去。” 陆凌枫一想起楚云秀家的擎儿,再看看如今这武刀弄棍的悠悠,哭笑不得。 娘家如此强悍,只怕到时候夜擎是被吊打也不敢还手啊。 悠悠坐在陆凌枫的身旁,脚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地上的雪,朝陆凌枫沉声道:“我才不会欺负擎儿呢,我要保护擎儿的。” 陆凌枫挑了挑眉:“这是为何?” 悠悠卷了一个雪球在手里把玩,朝陆凌枫道:“娘亲说了,宫里是很危险的,总会有人暗算,可是擎儿生在宫里,不是更危险吗?我要好好保护他才行,他那么矮,会被人欺负的。” 陆凌枫也卷了一个雪球在手里抛着玩:“他可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谁敢欺负他。” 悠悠哼了哼:“明着不敢,肯定会暗着欺负呀。” 陆凌枫怔了怔,这宫中之事,不曾想悠悠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看得这样通透。 “若是日后擎殿下娶三宫六院呢?” 悠悠抛着雪球,眉开眼笑:“是不是那种特别好看的小姐姐呀?悠悠也喜欢,若是能多唤些进宫来陪着我们玩,又可以赏美人,多好呀。” 陆凌枫忍不住扶额, 现在你觉得好,待到你将来长大了,估计依着悠悠这个脾气,没拿刀砍擎殿下就是手下留情了。 第3340章 应承 陆凌枫打了个响指朝悠悠道:“来,我教你如何倒立。” 悠悠狐疑道:“倒立有什么益处?” 陆凌枫领着她进了书房,书房里边正点着碳,熏得屋子里格外暖和:“可使血脉倒流,打通任督二脉,助你习得内力,你说好不好。” 悠悠就这么被忽悠了:“真的吗?太好了,悠悠也要内力,什么摘叶飞花,踏雪无痕,凌波微步的,可厉害了,爹爹还骗我说没有呢,原来真的有啊。” 陆凌枫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梁霄不在,那么陆凌枫就只能忽悠他的女儿了。 “那是自然,这写书之人也必然是依着行情来的,岂能无中生有?若是当真无中生有蛊惑人心,早就被查抄了,又怎会再传到你们的手里来,你说可是。” 悠悠见陆凌枫站在门边,十分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陆凌枫松了松筋骨,朝悠悠道:“我这是给你示范一遍,你学着些。” 悠悠瞧着陆凌枫的倒立觉得十分简单:“不过是将脚往上,将手朝下罢了,这个多简单呀,陆叔叔,你能不能来个高难度些的?” 这还要高难度? 陆凌枫抹了一把脸,回归正确的站姿:“陆叔叔年纪大了,可不禁折腾,你自个多尝试尝试。” 悠悠学着陆凌枫的样子倒立,最后砰的一声便摔在了地上,悠悠也不哭,爬起来拍了拍衣上的灰,喃喃道:“怎么不摔个缺胳膊断腿的?要是摔个缺胳膊断腿的,就不用习字了。” 陆凌枫哭笑不得,这孩子如此崇尚武学,这对于未来的太子妃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习字有何不好?你这是宁愿缺胳膊断腿的,也不想习字?” 也不知道这夫妇是怎么教的,孩子都教出阴影来了。 “娘亲让我背什么唐诗宋词的,又让我释意,我哪里知道入骨相思是个什么东西。” 陆凌枫目光忽的变得很晦暗,他坐在软塌上,瞧着那一盆明明灭灭的碳,好半响没回过神来。 梁霄与徐若瑾磨磨蹭蹭的起了床,二人正用着膳,梁七凑了过来,温声道:“四爷,陆大人来了,与小姐正在书房里。” 梁霄搁了筷子,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原是下了职就过来了,说是没用膳,点了两碗阳春面,和小姐一人一碗已经用过膳了。” 梁七想起陆凌枫就哭笑不得,这位陆大人,还真是不要做官的脸面。 到了郡主府就肆无忌惮的。 梁霄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你今天可有事?” 徐若瑾吃得慢条斯理:“也该开始置办新年要有的新物了。店里的帐册如今近月底了,也要盘查了。你忙你的去吧。” 梁霄擦了擦手,朝徐若瑾干笑道:“我就是一个挂虚职的,哪里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儿干?再说了,这最正经的事,不就是陪着你吗。” 徐若瑾搁了筷子,接过银花递上前的茶盏漱口,这才开口:“我有我的事,你若是闲着,就在京都城里四处转转,带着悠悠去玩一玩,如今册帐多了,我恐怕也忙不过来了。” 梁霄瞧着徐若瑾温声道:“不如这样,我就给你当个护卫,随时供你调动。你看如何。” 徐若瑾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你一个国公爷,当什么护卫,行了,陆凌枫不是过来了?你赶紧去见见,若是得空了,就带着悠悠一并出去玩一玩散散心,也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红杏母子的消息。” 梁霄见她起身要走,忙道:“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去?” 徐若瑾替他理了理衣袍温声道:“我如今哪里有这样的空闲?好了,我要去看帐册了。” 梁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甘心:“你都不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你这帐册我不是寻人给你看了吗?怎么?莫不是他们看得不妥当?” 徐若瑾搁了手中的笔,头疼不已:“便是有他们二人,我也是要去查帐的,这灵阁如今开遍大江南北,门店也多,好了,你快去吧。我也先去帐房了了。” 梁霄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徐若瑾往外走,管家战战兢兢的看了眼徐若瑾:“大人,那咱们这是……” 梁霄抹了一把脸,扫了眼管家:“走吧,去见陆凌枫那个混蛋!” 梁霄去的时候就见陆凌枫与悠悠正在练倒立,悠悠的倒立不过是将两条腿靠着墙,而陆凌枫那可是实打实的倒立,他见梁霄来了,轻轻一跃便落了地。 “如今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梁霄将悠悠扶了直来,直皱眉:“悠悠,你这是在做什么?” 悠悠拍拍身上的灰,朝梁霄道:“爹爹,陆叔叔说,这是在教悠悠打通什么什么脉,到时候悠悠就有内功了。” 梁霄扫了眼陆凌枫,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乖,不要听你陆叔叔胡说,你陆叔叔就是练内功练傻了,你去继续练你的箭就是了。” 悠悠诧异的瞧着陆凌枫:“爹爹,陆叔叔真的练傻了?瞧着不像啊。” 梁霄蹲下身,捏了捏悠悠的脸:“傻不傻的,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你瞧你陆叔叔如今这模样,傻不傻。” 悠悠细细将陆凌枫瞧了个遍,但见陆凌枫衣衫凌乱,头发也松了,再加上值夜班的缘故,黑眼圈耷拉着,胡子拉茬,这般瞧着,确实跟个神经病似的。 “好像是有点。” 陆凌枫脸色铁青:“你们夫妻俩只顾着快活,孩子都不管,我帮你带了一早上,如今你倒笑话起我来了,梁霄,你未免过份了些。” 梁霄拍了拍悠悠的肩,温声道:“去继续练你的。凡事讲究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投机取巧是万万不可的,你可明白了?” 悠悠点了点头:“明白了,悠悠再也不跟着陆叔叔瞎练了。” 悠悠转身便走了出去,陆凌枫气道:“嘿,你这小妮子,什么叫瞎练……” 梁霄拍了拍衣袍上散落的雪,朝陆凌枫笑道:“你这如何不是瞎练。我女儿说的倒是没错,她到了你这个年纪,自是要比你厉害。” 第3341章 师者 陆凌枫气不过,一拳朝着梁霄便迎了上去,梁霄借力打力还了回去,这么你来我往的,二人就在书房里打了起来。 最后还是陆凌枫被梁霄压着揍,眼看那拳头就要落在陆凌枫的脸上,他连连摆手。 “不行了不行了,我如今年纪大了,可比不得你身强体壮的。” 梁霄收了拳头,睨了他两眼来到书桌前:“什么事劳你陆大人下了职就来我府上守着了?” 陆凌枫理了理衣袍,望向梁霄:“皇上有意让你成为擎殿下的师父,不知你的意见如何,所以皇上让我特意来问一下。” 梁霄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书本,淡道:“可以。” 陆凌枫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笑:“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当了擎殿下的师父,日后若是擎殿下当了太子,或者……那你可就是帝师了,到时候你想与这个朝堂脱离干系,那基本上不可能。” 梁霄合上了书,抬头瞧着他:“我若是归隐了,来日悠悠怎么办?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回去复命就是。” 陆凌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这么简单?行吧,那我复命去了。” 梁霄忽的唤住他:“你去告诉皇上,我是答应,不过,也有一个条件。” 陆凌枫又坐了回去:“我就说,依着你梁霄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说吧,什么条件。” 梁霄扔了手中的折子,取了一张瑜郡主府专用的纸,刷刷写了一个要求。 陆凌枫瞧着那个要求,眉心跳了跳:“任何人不得干涉臣的教习。啧啧,你这白纸黑字还落了款,难不成让皇上签不成?皇上金口御言的,哪能啊。” 梁霄将纸递给他,冷笑道:难不成那小子欺负我女儿的时候,我训练他还得手下留情?既是我徒弟,那么如何教,如何处置自然在我,若是办不到这一点,那我这个师父也不必拜了。” 陆凌枫伸了个懒腰,推了门,瞧着正在风雪里练箭的悠悠,哭笑不得:“你对自个儿的女儿都这么狠,更遑论是擎殿下了。” 梁霄跟着他走了出去,瞧着正勤加练习的悠悠,再看看一旁永远一副没睡醒模样的陆凌枫,忍不住扶额: “你瞧瞧你这样子,干什么勾当去了?夜志宇当这御林卫统领的时候也没像你这般睡不醒似的,你到底是怎么在御前混下去的?” 陆凌枫打了个哈欠,无奈道:“近来刚上职,许多事情都忙不完,夜里又要挂职,睡眠自然不足,过两日忙完了也就好了。有人利用那夜志宇的布防来给我添堵,所以这个布防自是要换一换的。” 梁霄身上披着一件墨狐披风,暖和得很,倒是悠悠,衣着简单,她站在雪地里,手握弓箭,那气势越发的惊人。 “对了,走的时候记得将银钱结一下。” 陆凌枫瞪着梁霄,诧异道:“你我多年的感情,你竟也好意思问我要银钱?” 梁霄打了个响指,身旁的管家温声道:“踏雪寻梅茶一壶,玉面糕一碟,阳春面两碗,共计三两。” 陆凌枫理了理衣袍,咬牙切齿:“梁霄,你都当了镇国公了,怎的还将这些个涨价的恶习给沾染了?难不成是这国公爷的俸禄太低了?啧啧,你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真是……市侩!” 梁霄慢条斯理的弹了弹衣袍上落下的雪,淡道:“市侩?梁七,务必要让这位陆大人结了银钱再出府。” 陆凌枫很是头疼:“不是吧?咱们这关系,你还要让我给银钱?我没钱,我府里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梁霄瞧着那雪中的寒梅,抬步走了过去,答陆凌枫:“不知。” 陆凌枫也跟着凑了过去,无奈道:“我原就是替皇上传个话,你那条件,我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应承,再说,先前你在朝堂上打方子华那事儿,也算是大快人心,这虽然朝堂上表面上大家还是会说一说,可是私下里都觉得痛快。” 梁霄摘了几束寒梅,又拿了剪刀修修剪剪的,瞧着实在不像个战场的将军,倒像是个常年闲在家里的富贵公子。 他将花递给梁八,淡道:“将这花给若瑾送过去,她那帐房里全是帐本,水墨味忒重了。” 陆凌枫瞧着那枝寒梅感概道:“你这爱妻的习惯,倒真是十年如一日,罢了罢了,看在你养家糊口的份上,这三两银钱你就先记帐上,待到我发月银了,再补。” 梁霄挑了挑眉:“我记得你那月银已经扣到下半年了。” 陆凌枫叹了叹气,无奈道:“唉,你说若是郡主做生意也带我一个,那我早就飞黄腾达了,何至于这般穷。欠你这三两银钱,那也早早就还清了。” 梁霄又采了些未开的梅花放进坛子里:“你这头脑,跟了我媳妇只怕会拖后腿。” 陆凌枫瞧着那一坛子的梅花,换了挑眉:“我说那壶踏雪寻梅茶里头怎么会有梅香呢,原是如此,梁兄,正巧我那府内寒酸,你看……” 梁霄睨了他两眼,淡道:“给我媳妇泡茶的,听闻此茶有美容之效。” 陆凌枫忍不住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你媳妇?咱们俩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聊了吗?” 梁霄摘着梅花,动作很是轻细,他并非是用手,因为用手怕会污了梅香的香气,所以用的是夹子。 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陆凌枫又十分担忧:“如今梁家如日中天,只怕朝中也竖敌颇多,你诸事还是小心为妙。” 梁霄搁了手中的镊子,朝梁七道:“这些给若瑾送过去,给她泡两盏茶。” 陆凌枫:“……” 他如今说什么梁霄怕是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就是徐若瑾啊徐若瑾。 梁霄吩咐妥当了,这才望向陆凌枫。 陆凌枫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缩了缩刀肚子,狐疑道:“你看着我做甚?” 梁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也速速回去复命吧。至于朝中之事,由着他们闹腾就是了。”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那些人再怎么闹还是不敢明着得罪梁霄,所以这心里头多半还是憋着的。 第3342章 战兢 陆凌枫也伸手摘了一束梅花,朝梁霄道:“你心里有数就行,只不过,你如今将姜家与右相都得罪光了,你若是当了帝师,一家独大,其他的人也未必服你,这些都是往后的事情了,不过早做些谋算,也是好的。” 梁霄夺了他手里的花,挑了挑眉:“此事你就不必忧心了,梁七,记得将陆大人的饭钱记一记。” 陆凌枫脸色微青,这个没良心的! “行了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我这就告辞了。” 梁霄捏着手里头的花,朝悠悠道:“悠悠,咱们去瞧你娘亲去。” 悠悠收了手中的箭,奔向梁霄,梁霄将她抱在怀里,笑道:“这花,一会儿就说你送给你娘亲的。” 悠悠捏着那梅花,满眼春风:“爹爹,娘亲最喜欢梅花啦,咱们去买梅花烙好不好?说不定娘亲一个高兴了到时候还会陪着咱们去呢。” 梁霄觉得倒也在理,抱着悠悠便往帐房走去。 此时的帐房里头,响起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徐若瑾正坐于帐房之首,在她跟前堆了一堆的帐本,瞧着就让人头疼。 徐若瑾见梁霄带着悠悠过来了,有些无奈:“不是让你带着悠悠去外面玩玩吗?” 悠悠从梁霄怀里跳了下来,蹦到徐若瑾跟前,笑盈盈道:“娘亲,这些是爹爹让我给你的,咱们一起去吃梅花烙好不好?” 徐若瑾接了那花,心里的火气便消了大半:“娘亲还有许多要事要忙,你和爹爹去,给娘亲带两个回来就好了。”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不依不饶:“爹爹和悠悠,都想和娘亲一起去,娘亲,最好吃的梅花烙哦,香香甜甜的那种梅花烙哦。” 悠悠指手划脚的比划着。 徐若瑾看了眼外头的天。 鹅毛般的雪下得沸沸扬扬,外边干枯的树枝上也已经落满了雪,稀稀疏疏的几颗竹子已经被雪压弯了。 下人正在清理那几颗压弯的树,她叹了叹气,雾色便从嘴里缭绕了出来。 “如今虽是下着这样大的雪,可是好在大魏倒也不见什么雪灾,只是可惜,将望云山的路给堵得严严实实的。连上山都难了。” 梁霄接了她手中的梅花,轻折了一朵替她插进发里,笑道:“你若是想去,咱们今日就过去,先前我征战的时候,也遇见过这样的大雪天气,再者,望云山本就有咱们的院子在,去那儿住上一段时日,这冰天雪地的,也不为一桩趣事。” 这梁霄,说动就动,朝外边候着的梁七吩咐道:“你备一辆马车,咱们要去望云山。” 徐若瑾忙将人拉住:“我就是随口一说,如今这个天气若是去了,非得将人冻病了不可,待这手边的事务忙完了,咱们可以春日里雪化的时候再去。” 梁霄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温声道:“你若是想去,咱们就去,我媳妇想做什么,我自然是一百个支持,一千个法子替你达成愿望,不然我会觉得我这个夫君很没用。” 徐若瑾心里万般感概,牵着梁霄的手,只觉十分温暖:“有你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好的。” 悠悠跑了过来,牵着梁霄的手,笑盈盈道:“爹爹,咱们带娘亲去吃梅花烙吧。” 梁霄望向徐若瑾,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媳妇,可否赏脸一聚?” 徐若瑾嫣然一笑,春风十里,也不及这一个如花般的笑面:“走吧。” 这一家三口上了马车,直奔那街角最是平凡的一个小店而去。 那店家是一对夫妻,见了徐若瑾与梁霄,便笑道:“今日正巧是小女的忌辰,我那媳妇儿子上香去了,二位官人要吃点什么?” 徐若瑾叹了叹气,温声道:“你夫妻二人,在这儿开店也有许多年了,可有想过,去佳鼎楼?若是二位愿意去佳鼎楼,佳鼎楼必会为二位养老。” 老头儿看了眼徐若瑾,笑道:“不必了,我这个梅花烙啊,在这儿吃才最有味道,若是入了那佳鼎楼,那可就变了味儿喽,虽说小女亡故了,可是咱们夫妻两这日子,倒也还能过,多谢郡主了。” 徐若瑾感叹一声,也没再多说。 这小巷子里摆了几个棚子,棚子里坐了好些吃梅花烙的。 徐若瑾与梁霄寻了个安静的地方便坐了下来,悠悠拿了筷子在手里把玩,梁霄低声道:“有一件事,方才光顾着瞧你,忘了同你说了。” 徐若瑾挑了挑眉:“何事?” 梁霄笑道:“你可知陆凌枫来找我是为什么?” 悠悠拿着筷子,瞧着徐若瑾,笑道:“娘亲,陆叔叔可好玩了,还说要教悠悠打通什么二脉呢。”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除了这个梅花烙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悠悠瞧着老伯端出来的那甜酒酿,便道:“想吃那个。” 徐若瑾朝老者道:“再来三碗甜酒酿。” 老伯的脸上爬满了沟壑,连着背脊也弯得厉害,可是那脸上的笑意,却不曾消散过。 “这甜酒酿,是我那媳妇儿酿的,她那酿酒的手艺,除了灵阁,当属她的最好了。” 徐若瑾笑道:“是吗?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秘诀?” 老伯端了甜酒酿上来,笑道:“凡事用心既可。” 悠悠捧着那甜酒酿喝得正欢,徐若瑾这才问梁霄:“陆大人时常出入府邸,平日里左不过也就是打发些时间罢了,不过,倒难得他会下了职就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梁霄笑道:“皇上让他来传信,说是有意让夜擎那小子拜我为师。” 徐若瑾细想了想:“擎儿那孩子,倒也是个可塑之才,只是如今梁府本就尴尬,,若是你当了擎儿的师父,只怕到时候那些人更要闹了,如此梁家一门独大……你答应了?” 梁霄挑了挑眉,朝徐若瑾笑道:“我倒也不为旁的,只是想着,若是教出一个能够坑爹的,那也不错。你说是吧?” 他们家为着这大魏可没少牺牲,如今自然是要从夜擎的身上‘报复’回来才是。 第3343章 坑爹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倒是任性了,不过有咱们照看着擎儿,也好过擎儿在宫里头遭人毒手。只是如此一来,梁府与楚大学士那边,也就尴尬了。” 楚大学士府的人一直看不习惯梁霄与徐若瑾。 如今这梁霄成了她们外孙的师父了,这可就难说了。 楚夫人还一直将徐若瑾当作是杀害她女儿的凶手呢。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陆凌枫已经接手贤妃的案子了,有他去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也不必太忧心了。” 徐若瑾叹了叹气:“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如今也只担心红杏母子,如今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也不知道她们如今情况如何,唉,只怕到时候日子越发难过。这天寒地冻的,她与孩子哪个得了风寒都不得了。” 红杏的事情,如同一枝箭,悬在了徐若瑾的心口。 但凡一点风吹草动的,都能让她的心揪起来。 “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我也觉得好奇,梁府的探子,向来最是通消息,如今竟不知红杏的下落,想来也是她故意不让咱们知道的。” 徐若瑾瞧着碗里的梅花烙只觉索然无味。 一个人影蹭了过来,在徐若瑾与梁霄的跟前坐了下来。 这人正是要进宫复命的陆凌枫:“啧啧,可真是巧了,没想到镇国公与瑜郡主竟也会来这样的地方,我还以为你们非佳鼎楼不去呢。” 陆凌枫伸手捏了块梅花烙尝了尝,顿时眸色便亮了:“还别说,这梅花烙可真不错,既有梅的香味儿,又有雪的清冽,香而不腻,不错不错,是个好东西。” 徐若瑾挑了挑眉:“陆大人,倒是有好些时日不见了。如今当了御林卫统领了,还未恭喜你呢。” 陆凌枫摆了摆手,笑盈盈道:“瑜郡主客气了。不过,陆某吃这梅花烙,不收钱吧?” 徐若瑾望了眼梁霄,梁霄咳了两声:“我岂是这么小气之人,想吃就吃。” 陆凌枫草草吃了两声,朝梁霄道:“我还要进宫去复命,先行一步了。这糕点给我留着。” 悠悠瞧着陆凌枫,笑盈盈道:“陆叔叔,你要进宫给皇上表演打通二脉吗?” 陆凌枫瞧着悠悠这小可爱,真是又恨又爱:“这可是咱们的秘密,你万不可对旁人说,明白了吗?” 这若是当真说出去了,他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摆。 悠悠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悠悠明白,武林绝技,不可轻易外传,否则会遭杀身之祸。” 陆凌枫哭笑不得:“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告辞了。” 陆凌枫拿了两个糕点风风火火的走了,边走边吃。 悠悠瞧着那个背影,喃喃道:“娘亲,陆叔叔真可怜。” 徐若瑾尝着梅花烙,被她这话给呛得:“咳,可怜?” “是啊,年纪轻轻的就疯了。以后悠悠要对陆叔叔好一点才行。娘亲,这一碟留给陆叔叔好不好?” 悠悠瞧着那一碟还未动的梅花烙,眨着双水灵的眼,当真是人见人爱。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你陆叔叔……嗯,还是打包吧。” 那头正进宫的陆凌枫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夜微言正与大臣议事,见了他骤然这般,以为他是有话要说。 “临江雪灾一事,陆爱卿有议异?” 陆凌枫揉了揉鼻子,硬着头皮道:“如今下雪越来越大,临江出现雪灾,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照着先前的法子办就是了,总归临江那个地方也不是要塞,物资出入也不方便。只能采取内治。” 有大人近前,沉声道:“皇上,陆大人此言差矣,若是一味采取内治,如此关键时刻不需要朝堂,只怕日后百姓会有怨言,再者,今年的雪灾可比往年要重些,连房屋都塌了不少,所幸没有人员亡故。”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十分头疼:“如今物资要出京都就必须经过望云山脉,此山脉,虽为护龙脉,可是如今这个时刻已然成了阻碍,大雪封路,物资难已拔出去,不如就让临近的两个县拔人和物资过去,待开了春再行补上。” 大臣齐齐道:“皇上英明,此举虽绕了些,可是到底也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一锤定音:“行了,此事就由你去督办。” 那大人领了旨便退下了,议政殿中瞬间便只剩下了陆凌枫一人。 夜微言搁了手中的折子,问:“朕着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陆凌枫道:“皇上,镇国公应承了。” 夜微言端了茶盏顿了顿,随即笑了:“好啊!答应了就好,田福,你去库房里挑些东西,给镇国公送过去,就说是朕赏的。” 陆凌枫面露难色,有些犹豫:“皇上,这镇国公虽然答应了,可是还有一个要求,臣不敢私下论断,所以将这要求带了过来,还请皇上过目。” 他将手中的纸呈了上去,夜微言打开一看,瞬间便拧了眉:“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如何教习,朕不能干涉?朕可是擎儿的生父,为何不可干涉?若是他对擎儿责罚过重,或有不当之处,难不成朕还不能管了?这到底是朕的儿子还是他梁霄的儿子。” 陆凌枫咳了两声,嘀咕道:“这好歹也是女婿,怎么着,想来也算是半个儿子了。皇上,镇国公的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领军这么多年,也是有一把刷子的。” 夜微言心情稍平静了些,叹了叹气:“朕知道他的性子,只是这若是有个万一的,朕如今可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教出个三长两短的,这可如何是好。” 陆凌枫笑道:“怎么会?镇国公的秉性也是极好的,堪当大任,又怎会教出一个三长两短的弟子?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嘛,想来定然无碍的,皇上放心也就是了。” 夜微言哪里能放心啊,梁霄可别将对他的一些怨气怼到他儿子身上去。 虽然他是相信梁霄的,可是如今让他干涉,他的心里也就打起了边鼓:“朕是担心擎儿,年纪还小。” 第3344章 画押 陆凌枫见夜微言十分犹豫,便道:“皇上,这于公于私,其实擎殿下拜镇国公为师都是一件好事,如今镇国公成天的就想着外出去游玩,若不是还有些琐事伴着,臣估计连他影子都寻不着了,有擎殿下在一旁栓着些,总归是好的。” 夜微言瞧着那白纸黑字气道:“这分明就是不平等条约,朕的儿子,合着朕还干涉不得了?” 陆凌枫扫了眼那霸气的字体,确实挺恼人的。 可有本事皇上反悔啊?! “皇上,那这……您签还是不签?” 夜微言扫了他一眼,取了朱笔写了几个字,朕已阅。 “拿回去给他。朕绝对说话算数,不过他若是为师不善,那朕也不会放任不管!” 陆凌枫接了那纸,瞬间便撕了:“皇上,您可别生微臣的气,原是镇国公这样吩咐的,他说若是皇上签了,便将这纸撕了,他相信皇上君子一诺,八马难追。” 夜微言瞪着那撕的粉碎的纸直拧眉:“他就是拿准了朕拿他没法子!行了行了,退下吧。” 陆凌枫笑道:“皇上,那臣就告退了。” 夜微言默了默,朝他道:“你不是去了夜志宇的府邸,他如今伤势如何了?” 陆凌枫心口猛的一跳,他一直以为他做的一些事情,夜微言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去夜志宇的府上时,也没有想过要瞒着谁,心里虽是无愧的,可是到底还是有些震撼。 “皇上,臣原是有些布防的问题要问一问夜大人,只是,夜大人的身体重伤,神智也有些不清,倒是世子妃一直在一旁衣带不解的照顾着。” 夜微言摆了摆手:“他这是自作自受!行了,退下吧。” 见陆凌枫辙了,夜微言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贵妃身子不适,吉安,你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想来她定然会高兴,再送些梅花过去,她如今病中受不得风,便是闻一闻梅香也好。” 吉安笑道:“皇上待贵妃娘娘当真是好。奴才这就过去。” 陆凌枫刚出了殿,后脚吉安迎了上来,朝陆凌枫笑道:“陆大人这几日公务繁忙甚是辛苦。” 陆凌枫摆了摆手,笑道:“原都是替皇上办事,说不上辛苦不辛苦的,倒是吉安公公,你这是?” 吉安笑道:“别说了,皇上今儿正愁呢。” “怎么了?”陆凌枫与吉安一道朝外走,走到了那个过口便停了下来。 吉安无奈道:“这贵妃娘娘也不知怎的了,如今身子不适,连早膳也不曾陪皇上用,皇上请了太医过去,太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皇上命奴才将这消息传给贵妃娘娘,也让贵妃娘娘高兴高兴不是。” 陆凌枫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这份恩宠,原本是属于她姐姐的。 可是如今,却调转到了他人之手。 他牵出一抹苦笑:“皇上有心了,吉安公公快去吧,别耽误了。” 吉安瞧着陆凌枫的神色,叹了叹气:“皇上这心里头,原也是有先皇后的,只是如今人已经不在了,皇上这心里头也是难受,如今陆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原也是一桩好事。陆大人莫要多想了。” 陆凌枫笑道:“原是姐姐没这个福气罢了,哪里来的多想一说。” 吉安讪讪一笑:“是奴才多嘴了,奴才告退。” 陆凌枫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风雪里,他双拳紧紧的攥在衣袖子里,整个人散发着一抹冰冷的气息,显得孤寂而萧条。 吉安拍了拍帽子上堆积的雪,朝身旁的太监道:“都机灵着点,在这宫里,可把自个的眼睛和嘴巴管住了,否则若是看了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仔细你们的脑袋。” 一众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跟在吉安的身后走着。 吉安如今瞧着倒与他的师父有了几分相似了。 人终究会成长的,人也终究会,从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最终成长为一个诸事颇为圆滑的大人。 只是这圆滑里能分辨善恶对错,那便是好的。若是分不清了,那么那个人,也枉为人了。 吉安一路紧赶慢赶的踩着风雪来了楚云秀的宫殿门口。 那宫门口站了好些妃嫔,叶荷衣着了一套深色的宫衣,那老成的颜色衬得叶荷越发的老了,瞧着倒也像是个得高望重颇有资历的姑姑了。 “诸位小主娘娘,都请回去吧,如今娘娘身子不适,也见不得诸位了,各位的心意,奴婢定然传达到。” 那些个妃嫔狐疑道:“昨儿个请安的时候贵妃娘娘还好好的,今儿怎的了这是。” “不知道啊,今日皇上原本是点了贵妃娘娘伺候御膳,可也不知怎的,连皇上的御膳都推了,想是真的身子不适了。” “原还以为能沾沾贵妃娘娘的光见一见皇上呢,如今看来,怕是见不着了。” “嫔妾原是新来的,进宫也有好些时日了,别说是皇上面儿了,连影子都不曾见着。” “行了行了,娘娘既然不适,咱们还是不要叨扰了,叶荷姑姑,到时候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只管向嫔妾开口。” 这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倒也热闹。 吉安咳了两声,朝叶荷道:“叶荷姑姑,皇上差奴才过来看看贵妃娘娘,这是皇上怕娘娘房中闷,特意让奴才送过来的。” 叶荷叹了叹气,无奈道:“吉安公公,不是奴婢不让进,实在是娘娘如今身子抱恙,不宜见风。” 吉安道:“奴才明白,皇上还有另一件事吩咐奴才知会娘娘一声。” 叶荷福了福身:“公公请讲。” 吉安道:“原也是一桩喜事,也算是给娘娘冲冲喜了,皇上命镇国公担任小殿下的师父,如今镇国公已经应下了,想来待拜师礼一成,小殿下便也可以跟着镇国公习武行文了。” 叶荷笑道:“倒也是件好事,奴婢一会便进宫知会娘娘。” 随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纷纷祝贺:“恭喜贵妃娘娘。” 叶荷点了点头:“诸位小主娘娘前回吧,如今天寒地冻的,可别见了风寒。” 那群女人便纷纷辙了,吉安待人走了,这才近叶荷的身旁,低声道:“叶荷姑姑,怎的就你一个,青争那丫头呢?” 叶荷狐疑的看了他两眼:“在里头伺候娘娘呢。” 第3345章 结怨 吉安咳了两声:“如今天寒地冻的,她还能伺候娘娘,想是身子无恙的。” 叶荷隐约里也知道了吉安的心思,警告道:“这可是宫里,咱们为奴婢,奴才的,只管尽着自己的本份,旁的事情,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儿可是贵妃娘娘的地盘,青争那丫头,娘娘可宝贝着,你……” 吉安忙摆手,笑道:“叶荷姑姑误会,我可没有那等心思,只是,我与她也是同出辛者库,那些年也算是承蒙她照顾了,至于旁的,叶荷姑姑可别瞎猜,这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恐会污了她的名誉。” 叶荷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是我想多了。” “不妨事不妨事,奴才还有差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叶荷点了点头,笑道:“吉安公公慢走。” 吉安将那白玉的梅花瓶交给叶荷便转身走了。 叶荷进了宫便将殿门关了,她进了内殿,见楚云秀正在替夜擎绣比甲,不由笑道:“娘娘,镇国公已经答应当夜擎殿下的师父了,娘娘可以安心的筹备拜师仪式了。” 楚云秀欢喜道:“此事当真?” “是皇上身边的吉安过来通报的,想来不会有假。” 叶荷倒了盏茶递给他。 青争低头刺绣,也是高兴的:“有镇国公护着小殿下,想来咱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叶荷笑道:“是啊,先前刚提起来的时候,奴婢还怕镇国公不答应,如今想来竟然答应了,也是松一口气了。” 楚云秀瞧着手中的比甲,笑道:“我就知道,他会答应的,就算不为着梁家,也必会为了悠悠那孩子,你瞧我这比甲绣得如何?” 叶荷近前看了看,笑道:“娘娘这绣工自是极好的,只是奴婢觉得,青争的这个更好看些,瞧着栩栩如生的。” 青争笑道:“奴婢哪能与娘娘相较?” 楚云秀细瞧了瞧青争绣的梅:“本宫瞧着,都觉得这梅香溢出来了。” 叶荷哭笑不得:“娘娘,这梅香出自梅花,这瓶是皇上命吉安送过来的,瞧着也是十分新鲜,想是刚摘下来的。皇上待娘娘,倒极是上心。” 青争嗔道:“可不是,娘娘还说香是从奴婢这绣的梅花里头出来的。” 今日楚云秀十分高兴:“皇上如今只得擎儿一个皇子,自是十分宠溺,本宫也是怕皇上太过溺爱擎儿,不得已才出此法子,有镇国公在一旁管教着些,会好许多。” 叶荷瞧着那些比甲狐疑道:“娘娘所言甚是,只是这衣服,瞧着好像是姑娘家穿的。” 楚云秀将针线理了理,朝叶荷道:“这是给悠悠做的,她如今身量又高了些,想来府里的衣裳也不合身了,本宫亲自为她做两套。” 叶荷笑道:“娘娘有心了,想来,这小殿下拜师的仪式,娘娘也要费心了。” 楚云秀笑道:“此事,本宫想着,也要盛大些才好,只是此事还得问一问皇上的意思。” 叶荷点了点头,觉得这事原也在理:“既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对方又是镇国公,想来这仪式必不可少,更不能太寒酸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张罗着手中的绣物:“想来也是,你去问一问皇上的意思,再回来禀报本宫,本宫也差不多要备些拜师礼了。” 青争将手中的绣线打了结收了工:“奴婢这件发带也已经绣好了,不如奴婢去清点一下库房。” 楚云秀干脆也搁了手里头的东西,笑道:“本宫心里实在高兴,这刺绣的心思都没有了,罢了干脆也就不做了,本宫与你一道去库房清盘一下,看有哪些好物件,到时候拿出来用作拜师。” 叶荷哭笑不得:“娘娘,皇上到时候自会主张此事,拜师礼皇上那儿定也不会少的。” 楚云秀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拜师,皇上要给,本宫也要尽本宫的心意才是。” 如今倒真是一桩大喜事,一屋子的喜庆,使得这房中的温度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叶荷想起了吉安,便朝楚云秀道:“娘娘,这库房一事,奴婢还是比青争熟悉一些,不如让青争去皇上那儿探探消息。” 楚云秀点了点头:“也好。” 毕竟叶荷是宫里的老姑姑了,如今年近三十,这样下雪的天气,也刀不能折腾狠了。身子要紧。 青争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 叶荷领着楚云秀去清点库房,这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吓一跳。 “本宫向来以为本宫的东西不多,如今如何竟有七间房这样多的物件?” 叶荷笑道:“这大物件就占了两间房了,旁的小物件,再加上近年来皇上赏的,也不少了,娘娘看,那串红珊瑚手串,原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只是娘娘也不大喜欢,就收入库房里了,那个玛瑙翠玉的簪子,原也是皇上赏的,娘娘怕摔碎了,所以也就收了起来……” 这么一间一间的走过,楚云秀哭笑不得:“想来,皇上已经送了好些东西给本宫了。” 叶荷将一柄玉如意递给楚云秀笑道:“可不是,这宫里头若论赏赐好东西,娘娘这儿可是独此一家的。奴婢听闻良妃娘娘那儿除了陪嫁,也不过三间房呢,连娘娘的一半都没到。” 楚云秀接了那玉如意,只觉触手生温:“本宫记得好像还有一套冷暖玉的棋子,你找出来,到时候也给镇国公一并送了。” 叶荷笑道:“娘娘不是也喜欢下棋吗?皇上先前还吩咐奴婢将那棋取来与娘娘共下呢。” 楚云秀摆了摆手,笑道:“父亲原不过大学士,跟父亲学一些棋艺,用不上这样好的棋子,倒是镇国公,听闻将棋痴严驸马都给下赢了,他倒也配得上。” 叶荷哭笑不得:“奴婢瞧着,娘娘这是想将整个宫里的好东西都给郡主府搬过去了。” 楚云秀笑道:“左右在我这儿倒不如给了若瑾,放在她那里,总比封在这宫里要好些,如今也总算是借着这拜师的由头将宫里的好东西给她了。” 第3346章 探讨 这主仆二人一路走过,但凡是个好东西,都被楚云秀给点名道姓送给徐若瑾。 叶荷也感触,这二人虽不是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实在令人感概。 那头青争撑了一把伞去向皇上回禀,吉安见了青争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明亮的。 “青争,这大雪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青争瞧着吉安,有些茫然:“奴婢代娘娘前来问一问皇上拜师一事。” 吉安低声道:“皇上正在里边与礼部讨论呢,我领你进去听一听就知道了。” 青争退了两步,瞧着吉安担忧道:“此举不妥,还请吉安公公代为通传一声。” 吉安的手僵在半空,半响收了回去,朝青争笑道:“你倒还是先前一样,这脾气可不好,罢了,我去通传一声。” 青争福了福身,说实话,她对于眼前的这个吉安没有什么印象。 她甚至觉得,吉安突然对她这样热情,定然是有所图的,所以青争极力的与吉安保持距离。 吉安也感觉到了,于是便不再刻意的去靠近,多半的时候都只是远远的看着,礼貌性的点点头,偶尔也会寒暄两句,只是青争多是寡淡的,没什么情绪。 吉安进了内殿,礼部的人正在择良辰吉日,吉安在夜微言的身旁低声道:“皇上,贵妃娘娘派了青争过来问一问拜师之事,您看,要不要让青争也过来旁听一下?回去也好向贵妃娘娘禀报。” 夜微言搁了手中的朱笔,拿起手中的折子又细看了两眼,这才朝吉安道:“让她进来。” 吉安得令,欢欢喜喜的去了殿外,朝青争道:“进去吧,行事谨慎一些,可不要得罪了皇上。” 青争点了点头,跟着吉安进了殿,殿内的大臣瞧着青争,面面相觑,不知夜微言这是何意。 夜微言扫了眼青争,青争福了福,端了茶盏递给夜微言,淡道:“奴婢奉贵妃娘娘的命令前来为皇上送茶。” 夜微言觉得,这丫头倒也是个机灵的。 “既是贵妃吩咐的,你就留下来听一听礼部的安排,到时候回去向贵妃回禀一二,也好让贵妃有个准备。” 青争福了福身,温声道:“遵旨。” 大殿中的大牙面面相觑,见夜微言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就事论事。 “依着皇上的意思,此拜师仪式必需要盛大,那不妨便依着先祖向摄政王拜师的仪仗来,如此也可彰显出皇家对此事的慎重!” “不可!皇上,那可是对摄政王的,如今镇国公也不过就是一个爵位,如何能与前朝摄政王相较?臣以为不妥。” “皇上如今健在,将前朝摄政王牵出来做甚?我瞧着你如今是越发糊涂了!皇上,不如就依着那摄政王的依仗,稍减一些就是,如此既可彰显出其重视之意,又可与摄政王之事避开。” 这议事的吵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后来先祖皇上可是亲手杀了摄政王!如今的镇国公一片忠心,岂是摄政王那等人。” “臣以为,照着此例也是一个警告,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 夜微言曲指轻敲着桌面,争执中的大臣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青争垂眸站在一旁缄默不语。 这里面的人,哪一派的都有,所以难免就会产生争论。 夜微言扫了眼青争:“你既是贵妃派来的,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青争跪在地上,淡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奴婢不敢逾越。” 夜微言摆了摆手:“无妨,如今群臣都在争执,朕也很是头疼,素来听贵妃说你聪慧过人,如今朕倒也想瞧瞧,是否真如贵妃所说。” 青争盯着地上的倒影,脑子迅速的转动:“奴婢的小聪明只是用在伺候贵妃娘娘上,若论起这样的大事来,请皇上恕奴婢愚钝。” 夜微言对于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他接过吉安递来的茶盏,淡道:“倒也算不得愚钝,起来吧。” 陈公公扫了眼吉安这个徒弟,又看看起了身的青争,挑了挑眉,心里隐约生出一个念头。 青争谢了恩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夜微言搁了茶盏,朝众人道:“此事,依着朕的意思,这夜擎是朕的独子,所拜之人又是镇国公。镇国公战功赫赫,又是良师益友,这拜师之事,必然是要办得盛大些,依着那先祖皇上拜师的依仗来,也未尝不可,只是也不要略过了先祖皇上的威仪去,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圣明,此举,一来也可彰显出对镇国公的重视,这二来,摄政王一事,也算是一个警告。” 这后边这句话,也算是说到了夜微言的心坎里去了,只是这表面功夫,到底还是要做的。 “一派胡言,镇国公向来忠于朕,何须警告一说?此事休要再提。” 礼部的大臣吓了一跳,鲜少看见夜微言这般冷面的,如今见了,一个个不由面面相觑:“皇上息怒。” 青争端着手中的盘子,瞧着那群大臣,心里隐约有了个底。 夜微言的心里可都是有数的,他一面说信任镇国公,一面又暗地里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打压于他。 虽说此事不是出自于夜微言的口,可是却也是借了旁人的口。 将想要表达的事情都传达了个十成十,再加上流言的魅力,只怕十二分的本事也是有的了。 “行了,此事择个良辰吉日就办下来,另外,这件事礼部去宣传一下,朕务必要将此事办得盛大。” 这样盛大的恩宠,于对梁家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一言难尽。 一个世族的消亡,必是从繁盛开始的,陆府,也是如此。 待大臣都走了,夜微言这才问青争:“贵妃的身体如何了?” 青争端着盘子来到御前:“太医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夜微言有些烦燥:“这太医院的太医着实无用了些,一个不行就多安排几个,总归是能查出些什么来!” 陈公公温声道:“这太医院的太医原都去过了,想来有皇上的庇护,娘娘必然平安无事的。”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朝青争摆了摆手:“行了,朕也乏了,你下去吧,好好照顾着。” 第3347章 婉拒 青争垂眸,恭敬的退了下去。 吉安也跟了出去,朝青争温声道:“这贵妃娘娘的事,你也别着急。” 青争将那盘子递给身旁进茶的宫女,淡道:“奴婢告退。” 吉安瞧着青争离去,陈公公朝着他脑门就是一记,低斥道:“这儿可是在宫里!你小子,最好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否则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吉安扶了扶打歪的帽子,哭笑不得:“师父,你这话说的,徒弟哪里敢明知故犯?先前在辛者库的时候,承蒙她救过一命,所以格外关照了些。” 陈公公狐疑的瞧着他:“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徒弟哪里敢骗你。”吉安笑嘻嘻的样子,看得陈公公眼睛直抽抽。 “行了,别嘻皮笑脸的,咱们是伺候皇上的,就要有个伺候皇上的样子,你看看如今像什么样子!人都走远了,有什么好看的!” 吉安忙收了视线,朝他笑道:“师父,你老人家辛苦了,有什么吩咐的?” 陈公公指着这徒弟恨铁不成钢:“管好你的眼睛和嘴。” 这训人的话与吉安训别人的如出一辙。 吉安笑道:“徒弟知道,这万一若是出了什么事,徒弟也绝对不会自报师门让师父蒙羞。” 陈公公朝着他就是一脚,踹的力道却是极轻的:“你小子,一张嘴能说出朵花来!有这心思,就该用在伺候皇上上。” 吉安扫了眼四周,挽着陈公公的手,笑盈盈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只盼着师父能够好好的。” 陈公公被他这一通话说得很是舒坦:“你小子,总算为师也没白疼你,行了行了,今日你也该下职了,快去歇息吧,后半夜过来替换咱家。” 吉安狐疑道:“师父,怎么不见田公公了?” 陈公公扫了他一眼:“这是你该问的事情吗?赶紧去歇息。” 吉安笑道:“得嘞。” 其实陈公公是很喜欢这个徒弟的,不说旁的,就说这上心的程度,旁的人多是尽尽本份,并不上心,独独这吉安,这么些年了,吉安是一直待他极好。 哪怕是下半夜换夜的时候,吉安也总是来得很早,每每问起,都说他还年轻,睡眠少,其实只有这陈公公的心里知道,这个徒弟啊,是心疼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二人都相互的心疼着对方,用这宫里宫女太监们的话来说,这一对师徒啊,瞧着就跟父子俩似的。 甚至吉安也说了,日后必定为陈公公养老送终。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吉安怎么着也活得比上了年纪的陈公公要长些,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如今一晃晌午也就过去了,瞧着风平浪静的方府,那内院里边正阴云密布。 方子华如今重伤在身,动弹不得,前来看他的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方子华还吊着一条腿呢,见了这礼部的就烦燥:“难得你们几个齐齐过来,怎么?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贵妃要晋皇后了?晋了就晋了,依着礼制来就行了,这样的事情还要来过问我一个病殃子不成?左右我如今病着,也参与不了。” 官员们有些尴尬:“此事虽已经安排了,但是吉时还未定下来,下官来,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方子华扫了眼这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人,眉心跳了跳:“有话就直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这大中午的,一个个都是来给他添堵的不成。 其中一个与方子华比较亲近的来到床边,低声道:“原是夜擎殿下要拜镇国公为师,皇上令臣等行拜师礼,此礼……” 方子华瞪着那大臣,低斥道:“你说什么?夜擎拜镇国公为师?什么时候的事?这样重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一个人来通知我!” 大臣纷纷低头:“原是今日皇上才知会的礼部,大人,如今依着皇上的意思,怕是要用当年先祖皇上拜摄政王为师的仪仗,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你说这梁霄刚打大人您给打成这样,如今什么惩罚也没有,这不是平白挨了这顿打么。” 方子华气极,朝众人道:“如今皇上都定下来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依着皇上的意思就是了,哼,皇上当真是抬举了他了,就凭他也配用那些仪仗!” 礼部员外郎无奈道:“大人,这皇上定下来了,咱们也没有法子,只是皇上也说了,比那仪仗略低一些即可,并不完全仿照。” 方子华瞪了他一眼:“如今这般情况,仿不仿照的,低不低的还有何区别。” 礼部员外郎心里头也是慌得厉害:“话虽如此,不过依下官之见,想来这皇上也是想借着摄政王谋逆被先祖皇上诛杀的先例给镇国公提个醒,这对咱们来说,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啊。” 方子华动了动身子,瞬间疼得龇牙咧嘴:“皇上的圣意你也会揣测了,如今你倒是越发厉害了。” 旁的两位大人温声道:“其实这员外郎所言也是在理的,不是常有言吗?先扬后抑。” “是啊,大人只管放宽了心养伤就是了。” 这不开眼的礼部员外郎才给他补了一刀:“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论那些,大人如今被他伤着成这样动弹不得的,这帐还没清算呢,大人,依着下官之见,大人定要让皇上主持一个公道才是是。” 方子华疼得龇牙咧嘴:“行了,此事我自有主意,至于这拜师礼,依着皇上的意思就是,不用来问我了。” 礼部员外郎叹了叹气,无奈道:“当日的情景下官也看到了,下官原是想拦着的,奈何镇国公一介习武之人下官也没有法子。大人,您还是要好好伤着身子,可不能随了那镇国公的愿。” 方子华揉了揉眉心,只觉手也疼得厉害:“此事休要再提。” 礼部员外郎以为方子华是委屈,便道:“下官知道大人的心里憋屈,只是如今情况非常,那镇国公日后才是擎殿下的师父,只怕要动镇国公就更难了。” 一旁的几位大人连连称是:“如今大人要做的就是好生休养,凡事来日方长。” 方子华气得脸色铁青,一旁的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家大人要喝药了,几位若是没有旁的事了,还是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又说了好些安慰方子华的话,这才离开了。 第3348章 搞事 方子华见人一走便将手边的茶盏给砸了,气得肝疼: “这群混帐东西,我怎么就认识了这些混帐。梁霄如今的日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偏我要在这儿受这些苦楚,此仇我方子华必要报回来。” 管家吩咐人将摔在地上的东西收拾了,朝方子华温声道:“如今外头的局势瞬息万变,您看那六王府的世子爷,如今不也躺在床上吗?正好如今您有了由头与外头的那些个牵扯划开界线,原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方子华看了眼吊着的腿,咬牙切齿:“我看那梁霄不是想打伤我,他是想打残我!太医怎么说的?” 管家吩咐人去熬夜,这才朝方子华道:“大人不必担心,皇上安排的是宫里头最好的太医,自然不会让大人有事的。” 方子华气道:“我还能有什么事?我如今被打了,皇上也不过赏些东西,派了太医过来瞧瞧便算是安抚了。” 想起良妃,方子华有些不爽,“良妃那边可来了消息?” 管家温声道:“良妃娘娘如今好着呢,您不用担心。” 方子华叹了叹气:“我哪里是担心她,我是担心她把事情给搞砸了,如今眼看别人盛起来了,她再不知天高地厚,做出蠢事?你派人去看着些,别让她犯了傻,否则到时候整个方家都不够她赔的。” 管家笑道:“良妃娘娘如今也就快生了,想来诸事也是有分寸的,大人放心就是了。” 方子华无奈道:“我哪里放心?先前她就火急火撩的让我想法子,我让她忍一忍,如今不是时机,你看她那急燥的样子?像是能忍的人吗?” 管家端了药过来:“奴才已经吩咐人去暗中看着了,如今也没有个消息传过来,想来是无碍的,大人安心养病就是。” 方子华烦燥得很:“你看我这条腿还这么吊着,安什么心?若是再不赶紧好起来,我都觉得我快成为一个废物了!” “这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还是先将药喝了吧。” 方子华接了药,一口闷了便将碗扔了:“这药怎么这么苦!” 管家叹了叹气,温声道:“配了些莲心,给少爷下下火。” 方子华盯着帐顶,整个人火也发过了,似乎一点用也没有,整个人有些无奈:“罢了,你退下吧。” 管家看了眼方子华,叹了叹气走了出去,朝守在门口的丫鬟吩咐道:“少爷近来身上有伤,脾气不好,你们也忍着些,不得忤逆。” 丫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方子华如今正一门心思的琢磨着梁霄的事。 如今他被这梁霄害得这么惨,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梁霄,只是梁霄若当了夜擎的师父,身上又多了一层依仗,真是让人头疼! 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良妃那个蠢女人…… 就怕她自做主张做蠢事的时候真闹出个三长两短的,只怕十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可是偏偏人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良妃正在自个的宫里头进小食,一旁的腊梅朝良妃道:“主子,这贵妃娘娘那儿,只说是抱病在身,连皇上也不曾见过,好些妃嫔在外边求见也被挡了回去,奴婢已经差人去问过太医了,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妃搁了碗,擦了擦嘴,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说那毒烈得很,一尝即死吗?怎么如今也不过就是个抱病的状态。” 腊梅也是十分不解:“奴婢也不知道啊,那毒原就是让小夏子去下的。” 良妃捏着帕子拧了拧眉:“可不要让她们抓住了证据。” 腊梅温声道:“您放心,奴婢早早便将小夏子给收拾了,保管找不出任何证据来,再说,如今娘娘有孕在身,这也是一个依仗,娘娘在贵妃娘娘那儿身子还不舒服呢,那贵妃娘娘之事,又与主子何干。” 良妃端了茶盏漱口,搁了茶盏才道:“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得去瞧瞧才行。” 腊梅温声道:“只怕主子去了,那边也不会相见,不如想个旁的法子。” 良妃摸了摸肚子,心情好得很:“你能有什么法子?左不过我去求她罢了,她若是不见我,我便一直求着,想来她也不会不见吧?走,咱们去好生瞧瞧。” 腊梅忙拦着人,急道:“娘娘,您这肚子,太医可说了,不能受累,该在宫中好生养着才是。再说了,方大人那边也传了话过来,让娘娘您诸事都忍一忍,一切待这腹中的皇子降生了再说。” 良妃拂开腊梅,冷笑:“他就知道让我忍,如今我不忍,不也平安无事?难不成要像他似的,被打成那个德行还忍着?太医可说他的伤如何了?” “今儿早晨过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娘娘正歇着,就同奴婢说了,说是伤筋动骨,需要调养,不过倒也不伤及性命,这镇国公下手,也是极有分寸的。”腊梅轻扶着良妃往外走。 良妃朝着脚旁的花盆便是一脚,花盆从长廊摔了下去,摔进了雪堆里,只散了些土出来。 “有分寸?我看他是故意想将方子华给打得得伤卧床吧!哼,梁家的人,可没一个好东西。” 腊梅温声道:“有件事,说来也奇怪,姜府的丧事办得可比一般的丧事要快一些,连那卢府的人要验尸都不让,后来也不知怎的了,那卢府的人与姜三夫人谈了些什么,卢府的人便也不闹腾了,可是这姜三夫人前脚刚将世子给打了,后脚姜府就办起了丧事,您说,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联?” 良妃扶着腊梅的手往外走,神色有些慵懒:“你管他们做什么?如今要紧的也不是那几个躺在床上的病殃子,有这个空闲琢磨这些,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去收拾那些个贱人。” 腊梅小心翼翼的将人扶着,狐疑道:“奴婢也是觉得奇怪,不过无论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去看一看虚实总归就有答案了,只是娘娘如今的身子,还是要小心些为上啊。” 良妃坐上软轿,手里头抱着一个汤婆子:“如今只怕她早毒发了,只是那宫里的人慌了,不知如何自处,所以才会谎称身子不适不便见人吧。” 第3349章 拜访 腊梅吩咐人提了个食盒才拿了些补品这才朝良妃笑道:“娘娘所言在理,这宫中若是主子毒发,那可是下人护主不力,这可是要陪葬的,想来她们原也不过是群胆小贪生之辈罢了。” 这腊梅对青争是恨到了骨子里,这一次也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若是收拾不了青争,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她一个掌事姑姑无能? 众人路过那湖面的时候湖面已经结了冰,腊梅朝良妃低声道:“娘娘,你可还记得先前青争对您不敬,您罚她湖?这样冷的天气,若是一般人早死了,更何况,当时奴婢可听说这湖里的水猴子并未清理干净,如今这青争瞧着是一点表情也没有,跟个鬼似的。” 良妃拧眉,只觉背后了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腊梅低声道:“奴婢想着,那青争定是被什么鬼邪的东西附了身了,若不将她给收拾了,只怕她日后还要害了娘娘去,娘娘,这一次您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到时候您可就是伤着你自个了。” 良妃斥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神之说?那青争,我瞧着分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腊梅无奈的叹了叹气:“娘娘,这事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要不然如何解释,先前她对娘娘死忠死忠的,可是如今也不过就是游个湖的功夫,就反了面了?定是她死了,怨恨娘娘,被这湖里的冤魂野鬼给附了身了。” 这话说得良妃只觉得自个的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行了,眼看就要入夜了,说这些做什么!若是当真是个鬼,要害的自然也是贵妃,与我有什么干系?” 腊梅见达到了效果,便不再多言,一路去了贵妃的行宫。 到了那儿,开门的还是叶荷,见了良妃,温声道:“昨儿夜里娘娘可将奴婢吓了一跳,如今见娘娘平安无事,也是上天庇护。” 良妃站在门口,腊梅撑了一把伞扶着良妃。 “叶荷姑姑,本宫今日身子大好了,听闻姐姐病了,所以特来见一见,另外,本宫还带了些补品过来。” 叶荷拧眉,叹了叹气:“实在对不住,娘娘吩咐了,谁也不想见,今儿早膳的时候皇上也来过,也没有见着娘娘一面,良妃娘娘如今身子重了,可要仔细着些,还是早些回去吧。” 良妃捏着帕子擦了擦眼,忧心道:“本宫听太医说,姐姐原是病了,本宫也就是过来看上一眼,看她平平安安的,这心里也舒坦些,姐姐如今在宫里凡事都自己扛着怎么行呢?再说了,还有小殿下要照顾着呢,叶荷姑姑,劳你去通传一声吧,本宫与姐姐素来姐妹情深,想来姐姐定会见本宫的。” 叶荷站在宫门口,不动如山:“良妃娘娘,您快回去吧,眼看就要入夜了,如今天寒地冻的,可别将您冻着。” 良妃一拂披风便跪了下来,她扯着嗓子,大声道:“姐姐,昨日原是妹妹不好,让姐姐受惊担心了,如今姐姐病着,臣妾怎会不担心?臣妾没有旁的意思,只想看姐姐一眼,知道姐姐是否平安就好。” 叶荷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说跪就跪了,忙道:“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赶紧将良妃娘娘扶起来,这若是冻着了有个好歹的,你们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众人面面相觑,忙要去扶人。 良妃沉声道:“若是见不着姐姐,不知姐姐是否平安,臣妾日夜难安!叶荷姑姑,劳你通传一声。” 腊梅撑了伞,跟着良妃一并跪下,朝叶荷道:“娘娘如今跪着,奴婢也不敢站着,叶荷,你我同为姑姑,今日便也求你了,你去通传一声吧,娘娘担忧贵妃娘娘一整日了,如今身子稍好些便过来了。” 叶荷十分为难:“这……娘娘早就吩咐了,还请良妃娘娘不要让奴婢为难才是。” 良妃抱着肚子,梨花带雨:“难不成姐姐当真要如此心狠吗?她若是不见臣妾,臣妾就不起身了,便让臣妾冻死在这儿,也好过替姐姐担忧受怕的。” 叶荷拧眉,沉声道:“良妃娘娘,您这是无视自己的身子,皇上若是要怪罪下来,贵妃娘娘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腊梅也没有想到这叶荷竟然是如此的油盐不进,一时有些头疼,低声朝良妃道:“娘娘,身子要紧啊,如今这冰天雪地的,您可别再冻着。” 良妃摆了摆手,低声道:“无论如今,今日本宫都要见姐姐一面。” 良妃就是想看一看,这楚云秀到底是真的不行了,还是假的不行了。 再说了,若是当真喝了那茶,那样的毒药,才怎么会好? 叶荷佯装无奈的叹了叹气:“良妃娘娘,您快起来吧,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就是,只是娘娘万不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腊梅朝叶荷感激道:“有劳你了,娘娘,快起来吧,地上凉。” 良妃就着腊梅的手站了起来,瞧着进殿禀报的叶荷,眸色微眯了眯,待到云贵妃一死,这宫里的贱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统统发到辛者库去! 至于那个青争,屡次三番的与她作对,她是万万留不得的。 腊梅还是有些担心:“娘娘,若是到时候那贵妃娘娘还是不愿意见咱们,那可如何是好?” 良妃沉声道:“她若是不见,那就继续跪,跪到她见为止。对了,此事你务必要有意无意的让皇上知道。” 腊梅替她拍了拍膝盖上的雪,温声道:“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那头叶荷进了殿便瞧见传闻中病重不宜见人的楚云秀正与夜擎在大殿赏玩。 夜擎正在背书,楚云秀拿着书瞧着自个的孩子只觉得十分心疼。 叶荷走了进来,看了眼夜擎,楚云秀将书递给青争,朝夜擎道:“擎儿,你与青争去书房接着背。” 夜擎她站在青争的身旁,有些担忧:“母妃,是不是那个良妃又过来了?母妃放心,儿臣不会乱说话的。” 楚云秀笑道:“于理,你也该唤她一声良母妃才是。” 第3350章 跪求 “她才不是儿臣的母妃,儿臣的母妃只有母妃一个。儿臣就不打扰母妃了。只是母妃也要多加小心。” 自从那下毒的事情被夜擎看见之后,这孩子好像一瞬间长大了不少。 言行举止里都透着一股子防备感。 他那真切切的担忧,楚云秀能够感觉得到。 “擎儿放心,母妃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呢,母妃定会好好的。擎儿也要好好的。” 擎儿朝楚云秀告了别,这才退了下去。 叶荷这才朝楚云秀道:“娘娘,良妃娘娘果真过来了,她在雪地里跪着,说是不见娘娘不就起身。” 楚云秀将护甲一一戴上,朝叶荷道:“既是要见本宫,那本宫便如了她的愿。” “奴婢这就去请良妃娘娘进来?”叶荷如今也有些琢磨不透这楚云秀的心思了。 这若是搁往日里知道良妃跪地求见,贵妃定是要亲自去将人接进宫里来的。 到底是在宫中的时日长了,经历的东西也多了,心境也大有改变了。 “不着急,如今外头已是日暮了,风景极佳,让她好生站一站,看看风景。” 叶荷扶着楚云秀起身,去了外边的梅园。 她拿了一把镊子夹着含苞待放的梅花,颇有闲情雅致。 叶荷拿了个水晶的坛子站在一旁,温声道:“一会儿奴婢就将这梅花做成干花,到时候便是冬日过了,娘娘也能尝到踏雪寻梅。” 楚云秀摘了梅花放进坛子里,朝叶荷笑道:“那个茶,皇上也喜欢,多做一些,到时候给皇上也送些过去。” 叶荷跟在楚云秀的身旁,那细雪落了两人半身都是:“娘娘,皇上派了好些人过来问娘娘的身体状况,奴婢也只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这时日一长了,该如何应答?” 楚云秀瞧着那株并蒂的梅树,淡道:“这件事情如今也撑不了几日。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去唤她进来吧。” 楚云秀接了那坛子进殿,叶荷便去外边请人进殿。 良妃得知楚云秀要见她的时候,那原本酝酿好的眼泪硬生生又憋了回去,欢欢喜喜的跟着叶荷进了殿。 谁料一进殿就看见楚云秀正在做干花,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腊梅诧异的瞧着面如春风的楚云秀,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良妃死死的掐着腊梅的手,告戒自己要镇定。 她牵起一抹笑,朝楚云秀道:“我听人说,姐姐身子不适,姐姐怎的还有闲情逸致制做干花?” 楚云秀将花搁在铁片上,以温火慢慢的将那花的水份蒸干,朝良妃笑道:“我也不知道如今还能做多少干花了,皇上和擎儿都喜欢喝,想来能做一些是一些。” 良妃站在一旁瞧着楚云秀,有些尴尬,可是转念一想,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莫不是知道她时日不多了?就这些事情,在良妃的脑海里已经转了一大圈了,各种各样的缘由都想到了,一时心乱如麻。 只是好在良妃够镇定,她双拳紧握,装得一副没事人似的。 楚云秀也不看她,自顾自道:“你若是喜欢,一会儿也拿些回去,泡了茶水,还能美容养颜呢。” 良妃讪讪一笑,打量着楚云秀完全不像个有事的人。 “多谢姐姐美意了,这干花,还是姐姐自个收着吧,臣妾如今见姐姐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 楚云秀扫了她一眼:“这一声姐姐就不必了,本宫与你非亲非故,你还是唤本宫贵妃即可。” 良妃近了楚云秀的身前,担着帕子,泪盈于睫:“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姐姐这般厌恶了臣妾?臣妾今日确是唐突了些,可也是关心姐姐的安危,才会这样,还望姐姐多多体谅。” 楚云秀用镊子夹着干花,淡道:“本宫的姐姐只有一个,那便是贤妃,本宫那楚府,也断容不下良妃这样的妹妹,良妃出自右相府,何必降低了自个的身份。” 良妃笑道:“姐姐怎会这样想?臣妾是真心的将您当成自己的姐姐的。” 楚云秀将手中的镊子递给叶荷,凝着她的目里透了些威慑人心的魄力,看得良妃心里头一慌。 楚云秀理了理衣袍,淡道:“良妃,时辰不早了,如今本宫的面你也见了,也该回宫了。” 良妃打量了一番四周,狐疑道:“贵妃姐姐,不知小殿下去了哪里,怎的不见他人呢?莫不是这病中的是小殿下,而非贵妃姐姐,所以姐姐才这般掩人耳目?这可是皇上现下的独子啊……这若是当真有个什么事的……” 楚云秀凝着她沉声斥道:“放肆!擎儿乃是皇上的孩子,你竟敢这般诅咒于他,你是何居心?” 良妃被她的疾言厉语吓了一跳,慌道:“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担心小殿下,臣妾如今也即将为人母,怎会说出诅咒他的话,姐姐见谅。” 夜擎打外头进来,手里头还拿着一本书递给楚云秀:“母妃,儿臣已经向青争背熟了,母妃要抽查吗?” 良妃瞧见夜擎,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这母子二人,竟然平安无事! “小殿下如今都看的什么书呀?” 夜擎不喜欢良妃,便权当没听见。 楚云秀接了夜擎手里头的书,温声道:“擎儿,良妃问你话呢,不可无礼。” 夜擎儿这才望向良妃,恭敬道:“回良妃娘娘话,儿臣读的是道德经,如今所读乃是上德与下德,有德与无德之分。” 良妃笑道:“是吗?这书巧了,本宫小时候也读过,不过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 夜擎凝着她,那眼神恨不能将她给吃了:“那母妃可知何谓有德?何谓无德。” 良妃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便接了:“原是学过的,只是如今竟都忘了。” 夜擎正要说话,楚云秀将夜擎拉到身旁,朝良妃道:“如今时辰不早了,良妃又在外头跪了许久,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有不适,还是尽快请太医的好。” 夜擎看了看楚云秀,站在她身旁缄默不语。 良妃寻了个台阶,讪笑道:“如今见你们母子二人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皇上今儿还说要过来用晚膳呢,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叶荷吩咐道:“外边雪重,你送一送良妃。” 叶荷应下,跟着良妃一道出了宫。 第3351章 毒狗 楚云秀蹲下身子与夜擎平视,温声道: “擎儿可知,母妃刚刚为何要打断你? 夜擎摇了摇头:“母妃,儿臣不喜欢她。” “你便是不喜欢,也不能让她知道,你是皇子,要切记,喜怒不能有形于外,当着最亲密的人,你可以全然的去相信,可是对于外人,擎儿,你不能让别人琢磨到你的喜好,否则容易被人算计利用。” 楚云秀原是只盼着自己的孩子开开心心,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夜擎必须要有担当有责任,更要有大智慧,才能在这个冰冷得充满杀戮的地方立足。 如今只有他一个皇子还好,一旦良妃肚子里的那个出来也是皇子,到时候擎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夜擎垂眸细想了想,温声道:“母妃,儿臣明白了。” 楚云秀捧着他的脸,叹了叹气:“擎儿……” 如今她将自己的儿子一步步的往那个高位上面推,哪里知道以后夜擎会不会恨她? 夜擎朝楚云秀笑道:“母妃莫怕,儿臣会快快长大。” 楚云秀哭笑不得:“你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哪能说长大就长大的?好了,不要想太多了,你还是个孩子,就该像个孩子一样,每日吃饭玩耍再睡觉,但也要切记母妃与你说的话。” 夜擎恭敬道:“母妃告诫,儿臣谨记。” 有这样一个孩子,楚云秀很是欣慰。 他虽说只有四岁,许多事情还不明白,可是孩子却最是直白,起码他知道有人要害他母妃,他知道要保全自己的母妃,要听母妃的话。 那边叶荷送了良妃出去,良妃狐疑道:“叶荷,先前听人说贵妃姐姐抱病在身不宜见人,如今我瞧着贵妃姐姐与小殿下平平安安的,不知贵妃姐姐这是何意。” 叶荷却避而不答:“奴婢只能送娘娘到这儿了,娘娘慢走。” 良妃见一问不成,便不问了,领了腊梅转身便回了宫。 回宫的路上,良妃朝腊梅道:“你可瞧见了?那母子二人分明平平安安的,一点事都没有。” 腊梅扫了眼四周,低声道:“娘娘,这路上眼多口杂,咱们还是回宫了再从长计议。” 良妃压着一肚子的疑惑,硬是撑到了回宫。 一回宫她便马上进了内殿,内殿的人全都被赶了出来,独独留了这腊梅一人。 良妃抓着她的手,沉声道:“贵妃怎么还好好的?你确定你下的药有用?” 腊梅愁着一张脸,叹了叹气:“娘娘,奴婢也不知啊,那小夏子如今已经死了,可是那药是奴婢亲手给的,他下毒的时候奴婢也就在那身旁,还挡了一下,这毒断不可能没用啊。” 良妃一把将她推开气道:“那如今之事你怎么解释?她活生生的就站在那里,若不是怀疑你那药有问题,本宫还以为是见了鬼了。” 腊梅将药取了出来递给良妃,沉声道:“娘娘,这药原就是从这个瓶子里挪了些出去的,这儿还有一半呢,想来有没有毒,一试便知。” 良妃坐在软塌上,气得脸色铁青:“这些药到底有没有用!你赶紧试。” 腊梅看了眼四周,抹了额上的汗,无奈道:“娘娘,这……这拿什么来试啊。” 良妃扫了眼窝在角落里睡觉的那只毛色雪白的狗,淡道:“你不是向来向本宫表真心?不如你来一试?” 腊梅手里的瓶子险些掉在地上,她扑通一声便跪了:“娘娘,娘娘饶命啊,奴婢还想伺候娘娘一辈子呢,娘娘……” 良妃捏着帕子,懒洋洋的瞧着她:“你既有毒药,想必也有解药,便是替本宫尝一尝又如何?” 腊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娘娘,这是剧毒,只一口便能要人性命,断断没有解药的,便是有,也来不及吃啊,娘娘饶命啊娘娘。” 良妃瞧着她这惊慌的模样笑道:“本宫不过是逗你玩罢了,你瞧你紧张的,好了,这毒,就给这畜生吃了吧。” 腊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哆嗦着道:“奴婢……奴婢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她拿了毒药来到小白狗跟前,那小白狗不知死亡已近,摇着尾巴迎了过来,腊梅一把将狗按住,扬手就将瓶中的毒粉倒进了小白狗的嘴里。 这狗只挣扎了一会儿便断了气,七窍流血而亡。 原本还鲜活的一条命,如今就这样冰冷的躺在了地上。 良妃拧眉,朝吓得脸色惨白的腊梅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拖出去,难不成要在本宫这儿污了本宫的眼吗?” 腊梅忙取了帕子提着那狗尾巴提了出去,狗嘴里的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外头的宫女瞧着这一幕吓得纷纷背过了身去,腊梅提着狗扫了眼众宫女,将死去的狗扔进那角落的簸箕里。 “这是娘娘最心爱的白狗,也不知在外头吃了些什么,如今竟被毒死了,想来外头的老鼠也多,合该是这狗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你们一个个伺候的时候都仔细着点,这与狗有关的话就不要再提起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心里都慌得厉害。 “姑姑,这狗流的血,看着像是刚药死的,血都还热乎呢着。” 腊梅扫了眼那宫女,冷声道:“混帐东西,你哪只眼睛看着这狗血热血着呢。” 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却又撑着一颗自以为是的心,想在良妃面前一表忠心以此上位,便忐忑着道:“姑姑,您瞧它嘴里,如今还在流血呢,想是真的吃了什么东西,依着外头到咱们宫里的路程,这狗怕是吃了咱们宫里哪些吃不得的东西才变成这个样子,依奴婢看,咱们不如查查宫里……” 腊梅睨了她两眼,冷笑:“你既然这么喜欢这狗,这么想为这狗平反,那姑姑我就成全了你,这条狗就赏给你了,你们两个,给我看着她把这条狗的狗肉吃了。” 宫女吓得扑通一声便跪了地,痛哭道:“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奴婢并没有旁的心思,奴婢只是想着,若是这毒是出自咱们……” 腊梅朝着那宫女就是一巴掌,沉声厉喝道:“一派胡言,咱们宫里头向来干干净净,你再如此胡言乱语,休怪我不留情面!” 宫女被打懵了,瞧着腊梅怔怔道:“奴婢不敢,是奴婢失言了。” 第3352章 惶惶 腊梅沉声道:“我看你是想当第二个不识好歹的青争了!咱们宫里,如今莫不是也留不得你了?” 宫女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直磕头:“奴婢蒙娘娘抬举,进了这宫里伺候,奴婢绝对没有旁的心思,姑姑饶了奴婢吧。” 站在一旁的宫女们也不敢上前来劝,只能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与这宫女要好些的近前道:“姑姑,左不过就是一条狗,它平日里最喜欢去外边跑了,说不准是吃了冷宫城哪位妃嫔给的东西了,如今才会这样,只是这般的事情传出去难免不体面,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姑姑恕罪。” 腊梅瞧着这宫女倒是机警,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是浣衣局的宫女,名唤素琴。” 腊梅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瞧着倒是聪明,行了,这狗你就拿去烧了吧,免得娘娘瞧见了心伤。” 素琴谢了腊梅便拉着这宫女起了身。 腊梅理了理衣袍,看了眼那纷飞的雪淡道:“行了,都去干活吧,少给娘娘添堵。” 众人纷纷散了去,腊梅这才转身进了内殿。 内殿里良妃正躺在软塌上,身旁伺候的宫女正替她按着腿,腊梅进殿温声道:“娘娘如今的月份大了,身子也跟着重了起来,是该好生按一按了。” 良妃理了理帕子,懒洋洋道:“方才外边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腊梅接了那宫女的手,朝她道:“你退下吧,这儿我来就是了。” 待那宫女退下了,腊梅这才道:“原是有个宫女不懂事,非要去查这狗的死法,奴婢教育了一番。” 良妃猛的坐了起来,沉声斥道:“这蠢货!拖出去打死就是了,与她啰嗦什么。” 腊梅忙安抚道:“娘娘息怒,奴婢已经吩咐人将那狗烧了,想来也没有人查得到什么踪迹,再说,小夏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那剩下的药奴婢全喂了小白狗,如今咱们这儿也查不出个什么来,娘娘只管放心就是了。” 良妃有些担忧:“本宫的宫里好生生死了条狗,这若是有人顺着查下去,那到时候咱们也是迟早要露馅的,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腊梅忙替良妃穿上鞋子,沉声道:“娘娘只管放宽心就是了,如今这宫里,个个都心得很,谁会在意一条狗,再说了,若是当真查到这条狗上,咱们大可以将此事推到旁人的身上去,谁知道这狗去了哪里,定是有人见不得娘娘怀有龙种,故而才会将娘娘的狗毒死,咱们想着息事宁人呢,若是旁人要查,咱们也是不怕的。” 良妃扯着帕子,叹了叹气:“如今我这心里,是一点儿也不踏实,这药没有问题,那么定然就是她不曾喝了,而且想来,已经有了察觉,如此一来,咱们也就会暴露了。” 腊梅扶着良妃在屋子里走,温声道:“娘娘,咱们可得沉住气,如今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来找咱们的茬,再说了,如今娘娘有着身孕,那贵妃不也没事吗?她若是当真有什么证据,早就通告皇上了,她如今是贵妃,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娘娘的肚子了,她如何能忍?” 腊梅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如今这些话,其实她也不过是推测而已。 良妃拍着手,沉声道:“对对对,原也是这么个理,本宫如今有龙子庇护,本宫自然不怕她!只是那药,本宫是百思少得其解,连她宫里那个叫小符的宫女都说瞧见她喝了,如今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 腊梅眸子微转了转,沉声道:“会不会是贵妃有了察觉?” 良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只怕也该是有所察觉了,先前听闻她身子不适,不宜见人,本宫还高兴了许久,当真是白高兴了。” 在这冰冷的一个宫里,人情味这种东西是最廉价却又最难得的,这个宫里的一切都能逼疯一个人。 腊梅扶着她坐下,温声道:“娘娘,咱们如今可不能再有动作了,奴婢觉得,小符那死丫头,也有可能在说谎,不如奴婢到时候去会一会她,好生问一问!” 良妃端了茶盏名人了吹雾色,朝腊梅道:“你偷偷去唤她过来,本宫要亲自问一问她!” 好好的一个人,喝了那药一点事都没有?良妃是一百个不信。 良妃轻点着桌面,眯了眯眸子:“腊梅,你可还记得咱们在贵妃的殿里时,夜擎与我说的什么有德无德的?” 腊梅叹道:“是啊,这小殿下说起来也不过四岁呢,竟也懂得这么多吗?只怕到时候小殿下就是咱们皇子最大的一个障碍了。” 良妃搁了茶盏,眯了眯眸子,如今夜深了,又是大雪,你去,把那小符的给本宫唤来,本宫要亲自问一问她。” 腊梅看了眼暗沉了的天,低声道:“娘娘,奴婢一会寻个人去唤她就是了,若是被人发现了,还可以将这事推到那宫女的身上,若是奴婢亲自去,只怕会此起人的怀疑。” 良妃如今月份大了,她的脑子也没有先前那么灵光,幸好身旁还有腊梅能够规劝一二,否则这良妃只怕除了以楚楚可怜来自保之外,也没有祸害人却全身而退的本事了。 “你去安排吧。”良妃点了点头,躺在软塌上摸着肚子,只觉得整个人异常暖和。 如今她有了孩子,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依靠了。 腊梅领了命令便出了殿,一出殿就瞧见素琴正在搬狗,便朝她道:“你一会将狗化了偷去贵妃娘娘那里,将那个叫小符的唤来。” 素琴笑道:“那个小符奴婢认得,只是交情不深,姑姑放心,奴婢这就去。” 腊梅沉声道:“到底是咱们宫里头娘娘嘴馋了,想吃那丫头做的芝麻糕,只是让人瞧见了难免笑话,你偷着去,别让人发现了。” 素琴眸底笑意渐深:“姑姑放心,奴婢明白。” 见这姑娘这么上道,腊梅心里头也踏实了些,吩咐了两声注意事项便进了殿。 第3353章 防范 先前要被喂狗肉的宫女有些嫉妒的凑了上来,笑问:“素琴,姑姑她与你说什么呢?瞧着好像还挺高兴的。” 素琴笑道:“没说什么。” “这狗瞧着还挺重的,我陪你一同拿去化了吧。” 她心里琢磨着,要从素琴这儿套些话才是,否则在这宫里,她的地位只怕是越发岌岌可危了! 素琴也没多想,便答应了:“确实有些重,有劳你了,只是我一会儿还要去办事,要委屈你一个人回来了。” “没事儿,咱们也算是一起进宫的,先前姑姑那事,我还要多谢你呢,你跟我客气什么。” 这个宫女叫素棋,刚入宫的时候两人取名字就是一起取的。 只是素棋的性子远不如素琴的沉稳,凡事却还喜欢出风头,若不是素琴一直在后边帮衬着,只怕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素琴,你一会儿是要去哪儿?”她拎着簸箕吃力的跟着素琴走在雪堆里。 素琴摆了摆手:“现下雪大,听不清。” 二人拎着狗进焚炉,焚炉前有个太监在登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宫里狗也不安生。” 素棋也跟着叹了叹气:“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这狗好生生的,怎么就被毒死了。” 素琴听着这话直皱眉:“素棋!” 素棋摆了摆手:“我知道啦,知道啦。” 素棋跑到素琴的身旁,笑盈盈道:“那太监我识得,所以多说了两句。” 素琴将狗丢进焚化炉里,大火烤得两个人通身暖和,素棋闻了闻,感概道:“这狗肉的味儿真香。” 素琴哭笑不得:“你这个吃货,行了,回去吧。” 两个宫女便这么走了回去,到了分叉路口,素琴将手中的伞递给了素棋:“如今天冷,你撑着伞回去吧。” 素棋跟着她:“你要做什么,我才不会说出去,如今这样的天,听闻宫里还闹鬼呢,你让我一个人回去,我有些怕。” 素琴无奈:“那我先送你回去。” 素棋挽着她的手,嗔道:“你防着我做什么?我才不会害了你。” 素琴瞪了她一眼,无奈道:“先前在焚化炉前,你怎能那么说话?娘娘如今最是忌讳这个,若是那太监到时候说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娘娘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当奴婢的……” 素棋夺了她手里头的伞,不耐烦:“你如今得了腊梅姑姑的庇护了,也开始说起我的不是来了,行,我不打扰你了,你就好好的受着你的恩宠吧。” 素棋打着伞转身便走了。 素琴无奈的叹了叹气,这丫头,向来是个不省心的。 待素琴去唤了小符见良妃时,素棋已经睡下了,连着她的被子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素琴有些无奈。 而另一头,良妃正睨着跪在地上的小符,眼神凛冽:“你说你亲眼看见她喝了下去?” 小符沉声道:“娘娘,奴婢的身家性命都在您这儿,奴婢不敢说假话,还请娘娘明鉴。” 腊梅低斥道:“若是贵妃当真喝了那茶水,怎会平安无事?你是她宫里头当差的,怎会不知道?莫不是你早与贵妃串通一气!” 小符吓得瑟瑟发抖:“奴婢不敢啊,腊梅姑姑,奴婢原就是外殿洒扫的宫女,奴婢是在门外透过纱窗瞧见贵妃娘娘喝了两口的,后来……后来就有人唤奴婢去做事了,奴婢不敢多看,可是奴婢记得那茶水确实是喝了的呀,娘娘,奴婢瞧得真切切的。” 良妃凝着她,心下也有些怀疑:“那天夜里你可听见了旁的什么动静?” “奴婢也不知道,就听人说,娘娘身子不适,不宜见人,奴婢还以为是毒发,可是,可是谁曾料到,娘娘过去的时候,贵妃竟一点事也没有,奴婢也纳闷呢,今日娘娘已经见着了,奴婢私想着,娘娘您应该也不用奴婢通传了。” 良妃朝着她的肩窝就是一脚,气道:“混帐东西,你难道就不知道早些来回禀吗。” 小符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奴婢原也是想的,可是,可是那内殿奴婢也进不去啊,能进去的也只有青争和叶荷姑姑,就连用膳也是这二人端进去的。” 良妃扯着帕子直拧眉:“你这没用的东西,青争是从我这宫里头出来的,你去,想法子将她给本宫挖回来。” 小符的心里有些不平衡:“娘娘也可以查一查那青争家中可有人,若以前为要挟,想来那青争也会为娘娘所用的,如今青争可是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若是能抢了青争过来帮衬着娘娘,娘娘便多了一双耳目。” 良妃气道:“只恨那个青争如今父母都死绝了,独她一个女眷入宫中为奴,否则还用你说!” 小符近前两步,沉声道:“奴婢倒是听见宫里的宫女们提起过,说那青争的母家是蒙冤被抄的。若是娘娘愿意为她母家平反,想来那青争必会感激娘娘,到时候死忠于娘娘也说不准呢。” 腊梅恨不能弄死青争,如今如哪能让青争回来,再让这良妃替青争洗冤? “娘娘,这小符的话可不能随意听,她既能背叛娘娘第一次,就也能背叛娘娘第二次,到时候若她背后捅娘娘一刀,那可得不偿失。这咬主人的狗,可要不得啊!” 小符跪在地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嗫嚅着唇角,盯着地面上的灯火的倒影,只觉得心里渗得慌。 良妃理了理帕子,朝小符道:“行了,你也起身吧,如今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她那里若是有旁的动静,记得告诉本宫。” 小符抬头狐疑道:“娘娘,那青争……” 良妃扯着帕子,恨不能将它撕碎了:“那个贱人,本宫日后定会想法子收拾了去,绝对不能留着她!” 小符嗫嚅着唇角,低声道:“娘娘,不知我家人,如今可还安好。” 腊梅笑着召唤小符道:“娘娘累了,你随我出来,别打扰娘娘休息。” 小符只得起身,惶恐不安地跟着腊梅退了出去。 第3354章 不安 腊梅看她眼泪汪汪的,无奈道:“你也无须太过担心了,你家人如今过的很好,你弟弟如今也上学了,有娘娘庇护着,一切安好。只是那青争之事,你若是能将她给收拾了,也算是解了娘娘心头一恨,到时候娘娘自会想法子,将你也接到这宫里来,到时候这这宫里除了我,你便是这宫里的副掌事了。” 小符感激道:“奴婢多谢娘娘,多谢姑姑。” 腊梅眸色微眯了眯,温声道:“你知道的事情很多,你要切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要让娘娘与我失望了,快去吧。” 小符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朝腊梅道:“姑姑放心,奴婢定然会竭尽全力,那个青争,太嚣张了,永远都是一副瞧不起旁人的样子,奴婢也看不习惯她许久了。” 腊梅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你如今也算是站在娘娘的角度看人了,这什么人是好的,什么人是对娘娘不好的,你也该拿捏清楚,行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小符低声道:“姑姑放心,奴婢说是去取月银的,如今耽搁的时间也不长,左不过说天黑绕了些路就是了,不会怀疑到娘娘这儿来的。” 腊梅对此很是满意:“你倒也还算机灵,好了,去吧。” 小符转身匆匆走进了风雪里。 腊梅看看四下,也进了内殿。 内殿里边良妃正在喝着补汤,见了腊梅,淡道:“都妥当了?” 腊梅点了点头,接了良妃手里的汤碗,温声道:“小符是个识时务的,如今她家眷的性命也在咱们手里,自然是不敢放肆的,再者,咱们如今有的是法子治她,只是那茶一事,奴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良妃擦了擦嘴,担忧道:“本宫当时只说肚子疼得厉害,那大殿也就混乱了,那个时候谁会注意到一个太监往茶水里下没下东西,左不过就是一瞬的功夫。” 腊梅叹道:“是啊,这小符想来也不敢说谎,可是这人没事才该作何解释。” 良妃扯着帕子,猛的想起那日在内殿,夜擎瞪着她时那种眼光,总让她不寒而栗。 “先前在内殿的时候,那夜擎瞧着本宫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腊梅狐疑道:“一个四岁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 良妃摆了摆手,站起身沉声道:“不对,那日他还问本宫什么有德无德的!若是他当真知道了什么,不就是含沙射影说本宫无德?” 腊梅扶着良妃,哭笑不得:“娘娘,您多心了,那小殿下如今才多大,哪里知道那些?便是知道了,小孩子也是最沉不住气的,想来你稍一问他也就说出来了。” 良妃抓着她的手,眸底一片冷冽:“当时若不是她挡着夜擎,只怕夜擎就说出来了,此事,想来夜擎定然是知晓的,腊梅,咱们得想个法子问一问他才行,若是贵妃当真怀疑到了本宫的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腊梅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温声道:“娘娘,如今您腹中还有孩子呢,可得仔细着自个的身子才是,这小殿下知道不知道的,原也不打紧,一个孩子说的话,又有几个人可信?再说了,这宫里的人,都以为娘娘与贵妃娘娘姐妹情深,贵妃娘娘之事,如今不也没发生吗?” 良妃摆了摆手,扶着桌案道:“不对,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咱们非得问一问这夜擎不可。” “小符进不得内殿,问一问小殿下,原也是可以的,只是如今的情况特殊,娘娘,咱们还是先忍一忍为妙,免得事情闹得大了,不可收拾。” 良妃气道:“若是当时小夏子下毒被他给瞧见了,他阻止了贵妃喝茶,又该如何?”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样,不经意的就被说出口了,可是偏偏没有人信。 腊梅将良妃扶到软塌上躺下,替她捏着脚:“娘娘,您可别忘了,小殿下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能喝什么不能喝?” 良妃眯了眯眸子,计上心来:“此事要试探他原也不难,你到时候将他找来,本宫亲自试一试就是了。” 腊梅生怕这良妃如今孕中有恃无恐做了什么伤人的事了:“娘娘,即便如今您怀着身孕,左不过给宫中妃嫔颜色瞧瞧也就罢了,小殿下……还是再想一想。” 良妃扫了她两眼,冷哼:“本宫岂会脏了自己的手去对付那些个没用的软脚虾?给她们颜色?就凭她们她配。” 腊梅将寒梅捡进瓶子里,良妃扫了眼那寒梅便想起楚云秀做干花的时候,不由气道:“给本宫将这花丢出去,全丢出去!” 腊梅温声道:“娘娘,这花原也是贵妃那边送来的,若是丢出去了,难免惹人闲话,再说了,眼看贵妃就要晋升皇后了,总归您也要顾及三分颜面的。” 良妃气道:“难不成就让本宫眼睁睁的看着她当上皇后不成?这件事情若是没个着落,本宫心里难安!” 腊梅扶着良妃,急道:“娘娘,你可千万不能置气啊,如今还是您腹中的小皇子要紧。” 良妃摸着肚子,情绪稍稳了些,转而又有些忧心:“瞧着都说是个皇子,若是到了生的时候是个公主可如何是好。” 腊梅扶着她,小心翼翼道:“奴婢的老家,有一人,可以识出这孩子到底是男还是女,她接产几十年,从未出现过差错,娘娘,不妨让她进来给娘娘瞧一瞧,正好也可以给娘娘瞧瞧胎像如何,这宫里头的太医,一个个的尽捡好的来说,报喜不报忧的,还是奴婢老家的接生婆子靠谱一些。” 良妃端了茶盏瞧着她诧异道:“这男女也可以看吗?” “娘娘是头一胎不知道,原也是可以看的。”腊梅替她续了一盏茶。 良妃眯了眯眸气道:“本宫说呢,怎么一问太医是男是女,就这般敷衍本宫!原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第3355章 提醒 腊梅哭笑不得:“娘娘,这宫里头的太医,原都是有令的,不得说出孩子的性别,这男孩女孩的,在这宫里头可是有大问题的。若是娘娘这一胎是男,教旁人知道了,只怕也会对娘娘下狠手了。” 良妃摸着肚子,冷声道:“本宫看谁敢!” 腊梅扫了眼那楚云秀寝宫的方向,轻声道:“旁的人没有子嗣,没有皇子的,自是不敢,也断然不会,可是那位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若是咱们的殿下与她们的同受恩宠,那到时候皇上的位置要传给谁?这个可就难办了。想来,那贵妃也断不会容人与她一并平起平坐,让皇上遵您一声母后皇太后。” 良妃摆了摆手,低斥道:“如今说这些做什么?当心隔墙有耳。依着本宫看,如今最要紧的,还是那夜擎。” 腊梅无法,只得与良妃道:“夜擎殿下每日都在贵妃娘娘的宫里,看护得很严,娘娘若是要寻个独处的机会,也只能想法子将这小殿下给引出来。” 良妃揉着眉心,有些犯困:“那就将他引出来就是了,至于旁的,本宫都无所谓。” 腊梅温声道:“正巧那小符是个负责洒扫的,不如就让她去。” 良妃拍了拍桌面,朝腊梅道:“就让她去吧。” 腊梅得了令,便吩咐人去寻那小符去了。 夜色深深,夜微言想着还要替方子华的事情操心,为了安抚方府的人,便来了良妃的住处。 良妃是欣喜若狂,将自个收拾得妥妥当当的便去迎夜微言了。 夜微言见她擦脂抹粉的,有些头疼:“你如今怀着孕,怎的还喜欢用这些香粉?也不怕伤了孩子。” 良妃挽着夜微言的手,笑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会来的,臣妾平日里都不敢用,只是今日皇上来了,这才用一些,皇上先前不是说了吗?最喜欢这个香味儿了。” 夜微言与她进了内殿,温声道:“朕命人给你重新做一套不伤身子的过来。” 良妃笑着谢了恩,这宫里的氛围倒也还凑和,只是夜微言总一副心不在嫣的样子,良妃渐渐也觉有些无趣了,所以也就消停了。 次日良妃起身,却见身旁早已经没了人,不由诧异道:“腊梅!如今是什么时辰了,你也不喊本宫伺候皇上,如今这可怎么好。” 腊梅匆匆走了进来,身后的宫人端了茶水进来伺候着。 “娘娘,皇上昨儿半夜就走了,见您睡得香,让奴婢不要打扰。娘娘可要起身了?” 良妃打床上坐了起来,气道:“半夜就走了?怎么会,又是哪个贱蹄子把他唤走的?是不是那边宫里的那个?她都要当皇后了,她还想怎么样?如今简直欺人太甚。” 腊梅慌道:“娘娘,话可不能乱说,原是雪灾的事情严重了,皇上不得已,这才连夜去议事去了。” 良妃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本宫就说,皇上绝不可能为着她半夜离开本宫,行了,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这儿有腊梅伺候着就够了。” 腊梅待人都走了出去,这才朝良妃道:“娘娘,小符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用了膳小殿下就要去宝华殿烧经,跟随的人不多,咱们可以半路偶遇。” 良妃漱口净了脸,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妆,满意道:“这一次她倒也做了一件靠谱的事,行了,就这么安排吧。” 腊梅担忧道:“娘娘,咱们原在暗处,您这么一做,咱们可就到明面上来了,恐有不妥。” 良妃画了眉,朝腊梅道:“若是此事不查个清楚,那才是真的不妥,再者,如今她不是也没事吗?你先前不还分析得有板有眼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腊梅将香粉递了过去,温声道:“这是昨儿皇上让人新做的,第一批今日恰巧做好了,就让人送了过来,据说这香粉抹在身上,是不伤胎儿的。也有养颜的功效呢,可见皇上还是惦记娘娘的。” 良妃闻着那香粉,笑道:“这味道闻着,果真是不一样呢,比起这些旧的来,真是香多了。” 腊梅取了些护肤的替她涂在手上,温声道:“那是自然,如今这宫里,也独独娘娘有这样的福气了。” 良妃瞧着自个香滑的手,越发的自信:“你去替本宫将先前抄的经也拿来,今日本宫也要去上香祈福,祈愿本宫腹中的是个聪明机敏的儿子。” 腊梅无奈道:“娘娘,此举着实有些不妥当,还请娘娘三思。若是到时候引起贵妃的怀疑……” 良妃横了他一眼,气道:“你如今怎的越发胆小了?本宫不过是烧经与他偶遇罢了,快去准备着,别耽误了本宫的时辰。” 小符那这都已经安排好了,如今再来说这些,未免也太晚了些。 腊梅无奈,也只得跟着她的安排去做了。 用过了早膳良妃便出了府,朝着宫内的佛堂而去。 夜擎与良妃的轿子便在不远处碰了个正着,良妃拂开帘子瞧着夜擎笑问:“擎儿,你这是打哪去?怎不见你母妃呢。” 夜擎看了她两眼,并不回话。 良妃又道:“怎的了今日?可是本宫哪里做得不妥当,惹你生厌了。” 夜擎身旁的青争朝良妃福了福身,淡道:“回良妃娘娘话,小殿下今日嗓子不舒服,还请娘娘见谅。” 良妃脸色微沉了沉,扫了眼跟在后边的小符,忽的笑了:“既是嗓子不好,那想是去瞧太医了。” 夜擎低头,瞧着手中的佛经,一言不发。 良妃便道:“原是去佛堂吗?那可巧了,本宫也要去呢,既是同路,那便一起吧。” 青争垂眸,淡道:“良妃娘娘请。” 良妃笑道:“既是同路,那便一块儿走吧,本宫也有许久不曾与擎儿说话了,正好有些事情,还想向擎儿请教一二才好。” 青争见良妃的笑,总觉得不单纯,她凑近轿旁,朝夜擎低声道:“小殿下,您可要切记贵妃娘娘说过的话……” 第3356章 烧经 夜擎抱着手中的经文,看了眼良妃,张嘴嗓音有些沙哑:“儿臣嗓子不适,良妃娘娘见谅。” 良妃原以为夜擎是故意不理她的,没曾想是真的嗓子不舒服。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夜擎压着声音说出来的,他先前便没少用这样的声音来逗楚云秀,如今自是学个十成十的了。 “你这声音,确是伤得严重了些,一会不如到本宫宫里坐一坐,太医正好要给本宫请平安脉,也好给你瞧一瞧。” 夜擎很不喜欢身旁这个怀了孩子还一身香味花枝招展的女人,这样的喜好,倒是同他爹夜微言如出一辙。 “母妃已经请过御医了。” 良妃眸色微转了转,瞧着夜擎,温声道:“擎儿啊,先前在宫里的时候,你问本宫何谓有德,何谓无德,本宫还未曾了解明白呢,今日你可否替本宫讲解一二?” 夜擎儿双拳紧握,一想到那日他母妃险些被人给害了,心里就来火气。 可是就算再怎么怀疑,也就像她母妃说的,下毒的奴才已经死了,如今是死无对证。 “儿臣愚钝,昨日学的东西,今日已经全忘了,若是良妃娘娘喜欢,可以自己去书阁里寻了道德经来一看。” 夜擎不想将情绪透露给良妃,于是便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身旁青争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夜擎侧头瞧着良妃狐疑道:“良妃娘娘,擎儿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德不德的,若是良妃娘娘看书看明白了,也好告诉儿臣。”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殿前,下了轿子,良妃低头瞧着这小不点大的夜擎,不远处落了几只鸟,夜擎便跑着去扑鸟去了。 青争忙跟了上去:“小殿下,娘娘可说了,您该烧经祈福之后就回去,可不能贪玩。” 夜擎瞧着那些鸟笑:“青争,那是什么鸟?灰不溜秋的。” 良妃抱着肚子来到夜擎的身旁,笑道:“那是麻雀,小殿下喜欢吗?若是喜欢,本宫送你几只。” 夜擎摇了摇头:“不喜欢。青争,咱们烧经去吧。” 青争朝良妃福了福身,良妃忽的扬手朝着青争便是一巴掌,青争凝着良妃,淡道:“若是娘娘没有旁的事,奴婢便去伺候小殿下了。” 良妃沉声道:“青争,你好歹与本宫主仆一场,你就是这么对本宫的?” 夜擎将青争拉到身后,瞧着良妃直皱眉:“良妃娘娘打青争做什么?” 良妃蹲下身与夜擎平视,温声道:“小殿下瞧错了,青争与本宫原也有一段主仆情缘,本宫如何舍得打她?是吧青争?” 青争摸了摸脸,朝良妃道:“娘娘既心里有数,何必来问奴婢?殿下还要进寺去烧香,告辞了。” 夜擎抓着青争的衣袍,凝着良妃:“良妃娘娘也要去烧香吗?” 良妃站起身,摸了摸肚子,笑道:“这是自然,本宫还要替你这个弟弟祈福呢。” 夜擎朝她见了礼便转身领着青争一道进了殿。 殿里满殿神佛,金碧辉煌,那神佛一双双的眼,都在瞧着拜佛之人,夜擎扫了眼身旁的良妃,将手中的经递给方丈:“母妃让我来问一问方丈,善恶是否终有报。” 方丈温声道:“万丈红尘,诸事皆有因果轮回。” 夜擎起身,向方丈谢过,与良妃招呼都没打便走了。 良妃抱着手中的经文,她站在这里,心口便有些慌,将经递给方丈,拜了拜便走了。 一出佛堂,良妃便道:“你听没听见那小子说的什么?诸事因果轮回?先前他看着本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态度,如今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吗?” 腊梅将汤婆子递给她温声道:“娘娘,小殿下还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有这许多的心思。只是,小孩子的情绪来得最直白,想来只怕也是对娘娘有了防备了。” 良妃捏着汤婆子直皱眉:“如此说来,只怕贵妃早就怀疑本宫了,那时候本宫就不该进宫里去一探虚实!如今可如何是好!” 腊梅叹了叹气,无奈道:“奴婢也觉得,娘娘此事有些着急了。如今可不能再陷进去了,娘娘,且先忍一忍吧。免得到时候再添乱事。” 良妃急道:“如今她已经怀疑上我了,我得想法子洗脱身上的嫌疑才是。” 腊梅狐疑道:“依着娘娘的意思……” 良妃扯着帕子冷哼道:“呵,本宫的宫里都有吃里扒外的东西,更何况是她贵妃的宫里了,难免也有些眼红的贱婢不是。” 腊梅惊道:“娘娘,您的意思是让小符顶罪?此举不妥,到时候若是一个不慎,只怕那小符就会反咬一口,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只怕咱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良妃扫了她两眼,斥道:“本宫怎么有你这么个胆小的姑姑跟着?那小符的家人可在咱们的手里,她哪里敢说出半个不字,再说了,小夏子与这小符的关系可不浅,依着本宫来看,用她正好。再说了,指不定本宫的狗也是她毒死的。” 腊梅替良妃将披风的系带系得紧了些,急道:“娘娘,那狗如今已经化了,如何好去寻事。” 良妃理了理衣袍,冷怕道:“死了如何不能寻事?将那骨灰给本宫寻来,本宫自有法子。” 腊梅叹了叹气,有些无奈:“娘娘,您如今可要谨慎些才好啊,这对手可不是旁的什么人,而是贵妃娘娘,如今您若是再因此暴露了,可没有人会救您了!您想想方大人,如今他还在床上养着病呢。” 良妃扯着帕子气道:“别跟我提他,他还不如本宫呢。如今皇上护着梁家,又宠着贵妃,本宫一个怀着孩子的,如今都只能分个一二成的!更别提宫里的其他人了,那些人也是个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 腊梅温声道:“娘娘,便是有用的,那也不是咱们的人,到时候只怕是途增烦恼了,这到底再如何亲近的关系,也比不上血脉至亲呐。您瞧着当初的那废贤妃与贵妃娘娘的关系,这贵妃娘娘与瑜郡主再怎么亲,到底也比不得这亲姐妹不是。” 第3357章 谋算 外头的风雪肆意着,没个消停,良妃拂开窗子,瞧着这纷纷扬扬的雪厌恶道:“当真是讨厌这样的冬日,太阳也不出,成日的下雪下个没完没了。本宫冷得手脚都伸不开了,还好不是在这样的日子生。” 腊梅将帘子合上,温声道:“娘娘,如今临江那边正闹雪灾呢,皇上也是为着这事头疼不已,临江离京都城原也不远,所以京都城多少还是会受些影响,想来过了这个冬天也就好了。” 良妃与腊梅朝着回宫的方向走,远远的瞧着夜擎的轿子,良妃拳头紧握,沉声道:“终有一日,本宫要将这一对母子踩在脚下!” 腊梅吓了一跳:“娘娘,这话可说不得。” 良妃冷哼道:“本宫自然知道说不得,你回去的时候去给本宫将那狗的骨灰给本宫取来,再将给本宫诊脉的太医寻来。” 腊梅与良妃回了宫,宫里的宫女便近前来伺候了。 良妃躺在软塌上轻抚着肚子,心里在琢磨着什么时候是个好时辰,也好将她的嫌疑给洗了去。 身旁伺候着的素棋看了眼良妃,温声道:“娘娘,奴婢这手劲可还好?” 良妃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素棋扫了眼内室四周,温声道:“奴婢瞧着娘娘今日脸色似乎不大好。” 良妃扫了她一眼,有些烦燥:“你在本宫耳边聒噪个什么劲?滚出去。” 素棋吓得手一抖,哆嗦着跪了下来:“娘娘饶命,奴婢只是瞧着娘娘的气色不大好,有些心疼。” 良妃朝着她便是一脚,气道:“混帐东西,本宫自有皇上心疼,用得着你在这儿多嘴多舌?滚出去,扇二十下耳光。” 素棋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娘娘,是奴婢错了,娘娘饶命…奴婢对娘娘是一片真心呀娘娘,奴婢只是想伺候娘娘,并无旁的想法。” 良妃理了理衣袍,坐了起来,一只戴着护甲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伺候本宫?好啊,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这一片真心,到底是如何真心的。” 素棋跪坐着,沉声道:“娘娘,奴婢瞧见素琴与那个青争的关系是极好的,您别瞧着二人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可是这私底下却时常相互帮衬着。” 良妃躺回软塌上,素棋便近前伺候着。 良妃打量了她一眼,倒也还算实诚:“本宫记得,你与素琴的关系,好像也是极要好的。” 素棋急道:“娘娘,虽然奴婢先前是与她要好,可是自打那青争来了之后,她便不对奴婢好了,平日里虽说当奴婢是个妹妹,可是她哪里是真心的将奴婢当成妹妹,奴婢与她原也没有血缘关系。她哪里会这般护着奴婢。娘娘,奴婢此行,也不是出于私心,奴婢只是想替娘娘尽忠。娘娘才是奴婢的主子,至于旁的,都不重要。” 良妃理了理帕子,笑道:“你倒是实诚,行了,往后你就在殿里伺候着,这来日方长,本宫自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素棋欢喜不已,连忙跪地磕头:“奴婢多谢娘娘,奴婢日后定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良妃摆了摆手,懒洋洋道:“本宫如今身子重了,这脚也肿大了起来。” 素棋当即道:“娘娘如此天生丽质的,如今可是福泽深厚,待来日生了小皇子,自然又会恢复了,娘娘不必担心。” 良妃听着这话只觉主里十分舒坦:“你倒是有张巧嘴。” 素棋垂眸,眼珠子直打转,心里都跟着飘起来了:“多谢娘娘,奴婢可不是巧嘴,奴婢向来只说实话的。” 良妃抱着汤婆子,懒洋洋的:“那你倒说说看,本宫与贵妃相较如何?” 素棋当即道:“自然是主子您要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就贵妃娘娘那个样子,哪里能和娘娘相较。” 良妃挑了挑眉:“可她有个皇子。” 素棋替她按着腿,笑道:“娘娘多虑了,这有皇子又如何,有嫡子又如何?这有了,就能够养大吗?养大了,谁又能保证那孩子不痴傻的?还是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啊,最是有福气。” 这话哄得良妃直发笑。 腊梅这才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听着里边的笑声不断,有些狐疑的问候在门口的:“里边是谁来了?难得见娘娘这般高兴。” 守门的宫女咬了咬牙,沉声道:“还不是素棋在里边。” 腊梅拿着一罐骨灰进了殿,就瞧见素棋在替良妃按脚,嘴里还在说着些大逆不道的话。 “娘娘,我听这宫外头的人常说富贵之相,先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今日算是明白了,原来说的就是娘娘这样的,娘娘的富贵可不止于眼下的一个良妃呢,奴婢想着,这福泽啊,应该更是深厚才是。” 良妃理了理帕子,笑道:“这是自然,本宫原就生于富贵之家,福泽自然非常人可比。” 腊梅站在一旁,温声道:“娘娘,已经取来了。” 良妃点了点头,看了眼外边:“皇上可说什么时候过来?” 素棋笑道:“娘娘,皇上早先派人来传了,说是过来用午膳,想来如今时辰也差不多了。” 良妃便吩咐腊梅:“你去拿把锄头来。” 腊梅转身去拿东西,素棋扶着良妃出了殿,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先前不敢直视的那些东西,如今于她而言都变得小了些,她温声道:“娘娘,仔细台阶。” 良妃笑道:“你倒是个贴心细致的。” 素棋小心翼翼的扶着不敢有丝毫的不当:“伺候娘娘舒坦,是奴婢应尽的本份,娘娘可觉得冷?” 良妃来到院中的一颗树下,朝取了锄头来的腊梅道:“你在这树下挖个洞,将它埋了吧。” 腊梅扫了眼那明显傲气了的素棋,低头去挖坑。 素琴温声道:“姑姑年纪大了,这些粗活就给奴婢吧。” 素棋笑道:“姐姐当真是个好人,只是奴婢瞧着腊梅姑姑如今也不过是四十罢了,哪来的年纪大了一说?” 素琴看了她一眼,低头刨着坑。 第3358章 福泽 腊梅朝良妃笑道:“娘娘,奴婢确是不中用了。” 良妃笑道:“你也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中不中用的,也是本宫说了算。” 那头有人进来通传,说是皇上来了,良妃便捏着帕子细细的哭了起来。 夜微言一进殿就瞧见一群人围着一颗树,这中间的良妃捏着帕子哭哭啼啼的,顿时有些头疼:“这是怎么回事?” 良妃见夜微言来了,忙欲下跪,夜微言扶了一把,温声道:“你们这是在埋什么?” 良妃捏着帕子伤心道:“皇上,可还记得那条跟着臣妾一块儿进了宫的小白狗?” 夜微言四处看了看:“倒也是,细说来,朕已经好些日子不曾瞧见了。” 良妃伤心欲绝的扑进夜微言的怀里,一派娇弱,引得夜微言心生垂怜。 “皇上,臣妾的小白死了,也不知怎的,今儿个回宫的时候就七窍流血,瞧了本宫最后一眼就没了,臣妾也不知是哪个心肠歹毒的,竟害了臣妾的小白。” 夜微言拧眉,沉声道:“七窍流血?怎会如此?这宫里向来是禁毒,怎会有毒物,你确定不是旁的什么原因?” 良妃哭得是梨花带雨,瞧着好不惹人怜:“皇上,小白狗跟了臣妾这么多年,每次皇上来臣妾这儿的时候,它便摇着尾巴迎皇上,却不知到底是谁,见不得臣妾这般受皇上庇护,竟拿臣妾的狗下毒手!臣妾无能,如今怀着身子,没有那个精力去为小白狗报仇,臣妾只能替它寻个好地方。” 腊梅叹道:“皇上,这小白狗向来聪明,生前也最喜在这树下挖坑玩耍了,娘娘如今也是有心了,奴婢们瞧着娘娘这模样也是心疼,可是奴婢人微言轻的,劝也劝不动。” 夜微言沉声道:“是下毒还是打死的,太医一验便知!去,请个太医过来好生瞧瞧。” 良妃伤心道:“臣妾已经将它化了,这要如何查验。” 腊梅温声道:“娘娘,奴婢听人说,这中毒与不曾中毒的,骨灰的颜色也是不一样的,娘娘,您可不能让这小狗平白的就这么死了呀。” 夜微言牵着良妃的手,温声道:“如今的天气已经冷了,还是进屋等消息吧,这骨灰也别埋了,若是当真为人所害,便送到佛堂去,让僧人超度超度。” 良妃捏着帕子,秀眉轻促:“多谢皇上。” 夜微言领着良妃便进了殿,素棋瞧着夜微言眼睛都直了,待夜微言与良妃进了殿,她朝素琴道:“你那套簪子借我一般。” 素琴不明所以,只警告道:“如今皇上可在这儿,你要谨慎些。” 素棋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当我是你吗?” 素琴无奈的叹了叹气,跟着进了内殿伺候着。 良妃正挽着夜微言的手伤心,夜微言正温声细语的哄着。 没一会儿素棋便光鲜亮丽的走了进来,手里还端了两盏茶。 “皇上,请用茶。” 夜微言端了茶盏,细瞧了她两眼,笑道:“你这身衣服,倒是新鲜。” 素棋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笑道:“多谢皇上。这衣服,原是主子赏给奴婢的。” 良妃瞧着素棋那双勾人的小眼睛,就想戳瞎,只是碍于夜微言在,便压下了火气:“行了,你去外头伺候着。” 素棋垂眸应下,看了眼夜微言,那简直就是明送秋波,将良妃给气得,帕子都快扯断了。 夜微言握着良妃的手,温声道:“爱妃不必担心,待太医过来一验就知。” 良妃倚在夜微言的怀里,捏着帕子伤心道:“皇上,这若是平日里,皇上若是去忙,还有它陪着臣妾,可是如今它也没有了,臣妾在这宫里的日子也甚是难熬了。” 夜微言抱着她温声道:“一般产妇八个月大的时候,便可有家人陪产,你如今的月份还小,不妨再等两个月,待到八个月的时候,再唤你府中亲眷来照顾着。” 良妃捏着帕子泪如雨下:“皇上,你是知道臣妾的,臣妾这个人原就没有什么坏心思,如今有了孩子,便更是本本份份的,臣妾原也想过去找贵妃姐姐,可是贵妃姐姐……总不愿意见臣妾,臣妾便是去了,也是惹得姐姐不高兴,这合宫上下的姐妹们,又瞧着臣妾有身孕,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夜微言拍着她的手安抚道:“爱妃在这宫里,着实受委屈了,你放心,有朕在,必不会让你再委屈了。” 外头的素棋走了进来,看了眼抱着良妃的夜微言,柔声道:“皇上,太医来了。” 夜微言这才松开良妃,朝她道:“传。” 太医匆匆进了内殿,腊梅便向他讲明了缘由:“还请太医替我家主子瞧瞧,这狗到底是不是中毒。” 太医沉声道:“还请姑姑将尸体取来给臣一观。” 素琴抱了骨灰罐摆在太医跟前,看得太医一阵一阵的发愣:“这……这……” 夜微言扫了眼太医,沉声道:“怎么?难不成以你的医术,也瞧不出来这狗到底是不是中毒?” 这查尸体的倒是有,可是这查骨灰的,太医当真是头一次见,一时懵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倒也可查。” 太医打开骨灰的盖子,细看了看,才施以银针,银针泛黑,太医这才道:“皇上,此狗怕是中了剧毒,那毒沾之即死,想必是鹤顶红。” 夜微言十分震惊:“那是宫中禁物,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可查仔细了?” 太医沉声道:“皇上,确是鹤顶红,此毒极为凶险,且没有解药。” 夜微言拧眉,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去查,给朕一一彻查,朕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胆敢在朕的后宫里下毒!如今毒杀的不过是一条狗,他日许就要毒杀朕了。” 这话听得良妃只觉触目惊心,温声道:“皇上,臣妾听腊梅说,这狗是打冷宫里头出来的,想是小白狗无意间进了冷宫,被哪位废妃瞧见了,臣妾与宫里的姐妹们向来要好,想来也不会是她们的。” 夜微言握着良妃的手叹了叹气,温声道:“朕知道你素来良善,只是今日之事,朕是绝对容不得半分沙子。吉安,你去传旨,让陆凌枫去查。” 第3359章 验尸 良妃忙将人拦了下来,温声道:“皇上,小白既是让人害的,便依皇上先前所言,将小白送去佛堂就是了,臣妾只是不曾想到,臣妾最宠爱的小白,竟然就这样离臣妾而去了,臣妾这心里头,实在难受得紧。” 若是让陆凌枫来查这个案子,审案时的那个变态法子,只怕那小符会受不住,早早便招了。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朝吉安道:“你先将狗送去佛堂。。” 良妃靠着夜微言的怀里,温声道:“皇上,您让御林卫统领去查一只狗何故死亡,传出去了,只怕会让人笑话,这等事,不如还是交给陈公公来办吧,这到底也是宫闱内的事情,陆大人一个男子,出入后宫的,总归是不方便。臣妾相信,以陈公公的能力,也定可以给臣妾的小白一个交待的。” 夜微言觉得这事也在理,便应下了:“好,此事便依你所言。” 良妃面上凝着些轻愁,温声道:“原是臣妾不好,让皇上费心了,皇上日理万机的,本就辛苦。” 夜微言笑道:“无妨,只要你与朕的孩子母子平安,朕也就十分欣慰了。” 腊梅笑道:“皇上待娘娘真是极好的,娘娘也吩咐奴婢早早便备了膳食呢。” 良妃挽着夜微言的手去了膳厅,二人用膳的时候并不言语。 待吃完了午膳,夜微言也准备离开了,良妃这时才道:“皇上,臣妾吃着那道糖醋鱼,便想起臣妾待字闺中的时候,臣妾表亲姨母的女儿时常给臣妾做这菜,皇上,如今臣妾痛失爱犬,心里着实难受……” 夜微言叹了叹气:“你如今是头一胎,这一点风吹草动的,都得谨慎。朕近来朝务繁忙也难顾得上你,有你府中的姐妹来照顾,朕也放心些,你择个日了,将她接来陪你吧。” 良妃欢喜道:“臣妾多谢皇上。” 夜微言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如今你倒是高兴了,行了,朕还去批折子,你怀着身子,不必送了。” 夜微言临走前还看了眼守在门口的素棋,这才大步离开。 腊梅扶着良妃进了内殿,良妃捏着手中的茶盏,眯了眯眸子:“将门外的给本宫传进来。” 素棋一听传她,欢欢喜喜的便过去了:“娘娘,您传奴婢?” 良妃眯了眯眸子,冷笑道:“本宫竟不知,这宫里头也出了青争那等吃里扒外的东西。” 素棋吓得一个激灵跪了地:“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奴婢就是有一个百胆子,奴婢也不敢吃里扒外啊,还请娘娘相信奴婢。” 良妃冷笑,将手中滚烫的茶盏摔在她的膝盖边,伸出戴着护甲的手抬起她的脸: “啧啧,这般容貌也难得你会生出魅主的心思!像你这等低贱的奴才,也妄想飞上枝头不成?腊梅给本宫将她送去辛者库,吩咐那辛者库的,好生照顾着。” 素棋哆嗦着道:“娘娘,娘娘,奴婢确是有私心,可是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啊,只要奴婢能够承宠,奴婢定然是娘娘的人,定然对娘娘言听计从啊娘娘。” 良妃锋利的护甲划破了她的脸,嗤笑道:“承宠?你一个姑娘家,竟如此不要脸面,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你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身份,本宫若是想送人替本宫承宠,轮也轮不到你来脏了本宫的宫门!拖下去。” 素棋绝望的望向素琴:“姐姐,姐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是有心的,姐姐……” 素琴淡道:“你的性子向来乖张,我也警告过你无数次,可如今我也无能为力了,或许辛者库这个地方,才会让你觉得乖一些。” 素棋见这素琴竟然不帮自己了,便勃然大怒:“枉你平日里唤我妹妹,可笑这一声妹妹也不过是你虚情假意用来哄骗外人的手段吧!娘娘,你以为素琴就是个什么好东西了吗?她比我更下贱……” 腊梅低斥道:“这般言语污俗,也不怕污了娘娘的耳朵,把她的嘴堵了,拖出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涌了上来,将素棋给抬了出去,素琴瞧着她远去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叹气。 往日里,她一直照应着素棋,可是谁料素棋竟开始有恃无恐。 如今对于素棋而言,也算是一个教训。 到底去的是辛者库,左不过小命还在,来日方长。 大约也是因着同样的这一点姐妹情谊,所以她才会与青争交好罢。只是可惜,青争是值的,而她,却似乎,十分不值。 待人一拖出去,整个内殿都安静了。 良妃揉了揉眉心,朝腊梅道:“陈公公那边,晚些你去盯着些,素琴,你行事也稳妥,接我那表妹一事,就交给你去办,你先去内务府里记个档,越快越好。” 腊梅笑道:“素琴办事,奴婢也是放心的,至于陈公公那边,便是要查,除了冷宫里的那个废妃,原也查不出个什么来,至于旁的,小符那边,那就要靠贵妃娘娘自个去查了。” 良妃冷笑道:“本宫这宫里的狗都死了,她定然会继续查下去,只是如此一来,想来本宫也能洗脱嫌疑了。只是本宫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她若是怀疑本宫,专注的查本宫,难保她不会查出些什么来。“ 素琴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了起来,温声道:“娘娘,奴婢先去内务府了,顺便将月银也领回来。” 腊梅知道她这是避嫌,便也由着她去了。 良妃揉着眉心,头疼不已:“本宫今日进那佛堂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不舒服,腊梅,你说本宫如今如何是好?” 腊梅温声道:“娘娘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在这宫里头,谁的手里不沾些东西?您瞧先太后,她走太后那一步,手里不知多少人命,娘娘不要多想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您和小皇子的平安。” 良妃躺在软塌上,抱着肚子,叹了叹气:“楚云秀那个女人,先前看着好欺负,其实精明着呢!想来如今也是怀疑本宫了。” 第3360章 拜师 腊梅取了薄被替她盖上:“娘娘,您先前确是着急了些,奴婢早先也劝过,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在这宫里寻得一些拥护娘娘您的,然后再动手,也有人站在娘娘这一边,这背锅的,说好话的,可不都要备着吗?如今娘娘您孤身一人的,宫里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又个个都站在贵妃那一边,如今动手,着实不妥。 良妃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些话,你为何不早与本宫说,枉本宫费了这样大的心力,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平白惹了自个一身味。” 腊梅替她按着脚,温声道:“奴婢原也说了,可是娘娘您也未必听得进去啊,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寻些个妃嫔来结盟的好。” 良妃提起这个就来气:“结盟?你是没看见,如今一个个的瞧见贵妃要当皇后了,跟个墙着草似的便倒到她那儿去了,那种墙头草要来何用!本宫如今也只能从宫外边重新找来一手培养了!这素棋倒是说了一句话提醒了本宫。” 腊梅狐疑道:“素棋原就是个没脑子的,空有一身胆,不知天高地厚,她能说什么好话?” 良妃道:“这嘴上叫得再亲的姐妹,也远不如有血缘之亲的来得劳靠。这到底是为着一个家族,自然没有什么矛盾与利益冲突。” 腊梅诧异道:“所以娘娘唤了表小姐进宫,原意是想将表小姐举荐给皇上?” 良妃捏着帕子擦了擦嘴,笑道:“我那表妹,你原也见过一次,可还记得?” 腊梅一拍脑袋,笑道:“见过见过,原也是个妙人儿,如今算起来,也年近十四了吧?也到了婚配嫁娶的年纪了。想来,您这表姨母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 良妃笑道:“可不是吗?那孩子与我也是亲得很,前些日子表姨母还让本宫给这月瑶谋一门好亲事,如今看来,倒算是有了着落了。她若是能进宫,凭着她的才貌,想来必能替本宫分忧。” 腊梅笑道:“原来娘娘早有谋算。” 良妃挑了挑眉:“本宫入宫时日也不短了,若是实在没个心思,岂不叫人欺负死?不过说起来,我那表妹确是能歌善舞的,只是那个性子温柔得紧,这哪个男人不喜欢娇柔似水能歌善舞的妙人儿?有她进了宫,我母家便也算是多了一份依仗。” 腊梅替良妃理了理薄被,温声道:“娘娘所言在理,到时候表小姐进了宫,娘娘也须得替表小姐好好谋划谋划了。” 良妃理了理帕子,得意道:“这是自然,到时候她是皇后才如何,皇上的心思都在本宫这边。” 腊梅端了茶盏搁在软塌旁,暗自叹了叹气。 这良妃将自己的表妹给唤进宫里来,对于眼下来说确实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这时日一长了,是人总归是有几分私心的。 “娘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良妃吹了吹茶盏的雾气笑道:“你跟了本宫这么久了,也知道本宫的脾气,自己人就不必藏着掖着。” 腊梅拂衣跪地,沉声道:“若是这表小姐与您一心的还好,这若是入了宫,时日一久便将您给忽略了,甚至想法子夺您的恩宠,这可就养虎为患了。” 良妃眯了眯眸子:“养虎为患?她与本宫的感情自幼便交好,若当真有那一日……本宫自有手段将皇上的恩宠再夺回来,你放心就是。另外,本宫宫中的狗被毒死一事,你也将消息散出去,本宫就不信,如此她还能怀疑到本宫的身上来。” 这做了事,背后总是要有一个背锅的,如今这个背锅的就成了还不知情的小符了。 腊梅总觉得这良妃的行事手法越发的狠辣,只是,也只有这样狠辣的手法才能在这宫中长久的存活下去。 腊梅倒是从未怀疑过她择的主子有什么问题,只是想着,如何才能替她的主子站到那最高的一个位置。 良妃垂眸,思量了半响,朝腊梅道:“一会儿那素琴回来的时候,有些事情你也教一教她,你的身旁如今也需要一个人帮衬着些,有她在,本宫倒也放心些。” 腊梅凑近些,狐疑道:“娘娘,您这是信任素琴了?可若素琴与青争一样,那咱们可是什么事情都暴露出去了。” 良妃朝腊梅道:“本宫岂有不知之理?你多看着些就是了,咱们总不能心有防备就不用人了。我会给表妹去一封信,到时候让她试探试探。” 腊梅也暗自松一口气:“这样也好。” 素琴打外头回来,温声道:“娘娘,奴婢回来的时候听人说,那拜师的典礼定于三日后。” 良妃掀了掀眼皮,自知此事她也没有法子去管,干脆也就由着他去了:“本宫也乏了,你们都退了吧。” 素琴与腊梅伺候着良妃歇下便退了出去。 那消息原是礼部刚刚定下来的,徐若瑾正在屋子里烤着火看着帐册,梁霄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教悠悠习字。 梁八得了消息,匆匆进了屋里,朝梁霄道:“主子,拜师典礼的日子礼部已经定下来了,礼部的官员正在外边候着。” 梁霄将手中的笔递给悠悠,朝梁八道:“让他进来。” 梁八点了点头,转身去唤人。 来的是礼部主事,进了屋便向梁霄与徐若瑾见了礼:“镇国公,郡主,这时辰是钦天监与礼部一并定下的,这吉日就在三日后。皇上特命下官前来送上拜师礼所须的生辰八字。” 徐若瑾笑道:“我倒是孤陋寡闻了,这拜师也讲生辰八字?” 礼部主事笑道:“此拜师仪式,皇上早已经说过了,要盛大,所以其中的大半都是照着先祖皇上的拜师仪多来的,虽有不同,可是也足见皇上对此事的重视了。” 徐若瑾不是不知道那先祖皇上的事儿,只是大家都闭口不提,那些事情也就尘封在了历史里。 梁霄却很是高兴,朝礼部主事道:“这么一点小事,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准备的,礼部与我府中管家商议就是。” 第3361章 灵阁 徐若瑾搁了笔近前,笑道:“难得看你这样高兴,既然高兴,自是要宴请的,宫中举行盛典,灵阁当供以美酒才是,银花,你去吩咐顺哥儿,将灵阁里最好的酒送到宫中宴会上去。” 银花笑得眉不见眼的:“郡主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礼部主事与管家议事,倒也不会觉得不妥。 毕竟一个镇国公,一个掌灵阁的郡主,这拜师之事心里约莫有个数也就是了,若是全程都让郡主与镇国公参与,那也真的是大材小用了。 徐若瑾如今一堆的帐册要打理,哪里有那个空闲? 只吩咐让人与礼部主事商议就是了。 悠悠捏着笔有些茫然:“娘亲,是谁要拜师啦?悠悠也想拜师。” 梁霄笑道:“你要拜谁为师?” 这放眼大魏朝中,除了梁霄,还有比梁霄更厉害的?‘ 悠悠笑盈盈道:“悠悠想拜爹爹为师,爹爹最是厉害。” 这话说得,梁霄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悠悠才道:“悠悠还想拜娘亲为师。” 徐若瑾笑道:“拜师之前,先把你的字练了。” 悠悠嘟了嘟嘴:“娘亲,人家练了一天了,手都疼了。” 梁霄拉着悠悠坐下,笑道:“你先练着,待天黑了,爹爹带你去逛花灯会。” 徐若瑾看着手中的帐册,头也没抬:“外头的天冷,眼看就要过年了,你若是带了她出去,可要仔细着些。” 梁霄一张脸拉得老长:“你不跟我们去?” 徐若瑾忙着手中的帐本,无奈道:“我如今还有这么多帐没看呢,再说了,擎儿的拜师典礼,若是照着那先祖皇上的来办,必然是十分盛大,灵阁的酒虽是记录在册的,但是要运入宫中去,也是要清算的。” 梁霄挪到她身旁,替她捏着肩膀,温声道:“你都累了大半天了,也该歇会儿了,我可是陪你的,如今你一天天的忙着赚钱,都没有时间陪我了。” 悠悠捏着笔给她爹助攻:“是啊娘亲,爹爹没回来的时候你天天念叨着,可是如今爹爹回来了,你都不陪我们了。天天就抱着个帐本,你别赚这么多嘛,咱们又花不完。”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赚银钱可不是为了咱们花的,好好好,是娘亲不好,疏忽了。” 梁霄朝悠悠眨了眨眼,悠悠鬼灵精怪的学着梁霄的样子也眨了眨眼。 徐若瑾搁了手中的笔,笑道:“那就在屋外逛逛?” 梁霄牵着她的手,笑道:“府里你还没呆够?走,带你去外边逛逛。” 悠悠牵着梁霄的手,笑道:“爹爹,我想去吃梅花烙,喝甜甜的甜米酒。” 徐若瑾嗔道:“小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 一家三口笑盈盈的朝着外边走,正在与管家商议的礼部主事笑道:“这镇国公与瑜郡主的感情倒是真的好,也难怪世人称是这大魏第一夫妻典范。” 管家十分欣慰:“咱们郡主与镇国公确实极好,这架虽也吵着,可是一转眼的功夫也就和好了。对了,咱们刚刚讲到哪了?” 礼部侍郎这才道:“讲到拜师的仪仗了……” 二人又是一顿商议。 徐若瑾与梁霄坐在马车里,瞧着外边,狐疑道:“咱们这是去哪?” 梁霄挑了挑眉,笑道:“你如今赚钱甚是辛苦,可想过,将它让给子墨?” 徐若瑾叹了叹气,无奈道:“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但是子墨的性格还有些浮燥!你看他背着我偷偷就去了兆国了,这幸好虞尚云还知道来通知我一声,否则,我还当他是失踪人口处理了。这个时候我哪里放心将灵阁的事务交给他来处理。” 细说起来,梁霄这个不省心的小舅子,也确实是让人头疼。 “他这样的性了,也没什么不好,若是一个男人天天呆在家里,那我倒是有些瞧不上,依着小舅子这样走南闯北的,倒比你像个生意人。” 徐若瑾握着他的手,垂眸温声道:“你会不会也怨我,将你天天困在家里。你本可以上战场,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一个将军,若是不在战场了,那么那个人还能有什么价值? 梁霄见她情绪低落了,心口便猛的揪了起来,疼得厉害。 “傻媳妇,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从战场回来的男人,自然是真男人,再说了,我这上战场的任务早就完成了,无论我的理想和愿望是什么,都有一个前提,否则就什么也不是了。” 徐若瑾心里一片柔软,靠着梁霄,笑道:“什么前提?” “只要你在身边,我都喜欢。” 梁霄默了一会儿,觉得这话不大对劲儿,又道:“我刚才那话得改一下。” 徐若瑾挑了挑眉:“改?” 梁霄瞧着她那微微瞪眼的小模样,欢喜得不得了,低头亲了亲这才道:“我要改成,咱们一家人要好好的在一起,若是咱们在一起过得不好,我也会自责的。” 徐若瑾哼哼了两声:“你倒还算会说话。” 悠悠在一旁瞧着眉开眼笑,她爹爹和娘亲的感情是真的好,可是她一个人看着,她也孤单啊。 悠悠小声道:“娘亲,你和爹爹什么时候给悠悠生个弟弟玩玩。” 梁霄咳了两声,朝悠悠道:“爹爹和你娘亲说话的时候,你小孩子家的,不要打扰。明白吗?” 悠悠奶声奶气:“若是打扰了,就没有小弟弟了吗?” 徐若瑾哭笑不得,由着这父女两去掰扯这件事情。 梁霄将悠悠也抱了过来挨着他坐着,大手包覆着她的小手,温声问:“很想要个弟弟?” 悠悠点了点头:“别人的弟弟都可以捏圆搓遍打豆豆哦,爹爹,悠悠的弟弟是不是更厉害呀。” 梁霄握着她的小手,温声道:“你看,昕儿也是个弟弟对不对,悠悠可喜欢?” 悠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喜欢,可是悠悠不可以欺负。”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就算你是有自己的弟弟,你也一样不能欺负啊。” 悠悠眨巴着眼,狐疑道:“不可以吗?” “为什么要欺负小弟弟呢?”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 悠悠戳着手指,无辜道:“要是不能欺负,那悠悠不要了,一样的弟弟,悠悠有三个了。” 那两个就是擎儿和昕儿,还有红杏的阿离。 第3362章 瞎逛 梁霄哭笑不得:“好好好,咱们不要,你娘亲给你生个弟弟我还心疼呢,不要正好。” 徐若瑾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一天天的,教的都是些什么?可别把悠悠给教坏了。” 悠悠捧着脸叹了叹气:“娘亲,阿离什么时候回来,悠悠想找阿离玩。” 梁霄往徐若瑾的茶里才添了些茶,至于悠悠渴不渴的,完全就不在梁霄照顾的范围之内。 一旁的银花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给悠悠倒了盏茶,悠悠捧着喝了两口,又皱着一张脸。 提到红杏母子,徐若瑾叹了叹气:“是啊,红杏和阿离还没有回来,咱们这个大家族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悠悠喜欢阿离什么?” 悠悠抬头眸光晶亮:“可以欺负哦,红杏说了,我可以欺负阿离的哦,不过,阿离那么小,悠悠才不欺负他,阿离也没有爹爹,悠悠要保护他。” 徐若瑾眼神深邃了些,听着阿离没有爹爹那句话,心口竟有些疼。 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梁霄揉了揉徐若瑾的脸笑道:“既是出来玩的,就不要去想这些事了。开心一些。” 悠悠看了看窗外,笑道:“娘亲,你快看,好多灯啊。” 徐若瑾顺着悠悠的视线往外看去,就见这城中许多的灯盏都高高的挂着,各色各样的都有,如今还没有入夜,所以每一盏灯都瞧得很真切,待入了夜,想来又是另一番风味了。 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下了马车,悠悠朝梁霄伸出手,梁霄一只手就将她提下了马车。 他朝徐若瑾笑道:“媳妇,咱们先去吃些东西,想来夜里就好看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被梁霄拉着去了一家名唤梨园的戏园子里,戏园子里演的正是武太郎与潘金莲的事儿。 他们也没挑雅坐,直接寻了个地方,随意的就坐了下来。 一旁的人正在聊天:“哎你听说了吗?这皇上唯一的儿子,要拜这镇国公为师了。” “我瞧着挺好的,镇国公为了这大魏可没少流血。” 众人表示赞同,但是也有个别挑事的道:“他一个武将,这哪有不流血流汗的,如今当了镇国公可就享福喽,指不定哪一天,就连皇上的福也一块儿给享喽。” “你放屁,镇国公可是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谁说得准?你说他忠心就忠心了?” 众人气急,与这人撕扯了起来。 徐若瑾正欲起身,梁霄按着她笑道:“左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趣事,由着他们去吧。左右也不影响咱们。” 悠悠在一旁动作不利落的嗑着瓜子,她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她的心思全在那戏台子上,听着她们咿咿呀呀的唱。 那闹事的也消停了一会儿,另一边才响起了议论声:“要我说,这郡主与镇国公啊,那可真是伉俪情深。我前些日子可瞧见了,二人那叫一个好。” “是啊是啊,不然怎么说是咱们大魏的夫妻典范呢?” 坐在一旁的梁霄得意的挑了挑眉,朝梁八道:“你去告诉那一桌的,这茶钱,我请了。” 梁八这脚还没迈过去呢,那一桌的另一个人又道:“哼,什么夫妻典范?依着我看,这再好的夫妻,定然都有一个背着另一个去干龌龊事的,瞧见没?那个潘金莲可不就是了。”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分明是你小人之心,此事绝对不可能。” 这多嘴的人穿着一套长褂子,瞧着倒像个落魄书生的样子:“有什么不可能的?试问天下哪个男人会对着一个女人时日长了不生厌?更何况是这战功赫赫的镇国公了。她是郡主又如何?你们是没瞧见她逼死那姜家卢氏的样子,啧啧,我看呐,这等泼妇日后也是个被休的命!你们再怎么保证都没有用,耳闻不如我眼见,瞧瞧那唱戏的,唱的不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戏台子上,梁霄瞧着戏台子上演的极为艳俗的一幕直拧眉,朝梁八道:“那个多嘴的,给我拖出去打残了。” 梁八手指掰得咯咯作响:“得令。” 梁八走向那多嘴的,朝他笑道:“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扫了眼梁八,冷哼道:“没看见爷正看戏呢?让开。” 梁八递了一锭银子给他,笑道:“我有些事不大明白,想问一问阁下,不知可方便。” 看了那锭巴掌大的银子,那人顿时眼睛都绿了,收了银钱笑道:“方才原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是临江县的文科秀才,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梁八笑道:“请借一步说话。” 这人傻乎乎,跟着梁八便走了出去,梁八一把便将他扯进了暗巷里,抬手就是一顿打,连一声都没让他吭出来。 待将人打完了,梁八扯了他的衣袍擦了擦手上的血,顺势夺了他手里的银钱,淡道:“说吧,谁指使你光天化日之下说那些的?” 躺在地上的酸秀才瞪着梁八,咬牙切齿:“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打我,我告诉你,我可是当朝的秀才。” 梁八扬手就是一巴掌:“爷脾气不好,不喜欢废话。” “你大胆!” 啪! 又是一巴掌,梁八瞧着他那张一脸穷酸相的脸,挑了挑眉:“这次上边,下次可就是下边了。” 闻言酸秀才一把捂着下体,瞪着梁八气道:“这是天子脚下,你岂敢对我动用私刑。” 梁八挑了挑眉:“看来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天子脚下!今日爷就好生教一教你。” 话音一落,梁八抓着他的手一使劲便将他的胳膊给废了,他扯了酸秀才的鞋子堵了他的嘴,挑了挑眉:“还不说?” 酸秀才疼得一脸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梁八将这鞋子拿了下来。 酸秀才一个大男人,泪流满面:“我的手,我的手废了……” 梁八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要挑战爷的耐心,说吧,谁指使的。” 酸秀才抽抽噎噎道:“我,我也不知道,有个人给了我一笔银钱,让我这么说的,我,我也不过是拿人钱财。” 梁八擦了擦手,睨着他,一只脚踩在他的腿上:“再不说实话,你信不信我让你死无全尸。” 第3363章 残废 酸秀才知道他是来真的,可是那位也是个大人物,他谁也不敢得罪。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梁八收了手,酸秀才这才娓娓道来。 是卢府的人吩咐的。 梁八待听完了,眯了眯眸子,笑道:“也烦你告诉这背后说闲话的,就说打你的人,是镇国公派来的。” 酸秀才缩了缩脖子,这才知道摊上大事了。 别说打残了,弄死他都不为过。 这还真的是天子脚下,权势大过天! 梁八原是想将那锭银钱给他的,可是看着他这痛哭流涕喊疼的样子,再看看手里的钱,还是收进自个的兜里,转身走了。 再回戏院的时候,那戏曲已经换成了武松打虎。 悠悠瞧着那戏台子,眼睛里能泛出光来。 梁霄在一旁剥着瓜子仁,笑问:“方才你可什么也没说,这不像你的风格。” 徐若瑾嗑着瓜子,笑道:“原本我是想说算了,后来见那人越说越过份,这打一顿给个教训,也是好的。” 梁八近前来,温声道:“主子,已经办妥了,这个人也是受了旁人的贿赂,这才说了这些话。” 徐若瑾拍了拍手,淡道:“可说是镇国公府派去的人打的他?” 梁八就知道徐若瑾是这么个性子,笑道:“属下已经说了,那酸秀才整个人都傻了,他也没想到竟会遇上镇国公本人了。” 多数人都以为当官的必定奴仆成群,出门必也是前呼后拥的,像梁霄和徐若瑾这么平民的出场方式,实在是少见。 徐若瑾又继续看戏。 梁霄挑了挑眉:“你猜出来是谁了吗?” 徐若瑾笑道:“不就是替卢紫梦鸣不平么?这帮人,我估摸着也只剩下一个卢家了,这种小技俩,警告警告也就罢了。” 梁霄笑道:“还是我媳妇聪明。” 悠悠看着那出戏演完,转头瞧着梁霄,两眼冒光:“爹爹,那个打老虎的好厉害啊,一只老虎,三拳就被他打死了呢。” 梁霄见徐若瑾不吃,这才将剥的瓜子仁塞进悠悠的嘴里,一边道:“那算什么?爹爹当年还被狼群和野猪攻击过呢。” 悠悠瞧着梁霄,慌道:“爹爹,那你可有伤着哪里?” 梁霄感叹,这到底是亲生的,只有亲生的才会关心你可有受伤,这旁人家的小棉袄,估计就是觉得你厉害了。 梁霄笑道:“不妨事,爹爹最后把那野猪杀了,军中又多了一顿肉。” 先前没有粮草的时候,梁霄就组织两军对演,上山抓野物烤着吃。 悠悠捧着脸,欢喜道:“爹爹真厉害,爹爹,你再给我讲讲征战的时候嘛。” 梁霄摆了摆手,眸底却是满当当的自豪,整个人都明亮起来:“这说来就话长了,不如这样,爹爹给你点一出木兰从军,你且先看着,待今日回去的时候,爹爹给你讲床头故事,你看这样可好?” 徐若瑾对此很是头疼,可是看见梁霄提起这些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又不忍心去打断。 这个人,原也是有着他的梦想和魄力的。 现在梁霄当了镇国公了,什么都不顾了,只在家里陪着她们母女,这么一想,却又好像有些残忍。 只是如今战事也平了,七离不过是需要治理罢了,再加上梁霄的战功越大,皇上的疑心就越大,所以徐若瑾的心里倒也好受了些。 悠悠拍着手掌笑,今日的悠悠最是开心了,整个人像个暖洋洋的小太阳,那笑声清脆得让人也不由的跟着笑起来。 梁霄宠溺的摸了摸悠悠的发,温声道:“媳妇,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当爹,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可是我希望你和悠悠永远都是开心快乐的,没有忧愁,没有病痛,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说悠悠怎的还扯上我,我可不是你的小棉袄。” 梁霄笑道:“你是我媳妇,自然非小棉袄可比。” 徐若瑾眸底泛着一片温柔的光,也大概只有真正的柔情,才能从对方的眼中浇灌出来吧。 夜色渐渐的深了,在城外远处的一处山路上,大雪茫茫,隐隐约约里有一条火龙般的马车车队打着火把往前走。 那车里头装的正是要运往京都城去的酒,因着冬日里怕酒裂了,所以都裹了一层厚厚的棉絮,瞧着似一车雪似的。 领头的顺哥儿正扯着嗓子吆喝:“都快着点,到前面的客栈就可以休息了。” 原本这路程算起来,天黑就可以到那客栈,可是谁知道现在下着雪,路难行,一路上也就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加上这马走得也慢,顺哥儿也是没有法子,毕竟三日后这个酒要送到宫里去的,所以也是紧赶慢赶的赶着。 那牵着马的人也跟着吆喝:“顺哥儿,这雪下的实在是太冷,咱们闻着这个酒香啊,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另一边的笑道:“这用京都城里的话来说,那叫口水,不过这灵阁的酒真是香啊,顺哥儿,你看要不要给咱们这些个兄弟们一人赏两口,到时候保管比插了翅膀的速度还快。” 顺哥儿驾着马,笑道:“这酒可是送进宫里头去的!” “这可是镇国公的好日子,咱们这些个做苦力的,怎么着也能讨两口酒吧?” “是啊,如今这天寒地冻的。” “常言一两银子一口酒,这说的大概就是灵阁的酒了,先前我还觉着,这酒这么贵,不知放了些什么琼脂玉花的,如今看来,啧啧,当真是,极品啊。” 顺哥儿笑道:“那是当然,这也是因咱们国公爷即将身为帝师,所以要把中林县最好的酒送到京都来。你们闻的这味道,都值了钱了!” 众人哄堂大笑:“怪不得,原来最好的酒是在中林县的灵阁。” 顺哥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渣子,驾着马往前走:“那是灵阁最早的铺子,自当存货多,行了,快赶路吧,要不然去了那客栈,只怕也没有房了。” 马儿在雪地里奔驰,一路朝着那客栈的方向进发,顺哥就着手里头的火把看了看地图,朝身旁的运酒的壮汉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从这儿到京都城,还得再赶一赶路,只怕在客栈里也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了。” 壮汉瞅了两眼,看不懂,摆了摆手朝顺哥儿笑道:“这儿到京都城啊,我也运了好几次酒,路程确实有些远,这两天多的路程都得紧赶慢赶的,加上现在下着大雪,这一路坑坑洼洼的,可费了不少时间了。” 顺哥儿叹了叹气,有些愁:“你说的我也知道,只是眼看镇国公的典礼就要到了,这时间准备得也是仓促,所以咱们只能赶赶路了。” 这车队忽的停了下来,顺哥儿狐疑道:“前面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停了?” 有人从前边跑了过来,朝顺哥儿道:“顺哥儿,这前边的一棵大树倒了,挡了路,咱们得把那个树搬走才能过去。” 顺哥儿收了手中的地图,跳下马走了过去,狐疑道:“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有大树倒在路中间的。” 顺哥儿走到最前边,结果真看见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横在众人跟前。 壮汉狐疑道:“顺哥儿,这雪下得还能将这么大的树给压坏了?” 一旁的另一个人解释道:“这个地方是出谷的风口子上,这棵树先前我路过的时候总会看见,这起码有两百多年了吧,怎么说摔坏就摔坏了。” 顺哥儿打量着那树根处,却见那树根处并没有刻意损坏的痕迹,加上夜色也深,又是冰天雪地的,他又着急赶路,也就没有太注意。 “多喊几个人过来,将这树挪开!” 这话一落,一群人围了过来,欲将这横着的树挪到一边去。 壮汉抱着树吆喝:“兄弟们,都给点力,我喊一二三,一齐使力啊。” 众人应声,正忙着搬这大树。 在这车队的最后一辆车上,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挪到车后边。 将那棉花与稻草解开,换了一瓮酒,随即又迅速将这酒给封好,转身匆匆钻进了道边的森林里,大雪下得沙沙作响,那些个人好不容易才将树挪开。 顺哥儿擦了一把额前的汗朝众人道:“行了,继续赶路吧,不要耽误了。” 壮汉跟顺哥儿上了马车,狐疑道:“今儿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这得是多大的风,把这树给刮倒在地上,得亏咱们哥几个人多力气大,这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在这儿冻上一宿了。” 顺哥路过那树的时候扫了两眼,这树的位置,从根来看应该是比较高的,处于半悬崖的那种状态,如今估计也是受了风雪的催残,所以才会倒下来…… 但的确倒的很是奇怪。 “行了,咱们现在平安过来了就好。一会儿到了客栈,可得好好歇一歇,到时候咱们得赶个早,等将酒送到了,也就轻松了。” 壮汉笑道:“可不是,这郡主的酒,咱们这些个做苦力的,可不敢耽误了去。” 第3364章 客栈 顺哥儿低看着手里头的地图,朝壮汉道:“这直接去京都城肯定是不行了,咱们明天还要路过临江城,走水路绕过京都城外的望云山。” 壮汉无奈道:“是啊,这常年一下雪望云山的路就不能走,你说什么时候这皇上能派个工部的人去修一修?要不然咱们这些个做生意的,一到冬天可不就得浪费大半的时日绕过这望云山去。” 顺哥儿细想了想,朝这壮汉道:“你放心,此事我到时候会向郡主与镇国公提一提。” 壮汉将身上的大衣裹得紧紧的,搓着手道: “这天气可不是一般的冷,也难怪那树都掉下来了,咱们是吃了些亏,可是也便宜了那些个跟在咱们后边的商队了不是。” 顺哥儿哈了哈气,朝壮汉道:“依你之见,咱们还有多久到客栈?” 壮汉看了看四周的标志物,无奈的喝了一口烧刀子暖身:“还有约莫半个时辰,不过眼下这天气,也不好说啊。万一这路上要是再堵个什么东西的,那可不得了。” 雪迎面拍打在顺哥儿的脸上,顺哥叹了叹气抹了一把脸:“冬日里就这点不好。” 壮汉曲起一条腿,朝顺哥笑道:“你倒是个办事实诚的,不过你运气也好,先前这一带还在闹匪,不少过客的东西都被劫了。” 顺哥拧着眉望向两岸的山林:“便是有匪,这镇国公府的东西,他也不敢劫。” 要是真劫了,镇国公早就领人一锅端了。 壮汉摆了摆手,朝顺哥儿道:“我得歇一歇,到了你再唤我。” 顺哥儿笑道:“你不是说了,没一会儿也就到了,这会儿怎么倒着急睡了?” 壮汉脑袋有些晕乎,朝顺哥儿道:“我这酒啊,号称三步倒,虽说醉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却也极是暖身。你要不要尝一尝?” 顺哥儿将他的酒推了回去,笑道:“我就不喝了,你歇一歇吧。” 顺哥儿在计划着路线,如今大雪,临江那边又暴发雪灾,看来临江也得绕过去了。 依着顺哥儿的意思,走水路也是不错的,毕竟从这客栈下了山,到了山外就是一条河,那河水是不会结冰的,到时候租一条船也就差不多了。 这路走的,早已经是人累马疲了,众人也是一个驾车的一个眯着眼睛的,一会儿你来驾车,一会他来驾车。 顺哥儿拟定了路程便收了地图,瞧着不远处亮着的灯光,朝众人道:“都醒醒,不能睡,容易风寒,客栈马上就到了,等到了客栈再睡也不迟,都把身旁睡觉的那个给我叫醒,眼下不能睡。” 顺哥儿伸手去推壮汉,壮汉抬起头,眼神朦胧的瞧着四周,看到那雪务中的灯盏时便乐了:“呦,这是要到了?” 顺哥儿朝众人吆喝道:“等到了客栈,好酒好肉的吃饱了,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明日早晨继续赶路。” 众人当即来了精神,不知谁吆喝了一声:“顺哥儿,最后一辆车,好像掉队了。” 顺哥儿停了车,跳下马车狐疑道:“掉队?不是让你们都跟着吗?怎么会掉了队了。” “不知道啊,先前还跟着的,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头就没看见车了。” 顺哥儿举着火把往后走,细数了数,一共是十八辆车,每辆车上的酒装的都不是很多,考虑的也是这大雪的因素,顺哥儿走到最后发现,最后一辆车真不见了,顿时便怒了:“怎么回事。” 壮汉也过来看了看,诧异道:“这好好的跟着呢,怎么就少了一辆车了,莫不是这两个人都睡着了,马没跟着过来了?” 顺哥儿扯了一匹马,沉声道:“你们去客栈,我去寻他。” 壮汉朝顺哥儿愤道:“那哪能让你去找,这是我的人,没管好也是我的责任,你赶紧领着他们去客栈吧,我去找,等我找着了,看我不揍死那两个王八犊子。” 顺哥儿点了点头叮嘱道:“多加小心。” 壮汉抹了一把脸,朝顺哥儿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在这样的路上走了。” 顺哥儿翻身上了马,领了众人继续往前走。 有些胆小的忍不住滴咕道:“你说这是不是见了鬼了,好好的这最后一辆车怎么就没了。” “别胡说,这人找回来了就知道了。” 马车车队上的人精神都紧绷了起来,顺哥儿坐在马车上,瞧着那越来越近的灯光,朝众人道:“马上就要到了,都加快着些。” 众人挥鞭,马奋力的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待到了那客栈时,众人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伙计一出来就看见那写着灵阁牌子的旗,欢喜道:“顺哥儿,可许久不见了,几位爷里面请。” 顺哥儿将马车一排放在棚子下,朝伙计道:“将马喂好了,再给我们上些吃的,明日一早就走。” 伙计笑道:“明儿大雾,您这是赶时间呐?” 顺哥儿来到客栈里边,里边正烧着一堆篝火,这些浑身冰冷的马夫便凑了过去烤上了火。 顺哥儿点了点头,朝伙计道:“有什么好吃的,都拿上来,安排几间客房。” 伙计笑道:“行,我马上去安排,您且先坐会儿,烤烤火。” 顺哥儿拂衣坐在篝火旁,视线落在外边的马车上,数来数去,还是只有十七辆,那另一辆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烤火的众人身上疲惫消了大半,各个都精神了起来,聊起天。 没过多久壮汉就拎了两个人进来,朝顺哥儿道:“这两小子,果然不出我所料,竟然都睡着了,马也乏了,见他们不赶路就不走呢。顺哥儿你放心,那酒是一点事都没有。” 顺哥扫了眼那两个揍得鼻青脸肿的人,捏着手里头的馒头淡道:“行了,吃点东西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好赶路。” 壮汉踹了两小伙一脚,骂骂咧咧:“还不谢谢顺哥儿!” 两小伙的年纪不大,瞧着顺哥儿的时候脆生生的说了句:“谢顺哥儿。” 顺哥儿吩咐他们坐下吃东西,如今都累了,谁也没有这个精力去计较这些,都只想着吃饱睡觉了。 第3365章 酒味儿 这夜色深深深几许,最是孤家寂寥时。 虞尚云大晚上的还在批折子,批得累了,便搁了笔,举头望一番明月,感概道:“孤要是那月亮多好,就可知道此时她在做什么。” 孙伯站在一旁候着,无奈道:“国主,徐公子来了。” 这话音未落,徐子墨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手里头还拎着两坛酒,见了虞尚云,晃了晃手中的酒,笑道“看见孤家寡人的,也不容易,给你尝尝我新酿的酒。” 虞尚云收回目光,朝徐子墨道:“现下这个季节,大魏怕是大雪连连了。” 徐子墨拂衣在桌前坐下,朝虞尚云道:“大魏的天气就是这样,四季分明,哪像你这兆国,四季如春的。来来来,试试我的新酒。我还没尝过的,想着这第一口,还是给你尝尝的好。” 孙伯差点一口老血:“国主平日里还有人试菜呢,你,你怎么能将这酒给国主喝?还是老奴代您尝一尝吧。” 徐子墨倒了两杯酒扫了眼孙伯:“你不会是想喝我的酿的洒,所以故意这么说吧?我如今在兆国混可完全要依仗国主呢,我哪会干下毒这么蠢的事?” 孙伯被他堵得有些无奈,只能干着嗓子道:“老奴原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居心叵测之人原也不在少数。试一试毒总归是好的。” 虞尚云摆了摆手,朝孙伯笑道:“无妨,孤相信他。” 他接了这酒尝了尝,才搁了回去叹了叹气。 徐子墨挑了挑眉:“看你这表情,我这酒有这么难喝?我还想着到时候拿去当新酒卖呢。” 徐子墨也尝了一口,狐疑道:“此酒香醇,饮后喉头带甜,且香气十足,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是这么个表情。” 虞尚云瞧着窗外的月光叹了叹气:“这灵阁的酒,自然少不得瑜郡主,如今她不在,自是少了一番风味了。此酒可有名字了?” 徐子墨白了他两眼:“你惦记我姐姐就直说,何必拿我的酒来说事。酒还没取名字,这不是拿来给你尝尝味道,让你取吗?” 国主取的名字,怎么着也好卖些吧。 虞尚云捏着白玉刀酒杯叹了叹气:“孤这心里头,全是她。如今她不在自然食之无味,这酒,能勾起人的相思,不如就叫相思如何?” 徐子墨嘴角抽了抽,这货还真是不客气: “正巧了,这酒里头也配有红豆,叫相思也行。不过我姐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们夫妻俩的感情,现在不知道有多好呢,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正所谓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宫里头的美人可真多,你要什么样的没有。” 对于这个人这一片痴心,徐子墨并不觉得好。 一个帝王家,若是太过痴情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还好他姐姐没跟这虞尚云在一起,这货简直就是个疯子。 倒是自家姐夫三观比较正,人也比较好。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道德,可是这人呐,总归还是要有几分私心的。 孙伯在一旁听着,气得脸色铁青,这话说的,好像国主多不要脸似的。 虞尚云捏着白玉杯,那狭长的凤眸微微掀起,眼波间流转着几分晦暗的色彩:“可常人又有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孤相信她只是还不够了解我,就算是她要这天下,孤也可以将兆国天下给她!” 徐子墨捏着酒嗤笑道:“我姐姐已经成亲了,孩子都四岁了,你说这些也太晚了些。” 虞尚云理了理宽袍大袖,朝徐子墨道:“孤岂是看重这些外物之人?只要她愿意改嫁,悠悠那孩子就是孤的嫡长公主,她就是孤的正宫皇后,到时候与孤一同携手,共治兆国的万里山河,岂不比跟在梁霄的身边要痛快。” 徐子墨嘲疯道:“你觉得这可能吗?你也该选两个喜欢的妃子了,你没看见你情敌的孩子都四岁了,你呢?” 孙伯替虞尚云续上酒,朝徐子墨道:“徐公子,国主也该歇息了。” 徐子墨趴在桌前,挑了挑眉:“你家国主都没说什么,你急个什么劲?我说你,也别惦记着我姐了。” 虞尚云冷哼道:“孤比那梁霄好多了,终有一日她会看清孤的一片真心,到时候她若是愿意与孤在一起了,那孤等多久都不打紧。” 徐子墨倒了盏酒,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一个为情所困又固执又凶残的疯子。 孙伯看了眼徐子墨,朝虞尚云温声道:“国主,可要添些小菜?” 虞尚云觉得光喝酒确实也没有味儿便应下了。 孙伯拍了拍手,便有美人端了菜搁在桌上,徐子墨瞧着这一个个衣饰飘仙的美人儿,朝虞尚云道:“呦,真看不出来,你这美人儿可真是多。” 虞尚云也扫了一眼,叹道:“你这眼神可真不怎么样,这叫美人儿?这天下也只有你姐姐那样的人,才配得上美人儿,她们这样的,只能称作花瓶。” 孙伯嘴角抽了抽:“皇上,这是朝中大人进献的,您看……” 虞尚云眯了眯眸子,眼神里凝了些冷冽的寒气:“孤不是说过不许搞这一套?” 孙伯知道他是生气了,抹了一把汗,低声道:“大臣也是担心国主的终身大事,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徐子墨瞧着其中一个,狐疑道:“国主,你这口味儿,挺独特啊,怎么一个个看着都跟我姐姐似的,有这么一瞬间还以为我姐姐来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虞尚云扫了眼那女人,冷斥道:“像你姐姐?就凭她也配,拉下去,赐死。” 孙伯慌道:“皇上,这可是朝中大人进献的,您贸然赐死,恐怕……” 虞尚云眯了眯眸子,淡道:“去告诉他们,若是再拿类似的事情来烦wi,这些进献的女人就是下场。” 徐子墨在一旁是看得心惊胆颤…… 这虞尚云真是个暴君,可是这个暴君也只有在他姐姐面前,才会展现出温柔的一面来。 真是惊悚啊…… 第3366章 收信 但是徐子墨觉得,虞尚云之所以这么喜欢他姐姐,那是因为得不到。 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觉得他姐姐是个美人,是个妙人,可是若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对他姐姐足够了解了,就不会这样了。 毕竟她姐姐是个强势的人。 若是让这虞尚云像梁霄一样对待他姐姐,由他姐姐诸事当家做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徐子墨看得很通透。 孙伯不敢说话了,这些女人一个个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孙伯吩咐人匆匆将人拖了下去。 徐子墨捏着酒杯,背后发寒,只是对于这事,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只不过是虞尚云的合作伙伴,又不是他老大,他拿什么来说事。 虞尚云担着酒杯,笑道:“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兴致。” 徐子墨笑道:“这样的事情,你身边天天都发生,我也看了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早已经习惯了。” 这进献给虞尚云的美人其实颜值都是顶高的,只可惜这位暴君看不上,看不上也就罢了,直接一条白绫一杯毒酒的就把人给赐死了。连个屁都不准放。 没一会儿孙伯便回来了,看他那乌沉沉的脸,徐子墨就知道,人都已经处死,夜半三更的,想想都觉得渗人。 窗外的月光跳进了屋子里,落在那檀木架上的昙花上。 孙伯将一封信递给虞尚云,温声道:“国主,那边来信了。” 虞尚云搁了手中的酒杯笑道:“孤与她倒是心有灵犀,正想着她呢,消息就过来了。” 这语气,这笑脸,跟捡了宝似的,根本不用看,一听就知道是大魏那边的消息了。 细想起来,他也好长一段时间没给她姐姐写信了,这若是写个信过去,还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呢! 无论写还是不屑,见面肯定一顿打和几顿骂是免不了的了,那他何必费这个心思? 他的消息,那群梁家的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想知道一查就一清二楚了。 只是令他诧异的是,原本以为这虞尚云看信会回避一下,没想到他径直就打开看了。 徐子墨捏着酒盏,当了回君子,没看那信。 孙伯原本还想故意挡一挡,谁料徐子墨根本没看,一时有些尴尬,咳了两声,将身子站得直了些。 虞尚云笑道:“这大魏内讧的好戏,怕是要正式开锣了,啧啧,倒真是有趣。” 徐子墨狐疑道:“大魏这些年好好的,文臣武治的,哪里来的内讧?” 虞尚云将纸递给徐子墨,眸底透着些许懒散:“你怕是还不知道,过两日这夜微言的儿子就要拜梁霄为师,只不过这拜师的仪仗是依着先前先祖皇上拜摄政王时的仪仗来,尽管并不完全仿照,可是想来这意思,也差不多了,说是不完全仿照,啧,不过是想个法子挽回个脸面罢了。” 徐墨打开一片,这里边详细的记了好几件事。 方子华被梁霄当朝打成重伤的,还有这拜师典礼的,可是这落款方,竟然是……方子华!方家?右相那一波人? 方子华这个人,他也是见过几次的,瞧着虽然不像是个什么好人,可是顶多也就是个半忠半奸的利益之臣罢了。 可如今这上边明明白白的落款方子华,徐子墨也震惊了。 这满朝文武的,他连姜家都怀疑过,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方子华,竟然是方子华!为什么会是方子华? 无数个问号在徐子墨的脑子里冒着泡。 见他这不敢置信的表情,虞尚云挑了挑眉:“怎么?很惊讶?你我权当一出好戏来看就是了。” 徐子墨将纸拍在桌上,气道:“你这是挑拔离间。” 他没有想到,渗入大魏朝堂的竟然会是方子华,这个早早就在朝堂里混的人。 右相府,那可是堪称元老级别的人啊,虞尚云是怎么挖过来的。 虞尚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笑了:“怎么叫挑拔离间?” “你这还不算挑拔离间?”徐子墨捏着酒杯,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里头的震惊。 虞尚云轻笑道:“你还年轻,有些东西,想得还不够通透,不过孤倒不介意给你上一课。谁让你是孤心爱之人的弟弟呢,在孤面前,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放肆,你是独一个,孤倒是挺喜欢。” 徐子墨拧眉瞧着他:“我这个人对谁都是如此,你想多了。” 虞尚云饮了酒,朝徐子墨笑道:“孤这是在帮她与梁霄,在朝堂之上,无论是谁成了这两个人的敌人,那都是为帝者纵容的,你不懂帝王的权御之术,孤却十分清楚,夜微言那样的人,没什么胆量,可是心思却极重,他向来善长平衡朝堂局势,又怎会让她与梁霄独大?自是要养一拔人来与之抗衡。” 徐子墨嗫嚅着唇角,好半响才道:“可是大魏皇帝对姐夫也是足够重视的,你没看那上边写了吗?姐夫朝堂将方子华打成重伤,他也未曾怪罪,只吩咐人替方子华医治。” 虞尚云闻着杯中酒,眯着眸子笑:“估计你们那大魏的皇帝也就这点小聪明了,恩宠越浓,敌人就会越多,如今也算是将这方家挑到了梁家的对立面了,你也不要忘记了,这宫里的良妃,好像也要生了,啧,若是个儿子,倒有好戏看了。” 徐子墨被他这么一说,有些震惊:“这宫里的事情,你也这么清楚。” 虞尚云挑了挑眉:“孤不止知道这些,孤还知道,你姐姐与宫中的贵妃交好,如今贵妃也要晋皇后了,悠悠那孩子竟被夜微言指婚给他儿子了,呵,他倒是会捷足先登。” 徐子墨白了他一眼:“也没见你生个儿子来与悠悠配个婚。” 虞尚云捏着杯盏笑:“孤就算有也不会给她指婚,孤可是要娶你姐姐的人。” 徐子墨捏着酒盏,瞧着虞尚云鄙夷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早日另觅良缘才是正经事。” 虞尚云搁了酒盏,朝徐子墨道:“无论你说什么,你都无法改变孤的心意,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不如就在宫里歇下算了。” 徐子墨伸了个懒腰,朝虞尚云道:“你这儿不舒坦,我还是回我自个的小屋里去吧。” 第3367章 相思 这徐子墨手里有一块令牌,是虞尚云给他的,并且吩咐过宫里的人,拿了那块令牌,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哪怕这徐子墨想去国库逛逛,估计虞尚云一个高兴也就答应了。 他是相信徐子墨没有什么旁的坏心思,他贪的不过是些小钱罢了,对于权势,徐子墨一直不怎么上心。 虞尚云笑道:“那就让孙伯送你出宫。” 徐子墨点了点头,比了个自以为很帅的手势:“孙伯一把年纪了,我可不敢让他送,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对了,你将那信给我看,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虞尚云捏着手中的酒扬了扬笑道:“你与孤可是合伙人,孤自然十分放心。” 徐子墨伸了个懒腰,抬步走了出去。 孙伯瞧着那小兔崽子走出来的六亲不认的步伐,咬牙切齿,这若是他的徒弟,腿早被打折了。 哪能让他在这宫里头这般没有规矩的横行霸道。 “国主,这徐公子着实是嚣张了些,他在宫里可完全没有将您放在眼里了。” 虞尚云眯了眯眸子,捏着酒盏道:“无妨。” 孙伯是老血都要吐出来了:“国主,这若是传出去了,这天家的颜面可往哪里搁?咱们兆国的皇宫由着一个大魏瑜郡主的弟弟随意出入,如入无人之境?这、这实在是……” 虞尚云搁了酒盏,瞧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转回了他先前考虑的那个问题。 “你说,孤能不能变成天上的月亮?” 孙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您是真龙天子,是太阳。” 虞尚云支着下巴,瞧着披了一丝云彩的月,越看越喜欢:“孤不当太阳了,孤要当月亮。” 孙伯觉得,这皇上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狠,孩子气起来的时候,也是让人欲哭无泪啊。 虞尚云瞧着那月亮发愣,手里头名唤相思的酒让他忆起了初见徐若瑾的时候。 每到这个时候孙伯就知道,他定然是在想念徐若瑾了。 其实在孙伯的角度来看,徐若瑾虽好,可是一个有夫之妇,那也是断然配不上国主的。 可是偏国主非她不娶,二嫁都不介意,那孙伯还能再说点什么?想想就扎心。 兆国的夜色凉如水,虞尚云喝得有些醉了,孙伯扶着他摇摇晃晃的往寝宫里走。 虞尚云隐隐约约里瞧见一个长得与徐若瑾相似的女人,狐疑道:“孤不是让你将那些女人赐死了?怎么这儿还有。” 孙伯看了眼那宫女无奈道:“皇上,这是宫女,与瑜郡主并不相像。您看错了。” 虞尚云冷哼了哼,转身进了内殿,孙伯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气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伺候着。” 宫女忙跟了进去,没一会儿便被虞尚云给轰了出来。 孙伯无奈的叹了叹气,你说这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那么个不可能的人。 被轰出来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站在门边不敢说话。 孙伯擦了擦折腾出来的汗,朝宫女道:“你在外边好生守着,里边有动静就进去瞧瞧。” 宫女低声道:“国主……国主是不是很喜欢瑜郡主?” 孙伯瞪了那宫女一眼:“多嘴!” 宫女吓得脖子一缩:“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孙伯这才叹了叹气,无奈道:“这喜欢不喜欢的,咱们又有什么法子?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好生伺候着吧。” 宫女点了点头,站在门口一声不敢吭。 那大殿里边虞尚云坐在书桌前,视线落在桌上的人像上,目光里满是思念。 “细细说来,孤与你,倒也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见过了。” 他坐下,提笔就开始写信,左思右想也不知写什么。 写了便扔在地上,写了便扔在地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地上便堆了许多,跟在一旁伺候的内侍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眼下这个问题。 虞尚云扔了手中的笔,干脆便不写了。他倚在窗边,举头望明月。 宫女不知道虞尚云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也只能站在外边远远的看着。 孙伯用了膳收拾了一番赶了过来,见虞尚云还未睡下,不由急道:“国主,您明日还要处理政务呢,还是早些歇息吧。” 虞尚云坐在床边,淡道:“明日不上朝。” 孙伯无奈道:“国主,您是真龙天子,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您说您这又是何苦。” 虞尚云曲着一条腿坐在床上,视线从宫里的内侍身上一一扫过,忽的笑了:“孤这一生要什么没有,却偏偏得不到她,孙伯,这天下都是孤的,可是孤的天下,她瞧不上。不过,孤相信,终有一日她会明白的。” 孙伯端了醒酒茶过来,温声道:“国主,您喝些茶醒醒酒。” 没想到那相思酒这么厉害,几杯下去就把人醉得神智迷糊了。 虞尚云接了茶盏喝了两口,搁在床边的矮柜上,朝孙伯道:“方子华那边伤势如何了?” 孙伯将茶盏递给身旁的内侍,温声道:“伤势挺重的,听那头传来的消息,如今还卧床不起呢。想来也是伤筋动骨了。这镇国公习武出身,打起人来,想来也是个没轻重的。” 虞尚云靠着软枕,眸色微凉:“过两日就是拜师典礼了,你说孤要不要去添添乱,送些小礼聊表心意?” 孙伯狐疑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虞尚云捏着一柄玉如意在手里头把玩:“镇国公过两日可就是夜微言他儿子的师父了,啧啧,如此说起来,表面上看着倒真是挺和谐的,可是这底子里,可就难说了。” 孙伯笑道:“若是这大魏起了内讧,想来边防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虞尚云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有些困倦了:“罢了罢了,若是孤真的去送了,想来她定然会不高兴的,此事容孤先想想。”扔了话,虞尚云终于歇下了。 孙伯兀自松了一口气,吩咐人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想到徐若瑾,孙伯实在说不出半点好来。 脾气差、心机深,更是看不上自家国主,可这越难摘的葡萄就越吸引人。 孽缘啊,孽缘啊! 第3368章 月瑶 此时京都城良妃表姨母的府中正处最热闹的时分,这表姨母的脸都快笑僵了,她捏着帕子正在四处吩咐打点着。 “你们几个,把小姐那最好看的那几套衣裳一并带上,还有先前良妃娘娘最喜欢的那几本书也一并带了过去。” 如今这些人正在张罗着表姨母的女儿入宫陪伴良妃一事,素琴奉旨前来接她,可是一瞧见这打仗似的架势,有些哭笑不得。 她来府里有一会儿了,自从说了消息,她便在这府中的正厅里站着,瞧着这些人忙碌不停,而她却连那传闻中的月瑶小姐一面都还不曾见着。 表姨母方氏瞧着众人搬的东西,还在那儿唤着:“都轻着些,春棠,你快去看看小姐梳妆好了没有。” 唤作春棠的是打小便跟着月瑶身旁伺候着的,瞧着是个沉稳的丫鬟:“奴婢早早去看了,小姐正在习字呢。” 方氏一拍手,急道:“哎呦,你赶紧去催着点儿,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习什么字啊,可别耽误了进宫的时辰,她表姐可还盼着呢,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方氏穿得花枝招展,走起路来那步摇首饰发出细碎的声响。 金色的步摇在阳光下折出一道金光,从素琴的眼前一晃而过,这方式穿得花哨,好在颜值是好看的,倒也衬得起。 一旁的丫鬟笑道:“我家夫人向来随性习惯了,在府中的时候向来是这样,姑姑见笑了。” 素琴瞧着那风风火火的方氏,笑道:“夫人这也是真性情了,甚好。” 丫鬟点了点头,二人瞧着这忙碌又热闹的府邸,心境五味陈杂。 方氏吩咐人足足备了三大车的东西,随后才赶去了那月瑶的闺阁。 月瑶正低头习字,听着外头的动静,不动声色,这十四岁的年纪,有此沉稳的性格也是不容易。 春棠跑得快,没一会儿便进了闺阁,朝月瑶道:“小姐,夫人过来了,您快别写了。” 但见这唤作月瑶的妙人儿双目含春,秋波频频,削肩细腰,身量纤柔,嗓音细细:“急什么。” 春棠无奈道:“夫人的性子,你原是知道的,小姐你快收拾收拾,就该进宫了。” 这春棠的话音初落,那边方氏便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女儿,赶紧收拾收拾!该进宫了,你表姐可盼着你进宫去陪着她呢。” 月瑶稳坐椅上,不动如山:“母亲原也是个稳当的性子,怎么如今倒先女儿一步急起来了。” 方氏侧过头去瞧她的小楷,那是欣慰又无奈:“傻女儿,如今可是进宫,自然比不得平日里那些个高门子弟的进府来求亲了,你去了之后,可要让皇上给你指一门好亲事才是,否则啊,你这嫁了谁,为娘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平白便宜了那些个臭小子。” 窗外的阳光折了进来,将方氏那一头的金簪子照得金光闪闪。 月瑶瞧着还有些不习惯:“母亲,你这一头的簪子,这是做什么?平日里怎不见你喜欢这样的?” 方氏温声道:“平日是平日,今日你进宫去,自然是要喜庆一些才是,为娘的也没有旁的期盼,只望你啊能觅个好夫君,将来好好过日子,旁的也不指望了。” 月瑶搁了笔,站起身来,瞧着方氏,温声道:“母亲,女儿此番进宫之事,表姐已经在信中与女儿说明白了,母亲不必担心女儿,只是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请母亲珍重。” 方氏拉着月瑶的手来到梳妆镜前,笑道:“若是进了宫能得了皇上的垂青,那也是一桩好事,只是你年幼,虽瞧着沉稳,却还是缺少历练,在宫里,母亲也怕你被人欺负。若是被欺负了,就告诉母亲。” 月瑶瞧着镜中这个温婉的自己,轻柔一笑,如一朵花暮然绽开:“告诉母亲,母亲也进不得宫。” 月瑶挽着方氏的手,温声道:“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定不会为家族蒙羞的,再说了,不是还有表姐吗?表姐如今怀着身孕,在宫中又是宠妃,自然也会为女儿想法子的。” 方氏朝身旁的春棠沉声道:“春棠,你是月瑶打小救回来的,日后进了宫,就算是死,你也不能背叛她,你得替我好生保护她。” 春棠跪在地上,瞧着方式一字一句:“奴婢在此立誓,一辈子只忠于小姐一个人,若违此誓……” 月瑶将春棠拉了起来,笑道:“你不必立誓,我信你。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方式瞧着月瑶这一身粉嫩点了点头,笑道:“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春棠啊,先前我给她做的秋衣可带上了?如今虽说生了碳火,可是在外边还是冷得很。” 月瑶拉着方氏出了闺阁,笑道:“母亲,女儿听着外头的动静,还以为你要将这整个家给女儿搬到宫里去了呢,那宫里头什么都有,你可别往我那马车里塞了。” 方氏拉着她的手去了正厅:“你这小妮子,母亲给你拿的东西,是让你赏给宫里的人的,这出门在外的,哪能不装上些东西。这些我都吩咐过春棠了。” 正厅里素琴见了月瑶只觉眼前一亮,此人的气度与这方氏截然不同,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更难得的,还是这隐约里的三分才气与举止的得体。 行如弱柳拂风,姿态不卑不亢,这可比脾气暴躁的良妃看起来,要好上许多,难怪能让良妃惦记着想法子带进宫去。 月瑶见了素琴,面上是轻柔的笑意,不显刻意,却又有礼。 素琴见了月瑶,恭敬道:“月瑶小姐,娘娘已经在宫里等候多时了。小姐请。” 月瑶点了点头,与身旁的方氏道了别便上了马车,方氏站在门口,瞧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都是揪着的。 马车里,月瑶也只是拿了一本书在默默的看着,阳光从车的细缝里跳进来,落在她稚嫩白皙而安静的面容上,似画一般好看。 第3369章 试探 马车一路顺顺当当的进了宫,春棠打量着这宫中的红墙绿瓦,只觉十分好看,而月瑶只低头看书。 春棠瞧着外边的高墙笑道:“小姐,你瞧这宫里头,当真是不一样。” 月瑶搁了书望了眼外边,笑道:“确实不大一样。对了,这位姑姑怎么称呼。” 素琴垂眸,温声道:“奴婢不是掌事姑姑,小姐唤奴婢素琴即可。” 月瑶将这素琴打量了一番,也不见她处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却不知为何表姐要让她试一试这素琴。 “表姐在宫里可好?”月瑶接了春棠递来的茶盏喝了两口。 马车停在了后宫的大门外,素琴恭敬道:“眼看小姐就要见到娘娘了,不如回了宫亲自问一问娘娘。” 月瑶下了马车,春棠吩咐人将东西都搬了跟着走。 月瑶搭着素琴的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行走,这大红的墙与妃嫔的荣华尊贵,让人为之向往。 月瑶捏着帕子穿过一片湖,她瞧着湖对面的宫殿,狐疑道:“那边是谁的宫殿?” 素琴扶着她,看了眼那宫殿温声道:“那是贵妃娘娘的所在。” 春棠狐疑道:“贵妃娘娘就是住这样一个地方啊。” 素琴笑道:“贵妃娘娘的新殿正在修膳,所以便搬到了这儿暂住,良妃娘娘的宫殿还在前头,小姐仔细脚下,别摔着了。” 春棠原本是个沉稳的,可是进了宫,她在府里的那点子沉稳根本就不够看。 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进了良妃的宫里,良妃在宫里早早的就候着了,如今见这月瑶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表姐,月瑶可想你了。”月瑶一见良妃便快步迎了上去,挽着良妃的手,嗔笑着。 良妃拉了她的手笑道:“好些年不见了,如今生得亭亭玉立了呢,是个大姑娘了。来,表姐吩咐厨房给你做了好些吃的,都是你喜欢的,还有一些宫里这些年做出来的新花样,你去尝尝。” 月瑶笑得像个孩子,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沉静,牵着良妃的手,眉眼弯弯:“表姐最疼我了。” 良妃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知道表姐疼你,也不枉表姐白疼你,月瑶,来坐下,先用膳。” 月瑶瞧着那一桌子菜,只觉这菜色比她家中的要精致数倍不止,光是闻着便让人觉得极香了。 腊梅替良妃布了菜,因着这春棠不懂宫里头的规矩,所以是由素琴代为布菜的。 腊梅瞧着月瑶这水灵似的妙人,只觉这姑娘干净剔透,试问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喜欢那干净剔透如水晶般的姑娘? 想来这一次自家主子这个帮手,也算是选对了。 “小姐,这些菜色可是主子早早命御膳房备下的,就等着您过来呢。” 月瑶起身就要朝良妃见礼,良妃将她拉着,嗔道:“你我姐妹,这么多礼做什么?先前你还小的时候和本宫在一块儿,可没有这么多礼数,那时候你见本宫入了宫了,还哭呢,说要跟本宫一块儿进宫。” 月瑶垂眸一笑,面露几分羞色:“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良妃瞧着那道汤,指挥腊梅:“这鸡汤甚是滋补,你给月瑶盛一碗,瞧她这削瘦的模样,本宫瞧着都心疼。” 月瑶捧着鸡汤喝了小半碗,良妃打量着她的举止,也是极优雅的,心里头是十分满意。 用过了膳,良妃便领了月瑶在自个的宫里散散步,月瑶扶着她,途经梅林时,月瑶便一株一株的替她扶着梅花。 看得良妃心里更是喜欢,她朝月瑶叹了叹气无奈道:“月瑶,其实本宫寻你入宫,原也是有私心的。” 月瑶握着她微凉的手,一双眼睛里干净得很:“表姐,母亲让我问表姐问好。” 良妃点了点头:“姨母有心了,姨母近来身子还好吗?” 月瑶与她一同踩着雪地,笑道:“母亲身体还好,表姐,你可冷,要不要添一件衣裳?” 良妃摇了摇头:“我如今走着路呢,不冷。” 二人来到一处亭边坐下,她拉着月瑶的手,感叹道:“旁人进宫的时候总有自己的姐妹帮衬着,可是本宫在这宫里却只得自己一个人,如今你是不知道,那贵妃成日的打压本宫,甚至还明着将皇上从本宫这儿喊去她宫里,月瑶,表姐需要一个姐妹入宫帮衬着,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月瑶手缩了缩,瞧着良妃,不安道:“表姐……你,你是让我进宫为妃吗?” 良妃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与本宫自幼关系便极好,本宫也不想瞒着你,本宫如今在这宫里头是良妃,又有皇上的龙子傍身,若是要让你成为妃子,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 月瑶摇了摇头,慌道:“我……我不知道。” 良妃握着她的手,笑道:“傻孩子,你在这宫里,有本宫庇护着你,谁又敢将你怎么样?再者说了,表姨母也给我来信了,说是让我替你择一个好夫婿,这天下最好的夫婿,不就是这万人之上的皇上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要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咱们母家的荣耀,担在我一个人身上,这些日子,我实在是太累了。” 月瑶见她面露伤心,不由的,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表姐,我答应你。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 良妃转泣为喜,握着她的手欣慰得很:“这件事情包在本宫身上,只要皇上见了你,定然会喜欢。” 月瑶垂眸,有些羞怯:“表姐,眼下我该怎么办?” 良妃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你只需要照往常一样就是了,你这张脸,原本就已经足够讨人喜欢了,再加上你这性子,也难怪在府里也让人踏破了门槛了,走,咱们先进殿,一切从长计议。” 只要月瑶同意了,良妃觉得一切也就好办了。 却不知,月瑶自从得知良妃让她入宫陪产的消息,心里便早已经在这上面了。 一旁的素琴狐疑的看了眼月瑶,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第3370章 复请 若是素琴不曾在府里看见这月瑶沉稳的一面,那么她必然相信眼前这个天真又有些怯懦的姑娘。 月瑶挽着良妃的手进了内殿,良妃躺在软塌上,月瑶伺候着她的茶水。 良妃朝腊梅道:“你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肚子疼得厉害,请皇上过来陪一陪本宫,素琴,你去将张太医请过来。” 这做戏,总归是要做一套完满的。 素琴与腊梅转身便去请了。 待众人一走,这良妃搁了茶盏,朝月瑶道:“先前表姐让你试探的,你试探得如何了?” 月瑶垂眸,默了一会儿,委屈道:“那宫女,我瞧着也是个守规矩的,只是不知道表姐说的试探要怎么试探才好?” 良妃拍了拍她的手:“无妨,你还小,不知道这宫里的事情也正常,日后在这宫里呆着了,本宫自有许多的东西教你,有本宫在,你放心,谁也欺你不得。” 月瑶捏着裙子起身,朝良妃道:“多谢表姐。” 良妃朝她抬了抬手,笑道:“如今本宫有着身孕,有许多的事情也不这么方便,你如今在本宫的宫里了,可不能这般怯懦,有些事情,你还得多帮衬着些。” “月瑶知道,来时母亲已经叮嘱过了。” 良妃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发,眸底透着几分温和:“表姨母的脾气我是知道的。” 月瑶瞧着她的肚子,只觉十分了不得:“表姐,你可真厉害,这肚子里头,竟有个孩子呢,可以摸一摸吗?” 良妃笑道:“你既想摸,摸就是了。” 月瑶小心翼翼的将手伸了过去,轻轻的放在肚子上,整个人眸底一片清明:“表姐,方才,他好像动了,这才六个月呢,已经如此活泼了,听母亲说,这活泼的定是个男孩子呢。” 良妃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意颇深,只要夜微言看上了她这个表妹,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她这个表妹细瞧着也是个干净的孩子,没什么心思,到时候定然可以为她所用! 她如今需要的就是一个生得貌美如花,一心跟随她,却不是特别聪明的人,眼前的这个月瑶,她瞧着是哪哪都好。 良妃听着她这话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那要就真是借你们吉言了,本宫其实也盼着这是个男孩子,到时候本宫也算是有了个依仗。” 月瑶收了手,狐疑道:“表姐,这男孩女孩不都是一样的吗?” 良妃笑道:“傻孩子,当然是不一样的,若为女孩,便是公主,如今战乱多,不太平,搞不好就是送去千里之外的别国和亲,这若是男孩,可就不一样了。可以建功立业。明白吗?” 月瑶瞧着那肚子,诚恳道:“那表姐的这一个,可千万要是男孩才好。” 良妃摸了摸肚子,眼底尽是慈爱:“这事可不能张扬,若是让有心的人听着了,可就不好了。你去打扮打扮,到时候皇上来了,务必要让皇上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月瑶垂眸嗔道:“表姐,我有些害怕。” 良妃起身,笑道:“走,本宫带你去挑一件好看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穿的这样素。” 月瑶看了看自身的嫩粉色,这是素色吗? 良妃牵着她去了更衣间,那里头挂着琳琅满目的衣,各种各样的,所有的衣服颜色都很是娇艳,远远的望过去,一派花团锦簇。 月瑶瞧着直皱眉:“表姐,这会不会太鲜亮了些?” 良妃指了指几件最好的:“你们把那几套拿下来给她试一试。” 月瑶瞧着那颜色急道:“表姐……” 良妃拉着她的手,嗔道:“傻孩子,这男人哪个不喜欢娇艳的?这一件衣服可好比女人的战甲,若是穿得好了,保管替你将男人拿下。更何况,本宫与皇上相处了这么久,他有些个什么习性的,本宫最是清楚,行了,你不必多想了,你只管照着本宫的法子来就是了。那套绣了芍药的,你试试。本宫瞧着好看,定然配你。” 月瑶瞧着那套芍药缠枝的衣袍,只觉头疼得厉害。 这样的衣服,料子也是上上之选,可是这样的颜色,月瑶实在喜欢不来。 她更喜欢那素雅些的,瞧着心里也会平静许多。 可是如今月瑶也没有法子,她有一个爱替她打扮的表姐。 良妃将她推到屏风后,笑道:“快替她换上。” 宫女们纷纷上手,对着月瑶一番打造,这一出来,俨然就是第二个良妃的架势,瞧得良妃极是欢喜:“这套不错,瞧着倒真是有本宫当年的风范。” 一旁的宫女笑道:“是啊,这娘娘与月瑶小姐当真是姐妹呢。这衣服也极是合身的。” “月瑶小姐与咱们娘娘都是花容月貌的,自然也是相像的,娘娘,奴婢瞧着这月瑶小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月瑶听着这几个宫女的一通夸赞,有些无奈:“表姐,这样瞧着,好奇怪,能不能换回来……” 良妃将她拉到梳妆台前,朝身旁的宫女道:“将本宫最好看的那几套簪子首饰拿过来。” 宫女笑盈盈的去拿了,月瑶是敢怒不敢言:“表姐,这个模样,皇上当真会喜欢吗?” 她只明白一点,男人会喜欢妖艳的女人,可是却只会更珍惜敬重那些贤德的女人。 这也是她娘亲教过她的,虽然众人瞧着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这月瑶在书中却学了许多的东西,再加上她娘亲向她传的一些,也足够让她在这宫里受用的了。 良妃取了簪子插在她的发间,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你瞧你这张脸多好看,配了这些簪子才能相得益彰。” 月瑶有些无奈,想着到底是在宫里,来日方长的,也就由着她去了:“月瑶听表姐的。” 良妃瞧了瞧镜中的簪子,十分满意:“这就对了,你我是亲姐妹,难不成本宫还会害了你吗?这样瞧着自然是极美的,走吧,约莫着皇上也快到了。” 月瑶扫了眼镜中的自己,这打扮可当真是花枝招展。 细说起来,这良妃的性子倒是与她母亲的性子有些相似,可是她却半分也没有学到。 第3371章 身孕 那边腊梅去了楚云秀的宫里,远远的便听见那宫里的欢笑声。 她原是去养心殿寻夜微言的,可是听人说楚云秀不舒服,所以便来了楚云秀这儿请夜微言,顺便看看这楚云秀是怎么回事。 可是如今瞧着,也不像是楚云秀的身子有问题啊。 腊梅进了宫,就见太医正在替楚云秀号着脉,一旁的夜微言正与夜擎聊着天,问的原来也是学问一类的,只因夜擎答得好,所以夜微言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是后继有人了。 夜微言扫了眼僵在一旁的腊梅,淡道:“怎么了?” 腊梅温声道:“回皇上话,原是我家娘娘身子不适,腹疼得厉害……” 夜微言闻言直皱眉,怀个孩子天天身子不适,这都第几回了? 每次匆匆赶去都觉得自个被人当猴耍似的,心里很是火大。 “既然是身子不适,召太医去看看就是了,唤朕做什么?朕也不是太医。” 腊梅跪在地上,看了眼正犯恶心的楚云秀,低声道:“皇上,我家娘娘也是实在疼得厉害,嘴里唤的又是您,奴婢才斗胆前来求皇上去看一看,想来有皇上陪着,娘娘总能好受些。” 夜微言端了茶盏,看了眼正在号脉的太医,朝陈公公道:“你去太医院传旨,让太医去良妃那里好生瞧瞧。” 腊梅不敢再说话,正要走,却见替楚云秀号脉的太医起了身,笑道:“臣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 夜微言与这楚云秀对视了一眼,有些懵:“喜从何来?” 医正跪地,沉声道:“贵妃娘娘有喜了!只是如今月份还小,娘娘这也不是头一次了,想必也明白,这怀着两三个月的时候总是会伴有嗜睡、呕吐,食欲不振等症状,这些都是正常的,待臣开个方子,喝上几日定会有所缓解,只是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娘娘可千万不能受了累。” 夜微言面泛红光,喜笑道:“好,好啊,如今爱妃有喜,又逢擎儿拜师,朕当真是双喜临门!吉安,你快去催一催礼部,让他们尽快择好良辰吉日,朕要行封后大典。” 楚云秀摸着肚子,还有些不敢置信。 跪在一旁的腊梅也是满脸震惊,接下来便是一屋子的人下跪道喜,腊梅也只得跟着一块儿道了喜。 楚云秀温声道:“皇上,臣妾也不知道臣妾竟是有了身孕,先前总是嗜睡,还以为是身子不好的缘故,没曾想竟是有喜了。”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笑道:“朕与你在一起的时日最多,如今算起来,倒也差不多该有了,爱妃,朕这心里是真的高兴,朕与你又有孩子了,你如今身子不好,可要好生调养着,你放心,这封后大典,朕到时候会寻个德高望重的人来操持,你怀着孩子,不宜受累。” 楚云秀刀握着夜微言的手,感概不已:“皇上,有您陪着臣妾,臣妾已经很知足了。” 夜微言亲了亲她的手,眉开眼笑:“朕今日心里高兴。” 夜擎瞧着楚云秀的肚子,眨了眨眼,也是眉眼弯弯的:“母妃,儿臣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夜微言摸了摸他的发,笑问:“擎儿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夜擎侧头想了想,笑道:“儿臣想要弟弟,和儿臣一起保护母妃。一起替父皇分忧。” 夜微言高兴得很,朝楚云秀道:“朕今日,一定要多喝几杯!以此庆贺。” 楚云秀面上带着笑,可是心里却布满了轻愁,只是不想让夜微言瞧见,便一直扮着开心:“好,臣妾便陪皇上一起多喝几杯。” 夜微言连忙摆手:“这可不行,你如今有着身孕,可不能饮酒,朕让御厨去取些果子,做了汁给你,就权当是酒了。” 楚云秀嗔道:“皇上,如今就开始哄逗臣妾了。” 夜微言笑道:“你可是朕未来的皇后,与朕夫妻一体,夫妻之间自当相互信任,朕岂能忽悠你?擎儿,父皇给你一个任务。” 夜擎站得恭敬:“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给朕盯着你母妃,可不能让她吃不能吃的,你母妃近来嘴可馋得很,到时候朕让医正给你例一个单子,但凡是这单子上有的,你可得看着你母妃,不能让她吃。明白吗?” 夜擎连连点头:“儿臣遵旨。” 言罢,他又悄悄扯了扯夜微言的衣袖子,夜微言半蹲着身子听他说:“父皇,若是母妃很想很想吃,可不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母妃尝一口?只一口就好。” 夜微言挑了挑眉,朝他眨了眨眼:“此事朕既然交给你了,就是对你委以重任,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夜擎瞧着那一记眨眼,瞬间便明白了,朝着夜微言笑道:“儿臣明白,父皇放心。” 夜微言摸了摸夜擎的脑袋,朝楚云秀道:“平日里朕要上朝,在这宫里也没个人管着你些,如今朕可有帮手了,那生冷的东西,可不能贪嘴了。” 楚云秀嗔道:“是是是,如今臣妾可是上有皇上管着,下有擎儿管着,跟个夹心绿豆糕似的,翻不得身了。” 这话说得,夜微言瞧着她这半嗔半恼的模样喜欢得紧:“过些日子你可就是皇后了,到时候新殿也修好了,就着封后大典,到时候你便住到新殿去,不过,那个新殿朕还未取名呢,正好朕今日心情好,不妨就取一个,爱妃以为如何?” 夜擎站在楚云秀的身旁,端了盏茶给楚云秀,笑问:“父皇,母妃,咱们可以住大宫殿了吗?” 夜微言瞧着夜擎这开心的模样,心里泛出几分亏欠:“对,待你母妃完成了封后大典,就可以住到那新殿去了。” 说是新殿,其实是整个宫里除了太后与皇上的寝宫之外最大的宫殿了。只是因着没有名字,又正处于翻新的时候,所以便唤名新殿。 夜擎瞧着夜微言,笑盈盈的:“父皇,那儿有母妃喜欢的梅花吗?” 夜微言拂衣在楚云秀的身旁坐了下来,笑道:“有,擎儿要什么都可以,父皇只有一点,擎儿要当个好孩子,明白吗?” 第3372章 是谁 楚云秀只怕这话题越聊越深,便转了话题:“皇上,这擎儿还小呢,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哪里懂这么多,先前擎儿的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如今有了镇国公这个师父在,臣妾倒也放心许多。” 提起梁霄,夜微言的笑意更深了些: “是啊,镇国公那一身的武功,朕岂有不知道的?你肚子里的这个,若是个男儿,到时候也交给他,让他一并教着,也省了朕去给他们请教习师父了。” 楚云秀哭笑不得:“皇上,您把镇国公当什么了?镇国公成日忙个不停的,自己府里还有一个呢,若是再添了两个,到时候郡主府可就闹腾了,旁人还以为镇国公成了专业给皇上带孩子的了。” 陈公公打外头进来,低声道:“皇上,去临江的几位大人回来了。” 夜微言闻言便起了身,朝楚云秀道:“朕晚上再过来,若是来得晚了,你就早些歇息,不必等朕。” 楚云秀点了点头:“如今外头雪重,皇上注意身体。” 吉安在一旁笑道:“娘娘放心,娘娘给皇上做的这披风,奴才一直备着呢。” 夜微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吉安看了眼青争,也跟着匆匆走了出去。 楚云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扫了眼愣在一旁的腊梅,温声道:“你家娘娘身子既不适,你就赶紧回去伺候着吧,别耽误了,本宫如今有着身孕,也不便去看她,你照顾的时候也仔细着些。” 到底是要当皇后的人,虽说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可是有些事情,却还是要这么做。 腊梅跪在地上,笑道:“若是娘娘知道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了,定然也是十分欢喜,奴婢这就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娘娘。” 楚云秀捏着帕子拂了拂衣袍:“如今本宫还是贵妃,一日未行大礼,便一日是贵妃,这一声皇后可当不得,对了,本宫听说贵妃的表妹今日来了宫里头陪产?” 腊梅跪在地上,点了点头:“回贵妃娘娘话,原是娘娘心爱的狗不知被谁毒死了,娘娘心伤,皇上便让娘娘请了家中的表妹月瑶进宫来陪伴,月瑶小姐也是刚刚进的宫。” 楚云秀拂了拂帕子,温声道:“起身回话,不必跪着。” 腊梅谢了恩这才起了身,楚云秀曲指轻点桌面,淡道:“那条狗,本宫倒也有些印象,乖觉得很,这下毒之事,可查出来了?” 腊梅摇了摇头,无奈道:“娘娘得知小白狗被毒死了,险些动了胎气,皇上已经命陈公公去查了,只是如今还没有结果。” 楚云秀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只是当着腊梅的面,也不好多问,便随口道:“你好生劝一劝良妃。” “奴婢劝过了,娘娘将小白狗化了,皇上命人将骨灰送去佛堂超度。如今有月瑶小姐陪着,想来心情也好许多。” 腊梅特意将话题往狗的身上引,为的就是让楚云秀去追查这件事,从而将怀疑的目标从她们的宫里转移。 毕竟楚云秀即将就是皇后,权利更大,到时候可就更麻烦了。 楚云秀无话多说,“有人陪产也好,去吧。” 腊梅垂眸,福了福身告退了。 待腊梅一走,楚云秀慌道:“叶荷,马上封宫,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身子不适,谁也不见,一刻也不要耽误了。” 叶荷按着着急的楚云秀,温声道:“娘娘,眼看过些日子就是封后大典了,这封后大典,娘娘可是躲不开的,此时娘娘可千万要沉住气。” 楚云秀如今才显露出几分害怕来,她抱着夜擎,眼神里都是慌的:“如今我又有孩子了,我生擎儿的时候就险些一去不回,如今这个孩子,我要护好她,可是叶荷,你也看见了,先前我就差点遭了他们的毒手。” 楚云秀说话的时候捂着夜擎的耳朵,她不想让夜擎知道她在害怕,也不想让夜擎知道她在宫里那些不好的事情。 叶荷眸色里透着些坚定,沉声道:“娘娘,如今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走了,从今往后,无论是什么东西,咱们都要验过毒才进食,旁人送进宫里的东西,也要由太医一一验过,确保没有任何问题,再收进来。” 青争点了点头,朝楚云秀道:“娘娘,叶荷姑姑说的在理,百密总有一疏,倒不如先杀鸡儆猴,给她们一个下马威,总能消停一段时日。” 楚云秀松了手,朝夜擎温声道:“擎儿,你去习字吧。” 夜擎瞧着楚云秀,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目光变得格外柔和:“母妃,不怕,擎儿以后保护你。” 这话说得楚云秀的眼泪险些掉下来,她点了点头,笑道:“好,现在母妃保护擎儿,以后擎儿保护母妃。” “拉勾。” 楚云秀便伸了手过去与夜擎对了小拽拉了勾。 一旁的奶娘将夜擎带了下去,楚云秀这才道:“你们方才可听腊梅说了?好好的这良妃的狗就死了?” 青争点了点头:“奴婢也听过,那药,似乎是鹤顶红。奴婢先前偷寻了那些茶水给院正验过,也是鹤顶红,想来,这给狗下毒的那个人就是给咱们下毒的那个了。” 楚云秀端了茶盏饮了一口,道:“本宫想想就觉得害怕。若是当日本宫当真喝了那茶水,可就是一尸两命,本宫肚子里的孩子都要一并害了。” 青争接了楚云秀手中的茶盏,温声道:“娘娘不必害怕,这宫里如今的戒备都已经严了,想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至于狗的事情,陈公公已经在查了,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楚云秀心口跳得厉害,她捂着胸口,又是一通吐。 待吐完,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她微喘着气:“难道这幕后之人,不是良妃?” 青争对于这件事情,没有说话,无论是与不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都不大好。 倒是叶荷,接了青争递来的茶水给楚云秀,温声道:“娘娘该放宽些心才是,这下毒一事,交由奴婢暗地里去查就是了,这良妃虽然与主子也有过节,可是到底不敢这样公然的毒杀娘娘,那小夏子如今已经死了,便是要查,如今也只能从那条狗查起了。” 第3373章 失望 楚云秀用茶水漱口,无奈的叹了叹气:“这件事情,若是不查个清楚,本宫这心里总渗得慌,她第一次毒杀本宫不成,第二会不会对擎儿下手?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如今本宫一想到那个人可能是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本宫便觉得不安,若是封了宫,想来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叶荷搀扶着楚云秀,温声道:“娘娘,这件事情一定会查个清楚的,只是如今咱们也不宜打草惊蛇,这样的事情,奴婢先前侍奉过的一位太妃也是遇过的,没成想最后那下毒之人自己忍不住了,这良妃确有嫌疑,咱们多个心眼防着,总归是好的。” 楚云秀进了内殿,坐在碳盆旁烤着火,整个人憔悴得厉害。 叶荷温声道:“娘娘,这件事情,您不妨将瑜郡主请来宫中聊一聊,瑜郡主遇事多些,这样的事情,想来最是有经验了。” 楚云秀拧眉,叹了叹气:“这样的事情,我原也是想到了她,可是又不想将她卷进来,如今看来,也没有旁的法子了,青争,你代本宫去一趟郡主府,将这此事告诉她,问一问她可有什么对策,如今天色还早,你还能赶在宫门落钥之前赶回来。” 青争点了点头,朝楚云秀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将娘娘的话传到。” 青争垂眸,匆匆退了下去。 叶荷试探性的问:“娘娘可怀疑过青争?” 楚云秀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能是她,青争这丫头的脾气,本宫也算是清楚,她断断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只是这事说来也蹊跷,本宫定要好生查个清楚。” 叶荷笑道:“奴婢也是信青争的,这些日子她日日与奴婢呆在一处,便是闲时,也是忙着绣衣,这青争瞧着入了宫也有些年头了,可是这心性却最是直白。” 楚云秀端了茶盏点了点头:“本宫有些乏了。” 叶荷扶着她在软塌上躺下,楚云秀盖着被子,朝叶荷叮嘱道:“若是皇上来了,就提前唤醒本宫。” 叶荷垂眸一笑,替楚云秀将被子掖了掖,又看了看那碳火,将一切打点好了,这才继续守在楚云秀的身旁。 良妃那边一切早已经收拾妥当,她领着月瑶欢欢喜喜的去了内殿。 良妃躺在软塌上,直唤唤着肚子疼,月瑶也站在一旁紧张的瞧着不知所措,所以说,人生如戏呢? 这女人演起戏来,那真是不一般。 可是等了这样久,却没有等来夜微言,遥遥瞧见宫门只有腊梅、素琴、以及一位宫中太医跟了进来。 月瑶瞧了眼这三人身后,却是什么都没有,不由有些失望。 她看了眼正抱着肚子装柔弱的良妃,无奈道:“表姐,皇上……皇上好像没有来。” 良妃抬头望向进殿的三人直拧眉:“皇上呢?” 腊梅垂眸,低声道:“娘娘,皇上在贵妃娘娘那里,如今,如今已经回养心殿议事了。是奴婢没有用,奴婢没将皇上请来。” 良妃凝着她冷斥:“废物!你难道没有告诉皇上,本宫肚子疼吗?皇上最是宝贝这个孩子,怎么会不过来?先前本宫在贵妃那儿的时候,皇上还亲自从养心殿跑到贵妃那儿去看本宫!你到底是怎么传话的!” 腊梅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她:“娘娘息怒,奴婢甘愿受罚。” 良妃气得扯着帕子骂:“受罚?你知道本宫的计划是什么吗?本宫好生生的计划,就这么被你给搅毁了。” 先前良妃在月瑶跟前打了包票,说夜微言一定会过来,可是如今这脸打的啪啪响,连这月瑶都替她觉得疼。 只是月瑶还是要装装样子的:“表姐,算了吧,不打紧的,方才腊梅姑姑也说了,原是皇上要赶着去议事,来不及过来了,那位太医可是皇上安排的?” 腊梅感激的看了眼月瑶点了点头:“是皇上差了吉安公公去传旨唤来的。” 良妃的脸色这才稍好了些:“平日里这个时候不都是派医正过来?这一次怎么安排了他。” 这太医未得传召,所以站在殿外,内殿的事情,他也不清楚。 他只是狐疑。 不是说良妃肚子疼得厉害?如今怎的还让他在外边候这样久? 腊梅低着头,生怕刺激了良妃:“娘娘,医正当时正在给贵妃娘娘诊脉,所以皇上便让奴婢另外传了一位,也是医术极好的。” 良妃冷着一张脸瞧着腊梅:“呵,她如今又哪里不舒坦了?本宫的法子,她如今倒也学了个十成十了,先前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 腊梅咬了咬牙,朝良妃道:“娘娘,贵妃娘娘是……是有喜了。” 良妃怔了怔,以为耳朵不好使了:“你说什么?有喜?她能有什么喜?无非就是她那儿子要拜镇国公为师了。” 腊梅透过光滑的地板,都能看见良妃眸子里折射出来的幽冷的寒光,她只觉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寒。 “诊脉的正是院正,是贵妃娘娘又有身孕了,两个月了,娘娘,奴婢不敢说谎。皇上,皇上当即就让吉安去催礼部早日定下良辰吉日,要行封后大典了。” 良妃捏着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淌了一地,流到了腊梅的脚边。 月瑶算是明白了,这宫中最有手段,最得宠的,不是这怀了身孕的良妃,而是那位传闻中的贵妃娘娘。 月瑶扶着良妃温声道:“表姐,这宫中怀孕的女人也不早少数啊,表姐不必担心,腊梅姑姑也在外边奔波一天了,还是让腊梅姑姑先起来吧。” 良妃缓缓的起了身,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终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这下正好外边的太医派上了用场,在众人的惊呼下,这位太医才进了内殿救人。 这折腾了好半响,月瑶急得不行:“太医,我表姐到底怎么样了?这方才还好好的,如今不知怎的一口气就没上来了。” 太医连施了数针,又给她开了些安神固胎的药,见她的脸色恢复了些,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3374章 备礼 “回小姐话,这良妃娘娘是郁结于心,加上平日里思虑过多,一时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如此,毕竟这怀着胎儿,体质比寻常人也是要弱上许多的,所以也就严重了些,如今已经不妨事了,只是还请小姐多劝劝娘娘,凡事放宽心,切勿思虑过多。保重身体,方为重中之重。” 太医如此告诫,已经实属难得。 月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可还有什么旁的事情要注意的?” 太医将医具用物一一收了起来,一边道:“良妃娘娘的身子底子还算好,自是无碍的,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月瑶眉宇轻皱,满腹愁絮:“多谢太医。” 太医摆了摆手,告了辞便走了。 腊梅换了一套衣袍这才进了内殿,见月瑶在一旁妥贴的照顾着,温声道:“小姐这一日想是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这儿有奴婢伺候着。” 月瑶将帕子递给腊梅,压低了嗓音:“我左不过是帮些小忙罢了,不打紧,如今表姐还没有醒,我哪里有心思去睡?” 腊梅替良妃擦了擦汗:“娘娘与月瑶小姐的感情,倒是真的好。” 月瑶坐在床边,握着良妃的手,眸底一片温柔:“表姐对我最好了,对了,姑姑,月瑶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方才表姐会动这么大的气?” 腊梅叹了叹气,满是心疼:“月瑶小姐有所不知,这宫中之事,也是一言难尽,在贵妃娘娘还是贵妃的时候,娘娘的日子就不好过,方才你也瞧见了,那院正原是要来给娘娘诊脉的,可是在关键时刻皇上还是以贵妃娘娘为主,这若是到时候贵妃娘娘当了皇后,那主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再加上那贵妃娘娘又有了喜。” 月瑶捏着帕子瞧着良妃日渐削瘦的面容,有些心疼: “我先前在宫外的时候也听说了,说是贵妃娘娘的小殿下要拜镇国公为师,如此一来,这贵妃娘娘又多了一层保障了,如今想来,倒也难怪表姐会这般着急上火了。” 腊梅抹了抹眼泪,无奈道:“如今贵妃娘娘还有个孩子傍身,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可是咱们主子,这头一个还没有落地呢,也不知是龙是凤,哪里比得上贵妃受重视。月瑶小姐,您与主子原也是一家的,您可千万要帮衬着良妃娘娘才是啊。” 月瑶扶了扶腊梅,温声道:“我明白的。” 说话间,这躺在床上的良妃一口气撑了过来,她瞧着腊梅,嗫嚅着唇角,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腊梅,你先前说,那个贱人有了身孕了?” 腊梅点了点头,无奈道:“娘娘,奴婢也不敢相信,可是这确确实实是院正诊出来的脉像,奴婢是不信也不成了啊!娘娘,您如今身子可不比平日里,可不能这么吓奴婢啊。” 良妃叹了叹气,躺在床上瞧着帐顶合欢花的花纹,苦笑道:“本宫煞费苦心的东西,凭什么她就能唾手可得信手捏来!本宫也有家世,有品貌,本宫哪里比她差!” 月瑶轻柔的握着良妃的手,温声道:“表姐,你莫要伤心了,方才腊梅都已经与我说了,表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留下来帮你的。” 良妃反握着她的手,感概不已:“如今本宫除了这个孩子,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了,月瑶,你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月瑶温然一笑,瞧着有些苦涩:“表姐放心,月瑶明白的,如今表姐被她欺成这样,月瑶定要帮表姐讨回来。” 良妃点了点头,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好,也不枉表姐这般疼你,你早些下去歇息吧,养好了精神,才能想法子留下来。” 腊梅温声道:“月瑶小姐,您的房间咱们主子一早就备下来了,素琴,你带月瑶小姐过去吧。” 素琴福了福身,朝月瑶道:“小姐请这边走。” 待人都走了,腊梅这才低声道:“娘娘,贵妃娘娘那边今日也问起了月瑶小姐入宫一事。” 良妃冷笑:“这还不是皇后呢,就开始管起皇后的事儿来了,她倒是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腊梅端了补汤给她,替她将汤盛出来放在良妃的跟前:“奴婢说,原是娘娘的小白狗不知被谁毒死了,皇上见娘娘伤心,便让娘娘的表妹进宫来陪产,贵妃娘娘倒也没说旁的什么。” 良妃喝着鸡汤,脸色不大好:“哼,本宫的狗都被人毒死了,她自然会顺着这个消息查下去,冷宫那边你可安排妥当了?” 腊梅点了点头,低声道:“奴婢给她药的时候,只说奴婢是小符,穿的也是小符的衣服,作的也是小符的打扮,断然不会泄露,她们到时候若是查起来,自然就怀疑不到咱们了。” 良妃搁了汤碗,松了一口气:“这么些时日了,也只有这一件事是能让本宫开心些的。” 腊梅替良妃捏着脚,低声安慰道:“娘娘其实也不必这般,如今贵妃娘娘的风头正盛,背后又有镇国公一家,是何其的风光,可是娘娘也是这宫里的过来人,这样的风光,又能熬到几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娘娘您这个肚子和您背后的靠山啊。” 良妃冷笑:“靠山?指望那个被镇国公打成重伤躺在家里的靠山?腊梅,本宫只能指望自己,本宫也不会去指望他了。行了,你不必再跟我提他,本宫如今都已经这样了,皇上可说要过来?” 腊梅小心翼翼的替她捏着脚,忐忑道:“皇上正在议事,奴婢听闻这临江的雪灾大得很,这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议完呢。” 良妃躺在软塌上,气得整个人情绪极其暴躁:“不管皇上去哪里,只要不去她那里,本宫这心里就舒坦!” 腊梅垂眸,顺着她的话道:“娘娘,这皇上如今忙着呢,哪里有这个心思,想来,待事情忙完了,自也会来娘娘这儿看一看的,娘娘可要养好身子才是。” 良妃搁了碗,长长的叹了一声气:“本宫就是气不过!连药都毒不死她,倒真是她福大命大!” 第3375章 则礼 腊梅扫了眼四周,慌道:“娘娘,这话可说不得。” 她们这些奴才管住了口,到了良妃这儿没管住,那到时候可就哭的心都有了。 谋害贵妃,小命肯定就没了。 良妃有气无力的躺着,朝腊梅道:“本宫不甘心!来日方长,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本宫的法子多,还是她当真就这么福大命大。行了,你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天渐渐的有些灰了,青争出了宫门就直奔那郡主府而去。 此时的郡主府里头徐若瑾正带着悠悠在库房里给夜擎挑拜师礼,悠悠也在一旁看着,那水灵灵的眼睛四处打量着,恨不能将家里最好的都给夜擎拿去。 “娘亲,你瞧这个好不好?擎儿也喜欢射箭,这个小小的,悠悠拿着刚刚好。” 徐若瑾瞧着那把弯弓,笑道:“好,银花,你把这个弓也列进礼单里。” 银花接了悠悠手里头的弓,笑道:“这弓可有些沉,悠悠小姐一只手就拿起来了,可见这些日子的习武,原也是有些用处的。” 悠悠晃了晃小拳头,开心不已:“真的吗?娘亲,你看悠悠的手臂,是不是很有力量?” 徐若瑾将她将小拳头握起来,哭笑不得:“是是是,真是很有力量了。” 银花在一旁瞧着悠悠,扎心道:“春草姐,你说咱们小姐这日后不会真的就跟这小殿下是一对了吧?” 春草眨了眨眼,笑道:“你瞧你这揪心的样子。” 银花欲哭无泪:“你瞧小姐对小殿下这拜师礼上心的样子,这府里头的好东西,差不多都让小姐给送完了,这哪日若是当真与小殿下在一块儿了,这还了得。” 春草笑道:“这有什么?你没瞧见这贵妃娘娘也是一堆一堆好东西的往咱们府里头送呢?再说了,如今小姐还小呢,这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 徐若瑾听着这话,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笑问:“悠悠,你是喜欢擎儿是喜欢昕儿?” 悠悠抱着一个长命锁朝徐若瑾道:“悠悠都喜欢,悠悠还喜欢阿离,阿离身体不好总生病,等阿离回来了,悠悠就把这个送给阿离。” 徐若瑾瞧着那个长命锁,心口有些疼:“悠悠,你可知你手里的是什么?” 悠悠笑盈盈道:“长命锁呀,爹爹先前就送给悠悠一个,阿离没有爹爹,悠悠送阿离一个。” 春草与银花面面相觑:“这小姐到底喜欢哪一个?” 徐若瑾将那长命锁递给悠悠,笑道:“等阿离回来了,你就送给他。” 银花叹了叹气,嘀咕道:“如今她们也不知去了哪里,是不是穿得暖吃得饱的,你说这好好的郡主府不呆,非得跑到外边去受罪,自个受罪也就罢了,偏还要带上小阿离一起。” 春草拧眉,低斥道:“这些话不要提了,免得郡主伤心。” 银花嘟了嘟嘴,跟着徐若瑾在库房里转。 外头有丫鬟过来,朝徐若瑾请示:“郡主,贵妃娘娘宫里一个叫青争的姑姑求见。” 徐若瑾正盘算着东西,骤然一听,狐疑道:“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你快让她进来。” 青争没一会儿便被引见着进了库房,她见了徐若瑾,见了礼,沉声道:“郡主,如今贵妃娘娘也是没有法子了,这才让奴婢出宫来,想让郡主帮着想想办法。” 徐若瑾将手中的帐本递给银花,温声道:“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可要即刻入宫?” 青争摇了摇头,吸了一口气,这才道: “是贵妃娘娘又有了身孕了,可是在有身孕之前,有人在贵妃娘娘的茶里下了毒,幸亏被小殿下瞧见阻止了,如今那下毒的小夏子已经死了,可是娘娘担心那下毒之人还未找到,会卷土重来。如今娘娘怀着孩子,恨不得马上封宫,可是,皇上得知娘娘有身孕便催促礼部尽早定一良辰吉日。” 徐若瑾目瞪口呆,“你说什么?被下毒?她什么时候被下毒的?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些通知我。” 青争叹道:“娘娘那个性子,您也是知道的,非不得已的情况下,娘娘怎么会将您牵扯进来?只是如今娘娘也是没有法子了。” 徐若瑾气愤之余也是惊诧的:“你说她怀了身孕了,如今几个月了?可有不适的症状?太医看了吗?” 青争点了点头:“两个月余了,这些日子娘娘总身子不舒适,皇上今儿也在,所以便令太医一看,谁料竟是有了身孕,奴婢也吓了一跳,娘娘的身子不大好,月事也一直不调,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原也是奴婢们疏忽了。” 徐若瑾内心是五味陈杂:“下毒之事,必须要彻查,只是如今她怀着身孕妇,你千万要稳住她的情绪,她如今才两个月余,胎像肯定还不稳,也别见什么人了,免得那些人有机可趁。” 青争揪着心慌道:“郡主,娘娘的性子本就格外畏惧,又逢下毒一事,如今更是成日成日的惶恐不安,还请郡主得空的时候进宫与娘娘商议的时候好生劝一劝娘娘。” 徐若瑾捏着帕子,揪着都觉得揪心:“你回去好生照顾着,让她放宽了心,一切等我进宫再与她说。” 青争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您与娘娘最是要好,如今娘娘也只能依仗您了。”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此事我定会管到底。” 青争得了她的保证,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匆出了府,朝着宫墙奔去。 贵妃娘娘还在等着她,她必须趁着宫门落钥之前赶回去。 青争的速度很快,可是到了宫门的时候,宫门已经在下钥了,青争急忙朝下了钥的人道:“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丫鬟,替贵妃娘娘办事,烦请开一下门。” 那人扫了眼青争,冷笑道:“你说是就是?令牌拿来看一看。” 青争摸了摸身上,却见身上的令牌不知掉在了哪里,顿时慌了神:“我方才来得急,想是在路上丢了,如今时辰已经晚了,还请通融一下。” 第3376章 锁门 青争拿了些银钱想给那守门的,结果被瞪了两眼: “你这是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这守宫门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野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站着了。” 青争有些无奈,瞧着那守门的守卫沉声道:“我是贵妃娘娘的贴身丫鬟,若是耽搁了,娘娘有个好歹的,你就是十条命也不够。” 守卫瞧着她冷笑:“你可知这一天天的,有多少人自称是贵妃娘娘的亲戚丫鬟想要进宫的?就你这样的,我可见多了,赶紧滚。” 青争只恨自己的令牌丢了:“我是拿着令牌出来的!我出宫的时候你也看见的。” 守卫拿着手中的剑拔了一半,低斥道:“没瞧见,快点走,再不走就直接抓你进大牢!” 如今陆凌枫当了御林卫统领,这宫中的防守也增强不少,所以青争要想进这里边,没有令牌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青争咬了咬牙,沉声道:“我就是贵妃娘娘的宫女,名唤青争,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进宫去问一问,今日青争是否出宫。我进宫有急事要禀报娘娘,你若是将此事耽误了,到时候娘娘罪怪下来,真正要吃牢饭的那个人就是你。” 当宫女这么多年,没曾想今日竟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把令牌给丢了。 这话引来了吉安的测目,他也是这个时候准备入宫,结果一看站在宫门口进不得的青争,顿时乐了。 “青争,你怎么还不进宫?” 青争见了吉安,福了福身:“原是令牌丢了,这些人说没有令牌不得进宫,奴婢正犯愁呢。” 吉安笑道:“我说怎么这外边还有一块贵妃娘娘宫里头的牌子,原是你的,拿着吧,可仔细些,下次别再丢了。” 吉安将手里的令牌递给她。 青争接了那令牌,发现那令牌并不是贵妃宫里的,她狐疑的望向吉安,吉安朝她眨了眨眼,青争这便会意了。 “我原就是贵妃娘娘身旁的,如今你还要什么证据?” 那守门的笑道:“原是宫里人,是在下唐突了。姑姑里边请。” 吉安朝青争点了点头,笑得满眼的温和:“走吧,再有一刻就下钥了,可别耽误了时辰。” 青争这才匆匆忙忙的跟着吉安走了进去。 进了宫里边,二人一路无话,待要分路时,吉安笑道:“那令牌,你还得给我,至于贵妃娘娘宫里头的那一个,也不打紧,左右贵妃娘娘要晋升皇后娘娘了,这令牌也是要新做了,到时候我吩咐内务府的重做一份就是了,如今夜里寒了,你快回宫去吧。” 青争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多谢了。” 吉安摆了摆手,讪笑道:“左右不过是顺手罢了,再说,奴才日后可还要仰仗贵妃娘娘呢你也不必跟我客气了。” 青争这才转身走了另一条路回宫。 吉安站在一旁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叹了叹气。 他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重新遇见青争。 如今也没有什么盼头了,只望她在这宫里头,过得好些,待到来日,贵妃娘娘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也就罢了。 吉安待人彻底的不见了,这才回了宫。 青争走了很长的一条路,转角后便停了下来,她凝着那洁白的雪地怔了好一会儿,也叹了叹气,见有人来了,这才继续回了宫。 楚云秀的身子弱,如今吐得很是厉害,宫里头的宫门是紧紧的闭着,开门的是小符,见青争回来了,急道:“你快去瞧瞧娘娘。” 青争脱了披风,急道:“主子怎么了?” 小符跟着青争一路走:“吐得厉害,娘娘也不敢传御医,只能这么忍着,奴婢瞧着都心疼。” 青争将披风递给好,淡道:“你在外边候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小符抱着她的披风,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青争抹了一把脸,这才匆匆进了内殿,内殿里楚云秀正躺在软塌上歇着,见了青争,脸色这才好了些。 “回来了,那边怎么说?” 青争替楚云秀掖了掖被子,温声道:“娘娘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后日就是拜师典礼了,到时候郡主会过来的,郡主还请娘娘放宽了心,别多想了,如今宫中戒备森严,寻常人也进不来,您该安心养着身子才是。” 楚云秀捏着茶盏漱口,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想来也是,此事还是等她后天过来的时候再从长计议。” 青争点了点头,将楚云秀扶了起来,替她垫了几个枕头:“娘娘可吃了晚膳了?” 叶荷摇了摇头心疼又无奈:“还没呢,差人做了好些东西,娘娘是一闻着就吐得厉害,皇上说是要过来用晚膳,咱们也需好生备着。娘娘说等皇上过来了一块儿用。” 青争瞧着她削瘦了些的面容,有些无奈:“安胎药可喝了?娘娘如今的身子不比往日,总是要喝些汤药补着。” 叶荷愁得很:“没有用,先前一碗安胎药下去之后便吐了,如今我也不敢喂娘娘吃什么。” “不如请了医正过来瞧瞧,医正的医术最是了得。”青争将楚云秀吐的东西递给身旁的丫宫女,吩咐她端出去清理了。 楚云秀坐起身,摸了摸肚子,满身的疲惫:“不必了,左右刚怀的时候都是这样,吐一吐也就好了,本宫想吃些酸辣的东西,叶荷,你去替本宫传些来。” 叶荷也不管什么酸辣好不好了,只要是楚云秀想吃的,那都是好的。 “奴婢马上去准备。” 青争站在楚云秀的身旁,温声道:“娘娘,郡主说了,一切还有她,让娘娘不要多想。那宫中下毒之事,还在查,若是有了结果,想来这陈公公一定会告诉皇上的。” 楚云秀摸着肚子,无奈道:“本宫这心里总眼是不踏实,这拜师礼可都准备好了?” 青争笑道:“都已经备妥当了,奴婢今日去的时候郡主正在挑拜师礼呢,奴婢瞧着那架势恨不能将整个仓库里的好东西都给小殿下作回礼了。” 第3377章 心思 楚云秀这才添了些笑:“本宫知道,她向来是这样的性子。” 青争笑道:“可不是吗?悠悠小姐还在满库房的寻小殿下喜欢的东西呢,悠悠小姐瞧着是真不错,想来小殿下日后不仅仅有娘娘您的庇护,更有梁家和瑜郡主的庇护,自然会平安无事的。” 楚云秀捏着帕子擦了擦嘴,眼底露了几分笑意:“是啊,如今本宫唯一放心的就是这一点了。” 说话间叶荷将吃食端了上来:“早知娘娘有了身孕的时候,奴婢就吩咐宫人去备下了,如今想来竟也派上了用场,都是新做的,娘娘尝尝。” 楚云秀拿了筷子,尝了一口那酸黄瓜,只觉没有那么反胃了。 叶荷见青争也回来了,这才道:“娘娘,那良妃如今唤了小表妹进宫,奴婢瞧着,可不像是让她来陪产这么简单。” 楚云秀搁了筷子,擦了擦嘴:“她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让皇上将心思挪到她那表妹的身上去罢了。” 叶荷担忧道:“是啊,听闻那月瑶小姐是个不多得的妙人儿,未进宫之前,前去府里求亲的人便不在少数,如今想来,这心思竟在这宫里头。” 青争拧眉,淡道:“娘娘怎么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将表妹给接进来了?这按着规矩,怎么着也要八个月后,才能准娘家人进宫,可说的也是直系的姐妹,一个表妹,未得传召,也能这样进宫陪产了。” 楚云秀摆了摆手,朝青争笑道:“你没瞧见那腊梅见本宫的时候说了什么?” 叶荷道:“今日倒是说了,是皇上恩准,如今既是皇上恩准了,娘娘这儿自然也就不好办了,左不过就是个月瑶罢了,娘娘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看那良妃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青争气道:“她如今想将她的表妹接进宫里来分了娘娘的恩宠,只怕到时候被自家养的狗反咬一口也未可知。” 叶荷笑道:“这话虽粗了些,可也是有道理的,只是咱们谁也没有见过那姑娘,也不知秉性品相如何。” 青争端了茶盏搁在一旁,淡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是一丘之貉,想来也相差无几,你何必去费这个心思想这些?” 楚云秀捏着一根酸黄瓜,也没吃,只是捏着,闻着那酸味儿,就觉舒坦了好些:“行了,她既要入宫,见本宫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 叶荷将那干梅花端了来,朝楚云秀温声道:“如今娘娘的吃食,衣物、香粉咱们都是事先便验了的,如今用的时候要再验一遍,想来是无事的,娘娘尝尝这梅花茶。” 楚云秀叹了叹气:“只怕百密便有一疏,本宫如今都不打紧,可是本宫不能伤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 青争拧眉,沉声道:“那下毒之事,依着奴婢看,恐怕多少与良妃也脱不了干系,谁知道那狗是吃了良妃殿中藏的毒物死了的,还是真的为人所害?依着良妃的性子,若是那狗当真为人所害,她岂能罢休?只怕就算是个冷宫,也要被她给掀了去。” 叶荷泡了一盏茶递给楚云秀,温声道:“这一次青争想的倒与奴婢差不多,眼下唯有贵妃娘娘对良妃的威胁最大,所以她对娘娘下毒也是有动机的,先前咱们设计试探,各宫的小主都没有见着娘娘,可偏良妃娘娘死活要见,她瞧见娘娘之后的表情,奴婢瞧着,也是十分怪异的。” 楚云秀端了茶盏吹了吹:“可惜如今没有证据,一切就只能多加防范着了。” “那小夏子是上吊的,看着像自杀,可是奴婢觉得,定然是有人暗中琐事逼迫,这才使得他不得不自杀。” 青争对于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只是如今物证和人证都没有了,才查不到这幕后的主使,所以只能卡在这儿干着急。 叶荷温声道:“好在如今这个案子是陈公公在奉旨查着在,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消息,咱们只管问一问就是了。” 楚云秀一颗心是七上八下,很是忐忑:“本宫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如今还是贵妃,这日后若是当了皇后了,那就更难了,青争,此事你必要继续追查,若是查出来是谁,本宫定不会放过她。” 青争点了点头,沉声道:“娘娘只管放心,小夏子那儿奴婢也在查了,只是与小夏子接头的那人,十分神秘,听闻只在夜里书信往来,只是可惜那些书信都烧了,否则依着那字迹,想来也能查得一二了。” 楚云秀揉着眉心,有些无奈:“此事就先慢慢查着吧,想来真相总归有浮出水面的一日。” 叶荷温声道:“如今已经入了夜了,娘娘不要想这些了,若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奴婢在一旁守着呢。” 青争扶了楚云秀起身,温声道:“奴婢一会儿就去瞧瞧皇上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娘娘也好有个准备。” “是啊,到底是要当皇后娘娘的人了,如今许多事情,还是要比前更谨慎些才行。” 叶荷将床铺好,楚云秀躺在床上,温声道:“擎儿可睡下了?” 青争笑道:“哪有这么早的,小殿下正在习字呢,说是写完了最后一帖就过来给娘娘请安呢。” 楚云秀把玩着手中的流苏,朝青争笑道:“擎儿这孩子,我本也不想让他知道的太多,可是看如今这个样子,只怕他什么都知道了。” 青争站在碳盆边理着碳火,笑道: “小殿下聪明着呢,您放心就是了,那日去佛堂进香的时候小殿下便与良妃娘娘撞了个正着,小殿下也是有礼有节的,并没有过于表露什么,便是良妃娘娘问起一些事,小殿下也只称不知道,像个孩子一般的心性,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并不会让人觉得殿下有多睿智,想来也是娘娘教导有方。” 楚云秀揪着被子,整个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本宫说的那些话,他到底也是听进去了,只是如今他也不过四岁,哪里能想的这样多。本宫光是想着就心疼。” 青争看了眼外头,朝楚云秀笑道:“真是说曹操,这曹操就到了。” 第3378章 慈心 夜擎打外头进屋,见了楚云秀便小跑过来: “母妃,儿臣听人说母妃身子不适,怀着弟弟吐得厉害,可是弟弟不听话折腾母妃了?” 夜擎盯着楚云秀肚子的位置,那双眸子里写着为人兄长该有的严肃,瞧得楚云秀忍俊不禁。 “母妃身子很好,你这小弟弟听话着呢,母妃只是有些累了,睡一睡就好了。” 青争在一旁瞧着夜擎这可爱模样,心里也是欢喜的:“主子,咱们的小殿下最是孝顺了呢。” 夜擎瞧着楚云秀的肚子,一本正经道:“弟弟,我日后就是你的兄长了,与你说话,你可要听,要不然出来的时候,哼,兄长可对你不客气。” 楚云秀哭笑不得:“擎儿,它还小,只是一点点大。” 夜擎狐疑的瞧着楚云秀:“母妃,隔着被子他是不是听不见儿臣说什么?” 楚云秀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实话,只笑道:“听得见,擎儿与他同血脉,怎会听不见。” 夜擎趴在床边,瞧着那肚子,嘀嘀咕咕:“听得见就好,兄长与你说,你可要乖一些,不能折腾母妃,母妃本就辛苦,如今你又在母妃的肚子里,母妃就更是辛苦,你要乖乖的。” 青争瞧着夜擎眉开眼笑,叶荷端了小点心上来,朝夜擎道:“小殿下习字想是累了,快吃些东西,过一会儿小殿下可该睡了。” 夜擎瞧着那肚子,朝楚云秀道:“母妃,儿臣可不可以每日都同他讲话?儿臣让他乖一些。” 楚云秀摸了摸他的小脸,只觉十分欣慰。 在这冰冷的宫里,能相依为命的,便只有这个孩子了,好在这个孩子十分争气,争气得让人心疼。 夜擎自幼便读书,两岁不到就被放在一个桌前坐着,手里头拿了一本书在看着了,所以他也比寻常人更明白何为孝道,何为男儿。 他是个男儿,可是面对他母妃被人下了毒这件事,他才明白自己的能力有多渺小,这一次是防住了,下一次呢? 他断不能让他的母妃有事,可是他却也明白,许多的事情,都显得无能为力,毕竟,他还小。 楚云秀朝夜擎温声道:“擎儿,你还只是个孩子,母妃希望你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度过你的童年。” 夜擎笑道:“儿臣不要这些,儿臣只希望母妃能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楚云秀的眼眶有些润,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宫里给她最大安慰与照顾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那个曾经给了她许多承诺的皇上。 “好,咱们都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夜擎笑时很好看,像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青争领了他去吃糕点,夜擎拿了一块莲子糕递给楚云秀:“母妃,这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 楚云秀瞧着那糕点就想吐,可是看见他那张可爱的脸,还是吃了。 待用了糕点,楚云秀便朝乳娘道:“近来天冷了,你多添些碳,别让擎儿着凉了。他还小,你也别听他的,天还未亮便催他起床习字读书……” 这哪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努力读书,可是偏楚云秀只想她的儿子好好的玩,开开心心的玩,偏夜擎这孩子的自觉性太强。 乳娘无奈道:“娘娘,不是奴婢不想,只是这小殿下,根本不用奴婢叫,早早地就起身了,奴婢实在是头一次见像小殿下这般的孩子。” 楚云秀叹了叹气:“罢了,那就由着他去吧,你多照看着些。” 乳娘点了点头,温声道:“奴婢明白。” 夜擎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朝楚云秀道:“母妃,时辰不早了,母妃早些歇息。” 楚云秀笑道:“擎儿,回去了可不许再习字看书了,这夜里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你也不想比悠悠要矮吧。” 夜擎的脸色微沉了沉:“母妃,儿臣只是长得慢,再过一段时日,必会比她高些。” 这是夜擎的逆磷,若非是楚云秀提起,换了旁人,夜擎肯定是不会再理的了。 楚云秀笑道:“好好好,母妃不提了,你快些下去歇息吧。” 夜擎这才恭敬的退了下去,小符正在外边打扫,见了夜擎,便扔了扫把跟了上去:“小殿下,娘娘的身子可还好?” 夜擎见是小符,便点了点头:“好,你既想知道,你怎么不进去瞧瞧?” 小符跟着夜擎去往夜擎的书房,笑道:“奴婢就知道,小殿下您这是又要去书房里挑灯夜读了。” 夜擎见状忙道:“你可不要告诉母妃,否则母妃定是要担心的。” 小符笑道:“奴婢知道,小殿下放心就是了,再说了,奴婢人微言轻的,也进不得内殿伺候,更别说是与娘娘说上话了。” 夜擎进了书房,见小符就站在外边,便道:“你早些去歇息吧,不必伺候我。” 小符福了福身,朝夜擎道:“那奴婢就退下了。小殿下早些歇息。” 夜擎点了点头,抬步进了书房,他人很小,可是这书房里却堆满了书,乳娘习惯性的给他多点了两盏灯便在一旁候着打瞌睡了。 夜擎见此则搁了书,给她添了件披风披着,这才继续看书。 他如今还小,习得的字还不算多,所以有些比较偏杂的书,夜擎读起来总是十分费劲。 好在夜擎对学习的兴趣从未降低过,所以也就一直这么磕磕碰碰的看着。 夜色渐渐深了,良妃的宫中别院是给月瑶新僻的一间院子。 月瑶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的照顾着良妃,所以这会儿熟悉了这宫中的诸事诸人之后便得了空闲。 她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正在园中小转,身旁的春棠也穿着厚实的比甲,跟在月瑶的身旁。 她四下扫了扫,如今天冷了,洒扫的人早去歇息,宫奴如今也不多。 依着良妃的意思是,如今这些人够用也就罢了,待到皇上见了她,将她彻底的留了下来,再给她多拔些人伺候着。 月瑶对于此事不置可否,一切全权凭着良妃安排。 第3379章 秉烛 春棠递了个汤婆子给月瑶: “小姐,您说这良妃娘娘到底是不是受宠的?她先前肚子疼皇上也不曾来瞧过,如今眼看着这贵妃娘娘又有孩子了,咱们这位良妃娘娘的还在肚子里呢,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月瑶摘了一枝梅花插进她抱着的瓶子里,温声道:“急什么?咱们今日方才进宫,若是要看清这宫里头的情形,不能心急。” 春棠低声道:“那也要知道形势啊,如今这宫中的事情,那位唤作素琴的不是都已经说了?依着奴婢看,在这宫里,咱们与贵妃娘娘交好才是第一要紧事,单指望着良妃娘娘,可就难说了。” 月瑶扫了她一眼,黛眉轻拧:“春棠,平日里我瞧着你最是沉稳,怎的如今一进宫就成了这副模样了?在这宫里不比在家中,万事并非顺着咱们的心意来,再者,我是为了帮表姐,这才入了宫,且不说贵妃娘娘愿不愿意让我靠近,便是愿意了,你置表姐于何地?置我娘亲娘家于何地?” 春棠慌道:“小姐,原是奴婢错了,奴婢也是担心小姐,这都进宫一天了,连皇上的面都不曾见着,这若是在府里,小姐想见什么样的男子,全都凭着小姐的心情。” 月瑶叹了叹气,剪了几朵梅花落了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想的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我既然决意要进宫帮衬表姐了,那么旁的事情你就不必再说了,宫里人多口杂,有些事情,你我私下讲一讲也就罢了,可不要再让有心的人听见,到时候若是闹起来,那可就得不偿失。” 春棠撇了撇嘴:“您之前,不是挺喜欢……” 月瑶拧眉低斥:“我原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春棠见月瑶难得动怒一次,瞬间吓着了:“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说了。” 月瑶将汤婆子也塞进她的手里,空了手她便修剪着绿梅。 其实这宫里的事情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她进宫之前她母亲便也同她说了,如今家族并不兴旺,府中的诸事,后宫里也没有一个可以帮衬着的人,所以她便决心要入宫了。 说是帮着良妃这个表姐,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 将这绿梅剪了一番,月瑶这才道:“你陪我换一套衣服。” 春棠狐疑道:“小姐,您穿着这一套极好的呀,怎么要换?” 月瑶捏着一朵落了的梅花,温然一笑: “在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容貌绮丽的女子,所以我自然是要打扮得素净出尘才是,表姐的衣衫虽好,可是太过华丽,咱们的府邸,到底是及不上表姐家的,穿这样华贵的衣袍,也不符身份。” 春棠领了月瑶进屋,宫女便近前替月瑶脱了披风,端了茶水伺候着。 春棠待她喝了茶水,这才陪着月瑶去更衣,一面笑道:“还是小姐聪慧,若是奴婢可万万想不着这些。” 月瑶穿回了她那件素雅出尘的白衣,这一身的白衣勾勒得她的身形也越发的窈窕,她理了理衣袍,春棠摸着下巴道:“奴婢觉得,小姐穿这件虽不如良妃娘娘的那一套惊艳,可是这一套却最是耐看的,这通身的仙气,瞧着便让人过目难忘,到底是小姐有眼光的。” 月瑶点了点头,瞧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略深了深,她既进了宫,就绝对不会做一个简单的陪产,或是一个嫔妾。 外头有人匆匆跑了过来,朝月瑶道:“表小姐,您快去看看,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奴婢们劝不住,眼下能劝的,只怕是也只有您了。” 月瑶狐疑道:“你慢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宫女急道:“是皇上,皇上方才去了贵妃娘娘那儿,咱们娘娘知道了,如今正发脾气呢。” 月瑶忙朝着良妃的内殿走去,那才刚到门口,就听见里边砸东西的声音,她微微拧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骄傲又自信的表姐,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春棠刚推开门,一个茶盏迎面便砸了过来,得亏月瑶拉了一把,这才没撞上。 良妃月瑶来了,这手里头的东西也砸不下去了。 月瑶朝身旁的人摆了摆手,众人便开始收拾屋子,月瑶近前挽了她的手,温声道:“表姐,我知你心里委屈,可是如今是非常时刻,皇上既要去贵妃娘娘那儿,左右就让他去就是了,你在这儿生气,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担心的是我,笑的却是旁人。” 良妃顺了顺气,朝月瑶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所以好处都是那贱人得了,如今都这么晚了,大风大雪的,皇上竟也要去看她!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本宫的肚子里比她可大多了!” 月瑶垂眸一笑,温声安抚:“表姐,您可是良妃娘娘自比这宫中的许多人位份都要高,您若是日日这样,岂不是让旁人看闲话了?再说,您腹中的胎儿也会受影响。” 良妃握着她的手,气得很:“表姐是咽不下这口气!本宫与她曾经同为妃嫔,可是如今她都要做皇后了,她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本宫如何能不着急啊。” 月瑶扶着她出了内殿,领了她在外头走走:“表姐不必着急,母亲说了,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否则,你便是赢了一时,又有什么用呢。” 良妃吸了新鲜的空气,瞧着那亭外纷纷扬扬的落雪,心情稍平静了些:“表姨母这话说的在理,先前原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了。” 她自知不能将这样的情绪给月瑶看,毕竟日后在宫里,她还要依仗这表妹的。 压了情绪,挽着月瑶的手,逐渐恢复寻常的平静。 月瑶笑着摘了一枝梅花簪在了良妃的鬓边:“如表姐这样美貌的人,自是令人一见倾心,皇上不也是因此而厚待您吗?表姐,你听我一句,不要想太多了,如今安安心心的生下这小外甥才是第一要紧事。 良妃有月瑶陪着说说话,这心里也总算是平静了许多。 她抓着月瑶温暖的手,温声道: “你放心,虽说今日皇上不便见本宫,可明日本宫定会想法子让你见上一面,今日咱们且先忍一忍。” 月瑶点了点头,垂眸一笑,露了几分羞怯:“全凭表姐做主。” 第3380章 安抚 良妃如今在这宫里,总算是有一件顺心的事了。 如今见着月瑶这面露羞怯的样子,竟有些羡慕。 羡慕她的单纯可人,可是这样的一份单纯可人,想来也留不了多久了,只是若是用来换权势与繁华,那也是值得的。 外头的风雪渐渐的大了,月瑶便将良妃带回了内殿,伺候着她睡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腊梅送了月瑶出门,眸底透着些打量:“咱们主子近来情绪不太稳定,劳表小姐费心了。” 月瑶温然一笑:“我原就是来陪表姐的,姑姑客气了,倒是姑姑成日的守在表姐的身旁照顾着,甚是辛苦,一点心意,姑姑还请收下。” 春棠将一对通透的镯子塞给了腊梅。 腊梅慌道:“表小姐这是做什么?伺候娘娘原就是奴婢份内之事,小姐这可使不得。” 春棠笑道:“姑姑说的哪里话?日后我家小姐还要依仗姑姑多多提点呢。” 腊梅这才讪讪一笑,收了那镯子:“如此,多谢表小姐了。” 月瑶点了点头,温声道:“姑姑不必送了,若是表姐还有哪里不适的,只管唤我。” 腊梅站在门口,朝月瑶福了福身:“奴婢记下了,表小姐慢走。” 待人一走,素琴便迎了过来,低声道:“姑姑,今日这月瑶小姐也给奴婢赏了一对步摇,奴婢总觉得……” 腊梅叹了叹气:“这位瞧着是个单纯的,其实不过是表象罢了,咱们娘娘虽脾气可都是表面的,左右都表露出来,可是这位表小姐……你日后伺候时仔细着点儿。” 素琴点了点头,眼底透了些防备:“奴婢原也是这么想的,这表小姐可比咱们主子要厉害,但愿她真能帮衬到娘娘。” 腊梅看了眼已经睡着的良妃,拉了素琴去了殿外,低声道:“娘娘是铁了心要把她送给皇上,若当皇上看上了,你也可做为一宫掌事被指派过去。” 腊梅之所以让这素琴去,不过是看着素琴机灵又认她这个姑姑。 由着素琴,也总好过让旁人去当了这月瑶的掌事姑姑,若是探听个什么消息的,自然也是极为容易的。 素琴福了福身:“多谢姑姑指点,姑姑放心,奴婢便是在表小姐那儿,奴婢的心也是在咱们主子这儿的。” 腊梅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咱们须得替娘娘早做打算了。” 素琴也是认可这个打算的:“到时候表小姐便与娘娘住在一块儿,皇上多少还是会顾及着娘娘一些的,时辰不早了,您快去歇着吧,这儿奴婢来守着夜就是了。” 腊梅拍了拍她的肩,沉声道:“你要切记,凡事要沉住气,娘娘的脾气虽不好可也只是在宫里,若是在旁的人跟前,那也是沉得住气的。” 素琴知道腊梅的意思,所以便应下了,送了腊梅走,这才进了内殿。 内殿里良妃还没有睡,她躺在床上睁着眼,见了素琴,沉声道:“你去哪了?” 素琴跪坐在床边,替良妃按着腿,温声道:“奴婢与腊梅姑姑交接一下,娘娘可想吃东西?” 良妃摇了摇头,她闭了闭眼,有些疲惫:“过了明日就是拜师大典的日子了。” 素琴不知其意,只得安慰她:“娘娘,这些咱们原也没有法子,您就由着他们去吧。” 良妃扯着帕子,气道:“本宫见了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本宫这心里就憋屈,本宫非得在那日替她添添堵不可!你明日让表妹准备准备,本宫明日再去请皇上,本宫就不信皇上当真不看重本宫和本宫腹中的孩子。到时候必要让皇上将她留在宫中才是。” 素琴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的,听了这话,有些担忧:“娘娘,奴婢担心的是,若是到时候皇上盛宠表小姐,那到时表小姐会不会反咬您一口?” 良妃扫了眼素琴,沉声斥道:“那是我表妹,血脉至亲,你以为跟你和那素棋似的?纸做的情谊,风一吹就破?” 素琴眸色暗了暗:“原是奴婢多嘴了。” 良妃哼哼道:“那是本宫嫡亲的表妹!自幼与本宫的关系便极为要好,本宫之所以让她留在宫中,是为了让她成为本宫的帮手,本宫与她一脉相承,她如何会背叛本宫?行了,此事就不要再说了。” 素琴收了手,替良妃盖了被子:“奴婢多嘴了,娘娘早些歇息,奴婢就在床边候着,若是有吩咐唤奴婢一声。” 良妃这才点了点头:“嗯,歇吧。” 窗外的雪下得纷纷扬扬,这年的冬日临江雪灾很是严重,夜微言为此头疼不已,好在那边已经有了解决的对策,也不至于干等冷这冰冷的冬季熬过去。 所以当夜微言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那楚云秀的宫里,瞧见正站在门口等着他的人,以及那一路照着的灯盏,夜微言的心都是暖的。 他快步近前握着楚云秀的手,温声道:“怎么这样冷?也不知道去内殿等。” 楚云秀握着他的手,笑得满眼的温和:“臣妾才不是等皇上。” 夜微言知她嘴硬,捧着她的脸搓了搓,像个孩子一样:“你不是在等朕,那你是在做什么,你可别告诉朕,这夜半三更的,你站在那儿看星星。” 楚云秀牵了他的手进屋的碳盆前烤着火:“臣妾可不就是盼星星吗?星星没盼下来,倒是盼下来个皇上,可惜皇上不是从天而降,倒平白让臣妾白期待了。” 夜微言闻言大笑:“朕可是批了折子议了事就赶过来了,你就这么对待朕?” 叶荷笑道:“皇上一走娘娘就开始吩咐奴婢们备膳了,如今娘娘是想让持上烤烤火暖和些再用膳呢。” 青争端了茶盏近前递给夜微言,夜微言接过茶闻了闻,笑道:“这是爱妃亲手制的梅花,如今倒舍得给朕拿出来喝了?” 楚云秀笑道:“臣妾可是前些日子才摘下来的,知道皇上嘴馋着呢,所以今年多做了些干花,到了明年也还能喝呢。” 第3381章 求见 这殿内是一派其乐融融,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朕瞧着你近来憔悴了不少,连着人也轻减了,听吉安说你吐得厉害,如今可好些?若是再难受,朕就让医正在这宫里头十二个时辰的候着,随时待命。” 楚云秀嗔道:“皇上,臣妾如今已经好多了,再说了,这也不合规矩。” 夜微言瞧着她肚子甚是欢喜:“你可要乖一些,听你母妃的话,否则若是出来了……” 楚云秀也摸了摸肚子,整个人清减得厉害:“若是出来了如何?” 夜微言瞧着她的肚子,眼睛里泛着光:“若是个公主,朕便宠着她,若是个皇子,朕定要好生揍他一顿。” 叶荷瞧着夜微言这话,哭笑不得的打趣:“皇上,您这番话,小殿下也说过,可巧说的八九不离十的。” 夜微言理了理衣袍,无比骄傲:“这是朕的儿子,自与朕相像,擎儿如今可睡下了?” 楚云秀笑道:“先前习了字就过来请安,聊了一会儿也就让乳娘带着去歇息了,这么晚了,还是明日让他过来请安吧。” 夜微言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朕去看看他就是。” 楚云秀只得起身,朝夜微言道:“那臣妾陪你一块儿去,若是没睡着,还能一块儿过来用个膳。” 二人朝着那夜擎的殿宇走去,原也离得不远,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到了。 只是那寝殿内却一个人也没有,楚云秀瞬间便慌了神:“擎儿怎会不在寝殿,他是去哪了?莫不是让人给带走了?” 夜微言抱着怀里的楚云秀,温声道:“没事没事,不要怕,朕差人去找找。” 小符打书房那边过来,见了夜微言吓得一个激灵:“奴婢参与皇上,娘娘。” 夜微言瞧着小符直拧眉:“擎儿在哪?” 小符哆嗦着低声道:“小……小殿下,小殿下还在书房,如今时辰不早了,伺候小殿下的今日病了,奴婢代她一日的职,所以过来替小殿下铺被点碳,皇上饶命,娘娘饶命。” 楚云秀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匆匆朝着书房走去,转角没几步就看见那书房里灯火通明的,楚云秀暗自松了一口气。 夜微言站在窗边瞧着那屋子里走来走去正在背书的擎儿,笑道:“原是擎儿好学,倒真是虚惊一场,你瞧你,一头的汗都吓出来了。” 楚云秀确认了那里头念书的是擎儿,这才拍着心口道:“皇上,擎儿这孩子可是臣妾的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臣妾如何向您交待?” 夜微言笑道:“你什么时候想起要向朕交待过?行了,既然还没有歇下,那就让擎儿一块进殿用膳,咱们回吧。” 夜微言不准外人提及他曾站在窗口偷看,所以夜擎来到膳厅的时候还假意揉了揉眼睛:“母妃,父皇。” 夜微言挑了挑眉,这孩子可真能演:“擎儿这是睡下了?” 夜擎摇了摇头:“不曾,乳娘方才同儿臣说,父皇唤儿臣过来一道用膳,儿臣就过来了。” 夜微言捏着筷子,笑道:“你喜读书,这是一桩好事,只是也要注意歇息才是。” 夜擎一听就知道事情泄露了,当即拂衣跪地:“父皇,儿臣知错了。” 夜微言将夜擎扶了起来,笑道:“你是朕的儿子,喜学是一件好事,何罪之有?你错就错在不按时歇息,让你母妃担心了。” 夜擎垂眸,低声道:“儿臣如今年岁尚小,想快些长大。还望父皇母妃见谅。” 楚云秀嗔道:“你这孩子,何必瞒着我呢?过来坐,你瞧你喜欢吃什么?” 夜擎坐在楚云秀的身旁,笑道:“母亲夹的,儿臣都喜欢。” 夜微言在一旁咳了两声,楚云秀便又替夜微言夹了一筷子。 楚云秀因着身子不舒适,所以吃得也不多,青争怕楚云秀会吐,所以一颗心一直悬着,好在倒是没有吐,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用过饭之后夜微言便向夜擎问了些学问,最近在看什么书,有哪些不懂的,父子二人在一旁探讨着。 青争笑道:“别看小殿下才四岁,可是跟皇上讨论起这些东西来的样子,瞧着倒像个大人似的。” 楚云秀捏着帕子捂着嘴,脸色有些难看。 青争取了一个盆过来,夜里吃下去的东西楚云秀便都吐了出来。 好在隔得远,并没有影响到那父子俩。 待那二人聊完,时辰也不早了,擎儿在楚云秀再三的叮嘱下才保证,回去马上就睡,绝对不会再看书了。 夜微言与楚云秀也一并睡下了。 次日的清晨夜微言早早的便起了身,而楚云秀还在睡着,所以夜微言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吩咐人不许打扰。 倒是夜擎,起了大早,陪着夜微言用着早膳。 陈公公打外头进来,朝夜微言低声道:“皇上,良妃娘娘说是身子不适,难受得厉害,想让皇上得空的时候过去见一见。” 夜擎看了眼陈公公,温声道:“她也像母妃一样难受吗?” 陈公公讪讪一笑:“回小殿下话,听着那前来的宫女说,好像是这样。” 擎儿捧着碗,朝夜微言道:“父皇,儿臣会照顾好母妃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夜微言过去看看,夜微言挑了挑眉:“擎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夜擎温声道:“儿臣只是念及母妃的生养极其不易,也更是心疼,将心比心,想来那位良妃娘娘也是不容易的。” 夜微言笑道:“说的好,明日就是你的拜师典礼了,你稍准备准备。” 夜擎点了点头:“儿臣知道,母妃一早就已经吩咐过儿臣了。” 夜微言搁了碗筷,吉安近前替他理了理朝服,夜微言这才道:“你母妃做事最是稳妥,朕也十分放心。朕去上朝了,你母妃,可就交给你照顾了。” 夜擎笑着目送夜微言离开,待夜微言一走,夜擎叹了叹气。 青争哭笑不得:“小殿下,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跟个小大人似的。” 夜擎闻言笑了,瞧着青争双目带光:“青争,我瞧着当真像个小大人了吗?” 叶荷正替楚云秀准备洗漱的东西呢,闻言笑道:“这成熟可不单指会叹气,像镇国公那般有礼有节,有忠有义的,才算是成熟。” 夜擎闻言若有所思:“是吗?我一定向师父好好学习的。” 第3382章 劝话 青争十分不解:“小殿下何故替良妃娘娘说话?如今良妃娘娘的身旁可有个妙人儿呢,只怕到时候皇上看见那个妙人儿,就要忽略咱们主子了。” 夜擎捧着碗,温声道:“说不说父皇总会去看的。”那还不如说呢,再说了,若是父皇对他母妃的关注度低一些,旁人对他母妃的关注度也低一些。” 青争哭笑不得:“小殿下,你近来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夜擎搁了碗,擦了擦嘴:“三十六计,父皇昨日夜里与我说起一计,所以今日便用上了。” 叶荷笑道:“殿下当真是聪慧。” 夜擎理了理衣袍:“我去读书了,你不要扰母妃,让她多睡会儿。” 叶荷点了点头:“奴婢明白,皇上也已经吩咐过了。” 夜擎这才出了膳殿去了书房。 青争凑近叶荷的身旁,狐疑道:“你觉不觉得,这小殿下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也多了些旁的心思。” 叶荷叹了叹气:“小殿下亲眼看见娘娘险些饮了那毒茶,想来这心里的压力也是极大的,如今不知怎的,竟也开始学起计谋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青争与叶荷拿了花瓣放在水盆不,朝叶荷道:“这学习权谋一类的原也不不是一桩坏事,毕竟咱们小殿下日后就是嫡子了,封太子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早日学会了也好,只是可怜殿下小小年纪就要学这样的东西。” 叶荷叹了叹气:“小殿下聪慧,我倒是不担心,只是娘娘如今腹中的这一胎……娘娘的体质太弱了,太医先前诊脉的时候便诊了许久,说话是斟酌之后才说的,我这心里啊,总觉得不安,但愿平平安安才好。” 青争与叶荷小声嘀咕着,那边夜微言坐在龙撵上,途经了那良妃的宫殿。 陈公公捏着拂尘问:“皇上,这良妃娘娘的宫里,可要去?” 夜微言想起良妃便头疼,也不愿去那原是楚云秀住过的宫殿,便道:“朕还要上朝,再说吧。” 陈公公只得顺着他的意,先去上朝。 朝会上完,夜微言这才去了养心殿,殿里放着的是楚云秀亲摘了插瓶的寒梅,夜微言瞧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陈公公这时又凑了过来,低声道:“皇上,这是良妃娘娘吩咐人送来的糕点,皇上可要尝尝?” 夜微言扫了眼那一堆的点心,直拧眉:“哪个是贵妃送来的?” 陈公公顿了顿,看了眼吉安,温声道:“这……这贵妃娘娘今日只送了寒梅来,倒不曾送糕点。皇上,要不您尝尝这个?” 夜微言端了茶盏喝了两口,念及楚云秀怀有身孕之时的难受,也没了什么胃口。 “都辙了吧,你去吩咐御膳房,酸甜苦辣的菜各做几道给贵妃送过去。” 陈公公将糕点搁了回去,立即遵命前去吩咐。 夜微言取了笔继续批折子。 因着明天就是拜师礼了,所以繁琐的事情特别多,夜微言耐着性子一一回复。 吉安趁着他师父不在,便跟在夜微言的身旁候着。 “皇上,这贵妃娘娘那边,奴才已经去问过太医了,说是娘娘的身子只需好生调养,必会无恙的,如今也是娘娘的体质问题,所以格外弱些,瞧着也憔悴不少,过些时日想来也就好了。” 夜微言合了折子,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朝身旁的吉安道:“如今拜师典礼一事总算是定下来了,贵妃那边想必也是开心。” 吉安笑道:“如今小殿下有镇国公护着,贵妃娘娘也是松一口气了,这往后啊,又是徒弟又是女婿的,小殿下总归也多一个护盾不是。” 夜微言搁了朱笔,看了眼外头:“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吉安将茶盏端了过来,笑道:“刚过正午三刻。” 夜微言复又拿了一本折子看了起来。 吉安也就不便扰他,只在一旁添着茶。 陈公公去给楚云秀送吃食时,楚云秀刚午睡起来,叶荷扶了楚云秀在亭中晒着太阳,如今越近年关了,日头倒也柔和了起来,外头的雪被晒化了,滴滴嗒嗒的落着。 青争恐她冷着,替她披了件破实的墨狐披风:“娘娘,陈公公过来了。” 楚云秀理了理帕子,瞧着那一方阳光微眯着眼:“唤他过来吧。” 青争匆匆前去请了人来,陈公公见了楚云秀便是满脸的笑:“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奴才送过来的,皇上也不知您如今喜欢哪个口味,所以就着这酸甜苦辣,每一样都让奴才做了些,都是成双成对的好菜,娘娘瞧瞧可合您口味。” 叶荷笑道:“皇上如今待娘娘可真是上心,这十八样菜的菜式瞧着也是极好的。” 楚云秀看了眼那些菜,取了帕子捂着嘴,脸色憋得有些难看。 青争朝陈公公淡道:“公公将菜放下吧,娘娘近来胃口不闻,闻着腥味儿便直想吐。” 陈公公捏着拂尘急道:“这可怎么使得,娘娘可请太医瞧过了?” 叶荷朝青争递了个眼神,青争温声道:“已经请过了,只说娘娘这是怀孕时的初兆,寻常孕妇也是有的,公公不必担心。” 陈公公讪讪一笑:“既是如此,奴才也就放心了,奴才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先回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青争,替本宫送一送。” 青争垂眸,与陈公公一块儿走了出去。 待到了门口,陈公公这才打量着青争笑道:“听吉安说,你与他原是旧相识?” 青争淡道:“想是吉安公公看错了,奴婢一个辛者库出身的人,怎会与吉安公公是旧相识。” 陈公公狐疑道:“难不成是吉安说错了?” 青争朝陈公公福了福身:“若是奴婢当真有这等人脉,奴婢早就用上了,何至于在辛者库里呆这么久,公公慢走。” 陈公公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青争凝着那屋檐上滴落的雪水,默了一会儿才进了内殿。 内殿里楚云秀瞧着那十八道菜直皱眉,那十八道里面也只尝了两道菜,便又是要吐的架势。 叶荷忙吩咐人将菜辙了下去,担忧得很:“娘娘,如今您这汤水不进的,这可如何是好?” 青争扶着楚云秀,温声道:“明日就是拜师典礼了,到时娘娘还是这般可如何是好?” 叶荷附声道:“是啊,明日若是失了仪,可就不好看了,不如奴婢去问一问,可有止吐的法子。” 楚云秀摆了摆手,站在窗前闻着那梅香的清香整个人舒坦了许多:“不必麻烦了,本宫只要不闻着肉腥味儿,也就不妨事。” 青争顺手摘了一束递给她:“娘娘近了闻闻,可香。” 楚云秀笑道:“这梅花是天越冷便越香,如今出了太阳了,本宫倒觉得,香气远不如下雪的时候。” 叶荷扶了楚云秀到梅花树下打趣道:“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嗅觉倒是越发厉害了。” 青争将那桌前的雪扫了,摆了些茶点,朝楚云秀笑道:“娘娘先前还在睡着了,就问奴婢是不是端了梅花烙来,这外头还开头梅花呢,也就娘娘这鼻子厉害些。” 楚云秀哭笑不得:“本宫哪里是鼻子厉害,本宫是听见你昨儿夜里说要做梅花烙。” 青争将糕点端到她跟前:“娘娘原不是鼻子厉害,是记性好呢。” 这宫中一派其乐融融,可是另一个宫里就没这么热闹了。 陈公公打良妃的宫门口路过,便被人唤了过去。 良妃端了茶盏,眯了眯眸子笑道:“如今陈公公倒是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连本宫这宫门也不敢进了,还得本宫三催四请的。怎么?陈公公如今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陈公公讪讪一笑:“娘娘说的哪里话,奴才这也是赶着向皇上复命,不知良妃娘娘您这是……” 良妃搁了茶盏,淡道:“本宫不过是想来问一问你,皇上到底什么时候得空过来。陈公公这么心慌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背叛本宫的违心事?” 陈公公捏着拂尘,尴尬道:“娘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奴才是皇上的奴才,怎会对良妃娘娘您做什么违心事?” 良妃脸色微沉,瞪着陈公公,气道:“先前你是怎么帮着本宫的,你也不要忘了,如今莫不是有了新主了?” 陈公公闻言脸色微变,瞧着良妃的眼神也恭敬了不少: “娘娘多心了,奴才怎会有新主,再说了,这毒杀了狗一事,原也是奴才一直帮您压着不是。” 良妃砰的一声搁了茶盏,沉声道:“我看你是帮着她吧。否则,为何皇上屡次去她宫里,却连本宫这儿都不来看一看。” 陈公公无奈道:“娘娘,这皇上也不止去贵妃娘娘一人的宫里不是,奴才原也劝过,只是皇上的心思,岂是奴才能够猜得准的?” 良妃扯着帕子,气得脸色都变了。 一旁的腊梅忙拉了拉良妃,朝陈公公温声道:“咱们娘娘近来身子总不舒服,所以这气性难免也就高了些,陈公公多担待。” 陈公公的脸色这才缓了些:“娘娘的心思,奴才明白,只是此事也急不得,不过娘娘放心此事奴才定放在心上,奴才还有事务要办,就先告辞了。” 良妃捏着帕子,眯了眯眸子:“腊梅,替本宫送一送陈公公。” 腊梅便与陈公公一块儿走了出去,外边的阳光晒得很暖和。 第3383章 入夜 腊梅姑姑朝陈公公道:“咱们娘娘……还请公公多担待,您是皇上跟前的人,想来娘娘的事情,您总也能帮着提点一二才是。如今咱们宫里来了位名唤月瑶的小姐,如今正在后厨里给良妃娘娘做点心呢,您可要去瞧瞧?” 陈公公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道:“看就不必了,你告诉良妃娘娘,奴才定会为娘娘想法子,还请娘娘耐着性子,再等一等。” 腊梅姑姑温声道:“娘娘今儿晚上就做了安排。” 陈公公无奈的叹了叹气:“如今皇上满心都是贵妃娘娘,哪里还有旁的心思,我且尽力一试,成与不成,也没有办法了。” 腊梅站在宫门口,朝他道:“有陈公公您出面,怎会不成?奴婢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陈公公顿时笑了:“行了,咱家还有事先走了,不必相送了。” 腊梅点了点头,转身便回了宫,宫里良妃沉着一张脸,见她进来了,气道:“你瞧没瞧见他那个样子,真是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腊梅端了茶盏搁在良妃手边,温声道:“娘娘息怒,陈公公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自也是不一样的,奴婢听闻他那徒弟吉安公公与贵妃宫里的青争原是旧相识,如今说不好已经与贵妃娘娘站在一条线上了,娘娘,您可要谨慎一些了,否则,若是陈公公当真成了贵妃娘娘的人,那咱们可就麻烦了。” 良妃冷斥道:“先前本宫帮着他的时候,他是怎么对本宫的?如今见本宫不如从前了,一转眼便换了个样子。” 腊梅沉声道:“娘娘,如今您在宫里,最要紧的就是人脉。” 良妃气道:“那些妃嫔原都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要来何用,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没一个好东西,本宫如今能靠的也就只有本宫自个了。” 腊梅不知道孕妇的脾气原来可以这样大,见了谁都要怼,她一个做奴婢的,说不得骂不得,只能好好安抚。 “娘娘,奴婢方才与陈公公说过了,他说会想法子,让皇上今天晚上过来一趟,您且放宽了心,只要皇上过来了,便也不愁月瑶小姐没有机会。” 良妃瞬间转忧为喜:“此话当真?” 腊梅笑道:“岂会有假,只是皇上的心思如今越发难以琢磨了,能不能说得上话,他也不敢保证。” 良妃站起身,捏着帕子直了两步笑道:“无妨无妨,陈公公可是皇上身旁最得力的,如今便说要过来,一定会过来的,你去,让她别在厨房里头忙碌了,换了衣袍,将她那个舞好生练一练,莫要耽误了时辰。” 腊梅抹了一把脸,朝良妃道:“娘娘,既是月瑶姑娘做的,到时候让皇上尝一尝就是了,原也不是一桩坏事,若是皇上喜欢,定会常来。” 良妃笑道:“这话在理,那就让她做好了再过来。” 腊梅扶着良妃出了内殿,殿外的阳光正好,良妃瞧着这天气,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那头陈公公出了良妃的宫殿走了好远一段路,擦了擦额上跑出来的汗,在养心殿的门口呆了一会儿,顺了顺气才进去。 吉安正在在一旁研着墨,夜微言手里拿了一本册子在批,见他回来了,便道:“贵妃可吃了?” 陈公公提着拂尘凑了过去,无奈道:“贵妃娘娘闻着那味儿便想吐,奴才便将那菜搁在了膳厅里,娘娘有没有吃奴才也不知道。” 夜微言笔一顿,狐疑道:“怎么这样严重?太医没去看?” 陈公公接了吉安研墨的工作,朝夜微言道:“奴才原也问过了,娘娘说这怀孕的人孕初期都是这样,缓一缓也就好了,皇上不必过于忧心了。” 夜微言叹了叹气:“原以为这一胎会省心一些,谁料比怀着擎儿的时候似乎更严重,行了,朕晚些再去看她,你将这些折子发放下去。” 陈公公看了眼,狐疑道:“皇上,这些都是左督御史的折子?” 夜微言冷哼道:“一群老头子七嘴八舌,说什么镇国公不可权倾朝野,让朕防着些,以免出现澶州王篡位的前兆,简直一派胡言!镇国公的性子若是朕都不了解,只怕这天下也没有人了解了,给朕全部拿回去。” 陈公公端了折子便退了出去,吉安继续研着墨,温声道:“皇上,这左督御史也没有错,只是不了解您与镇国公的信任程度罢了,这原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若是这些都不上书,只怕皇上如今圣明治天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您这不是让左督御史闲着了吗?” 夜微言搁了笔,看了眼吉安:“你倒是知道的多。” 吉安慌的跪在地上,沉声道:“皇上,奴才有罪,奴才方才不该妄议朝政。” 夜微言理了理衣袍,朝他笑道:“你说的倒也在理,起来吧。” 吉安这才心情忐忑的起了身,他也是头一次了解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一句话不对,可能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多谢皇上。” 夜微言合了手中的折子,坐得有些累了,看了眼外头已经开始暗下去的天,朝吉安道:“这些折子也发下去,告诉他们,这镇国公出任小皇子师父一事不得再议。若是再议,就去玄武门跪足七日再来说话。” 吉安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头的折子,领了旨退了下去。 如今天寒地冻的,跪上七日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是玄武门这样阴森寒冷的地方。 再说便是跪足了七日,也不过是再来与皇上议论这件事情而已,那个时候皇上早已经让小殿下行了拜师礼了,他们这些个大臣还说个什么劲?难不成行一个断师礼不成? 朝堂上的人虽然心思不纯的多,可是真正要让他们去牺牲点什么,也就没有了忠臣那股子敢于直谏的魄力。 吉安将皇上旨意一说,大臣们立即愤愤不平的表达了几句不满便走了。 看得吉安也是目瞪口呆。 待回了御书房时见夜微言正在观画,吉安瞧着那山水图,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夜微言扫了眼吉安,问:“人可都走了?” “回皇上话,都已经走了。” 夜微言顿时便轻松了不少。 第3384章 多嘴 这般一折腾,如今也入了夜。 外头的太监正在打着防火防烛的更,夜微言看了半天那两副画,也不知道哪一个是正品。 陈公公瞧着那些话,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这两幅画奴才瞧着都是一样的,这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啊?” 夜微言看了好他一眼,笑道:“既然都看不出来,那就都收起来,给贵妃送过去。” 吉安笑道:“皇上,这贵妃娘娘如怀着身孕,可是却也极爱画,想来也可以调解调解情绪了。” 夜微言理了理宽袍大袖,朝吉安道:“她喜欢画,先前在楚府的时候就喜欢,你是不知道,贵妃那一手丹青,最是了得,想来以贵妃的才智,定能识得哪一幅是真哪一幅是假,你让贵妃先挑着,剩下的一幅……” 陈公公温声道:“皇上,良妃娘娘那边差了人过来,您要不要去良妃那儿坐坐?” 夜微言一时也想不起来给谁,便朝吉安道:“贵妃那儿余下的一副就给良妃吧,毕竟这宫里也只这两副画,刚好她二人都有了身孕。” 陈公公笑道:“还是皇上圣明,那皇上您今儿晚上……” 夜微言搁了手中的珠子,拿着个汤婆子暖了暖手:“去贵妃宫里,朕顺便去良妃那儿坐坐。” 到底是个妃子,让人三催四请的过来唤他他都不去,传出去了,只怕众人说他不给右相府面子,如今也只好过去瞧一瞧了。” 陈公公低着身子,跟在夜微言的身旁,温声道:“可若是先去了良妃娘娘的宫里,那这两副画……” 夜微言搁汤婆子,朝陈公公道:“那就先去贵妃那里,朕待她挑完了,再带着画去良妃那儿。” 陈公公笑道:“皇上圣明,那这夜里您看……” 夜微言大步走了出去,朝陈公公道:“既是如此,那就翻良妃的牌子吧,说起来,朕也好些时日没有去看过了。” 陈公公跟着夜微言大步走了出去,一面叹道:“确是有些时日了,奴才今儿打良妃娘娘的宫门口过,可不巧瞧见那月瑶小姐在雪中起舞,那白衣飘飘的,跟个仙似的。奴才还当是哪路的仙女下了凡了呢。” 夜微言看了他一眼笑道:“朕说你去贵妃宫里怎么去了这许久,原是又去了良妃的宫里。” 陈公公连连摆手:“皇上,您可不冤枉了奴才,奴才只是经过,匆匆一眼,连长相都来得及细看,只觉得这气质倒是出尘得紧,是宫里头少有的干净。” 夜微言冷笑,心里暗自想着,在右相府的那群子亲戚里能出个多干净的标志人?那根本不可能。 陈公公跟在夜微言的身旁,伺候着他上了龙撵:“皇上,如今这宫里,也好些年不进新人了。” 夜微言扫了他一眼:“怎么?朕都还没看腻,你倒是头一个看腻味了?” 陈公公哭笑不得:“皇上,您可别拿奴才来打趣。奴才也是替皇上着想,如今宫里的妃嫔们,跟皇上的年岁都差不多,子嗣也少,奴才是您的贴身大总管,这些事情,奴才也不能不担心着不是?” 夜微言点了点这陈公公的脑袋:“你别以为跟着朕就可以管朕了,再说些朕不喜欢听的,仔细你的脑袋。” 陈公公忙道:“原是奴才多嘴了,可这是田公公吩咐的,奴才总要听他的嘱咐,皇上息怒。” 正说话间,这龙撵便到了楚云秀的宫里。 楚云秀今儿没在门口候着他,让他有些小失望。 倒是叶荷见夜微言来了,麻利的迎了上来:“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正在殿内歇着呢。” 夜微言大步走了进去,见楚云秀气若游丝的坐软塌旁瞧着夜微言,温然一笑故作坚强的样子,夜微言看得心都要碎了。 “怎么难受成这样?太医呢?把医正给朕传来。” 楚云秀按着他的手,温声道:“臣妾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左不过是这几日难受罢了,想来过几日也就好了。” 夜微言将她扶起来,替她理了理发,温声道:“朕知道你喜欢字画,所以特拿了两幅过来,你瞧瞧,哪幅是真的。” 楚云秀笑道:“是哪幅画?” 陈公公吩咐人将两幅画展开,楚云秀瞧着那画惊讶道:“这不是那山水图吗?臣妾先前也寻过,还以为灭迹了,不曾想皇上这儿竟有两幅。” 夜微言笑道:“有一幅是假的,爱妃你看看,这哪一幅是假的?” 楚云秀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上边许多地方都比较旧,底下的偏新了些,可是画法用的却是前朝的旧式画法,这下边的印章也有些不一样,臣妾倒是觉得,下边这一幅略新些的,像正品。” 夜微言瞧着上边那一副,朝楚云秀笑道:“朕瞧着,这上边这幅像些。” 楚云秀瞧着这两幅画,又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臣妾觉得,还是下边这幅。” 夜微言笑道:“既然如此,这上边这幅便赏你了,剩的这个朕可就带走了。” 楚云秀哭笑不得:“皇上,既相信上边是真品,那便信吧,到时候若是收得久了,有人评断是次品,可就不要怪臣妾了。” 陈公公在一旁笑道:“这画皇上可不是用来收藏的。” 楚云秀打量着这底下的这副画,越看越喜欢:“不是用来收藏的?那是用来做什么?” 夜微言咳了两声,朝楚云秀道:“良妃身子不适,朕一会儿打算过去看看,只是今日听闻你也不适,所以就带了幅画过来。” 楚云秀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两幅画的真品是想留给她的,次品他自个不想收,又不知道给谁。 所以便让她辨别了真品留下,将这次品给良妃。 楚云秀的心里泛着丝暖意,又哭笑不得,真觉得这个人像个孩子一般。 “皇上,其实你大可以和臣妾说明。” 夜微言指了指上边的图,朝楚云秀道:“朕觉得,这幅是真品,你既觉得你看中的是真品,那你就好生收着。到时候可莫怪朕没有提醒你收了个次品。” 第3385章 情深 楚云秀哭笑不得:“臣妾才不会这样想,无论臣妾这儿的这个是不是次品,都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臣妾自会将它当作正品来对待。皇上既要去看望良妃,还是早些去吧,若是再晚些起雾的话,宫里夜间行走也不安全。” 夜微言挑了挑眉:“爱妃这是要赶朕走不成?” 楚云秀捂着胸口,笑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臣妾身子不适,确不适合伺候皇上。再者,如今有皇上来看看臣妾,臣妾也心满意足了。” 如今的楚云秀,倒是个演戏的一把手,这痛苦又无奈忍痛割爱的样子,真让人怜惜又心疼。 夜微言扶着她直拧眉:“说的什么话,你即将就是朕的皇后了,皇上与皇后自该夫妻一体,吉安,去唤太医过来。” 楚云秀按着夜微言的手,沉声道:“皇上,有皇上来看臣妾,臣妾已经好多了。” 叶荷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这个傻娘娘,还是这么傻,这些事情顺势推舟的,也就让皇上陪着了不是?怎么还把人往外推! 夜微言扶着她,温声道:“朕送你去就寝。” 楚云秀温声道:“皇上,臣妾没事,白日里已经睡醒了,这会儿臣妾只想在梅园里走一走。”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有些愧疚:“爱妃,朕给你寻了这样一个地方,你可怨朕?” 楚云秀牵着他的手来到窗边,嗔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倒是挺喜欢这儿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格外的寒冷,所以这儿的梅花开得正好,臣妾可做了好些干梅花呢,到时候皇上想喝梅花茶的时候就泡上一些,保管到了夏天还有冬日里的梅花味儿。” 夜微言将她拥在怀里,视线瞧着这垂眸顺目的楚云秀,温声道:“以后有朕在,你放心,朕必会保你们母子三人平平安安。” 楚云秀哭笑不得:“你就知道是母子三了?这一胎若是个女儿呢?” 夜微言笑道:“女儿也好,若是个女儿,咱们就将她指给梁家,当梁家的儿媳妇,到时候若是有和亲之事,也轮不到咱们的女儿去那样远的地方与咱们天涯相隔了。” 楚云秀听着他的心跳,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她已经不是初初入宫的那个小宫女了。 如今的她,经历了太多的东西,什么也不会轻易的相信,更何况是这帝王家薄情的寡爱? 楚云秀便是心动也只是这一下,并不会过于用心。 夜微言看着她却觉得无比满足。 一旁的陈公公捏着拂尘,很是担心,照这么个进度,想去良妃那儿,怕是难了。 时间缓缓的过去,夜微言抱着她,温声道:“只有在你这儿,朕才觉得朕不是一个皇上,只是一个忙碌朝务归来的丈夫,有妻有子,有个暖暖的床。” 楚云秀嗔道:“皇上在这宫里,是这所有妃嫔的丈夫。”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那双眼定定的瞧着楚云秀,一字一句道:“可只有你一个人,是朕的皇后。” 楚云秀的心差一点就动摇了,她眼眶有些泛红:“皇上你真是,就会哄着臣妾。” 夜微言哭笑不得:“怎么是哄你了?你本就要成为朕的皇后了。” 楚云秀瞧着外头的风雪,紧了紧衣袍,叶荷见此就将窗给关了,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你不要想太多了,凡事都有朕在。若有什么事定要与朕说,你是朕的皇后,与朕夫妻一体,切不可生了嫌隙。” 楚云秀点了点头,见陈公公一副着急的模样,嗔道:“臣妾都记下了,臣妾今日身子着实不适,就不伺候皇上了,皇上快去吧。” 夜微言点了点她的鼻子,有些无奈:“旁人总想病着让朕来瞧一瞧,偏你不一样。可是朕却最想呆在你这儿。” 楚云秀笑道:“那臣妾歇息一晚上,明儿早晨陪皇上用膳可好?” 夜微言在她的脸上亲了亲:“你喜欢吃什么就吩咐御膳房去做,若是想吃民间的小吃,朕晚些让人寻了给你送过来。” 楚云秀点了点头,挽着夜微言的手嗔道:“皇上,说起来,臣妾倒真有一味想吃的。” 夜微言笑道:“吉安,一会儿你就拿着朕的令牌出宫去买回来。” 楚云秀哭笑不得,心里是暖的,面上却还要顾及规矩:“皇上,如今宫门下了钥了,就不可再开了,臣妾不过是说说罢了,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朕既不是太医,也不能让你好受些,若是连你想吃的朕都无法完成,那朕也枉为天子了,说吧,想吃什么。” 楚云秀垂眸,朝吉安道:“冰糖葫芦、梅花烙、乳糖酥、酱鸭……”她七七八八列了一大堆,吉安掏了个小本本才记全了。 夜微言笑意盈盈的瞧着她满眼的宠溺:“朕怎么不知道,朕的皇后原来也是个小吃货呢?” 楚云秀摸了摸肚子,眨了眨眼:“臣妾可不是个吃货,若真要怪起来,您还是怪臣妾肚子里的这个吧。” 夜微言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好好好,朕怎么舍得怪你,待这孩子出来了,朕便怪他,朕与他的帐也一块清算,你看这样可好。” 瞧着这二人的架势,看得一旁的人好生羡慕。 众人都觉得这样的感情是最好不过。 可是只有楚云秀知道,嫁给了一个帝王,哪怕成为了皇后,你也有着许多寻常女子所无法企及的心酸。 夜微言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温声道:“爱妃辛苦了,待这孩子生下来了,朕必好好为爱妃出口气。” 楚云秀拍开他的手:“皇上不心疼,臣妾可心疼呢。” “朕不管,只要是欺负爱妃的,朕都不能容忍。肚子里的,可听见了?可要乖些,别折腾你母妃才好。” 楚云秀与这夜微言聊了好一会儿,夜微言这才念念不舍的走了。 陈公公扯着嗓子喊,摆驾良妃宫中。 夜微言看了眼那站在门口的楚云秀,真想下了龙撵便回楚云秀身边。 只是这念头也一闪而寂,想了一会儿,他吩咐吉安:“吉安,你马上出宫,如今想来夜市还在,不会这么早关了门,你去将贵妃要吃的全买了给她送过去。” 第3386章 一舞 吉安走在龙撵的一侧,诧异道:“皇上,如今宫门已经落钥了,这么出去只怕明日让那些左督御史的大人们知道了,只怕又要闹事了,不如奴才明日大清早出去。” 夜微言扫了他一眼,觉得此事也在理,“你马上拿了朕的令牌去急召镇国公入宫,就说朕有急事与镇国公商议,再顺便去买些东西回来给贵妃。” 吉安:“……” 现在皇上宠妻的方式,是不是有点特别了? 陈公公在一旁劝道:“皇上,明日就是拜师礼了,贵妃娘娘说的这些,宫里的御厨原也是会做的,不如就让御厨做了给贵妃娘娘送过去,若是贵妃娘娘觉得味儿不对,那明日再让吉安出宫去买就是了,这大晚上的,想来镇国公也睡下了。” 三更半夜的把镇国公骗过来,就是为了找个借口让身旁的小太监给贵妃买吃的?这实在不像话。 夜微言觉得倒也在理,便吩咐吉安:“你去盯着御膳房做,做好了给她送过去。” 吉安得令,抹了一把汗,幸好,不用去城里头从东跑到西的凑贵妃喜欢的吃食了。 这龙撵一路往前走,快到良妃的宫中时,却听见一阵阵丝竹之音,夜微言有些狐疑:“什么人在夜里弹琴。” 陈公公笑道:“奴才也听不明白这弹是什么,倒是觉得甚是好听。” 夜微言曲指点着椅面,眼神有些深邃:“这是游园惊梦。” 龙撵在宫门口停了下来,陈公公正要喊,夜微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夜微言抬步便走了进去。 宫女见了夜微言,得了他手势的示意,都只福了福身不敢出声。 夜微言便一路去了后边的宫院,宫院亭外的梅林里正有一人,自着白衣翩翩起舞,那舞姿翩若惊鸿,衬了梅花,完如梅仙一般,令人一眼便再挪不开视线。 夜微言看得有些呆了。 那跳舞的美人长袖飘飘,打他的鼻尖扫过,带来一抹清冽的梅香,这样的香气很是干净,让人想一闻再闻时,那人已经收了舞步。 她发饰微有些凌乱,冷冽的风一吹微微扬起,那双秋水般的瞳里含着失措,见了夜微言,心口慌得厉害。 若论起皮相来,夜微言也是不差的。 气宇轩昂,一个君王威震天下的气场无人可比,那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权势富贵的象征。 良妃见这二人的对视十分满意,她故作惊慌的提了裙摆凑了过来,朝夜微言道:“臣妾见过皇上,这是臣妾的表妹月瑶,初入宫中,不识礼数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打量着这个十四岁的姑娘。 娇柔,纤细,干净,清透,心里隐约里便觉得喜欢。 月瑶听言吓得跪在地上:“臣女月瑶参见皇上。” 夜微言将良妃扶了起来,看了眼月瑶,温声道:“无妨,都起身吧。” 月瑶这才站起身,她并未低头,只微微的垂着眸,纤长的睫毛顺从的覆在眼睑处,乖顺又通透,似一个雕得完美的冰雕一般,让人十分喜欢。 良妃挽着夜微言的手嗔道:“皇上好些时日不曾来看臣妾了呢,今日皇上来了,还走吗?” 夜微言扫了眼月瑶,再看看良妃,真不相信这二人是血亲,怎的相差了这么远? 只是在良妃这儿,有些面子总归是要给的,再加上良妃又怀了孩子,所以夜微言也只能忍着性子。 “朕今日留下来陪你可好?” 良妃笑道:“皇上,方才月瑶表妹是跳着给臣妾解闷的,臣妾的表妹这个舞跳得是最好的,皇上可要看看?” 夜微言笑道:“朕今日正巧也是得闲,且就看一看。” 良妃朝月瑶眨了眨眼,笑道:“还不快去准备准备。定要跳个你最拿手的,让皇上惊艳一番才好。” 这惊艳二字,就包含了良妃先前让她穿的那一套衣。 月瑶垂眸,恭敬的领了旨便退下去更衣了。 夜微言端了茶盏闻了闻,总觉得少了在楚云秀宫里的那股子清淡香味,他搁了茶盏,良妃便缠了过来。 “皇上,臣妾的表妹打小习舞,后来更得高人指点,如今方小有所成。” 夜微言想起方才那素白的长袖甩过来时那抹清浅的香,似不食烟火一般,一时有些心动:“是与不是,朕看过才知道。” 良妃挽着他的手嗔道:“那皇上若是满意,可否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夜微言扫了眼良妃这脸上涂得厚厚的一层粉,干笑道:“爱妃但说无妨。” 这良妃因着怀了身孕,又情绪一直不好,导致这脸上生了些斑点痘痘。 尽管已经用了最好的养护,可是这痘痘消去总是要时间的,所以良妃便施以厚厚的脂粉。 可惜如今夜微言看了,连一亲芳泽的想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良妃还一副不知其意的架势,继续往前凑:“臣妾想先卖个关子。” 这月瑶换衣服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已经着装完毕。 可是瞧着总觉太过正式,夜微言倒觉得,不如方才在那梅林中那般,少了惊鸿一瞥的感觉了。 只是好在月瑶的舞蹈功底还是在的,她跳舞时全身心的投入,更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她穿了一身浅绯色的舞裙,舞姿翩翩间似一只蝶,良妃瞧着是满心满眼的喜欢,只恨自己没有她那样的本事,熬过坚持习舞的那些干枯岁月。 夜微言瞧着那舞姿有些出神,那水袖一甩,自信又明媚,就像一条新的小溪,注入了皇宫这个大海里。 虽瞧着渺小,却也足以在夜微言这种看习惯了花红酒绿的帝王面前露一个脸,让他暂记些时日了。 月瑶的舞由远而近,缥缈而转真实,瞧得夜微言整个人的精神都落在了月瑶的身上。 良妃瞧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竟也有将自己的姐妹推荐给自己夫君的一日,可是若是没有一个姐妹帮衬着,她在这宫里便是一个人单打独斗,着实累了些,如今瞧见夜微言看她表妹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一局她是要赢了的。 第3387章 留下 直到月瑶最终一缕长袖落到夜微言的手里,舞毕见礼,她想将他手中的长袖取回,夜微言这才回过神来,松了手。 “跳得极好,就将那副山水图赏给她吧。” 陈公公其实也不知道这画到底是真还是假,如今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陈公公将手中的画一递,朝月瑶笑道:“月瑶小姐。” 月瑶跪地,谢恩:“皇上,臣女雕虫小技能入了您的眼,臣女已经十分高兴了,至于这赏赐,臣女愧不敢接。” 良妃嗔道:“你这傻孩子,既是皇上赏的,收着就是了。” 月瑶抬头,怯生生的看了眼夜微言,接了陈公公手里头的画:“臣女多谢皇上。” 夜微言的视线落在她那娇嫩的面容上,心里隐约生了一缕旁的心思。 良妃见此,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臣妾有一不情之请,请皇上恩准。” 夜微言的心思在月瑶的身上,听了便道:“讲。” 良妃提着衣袍在月瑶的身旁跪了下来,捏着帕子朝夜微言道:“这宫里头的妃嫔们,多少都有姐妹一块儿,否则便是称姐道妹的,如今贵妃要晋升皇后了,臣妾也不敢称贵妃为姐姐了,臣妾现下又怀着身孕,多有不便,如此一来便与宫中讲姐妹们都疏忽了,所以臣妾私想,皇上能不能……能不能将月瑶也收入宫里来,一并陪着臣妾。” 夜微言挑了挑眉,只怕这良妃的后面半句才是重点吧。 只是也正好如了他的愿,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想到去问一问未来皇后的意思,当即便道:“你在宫内,也确是需要一个姐妹与你作伴,既然这……” 他一时想不起这人叫什么名字了,倒是月瑶温声道:“臣女名唤月瑶。” 夜微言这才继续道:“既然这月瑶已经入了宫了,那这入宫的一应程序就由你差人去办了,至于这所居宫殿……” 良妃捏着帕子,笑道:“皇上,臣妾与表妹历来要好,不如先让表妹与臣妾先住着,待日后有了正当的名份,皇上再给表妹寻个妥当的住处。”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良妃道:“爱妃这话在理,月瑶,此事你可有异议?你放心,朕从来不强人所难,你若不想在宫里,朕绝不勉强。” 月瑶紧了紧身旁的衣袍,看得夜微言也有些紧张,这样的心情,是他头一次有的、 他忽的觉得,这种感觉极是奇妙,甚至有些喜欢。 良妃恐她反悔,催促道:“表妹,你幼时还说不想与表姐分开,那时候表姐还打趣,要不要嫁同一个夫君呢,如今怎的不说话了?莫不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若实在说不出,你点个头,或者摇个头就是了,皇上是极好的皇上,断不会亏了你。” 月瑶抬头瞧着夜微言,脸上透着些羞怯,半响点了点头,小声道:“臣女愿意。” 夜微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朝月瑶笑道:“你放心,朕定会好生待你,都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 良妃眉开眼笑:“皇上,臣妾可要恭喜皇上喜得佳人了。” 夜微言视线落在月瑶的身上,温声道:“进宫可住得习惯?若是不习惯只管与陈公公说,让陈公公去办就是了。” 月瑶垂眸一笑:“有娘娘照顾着,臣女在这儿很好,多谢皇上关心。” 良妃扫了眼月瑶,给她使了个眼神,月瑶会意,上前福了福身:“皇上,臣女身子不适,就不打扰皇上与娘娘了。” 夜微言拧眉,打量着她纤纤身量:“是不是不舒服?可要请太医?” “皇上,臣女不妨事,只是跳舞扭着了,歇息一会就好了。” 月瑶举止十分得体,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那一股子柔弱的样子,看得夜微言十分心动。 到底是大臣之女,不是这宫里的宫女,所以诸事还得有个规矩才行。 良妃朝素琴道:“你去好生照顾着。” 素琴近前扶着月瑶,夜微言捏着茶盏,掩饰眼中异样的神色。 良妃见人走了,这才朝夜微言笑道:“表妹柔弱,跳舞的时候最易受伤了,可是她喜欢跳舞,我表姨母也曾劝过她,奈何劝不住,皇上不必担心,表妹那儿。表姨母早就为她备了药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温声道:“这月瑶多大了?” 良妃嗔笑道:“左右才十四岁呢,可是懂事得早,不过如今十四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皇上是不知道,先前去表姨母府里求亲的可险些将门槛都给踏破了。那时候表姨母还与臣妾开玩笑呢,不知哪家的公子有幸,能娶得这么位姑娘呢。” 夜微言搁了茶盏,叹了叹气:“十四岁,年岁小了些。” 良妃笑道:“臣妾也觉得小了些,倒也不打紧,这姑娘家的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过些时日又是一段身高了。臣妾在表妹这个年纪的时候,原也是这样,过一段时日便要做新衣服了呢。” 夜微言的心飘在了这月瑶的身上,如今哪里听得进去良妃的话,便朝良妃道:“朕处理了一整日的朝务,如今也乏了,歇吧。” 良妃牵着夜微言的手,那手有些凉。 夜微言想起了楚云秀的那双手,她的手虽也是凉的,可是握着很舒服。 当初若不是为了刺激楚云秀,他也断不会让这眼前这女人走到良妃的位置! 左右也是为了安抚右相府,良妃一位,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良妃与夜微言进了内殿,良妃窝在夜微言的怀里,抬头打量着已经闭了眼睡着的夜微言,那是满眼的喜欢。 楚云秀的宫里如今还是灯火通明的,她坐在窗边,瞧着外头的雪,风雪都已经停了,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叶荷十分不解:“主子,你说你好好的,怎的将皇上往外推了?如今岂不是便宜了良妃,指不定如今皇上瞧见了那月瑶,就将她留下来了,到时候月瑶一进宫,那可就热闹了。” 楚云秀低头理了理披风的带子温声道:“明日就是擎儿的拜师礼了,有些事情,本宫自是要打理一番的,再说了,便是本宫不说,皇上今日也会去良妃的宫里。” 第3388章 大典 青争接了楚云秀的话:“是啊,先前皇上进宫的时候便说了,要留一副画给良妃娘娘。” 叶荷沉声道:“原是这样,皇上今日要去良妃的宫里,想必也是因为这方家的缘故吧,如今镇国公要当小殿下的师父,想来方家也定会有议词,今日之举,想来也是安抚。” 叶荷到底是宫里呆久了,这些事情,想的自然要比青争长远些。 只是难免也会忽略了当下的,所以这二人倒也是绝佳的一对了。 这没一会儿的就听见外边敲殿门的声音,叶荷狐疑道:“这个时候了,怎的还有人过来?” 小符开了门看了两眼,站在殿外禀道:“娘娘,是皇上身旁的吉安公公,说是来给娘娘送些东西。” 楚云秀的心口一跳,青争狐疑道:“娘娘,先前皇上让吉安公公去宫外买吃的,莫不是真的让吉安公公去买了?可如今是夜里啊,怎的这样快?” 京都城确实是有夜市,这个时辰也不算太晚。 只是自家主子点的东西那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想要买到这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荷将人带了进来,吉安朝楚云秀请了安笑道:“贵妃娘娘,这是皇上让奴才请御膳房的御厨做的,皇上原是想让奴才去宫外买回来,可是宫门早已经下钥了,这宫里头的规矩,若无要紧事,是不得打开宫门的,皇上便想用急召宣了镇国公进宫,让奴才趁着宣镇国公的当口去买。” 楚云秀哭笑不得:“镇国公睡觉的时候,最不喜人夜里打扰,再说,皇上如今也没有什么急事,宣镇国公进宫做什么,真是胡闹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是这心里却极是高兴的。 吉安看了眼青争,见她笑了,又道:“可不是嘛,当时奴才还以为要出宫门了呢,后来奴才师父劝了好一阵的,皇上这才辙了旨意,又怕娘娘夜里念着,所以便先吩咐御膳房的做着,若是娘娘觉着不合胃口,奴才明日再出宫去买。” 楚云秀拿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裹在糖葫芦外边的那层糖格外香甜,那味道带了些酸,在嘴里一瞬便化开了,那样的味道,使人口舌生津。 楚云秀笑道:“这宫里的取材用料自然都是极好的,这冰糖葫芦,虽少了些宫外粗劣的味道,可是这酸甜却是恰到好处。御膳房的人也是有心了。” 吉安笑道:“奴才可是盯着他们一个个做出来的,就怕心有不轨之人趁着这个时候下手。娘娘放心,送来之前奴才就已经全部试过毒了,您瞧奴才这身体倍儿健就知道,这是没毒的。” 这模样,惹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青争噗嗤一声便笑了。 吉安的眼底也泛了些温和,他朝楚云秀解释:“这糖葫芦可不一般,您尝着,就没尝出点别的什么?” 楚云秀砸了一会儿嘴,朝吉安笑道:“还有梅花的香味儿!” “嘿嘿嘿,御膳房的御厨知道您喜欢这个,特地掺了梅花汁儿,所以这个颜色瞧着也跟梅花似的。” 楚云秀瞧了另外几道菜,一一试吃过后搁了筷子:“本宫竟不知这宫里头也有民间的小手艺。” 吉安收了空盘子,喜笑妍开:“这宫里头伺候主子的,可不得有两把刷子,贵妃娘娘,明儿可就是小殿下的拜师礼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可别误了时辰。” 楚云秀笑道:“本宫夜里总睡不着,如今吃了些东西,倒是觉得这力气也恢复了些许。” 吉安笑盈盈道:“如今见娘娘吃了些东西,奴才心里也是高兴,明一早皇上还要过来用膳呢,奴才吩咐御膳房的做了几道可口的菜,酸酸甜甜的,保管娘娘不会犯恶心。” 叶荷看了眼青争,朝吉安道:“先前倒不曾瞧见,你也是个会讨巧卖乖的。” 吉安将盘子递给身后的宫女,笑道:“叶荷姑姑,这话可不敢乱说。” 楚云秀笑道:“你这一夜的奔波也是辛苦了,叶荷你去将本宫那对玉如意赐他。” 吉安忙摆了摆手,笑道:“贵妃娘娘,奴才可不是敢收,到时候皇上若是瞧见了,可是要打奴才板子的。” 毕竟是夜微言送的东西,吉安心里最是清楚,到时候他又给拿回去了,依着夜微言的小心眼,不打板子才怪。 楚云秀哭笑不得:“这玉如意小些,是本宫从楚府带回来的,你只管拿去,若是皇上当真打你板子,本宫便去救你,必不会让你白挨累。” 吉安这才笑盈盈道:“那奴才谢贵妃娘娘赏。” 叶荷嗔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娘娘也该歇息了,青争,你去送一送吉安公公。” 青争听了吩咐只得前去送人,到了门口,吉安见四下无人,便拿了一个玉给她,温声道:“ 这是暖玉,贴身戴着,可以驱寒,你前些年被人算计,跌进寒潭里,落了个病,如今戴着它会好受些。” 青争退了两步,瞧着他的目光里尽是淡漠:“吉安公公这是做什么?想来吉安公公是认错人了,您说的这些事,奴婢毫无印象,还请吉安公公将这东西收回去吧。” 吉安捏着手中的玉僵在原地,瞧着青争有些无奈:“青争,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开始好起来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求旁的,只求能够补偿一二。” 青争淡道:“公公想是认错人了,时辰不早了,公公请回吧。” 她缓缓的将门合上,吉安站在门口叹了叹气,如今竟不曾想,她连一句认识都懒得再说了。 青争关了门便回了内殿,叶荷伺候着楚云秀睡下了,朝青争温声道:“有些东西不知道备妥当了没有,你与我一道去看看,清点一遍,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错了东西。” 青争点了点头跟着叶荷一并去了库房,那些个拜师礼要用的东西尽数已经封箱了。 叶荷一件件的打开细看了一遍,这才道:“如今东西都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你那边可有什么纰漏?” 青争合了箱子,朝叶荷道:“没缺什么。” 叶荷这才提着灯盏,朝青争道:“既然无碍,那就回去吧。” 第3389章 大典(二) 青争垂眸,跟在叶荷的身旁,走了几步,叶荷突然开口:“青争,我不管你与吉安先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有一点,他看你的眼神总是很奇怪,你自己多防着些。” “无论如何都是你与他的事情,娘娘不应该受到影响,他的存在若是能帮衬娘娘原也是一桩好事,若是不能帮衬着,那我希望也不会害到娘娘,你可明白?” 青争点了点头:“姑姑放心。” 叶荷提着灯盏,扫了眼四周,这宫里的夜最是平静,平静得连一丝的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青争今日守夜,她躺在铺了毯子的地上,身旁是一个碳盆,原是极暖和的,可是在这样的夜里,她却觉得有些冷。 夜色一点点的挪过,次日天色蒙蒙亮时宫里的诸人便忙碌了起来。 徐若瑾那边也是早早的就起床收拾了,她给悠悠穿上了新衣裳,悠悠在府里蹦蹦跳跳的很是开心。 梁霄搂着替他整理衣冠的徐若瑾,笑得满眼春风:“你说你若是日日都这么温柔多好。” 徐若瑾挑了挑眉,捏着嗓子柔声道:“今日是夫君大喜的日子,可要恭喜夫君了。” 梁霄起了一起的疙瘩,哭笑不得:“媳妇我错了,你随意,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可千万不要折磨我。” 徐若瑾掐着嗓音继续道:“怎么是折磨你呢?定是你多虑了。” 梁霄抱着她,一只手在她已经挽好的发上揉了一把,顿时徐若瑾的一头发便散乱了下来,梁霄瞧着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 徐若瑾气道:“你知道我挽个头发要多久吗!” 梁霄拉了她到梳妆镜前,讨好道:“你这个发型太漂亮了,到时候定会有居心叵测的人盯着你瞧,我亲自替你挽一个发型。你看好不好?”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气道:“若是耽误了进宫的时候,你可得赔。” 梁霄哭笑不得的哄着:“如今天色还早,咱们今儿早晨都没有办事就起床了,这可省了足一个时辰!怎么可能会迟到,来你别动,我替你挽个发髻,保管好看。” 徐若瑾没想到梁霄也是会挽头发的。 瞧着这梁霄挽的这个简单而又不失气场的发型,有些好奇:“这个发髻我倒是第一次尝试,你是怎么学会的?” 梁霄默了默,转移话题:“自当要有点手艺,否则哪能娶到你?” 徐若瑾抓着他的手,瞧着他:“是不是给哪个姑娘挽过?所以如今给我挽才能挽得这么好。” 梁霄哭笑不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徐若瑾其实也是开玩笑的,只是到底如今见了梁霄这委屈的表情,总觉得十分开心,只是表面上还得故作生气道:“谁知道呢?那日在听戏的时候,那书生也说了,这男人呐……” 见徐若瑾正准备滔滔不绝的说下去,梁霄忙实话实说:“我说我说,你可千万别瞎想了。” 徐若瑾挑了挑眉:“说吧。” 见她这得意洋洋的表情,梁霄就知道自个是中了计了。 打不赢骂不赢,如今连这斗嘴都斗不赢了,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投降。 “我当时在军营里,有时候也会休战整理军队,那时候无聊,所以就让副将坐在镜子前我给他挽发。我原是想着,我好歹离开你这样久,回来了,总归是要替你描眉挽发的不是,这要描眉挽发的原也不容易,我可是学了好些年才学会的。” 徐若瑾眨了眨眼,心里是满当当的感动:“想不到副将也挺坎坷的,我当时见了副将还奇怪呢,怎么他瞧着我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分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瞧着两条眉毛也没有。” 梁霄笑道:“那自然是为了画好眉,把他到眉毛剃了。我可什么都招了,你千万不要再生气了,你一生气我就受不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对着梁霄投不送抱,上去吧唧就是一口:“今日本郡主心情好,赏你的。” 梁霄正要亲,悠悠从外头跑了进来,扯着徐若瑾的衣袍,糯糯的道:“娘亲,你心情好,你也赏悠悠一个呀。” 梁霄将悠悠提到门外,眨了眨眼:“你先等会,我还有点话要跟你娘亲说。” “砰”的一声。 梁霄当着悠悠的面就将门关了,他将徐若瑾抵在门上,挑了挑眉:“你这个亲,连挠痒痒都不如,我得重新要一个。” 徐若瑾:“……” 待徐若瑾再出来的时候,悠悠瞧着徐若瑾的嘴直皱眉:“娘亲,你嘴是不是吃了辣椒了,悠悠不要你亲了。” 徐若瑾俏脸一红,瞪了眼梁霄,掏出小镜子看了看,梁霄眼疾手快的抱了悠悠便冲上了马车。 徐若瑾提着镜子在后头追着上了马车,接着便是马车里一阵呼痛和求饶的声音。 银花坐在马车外表示,对此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也不过是这夫妻秀恩爱的一种方式罢了。 今日夜微言下旨,道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 既是个良辰吉日,这京都城里头开店的,大婚的,办酒的,不在少数,徐若瑾这一行进皇宫的路上那是鞭炮齐呜锣鼓宣天,好不热闹。 悠悠靠在梁霄的怀里捂着耳朵,眨巴着眼睛瞧着外头热闹的场面,开心得很。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叮嘱道:“一会进了宫,你小心一些,如今在宫里,咱们树大招风,难免有些大臣会看不习惯,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得当的,你只管告诉我。” 徐若瑾挑了挑眉:“我就这么像逆来顺受的?” 只怕那些人的心思刚到,还没有张嘴,就被徐若瑾给堵了回去。 梁霄笑道:“我媳妇肯定是不一般,只是难免那些人里头会混了些无道小人进去,你多当心一些。” 徐若瑾替悠悠理了理额前的发,有些担忧:“我是先去看看云秀,原本昨天就要去了,只是昨天有事,实在脱不开身,现下情况不同,既是要行拜师礼了,我自是要先前与她见一见的。” 梁霄拧眉,朝徐若瑾道:“此事,你看着办,若是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只管说。” 不管怎么样,这贵妃跟他们梁家也算是亲家了,只是如今还只是个名义上的,到也不打紧。 第3390章 进宫 徐若瑾朝进了马车的银花道:“先前让你请沐阮一块儿进宫,你可请了?” 银花笑道:“奴婢早早就跟沐阮公子说了,他说他要出城采药,入宫的时候在宫门口汇合。” 徐若瑾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口了,她看了眼外面,狐疑道:“我也不见他的身影。” 银花指了指不起眼的那辆驴车,笑道:“郡主,是那辆驴车。” 悠悠闻言扒在窗口朝外边瞧。 却见一位衣饰素雅的公子正坐在驴车上,手里还提了一只笔在记着什么。 身旁围的全是些药草,看起来格外稀奇。 徐若瑾此见顿时便乐了:“他这是赶了多大个早去采的药。” 银花替悠悠理了理衣裙,笑道:“听闻昨儿夜里就没回来,不过瞧着沐公子这精神抖擞的样子,想必也是提前便梳了一番的。郡主,可要去唤他?” 徐若瑾摆了摆手,朝银花道:“咱们的马车直接过去就是了。” 沐阮瞧着那专心于草药的沐阮,挑了挑眉。 悠悠趴在窗口朝着沐阮直挥手:“舅舅,舅舅!” 沐阮闻言抬头,就瞧一辆马车朝着他奔来,车里悠悠正在唤他。 他便收了纸笔,叮嘱了身旁的药童几句,这才跳下马车,朝着徐若瑾的这辆走来。 沐阮上了马车,看了眼梁霄,点头示意。 一车人便浩浩荡荡的进了宫。 徐若瑾带着悠悠,领着这沐阮去寻楚云秀,梁霄则单独进殿去上朝,那拜师礼便行在上朝之后。 这朝中如今还没有到上朝的时间,众臣们在殿内议论纷纷。 “如今这镇国公可真是了不得了,既是镇国公又是帝师,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到了这个时辰了也不见来,想是越发不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如今皇上只这一个皇子,可是这往后的事情还很难说呢。” “人家可是镇国公,比起你这个四品的大臣来,可不知要高了多少级了,你这样说,也不怕被打。” “那方大人被打的,如今还在府里头歇着些,怎么?难不成你也想被打一顿。” 众人顿时轻堂大笑,严弘文实在听不下去了,再要出声,陆凌枫扫了眼正朝着这边过来的梁霄,挑了挑眉。 “急什么,他们要说,由着他们说就是了,左右他们也只敢背着梁霄说一说罢了。” 严弘文气道:“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一个个都是朝中大臣,也不怕丢了自个的颜面。” 陆凌枫不置可否:“颜面这东西,也就是给外人看的,咱们这些人,谁不知道彼此那点子事,还要什么颜面?” 严弘文被噎了一记,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长长的叹了声气:“罢了罢了,一切还是等他自己来处理吧,咱们管得再多,那也是治标不治本。” 梁霄一上朝,便听见三声上朝的钟声,他这时间倒是掐得不缓不急的,只是那些大臣早已经到了,所以对梁霄此举甚是不满。 只是如今他位高权重的,再加上之前在殿上就将方子华给揍了,所以众人也不敢明着得罪,谁不怕挨打啊?! 梁霄一过来,这嘈杂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比皇上还管用。 陆凌枫慢慢吞吞的朝着梁霄挪了过去,轻声道:“镇国公如今可是姗姗来迟,你是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这些个大臣暗地里可将你连带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 梁霄挑了挑眉,“问候我的人多了去了,这梁家的祖宗,总归是要有人惦记着,否则那战功岂不是就荒废了?” 陆凌枫一时有些无语:“那些人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 梁霄理了理衣袍,淡道:“只要惦记着就行了,好话坏话的,左右也不是说给我听的。” 这话说的,连这陆凌枫都忍不住点个赞:“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酒馆,那酒那叫一个好,最要紧的是那酒馆里的美人也是数一数二,怎么样?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到时候我还有驸马爷,私底下给你庆祝庆祝。那儿的姑娘,你要什么样的都有,保管你满意。” 梁霄挑了挑眉:“保管我满意?” 陆凌枫低声道:“这男人呐,就得当家做主,你说你在府里,你都快成个小白脸了,哪里还有一点男人的样子,如今你又是未来的帝师,正好可以重振一波夫纲。” 梁霄摇了摇头,“不去。” “为什么?哎难道你就希望你自个一直这么怂下去?” 梁霄呵呵两声,“你这种死光棍怎能懂其中乐趣?” 陆凌枫瞪着他脖子边的巴掌印,诧异道:“梁霄,你看你这五个爪子印,你不是被郡主家暴了吧?” 梁霄摸了摸脖子处,看了眼陆凌枫:“你话太多了。” 陆凌枫与他哥两好的搭着肩膀,笑得贼兮兮的:“到底是不是?” 梁霄将他推开,淡道:“皇上来了。” 陆凌枫这才讪讪的收了手,低声道:“这个事儿,咱们下了朝再说。” 那么纤细的巴掌印,除了这瑜郡主留下来的,还能是谁的? 陆凌枫早已经认定了,所以无论一会儿梁霄怎么说,他也只会相信他自己了。 夜微言上了朝,扫了眼众卿,笑道:“今日众所周知,这是一个良辰吉日,除了朕的小皇子要拜镇国公为师之外还有一喜,那就是临江城的大雪如今已经停了,百姓的灾房如今也已经开始着手修葺了,诸卿可有事启奏。” 众臣沉声道:“皇上,着令镇国公担任小殿下师父一事,还请皇上三思。” 夜微言摆了摆手,将折子扔在桌案上,打量着那人:“朕早已经说过此事休要再提,如今已经一切准备就绪了,你让朕三思?朕早已经五思过了,以镇国公的功绩与人品,这师父一职,朕相信梁爱卿当得起皇儿这一声师父,可还有旁的事要奏?” 众臣顿时便不敢说话了,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今谁也不想再当这只出头鸟,于是这敢怒不敢言的一群大臣的意见就被强制性镇压了。 第3391章 喜来 议事也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那头徐若瑾带着悠悠去探望楚云秀,却见楚云秀的宫中焕然一新,顿时觉得奇怪。 叶荷领了徐若瑾进内殿,朝她笑道:“原是娘娘吩咐,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这宫里头也要让人耳目一新才更显喜庆,所以便吩咐了奴婢们将这宫院打扫了,郡主瞧着,可还入眼?”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四处扫了扫笑道:“修的挺好的,你们费心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叶荷愁得很,一提起楚云秀便揪心:“昨儿夜里倒是吃了些东西,今儿早晨是皇上陪着娘娘一块儿用的,也免强吃了些,只是没一会儿娘娘就吐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如今贵妃娘娘的心情不大好,奴婢瞧着也是心疼得紧,郡主,您一会进去了,还是帮忙劝着些吧。”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不要紧,还有沐阮在呢。” 沐阮的医术那是数一数二的好,连这御医院的医正想见一面都是难见的人物。 徐若瑾进了内殿,就瞧见楚云秀从软塌上挣扎着要起身,徐若瑾快一步,将她扶了起来,拧眉愁道:“你如今这身子,瞧着怎么好像严重了不少?怀个身孕,本来是件大喜事,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楚云秀担着她的手,轻拍了拍,眸底的恐慌安静了不少:“你来了就好了,这宫里头呆着,如今我总觉得不踏实。” 楚云秀拉着她去了殿外坐着说话:“可是因为当初下毒之事?我知道你担心,所以特意将沐阮带了过来,让他给你先诊一诊脉,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沐阮朝楚云秀点了点头,掏出一块帕子,朝楚云秀温声道:“还请贵妃娘娘把手给我。” 楚云秀将手递了过去,悠悠见大人都在这儿忙活着,于是便与擎儿一块盯着屋子正中央的那个大鱼缸玩。 悠悠伸了手在水面上轻轻点了点,便见那水面上泛起一点点的涟漪,悠悠笑道:“擎儿,这个鱼好大呀。” 擎儿给了她一个小帕子,笑道:“用手会着凉的,你用帕子,对了,还可以喂它们吃东西呢。” 青争端了鱼食上来,擎儿便拿了两料扔在鱼缸里笑道:“你看,它们可喜欢吃了。” 悠悠闻了闻那香味,馋了:“好香呀,悠悠可以吃两口吗?” 擎儿给了她一把,笑道:“给。” 徐若瑾正在安抚楚云秀,如今沐阮正在把脉,所以徐若瑾也就没有说话,只怔怔的瞧着楚云秀那削瘦了的面容有些心疼。 今日原是个大喜的日子,宫里也不例外,各个宫里为着彰显给贵妃娘娘的面子,所以多少都布置了一番,瞧着也是喜气洋洋的。 独独到了良妃的宫里,良妃见腊梅正在布置屋子,便道:“如今皇上答应本宫将表妹留下来,也确是一桩美事,确是要庆祝庆祝才好,本宫成日里瞧着这些个摆设人都要瞧厌烦了,赶紧将库房里皇上赏的那此摆上来。” 腊梅不是不搬啊,是不敢啊。 “娘娘,那可是皇上御赐的,您到时候若是再生气砸了,到时候可是要论罪的。” 良妃坐在软起上,身旁放着一个碳盆,她理了理额前发丝:“本宫还会在意那几个花瓶不成?左右本宫到时候不砸就是了。” 腊梅只得应下,去将库房里头好看的取出来摆放着。 月瑶打外头进来,见了良妃福了福身:“表姐,外边已经布置妥当了。今日我在外边走了走,瞧见好些娘娘都在布置宫里,瞧着跟要过年似的,好是热闹呢。” 良妃脸色微沉:“你说什么?挨宫挨殿的都在弄那些?这怎么可能?如今可不是过年。” 腊梅搁了个新茶盏在良妃的手旁,见她脸色不好,忙解释道:“娘娘息怒,原是今日小殿下拜师,所以合宫也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以示庆贺,内务府里头的东西也领得差不多了,奴婢去的时候就只剩了些灯花了。” 良妃起身朝着外头走去,一抬腿出门就看见了院中挂起的红灯花,顿时沉了一张脸: “给她面子?本宫凭什么要给她面子?你去给本宫将这些灯花摘了,本宫看着就来气!” 腊梅无奈的劝道:“娘娘,无论怎么样,咱们表面的功夫总归是要做的,要不然皇上知道了,还当娘娘您是对贵妃娘娘不满。” 良妃气得伸手便扯了一朵灯花下来:“本宫可不比那些个墙头草,见风使舵,本宫就是看不习惯她又如何?给本宫全扯了。” 月瑶扶着良妃,温声道:“表姐,今日原是我入宫的第二日,您看不如这样,您若是不喜欢,就权当是替我庆贺好不好?我听宫里的人说,表姐和贵妃娘娘的感情也是极要好的,今日若是将这些东西扯了,难免惹人闲话。” 良妃瞧着手里的灯花,顺手簪进月瑶的发间,气道:“月瑶,你可要切记,那贵妃原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今日晚些带你去见她,你可不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在这宫里头,只有咱们这样的血脉至亲方能相互信任扶持,旁人却是万万不能信的。” 月瑶乖顺的点了点头:“月瑶知道,月瑶进宫原就是为了帮衬表姐的,表姐放心就是。” 良妃松了一口气:“如今也只有你能够逗着本宫开心一些了,这灯花,就权当替你庆贺了,若是旁人问起,你们也知道该怎么说。” 腊梅扶着良妃的另一侧,笑道:“如今月瑶小姐进了宫,可就是娘娘您的助力啊,这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气得不轻了。” 良妃回了内殿的软塌上坐着,手里拿着孩子的小衣服细瞧着:“只要能够让她不高兴,本宫这心里啊,就舒坦了。不过这衣服是谁做的?连线头都没有减?退回去,让他们给本宫重做了!” 月瑶接过那衣服一瞧,笑道:“表姐你瞧,这衣服上的绣花本就是极好看的呢,我瞧着这老虎当真是可爱极了,想来内务府的人也觉得,表姐这肚子里怀的定是个小皇子呢。” 第3392章 灯花 良妃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将那衣服又细瞧了瞧:“还别说,你这瞧的,到底比我这个有身孕的要仔细些。这老虎倒也是栩栩如生的,可爱得紧,算了,本宫也懒得换了,腊梅,你让他们再多做几件,别到时候本宫的孩子不够穿。” 腊梅笑道:“娘娘,您这话说的,如今内务府已经为您腹中的小皇子做新衣了,这刺绣与样式,必然都是顶好的。这可是皇上的孩子,他们哪里敢躲懒怠慢了去。” 月瑶摸了摸良妃的肚子,满眼欢喜:“表姐,如今这月份瞧着也开始大了,母亲说,这女人怀着的时候,头几个月倒也不怎么显,到了后边几个月的时候,那是一日比一日的大,她说这肚子尖的定是个儿子,我瞧着表姐这肚子着实尖得厉害,想来也定是个小外甥无差了。” 良妃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的:“真是这么说的?那我便放心了,这些日子你是不知道,我这颗心一直悬着呢,就怕这肚子里怀了个公主,到时候生出来平白让人看不起。” 月瑶嗔道:“表姐,说的什么话呢?这男孩子女孩子原都是一样的。您如今可是有子嗣的人,比起那些个没有子嗣的,不知要高贵到哪儿去了,怎的这样去想。再说了,这往后有我帮衬着,咱们这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春棠端了茶盏近前来,朝良妃笑道:“良妃娘娘您是不知道,咱们小姐还未入宫呢,打收了您的信就开始忙碌准备,如今能够伺候得娘娘妥贴,原也是夫人指点调教的。” 良妃摸了摸肚子,朝月瑶道:“表姨母也是有心了,你若是得空给家里去信了,到时候也给本宫捎带一封。” 月瑶将小衣服轻轻叠起来,笑道:“表姐,这些衣服可真小。” 腊梅端了点心摆在桌案前,哭笑不得:“月瑶小姐,这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着实是不大的,待八九个月的时候也就会做得大一些了。主要还是防着早产衣服会大的缘故,不过咱们娘娘虽总不舒坦,可是这胎象却是极好的。” 素琴将小衣服收起来,笑道:“是啊,也不枉咱们娘娘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安胎药了。” 良妃看了眼外头的天气,风雪已经停了,如今正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外头的雪化了,正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 良妃将汤婆子挪开,朝月瑶道:“今日倒真是个好天气。” 腊梅凑近良妃的身旁,低声道:“娘娘,奴婢方才听闻,那瑜郡主已经去了贵妃娘娘那儿了,贵妃娘娘和瑜郡主向来是走得近,一个贵妃娘娘就已经让咱们应对疲累了,如今再多了一个瑜郡主,只怕这会子又在商量着什么法子来对付咱们了。” 良妃起身拂了拂衣袍,冷笑道:“难不成本宫还会怕了她不成?如今要怕也是她怕本宫才是,若是本宫在她的宫里有个好歹的,到时候她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走,今儿可是那小殿下的大好日子,本宫也去瞧瞧热闹。” 月瑶将手里头的小衣衫理了理,温声道:“表姐,如今咱们也不好空着手去贵妃娘娘那儿,不如各自拿些东西去,也算是给夜擎殿下贺喜了。” 腊梅点了点头,安抚道:“是啊娘娘,外人都道是您与贵妃娘娘姐妹情深,那日传闻贵妃娘娘抱病在身,娘娘跪在雪地里求见一面,此事在宫里也早已经传开了,如今既是贵妃娘娘大喜的日子,这表面的功夫,咱们总归是要做到底的不是。” 良妃捏着帕子,默了一会儿,其实她也不是傻,她只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如今这样要紧的时候自也是要以大局为重的,她便朝腊梅道:“你去,将本宫库房里最好最在的东西挑出来,本宫一会儿带过去。” 腊梅扶着良妃,笑道:“娘娘,您看那一株大珊瑚如何?红彤彤的,瞧着也是喜庆,左右咱们收在宫里也是占了地方,不如就给贵妃送过去算了。” 良妃摆了摆手:“那就红珊瑚吧。” 月瑶朝身旁的春棠温声道:“春棠,你也去瞧一瞧母亲可有带些有趣的东西来,咱们既是去看贵妃娘娘,总不好空着手去。” 春棠跟着那腊梅一并去寻礼去了。 良妃站在殿外的院中晒着太阳,月瑶在一旁扶着:“表姐,如今化雪路也滑,你可仔细脚下。” 良妃拍了拍月瑶的手,满是笑意:“如今在宫里,到底是自家的姐妹要衬心一些,月瑶,日后你唤本宫姐姐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表姐表妹的,咱们瞧着跟亲生的原也没有什么区别。” 腊梅领了人将那大珊瑚抬了出来,那珊瑚在灯下泛着红光,瞧着格外喜庆。 腊梅笑道:“奴婢方才去库房里搬的时候听见人在说笑,说昨儿原是有两副画的,皇上将一副假的送给了贵妃娘娘,将真的赐给了月瑶小姐呢,奴婢觉得,这皇上待贵妃娘娘原也不过表面罢了,如今有小姐入了宫,皇上的心思可都在咱们宫里了呢。” 良妃看了眼这春棠搬来的礼物,狐疑道:“你这送的是个什么东西?” 春棠笑道:“是夫人吩咐奴婢带进宫里的文犀筷。” 良妃拧眉,瞧着寒酸了些,只是想来贵妃那样的人也未必会收,所以也就一块儿拿着去了。 月瑶挽着良妃的手,有些忐忑:“姐姐,我这个礼是不是有些薄了?” 其实月瑶的心里明白,这可是一对避毒的筷子,若是要细细追究的话,其实也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只是贵妃不识货,到底是徒有其表,还是真如众人所说的那样。 良妃满不在意的道:“不妨事,咱们本是一起的,有本宫的这个珊瑚在,你这筷子,甚好。” 她就是要给贵妃添堵,就是要让她心里不痛快,如今借了表妹的手送一双筷子,这心里也归舒坦的。毕竟一句新来的不知无罪,也就敷衍过去了。 良妃欢喜的领着月瑶得意的朝着那楚云秀的宫里赶。 此时楚云秀诊断结果也出来了。 沐阮的脸色有些沉重,他收了手里的帕子,琢磨着不知如何开口。 徐若瑾见他这脸色有些发慌:“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但说无妨。” 沐阮望向楚云秀,眸底透了些无奈。 楚云秀捏着帕子,温声道:“沐公子,有话直说,这些日子我的身子总不舒服,我心里也是知道的。” 沐阮叹了叹气,这才说了实话:“你的身体很差,原本生了上一个的时候就一直没有修复过来,导致母体有损,如今你肚子里的这个,保不保得住还要另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性命。你如今再这么个状态下去,只怕连你自己也会有危险。” 楚云秀的手颤了颤,稳了稳心神,朝沐阮牵出一抹笑:“宫里的太医只跟本宫说多养胎就是了,可是也只有本宫自己清楚,沐公子说的是实话,还请沐公子多费些心了。” 徐若瑾握着她一瞬便冰冷的手,温声安抚道:“有沐阮在,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的太多了,先前四爷征战回来的时候你是没瞧见他那一身的伤,如今也已经大好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我知道,如今他们都将我当成贵妃,便是有什么,也只是报喜不报忧的,也只有你们能对我说一说实话了,我这心里是明白的。” 徐若瑾将一个汤婆子塞给她,朝沐阮道:“今日是拜师的日子,一会儿还有仪式礼数要走,只怕她会撑不住,你可有法子,让她舒服一些?” 沐阮掏出一个瓶子递给楚云秀:“这是我最近新研制的一味药,对胎儿也不会有什么伤害,你每日吃一颗。一会儿我再开一个药方子,你吩咐人照着抓药。” 楚云秀抱着汤婆子,心里约莫也踏实了些:“多谢沐公子。” 如今这个时辰,那些个妃嫔都还在宫里头打扮着,倒是良妃勤快的跑了过来。 这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到了:“贵妃娘娘,臣妾今日特来贺贵妃娘娘大喜。” 她一进殿,瞧着殿中的众人,笑道:“贵妃娘娘近日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怀着孩子辛苦了?今日是大喜,所以臣妾差人送了些薄礼来,还望贵妃娘娘笑纳。” 良妃摆了摆手,就见众人抬了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搁在殿里,在良妃的身旁还站了个气质出尘的妙人儿。 楚云秀根本不想理她,只淡道:“这红珊瑚,本宫记得是你的陪嫁,本宫如今宫里头也没有地方放,这份心意本宫心领了,这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 收回去?这怎么行! 良妃笑道:“贵妃娘娘,您怎么还同臣妾客气上了?莫不是嫌弃臣妾这礼轻了?可是臣妾确是一番好心。” 悠悠见了良妃,嘟了嘟嘴,低头用帕子在水里划着圈,她小声朝夜擎道:“擎儿,悠悠不喜欢他。” 夜擎低声道:“母妃说了,喜怒要不形于色。” 悠悠一脸懵:“什么什么色?喜怒还有颜色吗?” 夜擎怔了怔,才想起来,悠悠读的书到底不如他的多,便低声道:“就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否则会给大人添乱的。” 悠悠似懂非懂:“这样啊,那悠悠喜欢擎儿也不能说吗?” 夜擎脸色微红,咳了两声,小声道:“你看这水里的鱼,好不好看?” 悠悠伸了手便想去抓,结果鱼的动作滑得很快,捣鼓了半天也没抓着。 楚云秀想着,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也不想添堵,便朝良妃道:“这珊瑚,良妃有心了,只是如今临江正是雪灾,本宫就替良妃将这珊瑚捐了,做一做善事,良妃以为如何?” 良妃的脸上含着浅笑,手里的帕子却几乎要扯破:“既是送给贵妃娘娘的,但凭娘娘处置就是。” 第3393章 直拒 楚云秀点了点头,淡道:“既然来了,就坐吧。青争,上茶。” 在这贵妃娘娘的宫里,上茶有两个特点,但凡是叶荷上的茶,必是上上之品,若是唤了青争上茶,便多有逐客的意思了。 可是良妃全然不将这点放在心上,她朝楚云秀笑道:“贵妃娘娘,这是臣妾的表妹,名唤月瑶,月瑶,你日后可就是这宫里头的人了,还不快见一见未来的皇后娘娘。” 月瑶提着衣裙跪在地上,举止倒是规矩得很:“臣女月瑶参见皇后娘娘。” 楚云秀抱着汤婆子,淡道:“本宫既还未行册封之礼,这皇后的称呼还是免了吧。” 月瑶垂眸,乖顺道:“臣女今日初见贵妃娘娘,也为贵妃娘娘略备了一件薄礼,还望贵妃娘娘喜欢。” 春棠将那双筷子递了上去,沐阮瞧着那双筷子挑了挑眉:“文犀避毒筷?啧倒是个好东西,可惜了,可惜了。” 楚云秀闻言微微拧眉:“本宫这宫里什么也不缺,你送本宫避毒筷,莫不是想咒本宫被人下毒?” 月瑶面色一慌:“贵妃娘娘,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楚云秀道:“这东西你收回去吧。” 月瑶垂眸也不多争执:“是。” 良妃见此将月瑶拉了起来,朝沐阮笑道:“哎呦,这位想必就是沐神医吧?近来本宫也总觉得这身子乏味得很,肚子也总是不舒服,宫里的太医一个个的,总觉得没什么用,可否请沐神医替本宫瞧瞧?” 沐阮扫了她两眼,懒洋洋的搁了茶盏:“不熟者,不看。” 良妃嗔笑道:“瞧沐神医说的,本宫与贵妃娘娘在这宫里亦是相互的姐妹,怎会没有干系呢?更何况本宫的腹中怀着皇上的孩子,若是有个闪失的,谁也担待不起不是……” 沐阮轻敲着茶盏,看都懒得看她:“你有孩子与我何干?又不是我的孩子。你要请太医就去请,别在我眼前晃。” 良妃气得脸色一青,指着沐阮道:“你!” 楚云秀一声低斥,掷地有声:“良妃,你是要在本宫的地盘上造反吗?” 良妃瞬间气势便收了回去,扭着瞧着楚云秀,嗔道:“贵妃娘娘怎能说这样的话,莫不是还在生臣妾的气?这让表妹留下来,原也是皇上的意思,内务府已经在着手筹备了,臣妾也想着替月瑶指一门好亲事呢,可是没曾想皇上一眼便瞧上了,日后月瑶,还要劳烦贵妃娘娘多担待了。” 不让她喊姐姐,那她便不喊,若是旁人问起来了,她委屈一番也就是了。 楚云秀对此毫不在意:“既是皇上看中的,留下来就是了,左右还能替你分担一二,也是件好事。” 良妃扯着帐子坐下,脸上的假笑越发的牵强,没成想这都气不着楚云秀,如今真是搬了脚将自个给砸了。 悠悠正在玩着水抓鱼,一条鱼被悠悠给追得满水缸子的打转,悠悠一使力就将那鱼给抓了起来,只是那鱼一瞬的功夫就又重重的跌进了鱼缸里。 水花溅到了坐得远的月瑶身上。 悠悠瞧着已经湿了一小半的月瑶,站在原地,有些犯傻,夜擎下意识将悠悠护在身后。 良妃奔到月瑶的身旁气道:“这样冷的天,你们怎在这儿玩水,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跟着孩子的?如今连月瑶的衣袍也给沾了水弄坏了!贵妃娘娘,依着臣妾的意思,就要将这些看孩子的奴才拖下去,好生打一顿长长记性。这样冷的天在这儿玩水抓鱼,只怕就要生了风寒了。” 月瑶的性子温软,春棠替她擦着衣上的水渍。 月瑶按着良妃,温声道:“不打紧的,只是湿了一点点,贵妃娘娘这儿暖和,一会儿也就干了,倒是这两个孩子,玩水可有湿着衣服?” 月瑶来到悠悠的身旁,伸了手去摸悠悠的衣袖子,夜擎将悠悠护得严实,瞧着月瑶的视线也里透着些防备。 月瑶瞧着夜擎福了福身:“二位的衣衫可有湿着?如今外头下了雪,天寒得很,还是换一件的好。” 悠悠伸出双手晃了晃,朝徐若瑾撒娇:“娘亲,银花给悠悠将衣袖子卷起来的,悠悠的衣袖子才没有湿呢。” 徐若瑾朝悠悠张开手,悠悠便跑了过去。 良妃气道:“贵妃娘娘,你看看,月瑶这可是新做的衣裳,如今竟被弄成了这个样子,一会儿可就要出席拜师礼了,这可如何是好。” 月瑶温声道:“表姐,没关系的,我回去换一件就好了。” 悠悠从徐若瑾的怀里跑了出来,来到夜擎的身旁,看了眼月瑶,月瑶便朝悠悠温然一笑,那笑意温和得如今邻家大姐姐。 悠悠看得有些怔,夜擎拽了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擎儿,咱们能不能将这鱼煮了?” 擎儿牵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想吃就煮。” 青争忙道:“殿下,这可煮不得,这是金龙鱼,整个宫里也只有两条,还有一条在皇上那儿,这鱼也不能吃啊。” 悠悠吧唧了一下嘴,眨着双明亮的眼瞧着青争:“吃不得吗?” 月瑶近前一步,朝悠悠笑道:“这是金龙鱼,十分难得,且运输的路上这鱼也极容易死,臣女听闻当初有几千条上贡过来,没曾想到了京都城的皇宫里时竟只存活了两条了。” 悠悠看了看那鱼,确实是与寻常的鱼不一样,她不理会月瑶,牵了夜擎的手,笑盈盈道:“擎儿,咱们去堆雪人。” 夜擎拉着悠悠便出了内殿。 青争与银花忙跟了过去。 沐阮见没他什么事了,左右也是无聊,也跟了过去。 良妃瞧着自家表妹半身湿衣服气得牙痒痒,今日要参加盛会,月瑶自是盛装打扮了一番的,如今这一身新做的衣袍都已经毁了,到时候还怎么引人注目! 吉安从外头进来,朝楚云秀禀道:“贵妃娘娘,吉时快到了,还请诸位移步正殿。” 良妃听言气道:“这么快?可月瑶的衣裳都被弄脏了!” 第3394章 典礼 楚云秀起身理了理衣袍,也不知是不是吃了沐阮给的药的缘故,这会竟觉得舒坦了许多。 她伸了手过去拉了徐若瑾往外走,扫了眼一旁干站着的月瑶,淡道:“如今时辰确也不早了,该去正殿了,这衣服脏了的就不要出席了。” 良妃扯着帕子拧眉气道:“贵妃娘娘,这衣服原也不是月瑶自己弄脏的!” 见这楚云秀等人并不搭理,气得良妃直跺脚。 月瑶扶着良妃,有些担忧:“姐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良妃咬牙切齿的瞪着楚云秀远去的背影,沉声道:“你去换件衣服再过来。本宫就不信了,有皇上庇护着你,想来她一个贵妃,也奈你不何。” 腊梅听着直皱眉:“娘娘,如今可是贵妃娘娘的小殿下拜师的日子,若是触怒了贵妃娘娘,皇上未必会站在咱们这一边啊,到底这么多人,皇上还是要顾及未来皇后和镇国公的颜面的,不如先让表小姐回宫歇着,表小姐想见皇上,这来日方长的,只要入了宫,总有的是机会。” 良妃气道:“难不成如今便由着她说了算了?行了行了,月瑶,你先回宫去歇着,旁的事情,待本宫参加了大典再回来与你从长计议。” 月瑶垂眸一笑:“姐姐,自从我进宫留下来之后,这样的景象,原也料想到了,如今不过是比料想的要快一步而已,不打紧的,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良妃叹了叹气,满眼欣慰:“有你这样懂事的在本宫的身旁,本宫也放心了。” 月瑶福了福身,送走了良妃。 春棠领了月瑶回宫,愤愤不平:“小姐,这分明就是那个小姑娘的错,凭什么小姐殃及池鱼还要受罪,这良妃娘娘真是说对了,贵妃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谁知道她这一次是不是故意不让您出面参加那典礼的?只怕这不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月瑶抬头,看着这红红的宫墙上方高远的天空,温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春棠,这样的话,日后在我身旁说一说也就罢了,其他的时候,不该说的就不要多说了,以免落人口实,到时候徒添麻烦。” 春棠点了点头,扶着月瑶低声道:“奴婢知道,奴婢对谁都是三缄其口的,只是今日这事,奴婢瞧着着实憋屈,连咱们送的礼,贵妃也一并打发了回来了,小姐,要不然,咱们换了衣服去吧,总归皇上如今见了您是欢喜的,断不会让你为难了去。” 月瑶笑道:“皇上虽是欢喜的,却也未必会帮着我,如今我去了,不过是给贵妃娘娘和表姐添乱罢了,总归是来日方长,不着急。咱们须得沉住气才是。” 春棠扶了月瑶回宫,对外也只称是月瑶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去参加那个宴会,谁也不会发现月瑶没在。 待徐若瑾与楚云秀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刚好熙云公主与严弘文也紧赶慢赶的赶到了。 熙云公主挽着徐若瑾的手笑道:“我还以为迟了呢,不曾想咱们倒是撞个正着。” 徐若瑾看了眼她这一身厚实的衣袍,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才过来。” 楚云秀接道:“是啊,若是再晚些,这仪式可就开始了。” 熙云公主擦了擦汁,无奈道:“昕儿伤了风寒,如今不能抱出来,只能留下明霜照看他了。幸好没有迟到,快进去吧。” 那大礼也差不多要开始了,梁霄见了徐若瑾便远远的迎了过来。 悠悠朝着梁霄张开双手便扑了过去,梁霄一把将人抱往了来到徐若瑾的身旁,笑道:“媳妇,没人欺负你吧。” 楚云秀哭笑不得:“镇国公,在本宫那儿,岂能让瑜郡主被人欺负了去?” 沐阮不喜欢这样的场所,他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而已,所以早早就躲到角落里去了。 夜擎站在楚云秀的身旁,见了梁霄,恭敬的见了礼。 梁霄将悠悠放下,礼部的人扯着嗓子喊:“准备开始了,还请小殿下与镇国公归位。” 这拜师礼其实很简单,对着梁霄拜一拜也就是了,只是当着文武众臣的面拜,这就有点…… 梁霄站在夜微言略低几阶的位置,夜擎站在下边,他抬头瞧着梁霄,自从知道这个人以后也许会成为他的帝师,他的心便是沉重的。 毕竟他不仅是帝师,也是岳父大人,加上他的军威赫赫,夜擎没少在史册与战记中看见梁霄的身影,所以心里也越发的崇拜。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夜擎朝着梁霄跪下,叩了三个头,梁霄朗声笑道:“好,今日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我对你的要求也只有一点,那就是照顾好我的女儿。” 夜擎起身,端了茶盏上前递给他:“师父放心,徒儿必会保护好悠悠,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夜微言朗声笑道:“镇国公放心,莫说是旁人了,这小子若敢欺负悠悠,朕也定会替悠悠做主!” 梁霄喝了夜擎的茶,礼部扯着嗓子喊礼成。 夜微言便吩咐了宴席开始,一时丝竹之音不绝于耳,大臣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沐阮坐在一堆臣子中,听着这些臣子欢喜的、摇头叹气的、无可奈何的,只觉这朝堂当真是混乱得很,一件事情也能衍生出这么多这么多的问题出来。 坐在沐阮身旁的大臣那个气:“如今这镇国公可不得了了,皇上眼下只这么一个独子,又要扶了贵妃当皇后,到时候便是嫡子,嫡子继大统这镇国公可就是帝师了。” “唉,是啊,谁曾想,这镇国公打仗回来之后升迁的这么快。” “咱们人微言轻的,如今又有什么办法。行了行了,喝酒吧。” “喝吧,不然还能说什么,唉……” 沐阮捏着酒盏,不知怎的,闻着这个味道总觉得不大对劲。 可是他看一看这些个大臣,却见他们喝得正欢,他微皱了皱眉,难道只有他一个人的酒不对劲? 第3395章 下毒 那头良妃瞧着与夜微言碰杯的楚云秀,恨得牙痒痒。 一旁的妃嫔打量着良妃的肚子,笑道:“良妃娘娘,您这肚子如今瞧着越发的大了呢。” 良妃扫了眼这面生的妃嫔扯出一抹虚笑:“是吗?莫不是你许久不见本宫了所以才觉得本宫这肚子大了?本宫成日的怀着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坐在她下首的妃嫔有些尴尬:“良妃娘娘,先前未曾去打扰,实在是因为臣妾身子不适,恐传染了娘娘。” 良妃心里冷笑,见她就不舒服了,来这儿参加拜师礼倒是舒服了。 “你有这功夫关心本宫,不如去关心关心未来的皇后娘娘,你与她交好,待她哪日册封了,可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你……良妃娘娘说得是,臣妾还觉得这日子也不知是怎么过的,这一晃眼的功夫,贵妃娘娘已经二胎了,您这一胎还在肚子里头呢,良妃娘娘可要好生养着才是。” 另一旁的妃嫔笑道:“皇上到底还是心疼良妃娘娘的,这酒食类孕妇不能吃的如今全都换了,尽是些滋补的,瞧着嫔妾好生羡慕呢。” “你可没有良妃这怀着身孕的福气。” 良妃被这些人气得险些吐血。 腊梅替良妃布了菜低声道:“娘娘可千万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如今这席面上,可也只有娘娘与贵妃娘娘席面上的东西是不同的,想来皇上也确是看重娘娘的。” 良妃捏着一杯果酒起身,来到殿前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臣妾便先在这儿恭喜皇上和贵妃娘娘了。” 夜微言今日高兴,见了良妃便想起了那月瑶:“好,良妃,怎么不见月瑶?” 楚云秀狐疑的看了眼夜微言,搁了筷子,良妃捏着杯盏,在楚云秀那似笑非笑的视线里改了词。 “月瑶昨日跳舞的时候着凉了,感了风寒,所以便不曾过来,还请皇上见谅。” 夜微言端了酒盏笑道:“到时候唤个太医过去瞧瞧。” 良妃捏着杯子,一饮而尽,回了坐位上。 徐若瑾坐在楚云秀的身旁,低声道:“这个月瑶可不简单,你多仔细些。” 楚云秀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待吃完了,这才朝徐若瑾笑道:“没想到真让皇上惦记上了。” 熙云公主也凑了过来,嘀咕道:“你们俩说什么呢?皇上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月瑶了?” 徐若瑾狐疑道:“你认识?”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认识,是西城那边有名的才女,只是极少出来露面,所以人也显得有些神秘。怎么?你们说进了宫的不会就是她吧?那可是个有些小手段的,跟这良妃不一样,良妃是什么都在面上,那个小丫头,城府有些深。” 徐若瑾将鸡腿递给梁霄。 梁霄掏出一把匕首将那肉切成小片的递给徐若瑾。 徐若瑾接了肉喂悠悠一面道:“良妃今日带着她来见过了,性格看起来倒是个温顺的,只是总觉得有些怪异,如今想来,确害是有些不正常。” 楚云秀听了只觉得整个人心慌得厉害:“这可如何是好?皇上都已经金口玉言让留在宫里了。” 熙云公主气道:“这男人最无法抑制的就是看起来纯净又无辜还有才华的女人!你可得防着些才好,否则到时候是怎么败在她手里的都不知道。” 徐若瑾拍了拍楚云秀的肩:“你不用怕,左不过就是一个月瑶罢了,你的背后可是整个梁家、郡主府,还有公主府以及楚家,你怕什么?再说了,这往后你可就是皇后了,拿出你皇后的威仪来。可别让她小瞧了你。” 熙云公主吃着驸马夹在碗里的吃食,低声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先让她知道你的脾气,日后办事也会谨慎一些,云秀啊,你日后可是皇后。” 徐若瑾叹了叹气,有些担心。 楚云秀如今看起来好像和往常不一样了,可其实骨子里是一样的,她之所以强了许多,也不过是她自己将自己给逼的罢了,若骨子里说起来,还是那个有些怯懦的楚云秀,先前被别人下药的时候若不是擎儿的反应快,只怕如今就是她的忌日了。 那坐在下首的大臣纷纷上前来恭贺,夜微言捏着酒盏,朝梁霄笑道:“镇国公当真是宠妻啊,如今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忘记顾全自家妻子,当真是大魏之典范。” 梁霄笑道:“这是自然,郡主替臣生了女儿,又将她带到这样大,已是不易,若是再不待她好些,那臣有何颜面再见她们母女。” 这话说的,真是理直气壮,诸大臣里多有些抬不起头来的。 夜微言笑道:“正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先理顺了家事,才能来论国事、方能成天下大事,诸卿也跟着这镇国公多学一学才是。” 众诸纷纷起身,捏着酒盏笑:“臣定当谨记皇上教诲。” 梁霄坐在夜微言的下首,替悠悠将肉给打理了,悠悠却将肉给了擎儿,众人纷纷赞叹,皇子与未来的皇子妃感情当真是要好。 其实他们不知道,悠悠只是无聊,而这儿正好又只有擎儿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若是阿离和昕儿在,这二人定也是要分一盘的。 正在说笑着呢,在那大殿中饮酒的一位大臣突然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路便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大臣打趣道:“孙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两杯酒就将孙大人给喝醉了不成?快将孙大人扶起来。” “我瞧着这孙大人平日里的酒量也是不差的,怎的今日说醉就醉了。” “这灵阁的酒到底是不一样些,香醇至极,闻着便让人回味无穷啊。” 有宫女近前去,想将那位孙大人扶起来,结果将人翻个面唤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竟没了气息。 宫女顿时便慌了:“他……他他死了,没气了。” 一旁的大臣拧眉斥道:“大胆!如今这般场合,岂能说此丧气话。” 宫女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奴婢探了孙大人的心脉与鼻息,确是已经没气了,奴婢不敢说谎,皇上明鉴啊。” 第3396章 诈死 礼部员外郎拔开人群走了进来,狐疑道:“方才还好端端的喝着酒,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你是不是探错了?” 宫女缩在一旁哆嗦着,她是个新来的,哪里见过这些? 如今吓得整个人腿脚都是软的,恨不能离这尸身有多远便走多远。 “大人,如今盛典,奴婢不敢说话,还请大人明鉴啊。”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我看这工部司库大人定是喝醉了,这好端端的,咱们都没事,怎么可能就他一人中了毒了?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良妃瞧着这一幕也有些懵,她低声问身旁的腊梅:“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可没有吩咐人在这大殿里演这么一出,难不成是方子华干的? 可是当良妃望向方子华,却见他也是一脸懵逼,二人顿时便明白了,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搞事情。 腊梅替良妃斟了一杯果酒:“娘娘,这些原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且耐心的看着就是了。” 良妃夹了块糕点,以衣袖挡着进餐,掩了声音朝腊梅叹道:“本宫原是担心会不会是他做的,可是眼下看来,他好像也不知情,既然不是咱们办的,本宫也就放心了。” 如今这样的场合,发生这种事情,着实不大好,众人的心里也很是忐忑。 腊梅看了眼正与徐若瑾谈话的楚云秀,温声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回总算也能添些乱子,若是他日有变,今日也定是一个预兆不是。” 良妃扯了扯唇角,努力将笑意压下来,笑道:“如今倒真是让本宫松了一口气,看着对面那一拔人的那个表情,啧啧,本宫这心里就觉得痛快。” 腊梅搁了酒壶在一旁,瞧着那乱糟糟的大殿。 好些大臣都觉得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是死了,要不然怎么连心跳脉象都没有了? 定然是有人在酒中下毒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着这工部司库的酒量,原也不至于啊。” 方子华因着腿脚不便,所以坐着没有起身,瞧着那群围着尸体的人,挑了挑眉。 陆凌枫是负责御林卫的,这突然死了个人,又不是杀死的,所以也不归他管。 一时间,众人都傻了。 礼部员外郎朝众人道:“这工部司库到底如何,还是请太医一观。” “是啊,眼下可是吉日庆典,好端端的,怎的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众人纷纷望向夜微言,夜微言拧眉有些头疼:“去请太医过来,一查便知。” 徐若瑾瞧着那混乱的场面,有些担忧的朝梁霄道:“我看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梁霄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抚道:“别害怕,你就当是看出戏,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悠悠捧着脸,狐疑的瞧着那底下混乱的人直皱眉:“爹爹,他们好吵啊。躺在地上的那个叔叔是死了吗?” 梁霄摸了摸她的发,笑道:“悠悠乖,他们要演戏呢,悠悠不是最喜欢看戏了吗?” 悠悠眨着眼瞧着那场景,笑盈盈道:“是演戏呀,悠悠最喜欢看戏啦。” 擎儿坐在楚云秀的身旁,瞧着那一幕直皱眉,这些个朝中大臣,如今这个时候倒是话多了,一个个惶恐不安的架势,生怕有人在那酒里下毒似的。 太医没一会儿便匆匆过来了。 “臣参见皇上。”来的是太医院里头一个新来的,他提着药箱子,看了眼如今的场面,让他心里头有些慌。 夜微言曲指轻点着桌面,整个人没什么耐心:“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遵旨。” 太医挪到倒地的工部司库身旁,替他号了号脉,又看了看眼睛与舌苔,这才近前回话:“皇上!这位工部司库大人,如今已经中毒身亡了,虽不见七窍流血,但是想来,毒也早已经渗入了五脏六腑了。”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太医,这话可当不得玩笑,若是当真有毒,咱们的吃食原都是一样的,怎么就工部司库一个人中了毒了。” “是啊,我也饮了酒吃了饭菜,你也替我瞧瞧。” 太医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朝夜微言道:“皇上,这工部司库大人,确实是中了毒了,至于因何中毒,还请皇上容臣查验一番。” 夜微言捏着杯盏气道:“查!给朕查个清楚,朕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胆敢在如此大宴之上做手脚。” 太医连连称是:“臣定当竭尽所能。不知这位大人的用具与吃食是哪一桌。” 礼部员外郎朝太医道:“就是你身旁的这一桌,可是我也是坐的这一桌,喝的吃的不比他少,怎的如今却只见这工部司库有问题?” “是啊,同坐一处的有四人,如何只有他一人有事,莫不是咱们的毒发时间没到?” 众人一时猜议纷纷,人人自危起来。 夜微言怕梁霄心里会有想法,便朝梁霄道:“放心,此事朕必会查清楚。” 梁霄倒是没什么表情:“但凭皇上做主。” 那位太医将酒菜都验了一遍,最后近夜微言身前回话:“皇上,此桌饭菜皆无毒发,有毒的是这位工部司库身后这宫女端着的酒。” 因着如今是大宴会,所以大臣身旁都会安排倒酒的宫女伺候着。 这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了地,慌道:“皇上,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夜微言气得砸了手中的杯盏,温声斥道:“混帐。” 宫女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直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是无辜的,皇上明察啊皇上。” 楚云秀握着夜微言的手,温声道:“皇上,此事定要好生查验一番,不可冤了无辜之人,亦不可放过那背后下毒之人。” 夜微言坐在龙椅上,瞧着那宫女,冷刀声道:“幕后是谁指使的?” 有大臣出面地,朝夜微言道:“皇上,也许真的不是这宫女下的毒,而是这酒本身就有问题呢?” 站在方子华一旁的人纷纷出例搞事情:“是啊皇上,这酒可是瑜郡主的灵阁美酒,宫中的人可不曾动过半分,谁知道是不是这瑜郡主和镇国公的问题?” 第3397章 查案 “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能有这样大的胆子,皇上,此事若是要查,依臣之见,还须从镇国公与瑜郡主查起。” 众人望向梁霄,却见他神态自若的与他家夫人碰杯饮酒。 众人心里这个憋屈,这是明摆着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梁霄那一拔的也是十分来气:“这酒确是灵阁的不错,可谁知进了宫之后是不是被宫中人所害,诸位大人,如今可是事关镇国公,你们若是无凭无据在这儿瞎说话,那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证据?灵阁送来酒,工部司库喝了如今毒发身亡就是证据!你还想抵赖不成。” “谁要抵赖,分明就是你们满口胡言!” “皇上,这工部司库现下已经命丧黄泉,此事若是没有查清楚,断不能让镇国公出任皇子之师一职,还请皇上三思。” 一时这朝中的大臣跪了一半,齐齐道:“请皇上三思。” 徐若瑾与梁霄一瞬便成了众矢之的了。 楚云秀望向夜微言,急道:“皇上,此事便是与灵阁酒有关,也与镇国公无关呐,这也不是一码事,咱们只需要将那灵阁的毒酒一事查清楚即可。” 礼部员外郎沉声道:“贵妃娘娘,这镇国公与瑜郡主原就是一家的,谁也不知这二者之中有没有干系,若这毒当真是瑜郡主吩咐人下的,想将咱们这些与镇国公在朝堂上有异议的人都杀了,也未可知。” 楚云秀低斥道:“放肆!就算是酒是灵阁的,谁能保证在宫里的时候不被旁人做了手脚?” 礼部员外郎悄看了眼方子华,咬了咬牙,沉声道:“贵妃娘娘,此事咱们也不愿意这么想,可是太医已经验过了,这灵阁的酒中有毒,如今也不知旁的大人可有中毒之兆,难道贵妃娘娘要等到咱们这些臣子都被毒死了,才会觉得此事严重?” “是啊贵妃娘娘,此事原就是为了给镇国公与瑜郡主一个清白不是,这好生的查一查也没有错处,若是当真是镇国公下的毒,那镇国公也不配当这个皇子之师了,既然宴会没有办完,依臣之见,这皇子之师一职还是暂且搁下,一切等真相大白了再行议论。” 楚云秀瞧着这些个张嘴满是仁义道德的大臣,气得不轻。 熙云公主笑道:“这中没中毒的,不如让太医也好生看一看,到底是只有这工部司库一人中毒,还是旁的大人都中了毒。贵妃娘娘,你也别着急,此事本宫相信镇国公与瑜郡主,这灵阁的酒,可止这些大臣喝了,本宫也喝了,左右一点事都没有。” 夜微言一拍桌子,朝众人道:“休要吵闹,此事就由太医先查验清楚。” 太医擦了擦额前的汗,朝就近的礼部员外郎道:“还请大人出手来。” 礼部员外郎将手伸了出云,朝太医道:“你且仔细把把脉,看看我这到底中没中毒。” 太医摸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大人身体健朗,并无中毒之象。” “还请太医替我也诊一诊。” “还有我。” “我……” 一时太医摸了五六个人的脉象,具是无异,便收了手,朝夜微言道:“皇上,臣已经查验过了,这几位大人的吃食,与酒俱是无毒的,只有这地上已经死了的这位大人身中剧毒。” 夜微言拧眉,头疼不已。 梁霄这边的大臣道:“皇上,想来这灵阁的酒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这个宫女!否则为什么别的大人平安无事,单单这工部司库如今毒发身亡?还请皇上给镇国公与瑜郡主还一个公道。” “是啊皇上,如今原是镇国公成为皇子之师的日子,这拜师礼也完成了,如今却要受小人冤枉,还请皇上给一个公道。” 礼部员外郎沉声道:“诸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如今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以瑜郡主和镇国公的本事,要收买一个小宫女,原也是很容易的吧?本官还记得先前镇国公与瑜郡主就与这工部司库有过矛盾,如今想来,也是有足够的动机的。” “动机?以镇国公的本事,用得着对他背后下杀手不成?以镇国公的人品,向来光明磊落,便是要打人,也绝对不会背着谁私下动手!如何会毒害一个当朝工部司库?我看定是有人想给镇国公这拜师大典添堵,只是可气,那人竟以这工部司库大人的性命来闹,着实目无天理。” 一个大殿里,两拔人吵得势如水火。 徐若瑾有些心急:“如今吵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熙云公主拍了拍她另一只手,你声道:“你别担心了,左右其他人都没有事,想来定是有人蓄意诬陷,有咱们在,不会有事的。” 梁霄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握着徐若瑾的手,轻声道:“别急,你放宽了心就是了。” 徐若瑾急道:“都吵成这样了,我怎么能放心?” 这喝的可是灵阁的酒,又不是什么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着急。 良妃捏着杯盏嗔道:“还好本宫不能喝酒,否则也怕是要跟着提心吊胆的了。” 楚云秀斜了她一眼,懒得理会。 徐若瑾起身,朝夜微言道:“皇上,此事,还是让沐阮去查一查吧。” 沐阮这会儿正坐在下首,翘着二郎腿看好戏,若是这样的小情况梁霄都搞不定,那也太没用了。 所以沐阮是除了梁霄之外第二个最淡定的人了,他提着酒壶,懒洋洋的瞧着,直发笑。 这突然听见徐若瑾将他的名字报了上去,挑了挑眉,他就知道,这个场合,带他过来,就是拿他当刀使的。 夜微言正要点头,便见礼部员外郎道:“皇上,这沐阮原就是瑜郡主带来的人,这是万万不可信的。” 众臣连连点头:“是啊皇上,如今瑜郡主这灵阁酒将大臣给毒死了,让这瑜郡主的人来查验着实不可啊,这万一若是与这瑜郡主有关,岂不是要被掩盖过去了,那到时候这工部司库岂不是死不瞑目啊。” 第3398章 群臣 夜微言对此很是头疼,这些个大臣,如今一个个是怎么回事?死咬着梁霄夫妻俩不放了? “皇上,臣以为,若是当真不放心,不如再去宫里多请几个太医来查验就是了。” 夜微言瞧着徐若瑾,这以后就是亲家了,这点要求,这点面子,哪能不给她,当即便无视了这郡大臣,朝那坐得远远的沐阮道:“如此,有劳沐公子了。” 这沐阮的名头,夜微言是知道的,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如今谁的心里也没有个底,只能这么走一步看一步了。” 跪在地上的宫女近乎绝望的瞧着起身的沐阮,低声道:“奴婢没有下毒,沐公子……” 众臣挡在尸体前,瞧着沐阮沉声道:“一介游医,岂有宫中的御医医术了得,皇上……” 沐阮瞧着这些人有些烦:“谁说他已经死了?你们一个个的,出点事情就叽叽喳喳,跟群女人似的,烦不烦!” 众臣顿时来了火气:“你,放肆,这儿可不是民间,这儿是皇宫,皇上面前,你岂能如此无礼!” “这人都已经死了,你说他没死?简直就是痴人说笑!” 沐阮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先前有人说他死了,你们一百个不信,现在我说他没死,你们还是一百个不信,罢了,不信拉倒。” 沐阮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大殿中的大臣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想跑?快来人,拦着他。” 话音刚落,就见沐阮提了一桶冷水进来,那些个大臣挡在跟前。 沐阮挑了挑眉:“谁挡泼谁。” 众臣顿时便让了一条路出来,指着沐阮道:“你还想泼我们不成?你们看看这瑜郡主带来的都是什么人,这般粗俗无礼的,也不怕污了皇上的眼。” 沐阮朝着那地上的人一桶水便泼了过去,还剩了一半,一个“不小心”便泼到了这多嘴的大人身上,他扔了手里的桶,拍了拍手,瞧着这位大人笑道:“不好意思,方才你说话有点影响我的力道,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那位大人被半桶冷水下来冻得一个哆嗦:“你……” 沐阮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挑了挑眉:“三。” “三什么三,你如今将我这一身给害成了这个样子!皇上!这刁民实在无法无天。” 沐阮比划了一个二,其实也是向徐若瑾比划的,让她放心。 这群大臣炸开了锅,一个个的矛头从徐若瑾这儿挪到沐阮这儿。 “来人,将这目无皇上的刁民打二十板赶出去。” 赶他出去?沐阮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 躺在地上的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脸懵逼的瞧着众人:“我……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了鬼似的,纷纷躲得远远的,只有沐阮站在他的身旁,那跪在地上的宫女都跟见了鬼似的爬远了。 一时间指责徐若瑾与梁霄的人有些慌乱,众人面面相觑。 站在方子华身旁的人低声道:“大人,眼下可如何是好?” 陆凌枫挑了挑眉,瞧着那大人笑道:“声音大一点,你这么小声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大人,你说是吧。” 方子华捏着酒盏扯出一抹笑:“陆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凌枫瞧着那起身的工部司库,意味深长:“没什么意思,方大人不要多想了。” 一旁的大臣低声道:“方才还以为是灵阁的酒出了问题,如今竟不曾想,这位大人一点事都没有,到底是这沐公子医术高明将人给救回来了,还是这酒本来就没有毒?” 陆凌枫看了眼这大臣发,笑盈盈道:“谁知道呢,大人且看着吧。” 这位大人抹了抹额前的汗,瞧着那脸色苍白的工部司库。 那太医也吓懵了:“这这这,皇上,臣先前确实已经探不到这位工部司库的脉像了,这……方才分明是中毒之兆,可是如今……如今这位大人身体全然无恙。” 夜微言震怒,站起身凝着众人斥道:“给朕立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部司库理了理湿嗒嗒的衣袍,朝夜微言道:“皇上,臣方才也不知怎的了,原是想上前敬酒的,谁料头有些昏沉,不知怎的就倒下了,如今这大冬天的,臣这一身实在是……。” 夜微言摆了摆手:“下去换身衣裳。” 工部司库谢了恩便与吉安匆匆去殿后换衣服了。 徐若瑾握着梁霄的手,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桶水就将人给救了回来了?还有,先前你无意间提起让沐阮进宫,我后来想着,沐阮进宫也是为着云秀诊脉,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梁霄哭笑不得:“待回去了我再向你解释。” 徐若瑾也不是分不清情况的人,她抱着悠悠,笑问:“悠悠,方才那出戏好不好看?” 悠悠拍着手笑:“娘亲,好厉害啊,方才那个叔叔已经死了,可是舅舅一桶水就将人救活过来了,舅舅好厉害。”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那咱们继续看。” 这样枯燥的聚会,孩子们是最不喜欢的,因为无聊,所以徐若瑾一般都会将这宴会说成些有趣的事情,让悠悠消遣着。 好在今日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否则只怕这些事情真的就严重了。 梁霄起身,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这朝中有人对臣不满,不想让臣成为皇子之师。人,臣已经提前抓了。” 夜微言扫了眼这大殿上站得老实的大臣,沉声道:“将人带上来。” 顺哥儿便将那先前走丢了的两个小伙给带了上来,三人跪在地上,见了夜微言见了礼。 梁霄这才道:“这顺哥儿是我媳妇灵阁中负责此次送酒的管事,二人是运送灵阁酒的运工,就是他们二人将灵阁的酒给换了一坛,被顺哥儿发现,将计就计,将那坛毒酒换成加了安眠成份的真酒。我原是想看看,这到底有多少人见不得我成为皇子之师,有多少人嫉妒我与皇上关系亲密,所以要在大典之上,用这样的法子来挑拨离间梁家与皇上的信任度。” 第3399章 挑事 夜微言拧眉,朝梁霄道:“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吉安这时领着刚换了一套衣裳的工部司库回了大殿。 礼部员外郎沉声道:“刚刚这工部司库确是晕过去了,可是太医与这宫女皆说工部司库已经中毒,如今突然活了过来,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梁霄挑了挑眉:“既然有人想害死司库来嫁祸给我们,那自当要让司库也看看,到底是谁要他,所以我便吩咐人将毒酒换成了灵阁的酒,只掺和了些安神的药罢了,无毒无害。” 司库气道:“皇上,臣自问为皇上鞠躬尽瘁,不曾想今日竟险些遭人毒手,臣在这朝中与人历来交好,居然会有人要对臣下毒害死臣?!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原本嚣张跋扈、恨不能马上将梁霄关进牢里的人瞬间没声音了。 梁霄挑了挑眉:“这就要问跪在地上的人说不说实话了。” 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伙低着头不说话。 梁霄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来到这两个犯人跟前冷笑:“我方才让顺哥儿将你们带来之前,可没有吩咐人对你们动手,如今若是再不说实话,也该让你们见识见识,军中是如何对待那些探子的。” 顺哥儿沉声道:“扒皮拆骨都不过是小事情,你们也该好好掂量掂量。” 这两小子吓得不轻,只是到底还是有点骨气,便低着头,你不说我也不说。 梁霄睨着这二人,淡道:“你们两个人,谁先说出来,谁就可以活,另一个,死。” 二人瞬间便变了脸色,大一些的立即朝梁霄道:“大人,小的什么都招,什么都招,只能你能留小的一命。” 一旁跪着的小的脸色铁青:“哥,你这是人话吗!” 这年长的瞪了他一眼,面容扭曲道:“谁是你哥!这些年也是我照顾你,留你到现在,你也该知道感恩。” 他转头望向梁霄,撞入梁霄那双冰冷的眸子里,背后一阵发寒,他哆嗦着道:“大人,小的招,什么都招,你可千万要说话算数。” 梁霄冷笑:“自然算数。” 他这才朝夜微言道:“小的二人确实是送酒的搬运工,在半路上的时候有人给了咱们一笔钱,让咱们将一坛酒换了,那坛酒就埋在咱们路经的山涧,咱们胆子小,哪敢做这样的事情,那人告诉我们,会在路上动手脚,给咱们些时间,而且给的钱也多,咱们也就同意了。” 顺哥儿气道:“我说怎么那日百年的大树会被风刮倒,挡了去路。” 夜微言拧眉,低斥道:“受何人指使?” 大的哆嗦着道:“这……这小的也不知道,那人来见小的时候是蒙着面的,小的们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啊,他说话的时候刻意还压着嗓音,身上裹得厚厚实实的,这咱们也分不出来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啊,皇上,皇上,小的就是一时糊涂,收了人的钱财,小的愿意将钱财全部上交,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夜微言拧眉,还有脸提网开一面? “查!朕就不信朕眼前这些人都在,谁还敢在朕的面前说了谎!” 看着他这个架势,是恨不能将人扒皮抽筋了。 一旁的大臣原本就自己打了脸,这会儿一个屁都不敢放,憋了半天,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梁霄这边的,把握着机会,朝那些大臣道:“皇上,臣以为,此事也要从这倒酒的宫女身上查起,既然这毒酒只有一坛,又是宫里派的,想来宫里定然也有接应的人。” 跪在地上的宫女慌道:“皇上,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夜微言拧眉,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朕的面前也敢说谎!” 这宫女吓得脸色铁青:“皇上,奴婢确实不知道啊,这酒是张主事给奴婢的,奴婢也不知这酒里会有毒啊皇上。” 夜微言拧眉,如今这个案子,越发的复杂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竟是宫里的人出了毛病? “把人给朕找出来。” 那个名唤张主事的匆匆跑了过来,慌得很:“皇上……” 宫女指着张主事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就是他将酒给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啊。” 张主事慌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奴才不知这是什么个情况……” 这件事情到了这儿便卡住了,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梁霄与夜微言对视了一眼,微微拧眉。 一旁的吉安将事情与这张主事说了一遍,最后斥道:“……张主事,如今你还有机会将事情实情说出来,若是晚些,只怕你就没这个命说了!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张主事哭丧着一张脸,跪在地上慌道:“皇上,这酒原就是一人一小坛的,这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是最后一坛了,工部司库大人刚好又是最后一个,所以这坛酒自然也就安排到了司库大人这儿,原本灵阁也是照着人数送了足数的酒过来,不多不少,至于为什么喝了会出问题,奴才也不知道啊。” 如此看来,问题实在大了…… 夜微言拂衣起身,瞧着这跪在殿上的奴才直拧眉:“没想到今日这下毒的事情竟然会在朕的大宴上出现,朕深感痛心!” 梁霄挑了挑眉,望向安安静静的坐在楚云秀身旁的夜擎。 “殿下,若是今日遇事之人是殿下,殿下以为,应当如何处理?” 夜擎起身,朝梁霄与夜微言见了礼,这才道:“徒儿以为,谁都有罪。” 夜微言瞧着自个这儿子的话,不曾想,当真是果断又狠:“擎儿,你说说看。” 夜擎路过悠悠的小桌前,顺手给了她一个小玩具,悠悠瞧着那玩具,觉得十分新鲜。 这到底是赐婚的一对,夜擎殿下对自家小媳妇好,这也是正常的。 众人权当睁一只眼闭一眼的,也就过去了。 夜擎站在众人跟前,沉声道:“张主事做为主事,却不曾查验酒中是否有毒,有罪,身为宫女未曾提醒,有罪。至于这二人,明知是灵阁的酒,也敢行此龌龊事,更是有罪。” 第3400章 续查 宫女跪在地上,瞧着夜擎哭诉道:“殿下,奴婢是无辜的,奴婢也不知道这酒里面会有毒,这酒是主事吩咐的,奴婢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殿下,殿下饶命啊。” 夜擎只淡淡的看着她,脸上无甚表情。 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可是在这宫里,也让他明白了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可怜之人,可恨之人,皆不能姑息。 一个心里没有善念的人,再如何可怜,将来也会铸成大错。 夜微言将夜擎挡在身后,朝这些犯了事的道:“今日这些人,一律压入牢中,由刑部主审,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这话说的,看是要查个清楚,可还是有许多案子到了最后眉目全无的。 那小大些的小伙伸了手去扯梁霄的衣袍,梁霄凝着那人的手,眯了眯眸子:“手不想要了?” 他僵在原地,瞧着梁霄:“大人,你说过的,只要小的说了实话,你就保小的一命。” 梁霄朝那刑部的人道:“可听见了?打残都不打紧,记得留一口气。” 这些当官的都混成精了的,最能揣测上边的意思了,纷纷点头:“下官明白。镇国公放心,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彻查此事。” 梁霄点了点头,望向夜微言:“皇上,此事如今也算是稍稍收了个场,只是这幕后之人没有查出来,臣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这今日能给司库下毒,想来他日……也就难说了。” 夜微言一拂衣袍走回了龙椅前,朝梁霄道:“爱卿放心,此事朕定会好生彻查。” 梁霄这才坐回了徐若瑾的身旁,悠悠朝夜擎招手,笑盈盈道:“擎儿,快来,这个怎么玩呀。” 夜擎凑了过去,坐在悠悠的身旁教她玩玩具。 徐若瑾暗中掐了梁霄的大腿一把,疼得梁霄脸色都白了,他握着徐若瑾的手,温声道:“你轻点儿。” “你还知道疼?说,顺哥儿怎么会知道这些?” 梁霄笑道:“我是担心有人会以此下毒搞事情,所以提前吩咐顺哥儿注意一些,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 徐若瑾冷哼一声,“不提早说,让我吓一跳,讨厌!” “乖,晚上我好好哄你。” 夜微言瞧这夫妻二人有说有笑的,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当众道:“如今此事朕会彻查到底,只是梁家的战功赫赫,为大魏的肱骨之臣,这皇子之师一职,舍镇国公其谁?更何况,镇国公乃是朕的儿女亲家!今日所有大臣扣俸禄一年,抄魏律法十遍,可有异议。” 那些大臣自知打脸,也没什么可说的,纷纷道:“臣等无异议。” 夜微言一拂衣袍,沉声道:“行了,散宴吧。” 陆凌枫挑了挑眉,瞧着方子华笑道:“方大人如今这身子好像已经好了。” 方子华气得差点吐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倒是借了陆大人吉言。” 陆凌枫继续道:“还是借镇国公的福吧,镇国公想也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只怕那会儿你就不是在床上躺着了,算算日子,只怕头七都早过了。” 方子华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噎死:“你!” 陆凌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盈盈道:“方大人,方才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还气上了,散了,咱们也走吧。” 方子华愤愤的走了出去,陆凌枫跟在他的身旁打趣,好一会儿方子华才缓了脸色。 走在那大道上的大臣各个叹气,对于今日之事议论纷纷。 “真是见了鬼了,先是这好好的工部司库中了毒,结果后来又好了,他起来的那一会儿我还当是诈尸了。” “是啊,你说这到了最后虚惊一场,倒是咱们这些人,想必是将镇国公给得罪完了。” “得罪了就得罪了,你怕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将咱们全都给报复回来不成?只是这好好的扣了一年的俸禄,唉。” “你叹个什么气?你私底下那些个铺子,哪个不是几月就赚回来了,咱们这些个可就只能吃老本了。” “行了,这扣俸禄也不是你两个人的事,那在座的,不都被扣了吗?走吧走吧,早些回府里歇着吧,今日之事,光是想想都让人发毛。” 殿里也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夜微言朝梁霄安抚道:“梁爱卿,你与朕相识多年,你的人品,朕最是清楚,而且你我往后又是亲家,朕也将擎儿托付与你教习了,这些人想以此来挑拨离间,简直痴人说梦。” 梁霄点了点头,朝夜微言道:“臣并未多想。” 夜微言拍了拍他的肩,端了酒杯笑道:“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梁霄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良妃端了盛果酒的杯子起身,朝夜微言笑道:“皇上,今儿可真是虚惊一场,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的,镇国公,往后你可就是皇子之师,这擎儿殿下还劳您多费心了呢。” 梁霄没搭理她,将酒杯一饮而尽,朝夜微言道:“皇上,天色也不早了,臣告辞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悠悠道:“悠悠,常来宫里玩。” 悠悠点了点头,笑盈盈道:“今日的戏可好看啦。” 夜微言狐疑的望向徐若瑾:“戏?” 梁霄将悠悠一把抱了起来,朝夜微言笑道:“我媳妇见那工部司库倒在地上,以为是死了,怕这孩子害怕,就说是在唱戏。” 夜微言闻言笑道:“哈哈哈,竟还有这等教女之法,倒是头一次见,好在悠悠不曾受惊,否则朕可没法向你爹娘交待了。” 梁霄摸了摸悠悠的发,笑道:“家里如何教孩子,都是若瑾说了算。” 悠悠笑盈盈的瞧着这两人,夜擎站在悠悠的身旁,手里替悠悠拿着她的小玩具,那小表情,别提多可爱了。 夜微言早就已经习惯了梁霄炫媳妇的模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今时辰还早,朕吩咐人在后宫另设了小宴,走,陪朕好好喝两杯。” 良妃站在一旁温声笑道:“今日原是镇国公当皇子之师的大喜日子,谁料宴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想来镇国公也是连着没什么心情,皇上,臣妾帮着贵妃娘娘打点一二吧。” 夜微言闻言点了点头:“贵妃如今初有身孕,诸事不能太过劳累,你去帮衬着些也好。” 良妃朝楚云秀福了福身,礼数尽全,与先前在屋子里发脾气的,判若两人。 第3401章 私宴 楚云秀站在徐若瑾的身旁,隐约里也是有了几分底气: “皇上,如今良妃也怀着身孕呢,自也不可劳累了,这儿有臣妾与瑜郡主在,必能处理妥当。” 良妃忙道:“不打紧的,臣妾这一胎,太医说胎象也稳当了许多,臣妾左右也是无事,就想着替贵妃娘娘分担一二,还望娘娘莫要嫌弃了臣妾才好。” 楚云秀这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参加小宴,可是谁知这良妃是铁了心的要往里头窜,一时有些恼火。 夜微言摆了摆手,朝这一群争执的女人道:“行了,这些事情吩咐宫里的人去办就是了,良妃也是一片好意,只是你如今有孕在身,原也是朕的疏忽了,你就回宫好生歇息吧。” 良妃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近前压低了声音:“皇上,臣妾与贵妃娘娘原也是情如姐妹一般,如今她有事儿,臣妾也不能视而不见,如今倒是臣妾的不是,给姐姐添乱了。” 楚云秀握着徐若瑾的手,笑道:“走吧,咱们也别在这儿干站着了,回宫再说吧。” 熙云公主朝夜微言道:“皇兄,贵妃说的对,如今这外头可还下着雪呢,咱们还是先回宫里吧,大殿如今一片狼藉的,总归也要让人打扫干净了才是。” 夜微言点了点头:“熙云,你与贵妃和瑜郡主先回宫,朕与镇国公还有事要议。” 梁霄原是想着跟徐若瑾走的,这么一说,也走不成了。 他将悠悠身旁的夜擎提了过来,朝夜微言道:“让他也一并跟着吧。” 夜微言瞧着还替悠悠拿着小玩具的夜擎微微拧眉:“这孩子如今不过勉强满格四岁,咱们说的这些话,他怕是也不懂。” 梁霄低头瞧夜擎挑了挑眉:“他既是臣的徒弟,又是皇上的皇子,自是无妨。” 夜微言看着梁霄这个样子,怕是要将夜擎当成储君对待了。 谁议事的时候会将这小殿下给带在身旁?家国大事天下事,一般后宫的人是不得干政的。 夜微言的心里隐约有了个底,如今梁霄有这样的心思,也是一件好事,便笑着应下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殿,梁霄与夜微言以及夜擎去了御书房,另外几个女人也各自回了各自的宫中。 夜擎将手里的玩具还给悠悠,再三保证,过一会儿就去找她玩,悠悠这才作罢。 夜微言等人到了御书房,房内已经重新打点了一遍,夜擎跟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虽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可是他早早便饱览群书,所以各中的一些事情虽不是很明白,可是听一听细细琢磨一遍,也是能够领悟的。 夜微言坐在软塌上,朝梁霄笑道:“爱卿,你与朕也好些时日不曾下过棋了,如来一盘。” 梁霄拂衣坐下,看了眼站在一般的夜擎:“殿下,如今可会下棋了?” 夜擎瞧着那盘空空的棋格子:“回师父的话,只识得规矩,不怎么会下。” 梁霄笑道:“懂规矩,就是最好。” 夜微言落了一子,朝夜擎笑道:“擎儿怕是还不知道,你这师父的棋艺可是大魏最厉害的,连朕都下不赢,你可得好好一学,将来替朕去一去这口恶气。” 这话是玩笑话,夜擎也是看出来了,只是他却显得十分为难。 “父皇,儿臣不敢。” “你小子,这才刚是你师父呢,你就急着在这儿表忠心了?”夜微言落了子,哭笑不得。 夜擎站在一旁,恭敬道:“父皇,擎儿不可对师父不敬,是以不敢。” 梁霄挑了挑眉,这小子,倒是个守礼规矩的孩子,心下也是十分欣慰。 毕竟对于帝王家的人来说,很难有人抵得了权利富贵的诱惑而守着规矩不放。 “你这个徒弟,臣倒是没有白收,一会儿我与皇上下完了,也看一看你的棋艺如何。” 夜微言瞧着这瞬处万变的棋局不敢有半分松懈,如今也抬头看了眼一旁瞧着津津有味的夜擎: “你可要多向你师父学一学。你虽年纪小,可你也不要忘记了,你是朕的皇儿,好在你是个勤学的孩子,若是能学得你师父的一半,朕也放心了。” 夜擎瞧着那棋局有些扎心,看那镇国公的下棋路数,虽是处处相让,可是一旦要反击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夜擎看得也是揪心,一方面也是觉得他师父在他父皇面前,总会保留退让一二。 “儿臣谨记父皇的话。” 梁霄下棋的动作很快,夜微言落下子的时候他马上便落另一颗,倒是夜微言要想上许久。 最后在夜微言的无奈之下扔了棋子,梁霄朝夜擎笑道:“小殿下可看出什么?” 夜擎数了数子发,诧异道:“父皇多胜师父半目子。” 这样的半目子,输给夜微言原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夜微言起身朝夜擎道:“你来。” 夜擎的心里一时有些忐忑,他便是会下棋也多半是对着自己下的,输赢都在自己。 陈公公替夜微言将龙椅搬到这二人的棋旁,恭敬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已经安排人开始备膳了。” 夜微言将棋子一颗颗的捡起来,朝陈公公道:“朕听闻那尾金龙鱼悠悠馋嘴,你吩咐御厨去,给悠悠煮一条尝尝。” 陈公公有些懵:“啊?!皇上,那金龙鱼可是您赏给贵妃娘娘的。” 夜微言挑了挑眉:“朕议政殿里边也有几条,你捞一条去。” 梁霄哭笑不得:“悠悠这孩子,原就是嘴馋,给她添个松鼠桂鱼就是了。” 夜擎闻言喃喃道:“师父,我听闻师娘也是想尝一尝的。” 梁霄将棋子搁进棋盒里,朝夜微言当即爽快道:“多谢皇上。” 夜微言闻言笑了,看来对付这梁霄,还得这徒弟来啊,如今见自家儿子一句话将这梁霄给治住,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去吧。” 陈公公接了旨意,匆匆往外头跑。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那四条鱼活得是真不容易,那水既不能冷了,又要带一点点的暖,最难将养了。 第3402章 嘴馋 吉安跟着陈公公去办事,陈公公朝众人吩咐捞鱼,吉安吓一跳。 “师父,这好好的,怎么要捞这鱼了?” 陈公公哭笑不得:“我哪知道,皇上说要给悠悠小姐煮条尝尝,你们几个赶紧的,捞起来,送到御膳房去,别耽误了时辰了。” 吉安跟在陈公公的身旁的,看了眼远处正下棋的三个人,低声道:“师父,你说奴才瞧着这,怎么跟一家三口似的。” 陈公公眉心跳了跳:“如今这镇国公可是小殿下的师父,还是小殿下未来的岳父,你没看见皇上今儿在殿下唤镇国公亲家?胆肥了,这样种事也敢问,赶紧去伺候着。” 吉安忙跟着陈公公往外走,低声道:“师父,您这是打哪去?” 陈公公看了眼外头下得沸沸扬扬的雪,叹了叹气:“我将这鱼送过去。” 吉安将陈公公往殿里推:“您倒是吩咐一声,连小殿下都知道尊师重道的,你怎么不使唤徒弟,这样跑腿的事情,让徒弟来就行了,您呐,还是赶紧进殿暖和着。” 吉安领着几个人将鱼护着往御膳房赶。 陈公公站在门口,瞧着那小徒弟摇了摇头,又笑了。 夜微言在一旁看着这师徒二人下棋,一面朝梁霄道:“朕今日也不曾想到竟有人从中设局,想引起朕与爱卿的隔阂,如今想来,只要朕与谁略近些,这朝中难免就会有议论声。” 梁霄捏着棋子,看了眼夜擎,下了子:“凡是人都有争权夺利的贪婪之心,梁家如今势头过大,既压了文臣,又压了武将,那背后的人能力有限,没有本事光明正大,自然是要使些卑劣的小手段。” 夜微言叹了叹气:“朕回想起这些年,对梁家确是有些过分的要求,如今爱卿能成为皇子之师,朕这心里十分感激。其实朕在这个位置上,看似高高在上,身旁却少有交心之人呐,梁霄,你可不止是朕的镇国公,你也是朕的亲家,朕的至交好友。” 梁霄不置可否,转了个话题:“皇上,小殿下这棋艺,可是十分了得,连臣应付起来都难免有些吃力。” 夜微言也知了他话中的意思,便笑道:“你是不知道,好些时间朕去了贵妃的宫里时,夜半三更了,他还在书房里挑灯夜读呢。” 梁霄落下一子,夜擎低头,瞧着那盘棋,低声道:“师父棋艺了得。” 梁霄扬了扬手,笑道:“你这棋艺也不差,假以时日,只怕就要与我这个师父不相上下了。” 小孩子的天资,与生俱来,最可怕的是,他聪慧且具天资,而且勤奋刻苦,那便是一日千里的速度在成长着。 夜微言瞧着那盘棋笑道:“擎儿的棋艺确是大有长进。” 自家儿子太优秀,会使一个父亲极度膨胀。 如今的夜微言十分高兴,总觉得这万里的山河,日后肯定是后继有人了。 而在宫的那边一头,徐若瑾一行人已经回了楚云秀的宫里了。 楚云秀拉着徐若瑾的手,很是不安:“我怀疑此次下毒,会不会和上次对我下毒的那件事情是有关联的。” 徐若瑾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温声道:“你放心,既然我与公主都在这儿了,这件事情也一定是要查个清楚的,再说了,这件事情皇上不是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吗?那几个奴才的嘴,想来也是不严的,只消好生问一问,很快就有结果了。” 悠悠这会儿正在外边堆雪人,她要堆两个雪人等擎儿回来看,所以堆得格外卖力。 青争在一旁照顾着,徐若瑾也是比较放心的。 楚云秀吩咐身旁的叶荷:“如今天冷,悠悠那孩子虽底子好,也要多加注意一些才是,你去将本宫给悠悠做的那件衣裳给她穿上,不要着凉了。” 徐若瑾端着茶盏笑:“她那脾性,跟个猴子似的,哪里会冻着。” 熙云公主低声道:“先前我去的时候还瞧见悠悠正在蹲马步呢,瞧着那姿势可是十足十的标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下毒一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楚云秀也是怀疑良妃。 可是今天的事情,良妃和方子华的表象好像也没有什么,所以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我也不知道,先前下毒一事,那太监都死了,陈公公原也去查过了,可是查来查去的,也没查到个什么。” 叶荷点了点头,叹道:“当时奇怪的是娘娘这下毒之事没两天,就听说那良妃的狗也死了,还是冷宫里头的人下的毒。” 徐若瑾狐疑道:“良妃的狗被冷宫的妃嫔毒死了?” 叶荷替徐若瑾上了杯热茶:“可不是吗,奴婢方才也去打听了,说是那是废妃,因着心里有恨,所以一直带着一瓶鹤顶红,想自杀,谁料那天看见了良妃的狗,想起了一些往事,便将那狗给毒杀了,如今想来,那狗也极是可怜的。这件事情看起来像是有关,其实,倒也没什么干系。” 徐若瑾拧眉,狐疑道:“一个宫妃,怎么会有鹤顶红?还是一个被废了好多年的妃嫔了。” 叶荷搁了茶盏,温声道:“奴婢当时也怀疑呢,后来才知道,那鹤顶红原是她先前偷命人从宫外带进来的,原是想毒杀旁人,谁料最后她被打入冷宫,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她将茶叶重新倒进茶具里,叹了叹气又道:“只是不曾想,她最后用那药毒杀了良妃的狗,如今那瓶鹤顶红,听闻皇上已经赐给那冷宫的废妃喝了。尸首都已经化了。”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朝楚云秀道:“这鹤顶红的事情,我原也是听说过的,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小,所以对于这些事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好了,咱们别想这良妃的事情了,还是好好想一想眼下的问题吧。” 徐若瑾吹了吹茶面:“这眼下的事情,就只有等着他们上报查案的结果了。” 熙云公主扯着帕子坐了下来:“倒也是,如今这件事情闹得这样大,想来那起子人也不敢有假。” 青争打外边匆匆进了殿,低声道:“娘娘,陈公公来了。” 第3403章 狐疑 楚云秀与这二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陈公公便从外头被唤了进来。 他见了楚云秀立即堆上满脸笑意:“奴才参见贵妃娘娘,熙云公主,瑜郡主。” 楚云秀捏着帕子摆了摆手,那贵妃的气势倒是十分到位:“查的怎么样了?” 陈公公叹了叹气:“贵妃娘娘,这些人该用刑的都已经用了刑了,都说不曾见过幕后之人,那主事的和那个宫女扛不住刑,已经自杀了。” 熙云公主狐疑道:“怎么会?难道那些幕后之人让他们做事的时候不出面吗?不出面又如何沟通?” 陈公公理了理拂尘,无奈道:“这些人什么也不说,奴才只得用了重刑,那些个宁肯死了都说不知道,想来也是真的不知道了,贵妃娘娘,如今线索全都断了,所以要查,也已经查不到底了。” 楚云秀搁了茶盏气道:“你怎么当差的?几条活生生的性命交到你手里,你查不到消息也就罢了,人命如今也没了?!” 陈公公慌忙跪在地上:“娘娘,原是奴才的错,娘娘恕罪。奴才原也是想着,这刑罚重一些,那些人熬不住自然也就什么都交待了,免娘娘您心急,可是谁知道他们会熬不住自杀了。” 楚云秀当真是气,瞧着这跪在地上直认错的陈公公,烦得很:“这样的差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再做什么!那些人全死了?” 陈公公点了点头,慌道:“这宫里头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哪里是人能够受得了的,再说了,如今这件事情牵连甚广,那些人便是知道了,也只能说是不知道,这些个人的背景奴才都查过了,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想来这背后,咱们也查不出个什么来了。” 熙云公主搁了茶盏,瞧着陈公公,温声道:“如今这宫里头的刑罚已经这般狠了?竟能生生将人给逼死了?” 陈公公抹了一把汗,慌道:“奴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什么也不愿意交待,所以什么都查不出来,公主殿下,原是奴才没用。” 楚云秀冷斥:“你确实没用,既然查不出个什么了,那便算了,退下吧。” 陈公公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松了一口气:“多谢贵妃娘娘。” 扔了话,陈公公便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眼正在外边打着雪的小符,扯出一抹冷笑,转身匆匆走了。 陈公公身旁的小太监低声道:“公公,您这脸色,怎的这样差?” 陈公公看了眼贵妃的宫门,暗自呸了一声:“左右是办差事办的不妥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走,一会儿还要向皇上复命呢。” 小太监也不敢顶嘴,跟着陈公公的身后默默的走着。 宫里徐若瑾搁了茶盏,来到楚云秀的身旁,低声提醒她:“这个陈公公瞧着你的眼神里,可堆着些怨气,日后你可要仔细的堤防着这个人。” 楚云秀摸了摸还平坦的肚子,心里头有些发毛:“听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这宫里实在可怕得紧,上次还好擎儿瞧见了,可是这日后可怎么办?咱们这样查都查不出来个什么东西,想来日后那些人也只会变本加厉。” 熙云公主嗑着瓜子,朝楚云秀道:“要我说,你还是放宽心的好,你在这儿担惊受怕的,旁的人可都只等着瞧笑话呢。人若是稳住自个,想来也不必这般忧心了。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暗中再备一拔人盯着就是了。” 徐若瑾觉得这话也是在理的:“眼看你就要当皇后了,这些事情只怕以后会更多,擎儿现在也成了这风口浪尖上的人,你是万万不能再退缩了,否则只怕你和擎儿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这宫里,都是些势利的人,你越是示弱,他们便越是欺负你,云秀,你可不能犯了糊涂。” 楚云秀握着徐若瑾的手,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手掌间的冰冷:“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慌得很……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徐若瑾替她添了个暖手的汤婆子:“你不要怕,一切还有我们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好好养好你这身体才行,到时候越来越严重了,那可就真的连沐阮来都回天乏术了。” 叶荷叹了叹气,心疼又无奈:“娘娘这个性子,奴婢原也是劝过的,可是奴婢如今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还请公主和郡主劝一劝娘娘。” 楚云秀微微拧眉:“叶荷!” 叶荷无奈道:“娘娘。奴婢也是担心,还请娘娘恕罪。” 楚云秀将她扶了起来,瞧着外头正在玩雪人的悠悠,叹了叹气:“我知道你们是为着我好,有些东西,我也已经在改了,只是眼下许多事情,还要等待时机,急不得。眼下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个下毒的人会卷土重来,这可就真的是防不胜防。” 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悠悠已经将雪人堆完了,她闲着没事干,想去找擎儿,于是便出宫去了。 悠悠在这宫里头四处转悠,因着这是未来的皇妃,所以谁也不敢得罪。 悠悠便一路晃着,结果撞见了素琴,素琴见了悠悠也是有些诧异,便迎了上去。 “悠悠小姐,您这是去哪儿?” 悠悠打量了一眼四周,狐疑的瞧着眼前这个人,悠悠对于不熟悉的人,多少都会带着些戒备,所以便没有回话,只一个劲的往前走。 素琴有些不放心,便朝悠悠道:“悠悠小姐,可是要回宫去?如今宫里天快暗了,奴婢送您回宫去吧。” 因着回宫要经过一片湖,所以素琴也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 悠悠瞪了她一眼,嘟着嘴气道:“你不要跟着我。” 素琴忙退了两步,温声道:“奴婢不是要跟着你,奴婢只是担心你会跌到湖里去。” 这时一群人抬着几个蒙了白色床单的人路过,悠悠狐疑道:“那些人睡着了吗?怎么还要别人抬着。” 素琴怕她害怕,所以便道:“是病了,这些人正要将他们都抬出宫去呢。” 悠悠侧头想了想,想起那时候她舅舅泼了一桶水给那人,那人便瞬间醒过来的样子,她朝那几个人道:“站住!” 第3404章 迷路 那些宫人定了脚步,狐疑的瞧着她。 见她的衣饰不凡,一时面面相觑,也不敢发脾气,试探性的问:“小姐,如今宫宴已经结束了,不知您是哪家的小姐?怎的这会了还在宫里。” 悠悠指着那些被放在地上的人,狐疑道:“他们是生病了吗?”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解其意,也是怕她害怕,所以便应了:“小姐,这些人,生了重病,如今已经是不行了,咱们得赶快将他们送出去,以免脏污了宫里。” 悠悠朝众人道:“我可以救他们。” 她看了眼一旁不远处的废旧院子里有一口井,便朝懵了的众人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可以救他们的。” 众人狐疑的望向素琴:“素琴姑姑,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咱们抬的可都是先前熬不住刑死了的……” 素琴忙道:“你们几个赶紧把人抬走,你躺下装病,到时候配合着她些。” 悠悠正在那奋力的摇着水井上的转轮,众人狐疑道:“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你也是这般毕恭毕敬的。” 素琴沉声斥道:“一群没眼力价的,这是镇国公的女儿!将来小殿下的皇妃!还不赶紧的!” 众人忙将尸体抬到了一处暗的地方摆着,然后派了两个人充当病人。 悠悠兴冲冲的捧着一瓢水便冲了过来,堆了满脸的笑意:“快把布掀开。” 众人狐疑的将布掀开,悠悠一瓢水就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的人一惊跳了起来。 悠悠笑得直拍手:“呀,醒过来啦!舅舅的法子可真是厉害,还有两个人呢,你们等我一会。” 说着悠悠又往那边跑去舀水,吓得那两人赶紧起了身,朝悠悠道:“小姐,奴才们病好了,都好了,多谢小姐。” 悠悠拿着瓢一脸狐疑:“好了?不行不行,舅舅可泼了一大桶呢,悠悠这才两瓢。” 众人吓得跪在地上慌了神:“小姐饶命啊,奴才们……奴才们的病确实已经好了。” 悠悠吓了一跳:“你们跪我做什么,快起来。娘亲说了,没做错事是不能下跪的。” 众人纷纷起身,素琴在一旁安抚道:“悠悠小姐,如今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宫去吧,否则郡主该担心了。” 悠悠拍了拍身上的雪渣,看了眼来时的路:“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这回去的时候是必须要从良妃的宫门前经过的。 良妃如今初初回宫,心情很是不好,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头站着生气。 月瑶挽着良妃的手好言哄着:“姐姐,您说您生什么气呢。” 良妃是恨楚云秀恨得咬牙切齿:“今日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我原是想让你在宴会上跳个舞,也让他们好生瞧一瞧,让皇上多惦记你一些,可是她倒好,一句话就将你给打发回来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日后你若是当了皇上的妃嫔,你可要记得她今日给你的屈辱。” 月瑶挽着良妃的手温声道:“姐姐,其实我觉得,今日之事也没什么,您原就是个妃子,又何必同她一般计较呢?” 良妃戳着她的脑袋气道:“你啊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原以为你是个机灵的,可是如今看来,你这个样子,进宫只怕也要被她给欺负了,唉。到底是那个贱人的心机深些,你哪里是她的对手?今日皇上又要宿在她那了。” 腊梅替良妃添了个披风,无奈的叹了叹气:“月瑶小姐,您是不知道,今日在宴上,有位大臣竟然除些中了毒,还好镇国公发现得早,提前演了这么一出戏。” 良妃将那花盆里的绿梅生生掐了下来气道:“谁知道那酒是真的有毒,还是他自个挑出来的事情。” 月瑶眸色微转了转,挽着良妃的手劝:“表姐,镇国公行事向来也是光明磊落的,必不会做那起子小人的勾当。” 良妃瞧着月瑶那娇嫩的面容,伸手掐了掐,无奈道:“你怎的心思这般良善!你这个样子,他日在宫里可怎么活?表姐还指着你能够帮衬一二,你倒好,处处替旁人解释。镇国公要是真像传闻那样光明磊落,发现了不提前查证?却要在大殿上演这么一出?不就是想看着那些大臣为了他在那大殿上争吵吗!” 月瑶心里也知道的,之所以有这么一出戏,若梁霄是个聪明人,必然会认出来,哪些人是支持他的,哪些人又是反对他的。 也是趁机给了那些下毒的人一个警告。 若是她,想来也会将这件事情设在宴上进行。 这样一想,月瑶也就不觉得有问题了。 良妃抱着个肚子,正在念叨着,突然看见悠悠慢慢吞吞的从她的宫门口走了过去,而且,似乎只有悠悠一个人。 她狐疑道:“方才过去的那个小丫头,你可瞧见了?” 月瑶点了点头,狐疑道:“那好像是瑜郡主的女儿,怎么会一个人走在这宫道上。” 没一会儿素琴便走了来,见了良妃,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 良妃眯了眯眸子,凝着素琴:“你跟在那小丫头后边做什么?” 素琴捏着帕子,有些紧张,她知道良妃是恨毒了楚云秀那一拔人,所以也担心良妃对悠悠做点什么。 “娘娘,奴婢原是去内务府领月银的,不曾注意到什么小丫头啊。” 良妃扯着帕子来到门口,就见悠悠正在慢吞吞的走着,她朝月瑶低声道:“一会儿咱们来演一出戏。我倒是要好好瞧瞧,这贵妃对她未来儿媳妇的救命恩人,态度还能差到哪里去。” 月瑶垂眸,低声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良妃挑了挑眉,瞧着那扶着墙抬头看天的悠悠,冷笑:“这三十六计里头不是正有一计名唤苦肉计吗?” 月瑶慌道:“表姐,那还只是个孩子,算了吧,再说,这会儿贵妃娘娘她们定然已经在找了,若是撞见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良妃握着月瑶的手,温声安抚道:“你这傻孩子,我怎么会对她一个孩子怎么样?你放心就是了,一会儿我让人将她引到水边去,再顺势将她推下去,你去将她救上来,到时候不仅是皇上会对你刮目相看,连着瑜郡主与贵妃都欠你一个人情,小殿下那痴情种的样,就更不用提了,这可是一石三鸟啊,机不可失。” 第3405章 谋害 月瑶握着帕子,摇了摇头。 这良妃是不是真傻?这样大庭广众的,将一个小孩子推到水里去? 天寒地冻,人肯定会因惊吓和受凉而出问题,到时候细细一查,什么事情都是极容易被查出来的。 “姐姐,此事万万不可。” 良妃将月瑶拽出了宫,咬着牙无奈道:“你怎么就这点出息?依着你的这个性子,没几日皇上就把你给忘了,到时候别提是受宠了,见上一面都难了,你赶紧去,不要让本宫失望。” 月瑶被良妃逼着,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得悄悄的跟着。 绕了一条路,来到假山后边远远的看着正一路走来的悠悠。 悠悠原本也不会朝着这湖里走的,可是月瑶身旁的腊梅朝着那湖里便丢了一条鱼进去,那鱼轻轻的跃出了水面,悠悠觉得好奇,便凑了过去。 腊梅朝月瑶使了个眼神,月瑶只得从假山走了出来,等着即将走到这湖边的悠悠。 岂料悠悠刚走了两步,徐若瑾便从宫中匆匆走了出来,见了靠近水边的悠悠,人都吓懵了,喊了一声:“悠悠,你在那做什么!” 月瑶看着悠悠的小身板,最终还是收了手,拉着腊梅藏了起来。 悠悠笑盈盈的朝着徐若瑾奔了过去:“娘亲,我想去找擎儿,这宫里一点都不好玩儿。” 徐若瑾将她抱在怀里,看了眼水波嶙峋的湖面:“悠悠,你是想急死娘亲吗?娘亲还以为你丢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水里淹死了好多人,你好好的去那水边做什么?想去找擎儿,你跟娘亲说一声,身边喊个人跟着也成啊,你这样,你差点吓死娘亲了。”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朝楚云秀宫中走,笑盈盈道:“娘亲,悠悠可厉害了,悠悠今天还救了……三五二……还救了二个人呢。” 徐若瑾全当她是说胡话,“什么三五六?四哪去了?就你这小身板,你如何救人?” 悠悠嘟了嘟嘴:“娘亲,你是不是不信悠悠?悠悠真的救了三个人……” 徐右瑾哭笑不得,没当真:“你方才还说救了两个,如今怎么又成三个了?” 悠悠又手比划了一下:“娘亲,这么多个,你看。” 徐若瑾一看,分明是个三:“悠悠,你这数数,是不是也该好好学一学了?擎儿都已经开始读四书五经了,你瞧你,连个数都数不清楚,小心被擎儿嫌弃你笨。” 悠悠哼哼道:“擎儿说了,以后我罩着他,他要是嫌弃我笨,我就不罩着他了。娘亲,我真的救了三个人,就是用今天舅舅救人的法子,一瓢水救醒了三个呢,可厉害了。”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你说你这都上哪儿玩去了?今日皇上可替你这小馋猫煮了两条金龙鱼,你可有口福了。” 悠悠眨了眨眼:“娘亲,是我和擎儿一块儿玩的那个鱼吗?” 她兴冲冲的跑了进去,瞧着大厅里的鱼狐疑道:“娘亲,鱼还在这儿呢。” 徐若瑾哭笑不得:“煮的是另外两条。” 楚云秀起身递了些鱼饲料给悠悠:“悠悠,你这是上哪玩去了?” 悠悠用手轻点着水面,小声道:“悠悠想去找擎儿,没找着,就回来了。” 徐若瑾身旁的银花拍着心口慌道:“郡主去的时候,小姐都已经跑到那湖边了,眼看离那湖面还有几步远,得亏咱们去得及时,否则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楚云秀散了手里头的鱼饲料,松了一口气,朝叶荷道:“叶荷,你去内务府吩咐一声,让她们将这湖面都加上围栏。” 熙云公主打外头回来,急道:“孩子找着了吗?我方才寻人的时候看见那月瑶打咱们这边回去,她瞧见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怕出什么事,就赶紧先回来看看。” 悠悠从徐若瑾的身后窜出来,笑盈盈道:“悠悠好着呢。” 熙云公主捧着悠悠的脸吧唧就是一口,恨不能吃了她:“你这小妮子,怎的到处跑身边也不跟个人,万一要是被有心人给抓着了,或者推到湖里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咱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悠悠晃了晃她小小的胳膊,笑盈盈道:“悠悠才不会被别人欺负呢,悠悠今天还救了三个人呢。”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对视了一眼,各自的心里都有些慌。 徐若瑾蹲下身与悠悠平视,温声道:“悠悠,你知道你方才没和娘亲打招呼就走出去,娘亲看不见你,有多着急吗?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悠悠嘟了嘟嘴,吧唧就在徐若瑾的脸上亲了一口。 “娘亲,悠悠以后再也不敢了,悠悠去哪里都要和娘亲说,你不要生气嘛。你要是还生气,那我再亲一口好不好。” 言罢,悠悠吧唧上去又是一口,徐若瑾有些懵,这怎么和她爹这么像? 一旁的熙云公主朝楚云秀笑道:“也不知这小妮子哄人的法子是打哪里学来的。” 楚云秀嗔道:“是啊,我家擎儿可没有这么会哄人。” 悠悠抬起头来,朝楚云秀道:“擎儿会哄人的,比爹爹还厉害呢。悠悠这是学爹爹的,爹爹就是这么哄娘亲哦,亲两下,娘亲就不生气了。娘亲,你还生气嘛?” 徐若瑾这下别说生气了,连脸的颜色都有些泛红:“你这孩子……” 熙云公主将徐若瑾拉起来,笑道:“你也别生孩子的气了,这孩子如今正是学习的时候,可不就是见什么学什么吗?这也说明你与镇国公的感情深不是,好了,如今人也找着了,银花,青争,你们两可将她看好了。若是下次再这么跑了,我估计瑜郡主疯了的心都有了。” 悠悠站在徐若瑾的身旁,揪着自个的小指头,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擎儿一会就回来了,可不能再乱跑了,明白吗?” 悠悠乖乖的点了点头:“娘亲,悠悠就在外边玩,绝不跑出去。” 徐若瑾找着了孩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便也同意了,只是让青争和银花好生的跟着。 熙云公主理了理衣袍,狐疑道:“方才……那个月瑶没来过?” 楚云秀拉了徐若瑾坐下,有些纳闷:“这个方向,不应该有其他人,她确实不曾来过,你怎会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她?可还有旁人?” 第3406章 寻人 熙云公主抓了一把瓜子:“还有腊梅,是良妃身边的人,她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徐若瑾微微拧眉,有些担忧:“我当时出门寻到悠悠时,是在湖边,所幸去得早,否则悠悠怕是危险了,只是也不曾瞧见那月瑶,若是按你的时间来算,我不曾瞧见,你却瞧见了,怕是在躲我。” 熙云公主细细想来背后发寒:“难不成是月瑶要害悠悠不成?只是好好的,悠悠去湖边做什么?” 徐若瑾捧着茶盏,捏了一把汗:“她与我说,有鱼跃出水面,她觉得好玩,就过去瞧瞧,那儿有一片假山,便是有人藏在假山之后,也未可知。银花,你快去假山附近看一看,可有旁的脚印。” 楚云秀沉声道:“是了,这儿地偏,平日里少有人过来,只是这雪下得大了,便是有脚印也只怕早早的就掩盖了。” 熙云公主搁了茶盏,担忧道:“无论如何,总归还是要查一查的好,若是有个什么线索,咱们也能绝后患。如今宫里的事情太多了。咱们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楚云秀朝叶荷道:“你与银花一块儿去假山后细细查看,不要漏过了。” 叶荷点了点头,温声道:“娘娘,御膳房的菜已经备得差不多了,想来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可以传膳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叶荷便与银花走了出去。 如今外头正下着雪,沸沸扬扬的,将万物都盖上了薄薄的一层棉,银花听着只觉背后发寒,她查的也是仔细,哪个角落旮旯的都不曾放过,只是这假山实在太大了,所以也不好找。 楚云秀摸着肚子,在殿里直叹气:“如今我又有了身孕,身子不比平日里,对于擎儿的照料总比不得以往,有时甚至觉得力不从心,今日悠悠险些遇到危险,擎儿日日都在这宫里头,危险就更盛了,到时候若当真有个什么事的,这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担心的我都知道,悠悠的事情,也不过是我们猜想罢了,她这个孩子向来是爱玩的,有些话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你凡事要先照顾好自己,擎儿那孩子是个懂事的,你就放心吧,他定会理解你,你这压力,也不要太大了。” 熙云公主笑道:“如今又有了一个孩子,原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段时间确是最要紧的,你吩咐宫里的人都仔细着些就是了,可千万别自己都去操心。” 楚云秀低头瞧着肚子,温声道:“皇上已经将六宫协理的权分散给各宫了,如今我倒也累不着,只是,如今许多事情一幕一幕的发生,却还什么人都找不着,我这心里实在忐忑。” 徐若瑾搁了茶盏,温声道:“那些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今沐阮可说了,你先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否则孩子也会跟着受苦,对了,他开的方子,去取药了吗?定要寻个靠谱的太医跟着些才好。” 楚云秀点了点头:“药都是医正亲自抓了煎过来的,便是递过来之前也会做确认,如今只要孩子好,我什么都不想要,哪怕不要那个皇后的位置,也是不打紧的。” 熙云公主摆了摆手,嗔道:“胡说什么呢?若是你没有这个皇后的位置,这夜擎又是皇上现下的第一个皇子,免不得你们母子的日子更难过,更何况如今这后宫里的人虎视眈眈的,没有权势傍身,你要拿什么来收拾那些人?云秀,我打小就生在这宫里,你听我一言,在这宫里,权力和良心一样重要。” 徐若瑾起身理了理衣袍,朝楚云秀道:“不要担心,一切还有我们,凡事都看开些,对了,那药可煮好了?” 青争端了药进来,笑道:“郡主跟个神算子似的。” 徐若瑾嗔笑道:“我若是个神算子,那可就好了。” 楚云秀端了药,狐疑道:“你府里的红杏……还没有寻回来吗?” 徐若瑾讪讪一笑,有些低落:“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如今她和孩子过的好不好。” 熙云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放一百个心吧,红杏那丫头,也就是遇见姜必武的时候傻了些,平日里为人处事的,可机灵着。换句话说,这没有消息,原也是一桩好消息不是。” 徐若瑾叹了叹气:“但愿是这样。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人,怎么就会找不着了,也不知她如今还能去哪里。真是个傻丫头发、。” 熙云公主看了眼正堆着雪人的悠悠,笑道:“许是怕连累了你吧。” 楚云秀喝了药,狐疑道:“这沐神医开的药,似乎比平日里太医开的药要甜上些许。” 徐若瑾将剥了瓜子搁在一边,哭笑不得:“沐阮那家伙,谁若是惹了他,就给人下十倍的黄莲,你这一次啊,定是放了些草根,增了些甜味,你是不知道,先前四爷病着的时候,那药光是闻着便能苦吐了。可是四爷硬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眉头不皱的喝完了。还说有点甜,可将沐阮气得不轻。” 楚云秀实在尝不出那所谓的苦十倍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想就觉得食不下咽了。 那边银花与叶荷回来了,见了徐若瑾与楚云秀,叶荷开了口:“娘娘,外边雪大,并不曾看见有什么脚印,倒是那假山的一处暗洞里,有几道脚印,只是踩得模糊了,也看不出来是谁的。想来也是以前留下来的。” 楚云秀搁了茶盏,狐疑道:“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叶荷点了点头,也觉得奇怪:“确是这样,娘娘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熙云公主气道:“如今都这个时辰了,难不成那月瑶还能过来散步不成?定是在玩什么把戏。只是如今也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便宜了她了。云秀,你以后要仔细她才是,我觉得,她的心计可比良妃深多了,千万不要让了她的当了。” 这话说的,楚云秀背后发寒,也只叹了叹气。 徐若瑾笑道:“好了,既然没事,这件事情以后多防着些就是了,咱们难得聚一聚,今日本也是开心的事情,大好的一日子,一个个的垂头丧气的做什么?” 众人又聊起了别的,于是氛围也就热闹了起来。 第3407章 幕后 月瑶与腊梅一路匆匆忙忙的回了良妃的宫里。 良妃正烤着火,见月瑶回来了,便问:“如何?” 月瑶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得紧:“姐姐,我还没有动手,那瑜郡主便从外边找了出来,我也就没有露面。好在悠悠那孩子也是平安无事的,姐姐放心就是。” 良妃气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没有成功?还差点让徐若瑾看见你了?” 月瑶忙摇头:“没有,瑜郡主没有发现我,当时我和腊梅姑姑躲在假山后面,见她们回了宫我们才走的,只是……只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正在寻悠悠小姐的熙云公主。” 良妃恨铁不成钢,瞧着月瑶直叹气:“算了算了,这次没有机会,想来下次也难了,只是你日后长久的在宫里头,咱们也不着急于这一时,你没和熙云公主说什么吧?如今驸马可是皇上得力的人,她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月瑶扶着良妃坐下,替她将软枕理了理,温声道:“姐姐放心吧,我没有留下什么把柄,站的地方的脚印我也胡乱弄过的,如今外头下着这样大的雪,她们便是要查,也断查不出个什么来。熙云公主虽见了我,却也只是点点头便过去了,与我不曾有过交谈。” 良妃点了点头:“你办事不行,头脑倒也不算太笨,还知道避嫌遮掩,下次若是她们问起,你只说我一个首饰丢了,派了你去寻,咱们口供可要一致些,莫要说错了,引人生疑。” 月瑶眸色微转,坐在良妃的身旁替她轻捏着肩膀温声道:“姐姐教诲我记下了。” 良妃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别着急,如今既已经进了宫了,也算是我宫里头的人了,凡事有商议的,我便也不瞒你,只有一点你要切记,除了我没人会抬举你。” 月瑶笑道:“我与姐姐原就是一条心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与境遇,咱们都要相互帮扶着。” 这话说的,让良妃很是欣慰。 她端了茶盏喝了两口,腊梅打外头进来,低声道:“娘娘,今日那个案子,有消息了。” 良妃慵懒的靠着软枕:“如何?” 腊梅低声道:“是一个小太监过来回的话,如今宫内严查今日之事,已经连死了好几个人,那些人如今已经送去化了,倒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听闻是熬不住大理寺的刑全部自尽了。” 良妃取下手上的护甲,挑了挑眉:“熬不住刑?这大理寺如今倒是越来越狠了。” 腊梅看了眼月瑶,叹了叹气:“可不是吗,但凡是入了大理寺的,怕是难有命再出来了。其中还有一个主事的,听说要进大理寺,当时就一头撞死了,那件事情也就这么卡在那儿了,线索全都断了。” 良妃笑道:“查不到原也是一桩好事,当时我就想动手,幸好忍住了,倒是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要恨她,竟在咱们前边就动了手了。这楚云秀可当真是命好,这样的事情如今也能扭转乾坤。” 叶荷低声安抚道:“这贵妃娘娘若是靠着她那娘家,一个大学士府能靠得住什么?左右不过是靠着镇国公一家罢了,咱们若是哪一日将她们两家给离间了,还愁没有雪耻的那一日吗?” 月瑶听着有些揪心,劝告道:“姐姐,这贵妃娘娘虽说是有镇国公一府在背后撑着,可是这重中之重,还是在贵妃娘娘的小殿下身上,小殿下将来要娶的可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这关系自然不一般些。” 良妃眯了眯眸子,扯着帕子沉声道:“月瑶,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月瑶恭敬的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良妃冷笑:“她楚云秀是命好,可是自古以来,权臣又能鼎盛到几时?如今她是得意了,可是我偏不信了,她的命真的能好一辈子!我就等着,等着她楚云秀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那一日。” 她与这楚云秀的恩恩怨怨的,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如今早已以经积怨颇深,要想和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楚云秀要替她的儿子绸缪,她也要为她腹中的孩子绸缪才是。 在这宫里,没有共同的利益的人,是很难走到一起,相互依靠信任的,便是有,想要相互信任,都是相当难的一件事情。 月瑶知道她与楚云秀的积怨已深,但说实话,楚云秀那样的背景,再加上她又有个孩子,还怀了一个,如今正是恩宠正浓的时候,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一进宫就和楚云秀为敌。 良妃其实也不笨,这些也是想的到的,她只是憋屈。如今叹了叹气,也就作罢了。 “腊梅,以后凡事要多加小心,诸事不可轻易动手。” 腊梅温声道:“如今屡次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贵妃娘娘那边也定加以防范了,如今想要再动手可就真的难了。” 良妃冷笑:“难道我还怕了她不成?不过如今还好有表妹在,月瑶,你可不要让姐姐失望了,咱们定是要好好将这些羞辱还回去。” 月瑶扶着良妃起了身,良妃往外边走,外边天色也已经暗了。 良妃眯了眯眸子,朝腊梅道:“你吩咐几个人去问一问,看皇上今日可要过来。” 腊梅明知道夜微言今天不会过来的,只是她家主子的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 “娘娘,今日是小殿下拜师的日子,镇国公还在贵妃娘娘殿里用膳呢,想来皇上看着镇国公的面子上,也会宿在那儿了,娘娘,您今日也累了一天了,不如早些歇息。” 良妃垂眸,盯着地面上的雪,沉声道:“让你问就问!慢着,等本宫摘些梅花,你到时候等皇上去了她的宫里时,再替本宫送过去。” 月瑶不解其意,与她一同在梅园里剪着梅一脸狐疑:“姐姐,您这是做什么?您不是不喜欢吗?怎么还要给她们送花过去?” 良妃剪了一枝梅花放进瓶子里,笑道:“傻妹妹,如今她盛宠正浓,本宫再傻,也不会拿鸡蛋去和石头碰,你如今初初入宫,要学的地方,可还多着呢。” 月瑶想起今天让她推悠悠下水再佯装路过去救她的事情,心有余悸:“姐姐,今日还好悠悠那孩子没有事,否则只怕贵妃和瑜郡主她们是要将这皇宫都翻过来了。” 素琴打外头进来,听了这话,低声道:“方才奴婢听闻,贵妃娘娘派了叶荷姑姑不知道在那湖边寻什么,打着灯笼假山里里外外的看着,十分仔细。” 良妃的心口猛的一跳:“查到什么了?” 素瑶接了良妃手里头的梅枝,摇了摇头:“倒是不曾查到什么,听闻是找一件丢了的东西,奴婢也不清楚,只是依稀里听前去领膳食的奴婢说的。” 良妃理了理衣袍,淡道:“我料她如今也查不出个什么,行了,这些花,晚些你给贵妃送过去吧,她素来喜欢。” 素琴垂眸,捧着那花退了下去。 她不敢告诉良妃,先前她知道良妃的计划时,便已经偷偷让小符将徐若瑾给引了出来,恰好让徐若瑾看见悠悠往那湖边走。 悠悠还只是个孩子,她主子的肚子里如今也怀着一个孩子。 无论如何,总归做事的时候也要替这腹中的孩子积积德才是。 月瑶扫了眼素琴,捧着手里头的梅花迎了过去,她看了眼正摘着梅花的良妃,温声道:“素琴,你与那贵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似乎甚是熟识。” 素琴心口猛的一慌:“月瑶小姐,奴婢……奴婢不知小姐是什么意思。” 月瑶替她理了理衣领,笑得温婉柔和:“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更何况,我身子弱,我也不敢保证那时候我跳下水便能救得她,你也让我松了一口气,我若是你,也会这样做。” 素琴低着头,心里有些慌乱,她不有想过,她做的事情,竟被月瑶算得一点不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月瑶温声道:“此事,我便当作不知道,你也不要有压力,不是要给贵妃娘娘送花吗?快去吧。” 月瑶将手里的一枝花也插进了那花瓶里,满眼的温和慢慢将素琴的恐慌给打消了。 春棠近前来,替她披了件披风,低声道:“小姐,已经按你的吩咐,备好膳了。” 月瑶便去寻了良妃,领着她回了宫里用膳,良妃用膳规矩得很,她瞧着这一桌的膳食很是满意。 “月瑶,这几道菜,一看就是你做的,细想起来,第一次吃你做的菜,还是好些年前,那时候你的手艺生疏,吃着鸡蛋里边还有蛋壳,如今倒真是不一样了。” 良妃原就是个馋的,如今见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十分欢喜,该辣的辣,该酸的酸,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月瑶温然一笑,替良妃布了些菜:“姐姐喜欢吃就好,如今我在姐姐的身旁,姐姐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就是。” 良妃捏着筷子,想起今日的拜师礼,又有些失了胃口:“月瑶,今日你是没有去,若是你去了,定也是要被吓着的,这先是那工部司库倒在地上,几个宫女探息说是没气了,连那太医来也说没气了,可是谁料,那个沐阮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一桶水就将人给泼醒了。” 月瑶温声道:“我进宫前也听人说郡主的府里住了个了不得的神医,只是那神医向来不轻易替人瞧病。” 腊梅点了点头,替良妃盛了一碗汤:“可不就是他,那人醒了之后,镇国公说,这歹人下毒之事他早就知晓,说来也是怪,你说你若是知晓了,早不收拾晚不收拾的,非得来搞砸自己的拜师大典。” 月瑶垂眸瞧着碗里浓香奶白的汤,暗自觉得,这镇国公,也是不容小觑。 “镇国公确实厉害,姐姐,往日你若是要做什么,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否则若是惹怒了镇国公这样的,只怕咱们也不得消停了。” 第3408章 知心 良妃自是知道这个理,所以如今也不会轻易的做没有把握的事了。 时辰一点点的过,风雪入了夜便大了些,夜微言与梁霄三人正在讨论着家国大事,夜擎在一旁专注的听着,偶尔也会提问或回答一二,这气氛也算是融洽。 青争打外头匆匆来了御书房,吉安将人拦了下来,低声道:“怎的是你过来了?贵妃娘娘府里没人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也不怕冻着了。” 青争神色寡淡的凝着他:“膳食已经备好了,贵妃娘娘让奴婢前来请皇上与镇国公、小殿下前去用膳。” 吉安低声道:“那里头正谈论着国家大事呢,这小殿下也是十分了得,无论是镇国公的问的,还是皇上问的,都能轻易的解答出来,这般瞧着,你说皇上莫不是想将这大魏的位置传给小殿下了?” 青争站在门口,冷冽的风雪吹拂着她的衣袍,她淡道:“还请吉安公公代为通传一声。” 吉安见她这般神情,无奈的叹了叹气,低声道:“明年的开春就是宫里宫女发放出宫的日子,到时候……我向师父说一声,让他给你留一个名头,你……你也早些出宫去吧,凭着你的本事,想来也定会比在这宫里头自在。” 青争见他不愿意通传,便站在门口喊:“皇上,贵妃娘娘请您前去用膳。” 吉安忙去堵她的嘴:“我的祖宗!可不能在这儿闹。我马上去通传,马上就去,你可不能再闹了。” 青争这才答应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也烦请吉安公公记着,你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 吉安转身的动作顿了顿,转身进了殿。 殿里夜微言正拿了一本折子与梁霄商议,梁霄将折子递给夜擎:“依你之见,这雪灾之事,应当如何处置?” 夜擎接了折子看了两眼,温声道:“儿臣年岁尚小,未曾遇过这样般天灾人祸,想来百姓也是十分惶恐,儿臣以为,先着令当地县令安抚民众,修建新房安顿,咱们再派人送去振灾粮物,待冬日熬过去了,再助他们重建家园。” 夜微言笑道:“虽也不全面,但是倒也不错了,爱卿以为呢?” 梁霄搁了折子,看了眼外边:“皇上,时辰不早了。” 陈公公得了吉安的通报,凑了过来,温声道:“皇上,如今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您该去用膳了。” 夜微言扫了眼站在一旁不吱声的陈公公,狐疑道:“案子可查妥了?谁人幕后主使?” 陈公公脸色一白,慌得跪了地:“皇上,奴才无能,那些人熬不住刑,都……都自尽了,线索也就断了,奴才惶恐……还请皇上降罪。” 夜微言拧眉,斥道:“怎么会查不出来!好好的人进去,熬不住刑?一个熬不住,难不成都熬不住?” 陈公公低着头,盯着地面,心底里咬牙切齿,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就是一个背锅的! 夜微言起身,低斥道:“没用的东西,什么你都做不好,可惜田公公病重不能再辅佐朕,单是你一个人……算了,副总管,就由吉安来吧,我看他虽小,可是行事也算老道。” 陈公公咬着牙点了头:“奴才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往后奴才定然为皇上鞠躬尽瘁,好好伺候皇上。” 夜微言起身理了理衣袍,陈公公近前替夜微言添了披风。 夜微言朝梁霄道:“咱们过去吧,也别让她们等得久了。” 梁霄挑了挑眉,跟着夜微言大步走了出去。 陈公公跟在后头,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恨得咬牙切齿的。 待这三人到了楚云秀的宫里时,天色已经暗沉了,虽说时辰还早,可是冬天就是这样。 悠悠正在门口堆雪人,堆了四个了,才远远的见人提着灯盏一路护送了过来。 夜微言与梁霄走在前头,夜擎那个个子小的,跟在夜微言的身旁,他远远的瞧见悠悠了,抬腿便跑了过去。 悠悠牵着擎儿的手,嘟着嘴气道:“你说一会儿就来的,我可等你好久了,我还去找你了,可是没找到,你看,这可是为了等你堆的雪人。” 梁霄近前来,笑道:“悠悠,越发没有规矩了。” 悠悠这才老实实的朝夜微言见了礼:“见过皇上。” 夜微言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这悠悠与擎儿的感情好,朕心里瞧着也高兴,悠悠,你这堆了四个雪人,可都堆了谁?” 悠悠指着那四个雪人,笑盈盈道:“这个是悠悠,这个是擎儿,这个是昕儿,还有阿离。” 夜微言狐疑道:“丫头,这三个朕都认识,不过这阿离,是哪家的孩子?” 梁霄笑道:“是之前姜必武的侧妻生的孩子,悠悠,你可少在你娘亲面前提起,知道吗?否则你娘亲会伤心的。” 这话其实也是说给夜微言听的,夜微言便转了话题。 “你这小丫头,堆雪人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堆了这么久,也该饿了才是,来,朕带你去尝尝朕今天特意命人给你做的鱼。” 夜微言很喜欢悠悠,瞧着她的时候那是满心眼里的喜欢。 梁霄先牵了悠悠的手,挑了挑眉:“皇上,这还不是你儿媳妇呢,我可得多养我闺女几年。” 夜微言指着梁霄笑道:“你看你小气的,朕的儿子都交给你了,女儿还不放心让朕亲近亲近。” “悠悠,咱们进殿用膳了。”梁霄挑了挑眉,牵着悠悠先进殿。 夜擎在一旁瞧着那父女俩,朝夜微言小声道:“父皇,你再忍几年,待孩儿长大了,就可以将悠悠娶回来了。” 夜微言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发:“你这小孩子,懂得的倒是不少。” 夜擎点了点头,恭敬道:“儿臣读书之后方知这世间之事一言难尽,往后还望父皇多多指点。” 夜微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脸欣慰,更有身为人父的自豪感:“擎儿,你是朕的孩子,你这般上进,朕自是十分欣慰。好了,进去吧。” 第3409章 上进 楚云秀远远的就看见那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慢慢悠悠的进了殿,那走路的气势,如出一辙,只是这小的瞧着略稚嫩了一些。 夜微言拂衣坐于上首,与梁霄喝着酒,梁霄见夜擎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挑了挑眉:“小殿下可想尝尝。” 徐若瑾瞪了他一眼:“擎儿如今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喝酒怎么成?你别瞎闹。” 梁霄捏着杯盏,咳了两声:“还是你师母说的在理,这个酒,得少喝。” 夜微言指了指那鱼,朝悠悠笑道:“丫头,你尝尝那鱼,可喜欢。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都不必拘谨了,只当是平时与朋友聚餐一般就行,不必守着这宫里头的规矩来。” 悠悠捧着碗,吃得满嘴都是,她塞得腮帮子满满的,朝夜微言道:“好吃,谢谢皇上。” 梁霄夹了一块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也替徐若瑾夹了两筷子,低声道:“媳妇,我给你挑鱼刺的份上,今儿夜里的帐,你看不如咱们就一笔勾销算了。” 勾销?徐若瑾挑了挑眉:“美的你,赶紧吃了,吃了回府我再同你好好算算这笔帐。” 如今这帐,看来是躲不掉的了,只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对媳妇好不是?夜微言看了看楚云秀的肚子,温声道:“听闻今日瑜郡主请了沐神医替你把脉,脉像如何?沐神医可有说?” 这样的夜微言,让楚云秀有些不习惯,毕竟在这宫里头呆得久了,这食不言寝不语的,突然这般放松,让她还有些无法适应了。 “沐神医的医术甚好,他为臣妾新开了一个方子,臣妾如今已经照着沐神医的方子开始吃药了,整个人也觉好了许多,没有先前那般的难受了。” 夜微言替她夹了一筷子菜:“那就好,朕如今没有旁的心愿,唯盼着的就是你与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熙云公主叹了叹气:“皇兄,如今你们这两对是夫妻恩爱,圆圆满满了,可怜臣妹的夫君,这个时辰了,还要为皇上奔波忙碌呢。” 夜微言咳了两声,朝熙云公主道:“你们夫妻平日里得空便腻在一起,难不成还没够?他是朕的妹夫,自也是要他替朕分担一二,你身为皇家公主,怎这般不懂事?” 这话说的,眼底还带着笑,可只有熙云公主知道这其中的无奈:“臣妹也就是今儿才见了驸马一面,你若是再这般让他忙碌碌的,累坏了驸马不说,只怕您那侄儿连他父亲长什么样子都要记不住了。” 徐若瑾笑道:“皇上,这夫妻和睦,原也是一桩好事。” 夜微言替楚云秀夹着菜,一面笑道:“好好好,此事朕必会酌情考虑,必不会让朕的这位驸马妹夫给累着。” 熙云公主捧着碗,这才笑了:“多谢皇兄。” 悠悠正吃着饭,夜擎学着梁霄的样子给悠悠挑着鱼刺,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疼媳妇儿是打梁霄这儿传过去的。 熙云公主瞧着夜擎笑道:“这小殿下可真是个会疼人的,将来长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小姐的羡慕死悠悠了。” 夜擎抬起头来,瞧着熙云公主温然一笑,熙云公主瞧着只觉心都要化了。 加上严昕三个孩子,最大的是悠悠,最小的就是她家严昕了,可是这严昕……与两岁时的夜擎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用完了膳,熙云公主便朝夜微言笑道:“皇兄,臣妹还有昕儿要照料呢,就先回去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陈公公吩咐道:“你吩咐一辆马车,替朕送熙云公主回去。” 熙云公主摆了摆手,笑道:“皇兄,我能出什么事儿。” 陈公公在一旁笑道:“不管怎么说,皇上也是担心公主殿下,这多些防备总归是没有错的。” 熙云公主觉得这话原也在理,便应下了:“那臣妹就多谢皇上了。” 徐若瑾她朝熙云公主笑道:“你别急着走啊,等我一会儿。” 夜微言笑道:“你们这也是顺路,有镇国公在,朕也放心些。” 楚云秀看了眼那两个正在玩游戏的孩子,笑道:“悠悠,要不要在这儿住几日?也是陪着擎儿玩好不好?” 悠悠马上就挪到了徐若瑾的身旁,她朝擎儿招了招手:“擎儿咱们下次再玩,我要和娘亲一块儿回家啦。” 擎儿望向夜微言,眸光里透着些恳求:“父皇,儿臣能不能向您讨一件礼。” 夜微言不知这孩子要玩什么,笑问:“你要什么?” 夜擎看了眼悠悠:朝夜微言道:“儿臣想要两颗夜明珠。” “你要夜明珠做什么?”夜擎看了眼悠悠,瞬间便明白了,这小子,合着是拿夜明珠送未来的媳妇呢? “悠悠总喜欢夜里看些小话本,她说光线不好看不清,父皇,可否借儿臣两个,待儿臣有了顶好的东西,再奉还给父皇。” 梁霄在一旁瞧着,眼底尽是笑意,这小子对他家的悠悠,也算是上心了。 夜微言也不好拒绝,心下其实也是高兴,也就同意了:“好,吉安,你将那灯盏里的两颗照明用的夜明珠取出来,给擎儿。” 那夜明珠只有两颗,原是给皇上专用的,楚云秀这会儿有些尴尬,这东西让擎儿拿也不是,不让他拿也不是,干脆也就由着他了。 熙云公主瞧着那两颗瞬间便亮堂了的夜明珠,笑道:“小殿下为了悠悠可真是舍得,臣妹记得幼时连让臣妹看一眼,父皇都不准呢。” 夜微言朗声笑道:“到底是悠悠这丫头的福气好啊。” 只是这夜明珠一颗不够,还要送两颗?用来镶在眼珠子上? 悠悠抱着夜擎送的两颗夜明珠,欢喜得很,小孩子不知道礼物是否贵重,她们只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什么东西更适合,却从来不会去想,那个东西的价值到底有多少。 这一点,大概也是多数和大人与小孩子之间的区别。 而有时候,往往有些大人,真的连孩子都不如。 徐若瑾临走之际握着楚云秀的手,温声叮嘱:“你且记得我的话,那个进来通报的公公你要提防着些,自己在宫里要多加小心。” 楚云秀点了点头,温声道:“有你们陪我聊会天,我觉得好多了,不必担心我,早些回去吧。” 梁霄一手抱着悠悠,一手牵着徐若瑾离开了。 第3410章 赐名 夜擎看着悠悠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与夜微言和楚云秀拜别之后去了书房。 夜微言原本是想宿在楚云秀这儿,只是念及她有身孕,恐伤了她,所以也就没有了留宿的打算了。 夜微言去了良妃的宫里,见良妃正站在院门口摆弄着花瓶里的花,良妃见他来了,一时有些慌乱,她摸了摸发,问身旁的腊梅:“你瞧瞧,本宫这发型可有乱了?” 腊梅笑道:“好着呢,娘娘放心。” 良妃这才前去迎夜微言:“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您今日怎么……” 夜微言将她扶起来,安抚道:“先前朕朝务繁忙,难免便顾不上你,今日朝事都处理完了,过来看看你,如今这肚子,是越发的大了。” 他握着良妃的手拧眉:“你这手,怎的这样冰?天寒地冻的,你在外头插什么花?这样不仔细自己的身子。” 良妃顺势挽着夜微言的手嗔道:“臣妾这不是在等皇上嘛,哪怕瞧见皇上路过,臣妾这心里也是好受的。” 夜微言将手抽了出来进了殿:“你只管安心养好胎就是了,不要想太多。朕得空了,自会来看你。” 良妃见他这架势,怕是要走,便迎了上去,担忧道:“皇上……” 这时月瑶捧着一束红梅走了进来,她身上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裙,那一束红梅衬出了她出尘的气质。 夜微言的脚步微顿了顿,瞧着月瑶这模样,一时竟有些心动了。 月瑶斗胆上前,夜微言笑问:“你这手里的花,开得倒是艳,是从哪里摘来?” 月瑶垂眸,瞧着手上的花,温声道:“是姐姐后院随手摘的。” 夜微言笑道:“你喜欢梅?” 月瑶点了点头:“喜欢,只是再喜欢恐也不及贵妃娘娘。” 良妃见这二人隐约里都有了情意,便朝夜微言道:“皇上,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不如就让月瑶代替臣妾陪伴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 夜微言闻言也只点了点头安抚了两句:“你如今有着身子,早些歇息也是好的。” 良妃福了福身,与月瑶擦肩而过时掐了月瑶一把,月瑶瞬间便明白了,脸色泛起一抹薄红,宛如初升的朝霞一般,给这诺大的宫殿添了些新的气息。 夜微言很是喜欢这样鲜活而娇嫩的,他坐在首座,朝月瑶道:“先前听闻你跳舞时伤了脚,如今可好了?” 月瑶垂眸盈盈一跪:“多谢皇上挂念,已经大好了,近日臣女研发了一曲新舞,不知皇上可否替臣女抚琴一曲,让臣女为皇上一舞。” 这话说出来,已经是要了月瑶的一整张脸面了,夜微言却毫不在意,反而越发喜欢:“好,朕也许久不曾抚琴了,不过朕这琴艺配了你这舞人,到也不亏了。” 于是二人便在这亭外一人抚琴,一人起舞。 月瑶是打小就开始习舞的,那身娇柔似弱柳拂风,长袖飘飞间一枝艳红的梅格外魅惑。 良妃呆在自己的寝殿里,她听着这样的琴声,扯着帕子,面露忧伤:“腊梅,皇上已经许久不曾抚过琴了,这些日子,他除了忙国事就是去了贵妃那里,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还有抚琴的兴致,想来月瑶这个时候在跳舞吧,她的舞好看,人也比本宫要年轻许多。” 腊梅恐她伤神,安抚道:“娘娘,如今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再说了,这月瑶小姐若是今日能得了恩宠,在这宫里有个一席之位,于咱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良妃叹了叹气,坐在床边有些失望:“腊梅,我是爱极了皇上,我不想和任何一个人分享,可是如今却要将月瑶亲手送给他,我想尽法子教月瑶如何魅惑皇上,说来实在可笑。” 腊梅替良妃添了件衣,安抚道:“娘娘,您不要想太多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良妃垂眸笑了笑:“我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我这心里,总是觉得难受,似有什么堵着一般,明日她会难受,可是今天夜里,难受的却是本宫自己。” 腊梅替她捏着脚,瞧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又无奈:“娘娘,好在月瑶小姐是明理的,她向来什么事情都会帮衬着娘娘,想来日后也是个助力,娘娘该高兴才是。” 良妃扯了扯唇角,瞧着这内务府里头送来的小衣服,内心格外荒凉。 她在做什么呢?这一切一切,总让她觉得不甘心,如今竟然要做到将自己的表妹送到夫君的手里去了,她叹了叹气,扯了扯身上的被子。 外头的琴音时而高时而低,那首曲子她是听过的,叫做汉宫秋月,以前也曾弹给她听过,可惜只有一次。 在那一次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过了,而如今,竟是要托了她表妹的福气。 腊梅替她按了好一会儿的脚,外边的琴声格外动听,腊梅安抚道:“娘娘,时辰也不早了,娘娘别多想了,娘娘不妨就当这是皇上为娘娘助眠抚的琴,总归也要好睡一些。” 这样自欺欺人的手段,如今她也要用在自己身上了吗? 良妃沉默了片刻,躺下了。 可是她却睡意全无,眼睁睁的瞧着那明纸糊的窗,脑子里却在想着,这时候的表妹她们,在做什么呢? 这月瑶的舞最是吸引人的地方在于朦胧而隐约的那种美,出尘如同仙女一般,一转身,一个甩袖,混了梅香,隐约里瞧着,如同梅仙一般。 她的舞步翩翩,一如当日初见时一般,夜微言抚着琴,瞧着她的笑面,这样的美景美人,再加上舞,让他一时有些恍惚,宛如仙境一般。 一曲汉宫秋月终于停了,夜微言拍着手称好:“不愧是自幼便习舞的,这样的舞蹈,想来在宫中也难有人能够学得会,朕今日倒是颇有福气。” 月瑶垂眸,盈盈一福身,夜微言前去抚她,顺势伏在夜微言的怀里,一张脸羞得通红,柔声道:“皇上,臣女的脚,方才旋转的时候好像扭着了。” 夜微言将她扶了起来,直拧眉:“扭着了?陈公公,去宣太医。” 月瑶忙按着他的手,低声道:“皇上,臣女是旧伤,无碍的,只消上些药就好了。” 夜微言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一时竟有些舍不得松开,于是便道:“那朕送你回去,你睡哪?” 第3411章 贵人 月瑶被夜微言公主抱抱在怀里,她靠着夜微言的肩,有些羞涩:“皇上,这怎么使得……还是让臣女自己走吧。” 夜微言猛的便要松手,吓得月瑶心搂着夜微言的脖子,夜微言不由笑道:“你看,朕要放开,你又舍不得。” 月瑶一张脸羞得通红,轻锤着他的胸口,嗔道:“皇上!就喜欢戏弄臣女。” 身后的陈公公只看着这动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寝殿里的良妃猛的坐了起来,问一旁的吓了一跳的腊梅:“怎么没声音了?腊梅,你去看看。” 腊梅低声道:“娘娘,您都是过来人。” 良妃无力的靠着软塌,气道:“如今本宫竟要用这样的法子才能留得住皇上了吗?” 腊梅笑道:“娘娘难道要让贵妃的人去承宠吗?既然同样都是不高兴,不如让表小姐受了这份恩宠的好,到底表小姐是自己的人,她受着恩宠,不就等同于娘娘和方家也受着恩宠吗?” 良妃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叹了叹气:“你说的本宫自也是知道的,可是本宫这心里实在难受得紧,腊梅,本宫不曾想过,本宫如今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有些坐不住,便又起了身:“不行,我得去瞧一瞧,皇上如今在本宫的宫里,自然是该本宫伺候着才是!” 腊梅忙将她拦着,安抚道:“娘娘,您忘记了吗?这些日子皇上连咱们的宫门都踏得少,皇上既是看上了表小姐,也是表小姐的福气了,您若是从中打乱了,只怕到时候皇上更加厌了,娘娘,您可想了清楚。” 良妃站在寝殿的床前,抱着肚子脸色苍白,她望着腊梅,叹了叹气:“本宫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今日之事,本宫早先就同月瑶说了无数次了,可是没想到今日难受的,竟是本宫!你去,将这个消息传出去,本宫睡不着个好觉,我也断断不能让她们睡个安稳的觉。” 腊梅低声道:“娘娘,这皇上的去留各宫可都留间着呢,如今哪里需要奴婢去传扬,只怕早早便有人来问了,您放心就是了,今日想来这睡不着的人可多着呢。” 良妃摸着床沿坐下,她气得很,可是却没有任何法子去补救和发泄。 她什么也不能做,若是做了,只怕传到了夜微言那里,便是对皇上的不满。 长夜漫漫,整个宫里都显得格外平静,可是在这样的平静底下,有无数的波澜正在生起。 夜微言将这月瑶放在床上,月瑶扯着衣袍有些紧张:“皇上,臣妾的脚不过是小伤,不打紧的。” 夜微言吩咐陈公公取了药来,亲自替她上药。 月瑶任他将她的鞋袜脱去,那双莹白小巧的脚脚趾头是粉嫩的颜色,只那脚裸处稍红肿了一些,夜微言替她上着药,温声道:“一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月瑶揪着帕子,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架势,夜微言哭笑不得:“你怎的这副表情?朕又不要你的命。” 月瑶哆嗦着小声道:“臣女……有些怕疼。” 夜微言顿了顿眼神有些深邃:“朕轻些。” 月瑶点了点头。 陈公公在一旁站着,见这夜微言竟替月瑶按腿,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先前这夜微言待有孕之身的良妃也不过是点到为止,少有亲力亲为的。只是这月瑶到底是个水葱般可人的人儿,也难怪夜微言这样喜欢了。 那娇软的低嗔,唤得夜微言心都在飘着。 待按了摩,月瑶的脸也涨得通红,她有些局促着将两只脚搁在一处,低声道:“皇上,你……你看了臣女的脚,可是要……要对臣女……” 夜微言起身,坐在她的身旁,挑了挑眉:“怎么?” 月瑶抿了抿那削薄的唇,低声道:“臣女……臣女是清白的姑娘家,皇上您这样……臣女日后,怕是……”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你是朕的人,怎么?还在想着日后?” 月瑶抬头瞧着夜微言,眸子里泛起一抹光来:“皇上,您的意思是……” 夜微言瞧着她水灵灵的眼,那般出尘不染的模样,让他十分喜欢:“脚可还疼?” 月瑶摇了摇头:“不疼了。多谢皇上。” 夜微言扫了眼四周,这屋子里的布置格外清雅,与这良妃的喜好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喜艳喜俗,一个喜清幽淡雅,这里除了简单一些摆饰与书画之外,并不见旁的东西了。只是这般配着,倒也高雅。 “朕明日替你另僻个宫院。” 月瑶低声道:“皇上,臣女在这儿挺好的,表姐对臣女照顾得很周到。” 夜微言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你是朕的妃子了,怎能住在这客院?自是要住妃嫔的住处才是。” 月瑶轻靠着夜微言发,娇嗔道:“皇上……。” 夜微言抱着月瑶,终于有了一种如愿以偿的感觉。 陈公公见此便转身退了出去,他站在外头,听着里边的动静,叹了叹气。 身旁的小徒弟吉安凑了过来,低声道:“师父,您不在里边伺候着,怎的出来了。” 陈公公抹了一把脸,看了眼这打呵欠的徒弟,上去就是一脚:“困了就去睡会,站在这儿打呵欠,若是让旁人瞧见了,仔细你这小脑袋。” 吉安也跟着他的样子抹了一把脸,笑盈盈道:“师父,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看这时辰也确实不早了,不如你去歇着,这儿我来伺候着,保管不睡着,如何?” 陈公公听着里边那低吟浅媚的声音,小声道:“行了,你赶紧去睡会吧,晚些再来替我。” 如今这天干物燥的,指不定这小子听了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吉安咧嘴一笑:“这场面,咱们也不是没听过,师父,你就放心吧,徒儿保管不会给你丢了脸面去。” 陈公公拿他没办法,便由着他去了。 吉安守在门口,听着那娇媚的声音,实在有些起鸡皮疙瘩,他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喜欢这般娇弱的女人,这酥魅的声音,简直能将人的骨头都给啃软了去。 夜色一点点的滚下去,宫里的人一整宿的都没有睡。 第3412章 相争 次日夜微言醒之前,月瑶便已经醒了,她一脸娇羞的替夜微言更了衣。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朕的贵人,朕赐封号为婉,取温婉之意。 月瑶怔了怔:“皇上,这贵人……只怕旁人会介意的。” 谁不是从常在开始熬起的,如今她这一升就成了个贵人了,实在是有些不妥吧。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倒当真是对得起这温婉贤良四个字,如今便替朕担心起这个来了。不过,你既是良妃的表妹,便是婉贵人,想来也没有人敢胡言乱语。” 月瑶垂眸,乖顺的谢了恩:“皇上,可要在姐姐这儿用膳。” 夜微言牵了她的手下了床,温声道:“这是自然。” 待二人去了膳厅时,就见良妃已经起了,正在吩咐人布菜呢,见了这神情气爽的夜微言,心口闪过一势的疼痛便是满脸的笑意。 “皇上,月瑶,快来用膳,今日我可特意吩咐了后厨,做的都是你们喜欢吃的。” 夜微言这简直就是在纵享齐人之福,他拂衣坐下,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的月瑶,笑道:“如今你已是婉贵人,就一同坐着吃吧。无妨。” 月瑶望向笑意如春的良妃,良妃笑道:“你我是自家姐妹,怎么同姐姐客气起来了,快坐下。” 月瑶这才乖乖的坐下了,她显得有些拘谨,这样的气氛也让她有些尴尬,倒是良妃一直都是笑面如花的,好像昨天夜里侍寝的是她似的。 “如今你都是婉贵人了,你称本宫这一声姐姐,倒真是没唤错,快尝尝,做得可合口胃。” 夜微言尝了尝,笑道:“良妃有心了。” 良妃垂眸一笑,替夜微言盛了一碗汤:“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这月瑶是臣妾的妹妹,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待用了膳,臣妾还要带着妹妹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呢。” 夜微言闻言狐疑道:“贵妃娘娘?你平日不都是唤她姐姐,怎的如今倒生份了。” 良妃垂眸,叹了叹气:“原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吧,贵妃娘娘听闻臣妾唤她姐姐便不高兴,臣妾只得唤贵妃娘娘了,原了不打紧的,贵妃娘娘高兴就好了。” 她原以为这样说夜微言会生气,岂料夜微言对此并没有什么表达的,只说了句:“用了膳就过去请安吧,朕还要去上朝,先走了。” 良妃垂眸,送走了夜微言。 月瑶瞧着几乎没怎么动的碗,心里有些忐忑:“姐姐,可是在怨我。” 良妃握着她的手,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姐姐怎么会怨你,如今你是贵人了,还赐了封号,姐姐高兴都来不及。” 月瑶抬眸,温声道:“你的黑眼圈有些重,想来是一夜不曾睡好了。” 良妃取出帕子擦了擦眼睛,笑道:“我如今怀着身孕,睡不着也是常事,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了,莫要放在心上。去请了安回来,中午再睡上一觉,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月瑶替良妃夹了些菜:“姐姐多吃些。” 良妃替她也夹了些,两人相视一笑:“快吃吧,一会儿给你搬到南殿去,你先前是客,所以我也不好将你搬到南殿去,如今皇上亲封了你为婉贵人,自是不一样了,你那南殿我可早早都为你备下了,如今你只管去住就是了,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让宫里的人去收拾。” 月瑶也确是饿了,所以一碗饭也就吃了个干净。 那边陈公公早早便派吉安去了楚云秀的宫里。 青争开了宫门见是吉安,也没个好脸色:“娘娘如今刚起,你且候一候。” 吉安笑道:“你这脸色,如今瞧着倒是好了许多,昨日睡得应该是挺好的。” 青争垂眸,淡道:“娘娘已经梳洗完了,你进去吧。” 吉安见她这冷漠的样子也早已经习惯了,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抬步便进了殿,朝楚云秀低声道:“娘娘,昨儿皇上在良妃娘娘的宫里歇下了。” 楚云秀插簪子的动作几不见的顿了顿:“歇了就歇了,敬事房记上就是了。” 吉安嗫嚅着唇角,低声道:“皇上是宿在月瑶小姐那儿,今儿早晨已经册封为贵人了,封号为婉,因着要入内务府的存档,所以要从贵妃娘娘您这儿经一手。” 好歹这是未来的皇后了,虽然说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可是如今也都是照着皇后的架势来办事了。 毕竟夜微言在不在意她,这整个皇宫的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楚云秀手里的簪子插不上,干脆便放下了,淡道:“封了便封了吧,照着仪仗办就是了。” 吉安原是想看看楚云秀会不会生气的,如今看来,这贵妃的处事容忍程度,倒真是令人惊讶:“好,奴才这就去办。” 楚云秀不由有些感叹那良妃的手段,如今看来,她也要去争了! 这良妃的表妹得了名份,楚云秀表面上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的,只是后宫里的妃嫔却炸开了锅。 德妃常年在宫里养病,极少会外出参与宫里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她向来不大理会这些。 每日闲着也不过就是在宫里散散步,看看书,偶尔也会听一听外头那些个动静,只是倒也从未放在眼里。 今日大清早的,那贴身的丫鬟柳芝便跑了进来,伺候着她梳洗,见她咳了两声,满是担忧。 “娘娘,如今冬日寒得厉害,你可要仔细着身子。” 德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今因着在宫里养病不外出,所以也不曾为那些争斗之事烦恼过。 瞧着也是极年轻的面貌,虽称不上是这宫里头最好的,可却也足够令人过目不忘了。 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的,哪里还有半分的病态,先前说病,其实也不过是想打着这个幌子,远离那宫斗之争罢了。 毕竟她也争了这么久了,对于那些事情,早已经疲惫了,至于母家,虽说她不受什么恩宠,可是这个德妃的位置却还是摆在这儿的,多少世人还是会顾及一二。 她轻抚着这鬓角的发,格外平静:“如今在这宫里这么些日子,倒也算是平静。” 柳芝替德妃挽了妃,眸色微转:“娘娘如今确是安生了,只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怕也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第3413章 手段 德妃将发上不好看的那个珍珠簪子取了下来:“如今贵妃娘娘管事,有什么不好的。” 柳芝无奈道:“先前,咱们确是与贵妃娘娘有些事儿,可那都过去了,贵妃娘娘掌事以来,对咱们各宫各院的,原也是极好的,就拿娘娘这病来说,也是亏得贵妃娘娘吩咐了御医院的医正来亲自抓药配药,所以娘娘的病才好的这样快,只是娘娘不愿出宫,贵妃娘娘也就没有声张出去。” 德妃起身狐疑的瞧着她,微微拧眉,那德妃深蓝的衣袍随着她的动作微摆了摆:“柳芝,先前也不见你有这样多的话,如今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柳芝是打德妃一进宫便伺候着的,如今自是让德妃信任的人,二人在这宫里头,也是难得相互信任的主仆。 柳芝垂眸,叹了叹气:“奴婢知道娘娘是不想理会宫里的纷争,先前好容易才消停,只是,奴婢听外头的人说那良妃的表妹原是进宫来陪产的,谁料被皇上给看上了,今儿一早已经封了贵人了。良妃与贵妃娘娘的争执,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今看来,良妃怕是要真的与这贵妃娘娘斗一番了。” 德妃闻言直皱眉:“良妃?什么时候这宫里头多了个良妃了?本宫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 柳芝扶着她出了寝殿,温声道:“就是先前那个冯嫔,因着有了身孕,皇上就升为良妃了。” 德妃直皱眉:“这个贱人,怎么还没将她自个作死!如今反倒升了良妃了。你怎么也不同本宫说。” 柳芝扶着她在软塌上坐下,圆形的窗棂外有阳光跳了进来,这样的冬日里,阳光是很难得的,看来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 “那个时候娘娘正病着,病得也是厉害,奴婢便不敢,如今想来,皇上宠着那婉贵人,贵妃娘娘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娘娘细想想,若是贵妃娘娘当真败在这良妃的手里,咱们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先前贵妃娘娘病着的时候,良妃原也是协理过六宫的,简直乱七八糟,娘娘的汤药有段时间都被停了,后来贵妃娘娘重新掌权,咱们的日子才好些。” 柳芝跟在德妃的身旁这样久,虽说当时的德妃是一心称病,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喜欢上那安安静静的日子。 可是如今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这一口气还怎么能忍。” 德妃手里头抱了一个暖炉,看了眼外边晨光升起的天空,天空有寥寥数朵云慢慢的飘着,她看了眼柳芝,有此无奈。 “冯嫔,倒是不曾想,她还爬得挺高。” 就凭一个冯嫔,也配与她们并例四妃之首? 柳芝接了那汤婆子灌了热水,又用暖袋了包着递给她:“可不是嘛,这良妃可没少给贵妃娘娘添堵,如今她住着的,可是贵妃娘娘先前的宫院呢,您可知贵妃娘娘被她给赶到哪去了?” 德妃许久不曾理会过后宫的事情,所以是不知道的。 柳芝继续道:“娘娘可还记得先前的那一处西偏殿?” 德妃诧异道:“先帝梅妃的居所?那不是一个快废旧的冷宫吗?听闻那外边的湖还闹过鬼,邪气得很,皇上怎么会将她安排到那儿去?再说了,她的身旁还跟着擎殿下呢,一个贵妃住的连个妃子都不如,这像什么样子。” 柳芝吩咐人端了早点上来,愤愤不平:“那良妃买通了钦天监的人,说是贵妃娘娘与她腹中的孩子犯冲,须得将贵妃娘娘挪到那西偏殿去才好,皇上那时候心疼良妃,哪里会在意贵妃娘娘如何?所以便将她挪了过去。” 她这么做也不是帮着那楚云秀,而是这宫里,如今唯一能够依附的,便只有这楚云秀了。 所以柳芝觉得,能做她主子后盾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唇亡齿寒。 德妃起身坐在桌前,瞧着这些个精致可口的点心,微微拧眉:“若是这宫里的事让良妃那个小贱人来管着,指不定咱们的日子苦成什么样!” 柳芝替她添了一碗养生的粥,低声道:“奴婢原先不曾告诉娘娘,是觉得娘娘能避开这宫里头的争斗,原也是一桩好事,再说,这安安静静的日子,娘娘过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如今奴婢瞧着这宫里头的变故,实在不放心。” 德妃拧眉叹了叹气:“当年与本宫一起的宸妃也已经死了,如今贤妃废于冷宫,后来发配静慈庵的路上也死了,就剩下我与惠妃了,对了,惠妃近来如何了?” 柳芝替她添了些菜,念及这惠妃,柳芝也是直摇头:“惠妃娘娘成日的吃斋念佛,哪里有心思去顾念外边的事情,如今贵妃要成为继后的事情也已经提上了日程了,奴婢也是担心有良妃娘娘从中作梗,会出什么乱子,娘娘,这贵妃娘娘的心性是极好的,若是他日当了继后,咱们的日子总归能好些。” 德妃的心里也不是不知道,楚云秀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她放了碗,朝柳芝沉声道:“这样看来,我这宫也确实不能一直封着了,如今这宫里唯一能够与本宫一道商议的,怕也只有惠妃了。” 当年德妃争后位,的确与楚云秀也有过恩怨。 可是楚云秀非但没有在她落魄的时候加以报复,反而让人养好了她的身子。 这宫中的吃穿用度从来没有因为不得皇上的恩宠而减少,一直维持着一个原本就该有的态度与尊重,与这样的一个人为伍,她是放心的。 柳芝有些担忧:“娘娘,您的意思是,让惠妃一并参与进来?可是惠妃如今专心念佛,奴婢听闻惠妃娘娘已经许久都不曾出过宫了,连那宫门都不曾开过,如同禁闭似的,她也未必肯出来啊。” 德妃用了膳,净了水,戴回护甲:“惠妃那个性子,我是知道的,她为什么吃斋念佛?左右是想让她的心里得些安慰罢了,可是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念再多的佛又有什么用?” 柳芝扶着德妃推开了那扇一直关着的大殿门,德妃来到院中,阳光晒在她的身上,暖暖和和的,她笑道:“走吧,正巧今日阳光正好,咱们去惠妃那儿串串门。” 第3414章 德妃 屋檐上的冰柱子折出嶙峋的光,脚下的雪一直没怎么打扫,如今踩着只觉软绵绵的。 德妃自打病着就一直在床上,后来好了,也厌倦了那样的争斗,时日一长了,就一直在后殿的花园里头走走,少有出门,所以连着这正殿都不曾踏足过。 如今初初过来,倒觉什么都有些熟悉的陌生感。 “柳芝,本宫是多久不曾来过这儿了,你瞧那银杏树也大了不少,叶子都落光了。” 柳芝垂眸,低声道:“宫里的人时日一长了,也就懒了,如今又是下雪,娘娘总归也不曾来这边,所以这正殿这一面也就不曾打扫,原是想着,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用来做了花肥,如今看来,倒是要开始洒扫了。” 德妃抱着汤婆子笑道:“告诉她们,自今日起,本宫的病也就大好了。” 柳芝的心里也跟着踏实了些:“娘娘,您能想明白就是最好了,如今在这宫里,您若是一直封宫,日子定是不好过的,您既已经是德妃了,无论如何,还是要保全自己才是。” 那下边的宫女太监听了这话,各个是十分欢喜的:“娘娘,您能大好,当真是太好了。” “是啊,奴婢这些日子瞧着咱们宫里头安安静静的,这心里实在堵得难受。” “如今娘娘大好了,可不能让那些个人在背后说咱们的闲话了。” “是啊,先前若不是有贵妃娘娘压制着,只怕会越发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德妃狐疑道:“这……的都是些什么闲话?” “只说娘娘……左右是些浑话,娘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德妃扫了眼这杂草冒出头,显得有些荒芜的正殿门口直拧眉:“旁人说闲话?本宫不过是病着,你们连洒扫都给放懒了。” 柳芝低声道:“娘娘,原是您吩咐的,不让打扫。” 德妃怔了半响才想起来,便朝众人道:“行了,将这宫里里外外的给本宫都洒扫干净。” 众人纷纷应下,德妃便搭着柳芝的手去了惠妃那儿。 留下一宫的人面面相觑:“你说这德妃娘娘好好的,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啊,平日里也就是在后殿的花园里头走一走,如今竟愿意出宫了。” “要我看,咱们宫里的好日子又要开始了。咱们娘娘,这是韬光养晦!” “行啊你,娘娘韬光养晦了,你也跟着养了不成?你瞧你这一口一个成语的。” 宫里的宫人们也迎来了难得的笑话,连着人都是轻松的。 那边这德妃出门也是引来了无数宫人的侧目,一会儿的功夫,德妃病好的消息便传得到处是。 柳芝跟在德妃的仪仗旁,低声道:“娘娘,这宫里头的人,如今的是全知道了。” 德妃捏着帕子,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宫人们,挑了挑眉:“本宫就是要让她们都知道,也好让良妃收敛着些,太过放肆,可不是一桩好事。” 仪仗最终停在了惠妃的宫门口。 那宫门口的漆都有些老旧了,门上生了些绿绣,地上堆积着好些落叶,阳光落在那门口,地面上隐约里留着几个脚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整个宫门口显得萧条又荒芜,比她那没打扫过的宫院还要糟糕。 德妃甚至有些怀疑:“柳芝,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我记得先前惠妃的宫门口……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宫门口可比这干净多了,什么都是又新又好的,如今看着……还不如一个败落了的大家宅院呢。 柳芝身旁的宫女前去敲门,也不见有回应。 柳芝担忧道:“娘娘,这惠妃娘娘怕是不好说。” 德妃捏着帕子,扫了眼来往的宫人,随便指了一个问道:“这惠妃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宫人是个新人,见了德妃也不认识,只是瞧着这样的仪仗,心头慌得厉害,跪在地上直哆嗦。 一旁的主事嬷嬷迎了过来,朝德妃见了礼:“奴婢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摆了摆手,捏着帕子咳了两声:“起身吧,这惠妃的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主事嬷嬷摇了摇头,温声道:“回德妃娘娘话,奴婢成日都要领着这些宫女打门口经过,除了送饭食之外,奴婢已经许久不曾瞧见过这宫里有什么动静了。” 德妃拧眉,狐疑道:“难道皇上宴请的时候,不曾有人来请过?” 主事嬷嬷叹了叹气:“原是有的,只是惠妃娘娘一直深居简出的,奴婢在宴上伺候也不曾瞧见过惠妃娘娘,还望德妃娘娘恕罪。” 德妃与柳芝互看了一眼,那主事嬷嬷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话。 德妃便下了仪仗,来到宫门口,柳芝打发了那主事的嬷嬷退了。 待转了个角,一旁的新人凑到主事嬷嬷的身旁狐疑道:“嬷嬷,方才那个是传闻中重疾在身久不出宫的德妃?可是奴婢瞧着,这德妃娘娘的气色挺好的。不像是传闻中命不久矣啊。” 主事嬷嬷瞪了她一眼:“竟敢在背后论主子的事非?我看你是活腻了。你们都给我记着,若是谁再在背后瞎议论,到时候仔细掉脑袋。” 一干人面面相觑,跟着嬷嬷老老实实的走了。 德妃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柳芝都有些等不下去了:“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德妃理了理衣袍,瞧着那扇门,笑道:“柳芝,去搬把椅子来,我就不信她不见本宫。” 柳芝无奈的劝道:“娘娘,您身子这才大好,坐在这儿吹冷风怎么成?还是回去吧,奴婢先在这儿候着就是了。” 德妃温然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办,没一会儿,她保准就开了门了。” 柳芝只好照着德妃的吩咐,搬了椅子搁在宫殿的门口,坐着晒着太阳。 其实里面的惠妃是知道的。 那小宫女已经通报了两次了,惠妃依旧是雷打不动,坐在佛像跟前转着佛珠敲着木鱼,两耳不闻宫外事。 绿梅打后门取了东西回来,就见小宫女站在那佛堂的门口徘徊着,狐疑道:“你这转什么呢?娘娘正在念佛,你不要打扰了。” 小宫女急得不行:“绿梅姑姑,这外边……外边德妃娘娘正在候着呢,等了许久了,奴婢通传了两次,可是娘娘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来了正好。” 德妃?绿梅走的是后门回来的,所以并不知道德妃来了正门口等着,如今一听还有些诧异:“德妃来咱们这儿做什么?她不是病着吗?怎么如今是病好了?” 小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透过细缝瞧着,那德妃娘娘的脸色倒是极好的,只是,咱们娘娘也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姑姑,你说这可怎么办?” 那外头站着的是德妃,又不是旁的什么人。 绿梅淡道:“你去回话,只说娘娘吃斋念佛,不想被扰了清净,让德妃娘娘回吧。” 小宫女慌道:“这样行吗?” 绿梅叹了叹气:“如今宫里怕是有变故了,否则德妃娘娘也不会出宫,只是咱们娘娘心里一片清净也是极好的,那宫外的事情,咱们宫里的也不想去掺和,你快去吧,别让德妃娘娘久等了。” 小宫女揪着帕子,心情忐忑的便过去了。 绿梅转身进了佛堂,惠妃穿着一套素净的衣袍坐在慈航道人的跟前,见绿梅来了,只掀了掀眼皮便又合上了。 绿梅将新摘的梅花搁进道人跟前的瓶子里,温声道:“娘娘,德妃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奴婢让绿袖去将德妃娘娘打发了。” 惠妃缓缓睁眼,嘴里还在念着那般若心经,绿梅便知,自家主子是没有心情去理会外头那些事情的,如今她只求在这宫里得一方清净地。 小宫女绿袖打外头匆匆跑了进来,慌道:“绿梅姐姐,不不不,不好了,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说了,若是娘娘不见她,她就一直在外头等着,等到主了见她为止,德妃娘娘还说了……” 绿梅朝她使了个眼色,绿袖瞬间便闭了嘴。 惠妃转着手里头的佛珠,整个人如同一株兰花,清幽而寂静:“我与她原就没什么太大的干系,如今在我的宫门口站着,左右不过是想逼本宫出去见她罢了。” 绿梅低声道:“娘娘,奴婢去请德妃娘娘回去吧?” 惠妃点了点头:“本宫一心只求清净,至于佛门外的事情,本宫已经了无兴趣。” 绿梅起身:“奴婢明白。” 一旁的绿袖急道:“娘娘,那德妃娘娘说了,一味的祁福求佛是得不到心安的,真想要心安,不如跳脱出来,在红尘里打滚,该原谅的,终究会被原谅。” 惠妃望向绿袖,直拧眉:“她还说了什么?” 绿袖不知道突然怎么就变了脸色了,低声道:“还……还说,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到时候娘娘还想要个什么佛堂,简直痴人说梦,娘娘,这是德妃娘娘让奴婢说的,奴婢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惠妃拧居,将手中的佛珠轻搁在檀木桌案上,沉声道:“她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绿梅其实知道,惠妃并非是真的想要的堕入空门,她只是因着先前的一些往事而心有不安罢了。 绿梅便道:“主子,无论如何,你与德妃娘娘也是一同上来的,左右也算是老相识了,若是您想见一见她,奴婢马上去请德妃娘娘过来。” 惠妃垂眸,瞧着身旁的大木鱼,陷入了纠结:“本宫不想卷入宫中的任何事,她先前不是病着?如今倒是大好了?” 绿梅垂眸,温声道:“先前奴婢听闻这德妃娘娘病重,后来贵妃娘娘请了御医,将德妃娘娘给救了回来。” 惠妃温然一笑:“这贵妃与德妃的这些恩恩怨怨的,哪里说得清,只是贵妃的心性,倒是难得,这么多年了,除了已经去了的先皇后娘娘,本宫倒还不曾瞧过第二个。” 第3415章 惠妃 绿梅扶起惠妃,惠妃点了香,拜了拜上了香,这才出了佛堂。 惠妃是亲自开了门去迎德妃的。 见德妃正坐在椅子上翘脚喝着茶,笑道:“早知德妃这般自在,我便不来迎你了。” 德妃搁了茶盏起身,笑道:“你也忍心让我一个病秧子在这儿吹冷风,若是再病着了,我可就在你宫里赖着住下了。” 惠妃微侧了侧身:“本宫潜心礼佛,对于旁事无甚心思。” 德妃捏着帕子,也不恼,看了眼那院落,跟她的也差不多,“我可在门外站了大半天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惠妃站在正门口,这大门口的风吹得很大,卷起惠妃那素雅的衣角翩翩,她温声道:“我这宫内许久不迎生人,如今乱得很,怕是多有不便。” 德妃笑道:“不过是喝杯茶罢了,我那宫里也不比你这好到哪里去。” 惠妃扫了眼那门口搁着的桌椅:“德妃不是已经自带茶盏饮过了吗?若无旁事,还请回去吧。” 德妃扫了眼四周,凑近惠妃的身旁,低声道:“咱们都是过来人,在本宫面前,就没必要装了吧?你的六根不净,哪里是礼佛能解决的?再说了,如今那冯嫔可当了良妃了,连着她那表妹都被她带进宫里来当了贵人了,这良妃与贵妃可掐了不短的一段时日了。” 惠妃捏着帕子拂了拂身上的尘埃,淡道:“宫中之事,与我何干?” 德妃一只脚迈进了惠妃的宫里,笑道:“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应该进去坐坐才是。” 惠妃念及德妃方才说的话,于是便跟了上去,进了大殿,这宫里才像那么回事。 只是宫里头总是弥漫着一股子礼佛檀香的味道,再看看殿外的萧条景色,难免会让人堪破红尘吧? 若是花团锦绣的,定然是天天想着风花雪月了,哪里还有那看破红尘的想法? 德妃来到大殿也不坐,只打量着四周:“咱们这些人被皇上一冷落了,这宫里头的奴才也不将咱们当妃子来看了,若不是贵妃从中周旋着,哪里还有这样的待遇?你这成日的呆在这宫里,难不成真的六根清净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惠妃垂眸,跟着德妃在这殿里打转:“左右是图个清净罢了。” 德妃嗤笑道:“清净?若是良妃上位了,你觉得咱们还能有清净?好在皇上如今也要扶贵妃成为继后了,只是这良妃如今如此嚣张,咱们的日子,也是不好过。” 惠妃叹了叹气,捏着手中的珠子,叹了叹气:“她的秉性,倒是与先皇后娘娘格外相似,她若是要在为继后,我自也没有什么二话可说。” 德妃就知道她一时半会的扭不过来,便换了个话题: “良妃用这样的手段让她那表妹当了贵人,你以为到时候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说话的地方吗?如今除了贵妃娘娘,还有谁会替咱们操心?你以为你这吃穿用度是哪里来的?这檀香是谁批下来的?若是良妃当了管事的,咱们的好日子可就真到头了!” 惠妃狐疑道:“你一直说良妃,这良妃到底是个什么人?” 德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急道:“还能是谁?不就是冯嫔那个贱人吗?她如今也有了身孕了,若是怀了个皇子,又有她表妹这个贵人在,右相府再闹起来,在朝前得了脸,咱们可就真完蛋了。在这宫里头,就是打入冷宫了,照样有人找你的茬。” 惠妃有些诧异,这层面上的意思她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她清净习惯了,就不想要参与到那些事情里边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妃冷哼道:“贤妃不是被废在冷宫吗?后来发配去静慈庵路上就被人给杀了,如今那个幕后之人至今都还没有查出来,你在这宫里你想自保?你封了宫就是自保了?那些要害你的人,无论你是个什么样子,照害不误。” 惠妃搁了手中的佛珠发,微微拧眉:“如今良妃得势,咱们又该如何?” 德妃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惠妃妹妹,我知道你我先前也是有些误会,可是咱们的误会左右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那良妃是个狠毒的,她连自家的姐妹都舍得算计进来,若由着她哪日膨胀了,那可就不好收拾了。咱们得帮衬着贵妃些,帮她,也是在帮着咱们自己啊。” 惠妃叹了叹气:“如今看来,咱们也是躲不过了。” 德妃拉着她坐下,沉声道:“我原先确是病着,后来也是累了,干脆一直说是病着,原也是跟你一样,不想理会宫外的事情,可如今由不得咱们了。” 惠妃心里隐约也有了主意:“我不为旁的,只是想帮扶贵妃些,咱们也得些清净。” 德妃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一会儿那良妃可要带着那位婉贵人去贵妃那儿请安呢,你快去换个衣服,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去。” 惠妃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你等我片刻,我换件衣服与你同去。” 德妃便在这大殿里头等着,其实她知道,惠妃对于先皇后也是有些亏欠的,所以瞧着秉性与先皇后差不多的贵妃,再加上帮贵妃也是利已,所以这惠妃是一定会答应的。 惠妃到底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她什么样的场面是不曾见过的? 活到这个段位的,都成了精了,对于这事情的轻重缓急,是否关系自身利益,她最是清楚。 替惠妃更衣的绿梅有些担心:“娘娘,您都打算好了吗?” 惠妃重新换上了她日常的那些衣袍,瞧着镜中重新梳妆了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绿梅,我已经许久不曾穿过这样的衣服,梳过这样的头饰了。” 绿梅笑道:“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奴婢有些担心,听闻那良妃是个颇有手段的,娘娘您可要万万小心,不要着了良妃的道了。” 惠妃更衣完毕,脸上也添了几分笑意:“本宫念了这么多年的佛,自以为能超脱,却还是被人看穿,行了,别让德妃久等了。” 第3416章 拜见 绿梅挽着她的手扶着她出了门,温声道:“奴婢觉得,娘娘还是这个时候最开心了,平日里在宫里头念佛的时候总是锁着眉头,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惠妃叹了叹气,雾色从她的嘴边缭绕开来:“德妃的性子本宫也是知道的,若不是非不得已,她也不会来找本宫。” 绿梅笑道:“当年德妃与娘娘原也不过是因为一些小事情闹了许久,如今若是能够重归于好,倒也是一桩好事,这宫里头总归是寂寞的。” 如果有个人陪着说笑,倒也是一桩趣事。 惠妃想起这德妃坐在宫门口喝茶的样子,不由失笑,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让人又爱又恨的。 主仆二人去了正殿,德妃瞧着打扮过的惠妃,笑道:“当初皇上给你赐惠字,看中的就是这蕙质兰心,如今看来,倒是一点都没错,走吧,咱们也给贵妃请安去。” 惠妃低头看了看这一身,笑了笑:“我已经许久不曾穿过这样的衣袍了,如今还有些生疏了。” “如今趁着年轻,就该穿红戴绿的,若是你老了,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二人并排出了宫,坐了仪仗朝着楚云秀的宫里奔去。 这个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良妃正在宫里安排她表妹的入住事宜,也是刻意拖延的意思。 所以这惠妃与德妃到了楚云秀的宫门口时,楚云秀听了人的禀报,还有些懵,以为是听错了。 “青争,你说谁来了?” 青争温声道:“娘娘,是德妃和惠妃来了。” 楚云秀搁了手中的茶盏,朝叶荷狐疑道:“她们来,想来也是听说了良妃的表妹被封贵人的事……你去让请她们进来。” 叶荷低声道:“这二位近来一直是久居深宫,诸事不曾轻易露面,今日想来,定然也是有要事,娘娘仔细着些。” 楚云秀点了点头吩咐青争:“去,上两盏顶好的茶来。” 青争垂眸应下,转身去斟茶,叶荷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楚云秀远远的就见那二人走来,那气势倒是半点儿不变。 二人见了楚云秀,德妃笑道:“见过贵妃娘娘。” 惠妃温然一笑,也朝楚云秀见了礼:“贵妃娘娘如今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德妃细瞧了瞧:“是啊,近来可是没睡好?请太医了吗?” 楚云秀摸不清二人的来路,也只是温声应付着:“不妨事,倒是你们二位,可难得出来一次,德妃,你那病可大好了?” 德妃笑道:“劳贵妃挂念,这不已经大好了,才与惠妃妹妹一块儿过来瞧瞧。” 惠妃捏着帕子,温声道:“不瞒贵妃娘娘说,听闻皇上择了吉日行册封继后的大典,臣妾与德妃原也是高兴的,只是听闻良妃带进宫的那个表妹,如今竟也封了贵人。” 德妃的脸色微变了变,朝楚云秀道:“贵妃娘娘若是当了继后,臣妾自是一百个支持,只是良妃竟用如此龌龊的手段来夺宠,实在令人生厌,她自己干的那些个缺德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撺掇着她表妹也成了这宫里头的贵人,臣妾可是万万不能再忍的,如今她用这样的手段得了宠,他日还指不定用些什么下作的手段苛待我们这群老不死的。” 青争端了茶盏来,德妃接过,笑道:“这好像是踏雪寻梅?我记得你那年刚入宫的时候就做了这味茶,宫里的人可喜欢了。” 楚云秀接了叶荷递来的茶盏,眸底透了些时光深处的荒芜:“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你倒还记得。” 德妃笑道:“这有什么不记得的,咱们这宫里头,品性最好的就是你了。” 惠妃并不怎么说话,意思既然已经表达到了,对于惠妃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这提到了茶,惠妃便难免上些心。 “这梅花,臣妾也曾在宫里做过,只是无论怎么烹煮,都煮不出贵妃娘娘这茶的味道,总觉少了梅香那股清冽的香味。” 叶荷近前替惠妃添了些茶,恭敬道:“这制干花的手法独到些,奴婢跟着娘娘的这些年,都不曾学会。” 惠妃搁了茶盏,姣好的面容秀着些清丽,她嫣然一笑,似一朵木然绽开的花,格外惊艳:“娘娘的手法想来也是独一无二的,若是得了空,还请娘娘能够指点一二,否则这冬日一过,若是要重新储备腊梅,可又要等到来年的冬日了。” 德妃笑道:“惠妃今日还在佛堂里头念经呢,来了娘娘这儿倒是开始喜欢这风花雪月的东西了。” 惠妃嗔道:“念经原也不过是为了祈福罢了。” 德妃闻了闻茶香,一脸满足:“娘娘这儿的茶,到底是香,也难怪皇上这么喜欢。” 楚云秀见了这二人,如今的态度与气场让她觉得很随和,没什么勾心斗角的压力,所以楚云秀的笑意也就渐渐的深了起来。 “你们若是得空,今天夜里不如就留下来,陪我一块儿做干梅花。”楚云秀这心里头如今也是格外的放松。 德妃笑道:“好啊,正想向贵妃娘娘学一学呢,只是,皇上若是夜间来了,咱们会不会打扰了?” 楚云秀端了茶盏吹了吹,笑道:“如今皇上事务繁忙,想来是不得空的,无妨。” 惠妃瞬间便明白了:“怕是忙着见新晋的婉贵人吧,臣妾倒是想瞧瞧,那婉贵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竟也能让皇上着了她的道。” 德妃嗔道:“许是这良妃的手段了得,皇上这一门心思的都在前朝,哪里会在后宫防备这许多?” 三人正说笑着,那外头的宫女进来禀报:“娘娘,良妃娘娘带着婉贵人过来了,说是来请安的。” 德妃嗤笑道:“这个时候才过来请安?这良妃来得可真是早。” 宫女不知作何回答,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惠妃垂眸,轻刮着手中的碗,温声道:“这婉贵人到底是良妃的表妹,与咱们宫里的这些个贵人不一样些。” 德妃冷笑:“她也不过是半夜爬的龙床罢了,比不得咱们名正言顺进宫的,要细说起来,倒真是不一样些。” 楚云秀搁了茶盏,温声道:“怎么说这婉贵人也是皇上亲封的,正巧外边的阳光正好,就让她们外边站会儿吧。” 宫女垂眸,领了旨转身退了下去。 第3417章 请安 外头的良妃正替月瑶理了理步摇,满眼的欢喜:“月瑶,如今你可是婉贵人了,到时候见了贵妃也不必太给她面子,一切都有本宫在,必不会让人欺了你去。” 月瑶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轻微的娇羞:“多谢姐姐。” 宫女走了出来,朝良妃道:“贵妃娘娘尚有要事在身,让良妃与婉贵人稍息片刻。” 良妃的脸色微变:“本宫大清早的过来请安,你跟本宫说这个?如今她能有什么事情在身?莫不是见不得本宫的表妹受宠封了贵人,所以要让本宫与婉贵人在这儿站着?想不到贵妃即将当继后了,这份肚量竟如此小。” 宫女垂眸淡道:“良妃娘娘慎言。” 良妃气道:“本宫哪里说错了!” 月瑶挽着良妃的手,柔声道:“姐姐,莫要气恼,既然贵妃娘娘让咱们候着,咱们还是先候着吧。” 良妃握着她的手,气道:“月瑶,你这好欺负的性子可不行!” 月瑶温然一笑,良妃真是气得肝疼。 这表妹太温顺了,她是好拿捏的,可是旁人也好拿捏啊! 屋子里边德妃与惠妃也感觉到楚云秀有些不一样了,只是这样的不一样,倒也让她们觉得痛快。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楚云秀这才让人将良妃与婉贵人请进了殿。 良妃拉着婉贵人进了殿,见了德妃与惠妃,脸色微变了变。 只是如今她的身后到底有个受宠的表妹,所以便也有了些底气,连给楚云秀行礼都是懒懒散散的。 “贵妃娘娘,臣妾如今还怀着孩子,行礼不周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月瑶倒是恭敬的行了礼,楚云秀理了理衣袍,淡道:“婉贵人既是皇上亲封的,这日后也算是宫里头的姐妹了,大家也要相互关照些,叶荷,去将本宫先前藏的那套送子观音取来,如今后宫的子嗣少,本宫也盼着,能替皇上再添些子嗣才好。” 良妃捏着帕子在一旁坐下,扫了眼德妃,却见德妃也在打量她,便嗤笑嘲讽道:“先前听闻德妃娘娘病重,怕是要不行了,可是如今瞧着,似乎也并非传闻那般。” 德妃捏着帕子嗤笑道:“自然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如今身体安健。倒是良妃,不知是不是身子不适,向贵妃娘娘请安,快晌午了才过来。若是宫里头人人办事如良妃这般,只怕早就失了尊卑法度了。” 良妃起身,瞪着德妃气道:“什么尊卑法度?德妃娘娘真是病得不清,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楚云秀也没让这跪着的月瑶起身,所以月瑶便一直跪着,她手里还捧着一尊送子观音。 惠妃打量着月瑶,低笑道:“这月瑶来得晚了,不懂规矩,良妃如今也算是半个宫里的老人了,竟也这般不懂规矩吗?” 良妃拧眉,瞪着惠妃气道:“早听闻惠妃是个一心向佛的人,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 惠妃垂眸轻笑:“本宫向佛,不过是祈福罢了,不过本宫倒是向来信一句话,那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良妃被气得不轻,月瑶跪在地上,低声道:“是婢妾的不是,婢妾起得晚了,便耽搁了时辰,良妃娘娘也是怕婢妾不识路,所以便等着婢妾,还请贵妃娘娘怒罪。” 德妃端了茶盏,扫了眼衣着素白的婉贵人冷笑:“你这一身的白,瞧着怎么跟奔丧似的?难不成良妃的宫里就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给你穿了?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只当皇上是怎么苛责这宫里的妃嫔了呢,你这丢的可不仅仅是你自个的颜面,也是皇上的。” 婉贵人低着头,一双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表面一派温婉:“是婢妾不好。” 良妃凝着德妃,恨得咬牙切齿:“她这一身是我让她穿的,清丽脱俗总好过浓妆艳抹,毕竟年轻,不是上了年纪的!” 德妃起身,抬起这月瑶的下巴挑了挑眉:“听良妃的意思,你这表妹倒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了?本宫瞧着,也不过如此。” 良妃挡在婉贵人的跟前,那肚子在德妃的眼前晃,“不管是不是国色天香,只要皇上喜欢就行了,贵妃娘娘,婉贵人伺候皇上已是辛苦,难不成还要在贵妃娘娘这儿被罚跪不成?” 楚云秀端了茶盏,看了眼这正被扎着心的良妃,淡道:“都坐吧。” 月瑶谢恩起了身,坐在良妃的身旁。 惠妃嗔道:“这到底是有后台的,就是不一样,咱们刚入宫那会儿,可是一点点的熬过来的。” 德妃嗤笑道:“什么后台,左右是开了后门罢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若不是皇上抬举……” 良妃端着茶盏,扫了眼这两人气得不轻:“婉贵人确是本宫的表妹不错,不过表妹进宫原也就是为着照顾本宫,谁料被皇上看上了,你们若是有异议,不如去问皇上。这样背后闲话,未免有失你们这些个妃嫔的风度。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良妃只恨没在得宠的时候弄死她们俩,如今由着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她! 真是手软了。 “这月瑶到底是贵人,怎么配坐在妃子的身旁?论着这位份,该怎么坐就怎么坐吧,可别在贵妃娘娘面前失了规矩。” 德妃扫了眼那倒数第二个位置,那个位置已经排到了接近门口的位置,如今开着门,冷风在门口嗖嗖的吹。 良妃拧眉低斥:“你这是什么意思?” 惠妃嗔道:“左右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良妃如今连人话也听不懂了?” 月瑶垂眸,正要起身,被良妃一把拉住,沉声道:“贵妃娘娘都还没有发话呢,你们两个倒是在这儿欺负起新人来了?” 楚云秀搁了茶盏,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良妃与婉贵人请安既已经迟了,那便罚抄心经一百遍,明日交给惠妃一并交到寺里去,以作祈福之用。” 良妃脸色微沉:“贵妃娘娘,今日之事,原也不能怪臣妾!再说,皇上在臣妾的宫中,臣妾总归是要照顾着,误了时辰也没有法子的事。” 第3418章 规矩 叶荷上前两步,淡道:“今日皇上卯时三刻便上朝去了,如今接近午时了良妃娘娘才过来,莫不是有心不将娘娘和规矩放在眼里。” 德妃笑道:“咱们到底是老实人,可比不得良妃有这样的手段,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惠妃嫣然一笑,轻刮着茶盖:“婉贵人这一声不吭的,莫不是被咱们给吓着了?” 良妃冷着一张脸,沉声道:“臣妾如今怀着身孕,辛苦抄经这样辛苦的活计,臣妾可接不来,否则若是臣妾腹中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如何向皇上交待。” 德妃看了眼一旁端坐着,气质倒也温婉冷清的月瑶,暗自惊叹,若不是因为这良妃的缘故,她倒真是要叹一句了。 在宫里头美人原就不少,可是像这种出尘又清冷的着实是真的不多啊。 她与惠妃的出尘不一样,惠妃那左右就是一时的兴起罢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倒是真的出尘如莲一般清雅,静又似深谷之兰,清幽冷清。 这样的姑娘,只怕是个男人都喜欢得紧,更何况是这皇上了。 只是情况非常,她必是要替这楚云秀给足了下马威:“既然良妃写不得,不如就让婉贵人代笔吧,如此,倒也省得良妃身子不适,让皇上和贵妃娘娘担忧了。” 良妃的脸色微沉:“婉贵人要伺候皇上,哪里来的功夫抄那些东西?” 惠妃搁了茶盏,望向婉贵人:“婉贵人,你说呢?” 婉贵人起身,温声道:“婢妾在府中时,也曾时常替母亲抄录佛经,今日确是婢妾请安来得晚了,臣妾愿一人受罚。” 楚云秀捏着帕子温声道:“既是如此,那便这样吧,良妃,你如今肚子也不小了,早些回去歇着。” 良妃福了福身,瞪了眼德妃,转身便拉着婉贵人气匆匆的走了。 德妃捏着帕子笑道:“你们方才可瞧见这良妃的脸色了?” 惠妃点了点头:“脸色确实不好,不过想来也不打紧。” 楚云秀看了眼外头的天,如今已经是晌午了,吉安打外头匆匆跑了进来,朝楚云秀道:“娘娘,今儿朝务繁忙,皇上就不过来了,不过皇上吩咐奴才送了些娘娘爱吃的菜色过来,皇上说了,让娘娘按时用餐,不必等着了。” 德妃瞧着那进来的八个宫女,每个宫女的手里端着一盘菜,色香味俱全,闻着便让人有食欲。 惠妃与德妃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贵妃娘娘,时辰也不早了,那臣妾等就告退了。” 楚云秀起身,温声道:“一同用膳吧,这可不是客套话,好不容易两位姐姐露了面,别早回去。” 德妃和惠妃相视一笑,便留了下来。 三人去了膳厅,德妃四处看了看狐疑道:“贵妃娘娘,怎不见擎殿下?” 惠妃瞧着这一桌子的菜食,笑道:“是啊,细想来,如今擎殿下也该有三岁多了,听着宫里的人说,是个极聪明孝顺的孩子,咱们这些人里到底是贵妃娘娘有福气些。” 德妃瞧着这一桌子的菜,荤素俱全,不由失笑:“依着臣妾看,这皇上宠爱良妃与婉贵人是假,宠爱贵妃娘娘,倒是真的,你瞧这有好的,不都往贵妃娘娘这儿送吗?这些个菜色,平日里怕是国宴才能吃得着呢。” 吉安公公在一旁替楚云秀布着菜,惠妃狐疑道:“吉安公公,你不忙吗?” 吉安盛了些汤给楚云秀,温声道:“回惠妃娘娘话,皇上吩咐了,说是贵妃娘娘如今胃口不好,让奴才伺候着多盯着些,看娘娘喜欢吃什么,吃了多少,奴才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都是要回禀的。” 众人不由有些羡慕,德妃捧着汤笑盈盈道:“咱们这会子可都是沾了贵妃娘娘的光,才尝得这些美食呢。” 惠妃吃的多是素,对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 可不知怎的,自家的绿梅夹了一块肉掺进了素菜里,她尝了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这肉的味道倒是绝佳,肥而不腻。” 德妃朝楚云秀低声道:“依着臣妾看,这惠妃定是平日里吃素吃多了,如今始知肉味便停不下来了。” 楚云秀与这二人一同用膳,整个人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只是对这二人,难免还有一些防备在。 待用完了膳,楚云秀便领着二人在这花园里头散步。 德妃打量着四周,不满道:“贵妃娘娘,你这住处,如今也忒简陋了些,好在到时候册封了就去新殿了,臣妾方才与惠妃一同打新殿过,修得可真是好。” 惠妃顺手摘了一束梅花,笑道:“也大约是这儿比较冷的缘故,所以这花开得比臣妾宫里的要好上许多。” 楚云秀垂眸一笑,接了惠妃手里头的花替她插在发上:“本宫先前一直担心你们二人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也不知道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没有弄清楚之前一直闭着宫门,倒也是一桩好事。” 德妃站在楚云秀的身旁,她与楚云秀都是过来人,如今再聚,倒是像一群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少了先前那些针锋相对。 “贵妃娘娘放心,此番咱们出来,早就已经想通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支持贵妃为后。” 惠妃点了点头,温声道:“这各中的情况,久居深宫也不这么清楚,只有一点,咱们先前一块儿进宫的那些姐妹如今都已经没了,如今能仪仗的,就是这几个人了,也理应相互照应着些才是。” 楚云秀垂眸一笑,并不曾拒绝,只道:“如今晌午刚过,雪都已经化了,左右也没有旁的事,不如对弈两局。” 德妃笑道:“你这棋艺,神出鬼没的,我可不敢,不如让惠妃来,臣妾充其量当个旁观者也就罢了。” 惠妃嗔道:“臣妾的棋艺平平,只怕到时候贵妃娘娘要嫌弃了。” 三人进了书房外的亭中,亭中设有一琴一棋,德妃左右闲着无事,便弹起了琴,惠妃陪楚云秀下着棋。 第3419章 盟友 叶荷觉得主子的心情是难得的平静与轻松。如今能得这二人的帮衬,要对付一个良妃,也要容易许多。 楚云秀有人陪着,聊聊天说说话,众人也松一口气。 青争端了茶盏站在叶荷的身旁,瞧着不远处的三个人,淡道:“主子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叶荷试了试她的茶水中可有毒,试完之后笑道:“可不是嘛,今日那良妃就被这二位娘娘给气得不轻,莫说是旁人了,连我都觉得痛快。” 青争瞧着纹了莲花的茶盏,点了点头:“只是,如此一来这良妃定然就有了防备了。咱们这般对那婉贵人,真的好吗?若是婉贵人到时候在皇上跟前吹吹耳旁风,那可如何是好?” 叶荷哭笑不得:“傻丫头,你怎么在这宫里头越呆越回去了?你可不要忘记了,咱们娘娘的背后可还有大靠山呢,这男人呐,正妻与妾室,哪个更重要,他的心里明白着呢。你放宽了心,赶紧送茶去吧。” 青争觉得这话原也在理,只是到底觉得这二位投靠的太突然,所以便留了个心眼。 而另一头,良妃领着这婉贵人匆匆回了宫里。 她气得差点动了胎气,瞧着婉贵人便是一通数落:“你说说你,本宫进去的时候就跟你说了,让你硬气一些,如今你有本宫撑着腰,有皇上宠着,旁人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怎么反倒退缩了,如今倒好,还被她们抓着把柄,罚你抄心经。” 婉贵人挽着良妃的手,温声道:“姐姐,你不要生气,如今我初入宫,我知道有你在身后照顾着,可是这到底是贵妃娘娘的跟前不是?而且我也就是一个贵人罢了,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可是如今,凡事还要谨慎一些才是。” 良妃气道:“谨慎有何用?你啊,就是傻!心太善良了,你这样子,如何在宫里头久生的生存下去?月瑶,如今咱们有好几个筹码,所以什么也不用怕,这女人该替自己争的时候就要争,你若是不争,等皇上厌弃了你,你可就什么了没有了,明白吗?” 婉贵人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牵着良妃的手,嗔道:“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良妃真是头疼:“你明白什么呀你明白,你若是当真明白你也不会在那贵妃跟前这么怂了。唉,罢了罢了,我如今有些头疼,月瑶,你记得,今天皇上若是再过来了,你便向皇上诉苦,明白吗?使劲将脏水往她们三个身上泼,定要好好的在皇上跟前替本宫出了这口恶气!” 婉贵人无奈:“娘亲和我说,若是什么委屈都要让皇上来帮忙的话,也许皇上就不会这么宠着了,表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如今我也不过是个贵人,凡事不如等时间再久一点再说?” 良妃揉着眉心,气道:“表姨母说的是民间的那一套,可是如今我同你说的是宫里,宫里和民间的哪里能一样?一个男人刚得到你的时候你不提要求,那你还要什么时候提?傻丫头,你就听本宫的,本宫又不会害了你。” 婉贵人垂眸,有些担忧:“可是贵妃娘娘让我抄心经,若是抄不完,只怕贵妃娘娘也会在皇上面前说臣妾的不是了。” 良妃握着她的手坐下,无奈道:“有什么可抄的?若是明日她再催起来,你只说是皇上吩咐让你不用写就是了,日后你跟着本宫多学着些,无论如何,都不要自己吃了亏去,明白吗。” 其实关于这事,婉贵人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只是如今初初入宫,两边都不好得罪,便应了下来。 “表姐放心,我记下了。” 良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了,想来咱们这般折腾你也该是饿了,咱们先用膳。你也莫要想太多了,一切都有本宫呢。” 婉贵人点了点头,温声道:“还好有表姐照拂着,否则,若是月瑶一人独自进了宫,可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良妃替她夹了些她喜欢的菜,温声道:“如今宫里也就只有咱们是血脉至亲的姐妹,自是要相互照顾才是,你放心吧,有表姐在,你不会有事的。” 婉贵人默了默,低声道:“表姐,今日早晨的时候,母亲来了信,只是因着忙,所以一时就耽搁了,这一封是母亲让我给你的。” 她身后的春棠将信取了出来,递给良妃。 良妃笑道:“咱们原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了。” 她打开信,信里面其实也没有写什么,大意是月瑶不懂规矩,让她多帮衬着些。 良妃收了信笑道:“你若是回信的时候便告诉表姨母,你是我的表妹,我不帮衬着你,还能帮衬谁?咱们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是应当的。” 婉贵人捧着碗,温声道:“表姐,我已经回了信了,表姐说的这些俱在信中呢。” 良妃指了指菜,笑道:“快吃吧发,若是凉了,可就变味了。” 她身后的腊梅看着那字,总觉得怪怪的,连着这心里也总是觉得不踏实。 婉贵人用了膳,便与良妃去了院中的软塌上晒着太阳。 腊梅端了安胎药来,婉贵人接了那药碗,朝良妃温声道:“还是让婢妾来喂吧。” 良妃吃了一粒蜜枣,朝婉贵人笑道:“你进宫也不过几日,虽说行事柔了些,可是这规矩倒也是知道一二的,腊梅,一会儿你替本宫将这宫里的规矩都给她讲一讲,规矩学一学,总归是没有错的。免得到时候贵妃又拿这些说事。” 她派的姑姑去教月瑶,总比楚云秀那边派人去教月瑶来得好些,便是有个什么不得当的,左右看见的也是自己人。 婉贵人点了点头,又有些愧疚:“表姐,今日原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良妃握着她的手,沉声道:“傻丫头,她们原就恨毒了本宫,怎么可能不挑我的刺,只是可恨,那两个贱人向来久居深宫,如今却不知为什么,竟也加入到这里头来了,本宫瞧了便来气,到时候这个仇,本宫必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第3420章 夜间 腊梅适当提醒:“娘娘可仔细腹中的孩子,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置气啊。” 良妃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待本宫的孩子生下来了,有他们好看的。” 太阳如今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婉贵人不知道那楚云秀送的送子观音应该怎么处置。 “表姐,贵妃娘娘送的那个观音,咱们可怎么处置?难不成要另僻一个佛堂供起来?” 良妃冷笑:“本宫才不相信她这么好心,舍得给你送个送子观音来,你若是有子了,哭的就是她了!不过于咱们倒也是一桩好事!素琴,你将婉贵人那尊送子观间送去寺里,让他们好生供奉着。” 婉贵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表姐,若是此事让我来处理,我可是要头疼了。” 良妃喝了药,舒坦的躺在贵妃椅上,手边还搁了一个软枕,她懒洋洋道:“左右是贵妃宫里头出来的送子观音,如今她已经二胎了,你也算是沾她些福气。不过,你也不要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人了。” 婉贵人垂眸,坐在她身旁替她捏着肩膀:“贵妃娘娘,是想给婢妾一个下马威?” 良妃冷笑道:“你忘了?先前她让我们在殿外等了很久很久?若不是我身子好,只怕这孩子都要保不住,可不就是当着那两个贱人的面想给本宫一个下马威吗?我倒是要看看,她们这狼狈为奸的货色,能好到什么时候。” 良妃垂眸,心底里隐约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所以便忍了下来。 婉贵人温声道:“婢妾原是知道的,只是婢妾初初入宫,她们说的那些话,想来也是源于对婢妾和姐姐的惧怕罢了,否则,也没有必要这般待婢妾不是。” 良妃被这话给惊醒了,笑道:“说的不错!依着本宫看,她们定是恐惧于你,否则用不着这样针锋相对的。” 婉贵人扶了良妃起身,良妃笑道:“如今我倒是可以睡个安稳的午觉了。” 婉贵人送了良妃进寝殿,替她盖好了被子,待良妃睡下了,这才退了出去。 春棠近前来,温声道:“小主,那尊观音像奴婢已经让素琴送去佛堂了。小主放心,到时候小主定能得观音娘赐个孩子。” 婉贵人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春棠一路回了她的南殿。 南殿被布置得极好,哪里都是新的,殿中的古董都是顶好的一件,那里头的装饰也是按着婉贵人的喜好来的,所以布置得可外清雅,堪比世外桃林。 虽不及皇宫的华贵奢侈,却也是有着那山林野外的趣味的。 婉贵人进了书房,朝春棠道:“春棠,取些宣纸来,替我研墨。” 春棠狐疑道:“小主,你这是要做什么?如今时辰尚早,小主不如先歇一歇,睡个好觉?昨儿小主可一夜没怎么睡好。” 婉贵人脸色微红,嗔道:“胡说什么?贵妃娘娘罚我抄心经,总归是要抄完的。” 春棠嘟了嘟嘴,有些气:“小主,良妃娘娘都说了,让您不用抄了,左右第二天问起来的时候就说是皇上不让您抄的就是了,您何苦费这个心力?” 婉贵人坐在桌案前,温声道:“春棠,平日里我总是要练上大半日的字,可是如今,我已经许久不曾练过了,这抄的心经,权当是练字静心吧,研墨。” 春棠站在桌案前,低头瞧着婉贵人写的字,赞道:“小主的字最是好看了,奴婢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比小主的字还好看的了。” 婉贵人垂眸轻笑:“不过是写得多了罢了,与书法大家比起来,却还是差远了。” 春棠的眼里,她家主子就是最好看的。 乍然一听,还有些不高兴:“小主,您何必长他人志气呢?奴婢怎么觉得,自打您入了宫,这脾气和先前差了许多了,有些时候,连奴婢瞧着都憋屈,更何况是小主您了,您怎么也忍得下。” 婉贵人提笔落字,她写的是正楷,每一笔里都透着一股子的力道,看着十分舒适。 “春棠,咱们这是在宫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谨慎,虽有表姐在,可是显然那些人也并未将表姐放在眼里,若是这个时候我再过份嚣张跋扈,只怕会引起众怒。” 春棠气道:“可是,小主您可是皇上宠爱的,皇上头一日就将你封为贵人了呢,放眼这宫里,谁有这样的恩典,奴婢是觉得,若是您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觉得咱们好欺负。” 春棠先前在府里的时候她是大丫鬟,许多事情都是依着她的,所以自然是好的,可是如今在宫里,谁会买谁的帐?那还不是看谁得利多一些罢了。 婉贵人手婉轻轻转动,落笔如同她的性子一般。 她轻笑:“春棠,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想的这样简单。” 皇上固然宠她,这也是在她不影响到宫内安稳的前提下,所以她必须给贵妃娘娘足够的尊重。 春棠却不这样想:“小主,入宫之前,您可是这府里头的嫡小姐,要风有风,有雨便是雨的,如今咱们便是入了宫了,那也不是入宫来让人欺负的。” 婉贵人搁了笔,温声道:“那我问你,你觉得表姐过的可好?” 春棠垂眸,看了看这殿里,确定没有人这才道:“良妃娘娘看似风风光光的,又有龙胎怀着,可是奴婢今日瞧着,总觉得贵妃娘娘不将良妃娘娘放在眼里,连着那两位也是奚落咱们良妃娘娘,奴婢实在想不通,分明良妃娘娘什么都有,可是为何还是会被看不起。” 婉贵人低声轻笑:“这不是看不起,不过是利益的驱使罢了,若是你于她们有利了,她们自然也会瞧得起你。可是咱们不一样,咱们进宫原就是要帮衬着表姐的,所以凡事要图一个循环渐进,如今她们不喜欢我,可是终有一日,我会想法子将她们拉到表姐这一边来,只是咱们如今根基不稳,若是要盟友,还须再多些时日。” 春棠似懂非懂的站在一旁研着墨:“小主的意思是……先忍着,待到来日看准了时机了,再与人结盟?可是这时机未免也太长了,连贵妃娘娘那般的人得了恩宠也一转眼说没就没了,小主您这……不会的不会的,小主才貌双全的,又是个大好人,定然会一直受着恩宠的。” 第3421章 抄录 婉贵人娇嗔道:“就你这张嘴,时好时坏的,春棠,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若是什么都往外说,可能会害了我,这外边到底不比家里,能由着咱们的性子胡来。” 春棠点了点头,叹了叹气:“小主,奴婢是心疼你,原本在府里当着大小姐,可是如今进了宫里,处处还要受旁人的欺负,奴婢瞧着,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 婉贵人但笑不语,低头习字。 夜色渐渐的便深了,这心经一篇也不算长,所以到了夜间的时候月瑶便已经写了十多篇了。 良妃因着昨儿一夜未眠,所以如今还没有醒,这腊梅也不敢打扰她,所以只传了膳在一旁候着。 那头夜微言总算是处理了朝务,吉安近前伺候着,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奴才听闻那德妃娘娘与惠妃娘娘在贵妃娘娘那儿呆了一整日呢,贵妃娘娘有她们陪着,如今的心情和气色也好了不少。” 夜微言搁了最后一本折子,挑了挑眉:“德妃的病大好了?” 吉安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也亏得贵妃娘娘请了医正医治得及时呢,有贵妃娘娘管着,奴才瞧着这后宫也是和和睦睦的,到底是娘娘管教有方啊。” 提及楚云秀,夜微言的眼底透出几分笑:“那是自然,你替朕赏些东西给德妃与惠妃。” 吉安接了夜微言递来的玉笔,温声道:“皇上,那咱们今儿是去哪里?” 夜微言转了转脖子:“良妃带着婉贵人去请安,贵妃可有说什么?” 吉安垂眸,低声道:“贵妃娘娘送了一尊送子观音。” 夜微言的脸色微沉了沉:“可说了旁的?” “只说希望再为皇上添些子嗣,皇上,这也不过是贵妃娘娘的表面话,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夜微言气道:“她说句吃醋能死吗?” 吉安哭笑不得,这皇上也有幼稚的时候:“皇上,那咱还去贵妃娘娘那吗?” 夜微言抬步走了出去,气乎乎道:“你去告诉她一声,就说朕去婉贵人那儿了,让她早些歇息。” 吉安领了旨意,匆匆走了。 夜微言一路直奔那良妃的宫殿而去,腊梅前来相迎,吩咐人去唤良妃,被夜微言制止了。 “朕是来看婉贵人的,如今良妃怀着身孕,既已经睡下了,就不必扰她,让她睡吧。” 腊梅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你辛苦努力得到的东西,突然便被别人夺走了一般。 可她却没有旁的法子,只得垂眸,应下了。 夜微言便直奔那婉贵人的南殿而去。 一旁的宫女有些担忧:“腊梅姑姑,你说照着这么个节奏下去,咱们娘娘是不是该被皇上给忘了?” 腊梅拧眉,低斥道:“胡说些什么?如今夜色已经深了,皇上来宫里,还不快多点几盏灯。” 宫女们匆匆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腊梅长长的叹了叹气,望着那奔南殿而去的夜微言,有些愁。 夜微言到了婉贵人的南殿也不让人招呼,他负手径自走了进去,就瞧见那一抹赢弱的身影正伏在案上写字。 春棠正在研墨,见了夜微言吓了一跳,夜微言示意她不要声张,春棠便搁了墨条,匆匆退了下去。 这月瑶抄得入了神,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经换了。 夜微言看了眼那墨条,拂衣在她的身旁坐下,看她全神灌注的写字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字写得倒是好,劲道十足,不像你的性子,温婉宜情。” 月瑶吓了一跳,笔一抖那个字便错了,她抬头见是夜微言,忙起身行礼,夜微言将她按住,笑道:“不必多礼。” 月瑶搁了笔,温声道:“皇上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婢妾也好打扮打扮再面圣。” 夜微言将她揽在怀里,低声笑道:“你打不打扮都好看的。” 月瑶嗔道:“皇上!婢妾如今连妆都不曾点,哪里好看了。” 夜微言在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笑道:“左右如今闲着无事,朕教你写一写。” 月瑶倚在他的怀里,只觉心口跳得厉害,脸也是羞得通红:“皇……皇上,您还是放了婢妾下来,这样,这样于礼不合。” 夜微言偏要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气,整个人的心都静了下来:“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朕说合规矩便是合规矩!” 月瑶红着一张脸坐在他的怀里,瞧着她抄的心经,无奈道:“皇上,婢妾还要抄经祈福呢。” 夜微言看了眼一旁搁下的一大叠经文,挑了挑眉:“你这一整日的功夫,莫不是都用来抄佛经了?” 月瑶垂眸,接了夜微言手里的笔,温声道:“婢妾原是想着,多抄一些,这祈福的力量便大一些。臣妾可要抄一百篇呢。” 夜微言挑了挑眉:“你这字也到是十分工整,朕记得,惠妃近来也是一直醉心于礼佛,你如今有这份心意,想来与惠妃也是合得来的。” 月瑶眸光微亮,侧身瞧着夜微言那张脸,她是心仪这样一张脸的。 在她看来,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比得上眼前的这一个了。 尤其是她嫁的君主还这般宠爱她的时候。 “惠妃娘娘,婢妾今日请安的时候见过了,确是生得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呢。” 一旁的春棠气得不行:“娘娘,您这分明是贵妃娘娘罚您抄的!你怎么还帮着贵妃娘娘说话?皇上,咱们娘娘是傻气了些,什么都想着维护旁人,可是奴婢实在看不下去娘娘这般被人欺负,皇上,您可要替娘娘做主啊。” 夜微言拧眉:“你说,这是贵妃罚她抄的?” 婉贵人瞧着春棠直拧眉:“春棠!” 春棠点了点头,跪在地上哭丧着一张脸:“她们还合起伙来欺负小主,说小主不是选秀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还让小主坐在门口吹冷风,如今小主都快感染风寒了。皇上,小主这才是第一天呢,就受这样的欺负,奴婢实在是心疼小心,还请皇上为小主做主。” 第3422章 醋味儿 婉贵人见夜微言的脸色竟舒展了些,十分不解,只是她也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毕竟,让夜微言出面的话,可不就与那些人结怨更深了。 “皇上,这是婢妾愿意抄的,与贵妃娘娘无关,至于春棠所言的位置,婢妾原就是一个贵人,那位置自然也是婢妾应该坐的地方,原都是依着规矩来的,春棠是婢妾的贴身丫鬟,如今又跟着婢妾进了宫,难免忧心婢妾,还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瞧着这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默了默。 原以为这楚云秀是真的无所谓,可是如今看来,便是当着他的面无所谓,心里头也定是吃醋了,这般一想,夜微言的心里倒开心了许多。 他将婉贵人拉了起来,带进怀里笑道:“你倒是颇识大体,贵妃娘娘如今主馈中宫,诸多事情若是不依着规矩来,也无法服众,往后若是坐的位置透风,你便多穿些,莫要着凉了。” 婉贵人的心里一片暖意,温声道:“臣妾明白的,多谢皇上。”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是朕的贵人,何须这般客气,来,朕陪着你一块儿抄。” 婉贵人窝在他的怀里,面色微红:“皇上,臣妾……臣妾还是……还是起身抄吧。” 夜微言按着她,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旁回荡:“朕就喜欢抱着你抄。” 这抄着抄着,字难免便会歪一歪,斜一斜的,婉贵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皇上,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夜微言瞧着那歪歪扭扭的字,笑道:“无妨,如此朕瞧着甚好,继续写。” 夜微言怀里的婉贵人都快哭了,奈何夜微言也没有要松开的迹像,好在还剩了这么几篇没写了,所以婉贵人最后也就干脆破罐子破摔,随着他去了。 夜微言看了眼那故意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十分满意:“若是贵妃问起来,你就说是朕握着你的手写的,贵妃必然不会责怪于你。” 婉贵人还是战战兢兢的:“婢妾不敢。” 夜微言笑道:“朕让你说你就说,左右有朕护着你,自然无事。” 婉贵人垂眸,揪着帕子有些紧张。 春棠在一旁瞧着,是又气又无奈,原本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让她家主子给丢了,什么没有关系的,原就有关系好吗? 可是春棠再急,如今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她叹了叹气,退了下去,结果就撞上了良妃与腊梅。 良妃看了眼里头,夜微言正抱着月瑶,那动作格外亲昵,竟是她也不曾有过的,顿时觉得心口有些泛酸,整个人难受得厉害。 春棠一时也有些尴尬,这一幕被看见了,也不知良妃这心里作何感想。 春棠试探性的开了口:“良妃娘娘,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良妃垂眸,深吸了一口气:“不必了,本宫原是想着月瑶这会儿还没有用膳,所以过来给她送殿吃的,既然皇上也在,本宫就不打扰了,你将这膳食给她们送进去吧。” 春棠觉得,今天的良妃也有些奇怪,却又不知是什么原因,便接了那膳食。 良妃远远的瞧着那两个人,只觉这心口扎得厉害。 春棠一时有些尴尬:“娘娘,皇上来了,咱们也是刚知道的,皇上进来的时候,谁也没让通传……” 良妃温然一笑:“无妨,如今表妹受皇上的恩宠,本宫也是开心的。本宫今日身子也乏了,就先去歇着了。” 春棠送了良妃出了南殿,良妃死死的握着腊梅的手,一路匆匆忙忙的回了寝殿,她坐在桌前,整个人气得浑身颤抖。 腊梅替她拍着背,急道:“娘娘,如今身子要紧,你可千万不能置气啊。” 良妃拿过一只茶盏,结果手被烫了,拧眉斥道:“哪个笨手笨脚的,这么烫的茶,想烫死本宫吗?!!” 腊梅忙替良妃擦着手,其实这茶不只是有些温罢了,谈不上烫手:“娘娘,这婉贵人虽刚入宫,瞧着不懂事,可是依着奴婢近日的观察,总觉得这婉贵人不简单。” 良妃将茶盏扫到了一旁,茶水淌了满桌都是:“打小本宫便瞧着好,有什么不简单的。” 腊梅垂眸,将茶盏重新理好发,温声道:“如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娘娘不要忘记了,先前贵妃娘娘与贤妃是嫡亲的姐妹,她二人也是出自同一个父亲呢,可是这结果又是如何?” 良妃的背后有些发凉:“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与她的感情历来最是要好,如今莫不是要挑拨离间?”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良妃的心里却隐约有了一个阴影,再加上今天她又看见了那令人心伤的一幕。 要什么样的状态下,夜微言才会直接去了她的南殿,而不来她这儿? 分明她才是怀着他孩子的那一个人。 只是这人到底是她的表妹,除了相信月瑶,如今她没有旁的法子。 腊梅拧眉,提醒道:“娘娘,若是您与那婉贵人感情深厚,奴婢断断做不出那挑拨离间的事情来,如今您可要仔细着些,千万不要走了贤妃的老路啊。如今要紧的时候有姐妹之情,她日若是利益相争的时候呢?” 良妃捏着帕子,只觉背后一片汗意,久久不得平静。 那是是她的表妹,如今宫里头她也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只是在这样折磨人的夜色里,难免便会想得多了。 腊梅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颗心也是揪着的:“娘娘,如今夜已经深了。” 良妃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目光落在月光朦胧的窗外,低喃道:“夜深了,想来,皇上和婉贵人也该歇下了。” 腊梅垂眸,低声道:“还没呢。那头响着琴声,想来,是婉贵人正在跳舞罢。” 良妃脸色微沉,双拳紧握,充满了无奈:“这样的夜色,陪着皇上的,本应该是本宫,只是,若是那个人换了旁人,我倒宁愿是月瑶了,总归于咱们而言,倒也算得一桩好事了。” 腊梅扶了良妃在床上坐着,又替她垫了几个枕头,忧心道:“娘娘,如今表小姐需要依附于您,自然是十分乖顺,可是奴婢觉得,此事还是要以防万一的好。” 第3423章 萧叹 良妃摸着肚子,低声轻笑:“月瑶的性子打小就和善,如今在宫里,若是没有了本宫的帮衬,她也走不远。” 腊梅取了薄毯子替她盖着,素琴重新添了些碳,端了盏茶过来:“奴婢方才熬了些安神的药,您还是喝了早些歇息吧,如今已经是子时三刻了。” 良妃打量着素琴,眸底泛起一抹光亮,接了她的安神药一饮而尽,心里隐约有了主意。 素琴见她饮了茶,暗自松了一口气:“娘娘如今可是两个人的身子,万不能这般折腾自己,还是早些歇着吧,皇上说过了,要过来用早膳呢。” 良妃面上一喜:“当真?” 素琴与腊梅看了一眼,腊梅温声道:“原是方才不久传来的消息,说是这婉贵人提的醒。” 良妃拧眉:“本宫什么时候见皇上,难不成还要靠她了不成。” 腊梅安抚道:“娘娘,这是好事啊,如今有了这婉贵人在一旁帮衬着,无论怎么样,咱们到底多个人不是,只是奴婢觉得,这婉贵人,咱们不得不防。” 良妃望向素琴,沉声道:“素琴,你跟在本宫宫里的时日也不短了,本宫便想问一句,你的心,在不在本宫这儿?” 素琴拂衣跪地,瞧着良妃的眼神里满是坚定:“娘娘,奴婢蒙娘娘所救,如今自当为娘娘效力,生是娘娘的人,便是死了,来生也要伺候娘娘。” 良妃这才满意了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宫便交给你一个任务,无论如何,你都要切记,本宫才是你的主子,你若是在关键时刻背叛本宫,素琴,本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素琴忙道:“奴婢不敢,一切但凭娘娘吩咐。” 腊梅瞧着她这个背地里认的徒弟,朝良妃温声道:“娘娘,这素琴向来是个忠心的。” 良妃站起身,眸色微凝:“本宫自然知道如今她是忠心的,当初那青争,不也说她是忠心,到头来竟敢背叛本宫!你且放心,终有一日本宫要亲手撕了那贱皮子的皮!本宫倒是要看看,这贵妃能护她到几时。” 腊梅听着这话,心里十分舒坦,她恨毒了那青争,如今能够让良妃死咬着不放,倒真是一桩美事了。 素琴跪在地上再三保证:“娘娘,奴婢绝对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还请娘娘明鉴。” 良妃将她扶起来,温声道:“本宫自然是信你的,所以才将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日后但凡婉贵人有什么动静,有什么旁的心思,你都务必要准时通知本宫,明白吗?” 素琴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奴婢绝对不会给娘娘添乱。只是,这婉贵人,本就是娘娘的表妹,姐妹一体的,娘娘也该放心才是。” 良妃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本宫是怕重蹈了那贤妃的覆辙,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引狼入室了。所以本宫自是要防着些,素琴,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办事也从未瞒过你什么,自是将你当成自己的人,只是如今,这婉贵人那边,本宫能依仗的也就是你了。” 素琴垂眸,默默契将这些话记在了心上,不敢有半分松懈。 腊梅在一旁瞧着,暗自松了一口气。 夜色一点点的爬着,良妃听着那南殿里隐约传来的琴音,彻夜无眠。 按说皇上宠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正常的,可是像如今这样一宿未眠的,着实是少数。 而那南殿里,此时正是琴声伴舞,夜微言亲自为这婉贵人弹琴伴奏,这一弹便弹了许久。 良妃听着那声音,越听心里越是压抑,她的宫里,如今皇上却在陪着她的表妹。 她叹了叹气:“腊梅,你去将本宫的萧取来。” 腊梅闻言心口一跳:“娘娘,这个时候了,若是您吹萧,只怕会扰了皇上和婉贵人,到时候众人说起来,只怕还会说娘娘小气,见不得表妹受宠。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良妃转身坐在床上,气道:“本宫哪里歇得下!本以为此番能给那贵妃添添堵,可是你也瞧见了,本宫身旁得了一个婉贵人,她的身旁就多了个德妃与惠妃,哼,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跟这个贵妃也不过是一丘之貉,同在妃位,她们竟敢如此刁难本宫!这笔帐,本宫迟早要同她们算清楚。” 腊梅扶着良妃,素琴替她添了件外袍,一时不知说什么。 良妃气得捏着茶盏想砸,最终又重重的搁回了桌上:“她们俩病的病,求佛的求佛,好端端的也从那笼子里爬了出来,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本宫这个怀着龙胎的斗得赢些,还是她们这些个破落户斗得赢些。腊梅,你去吩咐御厨的人备些皇上爱吃的。” 腊梅垂眸,温声道:“娘娘放心,奴婢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便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良妃推开窗,窗外风雪已经停了,月光落新下的雪上,整个宫殿都沉浸在微凉的月光下。 屋檐的冰柱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寂静,良妃叹了叹气,复又将窗关了起来。 腊梅扶着良妃回了软塌上,良妃揉着眉心道:“你去瞧瞧,他们可歇下了。” 腊梅叹了叹气:“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如今最要紧的可不是婉贵人,您这样彻夜不眠的,可仔细伤了身子,咱们可以再做些旁的事情不是,总归别伤了您自个才是。” 良妃垂眸,盯着地面的毯子,整个人显得有些失落:“本宫如今还能做什么?本宫只是想等皇上歇下了,本宫再歇,你去瞧瞧。” 素琴温声道:“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外头雪厚,您如今怀着身孕,走路总归还是不安全,还是奴婢去吧。” 良妃瞧着那盏烛火,那泛起的暖光散发出来的热度却怎么也暖不了这冰冷的夜。 素琴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转身出了良妃的寝殿,良妃取了剪子剪了些烛心,腊梅在一旁伺候着,温声道:“奴婢瞧着,这素琴倒也是个实诚的。” 良妃搁了剪子,叹了叹气:“是与不是,总归要时间考验考验才知道了。” 第3424章 素琴 南殿里头灯火通明,素琴只远远的看了两眼。 里头不时传来二人的欢笑声,那琴声与舞姿在灯光的倒影下,瞧着竟格外像一对壁人。 素琴只看了两眼便走了。 殿里夜微言正在弹琴,直到这婉贵人实在跳不动了,他才停了琴。 “爱妃这舞姿,当真是宫里少有。” 婉贵人近夜微言身旁,被他拉入了怀里。 婉贵人跳得一头的汗,一时有此紧张:“皇上……” 夜微言取了帕子递给她,笑道:“时辰不早了,朕明日还要上朝,歇了吧。” 婉贵人垂眸,恭敬道:“婢妾一身都是汗,还请皇上准许婢妾先沐浴。” 夜微言拉起她起了身,转身走向寝殿:“去吧。” 婉贵人狐疑的瞧着夜微言的背影,一时有些狐疑,总感觉夜微言待她的好,让她有些恍惚,一时好,一时坏的。 正想着,便来了夜微言的旨意:“婉贵人一舞倾城,朕心甚悦,赐浴。” 婉贵人的疑惑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打消了。 春棠陪着婉贵人去沐浴,路上还是一脸的紧张:“小主,这都这个时辰了。” 婉贵人捏着帕子,温声道:“不妨事。咱们还是快些沐浴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春棠陪着婉贵人去沐浴,那池子是温泉,所以只消泡一泡去去汗也就是了。 婉贵人怕夜微言等得及,草草收拾了一番便回去了。 待回了寝殿才发现夜微言已经歇下了,婉贵人瞧着夜微言那熟睡的面容,心口跳得厉害。 这个人是帝王,而且长相也是十分的俊朗,婉贵人垂眸,在他的身旁睡下,夜微言下意识将人揽进怀里,嘴里低喃了两句话,至于说的是什么,婉贵人也不曾听清楚,只当是在唤她了。 夜色一点点的挪过,天色蒙蒙亮时婉贵人便被春棠唤醒了,夜微言也是个醒得早。 他如今上早朝已经习惯了,所以时辰一到,不等外头的响动,自个便已经先醒了。 他看了眼起了身正替他整理龙袍的婉贵人,挑了挑眉:“你起的倒是早。” 婉贵人端了龙袍近前来,替起了身的夜微言穿上,那张面容里透着些娇羞,瞧着像个新婚伺候丈夫的新妇。 “伺候皇上,是婢妾应尽的本份。” 夜微言着好了衣袍,那边一夜未睡的良妃已经打发了素琴在外边候着了,见夜微言醒了便进了寝殿。 “皇上,娘娘已经备好早膳了,还请皇上与婉贵人去用膳。” 夜微言理了理袖子,笑道:“良妃有心了。” 婉贵人垂眸,站在一旁替夜微言梳理好发,这才搁了手中的梳子,朝夜微言柔声道:“皇上,婢妾还有几篇心经没抄呢,一会儿婢妾该去向贵妃娘娘请安了。” 夜微言拉着她的手,笑道:“左右不过几篇了,一会儿朕让陈公公将心经送去佛堂,让他向贵妃回个话就是。” 婉贵人温然一笑,瞧着牵她手的夜微言,只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当真是体贴到了极点。 二人到了良妃的正殿,就见良妃已经在桌前指挥着众人了,如今见了夜微言,便迎了过来。 “瞧着皇上神清气爽的,定是一夜好眠了。”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肚子,语气分外温和:“良妃如今怀着身子,就该好生歇息才是。” 良妃牵了夜微言的手将他带到餐前,瞧着跟在后边的月瑶,笑道:“月瑶,快来坐,咱们姐妹,你可不能同本宫客气生份了。” 婉贵人坐在夜微言的右手边,温声道:“表姐放心。” 夜微言用着早膳,良妃在一旁替他布着菜,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这月瑶如今也是宫里头的贵人了,臣妾便想着,如今身旁没个人伺候着也不行,不如这样,臣妾便派了身旁的素琴去伺候着。” 夜微言看了眼一旁站得端正的素琴,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你调教出来的人,想来也是个懂规矩的。” 良妃望向婉贵人,温声道:“不知妹妹的意下如何?本宫的素琴,你可瞧得上?若是不喜欢,本宫再去让内务府的人另外安排。” 婉贵人起身朝良妃见了礼,温声道:“素琴是姐姐的左膀右臂,如今姐姐愿意将素琴交给妹妹,妹妹自是放心的。多谢姐姐。” 夜微言握着这二人的手,笑道:“如今本宫见你姐妹二人感情好,朕心甚尉。” 良妃嗔道:“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与月瑶自幼便一块儿玩,那时候还打趣呢,不知这妹妹日后随了谁,如今臣妾有个亲近的人陪着了,臣妾这心里也是实在高兴。这可不是正托了皇上的福。” 夜微言松了手,略吃了些东西,朝良妃道:“朕去上朝了。” 良妃忙起身,送了夜微言离去。 如今诺大的殿里就剩了良妃与月瑶了,良妃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你我是嫡亲的姐妹,日后定要相互扶持,万不可如那贤妃与贵妃一般,到了最后那般生疏。” 婉贵人也是知道良妃的心里生性多疑,于是便松了手跪在地上,再三保证: “姐姐放心,我入宫本就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只是盼着姐姐能够帮衬姐姐一二,断不会有旁的什么想法与企图。再者,这宫里与姐姐相熟,能让妹妹依靠的,也只有姐姐一人,还请姐姐放心。” 良妃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对于她这话,十分满意:“傻妹妹,本宫自会倾力帮你的,至于这素琴,你且将就用着,若是日后用着不顺手了,本宫再替你换。” 婉贵人看了眼一旁恭敬站着的素琴。 素琴拂衣跪下,温声道:“奴婢定当尽心伺候婉贵人。” 其实婉贵人对素琴也是很喜欢的,毕竟那样一个心善的人,婉贵人是很难不喜欢的。 “姐姐安排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姐姐,日后妹妹这宫里头的掌事姑姑一职,还是让素琴来吧,春棠虽是妹妹贴身丫鬟,可是到底宫里的规矩大,有素琴在,我也安了心。” 良妃似乎很满意,拉着婉贵人坐下,笑道:“来来来,快用膳,用了膳,本宫领了你去贵妃那儿请安呢,如今你得了恩宠,不必再怕她们,若是她们再欺你,你便怼回去!” 婉贵人的性子温婉,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子出尘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总容易让人缺少防范,如今她不过说了几句话,这良妃便已然放了心了。 第3425章 安排 良妃见婉贵人捧着碗一副忧心的模样,安抚道:“宫里头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咱们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只有你变强了,那些人才不敢随意欺你,明白吗?” 婉贵人点了点头,目光里透了些惊慌:“表姐,昨日贵妃娘娘让我抄心经,我还有一些没有抄完,到时候若是问起来了,可怎么办?” 良妃搁了筷子,瞧着她有些无奈:“昨日不是让你不要抄吗?昨儿你一下午都没过来,就是抄经去了?” 婉贵人垂眸,戳着碗里的饭:“表姐,那贵妃娘娘,我瞧着实在厉害。” 良妃搁了筷子,凝着她有些气:“昨日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在皇上面前说一说,如今你得宠,皇上自是会帮着你的,你怎么没说?你这傻丫头,你是要气死我吗?” 婉贵人忙道:“我说了,那心经陈公公已经拿去佛堂烧经祈福去了,可是我担心贵妃娘娘那边问起来……。” 良妃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既然说了,那就不妨事了,再说了,就算你不抄,本宫也照样有法子给她添堵。到时候你什么话都不要说,本宫去说,本宫倒要看看,她们能奈你何。” 良妃心里跟明镜似的,夜微言如今宠着谁,谁便有了睥睨别人的权利。 太过和善的,便是被旁人欺负的份了。 婉贵人看了眼素琴,朝良妃道:“一切还请表姐为我做主。” 良妃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表妹,如今正合了她的意了,所以防备与怀疑也就降到了最低。 二人用过膳天便大亮了,雾色散去,阳光暖暖的打远处升起,屋檐的雪受了些热气,化作水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将那屋檐边的雪砸出了好些坑来。 这个时辰,楚云秀刚起身。 德妃与惠妃昨儿夜里因着太晚了,所以起得晚了些,如今正巧和这良妃的轿子凑到了一块儿。 德妃掀开帘子,打量着与良妃坐一块儿的婉贵人,笑道:“婉贵人这脸色似乎不大好啊,莫不是昨儿抄经抄得累着了?” 惠妃看了眼那脸色苍白的婉贵人淡道:“倒真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一个贵人竟同妃子同乘一轿。” 良妃抱着手中的汤婆子笑意里添了些炫耀:“她哪里是抄经抄了一宿,原是伺候皇上给累的罢了,倒是难为二位,成日闲着没事干,尽盯着本宫的宫院了。可即便成日的盯着本宫瞧,皇上也不会因此去你们那儿,倒不如好好的呆在宫里,这装病也好,念佛也好,总比窥伺旁人的恩宠来得好些。” 德妃闻言脸色微沉,她没想到如今良妃竟如此牙尖嘴利了,一时还有些招架不住。 惠妃坐在德妃身旁,淡道:“良妃到底也是协理过六宫之人,如今竟这般不懂规矩。” 德妃脸色缓了些,笑道:“可不是吗?婉贵人,这良妃不懂规矩,你可不能不懂。你说呢。” 婉贵人温声道:“德妃娘娘说的,原是良妃娘娘见婢妾身子不适,这才让婢妾同行,不曾想,竟失了礼数。” 德妃垂眸悠然一笑:“既然懂规矩,那便是好的,那就下来走着吧,左右这路程也不远了。” 良妃握着婉贵人的手,凝着德妃面容沉冷:“德妃!你与本宫同在妃位,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本宫不懂规矩?皇上向来主张六宫和睦,如今你仗势欺小,若是皇上知道了,我看这不懂规矩的,便是你了吧?” 惠妃打量着婉贵人,这样出尘的气质,进了这宫里,也算是可惜了。 德妃打量着良妃笑道:“良妃倒是可笑了,谁告诉你得了恩宠便可不守规矩了?再者说,如今得了恩宠的是这婉贵人,又不是你,你左右不过是个裙带关系的表姐罢了。婉贵人,你如今得了恩宠,可要给那些个不守规矩的做一个典范才是。到时耽误了向贵妃娘娘请安的时辰,可就怪不得本宫了。” 婉贵人抬头望向良妃,正欲起身,良妃拧眉沉声道:“把道让开!你们不走,我们可是要走的。若是当真耽搁了时辰,怪罪起来,你们也担当不起。” 惠妃瞧着婉贵人,淡道:“婉贵人莫不是要在这儿引起咱们三位妃子的争执?” 婉贵人忙起了身:“多谢诸位娘娘教诲,婢妾这就下轿。” 良妃默了默,忽的扯了扯唇角,故意大声道:“原是皇上心疼你伺候辛苦,特让你与本宫坐一块儿去请安,谁料如今竟遇了些挑事的,若是当真累出个好歹来,皇上定是要心疼了。” 德妃叹了叹气:“婉贵人,你也不要怪本宫,本宫也不过是替这宫里头的法度规矩着想,皇上历来是是重视法度与规矩的了,良妃,你说是吧?” 婉贵人垂眸,拍了拍良妃的手,温声道:“表姐,正好我坐得也乏了,下轿走走醒醒神也好。” 良妃气得咬牙切齿,暗自想着,今日夜里,定要让她向皇上好好委屈一番告个状! 绝不能由着她们嚣张! 婉贵人下了软轿,走在两个轿子的后头。 良妃在轿子里气得扯着帕子愤愤不平。 腊梅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那台软轿,低声道:“娘娘,如今她们要闹便由着她们闹,到时候可不就正好向皇上诉委屈了吗?奴婢倒是觉得,她们越闹腾越好。” 良妃咬牙切齿:“那些个混帐,仗着是宫里头的老人,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若论家世,本宫也不比她们差!凭什么由着她们这般作践。你让轿夫走得慢些。” 腊梅温声道:“娘娘,就由着她们去吧,左右她们如今也蹦跶不了多久了发,能忍一时便是一时。到时候一并收拾了岂不是更好。”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忍,偏良妃一肚子火,又怀着孩子,一堆事情堵得她闹心,如今哪里来的开心可言。 只是这腊梅的话说得原也在理,所以良妃耐着性子忍着。 跟在后头的婉贵人昨儿夜里也没有睡好,如今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再这么走一走,冷风一吹,精神头是好的,只是这疲惫感却是更甚了。 春棠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着,气道:“主子,您原就是贵人,就算这不合规矩,也是良妃娘娘吩咐的,你何必再下来走路,如今倒是真的如了她们的愿了。可就苦了主子您了。” 素琴跟在一旁,垂眸不语。 第3426章 祈福 婉贵人小心翼翼的走在雪地上,几次险些滑倒,得亏了春棠在一旁扶着。 春棠是越想越气:“主子,左右您也是皇上亲封的婉贵人,哪能由着她们这般欺负,到时候您可一定要向皇上狠狠的告一状才行。” 婉贵人的脸色微沉,瞧着春棠直拧眉:“春棠,我与你说过的话,如今想来,你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昨日也是,我什么时候吩咐过你讲那些了?如今你竟也开始自做主张了是不是?” 春棠扶着她,气道:“主子您就是太好说话了,平白让她们欺负!奴婢也是看不下去,当初在府里的时候小主是何等的威风,备受呵护的,如今却被她们欺负,奴婢这心里也是替主子觉得委屈。” 素琴扫了眼四周,如今这宫道已经洒扫过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宫人走动。 婉贵人被这春棠气得不轻:“早知你这般不懂事,我当初就该留你在府里,让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过了这一生也就罢了。” 春棠顿时慌了神:“主子,奴婢是心甘情愿跟着主子来宫里的……” 婉贵人叹了叹气,很是无奈:“这儿是宫里,不是府里!你跟在我身旁也看了这么多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下次要是再私自做主,我就向皇上讨个恩典,送了你回府里去吧。” 素琴先前在去贵妃宫里偷传消息被婉贵人发现了,婉贵人非但没有责备,反而替她保密,这也让她这素琴觉得,此人非比寻常。 如今看来,这婉贵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柔弱,她只是比寻常人更能忍耐。 春棠心里头慌得厉害:“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先听从主子吩咐,您可千万不要赶奴婢出宫,奴婢是打小就跟着您的,奴婢定是要跟一辈子的。” 素琴见有人来了,低声提醒:“如今是在宫外,若有什么要商议的,不如还是等请安了回去再议吧。否则让旁人听见了,只怕不妥。” 春棠连连点头,婉贵人也是十分无奈,她朝春棠道:“你要记着,良妃娘娘是我的表姐,无论做什么事情,于表姐不利的事,咱们都不能做。方才若是没有我,表姐也不至于在那两位娘娘面前那般争吵,所以咱们更是要步步谨慎,万不能义气用事。” 她既然进宫了,那就万万不可能是给良妃添乱的,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良妃就在这婉贵人的前边一点等着,待到了楚云秀的宫门口便等了等,待这婉贵人到了,她上前迎了两步。 “月瑶,你这脸色不大好,可是走得累了?” 婉贵人摇了摇头,温声道:“婢妾无妨。” 良妃拉着她的手进了楚云秀的宫里,一面低声提醒:“你不要怕她们,她们要说什么便由着她们说,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你便怼回去,咱们原都是宫里的女人,凭什么要让着她们?凡事可不能一味的忍让,否则只会让旁人以为你好欺负。” 婉贵人收回手,低声道:“表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宫里,我总是怕得很,不知道到时候哪里一个不慎便累及了你。” 良妃拧眉气道:“方才你本不必下轿,月瑶,以后凡事都跟本宫学着些,可不能让人小瞧了你去。” 良妃一直觉得自家表妹这个脾气,简直太温柔了。 如今入了宫,平白一次两次的被人这么欺负! 若是再被欺负下去,到时候可就是她这个当表姐的失职,又如何向表姨母交待? 正殿里楚云秀正听着德妃说起今日之事,那二人便进了殿了。 德妃端了茶盏看了一眼,嗔笑道:“呦,良妃怎的这时候才过来?本宫记得,你和本宫一样可都是坐轿子呢,怎么?难不成后来良妃娘娘跟着婉贵人走路了不成?” 婉贵人垂眸,朝楚云秀见了礼。良妃如今是一大清早的就受气,只是她倒还没有忘记,她是来炫耀的。 “昨儿伺候皇上,没歇息好,在轿子里头昏昏沉沉的,干脆就下来走走,还望贵妃娘娘见谅。”良妃抱着肚子站在一旁,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她们来的事情,楚云秀也从德妃的嘴里听了个七八分,她对夜微言宠了谁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既是没歇好,一会儿回去了就好生歇一歇,都坐吧。” 良妃摸着肚子朝楚云秀笑道:“贵妃娘娘,昨儿婉贵人原是抄了心经的,谁料皇上瞧见了,瞧着她抄得甚好,已经命人送去佛堂焚烧祈福了。” 楚云秀拧眉,自打夜微言宠这婉贵人之后,虽然瞧着还似往常一样,可是她瞧着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这时陈公公打外头进来,朝楚云秀笑道:“贵妃娘娘,皇上已命奴才将经文送去佛堂祈福用了。” 楚云秀捏着帕子,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陈公公温声道:“皇上瞧着那抄完的心经,也是极高兴的,若是贵妃娘娘还需人抄,皇上也吩咐了,就由着婉贵人抄也好。” 楚云秀垂眸,理了理衣袍淡道:“本宫知道了。” 陈公公捏着拂尘,恭敬道:“那……娘娘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德妃笑道:“既然皇上都觉得这婉贵人抄得好,娘娘,您先前不是要抄些经文用在法会上吗?不如就交给婉贵人好了。臣妾瞧着,婉贵人定也是有这本事。” 良妃端着茶盏吹了吹,睨了眼德妃,嗤笑道:“德妃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清闲吗?婉贵人可是要伺候皇上的,若是德妃有这份心,不如替贵妃娘娘抄了如何。” 德妃捏着帕子咳了两声:“本宫如今正病着,成日的咳嗽,哪里有这样的福气来抄经。” 良妃扫了眼一旁端着茶缄默不语的惠妃:“便是德妃不行,想来这成日里吃斋念佛的惠妃总归是没问题了吧?” 惠妃掀了掀眼皮,淡道:“本宫原就每日都在宫里祈福,没必要再画蛇添足。” 良妃又道:“臣妾如今也怀着孩子,真是有心无力,贵妃娘娘可莫要怪罪。” 德妃睨眼良妃,她就是不喜欢良妃这股子目中无人的样子。 就凭着她这样的心计,也是宫中众人最厌恶的! “你怀着孩子辛苦?贵妃娘娘既要照顾小殿下,腹中又怀着一个都没有念叨,你倒也好意思。” 这些人一见面就能掐起来,掐得楚云秀十分头疼:“行了,这抄经一事,如今还早,容后再议。” 第3427章 再抄 德妃搁了茶盏,把玩着手里头的手串,整个人懒洋洋的:“婉贵人可要仔细伺候着皇上,别让皇上哪一日厌了才好。” 婉贵人起身福了福身,温声道:“婢妾谨记德妃娘娘教诲。” 德妃不喜欢这婉贵人,总觉得她的心计比这良妃的还要深沉! 如今见了她这柔柔弱弱千依百顺的样子,越发的厌恶!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这良妃的表妹的缘故。 正所谓一丘之貉,在德妃的心目中,这婉贵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惠妃理了埋帕子,淡道:“这茶,好像与昨儿喝的不一样。” 叶荷替惠妃续了一盏,温声道:“原是今年新进的茶,茶里添了些干梅花,所以闻着也就不一样了些,奴婢再替惠妃娘娘添一盏。” 惠妃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笑道:“本宫记得,这茶向来是给皇上一人所用的。” 叶荷接了惠妃手中的茶盏,温然一笑:“确是如此,只是昨儿皇上听闻娘娘没什么胃口,想来也是茶的缘故,所以就吩咐人上了味新茶。” 德妃细闻了闻手中的茶盏,眸色微亮:“倒真是有股特殊的香气,也就惠妃这个成日理佛的鼻子灵,咱们倒也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了。” 良妃瞧着这两个人,只觉厌烦:“左右不过是盏茶罢了。你们这吹捧得,倒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德妃搁了茶盏,轻笑道:“某些人,莫不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良妃气得一个激灵,她摸着肚子,冷笑:“只怕吃不着葡萄的是你吧,本宫有什么吃不着葡萄的。” 眼看这两人就要掐起来,楚云秀轻点了点桌面,温声道:“本宫也乏了,良妃,既然累了,你也回去歇一歇吧,这宫里头讲究一个和睦,凡事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良妃抱着肚子起身,扫了眼德妃,朝楚云秀道:“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妾身子不适,这就先退下了。” 她领着婉贵人便要走,德妃笑道:“这到底是姐妹,感情就是好,连走都是要一块儿走的。” 良妃拧眉凝着她:“本宫如今怀着身子,婉贵人与本宫居于一宫,她照顾本宫一二,有何不妥?倒是德妃娘娘这种没有生养过的,想来是无法理解的了。” 德妃搁了茶盏,朝婉贵人道:“左右如今你回宫也无事,不如留下来聊聊天。” 婉贵人扶着良妃,望向楚云秀,一时有些无半决择:“这……。” 惠妃笑道:“怎么?还怕咱们吃了你不成?这良妃有腊梅伺候着,少你一个也不少。” 良妃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不必怕她们,本宫先回宫了。” 婉贵人垂眸,朝良妃福了福身,送走了良妃,她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扯着帕子瞧着有些懦弱。 德妃端着茶盏朝楚云秀笑道:“这良妃与婉贵人的感情倒是真的好。臣妾瞧着也有些羡慕呢。” 惠妃扫了眼坐在一旁的婉贵人,淡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在这宫里,凡事还是要看清些好,可别为人利用,成了旁人的垫脚石了。” 婉贵人端着茶盏暖着手,缄默不语。 楚云秀起身,理了理衣袍,由着这德妃与惠妃在这儿嘀嘀咕咕的。 宫里头的事情,她并不想管得太多,可是如今眼看她就要当皇后了,这些事情就算她不想管,如今也由不得她了。 这般想想,顿时觉得压力了些大。 又熬了一炷香的功夫,楚云秀的确是不舒服。 拂了拂衣袍,朝众人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 众妃嫔起身,送了楚云秀离了正殿。 婉贵人走在最后边,德妃与惠妃互视了一眼,出了楚云秀的宫门。 德妃望向婉贵人,温声道:“婉贵人,如今你得了恩宠,自该珍惜,可不要听信了某些人的话,毁了自己。” 婉贵人气质出尘,瞧着德妃的视线里透着些茫然:“婢妾不明白德妃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德妃叹了叹气:“不明白就算了。惠妃,左右本宫也闲着无事,同你一块儿理理佛,倒也清净。” 惠妃与德妃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婉贵人站在门口,一只手搭着春棠的手,温声道:“恭送二位娘娘。” 待人走得远了,婉贵人这才慢慢悠悠的在长道上走着。 素琴看了眼这湖面,与婉贵人对视了一眼,二人眸中的一些东西,分外清明。 叶荷送走了这些妃嫔,这才进了内殿,楚云秀正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叶荷替她盖了盖被子,温声道:“娘娘,人都已经送走了。” 楚云秀揉着眉心道:“嗯。” 青争端了汤药进来,低声问:“娘娘,今日也不给皇上送茶点过去吗?” 楚云秀坐得正了些,接了那汤药淡道:“他不来,本宫给他送什么茶点?如今婉贵人受宠,本宫倒还松一口气。” 叶荷瞧着楚云秀喝药那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模样,有些心疼,想起近日这婉贵人受宠,又有些着急:“娘娘,皇上昨日赐婉贵人汤浴,可见这婉贵人也是得圣心的,只是这皇上也连着好几日不曾来咱们宫里了。娘娘,您过些时日可就要册封了,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楚云秀搁了药碗,擦了擦嘴,复又躺了回去:“如今本宫怀着身孕,总觉得十分疲累,由着她们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良妃的宫里头,也是一件好事,本宫不必去应付那许多事情。” 青争垂眸,低声道:“奴婢在伺候良妃娘娘的时候也曾听说过婉贵人,道是打小与良妃娘娘的感情甚好,更有传闻这婉贵人是个颇有手段的,只是也有人说她是个温婉如水般的人,奴婢觉得,咱们总归还是要防着些才是。” 楚云秀如今在宫里头呆得久了,人也机灵了不少:“由着她去吧,她的恩宠越甚,对咱们越是有利。” 叶荷低声道:“娘娘这话不错,这良妃可是个善妒的性子,如今一日两日的,她可以忍,若是时日一长了,这婉贵人与良妃经肩了,她可就未必有这么大方了,到时候可少不得要闹事。咱们隔岸观火就是了。” 第3428章 挑拨 如今这注意力从楚云秀的身上转移开,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德妃与惠妃,楚云秀也并不着急拉拢。 或许,不是她要拉拢,而是这两个人要投靠。 青争接了药碗,点了点头:“注意力转移开也是好的,先前娘娘被下药一事,奴婢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的,好在如今有一个盾牌挡在咱们前边。” 楚云秀点了点头,靠着软塌,有些疲惫。 殿里的碳生得旺,熏得楚云秀很是暖和,楚云秀没一会儿也就睡了过去。 大殿里夜微言批了折子,看了眼那送来的糕点,狐疑道:“贵妃没送?” 陈公公抹了一把汗,低声道:“皇上,如今贵妃娘娘有孕在身,想来也是自顾不暇……。” 夜微言拧眉:“今日婉贵人去请安可说了些什么?” 陈公公将茶盏端给他,狐疑道:“奴才瞧着,贵妃娘娘也没说什么。” 夜微言接了茶盏,有些头疼:“贵妃这是要跟朕怄气不成!” 陈公公讪讪一笑:“您是皇上,贵妃娘娘怎么会呢,奴才听闻那婉贵人原是与良妃坐一辆马车的,谁料后来遇见了德妃和惠妃,结果被德妃一顿说,便走路去贵妃娘娘那儿了。” 夜微言搁了茶盏,继续批折子:“行了,你派医正再去给她瞧瞧身子,再吩咐御膳房做些补品送过去。” 陈公公狐疑道:“皇上,您这是给贵妃娘娘的,还是给婉贵人……” 夜微言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陈公公默了半响,才道:“那奴才马上吩咐人给婉贵人送过去?” 夜微言将手里头的折子砸在陈公公的身上,斥道:“朕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婉贵人如何能与贵妃相较?” 陈公公这才恍然大悟,“皇上,奴才这是瞧着您也极宠婉贵人,所以奴才一时有些恍惚。” 夜微言冷哼了哼:“朕便是宠婉贵人又如何?” 在夜微言看来,这宠妃便好比是妾,他可以宠着妾,但是他还是拎得清,在这宫里,谁才是与他偕手,他该尊重的那一个。 这也是妻和妾之间最大的区别。 “皇上,那婉贵人那儿……” 夜微言复拿了一份折子打开,淡道:“你去宫里,随便挑些东西赏了就是了。” 陈公公这才明白,谁才是夜微言这心里不可或缺的,于是麻利的便出了殿。 吉安一脸狐疑的跟在陈公公的身旁,十分忧心:“师父,你说这皇上都好些日子没去贵妃娘娘的宫里了,这婉贵人的魅力就这么大?” 陈公公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这说你这张嘴,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可有你好受的。” 吉安咧嘴一笑,凑了过去:“师父,我这不是开玩笑吗。” 陈公公朝他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这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哪天要是惹了祸了,可别说我是你师父!你赶紧去,将那御膳房的给贵妃娘娘送过去。” 吉安捏着手里的拂尘,笑盈盈道:“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吉安一路小跑着去了御膳房,取了膳食便往楚云秀的宫里跑,与此同时,这陈公公也带着夜微言吩咐的赏赐去了良妃的宫里。 这婉贵人刚回到宫中,便接了那些个赏赐,良妃拉着她的手,十分高兴。 婉贵人便将那些赏赐都给了良妃,良妃握着她的手笑,顺手取了一枚簪子插在她的发间。 “这是皇上对你的恩赐,你收着就是了,日后这样的赏定然还有许多的。月瑶,表姐这是替你高兴。” 婉贵人垂眸一笑,心里泛起一片暖意,只是见良妃的情绪不高,便道:“表姐,我这一路走来,也见有一队人捧着东西去了贵妃娘娘的宫里,瞧着好像是些吃食。” 良妃眉宇轻拧,隔了一会儿安慰她道:“不妨事,左右不过是些吃食罢了,比起这些来,根本不值一提。” 可良妃不知道的是,那些吃食的珍贵性,便是用这些珍贵的东西来买,那也不是轻易能买得到的。 宫中暗潮汹涌,郡主府却喜乐如常。 时至正午,梁霄已经带着悠悠练武完毕,悠悠还在那儿蹲着马步,梁霄摸了摸她的发,眉开眼笑:“你在这儿好好练,我去瞧瞧你娘亲在做什么。” 悠悠扯着梁霄的衣袍直嘟嘴:“娘亲就在书房,你练武的时候就和娘亲眉来眼去的!哼,都不认真教悠悠习武。” 梁霄挑了挑眉:“你如今根基尚浅,须得从基础开始,好好在这儿蹲马步,若是冷了就进屋暖暖,练练字。” 悠悠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梁霄进了书房,她在外头蹲着马步冻得直哆嗦。 梁八蹲在一旁瞧着,梁六抱着剑,倚着柱子,二人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悠悠蹲了好一会儿,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梁八笑眯眯的瞧着她:“小姐,一会儿主子该出来了。” 悠悠吃力的爬起来继续蹲着,嘴里还在叨叨着:“爹爹就要娘亲,悠悠跟个捡来的孩子一样。” 梁八蹲在那长廊上笑盈盈道:“小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悠悠瞪了眼梁八,气道:“悠悠才不是捡来的,悠悠是娘亲生的。” 这外头正是一派趣味融融,那屋子里徐若瑾正在算着帐,如今好容易才算了清,梁霄凑了过来,替她捏着肩,一脸的笑意:“媳妇,你也该歇会了。” 徐若瑾将帐本一合狐疑道:“我当初送的灵阁酒没有什么问题,你说到底是谁给灵阁的酒下了毒?你当时不是安排了人吗?怎么不让他将那传递消息的给抓住,平白让他们跑了。” 梁霄替她轻轻的捏着肩,哭笑不得:“我也想啊,可是那黑衣人实在狡诈,连梁八也没有追着人,若是真追着人了,我必然不让那人就这么跑了不是。” 徐若瑾端了茶盏喝了两口暖暖身子,转身望向梁霄:“昨儿太累了,我倒是忘记跟你算帐了!你知道有人对灵阁的酒下手,你竟也没告诉我?” 梁霄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辜:“真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想告诉你的时候,你不是把我赶到柴房睡了两天吗?这天寒地冻的,后来一忙也就耽搁了。再说了,在宴会上,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徐若瑾拧眉气道:“什么时候说了!” 梁霄替她捏着肩,一脸的温和:“不是让你少喝些酒吗。” 徐若瑾:“……。”这也算是提醒了? 徐若瑾拍了拍他的手:“捏轻点!这件事情那就暂时搁置,宫里方才传来的消息,说是灵阁酒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但是追其究竟,咱们还是查个清楚才行,否则只怕这样的事情日后防不胜防。” 梁霄替她轻轻捏着肩:“媳妇,你这话倒也是在理,只是人都已经死了,你若是要查,又要从哪里查起?” 这件事情,梁霄的心里其实隐约是有数的。 只是如今他不知道徐若瑾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徐若瑾靠着椅子,微微眯着眸子,在她的怀里还搁了一个暖炉子,每当这个汤婆子放在腹部的时候,梁霄就知道她是月事来了,又难受了。 银花端了姜糖水进来,朝徐若瑾笑道:“郡主,先把这个喝了吧。” 徐若瑾看着那红糖姜水狐疑道:“我没让你做这个。” 银花笑看了眼梁霄,将碗搁在徐若瑾的手旁笑道:“郡主,您还是趁热喝了吧,如今天寒地冻的,您这个身子向来是畏寒的。” 梁霄端了碗吹了吹,递给她:“趁热。” 徐若瑾这才知道,是梁霄吩咐的,顿时心里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喝了那糖水,徐若瑾觉得整个人暖和多了,银花端了碗下去,徐若瑾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我今日……。” 梁霄拉了一条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轻按着:“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也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了,可好些?” 梁霄的手掌宽大,而且很温暖,他握着徐若瑾微凉的手时,总觉得,这是一种幸福的责任感。 徐若瑾干脆便将一双脚放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倚着软塌,懒洋洋的:“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梁霄双手握着她冰冷的脚,挑了挑眉:“我觉得,此事与陆凌枫或许有些干系。” 陆凌枫与他也算是挚友了,而且他对这灵阁的事情,也颇为了解。 这陆凌枫对这夜微言是有怨恨在的,所以梁霄的怀疑也不是无凭无据的,毕竟凡事要讲一个动机。 徐若瑾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是陆凌枫,倒像是方子华。” 梁霄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我就是觉得此事与方子华有关。”那天在宴上的时候,只有方子华和陆凌枫最是淡定,其他的人少不了都有些慌乱,她隐约里觉得,方子华这个人不简单。 梁霄替她暖着脚,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是他?” “肯定,不如咱们打个赌,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陆凌枫,还是方子华!” 梁霄挑了挑眉:“赌什么?赌咱们夜里玩个新鲜的?” 这种事情,他倒是喜欢玩。 徐若瑾朝着他便是一脚,嗔道:“你能不能想点正常的。” 梁霄握着她的脚,哭笑不得:“我就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指望我正常成什么样子?” 徐若瑾将脚抽了回来,搁在一旁的碳盆边烤了烤:“就赌……谁输了谁给对方洗一个月的脚。” 梁霄替她将鞋子穿上,摇了摇头:“不行,那我不是一点福利也没有。” 他一个大男人,不想法子照顾自己的女人,还让他媳妇给他洗脚?这像什么话。 徐若瑾瞧着梁霄冷哼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想都不要想!” 梁霄一时头疼不已:“那你换一个,我一个大爷们,你给我洗脚,这像什么话。”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你就知道你会赢了?我还觉得我会赢呢,怎么?莫不是办不到?所以才故意说这样的话?” 梁霄哭笑不得:“我是怕你到时候给我洗一个月的脚,累着你,你看要不这样,咱们就就晚上玩个新鲜的,半个月行不行?这也比一个月好啊。” 第3429章 洗脚 在自家媳妇面前,梁霄那冷面战神的称号简直掉得渣都不剩! 徐若瑾站起身,睨着他:“就洗一个月的脚,爱赌不赌!” 梁霄见她有些生气了,便赶紧哄:“好好好,我媳妇说赌什么就赌什么,绝不食言,你看这样行不行?” 徐若瑾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如今已经是深冬了,这件事情须尽快查出来才好,否则只怕夜长梦多。” 梁霄将她拉入怀里,有些心疼的顾左右而言她:“你说说你,一来月事就浑身冰冷,到时候咱们去找沐阮,让他给你好生瞧瞧。该补的就补。” 徐若瑾打他怀里出来,出了书房就瞧见悠悠正蹲在雪地里扎着马步,梁八正蹲在一旁拿了个狗尾巴草捣乱,偏悠悠不为所动。 梁霄走了出来,瞧着那蹲马步蹲得像模像样的悠悠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你瞧那马步扎的,当真是稳当。” 徐若瑾将他拽进了屋里,直皱眉:“你再这么教下去,悠悠该被你教成个女汉子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笑道:“我不管悠悠是不是个女汉子,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开开心心的。” 徐若瑾长长叹了一声气:“我们也护不得她一辈子啊。” 梁霄握着她的手,笑道:“那咱们就争取活得长一些,多陪她一些时日。”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走了出去:“悠悠,走,娘亲带你去逛街。” 悠悠纹风不动的蹲着:“娘亲,爹爹说了,只要悠悠好好扎马步,过两天就可以武刀弄枪了。” 徐若瑾扫了眼走出来的梁霄:“你看看你!都把悠悠教成什么样了。” 梁霄也很是无辜:“这孩子的兴趣是习武,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悠悠有些担忧的拉着徐若瑾的手,低声道:“娘亲,你不要生爹爹的气,悠悠是要保护娘亲,才要练武的,悠悠还要保护擎儿,保护昕儿呢。” 梁霄站在一旁点了点头:“媳妇,关于悠悠要习武保护你这个想法,我当真是一百个支持!如今咱们越发成了别人的眼中盯了,你身旁若是没个人护着,我实在是不放心。你莫生气,我看前些日子那几套新出的衣裳不错。要不,咱们去买了?” 悠悠撇了撇嘴:“前些日子你给娘亲买过了!都不给悠悠买,悠悠也想像娘亲一样,穿漂亮的新衣裳。” 梁霄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买过了?那……那今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首饰……” 悠悠瞪了眼梁霄,气道:“爹爹!那日擎儿给悠悠送了两个大夜明珠,你就去买了几颗大宝石给娘亲了,那个宝石,你也给悠悠玩一下嘛。” 小姑娘知道她爹疼媳妇儿,可是她也是个幼小的小可爱呀,也需要爹爹的爱护呀。 梁霄压根儿没将悠悠的重点听进去,他咳了两声,牵着徐若瑾的手,悠悠原是在中间的,被梁霄这么一挤就挤到后边去了。 “你看要不咱们去买块地?买个房也行。”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气道:“好生反省反省!悠悠,咱们走。” 悠悠方才被梁霄忽略了,这会儿正不开心呢,闻言朝梁霄吐了吐舌头,牵着悠悠的手便出了门。 梁霄忍不住扶额,瞪了眼梁八:“你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跟着,若是我媳妇有个好歹的,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梁八身影一窜没影了。 梁霄瞧着那母女俩的背影,哭笑不得。 梁六站在他身旁,低声道:“主子,可有吩咐。” 梁霄扫了眼四周,淡道:“你派些人,给我盯三个人,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梁六狐疑道:“不知是哪三个?” 梁霄凝着那晴好的天,眯了眯眸子:“夜志宇、陆凌枫、还有方子华,切记,此事定要秘密行动,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 梁六得令,转身匆匆走了。 梁霄正在府里忙的风生水起,徐若瑾带着悠悠坐在马车里,悠悠看了眼外边,十分不解:“娘亲,你为什么不喊爹爹一块儿来?” 徐若瑾替她擦了擦脸:“带你爹爹来,这不许那不准的,多扫兴。自是要咱们母女来好玩些。” 悠悠眨了眨眼:“可是娘亲,爹爹来了,可以给银子,还可以拎东西呀,可划算了。” 徐若瑾扫了眼外边驾马车的梁八:“这不是派了个代表来吗,给钱拎东西的,找他就行。” 梁八在外边驾着马车,冷不丁背后发寒,他搓了搓手,估摸着是穿少了。 徐若瑾带着悠悠先去了佳鼎楼看了看生意,又去灵阁看了看酒的出售情况,最后才带着悠悠去吃好吃的。 梁霄在府里是左盼右盼的,最后许久也不见人回来,便亲自去寻人去了。 结果在那吃梅花烙的地方寻着了那母女二人,梁八的手里头拎着一堆东西站在一旁,一看就是在办置年货。 梁霄一出现,悠悠便乐了:“娘亲,可以让爹爹付钱啦。” 梁霄一脸黑线:“你盼着我来,就是给你们付钱的?” 悠悠晃着小脑袋,笑盈盈道:“谁让爹爹惹娘亲生气了。” 梁霄将手里头空空的荷包晃了晃:“我的银钱都在你娘那儿,我可是连私房钱都没藏过的,你要付钱,问你娘亲。” 站在一旁的梁八有些懵:“主子,那我添钱给郡主买的这些……”能报销吗??? 梁霄哦了一句:“辛苦了。你先将东西送回去吧。” 梁八抱着一堆东西,低声道:“可是这些东西,我也添钱买了……” 梁霄拍了拍他的肩:“此事回府再议。” 梁八只得抱着手里头的东西匆匆走了。 梁霄拂衣在徐若瑾的身旁坐下,咳了两声缓解尴尬:“媳妇,我在府里给你造了一个大惊喜,你见了肯定喜欢。” 徐若瑾低头,默默吃着自个的东西,悠悠打量着这两个人,好一会儿才道:“娘亲,爹爹说要给你一个大惊喜呢。” 徐若瑾低头吃着东西,抬头看了眼梁霄,梁霄坐得端正,瞧着徐若瑾的目光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徐若瑾搁了碗筷,牵起悠悠的手便走,梁霄忙付了钱要跟着走,徐若瑾转身瞧着他,笑意让梁霄有些发毛。 悠悠在一旁添油加醋:“娘亲,爹爹方才还说没钱呢,爹爹肯定藏私房钱了。” 梁霄忍不住扶额,他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小棉袄? 第3430章 信鸽 徐若瑾抬步上了马车,梁霄也暗搓搓的跟了过去,悠悠就成了最后一个上马车的。 奈何她个小,上个马车的小梯子,跟爬楼梯似的,梁八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悠悠一把抱进了马车里。 徐若瑾正端着茶盏慢饮,她敬仰的爹爹正坐在一旁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她娘。 悠悠瞬间便退了出来,坐在梁八的身旁,叹了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简直就是英雄的坟。” 梁八哭笑不得:“小姐,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感叹?” 悠悠拍着心口叹了叹气:“一言难尽。” “外头冷,小姐还是进马车里去吧。” 悠悠摇了摇头:“不进去!”里边实在辣眼睛。她爹爹的形象,简直被毁个一干二净。 梁八只得将她护在身后,驾着马慢慢的朝着郡主府而去。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如今这梁府里头的悠悠正愁着呢,那头重伤的夜志宇如今身子恢复的很快,眼看就好的差不多了。 曹氏在一旁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许久。 夜志宇带着身,坐在软塌上饮酒,看着即将下沉的夕阳,这样血红的夕阳,像极了那日卢紫梦身上淌下来的血。 他知道卢紫梦是活不成了,只是如今隔了这样长的一段时日,却还想确认一下。 “余木,她如何了?” 余木深知他问的是谁,低声道:“姜三夫人那日回府便将那卢紫梦给弄死了,次日便宣称是突发疾病而亡,主子,你这是……。” 夜志宇扫了眼端了药站在门口的曹氏,淡道:“没什么,知道她如今死了,我也安心些。” 曹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端了药进来,温声道:“世子爷,该用药了。” 夜志宇搁了酒盏,曹氏将药放在他的手旁,收了他的酒:“如今你这身体尚未全好怎能这样饮酒呢?仔细着别伤了身子才是。” 夜志宇捏着手中的酒盏笑:“我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天冷,饮些暖身,也不错。” 曹氏将药吹了吹,递给夜志宇:“还是先用药吧。” 夜志宇发现,这曹氏虽胆小,可是诸事却总是很谨慎,大约也是与她那并不强大的母族出身有关。 他接了那药一饮而尽,曹氏替他添了一件衣:“如今天马上就要黑了,世子爷还是回房里去吧。” 夜志宇坐在软塌上,指着天边的夕阳笑:“先前在朝堂里,诸事繁忙,哪里像今日这样有空闲来看看这大好的天?” 一只信鸽飞了过来,余木接了那信鸽,曹氏识趣的起身:“臣妾突然想起来,还有件衣没做完,臣妾先去忙了。” 夜志宇接了余木递来的信,扫了眼离开的曹氏,这才打开看。 信里面的内容是关于方了华通兆国的证据。 他将那信细细又看了两遍,狐疑道:“这信,当真?” 难怪那个时候陆凌枫让他查方子华,原来如此! 照这么说,那陆凌枫莫不是一早就知道方子华不正常? 既是如此,陆凌枫又为什么要让他去查? 余木沉声道:“这信确是真的!原是飞往兆国的一只信鸽,被咱们拦了下来,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夜志宇捏着这封信冷笑:“方子华!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动摇大魏的江山!如今有了这份证据,我倒是要看看,右相府,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余木狐疑道:“主子,您的意思是,现在马上带着证据进宫吗?” 夜志宇摆了摆手,冷笑:“不,还不着急,如今这证据也不过一样,再多搜查一些,到时候必要将他一击毙命!朝中厌恶方子华的也多了去了,到时候可就是墙倒众人堆,我可等着这一日。” 余木接了那信细细收了起来,十分不解:“主子,您是说方大人会叛国,可是为何不怀疑镇国公?想来,与兆国国主打交道最多的,当属镇国公了,若是那兆国的国主出些什么条件来引诱他,也难免镇国公会……。” 夜志宇倒了盏酒,余木直拧眉:“主子,世子妃吩咐了,让属下看着您些,在伤口好之前不要饮酒。” 夜志宇扫了眼余木,眸底泛过一抹冷冽:“我不过是抬举她几日,她倒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余木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忧这个叛国的人,会不会与镇国公有关。 夜志宇捏着酒盏,淡道:“我虽看不懂梁霄,不过却也相信梁霄绝对无心叛国。若是他当真有心,早就反了。如今瞧着,他对朝事也并不怎么上心,他是大魏的忠臣。” 余木担忧道:“可那日在朝上,镇国公还将那方大人给打了,如今方大人出门的时候都差不多是瘸着半条腿,想来这梁家与方家的恩怨也是停不了了。” 夜志宇倒了盏酒,眯着眸子瞧着那远处翻涌的云层,笑道:“巧了,我也不喜欢方子华,他这一打,想来也是如了这大半个朝臣的愿,这梁霄事向来坦荡,倒是这方子华,瞧着温文尔雅的,实则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家伙竟敢联络兆国的国主,实在卑鄙无耻!若是大魏因为他而亡国了,他就是一个千古罪人!” 余木替他将酒满上,狐疑道:“稍稍一查便查出了这么些东西,若是再深查下去,只怕……” 夜志宇冷笑:“查方子华的,想必不止我一个,想来这陆凌枫自己也在查,咱们不着急,且先查着,到时候定然要一举将他给拿下才行!此事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余木搁了酒壶,朝夜志宇笑道:“主子放心,属下明白,想来这件事陆大人也在着手查。” 否则那天也不会让夜志宇去查方子华了,只是不知道这陆凌枫可有查到些什么了。 夕阳一点点的沉下去,夜志宇的府邸里灯盏一盏一盏的被点亮,最后陷入了一片灯火阑珊的世界里。 夜志宇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腿上,依稀里有人在唱戏曲,咿咿呀呀的,衬映着繁闹的京都城。 夜志宇府里的一个下人趁着这样的夜色悄悄出了夜志宇的府邸,他也不敢打灯笼,只身披着一件灰色破旧的斗篷便直奔方子华的府邸而去。 第3431章 暴露 方子华这会儿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许多了,这会儿正坐在屋子里写折子。 贴身的随从近前来,恭敬道:“大人,世子府的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通传。” 方子华拧眉,狐疑道:“这些年,咱们安插进世子府里的人向来半点动静都没有,如今怎么会突然过来?” 近身的的随从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道,想是有要紧的事,大人,咱们见是不见?” 方子华搁了手中的笔:“你去查一查可有人跟着,若是没有,就带他进来。” 方子华这心里隐约不安,却也不知道这夜志宇是又闹了什么幺蛾子了。 那随从没一会儿便领了人进来了,那人一见方子华便拂衣跪地:“大人,十万火急的大事。” 方子华狐疑道:“他一个躺在床上的伤号,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大人,世子查到了大人与兆国的书信往来凭证!” 方子华大为震惊,他看了眼随从,随从立即出去守着,以防隔墙有耳。 他合了手中的折子,踱步到这人跟前,沉声道:“夜志宇怎么可能查出那些东西?你可看仔细了?” 探子点了点头:“小的当时就在窗下扫落叶,谁料就听见他们说什么信的问题,所以小的就藏了起来,小的看得真切切,当时连世子爷也是不敢置信的将那信反反复复看了许久,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方子华退了两步,心里发慌:“不可能,此事我办得极为隐秘,到底是谁!是谁泄露出去的!” 探子瞧着方子华这个样子,心里也跟着发毛:“小的听那世子爷说,还要搜查证据,他说一时半会的也不着急,待证据收集了,再将您一击即中。” 方子华坐回椅子上,拍了拍手,随从走了进来,方子华扫了眼这探子,淡道:“送他走。” 探子起身,朝方子华行了礼便退了出去,没走两步,随从朝着这探子便是一剑! 探子诧异的瞪着坐在椅子上的方子华,嗫嚅着唇角,喃喃道:“为……为什么。” 随从抽出剑,朝身旁的人示意,便来了两个人将他拖了下去。 方子华捏着手中的折子,心里慌得厉害,整个人瞧着,却是风平浪静的。 “主子,已经处理了。” 方子华搁了手中的折子,叹了叹气:“如今你可有什么法子?” 随从擦了擦剑上的血,十分担忧:“大人,若是这个时候夜志宇去皇上那儿告发,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转着手中的板指,眉宇轻拧,那温文尔雅的模样里透了些许的恐惧感:“皇上本性多疑,若是将那证据呈到皇上面前,便是以皇上对镇国公的信任程度,皇上都会怀疑,更何况是我!断断不能让他先我一步告到皇上那儿去!” 他狠狠的一锤砸在桌上,桌上的茶盏震了震。 随从狐疑道:“大人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 方子华理了理衣袍,将桌案上的折子翻开几本,沉声道:“他搜查我的证据,我便也查一查他的罪证,这些年他犯下的错处,也不少!你马上去搜查证据,另外,去请都察院御史来一趟!此事耽搁不得,务必要快,而且要切记,不要被人发现了,可明白?” 随从点了点头:“主子放心,如今夜已经深了,好办事些。” 方子华点了点头,一颗心久久的悬着:“去吧,越快越好。” 随从转身匆匆走了,方子华坐在寂静的收房里,视线落在一堆的折子上,他与虞尚云的书信,他都会寻一处稳妥的地方藏起来的,为的就是怕到时候虞尚云翻脸不认人。 他猛的起身,去寻了那机关下的一些证据,那里边的信封一样不少,那么那夜志宇又是怎么将那些罪证找出来的? 难不成兆国也有大魏的内鬼不成?若是有的话,又是谁安排的? 方子华将那些往来的信件收了起来,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折子。 都察院的御史来得很快,见了方子华,一脸狐疑:“方大人,不知深夜召下官前来,可有要事?” 方子华垂眸瞧着手中的折子默了一会儿,便将折子递给了都察院御史:“本官给你看样东西,想必你看了就明白了。” 都察院御史接过那折子一看,吓了一跳:“方大人,你这……这是要弹劾六王府的世子?这……世子到底是皇家的人,便是皇上也未必下得去这个手啊。再者,这六王府的世子不知所犯何事?” 方子华将另一份折子递给他,沉声道:“无论如何,这夜志宇都是咱们在朝堂上的一大障碍,如今本官已经去搜寻罪证了,相信不久后便会有消息,御史,你是都察院的骨干老臣,想来此番若是有你从中斡旋,必定会让那夜志宇,有来无回。” 都察院御史听着这话心惊肉跳的:“方大人,这……这也太过冒险了,如今朝堂确有许多人对这世子爷不满,可是到底还有皇上在那儿帮衬着,总归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到时候咱们这些弹劾他的,可就倒霉了。” 方子华挑了挑眉:“你们俱在一条船上,如今夜志宇不过是个闲散的世子,你还当他是这皇宫里的御林卫统领不成?若是这个时候不弹劾,等到他病好了,就更加不可能了。御史,你可不要忘记了,你与我方家是一派的,眼下不除了他,更待何时?” 都察院御史拧眉,细想了想:“即便老夫配合你,可是这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说要弹劾,却不知弹劾何事可有证物,否则这说得再多也不过是一场空,又有谁会相信?” 皇上到底是会顾念这同袍的情谊而手下留情的。 方子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扯着唇角冷笑:“本官自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放心,既然是要扳倒他,那必然是要寻一些让皇上恨毒了他的法子。” 都察院御史狐疑道:“方大人,你这,这是凭空捏造……” 方子华捏着茶盏温和一笑:“如何是凭空捏造?这些年这夜志宇做的事情,也不少了,只是没有人敢往上通传罢了,今日本官也不过是当了回搬运工罢了。此事你只管去办,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必不会累及你。” 第3432章 御史 御史闻言松了一口气,对于方子华这个人,他们虽然是一派的,可是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皇上也不曾真的信任他,他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怼镇国公,怒得镇国公对方子华是一顿痛打。 所以御史也是顾及了镇国公那一方面,做事多少有些畏手畏脚的了。 “此事,大人放心,只要有确凿的证据,下官必然会秉公处理。” 方子华将手里的折子搁下,笑道:“如此甚好。明日弹劾夜志宇的罪证,便会呈到皇上那里去,这接下来的事情,到时候可就看御史的了。” 都察御史心里也是没有底啊,想着,从这方子华这儿知个根底的也好啊,便试探性的开口:“不知方大人打算从哪些罪证下手?” “此事明日你就会知晓了,如今也不急于这一时。”方子华起身,来到窗旁,瞧着外边的那轮明月,心里却是格外的忐忑。 都察御史来到方子华的身旁,温声道:“大人,这时辰也不早了,为免旁人起疑,若无旁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方子华点了点头,笑道:“明日之事,就有劳御史了,事成之后,再约御史小庆。” 都察院御史摆了摆手:“下官明白,大人留步。” 方子华目送都察御史离开后倒了杯酒,他凝着那杯酒冷笑,夜志宇,虽瞧着是个皇亲国戚,皇上对他也算是信任,可是若是动摇了这大魏的根本,想来这夜微言也断不会留他。 随从打外头匆匆回了府,见了方子华,低声道:“主子,罪证已经查清楚了,这些事情若是呈给皇上看了,想来必是杀头的大罪。” 方子华打开一看,那一系列的罪状,虽然小的不足提,可是凑在一块儿了,也是要人性命的。 “好,明日本官就将这些罪证呈上去,此事不要声张,到时候必要杀夜志宇一个措手不及。” 他合了手中的证据,心情大好,这里边的内容,简直就是将他身上的罪责挪到了这夜志宇的身上! 到时候他便可避过这一劫了! 随从将证据一并放进那折子里,笑道:“如此,想来大人也可睡一个安稳的觉了发。” 方子华坐在书桌前,沉声道:“研墨,本官要另写一封折子上去。”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陆府里头因着传闻中的节俭,所以并不怎么点灯,远远的瞧着,乌黑一片,也没有什么人当值的,所以显得格外寂静。 陆凌枫正坐在碳盆边烧着酒,屋子里头点了盏灯,灯并不怎么亮,炉火的光衬在陆凌枫的脸上,红彤彤的。 有下人匆匆跑了进来,朝陆凌枫回禀:“公子,方才小的见都察御史的马车进了方府了,听闻是要一同商议弹劾夜志宇一事,大人,咱们需要做些什么?” 陆凌枫曲着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腿上,手里的酒泛着暖意:“继续盯着就是了,旁的,由着他们去。” 手下狐疑道:“大人,您就由着那方大人与夜大人互相争执?” 陆凌枫倒了些酒放进酒壶子里,笑道:“两虎相斗,也没什么不好的,与夜志宇相争,这方子华未必能赢,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至于旁的事情,也没兴趣关心。” 手下不由赞道:“大人,您当真是高啊,这隔岸观火,坐观虎斗的招可实在是厉害。如此一来,咱们倒是省了不少事了。” 方子华以为他是螳螂捕蝉,却不知还有黄雀在后。 陆凌枫瞧着这酒,叹了叹气:“可惜了,镇国公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再与我畅饮了,啧啧,也罢,也罢,那就一个人也无妨。” 手下见此,则将这前来通报的人送了出去,让他继续盯着,便回了陆凌枫的身旁。 那窗外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深冬的天越发的冷了。 陆凌枫在碳盆边烤着火,整个人微微的醉着,瞧着昏昏欲睡的。 手下有些担忧便道:“公子,如今外头下起了雨,天冷了,还是回床上睡着吧。” 陆凌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嘶了一声:“这怎么好端端的下起雨来了?”这样的深冬向来是下雪的,下雨的天气是很少见的。 冷冽的风夹着雨从外头灌了进来,冷得陆凌枫打了哆嗦:“快,把窗关起来,如今府里的人冬衣可都添上了。” “依着公子的吩咐,添了两套,都是极厚实的。” 陆凌枫叹了叹气:“前儿个镇国公的拜师大典,原也是一桩大好事,谁料最后竟被扣了一年的俸禄,唉,本官堂堂一个御林卫统领,又要靠借银钱过日子了。” 想想陆凌枫都替自己捏把汗,怎么就穷成了这个德行。 一旁的随从哭笑不得:“这话您可别诳属下,属下知道您有钱!” 当初卖佳鼎楼时的银子花几辈子都够用了。 这样的人哭穷? 陆凌枫瞧着那盆碳,盯得久了被呛出了一眼眶的烟来:“咳咳,这碳怎么回事。” 一旁的随从咳了两声:“公子,这是咱们府里的人自制的碳,今年原是头一次制,所以总有些不得当的地方,瞧着,这确实怪异了些,不过再往后一段时日,就有上好的碳可以用了。” 陆凌枫抹了一把眼睛,他捏着酒叹了叹气,朝地上倒了三杯酒,整个陆府格外的寂静,隐约里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陆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过了。 他搁了手中的酒盏,站起身来,忽的笑了:“明日,可有一出好戏瞧了。” 寂静的夜色里隐约的回荡着些许不安定的因素,次日的清晨,天色蒙蒙亮,众臣便开始将自个收拾利落了往皇宫赶去。 夜志宇如今病也已经大好了,所以便想着,早些上朝,在夜微言面前露个脸,看能不能将他先前那差事再寻回来。、只是这一路上,诸位大人瞧着他的视线,总让他隐约里觉得有些奇怪,夜志宇平日里也不与这一拔的朝臣来往,所以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第3433章 入狱 在路上时,夜志宇碰着了陆凌枫,陆凌枫穿着的官袍颜色显得有些灰暗。 夜志宇如今身体好了,心情也跟着大好,瞧着陆凌枫嗤笑道:“陆大人莫不是将压箱底的官袍拿出来穿了?” 陆凌枫晃了晃衣袍子,笑道:“这不是穷嘛,一件衣服左右逢逢补补的还能再穿三年不是。” 夜志宇挑了挑眉:“大魏可真是稀奇了,连你都能哭穷了!” 陆凌枫拂了拂衣袍笑道:“夜大人自身都难保了,陆某与你说又有何用?”大家同样半斤八两,都是大风大浪过来的,谁比谁好似的。 一旁的晨钟响起了,夜志宇还没有领悟他话里的意思,匆匆朝着议事殿走去。 陆凌枫弹了弹衣袍,扫了眼走在他前头的方子华,这货的脚步倒是轻快。 待百官都到了殿上,陆凌枫看了眼梁霄的位置,忍不住叹了叹气。 他又告假陪媳妇儿孩子去了,如今要错过一出好戏倒着实是可惜了。 朝会正式开始了,夜微言怒气冲冲的上了朝,将手中的折子朝着夜志宇便砸了过去:“朕倒是不知道,你身为皇家王世子,竟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来,丢尽了天家颜面!” 夜志宇一脸懵:“皇上,臣这伤才刚刚好便来上朝了,实不知皇上所说为何事啊,还请皇上明察。” 夜微言指着那地上的折子气道:“众臣联名上书弹劾,这一系列的罪状还要朕一条一条的说出来不成?你自己看!” 夜志宇忙捡起来,一眼扫过。 那上边有告他玩乎职守的,也有告他玩物丧志的,告他欺君的,等等等等,一系列下来,凑到了一起,便成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夜志宇跪在地上,沉声道:“皇上,这些不过是子虚乌有的,原是他们污蔑臣,臣大病初愈,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所说到底是何事,还请皇上明察。” 夜微言站在龙椅前,冷斥道:“这些也就罢了,你竟敢勾结外人来谋害大魏?朕说你当日怎么带着伤赶着进了宫,原也是你与那些人背地里的勾当!平日里朕念你与朕是血缘至亲,多加信任,你就是这么对朕的!夜志宇,你实在枉费朕对你……” 夜志宇沉声道:“皇上,臣绝对没有做过半分对不起大魏的事,臣身为臣子,又是夜姓,臣断不会做那卖国求荣的蠢事,还请皇上明察!” 夜微言朝着他便是一脚,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混帐东西,你还知道你姓夜!来人,给朕将他压下去,打入天牢。” 夜志宇扯着夜微言的下裳,沉声道:“皇上!臣是你的血缘至亲啊,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还请皇上明察啊。” 可是一群大臣却齐齐下跪了一大半:“皇上圣明。” 有人进来,要押着夜志宇去天牢,那天牢是什么样的地方,夜志宇还是御林卫统领的时候最是清楚了。 他死死的扯着夜微言的衣角,大声道:“皇上!皇上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双眼啊皇上!” 方子华垂眸,扫了眼一旁的御史,都察御史便站了出来,朝夜志宇沉声道:“此事都察院俱已经查证清楚,夜大人,这条条罪证摆在眼前,您再多说也是无益,还是早早认罪吧。” 夜志宇凝着都察院御史,沉声道:“我自是清白!从未有过叛国之举!向来忠于皇上,如今我被人诬陷,你不替我查清此事就罢了,你查清楚了什么?我岂是那目无国法之人?” “皇上!这都察御史定是有问题,臣先前确有些混帐事,也自知他们都怨恨臣,所以便合起来联名上书,想将臣打入天牢!皇上,若是臣枉死于这些人之手,到时候只怕皇上就没有同袍可以再信任了啊。” 夜微言凝着他冷斥道:“简直一派胡言!拖走!” 夜志宇的脑子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被拽着走的时候看了眼方子华,却见方子华一脸温润的瞧着他。 方子华眼底的嘲讽却十分明显,这一系列的事情,猛的让夜志宇想起了昨天晚上,他查到了方子华叛国之事。 夜志宇推开左右,奔到夜微言跟前,沉声道:“皇上,叛国的不是臣,而是方子华!臣有方子华通敌的通信证据!定是因为这样的,所以这方子华才会联名众大臣上书要置臣于死地!臣的那些罪证,早在多年前就有了,可是有一点,臣绝对没有叛国之心!皇上明察。” 方子华的脸色微沉,这夜志宇要下大狱了也不让人省心! 夜微言扫了眼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方子华:“方爱卿?” 方子华拂衣跪地,沉声道:“皇上,臣对大魏忠心耿耿,臣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臣愿在此起誓,臣忠于皇上,绝无于心。” 夜志宇冷笑:“绝无二心?你与那虞尚云通信的时候都称他为吾主了,如今还要在大魏表你的真心?皇上,臣有书信为证!” 夜微言扫了眼方子华,见他面色温和,并不见一丝恐惧之意,心下也是狐疑,如今这叛国的大罪,一下竟冒出来两个,且两个都说自己没有叛国,若是依着往日的手段,那定是如同那夜擎所言,两个一并治罪,再从牢狱中查寻缘由,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如今事关夜志宇这个与皇家有血脉的人,那便马虎不得了。 方子华跪在地上,神色坦然,瞧着夜志宇沉声道:“若证据是为真,臣不劳皇上动手,必然羞愧自尽于此!” 夜微言打量着这二人,夜志宇的神色慌乱,反倒是方子华,信誓旦旦一副坦然的架势。 夜志宇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当时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可是如今看来,这夜志宇是断断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了。 夜志宇闻言冷笑:“一个叛国之人,竟也有脸发这样的誓言!那你就等着自尽吧!皇上,臣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朝方子华叛国。” 夜微言捏着手中的玉珠点了点头,如今朝中的这个走向,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第3434章 狱中 立即便有人去寻夜志宇身旁的余木,余木将信件呈了上去。 夜志宇瞧着方子华冷笑:“方大人还是准备羞愧自尽吧!” 方子华跪在他身旁,扯了扯唇角,羞愧自尽?只怕羞愧的人是夜志宇了。 夜微言捏着那信一眼扫过,视线落在落款处,那里赫然写着,夜志宇三个字。 夜微言气得手抖,走下殿朝着夜志宇就是一脚:“混帐东西,你身为我夜姓子孙,身负皇室血脉,竟也敢勾结兆国叛国,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 夜志宇惊慌失措,大喊冤:“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臣先前看得真切切,就是方子华。” 夜微言将手中的信砸在他脸上,怒火中烧:“你如今倒还污蔑起忠臣来了,你自己看看,看朕是不是冤了你!” 夜志宇打开信,就见那落款处是夜志宇三个字,顿时只觉脑袋轰的一下,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皇上,这不可能,怎么会是臣!臣对皇上向来忠心耿耿啊皇上,定是这方子华,他见臣要上奏举报他叛国,所以先下手为强,皇上,臣是冤枉的,臣也是夜姓,怎会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情来……” 方子华淡道:“夜大人,你既然做过了那样的事情,又何苦再来喊冤?如今证据确凿。” 一旁的几位大臣也纷纷称是:“皇上,虽说夜大人乃是皇家人,可是如今这叛国的大罪,可堪比谋反呐,此等逆心,万不能助长,否则只恐来日大魏危矣。” “是啊,请皇上圣裁。” “请皇上圣裁。” 夜志宇猛的起了身,视线从众人眼前一一扫过:“好啊,平日里,你们一个个极尽奉承,如今眼看我为人陷害,你们不帮着澄清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学会了落井下石这一套!你们放心,我必会活得好好的。” 方子华站起身,拂了拂衣袍,朝夜微言温声道:“皇上,依臣之见,此事不如先关入大理寺牢狱里,再从长计议,另外,臣以为还是要禁止夜大人与人相见,免得这消息走漏出去。” 夜志宇瞪着方子华,恨不能撕了他:“方子华!分明叛国的是你,你竟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方子华望向夜微言,温声道:“如今夜大人怕是有些魔怔了,皇上,您看……” 夜微言衣袍一甩,沉声道:“将夜志宇押入大理寺大狱,此事择日再议。” 夜志宇被一群御林卫涌了上来押着,他不断的挣扎着:“皇上,臣是冤枉的!都是方子华的计谋,你不要被他给骗了,皇上,臣与你同姓,你怎么能不信臣!方子华,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我看你能逍遥到几时!” 陆凌枫站在门口瞧着被拖走的夜志宇,扯了扯唇角,这一切他都是知情的。 只是,夜志宇这样的人,他断不会开口为他说上半句话。 夜微言在朝堂上气得不轻,方子华在一旁安抚道:“皇上,想必夜大人也不知是被兆国拿了什么东西诱了,皇上切莫太过……” 夜微言沉声斥道:“朕是恨铁不成钢,他是皇家人,可是混帐事却一件也不曾少干!如今竟还敢叛国,朕天家颜面都要被他丢个干净。” 方子华站在原地,看了眼一旁的大臣,众臣纷纷下跪,直呼:“圣上英明。” 夜微言摆了摆手,沉声道:“行了,都散了吧,朕也乏了。” 众臣纷纷告退,出了大殿众人议论纷纷。 陆凌枫在一旁听着,不置可否。 夜微言坐在大殿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还是这陈公公在一旁示意大臣已经走了,夜微言这才起身离开。 陆凌枫是御林卫统领,今日也是他当值,所以就跟着夜微言一并去了养心殿。 夜微言临窗而立,直叹气,一旁的陈公公与吉安互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陆凌枫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听着夜微言在里边叹气的声音,心里暗自琢磨。 依夜微言的脾气,他最痛恨的就是谋逆,原以为也不过就是那几个罪证罢了,没成想,这方子华的手段到底是了得的,只不过一个上朝的功夫,便将这夜志宇入了狱了。 陈公公走了出来,见了陆凌枫,直叹气:“这皇上如今想是心情不大好了。” 陆凌枫狐疑道:“可是夜大人之事?” 陈公公点了点头:“你说这夜大人好好的,怎的就这般糊涂?这儿可是夜大人的根子所在啊,这兆国哪能与大魏相较。” 陆凌枫暗自猜想,听着这陈公公的意思,他怕是已经认为这夜志宇叛国了。 “陈公公,您这是?” 陈公公理了理手中的拂尘,无奈道:“如今皇上正烦燥着,奴才去请贵妃娘娘过来,陪着皇上说说话,总归这心里是好受些。” 陆凌枫看了眼那里边,温声道:“陈公公费心了。” 陈公公无奈的摆了摆手:“咱家原就是伺候皇上的,只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奴这心里也不好受,老奴这就去传旨了。” 吉安从里边跑了出来,抹了一把汗:“师父,可不敢去找贵妃娘娘,皇上说了,让婉贵人过来一趟。” 陈公公有些诧异:“婉贵人?” 吉安走得急,如今还喘着气:“对,正是婉贵人,师父,还是我去吧,你可别累着了。” 陈公公看了眼外头纷飞的大雪,叹了叹气:“今儿可真不是一个好日子,你快去快回,莫要在路上耽搁了。” 吉安应了一声,朝陆凌枫见了礼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陈公公搓了搓手,哈了哈气:“今儿这天,可真是冷,想来这夜大人原就是大理寺卿,如今入了这大理寺,总归还是会有旧日友人照拂一二。” 陆凌枫挑了挑眉,笑道:“那倒真是夜大人的运气了。” 二人相视一笑,陈公公转身回了内殿。 近来天气越发的寒冽,那冷冽的风一吹,似要将人的鼻子眼睛给冻掉一般,冷冽的风无孔不入,寒气从脚板钻进人的皮肤里,冷得人直哆嗦。 陆凌枫是御林卫统领也不能玩忽职守,只能在风口子上冻着。 那边夜志宇已经被押入了大牢。 牢中只有一小堆的稻草,有老鼠听了人的动静,从稻草堆里跑了出来,窜的一下没影了。 夜志宇拧眉,瞧着一旁一路阿谀奉承的牢头斥道:“放肆,你竟敢带我住这样的牢房?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牢头弓着腰,哈着背,脸上还陪着笑:“大人,小的哪里敢,只是如今也没有别的牢房给您使了,您还是将就着用吧。” 夜志宇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上朝时的衣袍,仿佛他还是大理寺卿,只是来巡逻一般: “将就?你让我将就?这牢里头有的是干净舒爽的,再说,如今天寒地冻的,这儿连个碳盆都没有!我如今虎落平阳,也轮不到你们来苛待我!” 夜志宇本就是大理寺卿,所以对这牢里头也最是熟悉。 这些人原都是极面熟的,如今他倒成了这阶下囚了,说来实在可笑。 牢头与另一个相互看了一眼,二人无奈道:“这……咱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夜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是啊,皇上是深明大义的仁君,想来过些日子,大人您也就出去了。” 夜志宇站在牢门口,瞧着正在角落里吱吱直叫唤的老鼠直拧眉:“换一间。” 牢头笑道:“夜大人,这入狱又不是挑客栈,您若是不喜欢了,您还能再换一换,您看,若是实在不喜欢,您还是先屈就一番先住着,小的这就去向上头通报一声,让他给您安排个顶好的住处,您看怎么样?” 夜志宇斥道:“我是被冤的,不日就会出狱!你们在我手里办事,我也不曾亏待过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待我出狱了,重重有赏。” 二人连连笑道:“世子爷说的是,您看这……” 夜志宇觉得有些冷,便去了审讯室坐着,身旁烤着火,一副悠哉的模样:“你们去请吧,我在这儿等着他。” 众人面面相觑。 “世子爷,这可不行,若是大人来瞧见了,定是要训小的的,您还是屈尊进去坐着,小的马上去请大人过来。” 夜志宇扫了眼那碳盆,一旁的牢头当即道:“这碳盆一类的用具,您不用担心,你进去了,小的马上安排。” 夜志宇翘起二郎腿,淡道:“我为人所冤自是不错,可是你们若敢不尊我……” 众人忙道:“不敢不敢,世子请。” 夜志宇这才起身,拂了拂衣袍进了那牢里,牢头马上就将门给关上了。 夜志宇冷笑:“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牢头笑道:“哪里哪里,世子爷多虑了,这左右也就是个规矩,您多担待。”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小的去取些碳盆与吃食桌椅过来,还请世子爷屈就一二。” 夜志宇在牢里头站着,他扫了眼那堆在角落里的那个稻草堆,草堆里头散发着一阵阵的臭味儿。 小小的窗口有雪飘进来,冷风呼拉拉的灌着,冷得夜志宇直哆嗦。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缩在一个略避风的角落里,等着那两个牢头将取暖的东西拿来。 这牢头原是要去拿东西的,另一个人将他扯住了:“你干什么去?” 牢头乙一脸蒙:“不是去取炭盆吗?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只怕是要将这世子爷给冻坏了。” 牢头甲呸了一口,沉声道:“你是不是傻?那里头你可知犯的是什么事?” “这还能有什么事?左右他也是个世子爷,皇上要做什么,怎么也是要念着这兄弟情谊不是。” “狗屁兄弟情谊!那可是勾结兆国的大罪,堪比谋反,如今你还敢上赶着给他好东西?你也不怕到时候罪怪下来,连你也一块儿下罪,到时候你那一家老小的,喝西北风去?!” 牢头甲在牢里的人脉关系是极好的,对于各种各样的消息,也是十分清楚明白,所以他也知道哪些人是不能得罪,得好好供着,哪些人是不能帮衬的,哪怕是一点儿也不行。 牢头乙摸了一把脸:“倒也是。如今这夜大人入了狱了,原也是他活该,只是若是他到时候出去了可怎么是好?到时候哪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牢头甲坐在碳盆边烤着火,见牢时头的犯人在闹腾,一鞭子便甩了过去:“明日午时你就问斩了,吵吵什么。” 那人浑身是伤,顿时不敢说话了,蜷缩在稻草团子里。 陆陆续续的,另外几个牢头也回来了,见这二人笑道:“我听说,这世子爷也下狱了?” “真的假的,平日里在咱们面前那个嚣张的样子,如今怎的入了狱了?” “活该他入狱!咱们平日里吃的那些亏,如今也要讨回来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夜志宇的碳和桌椅一类的用具也就这么被忘到了九霄云外,众人光顾着嘲笑了。 “来来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刚进来的人抖了抖身上的雪,接了牢头甲递来的酒,喝了两口,叹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天气,这牢里头本来就阴森,如今外头的雪还下得这样大。耳朵鼻子都快冻掉了。” 众人叹道:“是啊,前些日子看着那天还晴晴朗朗的,原以为这下雪的日子算是熬到头了,谁知道今儿又是一场暴雪,这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牢头甲嘲讽道:“我要看,这雪下得正是时候,方才这世子爷对牢房还挑三捡四的,让咱们给他安排个碳盆呢,也不看看他平日里哪里将咱们当个人看,如今落到了咱们手里,兄弟们,你们可要长点心,这叛国,可是大罪,不想被视为一体,那就赶紧的,离得远些。” 众人纷纷称是:“咱们受了这么多苦,哪能去帮衬他?” “可不是吗,送什么碳,依着我看,送盆水还差不多。” 众人轰堂大笑:“还是你狠些。” 谁也没有再去理会夜志宇的牢房,夜志宇的牢房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四周都是些死囚。 一个个被打得重伤动弹不得,甚至连知觉都冻得失去了的人,所以整个牢里头都弥漫着一股子死气。 第3435章 送炭 夜志宇在牢里头冷得直打转,那些人怎的还不将他的碳盆与用具拿过来? 时辰一点点的拖延,夜志宇衣着单薄,那件墨狐的披风他走得匆忙,没有带进牢里头来,如今可真是受了罪了。 有个小牢头从他的牢门前经过,夜志宇低斥道:“嘿,我的碳盆呢?” 小牢头吓了一跳,怯生生的瞧着夜志宇:“大人,什么碳盆?” 夜志宇一口气憋在心里,冷着一张脸斥道:“混帐东西,我让你们去拿碳盆,竟拿了这么久?如今天寒地冻的,想冻死我不成?还不快去拿来。” 小牢头狐疑道:“可是这牢里按着规矩是没有碳的,世子爷若是觉得冷了,还是在稻草堆里躺一会儿,暖暖身子。” 夜志宇横眉冷目,瞪着那小牢头,一伸手就将他给扯到了身旁,好在中间还隔着铁栅栏。 “混帐东西,瞎了你的眼不成?这大理寺可是我的地盘,你快去拿盆碳过来。” 这人冷到了极致,就是暴躁,尤其是养尊处优的人。。 夜志宇也是冷得够呛,如今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 牢甲匆匆赶了过来,朝夜志宇笑道:“大人稍等,这小牢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可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夜志宇松了手,冷斥道:“如今你们这些人,办事越发不利索了,若是我在这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必饶不了你们!” 小牢头站在牢头甲的身后,瞧着夜志宇有些害怕。 牢头甲连连点头:“是是,世子爷说的是,小的已经去找碳了,只是这碳多为黑碳,世子爷您这千金之躯,用着这样的碳,岂不是委屈了?所以小的正在寻,已经寻了好一会儿了。” 夜志宇深吸了一口气,朝牢头甲道:“左右本世了也呆不了几日,随便拿些过来对付对付就是了。” 牢头甲笑道:“是是是,世子爷说的是那小的马上去找找,还请世子爷稍候。” 言罢牢头甲领着这小牢头便匆匆退了下去。 夜志宇恨恨的朝着牢门就是一脚! 他原就是被冤的,可是他也比谁都清楚,这大理寺的大狱里,冤死的人也不在少数,若非他也姓夜,断然也活不到今天了。 毕竟夜微言就是一个多疑的人,这样叛国的大罪摆在他眼前,他便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的了。 那些个鼠辈,平日里对他各种阿谀奉承,可是如今他一有了难处,一个个便敬而远之,这也让他的心里很没有底,整个人都是慌的。 他在牢里头走来走去,冷冽的风从他单薄的衣里爬进去,寒入五脏六俯。 他哈着气,不知道如今还有谁会信他,给他鸣冤? 若是到时候朝中的人全是一边倒,那到时候他可就麻烦了。 夜志宇站在牢门口,远远的瞧着这长长的小道,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喊冤的声音。 他冷静下来细想了想,原本他要呈的证据上应该是方子华的名字,可是却不知为何,竟成了夜志宇三个字?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之处。 可是余木是打小就跟着他的,断断不会背叛他,那天晚上他们早就将消息封了,到底是谁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那信定是有人改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回想起方子华在朝堂上那一副气定神闲的作派,想来他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所以一早便已经琢磨好了怎么算计他! 夜志宇双拳紧握,气得咬牙切齿! 到底是他疏忽了,若是他那时候连夜入宫,如今在牢里的人,定然就不是他了! 方子华竟敢叛国,无论如何,这个消息一定要引起众人的警惕,否则到时候大魏毁在这方子华的手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他要早早的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好。 可这是夜微言亲下的命令,如今他在朝上得罪的人太多,能够寻求帮助的人,寥寥无几。 一时夜微志宇也不知道要找谁了。 他靠着冰冷的铁栏杆叹了叹气,雾色从他的嘴里缭绕开来,迅速的又消失不见。 冷冽的风雪将天空衬得极其灰暗,牢里头高高点起的火把与夜志宇隔得有些远,这样朦胧的暖间,夜志宇感受不到。 他只觉得冷,寒气几乎要渗进骨髓里,偏偏那取碳的两个人久久未曾归来。 这让夜志宇很是恼火。 那小牢头原是要给夜志宇取碳的,结果被牢头甲给拦了下来,一通说,小牢头便也不敢再去拿了。 整个大牢陷入了一片寂静,夜志宇气得踹了那牢门两脚,沉声斥道:“你们这些牢头是怎么当差的,都冻死了不成?竟敢如此无视我!待我出去,定要好生收拾一番。” 小牢头坐在碳盆边有些慌张,牢头甲拉着他,低斥道:“你想死你就去!到时候若是被列为同犯,可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牢头乙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吓唬他做什么?总归你不要去理会他就是了。” 小牢头的家里人病着,没有办法,这才托了这牢头乙花了些银钱将他带进了这牢里。 听说在这牢里头还能得些跑腿传话的银钱,所以小牢头很是心动,有空就在牢里头转悠。 只是这牢里头多是些将死之人,牢里其他的牢头比他机灵,所以他至今还没有什么收入。 如今得了前辈指点,小牢头点了点头:“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想来那位世子爷也定是冻得够呛了。” 牢头呸了一声,嗤笑道:“他那样的人,冻死了就冻死了,左右不是咱们害死的,再说了他犯的可是叛国的大罪,你小子以为他还能平平安安的从这牢里头了去?若是能,我的脑袋砍下来给你们盛酒喝。” 众人笑道:“说的什么话,咱们盛酒可不敢用你这脑子。” 小牢头远远的看了眼牢的深处,火把一路向着深处蔓延,似火蛇一条,在这样的冬日里,让人的心头生出一些腻味来。 他搓着手,哈了哈气,冬日里的寒气浸着这个牢房。 牢头几个坐在一块儿扒着花生瓜子,喝点小酒。 上边若是有人来了,必然会有人前来通传,所以他们如今倒也算自在。 第3436章 折磨 夜志宇等了许久,天色从灰暗转化为暗沉,天冷得夜志宇恨不能将那团稻草给点燃了。 他在的这个牢房,不仅仅是有雪飘进来,屋顶竟也漏着风。 好像身处风雪的中央一般,无论你往哪个角落里缩,都冻得人心里发慌、 外加他这一日也未进食,所以夜志宇实在熬不住了,靠着角落里,勉强维护着他那点微薄的世子爷的风气。 他缩在角落里哈着气,瞧着这寂静的牢房,心里五味陈杂。 小牢头打不远处慢慢的走了来,夜志宇怒骂道:“混帐东西,让你们给我拿的东西呢?如今我虎落平阳罢了,终有一日我是要出去的!” 小牢头看了眼远处,低声道:“世子爷,您小声些。” 夜志宇瞪着这小牢头,一伸手将人揪了起来,这小牢头的身上披着一件棉袄,瞧着当真是暖和。 “这儿本就是我的地盘,难不成还要怕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不成!” 小牢头有些无奈,也难怪那些个牢头对他的态度这样恶劣,原也就是这么一个恶劣的人。 只是表面的功夫大家还是要做的,所以少不得也就对着夜志宇还卑躬屈膝的,让他觉得在这里头,也是受尊敬的一位,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世子爷,您原是大理寺卿,小的也听人说过,只是如今到底今非昔比,小的先前听人说,世子爷您是犯了……” 夜志宇死死的扯着他的衣领子,低斥道:“我乃是皇家人,岂能叛国!我是被冤枉的。” 小牢头缩了缩脖子,心里慌得厉害:“这……这牢里头哪一个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是若是没有人在背后帮衬着,定然是出不得牢狱了。” 夜志宇的手微松了松,心一瞬间便沉了下去,这人说的原也是在理的,只是…… “混帐东西,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说这样的话?我在朝堂里有多少人,你懂什么,简直一派胡言。” 小牢头也不想与她起了争执,便低声应和道:“世子爷说的是,那没什么事,小的就先告辞了。” 夜志宇瞧着他沉声道:“慢着!这个给你,你替我去寻镇国公传个话。” 小牢头瞧着那银子眸光晶亮,他看了眼四周,见没什么人,便接了过来,欢喜道:“要传什么?” 夜志宇晃了晃手里的荷包:“若是他过来了,我再将这另外一半给你,你只消告诉他,我有要事与他商议,请他牢里一叙就是。” 小牢头狐疑道:“可那是镇国公,小的怕是连门都进不得。” 夜志宇解开腰间的牌子扔给他:“带着本王的腰牌去,你定能见着。” 小牢头便听了他的话,匆匆忙忙的朝着外边走去。 牢头甲端了吃食进来,瞧着小牢头狐疑道:“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 小牢头紧捏着衣袖子里头的银子,朝牢头甲镇定道:“我,我尿急。” 牢头甲嗤笑道:“你这小子,懒人尿屎多,赶紧去,这饭食,咱们给你留些。” 小牢头紧着裤腰带子,看了眼一旁一个锦绣盒子里头的饭食,诧异道:“牢头,咱们这牢里什么时候也有这样好的饭食了?” 牢头甲看了眼那盒饭,推了小牢头一把:“就你事多,赶紧去上你的茅房吧。” 小牢头没多想,匆匆跑进了大雪里。 如今这雪下得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 没一会儿小牢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牢头甲提着食盒进了夜志宇的牢房,赔着笑:“世子爷息怒,方才小的是被大人给唤去了,这才耽搁了时辰,如今天色晚了,晚膳的时间也到了,这可是小的特意吩咐人独开的小灶,孝敬您的。您尝尝,可合胃口。” 夜志宇扫了眼那盒子,那可是佳鼎楼的牌子,这牢头哪里来的银钱去让佳鼎楼给他开个小灶? 夜志宇一时有些狐疑,他朝着那菜便是一脚斥道:“我让你端个碳盆过来,你倒好,迟迟不曾端来,孝敬?你就是这么孝敬我的?” 牢头甲的眸色微转了转,默了一会儿才将那只鸡重新放进盘子里,朝夜志宇赔着笑:“世子爷息怒,如今这牢里的碳都已经用完了,这不是正在进货嘛,要明儿才有,所以小的带了件冬衣来,世子爷先穿着,可不要着了风寒才好。” 夜志宇将那衣袍扔在一旁,冷笑:“为着我好?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牢头甲讪讪一笑,将那衣捡了起来,无奈道:“世子爷,小的家里贫寒,这旁的多金贵的衣袍也着实是没有,如今天寒,您还是先将就着吧,左右也先用着,不要着凉了。” 夜志宇扫了眼这牢里,淡道:“没有桌椅,这饭菜再香,我也没有胃口。” 牢头甲一拍脑袋笑道:“您看看小的这记性,一忙起来也就耽搁了,实在是该死。” 牢头甲望向门外边候着的几个人,吩咐道:“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给世子爷搬了桌椅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转身去搬东西。 牢头甲搓着手,笑道:“世子爷到底是世子爷,与小的们与众不同些,这要是小的,直接就坐在地上吃起来了。” 夜志宇扫了眼那食盒里边的吃食,多是些粥类的东西,配了酒菜,瞧着极其暖身。 他原先想着,这食盒会不会是梁霄安排的?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梁霄安排的,他必会亲自过来。 毕竟依着那梁霄的脾性,光明正大又直接的,也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来是有人打着佳鼎楼的名号,要折腾他了。 不管这菜里边有没有毒,他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他扫了眼这篮子里的那只烧鸡,淡道:“我在牢里,可要让你多费心了,这只鸡,就赏你了。” 牢头甲手抖了抖,讪讪一笑:“世子爷说的哪里话,小的本就是世子爷手下办事,如今世子爷有难了,小的也该尽些绵薄之力伺候好世子爷才是。这些原就是给世子爷您的,小的怎么好夺人所好?再说了,小的方才也吃过饭了。” 没一会儿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便搬了桌椅过来,牢头甲将吃食一一端了上来,夜志宇瞧着那端菜时微抖的手扯扯唇角冷笑:“谁派你过来的?” 第3437章 吃食 牢头甲手一僵,抬头诧异的瞧着夜志宇:“世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夜志宇端着那只鸡冷笑,取了筷子将那鸡身上一丝白色的粉抹挑起:“是不是方子华?呵,我不过初初入狱,他便这样迫不急待的要置我于死地了?他那点叛国的证据,我虽不知为何会换了,但是你也告诉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想叛国,那也太低估了大魏的实力了!” 夜志宇一伸手将菜扫到了地上,牢头甲忽的恢复了本来厌恶他的样貌:“既然如此,世子爷,那可就不要怪小的不客气了。” 夜志宇凝着这群人冷笑:“就凭你们几个,也妄想对我下手?” 牢头甲退了两步,瞧着夜志宇呸了一声:“你这样的人,也配在这牢里头大鱼大肉?只是可惜,让你死的太快,我还来不及好好折磨折磨你,你们几个,给我把他按住。” 夜志宇一日未进食,又冷又饿,身上其实没什么力气,只是勉强与这五大三粗的几个壮汉打了几个回合,这几个汉子不敢打他,只是伸手去抓他。 待将人抓到了,这牢头甲才松了一口气,他将那地上的菜用筷子夹了起来,菜上沾了好些脏污的东西。 牢头甲冷笑:“世子爷,您请用吧。” 夜志宇瞪着牢头甲,心口慌的厉害,这小牢头已经去请梁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人请来,他暗自盘算着时间,想替自己再多争取争取。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便是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夜志宇的力气已经在挣扎与打斗中消耗完了,他被押在太师椅前坐着,桌上的碗碟一片狼藉。 牢头甲将地上的菜夹进碗里,混了些泥与头发一类的脏东西,端到他跟前,笑道:“世子爷还是到了地下问一问阎罗王吧。至于旁的,小的也不知道,给我把他扣严实了。” 牢头甲夹着菜就要往他嘴里塞,奈何夜志宇一直闭着嘴,左右喂都一点办法也没有。 牢头甲有些恼火,朝着夜志宇便是一巴掌,恨恨道:“你不是很嚣张,很了不得吗?如今落在我的手里,你也该知足了,起码我还能让你有个好好的死法。你若是再这般不识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夜志宇呸了一声,抬脚就将这牢头甲给踹倒在了地上:“我乃是皇家血脉,你也配来给我送死?” 牢头甲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夜志宇,恨得咬牙切齿:“将人给我按住,掰开他的嘴,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高贵的世子爷是如何吃下这些肮脏的食物。” 那几个壮汉死死的按着夜志宇,其中一个人掰开了他的嘴,那些混了脏物的食物被牢头甲塞进了嘴里。 他不断的挣扎,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最后喂了几筷子,牢头甲便捏着一壶酒掰开了他的嘴,那壶子里边的并不是酒,而是一种无味的毒,他灌进了夜志宇的嘴里时,夜志宇挣扎得有些恍惚。 恍然好间,好像卢紫梦飘在半空,恶狠狠的看着他,嘲笑他。 他不断的挣扎着,最后整个人终于平静了下来。 那边梁霄也是听说了夜志宇的消息,所以打算出门,小牢头见了梁霄便凑了过去:“镇国公,小的有急事禀报。” 梁六将这小牢头挡下,小牢头只得将令牌递给他:“是世子爷入狱了,让小的请镇国公去牢里一叙,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镇国公。” 梁六接了那令牌细看了看,望向正抱着悠悠打算去串门的梁霄:“主子,这是世子的令牌。” 梁霄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温声道:“悠悠,爹爹还有要事要做,不如咱们明日再去玩可好?” 悠悠叹了叹气,像个小大人:“我只是觉得陆叔叔身旁也没个人照顾着,所以想去看看,爹爹既然不得空,那就算了,悠悠回去陪娘亲就是了。” 言罢悠悠便下了马车,她也是听见了那小牢头说的话,只是她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一蹦一跳的跟着梁八回了府。 梁霄敲了敲马车,梁六将令牌递还给小牢头,淡道:“镇国公这就去牢里,你也回吧,不要引起旁人的怀疑。” 小牢头连连点头:“小的明白。” 事情紧急,梁霄卸掉马车,直接驾马而去。 如今夜色已经来临,京都城的街道两岸到处是灯盏,想来也是近新年了。 路过六王府,梁霄看到府门口曹氏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他叹了叹气,想来这世子入狱的消息,曹氏也该是知道了。 大理寺门口,梁霄下马。 牢头甲狐疑的瞧着梁霄,闪过一丝慌乱,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他近前赔着笑,狐疑道:“镇国公,这大冷天的,您怎么来这儿了?” 梁霄理了理衣袍,看了眼那大牢的方向,淡道:“来看看这牢里头的布防是否严密,带路。” 牢头甲一脸狐疑:“这……大人,这牢里头又臭又冷的,可别污了您。” 梁霄抬腿已经走了进去,牢头甲朝一旁的牢头扫了两眼,那人会意,转身便走了。 梁霄在牢里头打量着,一面道:“夜志宇在哪一间。” 牢头甲垂眸,目光在夜色里敛去了旁的东西,温声道:“世子爷一打进了牢里就一直很安静,也不闹腾,就蹲在那角落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上头没有旨意,小的也不敢有旁的,所以只远远的瞧着,方才是去上茅房去了,谁知回来碰巧就遇见了镇国公了。” 梁霄跟着牢头甲一路往里走,阑珊的灯火将牢里的一切衬得很灰暗。 只是梁霄身上的阳刚气将这股子寒意给压了下去,他大步来到夜志宇的牢房前,结果就瞧见在角落里夜志宇竟上了吊! 梁霄大为震惊,斥道:“怎么回事?” 牢头甲手忙脚乱的将门打开,慌道:“你们几个,赶紧将世子爷放下来。这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上了吊了,不是让你们几个看着点吗?哎呦,轻点放!” 那几个人将夜志宇抬了下来,放在地上,梁霄近前一探,别说气息了,尸体都已经凉了。 第3438章 殁了 梁霄收了手起身,瞧着夜志宇略显挣扎的面色微微拧眉:“尸体已经凉了。” 梁六打量了一番四周,沉声道:“如今天气冷,他上吊的地方就在风口上,凉得快些,也是情理之中。” 梁霄不相信夜志宇会这么上吊自杀,他蹲在尸体前细看了看,一旁牢头甲慌道:“这…这还有一张血书!” 牢头甲将桌上一块布料递给梁霄,梁霄打开一看,那是一份认罪书,大意是对先前在朝堂上被举报的种种认了罪,自觉无颜面对夜微言,便上吊自尽了。 梁六扯开夜志宇的长袍,长袍下的一角被撕开来,他的指尖也破了一个口子,如今人已经冻僵了,血液也跟着凝固了,可是梁霄闻着这牢里隐约还有一股子食物的味道。 不禁狐疑道:“在此之前,可有人给他送过什么吃的?” 牢头甲摇了摇头:“不曾啊,小的一直在这儿守着,倒是先前牢里开饭了,只是世子爷瞧着饭菜不合胃口,所以也不曾吃,这……这世子爷怎的好端端就上吊了。” 梁霄将认罪书递给梁六,沉声道:“你去找个杵作过来。” 牢头甲的心跳都快吓停了:“镇国公,您这意思……” 梁霄扫了眼牢头甲,淡道:“我不相信他会上吊,想来定是有人从中谋害,一切只有等杵作验了尸,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候仵作到来的同时,夜志宇死在大理寺的消息也已经传到六王府。 得了消息的曹氏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她瞧见躺在地上的夜志宇,顿时便泪如雨下,一时哭得撕心裂肺:“世子!” 她扑到夜志宇的身旁,颤抖的手轻覆在他的脸上,嗓音有些沙哑:“世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你今日出府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如今不过几个时辰,世子,就要与臣妾天人永隔了吗?” 她吃力的将夜志宇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冰冷的尸体刺激着她的感官,她觉得整个人的未来都已经没有了。 梁霄凝着曹氏,叹了叹气,见她这哭得撕心裂肺的架势,竟有些意外。 原以为夜志宇瞧不上她,二人的感情也一直不好,如今竟不曾想,这曹氏待夜志宇也是掏心掏肺的。 她抱着夜志宇,浑身都在发抖:“世子爷,你不是说了,回府之后要带臣妾去见识风花雪月吗?这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些,你才知道臣妾的一片心意,怎能这样离臣妾而去!你是骗臣妾的是不是?先前病着的时候,你就是这样骗臣妾的,你醒醒,若是你醒了,你要纳妾也好,要怎么样都好,我都由着你。” 梁霄站在一旁瞧着,也不知若是哪一日他与徐若瑾分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番场面,他想都不敢去想。 整个牢狱里就回荡着曹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样沉静的夜里,格外渗人。 梁霄站了好一会儿,见这曹氏哭得差不多了,这才示意梁六去安慰一下。 梁六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便递了个帕子给她,淡道:“夜夫人,国公爷已经请了杵作过来,关于世子自尽的事情,想来定会有一个结论。” 曹氏猛的瞪着梁霄,斥道:“不行!我不同意!如今世子才刚刚殁了,你们就要让那些人在他的身上动刀子?如今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带他回去,好生安葬,你们谁也别想动他。否则,别怪我拼命!” 梁六有些无奈:“夜夫人,你这是何苦。” 曹氏望向梁霄,一双泪痕犹未干,她沉声道:“所有的人里边,我家世子爷最信的就是镇国公,曾有几次,朝中有人来与世子爷密谈,臣妾在一旁奉茶,听得真切切,世子爷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保镇国公、信镇国公的,此番世子爷差人去请镇国公,想来也是对镇国公的信任,可是如今,镇国公竟连他的尸首都不放过吗?” 梁霄叹了叹气,瞧着这近乎疯狂的曹氏,淡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从不惧谁在背后议什么,只是如今我也断不会相信夜志宇会自尽于此,想来定是有人蓄意谋害,夜夫人与世子夫妻恩爱也可以理解,但是这件事情,我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夜夫人死死的抱着夜志宇,沉声斥道:“他已经死了,那些东西还重要吗?如今我只求给他留一个全尸!你若是执意要对他动刀子,那么这件事情,就到皇上那儿去说个清楚明白,否则,让我允许,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梁霄拉了太师椅坐下,瞧着夜夫人淡道:“我这么做,不过是要给他一个清白。” 曹氏死死的抱着夜志宇,整个人如同一个护犊子的母鸡一般,身上充满了利刺。 可是梁霄不在乎这些,对于他而言,除了徐若瑾,其他的女人都是多余的存在。 无论那个女人多痛苦,多无助,于他而言都没有半分干系。 所以梁霄如今能够与夜夫人谈几句,对夜夫人曹氏而言,也算是一种尊重了。 只是曹氏却只死死的抱着夜志宇的尸体,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这牢里的地面到底有多脏,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陷入了一种极端里,她甚至觉得,她的生命都在一点点的流失。 “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样的借口,想动他,不可能!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干脆给我一个痛快。” 夜夫人将夜志宇抱得很紧,可是抱的越紧,她就越明白,这个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了的体怔了,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梁霄理了理衣袍,将手里的这份血书递给她:“你看看,这上边的字,可是出自他之手?” 夜夫人曹氏接过那血书看了几行便潸然泪下:“是他的字,他最喜欢写的便是行书了,先前他在书房的时候,我在一旁研墨,所以印象深刻。可是我相信,他断没有叛国的想法,定然是有人看不习惯他,所以才给他下了套了。如今在牢里逼得他自尽!你们还想要怎么样?现在好了,你们满意了吧?” 曹氏抱着夜志宇,伤心道:“先前你总是强势,什么也不愿与我商量,听一听我的意见,如今好了,你也不得不听我的了,咱们便寻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的生活。” 第3439章 寡妇 这时仵作从外边走了进来,见了梁霄与跪在地上抱着夜志宇的夜夫人,一时有些懵:“小的见过镇国公,夜夫人。” 梁霄点了点头,朝仵作淡道:“我怀疑有人给他下了毒,你查一查。” 夜夫人护着夜志宇,瞪着那杵作似要将他吃了一般:“有我在,你们谁也不能动他。” 杵作一时有些无奈,望向梁霄:“镇国公,这……。” 梁霄微微拧眉:“夜夫人,我也相信夜志宇断做不出叛国这样的事情来,如今要证明他的清白,就只能先查证,他到底是不是被毒杀,难不成,你要让他含冤九泉,死不瞑目吗?” 夜夫人曹氏直摇头:“你们便是洗清了他的清白又如何?他就能活过来了吗?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他一个全尸!你若是当真想要帮他,当时在朝堂的时候你又上哪去了?如今来当起马后炮来了是不是?你走,都给我走!不需要你们在这儿假好心。” 梁霄看了眼梁六,梁六有些尴尬,他一个大爷们,总不能将这夜夫人给打晕了吧? 一旁的仵作低声道:“其实若是要查验这世子爷是否有食有毒之物,试一试银针即可。” 夜夫人看了眼杵作,泪痕未干:“银针?” “是,这银针轻扎入皮肤里,若有毒,血脉之中定然也会有毒的存在,所以以银针一试便知,夫人放心,此举与解剖不同,并不会动摇亡人的根本。” 杵作是个上了年纪的,他对于这些事情,颇有经验。 他也了解这妇人的痛心之处,所以便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梁霄淡道:“就依此法一试。” 杵作掏出一根银针,朝夜夫人曹氏温声道:“还请夜夫人将世子爷放平,小的试一试胃里可有毒物便知。” 一旁的牢头甲揪着衣袖子,站在一旁低声道:“这……这好端端的,牢里头怎么会有毒呢?” 杵作将银针扎入胃的位置,停了一会儿,将银针取了出来,却见那银针并未泛黑,一时有些狐疑:“其实这世子爷的脸色青紫,并不见黑,脖上上吊的痕迹也是十分的深,所以依着小的之见,这世子爷,当是上吊窒息而亡。” 梁霄微微拧眉:“此话当真?” 杵作点了点头:“小的当杵作几十年,想来这认尸的本事,还是不差的。” 夜夫人忙重新抱着夜志宇,瞪着梁霄冷斥道:“我看你就是想让世子爷不得好死!得亏没有听了你的。” 梁霄打量着这夜志宇的脖子,那淤青与自己上吊的位置分明是不一样的! 他一把扯开夜夫人,将她甩进了稻草堆里,手起刀落,便将这躺在地上的夜志宇给开膛破肚了。 夜夫人猛的爬起来就要与梁霄撕扯,被梁六给挡了下来。 她指着梁霄骂,边骂边哭:“梁霄!你还是不是人,你连死人的尸首都不放过!此事我必然禀报皇上!” 梁霄将那衣袍挑开,便见那五脏六腑已然全黑,他望向杵作,一把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你可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办事不尽力的后果?” 杵作吓得脸色一白便跪下了,他诧异道:“镇国公,这……小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这银针,分明已经扎下去了,可是为什么没有变色,小的也不知道啊。” 他取了第二根银针扎了下去,便见那针迅速泛黑,杵作一时也有些懵:“小的也是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 梁霄拧眉沉声道:“如此说来,这世子便是中毒而死,而并非上吊自杀了。” 杵作连连点头:“确是如此,只是方才小的那一针为何会如此,小的也不知了。” 梁霄蹲在夜志宇的尸首旁,摸了摸他的皮肤,微微拧眉:“会不会是人已经冷了,然后再灌下毒药,使毒药停在肺腑,而没有游走血脉?” 杵作又取了银针试了试其他的位置,银针还是变黑了,他狐疑道:“这银针……有些不对劲,您请看。” 杵作将手中先前试过的银针递给梁霄,梁霄接过看了看,这并非是银针,而是一根铁针,只是做的跟银针差不多。 梁霄捏着那根银针冷笑:“这幕后之人倒是有意思了。” 杵作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狐疑道:“小的在来的路上撞见个人,小的这箱子里头的东西也摔得到处都是,不知是不是与这银针有干系。” 梁霄拧眉,将手中的铁针扔在地上:“你可记得那人长相?” 杵作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那人戴着斗笠,当时天色也暗了,东西散了一地都是,他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所以小的也看不大清楚,那人的身形,也与京都城的多数成年男子一般无二。” 梁霄起身,看了眼已经哭昏过去的夜夫人,揉了揉眉心。 这夜夫人传闻中原也是个贤德的性子,怎的今日竟如此泼辣,着实让梁霄头疼不已。 只是她如今昏过去了,倒也省事了。 “梁六,你将夜夫人与夜志宇送回六王府,我进宫一趟。” 因着要将人抬走,所以这尸体肯定不能这么内脏外露的便抬出去,所以杵作迅速将夜志宇的尸体缝合了起来。 梁六吩咐了秋英将夜夫人扶回去,他则抱着夜志宇,将人放在六王府的马车上。 杵作为了整理尸体也就跟着一块儿去了六王府。 梁霄趁着夜色匆匆忙忙的进了宫,宫里的养心殿正是莺歌漫舞,梁霄站在门口直皱眉:“怎么回事?” 吉安捏着拂尘,低声道:“皇上今儿心情不好,唤了婉贵人伺候着,婉贵人在养心殿已经呆了一天了。” 梁霄扫了眼那里边正跳舞的人,那粉香宜人的景色,在梁霄看来竟有些厌恶:“婉贵人?” “原是良妃娘娘的表妹,皇上喜欢,所以也就封作了贵人留在宫里。” 吉安对于这夜微言不去贵妃那里看看贵妃,却和这婉贵人在养心共里莺歌漫舞一事,也是不满。 可是他到底就是个不成器的小太监,也没有法子去如何劝解夜微言,如今见了梁霄过来,心里顿时便有了主意。 梁霄冷笑道:“良妃?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第3440章 罪责 大堂的那段路仿佛格外的远,曹氏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针尖上,她的心口仿佛插了一把刀,每走一步,那刀便深一点点。 徐若瑾原是想问完了早些回去陪着悠悠,可是看眼下这么个情况,早些回去是不可能了。 这样大的动静,方子华早早便得了消息,他正坐在家中饮酒,听着下人的通传,复又倒了一盏酒,他一口闷了之后才叹了叹气。 一旁的随从比他还要紧张:“公子,如今这一切的罪责都指向咱们了,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拧眉,瞧着杯中的酒,嗤笑道:“他当初入狱前像条狗一样死死的咬着我不放,为的不就是今天吗?左右皇上还未传诏,便是传了,我也自有我的法子,你慌什么。” 随从捏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可若是咱们的事情被旁人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躺在椅子上,眯了眯眸子:“干大事的,就要沉住气。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可别在问审的时候扛不住出卖了我。” 随从猛的跪在地上,沉声道:“公子,属下绝无二心,若是属下扛不住,必当咬舌自尽,也绝对不会出卖公子,公子放心就是。” 方子华兀自倒着酒,笑道:“如今他人都已经死了,便是要查些什么,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放心,在此之前,咱们有的是时间办要紧的事。” 乌黑的天空大雪纷纷,方子华椅大窗前,瞧着那寒冰冻梅的美景心情说不上好,却也没有那么糟糕。 毕竟这一切,依着夜微言那个多疑的性子,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是他的随从就不这么想了:“公子,如今想来,皇上必然是怀疑咱们了,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垂眸,慢悠悠的倒着酒,他倒了三杯在地上,笑道:“这三杯酒,也算是替夜志宇送行了。一路……走好。” 随从急道:“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你还有这个心情在这儿倒酒,这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指不定连着宫里的良妃娘娘与婉贵人都要受了牵连。” 方子华搁了手中的酒杯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冷笑:“良妃倒也不算蠢,如今这要紧的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比我更清楚。” 随从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低声道:“这是良妃娘娘托人从宫里带出来的信。” 方子华接过打开一看,里头短短的数句话,就是问他今日朝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将这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视线落在烛火上,笑道:“到底是深宫妇人,如此沉不住气,也难怪只能当个妃子,却当不成贵妃与皇后。宫里婉贵人如何?” 随从摇了摇头,跟在方子华的身旁,低声道:“婉贵人没说什么,只当作全然不知的样子。” 方子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月瑶,倒是有点做大事的样子。良妃终究太过急燥,缺了些火候。” 此时婉贵人已经回了宫里,正在准备着膳食。 良妃来到南殿,见这婉贵人正在习字,上前便扯了她的笔,气道:“月瑶,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思在这儿习字?” 婉贵人瞧着夺了笔的良妃,温然一笑,起身去虚扶着她:“表姐,你怎么过来了?如今这样大的雪,你这月份越来越大了,若是要见我,让素琴通传一声我就过去了。” 良妃气道:“你不要忘记了,你也是方府的一份子!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上心?” 婉贵人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想掺和这浑水。 “表姐,月瑶实在不知今日这朝堂上发生了些什么,还请表姐明示。” 良妃瞧着这婉贵人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瞧着她这纯善无害的样子,又想着她入宫不过才几日罢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知如何应对也是正常,只是气人的是她竟完全不知。 “你说你在宫里,在皇上身旁今儿也呆了一整日了,你连前朝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良妃吐血的心都有。 婉贵人垂眸,瞧着鞋面低声道:“我去陪皇上的时候,皇上便吩咐了,不见任何大臣,所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实在不知道。” 良妃气道:“后来镇国公不是去求见了吗?你就在里边伺候着,你能不知道?月瑶,你说到底也算是方家的人,若是方家倒了台对你可没有好处,所以你不要两耳不闻窗外事!” 婉贵人挽着良妃的手,温声道:“镇国公进去之前确是通传了,只说是有要事商议,皇上就让我先回宫了,至于说了些什么,我确实不知,今日皇上说要过来与表姐一同用膳,不如到时候表姐问一问。” 良妃沉着一张脸,叹了叹气:“这方子华到底在搞什么鬼!事情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倒好,也不与咱们商议商议,我看他是完全没将咱们放在眼里!若非他是我娘家人,今日这事,我一点都不想问。” 婉贵人佯装不解的狐疑道:“表姐,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听着,好像挺不好的。” 良妃扫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拂衣坐下,手里抱了个汤婆子,愤愤道:“那夜志宇死在牢里了,外边的人传言说与方子华脱不了干系,你说他好好的在朝堂上与夜志宇较什么真?如今好了,千夫所指,难不成还指望我去救他不成。” 婉贵人端了茶搁在良妃的手旁,温声道:“表姐,你也不要想多了,也许事情不是咱们想的这样呢?不是说后宫不许干政的吗?若是掺和的太多了,只怕皇上该多想了。” 良妃捏着茶盏气道:“我哪里是想多管,我是瞧着他那个不成器的样子,心里窝火!你瞧那朝堂上的人,个个说他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有什么用?如今逢了这些事,还不是要咱们费心。” 第3441章 银针 吉安叹了叹气,无奈道: “国公爷,皇上吩咐了,今日若是有人来为世子爷求情,皇上谁也不见。镇国公,您莫不是也要替那世子爷求情吧?依着奴才看,这事儿,还是暂时搁置一段时间再说吧。” 梁霄将一方血书递给吉安:“世子已经死了,你将此物呈给皇上。” 吉安瞪着那用血写出来的衣袍一角,有些诧异道:“怎么会?世子爷分明在入狱之前还喊冤。” 梁霄负手而立,并不言语。 吉安端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内殿,婉贵人坐在夜微言的身旁,手执玉笔,正在作画。 夜微言瞧着那副美人起舞图,笑道:“此处落笔略轻了些,这美人入画眼眉清晰,方为美,否则时日一长了便显朦胧了,失了美感。” 婉贵人垂眸温然一笑:“臣妾不通绘画之艺,还请皇上见谅。” 夜微言瞧着那画,顺势握着她的手:“无妨,有朕在,你画的自然也不差,此处落笔,力道稍重些。” 婉贵人半倚在夜微言的怀里,看看那跳舞的美人,再看看手中的画:“皇上,臣妾比起这些美人,倒更喜欢空谷幽兰多些。” 夜微言如今已将早上事情给暂时忘了,他眼她里只有这画,与这美人。 “婉贵人的气韵,倒与这兰字颇合,也难怪你会喜欢兰花,陈公公,你去将朕珍藏的那两盆兰花赏给婉贵人。” 陈公公笑道:“皇上,那可是您先前游历所得,甚是贵重。” 婉贵人闻言起身谢恩,夜微言按着她笑道:“婉贵人喜欢,自会替朕好生照拂,自古名花配美人。” 陈公公应声,准备去取兰花,吉安打外头匆匆进来。 陈公公狐疑道:“不是说了,今日皇上不见大臣吗?” 吉安将手中的血书递给陈公公,急道:“镇国公就在外边候着,说是世子爷死在牢里了。” 陈公公也大镇惊:“好好的,怎么会死在牢里?你快去请镇国公,我将此物呈给皇上。” 吉安闻言匆匆跑出去。 陈公公端了带血字的断袍一角递给夜微言,低声道:“皇上,镇国公求见。” 夜微言犹豫了片刻,他说了,不见所有的大臣,可是这梁霄,无论如何他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这是什么?” 陈公公叹了叹气,看了眼一旁正执笔作画的婉贵人,低声道:“皇上,世子爷在牢里殁了,这是镇国公让吉安呈上来的。” 夜微言眉宇紧拧,低斥道:“你说什么?他殁了?” 他将梁霄带来的血书打开,看了两眼,淡道:“既然已经畏罪自杀了,那便罢了,宣镇国公进来吧。” 婉贵人识趣的起身,朝夜微言见了礼:“皇上,婢妾就先回去了。” 夜微言搁了手中的玉笔,朝婉贵人道:“此事不得张扬。” 婉贵人垂眸一笑,温声道:“皇上,自古后宫不干政事,婢妾进来的时候便不曾带耳朵和眼睛,只带了一颗心,皇上放心就是。” 夜微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回宫吧,备一备晚膳,待朕忙完了就来寻你。” 婉贵人面上一喜,朝夜微言见了礼便退了下去。 她在养心殿的门口撞见了梁霄,朝梁霄福了福身,态度十分恭敬:“见过镇国公。” 梁霄没理会她,抬步便进了大殿。 婉贵人瞧着他的背影,温然一笑,搭了身旁春棠的手便走了。 梁霄进了内殿,夜微言便道:“朕知道你想说夜志宇的事情,不过,他既已经自尽在牢中,此事便也不必再议了。” 梁霄拧眉,反顺道:“皇上,臣虽不曾上朝,可是今日朝中的种种臣也听得一二。就在夜志宇上吊之前,他还吩咐了人前来请臣牢中一见,那么他又如何会自尽?再者,臣听闻夜志宇在入狱之前便一口咬定是方子华从中污蔑,臣在狱中已经请杵作查过他的尸体,体内中有剧毒,想必那人伪造他自杀,也不过是想掩盖他人毒杀的真相,皇上,此事颇多蹊跷之处,还望皇上明察。” 夜微言搁了手中的笔,狐疑道:“这分明是他的笔记与语气,若是他事先便报毒,再行自尽,也未可知!一个乱臣贼子,不值得爱卿这般费尽心力。” 梁霄跟着夜微言去了偏殿的茶桌前坐下,沉声道:“皇上难道不觉得此事蹊跷吗?先前这夜志宇还在朝堂上喊冤,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在牢里自尽了。” 夜微言端了茶盏,狐疑道:“你是觉得,此事幕后另人有主使?” 梁霄沉声道:“正是,皇上细想想,这其中的种种不妥之处,依着这夜志宇惜命的程度,岂会轻易自尽?更何况自尽又何必写这么一篇罪已诏?皇上,若是叛国之人当真另有他人,那人岂不是还在逍遥法外?到时候大魏必然危矣。” 夜微言起身,在大殿里转了两圈,十分头疼:“当时夜志宇说被方子华所害,更是证明身上有方子华叛国的证据,可是当朕看那证据的时候,那上边的落款分明是夜志宇的!朕原也是觉得有些蹊跷,原想着让他在牢里呆几日,待朕查清楚了,要杀要放,朕再容后处置,如今听你提起,此事着实可疑。” 他想起了当时夜志宇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再反面方子华,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什么一般,格外淡然。 梁霄点了点头,沉声道:“皇上可曾想过,若是夜志宇所说是真的,那么方子华便存在杀人灭口一说。那么这幕后真正的叛国之人,许就是方子华了。” 夜微言拍了拍脑袋,沉声道:“爱今日你不在朝堂,只是听你所言发,朕原也觉得,此事如爱卿所言,八九不离十啊,只是如今你我也是猜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更何况,这后宫又有良妃与婉贵人,朕待这方子华也不薄,他何故背叛朕?” 梁霄淡道:“臣言尽于此,至于如何处置,皇上自行决断。” 夜微言坐在桌前,叹了叹气:“此事容朕好好理一理。” 梁霄端了茶盏吹了吹,饮了一口复又将杯盏搁下:“杵作在来的路上银针被调了包,查出来无毒,后来又查了第二次,这才发现夜志宇身中剧毒,皇上,此事断不可姑息。” 若是这件事情背后当真没有幕后之人,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给夜志宇下毒也好,到最后的调换杵作的银针也好,哪一件哪一桩都需要一个对此事了如指掌的人来办。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这夜志宇无论如何也算是这皇室的一脉,如今竟在牢中被人毒杀,着实可恶!此事必然要查个清楚!” 梁霄与夜微言在养心殿里议起事来。 第3442章 蹊跷 徐若瑾原本已经在哄着悠悠睡觉了,银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了眼正眯着眼睛要睡着的悠悠,也不便打扰。 徐若瑾替悠悠盖了被子,小心翼翼的出了门,狐疑道:“怎么了?四爷不是去牢里看夜志宇了吗?怎么这会还没回来?” 银花低声道:“郡主,镇国公还在宫里与皇上议事,他派人回来传话,让您去一趟世子府见见世子妃,不知能不能得些消息。”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朝外走去,银花替她添了件厚厚的白狐披肩,忧心道:“奴婢听闻六王府的世子在牢里头殁了,是世子妃亲去将人接回来的,梁六正在世子府里守着,郡主,如今这夜深了,撞了那么些东西总是晦气的,这平安符你戴在身上。” 银花将符塞进徐若瑾的荷包里。 徐若瑾闻言吓了一跳:“夜志宇死了?” “可不是吗,听闻是在牢里上吊的,可是听杵作传来的消息,又说是中毒他杀,如今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所以镇国公才让您去府里看看,能不能探得一些消息。” 银花扶着徐若瑾上了马车,替她将披风系得紧了些。 马车一路朝着六王府疾奔而去,徐若瑾因着不放心悠悠,便将梁八留在了郡主府,毕竟那梁六守在六王府,她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六王府的大门紧闭着,连一根白绸都还没有挂的,银花前去敲门,管家打开门,见是徐若瑾便将门打开了。 “郡主,如今府里实在不方便招待,不知郡主可有什么要紧事?” 徐若瑾打马车上走下来,淡道:“带我去见夜夫人。” 管家挡在门口,有些为难:“郡主,我家世子妃今日回府之后便病了,如今恐不方便。” 徐若瑾凝着这管家,冷斥道:“我寻世子妃自是有正事要商议,你若是耽搁了,也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担得起。” 放眼这大半个京都城,有谁不知道徐若瑾这说一不二的脾气? 管家也不敢耽搁了便道:“原是小的糊涂,郡主请进。” 待徐若瑾一进府,管家立即便又将府门给关了。 徐若瑾一眼便看见了已经挂上了白绸的大堂,大堂里头摆着一副大大的棺木,没有哀乐,没有哭声,只是一群人默默跪在棺前烧着纸。 管家跟在她身旁,叹了叹气:“如今皇上的旨意还没有下来,咱们府里也不好办丧事,所以就只能这么暂时搁置着了,不过已经请了法师了,明日一早就到。郡主这边请。” 徐若瑾从大堂侧面经过,一路往东院而去。 管家跟在徐若瑾的身旁,无奈道:“自打世子妃回来之后便一声不吭,只在床上躺着,隔了一会儿又吩咐人备了白绫搁在床边,小的实在怕世子妃想不开,所以便命人里里外外的守着,郡主来得正好,您还是好生劝一劝吧。”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一问她,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管家领着徐若瑾进了正院,院中大夫已经脉完了脉,见了徐若瑾,便上前行礼。 徐若瑾抬了抬手,看了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两行清泪却不曾断过的人,转身出了寝屋到了外头。 “你与我说句实话,这世子妃身体如何?” 大夫抹了一把汗,低声道:“如今世子刚刚殁,可是小的诊出了世子妃已有两月身孕,只是因着打击与刺激,加上过度的悲伤,胎像略有不稳,旁的倒是没什么事,郡主放心,小的开些安神静心的补药,再配上安抬药喝着就不事了。” 秋英给了大夫一些银两,叹了叹气:“此事不要声张。” 这自古以来,遗腹子这三个字并不好听,说得更难听些,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克父呢? 徐若瑾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转身进了内间,秋英忙跟了上去,低声道:“郡主,我家世子妃如今情绪不稳定,您可千万不要刺激她。” 徐若瑾朝里边看了一眼,叹了叹气:“可睡下了?” “还不曾,只是呆呆的瞧着帐顶,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时不时的便会流眼泪。先前与世子爷关系不好的时候,无论世子爷怎么样,世子妃都不像现在这般伤心欲绝的,也就是这两个月,世子妃与世子爷的关系才缓和,奴婢瞧着这二人情深,心里也是高兴的,可是谁料……郡主,您劝劝世子妃吧,她这个样子,奴婢瞧着心都是疼的。” 秋英跟在曹氏的身旁许多年了,与曹氏虽说是主仆,却堪比姐妹。 如今见这世子妃的日子这般艰难,心里也是心疼得紧。 这原就是个苦命的,好不容易盼到了好日子了,可是这才两月不到,说没就没了。 徐若瑾抬步进了寝屋,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瞧着躺在床上直掉眼泪的曹氏。 曹氏看了她一眼,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又将眼睛闭上了。 那眼泪渗进了枕头里,印出一大块湿痕。 徐若瑾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眼泪,温声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 曹氏的手在被子里紧握了握,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一言不发。 徐若瑾也不扰她,便这么坐着,偶尔替她擦一擦眼泪。 夜色格外的寂静,隐约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徐若瑾静静的看着她,失去挚爱的时候,便是这样,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了。 她是心疼的,可是除了心疼,她能做的,似乎就是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 曹氏向来是深居简出,可是却也算是贤名在外的人,所以徐若瑾对她的态度也是尊敬的。 她只是她在这床边坐了好一会儿,这人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徐若瑾便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想说话,只是有些事情,你便是不想说,也要说。” 世子妃扯着帕子,伤心欲绝:“如今世子爷都不在了,我要这条命,又有什么用?左右寻个日子,陪着他一道去了也好。否则一个人留在这府里,瞧着这般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的,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徐若瑾看了眼她肚子的位置,微微拧眉:“你万万不能有这样轻生的想法,就算是不为了夜志宇,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活一次,曹氏,你可知,你如今怀着身孕,孩子已经近两个月了,只是现下胎像还不是很稳,你若是再这么伤心欲绝的折腾一番,只怕这夜志宇唯一的骨血也要被你折腾没了。” 曹氏惶恐的望着徐若瑾:“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怎么会有身孕?” 徐若瑾替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我原本也不相信,不过大夫已经诊过脉了,你应该好好的活下去才是。” 曹氏捏着帕子,伤心欲绝:“我要这孩子有什么用!他爹都不在了,他跟我这寡妇活着,免不得受人白眼欺凌……。” 可是徐若瑾可以看出来,曹氏的心里是欢喜的,仿佛一根飘在半空的种子,缓绥的落了地,一点点的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 “那些事情你不要去担心了,我今天来,是想着有些事情,你或许也该对我说一说。” 曹氏垂眸,扯着帕子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我能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在这府里,原就是个不得宠的,他便是有什么事情,也断不会告诉我。”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看了眼极度激动的曹氏,淡道:“我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耐心,今日四爷确不在朝堂上,他也是晚些打算出门的时候听闻夜志宇派人请他牢里一叙,去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殁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这趟浑水,我也不想让他去跟着掺和。” 曹氏刀一颗心猛的揪了起来。拉着徐若瑾急道:“世子根本不可有叛国,郡主,你是与镇国公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原先我是觉得人都已经没了,如今这名声要与不要的,还有什么区别,可是如今,有了这孩子,我也得替这孩子着想才是。你帮帮我们吧,如今我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了。” 徐若瑾叹了叹气,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这就对了,人活着,总是要有些希望的,先前你与他的关系不好的时候你是怎么活的,如今你也该怎么活下去,再者,如今你有了这个孩子,待他大些,好好的教着,总也有出人头地的一日。” 曹氏垂眸,叹了叹气:“如今我也没什么盼头了,只希望能早日还世子爷一个清白,将这幕后下毒之人绳之于法!” 徐若瑾握着她冰冷的手,温声问道:“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曹氏捏着帕子,凝着那屋子里搁着的一株梅花,默了一会儿,才颤颤的开口:“你可愿陪着我去灵堂?” 徐若瑾瞧着她这憔悴的模样,有些担心:“你如今还是安心静养为好。” 曹氏垂眸,叹了叹气,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世子爷在这世间的时日不多了,终归这一切都是造孽啊,我能见他一日,便多一日了。” 秋英忙近前,将曹氏扶了起来,曹氏坐在梳妆台前,温声道:“如今见世子爷的次数屈指可数了,秋英,你替本我梳个好看些的妆,若是世子爷喜欢,想来走得也会慢一些。” 徐若瑾端着茶盏暖着心,心里却是一片荒芜,她叹了叹气,与银花对视了一眼,看见银花眼里的那抹心疼。 曹氏的妆画得很是认真,灯火通明的世子府里,衬着她那苍白的脸,如同鬼魅一般。 她偏涂了艳红的唇,穿上了华丽的衣袍,戴上了最美的簪子。 徐若瑾上前扶着她,温声道:“你今日的着装,当真十分好看。” 曹氏浑身冒着虚汗,温然一笑:“是吗?那想来,世子爷定会走得慢些才是。” 徐若瑾握紧了她冰冷的手,扶着她一点点的朝着那摆棺木的大堂走去。 第3443章 低眉 婉贵人扶着良妃,叹了叹气:“如今表姐怀着孩子,这般劳心劳力的,我瞧了也是心疼,只是那朝堂上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心里头发慌。” 对于婉贵人这个性子,良妃很不喜欢。 她凝着婉贵人直皱眉:“你说你,怎么进了宫得了恩宠还是这么个性子?如今也不能全依仗着这个孩子,咱们得自己想想法子才是。” 婉贵人扶了她起身,在这殿内慢慢的散着步,外边的天气寒冽冻人,与屋内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婉贵人低眉顺眼,一派和善:“表姐恕罪。” 良妃来到窗边看了眼窗外头盛开的梅花,如今已经入了夜,殿外头的灯盏一盏盏的亮起。 良妃狐疑道:“都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没过来?” 腊梅往碳盆里添了些碳,将夹子递给一旁的宫女,温声道:“许是朝务繁忙,如今不得空呢。娘娘,不如咱们先用些点心?” 婉贵人连连称是:“如今表姐可是两个人的身子,可千万不能饿着了,腊梅,先前炖的鸡汤,先给表姐端来。” 良妃摆了摆手,没好气道:“罢了罢了,等皇上来了再说。左右也不差这一会儿。” 再说了,一个妃嫔,吃饭吃在皇上的前头,也不像话不是。 这规矩良妃也是懂些的。 腊梅只好应了她,将屋子里头的烛火碳盘都检查了一遍,这才罢休。 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在六王府呆了好些时辰的徐若瑾陪着这曹氏也磨磨蹭蹭了些时辰。 一旁的银花瞧着外边的天气,有些担忧。 瞧着那正跪在棺前烧着纸的曹氏,暗自叹了叹气。 这曹氏也是个可怜见的,一转眼没了夫君,可是谁料又怀上了孩子,这女人生产瞧着就同在鬼门关走一遭似的,身边没个知心的人照顾着,总归这心里是苦的。 银花见自家主子也没说什么,她也就不好催促,只能在一旁候着。 徐若瑾见这曹氏也哭得差不多了,便道:“夜夫人,如今时辰也不早了。” 曹氏将纸钱放进火盆里,窜起的火苗映着她苍白的脸,泪痛犹未干。 徐若瑾见她要起身,便搭了一把手,曹氏瞪着那棺材里头的人,咬牙切齿道:“这一切,都是孽缘呐!都是孽缘!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我原也不想提!简直有辱斯文。” 徐若瑾扶着她坐下,也不着急问,只听着曹氏扯着帕子咬牙切齿的将这夜志宇骂了个遍。 客厅外的落雪纷纷扬扬,客厅内生了碳火,加上正烧纸钱,那温度倒也还算适宜,只是冷风一吹便觉身上凉津津的。 好在临出门的时候梁霄叮嘱过下人,给她披了件厚实的披风,倒也不至于有多冷,只是看着曹氏这般削瘦的模样,如今这般的情景,也是让人心疼又无奈了。 雾气从曹氏的嘴里传出,她捏着帕子恨恨道:“你说世子爷喜欢个什么样的女人不好,非得与那卢紫梦那个有夫之妇做那等脏污事,我原也是不知道的,可是后来听府里一个小厮暗地里传话与我,我才知道,便想着,只要世子爷同她断了,这档子事我也就权当没有发生了。” 徐若瑾捏着茶盏看了眼曹氏,低声道:“此事……我先前也听佳鼎楼里的伙计来传过,只是当时也是认为不宜张扬,所以也就压了下来,这夜志宇到底是皇家的人,这颜面还是要顾及的,后来卢紫梦突发顽疾暴毙,此事也就过去了。” 曹氏伤心道:“那卢紫梦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也亏得她死了,否则还不知要翻出多大的浪来,可是有一段时间,我也因着卢紫梦,没少与世子爷置气,世子爷说那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那段时间我与世子爷的关系,一直很不好。” 秋英端了茶盏搁在曹氏的手里,心疼道:“可不是吗,夫人这般辛苦,将府里打点得井井有条的,可是世子爷是怎么对咱们世子妃的?奴婢瞧了都是心疼。” 曹氏喝了些茶润了润,擦了擦眼:“那是姜三夫人怒冲冲的进了六王府,我就琢磨着,这姜三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没回过神来,次日就说那卢紫梦暴毙了,这事也就算是翻了个篇过去了。” 她叹了叹气,抹了一把眼泪,表面上倒也算是淡定了。 徐若瑾搁了茶盏,温声道:“在此之后呢?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是可疑惑的?或者说这世子爷有没有哪里举止不大正常?” 当初姜三夫人就说了要给郡主府一个交待,想来卢紫梦的死,就是对所有的事情最好的交待了。 只是可惜了姜必武头上一顶绿还不知道,在边关还为了卢紫梦与梁鸿打了起来。 曹氏抹了一抹眼泪,叹了声气:“后来的日子里,我便一直在他的身旁伺候着,他的身子渐渐好了,我与世子爷的感情,也算是好了许多。” “前一段时日,他回府的时候总开心得很,我曾听余木说起过,听闻是拿到了有关于方子华的一些证据,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世子爷办事谨慎,这些事情一直都是避着我的,所以我也知道的不多。” 徐若瑾曲指轻敲着桌面,眸子轻眯了眯。 若是这夜志宇的府里当真有方子华的证据,那么夜志宇入狱之后暴毙的事情,或许就真的跟方子华脱不了干系了。 只是这曹氏知道的也不多,徐若瑾便暗自想着,若是能去找一找夜志宇的遗物,或许还能找出些什么来。 曹氏叹了叹气:“我原也是不相信世子爷会上吊自杀的,如今想来,恐怕与旁人脱不了干系。只是我与腹中的孩子,孤儿寡母的,如今也不想再去参与这些事情了,但有一点,世子爷是断断不会叛国的。” 徐若瑾凝着她,视线沉朗:“于你而言,他是否冤屈,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他是不是含冤而去的,会不会死不瞑目,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了?” 曹氏反问:“如今这府的天都塌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我把这些都解决了,世子爷就会活过来吗?时辰也不早了,如今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那此丑事,也让郡主见笑了。” 第3444章 出门 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徐若瑾挑了挑眉:“曹氏,你可知,若是这夜志宇一直背负着通敌叛国的骂名,你和孩子就算活着,你们也活不好,这腹中的孩子,就算将来长大成人了,也入不得官场,也会为世人唾骂。世人可不会在乎你们是不是真的清白,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什么是百姓?百姓相信的从来都是众口传说的事情,对于事件背后的真实性,又有几个人会在乎? 一句轻飘飘的谩骂于他们而言轻而易举,可是对于这对母子而言,将来必然是难以煎熬的。 徐若瑾太清楚这一点了。 曹氏一时有些犹豫,低着头叹了叹气:“如今我又能有什么法子?此案如今是镇国公在审理,先前在牢里便查出来是毒杀了,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卷入这些事情里来,世人如何,我也不在乎了,我只希望能够在这府里好好养身子,生出来。瑜郡主,你是个女强人,可是并非所有的女子都可以像你这样。” 她起身,瞧着徐若瑾又道:“你有夫君的宠爱,又是郡主,身份尊贵,可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我那娘家见府里出了事,早早便与我撇清了干系,生怕受了牵连,我如今只求一个小小的地方,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其他的事情,于我而言早已经不重要了。” 徐若瑾拧眉,瞧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她是温顺的,是柔弱的,似一根芦苇,在风中随风摇曳,哪一天风强些,便能将她折了。 她看了眼那棺材,安抚道:“这些事情,是糟糕了些,可是未来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曹氏,你若是配合,我必然将此事的幕后之人伏法,还你们一个公道。你若是一味的躲着忍着,那未来真的不堪设想。” 银花在一旁嘀咕道:“郡主又不会坐视不理,再说了,不是还有镇国公嘛?难不成还怕给不了六王府一个公道不成?世子妃,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咱们郡主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说会做到的,那一定会做到。” 曹氏盯着地面,默了一会儿,她不大情愿的道:“我如今不过是个寡妇,这孩子尚在腹中,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若是做证出薄公堂,那不好意思,我只怕是办不到了。” 徐若瑾摆了摆手,温声道:“不是作证,我想去夜志宇的书房看看他的遗物,你不是说他收集了些方子华的证据吗?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若是能找到的话,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曹氏有些犹豫:“这……这世子爷的书房我也去得少,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只是如今世子爷人都已经没了,这样乱翻他的东西,总归也是不大好。” 徐若瑾再三保证:“你放心,除了此事,其他相关的任何东西,我都会视而不见,旁人的话你不信,我的话你还能不信吗?曹氏,你该信我才是。” 曹氏垂眸,默了好一会儿,一旁的秋英低声道:“夫人,咱们或许可以信一信瑜郡主的话,不管怎么说,这叛国的事儿,也是个大罪,若是能替世子爷洗脱罪名,想来对于咱们而言,也是一桩好事,否则只怕日后免不了要受人冷眼。” “再说了,这世子爷虽殁了,可是您腹中如今有了他的子嗣,这往后若是出息了,必然也是要回归朝廷的,总不能让小郡王背负着自家爹是叛国贼子的名头吧。” 秋英是打小就跟着曹氏的,对于这各中的情况远比如今容易感情用事的曹氏要清楚许多。 徐若瑾闻言脸色也跟着好了些,朝曹氏道:“你只管放心,此事有我与四爷在查,必然会还你一个清白。你总也不能让这夜志宇受着这样的委屈去了吧?” 曹氏看了眼那棺材里头的人,咬了咬牙:“好,我带你去书房看看,只有一点,若是查出了世子爷其他的事,你可要记得你的话。”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只关心谁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真凶,至于这夜志宇以前做了些什么,与我并不相干。” 夜志宇以前干的那些事,大家伙也不是不知道,左右看他是皇家的,所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皇上也是知道的,他都没说什么,这些外人谁也不想去触了皇上的霉头不是。 曹氏朝徐若瑾道:“世子爷的书房在莲院,你随我来。” 她领着徐若瑾便朝着那后院书房的方向走,冷冽的风雪在长廊两侧肆意侵略,徐若瑾暗自琢磨。 如今情况越发的明朗了,若是能查出证据来,那么与方子华也就确实脱不开干系了。 正走着,那后院突然出现了打斗的声音,曹氏顿时慌了神:“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将曹氏挡在身后,沉声道:“不要怕,我来的时候从郡主府已经带了足够的人手过来,不会有事的。” 曹氏远远的瞧见那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个刺客也发现了在长廊上的这几个人,便想以此为要挟,于是朝着徐若瑾这边窜了过来。 好在梁三梁六也不是吃素的,中途便挡了回去,与一行刺客撕杀了起来。 曹氏吓得躲在徐若瑾的身后瑟瑟发抖:“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瑜郡主,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秋英扶着曹氏,急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抓刺客。” 府里的护卫原本都是这余木亲自训练的,反应很快就来了这边,一群人见不妙,转身便准备逃。 因为护佑徐若瑾等人,所以也不敢去追,便跑了回来。 梁六前来禀报:“郡主,来的都是些高手,与属下三人缠斗时剑当颇有见地,逃了两个,还有一个已经被就地斩杀。” 徐若瑾拧眉,暗叹一声,糟了。 “快,去书房。” 曹氏一瞬间也明白了,领了徐若瑾便往书房跑去。曹氏怀着身孕,不敢跑,便急急的走着。 秋英在一旁扶着她,徐若瑾不熟悉这府里的环境,所以只能跟在曹氏的身旁,一行人匆匆赶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边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第3445章 迎客 银花瞧着那些在冷风中飘动的纸,急道:“郡主,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这屋子里被人翻成了这个样子。 她们原是来找证据的,这下可好,非但自己的人受了伤,如今证据也没有找回来。 徐若瑾的视线从屋子里扫过,透过几盏朦胧的灯盏瞧着那一片狼藉叹了叹气,她到底来得晚了些。 曹氏搭着秋英的手进了书房直皱眉:“这书房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这样了?管家,快,将书房好好整理整理。” 管家愁道:“世子妃,这些全都是大人平日里的案子和书籍,还有一些折子,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受了谁的指使,竟然这般公然的进府里头抢东西。” 曹氏指挥着众人:“快,把灯盏点亮些,盘点一下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徐若瑾揉了揉眉心,今天在这府里这大半天的,她也确实有些累了,便朝曹氏道:“你放心,那些人不是冲你来的,府里的护卫记得再多一些,我也有些乏了,今天就先回去了。” 曹氏忙拉着她:“你不找东西了?” 徐若瑾看了眼书房,书房里已经点了灯,那些狼藉感便显得越发清晰,都被人翻成这样了,那些人想来也已经早将东西翻走了,还有什么可找的。 她朝曹氏道:“不用找了,重要的遗物想必已经丢了。尸体我就先带走查一查,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你只身在府里,要仔细着自己的身体,如今万事都要多防着些,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郡主府找我” 曹氏站在书房,叹了叹气:“有劳你了,我若是早些带你来寻,想来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偷遗物了。”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没事,我带着这具尸体先回去查一查,你早些歇息。告辞。” 曹氏点了点头:“郡主慢走。” 徐若瑾领着一行人带了那具尸体转身匆匆走进了风雪里,那冷风拂起她的衣袍,在曹氏的眼里,徐若瑾的身影突然变得高大了许多。 她凝着那背影,低喃道:“我若是能如她一般,那也是好的。只是可惜……。” 经过今天的相处,曹氏觉得这徐若瑾十分不简单,她的性子,是曹氏向往和喜欢的。 秋英扶了曹氏进了书房,书房外边的小院里还透着些斑驳的血迹,曹氏看了两眼便觉得心口发慌。 秋英忙道:“你们几个,将那雪地里的血迹给弄走,还有这书房里,务必要归于原样,若是找着了什么旁的东西,定要上报。明白吗?” 众人点了点头,低头默默的收拾着东西。 曹氏瞧着那落在地上的画,伸手捡了起来,那画上的是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可是细瞧着,似乎有些像卢紫梦,于那一旁还写着一个日期,那是卢紫梦死了之后的一个日子。 管家抹了一把汗,在一旁低声道:“世子妃,这……这也就是那段时日里世子爷也不知怎的,成天的做恶梦,世子爷便画了画像,许是近来下雪受了潮,这面容都模糊不清了。” 曹氏瞧着这画,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将画扔给管家,厌恶道:“他就这么喜欢这个贱人吗?如今连她死了都惦记着。” 管家低头瞧着地面上打斗过的脚印,叹了叹气:“世子爷的意思是让小的将这画拿去寺里。” 曹氏瞧着那画越瞧越来气,可是念着腹中的孩子,便道:“拿走拿走,别让我再瞧见它。” 她转身搭着秋英的手出了书房,秋英瞧着自家主子怒火冲天的架势,有些担忧的安抚道: “如今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您可千万别因着这些事情伤了身子。” 曹氏捏着帕子气道:“如今我还怀着孩子,可是他呢?一走了之。他竟还惦记着旁人,若不是为我腹中的孩子积德,我定要将那画烧了不可。” 秋英扶着她,温声道:“许是旁人的画呢?那面容都模糊了,谁知道是哪个人?只是今日竟有刺客公然闯入府里来,奴婢也是吓了一跳。” 曹氏回了里屋,躺在软塌上,喝了杯茶,这才将火气压了下去:“此事太过蹊跷,瑜郡主一来,那东西就被偷了,如今我也断不能眼睁睁的瞧着这府里这么凋零下去。” “这就是了,万一您生的是个小郡王,这日后总归也是要替这个孩子着想着想的,如今世子爷被人冤枉了,待名头洗清了,好歹这也是皇家的血脉,想来皇上心里有亏欠,也定会对咱们好的,到时候总比由着外人欺负强。” 秋英是极懂事的,在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原来也是秋英帮着打点,如今只得秋英一个人在忙活着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曹氏揉着眉心,心里五味陈杂:“你说的这些,我原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正是伤心的时候也就忽略了,可是你也知道,世子爷在朝中竖敌甚多,如今要替他洗清冤屈,又有谁会出面?这瑜郡主虽也说了,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秋英端了保胎的药进来,安抚道:“奴婢听说瑜郡主向来是个极好的人,虽行事手段有时候狠了些,可是答应的事情必然就会办到,您还是别担心这些了,还是早些歇息吧,眼下养好你这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曹氏端着药,一口便闷了。 这药是苦的,可是还有什么比生活更让人觉得苦涩? 她端着药碗,叹了叹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对了,这丧葬事宜怎么样了?” 秋英接了碗搁在案几上,温声道:“已经吩咐人备下了,只是如今案子还没有落下,所以也不好封棺下葬,便只能这般拖着了。” 曹氏揉着眉心,躺在软塌上觉得很是疲惫:“就依着他们去折腾吧,秋英我这身子断不如从前那般了,府中的事,你要多费些心了。” 秋英替她盖上被子,才添了个汤婆子在她的脚边,生怕她冻着了。“奴婢会处理好的,您放心就是。奴婢就在这儿,若是有什么就同奴婢说。” 曹氏侧头瞧着坐在床边的秋英,两行清泪不觉便落了下来:“如今我便是心里有什么苦,也早已经说不出来了。” 第3446章 无恙 她也曾迷恋于夜志宇那气宇轩昂的外表,可是后来渐渐的便发现,那些虚有徒表的东西有多可笑,再后来便不那么喜欢了。 岁月一点点的将她那点喜欢消磨殆尽。 可如今他死了,曹氏的心里便似打开了一个无底洞,什么样的东西都填不满,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里。 一瞬间,天便这么塌了。 可也是因她一直都不曾受夜志宇这片天的庇护,所以还能安然无恙。 徐若瑾踏着夜色上了郡主府的马车,梁三与梁六将尸体带走去详查。 梁拾负责护送徐若瑾回府,徐若瑾坐在马车里直拧眉,瞧着梁拾狐疑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有刺客的?” 梁拾擦着手里带血的剑,闻言顿了顿:“回郡主,属下与梁三梁六正在府里巡查的时候见书房有动静,是从后窗进的,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在窗边看一眼,谁料就看见有人在里头翻东西,那东西想来就是郡主要找的证据了,所以我们便同那三个人打了起来。” 徐若瑾抱着汤婆子暖着手,一旁的银花狐疑道:“死的那人身上可有留什么线索?” 梁拾将剑擦轼干净了,摇了摇头:“想来那证据在另外两个已经跑了的人身上,所以属下不曾瞧见有什么线索,郡主,那死的那人身上的东西也是普普通通的,并不曾查出些什么,是有人养了死士。” 徐若瑾捏着茶盏,细细思量了片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晃到了郡主府的门口。 梁霄与悠悠正蹲在门口等着人,徐若瑾一下马车悠悠和梁霄就朝着她跑了来。 梁霄抢在悠悠前,将徐若瑾抱了个严实,悠悠一个不小心就扑进了厚实的雪地里,倒也不哭。 爬起来抹了一把脸,瞧着那无良的爹娘抹了一把脸,有些小委屈。 “娘亲,悠悠早早就坐在门口等着你了,爹爹才刚刚回来,你快问一问爹爹,这么晚回来,去陪哪个小姐姐去了。” 徐若瑾将梁霄推开,转身去抱了悠悠,笑道:“怎么不回屋子里等着?这外边天寒地冻的。” 悠悠抱着她的脖子,咧嘴一笑:“悠悠穿了好多衣服,一点都不冷,娘亲,这么大的雪,怎么阿离和红杏还不回来。” 她在府里的时候可就指望着阿离快些长大陪她玩呢。 徐若瑾神色微暗了暗,安抚悠悠:“许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吧。悠悠想阿离了?” 悠悠点了点头,揪着徐若瑾的衣袍,小声道:“悠悠藏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都给阿离,娘亲,你让阿离快些回来吧。” 梁霄见徐若瑾的脸色不大好,便将悠悠提了起来,放在地上,沉声道:“悠悠,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是公然违反咱们的约定了。” 悠悠嘟着嘴,气道:“可是爹爹只说不提红杏,可没说不准提阿离,府里就只有阿离一个小伙伴呀,爹爹,不然你再给我找两个。” 梁霄捏了捏她的小脸,哭笑不得:“你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悠悠拉着徐若瑾的手,哼哼道:“悠悠像娘亲,将来可是要做生意的,赚很多很多钱。” 梁霄牵着徐若瑾另一只手,一家人往府里走:“你一个姑娘家,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悠悠盘算了一下,朝梁霄道:“爹爹要是对娘亲不好,悠悠就把娘亲嫁了,嗯,得要很多很多嫁妆才行。” 梁霄将人一把提起来,拧眉气道:“你再说一遍?” 悠悠见梁霄生气了,忙讨好道:“爹爹,我方才说,悠悠将来要嫁人啦,那要很多嫁妆的,悠悠这是给自己存嫁妆。将来谁若是欺负悠悠了,悠悠必然用银钱砸他。” 梁霄将她放下,狐疑的望向春草:“这些日子她在府里,都学了些什么?” 春草也是哭笑不得:“奴婢也不知道,这府里也没有人这般与小姐说过话。” 悠悠揉了揉自个的小脸,朝徐若瑾讨好道:“娘亲,你今天陪悠悠睡好不好?” 徐若瑾还没说话呢,梁霄已经将悠悠挤开了:“春草,带小姐回房睡觉。” 悠悠望着徐若瑾,嘟着嘴一脸委屈:“娘亲……” 徐若瑾哭笑不得:“娘亲明天再陪你好不好?今天娘亲还有要紧的事情要与你爹爹商议。” 悠悠瞧着梁霄,小脸有些小得意,喜笑研开:“娘亲,悠悠明天等你呀。悠悠去歇息去啦。” 瞧着那一蹦一跳走远的悠悠,梁霄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你说这孩子到底随了谁。”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教的太随便,快进屋吧,看你手都冻僵了。” 梁霄跟着徐若瑾进了里屋,握着徐若瑾的手,温声道:“你这手怎么比我的还要冷?给你备的披风是披上了,那汤婆子难道没用?” 徐若瑾来到碳盆边烤着火,笑道:“烤了,怎么会没有用,对了,你进宫,皇上那边怎么说?” 梁霄脸色微沉了沉:“皇上震怒,要查清此事,临江那边的雪灾,不知怎的,越发严重了,所以议事回来得晚了些,原以为你会比我早些回,怎么你也这么晚?” 徐若瑾端了茶盏暖了暖身,朝梁霄道:“曹氏那边,一直犹犹豫豫不肯说,后来磨了一会儿,等我们去书房寻证据的时候,就有一伙刺客闯了进来,三个刺客,两个逃了一个死了,那个死了的,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书房倒是翻得乱七八糟的,证据已经被人劫走了。” 她搁了茶盏,朝梁霄又道:“先前在朝堂上的时候,不是说那夜志宇喊冤说是方子华设计陷害他的?说他手里有方子华谋逆的罪证?如今看来,这东西是方子华差人取走的也未可知。” 否则怎么会那么仓促,她前脚到六王府没多久,后脚就有人前来偷所谓的罪证了? 这一切的证据,最后都指向了方子华。 梁霄狐疑道:“此事确实蹊跷,依你的意思,也怀疑这件事情乃是方子华所为?” 从夜志宇入狱,到后来狱中惨死,再到如今六王府的东西被盗,以上种种配合先前夜志宇在朝堂上死咬方子华,确实,在明面上似乎也与这方子华脱不开干系了。 第3447章 赌约 徐若瑾摇了摇头,握着他的手道:“我觉得,此事倒也不见得就是方子华,恐怕另有其人,这一出戏,搞不好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那个赌约,我是要输了,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觉得,也不见得是陆凌枫,所以咱们还是先查一查还有没有旁的证据,然后再下定论。” 梁霄替她搓着手,温声道:“是吗?不过我还是觉得,此事与陆凌枫或许确实也有脱不开的干系,只是眼下还没有证据,如今已经不是你我输赢的问题了,此事或许事关大魏江山,咱们须得更谨慎一些才行。” 徐若瑾抽回手,笑道:“放心,我可在六王府里大半日的什么都没吃,你可饿了?” 梁霄笑道:“就知道你会是这样,我早已经吩咐人炖了汤,想来你必然喜欢。” 这说话间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上了菜,多是些清淡滋补的。 徐若瑾来到桌前,瞧着那些菜,哭笑不得:“你这些菜,倒是极合我现在的胃口。” 梁霄按着她坐下,打开一味汤,替她盛了一碗:“我一回府就吩咐人炖了,这汤里头的人参一干补药都是先前皇上赏的,左右收着也是收着,不如早给你用了补身,你这身体太虚了,前些日子沐阮还在与我说这回事。” 徐若瑾闻了闻汤里边的药材,挑了挑眉:“人参,当归,鹿茸,党参……”这里边到底放了多少种补药?简直堪比十全大补,或许,依着沐阮的性子,这药比那东西还要补!徐若瑾觉得她喝了这些东西,晚上肯定是要流鼻血的! 徐若瑾垂眸,将那汤喝了两口,哭笑不得:“你这简直就是十全大补啊。” 梁霄挑了挑眉:“是吗?这是先前咱们在那望云山上的时候打下的野鸡炖的汤,你快尝尝,多喝些。” 梁霄是一滴也舍不得喝,闻着这汤香气宜人的,全倒进了徐若瑾的碗里。 徐若瑾瞧着这堪比大汤碗的饭碗,哭笑不得:“我一个人哪喝的完这么多……” 正说话呢,悠悠穿着件单衣,披着厚实的披风走了进来,瞧着这一桌子色香俱全的菜,大声道:“娘亲!你竟然背着我偷吃。” 徐若瑾捧着碗,一时有些尴尬:“这……给你留了些呢。” 她顿时有些自责,一忙活把孩子给忘记了。 梁霄将人抱在怀里,将她的衣服紧了紧直皱眉:“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悠悠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小声道:“悠悠闻着香味儿了,爹爹……我想吃鸡腿。” 徐若瑾正要将鸡腿夹给她,梁霄一把拦住,沉声道:“你娘亲身子弱,得多补一补,这是爹爹好不容易去山上抓的,你可不能添乱。” 悠悠嘟着嘴,气道:“悠悠也是小孩子,爹爹,你偏心。” 梁霄一时头疼不已:“要不,你吃别的?你看这个猪蹄就不错。” 悠悠只得啃着没什么味儿的猪蹄,一脸委屈的瞧着徐若瑾碗里的鸡腿。 徐若瑾将两只腿都给她,朝梁霄温声道:“少吃两只鸡腿又不要紧,再说了,这一只鸡我也吃不完。” 梁霄也只能由着她了:“汤可一滴都不能剩。” 这是沐阮给徐若瑾开的药膳,如今徐若瑾的身体还是有些虚,用药膳补,那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悠悠捧着个鸡腿吃得欢乐。 灯火通明的郡主府里是一派其乐融融,而此时的陆府,一片漆黑的夜里几道身影一闪而过,其中一个受伤严重些的砰的一声便从墙上摔了下来,砸进了雪地里。 那人闷哼了一声,旁的一个人赶紧跑回来扶起他,低声问:“怎么样?” 这黑衣人摆了摆手,捂着身上的伤:“死不了,走吧。” 陆凌枫正坐在碳盆边烤着火,在碳盆上为了省些碳,还温了盏酒,见两个人进了屋,他挑了挑眉:“三个人去,两个人回?怎么?如今竟弱得连一个六王府都解决不了了?” 手下将手中的信递给陆凌枫,沉声道:“回主子,咱们原本已经将证据拿到了,可是谁知半路撞见了郡主府的护卫三人,咱们不得已与之缠斗,死了一个。不过主子放心,他的身上干净得很,郡主定然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陆凌枫捏着那封信打开,这从夜志宇那里拿来的证据,倒是有意思了。 手下捂着身上的伤,问道:“主子,可要联络人弹劾方子华?” 陆凌枫扫了眼这二人满身的伤微微拧眉:“那郡主府的三个护卫,身手如何?” “与手下差不多,只是他们多了个人,咱们自然就落了下风,因着是有些熟悉的,所以咱们也不敢亮出真本事出来。”所以这二人憋屈啊,两个人带了个不咋地的过去,还是个拖累。 陆凌枫笑道:“看来你们这功夫也需要好好精进精进了,这弹劾一事,不着急,如今证据丢失了,想来那方府的人比咱们更加紧张。” 二人面面相觑:“主子的意思是……等狗急跳墙?” 陆凌枫捏着酒杯,朝地上倒了:“夜志宇……一路好走。” 他一连倒了三杯才止,看了看这两个受伤的,陆凌枫也倒了两杯,淡道:“灵阁好酒,喝一杯?” 二人垂眸,沉声道:“属下不敢。” 陆凌枫挑了挑眉:“喝。” 二人只得接了那酒盏,一口闷。 被烫过的酒发挥出醉人的香味,这二人喝得急,险些汤了喉咙。 陆凌枫摆了摆手,懒洋洋道:“好好去养养伤,我也乏了,该歇下了。” 二人面面相觑,见这陆凌枫没有过份的追究暗自松了一口气:“大人,那具尸体……” 陆凌枫淡道:“既然查不出什么,那也不必理会了。”二人闻言便转身退了下去。 陆凌枫伸了个懒腰,瞧着那窗外边的梅,狐疑的问:“管家,咱们这府里头,寸草不生的,什么时候多了两株梅?” 管家哭笑不得:“您忘了?这是先前您从郡主府里头移出来的,说是喜欢这红梅的颜色,瞧着生得跟一滴血似的。” 第3448章 插手 陆凌枫细想了想,好像也是这回事。 “如今的事情,郡主府与镇国公已经开始插手了。” 管家站在陆凌枫的身旁,倾身替他倒了杯酒,低声道:“您与镇国公原也是多年好友,有些事情,不如试着与镇国公说一说,若是能为已用,那您必然成大事,若是不能,只怕如今此情此景,对于这个人,只怕也万不能再容忍下去了,否则只怕到时候得不偿失。” 陆凌枫转了转脖子,懒洋洋道:“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打算,时辰也不早了,下去歇着吧。” 管家见陆凌枫这一副悠闲的样子,挑了挑眉,笑道:“如今陆府倒是安生,奴才觉得,这方府之人,可就要彻夜难眠了。” 陆凌枫温着酒,躺在软塌上,整个人跟只猫似的,只是那眯着眸子的时候,眸底里散发出来的光,却让人在这样的黑夜里难以忽视。 “这件事情由梁霄去查,想来以他那雷霆的手段,要查出来也是很快,难得看他办件事。” 先前在朝上的时候,让他干个啥都是要陪媳妇儿要照顾孩子,不得空。 管家换了一套酒具,朝陆凌枫笑道:“确实如此,只是今日之事,不知凭着镇国公的手段,会不会查到咱们的府里来,若是当真查到了,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管家担心的总比陆凌枫担心的多,可是在陆凌枫看来,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怎么?如今连你安排的人也不放心了?” 管家叹了叹气:“也不是不放心,只是你也看见了,我派出去三个人,与那郡主府的三个人相斗,最后一死两伤,放眼这京都城里头,也只怕是独这郡主与镇国公府的有这样的实力了。如此一来,咱们日后,若是不拉拢了镇国公,只怕咱们很难成事。” 陆凌枫眯着眸子,瞧着那红亮的碳,悠闲得很:“你也该多向我学一学,淡定一些。” 管家闻言哭笑不得:“您如今是不担心,可是对于这镇国公,也成了不可感情用事。” 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最后是很难再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如今他将这朝堂的水搅浑了,原也是好事,可是若最后功亏一篑,那可就真的是划不来了。 陆凌枫摆了摆手,躺在软塌上微眯着眼,管家取了个毯子过来,给他盖上,便转身退了出去。 寂静的夜色里,陆凌枫躺在软塌上还能听见外这的雪落在雪地里的声音,原先热闹的府邸,如今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回音。 他将毯子往头上一盖,不愿再去念及那此陈年旧事。 其实也如管家所言,那方子华正在府里忐忑不已,所以便坐起身饮酒,这一杯接一杯的,睡意却一丝也没有。 下人上来通传,方子华原是不想见的,但是如今要紧的时候,万一真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得而知,所以便见了。 那人站在方子华身旁,低声道:“大人,世子府里今儿夜里失窃了。” 方子华捏着杯盏的手抖了抖,狐疑道:“夜志宇的府邸戒备森严,怎么可能失窃,可说丢了什么东西?” “听人说,丢了几份东西,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大人,先前那夜志宇在殿上的时候说有大人的证据,会不会是那证据被人盗了?” 方子华手中的杯盏砰的一声落了地,他拧眉,沉声道:“这消息你确定已经查清楚了?” “如今这夜半三更的,这夜志宇人都没了,谁敢这样进夜志宇的府里?想来去的也定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情况特殊,想来能忍一时便是一时了。只是属下担心此事若是被人利用……” 方子华甩了甩手上的酒水,冷声道:“一派胡言!” “大人!想来那罪证定是真的,连郡主去六王府也是想寻得那证据,若非那人快一步,只怕那证据就要落在这瑜郡主的手里了。此事镇国公也已经参与进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下属为了自家主子,那也是操碎了心,可是方子华如今满脑子都是一锅粥,煮得一团乱。 他揉着眉心,沉声道:“你先下去,此事容我先想想。” 下属看了眼焦虑的方子华,无奈之下只得退了下去。 方子华待人一走,拂衣坐下,倒了盏酒,沉眉深思。 越是到乱的时候,他越是要稳住自己,如今局面越发的乱了,竟有些不受他的控制! 管家走了进来,见方子华在饮洒,低声道:“大人,如今想来,那夜志宇既然在朝堂上指责大人叛国,又扬言有证据,如今夜志宇不明不白的死在监狱,夜家今日又失窃了,此事任着旁人怎么想,都与大人脱不开干系了。” 方子华有些烦燥:“除了让他入了狱,旁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干系!这背后定然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我断不能中了那人的计。” 管家叹了叹气:“如今想来,定是背后还有其他的人了,只是也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咱们在明处,旁人在明处,咱们总是要吃亏些。” 方子华愤愤的朝着那桌子锤了一记,咬牙切齿:“我从来不曾想过,这朝堂之上竟有这样多的人想置我于死地。” 管家有些忧心,如今这样特殊的情况,方子华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见他又饮了几杯酒,整个人也跟着急了。 “大人,如今您可万不能激动,此事还需要好好理清楚才是。这幕后最应该对付的人是谁?大人心里可有数?” 方子华起身,在屋子里烦燥的打着转:“如今就算那些事情不是我干的,想必到时候也会推到我的身上来,到时候我就更难洗脱罪名了!必须要好好谋划谋划,否则只怕到时候就要落入别人挖的坑里了。” 管家见他在这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也是无奈:“大人,您不妨先冷静冷静。” 方子华推开窗,瞧着窗外雪已经停了,月光凉凉的落在这天地间,万物寂静,冷冽的风将他的酒意消减了大半,他也跟着稍稍冷静了下来。 第3449章 追究 管家来到他身旁,担忧道:“大人,如今天气寒冷,这样开着窗子,若病了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抹了一把脸,朝管家道:“让这冷风吹一吹,我倒是觉得冷静了许多。” 管家端了茶近前来:“大人,您还是先醒醒酒吧。此事如今也急不得,须得一件一件的理清楚才好。” 方子华端了微温的茶盏一饮而尽,身上的酒气也随风清减了不少。 “如今此事是梁霄在查,若是梁霄不追究此事,或者将此事随便定个案子了结了,倒也还有周旋的余地。夜志宇都已经死了,皇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到时候必会重用于我。” 管家将窗了关得小了些了,叹了叹气:“大人莫不是醉糊涂了?这镇国公向来是铁血,更何况大人与镇国公颇有渊源,又如何肯帮衬大人?只怕到时候还会落井下石也未可知。” 眼下的情况很复杂,对于方子华而言,种种皆为不利。 他冷笑道:“梁家与后宫的关系极为密切,徐若瑾这个多管闲事的,我动不了,那就只能动后宫让她依仗的人了!你可不要忘记了,咱们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在后宫里。” 管家心下一颤:“大人,您的意思是让良妃娘娘……。” 方子华捏着的茶盏重重的搁在茶几上,冷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在宫里这么些年,如今又有了身孕,自是要好好利用一番,你明日一早就传信进去,让她想法子见我一面。” 管家端了夜宵过来,温声道:“如今宫里头良妃娘娘与婉贵人颇得圣宠,若是咱们娘娘能够登上后位,那可就是小殿下的母后了,若是小殿下成了咱们娘娘的养子,那……。” 方子华也正有这个意思,便朝管家道:“此事切记不要声张,到时候我再想旁的法子就是,既然梁霄这般三番两次的不将我放在眼里,那也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外头的天已经蒙亮了,管家关了窗,温声道:“如今时辰不早了,大人还是先歇息吧,一会儿也该上朝了。只是不知,这朝堂上,到时候又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大人还须好生休息好才是。” 方子华坐在书桌前,将折子看了看,淡道:“如今左右也不过一个时辰了,睡不睡的也不打紧,你马上去吩咐人,最好是我上完了朝就直接去后宫寻她。” 眼下还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今日的朝堂上生事,方子华也得做好万全之策才是。 管家垂眸,退了下去吩咐人去了。 寂静的屋子里偶有碳火爆开,方子华静坐在书桌前,等着时间一点点的爬过去。 今天那个人会不会行动,他心里实在没有底,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一口咬定不知情,起码还可以拖延些时间。 方子华的心里实在没有底。 清晨的一缕晨光跳进屋子里的时候,方子华还能清晰的瞧见光线中浮起的尘埃。 黎明已经来了,管家如约备好了朝服进了屋,见方子华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瞧着那缕光线,便近前,温声道:“大人,时辰到了,该上朝了。” 方子华起身,下人便上前替他更衣,他张开双手,问道:“吩咐你的可办妥了?” 管家站在一旁,温声道:“已经吩咐下去了,想来那头已经接到消息了。” 宫里的宫门向来是开得早的,因着要早起买了新鲜的菜进宫给各宫的主子们做饭食,也就是那么个空档,这管家便顺势将消息传进宫中。 方子华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应下,洗漱过后便去了膳厅。 那头良妃也正在用膳,因着这姐妹二人也是有了名份,就不在一起了。 所以除了夜微言宿在婉贵人那儿,平常都不怎么在一块儿用。 良妃正用着膳,腊梅走了进来,看了眼一旁伺候的,朝良妃低声道:“娘娘,方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娘娘想个法子,让方大人见您一面。” 良妃吃着碗里的燕窝粥,扫了眼腊梅:“人呢?” 腊梅替良妃添了些粥:“外头候着呢。” 良妃搁了碗,端了汤喝了两口,觉得没了味,便搁了碗:“让她进来。” 腊梅拍了拍手,外头的人便进了内殿,见了良妃,跪在地上:“奴婢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捏着帕子理了理衣袍,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肚子:“他如今倒是有功夫想起本宫来了,先前本宫那般寻他,他都视而不见。” 这传话的奴婢跪在地上,温声道:“大人也是替娘娘着想,如今情况非比寻常,大人与娘娘原是一条船上的,大人若是得了皇上的恩宠,娘娘这儿,自也是水涨船高的。” 良妃来到软塌上坐下,凝着这跪在地上的丫鬟,眸子微眯了眯:“行了,起来说话吧。” 丫鬟起身,朝良妃道:“还请娘娘能够尽快与大人见上一面,否则若是晚了,只怕要生乱子,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娘娘身为方家人,也当为方家出一份力才是。” 良妃端了茶盏,不想在这丫鬟的面前说些什么不好的,以防这丫鬟传出去,便道:“本宫记下了,你回去吧。告诉他,本宫会想法子,等朝会一散就让他过来。” 丫鬟垂眸应下,转身便走了。 待她一走,良妃便砸了手中的茶盏,气道:“他如今当本宫是什么?先前本宫有事找他的时候,他一味的让本宫忍,如今倒好,他有难了,倒是会使唤人了。” 腊梅忙安抚道:“娘娘,您与方大人,到底也是一家人,您在这宫里头的恩宠,不说旁的,有一半也是要依仗这娘家人的,您看那贵妃娘娘,虽说娘家的不给力,可是却也是个会攀附的,若不是攀附了镇国公府,这继后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她?若是方大人万一倒了,这后宫里头,娘娘原就是众矢之的,便是有这个孩子傍身,也不免会遭人陷害,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良妃气道:“他哪里是我哥?简直就是上辈子的仇家!” 她有难的时候,方府可以不帮,可是方府有难的时候,她却不得不替方府操碎了心,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第3450章 传话 腊梅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宫里的人得知娘娘与方大人心性不符,只怕是要挑事了,如今方大人有求在奴婢看来,倒也是也一桩好事,到时候娘娘在方家,也更有脸面不是。” 良妃心里郁气难消,摸着肚子眉宇轻皱:“哼,我要他方子华给我什么脸面!若不是看在他与我同出一家的份上,就他那些事,谁愿意理谁理!” 腊梅扶着良妃出了内殿,笑道:“如今想来,已经快开始上朝了,娘娘,您若是要见皇上,可要抓紧了。” 良妃拧眉:“今日皇上不在表妹那儿,去哪了?” 因着良妃要出门,所以腊梅便取了衣袍给她披上:“皇上朝务繁忙,昨日与镇国公议事晚了,就在书房歇下了。” 良妃垂眸,转着手中的戒指,默了一会儿朝腊梅道:“走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腊梅忙扶着良妃的手,给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忙去备轿子去了。 如今天已经大亮了,外头的宫人们正扫着雪,良妃轻轻的踩在地面上,左右各有人扶着,这架势,也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谁让她怀着孩子呢?所以也就没有人挡着。 良妃坐上软轿,出了宫门,腊梅温声道:“今儿个原是要给贵妃娘娘请安的,奴婢已经让婉贵人代娘娘告假了。” 良妃冷哼道:“如今她当了这个贵妃,眼看就要当皇后了,到底是不一样些了。” 腊梅走轿子旁,看着远处过来的轿子,低声道:“娘娘,对面德妃娘娘的轿子过来了。” 良妃抱着汤婆子,冷斥道:“那个贱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处处与本宫作对!如今本宫有要事,可别让她一个闹腾耽搁了。” 腊梅垂牟,揪着帕子,往前走:“想来,德妃娘娘如今有了贵妃这个靠山,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嚣张!若是冲撞了娘娘腹中的这个孩子,只怕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她赔的了。” 良妃垂眸,轻抚着肚子,扫了眼那远远走来挡在了跟前的德妃,阴阳怪气道:“倒是难得,德妃今日起的比本宫这个怀着身孕的都晚。” 德妃挑开帘子,看了眼良妃,冷笑道:“我当是谁呢?这大清早的,也不去向贵妃娘娘请安,倒是一个劲眼巴巴的朝着皇上的御书房跑,倒是不巧了,本宫刚才那儿伺候了皇上用膳才过来,皇上这会子正与大臣议事呢,只怕也没空见你。” 良妃拧眉,斥道:“本宫要见谁,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便是受了一夜的恩宠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没有子嗣?如今本宫怀的可是龙子,你若是一个不当冲撞了本宫,你担的起吗?” 德妃靠着身后的软垫子,懒洋洋的瞧着良妃,低声轻笑道:“那良妃可要仔细着肚子里的龙种了,若是弄丢了,那皇上可是要怪罪的,柳芝,咱们走吧,去贵妃娘娘请安的时辰可不要耽搁了,否则便是对贵妃娘娘的大不敬。” 柳芝朝良妃福了福身,温声道:“奴婢向来敬贵妃娘娘,不敢有所怠慢,要不然,只怕到时候会有人说奴婢不懂尊卑之序呢。” 德妃打量着良妃,笑道:“还是柳芝懂事。” 良妃冷斥道:“若是柳芝懂事,你不妨也替柳芝做做善事,将她举荐给皇上。” 德妃垂眸轻笑,眸底满是鄙夷:“本宫可比不得良妃,为了夺恩宠,竟将身旁的人举荐给皇上,柳芝最合本宫的心意,本宫来日可是要替她指个好人家的,倒是难为良妃了,要与自家表妹……啧啧,罢了,本宫也忙着,没功夫搭理你。柳芝,走吧。” 柳芝朝良妃福了福身,跟着德妃便一路走了。 良妃扯得恨不能将手里的帕子扯碎了:“德妃这个贱人,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这样嘲笑本宫!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这只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日!” 腊梅温声道:“娘娘,您可不要受了她们的蛊惑,这些人便是想送自家人入宫,那也没有合适的人呐,想来也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忙,娘娘可别多想了。” 良妃冷斥道:“得亏了你提醒,否则就让这贱人误了本宫大事!快走。” 良妃心里其实很忐忑,德妃说刚从夜微言那里回来,说夜微言正在与大臣议事,所以良妃见不见得到夜微言都两说。 只是好歹要去试一试。 腊梅领着良妃到了养心殿,这个时辰还未上朝,夜微言好正听着近侍在议事。 那近侍站在大殿里,夜微言有些烦燥的问:“你还查了些什么?” 那近侍沉声道:“皇上,昨天夜里六王府失窃了,属下查证,丢失的是一份证据,如今不知所踪。” 夜微言拧眉:“此事定要给朕彻查!夜志宇乃是堂堂夜姓人,竟在狱中被人下毒!实在放肆!” 良妃站在外边,听着里边的动静,有些担忧。 吉安公公温声道:“娘娘,您也听见了,这皇上正忙着呢,您这……” 良妃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朝吉安道:“本宫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公定要为本宫通传一声。” 看这你不通传我就肚子疼的架势,吉安有些头疼的应了:“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问一问。” 他转身进了殿,却见夜微言正在问近侍的话,再看夜微言那张阴沉沉的脸,低声道:“皇上,快上朝了,这……这良妃娘娘在外边求见。” 夜微言这会儿正因为夜志宇的事情烦燥,骤然听了这话,沉声道:“没见朕忙着吗?让她回宫好生歇着。” 吉安垂眸匆匆退了下去,夜微言朝近侍又在议事。 吉安瞧着良妃头疼不已:“娘娘,皇上正忙着呢,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如今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可别伤了您的身子。” 良妃拂衣便跪下了,朝吉安温声道:“你再给本宫通传一声吧?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想见一见本宫娘家人。” 吉安有些犹豫:“娘娘,您也看见了,奴才方才进去的时候皇上就将奴才一顿好骂,如今您可真是愁煞奴才了” 腊梅也跟着跪了下来,朝吉安道:“你帮帮我家娘娘吧,这些日子娘娘在宫中每每牵念家人,连觉都不曾睡好。” 第3451章 求见 吉安有些无奈,可也不能让良妃就这么跪着,只得道:“良妃娘娘,您还是先起来吧,奴才再去问一问。” 良妃垂眸,盯着地面:“皇上若是答应了,本宫再起来。” 吉安只得匆匆进了内殿,夜微言扫了他一眼,吉安低声道:“皇上,良妃娘娘说,身体不适,想见一见娘家人。这良妃娘娘到底怀着龙胎,如今月份也大了……您看……?” 夜微言朝近侍摆了摆手,近侍转身退了下去,他这才道:“如今宫里有婉贵人陪着她,难道还不够?” 吉安一时也揣测不清夜微言的意思,试探性道:“那……奴才让良妃娘娘回宫了?” 夜微言打开今日新上来的折子,他如今要确认,到底是谁将那证物劫走了,便随口道:“你也说了,她到底怀着皇子,只是如今月份还不到,待上朝之后你方子华进宫与她说说话吧。” 夜微言的心里也有些怀疑,只是这么多的折子,却没有一个人提及夜志宇死的事情。 若是那证据是方子华派去的人拿走的,那么定然会如今日这般,夜志宇的事情只字不提。 若不是方子华拿的,而是旁人拿的,想必也会以此来弹劾方子华,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提及夜志宇,这也让夜微言头疼不已。 吉安得了令,出了殿,朝良妃温声道:“皇上体谅娘娘怀着龙胎,只是如今月分还未到,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让方大人散朝之后陪着娘娘说说话,娘娘快起身,地上凉,您这身子哪里禁得住这般。” 良妃捏着帕子搭了腊梅的手起了身,她拂了拂衣袍,在殿外谢了谢夜微言,转身便走了。 夜微言出来的时候良妃已经走了。 他朝吉安低声道:“盯着良妃。” 吉安跟在夜微言的身旁,狐疑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夜微言坐在撵车上,冷着一张脸,今天情绪很不好。 陈公公将吉安一把拂开,低斥道:“小兔崽子,在皇上跟前伺候了这么久,还这么不懂规矩?什么都问?好好反思反思。” 吉安立即朝夜微言见了礼,便去办事了。 其实夜微言之所以让方子华与良妃见面,也是想看看,夜志宇的事情到底与他有没有干系。 若是有干系的话,想来这良妃定然会寻他说话求情的。 夜微言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他也拿不定主意,便只能通过这个法子来试探一二了。 今日的朝堂有些诡异。 陆凌枫是御林卫首领,也在其列,但是众人对于夜志宇的问题,闭而不谈,再加上梁霄没来上朝,只草草谈了些旁的事情,夜微言便宣布了退朝。 方子华暗自虚了一把,退了朝撞上了陆凌枫,陆凌枫朝他微点了点头,便去巡查了。 腊梅派了小宫女前来请方子华,方子华理了理衣袍便跟着去了。 良妃在屋子里烤着火,一边剪着花枝,大概是觉得烦燥那些花被她全剪了个干净。 腊梅打外边进来,良妃看了眼她身后的方子华,低头自顾自的剪着花枝。 方子华拂衣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见方子华久久不肯开口,良妃便扔了手中的剪子:“如今倒不知是什么风吹得你,竟也想起我来了。” 方子华闻言微微拧眉:“如今你不过当了区区良妃……。” 良妃摆弄着瓶子里光秃秃的花枝,嗔笑道:“区区良妃?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狼子野心不成?你可不要忘记了,先前我要你助我动手,你一次一次的要我忍,如今她要人得人,要权得权了,你倒瞧不起我这个良妃了?” 方子华接了腊梅递上来的茶盏,扫了眼她的肚子,低斥道:“如今入了宫,倒是对自己人硬气起来了?若是没有方家在背后撑着你,你以为凭着你的本事,你可以坐到这良妃的位置?” 良妃气道:“你以为我靠你不成?你也不看看你在殿上的时候被镇国公打的那个熊样!如今竟还有脸瞧不起我?我方家的脸被你丢尽了倒是真的。” 方子华险些气吐血:“你!你就是这么与我说话的是不是!这些年在宫里,你看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良妃砸了手中的东西,气得发抖,整个人的面容也跟着扭曲了起来:“我变成什么样子,你管过吗?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这个娘家人在哪里?如今有什么资格说我。” 方子华拧眉,气得牙根痒痒。 腊梅忙挤到了这兄妹二人的中间,叹道:“二位主子原就是一家人,如今外头虎视眈眈的,怎么还自己吵起来了。” 良妃瞪着主子华,冷哼道:“你若是敢打我,我就敢跟你拼命,什么方家不方家的,你对我不过是利用罢了,什么兄妹之情,你何曾拿我当过妹妹。” 方子华收了手,冷冽的面容好似外头的冰。 腊梅夹在中间,无奈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一致对外,这便是旁人再如何靠谱,娘娘与大人到底是兄妹,此等血脉,非旁人可比。娘娘,您原也是饱读诗书的,如今可不要犯了糊涂啊。” 良妃理了理衣袍,冷冷的瞧着方子华:“若不是听人说起那日朝堂上的事情,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 方子华刚压下去的火,差点又窜起来:“你以为我这般争权夺位是为了什么?” “想我帮你向皇上吹枕边风?呵,那你也太高看了本宫了,本宫先前说要夺位的时候,你可一直让本宫忍,这就是本宫一直忍下来的结果,如今要权势权没有权势,连本宫的恩宠也一并忍没了,你满意了?” 良妃在宫里,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撒,如今方子华来了,没有半分顾及她过的好不好,心里眼里全部都是利用,真是寒透了她的心。 方子华搁了茶盏,沉声道:“今日来,不是让你吹枕边风,我要你争后位,哪怕不择手段,你也要登上后位。” 良妃一脸怒意僵在原地,瞧着方子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方子华起身,瞧着她沉声道:“我要你成为皇后。” 良妃一把将他推开,拧眉斥道:“你疯了?如今继后登位的日子都已经快算出来了,你让我争后位?我拿什么争?拿不争气的娘家?还是拿我这个肚子?” 第3452章 暗讽 方子华凝着她,沉声道:“只有你当了皇后,一切才好办,到时候你再将贵妃的孩子收作养子!你难道还愁没有恩宠吗?” 良妃捏着帕子气道:“你疯了是不是?你不知道这贵妃的身后有镇国公盒瑜郡主吗?如今在宫里我如何动得她。” 方子华理了理衣袍,冷眼瞧着她:“我相信你自有办法。我方家的女儿送进宫里来,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妃子,你好好考虑清楚吧。” 良妃气得直哆嗦,瞪着方子华冷笑:“别搞得好像你在威胁我一样,我还不怕别人的威胁,但是如今你让我当皇后?这可不是你说说便算数的。这些年你利用我利用的还少吗?如今让我当皇后?怎么不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了?为了我?为了方家?我看是为了你自己的权势大计吧。” 方子华拂衣在碳盆边坐下,瞧着良妃声嘶力竭的样子直皱眉:“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有半点妃子的样子。” 腊梅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一颗心都是揪着的。 “这……这娘娘也是难得见大人一次,如今有着身孕,难免情绪上激动了些,前些日子娘娘还跟奴婢念叨着大人呢,吩咐府里的人多照顾着大人些,这茶,这茶还是娘娘得知大人要过来早早便命奴婢备下的,原都是大人喜欢的。” 腊梅为了兄妹二人那也是煞费苦心。 方子华扫了眼良妃,冷笑道:“与其做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怎么伺候好皇上,早日当上皇后。” 腊梅扫了眼屋外头,似有人影晃过,便朝方子华与良妃便了个眼色。 良妃心口猛的揪了一下,气势也温婉了不少,望向方子华,温声道:“哥哥开什么玩笑呢,如今有贵妃姐姐坐着那个位置,合宫上下都挺开心的。” 方子华捏着茶盏,扫了眼那抹身影,微眯了眯眸子,那窗外的人也不知是谁派来的。或许与贵妃有关。 “先前听闻妹妹的身子不大好,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可请太医来瞧过了?”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尽是问候之语,瞧着一旁的腊梅都觉得,方才掐架的,好像不是这两个人吧? 这兄妹二人的感情这样好。怎么会像那般去吵? 良妃端了茶盏搁在方子华的手旁,温声道:“如今已经好多了,到时候哥哥可是这孩子的舅舅,哥哥的才华横溢,将来这孩子,可要劳舅舅多费心了。” 方子华接了茶盏,见那人走了,便将茶盏搁了,朝良妃低声道:“你去查一查,那个人到底是谁。” 腊梅低声道:“还好奴婢发现得及时,不曾让她听了些什么去,奴婢马上就去查。” 良妃扫了眼那茶盏,朝腊梅吩咐道:“将人带过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腊梅匆匆退了下去,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个拉架的,一瞬间便寂静了下来。 方子华转着手中的板指,良妃坐在桌前扯着手里头的花,淡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把我当过妹妹,所以我也不会拿你当哥哥,先前腊梅说的那些,左不过是为了让那人以为你我兄妹感情好罢了。” 方子华冷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是不知道,不必特意解释。先前与你说的皇后的位置,你必须坐上去。” 良妃垂眸轻斥:“呵,我当皇后?你倒是想得美。” 方子华冷凝着她,沉声道:“你不要忘记了,方才就有人在偷看你我之间的对话,方府如今就要有一场风暴了,你若是这个时候不出力,到时候你也走不了多远,你自已好生掂量。” 良妃坐在椅子上,阳光从屋外折进来。 她轻抚着肚子,瞧着方子华冷笑:“是啊,你我不过是为利益拉扯到一块儿罢了,那么我倒是想问一句,我当皇后,你给我什么助力?你以为仅凭一句想当,如今你就能当上去?我看你是被梁霄把脑子打残了吧。” 提起朝堂上的事情,那简直就是方子华的耻辱,他瞧着良妃,面容沉冷:“要毁了梁霄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贵妃开始!” 良妃气道:“你知道如今宫里是什么情况吗?你这是在逼我去送死!” 方子华看了眼她的肚子,低斥道:“我看你才是那个被贵妃打压怕了的,如今你怀着身孕,无论如何皇上都会顾及这个孩子,如何会让你去送死?你这个时候不争一把,难不成想等生了孩子再争?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黄花菜全凉完了,咱们也玩完了。” 良妃与方子华又吵了起来二人谁也不让谁。 好在声音都不大。 那头婉贵人正在殿里习字,素琴匆匆打外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小主,不好了,那边,那边大人与良妃娘娘吵起来了。” 婉贵人提着笔,墨从笔尖滴入纸上,晕染开来,婉贵人搁了笔,面露焦急:“怎么会吵起来?我听闻表姐与表哥的感情向来是极好的。” 素琴拍着胸口,朝婉贵人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瞧着那大殿里吵得厉害,小主,你快去劝劝吧,否则一整个宫里头的人都要来看热闹了,到时候让人瞧见了,可就真是难看了。” 婉贵人忙出了书房,跟着素琴匆匆朝着良妃的正殿奔去。 她正好走到了殿门口,就见方子华气愤的走了出来。 婉贵人朝方子华福了福身:“见过表哥。” 方子华打量着婉贵人,见她气质出尘,面容清丽,不曾想一别这些年,这婉贵人竟出落的这般标志了,也难怪听人说夜微言会破例将她收入宫中。 “婉贵人如今初初入宫,也当伺候好皇上,你可不要忘记了,你如今的一切可是皇上给的,自然,这一切与娘家人也脱不开干系。只是这人要往上走,难免就会多了些挡道的,挡了道路的若不清理掉,只怕难走得高远,不过你也无须惧怕,你我原也算是出自一家。” 婉贵人听着他这话里的意思,心下有些狐疑。 按说,这方子华最应该帮衬的,是良妃才对,但如今方子华愿意帮衬她,那她何乐而不为? 婉贵人看了眼砸得乒乓作响的屋子,朝方子华温声道:“表哥放心,我一切都明白。” 方子华原本是想拍拍她的肩,想想如今在宫里,略有不妥,便将手收了回去:“你好自为之。” 第3453章 冷刺 婉贵人见转身离开的方子华,眸底泛着几分暖意,一旁的素琴眸色微转,温声道:“小主,快进去吧,外边天冷。” 婉贵人这才搓着手进了屋。 良妃将屋子里一通砸,砸完见婉贵人来了,这才收敛了些:“你怎么过来了?” 婉贵人接了她手里头的一个青玉瓷瓶,温声道:“我吩咐人炖了一味汤给表姐送来,刚来就瞧见方大人怒气冲冲的走了,怎么了这是?” 良妃见她将青玉瓶放回了桌上,整个人是一肚子的委屈与怒火:“你还当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不成?我与他的关系,左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哪里来的什么兄妹之情!你看他方才与我吵架的那个样子,若非如今我已经是良妃了,他定还要与我动手,哪里将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 腊梅打外头进来,见了婉贵人也在,神色有些怪异,良妃理了一理衣袍,将手搭在软枕上,朝腊梅道:“但说无妨。” 月瑶垂眸,温声道:“表姐若是有不方便的,那婢妾就先行回去了。” 良妃拉着她在身旁坐下,温声道:“你是我表妹,在宫里与我也是一体的,不打紧,坐着吧。” 腊梅脸色不大好,瞧了良妃,低声道:“娘娘恕罪,那人让她给跑了,奴婢寻了些人去追,也没有追回来。” 良妃拧眉:“怎么会让她跑了?你后脚就跟了去了,哪能让她跑了?难道咱们宫里就没有一个认识她的不成?一整个宫的人也能让她给跑了?” 腊梅跪在地上,慌道:“娘娘息怒,奴婢问过宫里的了,都觉得面熟,可是谁也没想起来是谁,那宫女跑得快,一转身便不见了人,奴婢瞧着,是……是在御花园那儿失踪的,那个地方太大了,奴婢实在找不着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只恐打草惊蛇。” 婉贵人握着良妃的手,瞧着腊梅狐疑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腊梅跪在地上,无奈道:“婉贵人有所不知,方才娘娘与方大人谈话的时候有人在外边听墙角,后来奴婢去寻人的时候,那人便跑得没影了,好在发现得及时,也没让她听去什么不能听的话。” 婉贵人打量着腊梅,见腊梅的神情里透了些阴郁,便安抚道:“想不到如今这宫里竟有这样的事情,往后表姐还是要仔细一些才好了,免得被旁人利用了去,如今不曾听到些什么还好,若是哪一日听见了些什么,那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良妃闻言,想起了方子华那张嘴脸,便觉得心里反胃。 “若不是方子华在这儿给我添的乱子,我哪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告诉你,你信谁都好,千万不要信了方子华,我看如今最无用的就是他,一旦出了事就知道推女人出去顶锅!” 婉贵人只在一旁好好的听着,对于方子华一事,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毕竟说的好了还好,若是说得不好了,也是容易得罪人的。 良妃扫了眼跪在地上的腊梅,气道:“你好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今竟让一个面生的混了进来,你是怎么当差办事的。” 婉贵人坐在一旁,瞧着怒气冲天面容扭曲的良妃安抚道:“表姐,你别生气了,这宫里头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表姐的身旁好好照顾表姐的,无论旁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月瑶相信的都只有表姐一个。” 良妃的脸色这才稍好了些,握着婉贵人的手,温声道:“如今倒是你还这样懂事,你放心,日后咱们姐妹自当互相帮衬着。有表姐在,你也无须惧怕了那些贱人!总有一日,表姐会将你受的委屈全还回去!我看那些贱人,还能嚣张多久。” 婉贵人格外的温顺,她起身,跪在腊梅的身旁,温声道:“表姐待月瑶一片真心,月瑶感激不已。” 良妃见她这样伏低作小的,心里十分舒坦,同时也有些无奈。 这个人到底是方家的,在她面前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在旁人的面前若也是这般的伏低作小,那简直就是打了她的脸了。 良妃将她扶了起来:“你如今可是婉贵人了,可不能动不动就下跪,在那些妃嫔的面前,也不必诸事都顺着她们,省得给她们惯出娇气来,今儿早晨的时候,你是不知道,那德妃见了本宫嚣张无比,瞧了便让人生厌。” 婉贵人起身,挽着良妃的手嗔道:“表姐又不是旁的人,如今瞧着表姐这肚子越发的大了,那冬日的衣服,内务府可送来了?” 提起自家孩子,良妃的脸上总算是露了些开心的表现: “早送来了,腊梅,你也别跪着了,日后当心着些,若是再出现这种隔墙有耳的事情,你可仔细着。” 腊梅忙道:“奴婢日后定当更加仔细,娘娘放心。” 良妃捏着帕子擦了擦脸:“行了,去将内务府前些天送来的衣服取来,给婉贵人瞧瞧。” 腊梅垂眸,匆匆退下去寻衣物去了。 婉贵人温然一笑,眸底一片暖光,那温柔又柔弱的模样,看在夜微言的眼里或许是需要人照顾,可是在良妃看来,却并非这样一回事了。 她总觉得自家的表妹太弱了,无论什么事情,瞧着并不怎么上心,便是有人苛责挑事,她也不过是一置了之。 婉贵人替良妃轻按着腿:“听娘亲说,这女人怀了孩子,月份大了,这脚也跟着大起来了,只是我瞧着,表姐的脚虽肿了些,却也谈不上大。” 良妃瞧着这脚,心情也好了些,朝婉贵人道:“当真不曾大?可是我瞧着,平日里的鞋子都穿不上了,如今送来的全是内务府里头新做的,你也别忙活了,如今你是贵人,自是要有个贵人的样子,对于这宫里头的奴才,你也犯不着那般和和气气的,你若是太好说话了,那底下的下人便容易疲懒,到时候指不定会出几个软骨头。” 婉贵人垂眸一笑,温声道:“表姐说的是,日后月瑶定然向表姐好好学一学。” 第3454章 整人 良妃瞧着她那乖顺的模样,瞧着极喜欢,只是可惜,眼下还不行,还需好好调教调教。 便是一把刀,也得磨锋利了,才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更何况这杀人不眨眼的后宫里了。 腊梅将衣端了过来,良妃将小衣服递给婉贵人温声道:“你瞧。” 婉贵人接过那小衣服,再看看良妃的肚子:“这衣服倒是小巧,上头的绣花也是精致的,瞧着真好看,表姐,这样的小衣服,不愧是宫里头绣出来的,月瑶可没有这样精巧的手艺。” 良妃拿了另外一件打量着,满眼的温脉:“你的本事,都在那一手好字上,听闻皇上都赞不绝口,女子总得有一样专长的,你如今这样的,倒也不错了。这几日你若是得了空,就过来替腊梅照顾本宫,本宫还有好些生存之道要好好教一教你。” 腊梅看了眼一旁的婉贵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在一旁伺候着。 婉贵人垂眸将衣服叠齐整,嗔道:“能照顾表姐,是月瑶的福气。” 外头吉安匆匆走了进来,见了婉贵人,温声道:“婉贵人,皇上传您过去侍膳。” 月瑶下意识看了眼脸色微沉的良妃,问:“吉安公公,皇上可有问良妃娘娘?” 吉安笑道:“倒是问了良妃娘娘的身体情况,还吩咐奴才带了些膳食过来,良妃娘娘慢用。” 良妃扫了眼那些菜色,起身朝婉贵人温声道:“既是皇上抬举,你快些去吧,可要好生伺候着,把握机会,明白吗?” 婉贵人瞧着良妃小心翼翼道:“可是我……我有些怕,不知如何伺候皇上。” 良妃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不打紧,皇上既然宠着你,你只须小心些就是了,只是有些事情莫要胡说就是了。你这样聪慧,本宫相信你定是有法子的。” 吉安捏着拂尘,在一旁瞧着良妃笑道:“良妃娘娘,您放心就是了,皇上对婉贵人那也是极疼爱的。” 良妃强颜欢笑,点了点头:“本宫自是知道,月瑶,快些去吧。” 月瑶朝良妃福了福身:“那月瑶晚些回来照顾娘娘。” 良妃搭着腊梅的手,朝月瑶道:“快去吧,本宫有腊梅照顾着,不妨事。可别让皇上久等了才好。” 瞧着婉贵人与吉安远去的身影,良妃愤愤的咬了咬牙,站了好一会儿,待气消了这才坐在桌前,瞧着那一桌子的菜,食之无味。 腊梅在一旁安抚道:“娘娘,这婉贵人得宠,对于咱们而言原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让婉贵人照顾娘娘,恐怕有些不妥当。” 良妃瞧着那熬得浓郁的汤,淡道:“她的性子太柔弱了,须得好生的教育教育才行,否则根本拿不出手。到时候便是升迁了,照样受人欺负,那本宫到时候岂不是白教了?” 腊梅垂眸,替她布了些菜,低声道:“那……大人所言之事,不知娘娘如今可有打算?” 良妃吹着碗里的汤,喝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又让腊梅盛了一碗: “咱们不是正盼着她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吗?如今可不止咱们有这个想法,难得他也有这样的想法!我倒是要看看,这样的情况下,她到底是命硬还是福气好。” 腊梅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声道:“娘娘,一旦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可就回不了头了,如今奴婢最担心的,还是贵妃娘娘身旁的那些人,这惠妃与德妃,瑜郡主镇国公,哪一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良妃吹了吹碗里头的汤,冷笑道:“咱们先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她命硬,逃过一劫罢了。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腊梅替她添了些饭,有些担忧:“先前的事情,也算是过去了,这往后的事情,还须好好的谋划谋划,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露出破绽来。” 良妃端着碗,低头用着膳,阳光从窗外折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暖暖的。 如今有方子华一起帮衬着,良妃觉得,要对楚云秀下手,还须从长计议,必要一击即中,方不浪费了这时间。 腊梅替她又布了些菜,担忧的开口:“娘娘,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个位置,咱们如今若是暗着动手,只怕会让人产生怀疑,如今依着奴婢看,不如先从皇上那儿下手,若是皇上不喜欢贵妃了,想来她也当不成这个皇后了。” 良妃瞧着那盘子里的肉,冷笑道:“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如今惠妃与德妃明目张胆的帮衬着她,咱们若是暗着动手,万一查出来了,只怕到时候她们落井下石,本宫便再无指望了。” 腊梅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惠妃与德妃成日的朝着贵妃娘娘的宫里跑,宫里的小符也不曾来传什么话,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娘娘只管放心就是,如今这宫里头的位置,定然是娘娘您的,旁人哪里能这般妄想!只是,如今咱们行事,也是要越发谨慎了。” 良妃搁了筷子,摸着自个的肚子,笑道:“本宫早已经有了主意,既然暗着不能走,咱们便走明着的,左右本宫怀着身孕,她楚云秀也不敢拿本宫怎么样,如今本宫有人有势的,还能怕了她不成?惠妃与德妃,那都是墙头草,若是本宫这股子风吹得猛了,谁知道她们又该钻到谁那儿去。” 腊梅端了茶水予她漱口,温声道:“娘娘说的是,如今情形到底非比寻常,只是明日……不知奴婢可要准备些什么。” 良妃搁了茶盏起身,淡道:“什么都不需要。本宫乏了,想去歇会。” 腊梅扶着良妃的手,看了眼她那肚子,笑道:“如今娘娘倒是越发的嗜睡了,先前初怀着的时候,也不见这般嗜睡的。” 良妃坐在贵妃塌上,腊梅拿了两个枕头搁在一旁,供良妃枕着。 良妃嗔笑道:“如今身子重了,这孩子又总是在腹中闹腾,本宫如今是又乏又睡不好。” “晚些太医要来请平安脉,到时候让太医再开一味安神的药,想来会好些。” 腊梅瞧见那香炉里头的香没有了,便朝良妃道:“娘娘,咱们这宫里头的鹅梨香倒是用得快,如今也就大半个月的功夫,将一个月的量都用完了。” 良妃捏着帕子,懒洋洋的瞧着那脚边的碳盆:“再添些就是了,如今本宫怀着身孕,难不成她们还敢克扣了本宫听香不成?” 腊梅垂眸轻笑:“哪能啊,这宫里的,如今都巴巴的挑着最好的给娘娘呢。” 良妃理了理身上的毯子,吩咐道:“去再添些,本宫如今不闻着这香,总觉得不舒坦。”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取。” 婉贵人原是去伺候夜微言的,谁料去了之后夜微言正在议事,所以她便回来了。 原是想给良妃请安的,谁料竟听见了这么些话,她捏着帕子,看了眼身旁的素琴。 素琴垂眸,只当不曾瞧见。 婉贵人淡道:“素琴,既然你的主子香炉里少了香,你便去添一添吧。” 素琴福了福身,低声道:“奴婢跟了婉贵人,婉贵人便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的本份便是伺候好婉贵人。” 婉贵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路过那小院时,瞧见一个太监正在洒扫,她扫了眼素琴,素琴便来到那洒扫的小太监跟前:“你先前不是在殿里伺候着吗?如今怎的干上洒扫的活计了。” 洒扫的太监见了素琴,叹了叹气:“素琴姑姑有所不知,如今良妃娘娘的脾气是越发让人琢磨不定了,奴才在殿里伺候的时候换碳换得慢了些,便被赶了出来了,倒是素琴姑姑您,如今跟了婉贵人这样性情温良的好主子。” 素琴捏着帕子,替他拂了拂衣上的雪沫,温声道:“在这宫里,可不能说这样的话,想来我刚走的时候,那炉中的香是新添的,如今过了这么久,香也快完了,方才经过的时候还听闻腊梅姑姑说要寻人拿香进去,你快去拿香送过去吧,别让娘娘再等得急了。” 洒扫的太监拂了拂衣上的雪,有些担忧:“可是奴才如今不过是一个洒扫的太监,只怕进不得正殿……。” 素琴的气韵里,倒是有几分与那婉贵人相似的了,她瞧着这太监也是和和气气的:“你傻呀,如今这娘娘正缺可心的人伺候呢,到时候良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一生下来,人手就更多了,左右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得在娘娘跟前多露露脸才是,将来若是得了个伺候小殿下的差事,那也是很舒坦的了。可不比这洒扫强吗?” 洒扫太监的眸色微亮了亮:“姑姑说的是,奴才是鼠目寸光了,连这个都不曾想到。奴才这就去送香。” 素琴垂眸温然一笑:“去吧,我也要回宫里去伺候主子了。” 洒扫太监连连点头:“姑姑,您就放心吧,奴才这就去了。” 洒扫太监欢天喜地的跑了,素琴见人走远了,这才回到南殿去见婉贵人。 婉贵人已经净了手,如今正暖着手,准备暖了手便习字,见素琴来了,便搁了手中的汤婆子。 春棠瞧着素琴没好气地道:“你是怎么伺候我家小主的,如今回来的比我家小主还晚。” 素琴朝婉贵人福了福身,低声道:“奴婢已经安排妥当,贵人放心。” 婉贵人看了眼春棠,微微拧眉,有些不满:“春棠,你是我身边的人,怎么如今还是学不会?” 先前在府里的时候看着春棠也是顶成熟的一个人,可是如今你再看看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是先前的那一个人。“ 第3455章 孩子 春棠撇了撇嘴,低声道:“小主,奴婢这不是担心你吗?若不是奴婢放心不下出去瞧瞧,您这摔在雪地上都没个人瞧见,这若是伤着哪了,可怎么是好!” 素琴忙拂衣跪下:“原是奴婢不对,还请娘娘责罚。” 春棠气哄哄道:“如今倒是会认错了,你若是真知错了,你就出去跪着,跪上一夜。” 婉贵人将素琴扶了起来,温声道:“你原本就是奉了我的旨意去办事的,我原是瞧着外边冷,就没等你先回宫了,行了,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春棠,你与她俱是本宫的左膀右臂,我希望你们能够和平共处,像方才那样是万万不可。” 春棠垂眸,瞧着素琴,默了一会儿,朝她道:“我也是为了小主着想,我知道你在这宫里头呆的日子长,可是你若是敢背叛我家小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婉贵人笑道:“好了,原都是自家人,可不要生份了,春棠,这碳不够了,你去寻一寻库房里可还有银碳,换些银碳过来,皇上今儿晚些过来,别熏着他了。” 春棠瞬间由阴转晴,笑盈盈的好似捡了个大宝贝一般:“皇上要过来?奴婢这就去取碳。小主,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到时候漂漂亮亮的,皇上会一直宠着小主的。” 婉贵人瞧着这丫头,是无奈得紧:“你这张嘴真是,快去吧。” 春棠欢天喜地的走了。 素琴瞧着春棠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就她这样的性格,迟早会坑了婉贵人的。 婉贵人捏着帕子还在替春棠解释:“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打小便跟在我身边,你瞧着她这样的性子,其实人的心是不差的,只是欠缺了些历练,若是得空了,你也多教她些。” 春棠垂眸盯着光滑的地面:“春棠是您的人,自然是要比奴婢要大些。奴婢自当避让着些。” 婉贵人见素琴颇懂进退,对她更是喜欢,只是念及今日在那门边听到的一些话,总归是要试探试探这素琴才好。 她来到桌前,瞧着先前已经画好了的梅花园,朝素琴道:“今日之事……” 素琴沉声道:“贵人放心,奴婢既然是贵人的人,自当处处为贵人着想,奴婢在这宫里认识的主子也不在少数,可是像贵人这般沉稳的,却是少见,奴婢愿意伺候贵人,也会与贵人同进退。” 婉贵人轻笑道:“你替本宫多留意留意宫里头的消息,本宫如今初初入宫,可是想来,这挑人的眼光却是不会错的。” 主仆二人会心一笑。 素琴是个不错的汩汩,在宫中的处事也颇为低调,可是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如今跟了这婉贵人,倒像是好马遇见了伯乐。 可是那春棠的性子,却着实有些跳脱了,一时半会的,极难处理。 阳光缓缓的挪动,这大雪初过的日子,很少有人愿意从暖和的屋子里走出来。 那洒扫太监端了香要给这良妃送过去的,可是谁料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里边的对话。 良妃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当,便同这腊梅道:“咱们要对付楚云秀,我先前想的那个法子还是不行,你可有什么旁的想法?” 腊梅往那香炉里添了些香,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散发着那梨花清甜的香味儿,让良妃也跟着舒坦了好些。 腊梅盖上博山炉的盖子。有些忧心:“娘娘所言在理,咱们若是要对付她,还须从长计议,可是这时间却也慢不得了,若是再拖下去,到时候娘娘可就要生了,万一没将那楚云秀给扳倒,她还会反过来对付咱们,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良妃眯了眯眸子,气道:“她如今肚子里可还呆着一个,依本宫之见,倒不如往药里再添点东西,最好再来个一尸两命,死无对证!” 腊梅将香炉端到离良妃略近些的案几上,眸色微眯:“娘娘如今心里有恨,奴婢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这下药可万万不行,这贵妃吃的药可都是那宫里的人一环扣一环的,若是真有个好歹的,您可别忘记了,还有沐神医在,先前在宴会上的时候,您也瞧见了,那位大人分明已经死了,多少人说他断了气,可是那沐神医说他没死,一桶水人就活过来了。” 良妃冷斥道:“那沐神医的名声,我原也是听说过的,便是神医又如何,他从不轻易给人治病,谁知道那是不是这镇国公与徐若瑾那个贱人演的一场戏?你瞧他先前那个样子,本宫让他给本宫的表妹瞧一瞧,他都不乐意!许是没有那高明的手段,不过是装着深沉,忽悠人罢了。” 腊梅端了药过来,递给良妃,眸色微眯了眯:“奴婢觉得,此事若是要动手,还需从皇上的恩宠开始,您想想,若是没了皇上的恩宠,这贵妃做什么,那都是不打紧的,再说了,先前贵妃没有得宠的时候,娘娘您可是这宫里头的独一份的。” 良妃端了药吹了吹,有些嫌弃的拧着眉:“本宫喝这药都快喝了大半年的了,如今这孩子倒是越来越跳脱了,只怕这孩子生下来也闹腾。” 腊梅轻笑道:“娘娘,这男孩子,多少都会闹腾些的,您再忍一忍,等足月生产完了,也就轻松了。” 良妃端了碗吹了吹,乌黑的碗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腾腾的热气蒸起来,丝丝药味儿钻进良妃的感官,她是越来越不喜欢吃药了。 “为着本宫这肚子里的孩子,本宫也只能忍一忍了,孩儿,你将来可不要辜负了娘亲对你的期望,才不枉费本宫这般辛苦的生养你。” 这样的生养之苦,让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想来,那个时候的母亲,和她原也是一样的吧。 腊梅端了一盘蜜饯过来,笑道:“殿下怎会不心疼娘娘的辛苦,娘娘放心就是了。” 良妃捏着药碗,一饮而尽,顺手便拿了个蜜饯塞进了嘴里。 “将来若是当真有了出息,本宫便也值了,只是这几日总睡不好,这孩子在肚子里闹腾着,总踢我,哎……又踢了一下!” 第3456章 谋算 腊梅在一旁瞧着,乐不可吱:“娘娘,这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原都是这样的,这是胎动,说明您怀着的啊,是个健康又聪明的小殿下,他这一动一动的,想来也是想和您说说话呢,你不妨就陪他聊聊天。” 良妃拧眉,有些担忧:“那咱们密谋的那些事,他可听得见?” 腊梅嗔道:“娘娘,咱们哪里有什么事?左右不过是宫里的琐碎事罢了,这殿下与您可是一体的,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原都是一样的道理,小殿下岂会不明白?娘娘放心就是了。” 她到底是一个母亲了,难免便会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 “你说的对,如今我是他的母亲,若是连我都没有法子给他挣得一席之地,他在宫里拿什么去和夜擎争?” 夜擎是镇国公的女婿,又是皇长子,她的儿子到时候可就更没有出路了。 良妃双拳紧握,暗自下了决心,她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如今就算是为着她的孩子,她也是要拼一拼的。 腊梅十分欣慰:“娘娘您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了,那贵妃娘娘原本就与您有仇怨,她若是登上了后位,夜擎殿下成了太子,咱们可就全完了,只怕连娘娘您的母家也要受到连累。” 良妃冷哼了哼,眸底泛了些厌恶:“娘家?有方子华那样的娘家,真是我前辈子倒了血霉,我要努力可不是为了他这种人,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孩子。咱们既然要从皇上入手,你想想,可有什么旁的法子使?” 如今她有孩子,人也跟着迟钝了些许。 腊梅取了些良妃平日里爱吃的点主过来,打量着良妃的神色,心下微微有些担忧:“娘娘,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先将她身旁那两个多事的给解决了。” 良妃取了块点心,狐疑道:“你是说叶荷与青争那个叛徒?” 腊梅倒了盏茶,重重的搁在她跟前,眸子锐利无比:“娘娘,那两个人在宫里也算是这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万万留不得!叶荷原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是那个青争,脑子里总是装着许多事,只怕防不胜防,依着奴婢看,不如私下里将她给解决了,到时候顺手推给旁人。” 良妃瞧着茶盏里荡开的涟漪,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便依你所言,先从青争开始!” 腊梅垂眸,凑得近了些,低声道:“奴婢听闻,这青争与皇上身旁的吉安走得近,这太监与宫女,在宫里……可是大罪。咱们倒也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吩咐人传些流言也就是了,到时候闹得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我看她还有何颜面在这宫里混下去,只要青争倒下了,想来,依着叶荷与一个贵妃,在这宫里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良妃吹了吹盏茶,狐疑的望向腊梅:“你的意思是……贵妃这些日子的恩宠,都是这青争在背后谋划?” 腊梅将点心挪到良妃的跟前,低声道:“娘娘,您难道忘记了吗?先前青争在娘娘这儿伺候时,也是个聪明又机灵的,只是可惜了,其心有异。” 那时候正是因为有青争在,所以良妃才会重新得了恩宠,这其中也是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青争在背后做的推动。 良妃将茶盏重重的搁回桌案上,眸底泛着浓烈的杀气:“倒是可惜了,若是能为本宫所用,本宫定保她荣华富贵,可是如今本宫是断断容不得她了,你寻几个身手好的,最好是冷宫里的太监,待到流言最是火热的时候再动手。” 腊梅擦了擦淌出来的茶水,扯着唇角笑:“用不着几日,奴婢晚些便吩咐人去传流言,只需要一两日的功夫,想来这流言也就闹得满宫都是了。有些时候,或许还用不着奴婢动手,那些想拉贵妃下水的人自会帮衬着咱们去传话,这以讹传讹的,指不定传成个什么样子呢。” 良妃摸着肚子起身,嘲讽道:“如今这宫里头,有的是得空的,一个传一个的,倒也是快,此事你赶紧吩咐一声,不要耽误了本宫的正事。” 腊梅扶着良妃,见良妃往外边走,有些担忧:“娘娘,如今您这肚子月份大了,还是屋子里呆着好些,这外边下过雪,正冷着,若是哪个不当心的哪没洒扫好摔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良妃凝着那外边晴好的阳光,笑道:“本宫如今将这些事理清了,瞧着那外头的阳光,好似已经看见了一个不错的日子,本宫坐上那个位置一般,这心情自然是极好的,你扶着本宫去那亭子里晒晒太阳,否则再这么呆下去,本宫该发霉了。” 腊梅扶了她往外走,外边的天蓝蓝的,阳光晒在身上,透过那厚实的披风带去了些暖意。 良妃躺在亭中的软塌上晒着太阳。 “许是这宫里太冷了,本宫如今总想着靠近些温暖的地方。” 她的娘家是冷的,她这个宫里也是冷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夜微言这个人也是冷的。 他于这宫里的人,并非全是情爱,更多的,或许只是这宫里地位的相互掣肘与利用罢了,谈不上多喜欢。 可是良妃,原也是真心的喜欢的,但是那份真心,在这样的一个宫里,似乎一文不值,甚至有些多余。 腊梅恐她冷着,又端了一盆碳过来:“娘娘,若是觉得冷,奴婢再添一盆,这外边到底不比屋子里,冷风习习的。” 良妃懒懒的瞧着宫院角落的几株梅花,那花经过了这大半个冬日的严寒冷冻,如今已经开得十分热闹了,她默了一会儿,才道:“怎么咱们宫里头还有梅?本宫不是让你把这些梅树都砍了吗。” 腊梅看了两眼,温声道:“娘娘莫恼,这梅原是皇上贺这婉贵人进宫特意吩咐人种下的,这皇上的送的,到底是与那贵妃宫里头的不一样些。” 皇上送的东西,你敢毁了?这若是传出去了,倒霉的可就是她们了。 良妃凝着那新种下的梅花,冷斥道:“呵,如今大冬日的,倒是为难它们挪了个地方也能活得这样好,若是换了旁的百姓家种下的,许早就已经死了。” 第3457章 流言 腊梅端了茶盏过来便吩咐了跟在一旁的宫女退下:“这到底还是宫里头的花匠们手艺好些,也是娘娘这宫里头正是个风水宝地,养人不说,如今连这花花草草的,也是颇有灵气,前些日子,奴婢瞧着南殿那边院子里的梅花也开了不少,瞧着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良妃舒坦的躺在软塌上,阳光懒懒的落在身上,使得她不禁眯起眼:“那就留着吧,左右开了这个冬日,到了春天也就不怎么开花了。” 腊梅垂眸,应下,转身便吩咐了两个宫女散布谣言去了。 洒扫太监听着她们说的话,默了默。 良妃扫了眼那正在扫着雪的太监,微微拧眉:“这样好的天气,怎的让他在本宫跟前挡着煞风景。” 洒扫太监闻言紧了紧手中的扫把,腊梅低斥道:“没眼力价的东西,还不赶紧去别处扫。” 洒扫太监捏着扫把匆匆退了下去。 他刚刚想去送香,正巧听见良妃与腊梅在房里密谋事情。 如今也听了一些,原是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传过去,可是如今看来,他是非传不可了。 天色也渐渐的沉了,宫里的夕阳在远处挂着,常禄踩着那夕阳便去惠妃的宫里。 这会子惠妃正在念佛,夕阳洒在她的身旁,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惠妃的贴身宫女见了这踏着夕阳而来的常禄,低声问:“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常禄点了点头,扫了眼四周,见没有什么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确有要紧事,还请姑姑您带个路。” 绿梅扫了眼常禄身后:“可有人跟着?” 常禄抹了一把汗,低声道:“如今这个时辰,都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奴才挑的是一条小道,定然没有人跟过来,姑姑放心就是了。快带我去见娘娘,我有要事禀报。” 绿梅确认再三,这才将常禄带进了小佛堂的偏殿:“你在这儿候着,我去唤娘娘。” 常禄听着那一声一声的木鱼声,心里堵得慌。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宫里,都是为了利益罢了,哪里有什么佛性可言。 他暗自自我安慰了一番。 绿梅拂开浅青色的帘子进了小佛堂,惠妃见了绿梅手顿了顿便继续了。 绿梅低声道:“娘娘,常禄过来了,说是良妃那边有要紧事要通报。” 惠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停了手中的木鱼,绿梅扶了她起身,温声道:“奴婢已经查探过了,常禄此番过来,没有人注意,娘娘放心就是了。” 惠妃点了点头,看了眼站在佛堂侧殿的身影,十分满意:“你办事,本宫历来最是放心,本宫今日就听一听,那良妃到底又要做什么。” 出了小佛堂,常禄便瞧见惠妃着了一套浅素的衣缓步而来,那素簪素袍的,他实在想不清,这样一个气质沉静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她了。 惠妃来到椅前端了茶盏饮了两口,这才望向常禄,语气也格外淡薄,瞧着似个不问尘世的高人,可是这做出来的事情,却又实在不像,一时让常禄也十分矛盾。 若说她能够像良妃那样,喜怒皆形于色也好。 可是惠妃也是因着在这宫里经历得多了,修佛修得多了,连着她的性子都给磨得平坦光滑了的缘故。 “何事。”惠妃搁了茶盏,手里又开始转着佛珠。 常禄跪地请了安,这才开了口:“娘娘,原是良妃娘娘那边,奴才今日原是要去送香,无意间听到良妃娘娘与腊梅说起要坑陷贵妃娘娘,听腊梅的意思,要从皇上下手挑拔,只是如今情况非常,她们便打算先从贵妃娘娘最宠信的叶荷与青争开始,奴才听着那腊梅姑姑的意思,似乎是要先诬陷青争与吉安公公……” 常禄将事情好一通说,惠妃也不问也不打断。 待他听完了,便停了手中转动的佛珠,淡道:“你说的这些,本宫一概不知,良妃如今怀着身孕,你也要好生伺候着才是。” 绿梅垂眸轻声道:“奴婢去送一送常禄。” 惠妃点了点头,便起身又去了佛堂理佛去了。 常禄跟在绿梅的身后,小声嘀咕道:“绿梅姐姐,你说这惠妃娘娘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这样的事情,惠妃娘娘怎能不管呢?” 绿梅扫了眼四周,低斥道:“娘娘的心思岂是你能猜的透的,娘娘既然说她不知道,你就权当你今日不曾来过就是了,到时候若是真出了个什么事,你自个也摘得干净不是,你且好生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的,一定要来通告一声。” 常禄低声道:“绿梅姐姐放心,奴才对惠妃娘娘自是忠心的,若是有难处,奴才便是牺牲了自己,也绝对不会累及娘娘。” 绿梅送他到了后门,替他理了理歪了些的帽子,温声道:“你能够想明白就好,娘娘是菩萨心肠,在这宫里,也不过是求一个自保而已。快些回去吧,不要让那边发现了。” 常禄应了一声,瞧着绿梅道:“如今天越发的冷了,绿梅姐姐注意身体,小的告退了。” 绿梅瞧着转身走远的常禄,默了默便伸手关了门,回了小佛堂。 惠妃正在佛堂里念着经,木鱼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见绿梅回来了,惠妃便停了手里的佛珠。 绿梅近前扶了她起来,低声道:“娘娘,这常禄今日所说,咱们可要告诉贵妃娘娘一声?” 惠妃瞧着手里头一百零八颗琉璃珠,淡道:“左右是良妃与贵妃的事情,咱们且先瞧着吧,这到底是良妃要坑害了贵妃还是良妃作茧自缚,还难说。” 绿梅扶着惠妃去了前厅,准备用膳,一面道:“奴婢觉得,这个时候不参与倒也是好的,如今良妃娘娘与贵妃娘娘对着干,虽说贵妃的背后势力雄厚,可是这到底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再说了,良妃娘娘如今月份大了,皇上做事总归还是要顾及到良妃腹中的孩子。” 第3458章 搞事 惠妃拿着手中的琉璃珠串,轻笑道:“如今你倒是看得通透了许多。” 绿梅是个颇有灵气的姑娘,在这宫里呆的年份也久,又是惠妃最贴身的宫女,所以最得惠妃的信任。 “奴婢跟在娘娘身旁这么多年,总是要长进一些才是。” 二人去了前殿的膳厅,布菜的宫女正在聊天:“你听说了吗?那贵妃娘娘身旁的青争,竟然与吉安颇有关系。” 另一个正端盘子的低声道:“我听说,不是什么正当的关系,而且两个人先前好像还相好了一段时间呢,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分了。” “我听说是那青争嫌贫爱富,如今见吉安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了,又巴巴的凑了过来了,你说贵妃娘娘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身旁跟了这么一个人。” “你以为贵妃娘娘就是个好人了?我可听说,这贵妃娘娘最会做表面的功夫了,先前那贤妃娘娘的死,搞不好就是她在背地里撺掇的,要不然,哪能人家贤妃死了,她亲自去做那些事情?她那般做,不就是心里亏欠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嘀嘀咕咕,惠妃瞧着那些人微微拧眉。 绿梅便先进了内殿,低斥道:“你们一个个的嘀咕什么呢?上菜的时候不要言语,否则若是你们的口水污脏了这饭菜,你们担当得起吗?” 众人瞧见绿梅吓了一跳,纷纷禁了声。 惠妃走了进来,拂衣坐下,好似没见听她们议论什么一般。 绿梅朝众人使了个眼色:“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 众人纷纷福身见了礼退了下去,绿梅替惠妃布了些菜,惠妃瞧着那些菜也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些素食便搁了筷子。 绿梅在一旁瞧着揪心道:“娘娘,您多少也该多吃些,先前您也是个珠圆玉润的,如今瘦成这样,奴婢瞧着都心疼。” 惠妃勉强拿起筷子又吃了些,巴掌大的碗,吃了两个鸡蛋多的饭,绿梅是想尽了法子给她开小灶,可是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娘娘可是在为这些宫女说的话忧心?” 惠妃长长的叹了声气,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宫女们开始逐一的点上了灯。 她淡道:“这宫里的灯,一到夜里便是千灯映锦绣的,可到底却没有一颗佛前的善心,在这宫里,如今本宫也不过求一个自保罢了,只是不曾想,这良妃的动作倒真是快。” 绿梅见她不吃了,便也搁了布菜的筷子,轻声安慰道:“娘娘,您可不要瞎想了,如今咱们在宫里,不也好好的吗?那青争与奴婢原也有过几面之缘,是个不错的姑娘,虽说平日里瞧着冷冷冰冰的,可是骨子里却也是个傲气的,断不会像他们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惠妃瞧着绿梅端来的水盆,伸出手洗着:“只怕还有更难听的在后头。” 绿梅拿了帕子,细细替惠妃将手擦干净,想起青争那张清冷的面容,又有些无奈,可是如今她家主子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而且又呆在宫里多年不曾出来,如今也出不得面,拿鸡蛋去碰石头,只能静观其变了。 “青争的性子,奴婢倒是了解些,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先前那些苦难也没有将她难倒,想来这些流言蜚语,也不会。” 惠妃淡然一笑:“你继续盯着外边的动静,这几日必然会闹一场大的,到时候就要看这良妃与贵妃,谁能掐得过谁了。” 如今对于惠妃而言,一切都没有定数的情况下,她还是什么都不要做的好。 毕竟良妃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干的那些事,所以这惠妃便顺手推舟,当作不知。 绿梅瞧着惠妃跪在佛堂里,又开始念经,一时竟不知该高兴好,还是该惆怅。 虽然说这耐得住寂寞是好事,可是自家主子这也太耐得住了。 成日的在这宫里头念佛,心虽然还留意着外边,却也不过就是为了自保罢了,什么夺宠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绿梅见天色暗下来了,便取了火折子将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的点上了,那两排的烛火齐整的燃烧着,似是要将窗外的黑暗隔绝开来。 绿梅就在这惠妃的身旁陪着,寸步不离的。 宫里的夜色,总是透着一股子耐人寻味的味道。 她瞧着自家主子,这是不打算再理会这事了,如今求一个自我清静,倒也是一桩好事,省去了好些麻烦。 窗外渐渐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外边墙边的竹子被风雪扫过,压塌,发出声响。 碳盆里的碳燃烧着明亮的红色,暖和的屋子里与外边是一个冰天雪地,一个暖意融融,连着人也一并在这样温暖的环境里变得慵懒了起来。 有宫女端了茶水进来,见了绿梅朝她使了个眼色,绿梅看了眼正念着佛的惠妃,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这么形色匆匆的。” 宫女低声道:“绿梅姐姐,你听说了吗?贵妃娘娘身边那个叫青争,好像不大干净,经常与吉安公公厮混在一起,我听说,这青争先前还打过孩子呢,后来好像还勾搭吉安公公来着……说得可过份了,如今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绿梅微微拧眉:“贵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吗?” 小宫女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贵妃娘娘那个地方,原就比较偏远,又挨着冷宫,咱们谁敢打那儿过,再说了,去领膳食的,就是那个叫青争的,她总不会自个将这么丢脸的事情告诉贵妃娘娘吧。” 绿梅瞧着这宫女,低斥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咱们宫里的人,凡是咱们宫里的人,都不许背后议论人,更何况是这等以讹传讹伤人名誉的事情,若是让娘娘听见了,可要将你赶出宫了。” 小宫女吓了一跳,脸色也跟着白了:“绿梅姐姐,奴婢也是听人说的,您可千万不要告诉娘娘。” 绿梅低声道:“知道就好,下去吧,莫要惊扰了娘娘。” 小宫女连连应下,一溜烟的跑了。 绿梅不由感概,如今这宫里的小丫头,可真是无知,到底不比宫里一路跟着走来的那些老人来得沉稳。 她抬头看了看夜色,明月隐于云层之后,细细的雪淅淅沥沥的下着,原本已经被太阳晒了一日的地面,如今又见了些许的白色。 第3459章 蜚语 绿梅觉得有些冷,哈着气搓了搓手,瞧着梅花好看,便顺手摘了两束这才进了殿里,插在瓶子里,便在一旁候着。 她跟在惠妃的身旁多年,对于惠妃的习惯她早已经一清二楚,惠妃只有在心里有些乱的时候才会念金刚经,平日里多是练般若波罗心经。 今日是由观自在开头的,想来念的便是心经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她有些佩服自家主子这般淡然的心态。 惠妃缓缓睁眼,瞧着那尊佛像,低声道:“今夜,许不是个太平夜。你留意着消息。” 绿梅狐疑道:“这大晚上的,能出什么事?” 惠妃转着手中的佛珠,淡道:“这宫里的风,从来就没有停过,或许是吹在上边,或许是吹在暗地里,你多加留意就是了。本宫有些乏了。” 绿梅扶了惠妃起身,伺候着她歇下,脑子里还在回想这话的意思。 于风雪肆意的宫里,青争正将盘子送回御膳房去。 她先前因为着急领东西,所以不曾听见他们说什么,如今送盘子的时候便被几个宫女挡了路,青争冷着一张脸瞧着那几个宫女。 “就你这样的贱人,有什么好看的,你莫不是仗着自个是贵妃的宫女,就敢在这宫里头勾搭吉安公公?你也不照照你这张脸,跟个鬼似的一天天,连个像样的表情都没有。” “真是恬不知耻……” “就是,你这样的人,真是不要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青争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青争凝着众人,淡道:“说完了吗?说完就让开。” 那些人瞧着青争这不咸不淡的模样越发来气,不知谁朝着青争先砸了鸡蛋,后来便是上手了。 青争不是吃亏的,她手里的铁盘子朝着这些宫女太监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打得众人嚎啕大叫。 内务总管跑了过来,瞧见了青争,一拍大腿扭曲了一张脸嚎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宫里头可不允许打架斗殴,你们这是想要进辛者库不成!” 众人指着青争道:“总管,您可要替咱们做主,这青争也不知是不是仗着是贵妃娘娘宫里头的,与咱们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你瞧把咱们给打的!这件事情,若是不给咱们一个交待,咱们就告到贵妃娘娘那儿去。” 青争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内务总管,淡道:“在宫里头四散流言,嘴里不干不净,我打了就是打了。” 众人气得直跳脚:“总管,你看看你看看,这青争真是个嚣张的,她这摆明了就是没将你放在眼里,如今贵妃娘娘还只是贵妃,若是当了皇后了,这青争不得上了天去?” “就是,自己做的龌龊事,还不许旁人说了不成?你与吉安在辛者库的那些事儿谁不知道。真是恶心,这宫里头都被你给染污了。” 青争双拳紧握,手里捏着的勺子差点没被她捏碎了:“我青争向来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认,你们若是再继续流传损我声誉之事,我见一次打一次,我看是你们嘴快,还是我的拳头快。” 偏人群里有不信邪的,指着青争呸道:“你这样的人,真是不要脸,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说什么行得正坐得端!若不是贵妃娘娘罩着你,你还能这么嚣张?” 青争一个侧踢就将那宫女踹得靠在了树上,树晃了晃,树上的雪落了一地。 她收了脚扫了眼众人:“若是说我也就罢了,谁若是敢殃及贵妃娘娘,看我不把她打残了!” 那躺在地上的宫女昏过去了,没起来。 其他人近前一看,大声嚷嚷道:“她的肋骨断了两根!青争把这个人给打成了重伤,快,快去告诉贵妃娘娘。” 青争扫了眼众人,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一群人跟在青争的身后,也不敢走得近,只这么远远的跟着,巧的是,这吉安今日不当值,正要回去歇息,就和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撞了个正着。 吉安狐疑的瞧着众人,青争冷着一张脸,能冻死个人,身后的一群人也是怒气冲冲的,不少人的脸上身上甚至还挂了些彩,莫不是起了什么争端了? 吉安在青争的身旁停了下来,青争绕过他便要继续走,被他拉了一把袖子:“怎么回事这是?” 众人瞧着吉安那只手,默了默,人群里突然暴发出杂乱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言的,好不热闹。 “你还说你清清白白,如今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你就是个贱人,在宫里竟还与人做这等龌龊之事,不要脸!败坏宫规纲纪。” “吉安公公,你可不要被这人的表象迷惑了,这个人就是个贱人,她还将咱们打成了这个样子,好几个人被她打成了重伤,她还说要将咱们打残。” 吉安听得一头雾水,只是这混乱的情势是万万不能再乱下去了,否则惊动了宫里的各位主子,可就不好收场了。 吉安便一拂尘打在那为首的人身上,斥道:“这里是皇宫!你们以为是菜市场不成?夜半三更闹轰轰的!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逮着什么收拾什么,你们是有几个脑袋,敢在宫里头这样闹腾!” 众人静了片刻,有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吉安公公,你不要被青争这个贱人给骗了,她最会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装可怜!你与她的事情,定然是她的错,她不知廉耻!” 吉安一脸郁闷的望向一旁杵着一言不发的青争:“怎么回事?” 青争扫了眼众人,上前的人纷纷退了两步,她淡道:“不知道。” 众人瞧着青争,那眼神恨不能将她吃了,奈何众人又对青争百般忌惮。 吉安拎着拂尘朝众人斥道:“我这听得也是一头雾水的!如今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宫里头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值不值你们自个掂量着,咱家也乏了,到时候你们若是闹起来,后果自付。”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紧张,青争冷笑道:“她们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干系,呵,真是可笑,我还要去伺候贵妃娘娘,你们若是谁再在最后污蔑,满嘴胡言,就是当着皇上的面,我也照打不误!” 扔了话,青争转身便走进了夜色里,路两旁的灯盏散发着朦胧的光,青争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衬了那长巷的风雪,一时竟有些萧条。 第3460章 聚众 吉安哭笑不得:“我与她能有什么干系?再说这宫里的规矩可不是吃干饭的,你们若是信得过咱家,那便听咱家一言,咱家与青争,不过是皇上与贵妃娘娘之间传话跑腿儿的,至于你们说的那些,在这宫里是万万不能有的,此事到此为止,若是再有人瞎传流言,若是皇上查起来,辛者库事小,掉脑袋那可就是大事了。” 围在一块儿的人有些狐疑的问吉安:“那……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我先前还听说,青争和侍卫私通过,那侍卫后来不知怎的自杀了,她还打过孩子……” 吉安凝着众人,微微拧眉:“这样的流言,分明就是刻意捣毁人,你们怎也会听信?难道你们觉得青争这种跟冰块似的性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散了吧散了吧,这大晚上的,瞎凑在一块儿做什么。” 还是有些人不相信,拉着吉安道:“你方才还牵了她的手,要说你们真没关系,咱们可不信!定是这青争不知廉耻!” “就是,打孩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瞧着也不是个什么干净的黄花姑娘。” 吉安瞧着拉了他手的宫女,挑了挑眉:“依着你的意思,这不小心拉了一下手就是有什么了?那你和我,是不是也有什么??” 这宫女脸色一红,忙松了手吱吱唔唔道:“我……我是不当心,不当心才碰着的。” 吉安不动声色的抹了抹手被碰过的地方,朝众人冷了脸斥道:“都散了,谁要是再在这宫里乱传流言引起混乱,下次让咱家听见了,宫规处置,一个都不放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情愿的散了。 吉安暗自松了一口气,看了眼青争离开的方向,脚步不自觉的便朝着那个方向走。 走了两步,又觉得有些可笑,转身便又回了他的小院。 青争就在转角的角落里,听着吉安说的那些话,神色晦暗,待小巷安静了,她这才走出来,远远的瞧着那走在风雪里的身影。 还没走远的人还在小声的嘀咕:“你说这青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吉安公公又是否认的?可是先前早有人在传那些事了,不能是假的吧。” “你方才不是听吉安公公说了吗?咱们跟着那些人闹腾,肯定是要掉脑袋的,还是赶紧回去睡吧。” “青争这么凶悍,有人喜欢她才是见了鬼了!走走走。”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欲盖弥彰了,你们不觉得方才她们两刚碰面的时候,吉安公公那个眼神,瞧着就跟夜里的灯似的,晶亮晶亮的……” “咱们不是也没有证据吗?若是哪日能抓着他们在一块儿,那倒是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了。” “只怕让咱们抓住了,就要被她给灭了口了,你没看她打人的那个样子,跟练过似的,凶悍得紧,我这胳膊现在都还在疼回去得抹点药了。” 众人声音渐行渐远,褒贬不一。 青争远远的瞧着那几个说她坏话的,微眯了眯眸子,在这宫里,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她暗自就着灯光记下了那几个人的长相,这才转身回了楚云秀的宫中。 楚云秀正拿了书考夜擎,见青争送了盘子回来了,那脸上还青了一块,顿时便搁了书,朝夜擎道:“擎儿,今日就背到这里,明日再继续可好?” 夜擎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母妃早些歇息。” 楚云秀温然一笑,瞧着这懂事又聪明的孩子,满眼的慈爱:“好,擎儿也要早些歇息,可不能再秉烛夜读了,你还小,仔细伤了眼睛。” 夜擎板着脸,沉声道:“母妃,儿臣已经有四岁了,不小了。” 楚云秀哭笑不得,宠溺道:“好好好,擎儿不小了,擎儿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应该是半个大人了,是不是?” 夜擎这才笑了:“正是。” 待夜擎走了,楚云秀这才走向站在一旁逆着光的青争:“你这脸上怎么回事?怎么会青了一块儿?” 青争垂眸,下意识伸手挡了挡:“天黑,奴婢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磕着了。” 叶荷近前一看,诧异道:“磕得这么厉害?得赶紧煮个鸡蛋揉一揉才好,否则只怕要越发严重了。” 楚云秀打量着她的伤,温声道:“你快下去歇着吧,叶荷,你去将本宫那瓶治跌打的取来,给她用上,想来过两天也就消了。” 青争瞧着楚云秀,摇了摇头:“那般贵重的东西,奴婢怎配用,奴婢去煮个鸡蛋就是了。” 她转身便匆匆走了,叶荷有些不放心:“娘娘,奴婢去瞧瞧。” 楚云秀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去细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做事向来是沉稳的,本宫就不信她是走路不当心磕着了。”那得是多黑的路,才能将她这般机灵的给磕着! 叶荷转身追着青争的身影便去了。 青争到了房里,叶荷瞧着正拿了鸡蛋的青争,担忧道:“青争,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青争垂眸,摇了摇头,将鸡蛋扔进煮着水的水壶里:“是我不当心摔的,你不要多想了。” 叶荷瞧着她脸上的伤直皱眉:“娘娘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也不傻,咱们原就是一个宫里的,若是有什么难处,就该说出来一起解决,再者,若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入旁人的手里,也该和娘娘说一声,早做防范,娘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如今这个样子,若是不说出来,只怕娘娘当真是要着急一整夜的了。” 滚烫的开水发出呼呼的声音,热气氤氲,有些甚至冒了出来,开水滴在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青争盯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将那壶提了出来,搁在一旁的矮几上。 “左右不过是宫里冒出来了些难听的传言罢了,你放心,我可以处理好的。不会累及娘娘。” 叶荷叹了叹气,端了些茶末放进那壶子里,朝青争道:“是不是那些人胡言乱语,说你与吉安的事?今日我也听了些风言风语。” 青争抬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细又一想,如今在这宫里头,又有什么消息是传得慢的? 第3461章 盘问 见她这样的表情,叶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拍了拍青争的肩,沉声道:“你且先好好歇着,明日我来伺候主子,左右避一避风头,总归是好的。” 青争捏着碗,瞧着叶荷,嗫嚅着唇角,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道:“我和吉安,什么都没有。” 叶荷原也是半信半疑的,所以这事也就没有直接和楚云秀讲,如今听得她这样说了,叶荷也就信了。 “我信你,此事我会与贵妃娘娘通禀一声,你放心,总会有法子的。” 青争垂眸,低声道:“姑姑是这宫里头的老人了,所以有几个人我想问一问您是不是认识。” 叶荷盛了一碗茶,捧着吹了吹:“这宫里头如今也快到了放宫女出宫的日子了,说起来,我在这宫里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你说吧,要问谁。” 青争搁了碗,坐得离叶荷近了些,低声道:“御膳房里的几个宫女,一个生得粗眉大眼,一个生得极瘦,跟猴似的,还有一个胖得很,这三个人对我与吉安的事情,扯得最荒唐,在人群里头,也是这三个人在带头讲话,我与吉安原也没什么,可是如今看来,我担心背后有人指使,想要制造我的丑事来让娘娘蒙羞。” 叶荷一拍桌子,沉声道:“如今可是娘娘要册封的要紧时候,万不能出了乱子,那几个人我也认得,只是不知道她们背后可与什么人通来往,亦或受什么人指使,咱们要好好查一查才是。” 青争垂眸,瞧着手里头的鸡蛋淡道:“还有什么可查的,如今这宫里头对娘娘最有威胁的也只有良妃了,偏我清者自清,她若是来阴的,那也别怪咱们。” 叶荷瞧着青争的脸,哭笑不得:“你这泼辣性子,怎么还被那些个人闹成这样?明日若是见了人,只怕又要受良妃那起子小人说闲话了。” 青争拿着鸡蛋轻揉着脸,有些担忧:“我倒是不打紧,我只是担心娘娘,如今娘娘的身旁可信的就人有咱们两个,到时候她们向着良妃娘娘,可怎么是好。” 叶荷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揉鸡蛋的样子,伸手便夺了,往她脸上按了按:“惠妃与德妃,我瞧着眼下这光景也是难说。在这宫里,同甘苦容易,共患难,难呐。你这揉鸡蛋的时候也带些力道,不然这淤血怎么会散。” 青争咬着牙,就是不喊疼。 叶荷默默的替她按了一会儿,见这脸消了些,这才将鸡蛋还给她:“早些歇息,我去伺候娘娘去了。” 青争点了点头:“若是明日这淤血消了,我也去伺候。” 叶荷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楚云秀不放心,所以在内殿里等着,见叶荷回来了,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怎么样了?” 叶荷扶了楚云秀坐下,温声道:“原是宫里近来传的风言风语罢了,左右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儿,好在青争也是个不会被人欺负的主,看来咱们要多加小心了。” 楚云秀搭着靠枕,眉宇轻拧,炉火在夜色里散发出红亮的暖光。 叶荷提醒道:“娘娘,这些日子皇上只宠着那婉贵人一人,后宫里旁的妃嫔宫里也极少去,再这般下去,只怕良妃更不会将娘娘放在眼里了,咱们……不得不防啊。” 楚云秀端了茶盏,心神不宁:“我这心里总是慌得紧,总觉得明天要出什么事。眼皮子也跳得厉害。” 叶荷转身去铺床,她以汤婆子将床弄得暖和了,这才朝楚云秀道:“时辰也不早了,娘娘该歇息了,明日一早各宫上下还要过来请安呢。” 楚云秀揉着眉心,头疼不已:“我哪里睡得着,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咱们须得尽快择一个法子才是。” 先前下毒的事情就将楚云秀吓得不轻,可是查来查去,查到了冷宫,便断了线索了。 如今又要发生些什么? 叶荷近前来,扶了她到床边,温声道:“娘娘,咱们左右稳妥些也就是了,再说,您这背后还有那郡主与镇国公呢,想来在这宫里,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楚云秀叹了叹气,宽了衣担忧道:“话虽如此,可是镇国公的功劳那样大,皇上也难免会忌惮,先前拜师大宴上的格局,瞧着更像一个警告。” 叶荷取了大袖衫搁在衣架上,叹道:“是啊,凶手都没有着落,盘问的人又都死了,如今又成了一个不得解的冤案了。这也不知是皇上故意为之,还是这背后当真是有人从中作梗。” 就梁霄留下来的那些个仇家里,也真的很难分辨出来,这桩事到底是谁干的,毕竟如今是死无对症了,便是你查出来些什么又如何? 楚云秀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如今睡眠不好,所以脸色也很差,而惠妃与德妃,一大清早的便赶来请安了。 楚云秀还在睡梦中,叶荷见她难得多睡一会儿,便请了二人在殿内饮茶候着。 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妃嫔,众人不见楚云秀,所以聊得也开心些,没有什么压力。 叶荷端了茶水过来,朝众人温声道:“诸位娘娘小主,还请用些茶点。” 德妃瞧了眼那点心,轻笑道:“咱们的贵妃娘娘,不会是还没有起吧?” 惠妃转着手中的拂珠,淡道:“便是没起又如何?娘娘在这宫里每日的打点着,岂不是辛苦?便是久睡一些,自也无妨。” 德妃捏着茶盏,扫了眼坐在对面的几个人,鄙夷道:“倒是难得,你们几个也有空过来请安,我原本还以为,你们这眼里,没有贵妃娘娘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朝德妃道:“婢妾虽不常出入贵妃娘娘这儿,可是不代表婢妾便不敬重贵妃娘娘,再者,今日是这宫里头的十五,按说,咱们都得去宫里品阶最高的妃子宫里小聚,婢妾等过来,似乎并无不妥。” 叶荷在一旁听着她们明里按里的掐架,这到底是德妃与惠妃心善些,若是换了旁人,估计这般顶撞,早上去扇嘴巴子了,哪里还由得他们在这儿放肆。 第3462章 请安 只是叶荷也不能让事情闹大了,便上前温声劝道:“娘娘稍后就过来,还请诸位稍安。” 远处的良妃搭着身旁婉贵人的手往这宫里头走,见了这热闹的一群人,叽讽道: “呦,我还当今儿这贵妃娘娘的殿里怎么跟菜市场似的,原是姐妹们都到齐了。” 婉贵人朝众人福了福身,这才扶着良妃的手走向良妃的位置。 德妃最不喜欢良妃通身的绿茶婊气派,再看看一旁一身素衣的婉贵人,笑道:“到底是新来的守规矩些,这妃如今倒是越发的会摆架子了,连问安都不知道向咱们问了。” 惠妃扫了眼良妃的肚子,缄默不语。 德妃最喜欢挑事了,如今瞧着大殿这般安静,真是维恐天下不乱:“婉贵人,听闻你这些日极得皇上宠爱,倒真是辛苦你了,替咱们这些姐妹们分担了这份福气。只是不知你这个肚子,什么时候能有个动静,到时候咱们也好瞧瞧,你这天仙似的美人儿与皇上到底能生出个多漂亮的孩子来。” 婉贵人稍拦了拦肚子,被人这么盯着,一时有些尴尬,她小声道:“太医给良妃娘娘诊平安脉的时候也顺手给婢妾诊过了,婢妾……没有这样的福份,怕是要让德妃娘娘失望了。” 德妃理了理衣袍,朝婉贵人道:“本宫瞧着,你那儿的点心,似乎更可口些,你给本宫送两个过来,不劳烦你吧?” 春棠挤上前去,朝德妃福了福身:“咱们小主刚伺候完皇上,身子乏得很,这样的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德妃凝着春棠,微眯了眯眸子:“早听说这婉贵人带来的贴身丫鬟是个机灵的,如今瞧着,还真是,只是不知以你这样的姿色,皇上是不是看得入眼了。” 春棠端了点心来到德妃的身旁,德妃身后的柳芝伸了手接过去搁在那桌案上。 春棠瞧着德妃,颇有一副不甘示弱的架势,瞧得人真是有些生厌。 “德妃娘娘过奖了,奴婢向来只是一心伺候主子,至于旁的什么,奴婢从未想过。” 婉贵人瞧着春棠这架势,微微拧眉:“春棠,回来。” 春棠这才福了身回到婉贵人的身后,她看了眼一旁杵着不动如山的素琴,眸子里透了些小得意。 这一切都让德妃瞧在眼里。 她朝惠妃笑道:“惠妃,你说你这一天天的,不是吃斋就是念佛,多少也拿些心思出来瞧瞧,如今咱们这些个妃子还比不过一个婉贵人了,只怕往后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良妃垂眸,曲指轻点的桌面,一旁的妃嫔忽的开了口:“怎么不见青争?” “莫不是去伺候贵妃去了?”德妃有些狐疑,好好的提青争做什么。 有人小声道:“我看是做错了事,不敢见咱们了吧。” 良妃理了理帕子,她摸着肚子淡道:“本宫也听宫人说了,这青争与吉安不清不楚的,只怕也是无颜见人了吧?这到底是有后台的,如今有贵妃娘娘罩着,便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还是平平安无恙的,这若是换了旁的人,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叶荷闻言微拧眉,低声警告道:“良妃娘娘!那些左右不过是风言风语罢了,当不得真。娘娘乃是一宫主位,也该注意自言行举止,莫要与一干宫女一般,凭空诬陷。” 良妃懒懒的靠着软枕,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抚着肚子,笑道:“凭空诬陷?这苍蝇可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当真是无辜的,一点事都没有,怎会有人这样说话?叶荷姑姑,你虽是一宫的大掌事,这包庇也是同罪。” 德妃狐疑的瞧着叶荷:“这事,我也听说了,今日来的时候还要问一问,既然已经提到了,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这青争与吉安到底有没有……那种事?” 叶荷站在一旁,十分端正,她的视线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奴婢以性命担保,青争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些话,不过是心有怨仇的狭隘之人传出来的流言罢了,宫里禁止宫女与太监私相授受!青争她不可能知法犯法,她与吉安公公的往来,左右不过是皇上与娘娘之间派去传话沟通罢了,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诸位娘娘小主可都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是真的,还是有人蓄意谋害,定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德妃捏着汤婆子,低咳了两声,讪讪一笑:“我就说呢,青争这样冷清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若是有人在背后搞事情,暗中撺掇,那不妨也查一查,还青争一个清白,别到时候有人拿了青争的事儿来说,牵连了贵妃娘娘的名声才好。” 众人连连称是。 惠妃拿着手中的拂珠一颗一颗的过,眼底的余光从笑得尴尬的良妃身上扫过,心里暗自冷笑。 这样的技量,也想来欺负楚云秀? 到底还是生嫩了些。 毕竟楚云秀身旁的叶荷与青争可是这宫里头最难得的两个人,两个都让楚云秀沾了边,便是如虎添翼,想要对付楚云秀,简直难上加难。 德妃暖着手,打量着良妃:“平日里瞧着良妃那气势,可非一般人能比的,怎的良妃今儿转了性子了不成?还是说,这青争一事,与良妃有关?” 良妃轻抚着肚子,扫了眼德妃嗤笑道:“本宫堂堂一个妃子,何须自降身价去对付一个宫女?更何况青争还是本宫宫里出来的,如今她在这贵妃的宫里受了宠信,于本宫而言,原也是一桩好事,倒是德妃娘娘,如今想来也许久不曾见过皇上了吧?这门庭冷落的滋味,怕也是不好受呢。” 德妃捏着帕子,冷笑道:“可是不巧,前几日我还在御书房伺候皇上呢,倒是良妃,成日的说见着了皇上,怎的那日皇上在哪儿都需要本宫告诉你。” 这大殿里良妃与德妃掐了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一旁的叶荷也由着她们去了,到底楚云秀不在,掐就掐吧,否则这一团和气的,哪里还有个后宫的样子? 那种小话本里妻妾相亲相爱的场面,在这宫里头是不存在的! 第3463章 挑事 良妃摸着肚子睨着德妃,眸底透了些轻蔑:“如今本宫的身子是越发的笨重了,若是有什么言德有失的,还请德妃见谅。” 德妃瞧着她那肚子,一脸鄙夷:“你也别仗着有了个孩子便如此目中无人,你可不要忘记了,皇长子可是贵妃娘娘宫里的这位,如你这般的人,我连争得懒得那争,哪里有什么心情来与你说什么见不见谅?” 良妃垂眸轻笑:“德妃容不容得下,那是德妃的度量,本宫这受宠的日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这般妒忌倒也难怪,瞧着老了不少,那脸上的皱纹是一层一层的,怎么?皇上没有送你些驻颜的东西吗?如今你这年纪可一日一日的大了,瞧着这粗糙的皮,也难怪皇上不想见你。” 德妃被气得差点吐血,瞪着良妃那是咬牙切齿:“良妃,本宫确是长你几岁,可是你也不要太过目中无人!过个几年,你也不见得比本宫好到哪里去。” 良妃摸着肚子,笑盈盈道:“那可不见得,毕竟本宫还有个孩子傍身,比不得孤家寡人无牵无挂的。” 惠妃按住德妃的手,瞧着良妃温声道:“倒是要恭喜良妃了,这肚子瞧着,也不小了,不知临盆的日子可算好了?” 良妃一脸得意,简直扬眉吐气! 她在这些人面前,好不容易才赢了这么一次,简直就是美滋滋! “时辰太医已经算过了,不过也不知准不准的,左右孩子平安得很。” 婉贵人坐在一旁,温顺得很,惠妃垂眸一笑:“平安就好,听闻这女人生孩子最是要紧,好比鬼门关走一趟,良妃也该仔细着身子。” 良妃冷笑:“这是自然。” 她轻抚着肚子,看了眼那个主位:“如今这时辰也快到了,怎么贵妃娘娘还没出来?莫不是睡过头了?叶荷,你也该去催一催,可不要让咱们这些人在这儿干等着。” 叶荷福了福身,温声道:“娘娘定会准时到,诸位还请稍安。” 德妃打量着婉贵人,笑问:“这些日子你伺候皇上,倒真是辛苦了,人瞧着也清瘦了一圈。可有进补?” 婉贵人搁了茶盏,朝德妃温然一笑:“回德妃娘娘话,伺候皇上原也是婢妾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德妃扫了眼一旁的良妃,那副意气风发的小人得志样,一脸厌恶,便将气撒到了婉贵人的身上:“到底是你懂事些,也难怪皇上这样喜欢你。” 良妃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伺候皇上的事儿,原是她的,如今落到了婉贵人的头上。 虽说是她促成的,可是这心里也还是难受得紧。 叶荷见这边的人你掐我一句,我掐你一句的,便吩咐人好生伺候着,她自个转身便回了内殿。 楚云秀刚醒,见了叶荷,揉了揉眉心:“怎么不叫醒我。” 青争前来替她穿衣,一面道:“原是想叫的,只是见娘娘难得睡得香,便让娘娘多睡了一会儿。” 楚云秀穿了衣,净了面,望向青争:“你这脸,好像好了不少,不过还是要再歇一歇。” 青争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她,温声道:“奴婢不妨事,若是奴婢一味的躲着,只怕那些人还以为奴婢是心虚了,奴婢堂堂正正的,奴婢什么也不怕。” 这青争就是这么个性子,楚云秀也就由着她了。 开了内殿的门,楚云秀走出去,入目便是下了一夜的风雪,楚云秀喜欢踩在雪地里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所以便也吩咐了,没让下人扫雪,只将这来往的路压严实了,再洒上一些碎石子,不至于摔着。 她搭了青争的手,去了正殿。 正殿里头的几个妃子正在掐架,见了楚云秀便安静了。 楚云秀理了理衣袍,望向众人目光温润:“本宫此番前来,可有来晚?” 德妃搁了茶盏笑道:“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原是咱们几个来得早了,瞧着娘娘今日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哪里不适?” 其实得亏是楚云秀来了,否则德妃这手里的茶盏就要砸人了。 楚云秀微微点头,“让诸位久等了,着实不好意思。” 德妃理了理衣袍朝众人道:“咱们等会也就等会了,也不妨事。” 众人纷纷附和。 良妃起身,朝着楚云秀便跪了下来:“娘娘,臣妾先前若是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娘娘见谅。” 楚云秀见她这般跪下,一时也是有些忧心:“你如今怀着身孕,这些礼数就不要添了,快起来。” 良妃垂眸,抱着肚子,瞧着十分艰难:“您是贵妃娘娘,臣妾不过一介妃子,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否则若是乱了礼数,怕是又有人不懂规矩了。” 这暗指德妃,德妃一下就听了出来。 德妃顿时便沉了一张脸,暗讽道:“良妃倒真是难得,如今瞧着这肚子,眼看就要生了,人瞧着好似聪慧规矩了不少。” 楚云秀指着腊梅吩咐道:“你家主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了,你快将她扶起来,仔细伺候着。” 腊梅忙近前将良妃扶了起来,温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咱们主子成日的便念叨着娘娘,道是先前有些事情糊涂,需得向贵妃娘娘请个罪才好。” 楚云秀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话的。 只是如今多少也要做出个样子来,她朝腊梅道:“过去的事左右都过去了,日后就不要再提了,快扶你家主子坐下。” 良妃谢了恩,搭着腊梅的手回位置上,那一转身时主仆二人对视的那个眼神,惠妃是心领神会。 可是偏惠妃什么也没有做,这些事情,于她而言她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如今还不是她要出面的时候。 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两虎相争,到底哪一只才是能够存活下来那一个,这心里便也总不踏实。 良妃瞧着这已经喝完的茶盏,朝楚云秀嗔道:“娘娘,臣妾一路走来,又陪着姐妹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可否向娘娘讨一杯茶喝?” 楚云秀打量着良妃的肚子,温声道:“我听闻这孕妇喝多了茶也不好。” 良妃嫣然一笑:“臣妾喝的是开水,如今怀着孩子呢,臣妾一直是喝白开水,就是怕伤着这孩子了。” 楚云秀看了眼叶荷,吩咐道:“你去新煮一壶开水给良妃,另外,良妃如今口味怪,酸的甜的辣的,你都备些过来。” 第3464章 喝问 叶荷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青争打后头进来,替楚云秀端了茶搁在她手边。 良妃打量着青争,假装诧异道:“呀,青争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青了这样一大块?青争,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与本宫说,本宫怎么也算你的半个旧主,断瞧不得你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受了委屈。” 青争看了眼良妃,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来,奈何良妃如今演技飙升,青争一时也没有瞧出什么漏洞出来。 “回良妃娘娘话,这脸上的伤,是夜里的时候与宫里的人打架打的。” 良妃没料到青争竟直接讲了出来,一时有些懵,这完全没有按套路出牌吗! 好在良妃的脑子转得快,当即便道:“这在宫里聚众斗殴可是大罪!青争,瞧你平日里也是个机灵的,怎么这事儿上倒糊涂不少?竟还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哪些人打的,本宫给你讨回个公道!” 楚云秀对于此事,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她相信青争也不是个傻子,这么说出来,定也是有目地的。 青争当即拂衣便跪下了:“还请良妃娘娘与贵妃娘娘替奴婢做主!近来宫里有人传言奴婢与吉安公公私相授受!奴婢受不得那些人这般污蔑奴婢,所以奴婢便与她们起了争执,谁料她们没理了便对奴婢动了手。” 楚云秀微微拧眉,望向良妃:“竟有此事?” 良妃也是一脸诧异的表情:“你与吉安的事?你们有什么事?这宫里到底在传些什么?难不成只有本宫一个人,两耳不闻宫外事?” 殿外头大雪纷纷扬扬,殿内却是一派热气腾腾,热闹得很。 婉贵人垂眸,瞧着跪在地上的青争,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如表面的这样简单,先前她猜到了自家表姐要对楚云秀动手,可是没有想到,她的目标,竟然是青争! 若是舍了青争,可就等同于断了这楚云秀的一只臂膀了! 青争委屈的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沉声道:“奴婢与吉安清清白白,可是偏有人说奴婢与他这样那样的,这让奴婢往后还怎么在这宫里头做人?所以请二位主子,一定要给奴婢讨一个公道。” 楚云秀端了茶盏吹了吹,觉得有些烫,便又搁了回去:“此事,良妃以为该当如何?” 良妃咳了两声,讪讪道:“如这样乱造谣言的人,就该拔了舌头送去辛者库做苦役!否则这宫里头若是没了规矩,可就越来越乱了。” 她以为楚云秀最是心善,所以便将惩罚说得狠了些,毕竟到时候楚云秀肯定还是会替那三个人说好话的不是,只是可惜了,将这做好人的机会给了这楚云秀,心里想想,总觉得不平衡! 楚云秀垂眸,理了理帕子,朝青争道:“既是如此,就依着良妃所言去办吧,青争,你亲自去办,也好让宫里的人都长长记性,这般不守规矩,那是要付出代价的,日后若是再有谁无中生有造谣生事,那便依此法,若是违乱宫纪者,直接乱棍打死。” 楚云秀到底还是长了记性,如今下手也是越发的雷厉风行。 良妃心里一惊,暗自想一想,便出了一身的虚汗,整个人都是慌的。 一旁的腊梅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一些。 良妃深吸了好几口气,讪讪道:“贵妃娘娘,臣妾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德妃瞧着自个的蔻丹,冷笑道:“随口一说?良妃娘娘这随口一说可了不得,一张嘴便要取了几人的性命,倒真是……你也不想想,多替你腹中孩子积点德,像良妃这样的,便是惠妃念多少经祈福也只怕是没有用了。” 良妃心里有些发慌,她担心那几个人将她招供出来,所以一颗心一直悬着,人的战斗力也就直线下坠。 只是在德妃面前,良妃总不甘示弱:“说的好像德妃你就积过德一般,你在宫里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可比我这个张口一说的要狠多了。” 见这二人又要掐起来,楚云秀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端了已经凉些的茶盏喝了两口,搁了茶盏这才朝众人道: “这宫规不可乱,良妃虽是随口一说,却也没有说错,如今宫里正值多事之秋,咱们更是要团结一致,和和气气的才好,否则皇上既要担心前朝之事,又要忙咱们后宫的事,岂不是咱们的罪过?” 良妃坐着一声不发,心里却极是忐忑。 这青争办事向来狠辣,谁知道她去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话是她说出口的,到底要拦也拦不住了。 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青争冷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走了,这一次当真是搬起了石头,给别人当了个垫脚石了! 她那个恨,那个气,只能靠着抚摸腹中的孩子来缓解。 至于这楚云秀说了些什么,她也是全然听不进去了。 还是一旁的腊梅提醒她:“娘娘,贵妃娘娘讲到眼看就要过年的事情了。” 良妃这才回过神来,瞧着楚云秀有些懵:“臣妾如今怀着孩子,总容易出神,不知方才贵妃娘娘说的是什么?” 楚云秀摸着手中的汤婆子,温声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眼下再过些时日也快过年了,咱们也该准备着新年的各项事宜了,按理说,德妃、惠妃与你是要协理本宫一起操办,只是你身子如今也快临盆了,就暂且歇着。” 良妃笑道:“多谢贵妃娘娘体谅,如今臣妾忙他都忙不过来了,怕也是没有心思琢磨旁的事情了。” 楚云秀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见叶荷端了茶盏过来,便朝叶荷道:“叶荷,给良妃倒盏水,水烫,待凉些再喝。” 良妃眸色微转,亲自端了茶盏去接叶荷的水。 叶荷这才刚开始倒进碗里,她倒的极轻,整个人也是十分谨慎小心的。 可是良妃的手一动,那滚烫的水便倒在了良妃的手上。 良妃惊呼了一声,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良妃扬手朝着叶荷的脸狠狠的便是一巴掌。 叶荷也是懵了,所以才会在良妃跟前没反应过来,那一巴掌打得叶荷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3465章 挖坑 一旁的腊梅忙扶着良妃,斥骂叶荷道:“我就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咱们娘娘,可是你也犯不着这样对娘娘啊!娘娘还怀着孩子呢!你竟这般想要对娘娘不轨!贵妃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寻私枉法包庇了叶荷!这般害咱们娘娘,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贵妃娘娘也没法向皇上交待!” 良妃瞧着自个这迅速起了泡的手哭得梨花带雨:“腊梅,本宫的手……本宫的手好疼!啊,起了泡了!” 一旁瞧着的众人也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惠妃扫了眼看戏的众人,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太医!” 这可是在楚云秀的宫里,若是当真出了个什么事,她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良妃见楚云秀的宫女便要去请人,她便坐在椅子上抱着肚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我……我肚子疼,快,快传先前一直给本宫诊脉的太医过来,我……我肚子好疼……” 楚云秀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情况,她忙朝叶荷道:“快,将良妃扶到本宫的内殿去歇着!都小心着些,不要动了胎气。” 众人七手八脚的围了上来,扶着良妃去那内殿,良妃摆了摆手,斥道:“我疼……别别,别动!都别动,若是我有个好歹的,你们谁也别想安然的从贵妃娘娘的宫里走出去。” 腊梅将众人隔开来:“都别围着娘娘,还是坐回原处吧。” 众人瞧着良妃这苍白的脸色,也不像是装的,一时内心有些忐忑。 惠妃坐在良妃的对面,打量着她这个模样,心里冷笑,原来后招在这儿呢,之所以折腾青争,似乎是为了调虎离山。 倒是她先前小瞧了良妃这个人了。 良妃抱着肚子,一个劲的喊着疼,整个人的脸上出了一脸的汗,有气无力的,那手上也起了一个二大的泡,衬着那白嫩的手,触目惊心。 良妃这一出苦肉计演的,倒真是狠下心来,下了血本了。 腊梅替良妃擦着汗,低声道:“娘娘且再忍一忍,太医马上就过来了。” 良妃瞧着自个的手,泪流满面担忧道:“本宫这个手,会不会留疤?” 婉贵人在一旁轻扶着她,担忧道:“如今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担心这个问题。” 良妃一只手摸着肚子,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叶荷,沉声道:“贵妃娘娘,你这奴才,我看是存心谋害本宫,你……你也该给本宫一个公道才是。” 婉贵人微微拧眉,瞧着这良妃手上的泡,心疼不已,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替她吹着伤口。 楚云秀拧眉,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只得朝良妃道:“一切还是等太医来看过再说吧,你放心,本宫身边的人,本宫最是清楚,她断不会做出此等事。” 站在她身旁的叶荷无奈道:“贵妃娘娘,原是良妃娘娘接茶水的手倾斜了些,奴婢也没有想到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云秀看了她一眼,淡道:“你是本宫的人,也是本宫命你去给她倒水的。本宫倒是想问一问腊梅,你身为良妃身旁的掌事,如此照顾不周,累及你家主子伤了心,如今又该当何罪。” 良妃瞪着叶荷的目光恨不能吃了她,可是那目光里含着泪,瞧着又可怜兮兮的。 “难道那茶水若是烫了腊梅,便不算什么了吗?贵妃娘娘,您不日就要成为皇后了,可是这后宫里的水,还望你一碗水端平了,可不能因为叶荷是你身边的老人儿,你就这样包庇她!臣妾头一个不服!” 楚云秀拧眉,低斥道:“本宫向来论理,从不包庇任何人!此事既要论理,便不能只论叶荷一人,相关的人都要拿出来论一论!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子,一切等太医来了再说。” “等什么太医来?我看你是想拖延时间!嘶……我肚子,肚子疼得厉害……贵妃娘娘,若是我的孩子有个好歹,叶荷定也脱不了干系……” 良妃演得声情并茂,一旁的惠妃都不知道这良妃竟有这样演戏的天赋,不得不佩服了。 楚云秀如今是十分为难,可是她护着身旁叶荷的心却是无比的坚定。 “良妃,你想欺本宫宫里的人,也最好先问过本宫。” 这摆明了就是包庇了,众人的心里也是有一把算盘的,只是没有想到,这楚云秀会这样坚定的去保护身边的人。 原本吧,将这叶荷罚一顿了事,也就好了,可是楚云秀这样的,倒真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整个场面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好在太医终一起风风火火的赶走到了。 楚云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太医道:“你向来是负责这良妃的,快给她瞧瞧。” 太医领了旨意,这才搭上了脉,搭了好一会儿,面色极是沉重:“回贵妃娘娘话,良妃如今已经动了胎气了,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就会影响到这个孩子,如今孩子的胎位不正,只怕……难以生产,还请良妃娘娘马上回去安胎。” 良妃抱着肚子,瞪着太医:“你胡说什么?本宫怎么可能胎位不正?” 楚云秀朝宫里的宫人道:“你们几个,快将良妃扶回去好生歇息。” 良妃抱着肚子,青着一张脸,沉声道:“贵妃娘娘联合叶荷欺负臣妾,今日臣妾必要请皇上来给臣妾一个公道!婉贵人,你去,替本宫将皇上请过来!若是本宫与孩子性命不保,皇上还能见着本宫与孩子最后一面。” 楚云秀对此很是头疼:“良妃,本宫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如今你胎像不稳,你还是听太医的话,一切以孩子为第一要素。” 良妃抱着肚子,扯着嗓子喊:“你身边的姑姑将臣妾害成这个样子,你却还要这样包庇,难不成在你的眼里,一个贱奴比臣妾和孩子还要重要吗?你这般公然的包庇她,将来你还怎么当皇后?臣妾第一个不服。” 德妃在一旁瞧着,冷笑道:“良妃娘娘这一把嗓子,身上除了自己折腾出来的一个包还有半点病号的样子?本宫瞧着,良妃今日这精神头,倒是格外的好。” 良妃捂着肚子,脸色铁青:“德妃!本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也是被你们给气的!到时候皇上过来了,自然会替本宫做主!” 德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楚云秀瞧着她这模样,也不像个肚子多难受的。 可是偏太医又说她动了胎气,一时也不好动她,只劝道:“有什么事情,待你胎像安稳了再说,如今这样的情况……” 良妃瞧着楚云秀,气道:“本宫今日便是拼了这最后一口气,死在这儿了,也定要让皇上替臣妾讨一个公道!你这般包庇叶荷,这后宫里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信之人了!你想当这个皇后,你当了,到时候一碗水端不平,大家伙可都没有好日子过……” 这话说的,其实也是有理的。 惠妃暗地里扯了扯要出面说话的德妃,德妃稍安静了些,细想想她的话原也是有道理的。 若是哪一日她们的利益与这楚云秀的碰在一块儿了,到时候又该如何?谁又能解释清楚,这楚云秀到底是帮着谁? 所以众人便也安静了些。 楚云秀的心慌得厉害,叶荷拂衣跪地,沉声道:“贵妃娘娘,原是奴婢伺候不周,不当心伤了这良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叶荷不是不识大体的,如今事态发展到这般田地,她也只能牺牲自己。 可是偏楚云秀不这么想,她拉着叶荷,沉声道:“原是良妃自己不当心,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者,这样的粗糙活计原就是由这腊梅来办,怎能怪你?你是本宫宫里的人,本宫还没有发话,你跪着做什么。” 良妃瞧着这楚云秀,哭得梨花带雨,一张帕子捏着直擦眼泪,那是满腹委屈:“你们都瞧瞧,贵妃娘娘就是这么一碗水端平的!你若是一味的包庇她,不给臣妾一个交待,臣妾今日便不走了!臣妾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宫里头,向皇上求一个公道。” 叶荷被楚云秀拉了起来护在身后,她的心里是感动的。 她没有跟错主子,可是今日之事,也只怕会越闹越到,到时候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可就麻烦了。 她低声道:“娘娘,就让奴婢去顶罪吧,这良妃娘娘原就是来找茬的,如今想来,左右不过是想让奴婢受罚罢了,娘娘,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啊,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楚云秀看了眼叶荷,又望向哭哭啼啼的良妃,沉声道:“无论如何,叶荷都是本宫的人!你若是要一个公道,大可扪心自问,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她才会不小心烫着了你。” 良妃哭道:“我能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自个烫了自个吗?你这样信口胡言,像话吗?” 一旁的太医将药递给腊梅,腊梅接了药替良妃抹着起了水泡的伤口,一面心疼道:“娘娘打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如今瞧着,这手上都是腕豆大的水泡,着实让人心疼。” 楚云秀对此有些无奈,难怪昨日的心里一直发着慌,原是这么一回事! 那边婉贵人匆匆忙忙的跑到御书房去,御书房里夜微言正在发脾气,他将折子朝着刑部的人砸了过去,气道: “混帐东西,一个夜志宇的事情你们查了这么久了,还是一点进效都没有!平日里一个个的自吹是什么刑探,如今到了要紧的时候,一个能用的都没有,尽是些废物!!这件事情若是再拖下去,是不是要拖到明年?如今有人敢对世子下手,来日就敢对朕下手!朕再给你们一段时日,若是再查出来,这刑部干脆也别呆了!” 第3466章 禁足 那刑部的官员抹了一把额前的虚汗,无奈道:“皇上,不是臣等不努力查,实在是这案子过于悬殊,臣已经查过许多了,连蛛丝马迹也没有放过,可是这个案子疑点颇多,世子爷虽说是上吊死的,可是上吊之前他便已经服了毒了,再加上他身上有伤,可能是在牢里受不了牢中打斗争执,所以服了毒,后来毒入肺腑,却不至死,他过于痛苦,才选择了上吊。” 夜微言气得抄起手中的笔朝着他便砸了过去:“混帐!一派胡言,夜志宇最是惜命,怎会这般?再者,朕还没有定他的罪,他便这么着急着去死?你忽悠旁人也就罢了,如今竟敢来忽悠朕?再查!给朕彻查,若是连镇国公都查出来了,你们还没有查出来,朕看你们脖子上的脑袋也到头了!” 婉贵人听着里边的声音,心跳得厉害,吉安捏着拂尘,低声道:“婉贵人,如今皇上正生气呢,您这个时候进去,只怕……” 婉贵人捏着裙摆,有些慌:“可是贵妃娘娘那边……良妃娘娘怕是要不行了。” 吉安狐疑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瞧娘娘您这一头汗水的,赶紧擦擦,这般不得体的,可别让皇上瞧见了,到时候皇上定是要生气了。” 婉贵人忙掏出帕子擦了擦急道:“这是要紧的事,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劳烦公公替婢妾通传一声。” 吉安见她是真的急,又听闻是那贵妃宫里的,便免为其难的答应了,转身便进了殿。 夜微言在训斥这刑部官员,见吉安进来,搁了手中的折子:“何事?” 吉安低声道:“皇上,婉贵人来了。” 夜微言有些烦燥:“你没看见朕如今在忙吗?你让她回去,朕晚些忙完了再去看她。” 吉安有些为难,理了理拂尘的毛,看了眼他师父陈公公,陈公公瞪着这不长眼的小徒弟很是无奈: “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让婉贵人先回去,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婉贵人身子娇贵,可别让婉贵人冻着了。” 那官员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了。 吉安小声道:“皇上,原是贵妃娘娘那边出了些事,听闻是贵妃娘娘身旁的人不仔细伤心良妃,贵妃娘娘已经请了太医过来了,只是,良妃不愿意配合,说是要请您过去一趟。” 这事儿,挺玄乎的,吉安都不大信,可是既然是婉贵人说的,她也只好如实以告。 夜微言拧眉,瞧着吉安怒意难平:“到底怎么回事?你去,将婉贵人给朕传进来,朕亲自问她。” 吉安匆匆跑出去,将婉贵人请了进来,婉贵人眼睛红红的,见了夜微言,格外的温柔,可是那面容上的担忧与委屈,格外让人心疼。 夜微言的语气顿时便软了一半:“这是怎么了?” 婉贵人垂眸,低声道:“婢妾原也不想扰了皇上,只是那贵妃娘娘那儿如今闹得厉害,婢妾不得已,才来请皇上主持公道。” 夜微言来到她的身旁,斥道:“贵妃不是在吗?她是怎么管理后宫的!” 如今夜微言正因着夜志宇的事情置气。 梁霄是最后一个赶去见到夜志宇的,虽说是一个尸体,可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更何况查了这么久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夜微言更是火大。 婉贵人那纤长的睫上盈着一滴泪,清冷出尘的面容上写满了郁郁寡欢的担忧:“原是贵妃娘娘身旁的叶荷给良妃倒水,结果不仔细,烫伤了良妃娘娘的手,可是贵妃娘娘也没有责罚于她,良妃娘娘便生了气,动了胎气,如今怕是……皇上,您定要给良妃娘娘一个公道啊。” 夜微言凝着婉贵人,有些怀疑:“你所言句句是真?”他还是相信楚云秀的为人,只是如今见婉贵人这般斩钉截铁的开口,心里便有些动摇了。 婉贵人点了点头,瞧着夜微言沉声道:“皇上,婢妾所言千真万确!在坐的那么多的妃嫔都在,断不会污蔑了贵妃娘娘,还请皇上替良妃娘娘做主。” 夜微言一拂衣袍,大步朝外走去:“贵妃如今连管理后宫的本宫也没有了不成?” 婉贵人跟在他身旁,柔声道:“如今贵妃娘娘眼看就要当皇后了,若是此事偏了谁,都是不好的。” 皇后?夜微言冷哼一声:“去看了再说!” 夜微言领着婉贵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去了楚云秀的宫里,见这一群人都在,乌泱泱的给他行了礼,他烦燥的摆了摆手:“这后宫如今也是一刻都不得安生!说吧,又闹什么!” 楚云秀正要说话,良妃便抢先开了口,她捏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将受伤的手露了出来,委屈道:“皇上,臣妾的手被叶荷烫伤了,如今肚子也疼得厉害,贵妃娘娘不替臣妾主持公道也就罢了,更是帮着叶荷来欺负臣妾,谁知道叶荷这般举动是不是贵妃娘娘蓄意的?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啊,贵妃这样的品性,如何当得东宫,如何服得了众啊。” 楚云秀拧眉,低斥道:“良妃!” 夜微言凝着楚云秀,沉声道:“你身为贵妃掌六宫大权,朕原以为你最识大体,可是如今你看看你,竟这般不识规矩了!” 楚云秀瞧着夜微言,那颗心一瞬间便凉了一大半:“皇上,臣妾断断没有要伤害良妃的心思,再者,这伺候茶水的也原是良妃身旁的腊梅,臣妾实在没有想过良妃会自己动手,想来也……” 夜微言懒得听她多言,望向那站在一旁的太医:“良妃情况如何?” 太医瞧着良妃的手,良妃扫了眼太医,朝夜微言娇嗔道:“皇上,臣妾的手好疼,臣妾的肚子也疼得厉害,方才太医说什么惊得胎位不正了,臣妾好害怕,皇上,臣妾的伤,倒也是其次,可是臣妾担心这孩子……若是到时候当真要保大保小了,皇上,您一定要先保住咱们的孩子。” 这样的演技,梨花带雨伴委屈,谁瞧了都会心疼的。惠妃心底里暗自鄙夷了一番。 第3467章 不正 楚云秀正欲说话,却听得那太医道:“良妃娘娘所言极日,如今因着今日这么一闹,良妃娘娘的胎位已经偏离,臣也没有法子将胎位正回来,只能盼着这胎儿临产时能够顺利一些,再者,如今这良妃娘娘的手受了伤,娘娘的身体体质也不是很好,看来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良妃伤心的瞧着夜微言:“皇上,臣妾的孩子,怎么办……” 夜微言烦燥得很,却还耐了两分性子安抚道:“爱妃不要慌,太医,朕命你,马上给良妃好好瞧瞧,朕要母子平安!若是到时候生产有什么异样,朕唯你是问!” 太医抹一把脸上的汗,无奈道:“皇上,臣……实在没有法子了,只能好生调养着,来日可就看良妃娘娘的造化了,只是臣恐怕此事……凶多吉少啊。” 良妃眼泪掉得越发的厉害,她捏着帕子,双眼泪朦胧:“臣妾的孩子……” 夜微言拧眉,安抚道:“爱妃放心,此事朕必会给爱妃一个公道!来人呐,叶荷伺候不周,伤及良妃与良妃的孩儿,拖下去,给朕打一百板。” 一百板是什么概念? 在后宫里头,刑罚这种东西是相当狠的,这打板子,乃是大刑了! 二十板便能够将人打得半死,三十板足以要人性命,如今一百板,那是铁定要叶荷死了! 楚云秀很是生气,气夜微言不信她,更气她自己护不住叶荷! 马上便有人将叶荷拖了下去,行刑的地方就设在了殿外。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不见太阳,叶荷趴在大长凳子上,那板子声一声一声的落下来,楚云秀双拳紧握,默了好一会儿。 叶荷咬着帕子,一声不吭,可是楚云秀却很是心疼,她冲到叶荷的身旁替她挡下,“不许再打了!” 打板子的人便不敢下手了,纷纷为难的望向夜微言。 夜微言只动叶荷,已经是给她留了脸面,可是楚云秀的行为举止,让他很没有面子。 他沉着一张脸瞧着护着叶荷的人,低斥道:“你不要忘了,你是贵妃!” 楚云秀瞧着夜微言,眼底一片灰暗:“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让叶荷给良妃斟水,皇上要打,就打臣妾吧,臣妾绝无怨言。” 叶荷嗫嚅着唇角,拉了拉楚云秀,低声道:“娘娘,这一百板,奴婢认了,娘娘快起了,为了奴婢,不值当。” 楚云秀将她护着,目光坚定:“若是臣妾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便是贵妃,又怎样?请皇上责罚臣妾一人,这一百板下来,定是会要了叶荷的命的,良妃的事情,臣妾一人担。” 夜微言瞧着这个倔强的楚云秀,越发的气:“自今日起,贵妃禁足,未得朕的允许,不得出宫,都散了吧。” 良妃瞧着夜微言嗔道:“皇上,那这叶荷还打不打了……唉,皇上……” 夜微言拂衣快步走了,良妃愤愤的瞪了眼楚云秀,抱着肚子走了过来,瞧着这主仆二人,轻笑道: “贵妃娘娘,如今您禁足了,想来咱们也没有必要再来这儿请安了吧?这宫里头深宫寂寞,贵妃娘娘,可要好生珍重。” 楚云秀双拳紧握,凝着良妃,沉声斥道:“本宫从未想过要害你,却不曾想,今日被你坑害至此!” 良妃捏着帕子轻捂着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贵妃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可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也不曾做过,您若是这般说臣妾,臣妾可不依,哎呀,臣妾这肚子,如今可还有些疼,太医,你随本宫回宫,顺便再替本宫好好诊诊脉。” 太医朝楚云秀见了礼,跟着良妃匆匆忙忙的走了。 德妃瞧着楚云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楚云秀朝众人摆了摆手:“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行了礼便走了。 惠妃来到楚云秀的身旁,低声道:“贵妃娘娘想是忘了,这儿是皇宫,不是贵府。若是一味的仁善,必定不得善终。” 楚云秀抬头,瞧着惠妃,气过了头,反倒笑了:“惠妃成日吃斋念拂,本宫还以为惠妃是心有仁善。” 惠妃将手中的佛珠递给她,温声道:“念佛,也不过是祈福罢了,人若连自己都护不住,又何谈善念?更何况在这宫里,你害我我害你,原都是罪有应得罢了,又何谈什么善?贵妃娘娘,好自珍重。” 楚云秀瞧着那串佛珠,默了默。 惠妃起身走了出去,整个宫里便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这宫里的人手拔去了好些,只剩下了躺在长凳上的叶荷与几个洒扫的,旁的近侍与随侍,全都已经被内务府辙走了,连前门也被重重的合上,上了一把大锁。 良妃坐在软轿上,瞧着那紧闭了的大门,心里觉得十分畅快,她抱着手中的汤婆子,扫了眼德妃,嗤笑一声。 “德妃莫不是还在想着有贵妃给你撑腰?当真是可惜了,如今的贵妃娘娘可是自身都难保了。” 腊梅温声道:“可不是吗?如今宫里头新人倍出,贵妃娘娘又禁了足,皇上一时半会的,只怕是想不起这位主儿了。倒是咱们娘娘,如今喜日子既将来了,到时候若是一举得了个小殿下,可就是皇上的二皇子了。可喜可贺。” 德妃坐在软轿上,讪讪的扯了扯唇角:“柳芝,回宫。” 见这德妃没有搭理她,良妃只觉得她好像是一根针扎在了棉花里,一时极是无奈。 只是如今她斗赢了楚云秀,心里便是无比的畅快。 正所谓子凭母贵,如今楚云秀倒了,那夜擎又能风光到哪里去? 良妃瞧着站在身旁的婉贵人,笑道:“你瞧本宫今日虽伤了,可是本宫也扳倒了这贵妃,月瑶,你可要记着,在这宫里,咱们万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了去,可明白?” 婉贵人瞧着良妃的手,一脸心疼:“表姐,我不担心旁的,我只是担心你这手,如今可怎么是好?不如我写封信,让母亲留意一下,可有去疤痕的药。” 第3468章 往事 见她这般心疼的模样,良妃摸了摸她的发,笑道:“你这般懂事,倒也不枉本宫疼你一场。” 婉贵人瞧着她的手心疼道:“瞧着就觉得疼,如今可怎么是好。” 良妃轻声道:“傻姑娘,人若是不狠些,便必然会为旁人所欺负,你可要多学着些才是。” 婉贵人点了点头,小声道:“月瑶有表姐就够了,表姐这样月瑶是万万学不来的,表姐,你这肚子可还好?还疼吗?方才听太医说的那些话,我可要吓死了。” 良妃垂眸轻笑,打量着这软轿之外的世界:“如今本宫到底是神清气爽了,瞧着这宫里的景致都不一样了。 婉贵人跟在良妃的身旁,一脸担忧。 德妃扫了眼身后得意洋洋的人,吩咐了轿夫加快了脚程,没一会儿她便回了宫。 宫里头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她下了轿子,搭了柳芝的手便进了宫,只觉得整个人十分疲惫。 “如今这大清早的赶到贵妃的宫里请个安,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一闹就是在半日,如今一晃都晌午了。” 柳芝扶着她进了殿里,给她取了身上的披风,笑道:“左右咱们宫里平安无事的也就好了,奴婢早知道您扛不住饿的,如今晌午都已经过了,现下是深冬了,天黑得早,奴婢出门的时候便已经差人备了膳,娘娘可要用膳?” 德妃点了点头,瞧着柳芝道:“我还真是饿了,到底还是你这丫头贴心些,你瞧今日那叶荷,瞧着便不懂事的似的,平白连累了贵妃,不过,贵妃护着那叶荷的样子,本宫倒是想起当年你与本宫了,原也是极像的。” 柳芝吩咐人端了水过来供德妃洗手,她站在一旁递帕子,眼底也透了些回忆:“可不是吗?奴婢当时也是吓坏了,没曾想这贵妃娘娘为了叶荷,竟也真豁得出去。只是今日之事,娘娘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德妃接过布擦了擦手,又将布递还给她,冷笑道:“贵妃是个好性子,可是良妃可不是,我今日瞧着她突然对贵妃那个态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果不其然,什么叶荷烫了她,也许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柳芝领了德妃来到膳桌前,细想了想当初的事:“娘娘说的在理,这端茶倒水的,原就是腊梅做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却是良妃自己动手接的,着实有些奇怪,再者,本宫这个角度可是看得最清楚的,当时她似乎自己的手移了移。” 柳芝吩咐了众人端菜上来,这才转身与德妃道:“娘娘,那您当时怎么没说?” 德妃端了茶盏漱了口,叹了叹气:“那样的场合,就算是说出来旁人也不会信的!再者,本宫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宫看错了,你没瞧见,皇上今日怒气冲冲的,若是本宫再往上凑,只怕到时候就真是得不偿失了,闹不好就如贵妃一般,禁了足了。” 柳芝替德妃布了几味菜,温声道:“倒也是这个理,得亏了娘娘机智,只是苦了贵妃娘娘了,如今被人这般算计。” 德妃端了碗用膳,不再言语。 脑子里却在回忆着今天的事,看来这个良妃,当真是不容小觑了! 这头正用着膳,惠妃回了宫便去了小佛堂,却也不见她念佛,绿梅瞧着只觉有些奇怪。 “娘娘,咱们在贵妃娘娘那儿呆了这样久,您也该饿了,奴婢吩咐人去备些膳食。” 惠妃坐在桌前,曲指轻点着桌面,眸色里藏着异样的星火:“不着急,绿梅,有些事情,你替本宫多留意留意。” 绿梅不解其意,端了茶盏近前来搁在她的身旁,担忧道:“娘娘,如今到底不比以往,你看皇上对着贵妃娘娘发了那样大的脾气,可是今日之事,分明就是这良妃设计好了的。” 惠妃以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画着圈,叹道:“谁又能得了皇上永远的恩宠?这人一旦被得到过,男人便不会那样珍惜了。” 绿梅似懂非懂,瞧着惠妃狐疑道:“娘娘是说,皇上吗?可是奴婢瞧着,皇上虽后宫三千佳丽,可是待一个人好的时候,倒是真的好,娘娘难道就要一辈子这样冷冷清清的在这小佛堂里念着佛吗?奴婢觉得,若是论阅厉与资质,娘娘也不比贵妃娘娘差,再说了,如今贵妃娘娘都禁足了……” 惠妃合了茶盏,瞧着绿梅语重心长:“本宫知道你也是替本宫着想,如今良妃风头正盛,无论如何,本宫也不能居于她之后,否则只怕本宫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绿梅听着惠妃的这个意思,有些不解:“娘娘,如今于咱们而言,原也是一个机会啊,虽说这良妃娘娘怀着孩子,可是您不要忘了,贵妃娘娘也怀着孩子呢,皇上虽然禁了贵妃娘娘的足,可是想来过不了多久,贵妃娘娘必定会重新受宠的,再说了,这贵妃娘娘的身后还有瑜郡主与镇国公呢,哪能真的败了,也就良妃鼠目寸光,如今赢了当下,便以为这一辈子都赢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 惠妃垂眸,瞧着茶盏盖子上纹的那朵素雅的水墨莲花,淡道: “良妃的风头,也不过就是这一阵,嚣张不到哪里去,去替本宫多留意留意皇上那边的动静。” 绿梅瞧着惠妃欢喜得眉眼弯弯:“娘娘!你这心思,可算是挪到皇上那儿去了,若是成日的念着佛,奴婢可是要愁死了,如今可好了,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帮娘娘重得恩宠的,只要娘娘有心,在这宫里,便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惠妃垂眸轻笑,瞧着身旁的这个丫头,哭笑不得:“好了,你瞧瞧你,左右不过是与你说一声罢了,高兴成这样。” 绿梅扬着眉,乐不可吱:“娘娘,您可别说,奴婢是觉得,只要娘娘想争宠了,那咱们可就算是扬眉吐气了,先前那些个不长眼的,成日里给咱们气受,如今咱们定也要好好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否则还当咱们是好个欺负的呢。” 第3469章 上位 惠妃摸了摸身旁,才发两那佛珠已经送给了楚云秀:“你去重新给本宫取一串佛珠过来,就取那串琉璃的吧,瞧着手感也是极好的。” 绿梅看了眼小佛堂的方向,感叹不已:“可真是菩萨保佑,咱们宫里平平安安步步高升才好。” 惠妃嗔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本宫如今已经是惠妃,这若是再升,那可就不得了了,此事莫要张扬,以免落人口实,这往后具体要怎么做,我还那在想着,待哪日当真得了恩宠了,再说吧。” 绿梅喜笑研开:“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就是了。” 惠妃瞧着冷风拂动的素色帘子,叮嘱道:“你要切记,谁也不必说。” 绿梅想起与惠妃交好的德妃,狐疑道:“娘娘,德妃娘娘也不能说吗?” 惠妃点了点头,沉声道:“绿梅,如今咱们正是非常时期,你要切记,关于良妃的这些事情,你也只当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明白了?” 绿梅点了点头:“是,娘娘放心,奴婢只当什么也不知道,断不会与人说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那奴婢先去取膳了,娘娘稍候片刻。” 绿梅转身便走了出去,惠妃拿着手中的佛珠来到了殿外,如今天色已经暗沉了,宫里陆陆续续的点上了宫灯。 她站在一颗树下,瞧着那大雪纷扬的景致,心情格外的平静。 她封了宫的这些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轻易的在她的心里泛起波澜的,她对夜微言那个人,也再没了什么情爱之类的东西,那样的东西,在这宫里头,显得太廉价,尤其是在夜微言的眼里。 或许在多数男人的眼里,都是。 他们虽然嘴上不说,甚至嘴上说着珍惜与感动,可是行动上却多半是让人失望透顶的。 而如今的惠妃深知这一点,她便不再那般用心了。 她叹了叹气,雾色从她的嘴边缭绕开来,散入空气里,又迅速消失了个干净。 琉璃的瓦被雪覆盖着,屋檐挂着一个个的冰柱子,柱子上折射着宫里宫灯朦胧的倒影,连带着她的也浓缩起来,缩成了一道剪影。 她搓了搓手,整个人格外的安静,似开在雪地里的一株白梅花,几乎要与雪融成一处。 她不由想起了一首诗,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前作飞花。 飞花似雪,这样的美景,加上她平静的心态,一切安静得水到渠成。 冷冽的风吹得她的脸冰冷冰冷,取了膳食过来的绿梅瞧见这惠妃在雪地里发呆,忙取了披风跑了过去。 “娘娘!如今天寒地冻的,你怎么穿着一件单衣就出来了。” 惠妃瞧着那冰柱子,温声道:“绿梅,你看那冰柱子,倒映着咱们宫里的灯,是不是很好看?” 绿梅替惠妃搓着手,扫了一眼无奈道:“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冷了些,您快进屋去吧,可千万别冻着了,咱们宫里如今也没多几个人伺候的,奴婢这才走了一会儿,您这就么折腾自个,可让奴婢日后一步都不敢离开。” 惠妃收了手,转身进了屋,她朝绿梅淡道:“本宫只是突然记起,心经里头的那一句诸法皆空,想来那冰柱便是这样,太阳一到,自然就消失了,好像不曾来过。可左右还是来了一趟的。” 绿梅哭笑不得的替惠妃端了洗手的水过来:“娘娘,您在嘀咕什么呢?莫不是这佛经什么的念得多了?” 这惠妃若不是在宫里,有这样的精神面,原也是一桩高兴的事情。 可是如今她这是在宫里,这宫里一个个的,是个什么状态?那是极凶残的,一个不慎,弄不好就被弄死了,或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惠妃端了碗,用膳。 那头正领了人受了罚的青争慢悠悠的回了宫,结果她站在上了锁的宫门口一脸忧郁,什么个情况?走错了? 直到青争确认了再三,这确是贵妃的宫里,青争便寻了后门进了宫,宫里的人已经少了些,见了青争,也不说话,各做各的。 青争是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娘娘呢?” 小符叹了叹气,无奈道:“娘娘正在里边呢,叶荷伤得不轻,如今娘娘正在里边替叶荷上药。青争,你快去看看吧,奴婢瞧着,叶荷姑姑伤得挺重的。娘娘的脸色也很不好,想来,今日也受了很多的打击,只怕娘娘的身子会扛不住。” 青争匆匆朝着那殿里奔去,楚云秀已经替叶荷上了药了,如今正坐在叶荷的床边安抚叶荷。 “你放心,本宫没事,如今本宫怀着身孕会自己保重的,倒是你,这打的两下也忒狠了,你好好歇着。” 叶荷脸色惨白的趴在床上,瞧着楚云秀,泪如雨下:“是奴婢不好,奴婢拖累了娘娘,若是今日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也只能自行了断了。” 叶荷不是不感动,可是她宁愿这楚云秀没有护着她,那么她们也不至于被皇上禁足了。 青争走了进来,瞧着叶荷,直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奴婢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咱们的宫里,怎么会被封了?奴婢一开始还以为是走错了。” 叶荷满脸自责:“青争,是我不好,给良妃娘娘倒茶水的时候没注意,烫伤了良妃,咱们娘娘为了护着我,当着皇上的面起了争执,这才会这般……。” 青争气得咬牙切齿:“奴婢就说那良妃过来准没好事,她怎么会帮着我去收拾那几个多嘴多舌的人?!奴婢去找良妃算帐!” 她撸起衣袖子便要往外走,瞧着她那个架势,就跟要与人掐架似的,瞧得楚云秀是心惊胆颤的。 “青争,不可胡来。” 青争站在门口,气道:“娘娘!咱们不能任着良妃这般欺人太甚,叶荷可是咱们宫里头伺候人最妥当的了,定是她自己在搞事情,咱们查清楚,去跟皇上说!皇上那般在意娘娘,定然会顾及到娘娘的身子的。” 楚云秀叹了叹气,情绪也不是很好:“罢了,如今本宫呆在宫里也好,左右良妃如今赢了一次,也不会再给咱们挑事了,再说了,她的临盆日子也将近了,没有功夫理会咱们宫里了,倒也落个清净。” 第3470章 一锅 青争咬着牙红着眼眶气道:“奴婢就是心里不痛快!奴婢若是在的话,就是拼了命,也断不能连累了贵妃娘娘。” 原本好好的,谁料被良妃给一锅端,不仅仅她出了事,如今连叶荷与自家主子也出事了! 青争越想越气。 “今日我本早就该察觉到良妃这个人不对劲!原也是奴婢疏忽了,奴婢当时想着,有这么多妃嫔都在,良妃定也不敢搞小动作,是奴婢思虑不周,娘娘恕罪。” 楚云秀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先前本宫不是还想着封宫吗?如今皇上倒是如了本宫的愿了,再说了,如今本宫可不仅仅本宫一人,本宫还有肚子里这个小可爱呢,自当好好的活着,你在这宫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皇上的恩宠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便也就走了,本宫早已经习惯了。” 这一句习惯,说得多心酸,一瞬间就让青争红了眼眶。 先前那样艰难的日子,都没有让青争这样,如今青争也是真的心疼楚云秀,将她真心的奉为主。 “奴婢是心疼娘娘,娘娘这样好的人,皇上为什么不相信,为什么不信任?若是皇上相信娘娘该有多好,娘娘做什么事情不是为了皇上着想?可是如今却反倒让皇上信了旁人的话。” 青争说着说着便哭了,这个冰得跟个冰块一样的人,突然眼泪就断了线,瞧着楚云秀手忙脚乱的给她抹眼泪。 “好了,女孩子可不能总是哭,否则哭多了,眼泪可就不值钱了,你若是真要哭就等到出嫁的那一日再哭吧。本宫的命便是这样,他信与不信,如今又有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咱们要好好的话下去。” 叶荷趴在床上,瞧着青争这哭相直皱眉:“娘娘你瞧她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这般的样子,以后哪个人敢娶?你可快去洗把脸。” 青争抹了一把眼泪,瞧着楚云秀,一脸的委屈:“娘娘,奴婢是生气!” 楚云秀叹了叹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本宫如今已经习惯了,青争,你日后也要习惯才好。” 青争端了盏茶过来递给她:“奴婢不是不习惯,奴婢是心疼娘娘,娘娘不该有这样的待遇的,娘娘应该当皇后,受万人景仰,受夫君的尊重厚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怀着孩子,还要被禁足。” 楚云秀将茶盏递给青争:“本宫原本也不怎么出去,如今左右就是不出门罢了,用这个换叶荷九十五个板子,还是很划算的。” 青争气道:“那能一样吗,娘娘,你可不能再心软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到时候您一倒,她们就要对小殿下动手了。” 提起了夜擎,楚云秀眸色微暗了暗:“今日擎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来请安。” 虽说夜擎还小,加上夜擎又认了师父,所以在楚云秀宫里的时间也就短了许多。 偶尔会回来陪一陪楚云秀,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在学习,或者在与梁霄一块儿学习。 青争见她神色不对,便安慰道:“您放心,如今小殿下和镇国公在一块儿,不知道多安全呢,定然会平安无恙的,那些人想动小殿下,可不要忘记了,镇国公可不是个好惹的。” 楚云秀看了眼窗外朦胧的雪,淡道:“不来也好,如今这样冷的天仔细冻着他,还好咱们早早便让擎儿认了镇国公为师,若是如今还与本宫呆在这儿,本宫可真不知能不能护得他周全了。” 叶荷趴在床上,朝楚云秀道:“奴婢听着外头的动静,咱们宫里的一些人已经被调走了,如今宫里想来也没有多少人了。奴婢这伤不打紧,奴婢只担心伺候不好贵妃娘娘。” 楚云秀将要起身的叶荷按住,温声道:“本宫知道你当时想出来认罪,可是你不要忘了,你与本宫是一体的,若是本宫打自己人,才是真的闹了笑话,日后你可万不能再这般了,本宫若是不能护着你们,本宫便是与你们一同受罚,也心甘情愿。” 青争抹了一把眼睛,想起那日在良妃那里,那个女人从来不会在乎她的死活,甚至不高兴的时候还会罚她在大冬天的去游湖。 那日她没有死在存活下来的水猴子手里,当真是命大了,后来被人捡到了这贵妃的宫里,也真的是她运气好。 每每想起这楚云秀曾派人救了她的性命,她就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给了楚云秀,恨不能替楚云秀去死。 可是如今见了楚云秀受了委屈,青争这心里便觉得憋屈!整个连着脾气也是越发的暴躁了。 她暗自琢磨着,今天夜里定是要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这样信任她,保护她的主子! “娘娘,膳食已经送来了。”小符站在外头,听着里边的对话,只觉得有些羡慕,她也想要这样的主仆之情,可是如今她的一切都被良妃紧紧的握着。 楚云秀起身,理了理衣袍,嘱咐叶荷好生歇息,她转身便走了出去。 叶荷瞧着青争,青争也在看着她,青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责怪你的,我相信为了帮娘娘,你一定已经尽力了。咱们都是伺候娘娘的,必定要相互信任,和和气气的才好。” 叶荷垂眸,叹了叹气:“原是我不好,如今累了主子。你去伺候着吧。” 青争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便走了出去。 外头的雪下得很大,似要将这白日里的委屈与愤怒全部都掩盖掉,青争吸了一口气,凉意直肺里,她打了个冷颤,匆匆追着楚云秀的身影走了。 膳厅里摆了一桌吃食,那些吃食如今瞧着,与以往的不一样,多是些凑和凑和的素菜,青争拿起筷子翻了翻,翻出一条菜虫出来,她啪的一声扔了筷子,朝小符怒道:“这菜怎么吃?如今娘娘还怀着孩子呢,早膳的时候还有进补的膳食,如今就送些青菜?御膳房的人几个意思?觉得咱们主子被禁了足,就敢这到忽悠人了是不是?” 提起这个青争就火大,恨不能去御膳房里将人揪出来一顿好打。 第3471章 御膳 楚云秀瞧着菜里的虫子,也没了胃口,顺手便搁了筷子。 小符低着头,被这青争的气势吓得不轻,糯糯的道:“这……这是御膳房的人送过来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瞧着还觉得奇怪呢,可是那人的态度也很不好,奴婢……奴婢也不敢多问。” 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将青争气得不行:“你好歹也是咱们贵妃娘娘宫里头的人,怎的性子这般软?我得找他们算帐去!你端了菜,跟我走!” 今儿青争非得给楚云秀弄顿好的不可。 楚云秀温声道:“算了,左右我也还不饿,就不吃了。如今咱们好容易才消停了些,再这般闹腾可不行,到时候指不定皇上更生气咱们可就不止是禁足了。” 其实楚云秀倒不是真的怕夜微言生气,如果怕的话,今天也不会给这叶荷求情了。 只是她不想再多添些不必要的麻烦,经过了今天这一整日的,她的心已经变得有些疲惫了。 青争瞧着楚云秀恨铁不成钢:“娘娘,咱们不说旁的,如今单说你这身子,你怀着身孕,总是要吃些好的才行,这几片破叶子,还有虫子,可怎么下嘴?一点营养也没有,再说了,您这胎像先前沐神医好不容易给你稳下了,你说你若是又有个什么好歹的,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可就不是您一个人的问题了,是咱们整个宫里的人的问题了。” 楚云秀扭不过她,只得叮嘱道:“去了之后不能生事,好好的与人家说。明白吗?” 青争连连点头:“娘娘放心,今日奴婢将那三个宫女拔了舌头送去辛者库的时候,那些人可怕奴婢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奴婢今日去闹一闹,他们也不敢再这般敷衍咱们。” 小符嘟着嘴小声道:“咱们不过是禁足而已,又不是失宠了,这些个人可真不眼力见儿。” 青争拍了拍小符的肩,笑道:“有前途,走,跟着姐姐去找茬……” 楚云秀凝着她,青争忙改了口:“去问一问情况。” 楚云秀的脸色这才好了了些:“如今天黑了,提盏灯去,别像昨日似的,不当心摔着了。” 青争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微青的地方,咳了两声,小声道:“奴婢记下了,奴婢这一次定不会再摔着了。小符,咱们走。” 她领着小符便大摇大摆的从后门出去了,绕了一会儿才去了那御膳房。 如今这御膳房里头正炖着一盅鸽子汤,瞧着色香味美的,青争眼珠子转了转,将小符手里的菜砰的一声扔在案桌上,朝那御厨道:“如今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连咱们贵妃娘娘宫里头的也敢忽悠了,这带虫的菜,你还是留着拿回去给你娘吃吧,贵妃娘娘身娇肉贵的,如今又有身孕在,是断断吃不了这样的东西!” 那御厨见了青争,慌了神,失了底气:“青……青争姑姑,你听奴才解释,这……” 青争捏着他的耳朵气道:“有什么可解的?你若是觉得这是个好东西,那行,姑奶奶喂你。” 她一只手夹了一只虫子便要扔进御厨的嘴里,御厨闭着嘴直摇头。 青争冷声道:“皇上不过是让娘娘禁足罢了,如今你们一个个的,欺人太甚!这样的吃食也敢送到咱们宫里来?若是皇上知道了,看皇上不摘了你们的脑袋!” 众人不敢说话,纷纷低头做着自己的活计。 青争松了手,瞧着御厨,冷声道:“咱们娘娘是好说话,是心善了些,可是这也不是你们用来欺负娘娘的资本!那盅汤,我瞧着不错,还有那几个菜,也是平日里娘娘爱吃的,小符,搬走!” 小符伸了手便去拿,她进宫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这心里头这么爽快的。 那御厨挡在青争的跟前,急道:“姑奶奶,可不能拿这个!这可是给良妃娘娘炖的补品,炖了一下午了,过一会良妃娘娘就要过来拿了!” 青争扫了眼御厨,冷斥道:“放屁!这原就是我先前让你们做给咱们贵妃娘娘的!如今你好大的胆子,你们可不要忘记了,贵妃娘娘还有一个皇长子呢!这皇长子将来要娶的可是镇国公家的小姐,你们有几个胆子几个脑袋?敢不将贵妃娘娘伺候好了?小殿下若是知道你们这般欺负咱们宫里,到时候一个都不会放过!” 众人面面相觑,眼睁眼的瞧着青争与小符将那几味菜给端走了。 一个摘菜的凑过来,瞧着御厨,担忧道:“这可怎么办?” 御厨瞪了他一眼:“摘你的菜去!管什么闲事!赶紧再炖一锅,你们几个,再炒两个菜。” 摘菜的摸了摸脸上的唾沫,小声道:“那咱们今日这个事儿,是告诉良妃娘娘啊,还是不告诉良妃娘娘啊?” 御厨瞪着他斥骂道:“你看那个女人跟个土匪似的,再说了,这贵妃娘娘又有皇长子,又有亲家镇国公在,哪里能真的失宠?咱们也是左右为难,良妃那边就不必说了,都抓点紧,想要脑袋的,也要有眼色。” 摘菜的嘀咕道:“若真的是像你说的这样,你不也送了那样的菜过去嘛。” 这宫里的人就是欺软怕硬! 遇见了像青争那么凶悍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是真的,气场上就要退缩三分。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在这宫里头,谁的后台更强大,谁都知道,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于是便只好憋着,敢怒不敢言。 那腊梅没一会儿便领膳食了,她见那汤才是刚炖不久的,便斥责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怎么这个汤才刚开始。” 御厨跑了过来,带着一脸的讨好:“实在对不住,那盅汤,先前让那个不长眼的给摔地上了,我已经罚过了,姑姑莫要生气,您看奴才已经赶紧做了一味新汤,您瞧瞧可行。” 他将汤端了过来,是个蔬菜汤,瞧着倒是色香俱全的。 腊梅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便接下了:“只这一次,下次若是再这般敷衍,看良妃娘娘不扒了你们的皮!” 御厨千恩万谢的将这腊梅给送走了,他叹了叹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如今在这宫里都是些什么日子,这些个掌事的姑姑,一个比一个凶悍,将来出了宫,哪里嫁得出去哦!! 第3472章 凶悍 这楚云秀正在殿里坐着,身旁放了一个碳盆,倒也算暖和,只是这青争与小符出去了久不见回来,难免便有些担心。 她来到门口,瞧着那一扇紧闭的大门,叹了叹气,如今这扇门,从里边已经打不开了,她被锁在了里边。 楚云秀的心情很抑郁,虽然早已经看透了,可是难免还是会失望。 她瞧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的灯盏,灯盏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最后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灯盏里的油灯倒了,将灯迅速烧了起来。 青争回来了,见楚云秀不在,便满宫的寻人,结果瞧见楚云秀单薄的身影蹲在雪地里,在她的跟前的,是一个正在燃烧着的她灯盏,青争的心猛的便揪了起来,她来到楚云秀的身旁,有些忧心:“娘娘……” 楚云秀抬起头,瞧着青争,默了默,才张嘴:“青争,灯掉了。” 青争瞧着已经烧完了的灯,安抚道:“娘娘,这是烧掉霉运呢,咱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奴婢新拿了些饭食回来,咱们还是先回去用膳吧,如今您这身子,可是两个人的,您可千万要仔细着,不能饿着冻着。” 楚云秀瞧着那烧得只剩了一个灯架子的灯,狐疑道:“当真有这样一个说法吗?” 青争将楚云秀扶了起来,点了点头:“有的有的,娘娘放心就是了。指不定过几日便有好消息呢。” 楚云秀与青争进了殿里,瞧见那桌子上竟摆着几味美味,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青争,日后不要与人起了争执。” 她知道,这些吃食定然是青争替她争来的,青争那个暴脾气,她最是清楚! 青争抹了一把脸,哭笑不得:“娘娘,我哪里与人争执了,奴婢可是好好与那御厨说话的,不信你问小符,小符就在那儿看着呢。” 小符躺枪,一脸茫然的瞧着青争,青争朝她眨了眨眼,小符便应下了:“对对对。” 楚云秀另外取了一个碗,添了些饭,又夹了些菜,这才递给青争:“如今在宫里,委屈你们了,这些你给叶荷送过去,然后再过来,与本宫一道用吧。” 青争忙摆手:“娘娘,这可是奴婢给您端来的,咱们吃像什么话,再说了,您如今可是贵妃娘娘,这宫里的礼制不可废。” 楚云秀瞧着自个的碗,笑道:“那本宫便吃这一碗,你们拿去分吃了吧。” 她知道的,即便往后那些人不苛责她,也定会苛责她宫里头的这些人。 这些人既然跟了她,她便不能让这些人受了苦楚与委屈。 一个人,要吃很多苦,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那是明面上的,但是若是一个人受很多的委屈,便会毁了这个人! 因为这是心理上的,楚云秀太明白这样的感觉了。 青争不肯,站在楚云秀的身旁,低声道:“娘娘有这份心便够了,奴婢在这儿守着,娘娘定要多吃些,最少要将这些汤全喝完,这可是鸽子汤,喝了肯定很补。到时候小殿下健健康康的,少折腾娘娘些,娘娘怀着日子也能舒坦呢。” 小符笑盈盈道:“可不是吗,奴婢的娘亲说,她怀着奴婢的时候,爹爹特意买了许多鸽子回来养着,隔三差五的便给奴婢的娘亲炖,吃了可补了,娘娘您瞧奴婢身体,可好了,这些年进宫都不曾病过。” 青争诧异道:“真的这么顶用?” 小符点了点头:“奴婢最羡慕娘亲了,有爹爹这样待她好的,奴婢将来,也定要寻一个爹爹这样的人才好。” 一旁的青争哭笑不得:“行了吧,你瞧瞧你这又矮又瘦的,还身体好呢,你也多吃些,别到时候回去了,跟你爹娘说咱们娘娘苛待了你!养得胖胖的,找一个如意郎君。你这瘦巴巴的有什么好的?抱着都硌手。” 小符一张脸羞得通红:“青争,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这么凶悍,将来可得找个什么样的。” 青争替楚云秀夹了两筷子菜:“娘娘多吃这个,这个好,还有这个,听说这个也补,再多喝点汤,小符也说了这个汤可是巨补的,娘娘体虚,多喝些。” 没一会儿,这楚云秀放菜的小碟子就堆满了,楚云秀哭笑不得:“好好好本宫快吃不下了,你别夹了。” 青争瞧着楚云秀,直摇头:“娘娘,你就是太瘦了!得多吃些补一补才好。多吃些,气色也得补起来。您可别嫌弃奴婢啰嗦,奴婢可是要伺候您一辈子的,您还是早些习惯的好。” 这话说的,比楚云秀这个贵妃还像个老大! 楚云秀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好,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又哪里会嫌弃。 楚云秀打趣道:“你这个暴脾气,若是将你嫁出去了,想必嫁给谁都会过得好的。” 青争扬眉笑道:“奴婢可不会任着旁人欺负,娘娘,有时候皇上这样的性子,您也得给他些面子,今日的事我在去换菜的路上都听小符说了,不过好在皇上的心里还是有娘娘的,所以娘娘也不必担心,待时间稍长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符端了茶盏上来,搁在楚云秀的手旁,轻声道:“奴婢觉得,青争说得对,皇上看您的眼光和看良妃他们的眼光是不一样的,就像爹爹看娘亲的眼光一样。所以娘娘不要多想了。” 青争垂眸,默默又朝她盘子里添菜:“皇上难免要平衡朝堂不是,这后宫与朝堂看似没有关系,可是在奴婢这些年的研究看来,却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先前基本上就是前朝谁得宠,后宫皇上便宠谁,再不然就是后宫谁得宠,吹吹枕边风,皇上便信谁。” 楚云秀搁了筷子,朝青争摆了摆手:“你倒是看得通透,本宫吃不下了。” 青争端了一碗汤,搁在楚云秀的跟前,笑盈盈道:“鸽子板栗汤,娘娘快尝尝,您方才光吃饭了,都没有喝汤,多喝点,别噎着了。” 楚云秀不得已,又伸了手去端了那汤,一口闷! 青争比了个大拇指,笑盈盈道:“不愧是娘娘,当真是有魄力的,这一小碗的必然不在话下,这汤可炖了一下午了,您可千万别给御膳房那起子小人省,来来来,再喝一碗。” 第3473章 甜蜜 看着这青争的架势,楚云秀觉得,可能是想撑死她。 于是在楚云秀的再三告饶之下,此事才勉强作罢。 夜色漫漫漫长,这消息传到徐若瑾耳朵里的时候,徐若瑾正与梁霄在烤着火,一旁的悠悠正拿了个算盘在打,嘴里还在念着算盘的口决。 “四上四,四下五去一,四去六进一,五上五,五去五进一……” 悠悠手边一把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梁霄在一旁看着兵书,手里头还拿着一个橘子在剥。 剥了,右手喂媳妇,左手喂悠悠,这小日子过得,也真是没谁了。 悠悠扯着头发,仰天长叹:“娘亲……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悠悠觉得悠悠真的是要疯了!你是怎么记下来的?” 徐若瑾挑了挑眉:“你这键盘才多大?你瞧瞧娘亲这里的帐目数字有多少?都不够你这个小算盘算的。” 悠悠嘟着嘴,嘀咕道:“哪里有这么长的数目。” 徐若瑾将手中的帐本递给她:“你看看这个,将这三家的年部帐算出来报一报数字,若是报对了,明日你爹爹给擎儿上学的时候就带上你去,若是算错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学,娘亲还指着你继承娘亲的衣钵呢,你这般怎么行?” 悠悠啊了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娘亲亲……你这般貌比天仙的……” 徐若瑾挑了挑眉,笑盈盈道:“小嘴倒是甜,那便算两条,不能再少了。” 悠悠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瞧着手里的帐本,欲哭无泪:“娘亲,这个数字,太长了,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千万后边是什么啊娘亲?” 徐若瑾看了一眼,忍不住扶额:“不是这个,这个太难了,你算这两条简单些的。” 悠悠瞧着底下那两条,字数明显少了不少,她拿着算盘,一个一个的对着打上去,一边一边念,也不是念总字数,就是纯粹的,张嘴念一念这个数罢了。 “一五九四六三九八五点七四九,加一九七四六六八点九九七……” “……” 悠悠觉得她的脑子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她细算了好几次,自己都明显的感觉算错了。 徐若瑾见她算的这么吃力,朝她笑道:“你要是连最基础的都不会,怎么能算好这么大的数字?这个学习呢就好比盖房子,只有地基牢固了,你这个房子才能盖得高,要不然早就塌了。” 悠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娘亲,你说的好有道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呢,真厉害。” 徐若瑾挑了挑眉:“这是自然,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霄将那帐本拿来看了两眼,朝悠悠道:“你爹爹我只需要看几眼便可以解开,而且不需要算盘。” 徐若瑾笑盈盈道:“倒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呢?悠悠,你信吗?” 悠悠吃了梁霄一口甘甜的橘子,笑盈盈道:“爹爹挑的橘子真甜,但是悠悠也不信。” 梁霄朗声笑道:“是吗?爹爹自己都不信,哈哈哈。” 徐若瑾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说,当初也不知是谁,对帐本的时候总差人送回来给我瞧,不过不打紧,我家四爷也是很能干的。” 梁霄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笑得贼兮兮的:“那是自然,我若是不能干些,悠悠是怎么来的?” 徐若瑾脸色微红,将他的手拍开嗔道:“孩子面前也没个正形的,悠悠,你别跟你爹似的,尽说些流氓话,赶紧打你的算盘。” 悠悠瞧着手里的算盘,苦着一张脸:“娘亲,这个算盘好难啊,悠悠可不可以明天打。” 梁霄见悠悠也是真的累了,望向徐若瑾,求情道:“媳妇,你看这孩子……” 徐若瑾瞧着梁霄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梁霄猛的想起来,他们原本就已经商量好的,徐若瑾教孩子的时候他不能捣乱。 他教悠悠的时候,徐若瑾也不会添乱,或者指责他教的不对。 梁霄瞬间便转了个弯:“媳妇,你看这孩子学得还挺好的,继续继续……” 悠悠哼了一声,将算盘重新拔为零,嘀嘀咕咕道:“爹爹没出息,就知道怕娘亲,连个话都不敢替女儿说!” 梁霄摸了摸鼻子,徐若瑾看了眼梁霄的裤子上,那布料上边堆满了橘子,而且是那种已经剥过的。 徐若瑾狐疑道:“你这橘子是什么时候剥的?怎么不吃?全浪费了。” 她拿了一个,放进嘴里,梁霄原本是想阻止的,可是晚了一步,果然一放进嘴里,徐若瑾便酸得牙都要掉了,梁霄伸了手便接过她吐出来的东西,顺手扔进了痰盂里,再擦了擦手,满眼宠溺:“刚想说让你别吃。” 悠悠眨了眨眼,狐疑道:“这么酸呀?可是爹爹给我们的好甜呀。” 徐若瑾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她们吃的橘子会是甜的了。 她摸了摸悠悠的发,笑盈盈道:“那是因为你爹爹先尝了一遍,酸的他丢了,甜的才给我们吃。”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温声道:“舍不得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一点委屈,哪怕是吃点酸的都不可以,所以你要记得,你可是我的命,无论什么情况下,自保是第一,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我主要是希望你能够跟我一起长命百岁。” 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 悠悠……???? 有点小委屈。 徐若瑾见他突然这般,还有些措手不及:“你这是……” 梁霄笑道:“书上说了,有些肉麻的话,该说的还是要说,这样女人才会觉得幸福。”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梁霄握着她暖和的手亲了亲:“不能告诉你!媳妇,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幸福,所以难免会去学一学看看旁人的幸福是怎么样的,有时候若是哪里不得当的,还请媳妇多多指教。” 徐若瑾心里开了一朵花,不,是开满了花。 他握着梁霄的手,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笑道:“以前,我也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哪怕什么都不做,不说,只要这样静静的依靠着,就觉得很满足。” 第3474章 震惊 每天被自家娘亲与爹爹各种情话轰诈的悠悠对此表示,习以为常,今天的都是小场面! 她低头默默的打着算盘。 银花从外边走了进来,见这二人抱在一起,也见怪不怪,禀道:“郡主,宫里今日传了消息过来。” 徐若瑾坐直了些,瞧着银花笑道:“可是云秀差人送过来的?” 银花的表情有些沉重:“是咱们派去的人传来的,说是贵妃娘娘遇了事,如今……如今只怕是有了难处了,奴婢只听了几句,还没来得及开,您快看看。” 她将手里的信递了上去,徐若瑾接过匆匆打开,那上边将是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阐述了一遍,连细节都没有错过。 徐若瑾一目十行的扫过,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直到最后看完了,徐若瑾怒火中烧,一手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梁霄忙握着她的手,心疼道:“你说你生气就生气,你拿自己置气做什么?拍的疼吗?” 徐若瑾气道:“疼!” 这样的萌差,让梁霄的心口猛的一跳,他替徐若瑾揉了揉手,将人按着坐下:“我瞧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按理说,这楚云秀如今有他们撑着,又有皇长子这个儿子,不至于在宫里头被欺负了才是。 梁霄打开一看,面色有些沉重:“如此说来,或许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徐若瑾起身,朝银花道:“你替我收拾一下,我马上进宫……。” 梁霄一把将人拉了回来:“你就算着急,如今也万万不能急!银花,你先向宫里传消息进去,就说明日瑜郡主要进宫看望贵妃。” 银花望向楚云秀,安抚道:“郡主,奴婢觉得爷的话是对的,如今若是皇上正在气头上,好在只是禁足,想来明日郡主进宫去看一看,向皇上说一说也就好了。” 徐若瑾急道:“她如今怀着孩子!宫里那些人多势利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如今,如今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云秀?这皇上也是!就这么不信任云秀吗?这件事情,别说良妃要皇上给她一个说法了,我还要良妃给我一个说法呢!她这般污蔑云秀……。” 梁霄历来也是知道这徐若瑾与楚云秀的姐妹之情,只是他多半时候都只是听一听,并不怎么参与。 如今见她这般着急,也跟着干着急。 “若瑾!你先冷静冷静,这事等你明日进宫了再议,你看如何?” 徐若瑾气得不行,推开梁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哪里能静下心来,如今我整个心都是乱的!云秀如今在宫里,势单力薄的,若是有个好歹的……再说了,她的身子原本就虚,银花,你连夜去找一下沐阮,你告诉他,让他明天准备一下,跟我去一趟宫里,我担心云秀,若是情绪不稳的,那到时候孩子也是危险,宫里的太医我都信不过。” 银花点了点头:“郡主先不要着急,奴婢马上过去跟沐公子说一声。” 梁霄拉着徐若瑾,安抚道:“你放心,只是禁足,不会有事的,眼下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进宫只怕是不妥当。咱们原是要帮她,如今也不能害了她不是。” 悠悠抬头,瞧着正在满屋子打转的徐若瑾,眨了眨眼:“娘亲,那我还要打算盘吗?” 悠悠撇了撇嘴,有些小委屈。 她已经从下午打到了现在,手都酸了。 徐若瑾瞧着悠悠,默了默,待调整了些脾气,这才道:“打,今日将我给你的这几个题目算完,你明天就和你爹去找擎儿玩去吧。” 悠悠开心的瞧着手目头的题目,眉开眼笑的,一旁的梁霄拉着徐若瑾,沉声道:“如今你心情不好,咱们就不要在府里呆着了,我听闻今夜河岸有些活动,咱们过去瞧瞧。” 悠悠闻言立马便起了身:“爹爹,悠悠也要去!” 徐若瑾看了看窗外头暗沉沉的天,摇了摇头:“如今这天气诡异多变,外头这样大的雪,还是不要出去了,就在府里走走吧。” 这郡主府也挺大的,可以让她们转大半个时辰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笑道:“既是媳妇有约,我自然遵命,请吧。” 徐若瑾正要出门,梁霄松了她的手,取了披风给她披上,一面嘀咕道:“如今银花不在,你身旁连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可仔细病着。” 系上了带子,梁霄又细心的拿了一个汤婆子提在手里,牵着徐若瑾的手便出去了。 徐若瑾瞧着这身上衣衫单薄的梁霄有些担忧:“你不披个披风?” 梁霄挑了挑眉,伸手便将徐若瑾的披风给解了,披在自己的身上,他笑盈盈道:“这个披风是我的,你瞧,又大又暖和,你披着这披风,都快拖地了。” 徐若瑾:“……” 梁霄将她搂在怀里,用宽大的披风给她挡了外头的大风,二人走在长廊上,红色的灯盏映着二人的背影,一旁的管家瞧见了,那是眉开眼笑的。 新来的小丫鬟狐疑道:“这镇国公与咱们郡主的感情可真是好,如今都成亲这么久了,孩子都四岁了,瞧着倒像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似的,真是羡煞旁人呢。” 管家看了眼这丫鬟,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便抄起鸡毛掸子抽了一记,吹着胡子道:“镇国公也是你一个丫鬟能够惦记的?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下次若是再生出这样的心思,直接赶出府去。” 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奴婢可不敢打镇国公的主意,奴婢只盼着镇国公与郡主的感情一直这样才好呢。” 管家哼道:“这倒还像咱们府里的丫鬟的心思,行了,赶紧下去吧。” 丫鬟转身匆匆退下了,管家瞧着那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嘴角挂着十分满足的笑。 每天在这府里吃两碗狗粮,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嘛。 再说了,这郡主生得貌美如花,这镇国公又是个绝佳的美男子,真是养眼。 因着要上朝,如今时辰倒也还算早,所以夜微言如今也这婉贵人的宫里用膳。 婉贵人性子温婉,生得又是个天仙般的妙模样,所以夜微言很是喜欢,没少在她这儿用膳就寝。 第3475章 男孩 用了膳,夜微言便准备去上朝了,婉贵人亲送着他正欲出殿门,就瞧见良妃走了过来,夜微言瞧着良妃微微拧眉。 他总觉得如今的良妃恃宠而骄,并不如这婉贵人这般温顺懂事,所以见了良妃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道:“如今雪天路滑,你怎么过来了?” 良妃近前来,替夜微言理了理衣服的扣子,温声道:“到底表妹是初来乍到的,臣妾也是怕她伺候不周,所以特来看看,皇上这是要上朝了吗?” 夜微言淡应了一声:“婉贵人,你扶良妃回宫去,好生歇着。朕朝务繁忙,中午就不过来了。” 婉贵人福了福身,近到良妃的身旁虚扶着,朝夜微言温然一笑,宛如梅花初绽,美好而纯净:“婢妾初来宫里,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全靠表姐指点婢妾呢。” 夜微言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婉贵人,朝良妃道:“看你姐妹二人如此情深,朕也就放心了,朕去上朝了。” 姐妹二人送了夜微言出宫。 一出了那宫里,陈公公便凑了过去,扶了夜微言上了撵车,打量着夜微言不大好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了。 倒是这吉安,天不怕地不怕的,就喜欢上赶着搞事情:“皇上,瑜郡主递了折子上来,说是想进宫看望贵妃娘娘,您看这……。” 夜微言如今正头疼那楚云秀的事情,那天楚云秀看着他的眼神便让他的心凉了一半。 可是他是皇上,他也是要颜面的,原本就那叶荷做错了事,就该罚,如今楚云秀那般包庇于她…… 夜微言在宫里根本不可能不一碗水端平,否则到时候若是传到了大臣的耳朵里,事情更乱,原本认了罪,打几板子也就罢了,可是偏楚云秀要从中维护! 如今细细想想,夜微言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每每冷静下来,他就会想起楚云秀护在叶荷身旁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 那个眼神,总是让他心惊胆颤,夜微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错在了哪里。 他有些烦燥的望向吉安:“你说,那日朕罚贵妃,难道是朕错了吗?” 陈公公忙笑着安抚道:“皇上,您是天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岂会有过错?” 吉安也不再说旁的,便附和道:“是啊皇上,再说了,那日原就是那叶荷不当心,水洒在了良妃娘娘的手上,只是这良妃娘娘也是不当心,明明怀着身孕,怎么自己去办这样的事?奴才倒是觉得,这若是论起错来,也不仅在一个人身上,更何况这叶荷您也是知道一二的,做事向来细心。” 陈公公瞪了他两眼,低斥道:“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些什么呢?皇上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吉安挂着一副笑,乐呵呵的:“您教训得是,是奴才多嘴了。” 夜微言曲指轻点着扶手,淡道:“如今贵妃正在休养,不宜见面,吉安,你去回了。” 吉安瞧着夜微言,细想想如今禁了足的贵妃,有些担忧,试探性的问道:“皇上,不止是郡主,连熙云公主也递了请安的折子进来,是不是连熙云公主的也一并拦下?” 夜微言瞧着这一望无际的红墙,与白雪,淡道:“就是楚大学士递了请安的折子,也不见,明白了?” 吉安连连点头,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回禀。 夜微言情绪不高,靠着撵车,没什么精神。 一缕阳光从远处折过来,接着便是无数道光,又是一个晴好的天,可是这心里却并不如阳光这般晴朗明亮。 他叹了叹气,雾色从嘴边缭绕开,正在扫雪的宫人见了夜微言,纷纷下跪请安,夜微言也没有什么表情。 一旁的陈公公瞧着甚是忧心,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的跟在他的身旁。 印象里,自家皇上这样的表情,也是许久之前了。 回想起来,好像是先皇驾崩,具体的,也不大想的起来了。 他只盼着那个小徒弟别在回复瑜郡主的时候乱说什么话才好,否则若是到时候惹火了瑜郡主,那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夜微言一路朝着上朝的殿走去,陈公公跟在他身旁,轻声道:“皇上,今日镇国公也来上朝了。” 夜微言微微拧眉,心里暗想,莫不是为了楚云秀的事情?这般一想,心思便越发的沉重了。 陈公公只觉得这夜微言周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总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那头吉安匆匆赶到了宫门口,瞧见正在候旨的徐若瑾,心里头咯噔一下。 徐若瑾见了吉安,便朝身旁的银花吩咐道:“银花,快准备一下,咱们该进宫了。” 吉安忙挡了她的去路,着急道:“郡主,皇上吩咐了,贵妃娘娘如今正在休养,恐不便见外人,郡主还是先回去吧。” 徐若瑾闻言皱眉瞧着吉安,仿佛要将吉安的脸皮都给戳穿了:“你说什么?” 吉安嗫嚅着唇角,好一会儿才压下了心里头的忐忑,小声道:“郡主,原是皇上吩咐的,这奴才也做不得什么主不是,郡主还是请回吧。” 徐若瑾气道:“怎么可能?你确定你没有听错?我进宫看贵妃也看不得了?” 吉安无奈道:“原是皇上吩咐的,这奴才也不敢假传圣旨不是,郡主,如今贵妃娘娘平安无事,您放心就是了。” 徐若瑾揉了揉眉心,急道:“她如今怎的就被禁了足了?这其中到底是谁在捣鬼?” 吉安讪讪一笑,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娘娘,奴才可不敢妄自猜测,您还是放过奴才吧,若是实在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如等过两日,皇上的气消些了,您再投折子请安?” 徐若瑾拧眉,打量着吉安:“你给我好好瞧着贵妃,若是有人背后害她,你也给我留意着,到时候我自有重赏。” 吉安忙朝徐若瑾道:“郡主,奴才就是皇上身旁一个打杂的,不过您放心,贵妃娘娘吉人天相,自然会平安无事的。奴才还有差事要做,这就先告辞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瞧着那一溜烟了的吉安,朝身旁的银花道:“咱们只能去熙云那儿看看了。” 银花扶着徐若瑾,低声道:“郡主,您倒也不必担心,好在如今是禁了足,虽说贵妃娘娘出不来,可是旁人也进不去,这般一瞧,这贵妃娘娘倒也是安全的,先前那吉安公公也说了,一切还得等皇上气消了再细谈。” 第3476章 玄机 徐若瑾出了宫,一路进奔公主府而去,这吉安说的她怎会不懂,可是她没有想到,夜微言竟然会拒绝了她的探该访。 这其中也许就说明,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夜微言怕楚云秀告诉她。 这么一想,徐若瑾的心里便更乱了。 徐若瑾一路去了熙云公主的府邸,熙云公主就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来,所以早早的便命人备了早膳等着了,更是亲自走出正厅去迎了她。 徐若瑾下了马车便匆匆进了府,公主早就吩咐过了,徐若瑾一家要来府上,不必拦,也不必投帖子,直接进来就是。 所以徐若瑾一进府里便是畅通无阻。 刚穿过长廊,便瞧见熙云公主远远的走了来。 徐若瑾急道:“我方才投了折子原本是想进宫看看云秀的,可没想到竟然被皇上驳了回来。” 熙云公主朝她安抚道:“我得知了消息,原本也是想着今天进宫里去看看,可是没想到,皇上竟然将我的也驳回来了,这件事情,看来不简单啊。” 徐若瑾与她进了正厅,当即有下人端了茶盏过来。 徐若瑾如今哪里有心思喝茶,她叹了叹气,无奈道:“如今这个情况,看来只能让驸马和四爷去探探情况了。” 熙云公主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她,温声道:“如今天寒地冻的,你出来也不带个暖手的,你瞧你这手,冻得跟个冰块似的。” 徐若瑾心里慌得厉害,如今哪里有这些心晴情,他无奈道:“我如今整个人都慌得不行,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情,你可有旁的法子?” 熙云公主也是愁得很:“我昨儿夜里折子便被驳了回来了,知道你今日也许会来,我昨儿也想了一夜,原以为你可以进去看看她,可是谁料连你也进不得,眼下若是让驸马与镇国公去求情,只怕会适得其反,到时候皇上发起怒来,只怕就不是禁足了。” 到底那是两个大男人,去替后宫的说情,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徐若瑾扯着汤婆子的小套上那些流苏线,心里她是着急又发慌:“可是说总比不说来的好,宫里那些人有多势利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可还怀着身孕,若是咱们引起重视,起码宫里的那些人也不会轻了去。” 话是这么说,可是到底这个时候要做到这一步太难了。 毕竟夜微言已经将她们的折子驳了,只怕宫里这那些势利的会越来越变本加厉。 熙云公主也是愁眉苦脸的,她瞧着徐若瑾,无奈道: “咱们也别跟着在这一块儿唉声叹气的了,总归是要想些法子才好,如今若是咱们引起重视,只怕皇上那边的人也会引起重视,万一宫里的人对贵妃起了歹毒的心思,咱们远在宫外,也救不得宫里头的火啊。” 这话说的,原也是有道理的,可是徐若瑾不甘心啊,徐若瑾气啊。 “难不成咱们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熙云公主揉着眉心,如今是什么心情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先好好想想。” 徐若瑾狐疑道:“对了,我先前收到的消息说,起因是云秀身旁的叶荷不当心,给良妃斟茶的时候将茶水倒到了良妃的手上,良妃要云秀惩罚叶荷,云秀不肯,那良妃据闻身子有恙,请来了太医不说,连皇上也闹了过去。后来皇上打叶荷一百板时也被云秀拦了下来,皇上便将她关了起来,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熙云公主望向徐若瑾,也是一脸的怀疑:“叶荷做事向来稳妥,怎么会将茶水倒到良妃的手上去?再者,那腊梅干什么去了?我看搞不好这件事情就是良妃算计的。否则,怎么她烫个手便肚子疼了?还非得闹得皇上也去了云秀的宫里?” 二人合计了一番,都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蹊跷。 徐若瑾一锤砸在桌案上,气道:“只是如今宫里戒备森严,咱们也没有法子与她通消息,说不定这背后还有几双眼睛在盯着。” 熙云公主端了茶盏吹了吹,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叹道:“是啊,如今眼看她就要当皇后了,多少人想将她给拉下来,咱们须得更加小心才是。” 其实这也是熙云公主不喜欢宫里的原因,她也极少进宫里去! 那样一个是非与阴谋遍地的地方,若是得罪个心狠手辣还颇有心计的,只怕到时候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徐若瑾揉着睚心,愁得很:“眼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是啊,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查一查,这件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我觉得,那良妃一直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如今这件事情,她原本就脱不开干系,只是苦于咱们一直没有证据。” 徐若瑾眯了眯眸子,眼底杀气腾腾:“若是让我查到这件事情是她干的,我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熙云公主小声提醒道:“你不要忘记了,这良妃与方府,可有脱不开的干系,再者,如今那良妃的表妹进了宫封了贵人,方府的势力,想来也大了些,咱们若是要动手,也要从长计议。” 在这京都城里头,徐若瑾只在楚云秀的事情上费尽心思。 旁的事情徐若瑾都不怎么上心的,便是得罪了她,她也自有一百一千种法子讨回来。 只是这楚云秀这件事情,非轻易不能随便乱动,否则只怕就会连累了她,所以徐若瑾总觉得格外的憋屈。 “你说的这一层关系我自是知道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与云秀联系上,到时候再派人留意暗中是哪些人,咱们大可以来一个螳螂捕蝉,到时候咱们大可以看看,是哪些人在背后捅刀子。” 熙云公主嗤笑道:“只怕到时候会揪出一大堆人,我听传消息的人说,那日一宫的妃嫔都在,可是求情的,却没有几个。”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瞧着茶盏凉了,便顺手搁了回去。 府里眼尖的丫头当即便上前端了茶盏,徐若瑾给了熙云公主一个眼神,熙云公主身旁的当即会意,跟着那丫鬟后脚便出去了。 第3477章 玄机(二) 熙云公主觉得有些奇怪:“这是新来的,可有什么问题?” 徐若瑾曲指轻点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也是懒洋洋的,如今事情已经理清楚些,心里也轻松了一点点。 “咱们在这儿议事,你身旁的丫鬟生怕多听了,倒是这个端茶倒水的,一双耳朵恨不能长成招风耳,一点不漏的听进去,再者,既是你府上新来的,我担心会不会是受人指使进了府,你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熙云公主当即起身,气道:“你是说,她是外边的人派进来探听消息的?可是咱们府里挑人的时候,都是要查证那人身后的家族是否清白,若是当真是有问题的,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想想熙云公主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没一会儿那走出去的大丫鬟便回来了,匆匆忙忙的朝熙云公主道:“公主,那人见奴婢跟了出去就想跑,奴婢已经派人追回来了。” 众人押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那丫鬟瞪着熙云公主,一双眸子里尽是怨恨,嘴里也是骂骂咧咧的。 “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 熙云公主瞧着她一脸狐疑:“本宫似乎不曾有哪里得罪过你。” 徐若瑾打量着这在地上不断挣扎的丫鬟,淡问:“说吧,到底是谁派你进来偷听的?你主子是谁?” 那丫鬟瞪着熙云公主,咬牙切齿:“没有人指使,皆是我一人所为,我就是看不惯这个贱人,如今我没还没有毒死她,却要被你们弄死,我也认了!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吧,我不怕你们。” 徐若瑾打量着她,挑了挑眉:“你这身段,瞧着也是婀娜多姿的,面容清秀,皮肤也是白皙,瞧着似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出身。” 躺在地上的人愣了愣,随即道:“驸马抄我全家,如今只我一人留落在外,我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我原本可以锦衣玉食,我原本也是仆从成群,如今皆被你们毁了!你们会有代价的!” 徐若瑾翘起二郎腿,打量着这姑娘:“让我来猜一猜,你是哪家的小姐。” 这人冷笑道:“呵,我算什么小姐,我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看着她还一副心善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真是做作,杀了别人全家,又要来对别人好,指望别人感恩戴德吗?” 她演得逼真,瞪着这熙云公主的时候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架势,恨不能拉上这熙云公主陪葬。 徐若瑾敲了敲桌:“可是那贪污了十万两救灾白银的那位?啧啧,你要搞清楚,若是论起人命来,你爹贪污的那些钱,又害了多少人命?你可曾算过?” 这丫鬟执迷不悟,跪在地上冷笑:“我爹爹不过是贪了些银钱罢了,你们要的可是他的性命!到底谁更过份一些?” 徐若瑾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行了,你直接说你幕后的指使是谁吧,旁的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她更不可能哄着这丫鬟开口,就承诺她替她爹平反,一个贪污了百姓救命银钱的人,无形之中又害死了多少人,徐若瑾真是连一句安慰心疼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何况是她方才那句话,更是让人厌恶。 这样的话,也是人嘴里说出来的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丫鬟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 徐若瑾点了点桌面,打量着这姑娘不大自然的神色,淡道:“你以为公主府是什么人都进得来的?” 一旁的大丫鬟解释道:“咱们公主府,但凡是进府的人都要查证身份是否清白,像你这样的,咱们府里是断断不会收的。” 这丫鬟冷笑:“我不过是伪造了一个身份罢了,你们的人又不会去查,有什么所谓。” 徐若瑾见熙云公主面露愤怒的神情,不由安抚道:“左右如今发现了这个弊端也不迟,你到时候再重新清查一遍就是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当前的这个问题。” 熙云公主瞪着这丫鬟气极:“我不相信没有人指使你,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这公主府的刑罚你也可以试一试了。” 丫鬟冷笑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们不成?不就是一条命吗?来啊!我告诉你们,我若是死了,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徐若瑾朝熙云公主笑道:“你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此事就交到衙门里去吧,让衙门的人来查。” 因着这熙云公主心善,所以府里的惩罚都是很轻的,那些刑罚对这个丫鬟定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所以徐若瑾也就换了个方向。 将这人送到衙门,她与什么人接洽了,再从中去细查,自然可以查到蛛丝马迹,毕竟这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熙云公主也是烦燥,没想到府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摆了摆手,朝大丫鬟道:“送去衙门吧,就说她意图谋害本公主,让衙门的人仔细审一审,看还有没有同党。” 丫鬟被压着,她瞪着熙云公主,骂骂咧咧:“你这个贱人,你们合起伙来害了我爹爹,你们会遭报应的……” 徐若瑾只觉得聒噪,便朝大丫鬟道:“把她嘴堵了。” 大丫鬟掏出帕子,当即便将这丫鬟的嘴给堵了,下几个下人一起,领着这丫鬟去了衙门。 银花亲泡了一盏茶递给徐若瑾,狐疑道:“郡主,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徐若瑾吹了吹茶,香气扑面而来,这是徐若开来最喜欢的茶,她闻着只觉神情气爽。 “眼神不对,瞧着熙云公主的时候,总是有隐隐约约的异样,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便搁了茶盏试探一二。” 其实徐若瑾也只是试探。 于是便试探一二,谁料这人就这么中了圈套。 熙云公主拍着心口叹道:“得亏你查出来了,否则这日后指不定将府里闹成什么样子。” 徐若瑾四下看了看,狐疑道:“昕儿呢?怎的不见他?我家悠悠可成日的挂念着,想来寻他玩。” 熙云公主喝了一盏茶压压惊道:“昕儿让明霜带着在后院呢,得亏了没带昕儿过来,否则昕儿只怕都要吓一跳。” 第3478章 得意 徐若瑾狐疑道:“那个丫鬟可是经常与昕儿接触?” 熙云公主细想了想,慌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两次的!她莫不是会对昕儿下手?” 徐若瑾也跟着一惊,跟着熙云公主便急匆匆的去了后院。 后院里昕儿正在睡觉。蒋明霜瞧见这二人这么火急火撩的,还有些不解:“你们这是做什么?” 徐若瑾会些医术,所以冲到昕儿的身旁便替她号了号脉像,见他脉像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想来也是没有机会下手,只是昕儿用过的东西,新添的东西,最好全部都查一遍,别有什么漏掉的。” 熙云公主忙吩咐道:“快,把这些东西都烧了,换新的拿上来,日后所有的东西,都要检查一遍再拿过来。” 昕儿虽不是熙云公主亲生的,可也是当亲生的一般对待。 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府里的人匆匆忙忙的便去忙碌着。 而此时宫里头,良妃因着将楚云秀给扳倒了,正洋洋得意,一些宫里头的小妃嫔分不清楚的,见了良妃如今得了势,便巴巴的过来巴结。 只是来的到底是些小鱼小虾的,嘴上甜,哄着这良妃罢了,心里头早就看不习惯她这个样子了。 婉贵人端了些点心过来,瞧了那过来的几个宫妃,温声道:“这是新做的,几位快尝尝,可合胃口。” 其一个穿得略艳些的,拿了一块尝了尝,奉承道:“良妃娘娘宫里头的就是不一样,也难怪了皇上会这样喜欢姐姐这儿呢。” 良妃得意洋洋的捏着帕子轻点了点脸,笑道:“那是自然,如今本宫怀着孩子,皇上最是在意了,这每日早膳都是与皇上差不多的,这香你们闻着可喜欢?” 众人忙闻了闻,笑道:“婢妾先前还不曾察觉呢,如今闻着这味道,倒真是极好的。” “你才闻着呢?你这鼻子可不如婢妾,婢妾先前进来的时候便闻见了,想来这是皇上亲赐的那味香吧?闻着可好真是清甜,还带了些甘冽的味道,想来……梨香?” 良妃嗔笑道:“早知你们没见过了,腊梅,你与他们说说。” 腊梅笑道:“这是皇上新赐的,里边有几十种药,原是替良妃娘娘安胎用的,听闻此香格外难得,这份量可是一分不能多了,一分不能少了,这放眼整个宫里,如今只怕也独独娘娘这儿有一份了。” “想来,那位禁了足的,那宫里头也没有吧?” 腊梅嗤笑道:“她岂能与咱们娘娘相较?她住的都是那般简破的宫殿,哪里用是上这样好的香?” “可不是吗?您瞧瞧,这生了又怎么样?这最得宠的,不还是良妃娘娘您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良妃给哄得是越发的傲气,一双眼睛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良妃躺在软塌上,婉贵人坐在她的身旁,分外恭敬。 众人笑道:“这细细瞧瞧,婉贵人与良妃娘娘可真像,瞧着,倒不像是表亲的,这眉眼口鼻的,瞧着竟跟亲姐妹似的。” 良妃握着婉贵人的手,嗔笑道:“也就你们会说话,本宫与婉贵人的感情那是极好的,可比不得那边宫里头的那位,分明是一个府里头出来的,如今贤妃死了,她倒还在。” 婉贵人拿了枕头替良妃垫得舒服些,笑道:“婢妾与良妃娘娘的感情,是打小的情分,先前幼时也蒙良妃娘娘照顾,如今感激不尽。” 众人嗔笑道:“那时候倒是不曾想到,你二位如今也有这样的缘份呢。” 良妃握着她的手,满眼的笑:“可不是吗?本宫她也盼着这样的日子呢,若是早些知道,定然就早些迎她入宫了。” 腊梅垂眸,低声道:“娘娘,太医过来请安了。” 良妃笑道:“让他进来。” 这宫里头的人都在猜测她怀的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如今良妃也想着,太医在的话,刚好可以下一剂猛药。 太医进来瞧见这么多人都在,一一见了礼,这才来到良妃的跟前:“娘娘,还请伸出手来,让臣替您诊脉。” 腊梅在一旁叮嘱道:“咱们娘娘的身子,近来总不见好,你赶紧好生瞧瞧,到底是哪里不适。” 太医替良妃摸了好一会儿的脉,这才起身,温声道:“娘娘的身子如今已经补得差不多了,脉像也是极好的,只须再好好休息,想来这临盆的日子也近了。” 良妃收了手,捏着手中的帕子懒洋洋的道:“先前本宫问你的时候,你总告诉本宫,月份小了,诊不出,如今本宫都要临盆了,你也该告诉本宫,这胎到底是男是女了吧?” 太医瞧着良妃心里头有些发慌:“这……娘娘,此胎……” 腊梅眯了眯眸子,沉声道:“怎么?你先前都说可以诊,难不成大人的医术乃是假的?” 太医抹了一把汗,这才道:“回良妃娘娘话,娘娘胎中的,乃是位小殿下。” 良妃心口猛的一跳,瞧着太医,只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本宫怀的是个什么?” 太医拂衣跪下,低声道:“娘娘,您怀的是位小殿下,殿下如今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娘娘只须好生调养即可。” 一旁的妃嫔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欢喜道:“可要恭喜良妃娘娘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呢。” “是啊,如今娘娘可安心了,咱们这个宫里,如今有两位皇子了,可真是个大喜事,婢妾若是见了皇上,必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想必皇上定然十分高兴。”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吵作一团,良妃瞧着这些人恭维的样子,尾巴都快翘起来了:“你们谁都不许说,这样大喜的事情,本宫要亲自告诉皇上。” 众人嗔笑道:“倒是娘娘聪慧,若是皇上知道了,想来定会奖赏娘娘的,到时候可真是个大吉的好日子。” 太医在一旁抹了一把汗,良妃笑道:“有劳太医了,腊梅,你替本宫好好谢谢太医。” 腊梅温声道:“太医请。” 这太医见了礼便与腊梅一并退了出去,外边正是晴空万里,却晃得这太医的心里有些发虚。 第3479章 风姿 腊梅轻笑道:“太医不必惊慌,方才您不是也说了,是个男胎吗?这是娘娘让奴婢赏给大人的。” 太医瞧着那一把银票,有些心动的接了:“多谢娘娘,这些都是臣份内应尽之事,臣告辞了。” 腊梅点了点头:“我家娘娘的事情,还劳烦大人多费心了。” 太医应下,转身匆匆走了,腊梅瞧着屋子里传来的笑声,衬了这阳光,也是极温暖的啊。 腊梅笑了笑,如今她在这宫里头,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样的笑声了,如今初初听见,忽觉心里充实了些。 腊梅进了内殿,就瞧见这些人奉承的嘴脸更甚了,她瞧着那些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只是到底没有表露出来。 到了正午,良妃也有些乏了,众人见她打呵欠了,便笑道:“既然良妃娘娘要午歇了,那咱们几个就不打扰了。” “我还等着娘娘肚子里的小殿下出世呢,想来定是个像娘娘这般漂亮,像皇上那般聪慧的。” 良妃垂眸,理了理身旁的枕头,笑得眉眼弯弯:“本宫也觉得会是这样,如今本宫每日都也他说话,他若是听懂了,还会踢一踢本宫,本宫这心里头总觉得踏实得很。” 众人连连应和:“是了,娘娘这腹中的孩子,还是个小机灵呢,活泼好动的,想来必定是文武双全。” “像皇上一样才好呢。” 良妃轻抚着肚子瞧着这些妃嫔的时候脸上傲气十足,可是众人还是要奉承她。 “好了,咱们也不打扰娘娘了,娘娘好生歇息,赶明儿咱们再过来。” 良妃点了点头,瞧着众人一走,眼底的轻蔑便显露了出来: “左右不过是一群墙头草罢了,如今见了本宫得势便来巴结逢迎,月瑶,你瞧瞧她们的嘴脸,本宫瞧了就觉得厌恶!倒是为难了她们,在本宫的宫里装模作样。” 婉贵人端了茶盏过来,柔声道:“娘娘,婢妾倒是觉得,她们说的是真的,如今得知娘娘腹中怀的是男孩儿,婢妾最是高兴了,这个孩子,娘娘可打算取什么小名?” 良妃细想了想:“不如一并等皇上过来取,眼下还不着急,腊梅,你将那些内务府做的女孩子的衣服都退回去,指不定到时候贵妃生个女孩儿,用得上呢。” 腊梅见人都走了,这才在良妃的耳旁低声道:“娘娘,奴婢先前听闻,贵妃禁了足,那瑜郡主原是要进宫来求情的,可是不知怎的被皇上驳了回去,奴婢瞧着,这皇上定然是动怒了。” 良妃捏着茶盏吹了吹,得意道:“我就知道,这楚云秀一旦出了事,瑜郡主那个多管闲事的必然会冒出来,可是如今倒真是出乎意料,皇上竟会驳了瑜郡主的面子,呵,如今想想当真是痛快,对了,那个熙云公主呢?本宫记得,他们三个最是要好,一天天的,恨不得变成一个人。” 腊梅低声道:“皇上也一并驳回了,奴婢听闻,这瑜郡主是怒气冲冲的离开皇宫的。” 良妃嗤笑道:“该!这样才好,否则这一个个的,得了皇上的宠信,尾巴都快上天,连自己信什么都不知道了!现下这风水轮流转,也该刀转到本宫这殿里来了。” 腊梅看了眼一旁正斟茶的婉贵人,低声道:“娘娘说的是,左右还是娘娘的法子好。。” 良妃抱着肚子起身,叹道:“如今这天气倒是不错。” 腊梅扶着良妃,低声道:“娘娘,如今外头到底还是有些风,您还是在屋子里呆着,若是觉得闷,奴婢给您开个窗。” 良妃今日心情好,摸着肚子的时候都觉得在摸着一笔巨大的财富,那是满眼的欢喜:“若是开个窗,与在外边有什么区别?如今在这殿里呆得人骨头都懒了!走,咱们出去走走。” 腊梅小心翼翼的扶了良妃出去,婉贵人在后边,指挥着众人将茶盏也一并搬出去。 出了门,外边迎来一阵风,吹得良妃一个哆嗦,待走进太阳底下,便觉得浑身都是暖和的了。 这外边早已经备下了良妃要用的,只是良妃如今躺得久了,就想走一走,便在这殿外转悠了起来。 二人来到梅树下发,良妃捏着一枝梅花,取了剪子剪了下来,随口问腊梅:“这贵妃宫里的情况如何?” 腊梅接了她递来的花枝,眸底精光一闪:“娘娘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保管这外人查不出蛛丝马迹来。” 良妃垂眸,冷笑道:“你这般吩咐下去的,岂会查不出来,左右封个口就是了。” 婉贵人端了茶盏过来,瞧着良妃剪下的梅枝笑道:“倒是难得表姐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呢,可不要累着了。” 良妃将梅花递了枝给婉贵人:“今日听太医说本宫怀的是男胎,本宫这心里也是高兴,难免就有了兴致,细细说来,在府里的时候还要刺绣插花,如今进了宫里,这样的事情倒是做得少了。” 婉贵人笑道:“是啊,如今表姐怀着的可是个男孩子,这可是宫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月瑶真是替表姐觉得开心呢。” 得了婉贵人这么一说,良妃便越发的开心了。 婉贵人又道:“如今宫里可有两位皇子了,想必今日夜里皇上过来的时候,您再告诉皇上一声,皇上定是要龙颜大悦,到时候姐姐可少不得是皇上眼中的功臣了。” 良妃剪了几枝梅,搁了剪子,瞧着婉贵人笑道:“你这肚子也要抓点紧,趁着皇上如今喜欢你,你就不要将机会错过了,到时候咱们都有了孩子,在这宫里,也没有人敢低看了咱们去。唉,你这般温吞的性子,若是本宫不在你可怎么办?指不定被多少人欺负,你得多学一学才是。” 婉贵人挽着她的手,嗔笑道:“月瑶有表姐在就什么也不怕了,表姐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才好。 良妃捏了捏她的脸,眼底泛着明亮的光,十分开心。 自打入了宫,婉贵人看的最多的就是她冷着一张脸训斥人的时候的样子,瞧着十分渗人。 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连气质都变了,瞧着也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 婉贵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满眼的开心。 第3480章 奖赏 良妃拿了个花瓶,便开始插花。 她心里暗自高兴,从夜微言对瑜郡主以及熙云公主的态度来看,皇上估计是真的生了那楚云秀的气了。 否则怎么会这般不待见她? 更不会让这楚云秀的帮手去她。 良妃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她的地位便会越来越稳。 婉贵人递了一束梅花,小声道:“表姐,这贵妃娘娘不是要册立皇后了吗?如今她禁了足,这个皇后一事,可怎么办?” 良妃将花修剪了些再插进去,轻笑道:“我的傻表妹,既然她如今犯了这样的事,我看这皇后的位置,她八成也是坐不下了,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婉贵人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可是,众人不是说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感情极好的吗?怎么会……” 良妃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嗤笑道:“感情好?许是做给外人看的呢?你也该像今日这样,多想些事情出来,在这宫里,若是不动脑子,只会被别人欺负死,你瞧今日那几个妃嫔一脸阿谀奉承的样子,虽然本宫瞧着不喜欢,可是本宫心里却是高兴的,如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向着楚云秀。” 婉贵人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其实这些东西她早就想过了,只是到底还是要从这良妃的身上找一个答案。 毕竟她入宫的时间太浅了,娘亲让她步步谨慎小心,所以婉贵人便来问一问良妃。 良妃瞧着她插的那瓶花,笑道:“月瑶,你说你在府里也这么久了,怎么插的花还是不好看?这女人无才便是德,你总要会一样的。” 婉贵人有些不好意思,垂眸低声道:“表姐就不要打趣我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才学得这些,不像表姐做的这样好。” “本宫记得先前在府里的时候,表姨母便因着你这插花不佳一事罚过你,没想到一晃眼这么长的时日过去了,你这手艺倒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好。” 婉贵人嗔道:“当初母亲就没少训斥我,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跳舞和写字了。” 良妃将她的花瓶挪了过去,笑道:“来,本宫教你,你只需要好好的学一学就是了,你看这一束,要稍高一些,这花层次分明的最是好看。” 婉贵人瞧着她三下五除二便将花插好了,不由惊叹道:“表姐,你真厉害,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个好本事呢,想来这宫里最顶级的插花大师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良妃扬了扬眉,心里越发的高兴:“这有何难?你日后每日给本宫送一瓶花过来,我教你。” 婉贵人笑道:“表姐可怀着小殿下呢,若是婢妾让表姐受累了,那可就成了罪人了,你还是放过我吧。” 婉贵人取了一朵剩下的别在婉贵人的发间:“如今你这个年纪,最是要好生打扮着,你成日的穿得这样素雅可不妥。这男人呐,若是吃习惯了山珍海味,尝一尝这清汤小面的,也确实是不错,可若日成日这般吃那也不会喜欢了,月瑶,你也该多在意一些,你这外貌生得极好,这是你最美好的一面,不要在这宫里浪费了。” 婉贵人瞧着这良妃,低声道:“表姐,我怕到时候若是突然变了,反而不受宠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良妃躺在软塌上,轻抚着肚子,笑道:“傻姑娘,怎么会呢?你不要忘记了,你还有我呢,你这样的性子,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的?你且继续保持着。” 婉贵人来到她的身旁跪坐着,伸了纤白的玉手去烹茶,她的动作极其优雅,每一个细节都极尽完美,在这样晴好的天空下瞧着真是赏心悦目的。 良妃瞧着她那半张侧脸,她一个女人看着都有些入神。 这般稚嫩青脆的模样,像一株刚从泥里钻出来的青笋,水洗之后留下了青涩的味道,不见半分淤泥的脏污之感,分外干净。 她猛的想起那日与腊梅说的话,不要重蹈了那贤妃的往事了。 贤妃当初与如今的贵妃感情有多好? 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宫里头,竟连真正的姐妹都留不住姐妹之情,更何况是那些个虚假的了。 见良妃在看着她,婉贵人便抬起头来。 温暖的阳光折在她白皙的脸上,那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良妃又想起先前幼时与她在一起的场景,心里一时有些乱。 婉贵人将茶盏端到她跟前,笑道:“这是先前母亲教我的,表姐尝尝,可还能入口?”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别致的白玉茶杯,茶杯的颜色格外好看,是青翠的浅玉色,茶汤是金黄色配着这端茶的一只玉手,分外好看。 良妃接了那茶,尝了尝笑道:“倒是有香味,只是还不足,你若是喜欢,可以向腊梅学一学,在这宫里,泡茶最好的便是腊梅了。” 腊梅笑道:“原是娘娘抬举,奴婢的手艺也是学了好些年才学会的。” 良妃饮了两口将茶杯还给了婉贵人,阳光晒在身上,暖和得让人昏昏欲睡。 昨儿的夜里雪下得少,所以如今一出太阳,没一会儿雪就化了个干净,一时显得是院落的草坪上草迹有些斑驳。 原本掩在雪地里冻着的枯草,全部都露了出来,这府里的人正在忙碌着除草,良妃轻抚着肚子,时间一瞬间变得很慢很慢。 婉贵人瞧着她的肚子,诧异道:“表姐,我方才好像瞧见那肚子,似乎动了动!好像是真的动了动,我可以与他打个招呼吗?” 良妃的目光因为孩子而变得柔和起来:“来,与月瑶姨打个招呼。” 婉贵人凑了过去,瞧着那鼓起的肚子,眸光微亮:“表姐,他方才又动了动!好可爱呀,不知道生出来之后是什么模样,想来一定也是个像表姐这样好看的。” 良妃将她的手轻放在肚子上,柔声细语:“你再摸摸,可有别的感觉?” 婉贵人便又伸了手去轻抚她的肚子,结果被踢了一脚,吓了一跳:“表……表姐,他刚才,好像踢我了。” 整个殿外传来愉悦的笑声。 第3481章 换装 如今时至正午了,徐若瑾在公主府呆了许久,直到确保昕儿没有事,徐若瑾才松了一口气。 银花从外边进来,哭笑不得:“郡主,沐公子让人过来问一声,您怎么没有唤他就自己走了。” 徐若瑾也是哭笑不得:“我这个时候才将他想起来,当时情况特殊,我也是太紧张了,没曾想把他给忘了!”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徐若瑾,平日里这沐阮不是在采药就是在晒药材,再不然就是看医书,许多时候徐若瑾约他的时候,都是约在一个双方要碰头的地方。 谁料今日事急,徐若瑾就把他给忘记直接奔皇宫而去,而夜微言又不曾约见她们,所以这就尴尬了。 徐若瑾简直是将这人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银花无奈道:“奴婢也忘记了。” 徐若瑾看了看外边晴好的天,朝熙云公主道:“咱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我回府的时候问一问四爷可有消息,到时候咱们再行商议。” 熙云公主嗔笑道:“快去吧,到时候我也问一问驸马。” 待徐若瑾从这公主府出去的时候,正午已经过了,她匆匆回了府,这个时候恰巧梁霄也下了朝。 他见了徐若瑾情绪不佳,近前牵了她的手,狐疑道:“你这是怎么了?进了宫怎么还是这个表情?” 徐若瑾愁道:“皇上把我进宫请安的折子给驳回来了,我根本没有进宫。” 梁霄领了她去了内院,内院的雪已经被太阳晒得化了,露出斑驳的地面来。 梁七在阳光下的院子里设了桌椅,供徐若瑾她们坐着晒晒太阳饮饮茶。 梁霄替徐若瑾倒了盏茶,心疼道:“你瞧瞧你,这才两日的功夫,清瘦了不少,梁七,你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补身子的。” 梁七笑道:“您放心,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徐若瑾揉着眉心,朝梁霄道:“你说皇上不让我去见云秀,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云秀有事,怕我们责怪他,所以才不让我去看?云秀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倒好,直接将人禁足了!这依着云秀的性子,你说她能做出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今非得闹到这个地步!” 徐若瑾没有见到楚云秀,所以便只能胡乱的猜测。 她这是越猜越离谱,连梁霄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心惊胆颤的。 “你们女人这个想象力可真是不一般!你再这么说下去,到时候更严重,行了,你别乱猜了,下午我要去太学院教夜擎,到时候替你一问就知道了。” 徐若瑾猛的才想起来,她一拍桌子,惊道:“是啊,还有夜擎啊,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下午我和你一起去!” 梁霄替她添了盏茶,温声道:“你不能去,你若是这般光明正大的过去了,只怕到时候就要引起众人的注意了,到时候只怕不危险都要变得危险了。” 徐若瑾愁了一张脸:“我这心啊,一天天都是悬着的,你想个法子,今日定要见一见擎儿才好。” 这见不到楚云秀,见个夜擎也好啊,到底这心里好受些。 梁霄握着她的手,嗔笑道:“得亏你是为了个女人这般着急上火的,你若是为了个男人这般,我可是要吃醋了。” 徐若瑾侧头想了想,笑道:“若是有人出了事,我也会这样。” 梁霄挑了挑眉:“除了我和这沐阮,还有旁人?” 徐若瑾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笑得更开怀了:“徐子墨呀。” 梁霄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小舅子。” 徐若瑾又陷入了沉默,她瞧着梁霄,沉声道:“我有个法子,一定可行的。” 梁霄挑了挑眉:“你就好好在家里等着我的消息,你放心吧,夜擎那个孩子最是懂事,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瞧着他的衣服,挑了挑眉:“我记得,我房里还有几套男装,我穿小厮的衣服跟在你身边不就行了,再易个容,保管没有人认得出来。” 梁霄瞧着徐若瑾那一脸激动的样子,没好意思扰她的兴致,便答应了:“也好,那你先去更衣出来我瞧瞧。” 徐若瑾这便欢天喜地的走了,走到一半又飘了回来,照着梁霄的脸上吧唧就是一口:“不准先走,等着我!” 瞧着这徐若瑾刀像个孩子一样的表情,这梁霄是一脸的宠溺。 一旁的梁八觉得,有些心慌慌:“主子,你确定带着郡主出去没有问题吗?这万一暴露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梁霄扫了眼梁八,端了茶盏抿了一口淡道:“无妨。” 梁八觉得,自家的主子真是太任性啦!简直为了媳妇各种不要脸! 这万一被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 徐若瑾换衣服的速度很快,胸一束,发一挽,眉一画,现用明明暗暗的粉隐约里画一个喉结出来。 纤腰一束,大披风一挂,配一双好她特做的八厘米的增高鞋,如今瞧着,倒真是气质非常,真正是一个风流的俏公子。 徐若瑾将脸型也稍微遮了庶,她这化妆的手法,也是一流的好。 走出来的时候若不是梁霄早就熟悉,瞧这气度与身段,再加上这么一张清俊的脸,当真是要认不出来了。 徐若瑾大步走来,颇有龙行虎步的架势,一转身便坐到了梁霄的怀里,挑起他的下巴,眉宇轻扬:“四爷,你看我可行?” 梁霄握着她的手,笑道:“倒是甚好,只是不知,公子以什么身份与我前去?” 徐若瑾起身理了理衣袍,朝着梁霄微微行礼:“在下不过一个逍遥散人,哪里有什么身份?左右想随镇国公去太学院一观诸位学生,进一进学习罢了。” 梁霄站起身,下意识便牵起了她的手往外走,结果悠悠恰好撞见了,瞪着那牵着的手,怔了怔。 徐若瑾正要开口,悠悠一嗓子已经劈了过来:“爹爹!” 梁霄示意她在悠悠面前不要露馅了,徐若瑾只得讪讪一笑:“令媛真是十分可爱。” 悠悠挤到了二人中间,牵着梁霄的手,没搭理徐若瑾,瞧着这架势,防狼似的。 “爹爹,你不是说要带悠悠去找擎儿吗?咱们快走吧。” 徐若瑾抬步跟了上去,瞧着那父女二人,欲哭无泪。 自家闺女,她换了个马甲就不认识她了!当真白养了啊,白养了! 第3482章 防狼 徐若瑾那叫一个扎心,还好她是化了妆的,若是她没有化妆,这悠悠认不得她,那更扎心。 徐若瑾只好这般自我安慰一番,三人来到了府外,外边停着一辆马车,悠悠与梁霄上了马车,原本她以为徐若瑾不会跟来,谁知道一抬头就见徐若瑾也进了马车,悠悠顿时有些崩溃。 她硬是从梁霄的右边,挤到了左边,挡在了徐若瑾与梁霄的中间,朝梁霄道:“爹爹,娘亲让悠悠告诉你一句话。” 梁霄下意识看了眼一旁坐得霸气的媳妇,憋着笑问:“什么话?” 悠悠咬牙切齿的瞪了眼徐若瑾,沉声道:“娘亲说了,你要是敢纳妾,她就打断你第三条腿。爹爹,第三条腿是什么?爹爹,你明明只有两条腿呀。” 梁霄咳了两声,一脸责怪的瞧着徐若瑾:怎么什么都跟女儿说? “这个……第三条腿吧,没有,你娘亲骗你的。” 徐若瑾朝着梁霄便是一脚,悠悠瞪着徐若瑾,气道:“娘亲说了,你不纳妾,你找个男的也不行!哼,有我在,你别想进我家的门儿,我告诉你,我娘亲可凶了,像母老虎,你要是嫁到我家来,你看我娘亲不把你剁碎了煮着吃了。“ 徐若瑾青筋暴起:“母老虎?” 她在她闺女心目中就是个母老虎? 梁霄忙安抚道:“悠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娘亲?我媳妇明明就美若天仙。” 悠悠哼哼道:“美若天仙你就只能有娘亲一个,要不然,娘亲就不美了。” 梁霄端了茶盏吹了吹,笑问:“这是为何?” 悠悠嘟着嘴,委屈道:“娘亲笑起的样子最好看了,若是哪天你于娶新人进来,娘亲就不高兴了,就不好看了。悠悠要娘亲一直都好看,爹爹……” 梁霄咳了两声,哭笑不得:“你娘亲可是爹爹的命,这人哪有不爱命的?是吧?悠悠,要不你把你算盘口决背一下?” 再这么叨叨下去,梁霄觉得,柴房在向他招手,想想都觉得是个恶梦! 悠悠小声道:“后边的太难了,悠悠还没有背,爹爹,要不然,你先背一遍。” 悠悠早就知道梁霄不会背的,如今不过是故意激他罢了。 果不其然,梁霄便投了降,朝悠悠安抚道:“一会儿见了夜擎,你记得请教一下他,他如今在太学院里学什么都是又快又精的,有些甚至边太学院里边的大学士都比不过他。” 悠悠眸色微亮,诧异道:“爹爹!擎儿真的这么厉害啦?” 徐若瑾忍不住开口:“你看擎儿那么厉害……。” 悠悠瞪着她,直皱眉:“爹爹,这个男人说话怎么女里女气的?” 眼看自家媳妇一脸的阴郁,这梁霄瞬间心疼了一下:“咳,那什么,我瞧着,倒是挺好的,你看这长相,这气质,这身段,都是无与伦比的,再说了,你不觉得她的声音耳熟吗?” 悠悠眨了眨眼,瞧着徐若瑾,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爹爹,悠悠不喜欢他,你让他马上下车!” 梁霄忙将她抱在怀里,以免徐若瑾发火的时候误伤,一面细心引导道:“悠悠,不可以这样说别人。” 悠悠哼哼道:“难不成你让我夸她吗?” 梁霄只觉得,某处有些……紧张。 他咳了两声,朝悠悠道:“悠悠,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带你去太学院,你要乖乖的,不能给爹爹添乱。” 徐若瑾在一旁瞧着,那眼神刀子似的,嗖嗖嗖,若不是梁霄一直在说好话,这么个不上道的傻闺女,徐若瑾就不要了。 一旁的梁八在马车外边听着,憋了一路的笑,只觉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闺女没认出化了妆的娘,这都叫什么事! 徐若瑾是一肚子的火都没地儿泄,所以她只能一味的忍着。 “主子,太学院到了。” 梁八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悠悠这才笑盈盈的走出了马车,临下车的时候还瞪了眼徐若瑾。 梁霄贼兮兮的牵着徐若瑾的手,小声道:“媳妇,你可别生气啊。” 徐若瑾拂了拂衣袍,嗓音略变男气了些:“无妨,左右都是孩子不大懂事,再说了,悠悠这孩子,也是为我着想,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去见见擎儿吧,或许在擎儿那还能查出些消息来。” 二人相继下了马车,梁霄也没有绕路,直接去了夜擎的那一间。 夜擎的身份是皇长子,皇上夜微言又对他寄予了厚望,所以给他请的教师都是数一数二的真才实学,因此也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他单独僻一间房来教习,今日便是如此。 那先生见了梁霄便见了礼笑道:“国公爷这是来教小殿下了?” 梁霄点了点头,淡道:“先生教的如何?” 先生笑道:“小殿下天资聪慧,学得也是快,更何况小殿下还勤学,所以这学习近来更是突飞猛进。” 悠悠眸色微亮,笑盈盈道:“真的吗?擎儿可真厉害。” 先生瞧着悠悠这股子机灵的劲,也很是喜欢:“这是自然。老夫从不说谎。镇国公,在下还有旁的学生要教,这就告辞了。” 梁霄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让这先生先行了。 徐若瑾见人一走,便大步进了屋子里,屋子里是书房的布置,于书桌的正前方有一处桌案,是老师专用的讲桌。 擎儿正在习字,见梁霄与悠悠来了,便搁了笔起身相迎:“见过师父,悠悠。” 徐若瑾瞧着擎儿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疼:“擎儿,在这儿可好?怎么瞧着瘦了这么多?那些人是怎么照顾你的?” 夜擎瞧着扑过来的徐若瑾,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温声道:“多谢这位公子,夜擎很好。” 梁霄瞧徐若瑾这般着急,不由失笑:“殿下不必担心,这是在下一位友人,在殿下幼时还与殿下有过几面之缘,所以难免会挂念些。” 夜擎这才稍放心了些,站在悠悠的身旁,将一个玩偶递给悠悠。 徐若瑾急道:“擎儿,你近来可有向你母妃请安?” 夜擎点了点头:“昨日已前去向母妃请了安,这是母妃让我交给师父的。” 梁霄接过那封信,徐若瑾一把便夺了过去,匆匆打开,却见那信件上简单的写了几句话。 大意是她被禁了足也是一件好事,可以让她不必这么担主被人迫害,也让徐若瑾不必为她担心。只让她多照顾着擎儿。 徐若瑾气道:“这个云秀!是想急死我,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如今都这个样子了,那些人肯定会火上浇油。” 擎儿听着徐若瑾的声音,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狐疑道:“师父,这是师母吗?” 徐若瑾拿着信正气乎乎的,听了夜擎这么一说,顿时僵住了。 梁霄狐疑道:“连悠悠都不曾看出来,你又是如何瞧出来的?”梁霄对徐若瑾太熟悉了,所以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擎儿朝梁霄行了礼,这才答话:“觉得有些像。” 他是宫里的皇长子,礼仪是绝对不允许有失的,所以也养成了夜擎这种待有彬彬有礼的气度。 再加上夜擎又是个早早便懂事的,所以礼数总是十分周全,如今见了梁霄这个准岳父,也会记起母亲的叮嘱,对他一定要礼数周全,足够敬重。 悠悠打量着徐若瑾,有些懵,想起马车里说的话,心里有些虚:“这是娘亲?不可能,我娘亲才不是这样的。” 若真是这样,那她方才说的话不就全被徐若瑾给听了去了?悠悠只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夜擎点了点头,温声道:“悠悠,不信你近前闻一闻,可是师母常用的香。” 徐若瑾哭笑不得:“如今看来,这香也不能用固定的一种了啊。” 夜擎道:“这个简单,师母只需要用另一种香掩盖了即可。” 徐若瑾也顾不上悠悠,仔细问着夜擎道:“你母妃近来可还好吗?擎儿,你与我说句实话。” 夜擎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擎儿也不知道,但是我每次去,母妃都会拿许多好吃的给我,师母,父皇要禁足母妃多久?若是我去求情的话,可有用?” 徐若瑾见他一脸茫然的担忧便有些心疼,她伸手,拍了拍夜擎的肩,温声道:“擎儿,你母妃怎么说?” “母妃不让我去求情,所以我也不大敢去,怕母妃生气。可是若是我去求情的话,可以吗?” 夜擎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每当这楚云秀伤心难过的时候,夜擎便觉得他自己也不好了。 “擎儿,此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再想办法。” 什么不要担心,简直都是鬼话,她若是信了楚云秀的,她就是个傻子! 可此时楚云秀特意让夜擎留给她字条,就是怕她火气大,做出什么来。 唉…… 怎么办才好呢?!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了! 第3483章 禁宫 楚云秀如今被禁在宫里,正值正午了,青争如今也被封在宫里,出不去了,平日里走的后宫小门一并被封了个严实。 为此青争表示很是生气,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势利人,看得青争心里觉得万分憋屈。 如今又到了用膳的时辰了,好在这宫里库房里还存着许多的碳,否则当真是要冻死个人了。 叶荷如今躺在床上,那大板子打得可真是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之感,如今叶荷还只能趴着养伤。 所以宫里的事,便全部都依仗着这青争与小符了。 小符看着是个洒扫的宫女,可是伺候起人来,却也是格外细致的。 青争在屋子里气乎乎道:“如今咱们宫里眼看着被禁了足,那些个人就越发不将咱们当回事了。” 叶荷趴在榻上,安抚道:“你也不要太上火,如今娘娘已经被禁了足了,若是再闹起来,只怕后果更严重,眼下良妃正得势,咱们还是要暂避风头。” 青争气道:“咱们娘娘可是要当皇后的,避一个妃子的风头,这像什么话啊!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去取膳。” 叶荷挣扎着便要爬起来:“我躺了一天了,如今瞧着也差不多了。” 青争忙将她按着:“你别乱动!你这身上的伤如今还没有好呢,可不能这样,若是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咱们怎么办?好了好了,快躺下!这伤口刚结痂,好几处都是要见血了的,如今也刚才好一点,你若是乱动,到时候更严重。” 叶荷垂眸,叹了叹气:“原是我连累了咱们主子。” “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稳妥的人,我是一点也不信,你会将开水倒在良妃的身上。” 叶荷瞧着自个的手,心里也是满满的气,可是没地方发,也就隐忍了下来:“那日我去煮了沸水给良妃,原是要倒进茶盏里的,可是良妃主动拿了茶盏来接,我便倒了,谁料那时候良妃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我一个猝不及防,沸水便烫到了她手上。我也不知,是我伺候不当心,还是良妃故意,按说,良妃这爱惜自己的架势,也不该。” 青争坐在她身旁,将碗递给她:“你拿着。” 叶荷接了她手里的碗,青争便拿了在碳盆上烧得滚烫的开水倒,倒了大半碗,她才停了下来:“你瞧,只要你这只手不移动,便不会烫着你,我是觉得,此事定是这良妃故意的,想演一出苦肉计来陷害咱们娘娘。” 叶荷吹了吹碗里的茶水,喝了口润润嗓子,才道:“我也觉得蹊跷,当时她反手便是一巴掌,我有些懵。” 青争气道:“若是当时我在那儿,她敢这么玩,我便将整壶开水倒下去,她不是说我故意的吗?我就让她看看,什么才是故意的,左右都是要受罚不是。” 叶荷一拍床气道:“我当时懵了,没反应过来,若是有你这样的反应,想来那日也不会祸及娘娘了。” 青争理了理被子,将碳盆挪得近了些,安抚道:“你不能这样想,那良妃本来就是冲着咱们主子来的,如今见了咱们忠心,自然是要先对付咱们的,只怕日后这样算计的日子还多着,叶荷,咱们要更加小心了。” 想来那良妃也是故意将青争支走了,然后才对这叶荷下的手,若是青争在殿里,她定然是有法子阻止的。 叶荷叹了叹气,十分自责:“原是我没用,若是当时你在的话就好了,青争,我不妨事,你去伺候娘娘吧。良妃的事情,我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更何况,皇上已经先一步信了良妃,那咱们便是做的再多,皇上的心里,估计还是会有疑惑,只是苦了娘娘了。” 楚云秀对夜微言的感情其实不少,可是这个情字,在慢长的岁月里,再而衰,三而竭,最终什么也不再剩下。 青争哼哼道:“我倒是宁愿娘娘在这宫里头没心没肺的,如她这般良善的,平白要受那些人的欺负,先前德妃与惠妃不是说全力支持吗?你瞧瞧,如今哪里还有个人影在。” 叶荷叹了叹气:“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宫里聚散都不过利益二字,青争,你快去照顾娘娘吧,如今你也出不去了,想来送的吃食也越发的不像样了。” 青争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你放心,若是送了那些劣质的进来,我便去争!你好生躺着,千万不要起来,你这刚结痂,可不要严重了。” 叶荷的伤不说血肉模糊,这血肯定是见了的,若不是楚云秀反应快护着她,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 在这宫里头,因为这受了板子而死了的,也不计其数。 叶荷是个忠心的,可是如今她也没有法子,好在这诺大的宫里还有青争与小符二人,否则就真的如同一个冷宫一般了。 青争出了屋,便瞧见了小符,小符朝她走来,有些担忧:“青争,如今到了用膳的时辰了,可是我瞧着,今日你出不去了,那些人送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青争拧眉,衣袖子一卷,气道:“娘娘可还怀着身孕呢,他们也敢这般低看了娘娘不成?你去陪着娘娘,仔细娘娘的心情,不要让她做傻事,我去看看。” 小符叹了叹气:“如今娘娘瞧着跟个没事人似的,可是这心里,想来也是难受极了,咱们若是有旁的法子,让娘娘高兴高兴就好了。” 青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有这样一颗替娘娘着想的心,真好,快去吧,我也去领膳食了。” 青争的身上,永远都带着一根银针,这是专门给楚云秀试毒用的。 她来到门口,那门口开了一个小窗,有人递了吃食进来,青争看一眼那吃食微微拧眉:“你们怎么回事?就送这些?” 送吃食的,是那日那个正在摘菜的小太监,他四处扫了扫,低声道:“你小声点,我一会儿从最偏僻的那个角落里给你扔只鸡进来,你炖了给娘娘。” 青争闻言狐疑的瞧着他,他小声道:“我兄弟,是伺候贤妃娘娘的,他走之前便叮嘱了,若是贵妃娘娘有需要的时候,便让我帮一帮,如今他随着贤妃娘娘去了,我自也要完成他的遗愿,再者说了,这贤妃娘娘原也是个极好的人,这宫里的人多受了她的恩惠,定不会委屈了娘娘。” 第3484章 益处 青争便顺势承应了下来,如今她家主子需要的便是人手,多一个小太监这样的,也不错。 青争扫了眼几步远盯着的人,斥道:“你给咱们贵妃娘娘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菜里还有虫子!拿回去,重新做!” 摘菜的小太监砰砰两下,将这三个菜搁在小窗口:“爱要不要。” 青争瞧着那菜气得直瞪眼:“这都是什么,一股馊味,菜里还有这么多死菜虫,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咱们娘娘出来了,治你们的罪吗?娘娘可也是有身孕的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看皇上不摘了你们的脑袋。” 摘菜的小太监冷笑道:“这我管不着,你若是要问,你问上边去,我不过奉命给你们送个东西而已。行了,我走了,你爱吃不吃,没人求着你。” 青争想不到,这小太监也是个戏精,演得那叫一个真切,若不是方才的一番话,青争几乎要以为这个人是别人派过来的了。 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只是该防的还是得防着些。 她试了试毒,这才端了饭菜,瞪着那走远的小太监斥道:“回去告诉御厨,这笔帐我记着呢!” 那太监远远的招了招手,转身走了。 青争气得不行,愤愤的踹了那大门一脚,门外的御林卫看了她两眼,斥责道:“老实点儿!” 青争瞪了眼那个御林卫,气道:“吼什么吼,你们这是保护娘娘的!搞清楚点!” 陆凌枫正在巡逻,从这宫门口过,见了正站在小窗口骂人的青争,笑道:“青争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样大的火气。” 青争将手里的吃食给他看了看,气道:“如今娘娘正怀着身孕呢,这些御膳房的人就开始苛责娘娘了,你看这不是有虫的就是嗖的,如今是冬日了,这馊味儿,这得是屯了多少时日,还有这个汤,你瞧瞧,这是洗锅水吧,能吃吗?!” 陆凌枫扫了两眼,近前去,朝青争道:“在下倒是觉得,这于贵妃娘娘未必就没有益处。” 青争看了眼碗里的汤汤水水,别说下嘴了,连闻着青争都觉得有点恶心,这陆凌枫的态度也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什么益处,如今都这般了,还益处呢,咱们娘娘平白受了这些委屈。” 陆凌枫神秘一笑:“权当我什么也没说。” 见陆凌枫走了,青争这才端了吃食走了进去。 屋子里楚云秀正坐在碳盆边烤着火,她手里拿了一件小绣样,小符在一旁夸着:“娘娘绣花可真好看,想来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小殿下定然也是个十分有福气的人呢。” 楚云秀瞧着绣出来的这个福字,笑道:“但愿如此。” 青争将吃食搁在桌上,小符走过去一瞧,便皱了眉:“青争,这御膳房的人怎么这样,你瞧这送过来的东西,实在是不像话,这是给人吃的吗?!” 青争瞧着小符,温声道:“如今我也出不去,你去后院里摘些梅花来,插在瓶子里,总归还是有生气些。” 小符气道:“如今这吃食都这样了还摘什么花啊。” 青争安抚道:“小符,无论旁人如何,咱们都要恪守自己的本份,如今即便是娘娘禁了足,我相信也终有解禁的一日,如今最要紧的是娘娘的身子。” 只有心情好了,楚云秀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好。 小符这才出去摘梅花去了,青争见人走了,这才凑近楚云秀的身旁,低声道:“娘娘,方才有个太监给奴婢送饭食,他跟奴婢说,他会从最偏僻的一个地方扔些鸡以及补品过来,他说他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熟人,原是受了那个死去的太监所托,您觉得,此事信是不信?” 提及贤妃,楚云秀刺绣的手微顿了顿:“此事,查探一二再说吧,也难免有人打着这样的幌子来引咱们上勾。” 若是真的,楚云秀的心便是疼的。 若不是真的,提起贤妃的时候,她的心也是疼的。 楚云秀叹了叹气,瞧着手里的福字,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青争看了眼外边,小声道:“如今咱们也不确定小符是不是咱们的人,所以还是要防着些,方才奴婢领膳食的时候遇见陆大人巡查路过,他说这于娘娘也是一件好事,奴婢听着也是一头雾水,再问他,他便与奴婢说,就当他什么都不曾说过,这陆大人,奴婢瞧着也是怪怪的。” 楚云秀抱着汤婆子暖着手,笑道:“有什么奇怪的?如今于本宫而言,确是一件好事。起码落得个清净,也不必担心会不会有人要谋害本宫,再加上擎儿如今又在太学院里,镇国公暗中派了人护着,本宫如今是身心都轻松。” 青争叹了叹气:“娘娘,您越是这样,奴婢就越是心疼啊。奴婢知道你心里苦,可您也不能这么憋着,否则迟早要出事。” 外头的小符急匆的的跑了过来,朝青争欢喜道:“娘娘!娘娘,咱们宫里不知道打哪里跑出来了一只鸡!奴婢记得咱们的小厨房里头还有些补品呢,咱们抓了这鸡炖了,也好给娘娘补补身子。” 青争与楚云秀对视了一眼,没想到那小太监当真送了吃食过来。 青争佯装担忧,拧眉道:“那鸡,会不会是有人送进来的,想要毒害咱们娘娘?” 小符狐疑道:“会吗?可是奴婢瞧着那鸡还挺健康的,活蹦乱跳呢。” 这样的一只鸡,真的会有问题吗?小符对此十分不解。 可是如今是要紧的时候,她们也不得不防着些。 楚云秀看了看小符的身后,笑问:“小符,你说的那鸡呢?在哪呢?” 小符指了指外边:“在院子里,正四处乱窜呢,奴婢也抓不住啊,原是想唤青争一块儿抓的,可是如今听着青争这么一说,我这心里也是堵得慌,保险起见,咱们还是不要吃了吧,否则万一咱们娘娘有个好歹的,这可怎么办。” 楚云秀搭了青争的手起身,青争道:“咱们可以将鸡抓起来,留着下蛋也是不错。” 第3485章 捉鸡 小符拍着手道:“是了,那还是只老母鸡呢,到了春天,想来那老母鸡就要生一窝小鸡出来了,咱们可就有好多鸡了,在这儿呆着,也不怕饿着。” 青争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咱们娘娘禁足岂能禁这么久?走,去看看那只鸡去。” 于是楚云秀便被青争与小符扶着,去了院里,如今天色灰蒙蒙的,风有些大,青争又去屋里取了件披风给楚云秀系上。 小符正追着那只鸡跑,那只鸡的反应也是快,没一会儿便跑没了。 青争瞧着大汗淋漓的小符哭笑不得:“你怎么连只鸡也抓不住。” 小符有些气:“这鸡也太机灵了,瞧着胖乎乎的,这反应速度可真是快,奴婢手刚要够着,它就跑了。” 青争撸起衣袖子,朝小符道:“你让让,我来。” 青争的反应是快的,所以整个院子一时那是鸡飞狗跳的。 楚云秀瞧着这忙碌的二人,口笑不得:“抓不着就算了,由着它去吧。” 青争瞧着那钻进了小假山里的鸡,朝楚云秀道:“娘娘!若是不抓着这鸡炖了,娘娘您可就要吃那些馊的饭食了,奴婢今天非把它炖了不可。” 大约那鸡也是感受到了杀气,所以跑得更快了,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如同在那水泥的田里养的鸭子似的,一会出现在这儿,一会出现在那儿,压根找不着。 “算了,外头如今眼看着也要下大雪了,咱们先进屋吧。” 青争只得作罢:“奴婢倒是觉得,也放着它不管原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若是有人在咱们的院子里头投毒什么的,起码是这只鸡先吃了。” 小符抹一把额前的汗,小声道:“那,咱们要吃那些了?” 一个是锼的,一个带虫,还有一个洗锅水??? 青争瞧着那三味菜,有些愁:“娘娘,其实奴婢还知道有个狗洞,不如奴婢去御膳房里再拿点吃食回来。” 怀着身孕,总是吃这样的东西怎么行?只怕这身体迟早是要熬坏的。 楚云秀自顾自的拿了碗,盛了些汤喝了两口,觉得有些反胃,转身便吐了。 青争急道:“娘娘!奴婢干脆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楚云秀捂着胸口,温声道:“如今我正是孕吐的时候,左右吃得少不妨事。” 只是可怜了跟在她身旁的这三个宫女了。 青争递了帕子给她,小符端了茶盏过来,急道:“如今娘娘怀着身孕的时候,就算吃不下,也该吃些好的补一补才是,这成日的喝着药,不吃旁的东西怎么行?青争,我同你一起找寻群御膳房的算账去。” 楚云秀摆了摆手,沉声道:“此事你们谁也不能轻举妄动。好了,用膳吧。” 小符嘀咕道:“这些可怎么吃啊?馊的可是要闹肚子的。” 楚云秀端了茶盏漱口,端了那汤倒了些,就着饭默默的吃着,那硬米饭硌得楚云秀的喉头几次想吐,被楚云秀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青争在一旁瞧着,满眼心疼:“娘娘,等会儿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您本来就虚,若是再这般折腾下去,只怕孩子都危险。” 先前沐阮就说过了,这个孩子要保下风险极大,如今的月份又还小,这般折腾哪行…… 楚云秀也知道,此事不容小觑,便应下了:“好,请个太医来瞧瞧也好。” 这时候整个宫里的人都在用膳,德妃瞧着桌案上的那些菜直皱眉:“如今咱们也算是开始在宫里露脸了,怎么还是些这样的饭菜?妃子该有的,如今见这贵妃不当事了,便开始这般敷衍咱们了不成。” 柳芝瞧着桌面的清汤小菜小声道:“娘娘,您这菜如今算是好的了,您是不知道,奴婢去领膳食的时候,那贵妃娘娘吃的是什么?那可是带着虫子的青菜,洗都没洗的,和了泥直接下锅随便炒两下,那肉还是馊的呢,还有那汤也是,炒了青菜之后的洗锅水,这样的菜色,哪里是人吃的!那些人也太敷衍了,贵妃这才禁足,一个个便这般不将贵妃娘娘放在眼里了。咱们先前封宫的时候,可得亏了贵妃娘娘在照拂着,否则只怕也是那样的菜了。” 这么刀一说,德妃突然觉得自个桌前的简直就是美味。 只是,想起如今楚云秀的处境,德妃有些担忧:“如今贵妃禁足宫里,这样的饭食也太不像样了,咱们用了膳,一会儿去找惠妃商量商量。” 柳芝替德妃布着菜,温声道:“娘娘,奴婢倒是觉得,先前您与惠妃娘娘就说过是向着贵妃娘娘的,如今贵妃娘娘虽禁了足,可是到底还怀着孩子呢,想必皇上也不会真的这般绝情,所以奴婢觉得您与贵妃娘娘的关系,还是不要断了的好。” 德妃瞧着碗里的菜,温声道:“你说的这一层我也知道。其实贵妃禁足的事情,与良妃本身就脱不开干系,想必这饭食一事,也有良妃授意,否则,区区一个御厨,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 柳芝端了茶盏搁在她的手边,八卦道:“奴婢先前听人说,良妃娘娘怀着的是个小殿下呢。如今您是不知道,良妃宫里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尾巴恨不能翘上天去,奴婢瞧着就来气!这宫里头什么样的山珍美味都尽朝着良妃的宫里头,您是不知道,那腊梅与素琴去取膳的时候,那御膳房管事,一张脸笑得开了花,一个劲的奉承,那嘴脸,不知多难看。” 提起那些事情柳芝便是一肚子的火,备觉憋屈:“咱们与那良妃娘娘原就是同一妃位的,不说有差别,也不至于差得这样远。” 德妃瞧着这些菜,没什么胃口:“如今这御膳房的人岂止是不将旁人放在眼里,连咱们也不曾放在眼里了,以前这菜里全是肉,如今可不见半点儿肉沫了,这样的菜,估计也就惠妃吃得欢!本宫实在没什么胃口。” 柳芝瞧着这菜直叹气:“是啊,这样的菜,怎么下得去口,那贵妃娘娘那儿的比咱们还要厉害呢,这日子可要怎么过。” 第3486章 妃位 德妃将筷子扔在了桌子上:“便是那良妃生了个男孩又如何?自古立太子立嫡立长,那夜擎如今是长子,待这贵妃成了皇后,便为嫡子,再加上那镇国公的势力,眼下都是一时的。走,咱们去瞧瞧惠妃。” 其实在德妃的心里,她是支持这楚云秀的,但是身旁也得有一个小伙伴,她才不会觉得心里头没底。 在这宫里,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所以德妃也是万般谨慎,不想重蹈覆辙。 柳芝扶了德妃去更了衣,这便风尘仆仆的去了那惠妃的宫里,这个时候惠妃正在用膳,见那德妃也没通知一声,风风火火的便过来了,心下有些不悦。 可是见她笑盈盈的,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迎了笑。 “你不在宫里用膳,倒是有时间来这儿转转。可是有事?” 德妃也不客气,在她的身旁便坐下了:“别提了,先前贵妃没禁足的时候吧,我那宫里一天三餐的,还能吃顿肉,如今贵妃禁了足了,全是素菜了,炒的也是不生不熟的,所以过来你这儿瞧瞧。你这怎么也全是素的。” 绿梅端了茶盏过来,不由失笑:“德妃娘娘莫不是忘记了,我家主子是吃斋念佛的,自然是素菜。” 德妃朝绿梅道:“倒是我急着赶过来,一时给忘了!本宫连吃饭都没吃,惠妃,可否在你这儿蹭一顿?” 惠妃搁了筷子,饮了口茶,温声道:“你我何须这样客气?绿梅,再添一副碗筷过来。” 德妃其实并不想吃,只是如今见她在用膳,她也不好干站着,所以便顺势来这儿用个膳。 绿梅盛了一碗饭过来,德妃搁在桌案上,也不吃,只打量着惠妃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你可知道贵妃那边近来发生的事?” 惠妃佯装不知,怔了怔:“贵妃左右不过是禁了足罢了,如今许多的御林卫都守着又能有什么事。” 德妃不知惠妃如今是什么意思,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是平日里见她也是这般淡然的样子,也就没有多想,还以为惠妃是当真不知道呢。 德妃低声道:“我原也不知道,只是我身旁的柳芝瞧见了,说是那御膳房的如今给贵妃娘娘的膳食是馊的,甚至连着那汤都是洗锅水过了一遍,你说这宫里的人如今怎的见了贵妃禁足便这般苛责于她!今日我来寻你,也是想与你商议商议。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帮衬着些。” 惠妃并不想淌这个浑水,她捏着茶盏,垂眸喝了口茶,掩盖了眸底的异色。 待搁了茶雷,惠妃淡道:“此话万不可胡言,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是咱们去劝,想来必然适得其反,到时候咱们若是被罚了,还有谁会站在贵妃娘娘这边?凡事还是稳妥一些,查仔细了再说。” 德妃瞧着白玉的茶盏,温声道:“我倒是觉得,若是皇上知道贵妃娘娘如此被人苛责,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惠妃替她夹了一筷子菜,温声道:“这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咱们不如用了膳之后再来讨论这些。” 德妃心里咯噔一下,打量着惠妃的神色,却见她笑意盈盈,不见有旁的,一时心里也没有底,只得讪讪一笑。 “先用膳,说起来,我也有些饿了。” 德妃端了碗,草草的吃了两口,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惠妃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如今帮衬着贵妃的也就只有她们二人了,若是惠妃退出,德妃的心里也是个没有底的,总觉得这心里不大踏实。 二人心里各自想着,乱得很,所以也没有什么心思用膳,草草的吃完了,便搁了碗。 惠妃捏着帕子起身,瞧着德妃,温声道:“我要去礼佛了。” 德妃起身,忙道:“咱们事儿还没议完昵,惠妃,如今贵妃虽被禁了足,可是贵妃到底有个皇长子傍身,咱们若是这个时候不有所表示,到时候贵妃娘娘只怕是要失望了,咱们到时候只怕也不得贵妃娘娘信任了。” 德妃如今想的便是依附于楚云秀,可是惠妃想的却是如何在这宫里重新再争一席之地了。 二人的想如今便走不到一块儿去了,可是偏德妃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以为是惠妃害怕。 “其实你也不用怕,咱们只是向皇上提及一二,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的,这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去皇上那儿瞧瞧?” 惠妃推阻道:“如今想来,有婉贵人伺候着,皇上哪里有心思来见咱们,咱们还是再缓一段时间吧,再说了,这贵妃娘娘包庇叶荷,受了罚,咱们若是这般上赶着帮衬,只怕也会得罪了良妃。” 提起良妃,这德妃便是一肚子的气,她讪讪道:“听说这良妃如今怀的是个男孩儿,近来在宫里很是嚣张,越发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惠妃,咱们若是不赶紧帮着贵妃娘娘,只怕这宫里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别说吃这样的菜了,到时候馊的给你端过来,那都是看得起了你了。” 惠妃朝德妃笑道:“当真有此事?” “照着我看,她左右也不过就是一个妃嫔罢了,这贵妃可是生了皇长子!咱们往远了说,这日后的太子之位可是殿下的,良妃肚子里头的那个如今还难说呢。到时候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如今她到是由着她这般得瑟,瞧着我这心里实在憋屈,这若是换了往日,她哪里敢这样,如今连着她宫里的人也越发的放肆了。” 惠妃执了她的手,朝着后院走,后院的树光秃秃的,如今还没有下雪,就更显几分萧条。 长长的廊上打扫得倒是干净,屋檐的雪化作水,滴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的小水坑来。 如今虽不曾下雨,可是这雪化成了雨,滴落在地上,这斑驳的地面上还生了些草,嫩黄与枯黄交织在一起,瞧着颜色十分荒芜。 惠妃站在廊上,起了风,她盘起的发上簪了流苏,流苏随着风摇摇晃晃。 第3487章 推脱 德妃不由叹道:“咱们这些不受宠的,瞧着这庭院都是冷清又荒芜的。我今儿打良妃的宫里路过,你猜怎么着?大冬天的,竟也是花团锦簇的,人分外热闹。再看看咱们两的宫里,同在妃位,差别就是大,你说这良妃这样有心计,若是这贵妃倒了,指不定她就要开始收拾咱们了,你可不要忘记了,先前在贵妃那儿的时候,咱们是怎么对付良妃的,依着她的心胸,对咱们必然会记恨在心。” 惠妃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如今对这良妃动手,或者为贵妃求情,都是有损自身的。 她原是想着,就让这贵妃与良妃斗到底,到时候两败俱伤,她再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惠妃捏着帕子指着那树,温声道:“你瞧那树,想来也是许多年的古树了,所以才会生得这样大,如今那树的树枝有咱们的胳膊粗了,这树见证了多少人多少事?到头来,还不是在这儿站得好好的。如今贵妃的事儿不能着急,咱们须得慢慢来,若是贵妃当真有什么需要,想来也定然会联系咱们的,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还是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吧。” 德妃无奈道:“我如今哪里呆得住,一想到那良妃如今那横行霸道的样子,我这心里就憋屈!” 惠妃朝小佛堂走去:“早些回宫吧,如今良妃的势头正大,不妨就由着她去。如今想来,这些人越是苛责贵妃,到时候这贵妃的人禀到皇上那儿去,皇上必然会心疼她,更何况她又怀着孩子,哪里还会再生了贵妃的气?” 德妃见惠妃这般推阻,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有些头疼,见惠妃进了小佛堂,佛堂里响起了敲木鱼的声音,德妃这才搭了身旁柳芝的手往外走。 绿梅见德妃的脸色不好,近前相送:“德妃娘娘也不要怨我家娘娘,我家娘娘只得想得多了些,更何况奴婢觉得,咱们主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德妃娘娘,您回宫再好生想想咱们娘娘的话吧。” 德妃扫了眼佛堂的方向,笑道:“如你娘娘这般一心理佛,还能洞察这宫外的事情,也是不容易,罢了,你转告她一声,我晚些再来叨扰。” 绿梅送了德妃至宫门口,这才道:“德妃娘娘放心,奴婢定然好生将话转给娘娘。” 德妃点了点头,搭了柳芝的手转身走了。 绿梅送了人便吩咐了宫人关了宫门,她回到惠妃的身旁,惠妃停了敲木鱼的手,缓缓睁眼,视线落在菩萨的身上,见她捏花一笑,慈眉善目的,心里格外平和。 “人送出去了?” 绿梅垂眸,近前点了三根香递给惠妃:“奴婢已经将德妃娘娘送出去了,德妃娘娘原是有些不满,只是奴婢向她解释了一番,想来这个时候还是不会与娘娘您生了嫌隙的。” 惠妃上了香走了出去,低声道:“若是这个时候本宫去给贵妃求情,只怕是真的要受人警惕了,你留意着这些动向,一有风吹草动,你就马上通知本宫。” 绿梅温声道:“娘娘放心,奴婢都关注着,这良妃确实是越发目中无人了。” 惠妃冷笑道:“左右也就是这段时间罢了,到时候引起了公愤,便是墙头草,也不会再倒向她那边了。由着她作,咱们只管暗中看着些就是了,旁的都不要动。 绿梅端了茶盏近前,小声道:“娘娘说的是,如今时局确实有些乱,咱们还是待情势明朗些了再出面的好,对了,娘娘方才也没有用多少,奴婢再去后厨给娘娘再做些吃食,也别饿着了娘娘才是。” 惠妃理了理衣袍,淡道:“不妨事,你也别忙活了,将那院子理一理,本宫如今瞧着那些个杂草,心里便觉得不舒坦,这树树也剪了些去,免得明年开春之后长满树的叶子,挡了阳光。” 外边的那颗树生得极大,像一把伞,将这诺大的后殿后院给占了三分之二,在开春之后便开始长叶子,发了疯一样的长,绿叶成荫,招来许多的鸟儿,分外热闹。 可那地上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尽是些鸟屎,大清早的叽叽喳喳,十分吵闹,一度惹得这惠妃不得安宁,如今到了冬日了,倒还好了些。 可是这树上的鸟窝也是一层一层的聚集着。 绿梅笑道:“奴婢早先就想将这树修一修,可是听宫里的人说,这是一株福树,招鸟儿也有招福的意思,所以奴婢便也就不敢动手了,如今是冬日,瞧着树上的鸟窝也是极多的,咱们若是都砍了,这些个鸟儿可住哪儿?总不能让咱们宫里的鸟儿飞到旁人的宫中里去吧。” 惠妃揉着眉心。觉得有些头疼:“既是如此,那就算了,且先留着吧,只是这地面上的脏物总得好生理一理才是,否则成日这般的露在外面。有失雅致。” 绿梅哭笑不得:“娘娘,奴婢已经吩咐人将这块地种上草了,开春的时候便会长起来,不会像以往那般了。” 惠妃转身回了小佛堂,拿了佛珠便跪坐着敲起了木鱼来。 这木鱼敲了好一会儿,惠妃忽的更搁了手里头的东西起了身,朝外头指挥人清理树下那些污物的绿梅道:“绿梅,你替本宫收拾一下,本宫要出趟宫门。” 绿梅不知道她是要去哪里,也不敢违背,替惠妃收拾了一番便出了宫。 惠妃没有用轿子,她在宫道上慢慢的走着,这绿梅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要去哪里,如今这天色暗沉沉的,着实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日子,不由有些担忧。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咱们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方向,绿梅也不知道要去哪。 惠妃瞧着远方淡道:“左右不过是闷得慌,出来走走罢了,没有要去的地方。 绿梅只得扶着惠妃慢慢的走着。 那头青争吩咐了人去请太医,御林卫心里拿不定主意,便报到了夜微言那里,夜微言正在批折子。 听了那御林卫的传话,夜微言当即斥责道:“朕不过是将贵妃禁足,什么时候说过不让贵妃看太医了?赶紧去传太医!若是到时候贵妃有什么好歹,朕唯你是问!” 侍卫吓了一跳,忙道:“奴才这就去请。” “慢着。”夜微言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一旁。 侍卫僵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看夜微言:“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夜微言沉声道:“太医替贵妃诊完了脉,让他来朕这儿回禀。” 侍卫暗自松了一口气:“遵旨。” 夜微言拿了另外一本折子看了出来,侍卫一转身,跟见了鬼似的跑了。 吉安在一旁伺候着,温声道:“皇上,您对贵妃娘娘原也是极上心的。” 夜微言瞧着折子,淡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 “奴才不敢多嘴,奴才只是心疼皇上,既然想去瞧贵妃娘娘,何不亲自去瞧瞧?” 夜微言砰的一声合了折子,斥道:“滚!滚出去!” 陈公公匆匆从外边走出来,狐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吉安垂眸,捏着拂尘朝他师父眨了眨眼,瞧着是一副无事的模样,陈公公也就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夜微言正在气头上,谁哄也没用,所以陈公公很识相的没有说话。 那侍卫一出了门,就瞧见吉安也出来了,忍不住抹了一把汗:“吉安公公,可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的?” 吉安笑盈盈道:“没什么吩咐,如今贵妃娘娘身子虚,你快去请太医瞧瞧,别到时候皇上罪怪下来。” 侍卫叹了叹气:“也不知这皇上到底是在意贵妃娘娘还是不在意贵妃娘娘,唉,罢了,我先去了。” 吉安点了点头,侍卫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太医院里头的太医都在忙碌着,御林卫去寻医正,医正不在,倒是有位经验老道的太医站了出来,道是也曾替这楚云秀号过脉,对她的脉像十分熟悉。 侍卫觉得随便哪个人都行,只要是个太医即可,便吩咐了两句,等不及这太医拿东西,另外还有差事,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太医拎着东西独自一人去了楚云秀那儿,如今天色暗沉,风有些大,太医走得慢,半道上遇了出来转转的惠妃,惠妃见是相识的一位太医,便笑道:“李太医,你这是打哪去?” 李太医见了惠妃,上前见了礼:“原是惠妃娘娘,臣正要去给贵妃娘娘诊脉。不知惠妃娘娘近来身体可好?” 惠妃捏着帕子打量着李太医,轻笑道:“尚可,只是不知,这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竟要唤太医,可是贵妃娘娘的胎像有什么问题?” 提及这个问题,众人都是比较敏感的。 只是当初李太医是专门给惠妃诊平安脉的,那时候惠妃待他也是不错,所以这李太医对她也没有多高的防备,“臣还未去就诊,目前情况还不清楚,只是听说贵妃如今身子有些虚。” 惠妃拧眉,轻叹道:“贵妃娘娘的身子历来不好,如今想来,禁了足难免郁结于心,你的经验在这宫里头是极老道,好好给贵妃瞧瞧。” “臣明白,那臣就先行告退了。”李太医朝他见了礼,惠妃微微点头,二人擦肩而过。 一旁的绿梅狐疑道:“娘娘,这李太医也是个本份人,如今被派去给贵妃娘娘诊治了,可是奴婢先前记得,给贵妃娘娘专诊的是医正。” 这到底不受宠了,连着人的待遇都降低了。 这般想想,一时竟让人有些心酸。 绿梅叹了叹气,瞧着惠妃格外淡然的神色,小声道:“娘娘,咱们还转吗?” 惠妃瞧着一望无际的巷弄,转身往回走:“如今也转得差不多了,本宫觉得这心里舒坦了许多。回宫吧。” 灰蒙蒙的天下起了雪,起初是细微的小雪,后来渐渐的便下得稍大了些,惠妃戴了帽子,走在雪地里,经过楚云秀的宫殿时,惠妃也只是看了两眼便转身走了。 如今她见不到贵妃,贵妃也出不来,便是在这儿又有什么意义。 绿梅扶着惠妃,低声道:“娘娘,走在这儿千万要小心,奴婢每每打这儿经过的时候总觉得这心里怕得很,先前这个湖里头不知死了多少人,如今已经清理了,可是奴婢瞧着这儿还是阴森森的。” 惠妃瞧着那笼在了雪雾中的湖,湖面上还露出了半截断桥,这个湖便被称作断桥湖,是个极其邪魅的地方。 早先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敢过来,如今也就是这楚云秀搬来了这儿,才好了些。 这话在绿梅的嘴里说出来,又衬了这样一个天气,越发显得阴森起来,穿过巷子的风嘶嚎着,如同鬼魅一般。 绿梅扶着惠妃急匆匆的走着:“奴婢先前听闻良妃惩罚青争,让青争在这断桥湖里游一圈,这宫里头的人都在猜测,说这青争是不是已经死了,如今这个是鬼魅附身,要不然,怎么天天冷着个脸,那双眼睛总阴森森的。” 惠妃看了她两眼,沉声道:“本宫吃斋念佛多年,自有菩萨庇护,岂能怕了这些污物邪祟?你慌什么!咱们慢的走就是了。这般急着跑,成何提统。” 绿梅的脸色微白了白,小声道:“娘娘,您可别不信,如今这宫里头,真是在传这些话,只是先前有人传言青争与吉安的事儿,那几个人被拔了舌头送去了辛者库。这青争真是个心狠的,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受刑的,十分诡异,奴婢瞧着都觉得背后发凉。” 惠妃紧握着绿梅的手,沉声斥道:“行了,别说了,如今这样的天气,还是赶紧回宫吧。” 主仆二人急匆匆的打这断桥湖跑过,那身影跑得极快,如同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那太医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楚云秀的宫里,因着走的是后门,所以比这惠妃到得要晚一些。 青争将他迎了进去,温声道:“太医,我家娘娘身体不适,你一会儿仔细给她瞧瞧,如今这宫里的人是越发不像话了,见咱们娘娘禁了足,便拿些残羹冷炙来打发给咱们娘娘吃,再这么下去,奴婢担心娘娘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第3488章 诊脉 李太医提着医药箱子,走得慢,青争一把夺过自个给他提着:“如今外头的风雪大,难为李大人了,只是向来替娘娘诊脉的医正,不知为何没有来?” 李太医温声道:“近来医正府中有事,请了几日的假,这贵妃娘娘之事,便落到了臣身上。” 李太医青争是知道的,是太医院里头极老实的一个人,向来是任劳任怨,如今有他来诊脉,这青争稍稍放了些心。 “太医一会儿可要去向皇上回禀?” 青争拎着箱子,瞧着这走得极慢的李太医。 这太医上了些年纪了,不如那此个青年的太医那般敏捷,但是身体还是很健朗的。 “待替贵妃娘娘诊完了脉,就要去回禀。” 青争眸色微动,朝太医道:“李太医,到时候若是皇上问起,你便想个法子,让皇上过来看看娘娘。娘娘若是解了禁了,必不会亏了你。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想来到时候衣锦荣归故里,定也是极好的,您说是不是。” 李太医一本正经道:“臣定当如实以报,青争姑娘放心。” 青争这才微放了些心,领着李太医进了内殿,内殿里边设有一个炉子,炉子里搁了碳,楚云秀坐在小炉子旁烤着火,见了这李太医,微微点了点头:“有劳李太医了。” 李太医拂衣下跪,该有的礼数一应俱全:“臣参见贵妃娘娘。” 楚云秀垂眸,温声道:“起身吧,还请太医给本宫瞧瞧,本宫今日吐了一整日了,实在没有什么太多的精力了。” 李太医将楚云秀脸色苍白,心口猛的一跳,忙近前取了丝帕搁在她的手腕上,半跪在她身旁搭着脉。 青争与小符不由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各自眼中的紧张。 李太医那皱眉的表情将一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青争急道:“李太医,你怎么这副表情?这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小符拉着青争,小声道:“青争,你冷静些,不要打扰了李太医诊脉。” 青争瞪着李太医,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 这脉探了好一会儿,李太医再三的确认了,这才将手收了回去,温声道:“娘娘的身体太虚了,再加上如今又差不多是孕吐的日子,若是再这般虚下去只怕……只怕到时候孩子……也危险了。” 青争气道:“你也不看看这御膳房一天到晚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是人吃的吗?若是到时候娘娘与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谁也别想好好活命。” 太医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温声道:“这话是这么个理,只是如今……唉,娘娘还是要多注意,臣这就开一个益气补血的方子,再配以安胎药好好的喝着。” 楚云秀脸色苍白,瞧着太医也是有气无力的:“有劳太医了,还请太医定要保住本宫这个孩子。” 李太医叹了叹气,安慰道:“如今禁足只是短暂的,娘娘如今应当少些忧虑开心一些,这样对娘娘是好的,对孩子也是好的,要不然这再好的药,也治不得娘娘的心呐。” 楚云秀垂眸,轻抚着肚子,眸底的光十分暗淡:“本宫如今这般模样,又有什么可想的。” 李太医起身,朝楚云秀安抚道:“娘娘,郁结于心,便是伤心呐,凡事还请娘娘放宽了心,高高兴兴的过下去,臣下去为娘娘开个方子,这个方子必须配以食补,再配上娘娘的心情方能见效,否则,光是食补与药补而不入其心,只怕是难呐。” 楚云秀轻抚着肚子里的孩子,眼眶微红:“你说的这些本宫都懂。” 青争见楚云秀无心再说下去,便安抚道:“娘娘,咱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楚云秀瞧着那碳火,气息有些弱:“本宫有些乏了,青争,如今天色不好,路难行,你替本宫送一送李太医。” 李太医恭敬的行了礼,转身退了下去开了药方子。 青争送了李太医出门,愁得很:“李太医,咱们娘娘的状态你也看见了,可有什么奴婢要注意的法子?” 李太医摸了摸他的小胡子,叹了叹气:“如今乃是心病与体虚之症齐发,再加孕体,这是一个循环,救得哪一个都不行,还需三样一起,否则老夫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 青争也跟着叹了叹气:“如今贵妃娘娘这个样子,李太医,你定要让皇上来看看咱们娘娘才好,否则我这一颗心天天七上八下的,宫里那些不长眼的,伺候也不尽心,伺候的人也都调走了好些,冷清得很。” 李太医朝青争道:“这皇上会不会来,也不是老夫能够控制的,只是你放心,该向皇上禀报的,老夫必然一件不少的全部禀报了。” 青争点了点头,拿了一把伞给他:“如今天冷,奴婢还是送您离开断湖吧。左右断糊离御书房的路也不算太远,那要巷子背着风,好走些。” 李太医原就不喜欢那个断湖,所以有青争送,他也十分乐意,当即便与青争一道从后门出去了。 那门口的侍卫被夜微言训了一顿这会儿也不敢拦着青争,便由着她去了。 青争送着李太医出了断湖便将后里的伞交给了李太医,转身匆匆走了。 李太医撑着伞,艰难的走着,走了小半时辰才走到夜微言的御书房。 站在外边的吉安瞧着这满身风雪的李太医忙迎了上去,打趣道:“呦,李太医你这是打哪来?怎么瞧着跟个雪人似的。” 李太医将药箱子和伞递给吉安,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无奈道:“今日的天真是不好,这正午才刚过不久,竟然就下起了这样大的雪。我差点被风给吹得找不着北。” 吉安哭笑不得:“咱家在这门口都快被风吹走了,正好提着你的箱子压一压,也不至于被风给吹走,您还是赶紧进去吧。” 李太医将身上的雪扫干净了才踏进殿里,夜微言没有批折子,此时正站在窗口,窗口的位置是背着风的,所以倒也不算冷。 他瞧着那株梅花出神,一旁的陈公公取了件披风给他披上,被夜微言拒绝了。 陈公公温声道:“皇上,李太医来了。” 夜微言转身,瞧见李太医的时候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李太医拂衣跪下:“回皇上,医正府中有事,告了假,所以臣代医正为贵妃娘娘诊脉。”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情况如何?” 李太医垂眸,低声道:“皇上,这贵妃娘娘的身体有些虚弱,再加上如今郁结于心,情绪更是低落,饮食也十分不当,若是再般下去,只怕有滑胎之像,到时候不止是孩子,只怕贵妃娘娘的性命也实属堪忧啊。” 夜微言闻言心口猛的疼了一下,他有些烦燥:“贵妃怎会郁结于心!朕不过是禁了她的足罢了,她先前在众妃嫔面前公然顶撞朕……” 李太医低头,无奈道:“如今贵妃娘娘乃是孕体,这脾性自然是大了些,还请皇上怒罪,若是皇上得空,还请皇上去看一看贵妃娘娘,如今的贵妃娘娘,实在体虚形消。” 夜微言拧眉斥道:“朕又不是太医,朕去了有何用?你去看了贵妃,那就好好开个方子,让她好好的养着。” 李太医盯着地面,地面上倒影着夜微言那张愤怒的面容,好在李太医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了,如今倒也还算沉稳。 “皇上,臣治的不过是心外之伤,心病还须心药医啊,臣听青争说,这几日贵妃娘娘总做恶梦,梦里还唤着皇上的名字,若是皇上在场,想来,贵妃娘娘定然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夜微言的心微疼了疼,只是他又死要面子,硬着头皮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李太医也琢磨不透夜微言的思想,便只能暂时先退下了。 出了这大殿,便见吉安将药箱子递了过来,笑盈盈道:“李太医这是怎么了?瞧着这脸给苦的。” 李太医叹了叹气:“如今皇上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唉,老臣实在琢磨不透。” 吉安是个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当即将李太医拽到一旁细问道:“这有什么琢磨不透的,你是去给贵妃娘娘诊脉去?” 李太医一肚子的憋屈,没地方说,如今见吉安愿意听,又问了,便一鼓脑的说了:“原是贵妃娘娘的身子虚,又郁结于心唉,你说这皇上会不会去看望。” 吉安瞧着那纷飞的大雪,琢磨了一会儿,小声道:“我觉得,皇上肯定会去,这皇上啊,虽然说禁了贵妃娘娘的足,可是这心里到底是在意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再来回禀了。只是这皇上什么时候去,那就要看皇上自己了,只是这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李太医抹了一把惊出来的汗,小声道:“方才皇上听闻贵妃娘娘身子虚,郁结于心的时候,那眼神,差点没将老臣给吓死,我在这宫里头当差这么些年,头一次被皇上给吓着。” 吉安安抚道:“如今李太医可谓是身经百战了,怎还会被吓着?” “往日有空再细说,如今我也得回太医院去了。”李太医觉得他说的有些多了,便转了个话题。 吉安见他这是不想说了,便笑道:“好好好,这天阴沉沉的,你当心些。” 时辰不早,太医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吉安看了眼大殿里,夜微言又站回了窗边,瞧着那株红梅发怔。 吉安便私自作主,泡了楚云秀平日里经常泡的踏雪寻梅,递给夜微言,温声道:“皇上,您喝口茶暖暖吧。” 夜微言看了他一眼,接了茶盏闻了闻,眸光变得格外的柔软:“踏雪寻梅?” 吉安笑盈盈道:“这茶已经没有多少了,皇上您看,要不要请贵妃娘娘再制一些来。” 夜微言得了个台阶下,咳了两声,朝吉安道:“就你多事。” 他将茶盏重重的搁在茶盘上,沉声道:“去,给朕将礼部的人传过来。” 吉安端着茶盏,搁在一旁,笑道:“奴才马上去传旨,不知皇上您要找的是礼部哪些人。” 这一个部门十八级,若是要全部找来,只怕这个大殿都不够挤的。 夜微言拂衣坐在龙椅上,淡道:“操办册封的传过来。” 吉安狐疑道:“皇上,您这是……” 夜微言扫了他一眼,吉安瞬间便禁了声了,转身匆匆跑了。 陈公公哭笑不得,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老奴的这个徒弟,最是不懂事。” 夜微言看了眼那一盏踏雪寻梅,:“不懂事自也有不懂事的好处,起码知道怎么逗朕开心,知道朕要做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吉安这么能闹事儿,夜微言还留着他的小命在。 陈公公垂眸讪讪一笑:“这小子,最不让人省心!也是承蒙皇上不嫌弃。” 如今天色不好,大雪纷飞的,天气还格外暗沉,宫里早早的便点了宫灯。 吉安唤了四个太监,提着灯盏去了那礼部传人,礼部的人如今都在准备下职了,如今见了吉安来,一张脸顿时便垮了,只是人家带了圣旨过来,便是不愿意见,也要去见了。 几个人在几个太监的拥护下浩浩荡荡的便进了夜微言的御书房。 夜微言见人来了,便搁了折子,瞧着跪在地上的大臣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淡道:“都平身吧。” 众臣谢了恩,齐齐起了身,不知夜微言想做什么,一时面面相觑。 夜微言搁了笔,将折子递给身旁的陈公公,陈公公将折子归类。 夜微言这才道:“朕今日昭诸位爱卿来,是想将封后的日程提上来,如今贵妃有了身孕,朕也不想再将这时间拖下去。爱卿可择好了吉日?”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夜微言会这样着急。 礼部侍郎近前,安抚道:“皇上,这封后的一应物件皆在准备之中,如今礼部正在计算这些工程,又要择吉日,实在是……” 夜微言微微拧眉:“听爱卿的意思,是这日程还未定下来?” 礼部侍郎有些为难的道:“皇上,此事格外繁杂,实在是忙不过来,再者,这择吉日,咱们敢需要与钦天监一同商议,如今这些祭礼器具等也处于制作当中。” 夜微言瞧着众臣,斥道:“朕记得朕早早便已经安排下去了,到如今你们也没有给朕一个具体的时间,你礼部侍郎若是办不了这些事情,此事朕便换一个人来办!” 第3489章 日程 礼部侍郎忙道:“皇上,咱们礼部原是定了时间的,只是钦天监那边,一直在拖延,所以至今都没有出一个准确的时间,还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将手中的折子砸在桌面上,气道:“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朕要你们何用!你们若是办不到,朕自有千万人上赶着替朕办得漂漂亮亮!吉安,去给朕将钦天监传过来。” 吉安看着夜微言的架势,是一定要将这个封后的大典办下来了,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也着实是替楚云秀高兴。 先前那封后的事情一直拖着,只是提了提便不见了动静,这雷点大雨点小的,众人还以为皇上说着玩呢,如今实打实的将日了定下来,众人便也有了一个忌惮不是。 他得了令,匆匆去钦天监传旨。 如今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又是风雪交加的,倒是难为吉安的身体骨子好,经得起这么来回的折腾。 大殿里的礼部大臣小声的议论着。 夜微言看了眼众人,沉声道:“在钦天监主过来之前,你们给朕商议出一个最佳的时间出来,大宴上需要的礼器用具,全部拿过来给朕一一过目。” 负责那些祭祀器具的大臣近前来,将图案呈了上去,夜微言一一扫过,提了朱笔御批,几个不大好看的被夜微言在一旁批注了,要用什么样的是最好的。 夜微言一眼扫过,减了一大半,待看完了,夜微言将手中的册子扔在桌案上,沉声道:“朕记得好些器上都是旧年的老物了!朕是册封皇后,这样大的事情,你们也敢敷衍了事?朕批注的这些,全换。还有凤冠霞帔呢?给朕拿过来看看。” 夜微言如今当权,处理事情的手段也是越发的雷历风行,大臣不敢怠慢,忙捧着文案与图样便迎了过来。 “皇上,这图案按说是由尚宫局来制作的,只是如今工期太短,所以只能从简了。” 夜微言打开一看,直拧眉:“这叫从简?除了这几块布,刺绣都没有几个,不够人物就给朕再多传些人一起做!朕就不信大魏这么多人,一件风袍都做不成,这样的样式你若是觉得不妥,那便收着,待你嫁女的时候朕便将这一套赐给她。” 那臣子脸色一白,跪了地:“皇上恕罪,这些样式都是宫里的内务府负责绘画的,臣不过是选个样式啊皇上。” 夜微言没听他解释,将画本扔了回去:“去,重新挑!朕的皇后岂能寒酸了?必须要给朕办得盛大!你们几个的,拿来给朕过目。” 夜微言今天什么也不做了,光忙着去操办这个皇后的封后大典要注意的事宜了。 能批评的全被夜微言批评了个遍。 众大臣瞧见夜微言的火气这样大,都不敢去打扰刺激他,所以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妥,便将那做得一踏糊涂的器具用到自家人身上去了。 其实这些人也是看着方子华的意思,将这些东西都做得劣质了些。 谁料皇上竟会亲自过目这些东西,也可见这夜微言对于贵妃的重视程度了。 众臣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变的也太快了些。 先前还在那儿怨着贵妃娘娘,将人禁了足,如今两天不到,就突然这样了?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众臣纷纷低头,盯着地板,听着同行被夜微言斥责,偏偏你还找不出一个什么理由去反驳。毕竟一反驳,训得更凶。 好在这吉安跑得也是快,没一会儿便将钦天监给唤了过来。 这礼部的人合计了一番,朝夜微言道:“皇上,咱们礼部算了一下,这些东西若是要备齐,最快也需要三个月。” 夜微言掐指算了算,沉声道:“不行!三个月时间太长了,难不成你们指望皇后大着五个月的肚子行礼?再提前些。” 钦天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吉安都说得差不多了,如今一看这些人与夜微言说的话便明白了。 “皇上,钦天监所测吉日,是三十日之后,三十日之后,日出雪融,大地透新,正是一个绝佳的好日子,若是再拖下去,这样的吉日就要到明年了。” 礼部侍郎瞧着这钦天监主微微皱眉:“您先前不是说要三个月之后吗?如今怎的又变成了三十天之后了?咱们礼部的这些物件操备,可是需要时间的,到时候若是来不及赶完工,你可愿负这个责任。” 钦天监其实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存在,多半时候就是给皇上说一说吉祥话,顺便再替大魏写两本日历。 至于日历里边的内容到底有没有用,这就不得而知了。 钦天监一直被礼部打压,基本上礼部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钦天监不乐意了:“老夫已经掐指算过了,那日正是紫微星上升之时,是个绝佳的好日子,至于礼部完不完得成一说,臣相信诺大一个礼部,定有法子吧。” 夜微言拍了拍桌面,正在争执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礼部侍郎趁着这安静的当口站了出来,沉声道:“皇上,如今是册封皇后娘娘,必然是要十分精细,这精细的东西都是需要时间的,像这钦天监主这般仓促的定下三十日之期,恐怕并不妥当!皇上……” 夜微言拂衣坐下,瞧着众人道:“朕早在两个月之前便宣布过,如今足足三个月的时间,礼部还好意思跟朕说什么精细?若是不够人手就加派,务必要给朕将这个册封大典办得庄重!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朕希望朕的大魏全是些能臣,而不是领了俸禄却不做实事的无为之辈,正好,三十之后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普天同庆,是个好日子。” 礼部众人跪在地上,慌道:“皇上,这三十日,这……实在赶工赶不过来啊!” 夜微言凝着众人,沉声道:“若是连皇后的册封仪式都办不到,全部论罪处!都去忙吧,朕每日都要听你们进展的汇报。” 众人见局面已经转不回了,只得应下:“臣……遵旨。” 夜微言执了笔,拿了本折子看了两眼,又看了看这正杵在殿里的众人:“退下吧。” 众人这才纷纷退了下去。 第3490章 这一出殿门,礼部侍郎朝钦天监主冷笑道:“不愧是监主,当真浇得一手好油。” 钦天监主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上的气度却是不减半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侍郎所言,老朽不大明白,老朽也不过是顺应天命,算出一个吉日罢了,到底这日子还是皇上最终定下来的。” 礼部侍郎瞪着他咬牙切齿:“老东西,你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一副老不死的样子,还能嚣张多久,咱们走。” 钦天监的职务吧,闲,所以这个官阶吧,低! 最高的钦天监也不过就是个正五品,勉强够得上这个上朝的品阶,但是对于当下略信鬼神的百姓来说,忽悠得好,那也是有好日子过的。 吉安瞧着这钦天监主唉声叹气,笑着问道:“监主着怎么唉声叹气?” “贵妃娘娘……唉,悬呐。” 吉安十分不解:“这贵妃娘娘如今要位临皇后,也是一桩美事,怎么悬呢?” 钦天监主摸着胡子,高深的看着吉安:“紫微星一飞冲天,唉,时辰也不早了,这就告辞了。” 吉安喃喃道:“紫微星一飞冲天,这不是好事吗?叹什么气啊。” 陈公公伺候着夜微言出来,见这吉安嘀嘀咕咕的,甩着手中的拂尘轻打了他一记:“你在这儿嘀咕什么呢?赶紧备轿,皇上要去贵妃娘娘那儿。” 吉安忙去备了轿,载着夜微言直奔楚云秀的宫里。 这个时辰,按着原先的来算,应该是夜色初暮,可是如今的天色诡异,迷雾沉沉的,跟在夜微言身旁的护卫也多了好些。 这一路提着灯盏经过那断湖,断湖的湖面上投出了一道红亮的倒影,这么一路的蜿蜒而过,瞧着有些骇人。 守门的见了夜微言还有些怔,陈公公捏着拂尘斥道:“都愣着干什么?皇上来了,还不赶紧将门给咱家打开!若是耽误了时辰,你们赔得起吗!” 众人面面相觑,半响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见了礼。 夜微言打轿子里出来,瞧着锁了大门的那把青铜大锁,摆了摆手。 吉安便取了那守卫的钥匙,将门打开了。 正伺候着楚云秀用膳的青争听见外边有动静,狐疑道:“你们可听见那门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在敲门。” 小符吓得背后一寒:“哪……哪有什么动静,你肯定是听错了,我胆儿小,你可千万不要吓我。” 青争哭笑不得:“我吓你做什么?好像还有人在说话,我去看看。” 见青争就这么走了出去,小符吓得一个哆嗦:“娘娘,奴婢先前听人说了,这断湖诡异得很,会不会是那些……那些东西闹腾。” 楚云秀也觉得奇怪:“如今天寒地冻的,什么人会来咱们宫里,别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去瞧瞧。” 楚云秀搁了筷子,起身去寻青争,如今宫里头没有几个宫人,所以灯盏也没怎么点,瞧着冷冷清清的,还有些诡异,刚推开殿门走出去,就瞧见那大殿门外灯火通明的。 青争站在门口,做贼似的往外边瞧。 楚云秀搭着小符的手,朝青争道:“青争,把门打开。” 青争有些担忧:“娘娘,若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可怎么办。” 楚云秀笑道:“哪个旁门左道的会点火把?快打开。” 青争只得将门打开,夜微言站在门口,瞧着里边站着的楚云秀。 二人瞠目相对,还是夜微言几步上前,要牵她的手。 楚云秀立即跪了下去。 “罪妃见过皇上。” 夜微言将她扶了起来,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你这宫里的人呢?怎么就你们两?这么晚了,灯盏怎么也不点上。” 他领着楚云秀进了殿,却见殿里边的饭菜竟是这般不堪入目,顿时便怒了! “你是怎么照顾你主子的?这样的饭菜你也拿上来给她用?她如今的身子最是要紧,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朕非摘了你们脑袋。” 青争拂衣跪下,沉声道:“皇上,您要替娘娘做主!自从娘娘这几日禁了足,娘娘的吃食便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些饭菜都是馊的,奴婢无能,帮不得娘娘什么。” 夜微言闻言拧眉,瞧着青争道:“竟有此事?!吉安,内务总管办事不力,打入辛者库,这宫里的一切,都要给朕用最好的!另外,贵妃的册封大典就在三十日之后,礼部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谁若是敢对贵妃不敬,一并论不敬之罪严惩不殆!这宫里的调度,给朕马上恢复了。那新殿的事宜你也去着手准备着,择个吉日,便搬进去。” 楚云秀站在一旁有些懵,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青争扯了扯楚云秀的衣袍,楚云秀这才回过神来,叩身便要谢恩。 夜微言扶着她,温声道:“爱妃,你怀着身孕,体质虚弱,就不必行礼了,朕希望你搬进新殿之后能够安心养胎,你要明白,朕做了这么多,都是希望你们母子平平安安。对了,那新殿,朕还未曾赐名,不如就唤作熹宁宫,这熹是个好字,取光明之意,宁,乃是安宁的意思,你看如何?” 楚云秀垂眸轻笑:“多谢皇上,臣妾觉得熹宁二字甚好。” 夜微言握着她冰冷的手,在吉安的带动下,这殿里又恢复了些生气。 桌上的东西全部都被辙了下去,换上了色香俱全的菜色,还有一盅炖汤配衬,楚云秀瞧着这一切,心里却并不欢喜。 若不是为了擎儿,她断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如今,她是不得不继续走了。 擎儿虽是皇长子,可是却还不是嫡子,只有她成为皇后,这擎儿才能成为皇上的嫡子。 否则若是让良妃坐上了后位,只怕到时候夜擎便只能成为长子,而良妃肚子里的那个,便是嫡子了。 这其中的差距可就是巨大的,依着良妃的心计,只怕往后的日子更难过。 夜微言瞧着这一桌子的菜色,朝楚云秀笑道:“这一桌的菜都是爱妃喜欢的,爱妃快尝尝。你放心,这几日你受的苦,朕必会替爱妃一一讨回来,吉安,去,将御膳房领头的也给朕打入辛者库去。” 青争忙跳了出来,朝夜微言道: “皇上,他们是没有这个胆子这般苛责娘娘的,奴婢听说,娘娘禁足的这几日,宫里头都是良妃娘娘在打理,想来,原也是那日良妃不当心,以至于叶荷倒茶的时候烫着了良妃娘娘的手,良妃娘娘记恨在心,所以才这般欺负咱们娘娘,御膳房的人也没办法,只能听良妃娘娘的话,可是那个摘菜的小太监,倒是挺好的,不时给娘娘扔些补品进来,御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夜微言冷笑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御厨倒是两不得罪。那个摘菜的唤什么?” 青争悄看了眼楚云秀,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便道:“叫常庆。” 夜微言拍了拍大腿,道:“这常庆倒是个有眼力价的,正好这内务府总管一职如今正是空缺,那就让他补上吧,以后掌管内务府大小事宜,若是有不会的,就跟副总管多学着些。” 小符替楚云秀添了一碗汤,搁在楚云秀的身旁,楚云秀这几天天天吃的都是些不入味的东西,吃得也极少,如今见了这色香味的菜,心里却依旧没有什么想吃的感觉。 夜微言就坐在她的身旁,替她将这些日子的委屈讨回来,替她主持公道。 可是她这心里,却实在不是滋味,整个人都高兴不起来。 责罚其他人有用吗? 这些人待她刻薄,还不是因他的几句斥责? 此时那些人的命都用作遮掩他错误的挡箭牌。 此时的夜微言,让楚云秀甚是陌生。 夜微言温声问道:“听闻你近来总是做着恶梦。” 楚云秀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没有精神:“臣妾还好。” 青争起身,替楚云秀布了些菜,朝夜微言道:“皇上,咱们家娘娘,就是心善,不想让您担心,就这两日,您瞧咱们娘娘瘦了多少?这良妃娘娘可当真是不会管理后宫,连咱们娘娘这样要紧的都给忘记了,若是再晚上几日,只怕咱们娘娘就危险了。” “会有这事儿?”夜微言惊愕。 楚云秀不吭声,算是默认。 夜微言拧眉,沉声道:“良妃协理六宫不周,着,褫夺良妃协理六宫之权,此事还是由贵妃继续管着,这宫里的妃嫔左右也就那几个,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也不得前来打扰贵妃,如今贵妃最要紧的就是安胎。若是谁惊扰了,朕绝不轻饶。” 青争朝小符使了个眼色,小符暗地里给她比了个手势。 这青争着实厉害,不过三言两言语,便将这良妃的协理六宫之权给夺了! 得亏这青争是贵妃身旁的人。也得亏了这贵妃娘娘有这种识人的本事呐。 楚云秀谢恩,“多谢皇上体恤。”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不要怕,朕今夜留下来陪你,你放心,有朕在,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陈公公在一旁打趣道:“皇上今儿诏了礼部诸位大人,力排众议,贵妃娘娘,你册封的日子就定在了三十日之后,听监主说,那可是个大吉的日子,这册封的一应事宜,皇上每日亲自过目,这凤冠霞帔瞧着不如意,便立即让人拿去改。放眼这宫里头,能让皇上这般上心的,娘娘您可是头一个。” 楚云秀她瞧着堆积得跟个小山似的菜碟子,温声道:“皇上,先前之事,是臣妾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夜微言见她这般,越发心疼,怜惜得紧:“爱妃,你我之间,本该夫妻一体,朕并非不信你,那日原是朕糊涂了。” 第3491章 乱麻 “皇上哪里话,是臣妾不好,臣妾见不得良妃先前欺了叶荷,所以才会那般……” 见这二人你说你不好,她说她不好的,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小符垂眸,心里有些乱,如今楚云秀初初好起来,她若是去找良妃,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可是想来,楚云秀也待她不薄,小符琢磨着这个事情,便过段时间再说吧。 夜色压境,这消息打夜微言一只脚踏进楚云秀的宫里开始,便传得沸沸扬扬的,很快,各宫上上下下便知道了。 婉贵人原是要等着夜微言过来的,可是谁料左等右等不见人,春棠领了膳食过来,搁在桌案上,十分生气。 “小主,您不要等皇上了,如今皇上可在贵妃娘娘那儿呢!” 婉贵人狐疑道:“贵妃?贵妃娘娘不是禁了足吗?” 春棠嗤笑道:“谁知道她耍了什么不得了的手段,你是不知道,奴婢去领膳的时候,听人说的,皇上已经吩咐礼部定下这册封的日子了,就在三十日之后!连那册封要用的东西皇上都是亲自过目的,不满意的还驳回去了,让那礼部的人重新制造,奴婢听人说,这贵妃娘娘成为皇后的那套凤冠格外夺目,足以与先皇后的相媲美了。” 素琴端了水过来,给婉贵人净了手,淡道:“贵妃娘娘复宠,咱们也是早有预料,不过,像皇上这般突然的大转变,倒是让人措手不及。” 婉贵人洗着手,温声道:“没曾想竟这样快,这还不过几日吧。” 春棠气道:“可不是?这样的哪里算是禁足!,过三十日就要当皇后了,这好事怎么都轮到这贵妃娘娘了,奴婢实在想不明白!这若是良妃娘娘知道,只怕宫里又要翻了天了。” 良妃恨透了徐若瑾,她如今想当皇后都想疯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瞧着那楚云秀就这么当上皇后,让楚云秀的孩子成为嫡长子! 到时候夜擎登基,哪里还有良妃母子什么事! 素琴取了帕子给婉贵人擦了擦手,温声道:“如今主子千万要沉住气,先前良妃那般对付贵妃娘娘,只怕贵妃娘娘如今复起了,头一个要收拾的便是良妃娘娘,如今二虎相争,不是一伤就是两伤,还得看形势再说。” 婉贵人垂眸,瞧着白嫩的手,温声道:“无妨,我图的原也不是这些,在这宫里,只要表姐好就好了,我去看看表姐。” 春棠看了眼外头的风雪急道:“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把您给冻坏了!小主你这身子本来就弱,到时候真要是冻着了,皇上不得心疼啊。” 婉贵人指着那件羽衣披风笑道:“无妨,披着这个,倒也不冷。” 她细想了想,见春棠已经拿起了羽衣,便道:“还是不穿这个了,你拿我平日穿的那件白色的吧。” 素琴会意,春棠却十分不解:“小主,这个挺好看的啊。” 婉贵人披着素琴递来的披风,温声道:“春棠,那件是皇上赏的,若是让表姐看见了,只怕表姐会多想,所以咱们还是不穿那件了,快走吧,别耽误了。” 婉贵人抬步便出了门,门外大风夹着雪,吹得人衣袍裂裂作响,风似要将脸刮破似的。 婉贵人来了这良妃的殿里,良妃正躺在塌上闭目养神。 见婉贵人过来了,她便坐得正了些,笑道:“这样的风雪天,也难得你舍得过来。可是皇上没去你宫里?这也是常有的,毕竟皇上如今日理万机的,你身为后宫贵人,也要多多理解皇上。” 看良妃这架势,是还不知道? 婉贵人来到她身旁,狐疑道:“表姐,有一事,可能你还不知道。” 良妃捏着帕子,轻笑道:“如今本宫的心情好,这宫里头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 婉贵人来到她的身旁,低声道:“贵妃……” “贵妃如今的吃食是不是?呵,就凭她也配吃那等好东西不成?没给她从泔水桶里装一碗那也是对得住她了。” 婉贵人诧异的望向良妃,她原以为那是宫里的人对楚云秀有意见,所以私底下做出来的,没想到竟是良妃。 “表姐,我若是说出来,你千万要稳住。”如今良妃大着个肚子,谁敢去招惹她。 良妃轻笑道:“到底什么事,瞧把你紧张的,如今本宫在这宫里正是得势的时候,这心情当真是一日比一日好,我知道那贵妃如今正在宫里受苦,我这心情更是好,想来她如今犯了事,皇上也寻不着什么正当的理由来给她册封为后了。” 其实良妃说的这些,全都啪啪打脸,可是良妃不知道。 因为良妃宫里的去取膳还没有回来,加上今天又是个大雪大风的暗沉天气,都是匆匆忙忙的,少有人会这般唠谁宫里的长短。 婉贵人十分担忧,瞧着良妃温声道:“表姐,可能……贵妃宫里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良妃闻言凝着婉贵人:“怎么可能?” 婉贵人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表姐,我也是刚得的消息,皇上今夜宿在贵妃的宫里,非但如此,皇上今日还着礼部商议过了,三十日之后,便是贵妃的册后大典了,皇上如今已经解了贵妃的足了,不仅如此,连娘娘的亲信内务总管如今也已经被打入了辛者库,新上任的似乎也与贵妃颇有渊源。” 良妃诧异的瞪着婉贵人,不敢置信:“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本宫耗尽心机,做了这么多的事,可是不过几日而已,皇上就替她解封了?封后大典继续?不,不可以继续!” 婉贵人握着良妃的手,微微拧眉:“而且,听说皇上已经褫夺了您协理六宫的权利,表姐,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眼下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你不要忘了,你肚子里的可是个小殿下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良妃轻抚着肚子,做了几个深吸呼,待缓了些,她猛的将手旁的茶盏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那茶盏砰的一声碎了,她嗤笑道:“她倒是好手段,好手段!本宫费尽心机,她竟反将本宫一军呵,好手段。” 第3492章 威胁 婉贵人见她这模样急道:“表姐……” 良妃将她拂开,语气微弱了些,她叹了叹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坐在软塌上,朝婉贵人道:“你回去歇着吧,本宫有些乏了,左右下着大雪,本宫就当你没有来过。” 婉贵人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甩开来,一时有些发慌:“表姐,你还有我,还有孩子呢,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无论如何,我都是你这一边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你让我陪着你吧。” 良妃瞧着婉贵人担忧的面容,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温声道:“本宫不会想不开,回去吧,早些歇息,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明白吗?” 婉贵人瞧着良妃,泪流满面:“表姐,你在说什么啊。” 良妃温声道:“什么都不要问,你什么都不知道!腊梅,送婉贵人出去。” 腊梅只得劝道:“婉贵人,您还是顺着娘娘吧,你放心,有奴婢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娘娘不会有事的。” 婉贵人只得起身,瞧着这表情平淡了的良妃,竟觉得,方才那个砸杯子的人是一个错觉,若不是这地面上真切切的散着碎片,婉贵人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她起身,再三叮嘱道:“表姐,你若是需要我,便随时传唤,我就在南殿。” 良妃轻笑道:“傻妹妹,不必担心我,快回去吧,盖上被子,好好的睡一觉,今日的种种,就当是一场梦,你根本不曾来过。” 这样的话,隐约里让婉贵人觉得,这其中定是要出什么事,可是如今她只好先出去了。 送走了婉贵人,腊梅关了门进了寝殿,温声道:“娘娘。” 良妃眯了眯眸子,沉声道:“如今看来,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腊梅捏端了盏新的茶盏递给她,低声道:“奴婢听闻今日贵妃传了一位太医,如今医正不在,替贵妃把脉配药的如今是李太医。” 良妃重重的搁了茶盏,眸底的恨意让她整个人变得扭曲起来:“这皇后的位置,本宫定不能让任何人夺了去!本宫只是没想到,皇上竟将时间定得这样仓促!方子华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如今平白让他们将时间定到了三十日。” 腊梅如今也不再安抚良妃了,都到了这一步了,若是再一味的忍下去,只怕这皇后的位置就要忍给别人了。 “想是皇上严令,所以时间便改到了三十日之后,先前这礼部的人向来是能推辞便推辞,能拖便拖着的,奴婢听陈公公说这皇上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才将这时间定下来的,这礼部的,想必也是尽力拖延了。” 良妃气道:“这算哪门子的拖延!腊梅,本宫早就该在她被禁足的第一天就出手,如今倒受制于人了!想来这方子华也靠不住,你差人去告诉他,让他去找那个李太医的黑料,还有,将那李太医的家人给本宫查清楚!明日早晨,本宫就要看见那些东西!” 腊梅垂眸,轻声道:“如今看来,娘娘是铁了心要对贵妃娘娘下手了。” 良妃恨恨道:“我只怨自己这两日有些得意忘形了,竟让她钻了这个空子,如今本宫是万万不能让她再这般继续下去了,否则哪里还有本宫的出头之日!腊梅,此事你亲自去办,本宫在这宫里,唯一信得过的就是你,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腊梅眸底的光好似一条毒蛇:“娘娘您放心就是,咱们这一次,定要让那贵妃永远都爬不起来!” 良妃急道:“罢了,此事如今紧急,本宫飞鸽传书吧,如今这样的大雪天,想来这宫里的人也不会注意到。你去取本宫的专用纸过来。” 良妃的纸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须得配了这方府特殊秘制的药材才能看得见,所以就算落入旁人的手里,其实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她提笔落字,速度极快,便写完了,腊梅取了一只鸽子,良妃将纸绑在鸽子的腿上,一伸手便将那鸽子放飞了。 如今这样的天气,极其恶劣,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 放飞了鸽子,良妃眯了眯眸子,淡道:“明日你就去,说本宫的身子不适,让李太医给本宫诊脉。” 腊梅温声笑道:“娘娘,说来也是巧了,这贵妃娘娘与您竟是同一个太医把脉!这原也是上天给咱们的一个天大的机会啊。” 良妃嗤笑道:“李太医,是个好拿捏的,只不过,咱们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做好万全之策,本宫已经在信里面全部都写清楚了,这一次也算彼此相互帮忙了。” 腊梅取了毯子替她轻轻盖上,眸底泛着笑:“这方大人在朝中的人脉最是广,如今不过是查个李太医罢了,想来明日一早就会有消息了,娘娘早些歇息吧。” 良妃瞧着那盆火,充满怨怒的眸子里尽是星星灭灭的碳,她咬牙切齿:“本宫只要一想到今夜皇上陪了那贵妃那个贱人,本宫这心里就憋屈。” “娘娘,这贵妃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良妃理了理毯子,懒洋洋道:“你说的倒也是,本宫如今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她命大!” 腊梅在一旁陪着良妃,她觉得,眼前的这位主子,如今性子是越发的狠了,只是这样的狠,在这样一个无情的宫里,原也算是一桩好事吧。 毕竟在一段感情里,先动情的那一个便是输了。 这于良妃而言也算是另一种幸运。 鸽子飞过暗沉的天空,朝着方府而去,夜里寒冽的风吹得鸽子在风里打着晃,好在摇摇晃晃的也总算是平安的落到了这方子华的书房。 方子华瞧着眼前的信鸽匆忙打开,兑了药水一看,便吩咐身旁的人:“你去将李太医的黑料与底细家人全部查一遍。” 手下看了眼那信里面的内容,微微皱眉:“良妃娘娘的意思是……” 方子华将纸放在烛台上点燃,顺手扔在碳盆里:“多嘴。” 属下忙垂眸,认了错便转身去查人去了。 方子华静坐于桌前,扯了唇角冷笑,他要对付梁霄,如今这楚云秀,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良妃在宫里等着消息,夜漏声一声比一声长,她有些着急。 腊梅将灯盏拔亮了些,瞧着良妃坐在灯下将睡未睡的模样,有些心疼,近前提醒。 “娘娘,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您还是再歇会吧。” 良妃揉了揉眉心,面露几分疲惫:“不妨事,那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腊梅取了毯子细细给良妃盖上,温声道:“这……想来是正在查,应该也快了,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良妃看了眼外头灰蒙蒙的天,有些乏,不禁心里也来了气,忍不住骂道:“这方子华到底是怎么回事,速度这么慢!左右不过是让他去查个消息,查了这样久!” 良妃最不喜欢的便是方子华,若不是二人是相互利用,良妃根本不会与那人有这样的合作关系。 实在太不靠谱了些。 腊梅讪讪道:“倒也不打紧,左右如今的天色还早,也正是这宫里的侍卫最疲惫的时候,飞进来,不会引人注意的,娘娘放心。” 良妃气道:“你让本宫怎么放心!如今一切都顺利,就等着他这股子东风了,这大半夜的都过去了,再这般磨磨唧唧的,天亮了才过来,若是被发现了,那可就是大罪,本宫和他谁都活不成。” 腊梅将灯盏又剪了些烛心,将灯火调得亮了些,温声道:“许是那鸽子飞错了,左右递过来的纸条上也并未有写字,便是被人得了去,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如今正是她家娘娘怼那楚云秀最要紧的时候,腊梅比楚云秀本人还要紧张。只要将来良妃当了正宫的皇后,那么到时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细细论起来,无论什么事情,腊梅都可以高人一等,至于青争那个小妮子,到那时要她生还是要她死,真是轻而易举! 良妃靠着软枕,视线落在窗口,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一只鸽子扑腾了进来,落在了窗口,腊梅欢喜道:“娘娘,那只信鸽已经飞回来了。” 良妃忙掀开被子起了身,朝腊梅道:“快,取来给本宫看看。” 腊梅抓着那只鸽子,取了信递给良妃,良妃接过打开,配了特殊的药水,那字便显了出来,良妃细细的看了两遍便将纸条放在火烛上烧了。 腊梅看了眼那烧起来的纸温声道:“娘娘,大人可都查仔细了?” 良妃轻抚着肚子,垂眸冷笑:“这一次还算他办了件正事,只是时间慢了些。腊梅,一早就去给本宫将李太医传过来,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要惊动了旁人。” 腊梅抚着良妃,眸底一片寒冽:“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好生安排。” 良妃躺回塌上,朝腊梅道:“本宫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便是你,腊梅,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腊梅垂眸温然一笑:“奴婢的手段,娘娘只管放心就是,必不会让人查到娘娘的头上来。” 良妃这才安心的歇下了。 腊梅这才跟着良妃眯了一会儿。 如今大雪纷纷,晨钟已经响起,夜微言便去上朝了。 腊梅只道是良妃身子不适,差了宫里的宫女去请了那李太医过来,李太医向来是太医院里头来得最早的,如今那太医院里边正只有他一个人,。 宫女见了李太医便扬言良妃娘娘身子不适得厉害,传李太医快去瞧瞧。 这李太医是个老实忠厚的,一听良妃那儿有事,当即便也乖不得人过来了,匆匆忙忙提了药箱子便跟着小宫女去了。 李太医匆匆忙忙的进了内殿,透过垂下的纱帘,隐约里看见躺在床塌上良妃。 李太医忍不住抹了一把汗:“臣见过良妃娘娘。” 腊梅拂开了帘子,良妃扫了眼李太医,气息微弱:“本宫肚子,疼得厉害,李太医,你快替本宫,诊一诊。” 李太医也不敢耽搁了,近床前,取出帕子与手枕,良妃将手搭在手枕上,打量着这太医。 李太医轻搭着她的脉像,却又见这脉像极好,一时也有些懵:“良妃娘娘,您这个脉像……似乎……” 良妃垂眸,温声道:“本宫确实没什么事,之所以让你过来,只是有些担心贵妃娘娘,你昨日也为她诊脉了,可有瞧出身子哪里不适?。” 李太医退了两步,温声道:“回良妃娘娘话,贵妃娘娘如今身子虚,修养一些时日便可恢复。” 良妃轻笑道:“这么说来,贵妃的身子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李太医有些狐疑,不明白这良妃话里的意思,忙道:“娘娘放心,贵妃娘娘虽说体质特殊,可是只要好生休养,必然身体康健平安。” 良妃垂眸,嗤笑道:“好一个身体健康平安,李太医,本宫记得,你家中似乎还有近七十的母亲与妻儿,先前你以人试药,毒死了好些囚牢里的人,本宫说的可对?” 李太医心底一慌:“娘娘,您到底想做什么?” 良妃慵懒的靠着软枕,淡道:“听闻,你是伺候贵妃汤药的,本宫不过是让你往那汤药里边加些料罢了,想来这样的事情,对于李太医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李太医闻言骇道:“娘娘,这……这医方确是微臣所开,可是太医院都会有一份备案,若是臣妄自加药,必然不妥,若是查出来,微臣与娘娘都难逃……” 良妃瞧着这没出息的样冷斥道:“李太医!你在太医院里也有几十年了,太医医正的位置由着一个前任太医医正举荐的新人坐了上去?如今本宫寻你帮忙,也不过是想扶持扶持你。” 李太医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别说是让这良妃扶持了,他自己都吓得不轻! “娘娘,此举万万不可,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到时候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您如今已经是良妃娘娘了,您何必再那般……” 良妃嗤笑道:“你不需要知道的这么多,李太医,本宫既然知道你府中人的底线,也不妨告诉你,你若是想要保全你老母与妻儿的性命,你就最好依着本宫的办,不要敬酒不吃吃罚洒,本宫可不是贵妃,没有她那么好的心性与你磨磨蹭蹭。” 第3493章 决心 李太医瞧着良妃气道:“良妃娘娘!您这样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若是皇上查起来。” 良妃垂眸,端了茶盏吹了吹,淡道:“这就不劳你李太医费心了,本宫自有法子,你好好想想吧,若是今日不见贵妃那边有动静,你就等着给家里人下葬,只是不知这一大家子全死了,独留你一个是何滋味了。” 李太医眼眶赤红,瞪着良妃又奈何不得她,只得道:“你!你就不怕下官告诉皇上!” 良妃抿了一口茶,淡道:“本宫奉劝一句,李太医最还是好好想清楚。本宫也可反咬一口,说李太医是贵妃指使要谋害本宫,你说,皇上会信你一个太医的,还是信本宫?” 李太医叹了叹气,欲哭无泪:“良妃娘娘!不知那贵妃娘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 良妃搁了茶盏,笑盈盈道:“不曾得罪,只不过是她挡了本宫的道,那么本宫自然就要将这道路清开!你最好想清楚,否则,你一家子的性命,还有你那个可爱的小孙子,只怕全部都要先走一步了。” 李太医慌道:“娘娘,您到底要臣在药里下什么?” 他家中格外和睦,如今若是遭遇这般的变故,李太医想想便觉得心疼。 良妃打量着这面容疲惫的李太医,淡道:“这就要看,吃什么药能够吃死人了,若是药不行,不妨就下就毒如何?李太医可比本宫更懂这药性与药理。” 良妃是厌是恨,是非要楚云秀死不可了! 原以为只要她做了错事,夜微言便不会再让她当皇后,可是如今,这楚云秀一转眼的功夫便又被解了禁,三十日就要当皇后了! 良妃实在想不出旁的什么法子,只能下毒彻底断了她的性命! 而且楚云秀身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夜擎若是成了太子,哪里还有她们娘俩儿立足的地方? 腹中胎儿已经确定是男,她就必须弄死楚云秀,必须下这样的决心! 李太医整个人都是哆嗦的,良妃按着他的肩,沉声道:“你不必害怕,到时候出事了,本宫必会保你,也会护你一家平安。本宫若是成为了皇后,你可就是本宫的功臣,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可你若是敢忤逆本宫,本宫到时候必让你九族不得好死!” 李太医被吓得不轻,哆嗦着道:“这……这贵妃娘娘的脉像原就已经极差了,想来,……想来一包堕胎药便能让贵妃娘娘熬不住。” 良妃把玩着手中的护甲,睨了眼吓得汗津津的太医,淡道:“既是如此,那就将药换了,无论如何,本宫今日便要看见效果!” 太医连连点头:“微臣明白,娘娘放心。” 良妃理了理帕子,淡道:“今日大雪,若是旁人问起来,李太医可知道怎么说?” 李太医抹一把汗,低声道:“原是下雪雾大,微臣来得迟了。不曾来过良妃娘娘的宫里。” 良妃轻笑道:“原以为李太医是个老实人,如今看来,倒确实让本宫有些刮目相看了,你去吧,可要记得,不要让本宫久等了。” 李太医抹了一把汗,沉声道:“贵妃娘娘的药,臣是要下午才熬了送过去……” “那便晚些也无妨,你不要忘记了,你身家性命在本宫的手里,你与本宫原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良妃对这李太医不大放心,恐他将事情提前说出去,便又朝身旁的腊梅道:“腊梅,一会儿让咱们的人好生的瞧着李太医,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只管帮着。” 其实是找了个人去守着李太医,以防他将消息散布出去罢了。 太医抹了一把虚汗:“良妃娘娘放心,臣的身家性命还在你的手里,不敢有二心。” 良妃轻笑道:“太医说的哪里话,本宫也不过是帮一帮你罢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腊梅,你送李太医从后门走。” 后门经过的人很少,加上如今雪天雾也大,所以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 腊梅将李太医送了出去,李太医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叹气,转身走了,见他走远,腊梅这才关了后门,回了寝殿。 寝殿里良妃抱了个汤婆子,见腊梅回来了,淡道:“寻人好生盯着,以免他给本宫生出乱子来。” 腊梅关了门,隔了满院的风雪:“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叮嘱过了,想来过了今日就会有结果了。” 良妃抱着汤婆子冷笑道:“这楚云秀的身子虚得很,想来那一碗药下去便也差不多了,今日咱们便在这宫里好生呆着,等一等消息。” 腊梅取了书来,温声道:“娘娘,今日原也是要去向贵妃娘娘请安的日子,您可以不去,只是这婉贵人,如今也不知去还是不去。” 良妃接了她手中的书,淡道:“左右这件事情她也不知情,便由着她去吧,不妨事。” 良妃今日的心情极好,想着这楚云秀就要不行了,心里便觉得痛快! 她甚至开始想象她坐上那凤位的日子了。 腊梅温声道:“左右婉贵人还能避一避嫌,倒也是极好的,只是奴婢瞧着,这婉贵人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她不傻,只怕一猜也就知道了。” 良妃垂眸看着手里的书,淡道:“她若当真是个聪明的,便该装作不知道。罢了,月瑶与本宫原就是一体的,如今多想这些也无益,左右还有些时辰,本宫总归是要熬过去的,否则这来日方长的,只怕起反作用。” 腊梅端了盏茶过来,搁在她的手边,眼神坚定:“娘娘,如今您既然已经选了去路,可就不能再回头了,这多余的担心也不必要有,一切都要沉稳一些,不可露出任何破绽来。” 良妃瞧着那茶盏,还是有些担忧:“若是到时候楚云秀出了事,瑜郡主必然会彻查!只怕到时候……” 良妃非常厌恶徐若瑾,一来是她太过机灵,二来这个女人十分强势。 但凡是她要查的东西,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所以良妃的心里也有些发慌,毕竟方子华那个人,在良妃看来,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第3494章 加料 腊梅安抚道:“娘娘不必担心,那个李太医,咱们也是万万不能留下他的,到时候奴婢必然会以家人为要挟,逼他自尽,一个死人,死无对证,便是要查,想必也查不出什么来,娘娘只管安心的在宫里等着消息就是了。” 良妃垂眸嗤笑道:“本宫不用想也知道,月瑶去请安又要被那些小人欺负,不过也就只有这一日了,本宫倒是要看看,楚云秀一倒,她们又当如何!” 良妃的心里早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良妃的心情是极好的。 而月瑶,一颗心始终悬着,去了楚云秀那儿,便见惠妃与德妃正在说笑,先前禁足一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时让月瑶有些恍惚,众人见了月瑶,神色各异。 月瑶朝楚云秀见了礼,楚云秀也没有提先前的事,只吩咐了让她坐下,赐了茶。 惠妃捏着佛珠,缄默不语。 倒是德妃,见了月瑶,不由嗤笑道:“你家那个表姐怎的如今不见过来?本宫可记得之前她怎么对贵妃娘娘,如今是心虚了不成?” 月瑶起身,行了礼,这才温声道:“良妃娘娘的肚子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又逢身子不适,所以便让婢妾代为请安。” 德妃端着茶盏吹了吹,也没喝,只是打量着月瑶,笑道:“倒真是个标致的人,也难怪了这些日子这般得宠,只是想来贵妃娘娘再有三十日就要升当皇后了,咱们一个个的,可都高兴得紧呢,只是不知良妃如何?可是高兴?” 月瑶垂眸,盯着地面,脸色有些苍白:“婢妾自回宫便在抄录经文,不曾去见过良妃娘娘,只不过,想来也该是高兴的,婢妾恭喜贵妃娘娘。” 楚云秀抱着汤婆子,朝月瑶摆了摆手,笑意寡淡:“坐吧。” 这良妃高兴不高兴的,一整个宫里头谁看不出来? 如今叶荷正躺在榻上病着,所以照顾楚云秀的事情就落到了青争的身上,青争照顾的也是妥贴的,见人端了药过来,便道:“慢着。” 她取出一根银针,在那药里搅了搅,见银针并未化黑,这才将药递给楚云秀。 惠妃见状眸色微眯了眯,想不到如今楚云秀身旁的人竟如此谨慎了。 德妃轻笑道:“到底是青争谨慎一些,这吃的用度,凡事都要试一试毒才好,免得被那些个有心的人给坑害了去。” 说话间德妃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坐在最末的婉贵人。 婉贵人不由想到夜里良妃对她说的话,心里一时有些慌,不知道这良妃到底要做什么,如今她也只好装作不知,静观其变了。 楚云秀叹了叹气:“也是青争谨慎,本宫如今每日的汤汤水水不在少数,喝得本宫如今跟个水一般的人似的。” 德妃轻笑道:“那也是皇上疼贵妃娘娘,特意让厨房新做了好些给您补身子呢。” 楚云秀也只是讪讪一笑,没什么精神,她揉了揉眉心,温声道:“本宫今日也有些乏了,天气冷,你们回宫也多添些衣,到底是要伺候皇上的,可不能像本宫这般病着了。” 德妃轻笑道:“贵妃娘娘保重身子。若是臣妾能够有个一儿半女的,便是病在塌上也是心甘情愿了,只是可惜,臣妾如今没有这个福气。” 楚云秀安慰道:“不妨事,你们到底都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惠妃起身,温声道:“臣妾可不求那些了,只盼着这日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也就是了。” 德妃也跟着起了身,见这二人起了,旁的人也就陆陆续续的都起了身,纷纷告了别,这才出了楚云秀的宫殿。 德妃见惠妃今日的兴致似乎不高,便快步追了上去,狐疑道:“惠妃,你今日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平日里你在贵妃娘娘的跟前,总是要说些话的,如何今日却什么也没有说。” 惠妃身旁的绿梅温声道:“德妃娘娘,你就不要问主子了,主子今日着了风寒,如今正头昏着呢,原也是怕贵妃娘娘担心,所以就没有说,一直撑着。” 德妃见状忙道:“那可不行,得去请太医。” 惠妃摆了摆手,轻笑道:“不妨事,回去喝碗姜汤去去寒,想来也就没事了。” 德妃叹了叹气,责怪绿梅:“如今这样冷的天,你该照顾好你家娘娘才是,如今你瞧你家娘娘,这病得不轻啊。得赶紧找了太医才好。” 惠妃捏着帕子咳了两声:“昨儿还厉害些,今日喝了些汤去了寒,已经好多了,咱们先前请不得太医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如今早已经习惯了,回去吧。” 德妃只得上了软轿,与惠妃一并走了。 婉贵人回头看了眼那宫殿,宫殿的上头笼罩着一层散不开的雾,如今尽管太阳已经出来了,可是这心里却实在渗得慌,总觉得这个地方诡异得很。 素琴扶了婉贵人回宫,小声道:“贵人,您如今在想什么?瞧着这般严肃。” 婉贵人叹了叹气,无奈道:“如今也不知怎的了,这心里总是格外不舒坦,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 素琴狐疑道:“小主,您莫不是吃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今日想来,又要下大雪了。” 婉贵人摇了摇头,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知道这到底要出些什么事,一时心乱如麻,领了素琴便匆匆忙忙的回了宫。 到了下午的时候,李太医提着药箱子便去了楚云秀的宫里。 楚云秀如今脸色好了些许,正在插花,见李太医来了,便将手中的花瓶稍理了理递给了青争。 “青争,你替本宫将这花瓶放到那个竹纹的架子上去。” 李太医想起那良妃的威胁与警告,一时心里慌得厉害,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见了楚云秀,脸色惨白。 楚云秀见他这般奇怪,试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太医拂衣跪在地上,低头掩盖了脸上的慌张,随便扯了个谎言:“原是臣有些不适,已经用过药了,不打紧。还请娘娘伸手,容臣为娘娘把脉。” 楚云秀也没有太过在意,将手伸了过去。 第3495章 诊脉 太医诊了一会,朝楚云秀温声道:“娘娘的身子如今还是虚得厉害,这补食不可急补,还须徐徐图之,娘娘不必着急,只要娘娘按着当下的药膳来进补就可以了。” 青争端了药过来,递给太医,小声道:“李太医,这是方才从太医院取来的药,您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吗?” 李太医接了那药碗闻了闻,温声道:“这药确是臣亲手所配无疑,娘娘放心饮用。臣在太医院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李太医偷看了眼端了药一饮而尽的楚云秀,手心都被汗湿。 楚云秀搁了手中的药碗,朝青争温声道:“天冷路滑,你取把伞,送一送李太医。” 青争点了点头,接了身旁的宫女递来的伞,送了李太医到了门口。 “奴婢还要伺候贵妃娘娘,就不远送了,李大人,这伞您拿着撑一撑。” 李太医紧捏着手中的药箱子,心里慌得厉害,如今眼看着天色已经暗沉了下去,楚云秀的身子底子太弱,过不了多久药效就会发作。 他接了青争的手,道了谢便匆匆走了。 青争有些纳闷,只是也没有多想,转身进了内殿,内殿里楚云秀正斜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近来她的气色很不好,看得这青争也是愁白了头发。 叶荷端了汤过来,温声笑道:“奴婢炖了鸡汤,这汤里头放的都是些温性的补品,娘娘如今脸色不大好,也须多补一补才是。” 那汤盅一打开,顿时满室香味四溢,青争闻着那香味儿笑道:“娘娘,叶荷可炖了足四个时辰呢,您快趁热。” 楚云秀闻着那汤,觉得有些犯恶心,她近来什么都不想吃,如今见了这吃食心里更是反胃,便拂了衣袖道:“本宫近来闻着这油腻的便觉得恶心,如今叶荷的身子也不好,赏给你们补一补。” 叶荷哭笑不得:“娘娘,奴才的身子硬朗,如今早已经没什么事了。” 楚云秀的肚子忽的有些疼,刚开始是微微的疼,后来便加重了些,一时让楚云秀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叶荷搁了茶盏,瞧着楚云秀慌了神:“娘娘,你这脸色怎的这样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楚云秀捂着肚子,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青争:“本宫肚子,疼得厉害如同刀绞,怕是……这个孩子怕是凶险了。” 叶荷吓得脸色苍白,忙道:“娘娘,不可乱动,您快躺着,奴婢马上去请李太医。” 楚云秀抓着青争,气若游丝:“青争,你马上去通知若瑾,让她定要好生照顾擎儿!本宫这一生,最放不下的便是擎儿!” 青争眼眶发红,见她这般难受,心里如同刀割:“娘娘,您亲自去和瑜郡主说这些!” 叶荷急得心里又慌又空洞,只是旁人留在这儿叶荷也不放心,便来了门口,朝外边打扫的小符低声道: “小符,你快去太医院去请李太医过来!不要耽搁了时间。你们俩,马上去通知皇上,都快去。” 小符看了里边一眼,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跑去请太医。 楚云秀的整个宫里都沸腾了起来! 青争匆匆忙忙去寻徐若瑾,整个寝殿里就只剩下了叶荷,叶荷瞪着软塌上的楚云秀,颤抖着双手。 楚云秀痛苦的蜷缩着,血从她的长袍一点点的漫了出来,她抓着叶荷的手,气息微弱,还在叮嘱着她。 “叶荷,你跟在本宫的身边,也有这么久了,本宫……如今只有一件事情要托付你,你要切记……。” 叶荷跪在软塌旁,握着她的手,声音打着颤:“不会的,娘娘不会有事的。等着太医过来也就好了。” 楚云秀气息微弱:“我原也是生过的人了,如今这般大出血,孩子定是要保不住了,只是我自己近来,也觉得身子每况愈下……” 叶荷正与楚云秀说着话,那边夜微言与太医得了消息,双双赶走了过来。 夜微言一来就瞧见楚云秀躺在软塌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血在不断的蔓延。 夜微言顿时心口狠狠的疼了一记,脚有些发软,疾行了两步奔了过去,握着楚云秀的手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太医匆匆跪了过来,看了眼那被血渗了的长裙,慌道:“皇上!贵妃娘娘这是大出血啊!臣马上开个方子,还请皇上让臣替娘娘把把脉。” 夜微言这才松开手,挪到一旁,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楚云秀,手局促不安的搓着。 跟着夜微言呆久了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动作,是极度不安,甚至于恐惧。 陈公公将人都打发了在外这守着,乍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陈公公还有些恍忽。 当初和夜微言在一起的时候,看见他有这样的动作,是故人亡故的时候。 叶荷瞧着这太医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她这些日子卧病在床,所以并不曾前来伺候,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太医。 只记得青争隐约里和她提起过,说是一位李姓的太医,极好的一个人。 太医颤抖着收了手,又匆匆给楚云秀扎了几针,这才朝夜微言道:“皇上,贵妃娘娘这是坠胎大出血,好在如今已经止住了血,可是贵妃娘娘元气大伤,如今只怕是……只怕是……” 夜微言瞪着他,低斥道:“再不能生育了?” 太医哆嗦着摇了摇头:“贵妃娘娘身子太虚,如今怕是不行了……怕是……怕是很难再等到三十日后的封后大典了。” 夜微言朝着这太医便是一脚,斥责道:“太医院怎会有你这般无用的太医?朕记得先前是医正来把脉,后来换了李太医,如今怎是你?来人,给朕将李太医传过来。” 这太医跪在地上哆嗦着,大气不敢出。 宫人将楚云秀抬到了床上,又替她擦干净换了新衣,楚云秀如今已经昏睡过去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记得夜微言那担忧又无奈的模样,斥责人的声音也是远远的传了过来。 太医小声道:“皇上,贵妃娘娘如今乃是滑胎,滑胎导致的大出血,原也是正常,只是贵妃娘娘如今身子虚得厉害,如今想来,确是……” 夜微言瞪着这太医,手中的茶盏欲砸,下意识看了眼那寝床的方向,又放了回去! 夜微言低声斥道:“混帐,贵妃的身体原好好的,只需要将养就是了,怎会滑胎?给朕查。” 太医垂眸,盯着地面上的夜微言那要吃人似的倒影,小声道:“皇上,贵妃娘娘乃是服用了滑胎之药,那药药性凶猛,实乃虎狼之药,便是身体全建之人,都未必能够熬得住,更何况贵妃娘娘她这般虚弱的体质了,如今贵妃娘娘的身体底子,几乎都已经被掏空了!皇上,臣无能!” 夜微言双拳紧握,拂衣坐下,低斥道:“放肆,贵妃比朕都要喜欢这个孩子,怎会服用滑胎之药?” 陈公公安抚道:“皇上,还是等贵妃娘娘醒了再说吧,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娘娘的身子。” 夜微言冷冷的看了眼那太医,转身去了床边,楚云秀正在床上昏睡着,脸色苍白得厉害,整个人已经是一副虚弱至极的状态了。 叶荷在一旁抹着眼泪,怕扰了楚云秀,声音压抑着:“皇上,您定要救救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这般年轻,还有小殿下呢……小殿下如今也还小啊皇上。” 夜微言轻握着她冰冷的手,心疼得厉害,他将楚云秀的手贴在脸边,温声道:“爱妃放心,有朕在,朕是真龙天子,朕定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有事的,孩子……孩子咱们不是有擎儿吗?有擎儿就够了,只要你好好的。你放心,朕会找最好的大夫来治好你,你可不要忘了,三十日之后便是你的封后大典了,这般要紧的日子啊。” 叶荷实在憋不住了,便转身走了出去,靠着墙泪流满面。 吉安领了太医医正匆匆进了内殿,一面道:“大人,你可要好生替贵妃娘娘瞧瞧,这皇上如今都已经急疯了。” 医正一进去就见一个太医跪着,一时有些狐疑:“怎么是你?李太医呢?” 太医跪在地上,小声道:“李太医身子不适,所以让下官代班。” 没成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医正匆匆近到床边,夜微言朝他道:“朕如今最信的便是你的医术,你给她好生瞧瞧。” 医正近前打量着这楚云秀的脸色,又扒开眼皮瞧了瞧,再行诊脉。 他诊脉的时间有些长,夜微言一颗心揪得紧紧的,见他收了手便赶忙问:“如今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医正叹了叹气,朝夜微言摇了摇头,无奈道:“皇上,贵妃娘娘如今身体已经空了,怕是时日无长了,还请皇上……早做准备。” 夜微言气道:“怎么可能!她可就要当朕的皇后了。孩子没了便没了,可是贵妃,是朕的贵妃怎么能离开朕?你是医正,定要想想法子,只要能救得贵妃,不惜一切代价!” 想到要失去楚云秀,夜微言便心疼不已,整个人都昏天暗地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心口好像多了个无底洞,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掉。 医正摇了摇头:“皇上,贵妃娘娘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药石枉用了。” 夜微言握着她冰冷的手,嗫嚅着唇角,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都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退了出去。 夜微言坐在床边,像个孩子一样,眼底泛着泪光。 而另一边,青争的速度很快,骑着一匹马风尘仆仆,迎风踏雪的横冲直撞,冲到了徐若瑾的郡主府,府门口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人影窜的一下进了府里。 徐若瑾进宫的请求被驳回了,如今正在宫里生着闷气,如今见了青争风风火火的窜了进来,顿时便觉得出事了。 青争见了徐若瑾,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涕泪双流:“郡主,你救救我家娘娘吧,娘娘不知怎的今日突然大出血,娘娘让奴婢来传话,将夜擎殿下托付给郡主好生照顾,奴婢不知道贵妃娘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若瑾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好好的,怎么会大出血?宫里的人都是怎么照顾的?我要马上进宫!银花,你马上去请阮沐与我一同进宫!快。” 她风风火火的拽着青争便出了郡主府,沐阮这个时候正在研究医学书籍,就见银花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贵妃娘娘的宫里出事了,沐公子,您快跟郡主去一趟,听闻是大出血,郡主都急疯了。” 沐阮闻言搁了手中的书,跟着银花一并风风火火的出了郡主府的大门。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徐若瑾拂开帘子,示意他赶紧上车。 沐阮上了马车,那马车就如同要飞起来似的,他狐疑道:“听说是贵妃出事了?” 徐若瑾扯着帕子,心里头慌得厉害:“我也不知道,听青争说是大出血,沐阮,这里你的医术是最高明的,你可千万要保住她,否则只怕……” 沐阮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先不要着急,一切等到了再说。或许情况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凶险呢。” 其实沐阮的心里清楚,他先前给楚云秀诊脉的时候脉像就不大好,如今这样的情况,是越发的严重了! 但是看徐若瑾这般着急上火的样子,她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沐阮便只好先安慰她。 徐若瑾愤愤道:“先前我就知道,肯定是要出事,可是皇上不准我进宫,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倒是要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把人都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有侍卫近前盘问:“什么人?” 青争将手中的牌子亮了出来,沉声道:“奉皇上之命接郡主进宫!” 那些人纷纷让了道,徐若瑾凝着那块牌子拧眉:“皇上让你接我进宫?” 青争将牌子收了起来,小声道:“这是皇上赐给娘娘的,先前郡主的折子全被驳回了,奴婢如今也没有法子,只能这么做了,若是到时候皇上罪怪下来,奴婢一力承担,只望郡主能救一救娘娘。” 徐若瑾抱着汤婆子,却觉得心里冷到了极致。 第3496章 斥君 众人急匆匆的往那宫里头赶。 而李太医也知道事情暴发了,匆匆忙忙的想要回府。 一个宫人与他擦肩时停住了,低声道:“你那些事情若是不想被抖出来,最好回到太医院去,自我了断,否则,莫说是你的性命,你家人的性命也全部都要保不住。” 那人扔了话便扬长而去,李太医失魂落魄的站在宫道上,徐若瑾的轿子与这太医的擦身而过。 李太医混混的的回了太医院,太医院的人如今因着楚云秀的事情正着急上火,见他来了,便道:“李太医,你这是去哪了!如今贵妃娘娘滑了胎,皇上勒命咱们太医院的人想法子……唉?” “他怎么了这是?” 见李太医失魂落魄的上了阁楼,太医院的新人有些懵。 “还能怎么样?左右是如今办事不妥当,被上边责骂,如今这件事情只怕皇上若是发起火来,脑袋不保啊。” 众人纷纷唏嘘不已。 李太医来到阁楼便关了门,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到了那入药的鸩毒上,默了默,缓缓的走了过去,伸手拿了那个药瓶子,一口气便喝了个干净。 躲在暗处跟着的人见他嘴角泛血,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蜷缩,直到最后他彻底的没了声息,这才近前探了探他的气息。 确定死了,将门关上,转身匆匆离开。 徐若瑾下了软轿便冲进了楚云秀的寝殿,见楚云秀躺在床上昏睡着,整个人差点也跟着昏过去。 她望向坐在床边握着楚云秀的手的夜微言,怒斥道:“当初我要进宫,三番五次的上折子,你一个个的给我驳了回来,你说你会照顾好她,我倒是要问一句,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把人照顾到病在床上了,我说怎么不让我进宫来看她呢,原来如此!沐阮,快给她瞧瞧,要是云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必要向你讨一个说法!” 沐阮看着楚云秀的脸色,顿时便叹了叹气,夜微言被骂得一句声都没吭,默默挪了个位置给沐阮。 沐阮摸着楚云秀的脉像直皱眉:“哪个天杀的混帐,改了我开的药方!!如今她滑了胎,身子虚成这个样子!” 沐阮拿出银针,朝着这楚云秀下了几针,楚云秀这才悠悠转醒,她见了徐若瑾,眼眶瞬间便溢满了泪,只是隐忍着,没让它掉出来。 “你来了。”她气息微弱的朝徐若瑾伸出手。 徐若瑾忙近前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的瞧着她:“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那个汤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云秀朝沐阮微点了点头:“原都是沐公子开的药方吃的,药是太医院李太医抓的。” 沐阮气道:“我何时在汤药里加过滑胎的药?那药分明就是新添进去的!如今你这身子……你……” 沐阮最后也是无奈了,这宫里的人当真是十分狠毒,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他想起悠悠那个可爱的孩子,日后若是也要入宫,像这样过日子,他不得心疼死啊! 众人宠出来的小宝贝,可不是扔到这宫里头来受这样的罪的,一想到这儿,沐阮也是心如刀割。 楚云秀朝沐阮道:“我的身体我自己也是清楚的,沐公子,你就告诉我,如今我最多还能撑多久。” 她在昏睡的时候,意识其实是有的,她想了很多。 若是她能够撑到封后大典结束,她便是正宫皇后,到时候擎儿便是嫡长子!虽然她也相信,有徐若瑾与梁霄在扶持着,擎儿没有问题。 可是如今她也想尽这最后一份力。 她要成为皇后,要给擎儿一个皇后嫡子的身份。日后就算是谁当上了皇后,她家擎儿的身份也始终摆在这儿,不会变! 沐阮拧眉,朝她道:“若是尽我全力,也不过半月,不能再多了。” 楚云秀望向徐若瑾,温然一笑,无奈道:“看来……我是做不成皇后的这个位置了。” 徐若瑾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夜微言,轻斥楚云秀:“不要胡说,你一定会是皇后的,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吗?” 夜微言被徐若瑾瞪了一眼,一个激灵,近到楚云秀的身旁,安抚道:“爱妃放心!你一定会是朕的皇后!朕保证!大婚的日程朕方才已经算过了,就在十日后。也算是替你冲冲喜,说不定到时候便安然无恙了。” 楚云秀望向夜微言,苦笑道:“皇上,只可惜,臣妾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夜微言来到床旁,沉声道:“朕要你一直陪着朕,朕是天子,朕说可以就可以,你放心,朕马上去传礼部商议此事!册封就定在十日后。” 择日不如撞日,如今夜微言也顾不得什么吉日不吉日的了,外头暗沉沉的天飞着雪,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是楚云秀啊。是他的贵妃啊。 他立楚云秀为后,不仅仅是因为楚云秀的身旁有梁霄与徐若瑾等人,更多的是他想让她当这个皇后。 夜微言出了寝殿,便朝吉安吩咐道:“马上将礼部的人给朕传到议政殿,过时不候。” 吉安也知事态的严重性,匆匆忙忙便去传人去了。 殿内沐阮替楚云秀新开了一个方子,朝银花再三吩咐道:“她这体质太差了,如今便是要将养也已经晚了,只能用药吊着她的精气神,这个方子你拿下去,取了药拿过来给我瞧瞧再去煎。你要切记,水一定要用最干净的!这药一个时辰便要喝一碗,无论发生了什么,不可间断。便是睡着的时候也要喝!” 只能活几天的人,硬生生被这沐阮给拉扯着扯出了一倍,要从阎罗王的手里抢人,太难了。 况且他还要每日替楚云秀下针,这下针也是极其痛苦的,活下来的这半个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楚云秀握着徐若瑾的手,温声道:“当上皇后,这也是我能够替擎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3497章 托孤 徐若瑾眼眶通红,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照顾好擎儿,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的!沐阮一定会有其他的法子的。” 沐阮默了默,不敢答话。 徐若瑾的心一瞬间便沉到了底,她起身,将被子给楚云秀盖着,看了眼沐阮,沐阮便跟着她走了出去。 她小小心翼翼的望着沐阮,声音里几近乞求:“沐阮,你定还有法子的是不是?只是艰难了一点是不是?没关系,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办到。” 沐阮叹了叹气,望向那纷飞的大雪,无奈道:“你知道我的,若是可以救她,我必也会倾尽全力,可是我是医者,不是阎王,阎王要收她的性命,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用银针和药吊着,见你这样着急,我也想救她,可是她的身子如今已经彻底垮了,她清醒的时间若是长了,意识便会开始不清。” 徐若瑾捂着脸,靠着柱子,伤心道:“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这几日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如今听了这样的消息,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沐阮心疼她的痛苦,可是却显得那样无能为力:“能让她活半月,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若是她的情绪不稳,熬不住,只怕不过十来日的光景。” 徐若瑾崩溃的蹲在地上,压抑着声音,低低的哭泣着。 沐阮蹲在她的身旁,取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沐阮的手僵在她的肩膀上,默了一会儿,将手握成拳,又收了回去,小声安慰道:“若瑾,你这样她见了也会难过的。” 徐若瑾坐在地上,咬着手没哭出声音来,只是那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的云秀啊!让她怎么能不心痛! 青争走出来,见了徐若瑾这般,她也在徐若瑾的身旁蹲了下来,哑着一把嗓子小声道:“我家主子是个好人,从她成为贵妃以来,这宫里上下的便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满怀希望,只要当上了皇后,夜擎殿下便不会被人欺负了。主子待咱们这些奴才也是极好的,她从来不将奴婢当奴才看……。” 青争顿了顿,跪在地上望向沐阮:“沐公子,您是神医啊,定还有旁的法子是不是?您有没有一命换一命的法子?就拿奴婢的命来换吧,奴婢心甘情愿。” 沐阮揉着眉心,无奈道:“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法子。” 青争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叹了叹气,喃喃道:“定会有的,沐公子,你想想法子,咱们娘娘不过是滑胎,怎么就不行了?您再细细替娘娘看看吧,娘娘先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 沐阮拧眉,沉声道:“那药里边不知道谁加了滑胎的药,药性很足!这摆明了就是冲着她的命去的,若瑾,你若是当真要替她做些事,不如将这些事情查清楚。” 徐若瑾这才想起来,先前沐阮说的什么换了药的事情。 她望向青争,青争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可能啊,咱们宫里的药都是李太医亲自抓了煎出来的,咱们都不敢马虎,服药前必然会试毒!” 沐阮将徐若瑾拉了起来,替她将披风系紧了些这才道:“那药渣还在吗?给我看看。” “在的,奴婢马上去端过来。” 青争匆匆去小厨房端了药渣来,递给沐阮,沐院打开闻了闻,狐疑道:“这药,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怎么会有滑胎的迹像?” 徐若瑾气道:“将先前替云秀诊脉的太医找过来不就行了!” “奴婢马上去将李太医传过来。”青争向来是风风火火的,她的速度也快,一溜烟的便顶着风雪往太医院跑,踩着滑的石头跌了一跤也不在乎,爬起来便接着往那太医院的方向跑。 徐若瑾调整了一下心态来到寝殿,楚云秀见她来了,脸上露出一抹笑,这样的笑,让徐若瑾的眼泪几乎要憋不住。 徐若瑾扯出一抹笑意,轻声道:“你不要担心,沐阮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这个大魏的皇后可是要当定了,想赖帐都不行。” 楚云秀的心里明镜似的,如今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那些苦痛也很难再熬过去,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让人的心也跟着抽抽的疼。 “你就不要哄骗我了,我的身体什么状态,我很清楚。只是能多活半个月,多见一见我的擎儿,我也知足了。” 徐若瑾握着她的手,嗔道:“不要说傻话,什么知足了,你还要看擎儿和悠悠长大,二人大婚呢,再说了,你孙儿不想抱了吗?” 楚云秀轻笑道:“有你照顾着,我总归是放心的。这半个月,我便是拼了这个命,也要撑过去。若瑾,我这一辈子能得你这么个知已,我很开心了,很开心了。” 她这一辈子,有徐若瑾这样一个好友,可以托孤,实在是难得。这般想想,都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徐若瑾的眼眶通红,转过头去擦了擦眼睛,转过脸来便是笑意:“咱们不说这些傻话,说些开心的……”她 嘀嘀咕咕絮絮叨叨的讲着两个孩子,楚云秀听着,面带微笑,时间仿佛就这样静了下来。 夜微言一回到议政殿,便见那些礼部的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他匆匆忙忙的进了殿,陈公公替他将身上的雪拂去。 夜微言脱了披风来到龙椅前坐下,朝众人道:“朕今日着你们来,是有一事要通知你们,这封后大典的仪式提前了,就在十日之后。” 众人面面相觑,礼部侍郎忙近前道:“皇上!贵妃娘娘封后大典立在三十日后已是仓促,如今又提前了足足二十日,这下边的人哪里赶得过来啊皇上。”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如今这设计的样式与纸稿都没有出,更别提是提前了,还请皇上三思啊。” “这钦天监主不是说了吗?吉日在第三十日,如今骤然提前,恐怕是不吉利啊!” “皇上,只怕此举会影响国运,到时候只怕上苍罪怪下来……可就得不偿失啊皇上。” 第3498章 提前 夜微言闻言迟疑了片刻,其他的他都不怕,可是国运二字,也是每一个帝王的忌讳吧! 念及楚云秀那苍白的脸,夜微言的心便如同刀扎一般。 他拍了拍桌子,朝众臣道:“朕的国运二字,岂是皇后能左右的!尔等若敢胡言乱语,传出去,朕定不轻饶。” 礼部侍郎近前,无奈的叹道:“皇上!这样匆忙,臣等实在忙不过来,不如这样,若是要提前二十日,不如就一切从简,东西沿用旧日的旧物,皇上觉得如何?” 用旧物,也是一种不重视的表现,更何况那些旧物,是先皇后用过的,这样一来,什么冲喜,这是诅咒还来得更直接些。 夜微夜拧眉斥道:“朕的皇后岂能用旧物!侍郎,你是越发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朕说什么你都推三阻四。” 一旁的另一位礼部大臣近前来,朝夜微言解释道:“皇上,实非臣等无能啊,而是这时间上确实太过仓促,臣等不得不考虑到这各中的缘由,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臣等。” 众人纷纷道:“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臣。” 夜微言有些烦燥,瞪着那大臣,淡道:“如此说来,便是你无能了。” 众臣一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独独那位大臣,想在这礼部侍郎的跟前表现一把,也一副义正言辞的态度。 “请皇上恕罪,臣……无能。” 夜微言猛的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地上,茶盏瞬间四分五裂,众人吓了一跳! 夜微言冷笑道:“朕的大魏,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来啊,给朕将这无能之臣拖下去,乱棍打死。” 当即便有御林卫近前,将这大臣拖了下去。 大臣瞬间慌了神,瞧着夜微言哆嗦道:“皇上,臣知错了,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 夜微言厌恶道:“平日里该他说的时候倒是不会说话了,如今会说话有什么用?打死之前把舌头拔了,省得多嘴多舌,不懂规矩。” 吉安领旨退了下去,没一会儿那呼喊的声音便随着一声痛苦的呼声而停止。 众人吓得脸色苍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说话。 夜微言对于诸臣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拂衣坐下,睨着众人,淡道:“这封后大典,爱卿务必要给朕办得盛大!朕要给贵妃的可不是一个凡事用旧物的大典,若是到时候朕不满意……。” 众臣一瞬间全老实了,纷纷扬言:“皇上放心,臣等必当竭尽全力,给贵妃娘娘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 “是啊皇上,这织坊织就的凤袍,臣只得再去江南请了上等的绣娘过来加工加点了。” “大典的礼祭等哭具,如今看来,也只能拔下去,交给这民间一些做工精巧的金坊来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打量着夜微言的神色,见他的脸色如常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夜微言摆了摆手,淡道:“既然有法子就好,都去忙吧,朕每日都要看完成的进度!你们要记住,朕给贵妃的一定要是最好的,若是仿冒凑和,不要怪朕无情!” 众人纷纷称是:“皇上放心,臣等必然竭尽全力。” 方才那位大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听得众人如今还心有余悸,哪里敢不遵从从夜微言的意思来。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众人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去办,不要耽误了时辰,此事只许提前不许延后!若违了时间,方才那个人,就是你们要承担的后果。” 众臣只觉得背后一寒,整个人都不好了:“皇上放心。” 夜微言理了理衣袍,淡道:“都退下吧。” 众人这才纷纷退了下去,临出门还能瞧见那位大人被逼到了角落里,棍子一棍一棍的打着。 那人被拔了舌头,说不出话来,见了他们,浑身是血的在雪地里爬着,众人纷纷躲避权当不认识。 吉安站在门口,见这一群心有余悸的人,温声道:“诸位大人,请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魂未定,纷纷告了辞。 吉安站在门口瞧着那群人渐行渐远,忍不住叹了叹气,朝还在打人的御林卫道:“行了,人已经断气了,就不要再打了,送回去吧。” 御林卫这才停了手,将人抬着走了。 吉安瞧着那个血迹斑斑的地方,叹了叹气。 陈公公打外头出来,见他唉声叹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小小年纪,叹的什么气,也不怕皇上听了诲气。” 吉安抱着拂尘,小声道:“师父,您不在里边伺候着,怎么出来了。” 陈公公是又心疼又无奈:“皇上心里难受,想一个人呆会儿,你去吩咐御膳房,给皇上做些补膳,如今贵妃娘娘身子不好,皇上难免忧思过度,咱们伺候皇上的,都得多上些心,你瞧瞧你,一天天的都在瞎琢磨些什么呢?” 吉安瞧着那纷飞的大雪,有些无奈: “师父,我只是觉得,在这宫里这么多可惜的事情,我只是没想到,连贵妃娘娘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份子。” 陈公公吓了一跳,朝着他便是一脚:“小兔崽子,脑袋不想要了?这话是你该说的吗?赶紧滚去御膳房,别在这儿碍了眼。” 吉安只得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御膳房。 陈公公叹了叹气,向来精明的眸子里也迷了些雾。虽然他不说,可是关于楚云秀的事情,他这心里跟明镜似的。 夜微言一个人在诺大的议政殿里呆着,时间一点点的走,窗外的风呼号着,他没有唤陈公公进殿,所以当烛火灭了之后整个大殿便只剩下了一片寂静与黑暗。 这样的黑暗让人变得恐慌,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格外的安静。 往日里与楚云秀在一起的事情,一幕一幕的浮了直来,他的心里,掀起了狂风大浪。 安静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猛的起身,一脚踩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站在门口守着的陈公公见他出来了,有些诧异:“皇上,您这是……” 夜微言装作格外的平静,好像楚云秀一点事都没有一般:“去贵妃的宫里。” 陈公公忙吩咐了软轿,领了夜微言往楚云秀的宫里跑。 第3499章 陪伴 楚云秀正与徐若瑾说着话,她的目光里全是希冀与寄托。 “有一件事情,我细细想了许久,还是要拜托你。” 徐若瑾握着她微暖的手,温声道:“你我之间,客气这么多做什么?想让我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楚云秀叹了叹气,躺在床上整个人显得无力:“你将擎儿带在身旁照顾吧,否则再这般下去,下一个就是擎儿了。这宫里人人心思歹毒,充满了权欲与算计,擎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在这宫里若是没有了母妃,便是嫡长子又如何?他还不过四岁,哪里斗得过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夜擎太小了,他虽有身份在,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若是有心人要害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如今若是留了夜擎一个人在,那将是多可怕的后果?便是有夜微言护着,指不定宫里的哪个妃嫔在背后说上几句,到时候夜擎便不得宠了。 一个不被宠爱的孩子,是很容易被别人欺负的,在这宫里,皇长子若是坐不上皇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宫里头就只有良妃一个人有孩子,到时候生下来,得了助益,只怕夜擎便再怎么样,也会被人背后算计,所以跟在徐若瑾的身旁,才是最安全的了。 徐若瑾端了茶盏,将她扶了起来,喂她喝了两口茶,这才道:“你放心,无论如何,夜擎也算是我的半个儿子,我定会想办法护着他,如今最要紧的是你,还有半个月呢,沐阮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楚云秀垂眸,轻点了点头,温声道:“你不必安慰我了,这些事情我心里都知道,如今我心里最放不下的就只有擎儿,你一定要答应我,要保全他。” 徐若瑾握着她的手,再三的保证,楚云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徐若瑾的心都是揪着的,这是在托孤啊!看着楚云秀的这个样子,徐若瑾的心里刀割一样的疼着。 青争去请那李太医,匆匆忙忙的回来了,见了徐若瑾,慌道:“郡主,原本替咱们娘娘把脉的那位李太医……服毒自尽了。如今尸体已经挪到了停尸间了,杵作说是饮了那太医院药草阁里收着的鸩毒这才死了的,奴婢已经查过了,也不见他人有什么恩怨来往的,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徐若瑾拧眉,狐疑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可有说?” “听说是知道咱们娘娘……之后,太医院的人看他上了楼就再也没有下来,奴婢去寻他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人已经死了。奴婢已经查问过了,也没有查到些什么线索。” 徐若瑾冷笑:“我说好好药怎么就成了滑胎的药!原来是有人从中捣鬼,先前不是医正在看吗?如何会换了个太医!” 青争看了眼躺在床上听着的楚云秀,小声道:“原是那医正家中有事,告了假,娘娘的脉案都转交给了李太医,对了,奴婢还从杵作那里寻来了这个,是一张用剩了的纸,上边还有些白色粉沫,量太少了,所以她们也查不出来是个什么。” 徐若瑾接过闻了闻,便将那白纸递给了沐阮,沐阮闻了闻,诧异道:“这里边有藏红花等物研磨出来的粉沫,我说那药渣怎的一点事都没有,原来问题竟出在这里!” 徐若瑾拧眉朝青争道:“查!马上查这药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别人给的!青争,想来这个人定然是背后想要害你家主子很久了,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人抓出来,到时必定会对擎儿下手。” 楚云秀忙朝徐若瑾道:“这也是为什么我想将擎儿交给你,让你带走。这宫里实在危险,若是让他留在这儿,那么我的辛苦便也算是白费了。” 徐若瑾朝楚云秀温声道:“我已经让银花回去给四爷传话了,你放心,有四爷在,擎儿也不会有事的,这段时日,就先让擎儿住在郡主府里,左右也好有个照应。” 楚云秀点了点头,揪着的心也稍放了放:“你若是担心皇上,我便去与皇上说,想来皇上也不会再说什么。” 徐若瑾温声道:“你如今不要想这些了,擎儿的事情,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楚云秀轻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皇上那边,到时候若是大权落到了梁家,只怕朝中会有小人拿这件事情说事。” 毕竟夜擎认了这梁霄为师父,到时候梁霄的势力有多大? 无论是篡位,还是携天子以论诸侯,对于夜擎而言都是极有可能的。 夜微言未必就舍得将这夜擎交给徐若瑾照顾。 徐若瑾满眼的心疼,握着楚云秀的手,劝道:“你不要想这些了,这些都交给我来处理,如今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反而只会给你自己添加烦恼。” 楚云秀的气息微弱,瞧着徐若瑾目光却是格外的坚定:“你放心,我定会熬到封后大典,必不会让你担心了去。” 语毕,楚云秀又望向沐阮,温声道:“沐公子,劳烦你多费些心了,无论如何,我也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沐阮在一旁捣药,闻言凑了过来,瞧着楚云秀的脸色,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放心,我既然说过能保你十五日,只要你配合治疗,就一定可以,只是如今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要过于操劳,也不要想的太多。” 楚云秀轻笑,微嗔道:“我如今哪里想得多,我这是依着你们,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沐阮将药捣好了,搁在一旁,拿了一排银针出来。 楚云秀看了看外边的天,朝徐若瑾道:“擎儿今日原是要进宫的,这个时辰想来也该回来了,你帮我瞧一瞧,若是擎儿来了,你便想想法子,将他带出宫去吧,他在这宫里,我这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的提着,渗得慌。” 徐若瑾看了看外边的天,这才朝楚云秀道:“我这就去看看,沐阮,这儿就交给你了。” 沐阮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 待徐若瑾出去了,沐阮这才望向楚云秀:“施针的针法须入骨,你且忍着些。” 楚云秀掏出一块帕子紧握着,朝沐阮道:“有劳沐公子了。” 沐阮垂眸,开始朝她下针。 第3500章 神医 整个过程只有楚云秀隐忍的声音,但是那疼痛感,却也让楚云秀的意识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 徐若瑾站在门外,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见夜擎从远处跑来,徐若瑾便迎了上去。 夜擎跑得满头大汗,见了徐若瑾,还是停了下来,乖乖的作揖:“见过师母。” 徐若瑾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前的汗,温声道:“怎么跑得这么着急?下雪的天摔着了?” 一旁伺候的太监小声道:“可不是吗?奴才也是一直跟小殿下说,让他慢着些,可是这小殿下跑的是真快,奴才一个没注意便没追上了,这一路的可没少摔跤。” 徐若瑾替夜擎擦了汗,又将他微乱的头发扶了扶:“擎儿,你若是摔着了,你母妃和师母可是会心疼的,你须得好生照顾自己,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夜擎眼巴巴的朝着徐若瑾的身后望:“师母,擎儿想见见母妃。” “你母妃……呃,已经睡下了,我这不是刚从她那儿出来。”徐若瑾说谎的时候瞧着这夜擎那是一本正经的扯,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的吗?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母妃病了。”夜擎还是有些不放心,伸长了脖子想看看。 徐若瑾脸色微变,气道:“那些人胡说八道呢?你娘亲可是贵妃,能有什么事儿?没事的,不必担心,我正要出宫呢,擎儿可想与师母出宫去玩?如今眼看要过年了,外边可热闹了。” 夜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母妃真的没事吗?” “你连师母都不信了?那师母到时候可不让悠悠陪你玩了。” 徐若瑾假装有些生气,夜擎忙道:“师母不要生气,擎儿信的,擎儿也想出宫玩。” 徐若瑾笑盈盈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那走吧,师母带你出宫去,咱们去看别人舞大狮子可好?” 夜擎笑道:“擎儿只在书里听说过,还没有见过呢,擎儿想看。” 徐若瑾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青争,青争会意,转身进了屋里通禀。 夜擎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朝徐若瑾道:“师母,擎儿想问一问母妃。” 徐若瑾笑道:“我走的时候就和你母妃说过了,你放心,你母妃可说了,你若是喜欢,可以在师母的府上住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夜擎眸色微亮,眼底是藏不住的开心,几乎要雀跃起来。 徐若瑾不由感叹,瞧着再懂事,也还只是个孩子,天性使然。 正想着怎么和梁霄回去说这件事情,却见梁霄进了宫,迎面二人便撞了个正着。 梁霄挑了挑眉,笑道:“你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徐若瑾如今一颗心都揪着,哪里有心思与他玩笑:“孩子在这儿呢,说话注意点。” 梁霄朝徐若瑾苦笑道:“我是来接你和擎儿回府的,如今天黑了,闹市里人多眼杂,恐生乱。” 梁霄看了眼徐若瑾身上的披风,一脸嫌弃的解了扔给了银花:“给你做的那件保暖的怎么没穿?”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来得太匆忙了,没注意。” 梁霄将自己的解了下来,系在徐若瑾的身上,他靠近徐若瑾的耳旁,小声道:“放心,府里已经安排好了。” 徐若瑾心下有些感动,梁霄顺势在她侧脸亲了亲,徐若瑾嗔道:“不正经。” 一旁的夜擎瞧着,梁霄朝夜擎笑道:“非礼勿视可学过?” 夜擎忙伸出手将眼睛捂着,徐若瑾将他的手拔了下来,笑道:“擎儿,走,师母带你去见舞大狮子。” 梁霄替徐若瑾戴上斗篷,笑道:“可巧,有家店铺似乎是新开张,如今舞得正热闹,你小子可有眼福了。” 夜擎笑得眉不见眼:“是吗?可以带悠悠一起来看吗?悠悠肯定也喜欢。” 梁霄对于这小子惦记他家姑娘这件事情很是欣慰啊! 擎儿回头看了眼那亮着灯的屋,见叶荷端了药进屋,便朝徐若瑾道:“师母,母妃还没有歇下呢,我想和母妃说一声。” 徐若瑾有些担忧,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不妨事,他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不要担心。” 徐若瑾只得朝夜擎道:“擎儿,一会儿进去了,可不能忤逆你母妃,男子汉,可不能掉眼泪什么的。” 夜擎再三保证:“擎儿是男子汉,怎会哭?” 徐若瑾揉了揉他的发牵着他的手进了内殿,内殿里沐阮验了药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将药给楚云秀。 那药奇苦,光是闻着,药里散发出来的苦涩便让人觉得难以下咽。 楚云秀见了夜擎从外头进来,眼眶微泛红,唇角却带着笑,眉头不皱的将药一饮而尽顺手递给了青争。 擎儿跑近前来,瞧着楚云秀担忧的问:“母妃,你怎么还在喝药。” 楚云秀笑盈盈道:“傻擎儿,那不是药,母妃是喝补品,补身子的,你今日见了师父和师母,可有向他们问安?” 夜擎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擎儿谨记母妃教诲。” 徐若瑾拿了颗蜜饯给她,瞧着擎儿满眼的心疼:“擎儿这孩子,懂事的早,虽如今瞧着不过四岁余,可是行事作风,却是极好的。” 楚云秀含着一颗蜜饯嘴里泛了些甜,脸色这才好了些,她握着夜擎的手,再三的叮嘱着。 “你此番跟着你师母回府里去,要切记,不可生事,更不可胡闹,学习的进度也不能落下了,最重要的一点,你是男子汉,悠悠既是你的未婚妻,你定要好生照顾好悠悠。” 提及悠悠,夜擎眼里透着光,笑盈盈道:“母妃放心,擎儿会照顾好悠悠的,只是母妃的身体……” 楚云秀笑道:“不妨事,母妃如今要将养身子,无暇照顾你,将你托给郡主府,母妃也是放心的,擎儿,无论如何,都要听你师父师母的话,明白吗?” 夜擎点了点头,瞧着楚云秀担忧道:“母妃,那你什么时候接儿臣回来。” 楚云秀的眼眶里泛了些泪,徐若瑾安抚夜擎:“待母妃身子好些了,我自然就接你回来了,再说了,若是想见你母妃了,就同师母说一声,到时候师母便带你进宫来,你难道不想和悠悠玩吗?悠悠可一直念叨着你呢。” 第3501章 嘱托 梁霄在一旁看着,这女人家的事情,他也不好说什么,能做的也只是给徐若瑾最大的尊重与支持了。 夜擎站在床边,将楚云秀的手藏在被子里,小声道:“母妃要好生照顾自己。” 楚云秀取了帕子擦了擦眼睛:“母妃身边这么多人伺候着,自然会好生照顾好自己,擎儿放心就是了。” 夜擎也保证:“擎儿也会听话,母妃放心。” 楚云秀伸了手,将夜擎抱在怀里,在夜擎看不见的方向泪流满面。 徐若瑾瞧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由朝夜擎道:“擎儿,咱们也该走了,就让你母妃好生歇息。” 楚云秀擦了擦泪,松开了夜擎便又是那一副温婉的如花笑面:“擎儿,你既然答应母妃了,可就要说到做到。” 夜擎伸出手:“母妃,咱们拉勾。” 楚云秀伸出手,与夜擎拉了勾,听着夜擎在碎碎念着拉勾一百年,心里的苦涩缓缓的推散开来。 这是她的孩子,可是她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夜擎成为嫡子。 这是她的心头肉啊,可是如今不是心头肉离她而去,而是她离心头肉而去,每每念及此,楚云秀便如同刀割,痛苦不已。 徐若瑾在一旁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沐阮这段时间就留在宫照顾你,你好好的听从医嘱,我将擎儿安顿好了,再来陪你。” 楚云秀垂眸轻笑道:“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忙,眼下近年关了,事很多吧,先忙着你的,若是有需要的时候,我便差人去寻你来。” 徐若瑾这一颗心也是痛苦难当,见了她这般温婉的笑着,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可是擎儿在场,这孩子太聪明了,只的他会知道些什么,所以徐若瑾只得应下了。 “放心吧,擎儿万事有我们。” 楚云秀松了夜擎的手,温声道:“擎儿,去吧。” 夜擎朝楚云秀行了礼,这才来到徐若瑾的身旁。 徐若瑾原是要带着夜擎离开了,岂料叶荷自外边进来,禀道:“娘娘,皇上过来了。” 话音初落,夜微言便大步进了内殿,见了徐若瑾和梁霄也在,便道:“都不必行礼了,朕过来看看贵妃。” 楚云秀欲起身,被夜微言按下了,他的语气无比温和:“感觉如何?” 楚云秀温然一笑:“多谢皇上关怀,只是臣妾这身子……如今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照顾擎儿,所以臣妾便想着,让擎儿跟在镇国公与瑜郡主的身边,臣妾也更安心一些,否则,臣妾只怕还要提心吊胆的。” 夜微言看了眼夜擎,微微拧眉:“不行!他是朕的皇子,你若是照顾不暇,这宫中自有妃嫔愿意照拂!若是由镇国公来照拂岂不是让人觉得的朕的宫里连照顾一个孩子的人都没有!” 楚云秀见夜微言不同意,一时激动不已:“皇上难道就可以保证,其他的妃嫔没有私心吗?臣妾如今也只相信镇国公一家了!难道皇上连臣妾这一点心愿也不答应?” 夜微言拧眉,无奈道:“朕不是不答应,只是你这个要求着实过份了些!擎儿是朕的长子,你登为后,他便是朕的嫡长子!你将朕的嫡长子交由镇国公照拂,这像什么话!” 到时候一旦师徒一心,若是生了异变,谁又能阻止得了! 他这个皇上哪里还有什么出路? 夜微言一时之间满脑子都是协天子以令诸侯的画面! 梁霄如今虽然没有反心,可是以后呢?谁又能保证人心不变,忠心不变? 以梁霄的本事和梁家的能力,如今便是朝堂上有人与之抗衡,那也是梁霄没有那个想法罢了,若是一旦生出了夺权夺位的想法,那些人统统都得绕了道! 夜微言不是不信梁霄,何况如今梁霄又是夜擎的岳父,换句话说,若是平常的百姓家的,倒也无妨了。 可如今是什么情况? 这是皇家,哪里是平民百姓可比的! 夜微言恐生变故,所以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情朕不同意!你若是不放心,擎儿大可与朕同吃同住,再者,如今他的年岁也不小了,也照顾得了自己了!” 楚云秀坐在床上,瞧着夜微言,颤着声道:“皇上!臣妾是擎儿的母妃,也是皇上的贵妃,臣妾岂能不明白皇上担忧,可是臣妾如今更担心的是臣妾的孩子,若是擎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臣妾便是死,也死不瞑目啊。” 夜微言拧眉,见她脸色苍白,心口狠狠的疼了一记,慌得厉害。 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就又温和了些:“如今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夜擎的事,朕自会吩咐人照顾着。” 徐若瑾在一旁瞧着,有些担忧,正要说话,见梁霄微微摇头,只好作罢。 夜擎垂眸,盯着地面有些难过,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听父皇的,还是听母妃的。 楚云秀见夜微言执意不肯,一口血猛的吐了出来。 那乌黑的血喷在床上,她撑不住,又吐了两口,夜微言吓得一个激灵,慌道:“朕依你,朕依你,你不要这样吓朕!朕如今只求你平平安安!沐神医,快,快给贵妃看看。” 徐若瑾也是头一次见夜微言这样慌张,他的担忧,其实徐若瑾不是不知道,可是见楚云秀突然这般吐了血着急的样子,大概也是深爱着的。 只是这样的爱,在这样一个皇宫里,就显得有些无力了。 徐若瑾揪着一颗心,梁霄牵着她的手,安抚道:“莫怕。” 徐若瑾抱着擎儿,擎儿在一旁愣了愣,随即哭了出来:“母妃……母妃你怎么了。” 徐若瑾低声道:“擎儿,你不是答应师母不哭的吗?你若是哭了,你母妃瞧了会更难过的。” 夜擎挣开徐若瑾,奔到床边,瞧着那躺在床上的人,哭得涕泪纵横:“母妃……儿臣不走了,儿臣陪着母妃……” 他手忙脚乱的去擦楚云秀嘴边的血迹,那种触感,给夜擎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与阴影。 夜微言在一旁也是揪着一颗心,瞧着替楚云秀施针的沐阮,拧眉吩咐道:“沐神医,你只管开药,若是缺得什么药材,朕定当派人去为神医寻来!还请神医务必要医好她。” 徐若瑾轻声道:“皇上,师兄在诊治的时候,不要干扰他。” 第3502章 吐血 夜微言闻言拉住哭啼不止的夜擎,低斥道:“你是嫡长子,如此哭哭啼啼成何提统!有沐神医在,你母妃必会安然无恙。” 夜擎哭得一抽一抽的,瞧着夜微言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夜微言的心又软了些。 安“她不会有事,你若是再这般闹,朕可就派人将你即刻送去郡主府了!” 夜擎小声道:“儿臣不哭了。” 夜微言这才摸了摸他的发,父子俩站在一处,眼巴巴的瞧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已的人,心如刀割。 这样的痛苦,不止是楚云秀在承受,那些关心楚云秀的,也同样在承担着这样一份痛苦。 父子俩住了嘴,小符打外头进来,见了这一屋子的人,一时不知道要跟谁说话。 徐若瑾闻言走了过去:“有事?” 小符不敢与徐若瑾对视,小声道:“是德妃娘娘过来了,说是听闻娘娘身子不适,所以过来看看,奴婢一时拿不定主意……” 徐若瑾拧眉望向青争,问道:“青争,德妃与你家娘娘关系如何?” 青争细想了想才道:“待娘娘倒是极好的,先前还联合了惠妃娘娘,一力支持咱们娘娘成为皇后娘娘。” 青争是最淡定的一个,可是这红红的眼眶,却也让人轻易的看透了她那若无其事的表面一颗担忧着急的心。 徐若瑾冷笑,好?先前的德妃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去会会她。”徐若瑾抬步走出了寝殿,梁霄也跟着走了出去,毕竟这里是一个后妃的寝殿,他的妻都不在,他一个大老爷们,呆在这儿也不像话。 梁霄牵了徐若瑾的手温声安抚道:“若瑾……” 徐若瑾的手被梁霄的大手温暖着,她轻声道:“我没事,我只是心里不好受,你去偏殿坐会儿喝喝茶,等我去会一会德妃。” 梁霄有些不放心:“我得在你身旁护着些才好。” 徐若瑾哭笑不得:“她还能欺了我去不成?好了,快去偏殿等着我,我一会就过来。” 梁霄温声叮嘱:“有事你就召唤我。” “女人家的长短,唤你做什么?”徐若瑾替他理了理披风,心里的难过因为梁霄带来的暖意消散了大半。 这世间,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给予了她呵护与陪伴,所以才会让那些苦痛变得渺小。 梁霄朝徐若瑾道:“我送你过去,然后我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你。” 徐若瑾只得依了他:“好好好,我们走吧。” 在一旁带路的小符不由感叹,这二人的感情,这么些年了,倒当真是好的,也不知这京都城里头,有多少人羡慕。 到了正殿的门口,徐若瑾笑道:“镇国公,您该去偏殿了。” 梁霄点了点头:“你先进去我再走。” 徐若瑾欲进去,梁霄将人拉了回来,替她理了理簪子,这才满意道:“去吧。” 徐若瑾进了殿,就见德妃正端了茶盏坐在那儿,见徐若瑾来了,不由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不大敢面对。 只是这礼数到底是要在的,德妃起身,朝徐若瑾牵强一笑:“瑜郡主……” 徐若瑾拂衣坐在主位,淡道:“倒是难为你舍得从那宫里出来了,我还当你要在那儿呆一辈子忏悔呢。” 德妃揪着帕子,轻声道:“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近来我也是知道良妃与贵妃争斗得厉害,只想助贵妃一臂之力。” 徐若瑾垂眸,拔弄着手中的茶盏,淡道:“如今你倒转了性了。” 德妃讪讪道:“先前原也是我糊涂,我听人说贵妃身子不适,所以就过来看看。” 徐若瑾吹了吹茶盏,浅尝了一口便将茶盏搁回了桌案上:“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怀疑有人在背后谋害她,只是如今宫里的事情我无法查证!你如今既然露了面,不妨好好的趁机弥补弥补。” 德妃左右看了看,见这正殿里也就几个洒扫的宫女,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也一直觉得有人在对贵妃下手,所以留意着这边,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消息和证据,不过你放心,此事我必会好好查清楚。” 徐若瑾恨恨道:“如今若是我亲自来查,必然可以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这宫里如今于我多少有些忌讳,我也插不得手!先前一直给她探脉的太医已经服毒自杀了,你顺着这个去查,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只管说。不过,你若是敢背叛她,德妃,你也该知道我的手段。” 德妃让徐若瑾很不放心。 当初她为了争夺皇后之位,可没少给诸人下绊子。 沉静宫中许久,出来就转了性子? 徐若瑾不敢完全相信。 德妃当即表示:“先前是我糊涂,如今我定会查清楚的,良妃也快生了,听人说怀的是个男胎,这个男胎若是生了下来,嫡长的夜擎殿下可就……” 徐若瑾看了眼德妃,淡道:“我不做害人的事,可是若是旁人来害我,那我也绝对不会客气!这些对云秀心怀不轨的人,我必让他们不得好死!” 德妃闻言背后微凉,有些庆幸,自己这一次站对了队伍。 “你说的对!如今最要紧的还不是良妃,而是贵妃娘娘。她的身体如何?我听闻连沐神医都亲自过来了。” 徐若瑾看了她一眼,淡道:“李太医死了,我担心宫里的人会继续对她下手,所以带了师兄过来,皇上如今也在,你就不用去打扰了。” 德妃垂眸,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原是这样,有沐神医在,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这些是我宫里藏了多年的一些补身子的药材,还请转交给她。” 徐若瑾朝德妃道:“如今到底你在宫里比我方便些,这宫里的事情,你多照拂着,若是有什么情况,及时差人来通传于我。” 德妃点了点头,端了茶盏道:“郡主放心。” 徐若瑾起身理了理衣袍起身,凝着德妃,沉声道:“德妃,你在这宫里头的本事,我最是清楚,这个幕后黑手你一定能查得出来,除非是你不愿。善恶终有报,你自己好生想想。” 德妃也忙跟着起了身,温声道:“这件事情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去查清楚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德妃朝徐若瑾保证道:“这些日子,我会常来贵妃娘娘的宫里帮衬一二。” 徐若瑾转身出了正殿,就见正殿后的门口红柱子旁杵着个身影,那冷风冽冽的吹着,梁霄的衣摆随风摇曳。 徐若瑾近前去牵了他的手,发现这手冻得微凉,不由有些心疼:“不是让你去偏殿吗?” 梁霄笑道:“我说过会在这里等你。” 徐若瑾的心里是高兴的,牵着梁霄的手道:“瞧你一身冻得,跟个冰块似的。” “那你给我暖暖。” 小符瞧着那二人的背影,有些不放心的转身去了正殿。 正殿里德妃搁了茶盏,搭了身旁柳芝的手走了出去。 柳芝狐疑道:“娘娘,咱们不去看看贵妃娘娘吗?如今皇上在那儿呢,若是教皇上看见了,想来也是好的。” 德妃看着那纷飞的大雪,叹了叹气:“无妨,咱们来日方长。” 柳芝扶着德妃的手走在雪地里,另一手还替德妃撑了伞,有些担忧:“奴婢瞧着这郡主如今说话的语气,是越发不将娘娘放在眼里了,娘娘怎的还要去查良妃娘娘的事儿?如今这个事可不好查,只怕谁沾了,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那良妃的脾性,您也不是不知道。” 德妃嗤笑道:“你以为本宫还怕了良妃不成?本宫如今做这些,不过是让本宫按心些罢了,让你去留意的事情如何了?” 柳芝走在雪地里,叹了叹气:“如今见这贵妃这儿病着了,也不知怎的,一个个安静得有些过份。奴婢说句不中听的,如今贵妃娘娘病着,奴婢打听消息,听人说病得甚是厉害,所以才会请了沐神医过来。可是这病医不医得好,还要两说了,若是您如今因着贵妃娘娘得罪宫里其他的人,到时候若是万一贵妃娘娘…到时候只怕咱们的日子更是难过。” 德妃闻言微微拧眉:“柳芝!你如今说的是什么话?本宫既然说过会帮衬贵妃就绝对不会食言。” 柳芝垂眸,温声道:“原是奴婢多想了。” 德妃站在湖边,瞧着那湖边的断桥,断桥隐在湖里,只露了一半,纷飞的大雪纷纷扬扬,似乎要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全部掩盖掉。 她叹了叹气:“柳芝,罪孽是永远也掩盖不了的,除非自己主动去消除,本宫如今这心里结着一个坎,若是走不过去,便是过得好又如何?你看这湖里,先前不知淹死了多少人,都说这湖里有鬼,其实不过是几只水猴子罢了,这有鬼的,也不过是人心里有鬼罢了。” 柳芝扶着德妃,看了眼四周,担忧道:“娘娘,如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德妃抱着汤婆子,淡道:“如今惠妃的态度也是不明不白的,这宫里的天,怕也是要变一变了。” 至于良妃,她又能嚣张到几时?在这宫里头,从来都是报应比福报要来得更快些。 这良妃时刻都在密切的关注着所有人的动向,因着她怀有身孕,加上孕期情绪容易激动,所以腊梅便瞒了下来。 夜间良妃梳妆完毕,良妃拧眉问道:“那边宫里可传消息过来了?” 腊梅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水上洒满了花瓣,她温声道:“娘娘,想来小符今日该是要过来一趟的。” 第3503章 依仗 良妃拧眉斥道:“如今怎的全依仗她了?她若是背叛了本宫,难不成本宫到时候还要受人愚弄不成?李太医下了药,如今这个时辰了,那丧事的消息也早该传过来了!莫不是那李太医不曾下药?!也背叛了本宫?!” 腊梅忙安抚道:“娘娘,李太医下药的时候咱们原都是吩咐了人去看着的,先前那瑜郡主也查了李太医,得亏咱们下手在前头,来了个死无对症,便是要查,她们也定查不到咱们的身上来,所以奴婢琢磨着,那边宫里的如今也活不长了。” 良妃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朝腊梅道:“册封大典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腊梅脸上有些苍白,不敢与良妃直视,端了茶盏近前来,递给良妃:“娘娘,您喝口茶。” 良妃拧眉,狐疑道:“她都活不长了,皇上还要让她当皇后不成!” 腊梅搁了茶盏,无奈道:“奴婢方才去取晚膳的时候听人说,皇上执意要立贵妃娘娘为后,礼部的大臣有几个不赞同的还被皇上给乱棍打死了,如今整个礼部战战兢兢的,只怕……只怕这贵妃娘娘如今非要当皇后不可了,娘娘,如今那宫里头正戒备着,今日瑜郡主也匆匆忙忙进了宫了,想是瑜郡主说了些什么,皇上这才着急要册封这贵妃为后。” 良妃心惊不已,外边有宫女进来,小声道:“娘娘,小符来了。” 良妃扯着帕子,沉声道:“让她进来!” 小符进了殿,见了良妃便跪在地上,良妃拧眉问道:“如今她宫里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小符垂眸,不敢与良妃直视,只低声道:“娘娘今日……今日不知怎的大出血,原是要不行了,得亏了瑜郡主带了沐神医进宫来替贵妃娘娘医治。” 良妃闻言直皱眉:“她的身体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小符如今心里也摇摆不定,可是家人的把柄在良妃的手里。 小符暗自想着,只是告诉她这些消息应该也不妨事。 “沐神医的医术十分了得,治了之后娘娘便有了起色,奴婢只是在宫外候着,也不知道具体如何了。想来,有沐神医在……” 良妃气极反笑:“呵,好一个沐神医!倒真是及时!难怪皇上要这样火急火撩的行册封大典,原是有徐若瑾在背后助力呢,这苦肉计演的倒真是好!那个孩子没了吧?” 小符跪在地上,被良妃这忽冷忽笑的样子吓得不轻,低着头蜷缩着小声道:“大出血的时候便没保住。” 良妃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还有什么可疑之事?” 小符小声道:“似乎没有了。” 腊梅打量着小符,狐疑道:“当真没有了?我可告诉你,那边宫里的可是最会蛊惑人心的,你若是受了她的蒙蔽,听了几句好话就觉得她是个好人,那你可要仔细着好些了,咱们娘娘这儿的耳根子可比不得那位软乎!你在做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清楚,我也只提醒你一句,可不要忘了,你到底是谁的人。” 小符是知道楚云秀的身体状况的,毕竟她有时候也会去寝殿里帮衬着做些事情,也知道楚云秀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到时候楚云秀殁了,能庇护她的就只有良妃。 只是这般做,小符总觉得这心里很不踏实,那种惶恐不安将她牢牢的笼罩着,使得她整个人都有些迷茫。 “奴婢自然知道,今日晚些的时候瑜郡主带了沐神医进去医治时……奴婢就被打发出来了,只听皇上向贵妃保证,定会让贵妃娘娘成为皇后,还叮嘱沐神医,定要医治好贵妃娘娘,若是缺的什么药材的,皇上可以派人去寻来,至于旁的,奴婢也就不清楚了。” 良妃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她没有想到,夜微言竟然如此在意楚云秀! 那么她做的这一切,又像什么?倒是更像一场笑话! 她垂眸,叹了叹气冷笑道:“行了,你回去仔细伺候着,若是有什么消息再来通报本宫!” 小符艰难的站了起来,低声道:“奴婢定会替娘娘好生留意着,娘娘放心” 腊梅在一旁叮嘱道:“小符,我自是知道你的忠心,可有些事情,你也得做出来,让娘娘知道你的忠心,你放心,咱们娘娘是不会亏待了你的,如今你的家人每日的过得极好,吃饱穿暖的,还有一份正经的好差事呢。” 小符欣喜道:“多谢娘娘抬爱。” 这是好,可也是不好。 若是小符在这宫里要背叛良妃,那么她的家人就全完蛋了。 腊梅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快回去吧,如今想来那宫里也是乱得很,你可不要被发现了。” 在这样大雪的夜里,一个衣着素白的宫女,其实是很难被发现的,小符轻车熟路的走了出去,绕过长长的宫道,抄了一条近路打宫里的后门进了宫。 谁也没有怀疑。 良妃坐在软塌上,见人走了,便将茶盏砸了,气道:“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那般重视她!如今本宫若是要动手,只怕就更难了!这徐若瑾倒是勤快,这头一出了事,那边就想尽法子进宫。” 腊梅安抚道:“娘娘,如今您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自个的身子,如今的情形来看,咱们也是不能轻易去寻事了。否则若是被人查出来了,只怕到时候咱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良妃愤愤道:“如今本宫还能做什么!皇上那般重视她,本宫如今巴不得她早点死,偏那个沐阮又过来添乱!她那样的人,有什么好救的!” 腊梅见她这几近疯狂的模样有些心疼,忍不住安抚道:“娘娘,您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至于贵妃娘娘那边,病病殃殃的,便是有沐神医又如何?这阎王要人三更走,沐神医也留不得人到五更。咱们还是安心养胎的好,眼看您如今也要生了,这后续的事情,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娘娘放心。” 腊梅一直觉得,放眼整个宫里,就只有她家娘娘最像个混宫里的,其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怂! 第3504章 身孕 腊梅自己也向往皇后身边掌事姑姑一职,所以如今良妃说要当皇后,腊梅也是极力赞同的。 但如今的情况特殊,没有什么比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更重要的了。 在腊梅看来,良妃虽然心性适合宫斗,可是却总是过于着急。 得亏如今这一摊各宫娘娘都已经在良妃入宫时就斗得七零八散的了,否则,依着良妃的这个急脾气,成日里风风火火的,没过多久就被收拾了。 这也是良妃自己的运数。 “娘娘,如今您最要紧的,还是这个孩子。” 良妃扯着帕子,恨得面容扭曲:“难不成这个皇后本宫就要拱手让给她吗?本宫也有孩子,本宫的家世比她的更好!她凭什么当皇后!腊梅,本宫不甘心!本宫都做到这一步了。本宫实在不甘心!” 若是有可能,估计良妃真的恨不能将徐若瑾给活撕了! 就在这时,一只鸽子飞了进来,腊梅抓了那鸽子狐疑道:“娘娘,有消息过来。” 良妃急道:“快,打开看看!”如今她的心里又乱又怕! 依着夜微言对楚云秀的喜爱程度,若是知道她对楚云秀下的手,她也断没有好日子过了! 腊梅打开信,兑了独用的药水,见了字这才递给了良妃。 良妃一眼扫过,上边只有一句话:切勿轻举妄动。 “他什么意思?如今本宫走到了这一步了,又是这句话??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当初逼着本宫对楚云秀下手时的魄力哪里去了?若是这些事情被皇上知道了!被徐若瑾知道了,依着她们的脾气,还不得将本宫活撕了?他竟这般不念兄妹之情,直接就将本宫往火坑里堆!” 腊梅扶着气急败坏的良妃,小声道:“娘娘,如今想来,最好的法子,也是公子说的这一个了,若是过于着急,只怕被查出来就得不偿失。您不要忘了,便是她当了皇后,您这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 良妃拂开腊梅,来到窗边,推开了窗子,冷冽的风窜了进来,良妃双手紧握着乌黑的窗棂,眸子里酝酿着风暴。 “他想让本宫去送死,如今本宫也没有回头路了!皇上那么宠着楚云秀,不惜斩杀了礼部大臣也要让她当上皇后,如今本宫若是再不动手,只怕楚云秀的身子日渐恢复,本宫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腊梅,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如今走到这一步,咱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腊梅急道:“娘娘!你如今情绪过于激动,一切还是等睡一觉,明日再说吧。” 良妃气道:“等?本宫一刻都等不了,她一日不死,本宫这心里便一日不甘心,腊梅,你应该知道,本宫如今这般是谁逼的,那皇后的位置,只能是本宫的!你马上想个法子!” 腊梅取了披风披在良妃的身上,良妃拂手甩开:“本宫如今要的不是这个!要的是法子,是让楚云秀当不了皇后,让楚云秀早点去死的法子!腊梅!若是本宫当了皇后,你可就是皇后的掌事姑姑了,到时候论起身份来,你又是何等的尊贵?难道你甘心,让本宫一辈子当个妃吗?” 腊梅抱着披风,瞧着怒火冲天的良妃安抚道:“娘娘,奴婢自然是要助娘娘的,只是如今当真不是时候,依奴婢之见,不如先观察几天好好看看情况,左右贵妃娘娘的封后大典还有半月余,咱们还是有其他的法子的,一切还是稳妥起见,再者,如今娘娘的月份也大了,产期将近,也恐到时候得罪的人多了,会有人在您生产的时候使绊子。” 良妃被冷风呼呼的吹着,无奈道:“难不成,本宫就只能当一个妃了吗?本宫如今有这个孩子!只要本宫当了皇后,本宫的孩子就是嫡子!贵妃生的是长子又如何?到时候我儿若成大器,哼!徐若瑾?德妃?本宫一个也不会轻易放过。” 腊梅伸手关了窗,温声道:“娘娘说的是,这来日方长,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至于皇后的位置,原也是要争的,只是如今贵妃宫里多变故,奴婢觉得这贵妃娘娘只怕病的不轻,奴婢可不信李太医下的药,原本就是个快死的人了,沐神医竟有这样大的本事将人再救过来。” 良妃抚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腊梅忙扶着良妃在软塌上坐下。 “如今娘娘肚子里的这位殿下是越发活泼了,娘娘您也该多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良妃垂眸瞧着已经大了许多的肚子,目光也随之温和了些:“如今本宫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本宫的命根子,断容不得半点马虎,那些个给本宫的接产的人,定要好生的查,不容有半点差处。” 腊梅取了毯子盖在良妃的肚子上轻笑道:“娘娘放心就是了,奴婢早早就吩咐人去处理了,定然不会为人利用。” 良妃自己坏事做得多了,如今也是怕报应的,所以便极尽全力的防着,只恐有人要加害于她! 腊梅也早早就派人各处留意着了,如今这样的事情,是一点也不得马虎的,这生子的大事,无论是母还是子,损了谁都不行! 外头有人通报:“娘娘,婉贵人求见。” 良妃狐疑道:“这个时候了,月瑶过来做什么?” 腊梅轻笑道:“许是婉贵人不放心良妃娘娘,所以特地过来瞧瞧呢,娘娘可见?” 良妃如今正是心烦意乱的,月瑶进宫也有这么些时日了,良妃觉得,若是能与月瑶商议一二也是好的。 可是又担心这件事情到最后万一暴发,会殃及到婉贵人,所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婉贵人也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门口,朝里边温声道:“表姐,你歇下了吗?” 良妃朝腊梅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婉贵人进了屋,见良妃躺在软塌上,脸色似乎不大好,便走了过去,关怀道:“表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腊梅,可请太医来瞧过了?” 良妃拉着她到软塌旁坐下,叹了叹气:“我是心情不好,哪里是身体不好!如今眼巴巴的就要看着那楚云秀当皇后了,你说表姐如今哪里高兴得起来。” 第3505章 月瑶 婉贵人轻声道:“我原也是听了消息,听说皇上竟然为她斩了礼部大臣,表姐,如今看来,只怕皇上最在意的就是这贵妃了。” 良妃不由气道:“你说你也是国色天香的,若是论起相貌来,这楚云秀哪里有你好看?你怎的就将这样的恩宠让那楚云秀给夺了去,这到时候,你让我拿什么再去同她斗!” 提及夜微言,婉贵人垂眸,透了些苦涩,叹了叹气,无奈道: “我原也以为,皇上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诏了我入宫,可是如今看来,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后宫里头这样多的女人,依着我看,皇上在意贵妃娘娘,也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和她生下长子的缘故,若是论起宠爱来,表姐在这宫里原也是受尽恩宠的,如今与那贵妃的比起来,我倒是觉得不相上下。” 腊梅在一旁附和道:“婉贵人说的在理,如今那边宫里的正是病着,皇上难免便分了些心思过去,可是娘娘不要忘记了,您这肚子如今也是在的。只要这肚子在,皇上也断不会少了娘娘这儿的。” 良妃看了眼婉贵人的肚子,叹了叹气:“你说你,进宫说长不长,可是说短吧,也不短了,按理说,这刚开始的这段时日,皇上成日成夜的与你在一处,你要怀个孩子也是最容易的,如今怎的还不见动静。” 婉贵人捏着帕子,原是要说的,良妃又道:“如今本宫也快生了,这宫里头的事情,你也先多学着些,到时候总归是用得上的。” 婉贵人垂眸温声道:“表姐,我不会那些……。” 良妃叹了叹气:“不会就要学!这宫里头到底不比家里,你如今又没个一儿半女的傍身,如今风头全让那个病殃子给抢尽了,到时候她若是当了皇后了,哪里还有咱们的日子过。” 婉贵人轻抚着肚子的肚子,脸上全然是一派温婉得体的笑:“表姐,我听人说,那宫里的今日还吐了一回血,病得甚是厉害,皇上如今正陪着呢,想来,熬不熬得到坐上后位都不一定,如今我只盼着表姐赶紧将这个小殿下生下来,到时候又因生育有功,指不定就成了皇后了呢。” 良妃起身诧异道:“吐血?这话当真?” 良妃顿时有些怀疑,这个小符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着不说? 若是后者,她的身旁也就养了个没什么用处的白眼狼了。 婉贵人扶着良妃,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是听春棠去浣衣局的时候听人说起,说那边宫里送去的被单一类的,沾满了血,瞧着怪渗人的。” 良妃忽的笑了:“原是这样,难怪皇上急着要将日程提前了!莫不是这楚云秀要不行了?” 婉贵人随即又道:“我也不大确定,听闻沐神医医术了得,将人救回来了也不一定,如今都不好说。” 腊梅在一旁提醒道:“婉贵人,咱们娘娘今儿心情不好,也没吃什么东西,如今见了您过来,这心里也是高兴的,不如就陪着娘娘一块儿用个膳。” 婉贵人担忧道:“表姐,不吃东西怎么行?腊梅,你将膳食端来,我陪着表姐用些。” 腊梅这便欢喜的去备菜去了。 良妃还在叮嘱婉贵人:“如今你也要抓点紧!那边宫里的动静多留意着些,日后若是有个好歹的,你也有够有个依仗不是。” 婉贵人垂眸,温然一笑:“表姐,我……我记下了。” 思量了片刻,婉贵人觉得,她怀了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良妃的好,如今的良妃过于极端,婉贵人自己心里也实在没底。 腊梅端了菜过来,婉贵人便扶了良妃前去桌前,她伺候着良妃用膳。 良妃如今听闻楚云秀吐了血,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所以也吃得香。 婉贵人觉得,这宫里简直就是一个药缸子,将原本美好的一些人,都染上了一种病态,心里的扭曲和身体的伤害,哪一样不是毁人不倦的? 用了膳,良妃叮嘱道:“本宫身子不便,如今她又病着,本宫想去凑个热闹都不成,你明日就过去瞧瞧,看看她到底情况如何,再来告苏我听。” 素琴闻言有些担忧,婉贵给了素琴一个眼神,素琴只得禁了声。 婉贵人垂眸,轻声道:“表姐,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讲,如今情况特殊,所以我也拿不定主意。” 良妃搁了手中的汤碗,笑道:“你我姐妹,有什么不能讲的。” 婉贵人的手搁在腹部,面容里透露出几分娇羞:“其实、其实……我有了身孕了,只是太医说月份还小,如今胎象也不大稳固,所以我也不敢声张,只来告诉表姐一人。” 良妃大惊失色,盯着婉贵人的肚子,颤着声道:“你……你说什么?” 腊梅近前扶着良妃,朝婉贵人解释道:“娘娘盼了这样久,如今贵人终于有回响了,娘娘这是高兴。” 良妃闻言近前,握着婉贵人的手,牵出一抹笑:“可都查仔细了吗?” 婉贵人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是今日身子不适,所以请了人来号了脉才知道的,表姐,你……你不会怪我吧。 良妃嗔笑道:“傻孩子,表姐这是为你高兴,素琴,你可要好生照顾你家主子,不得有任何闪失。” 素琴垂眸,不敢去直视良妃的眼睛:“奴婢原也是才知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好好照顾贵人。” 良妃拉着婉贵人坐下,笑道:“这素琴也是我这儿伺候人伺候得最好的了,有她照顾着你,本宫也是放心的。你这往后的日子可要多加小心,这刚怀着的几个月,难免会嗜睡,想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腊梅笑道:“娘娘,您自个都是头一胎呢,如今倒是要给婉贵人传授经验了。” 良妃不由失笑:“本宫这是高兴!” 婉贵人见良妃这般,心里也是暖暖的,小声道:“表姐,如今太医说我胎象还不大稳当,所以我不大敢告诉皇上,要不还是等胎象稳当了,再告诉皇上吧。” 第3506章 忠心 婉贵人进宫的日子虽然不多,可是见过的事情却是太多太多了,这孩子的事情更是重中之重! 万万马虎不得。 否则闹不好便是一尸两命!所以婉贵人格外的谨慎。 “如此,也好,时辰不早了,你也该早些歇息,注意身子,日后就起得晚些也无妨,一切有本宫在呢,你放心,本宫必不会让旁人欺了你们母子去。” 虽然她的嘴里是这么说的,可是良妃的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婉贵人温声道:“我就是想来陪陪表姐。” “傻丫头,如今你要照顾的可不是本宫,是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倒是个有福气的。等会回去的时候当心着些,看着点路。” 良妃握着她的手,眸底尽是迷惑人心的和善,这样的和善让婉贵人感动不已。 “表姐,那我便先回去了,近来总是困得厉害。” 素琴在一旁打趣道:“先前奴婢还在猜想,贵人怎的成日的犯困,如今看来,当时竟不知贵人是有了身孕。” 婉贵人嗔笑道:“原是托了表姐的福气罢了。” 良妃端了茶盏抿了一口,朝婉贵人道:“这是你自己的福气,你这个时候犯困也是正常的,想来再过几个月,本宫可就能够见着这孩子了,到时候本宫的孩儿可就有伴了。” “是啊,这兄弟俩在一块儿,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有个帮衬的,就像我与表姐一样,也是好的。” 良妃轻笑道:“若是个女儿,我便让这孩子护好她,若是个儿子,那就更好的,到时候二人骑马狩猎,一同去太学院,也是极好的。” 婉贵人闻言小心翼翼道:“那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儿,到时候可就要让表姐肚子里的这个哥哥保护了,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呢。” 良妃低头瞧着茶盏上的花纹,笑道:“你倒是会省事,这女儿家的,操心的也少些。”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 二人相视一笑,良妃起身,牵了她的手道:“好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快回去吧,如今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要注意着些,那舞就不要再跳了,左右最要紧的还是这个孩子。” 婉贵人当即点了点头:“多谢表姐,若是还有哪里要注意的,还请表姐提点一二。” 良妃送了她到门口,取了披风给她系上:“虽然离得不远,可是到底还是谨慎些为好,腊梅,你替本宫送一送。” 腊梅会意,朝婉贵人温声道:“贵人注意脚下。” 婉贵人嗔笑道:“我哪里有这样金贵。” 良妃轻拍了拍她的手,眼底的笑意泛滥开,晦暗得很:“胡说,如今这宫里头,只怕也没有比你更金贵的了,快回去吧。” 婉贵人朝良妃福身行了礼,这才转身走了。 良妃站在门口,瞧着渐行渐远的婉贵人,垂眸苦笑道:“竟是这样好的福气,到底是个比本宫幸运的人。” 一旁的宫女不知良妃话里的含义,安抚道:“娘娘如今也快生了,奴婢倒是觉得,还是娘娘更有福气些。” 良妃看了眼那宫女,转身进了殿。 腊梅送了婉贵人回宫,左右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罢了,婉贵人进了屋,便将身上的披风还给了腊梅。 “告诉表姐,我明日再过去。” 腊梅看了眼素琴,点了点头:“奴婢定会传到。” 素琴近前:“奴婢送一送腊梅。” 婉贵人接了春棠递来的汤婆子,点了点头:“也好,早去早回。” 素琴与腊梅走了出去,腊梅扫了眼四下,低声道:“这婉贵人什么时候有的身孕?” 素琴无奈道:“奴婢也不知道,连婉贵人自己都拎不大清楚。” 腊梅叹了叹气:“如此说来,到真是这婉贵人的福气了,你继续盯着,不要露了破绽了。” “奴婢明白。”素琴送了腊梅离开,这才进了屋。 就听得那春棠在抱怨:“小主,您怎么不告诉皇上,若是告诉皇上了,到时候肯定会对咱们宫里更好的,您看先前的良妃娘娘,怀了身孕才成冯嫔变成了良妃的。若是咱们小主告诉了皇上,少说也得是个嫔吧。” 婉贵人叹了叹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宫里的水太深了,我担心,这个孩子如今本来胎象就还未稳,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到时候会更加危险,春棠,你要切记,此事不可胡言,更不能传出去。” 春棠扫了眼进了屋的素琴,冷哼道:“素琴原就是良妃娘娘的人,谁知道如今同腊梅出去,又说了咱们娘娘多少的短处。” 素琴闻言直拧眉:“春棠……” 婉贵人无奈道:“春棠!你若是再这般不更事,我便寻了个由头,打发了你回府里去,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这里是宫里,由着你乱来!在这儿说过的话,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春棠忙跪下,眼泪挤了满眼:“小主,奴婢对您是一片忠心,你不要赶走奴婢!” 婉贵人将她扶了起来,无奈道:“你是我娘家带来的,如今自然是与我一体的,日后行事作风,也多冷静的考虑考虑,不要到最后害人害已。明白吗?” 春棠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原是奴婢不懂事,让小主费心了。不过,如今小主有了身孕,想来,到了八个月的时候,就可以请夫人进宫里来陪伴小主了。” 素琴在一旁当真是想翻个白眼,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场面,也不知自家如今这个主子,到底是心善还是念旧,总让人很是无奈! 春棠这样的性格,大大咧咧不说,很多时候还有一种自以为身处府里的莫名傲气,不将这宫里的其他的人放在眼里。 若非是素琴一直在背后给她收拾烂摊子,只怕这春棠不知闯出了多少祸端。 春棠是这婉贵人从府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一个体已人,于心不忍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初来这样的一个地方,能信任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只是如今,也因着素琴的一些言行举止与这婉贵人若有若无的考验,这婉贵人倒是越发的信任起素琴来。 这样的信任让春棠的心里很不平衡。 第3507章 素琴 她原本是自家小主带进宫里来的,可是没曾想,竟然信任了一个素琴而不是她! 这也让春棠很是恼火,于是便开始不断的挑事,想要引起婉贵人的注意力,可是这样的注意力,注定让人很无奈。 婉贵人疲惫的揉着眉心,朝春棠道:“你去将我书阁里那本书拿来。” 春棠有些不情愿:“小主,这都晚上了,怎的还要看书?” 婉贵人人敷衍道:“听闻常看书对孩子好些。” 春棠端了茶盏近前来,小声嘀咕道:“奴婢也是要伺候您的,不如让素琴去,如今她可是咱们的管事了,想来也该知道那书放在哪里。” 婉贵人微微拧眉:“我吩咐你去拿个书,也使唤不动你了吗?” 春棠心口猛的一跳,忙道:“小主息怒,我这就去拿。” 言罢春棠便跑了出去,素琴换了一盏温些的茶递给婉贵人:“如今春棠的性子……” 婉贵人端了茶饮了两口,无奈道:“她打小就跟着我,在府上的时候还是极好的,不知怎的,进了宫之后我总觉得她性情大变,素琴,我也知道你为难,如今也且再忍一忍,若是她能改,那也是好的,若是不能,到时候我替她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枉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 素琴浊声道:“无妨,奴婢倒是觉得春棠是个不容易藏事的。” 这样的其实也挺好的,和她在一起,不用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心机。 素琴其实挺喜欢春棠这样的,什么事情都是在表面,内心里没有什么小九九,只是可惜,同队友,而不是对手。 这宫里,估计也没有什么比良妃表里不一的更让人觉得可怕的了。 婉贵人揉了揉眉:“本宫今日看表姐的神情有些不对,许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素琴垂眸,轻道:“方才腊梅唤奴婢出去,原是想问一问,主子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奴婢只说不大清楚,腊梅说,贵人的运气,倒真是极好的。” 婉贵人叹了叹气,有些担忧:“只怕表姐的心里会多想,旁的什么,我倒是不害怕。” 素琴小声道:“不会的,左右换了谁,心里都会不好受,再者如今良妃就快要生了,她也急需一个在生的时候能够替她帮衬一二的人,所以才会着急让贵人学一学如何打理后宫。” 其实在素琴的心里,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只是如今说出来还不是时候,所以素琴便没有再说,只一味的忍着。 “我知道这些,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因此便让我与表姐就此疏远了。” 素琴斟了盏茶递给她,安抚道:“奴婢跟在良妃娘娘的身旁也有一段时日了,想来良妃娘娘断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要知道,如今在宫里,与良妃娘娘最亲近的便只有您了,如今您又有了身孕,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良妃娘娘脾气虽然不好,可是却也在关键的时候拿捏得清楚,不然这良妃娘娘也不会在宫里走到今日了。” 婉贵人叹了叹气,一颗心还是悬着:“但愿如此。” 这宫里头,于婉贵人而言,是良妃保举了她入宫,那么她与良妃也该是一体的才是。 如今夜色已经深了,徐若瑾与梁霄在寝殿里陪了好一会儿,直到楚云秀恢复了些神智,才松了一口气。 夜微言握着楚云秀的手,吓得脸色惨白:“你说什么,朕都依着你了,你千万别吓朕啊,别吓朕。” 楚云秀望向夜擎,夜擎擦着眼泪,见了楚云秀看过来,糯糯的唤了一句:“母妃……” 楚云秀点了点头,哑着嗓音,气息微弱:“擎儿,你去了郡主府,要听话,不可以给郡主和你师父添乱,明白吗?” 夜擎摇了摇头,怕惹楚云秀生气吐血,小声嘀咕道:“儿臣想留下来,陪着母妃。” 夜微言拍了拍他的肩,急道:“你母妃让你去就去!这儿有沐神医在照看着,肯定会好起来。” 夜擎揪着衣袖子心里十分不安,可是触及到楚云秀那苍白的脸,只得应了:“擎儿听话,母妃也要快些好起来。” 徐若瑾近前牵了擎儿的手,朝楚云秀叮嘱道:“沐阮在这儿照顾你,我也是放心的,擎儿我会照顾好的,你的情绪可不要再有波动了。” 夜微言握着楚云秀的手,温声道:“朕在这儿陪着。” 楚云秀扯了扯唇角,想扯出一抹笑出来,可是却有些差强人意。 众人瞧着楚云秀的模样,心如刀割。 徐若瑾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牵了擎儿的手,朝二人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梁霄道:“朕让御林卫送一送,近来夜里,总归不大安生。” 梁霄淡道:“区区几个小贼,臣还是对付得了的。” 夜微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夜擎朝着楚云秀行了礼,这才跟着徐若瑾退出了寝殿。 徐若瑾一直压抑着,心里难受得很,如今出来了,冷风疾雪这么一冻,整个人精神理智了不少。 夜擎默默跟在徐若瑾的身旁,一言不发。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出了宫,一路直奔府里而去。 悠悠如今正在无聊的在厅里把玩着她的草蜻蜓,见了徐若瑾与梁霄回来了便跳下椅子奔了出去。 “爹爹,娘亲……。” 梁霄抱起悠悠,笑道:“你看谁过来了。” 悠悠侧头一看,见是夜擎顿时便乐开了花:“擎儿呀!” 夜擎见了悠悠,一时脸上也扬溢出了笑,先前的那些不开心也暂时抛之脑后:“悠悠……” 悠悠从梁霄的怀里跳了出来,牵着夜擎的手笑盈盈道:“你来陪悠悠玩吗?” 夜擎点了点头,悠悠牵着夜擎的手便跑了出去:“我教你堆雪人儿啊,可好玩了,先前银花教我堆了好多个呢。” 夜擎跟在悠悠的身旁,看她费力的堆雪人,忽的便笑了,两个孩子愉快的在一块儿玩起雪来。 徐若瑾有些担心:“如今这样大的雪,可别冻着了,银花,你赶紧让她们进来。” 梁霄拦着徐若瑾,笑道:“玩怎么会冻着?多添几件衣服就是了。难得两个孩子玩得高兴。” 徐若瑾坐在碳盆边,整个人都是压抑着的:“如今云秀可怎么办你说!这好端端的怎的就只能……只能……” 那句只能话半个月的话,徐若瑾实在是说不出口。 梁霄将她揽到怀里,轻声道:“不怕,一切还有我呢。” 第3508章 雪人 徐若瑾靠着梁霄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的,竟觉得无比的踏实。 可是如今不是她自己的问题,是楚云秀的问题。 “我这心里针扎似的难受,你说都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这可该怎么办!若是到时候她真的……就这样去了,你让擎儿怎么办?擎儿还这样小!宫里如今那般危险,只怕擎儿也会有危险的!” 梁霄垂眸,瞧着那清泪纵横的她,心里也十分难受。 他将人抱得紧了些,安抚道:“如今咱们能做的就是替她将这小子照顾好!其余的事情,如今也轮不到咱们来操心了,你可不要忘记了,那人是皇上,如今梁家与郡主府如何,还要看皇上如何去想。” 徐若瑾忍不住气道:“可是云秀……云秀才不过二十多岁!她就要这样离开我了吗?擎儿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年年纪轻轻的若是没有了娘,在宫里得受多少人的欺负!你是他的师父,咱们总归要想一想旁的法子。” 毕竟如今夜微言是看在楚云秀的份儿上,才勉强同意了暂时将擎儿放在这儿。 若是楚云秀薨了,到时候擎儿就会被重新接回到宫里去,更甚者,不知又会交到哪个宫妃的手里头抚养。 若是寻个没什么本事的妃子,那日子更难过,若是有本事的,人家有孩子,也未必容得下他! 无论横竖,只要夜擎离开了楚云秀,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这样一个孩子,如今竟要吃这样的苦楚,光是想想,徐若瑾便觉得心口揪着疼。 梁霄将她抱得紧了些,安抚道:“你不要忘记了,擎儿这孩子,虽是与我拜了师徒,可到底这一切还是皇上说了算,我梁家世代忠臣良将。我也绝无他心。” 徐若瑾闷闷的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如今沐阮在还好,还能拖延一段时日,若是沐阮不在,我真的不敢想象我如今接到那个噩耗会是什么样子。” 梁霄端了茶盏递给她,轻声道:“你不要担心这么多,如今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天命如此这些也是无法改变的了。” 徐若瑾端着茶盏实在喝不下去,顺手便放在了桌案上无奈道:“我去看看擎儿,刚好先前吩咐人给擎儿做了几身衣服,如今倒是正好穿得着。” 梁霄将她揽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你若是想出什么办法,必须与我商议,不可擅自决断,知道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宫里的事情,我觉得不简单,已经让德妃去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梁霄点了点头,温声道:“那我去书房了。你也添件衣服,不要陪着她们,自己着凉了。” 徐若瑾朝银花道:“你去将先前我寻人给擎儿做的比甲拿来,如今天寒地冻的,下了这样的大的雪,在雪地里堆雪人,若是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银花转身去取衣服,徐若瑾抬步走了出去,迎面便是一股子的冷风。 悠悠推着雪人,朝擎儿道:“擎儿,一会儿我带你去夜市好不好?这城里的夜市可好玩了!娘亲先前带我去了一次,还有舞大狮子的呢。” 夜擎眸色微亮,隐约里有些期待:“真的吗?我坐在马车里忘记看了。” 悠悠将雪滚成团,笑得梨窝浅浅,十分可爱:“我那天还骑在爹爹的脖子上看的呢,好大的狮子哦。” 悠悠放下雪团,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你瞧,有这么大,不,比这么大还要大!” 夜擎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很大的。” 徐若瑾接了银花递的衣服,哭笑不得:“如今我都冷得不行,倒是不曾想,孩子们这样扛冻。” 银花笑道:“奴婢觉得,她们玩起来哪里知道冷还是不冷的。” 徐若瑾拿了衣服近前,朝夜擎道:“擎儿,快来试试看,这个衣服穿着暖不暖和。” 夜擎望向悠悠:“师母,先给悠悠穿吧。” 悠悠退了两步,吐了吐舌头:“悠悠才不冷呢,悠悠不要穿这种衣服。” 徐若瑾瞧着悠悠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扛冻了?赶紧过来,穿衣服。” 悠悠嘟着嘴,无奈道:“娘亲,我真的不冷,我可是习武之人!爹爹都教我了!我给我耍一套拳法!” 悠悠赤手空拳的在雪地里打起拳来,别说,除了动作没什么力气,其他的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徐若瑾望向银花。 银花解释道:“郡主不在府里的时候小郡主便每日都会练习,如今想来,有此成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徐若瑾当真是欲哭无泪。 她的这个孩子,如今倒是越发的像个男孩子了! 这往后不知道到底是在宫里呆着,还是穿上战衣上战场,为此,徐若瑾担心不已。 “悠悠,你是女孩子。” “可是娘亲,你也说了,男女平等。” 徐若瑾:“……你赶紧过来,给我把衣服穿上。” 悠悠委屈道:“悠悠刚刚打了一套拳,汗都累出来了,不信娘亲你看嘛。” 悠悠凑了过去,徐若瑾一见还真是出汗了,不由扶额,她到底养了个啥闺女?别人家的都是小棉袄,到了她这儿,合着就是一根狼牙棒? 徐若瑾无奈道:“好好好,你们接着玩,我也要去清帐目去了。” 银花在一旁笑道:“奴婢会看好她们的。” 徐若瑾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她的书房了,在这府里,有三个书房,这夫妻和女儿一人一间,徐若瑾的是最大的,因为帐目很多,而且那些帐目的帐本多是由徐若瑾收着的,所以就需要一个极大的空间了。 待徐若瑾一走,悠悠朝夜擎小声道:“擎儿,咱们偷偷出去玩好吗?” 擎儿看了看天色,小声道:“会不会有坏人呀?” 悠悠昂首挺胸:“就算有坏人,有谁敢欺负咱们呀?我让梁八跟着就好了,爹爹说了,我可是这郡主府的孩子,可以仗势欺人的。” 其实说是这么说,悠悠倒还真只做过仗势欺坏人的事儿,好人的,是一点儿也没欺负过。 擎儿一时也有些心动,两人琢磨着要怎么离开这银花的视线时,一道身影轻车熟路的从墙头翻了过来。 两个孩子看着怒火冲天的陆凌枫,一时有些懵。 第3509章 打斗 陆凌枫见了这夜擎,顿时便火大了,朝悠悠道:“世侄女,你爹呢?” 悠悠朝夜擎道:“擎儿,这告诉你,这个叔叔的武功可好了,像……像神经病。” 陆凌枫:“……算了我自己去找。” 悠悠拉着夜擎小声道:“擎儿,你想看陆叔叔练武吗?” 夜擎点了点头:“听父皇提起过,陆叔叔好像是御林卫首领了。” 悠悠拍着手掌笑道:“好厉害呀,陆叔叔,你再教悠悠一招好不好?” 陆凌枫看了眼夜擎,挑了挑眉:“小殿下面前,臣怎能失礼。” 悠悠扯了扯夜擎,夜擎道:“没关系,悠悠想看。” 陆凌枫朝夜擎微行了礼,道:“臣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陆凌枫转身便去书房寻梁霄,这府里他也算是熟悉了,所以来去自如,再加梁霄与他的交情,所以府里边的人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就算是这样,您每次来不走正门,而是翻墙,众人也表示,早已经习惯了。 悠悠瞧着陆凌枫疾走的身影,扯着夜擎小声道:“擎儿,你瞧陆叔叔,每次都是翻墙进来的,悠悠也想以后翻墙出去,多潇洒呀。” 夜擎提醒道:“宫里的墙很高的,比这个还要高好多好多。” 悠悠来到墙边比划了一下,朝夜擎道:“悠悠只要再长……长这么高,悠悠就可以爬墙出去了。” 两小孩子在墙边比划着,一旁的银花看得是哭笑不得,整个人差点笑抽抽过去。 那边陆凌枫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梁霄的书房,他一脚便将书房踹开了,气冲冲的进了书房,见梁霄在看折子,顿时上前就是一拳。 梁霄不动声色的避开,挑了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陆凌枫气道:“你将夜擎带回府里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给朝中带来了多少动荡和猜忌!” 梁霄淡道:“我本就是夜擎的师父,如今不过是带回来小住两日,有何不妥?” 陆凌枫拧眉,定定的瞧着他,看他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想揍他! “你知道我的大计,你原本说你不参与,可是如今你在做什么!你摆明已经站好了队了,你当真要当保皇党与我为敌吗?” 陆凌枫与梁霄这么多年的交情,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梁霄会偏向于这夜微言这一边! 说好的不理会,不参与呢? 如今竟全是一个笑话! 梁霄搁了笔,拂衣起身,边走边道:“如今我已是夜擎的师父,他与悠悠也有婚约在身,便也算是他的岳父,如今是保皇派,也没有什么好争议的了。” 陆凌枫格外失望,朝着梁霄便是一拳,梁霄顺势挡了过去,淡道:“不要把书房弄乱了,否则我媳妇又该说我了,要打去外边打。” 陆凌枫转身便走了出去,梁霄理了理衣袍,也跟了出去,无奈道:“如今你也知道我站在哪一派了。” 陆凌枫哪这么多话,直接提着拳头就上了,二人你来我往便在院子里打了起来,大雪纷飞里谁也没有让谁。 陆凌枫如今在气头上,整个人就跟要炸了似的,对梁霄是半点都没有留情,下手那是一下比一下狠,二人打得那瓦片纷纷掉了下来,院子里的花草也被败完了,一颗海棠树被陆凌枫提的剑给砍了个一分为二。 寻着陆凌枫的足迹跑到这儿的两个孩子看懵了。 夜擎急道:“怎么打起来了?” 独独悠悠这孩子,传闻中的小棉袄,如今是两眼冒光的直鼓掌:“好!这一招用的好,爹爹,加油!陆叔叔加油。” 夜擎拉着悠悠躲在一旁,狐疑道:“悠悠,你这是在给谁加油?” 悠悠笑道:“你瞧我爹爹和陆叔叔,打得可真厉害,这刀光剑影的,跟小话本里的打架一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 夜擎侧头瞧着笑盈盈的悠悠,认真的问:“悠悠,是想当大侠吗?” 悠悠摇了摇头,笑盈盈道:“悠悠要当一个像爹爹一样的人!也想当一个像娘亲一样的人,唔,好难呀,还是看他们打架吧。” 她瞧着那上房揭瓦的两个人兴奋不已,差点冲出去鼓掌了。 银花匆匆跑了来,见这二人在打架,忙道:“小姐,您可别鼓掌了,快劝劝吧,若是郡主知道了……” 悠悠笑道:“还没看够呢,让爹爹和陆叔叔再打打嘛。” 这可真是急坏了这银花了:“小姐!这可是在破坏您的家呀!” 悠悠闻言觉得也有道理,扯着嗓子朝陆凌枫道:“娘亲可说了,毁坏了家里的东西,是要赔钱的!” 正在掐架的陆凌枫脚下一滑,砰的一声砸进了雪地里。 那剑掉在了悠悠的身旁,悠悠喜笑妍开的去拿那把剑,岂料太重了,拿起来没一会又扔到了地上。 梁霄从屋顶跳了下来,朝摔倒在地上的陆凌枫伸出手。 陆凌枫拍开他的手,径自起了身,拾了剑,理了理衣袍,瞧着梁霄嗤笑道:“你如今选择了他,可是他未必就如你信任他一般信任你。” 梁霄拧眉,有些反感这种类似于挑拔离间的话:“会与不会,是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陆凌枫气得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中,转身便走。 悠悠在一旁一脸懵,自家爹爹和这个老友吵架了? 再看梁霄,梁霄也是转身就走,进了书房,梁六将踹坏的门重新安了上去。 悠悠站在一片狼藉中,一脸懵:“银花,刚才发生什么了?” 银花哭笑不得:“奴婢也不知道,许是吵架了吧,左右都是这么多年的好友了,想来不用过几日,就会她和好了吧。” 悠悠与擎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两个大人这样大动干戈。 悠悠是个粗性子,当即牵着擎儿的手道:“咱们玩咱们的,走。” 夜擎便跟着悠悠一块儿去了后院耍玩。 如今这京都城看起来,也不如这表面来得平静啊,而远在七离的姜必武,如今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当初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了,毕竟是他姜必武要脱离梁家,所以如今重新与梁家谈什么,无论你官职再大,都难免会受挫折,只是这姜必武没有想到,这挫折竟也不是一点半点的! 如今红杏也不知去向,他自己也是想着,全心全意的将这一切都投入七离中去,不再去想已经突发顽疾而故的卢紫梦,也不再去想红杏母子了。 如今夜色已经深了,姜必武还在与这梁鸿讨论如何重建七离。 姜必武瞧着七离的微型沙盘,急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重建七离!光是有防御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关乎这边的民生发展,若是要长远的话,需要大量的资金,依我之见,咱们须得将这些人登记在户,如今七离这个地方地荒土薄,也不适合种什么瓜果,不如就组织起来,开恳种树……” 梁鸿坐在主位上,打了个呵欠,朝姜必武道:“梁霄走的时候就已经部署了这里的一切,用不着你来说我也知道要怎么做,你有这个心思,倒不如去关心关心你那妻儿如今丢到哪儿去了。” 姜必武最不喜欢他这种几近蔑视的态度,当即斥道:“我是皇上派过来治理七离的!论行军打仗,你们确是在行,可是这如何治理城池,姜某也自问比你要略懂一二!若是一味沿用旧法,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梁鸿起身,凝着姜必武,冷笑道:“一个叛出梁家的叛徒,来跟我谈什么旧法?我梁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胜多败少,打下来的城池哪一个不是顺风顺水的?用得着你来谈什么旧不旧法的鬼话?我告诉你,七离的治理,就依着梁霄走时留下的来办!你若是要不干,那也请便!” 姜必武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瞪着梁鸿是打打不过说说不赢,顿时有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既视感,心里这个憋屈! “你简直是无知!莽夫!” 梁鸿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嗤笑道:“无知莽夫?啧,你怕是没见过什么叫莽夫。” 姜必武拍开他的手,争得面红耳赤:“如今这城池并不牢固,最怕的就是到时候城里的秩序不全,便是阻止了外边的贼人又如何?城里的贼人如今也是横行!这律法与秩序,必须要执行下去!城中的百姓吃穿用度问题也要解决!只要解决了一切都好办了。” 梁鸿伸了个懒腰,朝一旁的副将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去歇着了,至于这城中的打理,你吩咐下去,一切按着梁霄先前的吩咐来办就行了,不必去麻里麻烦的整改。” 姜必武瞪着那自行离开了的梁鸿险些一口老血:“你这样,简直!简直……” 他气得不行,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瞪着! 梁鸿走出去的时候还在说:“就他这样的也安排过来管七离的治理,啧!平白耽误了老子这么多时间,困死了,走走走,去睡一觉。” 副将在一旁笑道:“我反正是觉得,梁霄的挺靠谱的,姜大人估摸着也是太想做出政绩来才会这样吧,想来倒也是情有可原。” 梁鸿呸了一声:“一个梁府出来的叛徒,有什么好说的,行了,回去歇了。” 姜必武气得恨不能咬死那两个人。 他如今是睡不着了,脖子里也是一肚子的火,便来了街上,寻了一个摊位,朝那摊主道:“来两斤酒!” 伙计端了酒过来,朝姜必武道:“大人,如今外边入了夜了,冷得很,您看您要不往屋里坐?” 姜必武抬步进了屋子里,坐在靠窗的地方,朝伙计道:“再来一斤牛肉,一碟花生米。” 姜必武身旁的随从担忧道:“大人,如今夜已经很深了。” 姜必武扫了眼那随从,嗤笑道:“呵,你方才也看见了,如今我过来,左右不过就是个被架空的,喝不喝醉的,有什么要紧。” 随从无奈的安抚道:“大人,怎么说你与梁家的矛盾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若是要解开,又谈何容易?只是如今喝酒也是伤身啊,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伤身? 姜必武叹了叹气,曾经也确是有个傻姑娘,一直心疼着他。 可是如今,妻离子散,什么都没有了,又哪里还会有人来他这儿,告诉他莫要伤身? 他嗤笑道:“如今我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可怕的?” 伙计端了酒与吃食过来,朝他笑道:“大人,您慢用。” 姜必武拿了酒便猛的灌了一口,一口烈酒下去,直烧喉咙,烧得姜必武便显了几分醉意,整个人都觉得暖和了。 不远处一个妇人正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里,她面容脏污得看不清原来的模样,衣袍也是破破烂烂的补了又补,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双眼睛盯着那正在外边吃饭的一桌子人。 这一路过来,红杏已经为了孩子的病情花光了所有的银钱,她多半的时候就是蹲在路边,等着那些人吃饭,吃剩了红杏便去捡一点吃。 遇见好心的,会让她吃了。 遇见那些个不好的,便会将这剩饭剩菜倒进泔水桶里。 这一路走来,红杏已经极尽疲惫了,如今来到七离,她是在哪儿都被赶着走,如今没有去处,只好蹲在角落里,盯着那正在吃饭的一桌人,双目如炬。 那群人喝得多了,勾肩搭背的起了身,摇摇晃晃的走着。 伙计忙追了过去:“几位爷,还没给钱呢。” 众人看了眼那伙计,斥骂道:“你瞎了眼了?敢问老子要钱?” 伙计无奈道:“咱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几位爷行行好吧。不要为难了小的。” 其中一个朝着伙计就是一脚:“滚!” 伙计无奈的瞧着那群人,一脸苦涩:“先前梁霄在七离的时候,你们也不敢这样!如今他一走……” “唉,怎么着?真想要银子?行,跪下来,磕三个头,叫声爷!我就给你,如何?” 伙计瞪着几人,气道:“你们不给银钱也就罢了,怎能这样侮辱人呢。” 其中一人笑道:“行了行了,走吧,咱们找姑娘去,别在这儿耽误了爷的时间。” 红杏抱着孩子,瞧着这一幕,叹了叹气。 这一路走来,她见过了太多的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如今再看见的时候,只觉有些无力。 先前大约也是跟在徐若瑾的身旁,众人忌惮,讨好,徐若瑾也会护着府里的人,可是如今她看见了这些,大约也是因为没有了徐若瑾在护着了。 如今她才知道,一个人要在这世上照顾好一个人,有多难。 她才理解,这一切,都太过艰难了。 第3510章 独饮 红杏叹了叹气,咬了咬牙,还是走了出去。 谁料瞧见那正在窗边喝闷酒的姜必武,脚步猛的便收住了! 她转身猛的躲回了一颗大树后边,整个人心慌不已。 那一群无赖留下记帐二字便走了,红杏瞧着那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嗫嚅着唇,肚子咕咕叫得厉害。 孩子如今正安静的睡着,他的身子不好,多半时候都是安静的睡着的,只有饿的时候,才会小声的哭两句。 这一路走来,透着说不出来的心酸。 她瞧见姜必武那憔悴了的面容,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抬步上前。 这时有一人穿着一袭灰色的衣袍,整个人遮的有些严实,来到姜必武的身旁笑道:“这位兄台,何故在此饮酒。” 姜必武抬头,看了眼这人,只见他戴着帘巾,只当是个闲散的游人,淡道:“举杯浇愁愁更愁,你说是何缘故?是这七离的酒太烈?还是喝的不是杜康?” 戴帘巾的男子轻笑道:“这世间万事皆有轮回,兄台应该凡事看开些才好,是你的,终究兜兜转转还是你的,不是你的,便是强求又有何用?” 其实这话似乎应用于所有的事情。 姜必武替他倒了碗酒,笑道:“有道理,来,敬你一杯。” 男子喝了一碗洒,爽快得很:“酒是好酒,这七离的酒,可不适合用文雅的方法来喝!心中有豪气,手中一碗酒直接干,才是七离酒的喝法。” 姜必武喝得晕晕乎乎的,闻言一口闷了碗里的酒,笑道:“这样的喝法,畅快!” 男子将一个锦囊递给他,笑道:“此物,以报兄台杯酒之恩,告辞。” 语毕这人便起身走了,红杏瞧着这一幕,有些狐疑,不知那人给姜必武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站在原地偷偷的看着,夜色将她的身形掩盖得很好,怀里的孩子发现一声嘤咛,红杏搂着孩子轻拍着背,远远的看去,见姜必武将那锦囊打开了,看着,似乎是一副地图。 红杏不知图上画的是哪里。 姜必武也不明所以,他看了眼身旁,哪里还有随从的踪迹,半响才想起来,他打发随从回去了。 收好地图,姜必武搁了一锭银钱便起身走了出去。 外边的马见了姜必武,踏着四只蹄子,嘴里噗嗤噗嗤的喷着雾气,姜必武深吸了一口气,寒意浸入心脾。 整个人也跟着清醒了些许,他抹了一把脸,伙计牵了马出来,担忧道:“大人,您怕是有些醉了。” 姜必武摆了摆手,笑道:“我这酒量,不至于!” 他翻身上了马,一轮圆月高挂在天上,月光点亮了整个七离,姜必武的视力好,在夜里就着月光还是能看清路的,他就着这七分月光与三分醉意,摇摇晃晃的骑着马往前走。 红杏见他骑马走远了,这才出来,瞧着那一桌子正在收拾的饭食,那目光,瞧着可怜得紧。 可是不仅仅有红杏,还有旁的流浪的乞儿,一涌而上,伸了手将那些吃食全给抢光了。 红杏抱着孩子站在原地,叹了叹气,看来今日又要饿肚子了。 伙计拿了一只鸡腿递给她,小声道:“这是我偷藏起来的,你这怀里抱着的是个孩子吧。” 红杏瞧着那鸡腿,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他身子不好,正病着,能不能……能不能给些馒头。” 伙计将鸡腿递给她,叹了叹气:“你还是不要呆在七离了,如今要饭的都跟土匪似的,你这个样子,是活不下去的。” 红杏垂眸,瞧着自个怀里孩子,默了半响才道:“我……我是来寻人的。” “如今这仗打得这样厉害,若是那人活着,早给你消息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不必在这儿遭这个罪,这个孩子生得倒是好看,只是可惜,也是个怪可怜的。” 伙计叹了叹气又道:“鸡腿你先拿着,我去给你寻个馒头。” 红杏接过鸡腿便吃了起来,她饿极了,可是吃的动作却是慢而优雅的。 伙计去后厨偷了个馒头出来塞给她,小声道:“我还有事先忙了。晚上不要到处乱晃,七离桥下有个去处还不错,你可以去那里。” 红杏连连谢了恩,抱着孩子便去寻那桥,其实离这儿也不远,只是经杏身疲体累,走得不快,待她寻到那处桥的时候,已经很累了。 桥下有一个可以容人蜷在里边遮风避雨的地方,红杏便抱着孩子走了过去,结果瞧见里边竟还有些保暖的,红杏见四下无人,便躲了进去。 她手里握着个暖和的馒头,撕了些下来喂孩子,整个人想起姜必武那张憔悴的脸,有些心疼。 如今姜必武的马不知不知便进了七离的山,也不知怎的,七弯八拐的,拐进了梁家寨的边际范围。 梁家寨是这七离的一个很神秘的所在,可是没有人知道具体是在哪里,而当姜必武抬头看见梁家寨这几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酒醒了大半。 他就着月光,将那地图掏了出来,诧异了。 他喝糊涂了,骑着马不知觉就照着这地图走了,谁料,竟然走到这山寨子外边来了! 姜必武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猛的又掐了自己一把,谁料不是做梦!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牵了马到一旁藏了起来,这时一队人举了火把进寨子,为首的两个人,竟然是失踪不明的梁大将军和报以身死的梁辉! 姜必武顿时觉得见了鬼! 在七离竟然看见了,已经向朝廷报亡的梁辉! 姜必武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样的夜色里,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自己看错了,可是姜必武对梁大将军和梁辉很是熟悉,他怎么可能认错?! 可是令这姜必武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二人会在梁家寨子里! 更可怕的是,到底是谁给了他这样一个消息!那个戴着帘巾的人,到底是谁? 简短的一队人匆匆进了寨子,山寨的大门砰的一声便合上了,姜必武抹了一把脸,就着月光整个人惊魂未定。 如果一个失踪许久和一个你已经认为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做何感想? 姜必武如今是百味俱全,他瞧着大门紧闭的梁家寨,暗自心想,以梁大将军的实力,这外边肯定不过是第一个防守护圈,梁家寨真正的寨子,定然是在一个易守难攻而且方便逃离的地方! 姜必武压了压惊,牵着马看着地图从小道反回了军营。 军营中原本要去睡觉的梁鸿正在挥指着众人:“都给我听清楚了!这七离的治理,一切按着梁霄先前的规定来进行!谁若是敢一只脚给我踩错了,军法处置。” 当即有人问道:“那若是姜大人下令咱们该怎么办?这姜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是到时候参个折子,指不定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了,咱们可就麻烦了。” “是啊,再说了,他的官儿比咱们大。” 梁鸿斥骂道:“大个屁!我是将军你们是将军!” “您是将军。” 梁鸿这才拍了拍衣袍,满意道:“知道我是将军那就都听我的!要是让皇上知道了,那也是他姜必武没本事,干咱们什么事?” 姜必武站在梁鸿的身后,凝着这群人,气道:“梁鸿!你不要太过份!你我皆同朝为官,若是治不好七离,回了京都谁也不好看。” 梁鸿挑了挑眉,打量着姜必武,笑盈盈道:“姜大人,你还是去醒醒酒,再来说这话吧。你如今既然来治理七离,就是喝醉了治理的?啧啧,你若是不行大可以回去,何必这般固执的留下来给咱们添乱呢?” 当即有将士笑问:“这军规可说了,不能饮酒。” “可不是吗,没想到这姜大人竟然带头饮。” 姜必武直皱眉,气得不行:“等你们真的听从我的指挥的时候,再来说我的规矩!” 梁鸿站得笔直,身上的披风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他轻笑道:“姜大人如今可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行了,都别挑事了,按着我的吩咐去办就是了。” 姜必武瞪着梁鸿,气道:“就是梁霄在这儿,也不会像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如今七离的治理有多乱,你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数,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换来的七离,就白打了!” 梁鸿嗤笑道:“你如今喝醉了酒,说起话来,倒像个爷们了。不过,你像个爷们也没有用。行了,都散了吧。” 姜必武气得不轻,转身便拂袖而去。 梁鸿瞧着他气乎乎的背影,朝身旁的副将道:“明天你安排几队人,轮流巡逻,若是发现有可疑的人,直接抓起来审问!总之,一切按梁霄先前安排的办。” 副将看了眼姜必武的背影,沉声道:“属下马上就去安排,定不会辜负了爷的一番苦心!” 姜必武听着那话,气得一回军营朝着那木架子便是一脚! 他瞧着手里的地图,猛的捏紧,既然梁鸿对他如此放肆,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原本他还顾念先前的战友之谊,可是如今看来,他的保留就是一场笑话,这样重大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都可以给梁家一击了! 姜必武打定了主意,便来到桌案前提笔迅速写了一封折子! 上书,已寻到梁大将军与梁辉的行踏,就在七离梁家寨。 待写完了,姜必武将折子细细的封了起来,传来随从,叮嘱道:“此折子事关重大!我另外还写了一封,用来掩人耳目,你定要亲手将这折子交到皇上的亲信手中!” 随从瞧着那封了蜡的折子,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将折子收了起来:“属下马上就去。” 第3511章 灯火 姜必武呆在营帐里,瞧着那灯火,心里越发的烦燥,这件事情若是能传到夜微言的手中,那自然是一件好事,若是传不到夜微言的手里,那么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 他自问还没有什么格外靠谱的法子! 若是被梁霄给发现了,那么到时候梁霄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姜必武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发虚! 只是因着他对这梁霄的恨意,所以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样的信,一定要传到夜微言的耳中! 七离的天气干燥,并不下雪,只是依稀的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一到了次日的天明便消散干净,这样的冬天也是极冷的了。 姜必武的营帐中生着一团火,他坐在火堆前,整个人有些醉,一张风霜倾蚀的脸如今泛着些微的红,他拔弄着火盆,心里却冷静不下来,好似这火上烧着的一壶水,滚烫得紧。 水从水壶里漫了出来,浸在碳盆上,散发着余余的烟丝。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取了他掩人耳目的那封信出了营帐。 营帐外头的天已经很夜了,只是有月光照着,入目之处倒还算可视物。 他走上城楼,入眼是夜色中的七离。 那尘埃飞扬的城里,万家灯火已经熄了大半,在这样一个世道,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团聚与安祥。 月光折在屋顶,一望无际的城连在一起,冷冽的风刮得脸已经没有了什么知觉。 姜必武叹了叹气,如今这个七离,早已经不是当初梁霄在的时候那个七离了。 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恶霸混于其中? 那些坏事在这城里蔓延开,如同倒在水里的墨,一点点的,迅速将那墨汁晕染开来。 有这样一个世道,长治久安,简直就是一个梦,一个所有的人都很难完成的梦。 风吹得他身上那件墨色的披风不定摇摆,姜必武伸手轻抚着这上边的绣案,绣案上边绣下的,是几朵杏花,是红杏曾经亲手替他一针一线的绣上去的。 不知耗费了多少个日夜与精力。 而如今,却不知那母子二人身在何处。 思念是毒,一点点的侵蚀着姜必武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心。 在这七离,他郁郁不得志! 先前来时的胸有成竹,如何治理七离,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一笔帐,可是如今又如何?现实这只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几乎晕头转向。 姜必武双拳紧握,愤愤的朝着城墙锤了一记,梁家!他必要将梁家一网打尽,让梁家这个近百年世家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先前姜必武也曾是梁家军里头的一份子,可是如今,却是被事故与人情一点点的消磨了个干净。 左右他如今孤身一人,以一人之命,去拖着整个梁家的命,他也是值了。 姜必武凝着那月光下的城,青石板上落着的月光清冷幽静,城中不时有两声犬吠传来。 随即有人在打更,姜必武搓着手,不知觉已经是丑时了,再过上两个时辰,约莫着这七离的天也该亮了。 姜必武踏下城墙,踩在结了霜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四周的景致被一分为二,只有黑的与白的。 姜必武的身影被一点点的拉长,他搓着手往前走,怀里踹着一封弄虚作假的信,也不知会不会被人察觉,但是不管怎么说,姜必武如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他轻摸了摸信的位置,七离的风沙在这样的夜里也是很大的,只是如今下了城墙,行于城中时倒觉风平浪静的,一切都寂静得很,诡异得好像一个鬼城。 而此时在七离桥旁,一个妇人正与人拉扯着。 那人是个身形佝偻的,背着月光看不清面貌。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伴随着孩子低微的哭泣声,一时让人毛骨悚然。 红杏抱着孩子瞪着那佝偻的男人,沙着一把嗓音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地方,对不起,你放过我们母子吧。” 身形佝偻的男人搓着手,瞧着红杏笑眯眯道:“啧啧,瞧着你这身段,倒是个不错的小娘子,不妨同爷快活快活,你若是跟了我,我保证,这个孩子我也会视如已出。” 红杏抱着孩子退了两步,斥道:“我可是来寻亲的!若是让我夫君知道了,必让你不得好死。” 男人一步一步的逼近红杏,笑道:“如今这夜半三更的,可没有人来救你,你最好还是乖乖的听我的话,否则,若是把我逼急了,你这孩子怎么死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红杏吓得脸色苍白,死死的抱着孩子慌道:“你放过我们母子吧,我若是寻得了我夫君,定然叫他好生谢你。” 男人如今哪里听得进去,朝着红杏便扑了过去,吓得红杏抱着孩子在城里逃! 可是一个女人哪里跑得过一个男人,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扑倒在地,红杏怕压着孩子,便以背着了地。 那男人将她压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在不干不净。 红杏扯着发上那一只铜簪子,瞪着眼前的人斥骂道:“混帐!” 那男人的话还未起,便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姜必武原是看热闹的,他有要紧的事情,可是路过的时候念及红杏也是带了个孩子,如今不知去向,一时心软,便帮了一把。 身形佝偻的男人一看这姜必武身上的官袍顿时吓了一跳,哆嗦着笑道:“大……大人这是做什么,小的就是跟自家媳妇开个玩笑。” 姜必武微微拧眉,凝着这男人冷笑:“如今七离不太平,正是因为多了你们这些鸡呜狗盗不知廉耻的混帐东西!” 男人从红杏的身上爬开。 红杏凝着姜必武的面容发怔,如今的姜必武发真瘦了太多了,人也显得有些憔悴,可是当他把剑横在这个坏人的脖子上这一刻,红杏突然觉得这么些日子的奔波也算是值得了。 只是如今自己这个样子,又要如何与姜必武相认? 红杏慌张的将凌乱的发拔了下来,挡了脸。 巡城的人走了来,见了姜必武,微行了礼:“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必武扫了眼身形佝偻的男人,这男人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姜必武拂了拂手,淡道:“欺负女人,带走。” 众人一看这情况,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当即将这男人架了起来。 男人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打滚:“大人饶命啊大人……” 姜必武扫了他一眼,斥道:“姜某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欺负这般流浪在外的女人!带下去!” 他只希望,他的红杏在需要人帮衬的时候,也是这般,有个人替她出头。 巡城的直接将人捂了嘴就拖着走了,整个街道一瞬间便寂静了下来,姜必武望向那女人,叹了叹气,给了她一袋银钱。 “我救你不为别的,你不必害怕,这些银钱你拿去,如今七离不太平,你一个女人又带个孩子,还是尽早离开七离吧。” 红杏垂眸,瞧着那一袋银钱默了片刻,将银钱递还给他,朝着他微鞠躬便转身匆匆走了。 姜必武瞧着那个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姜必武也没有多想,他走在街道上,脚步不自觉的便跟上了这个女人。 红杏转角寻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蜷缩在灯下,理了理凌乱的发,抱着已经止了哭泣声的阿离小声道:“阿离,娘亲这个样子去见你爹爹,是不是不太好?你不要怪娘亲……” 姜必武整个人僵在转角处,只觉一股热意从心脏开始蔓延。 那个抱着孩子坐在门边上的红杏,就着灯盏,可以看见她那削瘦得令人心疼的脸,脸上涂了些东西,黑黄相间的可是那五官,确确实实的就是红杏没有错了。 在她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那是他的儿子,是他离开之前去郡主府看过的儿子啊! 那孩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哭也不闹,安静得很。 冷冽的风穿堂而过,红杏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孩子让人心疼不已。 姜必武内心极为震憾,这红杏的性子如此刚烈,就像她做的事一般,狠则绝决! 如今也不知她一个人是经历了多少事情,耗费了多少勇气,才从京都城那个地主一路漂泊到了这里。 姜必武从暗挪动脚步走了过来,红杏见了他,忙将头发遮了脸,低头抱着孩子,一言不发。 姜必武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将红杏母子围着,然后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温声道:“这个地方倒是不错。” 红杏不知道姜必武有没有将她认出来,如今姜必武一坐在她身旁,她便觉得,好似一团火挨着了她,是满满当当的温暖。 这个斗篷上边绣着的杏花,栩栩如生,只是也被时光给磨得差不多了。 她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嗫嚅着唇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说什么呢?说她是红杏?这样狼狈的红杏? 她不想在姜必武的跟前表露出这样狼狈的一面,所以一力的去遮掩着,想要等到她收拾一番,或者好看些的时候,再来与姜必武相见。 但其实姜必武根本不在意这样的红杏。 姜必武自顾自道:“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很不容易了,不知来七离是来寻谁?或许我可以替你找一找。” 红杏压着嗓音抱着孩子起身,斗篷落了地。 她站在姜必武的跟前,长发将她的面容拦着,她心里稍安心了些,微鞠躬,抱着孩子便要走。 姜必武站起身,急唤道:“红杏!你为何不愿与我相认?” 红杏僵了脚步,心口跳得厉害。 姜必武将披风披在她削瘦单薄的肩上,心疼不已:“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母子,有人传信来说你们母子失踪了,我急得好些日子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你是来寻我的是不是?如今我就在这里,你为何要走?” 红杏垂眸盯着自己的倒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是想见姜必武的,可是她的心里更多的,也有惶恐。 如今这个样子,又该如何与姜必武相认? 她一路走来,遇了不少事,也知道,七离比这大魏的任何一个地方,如今都要危险。 红杏抱紧了孩子,抿唇不语。 姜必武站在她的身后,温声安抚道:“我知道你这一路肯定不容易,红杏,我既然看见了你,我就不会让你们母子再离开我了。” 红杏垂眸,瞧着地面,心里难过得紧,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可是如今却退缩了。 姜必武凝着她的背影,叹了叹气:“卢氏突发顽疾,已经殁了,她对你做的那些,如今也算是报应,红杏,你既然来寻我,你放心,我定不会再辜负了你这一片苦心,跟我走吧,我来照顾你们母子。” 红杏有些震惊,猛的回头看着姜必武:“卢氏……殁了?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她出来是因为孩子中了毒,好不容易才救下来。 她不想因为她而让郡主府与这姜府再继续结仇了,更不想再拖累郡主了,可是如今,卢紫梦死了? “我问你,你有没有派长随将一块长命锁转交给我。” 姜必武微微拧眉,狐疑道:“什么长命锁?我临走时确是吩咐了长随,时刻留意着郡主府的动静,那也不过是想着,你们母子若是需要帮衬,长随也能帮着尽些力,那长命锁是我早先命人做的,总想着要寻个机会给你才好,可是我出征走得急,旁人转交也不放心,就想着,若是我能够有命回去,到时候再亲手给孩子戴上。” 红杏退了一步,忽的笑了:“那就是卢氏了?卢氏让长随将长命锁给阿离戴着!” 姜必武取了披风替红杏系紧了些,温声道:“卢氏如今已经殁了,咱们就不要再提她了,走,我在这七离寻了一处小院,如今不曾想正好派上了用场,我到时候再安排几个人伺候你们母子。” 姜必武瞧着睡梦中的阿离,欣喜不已。 高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红杏抱着孩子,跟着姜必武一路往前走,心里却五味陈杂。 是卢紫梦差点害死了她的孩子啊! 可是如今卢紫梦却已经死了,想来也是郡主从中查出来的吧。 第3512章 重遇 红杏自暗觉得,她当真已经亏欠了徐若瑾太多太多了,莫说下辈子当牛做马了,只怕下下辈子当年做马都还不清啊! 如今她抱着孩子在姜必武的身旁,她又有什么能够报答这徐若瑾的? 如今也只能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地方,诚主的乞求郡主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除了这些,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为徐若瑾做的了。 念及此,红杏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整个人显得有些失落。 姜必武如今是妻儿复归身旁,一张脸笑得跟桃花似的,灿烂得很,恨不能将红杏与孩子捧在手心里。 “红杏,你抱累了吧,不如让我来抱一抱。” 红杏抱着孩子,心里也是欣喜的,如今一路漂泊,总算是有个家了。 “外边天冷,当心冻着他。” 姜必武咧嘴一笑:“说的也是,我是担心你累着,一会儿我让人再送几套你的衣服过去,你梳洗梳洗,明儿一早,我替你们母子接风洗尘,也算是庆祝你我重逢了。你看如何?” 红杏抱着孩子,又累又疲惫,步子也走得慢,姜必武也不催促她,只跟在她身旁,笑盈盈的,活像捡了个宝。 孩子在红杏的怀里睡得很安稳,月光拉长了二人的身影,红杏的发型凌乱,冷风这么一吹,便露出了原本就小家碧玉的面容来。 姜必武如今整个人都粗糙得很,瞧着红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见他的马跑了出来,姜必武吹了一声哨,那马便跑到了他的跟前,姜必武朝红杏道:“你要不……骑马?我牵着你们娘俩儿。” 红杏看了眼那马,摇了摇头:“我还是走吧。” 姜必武咳了两声,温声道:“也……也行,小院离军营很近,也方便我过来看你们,过了桥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桥面很宽,桥下是一条河,可是没有水,桥下的桥洞就成了那些流浪之人的住处了,过桥之前,要经过一家酒馆。 伙计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见了抱着孩子的红杏,朝她打招呼:“呦,你这是找着人了?” 红杏抱着孩子,点了点头。 伙计朝姜必武笑道:“早知道这是来寻大人您的,方才您在喝酒的时候小的就该告诉您了!” 姜必武狐疑道:“先前她来过?” 伙计笑道:“原是来过。” 红杏朝伙计点了点头:“还亏了小哥的鸡腿与馒头。”否则今天晚上她和阿离这孩子又该挨饿了。 伙计摸了摸脑袋,笑盈盈道:“原就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姜必武朝伙计微微点头:“多谢。” 这家店,姜必武也默默记了下来,他朝红杏道:“咱们还是先回小院吧,左右你也要在这儿呆一段时间,若是要道谢,总归有的是时间。” 红杏点了点头,看了眼这挂了酒旗的酒阁,旗帜在风中飘舞着,伙计哈着气搓了搓手,将东西收拾进了屋子里。 冷冽的寒间在红杏这儿,因着这个厚实的斗篷刀而消散了大半。 姜必武站在红杏的身旁,低头瞧着妻儿二人,欢喜不已。 他领着二人一路往前走,到了离军宫不远处的一处小院门口停了脚步,那小院的格局很简单, 小院中种了些盆栽的花草,如今已经是深冬了,花草早已经凋零,倒是那一株梅树,如今开得正好。 姜必武领了红杏进了屋,温声道:“房子小了些,你先屈就几日,我去点上灯。” 姜必武掏出火折子点了好几盏灯整个屋子便亮了起来。 红杏站在大厅里,这个大厅其实很小,不过备了四张椅子,正中间搁有一个火堆,火堆的火熄着,看样子姜必武也并不常来。 红杏就着烛光打量着四周,墙上挂了两把剑,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桌案上搁了一个茶壶,大厅的碳盆旁边搁了一个热水的壶子,再往里有一扇门,想来应该是书房或者寝屋了。 这个房间的格局很小,比起郡主府与那姜府来,大约也就是一个丫鬟住的小院,或许比那个小院还要小上一大半。 应该是这儿的老百姓所居住的房子。 姜必武蹲在一堆柴火前烧火,一边朝红杏道:“你坐会儿,如今我身边也没带人,如今只能亲力亲为了,待我将柴火烧着了,你暖暖身子再去歇息。” 红杏抱着阿离坐在椅子上,瞧着正蹲在地上生火的姜必武。 七离的风砂将他的面容磨得粗糙了许多,可是瞧着,似乎又有些什么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了,红杏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如今的姜必武,似乎在熟了不少。 他将火生着了,朝红杏道:“明日我再寻些人过来打扫一下,这个小院我也不常来,只是心烦的时候才会过来呆一呆,如今你来了,自然就不一样了,红杏,以后这儿就是咱们的家了,这两日我再在这城里寻一寻,看看有没有更好些的院子。” 红杏点了点头,抱着孩子来到火堆旁,跳跃的火灼进了两人的眼里。 姜必武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笑道:“今日能够遇见你们母子,我这真的高兴!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再让你们母子吃苦了,对了,阿离,能不能让我抱一抱?你放心,我定会十分小心。” 红杏垂眸,叹了叹气,就着火堆将披风解开,再一层一层的将身上的布条解开。 阿离是贴着她的一件里衣的,所以十分暖和,如今被解开了,受了些冻,不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姜必武凝着红杏白皙的皮肤,嗫嚅着唇角,红杏不自在的将衣袍重新穿好。 姜必武这才收了视线,咳了两声尴尬道:“阿离怎么不哭不闹的?” 红杏瞧着阿离皱着的眉,轻声道:“那日……卢氏送了长命锁来,说是你吩咐长随的,我便将长命锁给阿离戴上了,可是没成想,那长命锁上有毒,阿离不过戴了一会儿,晚上又吐又发烧,得亏了沐公子,才将阿离的命捡了回来,可是阿离能活多久……却是个未知数。” 姜必武的心口微疼了疼,将阿离抱得紧了些,气道:“那个毒妇!心思竟如此歹毒!若非她如今已经殁了,我回去了定要休了她。” 第3513章 小院 红杏瞧着阿离,淡道:“生死有命,如今我已经不强求什么了。只盼着阿离在的时候,能够开开心心的。” 姜必武小心翼翼的抱着阿离,讪笑道:“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带着阿离去,让军医给看看,这军医的医术也是十分了得的,他定会有法子。” 阿离的小手握在一起,不舒服的直皱眉,姜必武瞧着阿离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如今这孩子吃些什么?” 红杏垂眸,拔弄了一下柴火:“我……我如今也没有奶水,带着他一路走来,都是寻别人讨些奶水,或者用馒头泡了茶水,泡软了再喂他。” 姜必武满眼心疼,伸了手将红杏也一并抱着:“你们受苦了,放心,如今一切都有我在。” 其实红杏的心里是没有底的。 姜必武没有说要娶她为正妻,如今即便是卢紫梦已经死了,他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没有带她进军营。 按理说,若是姜必武当真将她当成家属,她是可以和姜必武一块儿呆在宫营里的,可是,这个地方,虽然离军营不过几步远,意义上却是大不同意的。 红杏很是伤心,可是除了伤心,她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毕竟阿离还小,跟着她四处流浪的日子,挨饿受冻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连红杏都险些熬不住,更何况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了。 阿离跟她在一起流浪的日子,乖得不像话。 平日里连哭都不曾哭过,有时候她缩在角落里,阿离便用一种可爱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溢满了心疼,甚至见她熬不住哭和时候还会伸出手去碰她的脸,那样的温暖如同一个小太阳,点亮了这夜里难熬的痛苦。 红杏不愿意再让阿离这样跟着她受苦,可是这姜必武对她的态度,却让她很是难受。 姜必武安抚道:“红杏,你就安心在这儿呆着,若是想出去转转,便叫我一声,如今外面不太平。” 红杏点了点头,脸上不见太多的喜色:“阿离……” “阿离的事情,你放心就是了,那卢氏的牌位,也没有必要送到庙堂里头供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哪里配得上享受香火。红杏,想来你也乏了,我去厨房里看一看,给你煮碗面,明日再领你去吃好吃的。” 红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那灰随风扬起,红杏一时有些尴尬:“这……这七离的风太大了。” 姜必武将阿离抱得严严实实的,笑道:“不妨事,七离原就是这样,我有时候在教练场上呆上一天,也是这般一身尘土的。” “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煮的。” 红杏转身走了出去,姜必武抱了孩子跟在身后,心跳得厉害,如今他也算是有牵有挂的人了。 月光凉凉的晒在院子里,红杏就着夜色进了厨房,姜必武将火折子递给红杏,红杏将厨房里的灯盏点亮一看,厨房里边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姜必武一时有些尴尬,如今他的随从也没有带在身边,他就只能自己去忙碌了! 红杏将锅盖盖上,朝姜必武道:“没有就算了。” 这时外这传来了敲门声,红杏狐疑道:“可是军营里的人寻你有事?” 姜必武将孩子交给红杏,温声道:“你带了孩子早些歇息,我去看看。” 姜必武转身便走了出去,外边是军营中的人,见了姜必武,欢喜道:“大人,您果真在这儿,属下寻了你大半夜了。” 姜必武看了眼红杏,转身关了门,拧眉狐疑道:“出了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只是明日早晨要演练,属下见大人不在营帐内,恐出事,所以出来找一找。” 姜必武揉着眉心头疼不已:“怎么隔三差五的就要演练?前天不是刚演练过?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治理七离!” 属下摇了摇头,哭笑不得:“也不知梁鸿是怎么想的,如今也只能照着他说的做,明日大人可要记得早些到场。”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疲惫消磨了些许,心情还是很愉快的:“行,你明日去替我请军需官来一趟,另外,再寻两个奴仆过来照顾着。” 下属朝里边看了两眼,诧异道:“大人,您这里边……莫不是金屋藏娇了?” 姜必武笑道:“藏什么娇,是红杏,原来不是失踪,是带着孩子来寻我了,这一路走来她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也不想亏了她,你要记得,寻两个贴心懂事的些的过来,最好是会做京都城的那些菜色的。” “是吗?那可真是恭喜大人了!” 下属名唤刘磊,他虽是姜必武的下属,两人也曾一块儿出生入死过。 虽然在军营中的官阶低的很,可是人却是不错的,细说起来,也算是在这军营里,与姜必武交好的为数不多的一个了。 这刘磊是个老实的人,做事什么的也很是实诚,与姜必武这些年的关系,也是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这也是最难得的了。 姜必武朝他吩咐了两句,便又道:“你回军营里去吧,到时候演练唤我一声。” “唉,行,大人就好好陪一陪红杏吧,这一个女人也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我先走了。” 姜必武目送刘磊离开,这才关了门进了屋。 屋子里红杏坐在椅子上,怀里的孩子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红杏实在是太累了,所以靠着椅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姜必武坐在她的身旁,细细的瞧着这样狼狈的她,心里百感交集。 红杏削瘦得厉害,连着脸上都瘦得没有几两肉了。 如今睡得倒是熟,红杏怀里的孩子倒是机灵,如今还未睡着,见了姜必武,睁着一双眼睛,嘀嘀咕咕的转着。 姜必武伸了手去碰他的手,红杏猛的惊醒,瞪着姜必武,那目光充满了恐惧与防备。 姜必武的心被狠狠的揪起来,红杏看清了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我睡糊涂了。” 姜必武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干枯得打了结,姜必武也没有嫌弃,温声安慰道:“没事,你现在已经很安全了,再也不会过那样的苦日子了,红杏,你信我,我会照顾好你们母子的。” 第3514章 密信 红杏靠在他的怀里,一颗心稍安静了些。 她是不信姜必武这些话的,毕竟如今的他没有想过,要娶她作正妻。 她一路走来,什么样的人情事故没有经历过? 别人的故事她也听了不少了,如今时日一久,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除了阿离之外的温暖了。 只是表面的功夫到底还是要做的,要不然她又能怎么样? 阿离还这样小,又病着,她所有的钱都花在了阿离的病上,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保住阿离的了,可是姜必武可以啊。 红杏揉了揉眼,姜必武温声道:“不要在这儿睡着了,去榻上睡。” 红杏尴尬道:“还是不了,如今我这一身脏得很,待明日洗梳过了再说吧。我就这样睡好着也挺好的,先前在外边的时候也是这样睡的,如今早已经习惯了。明日大人还有事吧,还是去睡一会儿的好。” 姜必武将她拉了起来,笑道:“我何曾嫌弃过你?我是心疼,去榻上睡吧。” 红杏瞧着姜必武也走了过去,一时有些僵:“我……我还是……” 姜必武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去睡榻,我就在这儿坐着眯一会儿就成了。” 红杏心里忐忑不已,来到床边,将擎儿放在被子里,再去了脏兮兮的外衣,倒了一盆水,添了些柴火上烧着的热水稍擦洗过了才到床上去躺下。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床上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 如今再次躺在床上,竟让她有些不习惯,她侧头瞧着阿离,阿离正睁着一双眼睛瞧着她,嘴角微微的勾着,是个极可爱的孩子啊。 红杏微微低头,在阿离的额上亲了亲,小声道:“阿离,乖,快睡觉。” 阿离小声的笑了起来,姜必武听着那小声的笑,心都要化了,他将柴火端到了寝屋,红杏抱着阿离,防备的瞧着他。 姜必武咳了两声,有些尴尬:“我是怕你们着凉,所以就搬了进来,我就在这儿靠着睡会儿,你们快睡吧。” 红杏抱着阿离,躺在床上实在累得厉害,高度紧张的精神一瞬间被放松下来之后,剩下的便只有疲惫的困意了。 红杏微微闭眼,缓缓的睡了过去。 红杏出来的时候就在脸上涂涂沫沫的,掩盖了她那小家碧玉的容貌,如今洗干净了,躺在床上的时候,竟让姜必武觉得有些惊艳。 红杏怀里的孩子瞧着姜必武,咧嘴直笑。 姜必武的心都是软的,他轻拍着阿离的背,小声道:“乖乖睡,爹明日就带你去好生瞧瞧,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夜色渐渐的被黎明压制,鸡叫声陆陆续续的传来,红杏如今睡得正香,姜必武坐在碳盆前,一夜未眠。 他瞧着手里的信,这也是一封与先前那封一模一样的信。 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思,在姜必武看来,只递一封信是不够的,所以他一共写了三封,两封已经被属下给送走了,如今手里还有一封,姜必武琢磨着,应该从多个方向将信再送出去会比较安全! 他看着手里的信冷笑,如今的梁家,估计也活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红杏微微睁眼,见姜必武将信随手塞进了衣袖子里,她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见姜必武真的在床边坐了一夜,有些意外:“大人,你这是……一宿未睡?” 姜必武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们能够重新来到我的身旁,我这心里高兴,实在睡不着。这些日子,真的是苦了你们母子了。” 红杏坐起身,瞧着姜必武,温声道:“大人,阿离的事情,今日可能请军医来?” 姜必武摸了摸阿离的脸:“今日我要去军演,到时候我会派军医过来,另外,还会安排两个奴仆过来照顾着,这屋子里要添些什么东西,你也只管说。我先前长住军营里,所以这小院也不曾去打理过,不过你放心,自今日起,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红杏打量着这寝屋,寝屋里就只有一张床,和挂衣服的一根杆子,除此多外,就只有昨天夜里姜必武端进来的一个碳盆。 旁的什么也没有。 这碳盆里的碳烧得红亮,上边挂着的水壶如今烧开了,正在不断的翻滚着。 红杏抱了阿离,小声道:“阿离有些饿了。” 姜必武起身,理了理衣袍,朝红杏道:“红杏,你既愿意跟着我,你就放心,我会照顾妥当的,今日我就去城里寻,有没有生了孩子的奶娘,也不至于让咱们孩子成日的吃馒头。” 外头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姜必武抹了一把脸,朝红杏道:“你再睡会儿,晚些会有人带膳食过来。” 红杏见姜必武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叹了叹气,也不知道如今她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但愿她能够以自己的一已之力去化解了姜家与梁家和郡主府的恩恩怨怨吧。 姜必武走的时候一甩衣袖,袖子里没藏妥当的信便掉了出来,只是姜必武走得匆忙,不曾注意到。 红杏瞧着那信,竟写着圣上亲启四个字! 她鬼使神差的取了那信打开,见信里边竟是姜必武举报梁家的,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梁大将军就在梁家寨?梁辉,那个本来已经死了的人,可是如今也没有死,竟然也在梁家寨里! 红杏捂着嘴,忍着才没有发出惊呼声出来! 信中还有提到,一共有三封信,若是夜微言没有收够三封信,那么定是有人劫持了…… 这是第三封,那么另外两封在哪里?若是到时候夜微言知道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又该如何是好?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疯了,竟然会知道了这劲爆的一个消息! 红杏的心里慌得厉害,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梁家的人,否则,不仅仅是梁家危险了,连郡主府也会殃及池鱼! 姜必武原是想着,回来与红杏打个招呼再去,谁料看见红杏打开了他的信! 他几个大步上前,将信夺了回来,朝红杏道:“红杏,这信你只当没有看见过。” 红杏起身穿了衣袍,瞧着姜必武,嗫嚅着唇角,整个人气得直发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梁家?你也是梁家出来的!” 第3515章 暗害 姜必武闻言冷笑:“害?什么害?若是没有的事情,我会虚构出来不成?这是证据!梁家意图谋逆,竟然私藏军队,连梁辉的死都是假的!我害他?红杏,你是从郡主府里出来的,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不要忘记了,你如今是我姜必武的女人,孩子也是我姜必武的孩子。” 红杏气道:“我和孩子都不是你的,你不要忘记了,我已经将你休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权力做出这种残害忠良的事来!我的阿离也没有一个你这样的爹爹。” 姜必武凝着红杏直皱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杏瞪着姜必武斥骂道:“是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会害死梁家的!那些日子梁家待你也不薄!如今你竟会这样害梁家!” “我害他?红杏,你看清楚,是梁家错在先,我不过是如实禀报给皇上罢了!再说了,你以为梁家就是什么好东西?我到了这七离,梁鸿何曾将我的命令放在眼里?在这月余,我受尽冷眼,他甚至还因为你的失踪与我大打出手!” “红杏,你醒醒吧,你真以为梁家就那么好吗?你听我一言,只在我把梁家给扳倒了,到时候我姜家必然会如日中天!你跟了我,你也不会亏的。” 红杏将他的双手拂开,面容越发的沉冷:“姜必武,我对你当真是失望透顶,这个地方我也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红杏言罢便开始收拾东西,姜必武忙去拉着她,气道:“你大老远的来找我,如今又要去哪里?” 红杏将他推开:“我去哪里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就继续做着你的混帐事吧!做着你的春秋大梦!但是我告诉你,若是郡主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姜必武瞪着这正在收拾东西的红杏,伸手便将东西给扔到了地上踩着,气道:“你还要清高到什么时候?若是没有徐若瑾从中作梗,你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不清醒的人是你!” 红杏见状东西也不要了,伸了手便去抱孩子:“不清醒的人是你!你放开我,我就不该来寻你!” “你又要去哪,孩子还病着呢,不是要给他看军医吗?”姜必武见她这般削瘦,又狠不下心来对她动手,只希望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是如今的红杏整个人都是慌的,再慢一步,如今那些消息只怕就要传到夜微言的手里了。 “孩子的事情不劳烦你操心。” 姜必武将红杏扯时怀里沉声道:“不行,你不准走!你更不能把我的孩子带走!红杏,你如今是我的人,你怎么能向着梁家?你不要忘记了,就算我不说,到时候也会有别人去说出来,与其别人说出来,不如让我来说的好!” 红杏对着他不断的挣扎,一巴掌扫到了姜必武的脸上! 姜必武一张脸瞬间便阴沉了,一把将红杏推开,拧眉气道:“我告诉你,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再想着走了!” 红杏拿了手里的东西就向他砸过去,不管是什么,一时砸得屋子里一片狼藉,姜必武瞪着红杏眯着眸子道:“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红杏朝着门口便奔去,姜必武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扔进了屋子里,砰的一声便将门给锁了! “你最好老实一些,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走的,红杏,我答应过你的一件都不会少,但是梁家与我的深仇大恨,我必会一点点的讨回来!” 说话间,那门又响了起来。 梁鸿站在门口,抱着手臂挑了挑眉:“红杏当真在这儿?” 刘磊笑道:“那是,这小两口,如今感情好着呢。” 姜必武将门打开,见是梁鸿,心口微慌,面由故作镇定:“怎么?还劳你亲自来迎我?” 梁鸿看了眼院子,冷笑道:“到底是不将咱们郡主府的丫鬟当个妻,这样的环境,你也好意思让她住?她人呢?我要替郡主瞧瞧,这红杏丫头可是全须全尾的。” 姜必武挡了梁鸿的去向,一只手伸了去关门:“她累着了,还没有起身,怕是不方便。” 梁鸿嗤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认识这红杏丫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当初与她的那些郎情妾意,咱们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啧,倒是不曾想,你这甜言蜜语哄得到位了,却不见真的对人家有多好。” 姜必武脸色微沉,凝着梁鸿道:“我与红杏的事情局外人还是不要过于议论的好!如今红杏不远万里跑来寻我,我又怎舍得辜负。” 梁鸿瞧着那院落,啧啧道:“这院子不行,既是你的家属,不如就将她接到军营里来,她与孩子就这样住在这儿也不安全,若是万一有个贼人,生出个好歹的,只怕郡主撕了你的心都有了。” 姜必武扫了眼那院落淡道:“我的女人,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若是有这个空闲,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治理七离更妥当些。红杏还在睡着,你们不要吵醒了她。” 梁鸿原也想着,这样一直吵,到底还是有些不像话的,所以便想松口了。 岂料红杏在屋子里听见了梁鸿的声音,便趴在窗口朝梁鸿大声喊道:“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姜必武要害梁家,他如今想杀我灭口!” 梁鸿拧眉,姜必武忙伸了手将门关上,朝梁鸿道:“咱们还是先去看演练吧,否则只怕要耽误事了。” 梁鸿凝着那扇门,朝姜必武沉声道:“开门!” 姜必武心慌道:“红杏如今还在睡觉,你如今过去,只怕有不妥!” 语毕姜必武便将大门落了锁,那院子里依稀有声音传来:“二爷!!!您快救救我,姜必武要杀我灭口!他要害梁家!!” 梁鸿一把将姜必武推开,一脚便将那旧门给踹开了! 姜必武忙上前挡着,朝梁鸿道:“红杏如今受了些刺激,她的话万信不得。” 梁鸿冷笑:“是吗?那我不妨亲自去问一问她,堂堂姜大将军,要对咱们梁家做些什么。” 姜必武伸手去挡,梁鸿一脚将人踹开,二人直接打了起来! 一旁的刘磊急得不行,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好在一旁嚷嚷着:“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何必大动干戈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一起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吗?” 那梁鸿非但没有下手,反而打得更狠了。 红杏扒在窗边急道:“二爷!姜必武写了三封信,还有两封信已经派人发出去了,信上说的是梁家寨的事情,您快寻人去拦截,若是落到了皇上的手里,只怕……” 姜必武瞪着红杏,咬牙切齿:“红杏,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何曾亏待过你,你要这样对我!” 红杏指着姜必武的衣袖子,朝梁鸿大声道:“二爷,你快看他的衣袖子,他的衣袖子里还有一封信,我不知道前两封是不是一样的。” 梁鸿闻言扯出那衣袖子里的信,一脚将姜必武踩着,一手打开信,匆匆扫了一眼,沉声道:“混帐东西!这样的信你也敢发出去!” 梁鸿朝着姜必武狠狠的就是一脚,朝刘磊道:“你将红杏安排到军营里去,务必要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全,我马上去处理此事,切记保密。” 刘磊最敬佩的就是梁家军了,所以对梁鸿几乎也是言听计从的,可是如今看看自家打得不轻的兄弟,再看看锁在屋子里的红杏,一时有些犹豫。 梁鸿转身匆匆走了,他一出院子,便马上安排了梁家的暗卫去将信追回来,另外又安排了几个快手,将信传递给梁霄! 小院里,姜必武艰难的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走了进去,反手便将门给关上。 站在外边的刘磊着急不已:“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二爷吩咐了,让属下将红杏和孩子带去军营。” 姜必武凝着红杏,他满身是血,如今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红杏:“你非要把我搞的家破人亡,把我害死,你才甘心是不是?红杏,这些年我自问待你真心实意,先前要害你的是卢紫梦那个毒妇,又不是我,如今你要这样害我!” 红杏瞪着姜必武斥责道:“你家破人亡,是你咎由自取!你和卢紫梦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当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这么个人!” 姜必武朝着红杏扑了过来,伸了手去掐她的脖子:“你这个毒妇!你想害死我!” 红杏与姜必武在屋子里起了争执,姜必武本就被梁鸿打得不轻,红杏如今一路从京都城走到了这七离,若是没有一点点的功夫防身,只怕也熬不到今天了。 二人便这么打了起来,躺在床上的阿离瞧着这正撕扯的二人,吓得嚎啕大哭,这是红杏头一次见自家孩子哭得这样大声,一声慌了神。 姜必武浑身是身,跪坐在地上,死死的掐着红杏的脖子。 刘磊急道:“大人!红杏可是你的夫人啊,你怎么能对女人下手呢,孩子都吓哭了,这夫妻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好好解决的,可千万不要动手啊,赶紧把门打开。” 刘磊抬脚就要去踹门,可是那门从里边被锁了,刘磊也不是这梁鸿这样的铁血汉子,一脚哪里踹得开,一时急得不行。 红杏被他死死掐着脖子,整张脸青红胀紫。 她慌乱之际扯下发间的铜簪子,尖锐的铜簪子狠狠的扎进了姜必武的肩上。 红杏瞪着他,斥道:“姜必武,你想害死梁家,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垫背!” 语毕,红杏又是一簪子,狠狠的扎在姜必武的肩上,姜必武倒在她的身旁,伤得不轻。 姜必武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朝刘磊道:“此毒妇,毒杀亲夫!刘磊,把她压起来,关进军营的牢里去。” 红杏抱了孩子便想要逃出去,但是刘磊将红杏拦了下来,无奈道:“红杏夫人,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对大人下得去手!” 红杏抱着大哭不止的阿离,凝着刘磊乞求道:“是他要杀我在先,他想掐死我……” 刘磊摸了摸脑袋,有些头疼。 姜必武撑着身子爬起来,来到门边朝刘磊道:“你若敢讲她放跑,军法处置。” 刘磊无奈,只得朝红杏道:“红杏夫人,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了,我家中还有老小要照顾……” 红杏被刘磊拦了下来,她回头瞪着姜必武,斥骂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你有什么便直接冲我来!” 她眼底满是痛苦与失望!若是早知道这样,她何苦这样不远万里的来寻他?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阻止姜必武谋害梁家,只是这样的阻止,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信的速度传得极快,也不知道姜必武先前那两封是什么时候发出去的! 红杏只恨自己没有更早一点揭破这姜必武的阴谋,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 先前她不甘心,不愿意承认,她找的这个男人不是个东西,可是如今她认了!她终于失望透顶了。 红杏被刘磊押进了军营,姜必武到底是七离的主将,在场敢给他脸色看的,都不过是替梁家不平。 如今梁鸿去追查那两封信去了,不在军营里,自然也就是姜必武在管事了。 众人见了姜必武,便将他抬去了军营那里,姜必武朝众人道:“你们要记得,我才是皇上亲命受任的主将!若是再有违命不遵者,军法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红杏被关进了营帐里,里边倒是什么都有,还烧了一盆碳,暖和得紧,只是红杏的心里却是满肚子的气拂开帘子来到门口就见有守卫叉了两把刀,红杏只得转身回了营帐里。 她抱着孩子在营帐里边打转,如今这儿断断不能久留了,可是她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必须要离开,她马上要离开。 这样的男人,她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见,她绝不能让孩子落入这样的男人手里! 第3516章 难逃 梁鸿将消息送了出去便马上返回军营,谁料一进军营中,便见副将与包得满身是绷带的姜必武正在起争执。 姜必武坐于主位,冷斥道:“本将乃是皇上亲封受命的主将,你也敢如此忤逆!梁家如今已经张狂到目无法纪了吗!” 副将气得不行,瞪着姜必武道:“对你这样的小人,要用什么法纪!” 梁鸿从外头走了进来,凝着姜必武冷笑:“从那个位置,给我滚下来。” 此时整个议事的大厅里站满了人,众人见梁鸿回来了,瞬间便觉得有了主心骨,纷纷指责姜必武:“你太放肆了。” 姜必武冷笑:“红杏那个女人,竟敢谋害当朝大将,论罪如何?” 刘磊站在一旁,不知要帮谁,姜必武的随从淡道:“轻者发配,重者诛之。” 梁鸿拧眉,斥道:“姜必武!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儿放肆?是你自己滚下来,还是让我动手?” 姜必武挑了挑眉,凝着梁鸿道:“你若是胆敢动我一下,我倒是要看看,若是红杏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要如何向瑜郡主交待。” 梁鸿伸出的拳头猛的又收了回去,凝着姜必武沉声道:“红杏在哪?!” 刘磊被梁鸿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道:“这……这姜大人如今是皇上亲派过来的主帅,他不让说,属下也不敢……” 梁鸿愤愤道:“姜必武!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姜必武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来,笑盈盈道:“你竟敢殴打皇上派过来的主将,我看活得不耐烦的那个人是你!来人啊,给我将这梁鸿押起来!” 在场的人没有敢动梁鸿的,姜必武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就见两个人压着红杏走了出来,红杏的怀里还抱着孩子,她瞪着姜必武骂道:“你这样做,你会有报应的!有什么就冲我来。” 姜必武翘起二郎腿,笑道:“梁鸿,你若是不愿意担这殴打主将的罪,只怕这个罪就只好由红杏来承担了。” 梁鸿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后悔当初打他的时候怎么没有一拳锤死这混帐。 “她可是你的人。” 姜必武端了茶盏,吹了吹,淡道:“我的人?我的会背叛我?行了,既然梁鸿不认罪,那就将孩子留下,把红杏拉出去。” 红杏瞪着姜必武,骂道:“姜必武,你有什么你就冲我来,我可不怕你!但是你记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红杏眼看就要被人拖下去,梁鸿沉声道:“我认!人是我打的,与红杏无关。” 姜必武搁了茶盏,笑盈盈的瞧着梁鸿:“敢做敢当,才是梁将军的行事作风,来人,把梁鸿给我押下去,他若是敢私逃出牢笼,那就是逃狱。” 众将士瞧着梁鸿急道:“二爷!!您这是做什么!” “是啊!岂能让他如此羞辱!” “堂堂主将,竟以一个弱女子来威胁人,呸!” 一时议事厅里的声音议论纷纷,姜必武晃了晃手里的令牌,凝着众人冷斥道:“怎么?诸位也要谋逆不成?” 那令牌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当姜必武带着令牌坐在主位上的时候,他就是皇上受任的主将! 可是梁鸿太过叛逆了,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如今他也只好用红杏做了一回诱饵了。 红杏挣扎着气道:“打你的是我,与二爷有什么干系,姜必武,你简直卑鄙无耻!我如今只想远离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这辈子当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这么个畜生!你还是人吗?你忘恩负义。” 姜必武凝着红杏,温声道:“你是我的夫人,又不远万里跑来寻我,我怎能让你走?来人,将红杏带到我的营帐里去,将人给我看好了,若是有个闪失,提头来见。” 红杏瞪着姜必武气得不行,怀里的孩子又啼哭不止,姜必武吩咐道:“去传军医过来。” 梁鸿被押了下去,红杏也被带了下去,一时间整个军营陷入了一种动荡之中。 红杏被押回了姜必武的营帐里,营帐四周都有人,几乎是围得严严实实的,想出去根本是难上加难。 军医进了营帐,要给阿离看病。 红杏抱着阿离坐在椅子上,朝军医道:“我只想带着阿离离开这里,至于阿离的病情,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军医叹了叹气无奈道:“如今梁将军被关押,姜必武小人得势,那些副将如今正私下里议论纷纷,您就算是要走,也请让我替孩子看一看,否则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 红杏抱着孩子,瞧着那上了年纪的军医,担忧道:“你可以去见一见二爷吗?” 军医摇了摇头:“梁将军被关押,谁也不让见,如今老夫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红杏将孩子给军医,军医替孩子号着脉,姜必武裹着纱布走了进来,见了红杏,叹了叹气:“红杏,你伤我,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和孩子能够好好的留在这里。方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红杏冷笑,姜必武怕是看不见她的脖子上那伤口有多深吧! “你把二爷怎么样了?” 姜必武轻笑道:“自然是关押着了,你放心,我不会要了他的命,不过,若是皇上收到了信,会不会要了整个梁家的命,我可就不得而知了。红杏,无论梁家在不在,我都会护着你保我锦衣玉食,你跟了我,你也不亏啊。” 红杏嗤笑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姜必武望向军医:“我儿子情况如何。” 军医收了手,朝姜必武道:“这孩子的病……难呐。好在有人以一味药一直吊着性命,只是在下了是医学浅薄,若是能有那位大夫的方子,在下倒是可以配药。” 姜必武拧眉:“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儿子!你这庸医,连个孩子都医不好?” 军医无奈道:“实在是这小公子的病情过于复杂,此事还请恕老夫医术浅薄。” 第3517章 阿离 红杏抱着孩子,垂眸轻笑了笑:“罢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阿离的身子,如今是能拖一日便是一日了。” 姜必武斥责道:“你这个庸医,连个孩子都医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军医站在一旁,小声道:“若是寻得沐神医,或许还有救。” 红杏取出一个方子递给军医:“这就是沐神医开的方子,您快给看看,可否配药。” 军医接过方子细细看了看,笑道:“妙啊!这方子开得当真是妙啊!还请稍候,我这就去配药。” 军医拎着药箱子匆的走了出去,红杏抱着阿离坐在原处。 姜必武瞧着那孩子,温声道:“这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红杏垂眸,淡道:“我如今与你呆在一处就觉得不舒服,你放我走吧,我和孩子去哪里都好,与你没有关系,我只是后悔竟会认识了你,就当你我从来没有认识过。” 姜必武冷笑道:“你当真以为,凭你这么闹腾一下,那些信就不会传到皇上手里去了吗?你真是太异相天开了!红杏,你若是识趣些,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姜府的夫人不好吗?非要自己去作贱自己,将自己折腾得一文不值?你害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营帐里因着红杏的到来,姜必武又吩咐人添了些物件,所以如今显得倒是很充实。 帐顶有阳光折进来,暖洋洋的,落在红杏的身上,却有些恍忽。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分明是一颗十足十的真心,可是待你再拿回来的时候,却是被别人欺凌踩踏过,早已经破碎不堪的一颗心。 她叹了叹气,垂眸瞧着地面上的倒影。 争执与吵闹过多,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必武伸了手想去碰一碰孩子,红杏抱着孩子藏了藏,瞧着姜必武冷斥道:“你我是和离了的,这孩子与你也毫无干系。” 姜必武拧眉,瞧着红杏,点了点头冷笑道:“好!你这个倔脾气,倒是一如既往,先前觉得你这个脾气是女儿家少有,也算是憨厚可爱,可是如今看来,竟让人这般生厌。” 红杏伸手将茶盏打翻在地:“放我们走。” “你知道不可能!” 姜必武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红杏久久的坐在营帐里,营帐里新添的东西,都是她喜欢的,可是她的心里却喜欢不起来,更甚是厌恶,这样一个人,让她恨不能活撕了他。 可是红杏却什么也做不了! 阿离饿着了,在营帐里哭,一个奶妈走了进来,瞧着那孩子,轻声道:“倒是个可人的小公子呢。” 红杏垂眸,瞧着阿离,默了默,眸光微微亮起:“夫人,你可不可以把他带出去。” 奶妈狐疑道:“这是怎么了?” 红杏叹了叹气,将孩子递给她,无奈道:“姜必武是个卑鄙小人,我不想害了这个孩子,你便帮我偷带出去,藏起来,若是我能够出去,我定去寻你。” 奶妈开始喂着阿离的奶,面上慌道:“这可使不得,奴家也就是个寻常人家,哪里能与这军营里的人抗衡,夫人,您还是行行好吧。” 红杏叹了叹气,有人端了吃食进来,红杏扫了一眼,没有胃口,那人也不管她,转身又走了出去。 奶妈劝道:“夫人,您还是吃些东西吧,你若是饿着肚子,只怕是什么事也做不成的,这人要活下去太难了,可不能这般作践自己。” 红杏瞧着那一桌子吃食,叹息道:“我如今,还有什么法子能够逃开这里,这军营中戒备森严。” 她被押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打量过了,这军队的巡防格外严格,她要带个孩子走出去太难了。 奶妈小声道:“不管怎么说,蝼蚁尚且偷生呢,再者,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喂完了孩子,奶妈小心的将阿离递给红杏,轻声叮嘱道:“来的时候听说梁将军被关押了起来,想来正是乱着呢,夫人莫要着急,总会有法子的。” 留了话,奶妈便福身行了礼退下了。 红杏抱着喝饱睡着的阿离,心里惦记着徐若瑾。 如今不知道徐若瑾怎么样了,她这一整颗心都是悬着的。 夜色渐渐的深了,红杏盯着那一桌子菜默了半响,决定趁着夜色寻个法子逃出去,她抱着阿离,空了一只手出来吃饭,饿了一整日的红杏也只草草吃了一点点便搁了筷子。 姜必武如今正忙着七离治理的问题。 眼下梁鸿被押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种听话,却又不好好实行的状态,姜必武为此很是恼火。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大半夜,红杏抱着阿离,一直等到了月上中天,众人都已经很疲惫了的时候。 门口的两个守卫也昏昏欲睡,她悄悄的拔开帘子,裹了一件深色的披风便悄悄的走了出去。 外头的夜色正深着,月亮不知怎的今日不曾出来,所以整个天空也是乌黑一片,红杏垂眸,小心翼翼的走着。 她不知道如今自己在军营的哪个位置,只能这样抱着孩子误打误撞,谁料撞进了关押梁鸿的牢笼里,红杏见那正坐在牢里的梁鸿,小声道:“二爷!二爷!” 梁鸿猛的睁眼,见是红杏,微微拧眉:“你怎么找到这了?” 红杏摇了摇头,焦急道:“二爷,我也不知道,我想法子救你出去。” 梁鸿朝红杏道:“赶紧走,若是能离开军营,快点离开,不要管我。他如今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红杏又急又气:“原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梁鸿忽的笑了:“大男人可听不得你说这样的话,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将消息传给梁霄,你快走吧,往东一直走,就可以走出去。” 红杏抱着孩子道:“你放心,待我出去了,定会寻郡主她们来救你。” 梁鸿朝她挥了挥手:“赶紧走,寻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呆着,如今只怕要有变故了。” 红杏转身悄悄走了出去,谁料刚绕过一个营帐,就见一队人迎面走了上来。 第3518章 威胁 那队人见了红杏,打了个呵欠道:“这夜深了,就是容易见鬼啊。” 另一个人愣了下,随即附和道:“可不是吗?如今这样的天气,瞧着都让人觉得可怕。” 众人就这么从红杏的身旁走了过去。 红杏吓得脸色苍白,走在最后的小兵朝红杏小声道:“赶紧走!你可是咱们将军宁愿自己入牢里也要护着的。” 红杏当即会意,转身便朝东走,姜必武正从东面过来,结果就瞧见了红杏抱着孩子鬼鬼祟祟的,他看了眼身旁的人,众人会意,上前便拦了红杏。 红杏瞧着姜必武直皱眉:“你!” 姜必武叹了叹气,雾色在他的嘴边缭绕着,他穿了一件沉黑的披风,整个人显得有些凌厉。 瞧着她的目光里透了些令人恐惧的光,红杏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瞧着姜必武默了半响。 姜必武扯了扯嘴角:“红杏,你这三更半夜的,带着我儿子,这是要打哪里去?” 红杏退了两步,瞧着姜必武气道:“我要去哪里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你抱着的可是我的儿子,红杏,好好呆在我身边,不好吗?你就非要出去受罪?” 姜必武凝着红杏,他是爱红杏的,可是比起红杏来,其实他更爱的还是他自己。 红杏瞪着姜必武,如今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随便你怎么说,我累了,不想看见你,也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 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离开徐若瑾,跑过来寻他。 如今竟不曾想,为了寻这样一个人,她吃了这样多的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好好的听瑜郡主的话,受了这样的罪,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姜必武摆了摆手,朝众人道:“将红杏送回去,若是她再出了营帐,那几个守门的,军法处置。” 红杏急道:“脚在我身上,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姜必武轻笑道:“红杏,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你若是敢再离开,那么梁鸿,可能就要麻烦你再过来收个尸了。如今梁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你可不要忘记了,不是我动手,皇上也迟早会动手!” 红杏瞪着姜必武,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简直卑鄙无耻!” 姜必武领着红杏往营帐的方向走,轻笑道:“旁的我不知道,卑鄙无耻四个字,也不过是向你们学的罢了,若是当真要论起来,到底是谁更无耻一些,那可很难说。” 红杏进了营帐,姜必武也跟了进去,他看了眼桌上的菜,笑问:“不合胃口?” 红杏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瞪着姜必武,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想你和孩子一直陪着我,你和孩子本来就是我的,这个要求很过份吗?红杏,如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办到,你留下来不好吗?就这么非得离开我?离开我去郡主府?呵,如今想来,只怕以海东青的速度,也快到京都城了,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莫说梁家,只怕连郡主府都保不住!你便是回去了又如何?只能去陪着他们一起死罢了。” 红杏嗤笑道:“就算是陪着一起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姜必武无奈的瞧着她:“按说你也经历了这么多,可是我倒觉得你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好了,别多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红杏抱着阿离,瞪着姜必武:“你出去!” 姜必武宽了外袍,笑道:“你我原本就是夫妻,何必这般害羞。” 红杏抄起手边的茶杯朝着他砸了过去,姜必武堪堪避过,斥道:“你疯了不成!” “是,我就是疯了!我告诉你,你若是敢靠近我,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姜必武斥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光是看了就倒尽了胃口,还担心我会对你如何不成?若不是为了阿离,你以为我想留下你。” 红杏凝着他,冷笑道:“那你就动手!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 姜必武一拂衣袍,斥骂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女人。” 姜必武转身便出了营帐,刘磊站在外边,听着里边争吵的动静,一时有些尴尬。 姜必武气呼呼道:“给我将她看严了,若是再跑了,你自己把脑袋提着交给我。” 刘磊无奈道:“大人,这强扭的瓜不甜啊。” 姜必武凝着刘磊,气道:“我就喜欢把它扭下来!不甜也解渴!” 刘磊:“……大人,那……梁将军那这咱们要怎么处置?总这么关着也不是事儿啊,今日您也看到了,那些人虽表面上附和了,可是让他们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前那个老样子。” 姜必武来到火堆旁烤着火,嗤笑道;“梁家如今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再关几日,皇上那边就会有消息过来了。” 刘磊狐疑道:“大人,梁家莫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大魏的事情?可是小的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瞧着不像啊。” 姜必武扫了他一眼淡道:“人心谁能一眼就看破?” “您的意思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磊觉得,若是真的如这姜必武所言,只怕他的三观都要尽毁了。 姜必武凝着窜起的火堆,乌黑的天空低压压的,好似这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他穿着那件黑色的披风几乎要融进这深冷的夜色里,姜必武如今的心情是极好的。 一旦梁家倒了,他坚定的相信,红杏是一定会重新回到他的身旁的。 其实心不心的,根本不重要,最起码红杏这个人在这儿,可是姜必武没有想到红杏这样狠,竟会给他扎了两簪子。 如今一动胳膊,仿佛整个胳膊都要断了一般,比那梁鸿打的要狠多了。 姜必武叹了叹气,伸手烤着火,朝一旁的刘磊沉声道:“就算她要死,她也只能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给我将人看好了,她的鬼点子多,若是到时候再逃了,可就难再找回来了。” 刘磊应了声,瞧着乌压压的天,只觉得心里压抑得很,似乎有什么大的动荡要暴发了一般,整个人都不舒坦。 第3519章 急信 此时的京都城,天还未亮,梁鸿的急信已经从七离到了京都城。 海东青的速度极快,这是梁家为了互通消息而训练出来的一种,平日里瞧着也是格外的凶猛。 梁八接了海东青,匆匆来到寝房门口,急道:“主子,出大事了!是七离来的急件。” 梁霄一听是七离的,猛的便起了身,见这徐若瑾正睡得香,也就轻手轻脚的穿了衣走了出去。 “我媳妇正在睡觉,最近不知怎的,她总是乏得很,银花,待她醒了,你让沐阮给她瞧瞧。” 银花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记下了。” 梁霄这才望向梁八:“七离怎么了?” 梁八将手中的信递给梁霄,急道:“上边二爷说,姜必武写了两封信递给皇上!二爷拦截失败,让咱们从京都拦。” 梁霄将另一封信打开,见上边写的竟是梁家寨的事情,梁霄暴怒,一手将手中的信捏作一团斥道:“这样大的事情,姜必武是怎么知道的!快,马上召集所有在京的梁家暗卫,定要将那两封信夺回来!” 一时间整个梁家都动荡了! 所有的暗卫全部出动,去拦截那两封信,只是到底来得晚了一步,或者说,那投信的人更快了些。 此时有一封信已经落在了陆凌枫的手里,陆凌枫正在宫里当值,见竟有海东青飞入皇宫里来,便率先收了,打开一看,竟然事关梁家。 陆凌枫将信收了起来,如今这个时候,夜微言正陪着楚云秀,无暇顾及这些,所以也让陆凌枫有了机会。 他藏了信,看了看时辰,如今也到了他点卯下职的时候了,陆凌枫骑了一匹马,怒气冲冲的便朝着梁霄的梁府冲了过去。 梁霄出了门就迎上了陆凌枫。 陆凌枫压着一肚子的火,翻身下了马,朝梁霄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梁霄朝身旁的梁八示意:“你们去吧,我与陆大人有事。” 梁霄着陆凌枫便去了书房,四周昏暗的灯盏映着陆凌枫那张暴怒的脸,如同一个正欲喷火的狮子。 梁霄一进书房,陆凌枫一封信劈头盖脸的便砸了过去,斥骂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梁霄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两封的其中一封,他将信扔进碳盆里,信一瞬间就被烧了个干净。 陆凌枫瞪着他气道:“梁霄,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原以为就算你我在朝堂上于公有争执,可是于私,你我也算是朋友一场,可是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也没有告诉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若不是我今日当值,拦下了那只海东青,这封信今日就落入皇上的手里了!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你以为你梁家就能够逃得脱吗?” 陆凌枫很生气,他下了职,连披风都没有加,骑了马就往郡主府里跑。 可是梁霄呢?简直没有将他当成朋友! 尽管梁霄对于他的事情一直处于假装不知道的态度,可是陆凌枫觉得,既然梁霄如今已经选了保皇派,如今两个人的关系便越发的岌岌可危。 如今倒好,直接窜出了这么个事儿来。 陆凌枫觉得,自个肺都要气炸了! 梁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此举只是为了保护家人,梁家绝无叛逆之心,事情也不是你想的这样。” 陆凌枫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你以为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合着你把别人当傻子呢?你是不是觉得整个京都城就你梁霄一个人聪明透顶?如今旁的人都已经不如你了是不是?” 梁霄淡道:“我没有这么想。” 陆凌枫拂衣坐下,端了茶盏,一碗隔夜的茶就这么灌了下去。 他顺手扔了茶盏,嗤笑道:“你没这么想,你以为皇上是傻吗?镇国公又如何?皇上若是当真要对你动手了,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管用,再者,你居然敢将小皇子接到郡主府里来,梁霄,你是不是疯得连你自己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梁霄有些无奈,陆凌枫与他的交情,也是极其重要的,可是梁霄也没有想到二人会走到今日。 他拧眉叹了叹气:“这消息是从七离传过来的,想来也是姜必武动的手脚,我梁家此举是为自保,仅此而已。” 陆凌枫呸了一句,气急败坏的瞪着梁霄,走了两步,指着梁霄的鼻子骂:“仅此而已?你这样屯兵,说出去谁会相信?我还当梁辉死了,伤心了好久,结果今日一看,人没死,在梁家寨里混得好好的,你让我怎么想?你让皇上怎么想?梁霄,皇上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信任你,你不要再傻了!我若不是拿你当兄弟,你以为我乐意管你这些破事儿?” 其实对于陆凌枫而言,梁霄若是倒了对他的大业,也是有好处的。 可是陆凌枫其实更想让梁霄与他站到统一界线来。 即便买卖不成,仁义也是要在的! 可是这梁霄,一天到晚的一堆破事儿,陆凌枫觉得,他给梁霄收拾的那些烂摊子,真的可以让梁霄死葬身之地了,偏这混帐一点自觉也没有。 梁霄拧眉,凝着陆凌枫,也来了脾气:“我说仅此而已就是仅此而已,你若是不愿意信我,又何必再来问我!” 陆凌枫那个窝火,朝着梁霄一拳就揍了上去:“你以为我我愿意管你的破事?你就算是要屯兵,你也寻个好点的借口,为了家人?狗屁!你瞒着别人也就罢了,如今连我也一并瞒着,难不成我就是那专门背叛你的小人不成!我陆凌枫也知道什么可取什么不可取。” 两人在屋子里头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梁霄也懒得解释,正打得屋子里的东西碎了一地,梁九打开了门。 梁霄与陆凌枫没控制住,梁九的两个眼圈就这么被打肿了。 梁九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急道:“主子,有一封信,已经落入方子华的手里了,属下等追查过去的时候,便瞧见那方大人已经看了信了!” 梁霄闻言骇道:“遭了!” 第3520章 不悦 这封信如今落入了方子华的手里,依着方子华的脾气,必定会上报夜微言。 陆凌枫拧眉,斥道:“你说说你!那一封落在谁手里不好,让方子华那个混帐给拿了去,这不是典型的给他一把专门克你的刀吗?依我看,你马上派人将方子华杀了,一了百了!一定要阻止他进宫!否则上朝了,朝中这么多大臣,事情就完了!” 梁霄拧眉,赞同了陆凌枫的看法:“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陆凌枫与梁霄当即急急忙忙的冲出了书房,直奔那方子华的府邸而去! 陆凌枫在路上提醒梁霄:“此事若是落在方子华的手里,倒也好办,若是咱们拦截不了他进宫,到时候皇上问起来,就说方子华勾结了外番,想要置大魏大臣于死地,夜志宇的冤死就是一个警醒。” 梁霄朝陆凌枫淡道:“此事危险,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陆凌枫呸了一声,骂道:“你当我跟你一个样的没良心吗!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再快点,如今上朝的时辰眼看就要到了。” 二人火速朝着方府进发。 而此时,方子华早已经看过了那封信,整个人大为震惊,将信又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信的内容里边没有造假。 身旁的随从震惊了半天,才吱唔着道:“大人,这……这梁大将军与梁辉竟然在七离梁家寨,可是,这梁辉不是已经报了身亡了吗?这……这样会不会有异?或者,这个消息会不会是那边通报过来的假消息?” 方子华捏着手中的信起身,来到窗边凝着外边那大雪纷飞的世界。 窗外的墙角寒梅已经全开了,竹子被雪压折了好几根,屋檐上垂着冰棱子格外的好看。 暗沉沉的天如今还未大亮,几只黑色的夜鸟从天空飞过,屋檐上挂着的灯盏透着朦胧的光,风徐徐的吹了进来,让方子华清醒了不少。 他一只手搁在窗棂上,瞧着那只落在梅花上的鸟,冷笑道: “先前梁霄敢当众打我,如今也该是我打回去的时候了,啧,如今有了这份证据,我这心情都大好了些。” 随从将窗棂全开,冷冽的风扑了进来,扯动着方子华的衣袍,他那清俊的面容扯着冷笑,显得有些诡异。 随从跟了方子华好些年了,也是清楚他的脾气的。 如今这封消息想来也是出自于那姜必武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姜必武出征的事情还是自家大人做了背后支撑,信有一封落入自家大人的手里,也属正常。 方子华眯了眯眸子,冷笑道:“梁霄不是要查吗?将他困入牢里,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怎么去查证那些事情。” 随从担忧的取了披风过来给方子华披上:“大人,如今皇上对镇国公这般信任,想来断不会因为这一封信而轻易的定了那镇国公的罪吧?只怕到时候皇上若追查起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方子华垂眸,轻抚着这窗棂上合欢花的纹案,眯着眸子,目光冷冽:“皇上信任他又如何?他如今明目张胆的将夜擎接入郡主府,到时候难保梁霄不会协皇子以令诸臣!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自然是长子继位,梁霄顺理成章的可以掌管大魏的一切!这个中利益皇上可比咱们想的要清楚。” 随从看了眼外边端了洗漱用品候着的丫鬟们,温声道:“大人,您该洗漱用餐去上朝了。” 方子华拂衣坐下,朝随从道:“速度要快,否则恐生变故。” 方子华原是想着,他直接去面见夜微言,否则若是在朝堂之上,这么多替梁霄说话的,难保不会将脏水泼到他这儿来。 丫鬟们纷纷进了寝屋,方子华一一洗漱完毕,换了朝服,手执玉圭便出了门。 丫鬟们瞧着方子华那长身如玉,气质非凡的模样,动凡不已。 “像咱们大人这般清俊好看的,这京都城里着实不多了。” “是啊,也不知多少人羡慕咱们在方府里当差呢。” 一群丫鬟沉醉于方子华的背影,一旁的管家咳了两声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去。” 丫鬟叹息道:“管家,您说咱们的女主人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咱们家大人。” “今日大人似乎心情挺好的,只是瞧着怎么匆匆忙忙的,莫不是进宫有什么急事?” 管家一顿鸡毛掸子便上去了:“谁允许你们私下妄议主子了?赶紧去干活。” 众丫鬟顿时作鸟兽散了个干净。 在马车里的方子华靠着软枕,一只手拿着信封,递给身旁的暗卫,淡道:“这封信你马上送给虞尚云。” 暗卫接了信,细看了看,信上用的是玉如意的纹样,做工很是精细,于那信封口处施以蜡封了起来,暗卫将信细收了起来,淡道:“可有话要传?” 方子华摆了摆手:“此信必要尽快递给他,不要有任何延误。” “是。” 暗卫的身影一闪便消失了,方子华坐在马车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盏茶。 茶杯上的纹样是白莲的,方子华似乎很喜欢白莲花的纹样,只要是方子华的随身物品,必会绣上这么一朵花。 方子华靠着马车,马车一路疾奔冲进了皇宫里,因着有令牌,又快到上朝的时间了,所以守卫并没有拦他。 方子华就这么直直的冲进了皇宫里。 下了马车,方子华便直奔御书房而去,夜微言这个时候正在楚云秀的宫里陪着。 用了早膳,如今琢磨着上朝的时辰也差不多了,这吉安打外头过来,匆匆忙忙的:“皇上,方大人说是有急事求见。” 夜微言搁了碗筷,拍了拍楚云秀的手,安抚道:“想是这礼部的事宜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朕去看看,中午再过来用膳。” 楚云秀轻点了点头,夜微言理了理衣袍,转身便出了楚云秀的宫殿。直奔那御书房而去。 其实夜微言是不大喜欢方子华的。 总觉得这个人不如他表面上这般清朗俊逸,如今火急火撩的说有急事,也少知到底是什么事,这也让夜微言很是不悦。 第3521章 画像 兆国的冬天并没有像大魏一样冷,但是屋子里面也烧上了碳。 虞尚云接收消息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只消小半日的功夫,那消息便传过去了。 如今的虞尚云无心政事,他提笔在画着徐若瑾的画像,孙伯在一旁瞧着笑道:“您这个画像,倒是越发的传神了。” 脸上在笑,心里却是无可奈何。 这虞尚云垂涎人家大魏的郡主也就罢了,关键是人家都已经婚配了,自家国主还是这样喜欢,孙伯也很是无奈。 原以为时日一长,这份喜欢也就淡了去,谁料如今却越来越深厚。 如同一瓶酒,藏得越久越香,若是不将那坛子与酒毁了,只怕是要一直都惦记着了。 虞尚云今日穿了件素色的魏晋长袍,衣上斜斜散散的系着,哪里像个帝王家,倒像个醉心于书画的世家公子。 徐子墨大清早的闲着没事儿干,跑来这虞尚云的跟前晃一晃,一进来就看见这货衣衫不是很齐整的在画他姐姐。 徐子墨挑了挑眉:“我家姐姐可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你画这种大花袄的颜色,过份了些吧。” 虞尚云挑了挑眉:“朕倒是觉得,这颜色极其绚丽,挺适合她。” 徐子墨伸了个懒腰,还在感叹:“这个生意是真的不好做啊,我都快忙死了,如今腰酸背痛的,这帐本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多,也不知道姐姐当初是怎么看完这些帐本的。” 虞尚云低头瞧着那大花袄的衣服颜色狐疑道:“不好看吗?” 孙伯在一旁赞道:“皇上的画自然是极好看的,老奴觉得,这颜色原也极配瑜郡主那如花般的年纪,到底是皇上好眼光。” 徐子墨忍不住扶额:“哎呀,辣眼睛,我是看不下去了,你们慢慢欣赏吧,走了。” 孙伯在一旁提醒道:“徐公子可是有事?” 徐子墨抹了一把脸,哭笑不得:“没什么事,就是过来串个门,到底还是这兆国舒坦,这会子要是在那大魏,冻都要冻死了,行了,皇上,你看我这么辛苦,不如你那股份再让我一点。” 这货不愧是做生意的,天天三不五时的围着虞尚云喊着累。 孙伯无奈道:“徐公子,你这一天跑到宫里来的频率可比你进帐房的频率要高多了,老奴以为,徐公子这累,可能是进宫的次数多了,再者,或许是这红袖添香的美事多了,才会如此劳累疲惫。” 徐子墨嘿嘿一笑,凑了过来,搭着孙伯的肩膀:“你这老头,看起来还挺懂事。” 孙伯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朝徐子墨道:“徐公子,若是您忙,宫里大可少来两趟。” 虞尚云朝着徐若瑾的画又添了几笔,朝徐子墨道:“你瞧孤画的如何?” 徐子墨一看谈判有望,当即凑了过去,大赞道:“这个大花袄的颜色花得可真是好,相当符和我姐姐的气质,还有这个眼睛,真是传神,我还以为我姐姐就在我眼前呢,吓我一跳的即视感!” 虞尚云挑了挑眉,伸手将笔搁在那鎏金的博山笔架上:“是吗?” “对对对,你画的可真是好。” 徐子墨的心里忍不住想翻白眼!这种颜色若是他姐姐瞧见了,估计这虞尚云就要挨揍了。 虞尚云搁了笔又道:“你说,他们两什么时候和离?” 徐子墨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这和不和离的,就不劳你操心了。反正我听说他们两感情好着呢,我估计和离,这辈子都不可能。” 虞尚云将画拿了起来,叹了叹气:“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这么好的白菜,竟归一只猪了,可惜,可惜啊。暴敛天物!” “……” 徐子墨瞧着这一本正经的虞尚云,打心底里觉得,这才是一头真正的猪。 他姐夫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上得了战场,回家哄得了媳妇! 若是论起来,上战场和哄媳妇哪个更难?那必然是哄媳妇了! 如何哄?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能说,这可是有技巧的,若是一个男人的度量不足,莫说是哄媳妇了,两个人别打起来都是万幸了。 虞尚云瞧着这画朝孙伯道:“拿到孤的寝殿去,挂起来。” 徐子墨挪到他身旁,眨了眨眼:“我说,你这一闭眼一睁眼,这么多个‘徐若瑾’盯着你,不知你作何感想?” 虞尚云拂衣走了出去,瞧着外边的天气不错,朝徐子墨笑道:“今日兆国似有曲水流觞,你不去参与,却来这儿,怎么?莫不是有事相求?” 徐子墨向来爱热闹,这样的场合,哪能没有他?想想都觉得不正常。 徐子墨笑盈盈道:“本公子要最后一个出场,力压全轴!若是就这样去了,只怕会吓坏好些才子文人。” 这厚脸皮的本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虞尚云的宫殿极高,站在阶上可以看见大半个都城,眼下晴空万里,正是散心漫步的好时节。 徐子墨远远的观望着,笑道:“呦,这曲水流觞可分了好几处呢,啧啧,还有好些个难得的美人儿,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转转?你看你后宫里边,一朵能看的花都没有,不如随我去采摘两朵放宫里,也好赏心悦目。” 孙伯也表示赞同:“国主,您在宫里也这样久了,不妨去转转?” 虞尚云瞧着那一排排的鸿雁,叹道:“有一词,可彰显孤此时的心情。” 徐子墨狐疑道:“什么词?” “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若是得空了,也回一趟大魏,替孤问一问你姐姐,什么时候和离,孤好准备册她为后。” 徐子墨忍不住扶额:“我不回去!大魏哪里有兆国的天气好!我姐姐您可千万别再想了!你还是赶紧看看,你兆国的美人吧,那什么,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徐子墨不想与这虞尚云再纠结他姐姐什么时候和姐夫和离的事情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子墨内心感叹,这虞尚,真不是一般的有病!病的不轻,估计能治他的药目前还没研究出来! 第3522章 发兵 见这徐子墨一溜烟的跑了,孙伯忍不住笑道:“这小子。” 虞尚云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与瑜郡主的性子格外相似?” 孙伯摆了摆手,无奈道:“可比瑜郡主还能闹腾!对了国主,方才朝霞公主求见,老奴见这徐公子也在,也就请了朝霞公主在偏殿候着。” 偏殿其实是一个茶厅,里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茶艺用具,配以古琴与檀香,格外的舒适。 朝霞公主正端坐着,在她的身侧,有一茶艺人,耳聋,但是泡茶的技艺却是相当的好,于她泡过茶,初打开的时候便可闻见茶香。 朝霞公主今日着了一套素色的衣,里边暗镶嵌着金丝,于阳光下瞧着,尊贵异常。 见虞尚云来了,淡道:“你这儿的茶,倒真是哪儿都喝不着。” 虞尚云拂衣在她的对面坐下,笑道:“那是自然,孤可不玩大魏那一套,什么节俭?与其节俭,倒不如管好手里头的官,别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虞尚云的手段向来凶狠,炮烙、梳骨、扒皮抽筋等刑罚,在兆国都是常用的。 大约也是因着这样狠的刑罚,配了虞尚云这么个说一不二喜怒无常的性子,所以大臣们做事都是战战兢兢的,本本份份,也就间接性的造成了兆国的强大。 他伸了个懒腰,又道:“如今天色正好,倒是难得,你舍得来寻孤饮杯茶。” 朝霞公主挑了挑眉,瞧着这紫砂茶杯道:“正是天色正好,所以才来讨杯茶,难不成还要等到春雨如丝细绵绵的时候再来不成?” 虞尚云端了茶盏闻了闻,道:“这是客来香,由宫里的一颗古树上采下来的,你尝尝。” 朝霞公主瞧着这金黄的汤色,端了近前闻了闻道:“其香清透,想来茶味也是浅淡的。” 虞尚云尝了一口便搁下了:“这茶,女人喜欢,孤不大喜欢,给孤泡杯普洱过来。” 孙伯朝这泡茶宫女打了个手势,宫女会意,便优雅起身,寻了普洱的茶具过来,替这虞尚云沏茶。 一只海东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砰的一声撞上了柱子,孙伯忙将那海东青给提了起来,取出这鸟儿身上的信递给虞尚云。 “皇上,想是加急的信,才会给这海东青灌下烈药让它飞得更快些。” 虞尚云接了那信打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这海东青辛苦了,拿下去,好好将养着。” 那只鸟儿被孙伯提着,耷拉着翅膀,想来那一下撞得不轻,鸟都晕晕乎乎的了。 朝霞公主狐疑道:“竟有催鸟儿飞得更快的药吗?” 孙伯将海东青递给身旁的人,温声道:“这药也是近来才研制出来的,据闻,还是从大魏传过来的。” 虞尚云将手中的信递给朝霞公主,笑道:“给你看个好消息。” 朝霞公主原本心情不大好,所以才会过来讨杯茶喝,如今接了那信一看,诧异道:“这……” 虞尚云端了茶饮了两口,笑问:“如此心情可大好?” 朝霞公主捏着手中的信,眯着眸子嗤笑道:“自然!知道这梁家要倒大霉了,本公主心情高兴得很!这梁家的人全都该死!” 当年若不是那梁大将军烧了她的公主府,她如何会走到今日。 虞尚云慵懒的靠着软枕,阳光从外边折进来,落在身上,使得人慵懒不已,纤长的睫毛上也盈了一段阳光,他笑道:“梁家如何,与孤无关,不过是给你看看,让你高兴高兴罢了。” 他的目标,是整个大魏,如今这梁家,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朝霞公主将信又细细的看了两遍,冷笑道:“说起来,这徐若瑾与梁霄,原也是一段孽缘!” 虞尚云一只手搭在膝上,侧头瞧着朝霞公主,轻笑道:“你说的这话,孤喜欢得很。正因为是孽缘,孤便要替他们断了这缘份。” 朝霞公主端了茶盏,却也不喝,只摩擦着上边的云痕纹路,眸子里溢满了恨。 “你可有什么计划?” 虞尚云把玩着手里头的玉件挑了挑眉:“孤计划这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朝霞公主起身,走到那拱形的窗前,凝着窗外那草长莺飞的御花园,花园里有一条小河流在不断的流动着,配了那河岸边的小柳树,也有好这么几分韵味。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 虞尚云慵懒的眯着眼,笑盈盈道:“孤的计划就是,等这瑜郡主与那梁霄和离了,孤便封她为后。” 朝霞公主转头凝着他,目光里透着些打量:“你是认真的?” “孤什么时候假过。” 虞尚云起身,素色的衣袍中那金色的云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这大概是最不像国主的国主了。 他随心所欲,想上朝就上朝了,不想上朝的时候便在自己的宫里头画画打发时间。 大约也是因为画徐若瑾画得多了,如今画技早已经炉火纯青了! 孙伯在一旁陪着,真是应了那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后来时日一长孙伯就发现,玩归玩,闹归闹,国主做起事来却是个狠的,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事情也总能让人如尝所愿。 朝霞公主直皱眉:“随你。” 虞尚云笑盈盈道:“你这回答,虽差强人意,不过孤也谈不上讨厌。你既不信孤的话,那不妨就替孤好好的看看这出戏。” 朝霞公主也想看看,这虞尚云到底是多大的能耐。 虞尚云将腰间的一块令牌丢给孙伯,懒洋洋的道:“你传孤旨意,发兵攻打七离梁家寨。” 孙伯接了虞尚云的旨意,匆匆下去传旨。 朝霞公主没有想到,这个人派兵都派的这么随性! 这若是放在大魏,定是要好好的安排一番,再来办个送行。最后若是凯旋了,还要办酒大庆特庆。 可是在这虞尚云这儿,好像并不是这样。 一切都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唯一不同的,只是待遇的高低不同而已。 其实这样也好,少了那等攀权附势的风气。 第3523章 有孕 这兆国就在这样一个国主的治理之下,竟然顺顺当当的日渐强大,朝霞公主不得不感叹,当真是时也,命也。 这样的治理方法,若是放在了大魏,皇上都不知道被换了几个了。 其实到了正午时分,这京都城的天与这兆国的也相差无几了,同样的晴空万里,只是少了些南归了的候鸟,也显清静。 悠悠与擎儿早早的就起来了,为着擎儿的安全着想,徐若瑾便将那位教擎儿学习的先生请到了郡主府来。 如今早课刚刚毕,悠悠趴在桌上看她的小话本,夜擎正在与先生讨论学习,春草在一旁瞧着,心里也是高兴的的。 毕竟这未来的姑爷是个有才有貌又有钱的,真是让人怎么看怎么舒坦。 先生瞧着这看小话本的悠悠,问道:“敢问小姐,为官当如何?” 悠悠抬头,狐疑的望向夜擎:“官?当官吗悠悠又不当官。” 先生被憋了一记,又道:“假如呢,假如小姐为官当如何?” 悠悠侧头想了想,朝先生道:“让所有的人都不饿肚子,有衣服穿。” 先生哭笑不得:“这……这倒也……倒也在理。” 悠悠捧着脸,叹道:“坐着好累啊,先生,什么时候教完啊。” 先生拿着书,问夜擎:“敢问殿下,为官者如何?” 夜擎朝先生道:“我觉得,悠悠说的很对,要让所有的人都有饭吃,有衣服穿。” 夜擎觉得,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在他父皇的治理之下,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实现了。 所以夜擎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自豪。 悠悠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个蜜乳糖塞进嘴里,先生顾着问夜擎了,所以没有看到。 悠悠偷偷递了一个给夜擎,夜擎接了糖放在一旁,并没有吃,而是反问先生:“书上说,为官要为万民请命,为天地立心,那不知道为君当如何?” 先生将书背在身后,朝夜擎道:“为帝之道于你而言为时尚早了些,殿下不妨先看看《四书五经》一类的书籍。” 夜擎看了眼书里的内容,朝先生道:“已经看过了,只是大道理太多,有许多我也看不明白。” 先生捏着他的胡子,笑道:“好了,今日的课就到这里,若是殿下有什么要问的,不妨先记下来,明日上课堂再问。” 夜擎起身送先生,先生来到悠悠的跟前,瞧着这一嘴糖的悠悠笑道:“小姐颇有灵气,若能这般一直保持下去,倒也是一桩美事。” 悠悠侧头,瞧着先生,笑盈盈道:“先生是在夸悠悠嘛。” 先生道:“小姐既听着是夸,那便是夸了。” 送走了先生,悠悠觉得无聊,便领着夜擎去寻徐若瑾。 银花见这两孩子来了,示意道:“郡主正睡着呢,可不要扰了郡主。” 悠悠牵着夜擎的手悄悄的走了进去,两个孩子守在床边,瞧着一身汗眉头紧锁的徐若瑾,悠悠小声道:“擎儿,你瞧娘亲是怎么了?” 夜擎打量着徐若瑾的脸色,轻声道:“许是做恶梦了。” 悠悠爬上床,抱着徐若瑾的脑袋轻蹭着小声道:“娘亲不怕,不怕哦,悠悠陪着娘亲,坏梦快跑掉。” 徐若瑾猛的惊醒,却见悠悠正抱着她在低声细语的喃道:“娘亲不怕,恶梦飞飞,飞走啦。” 徐若瑾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抱着悠悠叹了声气。 悠悠瞧着徐若瑾,担忧道:“娘亲,你是不是梦见可怕的事情了。” 徐若瑾其实是梦见红杏了,一身是血的看着她,说什么无以报答的话,如今醒来知道是梦,也就松了一口气。 “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还好有悠悠在,娘亲就什么都不怕了。” 春草走了进来,瞧着徐若瑾一声的汗,担忧道:“郡主,您一觉睡到了中午呢,沐公子担心您身子,所以在外边候着,想给你诊诊脉,你这一身汗,这是怎么了。” 徐若瑾接了春草洗过的帕子擦了控汗,悠悠从床上爬了下来,瞧着徐若瑾,担忧道:“娘亲,让舅舅给你看看嘛,舅舅还会驱鬼呢,到时候娘亲肯定不会做梦了。” 悠悠将这理解为有鬼,若是让沐阮知道了,怕是要哭笑不得了。 徐若瑾起身穿了衣,牵着悠悠与夜擎走了出去,沐阮正在厅里,盯着一桌子的饭菜,见徐若瑾来了,直接便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号起了脉来。 徐若瑾脸色有些苍白,朝沐阮道:“应该也没什么事,可能最近事情繁多,疲劳过度,太紧张了。” 沐阮摸了半天,眉宇紧皱,问道:“你近来是不是总犯困,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是有点儿。” 沐阮哭笑不得:“什么叫有点儿?你这都一觉睡到大中午了。你知不知道,你有身孕了。” 徐若瑾饿着了,一只手正在夹菜吃,听沐阮这么一说,猛的转过头去,一脸懵:“你说什么?” 悠悠在一旁侧头,瞧着沐阮,糯糯的道:“舅舅,娘亲有身孕,那悠悠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啦?” 夜擎附和道:“应该……是吧。” 沐阮收了手,朝徐若瑾道:“你近来是忧思过度,想的东西太多了,心神不宁,加上操劳一系列的问题堆在一起才会这样累,依我看,那帐目也先搁在一边,不要算了,你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好好歇息,养着胎。” 徐若瑾搁了筷子,不敢置信:“不是,我怎么会有身孕了?你确定你查仔细了?怀孕也有假孕一说,我也没有哪里想吐。” 沐阮撇撇嘴:“你放心,不是假孕!若是连是不是怀孕都摸不出来,那我还有脸号称神医?还有脸行走江湖?” 悠悠与夜擎面面相觑,忽的便笑了,齐齐道:“恭喜娘亲/师母。” 春草欢喜不已,一个劲的朝着徐若瑾的盘子里夹菜,一面道: “这样大喜的事情,郡主,您可要养好身子才行,多吃些,一会儿奴婢就去炖几个汤,鸡汤鱼汤,郡主想喝什么汤?必须好好补一补!” 第3524章 将养 银花脸上也洋溢着喜色,朝春草道:“前些日子盘库存的时候发现一只人参,可是上好的,如今用来炖了做补品再好不过了。” 春草朝外边的仆从吩咐道:“这些东西都辙下去,重新再换些来,咱们郡主如今有了身孕了,可要格外当心些。” 众人纷纷要辙盘子,徐若瑾哭笑不得:“这些不吃也浪费了。” 春草道:“想来郡主早膳都还没有用,该是饿了,你去将后厨炖的那只天麻鸽子汤拿来给郡主先垫一垫。” 徐若瑾夹了两筷子菜,朝春草笑道:“行了,我先吃了这一顿……” 沐阮倒不反对,“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这饮食上还是要精细些的好,另外,以后我每三天就过来给你号一次脉,你只管在府里好生的将养着就成了。其他的,可不能再操劳了。” 其实徐若瑾的身子也是有些虚的。 可是比起那楚云秀来,也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如今有了身孕,哪里能不仔细着些! 徐若瑾捏着筷子道:“我这身体哪有那么差。” 悠悠瞧着徐若瑾的肚子,笑盈盈道:“娘亲,你肚子里面,也住着个小孩子吗?在哪里呀,悠悠可以看一看吗?” 徐若瑾搁了筷子,朝身旁的悠悠笑道:“他还小,得等到九个月之后,你才能看见他。” “还小是多小呀?娘亲,悠悠可以和他说话吗?” 悠悠趴在徐若瑾的腿上,瞧着她的肚子,充满了好奇,徐若瑾哭笑不得:“可以呀,你和他说话,他应该是可以听见的。” 悠悠当即朝着徐若瑾的肚子挥了挥手,笑盈盈道:“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呀?我是是你的姐姐哦,以后我就是老大,我会保护你的,但是你要听姐姐的话,要当个乖孩子。” 沐阮摸了摸悠悠的小脑袋,朗声笑道:“你这老大当得,倒像这么回事。” 悠悠抑着脸,眉开眼笑:“爹爹说了,老大的职责,是保护弱小。你瞧他,好小呀,悠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家孩子到底是怎么长成的,朝悠悠道:“保护弱小自是不错的,只是如今你自己也是个孩子呀。” 悠悠叹了叹气,格外老成道:“是啊,悠悠还这么小,就要保护别人了,好累呀。” 夜擎当即表示:“擎儿也会保护悠悠。” 悠悠牵着擎儿的手,笑盈盈道:“擎儿,以后我的弟弟妹妹出来了,咱们就可以过家家啦,我是爹爹,你是娘亲,小弟弟妹妹就是咱们的孩子。” 夜擎默了默,瞧着悠悠直皱眉:“我不想当娘亲,我才是爹。” 悠悠甩开他的手,拧眉道:“爹爹比娘亲厉害!你连我都打不赢,怎么当爹爹?再说了,爹爹会对娘亲很好的,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娘亲。” 夜擎摇头,坚决不行:“我是男子汉,你当娘亲。” 悠悠哼哼道:“不当就算了,我到时候找昕儿玩去。” 沐阮瞧着这眼看就要吵起来的两个孩子,朝徐若瑾小声道:“我说,你女儿这性子,简直了不得,连大魏未来的皇上都被她压得死死的。” 徐若瑾揉着眉心哭笑不得:“悠悠!你比擎儿大些,可不能欺负擎儿。” 沐阮对于徐若瑾这教孩子的方法也是佩服。 这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教呢? 只是悠悠这样豪气直白的性子,沐阮也是很喜欢的。毕竟排除这个性子,也是个孝顺又讨喜的乖孩子。 悠悠哼哼道:“娘亲,悠悠不跟他玩了,悠悠要和弟弟妹妹说话。” 夜擎木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也气了:“不玩就不玩!师母,擎儿去习字看书了。” 夜擎朝徐若瑾行了礼,转身便走了。 徐若瑾急忙望向悠悠:“你未来的夫君生气了。” 悠悠小声道:“悠悠也生气,就……就气半个时辰好了,等悠悠气过半个时辰,再去寻他。” 沐阮被这孩子给逗笑了:“悠悠,舅舅告诉你,这男人呐,可不能惯着,你们吵架了,你得等着他来哄你才行,你可是瑜郡主家的小姐,怎么能先低头?要舅舅说,你就玩你的,不要理他,看他能冷着个脸到什么时候。” 徐若瑾横了他一眼:“如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瞎添乱,悠悠,吵架可以,但是可不能太过份了,若是将人心给伤着了,那可很难补回来的。” 悠悠瞧着徐若瑾的肚子,嘟着嘴道:“悠悠想像爹爹一样,悠悠也想当一次爹爹嘛。为什么女儿家就不能当爹爹了。” 这本来就是孩子们过个家家,过着玩的,如今两个人因着这么个事闹起来了,徐若瑾也是头疼。 “悠悠,擎儿的母妃如今正病着,娘亲答应会照顾好擎儿,悠悠是娘亲的孩子,自然也要帮着娘亲一起照顾擎儿才是,如今擎儿在咱们的府上,就该让擎儿开心些对不对?” 悠悠默了默,抬头担忧的瞧着徐若瑾:“娘亲,擎儿的母妃怎么啦?” 徐若瑾叹了叹气,眼底泛着心疼:“悠悠,这些话可不能告诉擎儿,你是小大人了,你可要照顾好擎儿才是。快去向擎儿道歉,请擎儿过来用午膳。” 悠悠嘟着嘴小声道:“可是……可是好没面子。” 她都生气了,不跟擎儿玩了,如今又去喊他吃饭。 悠悠觉得以后再这样下去,她面子就丢光了。 沐阮坐在一旁挑了挑眉,笑道:“呦,真看不出来,悠悠小小年纪,还知道要面子了?你那么对人家小殿下,人家不要面子的?” 悠悠哼哼道:“那……那我是爹爹,我就大度一点,去哄哄好了。” 这样的逻辑,徐若瑾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最是重要了,无论是爹爹还是娘亲,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未必娘亲就比爹爹差呀?你看娘亲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到时候过家家,你就将爹爹这个位置让给擎儿,你看好不好啊?” 第3525章 道歉 悠悠垂眸,戳着小手指,喃喃道:“那我去跟擎儿道歉……”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发,安抚道:“去吧,娘亲等你们俩一起过来用膳。” 悠悠瞧着徐若瑾的肚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亲……悠悠……悠悠可以不可以摸一摸?” 徐若瑾见她这样好奇,不由琢磨着,是不是要给自家闺女上个生理课了? 可是孩子才四岁多点,会不会早了些? 徐若瑾拉着悠悠的手放在肚子上,悠悠轻挪了挪,小声道:“弟弟呀,妹妹呀,我是姐姐哦,姐姐要去哄一个小孩子,你们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姐姐哄!要乖乖的。” 沐阮瞧着这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笑傻:“你这女儿也太逗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才多大,哪里听得懂悠悠说的是什么?我觉得,你真的有必要给她好好的上一课了。” 徐若瑾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的碟中:“我倒是觉得悠悠真诚可爱,吃你的饭!” 悠悠说完了话,只听得徐若瑾的肚子咕了一声,悠悠猛的抬起头,一脸欢喜:“娘亲,刚才,咕的一下,是不是他们和悠悠说话了?” 徐若瑾一时有些尴尬。 沐阮拍着桌子笑:“那是你娘亲饿了!” 悠悠狐疑道:“悠悠才不相信你呢,娘亲,一定是他们在唤悠悠了,好了,我就当他们答应了,以后乖乖听我的话。” 扔下话,悠悠便跑了,徐若瑾瞧着她一蹦一跳的,担忧道:“下着雪路滑,你慢着点儿。” “砰”的一声,悠悠一脚就栽进了雪地里! 徐若瑾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悠悠爬起来拍了拍雪,喃喃道:“我是要扮爹爹的人,爹爹说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才不疼。” 徐若瑾:“……” 这梁霄莫不是真的将悠悠当男孩子在教? 徐若瑾觉得在孩子的教育上,她需要和梁霄好好的商量商量了! 徐若瑾舒展下心情,朝沐阮问道:“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云秀的病情,能不能救?” 沐阮扶额无奈道:“你就好好养胎,宫里我派了人在照顾着,你不用担心,先前若是有法子,我早就用了,也不会拖着,你如今有了身孕,最好还是不要进宫了,我进宫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想来你们姐妹情深,她也会替你高兴,心情应该也会好一些。” 徐若瑾的心情也格外的沉重。 她瞧着这晴空万里的天,雪已经停了,阳光从窗外折进来,风停雪静衬日光,阳光暖化了下了一整夜的大雪,雨滴嘀嗒嗒的从屋檐落下来,冰柱子也被那阳光给晒得薄小了些许,被雪压塌的竹子,如今也陆陆续续的直了回去。 此情此景,衬了那屋角落的梅,合该是放松的,是舒适的,可徐若瑾的一颗心乱得很,心里也泛着不安。 她朝沐阮道:“我今儿梦见红杏了,她一个人站在血里看着我,说什么今生无以为报的话,沐阮,我这心里实在不安,不知道红杏如今到底去了哪里,这么久了,也该查到了才是。” 沐阮见她这般沉闷,安抚道:“红杏那姑娘是个机灵的,你不用担心,不是说了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现在可别顾着别人了,你也顾一顾你自己和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眼下要是不好好将养着,生时可有你难受的了。” 徐若瑾抱着一个汤婆子,叹了叹气,她如今哪里静得下心来,所幸有个孩子了,分担了一下她的注意力,否则这样漫长的,没有消息的,等待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同在等待梁霄凯旋归来,上战场的那个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家里的女人没日没夜的担忧与守望。 那份担心,是一颗心揪着,时时刻刻的悬着不曾落下,几乎要逼疯一个人。 沐阮也知道她的不容易,轻声道: “红杏的孩子,我当初做了许多药,算起来,如今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原是将方子给了她的,所以只要寻得到医馆,就可以配药,照着那个剂量再吃上一段时日,病情也就会得已控制了,你不用担心红杏和孩子,宫里的事情,万事有我呢。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徐若瑾苦笑道:“沐阮,如今得亏有你在,不然,云秀的事情……” 沐阮温然一笑,素色的衣袍衬了这如冠玉般的面容,倒是俊朗。 沐阮是个随性的,也向来不大注意打扮,可是,就算他不打扮,这样无双的气质也是少有的。 原先见过沐阮的人,如今都心心念念,沐阮无奈,只得将自己再折腾得邋遢些,如今时日长了也懒得去折腾自个了,也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 他摸了摸鼻子,朝徐若瑾道:“也不知道悠悠去劝殿下劝得怎么样了。” 徐若瑾笑道:“还是去看看吧,悠悠是个脾气不大好的,惹急了,只怕连夜擎都揍。” 言罢徐若瑾便与沐阮朝着书房而去,如今的夜擎用的是悠悠的书房,两人走到了一半,就瞧见悠悠正蹲在书房的门口画圈圈。 徐若瑾哭笑不得:“悠悠,不是让你来唤擎儿去吃饭吗?” 悠悠小声道:“擎儿把门锁着,不让我进去,娘亲,我都道歉了。” 徐若瑾将悠悠扶了起来,擦了擦小脸笑道:“那你是怎么道歉的?” 悠悠看了眼书房的门,轻声道:“我跟擎儿说了,让他当爹爹,我当娘亲了,可是擎儿没搭理我。” 跟着悠悠过来的春草笑道:“郡主,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殿下。” 徐若瑾瞧着悠悠,挑了挑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悠悠,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悠悠哪里敢跟徐若瑾掐,毕竟自家爹都掐不赢,所以悠悠便很乖的投了降。 悠悠朝徐若瑾嘟了嘟嘴委屈巴巴的就开始解释:“我是想着,爬窗子给他一个惊喜嘛,谁知道擎儿正在窗口发呆,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给砸着了,他就把我赶出来了。娘亲,我真的已经道歉了。你说他干嘛小肚鸡肠。”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你这体重,将擎儿给砸着了?肯定砸得不轻。沐阮,你快进去给他看看。” 沐阮轻轻一堆这门就开了,悠悠顿时有些懵。 第3526章 坦白 沐阮哭笑不得:“人家给你留了门进屋去道歉,你倒好,爬窗把人给砸了,小悠悠,你可真行。” 沐阮一进屋,就瞧见夜擎坐在碳盆边发怔,一张脸似乎还微红微红的,见了沐阮,垂眸盯着碳盆,也没说话。这孩子,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沐阮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笑道:“殿下,悠悠这孩子有脾气有时候确实是急了些,不过这孩子的心眼也是挺好的,为人也直爽,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夜擎嗫嚅着唇角,默了半响才道:“她……她砸我……砸我那了。” 那?沐阮瞧着夜擎怔了怔:“哪?” 夜擎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是皇家子弟,有些东西向来教得十分严恪,面子工程向来也是一把抓,如今怎么好意思跟沐阮说? 悠悠走了进来,瞧着夜擎,默了半响,挪到夜擎的身旁,扯着他的衣袖子,可爱得紧。 一双水灵灵的眼瞧着夜擎,小声道:“擎儿,不是说好了,就生气半个时辰嘛。” 夜擎气呼呼道:“半个时辰还没到。” “那要不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再生半个时辰的气,现在先不要生气了?悠悠都饿了。” 悠悠摸了摸小肚子,嘟嘟的小脸可爱得像小天使,让人恨不能上手去摸一摸。 夜擎盘着腿坐着,瞧着悠悠,默了半响。 悠悠小脑袋在夜擎的身旁蹭啊蹭,可爱得不得了,看得一旁的沐阮一颗老心都跳得快了两步。 这孩子真是个会磨人的,偏又生得这样一个可爱又好看的面孔,面对这样一个人,夜擎也生得起气来? 徐若瑾朝沐阮笑道:“咱们还是先去膳厅等他们吧。” 夜擎起身,朝徐若瑾行礼,小声道:“让师母费心了。” 悠悠扯着夜擎的衣袖子,笑道:“擎儿,你不生气啦?” 夜擎瞧着悠悠,一脸无奈:“下次不要爬窗了。” 悠悠点头如捣蒜,徐若瑾见这两孩子和好了,松了一口气,几人欢欢喜喜的去了膳厅。 夜擎怎么说也是她答应云秀要照顾好的,她旁的倒是不怕,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女儿添乱子,有个好歹的,到时候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辨了。 沐阮凑近徐若瑾的身旁,小声道:“你家女儿,砸着殿下的时候,不当心,将这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给压着了,不过我已经替他诊过脉了,休息几日就会恢复了,不打紧。” 徐若瑾瞧着那走得端正的夜擎,再看一眼自家扯着夜擎走的女儿,忍不住扶额:“这孩子!” “殿下是宫里出来的,面皮薄,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是又羞又恼怒,你就别提了。”沐阮憋着笑。 只感叹夜擎将来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细说起来,应该是打不赢又骂不赢的,估计又是一个妻管严。 徐若瑾如今也不知梁霄在忙什么,回不回来吃中饭,正琢磨着,要不要问一声,就将梁霄从外头匆匆而入,脸上露出几分疲惫。 他与陆凌枫去追那方子华,谁料方子华竟入了宫,如今要拦截已经来不及了。 陆凌枫此时已经入了宫,看能不能在方子华同皇上私聊的时候打打圆场。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梁霄的脸色也不大好,只是见了徐若瑾,不想将外边的负面情绪带给她,所以脸上便扯出了一抹温笑。 悠悠松开夜擎,朝着梁霄便扑了过去,笑道:“爹爹,你又要当爹爹啦。” 梁霄将悠悠抱了起来,笑道:“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了。” 悠悠比划道:“娘亲的肚子里有个弟弟妹妹了,悠悠还同弟弟妹妹说了话呢。” 梁霄抱着悠悠笑道:“悠悠这孩子,怎么了?” 沐阮忍不住扶额,这个后知后觉的爹啊! “你媳妇,怀孕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弹,砸在梁霄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看了看悠悠,又看看徐若瑾,问悠悠:“他说的是真的?” 悠悠重重的点了点头,抱着梁霄的脖子笑盈盈道:“爹爹真糊涂,娘亲肯定是有小宝宝啦。” 梁霄抱着悠悠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悠悠侧头想了想:“刚才舅舅给娘亲诊脉的时候,爹爹,娘亲今天早上还做可怕的梦了,悠悠一直在陪着娘亲。” 梁霄看了看徐若瑾的肚子,朝悠悠道:“真是小棉袄,不错不错。” 放下悠悠,梁霄来到徐若瑾的身旁,担忧道:“你身子原本就虚,如今突然怀了,这……这可怎么办?” 徐若瑾瞧着手足无措喜忧交加的梁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是这样一个表情,瞧着苦哈哈的。” 梁霄将人揽在怀里,笑道:“我这是高兴,可也担心你的身子。” 沐阮瞧着这两人腻腻歪歪的,忍不住道:“她身子倒还好,就是操心的多了,想的多了给累的,你可得好好的陪着她,行了行了,看你们这腻腻歪歪的,我还是回去吃饭吧。” 这大的是一对,小的也是一对,五个人独独他一个单身狗,心里实在憋屈得紧! 扔了话沐阮转身就走,梁霄忙道:“还是留下来吃个饭吧,正好有些事情也想问一问。” 沐阮就这么留了下来,跟着这一家……四口?五口??去吃饭。 膳食都是重新上过的,悠悠与夜擎坐在一块儿,身旁都有人伺候着。 梁霄坐在徐若瑾的身旁,关怀道:“媳妇吃这个,这个补,还有那个汤也不错。” 徐若瑾瞧着这堆积如山的小碟子道:“够了够了,我吃不完。” 梁霄正色道:“如今你是两个人了,得多吃些才好。” 沐阮在一旁默默的吃着饭,还别说,如今到底有身孕就不一样了,连着这饭菜格外的香。 梁霄催促着徐若瑾吃饭,夜擎与悠悠都会自己吃,悠悠心虚的将菜拔到夜擎的碗里,弥补她先前爬窗的过失。 对于悠悠这样的示好,梁霄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如今他的注意力全在徐若瑾的身上,所以不曾多想。 见二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好像初相识那般,沐阮的心里其实也是欣慰的。只要徐若瑾过的好,如今他的心里,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用过膳,梁霄与沐阮来到偏厅饮茶,徐若瑾领着悠悠与夜擎去了书房。 第3527章 东西 沐阮端着茶盏道:“你今日脸色不大好,可是出什么事了?” 梁霄吹了吹茶盏,浅饮了一口,搁了茶盏这才道:“没什么事,我是想问一问,她如今怀着需要注意些什么?比如,吃什么最佳?平日里什么时候睡最好?又该看些什么书?。” 沐阮哭笑不得:“你这也不是第一次当爹了,这些东西还来问?如今一切都要她顺着她,让她舒心即可,至于那些操心忙碌的事情,最好还是停下来,对了,她说帐目还要再清一遍?这等费心又费脑力的事情,我看你还是悠着些,如今她的情况可不比以往。” 梁霄揉了揉眉心,担忧道:“悠悠和我说,她今日还做了恶梦。” 沐阮轻点着茶盏,也是无奈:“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红杏的消息你派出去的人查的怎么样了?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还带了个孩子,不至于你们能力这么低,连个女人和孩子都查不到吧?” 梁霄端着茶盏,打开盖子,以盖子刮着茶水,淡道:“红杏若是不想让咱们查到,只怕这件事情就很难查出来,我也想早些将她寻回来,也好让若瑾安心一些。” 沐阮搁了茶盏,朝梁霄道:“她的药我会亲自煎,行了,我去开方子了,你还是多陪着她吧。” 梁霄瞧着茶盏中浮着的茶叶,眉宇轻皱。 如今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方子华若是将那消息告诉夜微言,以夜微言多疑的性子,也定然会起疑心。 加上夜擎住在郡主府,朝堂中众人难免就会胡乱猜测。 梁六梁八从外头回来,见梁霄凝着茶盏眉头紧锁,不由担忧道:“主子,方子华如今进了宫,可如何是好?” 梁霄回过神来,将已经微凉的茶搁在桌案上,淡道:“静观其变,吩咐你们拿的东西可拿了?” 梁八笑道:“还在清点,东西太多了,一时也拿不完,如今也是点个数,需要的时候就拿过来。” 梁霄微点了点头,起身朝二人道:“去查一查,可有红杏的消息,若是有消息了,马上回来禀报。” 梁六有些担忧,梁八领了旨意便拽着梁六走了。 梁六边走边叹道:“红杏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如今外边看似太平,实则乱得很,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梁八看了眼四周,小声道:“你这话可不能当着主子的面说,没看见他如今心烦着吗?你若是再添把火,主子还不得烧了你?走走走,咱们赶紧去寻红杏要紧,眼下咱们也做不得旁的了,只盼着她能够平平安安的才好。” 梁六与梁八匆匆出了郡主府。 而梁霄,也晃到了悠悠的小书房里、 徐若瑾正躺在软塌上看书,夜擎正领着悠悠正练字,瞧着到是一派和谐。 徐若瑾见梁霄过来了,朝他笑道:“你什么时候和沐阮有这么多话说了?” 梁霄近前来,将掉到地上的毯子重新盖上她的身,“我是去问了些要注意的事情,怎么样?可有哪里难受?” 徐若瑾摇了摇头,手里还捏着一个糕点,顺势就塞进了梁霄的嘴里:“吃的香,睡的好,难受……不见得。” 梁霄细细一看才发现,她手里拿着的是帐本。 他夺了徐若瑾手里的帐本,叮嘱道:“媳妇,这些帐本就交给帐房去算,你如今可不能操劳了,生意上有什么要忙的,你就吩咐梁六梁八去办,若是非你出面不可的,我代为出面也行。” 徐若瑾扬着下巴,哼哼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让我做了吧?” 梁霄握着她的手,“我知道,只是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子,你说你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悠悠可怎么活。” 徐若瑾哭笑不得:“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可千万别苦着一张脸,我看了都闹心。” 梁霄将帐本放回原处,结果银花又抱了一堆帐本进来,还在喃喃着:“郡主,你说你也是,如今都有了身孕了,哪能再这么折腾,若是让爷知道了……。” 梁霄挑了挑眉,瞧着徐若瑾,唇角噙着笑。 徐若瑾的心里一阵一阵的慌,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徐若瑾朝银花当即道:“我哪里是让你拿帐本过来,我是让你把这些帐本拿去帐房,让他们算完之后再核对一个总帐盈亏给我。” 银花进屋看见坐在软塌旁的梁霄,瞬间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奴婢听错了,奴婢这就将帐本都端走。” 银花朝身旁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围着徐若瑾的帐本瞬间清了个空,徐若瑾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了。 梁霄在书房里陪着徐若瑾,他的心里是高兴的。 而此时另一边,夜微言在御书房吩咐完封后大典的事宜,方子华暗自摸了摸衣袖子里的信封。 夜微言将礼部的事情一一安排,便让人退下了。 夜微言见方子华还在原地站着,狐疑道:“爱卿可还有事?” 方子华见这大殿里已经没有其他的大臣了,这才跪下,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臣此番是为举报镇国公私屯兵于七离,这是姜必武亲手所书的密信,原本是有三封的,还有两封想必已经被镇国公的人拦截了,送不到皇上的手里了,还请皇上过目。” 夜微言闻言斥道:“一派胡言!镇国公手握重兵,怎么可能再私自屯兵!方爱卿,你乃朝中重臣,说话怎可如此不知轻重!” 陈公公也是极为震惊,这样的话方子华都敢说出口? “方大人,镇国公对大魏也算是忠心耿耿,您这般污蔑可不妥啊。” 诺大的大殿里,金碧辉煌,盘起来的两条龙正张牙舞爪的瞪着方子华,于桌案前还置有两只鹤形的香炉,香炉中正升腾着香烟枭枭。 阳光从琉璃瓦的屋顶折射下来,落在方子华的身上,衬了他那官袍,让人有些恍惚。 方子华沉声道:“皇上,臣也知道,污蔑大臣乃是大罪,更何况这人还是镇国公,可是,也正因为这人是镇国公,滋事体大,臣不得不替大魏考虑,此信还请皇上过目。” 夜微言拧眉,瞧着那信。 陈公公取了信,递给夜微言,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镇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大家是知道的,只是树大了,如今难免会招风,权势大了,自也会受人的弹劾与陷害。 陈公公悄悄打量着夜微言,见他神色凝重的开了信,便知道这件事情,怕是难了。 夜微言一目十行,将行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定上面书的内容,猛的便将信给捏皱,顺手将茶盏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那茶水淌了一地。 方子华忙道:“皇上息怒,臣起初也不敢相信,这梁大将军竟然就在七离的梁家寨,那梁辉竟然没有死,却瞒着朝廷报了身亡!皇上,梁家这般所做所为,只怕早已经居心不轨了!梁家寨屯兵七离,也只怕是与那兆国早有来往!若是哪一日梁家寨联合兆国打进来,皇上,大魏危矣啊!” 夜微言怒火攻心,斥骂道:“好个梁家!好个镇国公!朕真是瞎了眼,竟错信了他将他封为皇子之师,如今还将擎儿交给他来照顾,这就是口口声声自称忠心的镇国公给朕的回报吗?这是打朕的脸!” 夜微言将信扔在桌案上,整个人气得一只手扶在案上,面容里满是肃杀。 陈公公在一旁瞧着心惊胆战的,一旁的宫女吓得纷纷跪了地,不敢直视盛怒中的夜微言。 夜微言揉着眉心朝陈公公冷笑道:“陈公公,你看看朕最信任的镇国公!如今竟这般背叛于朕,屯兵七离!好大的胆子,如今将擎儿交给他,他莫不是想以此为要挟不成。” 陈公公原是想安抚夜微言,可是如今见他这般盛怒,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陈公公脑子转得飞快,也不知道镇国公知道不知道这个消息? 若是不知道,可得赶紧寻人去通传一声才好。 这时吉安打外边进来,陈公公朝吉安挥了挥手:“你进来做什么?外这候着去。” 吉安端了盘子进来,跪在地上将那碎了的茶盏捡进盘子里。 方子华见夜微言这般盛怒,就知道事情已经有了一半的效果了。 夜微言最忌讳的就是背叛,如今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梁家做出这种屯兵的事情出来? 方子华决定再添了一把火,朝夜微言道:“皇上,万一镇国公到时候以小殿下来要挟皇上,只怕到时候就麻烦了!镇国公如今权势过大,皇上还是要尽快做出决定才行,否则等镇国公反应过来了,到时必然会行谋逆之举啊,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夜微言一锤砸在桌案上,怒火冲天,整个人如同一个火一般:“朕就不该将擎儿交给他去照顾!如今竟给他留了一条后路!依方爱卿之见此事应当如何为好?” 陈公公在一旁揪着心,好几次想开口,都憋了回去。 吉安收拾着残片,一边听着这边的动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什么事情让夜微言生了这样大的气? 吉安也是在宫外依稀里听到了镇国公三个字,想来又是这朝中有大臣想要污蔑镇国公的戏码吧,只是吉安没有想到,这夜微言会气得砸了茶盏。 这汝瓷茶碗可是皇上平日里最喜欢的了。 方子华朝夜微言道:“皇上!依臣之见,应当尽快接回小殿下,待接到了小殿下,立即制住梁霄,以免梁霄的消息传到梁家寨里去,引起了梁家寨的人前来救人,这梁家的人对大魏的军队部署最是清楚,此事恐怕要尽快,否则,大魏危矣啊。” 夜微言拧眉,撑着桌面,整个人杀气腾腾的,一时间不知说何才好。 陈公公重新端了盏茶过来,搁在桌案上,轻声道:“皇上,这也不过就是一封信而已,虽然这信上说了梁家寨,可如今天下姓梁的人多了去了,除了这信,方大人想必也没有旁的证据呈上来,镇国公乃是朝中重臣,又岂能因为一封信而轻易定罪呢?只怕也不合规矩。” 第3528章 难辨 方子华闻言拧眉,听着这个意思,这陈公公是向着梁霄了不成? 他正要开口,又听得陈公公道:“这镇国公的身份尊贵,既是小殿下的师父,又与皇上是亲家,皇上可还记得当初夜大人之事?再者,这信若是从七离传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兆国的人想要挑拨离间,若是匆忙行事,只怕不妥。” 方子华瞧着陈公公沉声道:“陈公公,这信确是从七离传过来的,想来也八九不离十,若是要等梁家的人谋逆,只怕一切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陈公公难道要置大魏危难于不顾吗?” 陈公公捏着拂尘,面上带着习惯性的笑意温声道:“此事滋事体大,方大人若是还有旁的证据,不妨一起拿出来,否则光凭一封信只怕也难以服众。万一是兆国的挑拔离间,那大魏才是真的危矣啊。方大人与镇国公皆是朝中重臣,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当相辅相成才好。” 方子华竟无言以对! 吉安见夜微言的脸色稍好了些,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端了茶盏出去,谁料遇见了大步而来的陆凌枫。 陆凌枫也没让吉安通报,直接就进来了,见方子华跪在地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朝夜微言道:“皇上,这是兵部军响的开销总帐,如今已经清算完毕了,还请皇上过目。” 陈公公伸手接了那帐目,与陆凌枫对视了一眼,见陆凌枫脸上没有其他的,一时心里也忐忑不定。 夜微言问道:“夜里是你在宫中当值,可有收到这样的信件?” 陆凌枫接过细看了看,狐疑道:“按说,这是加急的信件,应该一来就马上转呈皇上才是,不过,臣昨日未曾见过,若是其他的人收到了,想必也会转呈皇上才是。” 夜微言打量着陆凌枫的神色,这陆凌枫如今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戏精,演的那叫一个不懂不明白不知道。 他也没有去打开那信,只担忧的问夜微言:“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会有加急的信?” 夜微言凝着他,试探性道:“既然不知,那就打开看看。” 陆凌枫拿着信狐疑道:“若是兵部的信件,臣身为兵部侍郎,此信也该在臣的手里才是,只是不知,如今怎么会在皇上这儿?” 夜微言扫了眼方子华,淡道:“方爱卿,起身吧。” 方子华这才谢了恩站了起来。 陆凌枫打开信件,一一扫过皱眉狐疑道:“皇上,这信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微言坐在龙椅前,打量着陆凌枫:“你当真不知?” 陆凌枫自是知道的,可是他如今要保全梁霄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先将自己撇开,才好以一个局外的人的身份来与夜微言谈话。 否则只怕夜微言会一味的认为他与梁霄是一伙的,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皇上!此事臣只觉得奇怪!不知这信是谁传给皇上的?” 方子华当即道:“此信乃是姜必武亲手写的,岂能有假!” 陆凌枫诧异道:“原来是方大人呈给皇上的?想来方大人与姜必武的交情当真是匪浅呐,否则,这样重大的事情,姜必武为何不向我这个顶头上司汇报,反而告诉了一个与兵部毫无干系的方大人?” 方子华闻言斥道:“梁家如今有意谋反,如今若是将此事告知你,只怕你会瞒下来吧?” 陆凌枫凝着方子华,一本正经的道:“我乃皇上的臣子,为人处事,必当以皇上为重,岂能将私人恩怨牵扯进来!依陆某之见,方大人莫不是还记恨镇国公在朝堂之上打了你,所以才联合了姜必武一起捏造此信?意扳倒梁家,你方家就好一家独大是不是?” 方子华被问得脸色铁青,斥道“简直一派胡言!本官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是如今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到时候梁家谋起反来,只怕一切都晚了!” 陆凌枫挑了挑眉,瞧着方子华暗自想,还好如今证据不足,夜微言,看样子也是处于怀疑的状态,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若是这样的话,那梁府如今倒还是有救的。 “皇上,此事若是有人从中挑拔,只怕到时候大魏就是真的危险了。” 夜微言拧着眉心,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头疼不已。 方子华见夜微言竟然犹豫了,怒气也随之降了下来。 可如今有陆凌枫与陈公公在帮着梁霄说话,他们一口咬定了这信是挑拔离间所用,这件事情就没有这么好处理了! 原以为一封信就能让梁家动摇,如今倒是低估夜微言对梁霄的信任了! 一切只能再重新从长计议了。 “皇上,这信中说梁大将军与梁辉俱在梁家寨,也是姜必武亲眼所见,皇上不如派人前去一探究竟!也好证实这信中的真假!”方子华猛的想了起来,是不是真的,信上的不信,那么大可去那儿查一查。 只是梁鸿如今在那儿,只怕真想查出来些什么,也是难了。 陆凌枫闻言笑道:“怎么?旁人要挑拔离间了就罢了,方大人也要挑拔离间了不成?” 方子华冷笑:“若是此事是假的,便是去查一查又如何?” 陆凌枫理了理衣袖,淡道:“这姜必武,倒是越发不将我这个顶头上司放在眼里了,你二人这般合谋算计,倒真是天作地设的一对。” 夜微言听着这二人的争执冷静了下来,朝二人道:“此事压后再议,朕一个人静一静。” 陆凌枫点了点头,看了眼那封信,轻笑道:“不过区区一封信,就想挑拔君臣关系?只怕这兆国也太小看大魏了,皇上,臣告辞。” 走了两步,见方子华还站着,陆凌枫笑道:“方大人,请吧。” 方子华气得朝夜微言行了礼便拂袖而去,陆凌枫姿态潇洒的出了殿,他伸了个懒腰,瞧着那已经走远了的方子华。 阳光下纤长的睫轻覆在眼睑处,挡去了陆凌枫眼底的光。 今日这件事情,也总算是暂缓了。 吉安凑了过来,小声道:“今日皇上因着那信可发了好大的脾气,您来得倒是时候。” 陆凌枫笑问:“这是为何?” “皇上那会儿砸了茶杯斥骂呢,我师父又说了些话,这才气消了些。” 陆凌枫拍了拍吉安的肩膀,笑道:“有空来喝一杯。” 吉安轻声道:“陆大人客气了,咱们原都是替皇上办事的。” 陆凌枫会心一笑,转身走了,那姿态,堪称潇洒。 第3529章 陈公公 吉安瞧着陆凌枫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情暴发的太突然了,怎么恰好,陆凌枫这么及时就过来了? 哪怕是兵部的事情,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可若说不是巧合,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朝堂之上的人都知道,方斩与梁霄原就是不大合得来的。 今日陆凌枫说的那些话,虽从明面上来看没什么,是为大局考虑,可是细想一想,总让人觉得这是在替梁家开脱。 滋事体大,这样的大消息,谁敢轻易的散发出去! 吉安抹了一把脸,瞧着这晴好的天,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大殿里夜微言起身在窗前吹着风,已经吹了好一会儿了。 陈公公端了茶盏过去,温声道:“皇上,您喝口茶吧。” 夜微言头疼道:“朕如今哪里有心思喝茶。” 陈公公将茶盏搁在桌案上,安抚道:“皇上,今日之事,确实是让人头疼了些,只是皇上龙体也是要紧的。” 夜微言拧眉叹了叹气:“如今这朝中这般动荡,朕心里实在不安呐。” 陈公公将窗推得开了些,朝夜微言笑道:“皇上,如今天气正好,您不如出去散散心,这大好的河山,您忙碌于政务之余,也须得好好看看才是。” 这宫里头的红墙绿瓦,无一不透着一股子的压抑感,夜微言凝着那几株开了花的寒梅,烦燥不已:“这万里山河都是朕的,可朕又总觉得,朕若是一个不留神,许就成了旁人的了,陈公公,朕,不得不谨慎一些。” 陈公公瞧着那窗外的景致道:“皇上辛苦,老奴是明白的。” 阳光从窗外折了进来,落在夜微言的身上,尽管这屋子里生了碳,可是这股子的暖意,却是远不及这太了的千分之一。 夜微言身上暖暖的,可是这心里却是一片荒凉。 “你如何看待此事?” 陈公公慌忙道:“皇上,奴才不过就是一个宦官,哪里懂得这政务上的事情。皇上您可别为难了奴才了。” 其实陈公公谁也不帮,他真正帮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夜微言。 夜微言抬步走了出去,这拱形的门外是一片浅清的露台,露台建于水中,于露台上置有软塌与茶几,夜微言坐到了软塌上,陈公公会意,将鱼杆递给了夜微言。 夜微言说是钓鱼,其实也不过是打发心里边的烦闷罢了。 “陈公公,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陈公公在夜微言的身旁泡了盏茶搁在夜微言的手边,夜微言眯着眼睛瞧着一亩方塘,日光在水面上散发着嶙峋的光,几条鱼水面上游着,见了这外边有动静,窜的一下就躲进了水里。 陈公公接过吉安递来的鱼饲料,便吩咐吉安去外边候着了。 夜微言将鱼线抛进了水里,朝陈公公道:“可想好了?” 陈公公站在一旁弓着腰,温声道:“皇上,依老奴愚见,老奴觉得,那信许是真的,只是这一封信却牵扯了太多的东西,事关重大,所以老奴也不敢妄加揣测。” 夜微言凝着水面,阳光晒在他的身上,使人也变得懒洋洋的,他倚着软塌淡道:“朕让你说就说。” 陈公公见夜微言这是执意要问他的意思见,如今也是无奈。原本如今朝中的事情就是一滩黑水,乱得很,陈公公也是想着,那些事情能不沾染就不沾染,如今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躲都躲不掉。 陈公公将茶器一一细细收了起来,朝夜微言道:“此事,依老奴看,还须要查清楚这梁家真正的意图,要说梁家想谋逆,这老奴是不信的,可是这七离屯兵,想来也是事实了。只是梁家这么些年从未有过动静,不知到底是想做什么。” 夜微言凝着水面,金光嶙峋,波纹一层层的荡开来,远处还有几只鸳鸯在戏水。 夜微言曲指,轻点着软塌的扶手,细细思量了片刻,朝陈公公道:“梁家真正的意图……确实要好好查一查了。” 他先前就是因为太过信任梁家,如今才知道,梁家竟然背着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陈公公温声道:“这二来,也足以证明方大人与镇国公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了,不过,这姜大人未曾将信传给陆侍郎,想必姜大人如今也与这方大人的关系也不同寻常。” 夜微言拧眉:“你的意思是,姜家如今与方家联系到了一块儿?这方家如今与梁家势同水火,如此说来,这姜家与梁家的关系似乎也已经崩塌了。” 陈公公端了茶盏递给夜微言,温声道:“皇上,您不妨尝尝这青山银针,都是今年新采的,如今正好饮用。” 夜微言接了茶盏,闻了闻,尝了两口,如今他心里烦,哪里尝得出茶是什么味道的! 夜微言搁了茶盏,冷笑道:“如今看来,此事确是要从长计议,你去知会一声,今日若是谁将这件事情给朕传出去,传到镇国公的耳朵里,朕必追查到底。” 如今夜微言的心里隐约已经有了个数,梁家于大魏固然是很重要,可是若是梁家当真要反叛大魏,那么他也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切就要看查出来的结果如何了。 陈公公瞧着那鱼杆,轻声道:“皇上放心,老奴早已经吩咐了下去,此事必不会传出去,只是不知陆大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转告镇国公。” 夜微言凝着那轻轻晃动的鱼杆,眯着眸子嗤笑道:“鱼似乎要上勾了。” 陈公公忙接了身旁太监的鱼网,夜微言瞅准了时间,猛的一拉线,一条鱼便蹦了出来。 陈公公笑道:“皇上,这鱼可真是够大的!如今冬日了,若是能炖个汤,想来也是极暖身的。” 夜微言瞧着那条鱼,也笑了:“送去御膳房炖了给贵妃送过去吧。朕今日政务繁忙,就不过去了,让她好生歇息。” 陈公公提着手里的鱼道:“皇上待贵妃娘娘可真是好,奴才这就去办。” 夜微言凝着重新归于平静的小河塘,暗自琢磨着,如今梁霄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又当如何。 第3530章 藏事 陈公公吩咐了吉安去将鱼送到后厨,又匆匆回了露台,见夜微言站在那儿若有所思,也就只远远的陪着,并不曾打扰。 先前的事情,想必夜微言如今也已经有了主意了。 再说那郡主府的事情,如今可真是一桩大喜事,徐若瑾被梁霄带到了亭子里晒太阳,悠悠与夜擎左右陪伴着。 梁霄坐在一旁替徐若瑾削着苹果,整个人若有所思。 悠悠捧着脸瞧着徐若瑾的肚子,笑盈盈道:“娘亲,悠悠想要个弟弟。”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是吗?那擎儿呢?” 夜擎侧头想了想,又细看了看悠悠,朝徐若瑾道:“擎儿喜欢妹妹。” 悠悠瞧着夜擎有些生气:“你干嘛跟我唱反调?娘亲怀的肯定是个弟弟!才不是妹妹呢。” 夜擎瞧着徐若瑾平坦的肚子,朝悠悠道:“我喜欢妹妹。” “不行,娘亲怀的肯定是个弟弟,你不要改了口把我弟弟吓着了,你说,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悠悠蹦到夜擎的身旁,一副凶巴巴的小模样,活像一只正在生气的小奶猫,可爱得紧。 夜擎拧眉,瞧着悠悠,沉声道:“是个妹妹!” 悠悠气得不行,偏徐若瑾在这儿,所以悠悠才忍着没上手揍,而是和夜擎理论:“有个弟弟多好,到时候还可以和咱们一起玩!” 夜擎瞧着悠悠,摇了摇头:“擎儿喜欢妹妹!” “不行!这个府里,只能有我一个姐姐,娘亲怀的肯定是弟弟,你呸呸呸,快说,是个弟弟。” 悠悠急哄哄的瞪着夜擎,想要让他改过来。 夜擎憋了半天,还是那句话:“擎儿喜欢妹妹。” 悠悠气得直跺脚,瞪着夜擎道:“就是弟弟!你喜欢妹妹,你就找你的妹妹玩去,我才不跟你玩。” 徐若瑾哭笑不得,也没有参与,就这么看着她们掐架。 夜擎这个不开窍的,硬是不改口:“是妹妹。” “是弟弟!弟弟!弟弟!弟弟!就是弟弟!”悠悠小拳头紧握着,瞪着夜擎,那目光跟牛似的,这两头牛撞在一块儿了,徐若瑾在一旁咳着瓜子看好戏,瞧瞧这到底哪个人的胜率更高一些。 夜擎默了半响,就在悠悠以为夜擎要改口的时候,夜擎还是那句话:“擎儿喜欢妹妹。” 悠悠气得转身便走出了亭子,扬言道:“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夜擎瞧着悠悠的背影,小声道:“擎儿真的喜欢妹妹。” 徐若瑾哭笑不得,问夜擎:“殿下为何喜欢妹妹?” 夜擎瞧着徐若瑾认真的答话:“像悠悠一样的妹妹,也是很好的。” 若是来个像悠悠一样的弟弟,夜擎觉得他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住。 其实小孩子的心思向来单纯,这一句话,连徐若瑾都被暖到了。 偏她那个不更事的女儿还蹲在那梅树下画着圈圈,一脸的怨念。 她安抚夜擎道:“好了,悠悠不会生气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夜擎过去哄悠悠,徐若瑾朝梁霄笑道:“这两个孩子,成日的吵架,可是没一会儿也就和好了,倒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见梁霄若有所思,徐若瑾狐疑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梁霄削着苹果的手都停着,苹果削了一半,皮掉在了地上,银花将皮捡了起来,狐疑道:“四爷,郡主问您呢?” 梁霄回过神来,瞧着徐若瑾,满眼温和:“吃苹果啊?你等会,我马上削完。” 徐若瑾坐得正了些,瞧着梁霄微微皱眉:“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天中午你回来我就觉得不大对劲。是不是不大喜欢这个孩子?” 梁霄闻言坐了过去,慌道:“不关孩子的事,知道他的存在,我高兴得很,你可不能这么想!” 徐若瑾捧着他的脸,认真的凝着他,温声道:“你答应过,有什么事情都不瞒我,如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红杏……” 梁霄忙摆了摆手:“不是,红杏还没有消息,我担心,是因为今日早上收到了梁鸿的加急信。梁家……出了些事。” 徐若瑾端了茶盏递给他,拿了他手中的苹果继续削:“梁家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莫不是七离那边出事了?” 梁霄叹了叹气,头疼不已:“如今事态有些复杂,是七离那边的事情,也事关梁家,我担心你知道了,情绪会不稳定,不如还是再缓缓……” 徐若瑾削着的苹果一分为二,眼神刀子似的。 梁霄:“……其实梁家一直有件事情,你是不知道的,甚至陆凌枫都不知道。” 徐若瑾将苹果分了一半给他,他拿在手里,也没有吃,看了眼四处,见奴仆都只是远远的站着,他这才道:“其实梁大将军和梁辉……都没有死,他们如今就在七离的梁家寨。” 徐若瑾拿着苹果,瞪着梁霄,诧异道:“你说什么?” “当时也是因为梁家的功劳太大,恐怕引起皇上的重视,你也知道,这功高盖主,肯定是要出问题的,更何况梁家满门的武将了,所以……” 徐若瑾急道:“所以梁大将军就报了失踪,梁辉也报了身亡?其实只是诈死?” 梁霄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继续道:“这件事情,原本天衣无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姜必武会知道,还将信传到了京都城。其中两封信我们已经拦截了下来,但是有一封,已经由方子华之手落入皇上的手里了。” 徐若瑾气道:“这信是姜必武写的?那个混帐!简直忘恩负义。” 见徐若瑾情绪激动,梁霄忙将她抱着,安抚道:“你消消气,如今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千万不能激动。” 徐若瑾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望向梁霄:“好,好好好,我不气,我不气!姜必武那个混帐,枉费我当初将红杏交给他,简直……简直不是个东西。” 梁霄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媳妇说的对,那姓姜的太不是个东西了。”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夫妻两的小乐趣,所以谁也没有格外放在心上。 第3531章 称赞 徐若瑾皱着眉,望向梁霄:“如今姜三夫人是个什么态度?” 梁霄拿了帕子给徐若瑾擦了擦手:“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开,想必姜三夫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还须等七离来消息才行。” 徐若瑾急道:“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皇上这多疑的性子会派人去梁家寨,到时可就麻烦了,要不然,你马上通知他们转移。” 梁霄摇了摇头,担忧道:“如今只怕我们放出去的消息也会被别人截断。” “那怎么办?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事吗?我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活着,无论如何,只要人还活着,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这件事情不能再耽搁了。要不然……要不然你去一趟七离?” 徐若瑾的心里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那两个人如今还活着,可是忧的是,如今夜微言已经开始盯上了,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毕竟梁家大将军和梁辉意味着什么?众人都是知道的。 当初凯旋归来,让夜微言彻底信任梁家,不正是这梁大将军的失踪与梁辉的死吗? 如今梁家若是四个大爷们都聚齐了,可见威压有多大。 “不可,我若是这样匆忙去了七离,肯定是不打自招。” 其实徐若瑾的心里明白,或许有一部分愿意,也是因为她如今怀着这个孩子,梁霄一颗心一整天都是揪着的,生怕她哪里有个好歹。 徐若瑾垂眸,轻抚着肚子,叹道:“如今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梁霄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可不能这么想,这个孩子是我的福星,是咱们的宝贝,你是大宝贝,这孩子是小宝贝,你们母子平平安安的,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七离那边,我相信他们还是有法子应付的。再说了,姜必武传消息的事情,是梁鸿告诉我的,所以梁鸿定然也会想办法通知到梁家寨,这件事情,你别担心。” 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长舒了一口气:“我是高兴,高兴他们还活着!这常年的征战,能够活着真的太不容易了。如今咱们能做的,就是打消皇上对梁家的猜忌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轻笑道:“咱们悠悠都交给皇家了,皇上许会信的。” 就算夜微言不相信,起码也会有留后路,不会那般绝情。 徐若瑾瞧着那跟着悠悠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夜擎哭笑不得:“你瞧他们俩!” 梁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瞧着那两个孩子笑道:“挺好的,擎儿这孩子,如今年纪尚小,可是对悠悠倒是颇有忍容力,来日也能成大事。” 徐若瑾靠着梁霄,慵懒得紧:“知道他们还活着,咱们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梁霄低头瞧着怀里的媳妇,挑了挑眉:“庆祝可以庆祝,可不能饮酒。对了,听沐阮说了,这个茶对孕妇也不好,你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不喝茶那我以后喝什么?” 梁霄朝银花打了个响指,银花端了一盅炖了许久的汤过来,朝徐若瑾道:“郡主,您该喝汤了。” 徐若瑾闻着那个汤,倒是香得很,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汤?” “母鸡汤,里面放的都是沐阮公子配好的药膳,所以汤香浓郁又不油腻,郡主快尝尝,喝完了一会儿还有,这后厨如今有十二个炖锅,一个时辰就可以喝一次。” 银花眉开眼笑,将汤盅递给梁霄。 这汤盅只得巴掌点大,可是炖出来的汤却是极香的,徐若瑾瞧着那汤,欲哭无泪。 “这么多?我总不能一天就顾着喝汤了吧?” 银花笑道:“这一盅汤也不多,沐公子可说了,郡主如今身子还是要多补一补,近来郡主的脸色也确实不好,多喝些汤补着,总归是好的。” 徐若瑾接过梁霄手里的汤盅,无奈道:“再这么补下去,营养过剩怎么办!” 梁霄笑道:“媳妇,你多喝些。” 徐若瑾没好气道:“我看你是巴不得想替我喝了是吧。” 梁霄倒是理直气壮:“我若是能生孩子,我孩子都替你生了。” 生孩子简直就是女人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徐若瑾如今还没什么阴影,梁霄倒是满当当的阴影,一想起生孩子整个人都不好了,生怕徐若瑾到时候痛苦。 一颗心是一直悬着,七上八下的,就没有落地过。 当真要落地的时候,估计也是要等到那孩子生下来母子平安的时候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端了汤一饮而尽,毕竟是口渴了,所以喝汤也就还喝得下。可是这么个喝法,喝得久了,徐若瑾只怕自己真撑不住。 谁天天这么大鱼大肉的,不会腻啊。 梁霄抱着徐若瑾笑盈盈的。 那头悠悠正在生气,夜擎蹲在身旁跟着她一样,拿着小树枝在地上戳。 只是悠悠是瞎戳,画圈圈,夜擎却是真的在画画。 悠悠原是生气的,生了一会儿气见夜擎只蹲在那儿也没理她,顿时有些不平衡,侧头一看,这夜擎正在低头认真的画着画像,这画像上的人,可不就是她么! 悠悠眨了眨眼,气消了一半:“你画的真好看。” 夜擎认真的看了眼悠悠,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好看。” 悠悠抱着胳膊道:“哼,那你画的是谁?” 夜擎在那画像上画了一个发冠,小声道:“嗯……大约,大约是弟弟吧。” 悠悠闻言笑了,扬着脸,眉眼弯弯,透着两分小得意:“我就说嘛,肯定是个弟弟!看你以后还听不听我的了。” 夜擎往那脸上又添了几笔,眉宇更显锋利了些:“你若是让我听你的,也得讲理。” 悠悠哼道:“爹爹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君子才不会和女人讲理呢。” 夜擎细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便牵着悠悠去了亭里,徐若瑾见天色晚了,便挪回了屋中。 当最后一抹夕阳从地平线消失的时候,京都城的皇宫里已是灯火阑珊了。 夜微言批着折子,陈公公端了茶盏过来,摆在夜微言的手旁,温声道:“皇上,已经是夕阳夕下了。” 夜微言将折子放在一旁,淡道:“朕看完这些也不迟。” 第3532章 册立 陈公公转身去关窗,窗外是一个火烧云一般的天空。 那般绚丽的红色探进了议政殿里,夜微言低头批着折子。 田公公离开后,他彻底成为皇上贴心的侍卫总管。 似乎一瞬之间,他的世界只有皇上,已经很少有心思去琢磨那宫外的美景,甚至连窗边的美景都来不及去领悟。 陈公公见夜微言心情不好,试探性的问道:“皇上,您今天晚上可要去婉贵人那儿?” 夜微言捏着笔微顿:“朕多久没去她那了?” 陈公公掐指算了一下,朝夜微言道:“近五日了。皇上,如今良妃娘娘的月份也大了。” 夜微言朝陈公公道:“那就去婉贵人那儿。” 在夜微言的心里,婉贵人最是懂事乖巧的,性子也是温婉的,最重要的是纯善无害。让夜微言相处起来觉得很轻松。 念及楚云秀的事情,夜微言也是烦燥的,如今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夜微言心烦意乱,干脆便搁了笔,“什么时辰了?” 陈公公看了眼那刻钟,“皇上,如今夕阳刚刚下去。” 夜微言又执了笔,朝陈公公道:“你去,看看贵妃今日可好。” “皇上,您可有什么话要传的?”陈公公仔细的问。 夜微言揉着眉心,“没什么要传的。” 陈公公便出了殿,瞧着这正站在殿外的吉安,吩咐道:“你去贵妃娘娘那儿替皇上走一遭,就说今夜皇上不过去了。” 吉安念及那病中的楚云秀,叹了叹气:“皇上难不成要秉烛夜读?” 陈公公捏着拂尘,扫了他一下,责备道:“如今这些事情哪里是你能问的?赶紧去。” 吉安无奈道:“师父,我可听说了,贵妃娘娘如今病得厉害,怕是要不行了,都这个时候了,皇上也不多陪着些,肯定是要后悔的!” 陈公公瞪着吉安,没好气道:“就你事多!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主子的事情不要去随意猜测。” 吉安嘻皮笑脸的:“师父,你也说了,咱们得揣摩着点主子的心思,否则,若是伺候不得当,只怕小命就不保了。” 陈公公无奈的朝他道:“赶紧去!” 吉安叹了叹气,转身匆匆走了。 夜色里吉安提了一盏灯,两道的宫灯也随之亮了起来,将吉安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吉安匆匆来到楚云秀的宫里,开门的是青争,见了吉安,问道:“皇上可是要过来?” 吉安忙朝青争道:“皇上政务繁忙,今日怕是过不来了,你同贵妃娘娘说一说。” 青争微微皱眉,有些生气:“如今娘娘……算了,我知道了。” 青争转念一想,这些事情,原是不能告诉吉安的,所以便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就要关大门,吉安忙伸了手挡着。 “那什么……” 青争凝着他,神色淡淡的,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这样的眼神,让吉安有些难过。 “没事,我只是想说,天冷了,多添件衣,你若是缺什么就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带进来也行。” 青争摇了摇头:“多谢。不必了。” 吉安将手收了回去,讪讪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多添几件衣。” 青争凝着他转身的背影,默了片刻,低声道:“你也是。” 吉安回过头,却见那门已经关上了,他甚至怀疑那三个字是他的幻听。 是幻听吧?! 吉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匆匆走了。 青争靠着门,瞧着灰暗的天空,天空一到夜里便下起了雪,固执得定要将白日里被晒化了的雪重新覆盖上一层被子,那些平日里不好的,一夜之间就被太平粉饰,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叶荷端了药膳正要进殿,见青争站在门口发呆,便凑了过来,狐疑道:“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 青争来到她身旁,接了她手中的盘子,担忧道:“皇上今日不过来了,说是政务繁忙,依着我看,定是又去了旁的妃子宫里,眼下除了咱们娘娘,皇上去的最多的应该就是婉贵人那边了。” 叶荷低声叮嘱道:“既然皇上派人来传话,说是政务繁忙,那就是政务繁忙,你也别瞎猜想了。” 青争轻声道:“我就是气不过,如今咱们娘娘都这样了,可是你看皇上?迄今为止,连下药坑害娘娘的人都还未查出!” “好了,总归皇上也册立咱们娘娘为皇后了,你就不要再多加生事了。赶紧进去吧,这药可耽误不得。” 叶荷催促着叶荷进了内殿,沐阮正在替楚云秀把脉,把玩之后他朝楚云秀笑道:“你这个脉像如今稳定了些,还是要按时喝药,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来你肯定高兴。” 楚云秀躺在床上,面露疲惫,如今她的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好似一个无底洞,再多的药灌下去,其实也是无剂于事。 只是沐阮与她都在熬着,等着日子过去,等着封后大典的到来。 “什么事?” 楚云秀已经看过她封后大典的礼服了,那是真的金尊玉贵,庄严尊贵得很,楚云秀也是极喜欢的。 沐阮笑道:“是若瑾有身孕了,我也是今日中午的时候过去诊脉发现的。” 楚云秀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欣喜: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也别总顾着我,如今想来若瑾那边也是要紧的,你就着她那边去,我如今不过一个将死之人,撑着一口气,熬日子罢了。” 沐阮脸色微沉,安抚道:“你不要这样想,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原也是想着你能开心一些才是,你们二人我都会照看妥当,放心吧。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出宫了。” 楚云秀忙朝沐阮道:“沐公子,你替我转告若瑾,无论如何,她和孩子都要好好的,我如今好多了,让她不必挂念担忧。” 沐阮点了点头:“好。” 沐阮离了宫,叶荷笑道:“娘娘,这是今日皇上亲手钓上来的吩咐厨房炖了的,炖了好几个时辰,正香着呢,趁热喝。” 楚云秀看了眼窗外的天,如今天色已经暗了,前两日的时候夜微言总是天一黑就过来了,如今已经暗了大半个时辰了也不见人,大概是不会来了。 第3533章 消息 青争知道她在看什么,便道:“娘娘,皇上原也是在意咱们宫里的,今日派了吉安来传了话,说是政务有些繁忙,来不了了,让娘娘早些歇息。” 青争憋着一肚子的委屈,这样的委屈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替这楚云秀觉得委屈。 可偏又不能让楚云秀伤了心,只能这般委婉的话了。 谁料楚云秀喝着汤,谈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其实也如同青争所料,夜微言今日去了婉贵人的宫里,去的时候也没有让人惊动良妃。 到了婉贵人宫里,瞧见婉贵人正在习字,那一手好字看起来倒真是赏心悦目。 他瞧了好一会儿,婉贵人沾了墨,以为身旁的人是春棠,便喃道:“春棠,研墨。” 夜微言低头瞧着婉贵人那纤细白嫩的侧颈,突然觉得内心安静了些许。 “何故要抄心经?” 夜微言捏了墨慢慢的磨着,忍不住问。 婉贵人的笔微顿,一个字便错了,她慌忙搁了笔起身:“皇上……婢妾参见皇上。春棠,你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夜微言将她扶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到了偏殿,笑道:“是朕不让她说的,怪不得她。” 婉贵人瞧着桌子上的两壶酒,狐疑道:“皇上,您这是……” 夜微言拂衣在桌前坐下,朝婉贵人道:“没什么,就是想喝酒了,朕想起了婉贵人的舞姿来,当真是极美。” 婉贵人垂眸一笑,温婉尔雅,柔媚有加,夜微言一时心神微荡:“为朕舞一曲。” 婉贵人念及肚子里的孩子,一旁的素琴比婉贵人的反应更快,朝夜微言道:“皇上恕罪,我家主子……今日练舞的时候不当心扭着脚,如今还未好,皇上若是要看跳舞,不如奴婢去请乐坊的人过来……” 夜微言凝着婉贵人半响,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既然扭伤了,那就不要跳了,坐下来,陪朕说说话。” 其实看着夜微言高高在上,可是他要防的东西太多了,要试探的东西太多了。 夜微言觉得越来越疲惫不堪,婉贵人也知道他的不容易,来到他的身旁坐下,安抚道: “皇上,婢妾也不愿问皇上为什么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婢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直到皇上心情好起来。” 夜微言径自倒了杯酒,朝婉贵人笑道:“还是你懂事,来,陪朕喝两杯。” 一旁的素琴着急不已,如今怀着身孕呢,哪能这么喝酒啊! 婉贵人示意素琴不要张扬,素琴只得站在原处,婉贵人替自己倒了盏酒,朝夜微言温声道:“皇上这是要喝醉吗?” 夜微言一连喝了三杯,朝婉贵人道:“朕自问这些年宫中大宴小宴也不少,想要喝醉,谈何容易。不过,朕倒是想醉一次。” 婉贵人替夜微言倒酒,夜微言闷头喝洒,酒一杯接着一杯的来,婉贵人并没有让夜微言只喝一种酒,而是乱七八糟的掺和在一起,这样确实容易醉些。 夜微言喝了一壶再喝另一壶,狐疑道:“这酒,味道与先前的似是不同。” 婉贵人轻笑道:“回皇上话,这一壶是女儿红,是月瑶还在府里的时候,母亲为月瑶酿的,如今也有十多年了。” 夜微言笑道:“原来是陪嫁酒,难怪这么好喝,给朕满上。” 婉贵人见夜微言已经有了醉意,便在斟酒的时候轻声道:“皇上,贵妃娘娘册封的事情,如今安排得怎么样了?婢妾如今可是提心吊胆的,时间这样急,赶得过来吗?” 夜微言一只手撑着桌子,醉眼朦胧的瞧着婉贵人,嗤笑道:“朕的礼部岂止要办贵妃的册封大典,朕还要在当日,册封朕的擎儿为太子!” 婉贵人闻言有些诧异:“皇上,您如今正是春秋鼎盛,这太子……会不会早了些。” 夜微言捏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喝着,他叹了叹气喃道:“一切都变了!什么都变了,呵……楚云秀也变了……” 婉贵人见夜微言又下去了一壶酒,担忧道:“皇上,您喝醉了。” 夜微言微微掀了掀眼皮,朝婉贵人笑道:“朕……朕没醉,朕清醒得很!给朕倒,倒酒。” 话音一落,夜微言便扒在桌子上沉沉的醉了过去,素琴当即道:“如今皇上醉了倒也好!快,将皇上扶到床上去。” 婉贵人朝素琴轻声道:“你马上去告诉表姐,就说封后大典之后皇上要立夜擎为太子。” 素琴点了点头,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婉贵人前去伺候夜微言,却见夜微言在喃喃自语,她凑近听了听,只听得“别走”两个字,也不知是想挽留谁,她来到床边坐下,握着夜微言的手,温声道:“婢妾不走,皇上安心睡吧。” 夜微言哼哼了两声,睡了过去。 婉贵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取了被子替夜微言盖着,坐在一旁瞧着他睡过去的容颜,有些心疼他紧锁的眉头。 这个人,如今到底是多痛苦,竟连睡梦中也要这般眉头紧锁的。 春棠将那偏殿收拾了一番,打了水过来,朝婉贵人小声道:“小主,快来洗把手。” 婉贵人这才起身去洗了手,又取了干净的帕子,替夜微言擦了脸与手。 春棠小声嘀咕道:“这平日在府里,可都是旁人伺候小主。” 婉贵人将毛巾递给春棠,轻笑道:“傻丫头,这是我的夫君了,我自然是要好生照顾的,你将碳再烧多一些,如今皇上睡着了,只怕受凉。” 春棠端了水下去,吩咐了人去取碳。 那头素琴趁着夜色,踩着灯盏便去了良妃的宫里。 良妃这个时候还未睡,无聊得紧,拿了一把花在插花,腊梅见素琴过来,朝良妃轻声道:“娘娘,今日皇上宿在婉贵人那儿了。” 良妃扫了眼素琴,将花咔嚓一下,一剪刀分作两半:“说吧,又怎么了。” 素琴扫了眼屋子里,见没有旁的宫女,这才小声道:“娘娘,皇上在婉贵人的殿里喝酒的时候说,要在册后大典之后册立夜擎殿下为太子,婉贵人便吩咐了奴婢过来传话。” 第3534章 太子 良妃闻言脸色都变了,瞧着眼前精心修剪的花瓶,一拂手便将它打碎了。 “怎么什么好事都摊到了她楚云秀的身上!本宫千辛万苦才怀上这个男胎,他夜擎若是当了太子,那到时候本宫成了什么?本宫就是一个笑话!” 素琴站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您如今的身份也是尊贵的,没有人会笑话呢。” 腊梅附和道:“是啊娘娘,可千万不能动了气,皇上就算是立了太子,谁又能保证太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这一直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赢得一时都不算什么。” 良妃双手撑着桌案,气道:“本宫看那些小贱蹄子不是不会笑话,而是不敢!不说旁的,光是那德妃就处处与本宫作对,如今本宫还要受了她的排挤不成。” 素琴站在一旁,一时不知说什么. 这样的良妃她也不是头一次看见了,可是如今和那性子温婉的婉贵人呆得久了,再看良妃的脾气,简直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一个是嫁作人妇的泼妇。 素琴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识人无数的皇上? 也难怪皇上宿在婉贵人殿里,再也不来这儿。 只是心里这样想,嘴里却不能说出来。 腊梅朝素琴吩咐道:“你传了话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好生照顾婉贵人。” 素琴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良妃坐在桌案前,气急败坏:“那个贱人,如今都快病死了还不安生,当了皇后还要让她的儿子当太子!那个太医也是,就这么点本事!连个孕妇都不能马上弄死,他倒是一瓶鹤顶红喝死了。” 良妃只恨自己派去的人不够狠! 竟然让这楚云秀有了逆转的空间! 若是她当了皇后,她儿子成了太子,到时她岂不是就功亏一篑?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个良妃? 她是真的不甘心! 她要当上皇后,要坐上后宫最尊贵的那把椅子! 一旁的腊梅见她的面容扭曲,端了茶盏递了过来,温声道:“娘娘,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您肚子里的这一个,您可千万不能动了胎气,再忍一忍。” 良妃气道:“你让本宫忍着,方子华也让本宫忍着,这得忍什么时候?再忍下去,人家就要当皇后了,那小崽子就要当太子了,到时候哪里还有咱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良妃当真是气得不行,屋子里能砸的又被她砸了个干净。 腊梅寸步不离的跟着,良妃当真是恨得要将那楚云给掐死。 “娘娘,这可是在皇宫里,您冷静些!您若是要对谁下手,大可知会一声,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良妃这才稍静了下来,她坐回梁软塌上,朝腊梅沉声道:“腊梅!如今咱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本宫当真是没有想到,这楚云秀如此福大命大!皇上都要封她的儿子为太子了。” 腊梅在一旁安抚道:“娘娘,此事定要从长计议,不可声张,得亏婉贵人将这消息传了过来,否则,咱们的注意力还在楚云秀的身上。” 良妃扯着帕子,气道:“本宫不仅要防楚云秀,本宫如今还要防着夜擎那个小崽子!” 腊梅端了茶盏递给良妃,那茶里添了些安神的。 屋子里点上了安神的香,良妃喝了两口,整个人才稍稍镇定了下来。 腊梅松了一口气,朝良妃道:“皇上今夜宿在咱们宫里,娘娘还是好生睡一觉,一切等明日再从长计议。” 良妃咬牙切齿道:“本宫不甘心,腊梅,本宫当真是不甘心,那楚云秀有什么好的,竟让皇上这样上心。” 腊梅小声道:“说到上心,今日听闻皇上钓了一尾鱼,让人送到御膳房炖了给贵妃送了去,主子,依着皇上对这贵妃娘娘上心的程度,奴婢觉得,这事儿越发的难了,若是惊动了皇上,只怕咱们在宫里没有好日子过了,如今咱们要做的,还是要寻觅合适的时机才是。” 良妃端了茶盏才饮了两口,躺在软塌上,抬头瞧着那屋顶的横量,无力道:“本宫若是怕这怕那的,本宫还有什么活路可走?这方子华也是,如今宫里都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他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只一句话让本宫忍着,当初梁霄打他的时候,他倒是能忍!他能忍着,本宫可忍不了。” 腊梅在殿里安抚着良妃。 素琴传了话便回去复命,婉贵人端了茶盏搁在床旁,也是想着夜微言醒来的时候可以喝一喝。 处理完这些,婉贵人便又去继续将未写完的心经写完。 素琴来到婉贵人的身旁小声道:“奴婢已经告诉良妃娘娘了。” 婉贵人练着字,问道:“如何?” “生了好大的气,今天夜里只怕又要睡不着了。”素琴提起良妃便直皱眉。 婉贵人垂眸一笑,练着手里的字,只觉得格外的顺当。 素琴与婉贵人相处久了就知道,婉贵人其实也并不是表面上的这样纯善,只是,与这样的人为伍,倒也是她的一种幸运了。 这样的一个夜,注定了是一个不太平的夜,就算是一场大雪,也断没有办法去粉饰太平。 在七离的边界,交界处是梁家寨。 此时兆国的军队正悄无声息的冲到了梁家寨的寨子门口,虽说梁家寨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可是兆国的人出招阴损,又是夜半突然悄无声息的杀到,一瞬间所有的火把朝着梁家寨齐齐发去,那火光如同一道黎明的光,划破了夜色。 兆国的人大举进攻,不留任何余地,像疯了一样的进攻,原本已经休息了的梁大将军与梁辉爬了起来,瞧着冲天的火光与正在迅速组织防御的声音,整个寨子里响起了钟声,所有的人一时间全部出动了。 梁子瑜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瞧着梁大将军狐疑道:“爷爷,好吵啊。” 梁大将军穿上了战衣,朝梁子瑜道:“贼寇来访,待爷爷去杀退,你继续睡。” 梁子瑜一听要打仗,顿时一双眼睛就亮了,因着外边的战事紧急,所以梁大将军匆匆就出去了,也没顾得上这个孙子了。 整个寨子里一片混乱,寨子里的房子烧了起来,城门被破,梁家寨的人匆忙间逃了出去,直奔军营而去。 那梁家寨的人站在军营的门口,朝守门的人道:“有兆国的军队!有兆国的军队正在进攻梁家寨!请派兵支援。” 第3535章 攻寨 守城的几个闻言忙朝这人道:“情况属实吗?” “我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岂能有假!那边火光冲天,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梁二爷在哪里,我要见他。” 手下无奈道:“他被关起来了,你快随我去见姜大人。” 如今姜必武正在营帐里逗弄阿离,红杏冷冷的瞧着姜必武,那眼神跟刀子似的。 有下属站在门口禀道:“大人,兆国领兵攻打梁家寨,梁家寨的人来请求支援。” 姜必武拿了个流苏逗着阿离,阿离病着,也没有什么精神,姜必武看了眼红杏,朝她温声道:“你和阿离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红杏也听到了外边的禀报,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只是没有表露出来,她抱了孩子坐在碳盆边烤着火。 姜必武走出了营帐,那人朝姜必武沉声道:“大人,还请发兵援助梁家寨。” 姜必武扫了眼那前来求支援的,淡道:“慌什么,随我去议事厅。” 到了议事厅,那人急道:“姜大人,战场如今是一刻也耽搁不得的,还请姜大人让小人见梁二爷一面。” 姜必武拂了拂衣袍,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一时有些犹豫,若是这个时候他发兵去帮助那梁家寨,岂不是助了梁家? 到时候梁家的气焰只怕就更嚣张了。 念及此,姜必武朝那人道:“如今时辰已经很晚了,我要调集兵马,也是需要时间的。” 姜必武全程都在顾左右而言他。 红杏将孩子放在床上,盖了被了,转身走了出去,被人拦了下来。 红杏便道:“我去寻姜大人!” 二人面面相觑,见她没有抱孩子,料想她也跑不了,所以就放了行,红杏朝着记忆中的那条路线去了关着梁鸿的营帐,门口的两个人其实都是梁鸿的部下,见了红杏也没拦,直接就将人放了进去。 红杏进了营帐急道:“二爷,不好了,今日我听人来报,说是兆国大举领兵进攻了梁家寨,梁家的人前来请求支援,以姜必武这个混帐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发兵救的,这可怎么办?大将军他们还在梁家寨呢。” 梁鸿闻言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兆国攻打梁家寨?” “我见过那人,一身的血,想来也是重伤撑到这儿的。”红杏伸手去扯那把锁,可是红杏人微力薄,哪里能够动得了。 梁鸿也顾不得那些了,他手一用力就将身上的铁链子扯开了,朝红杏道:“你退开些。” 红杏忙退到了角落里,梁鸿一脚就将那牢笼给踹开了,他大步走了出来,大吼道:“是梁家军的,给老子起来,随老子去梁家寨攻打兆国贼子!” 梁鸿的这一声吼,在军营里那是起到燃火的作用! 顿时四周的将士匆匆忙忙的穿了战袍手拿长枪走了进来,一个一个的例好了队。 梁鸿跑到他的营帐,连衣袍都为来不及换,扯了长枪便朝了来了,朝众人一嗓子吼道:“梁家军跟我走!” 姜必武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冲了出来。 那重伤的人见了梁鸿,顿时欢喜道:“二爷!快,快去梁家寨救人!他……他们被兆国大军围攻,那些人行事歹毒……” 梁鸿朝军医道:“军医,照顾好他!其余人等,跟老子走!” 姜必武瞪着梁鸿气道:“梁鸿!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 梁鸿朝着他就是一脚,将姜必武踹出了两步远,翻身上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梁家寨杀了过去。 姜必武捂着心口,瞪着梁鸿跑去的方向咬牙切齿的斥骂道:“一群不守规矩的东西!等你们回来了,非要军法处置不可!” 军医也没有去理姜必武,而是吩咐了留在军中的人将这重伤的抬进了营帐里医治。 红杏趁着这个乱子,匆匆跑回了营帐里,抱起阿离。 原是想趁乱走,谁料姜必武竟回来了,她只得抱着阿离在碳盆前坐了下来。 红杏挂念着那梁鸿与梁家寨,如今也是心不在焉。 不管怎么说,知道梁鸿领兵去救援了,红杏也跟着松一口气。 姜必武嗤笑道:“你就不想问什么?” 红杏抱着阿离,冷笑道:“有什么可问的?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去救梁家寨。” 姜必武脱了外袍,朝红杏道:“如今他私自领兵出去,回来的时候,本将自然会军法处置了他,至于梁家寨,瞧着那前来报信的伤得这么重,想必打得也很是激烈。” 红杏抱着阿离起身,瞪着姜必武气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梁家为了大魏做了多少事情吗?如今你要因为你一已之私去害梁家?!姜必武!你这个人,如今是越发的让我看不起了!” 姜必武瞧着红杏,轻笑道:“你没有必要激怒我,我如今是一点也不会生你的气,不管怎么样,你和孩子都在我身边,哪里也别想去。” 红杏瞪着姜必武,却好似一根针扎进了棉花里,整个人透着一股无力感。 她说的再多,也给眼前人造不成任何的伤害,到头来,气的反而是她自己。 她垂眸冷笑,这就是她一心一意追寻的人吗?这就是她不远万里,跑来寻找的人吗?如今竟又是一个笑话! 好在如今她也帮了梁家两次,否则她便是要自责死了。 姜必武瞧着她怀里的孩子,笑盈盈道:“军医已经将药研制出来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咱们的孩子死,有我在,咱们都得好好的活着。” 红杏不愿理他,也不吭声,如今她见了姜必武,只觉得有一种背叛了郡主的深深的罪恶感! 姜必武也不在意这个样子的红杏,他伸手将阿离抱了起来,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笑盈盈道:“阿离这个名字不大好,我可很不喜欢,待你再大些,为父再给你另外起一个名字,你看可好。” 阿离闭着眼睛睡着了,姜必武掏出一块平安锁小心翼翼的给阿离戴上,一边道:“日后你可要当一个乖孩子,这平安锁是为父今日吩咐人去城里寻来的,你放心,待七离的事情过去了,为父定替你寻一个更好的。” 第3536章 突袭 红杏嗤笑道:“当初阿离就是因为你姜府的平安锁才变成这个样子,姜必武,你可真让人觉得厌恶!把平安锁拿走!否则我就扔了。” 姜必武叹了叹气,无奈道:“红杏,你不要无理取闹,那个平安锁是卢氏那个毒妇赠的,这个是我赠的,无毒,你放心就是了。” 红杏呸道:“你与那姓卢的都是一丘之貉,我就是太蠢了,才会再一次信了你,把阿离给我,这是我的儿子。” 姜必武将孩子交给她,笑道:“我知道你嫉妒卢氏,可是如今卢氏都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就不能翻篇过去了吗?以前的事情,干嘛非要提出来?咱们现在这样好好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红杏抱着阿离,“我与你已经和离了!谁要跟你过日子!” 姜必武端了茶盏吹了吹,饮了两口笑道:“你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难道你觉得,离了我还能找到更好的?只怕整个大魏都没有人敢要你吧?” 红杏气得险些吐血:“我好不好与你何干!你这个混帐!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带着孩子一块儿死!” 姜必武这才正了神色:“我开个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 二人在营帐里争执着,而另一边,梁鸿怒火冲天的杀到时,整个梁家寨已经不成样子了! 梁鸿拿着长枪疯了一样的杀人,他四处寻找,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大哥!!子瑜!!!爹!!” 整个梁家寨成了战场,兵刃碰撞的声音撕碎了宁静的夜,火光冲天的梁家寨一些房屋烧完了,轰然倒塌。 梁子瑜穿了衣袍提着他的刀走了出来,梁大将军以一挡十,杀得浑身是血,见了自家孙子,忙到了梁子瑜的身旁护着,朝梁子瑜道:“学着点,看爷爷是怎么杀敌的!” 梁子瑜莫看年少,手持砍刀所向披靡,分毫不惧怕攻来的兆国人! 梁大将军咧嘴大笑:“好!好样的。” 众人围上了梁大将军,都发现了他的弱点,就是这小孩子!于是众人纷纷将攻击的目标换成了这小孩子梁子瑜。 “准备放箭,射!” 诸人长箭指向梁子瑜,梁大将军上前一挡,那长箭直直刺入梁大将军的胸口! 他瞧着梁子瑜,手中的长枪一挥,将进攻的人扫倒了一片,饶是宝刀已老,威力依然惊人! 梁鸿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领着人冲了过来,见梁大将军中了箭,一旁的人手执长枪,朝着梁大将军的胸口又是一枪! 梁大将军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长枪,瞧着被他护在跟前的梁子瑜,沉声道:“子瑜,你要……切记,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 梁子瑜捡起地上的长枪,瞪着众人,恨得小脸都扭曲了:“你们!敢伤我爷爷!” 梁鸿冲了过来,一把梁子瑜抱了起来扔给了副将:“你们几个护好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梁鸿冲到梁大将军的跟前,颤抖的瞧着他,梁大将军已经没了气息。 可是他手中握着一把长枪,笔直的站着,这是一个军人,马革裹尸最后的尊严。 梁鸿大喊一声,手中的长枪横扫八方,气势惊人,一时打得兆国的兵马节节败退。 整个梁家寨火光冲天,尸横遍地,有兆国的,有大魏将士的,也有梁家寨这些人的。 这一战打了许久,梁鸿就像疯了一样,手执长枪杀人杀到麻木,兆国的主将亲自出马,与梁鸿对战,打了个踉跄而逃。 夜色一点点的剥离,整个梁家寨,活口寥寥无几。 梁鸿站在一群尸体堆里,凝着那渐渐升起的日出。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也映衬了他满身的血,有些血从他的长枪尖上滴落,浸入了尘埃满布的地里。 这充满沙尘的七离梁家寨,地面已经被血给凝固了,经过一夜战争的折磨成了黑红色。 副将瞧着梁鸿高大的背影,再看已经躺倒毫无气息的梁大将军,眼眶泛红。 梁家寨一战,兆国虽逃了,可是梁家寨的人却没剩下几个了,姜必武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匆匆回了,禀报。 姜必武坐在主位上,听这探子道:“梁家寨死伤惨重,梁大将军为了救孙子梁子瑜,已经战死。” 姜必武摆了摆手,让探子退了下去,随即便是永恒的寂静。 他没有想到,兆国这一次派来突袭的全是兆国的精锐! 快!准!狠! 又以火攻配以万箭齐发,威势惊人,一时让人猝不及防。 若说先前梁家还给他留两分薄面,那么如今,他与梁家便算是彻底的完了。 姜必武揉着眉心直叹气。 他是想从梁家独立出来,可是并没有想与梁家为敌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只怕一切都晚了! 先前他原也是想着,拖延一下时间,待天亮了那些人打得差不多了,他再领兵去救。 可是如今,梁大将军战死,所有的一切,就成了斩断他与梁家的一把刀。 他与梁家也算是到了头了。 真的,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姜必武更是害怕,等到梁鸿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发生。 姜必武捏着已经凉透了的茶盏叹了叹气,那茶一灌下去是透心的凉。 姜必武的副将走了进来,见姜必武脸色惨白,“听闻梁家寨打得惨烈,梁大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不知如今大人有什么打算。” 姜必武搁了茶盏,无奈道:“如今我与梁家的关系算是全完了,信送了出去,如今也没有消息,只怕是被梁霄给截获了。” 副将近前,握着剑,眯着眸子试探道:“难不成大人还要顾及与梁家的关系吗?梁家人可没有将大人当成梁家的一份子了!自从大人来了七离,不知受了多少的苦!那梁鸿就没有给大人颜面,大人没能及时前去救那梁家寨,只怕到时候让那梁鸿活着回来,大人的日子,可就到头了!” 姜必武闻言心口猛的跳了跳,朝副将道:“此事……我原也确实是想着拖延,可是我万万不会置梁家寨于死地,梁鸿当时从牢里冲出来,想来……想来也是不曾注意到此事的。” 第3537章 断交 副将凝着姜必武那没出息的样子,有些鄙夷。 “大人可不要忘记了,这军营里还躺着一个传递消息的,大人有没有故意拖延,这个人可清楚得很,若是让梁鸿知道了,只怕大人这半条命都保不住!” 姜必武慌了神,端了茶盏,又心烦意乱的放了下去,喃喃道:“那个人留不得!” 副将朝姜必武道:“如今确是留不得了,可是大人也不要忘记了,那军医是梁鸿的人,他定会禀报梁鸿,梁鸿必然会认为咱们心里有鬼!” 姜必武起身,在议事的营帐里打着转,担忧道:“此事确实棘手,谁曾想到这兆国不进攻七离,反而进攻梁家寨了!原先我还以为消息传入京都城,皇上会派人过来!” 到时候他就是举报有功,可是如今看来,一切的计划全部都乱了。 副将眯着眸子,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朝姜必武道:“与其等着梁鸿回来找大人的麻烦,大人不如先下手为强!将这梁家寨全寨灭亡的事情顺势推到那兆国的身上,梁家若是少了统兵的梁鸿与梁大将军,只余一个梁霄,也嚣张不到哪里去了。对了,属下听说那梁辉还活着,既然活着,不如就让他彻底的死个透!” 副将的眼底含着杀气,凝着姜必武,那沉冷的语气,让姜必武心里惶恐不已。 “不可不可,若是此时下了杀手,只怕到时候……到时候咱们若是输,莫说是半条命了,只怕一条命都没有了!那梁鸿简直就是个粗野蛮人!” 姜必武被梁鸿都揍出心理阴影了,总觉得依着梁鸿的性子,到时候弄死他都是轻的,只怕会让他生不如死! 副将与姜必武原也是旧相识的,自是熟悉他的性子。 小事有余,大事就没有什么主意了! 若说起治理七离,原也有些法子,可是若是论起打仗来,哪里是梁鸿等人的对手? 副将朝姜必武安抚道:“如今梁家已经打了大半个晚上了,想必早已经精疲力尽,只要属下领兵前去,必然可以一举歼灭,到时候待大人治理好了七离,回到京都城里,皇上哪里会怪罪?大人,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不可糊涂啊!” 姜必武心里怕得不行,呵斥道:“我岂是那般冷血之人!你如今是要将本官推上绝路是不是!” 副将叹了叹气,朝姜必武安抚道:“大人,您细想想,自打您过来了,那梁鸿可曾给过你一点好脸色?甚至还对你几次大打出手!如今你这身上的伤,属下看了都替您心疼!再说了,若不是他您与红杏夫人也不可能生了嫌隙,人家不远万里的来找你,不就是想好好过日子吗?这一切全被那梁鸿给搅和了!” 姜必武的心微动了动。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伤,如今就跟拆了骨头似的,浑身疼个没完,所以姜必武也很暴躁。 当时不过是拖延,好让那梁家寨的人再多受些苦,谁料如今竟一发不可收拾。 梁大将军的这条人命若是算到了他的身上,他可担不起啊! 副将继续怂恿道:“属下知道大人是有本事,有能力的,可是先前有梁鸿在,大人的好谋略就不曾实施过,属下也是替大人觉得憋屈!如今这可唯一的机会了,否则等到梁鸿回来,算起帐来必然十分凶狠!” “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没错,可如今也到了该抬头的时候了,否则只怕大人要受人嗤笑了。” 姜必武叹了叹气,双拳紧握,念及梁鸿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姜必武咬了咬牙,一拳砸在桌案上。 姜必武咬了咬牙,沉声道:“如今是梁家逼我的!!” 副将朝姜必武急道:“大人,早做决断!” 姜必武将杯盏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狠狠道:“就依你所言,你马上派兵,去梁家寨!梁家寨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副将闻言松了一口气,试探性的问道:“那军营里的这个活口……。” 姜必武眯着眸子,冷声道:“若是梁鸿都死了,将这活口给灭了,军医也没有胆量说出去!” 副将欣喜道:“大人,您能这样想,那真是太好了,属下马上出发。” 姜必武点了点头,朝副将道:“此举若是成功,梁家寨,本官给你记大功一件!” 副将谢过之后就出了营帐。 营帐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副将理了理军袍,朝一旁的下属吩咐道:“马上集结军队,随我去梁家寨!梁家寨叛逆,一个不留。” 军队发兵的速度历来是很快的,红杏如今见外头一片混乱,便匆匆收拾了东西,抱着这孩子趁着乱子出了营帐。 她怀里的阿离不哭不闹的,红杏边走边躲藏,这些天她得空的时候就会在这军营里头打转,她已经发现了一处绝佳逃跑的好地方。 那个地方以铁网围着,只要将柱子拔开些,她就能够逃脱。 一排军队走了过来,吓得红杏躲进了一个营帐里,营帐里躺着的伤员正是那梁家寨出来的。 副将正在朝众人吼着:“所有军队马上结集,前往梁家寨!” 军医到红杏的身旁,见她拿着包袱,抱着孩子,就知道她可能是要逃、 他伸了拍了拍红杏的肩膀,红杏吓了一跳,老军医将一瓶药递给她,小声道:“走吧,离七离越远越好,这些药我加了些份量,你捏一半况了水喂给他就是了,走吧,越远越好。” 红杏吓了一跳,瞧着老军医感激不已:“多谢。”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那群人要去梁家寨,所以军营中的守备很松,你趁着这乱子赶紧出去,不要耽误,一直走,走出七离为止。” 红杏点了点头,将阿离裹得严实了些,老军医走了出去,见面边没有什么人,这才朝红杏道:“赶紧走。” 红杏钻出营帐看了看,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跑远了。 老军医瞧着她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如今七离的世道是真的不太平,走了也好,只愿她能够平平安安的返程。 老军医刚送走红杏,就见姜必武挂着一身的伤走了过来:“那个伤员怎么样了?” 老军医微微见礼,朝姜必武温声道:“伤势很重,先前全靠一口气吊着,如今已经救过来了,至于能不能醒,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姜必武朝老军医道:“我进去看看,对了,你去再给我抓一副药过来,我近来伤口疼得厉害。” 老军医闻言朝姜必武道:“还请大人伸手,让我给大人号一号脉。” 姜必武淡道:“不必了,照着抓一副过来就行。” 他转身进了营帐,这个营帐里边只有一个人。 这时正躺在塌上,闭着眼,身上缠满了绷带。 姜必武站在床边看了一会,猛的便伸手捂上这人的鼻子与嘴,这人瞬间惊醒,狠狠地瞪着姜必武! 姜必武心口一慌,手下意识松开,他的随从立即替上,将这个梁家寨的活口彻底捂死。 姜必武的手脚有些发虚,老军医端了药走了进来,见姜必武与他的随从站在床边,便道:“大人,这药要趁热喝。” 姜必武接过那药,一饮而尽,将碗搁回老军医的手里,朝老军医故意道:“如今营中的人已经全数派出去救梁家寨了,这个人你定要好生救治,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老军医无奈道:“大人,此人受伤过重,如今熬不熬得住都是个问题。” 姜必武拂了拂衣袍,挡住了发颤抖的指,朝军医道:“本官不管他熬不熬得住,这个人都要给我救回来,行了,我还有要务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若是有情况,马上来报。” 姜必武扔了话转身出了营帐,老军医无奈的叹了叹气,坐在床边瞧着这人,也没有多想。 姜必武一出了营帐险些站不住,随从忙扶着姜必武:“大人,大人不必担忧,一切正在依着计划进行。” 姜必武点了点头:“扶我回营帐。” 随从扶着姜必武回了主帐,他坐在椅子上,待缓过来些,这才朝着屏风后边道:“红杏,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 那屏风后边没有声音,姜必武身子烤得暖和了些,一颗心有些乱。 他起身,朝着那床的位置看去,只见床上鼓着包。 姜必武无奈道:“红杏。” 那鼓着的包没有动静,姜必武凑了过去,想看一看红杏,谁料一掀开被子,里面竟然放了两个枕头,他的心猛的便沉了下去! 红杏总是说要离开,昨日却没怎么说,姜必武以为她一颗心是软化了,可是不曾想,人竟然不见了。 姜必武怒道:“人呢!让你们好好的看着,如今人看到哪里去了!” 随从诧异道:“这……这红杏夫人……许是在军营里走走呢。” 姜必武气急败坏,将枕头狠狠的砸在地上,斥道:“给我找!翻遍整个军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随从见姜必武格外暴躁,转身跑了出去,吩咐了人满军营的找,可是过了一会儿,随从来报:“大人,没有找到。” 姜必武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盏,气道:“找!派人出去找!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第3538章 逃脱 随从有些无奈的瞧着姜必武:“红杏夫人既然要走,还是让她走吧,她走了这么久,郡主府的人都寻不到她的消息,可见这红杏夫人是极其聪慧的,想必已经出了军营。咱们即便要找,也是大海捞针了。” 红杏那个女人,随从其实很不喜欢,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红杏坏的事! 姜必武气道:“放屁!她还带着我的孩子!我怎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赶紧去!” 随从无奈,只得领了人去寻。 姜必武坐在火堆前,瞧着那堆碳火,阳光透过帐顶落在他的身上,孤寂得有些萧条。 “为何都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此时的京都城正是清晨,黎明初升的时候,看着那隐隐约约的朝霞,原也是一个上好的天。 在一些平民百姓的家里,已经有人将薄被衣物端到院了里去了,就等着这大冬日的太阳出来,将这捂了许久的物件都晒上一晒。 而如今最忙碌的,大概要属郡主府了。 梁霄为了挤时间多陪陪徐若瑾,所以天不亮就去忙碌。 徐若瑾此时伏在床上,吐得厉害,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屋子里的人也是着急得不行,只得去请了沐阮过来。 沐阮给她开了药,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徐若瑾这一胎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她伏在床边又是一阵干呕,几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银花站在一旁替她擦着脸上的汗,担忧道:“郡主怎会吐成这个样子!奴婢先前见郡主都是极好的,现下连早膳都还没有吃呢。” 黄芪在一旁也是急得跟只蚂蚁似的在打着转:“如今依着奴婢看,还是告诉国公爷吧,让国公爷赶紧回来陪着,郡主的心里许也会好受一些。” 银花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怎的也要同国公爷说一声才好。” 徐若瑾抬起头,脸色苍白的瞧着众人,沉声警告道:“如今他正因事烦恼,你们谁也不许将这事告诉他!谁要是背着我说出去了,那就不是我徐若瑾的人,这郡主府,也请不起心有二主的人!” 银花心疼不已:“郡主!您都这个样子了,还在替国公爷着想,您也担心一下您自己。” 沐阮坐在床边,替她擦了擦汗,担忧道:“如今能开的方子我都开了,也没有旁的法子了。你怕是……只能这般熬着了。” 银花气道:“沐公子不是神医吗?神医不是最有法子了吗?如今怎会连这样的事情都解决不了。” 沐阮被银花这么一说,也没有反驳。 徐若瑾看了眼银花直皱眉:“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命罢了,注定了要承受这些,与沐阮何干!” 春草替徐若瑾端了茶水过来,朝银花道:“如今郡主正难受着,你也帮不上什么,还是去看看郡主的汤膳吧,郡主如今也没吃什么东西,再这样吐下去怎么行。” 银花瞧着徐若瑾,小声道:“郡主……奴婢就是担心……奴婢这就去看看膳食。” 沐阮坐在床边,瞧着徐若瑾般难受,也是自责不已:“你如今的体质也不大好,只能这般慢慢补着了,按理说,这孕吐吐上七日也就好了,你且熬一熬,我再去寻一寻书籍,可有法子能缓解。” 徐若瑾伏在床边,有气无力的道:“我先前怀着悠悠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难受,沐阮,你不必去寻什么法子了,寻了也没有用,我就是这么个命,所幸,只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我也一切都好。” 沐阮瞧着心疼不已,只恨自己满腹医书,却没有哪一个方子能够帮助徐若瑾。 沐阮将她扶着轻躺在床上,徐若瑾与春草道:“你快,替我化个妆,一会儿他该回来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担心。” 春草重新续了一盏茶搁在枕边的矮几上,温声道:“奴婢已经备下了,郡主可要洗漱起身了?” 沐阮瞧着徐若瑾这个样子,愤愤道:“你还是再多睡会儿吧!你这般替梁霄着想干嘛?他一个老爷们儿,还受不住这个?!” 徐若瑾牵出一抹笑:“我也不愿成为丑八怪啊!” 沐阮扶额:“行行行,不说就不说,你总有借口。” 因着徐若瑾要更衣,沐阮就先出去了。 谁料出门正遇见手牵手走过来的悠悠与擎儿。 沐阮狐疑道:“小殿下,你不用去上堂吗?大清早也有功夫跟着悠悠瞎晃了。” 夜擎朝沐阮行了礼,这才道:“擎儿和悠悠担心,所以想一起过来看看再去学课。” 沐阮坐在长廊上,瞧着这两个小不点儿,想起徐若瑾的叮嘱,便道:“你师母如今好着呢,有我这个大夫在,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将她照顾得好好的。” 悠悠笑盈盈的表示赞同:“舅舅对娘亲最好啦,悠悠就是来陪娘亲说说话的,昨日先生说了,孕妇情绪不好,要开心些才行。悠悠可是来哄娘亲开心的。” 沐阮挑了挑眉,忍不住捏了捏悠悠的小脸,笑道:“你有什么法子哄你娘开心?不妨先哄舅舅开心开心。” 悠悠拍开沐阮的手,一本正经道:“悠悠会扮武松!上次娘亲看戏都没有好好看呢。” 沐阮忍不住笑道:“呦,你这是要上演一出武松打虎了?你扮武松了,那谁扮老虎?” 夜擎挪两步,朝沐阮道:“我。” 沐阮扶额,朝悠悠道:“你这是变着法的欺负你未来的夫君啊?悠悠,这可不行!别说你娘亲看了会不会高兴了,你这么演,舅舅看了都不会高兴,不如这样,你去问一问先生,向他学一下如何做花灯,咱们今天夜里放花灯祈福,你看如何?” 悠悠笑盈盈道:“这个好这个好。” 徐若瑾已经着衣化妆完毕,走了出来就瞧见悠悠正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徐若瑾的唇角也不自觉的跟着上扬。 “悠悠,怎么还不去上堂?” 悠悠跑了过来,站在徐若瑾的跟前,小心翼翼的道:“悠悠想来和娘亲还有弟弟说说话。” 第3539章 保密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另一只手牵着擎儿的,笑道:“你今日想和弟弟说什么呀?” 悠悠瞧着徐若瑾的肚子,一本正经的严肃道:“弟弟,你可要听娘亲的话,要逗娘亲开心,不可以惹娘亲生气。” 沐阮站在一旁哭笑不得,若是这样说几句,徐若瑾的呕吐就能缓和,那必然天天让悠悠念叨一番。 可事实上体质就是这样,你说的再多,其实也没有什么效果。 徐若瑾装得像没事人似的,府里上上下下的,看着都觉得心疼。 可是自家郡主也不让说出去,便只能这么忍着,一面又替徐若瑾觉得委屈,一面又感叹,郡主对镇国公的情真意切。 徐若瑾化了妆,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一旁跟着的沐阮却是知道的,徐若瑾早已经疲惫不堪,整个人吐的就剩空壳子了。 她牵着悠悠与擎儿来到膳厅,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袍,笑盈盈道:“娘亲,悠悠早就用过膳啦。” 夜擎点了点头,附和道:“见师母无恙也就放心,我带悠悠去血糖了。” 徐若瑾替夜擎理了理衣襟,温声问道:“擎儿,在府中可住得习惯?若是有哪里不习惯的,只管与我说,我到时候吩咐人再去改进。” 夜擎笑道:“擎儿喜欢这里。” 徐若瑾将他的衣襟理得正了些,这才朝夜擎笑道:“喜欢就好,先前你不在的时候,悠悠也不知气走了多少先生,如今有你带着她一块儿学习,我也是放心的。” 春草叮嘱道:“郡主,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可不能让先生久等了。” 银花瞧着这两个孩子,心都是甜的:“是啊,如今有这殿下跟在一旁,小主也总算能学些东西了。” 悠悠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娘亲,那悠悠先去上堂来,待学完了,再来寻娘亲。” 徐若瑾将她的头发理了理,这才松了手,叮嘱道:“可要好好学,不可生事。” 悠悠牵着夜擎一蹦一跳的走了,徐若瑾捂着嘴,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伏着桌案干呕,沐阮急得不行。 “你可真能忍!银花,快,把我先前制的药香拿来,让她闻一闻,许会好些。” 银花忙取了香来:“奴婢一直都贴身带着呢。” 如今这徐若瑾这般严重,银花是半刻也不敢马虎,那些徐若瑾平日里用的药,银花用一个小布袋愁数装了起来,随身带着,以解徐若瑾的不时之需。 徐若瑾接过闻了闻,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只是难受却还是有的。 银花担忧道:“郡主,奴婢已经差人去法华寺交了香油,让人替郡主祈福了。想来,再过上两日,就该好了才是。” 沐阮递了茶水给徐若瑾漱了口,正要说话,外头的人匆匆进了膳厅:“郡主,国公爷回来了。” 徐若瑾闻言抹了抹脸,朝银花道:“快!将东西收起来,我这脸色怎么样了?给我补个妆,不要让他看出来了。” 沐阮见她这般,心疼不已:“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直接跟他说不就行了吗?一个大爷……” 徐若瑾揉着眉头,瞪了眼沐阮:“不行,不能告诉他,如今梁家事儿多着呢,我不能再给他添乱了,沐阮,你要是也背着我……我可跟你没完!” 沐阮叹了叹气:“行行行,我不说,你可赶紧坐好了,别我没说出口,你自己先漏了馅儿。” 徐若瑾端了碗筷,佯装在吃饭。 其实徐若瑾如今根本就吃不下去,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梁霄进了膳厅,徐若瑾便放了碗筷,朝银花吩咐道:“再添一副碗筷。” 梁霄来到她身旁,瞧着她的肚子笑道:“今天这孩子可听话?有没有折腾你?” 徐若瑾摇了摇头:“没有,乖得很,我现在是吃得香,睡得下的,你不用担心我,再说了,还有沐阮在呢。” 徐若瑾瞧着身旁坐着的沐阮暗地里就是一脚,沐阮讪讪一笑:“是啊。” 银花端了碗筷过来,递给梁霄,梁霄接了碗筷扒了两口饭。 他是大清早的匆匆忙忙出去,如今才急哄哄的赶回来,整个人又饿又累的。 见徐若瑾没吃,梁霄狐疑道:“你怎么不吃?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徐若瑾双拳紧握,忍着想吐的冲动,转移了话题:“我吃了一大碗呢,这是第二碗,实在吃不下去了,对了,你那边的事情如今怎么样了?” 梁霄夹了些她平日里喜欢的菜放在碟子里,顾左右而言他:“多吃点,如今不过才两日,你看你瘦得这样厉害!” 徐若瑾哭笑不得:“那我也不能说胖就胖起来。” 梁霄挑了挑眉,夹了些肉放在她的碗里:“那怎么说瘦就瘦下去了?对了,这后厨的汤都熬着吗?多喝些,怎的也不见有效果,反倒是越发的瘦了。” 银花在一旁悄看了眼徐若瑾,收到徐若瑾警告的目光,银花道:“都熬着呢,郡主原也是每日都喝着的。” 梁霄拿着筷子没再吃饭,凝着徐若瑾,打量了半响才道:“梁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还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体。乖,再吃些。” 徐若瑾端了碗筷,干扒了两口饭,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她朝梁霄道:“我……我吃得撑了就想吐。” 梁霄只得道:“好好好,那就不吃了,等你饿了的时候再吃,对了,你先前不是喜欢栗子糕吗?我今日带了些回来。” 他拿了出来递给徐若瑾,那栗子糕被梁霄保护得很好,如今打开还是方方正正的。 徐若瑾拿了一个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来,驱散了那嘴里的苦涩味道。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你要记着,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更重要了,想吃什么就同我说一声,我出去的时候再给你带回来。” 徐若瑾瞧着梁霄,担忧道:“梁家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 梁霄将她的发别至耳后,温声道:“都说了没事,你不要挂心。” “你同我说句实话不行吗?” 梁霄瞧着徐若瑾担忧的脸色,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我是不想让你过于劳累,你看看你如今……” 话音初落,梁八走了过来,朝梁霄低声道:“主子,陆大人在书房。” 因着要顾忌到那些人的耳目,所以最近陆凌枫表面上与梁霄没有什么来往,可是背地里总是爬人家的墙。 第3540章 隐藏 梁霄如释重负,仿佛等到了救星,朝徐若瑾道:“不要多想,我先去书房了。” 他摸了摸徐若瑾的头发,拂衣转身匆匆走了。 徐若瑾凝着他的背影,愁得很。 银花无奈道:“郡主,您好歹吃一口吧,再这样下去,让国公爷知道您这吃不下,只怕到时候更是担心。” 沐阮虽然也着急,可如今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你吃了吐,吐了又吃,也没有用,只会更折腾,许是鱼肉太多了,不如换一些清爽酸辣的口味。” 银花附和道:“沐公子说的原也是道理,奴婢这就去吩咐。” 银花转身匆匆走了,徐若瑾皱着眉道:“把这些都辙走。” 其实徐若瑾是最不喜欢浪费的,可是如今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实在吃不下去。 沐阮安抚道:“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我进宫的时候,也没有听见梁家什么动静,想来也就是雷声大了些,雨点小,这样不吃东西,哪里熬得住?多少合不合胃口的,还是吃一些的好。” 徐若瑾很是自责:“如今云秀……都那个样子了,梁家也出了事,我又是个这样的情况,这个孩子,来得真的不是时候。” 若不是因为她太爱这个孩子,她甚至想把他打掉,是不是会好些。 可是这样的想法一瞬就被她给否决了。 沐阮急道:“你可千万不能乱想,如今这么多不好的事情,得亏了有这个喜事摆在这儿,不然只怕真要崩溃,这可是个福星。” 梁霄也说过这样的话,徐若瑾心里暗忖。 “好好好,都听你们的。”她尝试着吃东西。 真是难以下咽…… 那边梁霄匆匆去了书房,陆凌枫正在屋子里打转,见梁霄过来了,便急道:“皇上要出行狩猎,指名道姓的要小殿下跟随,其实皇上是想将这小皇子带在身旁!如今怎么办?” 梁霄闻言拧眉:“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刚得了消息就过来了,梁霄,如今梁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短时间里皇上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可只怕也开始怀疑了,你最好另有打算。” 梁霄拧眉,他如今确实该亲去一趟七离! 可是如今徐若瑾怀有身孕,在这城里多少人多少双眼睛,他实在放心不下!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给梁家寨发去的消息,至现在还没有回音,若是按着海东青的飞行行程,想来,今日早晨就该有消息了。 眼下已经是正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梁霄的这颗心也是成日成日的提着。 见他不语,整个人冷漠得跟个煞神一般,不由急道:“你还在磨蹭什么?难道你真要等到皇上对你起了疑,对你动手吗?这件事情如今已经发生了,你就必须早做打算。” 梁霄拧眉,瞧着那桌子上的折子,沉声道:“梁家寨之事,梁家绝对没有屯兵谋逆之意。” 陆凌枫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想这些!你没有谋逆的意思,你以为皇上会信吗?他那样的人,他谁都不会信,你若是这个时候了还要站在原地,像个娘们一样,我告诉你,到时候别说梁家了,就是郡主府你都保不住。” 帝王狠起来的时候到底有多狠,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如今这陆凌枫打死也不会相信,夜微言会信任梁家。 信任这两个字,对于帝王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在他们看来,要权衡的东西太多了。 梁霄来到窗边,凝着窗外的万里晴空,面容冷漠得很。 陆凌枫见他这般态度,气道:“我话摆在这里了,你要是再跟个女人一样别别扭扭,迟迟做不了决断,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你不要忘记了,在大魏,多少权贵的前车之鉴,当时他是信任你,可是卸磨杀驴的事情,这皇家也没有少干。” 梁霄转身,瞧着陆凌枫,一言不发。 那冷冽的神色,陆凌枫也猜不准他要说什么。 徐若瑾原也是想过来偷听点消息,这刚过来,还没听上呢,那银花便匆匆过来了,朝徐若瑾轻声道:“郡主,熙云公主一家四口过来了。” 徐若瑾忙往回走,一面朝银花道:“你去将悠悠唤来,让她陪着昕儿玩会儿。” 银花笑道:“那小殿下呢?可要一并唤过来。” 徐若瑾摆了摆手:“恐怕会谈论到云秀的事情,这个孩子有些敏感,我怕他多想,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你只管去将悠悠唤来就是了。” 银花吩咐了身旁的人伺候着,这才去唤悠悠。 徐若瑾来到大厅就见这熙云公主、蒋明霜与严弘文抱着昕儿过来了。 熙云公主抱着昕儿,朝徐若瑾道:“今日我原是瞧着驸马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对,所以便问他,他也没有说,所以就带着他一块儿来见你了。” 徐若瑾狐疑道:“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严弘文叹了叹气,无奈道:“你不要问我了。” 徐若瑾急道:“当真是宫里出事了?怎么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严弘文摇了摇头,熙云公主无奈道:“我在府里问了他许久了,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如今也是担心,云秀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徐若瑾垂眸,轻抚着肚子,朝严弘文道:“我如今怀孕了,心情不好就吐得厉害,到时候若是动了胎气……驸马爷,你自己看着办。” 严弘文急得不行,无奈道:“你说你这不是耍赖吗!” 徐若瑾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你说不说。” 蒋明霜扶着徐若瑾,慌道:“你怎么了?” 徐若瑾脸色苍白的瞧着严弘文:“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沐阮一看就知道她是装的,如今还是凑过去替她把了脉,担忧道:“我说驸马,她可是孕妇,最是受不得刺激,你还是赶紧告诉她吧,若是拖延得久了,只怕这孩子……” 徐若瑾靠着蒋明霜,唤道:“我肚子……” 严弘文无奈道:“好好好,怕了你了,如今你这个肚子可是梁霄的宝贝疙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还不得撕了我!这个消息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如今你怀着身孕,我原也是在想着,要不要告诉你,毕竟你怀着身孕!” 第3541章 逼问 徐若瑾急道:“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什么。” 严弘文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我若是说了,你可千万不能着急。” “好,不着急,你快说。”徐若瑾被沐阮与这蒋明霜一左一右扶着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 严弘文深吸了一口气,朝徐若瑾道:“今日早上上朝的时候,皇上下了令,说是要行冬猎,并让小殿下也一同随行,如今梁家出了这样的事,我担心皇上是想将小殿下接到身边了。” 徐若瑾急道:“早朝?四爷知道吗?” 严弘文摇了摇头,小声道:“近来也不知道镇国公在忙什么,今日也没有去上朝。” 他原以为以陆凌枫和这梁霄的交情,定是会告诉梁霄的,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听人说。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她急道:“这件事情……如今越发的复杂了。” 她当初是应了楚云秀的嘱托,才会将夜擎带在身边,其实也是替夜擎的安危着想。 如今皇上突然要将夜擎带回去,徐若瑾不由就联想到了梁家的事情。 如此说来,皇上定然是开始怀疑梁霄了,若是更糟糕一点的话,怕是……怕是等到夜擎一走,夜微言就马上对梁家出手。 严弘文叹了叹气,端了茶盏喝了半盏压压惊:“如今好好的,我实在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将小殿下接到府里来?如今整个朝堂的人都在猜议此事,甚至有人扬言,镇国公养小皇子,是个天大的笑话,欺皇家无人照拂了不成?更有甚者,说贵妃与梁家要联手一类的话,外边的那些人,如今你是不知道,传得难听得很。” 徐若瑾捏着茶盏砰的一声就砸在了桌案上,气道:“梁家世代忠良,谁在背后泼脏水!当初征战的时候,梁家的人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如今怎么?想卸磨杀驴了不成!” 熙云公主抱着吓了一跳的昕儿,朝徐若瑾安抚道:“这件事情想必其中定有误会,你先不要着急。” 徐若瑾何尝不知,可是令她失望透顶的,是君臣之间的那点信任,说得更亲一点,两家如今还是亲家呢。 “梁霄这么忠心的一个人,他能做出什么来啊他!” 沐阮在一旁安抚道:“你可千万不能生气,想想你这孩子。” 徐若瑾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却飘到了宫里。 如今宫里楚云秀的身子也是虚得厉害,如今整个人虚脱削瘦,几乎要失了往日的形态,她伏在床边的样子与那徐若瑾的如出一辙。 青争急在一旁急得不行:“娘娘,如今您这个样子可怎么行!奴婢还是去请了沐公子进宫来再给娘娘看看吧?” 楚云秀有气无力的瞧着青争,摇了摇头:“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如今是一日不比一日了,这些日子都是沐公子从阎罗殿里抢回来的,你放心,就算是要死,本宫也必然会熬到封后大典之后。” 青争眼眶通红,端了茶盏过来,递给楚云秀,伤心道:“娘娘,娘娘大恩,奴婢到时候定然会随娘娘一块儿去,到了那头,奴婢还要接着伺候娘娘。” 楚云秀端了茶盏漱口,搁了茶盏,朝青争沉声道:“宫里最机灵的当属你了,青争,你要替本宫好生照顾着擎儿,我走了便走了,你若是能帮衬着擎儿,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青争跪在床旁,搁了茶盏,替楚云秀擦了擦嘴,整个人充满了不安:“娘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自打娘娘救了奴婢的那日起,奴婢已经是娘娘的人了,绝无二心。” 楚云秀靠着枕头,瞧着青争无奈道:“傻孩子,你与本宫不一样,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看见希望。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如今本宫才发现,活着,就已经是件很好的事情了。若是本宫死了,再也听不见擎儿唤我母妃,也看不到他长大成人了,青争,这些,你都要替我好好的做到,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青争捏着帕子,伤心欲绝。 此时良妃正在宫里歇着,那腊梅打外头时来,喜滋滋的。 “娘娘,奴婢今日听闻这皇上要举行冬猎了,到时候要将小皇子带在身边,想必……是想这夜擎殿下从瑜郡主的府里带回来了。” 良妃原就因夜微言要立这夜擎为太子的事情气恼不已,如今骤然听闻此话,有些诧异。 “皇上要将他带在身边?” “可不是吗?当初听闻贵妃为了让夜擎跟瑜郡主回府,与皇上起了争执,还吐了血,若是知道……” 腊梅试探性的朝良妃透露,见良妃的脸色渐渐的转好,心里琢磨着自家的主子如今必然是懂得这话里的意思了。 良妃捏着帕子冷笑:“若是这楚云秀知道她费尽心思的夜擎如今又回到宫里了,不知该是如何一番景色。” 腊梅点了点头,端了炖汤给她:“奴婢也是这个意思,如今这贵妃正病着,娘娘,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看望看望了?” 良妃轻抚着肚子,眯着眸子笑道:“本宫与这贵妃原也是一片姐妹情深,如今得了这样的消息,自是要去看一看,走。” 腊梅扶着良妃往外走,良妃坐上了软轿,一路便朝着那楚云秀的宫里奔了去。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这楚云秀的宫门口,就见那大门紧锁着。 腊梅前去敲门,开门的是小符,见了腊梅,心里慌得厉害。 “奴婢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坐在软轿里,拂开帘子,瞧着小符,懒洋洋的问:“听闻贵妃病得厉害,如今本宫是特意过来看看她。” 小符低声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吩咐过了,这段日子,谁也不见,还请良妃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腊梅凝着小符,眸底寒光冽冽:“良妃娘娘如今大着肚子来看贵妃娘娘,原也是出自于一番好意,你这般挡着门做什么?赶紧让开!不要不识抬举。” 小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半开的门,紧张不已:“原是贵妃娘娘吩咐的,奴婢不敢不从,还请恕罪。” 腊梅上去就是一巴掌,斥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咱们娘娘岂是旁人?如今来瞧一瞧良妃娘娘都不成了?来人,给我将她拉开。” 小符当即被随行带来的两个人架开了,殿门被打开,良妃的轿子被抬进了内殿的院子里。 第3542章 心急 叶荷这会儿正在后院,听了前院的人匆匆前来通报:“叶荷姑姑,不好了不好了,良妃娘娘强闯进咱们宫里头来了,腊梅还将开门的小符给打了,您快去看看吧。” 叶荷闻言搁了手中的汤,匆匆走了出去,就见良妃正抱着个肚子从轿子里下来,整个人傲气非常。 如今这样大的肚子,谁还敢拦着她! 良妃轻笑道:“你们这些奴才,倒是个忠心的,本宫也不为难你们,本宫今日来,是有要事要与贵妃说,你们若是耽误了,只怕担待不起。” 腊梅斥骂道:“都愣着干什么?若是良妃娘娘有个好歹,你们就是诛九族也不够赔的。” 众人面面相觑,见叶荷来了纷纷就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叶荷姑姑。” 叶荷朝良妃福了福身,恭敬道:“良妃娘娘,皇上特意吩咐过,如今贵妃正在休养,不见外人,还请良妃娘娘不要让奴婢为难,否则闹到皇上那里,又惊扰了贵妃娘娘,只怕也不好看。” 良妃凝着叶荷轻笑:“你也知道本宫大着肚子来一趟不容易,本宫今日来,倒也不为旁的,只是想瞧一瞧她,顺便再告诉她一个消息,带个路吧。” 叶荷站在那群宫人跟前,朝良妃沉声道:“皇上与贵妃娘娘皆有令,还请良妃娘娘恕罪。” 良妃眯了眯眸子,腊梅当即上前道:“咱们娘娘与贵妃娘娘原也不是外人了,你们若是惊了良妃娘娘的胎气,那才是真的命不长。” 良妃将手搭在腊梅的手上,淡道:“都让开。” 见众人不动,良妃便一步一步的朝着叶荷走去,叶荷也不敢碰着她,生怕这货再来个碰瓷,所以只得步步后退。 这良妃带来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这宫里的人倒是占了下风。 良妃大步朝着楚云秀的寝殿走去,叶荷挡在跟前却被良妃一手推开,叶荷待再要去跟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她被这良妃带来的人围上了,一时脱不开身。 良妃扫了眼叶荷,腊梅轻声道:“娘娘此时心里不必有气,咱们有的是时间报仇。” 良妃这才抚着肚子进了寝殿,那传信的宫女刚到寝殿门口就被良妃身旁的腊梅给扯开了。 楚云秀的宫里布置摆设都是极好的,便是床的侧面,还可以看见那窗外的景致。 阳光自屋顶透出来,落在床塌上,映着楚云秀苍白的脸。 青争下意识挡在楚云秀的跟前,拧眉问道:“不是说是不见任何人吗?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良妃近床前,瞧着青帐内的楚云秀温声轻笑道:“我倒是想问一问贵妃娘娘,怎的如今就不愿见本宫了?可是本宫哪里得罪了?” 楚云秀躺在床上,捏着帕子朝良妃道:“本宫未曾召见,良妃如此擅闯,未免太目中无人。” 良妃打量着那青帐后边的身影,淡道:“你这地儿,本宫原也不愿意来,不过如今不来也不行了,毕竟此事事关夜擎殿下。” 楚云秀听闻夜擎二字,心口猛的便揪了起来:“出去。” 青争挡在良妃的跟前,指了指外边:“我家娘娘如今不宜见客,良妃若是再这般无礼,奴婢就只能去请皇上过来替娘娘主持一个公道了。” 良妃闻言嗤笑道:“你家娘娘?啧,青争,你好歹也是本宫宫里头出来的,怎的如今倒反咬起主人来了?” “请。”青争面目沉冷,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了。 良妃打量着那模糊的侧影,笑道:“本宫也不多说了,今日过来,原是想告诉贵妃娘娘,如今梁家可出了事了,梁大将军与梁辉都没有死,而是屯兵梁家寨,这梁家一看就是居心叵测,本宫也是瞧着擎儿那孩子惹人疼得紧,所以才会过来奉劝一句,你最好将孩子赶紧带回来,否则,只怕到时候这夜擎殿下,就要成为梁家的把柄。” 楚云秀拂开青帐斥道:“一派胡言!梁家一片忠心,岂会如你所说的这般!” 良妃见楚云秀的面容竟是这般的憔悴不堪,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道:“皇上也不相信,可是那信是姜必武从开离传过来的,岂能有假?你倒是个心大的,竟还想着将这夜擎殿下交付给梁霄,皇上准备带着小殿下去狩猎,然后回宫……本宫真是可喜欢这个孩子了。” 楚云秀瞪着良妃半响一口血喷了出来。 良妃捏着帕子抵在鼻尖,青争转身去扶楚云秀,良妃心里觉得十分畅快。 “你这病……似乎挺重的,本宫也不打搅了,告辞。” 青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恨良妃! 她慌张的替楚云秀擦着嘴边的血迹,慌得不行:“娘娘,娘娘,奴婢还是去请沐公子过来吧。” 楚云秀靠着软枕,握着青争的手,沉声道:“青争,你替本宫去传个信,告诉瑜郡主,千万……千万要让她阻止此事,擎儿断不能进宫,如今正是要紧的关头,如今那背后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到时候一定会对擎儿下手!你马上去。” 青争泪如雨下,她伸手擦了擦,急道:“奴婢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叶荷冲了进来,见楚云秀吐了血,一颗心揪着疼! “娘娘!奴婢马上去请沐公子。” 楚云秀朝叶荷道:“去请皇上过来。” 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夜擎是她的孩子,如今若是将夜擎接回宫里,夜擎的小命就没有了! 那是她的命,是她命的延续啊。 青争朝叶荷沉声道:“我马上去郡主府,这儿就交给你了。” 叶荷替楚云秀擦着嘴角边的血,揪心不已:“快去,将沐公子也请来。” 青争急急忙忙便跑了。 良妃正坐在软轿上,心情好得很,她朝腊梅冷笑道:“瞧着这贵妃那个样子,怕是时日无多了。” 腊梅小声道:“可不是,奴婢方才瞧见贵妃娘娘那个样子的时候,跟个行将就木的人,怪可怕的,方才又吐了血,只怕就这么殁了,皇上知道会怪罪到咱们头上来。” 良妃轻点着手中的碳炉子,眯了眯眸子淡道:“有什么可怕的!你马上去告诉皇上,就说贵妃吐血了,只怕是熬不住了!本宫倒是要看看,皇上要如何立一个将死之人为皇后。” 腊梅笑道:“如此一来,想必皇上也人打消了这个念头了,到时候受益的可就是娘娘您了。” 良妃的轿子转了个向,往良妃的宫里而去,青争与这轿子擦肩而过,直直的朝着宫外奔去。 第3543章 送信 这些日子的跑腿,也真是锻炼出了这青争的速度,一转眼的功夫她已经窜到了宫门口。 手中的牌子给宫门口的守卫看了两眼便急匆匆的跑出去。 去采买回来的吉安见了,狐疑道:“这火急火撩的,怎么了?” 守门的侍卫冷声道:“谁知道呢,跟见了鬼似的。” 吉安碍于手中还有东西要回去复命,这才进了宫。 青争一路奔向那郡主府,因着这去的次数也不少了,所以这一次门口的人也没有拦着。 青争冲进郡主府,就瞧见熙云公主正要离开,一时撞了正着。 青争也知道熙云公主与自家娘娘的关系,所以也没有瞒着,一来大厅便跪下了:“郡主!公主,求你们救救贵妃娘娘吧。” 徐若瑾一颗心猛的便提了起来,将青争扶了起来:“怎么回事?” 青争一双眼睛都哭得肿了,如今见了徐若瑾,更是难受:“娘娘得知皇上要将小殿下带回身边,所以让奴婢来通知娘娘,千万不要让皇上将小殿下带走,如今宫里头的真凶都没有找到,咱们娘娘又是……又是那么个身子,只怕到时候会被人害了去,郡主,公主,我家娘娘如今可就只能信任你们了。” 徐若瑾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紧握着青争的手,担忧道:“她呢?如今怎么样了?” 青争擦了一把眼泪,痛哭道:“娘娘……娘娘今日又吐了血,郡主,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沐公子,沐公你想想法子,就算是让奴婢的命和娘娘的命换也行啊,娘娘那样好的人,奴婢看着她一日一日的削瘦下去,吃不下睡不着的,这样的折磨,奴婢的心里也同针钆一般痛苦。” 沐阮扶着徐若瑾,朝青争安抚道:“你先不要着急,先回去好生照顾着。” 徐若瑾险些昏过去,她抓着沐阮的手,急道:“不行,沐阮,你赶紧,赶紧随我进宫里去。” 熙云公主按着激动不已的徐若瑾,安抚道:“我知道你着急,可是如今急也不行,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如今你如今怀着身孕,怎么能去见她?你自己的身子也是这个样子,凡事总归也要讲点忌讳。” 徐若瑾心急如焚:“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我不管,我要进宫去看看她,否则我这心里总是悬着,如今都这个时候了。” 熙云公主安抚道:“你也听见青争说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阻止皇上将夜擎接回去。” 徐若瑾急得脸色惨白,挣开众人走了两步身子一软,捂着嘴就要吐。 熙云公主眼眶泛红,这样的姐妹情谊,实在让人心生敬佩,同时也是心疼的。 “如今未得皇上传召,你怎么进宫?我先进宫去替你瞧瞧,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要不然只怕更严重。” 徐若瑾瞧着外头那个晴好的天,心疼不已:“如今她在宫里有难,我每每想到她那般痛苦,我这心也跟针扎似的,你把沐阮也带去,沐阮的医术了得,如今吐了血可不是小事,沐阮……” 话音未落,徐若瑾便又是一阵一阵的干呕。 沐阮扶着她,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担忧道:“我说过会保她到大典之后就一定会办到,你不要担心她了,如今你已经动了胎气了,必须马上施针安胎。” 熙云公主握着徐若瑾的手,再三保证:“你放心,我马上进宫去看看。我会尽全力保着她,沐公子,快,快带她去休息。” 徐若瑾挣扎着要走:“不行!我必须去。” 沐阮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呵斥道:“你看看你如今这个样子,你怎么过去?如今你连自己都保不了,你怎么去保别人?” 徐若瑾瞧着沐阮,这是他头一次对她这样大声,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话。 熙云公主见徐若瑾安静了些,这才朝严弘文道:“驸马,你带着明霜和昕儿回府,我去一趟宫里。” 严弘文点了点头,叮嘱道:“公主多加小心。” 熙云公主朝徐若瑾安抚道:“你好好保胎,孩子要紧,否则若是让贵妃知道你这般,必然会十分自责。” 徐若瑾担忧道:“那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的事情不要说得太多,以免她担心。”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领着一家子离开了郡主府。 熙云公主直接进了宫。 此时夜微言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吉安去办差事刚回来,如今在门口那候着,就见一个宫女跑了来。 她见了吉安一脸着急:“贵妃娘娘如今吐血了!怕是要不行了,吉安公公,快请皇上过去一趟吧。” 吉安闻言忙朝宫女道:“你等会,我去通知皇上。” 如今贵妃的身子抱恙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的,可是没有人知道楚云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今乍然一听这宫女这么嚎啕,吉安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匆匆便进了殿。 一进殿,那良妃安排的宫女便转身走了。 吉安进了殿,见夜微言正批着折子,慌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贵妃娘娘吐了血,如今怕是要撑不住了,您赶紧前去看看。” 夜微言闻言大为震惊:“沐神医不是已经将情况稳定了吗?怎么还会如此!” 他搁了笔起身便往外走,吉安跟在一旁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啊。” 夜微言匆匆了上了龙撵便朝着那楚云秀的宫里奔去。 他的一颗心被揪了起来,连手都在颤抖着,路上夜微言还在不断的催促着:“快,再快一些!” 吉安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朝着楚云秀的宫里跑。 一进了殿,便直奔寝殿而去,此时太医正在里边诊治。 夜微言站在床边,他有几日不曾过来瞧楚云秀了,不曾想,如今这人竟削瘦成这个样子。 楚云秀的床单上还沾着些血,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昏沉的状态,叶荷在一旁跪着。 夜微言凝了她好一会儿,心里有些犹豫,楚云秀如今这个样子,让她来当这个皇后,如今真的合适吗?只怕到时候会越来越严重,能不能撑到封后大典之后? 若是撑不到,那么他先前于礼部的那些督促,到时候只怕就成了一个笑话。 太医已经把完了脉,夜微言收了思绪,拧眉问:“贵妃如今身体如何?” 太医叹了叹气,看了眼昏迷中的楚云秀,沉声答道:“皇上!贵妃娘娘的身体,只怕……只怕已经撑不了几日了。” 夜微言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一把将太医提了起来斥道:“怎么可能撑不了几日了?你是朕的太医!如今却连朕的贵妃都治不得?朕要你何用!给朕治,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朕治,贵妃若是今日不醒,朕拿你是问。” 太医被夜微言吓了一跳,无奈道:“皇上,臣虽是太医,可是臣的医术也是有限的,更何况贵如今的身子早已经是……” 夜微言松了手,瞧着楚云秀,她的面容削瘦,躺在床上,整个人被床单包裹着,瞧着格外令人心疼。 夜微言犹豫得很,问太医:“贵妃还有多久?” 太医拧眉,摇了摇头:“这……这也说不准,短则几日,多……多想也不过月余了。” 夜微言揉着眉心,在床边坐了下来,思量着楚云秀,如今她这样的身体,他若是册了皇后,没几日,皇后没了,到时候又怎样一番争议? 正在夜微言犹豫不决的时候,熙云公主打外边进来,在来的路上青争已经将一切都告诉她了。 一进门,熙云公主就知道夜微言在,她边走边斥骂道:“这个良妃,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安的什么心!如今明知道贵妃的身子不好,还要这样擅自强闯宫殿来刺激她!但凡有些教养的,也断不会私闯了旁人的宫殿,更何况她区区一个良妃,竟敢闯了贵妃的宫殿,将贵妃逼得吐血,莫不是真当这宫里头如今没个管事了不成!” 青争在一旁安抚道:“公主殿下,原本娘娘的身子就不好,沐公子也说了需要静养,所以宫里历来不大见客,良妃想来也是来看看咱们娘娘,只是心急了些,才会有这般举动。” 熙云公主抬脚进了寝殿,寝殿内隔了一个屏风挡着,所以熙云公主便装作不曾瞧见夜微言。 “心急了些?她如今倒真是心急,我看是急着气贵妃吧!好端端的,她来这宫里吹的什么风,竟将贵妃气成这个样子!你们这宫里的就是心善,平白让自家主子这么被人欺负,依着本宫的脾气,说了不见那就是不见,哪里由着她这般放肆的闯进来?这方府的家教可真是不敢恭维!这样的人来当妃嫔,本宫都觉得污了皇家的颜面。” 熙云公主说罢绕过那屏风,就见夜微言坐在床边。 熙云公主福了福身,朝夜微言道:“皇兄,你来了,她如今怎么样了?” 夜微言捏着拳,叹了叹气:“只怕是时日无多。” 熙云公主闻言斥道:“不可能,先前还好好的,是不是受了那良妃的刺激,所以才会这个样子?她可再过几日就要封后了。” 夜微言侧过脸,凝着楚云秀苍白的面容,担忧道:“如今……她这样的身子,朕担心她不是熬得到那一日,这皇后一位……” 第3544章 初心 见他说话这样犹豫,熙云公主的心口猛的一跳。 她瞧着楚云秀,拧眉问道:“皇兄,你金口玉言,这个皇后的册封大典,必须只能是云秀的!除了她,后宫还能有谁?良妃吗?她这般私闯宫殿,故意刺激这贵妃,想必也没安什么好心!” 夜微言拧眉,凝着熙云公主斥道:“此事格外复杂,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有些事情,你久居公主府,不懂。” 熙云公主不服气,朝夜微言道:“我怎么就不懂了!依着我看,是皇兄你不懂!你已经久居帝位,你整个人都没有真心了!你早就忘记了,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了,你满脑子都是你的大业,你的帝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和你一路走过来的人!” 夜微言凝着熙云公主半晌,斥责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朕的难处?你瞧着朕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了?你有没有看见,这些人何曾给过朕信任。” 熙云公主头一次见他冷着一张脸说着令人寒心的话,她点了点头,冷笑道:“对,你是皇上,你高高在上,所以你就觉得谁都会背叛你了?作为一个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夜微言起身,斥道:“朕做什么事情,都无须你来多言!” 熙云公主气得不行,“皇兄!这个人不仅仅是你的贵妃,她还是楚云秀啊,你和她先前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你若是觉得旁人变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变的那个人是你自己。” 夜微言没有回话,大步出了楚云秀的宫殿。 熙云公主站在寝殿里,瞪着夜微言的背影差点被气哭:“他还凶我!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凶我!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银花递了帕子给熙云公主,担忧道:“公主,娘娘还没有醒。” 熙云公主看了眼那太医,气道:“你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若是她有个好歹的,本宫定不饶你。” 太医真是无奈了,这两人不愧是一对亲兄妹,发起脾气来,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太医替楚云秀施了几针,这才朝熙云公主道:“贵妃娘娘需要休息,想来,明日也就该醒了。” 熙云公主摆了摆手,在楚云秀的床边坐了下来。 那头夜微言临走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这个人是贵妃,也是他的楚云秀,而不是宫里随便一个就可以取代的妃子。 夜微言恍忽间想起了很多东西,吉安与陈公公在一旁安静的站着。 高远的天空下,这个宫殿的四周爬满了爬山虎,显得格外的孤寂。 夜微言站了好一会儿,才朝吉安吩咐道:“让太医好生瞧着,待她醒过来就告诉朕。” 吉安弓着身子应下,陈公公在一旁旁犹豫了片刻,试探性的问道:“皇上,那贵妃娘娘这封后大典的事儿……是停了,还是?” 夜微言捏着腰间的香囊,这香囊是楚云秀赠他的,里边只放了一张纸,被夜微言先前反复的打开看。 纸迹劣了,字迹也斑驳了,可是却还依稀里记得,这是与婚书,上边有他与楚云秀的名字。 这宫里的日子,总让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人便容易失了本心,夜微言长长的叹了叹气。 “照常进行吧,吩咐下去,大典的每一个细节,朕都要是最好的。” 陈公公笑道:“那老奴这就去吩咐。” 夜微言上了龙撵,撵车一路便回了议政殿。 良妃原本还在宫里等着消息,见小符过来了,欢喜道:“如何?皇上可说了,废了那个病秧子的后位?” 小符跪在地毯上,低着头,见良妃这般高兴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腊梅朝小符笑道:“你不必觉得为难,又不是让你做什么坏事,不过是让你将所见所闻说一说罢了,有娘娘在,你怕什么?” 小符哆嗦着道:“奴婢在殿外,听见公主与皇上正在争执,公主说后位非……非贵妃娘娘莫属,二人吵得厉害,后来皇上就走了,到了门口的时候,奴婢正在洒扫,就听见陈公公问皇上册封大典的事情,皇上……皇上说,一切照常,还让人在那儿守着,等贵妃娘娘醒了,就告诉皇上。” 良妃捏着茶盏呆呆的愣了半晌! “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好烫在了小符的手边,小符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良妃气得面容扭曲,整个人几乎要疯过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帮着那个贱人,她有什么好!像她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都这个样子了,还不死,还要巴巴的占着那个位置。” 腊梅扫了眼小符,朝良妃道:“娘娘,也亏得小符递了消息过来。” 良妃扫了眼小符,冷声道:“起身吧,去,给本宫好好盯着,若是再有动静,定要迅速通知本宫!” 小符点了点头,朝良妃道:“娘娘放心,奴婢告辞。” 送走了小符,良妃气道:“要熬死楚云秀,已经是不可能了!本宫必须马上想个法子动手!” 腊梅扶了良妃坐下,端了安胎药过来,安抚道:“娘娘,这些事都要从长计议,您还是先喝了这药再说吧。” 良妃接了药碗就砸了,气道:“若是让那个病秧子当了皇后,我这个肚子,就算是平安生下来了,又有什么用!!” 腊梅早已经习惯了,她走了出去,吩咐宫人再去熬一碗便进了内殿。 良妃拧眉,朝腊梅道:“只怕本宫也去不得那病秧子的宫里了。” 腊梅拧眉,朝良妃眯了眯眸子,沉声道:“娘娘,您莫不是忘记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良妃凝着腊梅,狐疑道:“本宫身边哪里有人!你莫不是在说小符?” 腊梅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个小符,只怕是已经被宫里的人收买了,无论是让她办什么,总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只是还不是解决她的时候,留着咱们还有些用,奴婢说的……是另外一个。” 良妃捏着帕子,凝着腊梅,心口猛的一跳,随即又很快静了下来。 月瑶…… 第3545章 借刀 婉贵人接了茶盏闻了闻,轻笑道:“这里头搁了梅花呢,茶香与梅香混作一处,倒是头一次见。” 良妃笑道:“本宫也觉得此茶甚好。” 婉贵人饮了两口便搁下了,朝良妃温声道:“瞧着表姐今日似乎心情格外高兴,月瑶这心里也是高兴的。” 良妃捏着茶盏,朝婉贵人笑道:“你这性子,倒是同你小时候一个样,永远温温弱弱的,也不见有个长进。” 婉贵人轻笑道:“表姐永远都是月瑶的姐姐,月瑶要变什么。” 良妃吩咐腊梅:“你去后厨瞧瞧,吩咐他们多做几味菜,本宫今日要与婉贵人一块儿用膳。” 婉贵人点了点头,笑道:“多谢表姐,说起来,月瑶也许久不曾陪着表姐用过膳了。倒是这小皇子有福气,可以成日的陪着表姐逗表姐开心呢。” 良妃轻抚着肚子,嗔道:“这孩子,可调皮得很,每次本宫要睡着的时候,他就踹本宫一脚,扰得本宫睡都睡不好,倒是你怀着怎的也不见吐?你这命,可比本宫好多了。” 婉贵人轻笑道:“我也不知道,自打怀着这个孩子,倒不曾受那些苦,吐也不过是早晨起来的时候呕几次,旁的时候,倒也还好。” 良妃瞧着她一时竟有些嫉妒! 这般美好又干净的样子,她先前也是有过的。 可是,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见了婉贵人这般,就想用泥泞与脏水,将她染黑,染污,这样,她便再也不是宫里头最明亮最清透的一个人儿了。 到时夜微言也不会再如这般待她上心了。 嫉妒,真的容易会毁了一个人。 腊梅吩咐上了膳食,良妃与婉贵人心里都藏着事,所以谁也没有心情去吃多少,草草的意思了一下,就都搁了碗筷。 腊梅得了人的传报,进了殿里,朝良妃道:“娘娘,皇上今日宿在御书房了。” 良妃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婉贵人当即起身,朝良妃温声道:“时辰不早了,不如月瑶伺候表姐歇息。” 良妃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笑道:“你自己都是个有身子的人了,哪里还能伺候本宫?好了,回去歇着吧,明日本宫估摸着起得也晚,到时东西就让腊梅给你送过去。” 婉贵人点了点头,应下了:“有劳表姐了。” 良妃送了婉贵人出了寝殿,便吩咐腊梅关了殿门,她端了茶盏饮了两口,朝婉贵人道:“都安排好了?” 腊梅点了点头:“娘娘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到时一旦事发,依着婉贵人的性子,也想不到是咱们动的手。” 良妃吹了吹茶盏,淡道:“安排妥当了就好,行了,本宫今日在那儿这么一闹也乏得很,早些歇了吧。” 腊梅扶了良妃去床边,伺候她洗漱更衣入睡。 那边婉贵人匆匆回了南殿,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素琴拧眉,瞧着婉贵人这般担忧的神色,轻声道:“主子可瞧见了,方才你要碰那绿梅的时候,那腊梅似乎挺害怕。” 婉贵人拂衣坐下,端了茶盏饮了半盏,才道:“我知道,那两件东西肯定有问题,可是本宫又不能不送过去。” 素琴凝着婉贵人,沉声道:“主子,你难道还觉得,良妃她视你为表妹吗?” 婉贵人搁了茶盏,来到桌案前,瞧着自己写的心经,叹了叹气:“她到底是本宫的表姐。” “一个想置主子于死地的表姐?主子,您入了宫,平日里不知道这宫里的人背地里多阴狠,你也是知道了。良妃娘娘早就恨毒了贵妃,怕是想借了你的手,除了那贵妃啊!您细想,贵妃眼看就要当皇后了!皇上明知贵妃时日无多了,执意要封她为皇后,想来,良妃娘娘也没有旁的招了。” 素琴跟在良妃的身旁不是一日两日了,这良妃的心当真是越发的狠了。 从她拖着那条死狗去火葬的时候素琴就知道,这是一个狠角色,有多狠?只怕狠起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是要算计的。 婉贵人垂眸,手轻抚过心经上的字,淡道:“素琴,我也不是傻子,有些事情,原也是看得出来的,我只是不愿相信,这个人……只怕也早已经不是曾经的表姐了。她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 婉贵人只是没有想到,良妃坏,竟然坏到连她都要利用的程度。 素琴见婉贵人神色平静,想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就不再多问。 春棠端了熬好的补汤进来,笑盈盈的朝婉贵人笑道:“小主,这汤奴婢可是从中午就开始熬了,熬到足有四个时辰了,小主快尝尝!这乌鸡药膳可是巨补的,奴婢已经事先尝过了,绝对好喝。” 素琴见那汤色金黄,香味儿四溢,不由称赞道:“春棠,你的手艺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春棠扬着脸笑道:“那是自然,除了替小主分担这宫中琐碎的事情之外,我最拿手的可就是炖汤了。小主,你快趁热。” 婉贵人端了汤盏尝了两口,笑道:“当真是不错。” 这一夸,春棠尾巴恨不得上了天去。 夜色阑珊,一点点的压了下来,整个京都城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夜微言在书房里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与熙云公主争执之时说的那些话。 到底是昔日的那群人变了,还是他变了? 夜微言自己都不知道。 陈公公在一旁伺候着,见夜微言这般,不由安抚道:“皇上,夜深了,您该歇会了,不然一早又要早朝。” 夜微言揉着眉心,近了总有些头疼:“陈公公,你说,朕到底是不是变了。” 陈公公捏着拂尘,不明其意,含糊道:“皇上乃是九五至尊,若是论起变与不变,这是人都会变的,只是,有人变得更好了,有人变得更糟糕了,想来原也不过是因果罢了,皇上,您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话来了。” 夜微言靠着背后的龙椅,长长的叹了声气:“没什么。” 他伸手拿了一封折子,复又看了起来,其实夜微言根本没有看进去,他在思量很多东西,想得越多,便越是乱,那些往事如同一根线,缠绕在一起,让夜微言的心情十分惆怅。 第3546章 用兵 宫里边看起来最与世无争的,或许就是她了。 再加上她又怀了孩子,只有她还能进楚云秀的宫里,与楚云秀说说话,说起来,这月瑶确实是最好的了。 只是…… “不行!月瑶可是我的表妹,我岂能这般……。” 腊梅按着良妃冰冷的手,一张面容里尽是寒意:“娘娘,您可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忘了,当初贵妃娘娘与贤妃之间又是如何的姐妹情谊?到头来,贵妃怀了身孕,一步步的将贤妃踩了下去,这婉贵人已经有了身孕,依着皇上对婉贵人的恩宠,咱们好不容易除掉了贵妃,到时却要给婉贵人做嫁衣了!” 良妃一时十分犹豫,腊梅安抚道:“娘娘不必担心,婉贵人有了身孕,皇上又这般宠着她,只要咱们能弄死了贵妃,到时寻一个人背锅就是了,左右怪不到咱们的身上来。到时娘娘能保全这婉贵人,也是姐妹情谊,若是保不得,娘娘也是仁至义尽,少了这贵妃与婉贵人,宫里头,可就是娘娘一枝独秀了。” 良妃想起德妃给她找的那些罪,一时恨得牙痒痒:“既然贵妃过几日就要行封后大典了,你去本宫的库房里挑几件像样的东西来,本宫自有用处。” 腊梅见此笑道:“娘娘,正巧,咱们宫里有个绝顶的好东西,奴婢这就去拿。” 腊梅一走,整个内殿便安静了下来。 良妃凝着某一处发着怔,她必然要在权力与月瑶之间,做一个选择了。 良妃一想到在宫里受的这些委屈,这些不甘,心里便已经打定了主意。 腊梅很快便走了回来,她捧着手中的两个物件朝良妃道:“娘娘,这两件一件是安神香鼎,此鼎只要置于床头,便可使人安心入睡,难得的是这鼎的制造,乃是当代大家所造,名唤神农鼎,至于这另外的这个,是盆小绿梅,贵妃娘娘十分喜爱梅花。” 良妃理了理帕子,面容变得沉冷:“去,给本宫将婉贵人唤来。” 腊梅温声道:“奴婢去寻东西回来的路上便吩咐人去传话了,想来,也差不多该过来了。” 婉贵人对于良妃向来都很是关心的,一听贵妃娘娘传她去,她便直接去了。 春棠去后厨盯着药膳了,身边也就只跟了个素琴。 素琴在去的路上低声提醒道:“听闻今日良妃去了趟贵妃的住处,贵妃吐血,病得厉害,娘娘当心些。” 婉贵人温声笑道:“本宫与她乃是姐妹,哪有你说的那般恐怖,不过你放心,我会当心些的。” 素琴点了点头,扶着婉贵人便进了殿,殿内摆着两个物件,瞧着都是些稀罕物。 婉贵人打量着便要伸手去碰那绿梅:“这绿梅可真是少见。” 腊梅猛的扣着婉贵人的手,温声解释道:“婉贵人恕罪,这绿梅金贵得很,听人说碰一碰那枝叶就会掉。” 良妃朝婉贵人走来,牵了她的手笑道:“眼下瞧着,离这贵妃封后的日子也近了,左右不过就是几日的光景,这两件,本宫倒真不知道送哪一件好些,表妹,你的眼光独到,你瞧哪个好?” 婉贵人见此事与贵妃有关,便不想参与。 只是碍于良妃牵着她的手在探讨,婉贵人只得温声回道:“这……这神农鼎,原也是上等的佳物了,这绿梅也是世间难得,更何况婢妾还听人说,贵妃娘娘喜欢梅花,只是,想来封后大典,咱们送绿梅,似乎又有不妥,这下倒是难倒月瑶了。” 良妃拍着她的手轻笑道:“这两件都是我宫里头顶好的了,今日我原是想去瞧瞧她的病情,岂料却生了嫌隙,此番送去,也是为着道歉,只是我也不便出面,省得门都还没有进去就被轰出来了,表妹,近来你与贵妃娘娘走得近些,不妨替本宫去一趟,将这两件给她让她选一选。看中意哪个?” 婉贵人瞧着那两件东西,有些担忧,朝良妃道:“表姐,我也有些时日不曾去过了……” 良妃轻笑道:“那不是正好,倒也可以去看一看了,月瑶,你要切记,你与本宫原是一体的,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也有了身孕,这可是一件大喜的事情,本宫与她示好,也是替咱们以后着想,你便将这两件东西拿给贵妃去选一选就是了,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婉贵人手心里浸出了一层汗,朝良妃轻笑道:“那……那我明日再去……” 想来这样的东西,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毕竟也不是吃的喝的不是? 婉贵人不好推脱,只得拖延时间,想着明日再去瞧瞧。 良妃点了点头,朝婉贵人道:“那也好,我已经问过宫里的太医,说贵妃正病着,明日早晨应该就会醒过来了,到时可就要麻烦你替本宫说说好话了。” 婉贵人垂眸,温声安抚道:“表姐,你不要担心,我永远都会站在表姐这一边的,咱们原就是姐妹,打小也是表姐一直在照顾我,又是表姐引荐我入了宫,我才有了今天。贵妃娘娘……我与她不过多谈了几句罢了。” 良妃的心微震了震,一时竟有些于心不忍。 她这个人,自问绝情,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表妹,是幼时便与她甚好的表妹,这般思量,良妃便想放弃这个主意了。 腊梅端了茶盏递给婉贵人,温声道:“娘娘在宫里的这些年也是不容易,得婉贵人这般帮衬着娘娘,奴婢心里也高兴。此茶宫里正盛行,原也是贵妃娘娘做的,唤作踏雪寻梅,皇上也是喜欢,所以宫里头都仿着泡,婉贵人尝尝看,可合心意。” 良妃听了腊梅这话里的提示,一颗心便又渐渐的硬了,她原就是一个无情的人,眼看楚云秀就要当皇后了,若是再不动手,只怕等到这楚云秀封后大典的时候,只怕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晚! 到时无论再怎么变,也改变不了楚云秀是皇后,她儿子是嫡长子这个事实!那时她的处境,就会很尴尬了!便是再心软,也软不得了。 第3547章 举报 陈公公见夜微言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重新替他换了一盏茶,陪他这么慢慢的熬着。 奈何这吉安是个心疼人的,便将陈公公请去歇息,他拎陈公公的拂尘在一旁陪着,不知觉天便透亮了。 黎明的晨光折进宫里,唤醒了一宫的人。 婉贵人刚起身,素琴替她梳发的时候温声道:“主子,那两个物件良妃娘娘已经派人送过来了。” 婉贵人看了眼桌案上摆着的那两个东西,狐疑道:“可查过了?” 素琴垂眸,低声道:“上边确实附有东西,所以轻易不可触碰。” 婉贵人凝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格外的平静。 她垂眸,拔弄着身前的发丝,这是她给良妃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是没成想,这上边竟真的有东西。 良妃哪里是托她去办事,分明是想害死自己! 婉贵人也真是失望透顶了。 她收拾了一番便起了身,春棠见婉贵人要去楚云秀那儿,也想跟着去。 婉贵人看了眼那两个物件,朝春棠道:“春棠,你在宫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春棠看了眼素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主,你怎么每次都带她。” 素琴安抚道:“春棠,在这南殿里,许多事情都是要依仗着你来打理,有许多的事情,你比我懂得多了。咱们原也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春棠闻言笑盈盈道:“说来也是,若是咱们都走了,也就没有人来照顾南殿了,快去吧,照顾好小主。” 素琴扶着婉贵人的手,温声道:“主子,走吧。” 婉贵人轻点了点头,出了宫,朝楚云秀的宫里而去。 因着去得早,所以宫道上只有洒扫的宫人,也不曾撞见谁,日升初升,走在这长长的宫道上,婉贵人裹紧了衣袍。 待到了楚云秀的宫中时,下人们正在洒扫,婉贵人也不进去,只在门外候着,朝小符道:“小符,贵妃娘娘可醒了?” 小符拿着扫把跑了过来,担忧道:“还没呢,婉贵人这是来看望贵妃娘娘吗?” 婉贵人点了点头,温声道:“过几日就是娘娘封后大典了,我是特来送礼的。” 小符看了眼四周正在忙碌的人,朝婉贵人温声道:“你稍等,我去问一问青争。” 婉贵人举止得体,待人也是温和,所以这宫里的人无论与良妃是多大的深仇大怨,对这婉贵人,倒也是和颜悦色。 小符去时青争正在伺候着楚云秀更衣,小符见楚云秀起了,欢喜道:“娘娘可算是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奴婢马上去传太医。” 楚云秀醒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两大碗沐阮开的药了,又加上先前昏睡了这么久,所以脸色稍稍好些。 青争瞪了眼小符,斥道:“娘娘原就是要醒的,你这样乍乍呼呼的做什么?也不怕让人瞧见,失了咱们宫里的气度规矩。再仔细吓着娘娘。” 楚云秀靠着枕头,温声道:“青争,本宫这不是醒了吗?先前都发生了些什么?” 青争端了茶盏递给楚云秀,见她气色竟好了些,心里欢喜不已: “先前熙云公主过来了,与皇上吵了一架,这吵的是什么,奴婢也不懂,后来皇上便气呼呼的走了,不过,走的时候也吩咐了人伺候好娘娘,待醒的时候便去知会皇上。娘娘不必担心,熙云公主进宫来原也是瑜郡主不放心,托了公主过来的,娘娘说的事儿,瑜郡主定会尽全力的。” 楚云秀搭着青争的手起了身,小符在一旁小声道:“娘娘,外边婉贵人求见,身后还带了两个东西,说是庆娘娘过几日封后大典的礼。” 楚云秀温然一笑,朝小符道:“你让她去殿里候着,本宫更了衣就过去。” 青争一颗心揪得紧紧的,着急不已:“娘娘!您这……这还病着呢,怎么能走出去。” 楚云秀笑道:“她们不就是瞧着本宫病得厉害,就说本宫不行了吗?本宫若再不去露个脸,只怕她们都当本宫快要死了。给本宫梳妆。” 青争无奈,只得替楚云秀梳妆打扮,待收拾好了,这才扶着楚云秀出去。 到了正厅的时候,楚云秀便松开了青争的手,独自走了过去。 见楚云秀的气色似乎还好,婉贵人行了大礼,楚云秀看了眼她身后的人端着的两个物件温声道:“婉贵人,起身说话。” 婉贵人跪在地上,沉声道:“贵妃娘娘,婢妾有罪,婢妾要向贵妃娘娘举报一人!” 楚云秀闻言脸色凝重了些:“你要举报谁?” 婉贵人抬头,凝着楚云秀,目光十分坚定:“婢妾要举报的,正是婢妾的表姐,当今良妃!” 楚云秀与青争对视了一眼,心猛的跳了跳,她瞧着婉贵人温声道:“所为何事?” 婉贵人指着那两个物件,朝楚云秀道:“贵妃娘娘,昨日夜里良妃将婢妾召入宫内,让婢妾领着这两件东西来让贵妃娘娘选,美名其曰是示好送礼,实则上边都有毒!婢妾……婢妾实在害怕得很,更不忍害娘娘性命,还请娘娘明察。” 楚云秀大为震惊。 她虽然知道良妃希望她死,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迫不急待了! 楚云秀当即朝叶荷吩咐道:“叶荷,你马上去传太医来验,顺便再去请皇上过来!此事先不要张扬,一切待有了定数再说。” 叶荷匆匆去寻太医,楚云秀朝婉贵人摆了摆手:“坐吧,一切等太医过来,自有定数。” 婉贵人捏着帕子,揪心不已:“贵妃娘娘,婢妾断没有要害娘娘的心,婉妾也是无意中得知这两件东西上有毒物,所以婢妾才会这般着急。” 楚云秀点了点头,安抚道:“你放心,此事本宫必会彻查到底,你举报有功,本宫也不会让良妃找你寻仇。本宫只是没有想到,良妃既将为人母,心思竟如此歹毒。” 婉贵人捏着帕子,十分不安:“多谢贵妃娘娘,不说贵妃娘娘了,就连婢妾,打小便与表姐的关系极好,可也没有想到,表姐竟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她原先也是个极好的姑娘,不知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贵妃娘娘,这宫里……当真有这样可怕吗?” 第3548章 无查 楚云秀捏着帕子,温声道:“不要慌,一切有本宫在,你先喝口茶,压压惊。” 素琴站在婉贵人的身旁,担忧的看了眼那茶。 楚云秀笑道:“本宫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必担心。” 素琴闻言近前道:“贵妃娘娘恕罪。” 楚云秀搁了茶盏,手里拿着一个汤婆子暖着手:“仔细些到底是好的,起身吧。” 那边其实没等楚云秀的人去请呢,夜微言正上着朝,吉安便偷递了条子给他。 夜微言打开一看,面上一喜,看了眼那些大臣,便道:“诸位爱卿,无事启奏就退了吧。” 众臣不解其意,眼睁睁的瞧着夜微言转身匆匆走了。 吉安跟在夜微言的身旁,笑道:“皇上,听守在那儿的人传话过来,说是今儿早晨就醒了。” 夜微言欢欢喜喜的朝吉安道:“你去,让御膳房备些膳,朕陪贵妃用膳。” 吉安马上便去安排了,待夜微言赶到的时候,太医也已经到了。 夜微言匆匆进了宫,见正殿上端坐着的楚云秀时,竟有些心酸。 她的身形已经削瘦了许多了,可是那身贵妃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气度却不减半分。 夜微言欣喜不已:“贵妃,你这是……好了?” 她搭了青争的手起身,朝夜微言行礼,被夜微言上前托着,欣喜道:“你这是好了?没事了?” 他打量着楚云秀,反复的确认。 楚云秀温声道:“皇上,良妃今日派了婉贵人送来了两样东西,说是给臣妾封后大典的大礼,婉贵人方才领了来,举报说良妃在这两个物件上都置了毒,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皇上定夺。” 夜微言闻言一怔,望向一旁的婉贵人。 婉贵人当即道:“皇上,臣妾不愿害贵妃娘娘,臣妾也不屑撒谎,请皇上定夺。” 夜微言看了眼跪在一旁的太医,挑了挑眉:“太医都来了?既然来了,那就验一验吧,看看良妃赠的两件礼上可有毒。” 太医应声来到那两个物件前,取了毒针一一试探,皆不见那毒针有反应。 太医将毒针示予众人,朝夜微言道:“皇上,此物以银针试,确是无毒的,至于旁的,臣医术浅薄,实在查不出。” 夜微言见了那银针,便先一步的断定了那东西无毒了! 婉贵人闻言直皱眉:“不可能!怎会无毒!” 太医垂眸,忐忑不已:“这银针查出来是无毒的,可是这旁的,臣……实在无能为力了。” 夜微言瞧着婉贵人淡道:“你确实不会撒谎,不过,朕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了。” 婉贵人垂眸,盯着地面,温声道:“皇上,臣妾绝对不会撒谎!良妃所做所为,可不止这一桩一件!” 夜微言抬起她的下巴,在他的眼底透出的东西,不是信任,而是质疑。 “朕最喜欢的便是你的清透干净,可是,婉贵人,你太让朕失望了。” 婉贵人凝着皇上,眸底透了些灰败,整个人如同风雪中就要被吹落的花:“皇上,您不信婢妾。” 夜微言沉声斥道:“你可知,诬告妃子乃是大罪!朕念你初入宫中不更事……” 楚云秀起身,朝夜微言道:“皇上,这宫里的太医医术也是有限的,银针查出来无毒,可却不知这世间的毒无形有之无色者亦有之,千奇百怪,太医既然除了银针便无法查证了,依臣妾之见,不如请沐公子来查一查?毕竟细说起来,臣妾到底是收礼的,也想收得安心一些。” 夜微言见楚云秀说话了,脸色当即便缓和了,朝楚云秀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沐公子在郡主府……” 楚云秀温声道:“皇上莫不是忘记了?皇上原是给了沐公子特许的,让他进宫替臣妾瞧病,想来沐公子今日也快到了,不妨让沐公子一块儿过来瞧一瞧。” 其实时间还是撞得挺好的,沐阮原就是每二日进宫替楚云秀诊脉的,这良妃,算是赶到了正头上了。 夜微言理了理衣袍,与楚云秀一块儿坐下:“既是如此,也好,派人去催一催。” 太医吓得抹了一把额上惊出的汗。 这东西可是良妃送的,良妃昨日夜里就已经打过了招呼,夜微言就在这里,他不敢说无毒,可是良妃那边,他也不敢说有毒。 所以只能说查不出来了…… 正巧沐阮跟着这宫里的一个宫女进来了,见了夜微言也在,狐疑道:“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怎么了?” 楚云秀温声道:“烦请沐公子看一看,这两样东西,可有毒?” 沐阮凑近绿梅闻一闻,直皱眉:“这绿梅没有毒,不过,这个装绿梅的物件似乎不寻常。” 沐阮以帕子沾了沾白色的东西闻了闻,便直皱眉:“快,把这东西端去毁了!” 楚云秀朝跪在地上的婉贵人温声道:“地上凉,婉贵人的身子也弱,还是先起身吧。” 婉贵人看了眼夜微言,夜微言的语气温和了些,朝婉贵人道:“起身吧,一切等查清楚了再说。” 青争当即将这一盆东西抱着去了殿外,又吩咐了人端了碳盆出去,将这绿梅扔进碳盆里烧了。” 沐阮将帕子折了起来,扔在桌案上:“这白色的粉沫是无味的,但是要是淋了水,就会化为剧毒,随着人的呼吸侵入肺腑,当然,对于这身子健全的人自然是没有没太大问题的,可是对于贵妃娘娘来说,足以致命了。” 夜微言微言震怒,楚云秀搭着夜微言的手,安抚道:“皇上,还有另一个呢。” 沐阮笑盈盈道:“这可是个好东西,这是神农鼎,鼎外的绿绣瞧着似乎正常,可是实际上也附上了另外一层东西,用来当香炉,那毒死人可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这个鼎我可寻了许久了,皇上,你看这东西是个剧毒之物,于你也没有用,不如就赏给小人,用来医病救人。” “怎能你说有毒就有毒?总要有个例证!”陈公公站出来让事情更明朗,倒不是偏向良妃。 第3549章 出卖 沐阮取出手中的一个小药勺,朝着神农鼎上刮了一下。 拿到院中,放入一盆绿植下。 药勺点火,窜起一股青烟。 绿植瞬间枯萎,成枯草之物。 沐阮看向陈公公,“若是不信,你再用枯草去喂个兔子喂个鸡?你看它死不死!” “信信信!沐神医绝了!”陈公公转身看向殿内的夜微言等人。 夜微言点了点头:压抑心头怒火道:“此神农鼎就赠予沐公子了,还请沐公子再为贵妃探一探脉,朕瞧着,贵妃今日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沐阮近前去,替楚云秀探着脉,朝楚云秀低声道:“那两件东西,当真是剧毒之物,你有没有碰?” 楚云秀摇了摇头:“得亏了婉贵人提前说了,所以倒也不曾碰过。” 沐阮这才松了一口气,拿了块帕子搭在她手上,替她诊脉。 夜微言凝着婉贵人,耐着性子问:“婉贵人,你说此事是良妃让你转交给贵妃的,你又如何得知,这两样东西有毒?方才可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偏你如此笃定?” 婉贵人一听这话,心便寒了大半。 夜微言根本不信她,哪怕查出来这东西有毒,夜微言头一个要查证的,却还是她。 甚至,夜微言是相信良妃的! 她跪坐在地上,面容里透着失望,只是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素琴猛的跪了下来,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奴婢原是伺候良妃娘娘的,后来被拔给了婉贵人,良妃娘娘便吩咐了奴婢,让奴婢时刻监视婉贵人,若是婉贵人有什么动向就及时禀报,奴婢人微言轻,实在没有法子,便每日在良妃娘娘要问起时便敷衍,昨日婉贵人的手串掉了,奴婢便回去寻,结果就听见了良妃娘娘与腊梅在密谋此事,那两个物件,原也是大清早的良妃娘娘才送过来。” 夜微言闻言双拳紧握:“良妃!好个良妃!” 素琴朝着夜微言一个头一个头的磕着:“主子是个心善的,昨日奴婢告诉主子的时候主子就两面为难,可是主子也不愿害了贵妃娘娘,……只怕良妃娘娘不会放过主子的,皇上,您定要替主子做主啊!” 婉贵人垂眸,温声道:“皇上,婢妾不怕表姐报复,毕竟……表姐做的也不止这一桩,皇上怕是不知道,先前有一次,贵妃娘娘险些丢了性命,想必皇上也知道,良妃娘娘的宫里死了一条狗,那条狗吃下的毒,其实与贵妃被害时的那个毒,是一模一样的。” 素琴点了点头,朝夜微言道:“皇上!那条狗原是奴婢拉去火葬的,奴婢后来打扫良妃娘娘的屋子时,发现那屋内还藏有毒物,就在夹格里,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差人去搜查!” 夜微言恨恨的一拳锤在桌案上,气道:“难怪贵妃总说有人要害她!原是真的有人!” 青争也跪在一旁,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当日若不是小殿下告诉娘娘有人在茶中下了东西,只怕娘娘早已经喝下去了!娘娘一直在暗地里查这件事情,可是那个下毒的太监也已经死了,证据就此断了,奴婢没想到,竟然是良妃娘娘指派的人!难怪昨日良妃执意要闯进宫里来说些不该说的刺激娘娘!还请皇上替我家娘娘做主。” 这件事情,楚云秀也觉得十分诧异,她猛的站起身来,一时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住! 夜微言忙扶了她一把,担忧道:“贵妃,你放心,朕就在这里!无论如何,朕必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楚云秀拧眉,瞧着婉贵人,安抚道:“你不必担心,有皇上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告诉皇上,你还知道些什么?本宫记得,先前有几次擎儿的寝宫里不知怎的还爬进了两条毒蛇。” 婉贵人垂眸,瞧着楚云秀摇了摇头:“婢妾进宫的时间短,所以有些事情,婢妾也不大清楚,只依稀记得,先前有一次,她说是身子不适,还传了李太医过去,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青争气道:“我原以为李太医是因为一时糊涂下错了药,可是不曾想,竟是有人幕后指使!所以才会逼得李太医服毒自尽,皇上!若不是良妃娘娘这般害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的身子也断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想来,这良妃竟然三番五次的想要置我家娘娘于死地!其心之毒,可以想见!” 许多事情,都已经开始拔云见日了! 青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毒了良妃,所以她死死的咬着不放,定要让夜微言给楚云秀一个交待。 夜微言气得脸色铁青,捏着茶盏问:“婉贵人!你既知道,何不早来禀报朕。” 婉贵人垂眸,伤心不已,垂眸默默落泪,那纤细的背一抽一抽的,瞧着夜微言一时又有些心软。 素琴沉声道:“皇上,良妃娘娘与主子自幼相识,您让主子如何说啊?先前良妃娘娘还指使婉贵人偷偷跟着悠悠小县主,想将小县主推入水中再让我家主子去救!可是婉贵人心善,便吩咐奴婢偷偷知会了贵妃娘娘宫里的人!皇上,婉贵人一片善心,奴婢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主子,让奴婢做陷害主子的事,奴婢宁死不做,奴婢所言句句是真,请皇上替我家娘娘做主!” 夜微言闻言大骇,站起身气血攻心,两眼一番猛的便倒了地。 楚云秀也吓得不轻:“皇上!沐公子,你快替皇上瞧瞧!” 沐阮近前探了探脉,朝楚云秀温声道:“是急火攻心了,躺一躺就好了不必担心,倒是你……唉,好生将养吧。” 楚云秀吩咐了众人将夜微言抬去了内殿。 陈公公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在一旁伺候着,楚云秀吩咐了身旁的叶荷将婉贵人扶了起来。 婉贵人温声道:“贵妃娘娘,皇上骤然这般……婢妾想在这儿等皇上醒过来。” 楚云秀暗想,若是婉贵人在,到时夜微言醒过来了,或许对于良妃的处罚绝对不会轻了去,于是便同意了。 “沐公子正在里边救治,咱们妇道人家的,也怕去了添乱,不妨就在这外头候着,若是到时皇上醒过来了,想来定会传召的。” 第3550章 复醒 婉贵人朝楚云秀行了礼,面容透着几分委屈:“多谢贵妃娘娘。” 楚云秀端了茶盏饮了两口,见她的低眉垂眼的,一派忧郁,便安抚道: “你也不要怪皇上不信你,这宫里,人心隔着肚皮,谁又知道谁的心里藏了些什么?” 婉贵人讪讪道:“婢妾不敢,婢妾也只是心里难过,皇上竟……竟被气成这个样子,婢妾若是早知这样,婢妾哪里敢说出那些来,贵妃娘娘,你说皇上若是醒了,会不会怪罪婢妾?原都是婢妾的错,可婢妾也是左右为难。” 楚云秀搁了茶盏,朝婉贵人道:“此事也怪不得你,你原也是想护着本宫,一片好心,皇上一会儿醒了,也断不会怪罪于你。” 婉贵人长长叹了声气,那张清艳的小脸上是一脸的忧郁。 这二人在偏殿里坐着,与那寝殿原也隔得不远。 夜微言身在床上,沐阮施了几针夜微言便醒了,他长长叹了一声气,可当真是有苦难言。 先前他父皇在位的时候,他只觉得帝王家最是风光无限,莫说一日看尽长安花了,便是整个天下的取舍也任他去,可是细细想来,却令人心伤不已。 原来帝王家,不仅仅享受荣华权贵,只手遮天的翻云覆雨,也要去担忧那些所谓的高处不胜寒。 先前或许夜微言没有太大的感触,他觉得他是帝王家,多少妃嫔,多少臣民,哪个不听他的?可是却深感无力。 最信任的枕边人,竟心思如此歹毒! 那么试问,这天下,他能信的,还有谁!或许谁都不可信! 陈公公见夜微言醒了,欢喜道:“皇上,您可算是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沐公子这会儿正在外头配药呢。” 夜微言打量了一番四周,布置简约而秀雅,这是楚云秀的寝殿。 他揉着眉心问:“贵妃呢?” 陈公公笑着安抚道:“贵妃娘娘与婉贵人正在偏殿候着呢,娘娘说,皇上这个时候只怕是需要静一静,所以就不曾在这儿守着,皇上,您若是想见谁,奴才去替您传过来?” 夜微言摆了摆手:“不必了,朕……的确想一个人静一静。” 陈公公恭敬的站在一旁,见夜微言垂眸叹气的,也是于心不忍,只是陈公公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在一旁陪着。 夜微言起身,瞧着拱形的窗外那一株梅,梅开甚好,只是心情就没有这么美好了。 “朕从未想过,朕的枕边竟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陈公公,朕这个皇上当的,倒真是应了父皇说的那句话。”当皇上便注定不会有朋友,更不会有亲人!孤独得很。 陈公公在一旁安慰道:“皇上,您也不要多想了,这世间人千千万万,总有人心思歹毒,但也有人心肠良善。” 夜微言冷笑道:“良善?这些日子朕才发现,朕身旁从未有人让朕可以信任!” 陈公公见夜微言的眸底那份轻快消散得一干二净,犹如一个青年,在一瞬间便成熟,同时也变得疏离了起来。 “皇上,那……良妃娘娘,您打算如何处置?” 夜微言一拳愤愤的打在桌案上,怒气冲天:“朕总算是知道了,为何贵妃执意要将擎儿送去郡主府!宫中有这般蛇蝎心肠之人,只怕处处都在寻机会想对擎儿下手!传令下去,良妃意图谋害贵妃与朕的皇长子,打入天牢。” 陈公公端了茶盏递给夜微言,担忧道:“皇上,这良妃娘娘还怀着孩子呢,想来也快生了,若是这个时候打入天牢,只怕……再者说,这到底也是是皇上的子嗣,母虽狠毒,可是皇子尚未出世,哪里懂得这些?将来好生教养,也是个好孩子。” 提及那个孩子,夜微言又有些犹豫,思量了片刻,是放松了语气:“那就禁足宫中,直到生下孩子为止。” 楚云秀搭着叶荷的手站在门口,担忧的问配药的沐阮:“沐公子,不知皇上身体如何了?” 沐阮看了眼里间,淡道:“开副方子喝两天就好了,倒是你,我再重新替你开一副,你要切记,按时服用。” 楚云秀看了眼内间,这婉贵人也在,所以有些话楚云秀也不好问。 夜微言听着外边的声音,走了出去,楚去秀眼看就要跪,夜微言伸手扶了一把:“你身子要紧,这些虚礼就免了。” 楚云秀温然一笑:“这怎么行?皇上,礼不可废。” 夜微言扶着她,望向婉贵人,沉声道:“婉贵人报举有功,免了贵妃受毒妇迫害,封嫔,封号为婉。” 婉贵人内心欣喜不已,可是面上却压抑着,无奈道:“皇上,臣妾无意要害良妃,这个嫔,臣妾不敢受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夜微言将她扶了起来,淡道:“你入宫也有段时日了,伺候朕也最是用心,朕原也是想着要册封的,不过是正巧赶上罢了,婉嫔不必多虑,至于那毒妇,禁足于宫中不得踏出半步,更不许任何人探视!一切等到贵妃封后大典之后朕再与她算总帐!” 婉贵人担忧的看了眼楚云秀。 楚云秀安抚道:“你既是皇上亲封的婉嫔了,就不要再多想了。安安心心的回了宫里,只等着到时册封也就是了。” 婉贵人闻言又跪了地:“婢妾多谢贵妃娘娘,多谢皇上。” 夜微言点了点头,朝吉安道:“吉安,此事着你去办,将良妃的宫殿给朕锁好了。” 吉安闻言道:“奴才这就去办。” 见吉安走了,楚云秀跟着夜微言去了正殿,路上担忧的问:“皇上,那……冬猎一事,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夜微言握着她冰冷的手,见她手冰冷,不由皱眉:“怎的这样凉?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楚云秀接了叶荷递来的汤婆子,秀眉轻拧:“皇上,臣妾这手脚,一直是这样,抱着汤婆子也暖和不了多久了。臣妾都习惯了。” 夜微言长长叹了一声气:“朕先前总不懂,却是懂了,你放心,朕已经将冬猎延后了,一切都等你册封大典过了之后再说。朕无论如何,都会保证,你是朕的皇后,而擎儿,必定会归朕的太子!,就让擎儿先在郡主府小住一段时间也无妨。” 第3551章 禁足 楚云秀闻言便笑了,只是内心却明白,其实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至于往日的日子当是如何,她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 夜微言也有他的难处,可是楚云秀已经时日无多了,她没有这个心思再去替夜微言着想了。 “多谢皇上。” 夜微言见她笑了,心里暗自也松了一口气:“沐神医已经与朕说过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病。” 楚云秀垂眸,温然一笑,夜微言有些恍惚,这个笑,一如当年初见。 “好好歇息,朕晚些再来看你。”夜微言伸出大手,轻摸了摸她舒展的发丝,还是当年那般的温顺。 楚云秀笑道:“那……臣妾送一送皇上,臣妾先前一直病着,托了皇上的福,臣妾也想走一走。” 夜微言牵着她的手,一颗心很是沉重,只是见楚云秀难得高兴一次,便答应了。 于是宫道上众人便瞧见夜微言牵着楚云秀的手在慢慢的走着,楚云秀的身子弱,刚过了三道宫门,便有些吃不消了。 夜微言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也是心疼,朝楚云秀笑道:“朕走得有些乏了,贵妃不妨先回宫歇着,朕晚些再陪贵妃踏雪寻梅。” 楚云秀捏着帕子,温声道:“原是臣妾的身子不好,臣妾就先回去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叶荷便扶了楚云秀上了软轿,夜微言站在原地瞧着,按规矩,该是夜微言先走的,只是,夜微言吩咐了楚云秀先走。 他想,或许他应该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毕竟依着楚云秀的身子,她是一定会走在自己的前头的。 夜微言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瞧着那道背影叹了叹气,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是荒芜的,荒芜得片草不生。 见楚云秀的软轿转了弯不见了,夜微言这才上了龙撵,直奔书房而去。 楚云秀靠着软轿,整个人疲惫不堪,朝叶荷道:“今日总算就这么过去了。” 青争气道:“娘娘!您怎就这么放过良妃了!她怀着身孕又如何!怕只怕到时来日方长,皇上心疼那一对母子,母凭子贵的,只怕那良妃到时又复起了!她先前那般害咱们,可是却因着那个孩子保了她一命,上天当真是不公!这恶人自有恶人磨完全就是一句空话!奴婢瞧着,良妃过的不知有多好!” 青争一双眼睛差点喷出火来!这婉贵人都没有将良妃好扳倒,只怕到时要扳倒他就更加困难了。 楚云秀一只手搭在软轿的扶手上,瞧着经过的那一片湖泊,湖泊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色,宛如仙境一般。 “良妃身怀有孕,皇上自然会以那个孩子为主,本宫担心的,还是擎儿,皇上的意思,怕是要在本宫封后大典之后册立擎儿为太子了,擎儿还小,本宫担心树大招风。” 那个时候,掐指算一算,楚云秀深知,自己只怕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这般想一想,竟觉得心里堵得慌,整个人更是空前的孤寂,如同一只深海的鲸,无论怎么呼唤,于深旷的海里,都得不到回音。 这般无助感,也让楚云秀觉得无力。 好在有徐若瑾与熙云公主在帮衬着她,否则,她只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轿子回到了宫门口,叶荷伸了手让楚云秀搭着,扶了她进了殿,安抚道:“一切还有瑜郡主呢,娘娘不必太过担忧了。再者,这瑜郡主的身后可是镇国公,最要紧的,还是娘娘您的身体!” 楚云秀捏着帕子咳了两声,见那侧殿里沐阮正坐在小炉子前煎着药,便走了过去。 沐阮见楚云秀过来了,朝她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让我转告你,她定会保护好夜擎,你就不要再去瞎担心了,安安心心的等着你的封后大典就是了。对了,这个药的火候煎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青争,我教你怎么煎药。” 青争福了福身,走了过去,楚云秀捏着帕子,温声道:“劳沐公子费心了,本宫这身子,本宫也是知道的,便是为着擎儿,本宫也要熬到那一天!” 沐阮拿了一把扇子扇着火,视线里映着两团火:“去好好歇着吧。” 对于这楚云秀,沐阮其实也是很无奈的。 他实在没有什么旁的法子来救楚云秀,只能看着这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日渐消亡,而作为一个大夫,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这个神医,当得任性,也不轻易给人医治,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死在他跟前,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可是,这个人是楚云秀,是徐若瑾的生死之交。 正所谓爱乌及屋,可是对于沐阮而言,也很是无力。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医术出了问题? 关于楚云秀的案例他查遍所有的典集,可是没有一个是有解法的,全部都是施药吊住性命,或长或短,到底还是要看楚云秀的造化。 楚云秀捏着帕子想着徐若瑾,眼眶微红:“好,好好好。” 再多的话,再多的谢,再多的叮嘱与托付,都显得无力。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道不及的谢,那些来不及的嘱托,徐若瑾都是懂的。楚云秀也相信,徐若瑾一定会懂的。 沐阮教青争如何熬药,青争蹲在那药炉子旁扇着风,盯着那一团火咬牙切齿:“沐公子,你这儿有没有药?” 沐阮狐疑道:“你病了?” 这青争瞧着身形削瘦的,但其实体质还是不差的,瞧着不过是上火罢了,也不像是身体有恙的样子。 青争捏着扇子狠狠的扇了两下风,恶狠狠道:“不是,奴婢想毒死她!” 看她这认真的神色,沐阮就知道这丫头不是闹着玩的,当即问道:“你要毒死谁?、那个良妃?” 说实话沐阮自已也并不喜欢良妃那个人,对于良妃的那个性子更是反感,只是这宫里头的事情,他自个也说不准。 青争点了点头,恨恨道:“她将娘娘害成这个样子!竟想全身而退!?若是娘娘当真……有个好歹,我定要让她陪葬!” 第3552章 有喜 沐阮侧头打量着青争,这丫头生得十分清丽,只是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真不会上妆,将这脸画得有些丑,也掩盖了她原本的模样。 “这药,我是没有的。” 青争凝着沐阮,嗤笑道:“你放心,出了事我一力承担,绝对不会提到你半点。” 沐阮哭笑不得:“我是为你家娘娘着想,你想想,一旦事情暴发了,肯定会查到你,到时就算不是贵妃指使的,有人会信吗?更何况夜擎这小子也要当太子了,这样紧要的关头,你还是照顾好你家娘娘吧,至于这旁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想了。行了,法子我也教得差不多了,我还得回府,就先走了。” 青争默了半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待青争侧头去看时,只剩了沐阮一道背影。 婉贵人没有什么事,所以也离开了楚云秀的宫殿。 她穿过长长的宫道来到宫门口,就瞧见吉安刚好也赶到了,他朝婉贵人福了福身,笑盈盈道:“婉贵人吉祥。” 婉贵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朝吉安微点了点头,担忧道:“吉安公公这是……要禁表姐的足了吗?可否容我去见一见她。” 吉安一时有些为难,朝婉贵人无奈道:“婉贵人,您待再过几日,可就是婉嫔了,良妃这儿,最好还是少插足为妙。” 婉贵人捏着帕子,叹了叹气:“无论如何,她都是我表姐,只见这一面就好。” 吉安无奈,还未开口,那良妃已经抱着肚子出来了,见了婉贵人与吉安,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朝婉贵人笑道:“表妹,怎的才回来,我已经命人备了膳,就等着你过来用膳了。” 婉贵人凝着良妃,紧捏着帕子,低声道:“表姐,你做的那些事情,贵妃娘娘已经全都知道了。” 良妃凝着婉贵人,半响讪笑道:“表妹,你说什么呢?” 说罢良妃便伸手去拉她,婉贵人退了两步,凝着良妃叹了叹气:“表姐,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做的那些事情……皇上也知道了,吉安公公……是过来宣旨的。” 良妃望向吉安,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她分明在楚云秀的宫里安插了人,可是怎的出了事,也没个人来通报? 定然是这婉贵人在胡言乱语! 腊梅扶着良妃,看了眼婉贵人身旁的素琴,拧眉斥道:“素琴,你跟在婉贵人的身旁,就是这么伺候婉贵人的?” 婉贵人挡在素琴的跟前,朝良妃道:“表姐,你不要再害人了。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良妃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瞧着婉贵人心里却慌得很:“你、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婉贵人垂眸,掩去了眸底的三分笑意,无奈道:“表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吉安公公,我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还请吉安公公宣旨吧。” 吉安打开刚拟下的圣旨,朝良妃道:“良妃残害贵妃与皇长子,证据确凿,念其身怀有孕,故禁足宫中,一切等孩子生下之后再做定夺,良妃娘娘,请吧。” 良妃拧眉,夺了那圣旨打开一眼扫过,斥道:“本宫什么时候残害过贵妃与皇子?定是你,定是你在贵妃面前说了什么是不是?你我可是姐妹,我当真没有想到,你竟会这样害本宫。” 婉贵人垂眸,叹了叹气:“表姐,你醒一醒吧,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良妃双拳紧握,愤怒不已:“混帐,是本宫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分明就是你一派胡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毁了本宫,对你有什么好处!” 素琴眼看良妃就要碰到婉贵人,忙上前挡了挡,良妃一巴掌扇在素琴的脸上,斥笑道:“你有了身孕,你就要对本宫卸磨杀驴了?月瑶,你不要忘了,本宫还有一个孩子!待本宫东山再起,本宫决对不会放过你!” 吉安闻言诧异的看了眼婉贵人:“婉嫔娘娘,您这是……这是有喜了?” 婉嫔心里头一慌,良妃瞪着婉贵人嗤笑道:“婉嫔?本宫竟不知道,你出卖了本宫还怀着孩子,竟然只是一个嫔位?哈哈哈,婉嫔?简直就一个笑话,你连本宫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旁人了!” 吉安合了圣旨,朝身后带来的人吩咐道:“将良妃娘娘的正宫宫门封了。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视。” 良妃瞪着婉嫔,愤怒不已。 腊梅死死的扶着良妃,沉声道:“娘娘,正是要紧的时刻,您可千万不要冲动。一切还须从长计。” 良妃双拳紧握,气愤不已,望向吉安压下了心里的怒意,朝吉安道:“你去替本宫通传一声,本宫要见皇上!” 吉安垂眸瞧着地面,淡道:“良妃娘娘,皇上早有令在先,不见娘娘,还请娘娘回宫,不要让奴才为难。” 良妃凝着婉贵人,愤愤道:“月瑶,真想不到,本宫这般费尽心力,养的却是一条白眼狼!” 她转身搭着腊梅的手进了宫。前脚刚进去,后脚这些人便已经将殿门紧锁着了。 良妃抄起茶盏朝着门口恨恨的砸了过去,斥骂道:“你这个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 吉安瞧着婉贵人狐疑道:“婉嫔娘娘有喜了,怎的不告诉皇上?” 婉贵人愁着一张脸,朝吉安道:“表姐又是这个样子,我怎好再去告诉皇上这些?还请吉安公公保密,此事,待过些日子再说吧。” 吉安闻言笑道:“既是如此,还请婉嫔娘娘保重身子,奴才就告辞了。” 婉贵人点了点头,送走了吉安婉贵人便去瞧素琴:“这脸都肿起来了,得赶紧回去擦药才行。” 素琴摸了摸脸,又去扶了婉贵人的手温声道:“不妨事,不过是些小伤罢了,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宫再说吧。” 婉贵人看了眼那已经上了锁的正殿,叹了叹气,那正殿隐约里传来砸东西和骂人的声音,其实这样的良妃婉贵人早已经习惯了,这般的着,也没觉得有什么。 第3553章 有喜(二) 婉贵人吩咐素琴:“你差个人在那周围当差,留意着那边的动向。” 素琴小声问道:“可是要留意着良妃娘娘向方府递消息?” 婉贵人垂眸轻笑道:“良妃行此大错,谁又能保得了她?你只要看着她不要闹事就是了,传递消息,由着她去。” 左右会让这良妃的心里更加的难过罢了! 这件事情马上便有人朝着方府传递消息了。 方子华正在写折子,就梁霄的那件事情,怎么才能让那梁霄陷放绝地。 管家领了人进了书房,担忧道:“大人,良妃娘娘在宫里,出事了。” 方子华握笔的手一顿,凝着管家狐疑道:“你说什么?” 管家身旁的人拂衣跪地,慌道:“大人!婉贵人出卖了良妃,将良妃的所有事情和盘向贵妃托出,贵妃又通知了皇上,皇上已经将良妃禁了足了!说是等良妃娘娘生下孩子……就要定罪了。这可如何是好?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 方子华闻言大为震惊:“这个月瑶!竟如此心狠手辣!” “是啊,连良妃娘娘自个都懵了,若是这个时候良妃娘娘的腹中没有个孩子傍身,只怕早就定了罪了,还只是囚禁在宫里,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搁了笔,合了手中的折子长长的叹了声气:“皇上已经将冬猎事宜延后了,催促礼部尽快赶完封后大典的工期,看来,此事怕是生了变故了。” 若是夜微言没有对梁家构成怀疑,没有君臣离心,无论方子华做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 下人狐疑的瞧着方子华:“大人,那娘娘那里……” 方子华冷斥道:“我又能做什么,她这颗棋子,只怕是用不得了,哼,倒是抬举了这婉贵人了。” 管家担忧道:“大人,这良妃娘娘,到底是咱们府里出去的小姐,只怕到时若是论起来……” 方子华起身来到窗边,窗外的夜色已经将近了,他凝着那夜色淡道:“小姐又如何?在宫里这般不成器,竟被月瑶给扳倒了,又怪得了谁?若是真要怪,就怪她自己愚蠢!行了,你也不必回宫里话了,左右她离生还有这么些时日,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人叹了叹气,转身走了出去。 管家担忧道:“大人,这月瑶如此狠辣,只怕到时未必会将大人的话听得进去。” 方子华手搁在窗棂前,嗤笑道:“哼,她与方府,原也是一体的,到底这婉贵人要比良妃聪慧些,想来,也比良妃走得长远,倒是便宜了这婉贵人了。” 管家凝着方子华,小心翼翼的问:“您这是……这是要抬举了婉贵人了?” 方子华长长叹了声气,瞧着那即将隐落的夕阳,沉声道:“无毒不丈夫,如此优柔寡断怎么行,良妃已经成了一颗弃子了,不过那个孩子,若是生下来交给婉贵人照顾着,对于咱们而言,或许,也是一桩好事。” 管家端了茶盏搁在桌案上,恭敬道:“大人说的也是,那这良妃……” “不必理会,若是传了什么消息来,只管让她耐心些,先将孩子生下来再说,至于这旁的,不必提及。” 方子华的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人当成一颗弃子了。 所以无论良妃做了什么,在方子华看来,都只有一条路可走,必要的时候不用等到夜微言动手,他都会赶在良妃之前将这一切解决了。 方子华很清楚良妃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到时说不定会怨怼他,从而对他报复。 管家恭敬的站在一旁,叹了叹气:“小姐的性子确实是刚烈了些,可是她的心性到底也是好的。” 方子华的眸底一片凉薄,于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要扳倒梁霄。 至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一点也不在乎,更不要说什么兄妹之情了! 这些东西在权势跟前,一文不值。 “行了,你派两个人去留意着,一旦发现她有什么于方府不利的举动,必要时先下手为强。” 管家闻言诧异的看了眼方子华,随即又迅速的将目光收了回去:“是。” 方子华凝着窗外沉下去的夜色,双拳紧紧的握着,管家将屋子里的烛火一盏盏的点亮,方子华抬步走了出去,外边正在下着雪,他就站在雪地里,瞧着那沉黑的天空。 管家取了披风过来,给方子华披上,担忧道:“老奴知道大人心里难过,只是也是没有法子的了,若是能够全保,想来大人也定会尽力的。” 方子华凝着那一株梅树,淡道:“此时就不要再提了,我三番四次劝她,可她却不肯听?我有何办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嫔贵人!” 虽然婉贵人心狠手辣,可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宫里长久的存活下去。 心太过良善的,终究走不了多远! 如这良妃这样的,能走到妃位,也当真是上天眷顾了,可是她断断也没有当一个皇后的命数! 管家撑了伞站在一旁,等着雪一点点的由小及大,一点点的将眼前的视线淹没。 夜色渐深的时候沐阮才慢吞吞的抱着一堆在城里各家药铺挑捡来的草药回了郡主府。 郡主府里悠悠与擎儿正在打算盘,徐若瑾躺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个帐本在念数。 她朝二人懒洋洋的道:“佳鼎楼十一月入帐七千九百万两,十二月入帐九千三百万两,你们两来算一下,为何十一月比十二月的入帐要少?” 悠悠捏着毛笔懵了:“娘亲,你不是让咱们算数的吗?” 徐若瑾挑了挑眉,瞧着悠悠笑盈盈道:“这是个多变题,你既然想管帐,那你肯定要去追查原因。” 悠悠拿着毛笔想了半天:“娘亲,是不是菜更好吃了啊?” 徐若瑾拿着碳笔在那纸上算了两下,朝悠悠道:“佳鼎楼的菜色每月都会更新,再想。” 夜擎思量了片刻,朝徐若瑾道:“师母,擎儿以为,可能是十二月的时候外出的那些人都回来了,眼看就要新年了,各家都会行宴会,所以生意就好了些。” 徐若瑾笑道:“此为原因之一,再想。” 悠悠捧着脸,嘴里叼着笔,夜擎将她嘴里的笔拿开。 第3554章 谷底 沐阮从外头进来,就瞧见这一幕。 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个郡主,可比先生还要像个先生。 徐若瑾见他来了便坐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位置,急问道:“怎么样了?云秀如何?” 沐阮倒了盏茶,喝了两口,瞧着徐若瑾一脸的焦急,不由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说起来有件事倒是挺有意思的。” 徐若瑾狐疑的瞧着他:“你快说,别卖关子!” 沐阮搁了茶盏,朝徐若瑾道:“还是老样子,不过今天那个婉贵人拿了两个东西来给她,结果还没给呢,婉贵人就直接交待了,说良妃先前一直在谋害你姐妹的事,皇上听了差点吐一口老血,两眼一闭就昏了,你猜醒过来怎么着?” 徐若瑾捏着手中的橘子,拧眉气道:“我就说这个良妃肯定是个不安生的,如何了?” 沐阮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笑道:“然后皇上就让良妃禁足,生了孩子之后再算总帐,哦对了,你们一直担心的那个冬猎,皇上也延后了,说是要等立后大典之后再说。你看你先前急成什么样子了,其实你根本不用瞎担心这些!” 梁霄从书房出来,就瞧见沐阮与徐若瑾正有说有笑的,不由问道:“难得你们这么高兴,可是宫里来的消息?” 沐阮挪了个位置给梁霄,笑道:“冬猎已经延后了,看皇上这意思,估计是想让这夜擎殿下在你们这儿再呆一段时日了。” 夜擎闻言笑道:“真的吗?太好了,悠悠,我能陪你更久的时间了。” 悠悠扔了笔,笑盈盈道:“擎儿,那咱们到时就可以一起去看大狮子啦。” “嗯嗯,擎儿也想看。” 两个孩子在小声的嘀咕着。 梁霄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徐若瑾安抚道:“你现在可放心了?” 徐若瑾端了茶盏饮了两口,笑道:“是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宫里的那个情形,咱们断不能让擎儿回到那个危险的地方!”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你放心,你让我往东就往东,绝对不会往西,你要保护的,我也一定会尽全力去护着,最要紧的是你。” 梁霄就怕自家的小娇妻哪里不舒服,所以凡事都是各种操心。 不仅要管他当镇国公的诸多事宜,连佳鼎楼这样的事情也在过问,梁八觉得,自家主子当真是操碎了心。 沐阮笑道:“她瞧着倒像好了些许,行了,我还要回去熬药,你们两口子慢慢聊。” 沐阮起身便走,徐若瑾将手中的帐册悄悄收了起来。 梁霄瞧着挑了挑眉:“不是说了,不要去帐册了,你怎的又看上了!” 徐若瑾无奈,正欲解释,悠悠将帐本拿了过去,朝梁霄解释道:“爹爹,你不要生娘亲的气,娘亲是教悠悠打算盘来着。” 梁霄挑了挑眉,这小棉袄,还知道维护人了? “打算盘自有先生去教,悠悠,你可要保护好你娘亲,明白吗?” 悠悠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盈盈的凑过去挽着梁霄的手晃啊晃:“爹爹,你什么时候再教悠悠武功啊,悠悠成日的蹲马步,好无聊啊。” 梁霄掐了掐她的小脸,笑道:“你若是听话,以后每天早晨鸡鸣起身,我就教你。” 梁霄天不亮就起来了,他一直轻手轻脚的,以为徐若瑾不知道,其实徐若瑾的心里都清楚。 自从梁霄一走,徐若瑾便吐得厉害,只是不曾在梁霄的跟前显现过罢了。 银花端了补汤过来,朝梁霄告状:“四爷您可算是来了,先前两次的汤,郡主怎么都不喝,尽给悠悠和小殿下了。” 梁霄瞧着徐若瑾,伸手接了那汤温声道:“你也不要尽顾着孩子,来,把这汤喝了,趁热。” 徐若瑾瞧着那香味四溢的汤哭不得:“一天十二碗,我哪里喝得下这么多。再这么下去,看见汤我都要有阴影了。” 徐若瑾刚开始的时候吐得厉害,喝不下去,能喝下去一点的时候,那是天天汤啊药的就没有离过口。 梁霄吹了吹汤,一本正色:“不可,正是要紧的时候。” 徐若瑾实在喝不下去,只得朝梁霄耍赖:“那你先喝,咱们一人一半。多了我实在喝不下去了。” 梁霄将汤饮了半碗,剩下的递给徐若瑾:“喝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徐若瑾凝着汤有些为难:“什么好消息?” “事关红杏。” 徐若瑾欢喜道:“有消息了?那赶紧把她接回来。” 梁霄将手中的汤递了过去,徐若瑾接过一饮而尽,一脸期待。 梁霄这才道:“据探子来报,红杏出现在七离的军营里,至于旁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不过估摸着,也就是这两日的光景了。” 徐若瑾欢喜道:“有消息就好!她和孩子可都好?” 梁霄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笑道:“听闻是姜必武将她带进军营的,我也在等消息,你放心,我已吩咐下去了,若是见了红杏,就将她带回来。” 徐若瑾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悠悠侧着耳朵听了半天,笑盈盈的问:”娘亲,阿离和红杏要回来了吗?” 徐若瑾擦了擦这吃糕点吃得满嘴都是的渣滓,脸上扬溢着喜悦:“可不是吗,总算是要回来了。” 一家子正高兴着,梁八匆匆走了进来:“主子,宫里来了人,说是让主子进宫一趟。” 徐若瑾一时有些心惊,拉着梁霄的手担忧道:“这一次去,会不会是梁家的事情。” 梁霄微蹲着身子朝徐若瑾笑道:“若瑾,你放心,梁家不会有事的,我去去就回。” 徐若瑾知道,夜微言肯定是知道了消息,只是也只能尽量去打消夜微言的疑虑了。 “你多加小心,我和悠悠都在家里等你。” 梁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朝悠悠道:“悠悠,保护你娘亲的责任可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悠悠笑道:“爹爹放心,悠悠一定保护好娘亲,还有弟弟。” 梁霄这才满意了,大步走了出去。 外边吉安正候着,见梁霄出来了,忙朝梁霄道:“国公爷,皇上已经在宫里等候多时了。” 梁霄随着吉安正要上马车,梁六匆匆奔了过来,朝梁霄道:“主子!急件!” 梁霄一看就知道,这是七离那边的人发过来的,进了马车里,梁霄便展开了,信中说,七离已经支离破散了,梁大将军战亡,梁辉、梁鸿以及梁子瑜下落不明。 梁霄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双目通红的凝着手中的信,手都在打着颤。 第3555章 消息 兆国!犯兵七离,为何只攻打梁家寨! 梁大将军战亡!他端坐着,将信细细收了起来,一言不发的。 梁霄的视线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通透,却也觉得十分难过。 马车一路缓缓的朝着皇宫前进,梁霄双拳紧握,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吉安坐在外边只感觉这天当真是越发的冷了,不由的便裹紧了衣袍。 马车进了宫,梁霄下了马车直奔夜微言的御书房而去。 夜微言负身而立,背着光,梁霄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夜微言的背,似乎也不像当初意气风发时的那般挺直了,瞧着佝偻了不少。 梁霄进了殿,朝夜微言行了礼,夜微言没有让他起身,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夜微言这才转身,他凝着梁霄,见他浑身散发着寒冽的气息,淡道:“镇国公,朕念及与你之间多年的情谊,朕不愿私自揣摩与你君臣离心,你给朕一个解释。” 夜微言将一封信递给梁霄,梁霄扫了眼那信,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这信正是先前陆凌枫劫持的其中一封,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梁霄其实早就知道夜微言知晓此事,只是有些意外,他可以忍这么久。 梁霄垂眸,将信合上,沉声道:“皇上,臣可以对天发誓,梁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七离来了消息,兆国领兵攻打寨家寨,梁大将军战死,梁鸿与梁辉下落不明。” 夜微言蹲下身,瞧着梁霄,眉宇紧皱:“你们当初告诉朕,梁大将军与梁辉战死沙场,朕给了你梁家多大的阵仗,你又来跟朕说,梁大将军战亡?梁霄,你梁家是越发不将朕放在眼里了,难不成你觉得,朕比先帝要好哄骗些吗?朕这些年,视你梁家为左膀右臂,不曾想,你竟…竟背着朕干这样的事!” 梁霄凝着夜微言,那冷冽的气场,哪怕他是跪着的,也不容人忽视。 他沉声道:“臣所言绝无虚话,若是皇上信不过梁家,可以马上处死臣。” 夜微言扯着梁霄的衣袍气道:“这就是你给朕的解释?!梁霄!朕待你不薄!封你为皇子之师,封你为镇国公,朕连朕的嫡长子都交给你来教导,可你梁家做的事,何曾对得起朕的信任!” 梁霄淡道:“无论如何,梁家绝对没有半分不臣之心!若是梁家如外人所言意图谋反,梁家何须等到今日?!皇上,臣便问您,若臣父亲活着,梁辉活着,梁鸿活着,臣活着,您……还会信任梁家吗?” 夜微言话到嘴边,突然不知说什么。 倘若他知道这四个人都活着,那梁家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父亲、大哥只想远离朝堂,避开争斗而已……梁家,绝无不臣之心,绝无反意!” 梁霄道出这一句,夜微言缓缓的松开了手。 他发现,他虽贵为帝王,可是却依旧看不透人心! 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外,这种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别人来掌控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不说这梁府的事情,他连宫里的女人都无法掌探。 这种境遇让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他扶着桌案,背影萧条,整个人一瞬间苍老了不少,连着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他摆了摆手,朝梁霄道:“你走吧。” 梁霄瞧着他的背影,担忧道:“皇上……” 夜微言扶着桌案叹了叹气:“走吧。” 那声音里充斥着满满当当的无奈,他便是真的信了那封信,梁霄这般解释,又以性命做赌,他又能做些什么? 难不成真的将镇国公推出去斩了? 这镇国公牵涉的东西太广了,稍稍一个不仔细,只怕就是引火烧身了。 梁霄拂衣起身,朝夜微言作揖便转身离开了。 夜微言撑着桌案来到龙椅前坐下,瞧着这诺大的殿里一片灯火阑珊,内心却是一片荒芜。 事已至此,他这个皇上当的,当真是可笑! 竟不知自己一心信任的人最后会这样待他!整个人简直是失望透顶,万念俱灰。 陈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瞧着夜微言,担忧道:“皇上,梁家寨既然已经被兆国一举攻破了,梁大将军也战亡了,您看梁家这……” 夜微言凝着那大殿中的一盏灯,淡道:“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陈公公原是想要劝一劝的,可是见夜微言这神色,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觉得夜微言似乎不一样了,再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陈公公不敢去打扰夜微言,便一直在殿外候着。 吉安往里头看了两眼,见夜微言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由小声问道:“师父,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个太医?” 陈公公叹了叹气:“皇上这是心病,寻常的太医哪里能派上用场。” 吉安裹紧了衣袍,担忧道:“可是这,瞧着人都没个精气神了,这旁的倒也还好说,可是这心病……难医啊。” 二人对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飘雪的夜色里,再不言语。 梁霄回了马车上,想起夜微言那一瞬间老了许多的背影,心里也堵得慌。 梁八进了马车里,瞧着梁霄担忧道:“大爷与二爷下落不明,这可如何是好?主子,可需要派人去寻?” 梁霄凝着桌案上的那盏茶,马车一路走得很平稳,茶水微微的摇晃着,却始终没有晃出来。 “暗地里去寻。” 梁八领了旨意,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梁霄回了府里便见徐若瑾还坐在软塌上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等着他。 在徐若瑾的身旁,悠悠与夜擎正在折着纸鹤,这纸鹤说起来还是徐若瑾教两个孩子折的,徐若瑾也乏了,就眯着眼睛,将睡未睡。 梁霄见此轻手轻脚的来到她的身旁,手烤了烤碳盆,这才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困了就去睡。” 徐若瑾揉了揉眼睛,声音软绵绵的,听得梁霄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你回来了。” 梁霄将毯子盖好了,轻声道:“走,我这就抱着你去睡。” 第3556章 惆怅 徐若瑾打量着他,见他脸上没什么负面的东西,问道:“你进宫,皇上说了些什么?” “皇上只是问了问梁家的事情,我已经如实都说了,你放心就是了,明天就是封后大典了,你可要早些歇息,才有体力去参加。” 梁霄将徐若瑾抱了起来,皱着眉头不满道:“按说怀着孩子应当是加重了,我怎么抱着觉得你又轻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谁说怀着孩子就要重了?” 梁霄朝悠悠道:“你和擎儿也早些歇息,明日咱们要进宫,参加贵妃的封后大典,到时可不能打瞌睡。” 悠悠侧头瞧着夜擎,狐疑道:“擎儿,你娘亲要当皇后娘娘了吗?” 夜擎也不明就理,所以含糊道:“不知道,但是师父说,明日就可以进宫去看母妃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徐若瑾见这两个孩子被春草带着去歇息了,便也由着梁霄抱着回了寝屋。 梁霄吩咐人打了一盆水,替徐若瑾洗着脚,温声道:“沐阮说,给孕妇洗着脚,暖着身子是好的。” 梁霄的大手托着她小巧白皙的脚,他瞧着那被水热得微红的脚感概不已:“若瑾,你这脚真小。” 徐若瑾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朝梁霄道:“你坐着,咱们一块儿泡。” “那可不行,我一个大爷们,又不冷,你再多泡会儿。”梁霄擦了擦手,伸手就要去给徐若瑾扯发上的簪子。 徐若瑾侧头避开来,哭笑不得:“你用洗脚的手又来给我挽发!” 梁霄看了眼自个儿的手,狐疑道:“洗得挺干净的。” 徐若瑾连忙推开:“那也不行,银花,你来给我挽发。” 梁霄瞧瞧自个的手,又看看徐若瑾的脚,顿时便明白过来了,不由失笑:“都是你自己的,怎么还分出高低贵贱出来了。” 徐若瑾拔了两根簪子,银花便过来了,她朝梁霄笑道:“还是让奴婢来吧。” 梁霄只得蹲下,替徐若瑾洗着脚:“冷不冷?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你不觉得水特别热吗?”徐若瑾的脚几乎下不去。 梁霄摸了摸水,无奈道:“确是有些热,不过我的体温与你的不一样。” 他哪里是感觉不到热啊,他是水稍微温一些都觉得很热了,与徐若瑾简直就是在两个点上。 他也不知道徐若瑾到底是要如个热度,所以只能往里边多放些了。 徐若瑾的簪子取了下来,一头墨发散在身后,梁霄给她擦了脚,二人便歇息了。 徐若瑾已经了无睡意,侧头去看梁霄,却见梁霄目光柔和的瞧着她,一颗心瞬间咯噔了一下。 “你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 梁霄将她揽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腹部,温声道:“没什么事,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徐若瑾伸手轻抚着他的眉宇,叹了叹气:“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眉头皱得多了些,有时候不经意的,就会见你瞧我发呆,是不是我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了?还是梁家出事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安抚道:“你不要多想了,什么事都没有。” 徐若瑾见他不愿意说,所以也就不再问了。 “你我是夫妻,既是夫妻,那就是一体的,你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我怀着孩子,可是也没有哪里不适,身体倍棒你也不用担心我。想做什么,就去做。” 徐若瑾一直觉得,梁霄是应该去一趟七离的,可是梁霄却一直在京都城没有走。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红杏已经离开军营了,至于去了哪里…还在查。庆幸的是母子都平安。” 徐若瑾闻言急道:“不是说母子平安吗?不是说已经在军营了吗?怎么会离开军营?梁鸿不是也在军营吗?” 梁霄扯了被子将徐若瑾裹得严严实实的,安抚道:“红杏那个性子,她若是真想要走的时候,谁又能留得住。” 徐若瑾叹了叹气:“说起来也是,只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她的消息,怎的又走了,这一回,红杏又要去哪里。” 其实红杏去找姜必武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件事情。 只是当时的事情多,徐若瑾没有功夫静下心来好好的去想,出了这样的事情,徐若瑾的一颗心又七上八下的。 但是唯一庆幸的,倒真是知道了那母子平平安安的了。 她是真不敢相信,这红杏竟然为了姜必武而去了七离,那么遥远,那么凶险的地方,也不知这一路上她是如何过来的。 梁霄拥着也安抚道:“早些歇息吧,府里去参加封后大典的礼数也已经吩咐人备下了,你明日可要跟着我,酒就不要饮了,我让银花备了些试毒的用具,到时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徐若瑾窝在他的怀里,听着外边下雪的声音,内心格外安心。 夜色沉沉的压了下来,墨色里整个京都城的人都已经歇下了。 次日清晨的天气灰蒙蒙的,瞧着并不是很好,徐若瑾早早的就起了身,在院子里吩咐着众人:“礼都备好了吗?那柄玉如意怎么没有带上?快,去库房里取出来加上,还有悠悠呢?还没醒?赶紧去把她喊醒了。” 昨天晚上睡的那样早,这小丫头,竟然还在睡。 府里上上下下一时一阵忙乱,梁霄牵着悠悠打长廊那头走过来,悠悠见了徐若瑾便奔了过去,倒是夜擎跟在梁霄的身旁,性子倒也显出了几分同年纪的孩子不见的沉稳来。 悠悠瞧着徐若瑾的打扮喜笑妍开的夸道:“娘亲,你穿得真好看。 徐若瑾捏着她的小脸哭笑不得:“就你会说话,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进宫了。” 银花打外头进了正厅,朝徐若瑾道:“郡主一切都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办妥了,可以出发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她牵着悠悠手往外走,悠悠一蹦一跳的,看得梁霄是心惊肉跳,他快步近前,将悠悠抱了起来,叮嘱道:“你娘亲还怀着弟弟,你当心些。” 一家子上了马车,悠悠趴在窗口,瞧着外头朦胧的街道眨了眨眼:“爹爹,好早啊。” 此时晨钟一声一声的响起,大臣们都陆陆续续的朝着宫里赶。 第3557章 大典 徐若瑾带着夜擎与悠悠去见楚云秀,梁霄则去上朝会。 这大典就在朝会之后的正午进行,早些去,不过是瞧着楚云秀的宫里需要些什么帮衬罢了。 那宫里早早的就已经候着了,楚云秀今日上了妆,身上穿了一件皇后的凤袍,端坐于正殿之上,她瞧着徐若瑾带着两个小家伙缓步而来,心里一时诸多感概。 夜擎见了楚云秀开心得很,大步上前,见楚云秀端得这般正式,便顿了上扑的姿势,瞧着楚云秀直直的便跪了下去。 “儿臣参见母妃。” 徐若瑾进了殿,打趣道:“还唤母妃呢,你该唤一声母后了。” 楚云秀轻笑道:“快起来,若瑾,你可千万别跪,我可受不得你这一跪,快坐下,青争,先前让你备下的茶可备好了?” 青争拍了拍手,便有宫人端了茶盏点心过来。 楚云秀笑道:“这些都是悠悠和擎儿爱吃的,说起来,她们也许久不曾来了,瞧着擎儿,似乎壮实了不少。” 徐若瑾坐在她的下首,瞧着她这化妆化出来的气色,心里微疼。 只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徐若瑾也不好说什么,便笑道:“擎儿这孩子,跟着悠悠一块儿习武,所以瞧着倒确实是壮实了些了,他在我那儿,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夜擎来到楚云秀的身旁打量着她,试探性的问道:“母后,你病可大好了?儿臣可以回到母后的身边了吗?” 徐若瑾瞧着夜擎假装生气:“怎么?擎儿在我那儿住得不好吗?竟急着要回来?” 悠悠拿着点心啃着,抬头看了眼夜擎,笑盈盈道:“咱们还要去看大狮子呢。” 夜擎顿了顿,一时有些犹豫。 楚云秀伸手,替夜擎理了理衣襟,温声道:“母后可是皇后了,诸事繁忙,你且在你师母那儿住一段时日,擎儿,你在那里可有不听话?” 夜擎闻言笑道:“擎儿给悠悠补课,擎儿没有添乱。” 楚云秀欣慰的点了点头:“没有添乱就好,擎儿,你先前不是还藏了些东西要给悠悠吗?正好带着悠悠去寻来,不然往后你也没有什么时间进宫了。” 楚云秀有些话想对徐若瑾说,可是这两个孩子在,总归听见了不好,便想法子将两个孩子支开。 夜擎来到悠悠的身旁,笑道:“我藏了两只蝈蝈,可好玩了,悠悠,我带你去。” 悠悠当即扔了手里的糕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望向徐若瑾:“娘亲,悠悠可以去吗?” 徐若瑾拿了两块糕点递给她:“去吧,银花,你也跟着。” 于是两个小孩子便手牵手的走了。 楚云秀见走远了,这才叹了叹气。 徐若瑾笑道:“今日可是你成为皇后的日子,可不能哀声叹气的。” 楚云秀捏着帕子,眸底一片晦暗:“若不是为了擎儿,我哪里会稀罕这个位置。” 徐若瑾瞧着她这一身明黄色的凤袍安抚道:“很久以前,我就在想,你穿上凤袍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一直觉得这后宫里所有的身份,唯有皇后一职最是配你,云秀,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最要紧的,还是将这个封后大典进行完。” 楚云秀手里头抱着一个汤婆子,眉宇轻拧:“我也活不了几日了,若瑾,过了今天,我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了,你定要照顾好擎儿,至于这宫里,你放心,我走之前定会将可能威胁到擎儿的人都除掉。” 常有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而事实上,若是将一个人逼得狠了,哪怕那人是死,也定恨不能将这人一并拖入地狱! 徐若瑾担忧道:“你该养好身体才是,这往后的事情,你不要想了,擎儿我定会照顾好的。” 楚云秀瞧着徐若瑾,即便她今日的妆容再如何化丽,如何尊贵,可是她心里明白,这样的尊贵,已经持续不了几日了。 “若是这般都除不掉,那也是我能力不足了。”她垂眸,掩去了眸底的几分无奈,整个人显得格外颓废。 徐若瑾来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楚云秀站起身抱着徐若瑾,她将下巴搁在徐若瑾的肩上,闭着眼眉宇紧皱。 徐若瑾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我们都在这儿。” 楚云秀靠着这个肩膀半响才松开,也不见落泪,只眼眶有些微红。 “若瑾,无论如何,擎儿就托付给你了,至于旁的,你不用担心,我很好,想来只要假以时日,给擎儿一些时间,他也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徐若瑾握着楚云秀的手,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擎儿是个好孩子,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他的,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旁的你不要多想了。” 楚云秀这一刻所有的惶恐与不安都被徐若瑾的安抚给消退了,她瞧着徐若瑾,内心十分庆幸,还好有徐若瑾这个好姐妹在一旁帮衬着她,否则她当真不知道这一切要怎么办了。 青争打外头进来,手里抱了束梅花:“娘娘,德妃娘娘正在宫外求见。” 楚云秀点了点头,朝青争道:“让她进来。” 关于楚云秀与德妃的那些恩恩怨怨,其实楚云秀早就已经释怀了,毕竟这德妃也是真的站在她这一方,在尽力的赎罪了。 德妃打外头进来,拂去衣上的落雪,朝徐若瑾与楚云秀笑道:“今儿的雪还在下着,可是那钦天监却说今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说起来,今日是皇后娘娘册封的大喜日子,怎么也该晴空万里。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福泽永安。” 楚云秀虚扶了一把,朝德妃温声道:“坐吧。” 德妃谢了恩,这才坐下,接了青争递来的茶盏,朝徐若瑾笑道:“今儿难得瑜郡主过来,想必有些事情瑜郡主还不知道吧。” 徐若瑾笑道:“不知是什么事?” 德妃笑得眉眼弯弯:“昨儿个那婉嫔将良妃给出卖了个干净,这才晋了婉嫔,那良妃日日在宫里唾骂,也不知这婉嫔听了怎熬得住。” 徐若瑾其实早就听沐阮提起过了,当时也是诧异的,再一听也就没有什么了,只是这戏还是要演的,徐若瑾假装诧异道:“婉嫔的心思,倒是不简单。” 第3558章 齐聚 德妃饮了口茶,叹道:“是啊,当时本宫也是吓了一跳,您说这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婉嫔,瞧着与良妃也是一条心的,毕竟良妃便一直在维护她,连着有了身孕,想来其中也有良妃一半的功劳呢,这婉嫔倒好,直接便卸磨杀驴了,本宫路过良妃的宫门口时还听得里边隐隐约约的骂声,别提多难听了。” 徐若瑾垂眸,指尖轻扣着桌面,淡道:“看来,这个婉嫔也不容小觑。” 更是个忍得了的性子! 否则,怎么会进宫这么久了,在众人觉得她最纯善无害的时候下手? 良妃想来也是促不及防毫无防备,否则依着良妃的性子,只怕这件事情大有还转的余地。 德妃搁了茶盏,瞧着徐若瑾眯着眸子道:“可不是吗?皇上连给她对供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将她禁了足,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个命硬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竟还稳稳当当的怀着。” 徐若瑾凝着德妃,微眯眯眸子:“德妃,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德妃拔弄着暖手炉上的兔毛,默了片刻才朝徐若瑾讪讪道:“这婉嫔的心性实在是太狠了,加上又怀了身孕,为人更是谨慎,从不曾落人口实,待下人也是极好的,本宫连套话都套不到,这样一个人……实在很难斗得过。” 徐若瑾搁了茶盏,淡道:“这般境地,处事单凭本心,凡事心存善念既可,否则,恶事做多了,也自有恶人磨。” 德妃讪讪一笑,端了茶盏饮了两口道:“郡主说的是。” 楚云秀拔弄手中的汤婆子,瞧着德妃温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这正殿的正中央生着一个碳盆,碳盆烧得很旺,德妃觉得热了,便将汤婆子递给了身后的柳芝。 “皇后娘娘说的是,咱们这宫里的女人呐,到底不比郡主过得滋润,只是终究日子再难过也是要过下去的。皇后娘娘,臣妾听闻,待那良妃生下孩子,就要依罪处置了,也不知这方大人,会不会坐视不理。” 这话算是点醒了两个人。 徐若瑾拧眉,凝着那碳盆,淡道:“方子华自身难保,想来也没有这个心思去管良妃了。” 再者,依着这良妃的性子,与方子华的关系历来就不怎么要好。 德妃捏着帕子道:“这话倒也在理,怕只怕给了良妃喘息的时间,到时若是良妃想了旁的法子复了宠,那一切可就麻烦了。” 楚云秀暗自思量了片刻,徐若瑾眯着眸子道:“下毒谋害当今皇后与嫡长子,单凭这两项罪,她就活不成!” 若是活过来,徐若瑾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看着! 德妃叹了叹气:“走了个良妃,还有一个婉嫔,婉嫔也是怀着身孕,身子金贵得很,哪里比得本宫这般无奈。” 楚云秀一颗心紧紧的揪着,心里也明白,良妃这件事情,只的托得那越久,越是夜长梦多。 夜微言是个多情的,若是哪一日见了那良妃生了孩子,于心不忍,只怕到时一切都完了。 所以楚云秀暗自发誓,她定要在走之前,将良妃也一并带走,她才能安心! 否则,只怕真的是要死不瞑目了。 毕竟这良妃的报复心理是极其强的,一个不留神她就钻了空子,谋害了谁了。 徐若瑾将青争抱来的梅花理了理,笑道:“今日是个开心的日子,不说那些了,咱们三个人若是要论起来,这插花的手艺还是皇后娘娘的最好,只是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试一试,皇后娘娘,就劳你在一旁指点一二了。” 楚云秀闻言失笑:“分明是你的比我的要好。你既然愿意帮忙,我倒也省了事了。” 德妃起身,来到那桌旁,笑道:“这插花,我倒真是要好好学一学才是。” 屋子里的人相视而笑,时辰缓缓的挪过,此时忙碌的不仅仅是楚云秀的宫里,还有那婉嫔的宫里。 婉嫔听着那隔壁传来的谩骂声与砸东西的声音,那声音如同一根针,扎在她的心里,她凝着窗外绽开的那株梅树,外头的天倒还早,屋檐上的灯盏隐隐约约里摇曳着,仿佛随时都能熄灭。 春棠端了洗漱的物件过来,朝婉嫔愤愤道:“良妃也真是的,还在骂着主子忘恩负义!也不想想,她先前做了些什么,让咱们主子这样对她!还好意思说咱们主子!” 素琴剪了一株桃花进来,见了春棠在念叨着,不由朝春棠道:“小心隔墙有耳。” 春棠砰的一声将水盆搁在桌案上,气道:“我才不怕什么隔墙有耳不有耳的!咱们小主有今日原也是小主自个争取过来的,她凭什么那么说小主?她被困在宫里了,难不成还指望咱们小主也陪着她困在宫里不成?” 春棠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清楚个七七八八。 但是她的心是向着她家主子的,所以无论旁人怎么说,春棠这个急性子,都不会来说她家主子的不是。 素琴取了帕子浸了递给婉嫔擦了脸,温声道:“良妃的那些话,主子也不要放在心上。” 婉嫔抹了一把脸将帕子递了回去,温声道:“我做决定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今日了,表姐原就是这么个性子,由着她去吧。对了,她可曾写信给方府?” 春棠去了外边伺候着膳食,朝众人斥道:“我家主子可有身孕的人,你们就拿了这些给主子做膳食?” 来人小声道:“今日原是皇后娘娘册封的日子,这……这御厨的实在忙不过来,再者,这膳食与平日的比起来,原也是不差的。” 春棠凝着那人气道:“你还有理了?平日我家娘娘都是有汤的,这是什么汤?” 下人垂眸,淡道:“您可别说这菜色不好,良妃娘娘宫里的那才叫不好呢。” 婉嫔已经梳洗完毕了,闻言便走了出来,朝春棠道:“春棠,不妨事,有劳公公送来了。” 素琴递给他一锭银子,温声道:“辛苦了。” 那公公接了银子,喜笑妍开,婉嫔顺势问道:“不知给良妃的是些什么?” 公公笑道:“嗨,还能吃些什么?左右都是些剩下的东西罢了,先前良妃撺掇这御厨的人去折腾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可是皇后了,咱们这些下人,自然都是有眼色的。若是婉嫔娘娘没有什么事,那奴才就告退了。” 婉嫔点了点头,便拂衣坐了下来,春棠瞧着走了的那人气道:“小主!你怀着身孕,这……” 婉嫔凝着春棠,拧眉问道:“我当时不是与你说过,我怀孕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讲吗,怎的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春棠垂眸,小声道:“这样的大好事,自然是要宫里的人都知道才好!先前那些人瞧不起咱们,知道小主有了身孕了,不知道待主子多好!就是今日,皇后娘娘册封了,这饭食便不像饭食了。” 婉嫔叹了叹气,搁了碗筷,朝春棠道:“你将这些饭菜给良妃送过去。” 春棠闻言诧异道:“小主!良妃只怕是恨死咱们了,你瞧她一天天骂骂咧咧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您还给她送吃的?您自个都还没吃呢。” 婉嫔搭了素琴的手起身,扫了眼春棠,叹了叹气:“无妨,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还是我表姐。” “依着奴婢看,她还以为奴婢要毒死她呢!这碗定然会掀了的。” 春棠最不喜欢的就是那良妃了! 若不是良妃自作自受,让她家小主去送有毒的东西,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婉嫔拧眉,凝着春棠,很是无奈道:“今日是皇后封后大典的日子,你快去快回。我与素琴去库房看看,可有什么礼用得上的。” 春棠心不甘情不愿,吩咐了两个人收了饭食,便去了良妃的正殿。 待春棠一走,婉嫔便扶着桌案气道:“春棠将我有孕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素琴拧眉,十分头疼:“咱们当初原是为了刺激良妃,所以才说有了身孕,可是……奴婢也没有想到,春棠会四处宣扬此事,想要说没有怀,只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担心的是皇上知道了,到时传太医来一诊脉,自然就知道是假孕了。” 素琴眯着眸子沉声道:“这个,主子倒无须担心,咱们到时只需要请了原本的那位太医过来就是了!左右那太医也不敢不帮着咱们。” 婉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慌得很:“就是大典,若是在大典上被人提出我有了身孕,只怕……只怕这件事情,就完了。” 夜微言正因为良妃的事情在气头上,她这儿若是怀孕也是假孕,只怕到时就真的是十分危险了。 婉嫔的心悬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得,外头的风透过窗拂进来,天光透亮,雪也已经停了。 素琴端了茶盏递给婉嫔,沉声道:“主子切不可心急!待奴婢去打点了常伺候主子的那位太医,到时若是万一查起来,奴婢便多打点两个,娘娘这样年纪,便想法子多与皇上亲近,想必孩子很快就会有的,再不妨,不如来个流产也行。” 素琴到底也算是宫里头大风大浪的经历的不少了,说起谋略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婉嫔一颗心稍定了定,朝素琴道:“本宫这心里,总是不安得紧,素琴,你赶紧去打点一二,一会儿本宫还要去皇后娘娘的宫里。” 素琴瞧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人温声道:“今日主子应当开心些才是,奴婢替主子上些妆。” 婉嫔瞧着镜中的人,沉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的恢复了,无论如何,凡事都急不得! 素琴执了香粉,朝着婉嫔的脸上轻涂了些,瞧着脸色一时红润了不少,再衬了这一套浅色的衣袍,一时宛如桃花娇艳。 第3559章 齐聚(二) 春棠一身脏兮兮油腻腻的奔了过来,在她的头上还沾了些青菜的叶子,别提有多狼狈。 素琴搁了替婉嫔上妆的鎏金祥云软刷便迎了上去:“你这是怎么了?” 婉嫔吩咐了外边候着的宫女取了帕子来,素琴替春棠取了头发上的菜叶子,瞧她这样狼狈,是哭笑不得。 春棠愤愤道:“奴婢奉了主子的令去给那良妃送吃的,她不识好歹,将那些汤菜全倒在了奴婢的身上,更扬言,咱们都会有报应,说什么就算贵妃当上了皇后,也是个小命不长的短命鬼之类的话,奴婢瞧着那良妃简直就是个疯子,屋子里的东西被她都砸光了!腊梅还想着,让奴婢来传话,让咱们主子帮着说说好话。” 良妃被囚禁在宫里,整个人成日的掐着手指算,今日是那楚云秀的封后大典了,良妃在宫里气愤不已,做了个小人,写了楚云秀的生辰八字,日日夜夜狠命的扎着! 她传了消息出去,可是方子华却久久没有传消息过来,良妃便知道她快要完了! 可她不甘心!于是便成日的在宫里喊着冤,斥骂着的婉嫔。 婉嫔每每路过其实都听得见,她只是故意装作听不见。 春棠见这婉嫔有些发怔,不由提醒道:“主子,你可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了!她就是装可怜!奴婢去的时候看见那些饭菜,都是些快要生了蛆的了!那也是她活该。您可不能去帮衬她!否则若是她出来了,依着她的脾气,指不定怎么报复咱们呢。” 春棠是一肚子的火。 素琴替她擦了擦头发,轻笑安抚道:“咱们主子的心里自有打算,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了,天寒地冻的,你这一路走过来,沾了汤水的头发都快要结冰了,还是赶紧去洗漱干净,眼看正午就要到了,咱们主子还得去她能参加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呢,可耽误不得。” 春棠垂眸,有些不甘心:“怎的就封后大典了,奴婢进宫的时候还一直觉得,这个位置非咱们娘娘莫属,倒好,一转眼的功夫,倒是那贵妃娘娘当了皇后了。” “闭嘴!” 婉嫔取了帕子替她细细擦了擦脸,小声告戒:“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能再胡说了,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不仅是你,连我们恐怕都会丢了命!” 春棠憋屈不已,瞧着婉嫔那温柔的神色,又不好生气,只得小声道:“奴婢不是替您觉得委屈嘛,在宫里,先前那个德妃可没少给咱们使脸色!只怕更加过份!” 婉嫔瞧着她叹了叹气:“春棠,你这样的性子再这么下去可是要吃亏的,往后多学一学这宫里的生存之道,好了,这封后大典,你就不要去了,好好洗漱干净,去歇着吧。” 春棠闻言激动得站了起来,急道:“主子!奴婢不放心您,还是让奴婢去吧。” 素琴看了眼外边逐渐晴好的天:“天色不早了,你洗漱过来,时辰也赶不上了。” 这般一身菜味的出去,难免失了体统。 婉嫔理了理衣袍,接了素琴手里的汤婆子:“走吧,咱们还要先去宫里叩拜,再随着各宫的一块儿去参加大典。若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素琴扶着婉嫔的手走了出去,春棠站在屋子里,隐约还能听见那良妃的咒骂声,她捂着耳朵,愤愤的转身去洗漱去了! 婉嫔已经是嫔位了,也有了自己的采仗,她坐在采仗上,理了理衣袍问素琴:“礼可都备下了?” 素琴温声笑道:“娘娘放心,都已经备着呢。” 身后跟了两个宫女,各捧着一件礼盒,婉嫔细细看了两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个弯恰巧碰上了惠妃,惠妃着了一件浅素的衣袍,与这婉嫔人的倒是有些相像,只是织工与配色要比这嫔位的婉嫔要更华丽一些。 她捏着一串拂珠,扫了眼停了采仗的婉嫔,温声道:“既然撞见了,那就一起走吧。” 婉嫔下了采仗,恭敬道:“惠妃娘娘在上,婢妾不敢逾矩。还请娘娘先行。” 惠妃转着手中的佛珠,凝着婉嫔半响,忽道:“你都敢将良妃举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在本宫面前,就不必装着遮遮掩掩的了,起身吧。” 婉嫔谢恩起了身,瞧着惠妃,叹了叹气:“举报良妃这件事,婢妾也是被逼无奈,若非是表姐逼着婢妾将那有毒的礼件献给贵妃娘娘,我也不至于会这样,贵妃娘娘就要行封后大典了,原也是天泽庇佑。” 她偷看了眼惠妃的脸色,见她目光平静的凝着前方,心里有些狐疑。 “前些日子,一直瞧见德妃娘娘与惠妃娘娘向来同进同出的,怎的今日不见德妃娘娘?” 婉嫔坐上采仗,看了眼四周,也不见德妃的轿子在这儿。 惠妃转着佛珠的手微顿了顿,淡道:“正是封后大典,论起巴结来,谁又比得上德妃?” 婉嫔的采仗只比惠妃的稍稍后些,矮上一些,旁的倒也还好。 她瞧着惠妃那不屑的神色心里暗忖,看来这惠妃与德妃之间,或许也生了嫌隙。 想来也是,在这宫里,多少人能够将感情保持如初呢? 这简直太难了,见二人这般,倒也不意外了。 惠妃这般贬低了德妃,婉嫔觉得,或许于她也是一个机会。 于是便朝惠妃轻笑道:“到底是惠妃娘娘的性子好,放眼这宫里,如娘娘这样的,只怕也少见了。” 惠妃坐得端正,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的转着,面上神态端庄而从容,扫了眼低她些的婉嫔,温声道:“今日是封后大典,良妃如何了?” 婉嫔闻言诧异的扫了眼惠妃,听得惠妃又道:“她怀着孩子,听闻怀的是个男胎,有那样的想法,却着实不该,原也算是因果报应了,只是到底她的孩子无辜,想来这生产的日子,估摸着也将近了。” 对于惠妃而言,那个孩子,她心里隐约已经有了打算。 若是这个时候良妃倒了,生下的那个孩子或许她可以接过来抚养。 她没有孩子,所以若是能有个孩子在一旁傍身,也是一桩好事。 再者,那良妃的孩子,算起来,可是夜微言的第二个孩子,若是到时这夜擎出了什么事,难保那滔天的权贵不会落到这二皇子的身上! 第3560章 惠妃 婉嫔不知惠妃的心里所想,抱着汤婆子叹了叹气,隐约里透着几分无奈与心疼:“倒也还好,只是火气大了些,不过这时日一久我倒也习惯了,想来再过一段时间也就是她的产期了,说来也是幸运,良妃这般的折腾,她腹中孩子倒是稳稳当当的,想来,也是个命数硬气的。” 惠妃闻言捏着珠子的手微顿了顿,她抬头,瞧着已经晴好的天淡道:“今日倒真是晴好的天。” “先前钦天监还说今日必有大雪。看来这钦天监的预算也是不准了。” 婉嫔与惠妃一路走过,其间有不少的宫人拎着东西缓缓走过,那些多是用来筹办皇后封后大典的。 惠妃打量着这宫里头的仙置,四处焕然一新,于宫灯上也挂上了喜庆的红绸。 远处还有礼部与钦天监祭祀的礼炮声,各官家命妇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惠妃靠着身后的金织软枕,懒洋洋的瞧着这冰雪消融的景致,叹道:“当初先皇后封后大典时的仪仗也不过如此,倒真是托了皇后的福了,能得见如此盛景。” 话是这么说,可是惠妃的心里却多少有些酸酸的。 她与楚云秀的交情说不上多好,当初德妃拉着她想去替那楚云秀求情的时候惠妃便是拒绝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力排众议将这楚云秀扶上后位。若是她积极一些,是不是也会不一样些? 细想来,楚云秀的身后是瑜郡主,是镇国公,更有皇长子傍身,这般的后盾撑着,唯一可惜的便是楚云秀那个温弱的性子! 若是没有徐若瑾等人背后撑着,在这宫里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到底是这楚云秀命好! 婉嫔轻扣着手中的暖炉,轻笑道:“可不是吗?先皇后封后大典婢妾是不曾见过,倒也真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得以一见了。” 说话间二人便来了楚云秀的宫里。 楚云秀的新宫殿已经落成了,只待行完封后大典之后就直接搬过去,所以都还在旧宫里。 那宫殿外边停了许多的软轿,有些官家命妇这个时候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进了那殿里。 惠妃瞧着那老旧的宫殿,衬了两旁的青箩藤蔓,一时竟显得有些寒酸,可是配了那殿中端来送往的礼件用器,又添了几分意境,旁的不说,那文艺典雅却是有的。 熙云公主与抱着孩子的蒋明霜下了软轿来到门口,就瞧见同样站在门口的惠妃。 惠妃朝熙云公主微点了点头,温然一笑。 熙云公主到底不比这惠妃的娴静得体,她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朝惠妃道:“可巧,你与本宫倒是赶在一块儿了。” 惠妃温笑道:“也有些时日不见公主了,公主今日倒是春风满面的。” 熙云公主领着惠妃往宫里走,笑道:“可不是吗?今日可是这皇后册封的大喜日子,原是昕儿这孩子在府里躲猫猫,寻了好久这才耽误了。” 惠妃看了眼那个可爱的孩子,眼前一亮:“这小公子生得可真是精致,想来长大了,定也是个俊俏的。” 熙云公主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那可托你吉言了。” 二人进了殿,德妃看了眼惠妃,朝她笑道:“惠妃,你可来得晚了。” 惠妃讪讪一笑,微点了点头,便走向端坐于正中间身着凤袍的楚云秀。 楚云秀今日被那凤袍一衬,竟隐约里有了脱胎换骨之像,先前的那份温弱里添了几分凌厉与尊贵。 这样的转变让惠妃的心里一惊,随即跪了下去。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吉祥。” 楚云秀扫了眼她手中的那串白玉菩提手串,微抬了抬手,温声道:“快起身吧。” 惠妃谢恩起了身,朝楚云秀笑道:“臣妾前些日子不曾前来,是因为在宫中闭宫抄经七日,是为皇后娘娘祈福,愿皇后娘娘身体康泰,福乐永享。” 她抬了抬手,身旁的绿梅便端了那抄好的经文上前,楚云秀顺手翻了翻,笑道:“惠妃有心了,青争,你马上将这些经文送去佛堂,今日佛堂也须作法,必用得着的。” 惠妃在德妃的身旁坐了下来,熙云公主方才去哄昕儿了,晚了一步过来见礼。 她瞧着楚云秀身着凤袍的模样笑道:“皇嫂,这是府里上呈的礼单。” 楚云秀笑着接过那份礼单,打开一看,尽是些珍贵之物,她嗔笑道:“咱们也是自家人了,不必拘礼,对了,擎儿与悠悠正在后殿耍玩呢,不如让昕儿也过去一块儿玩,也多两个伴。” 蒋明霜抱着昕儿,朝熙云公主点了点头:“公主,那妾身就带着昕儿过去了。”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温声道:“你让奶娘带着就是了。” 蒋明霜轻笑道:“这宫里头规矩多,妾身得幸进宫一趟已是感恩,再者,这宫里人多眼杂的,孩子们身旁总是要有个人跟着才好。” 熙云公主只得同意了。 蒋明霜看了眼楚云秀,楚云秀朝她点头示意,也算是打了招呼了。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朝熙云公主笑道:“说好一起赶个早,谁知道你偷偷打了个盹,这宫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倒来陪着现成的了。” 熙云公主喜笑妍开:“是是是,倒是为难咱们瑜郡主了,怀着孩子不说,还得替咱们皇后娘娘操持宫中事宜。” 徐若瑾搁了茶盏,挑了挑眉,瞧着熙云公主,眼底透着明暖的笑意:“话可不能这么说,帮衬皇后娘娘,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也别想闲着,待大典过后的宴上,也有你忙的了。” 二人原是商量着,楚云秀的身子不适,宫里的一些要楚云秀拿主意的事情只怕她也忙不过来,所以就早早的进宫里来帮衬着。 谁料这昕儿这孩子却躲起了猫猫,一府的人寻了半天才发现,这孩子滚到床底下去了,因着那屋子里生着碳,所以倒也不觉得冷! 于是昕儿那孩子就干脆在床底下睡着了,可亏得这一府的人好找。 第3561章 凤冠 熙云公主看了看外边的时辰,这婉嫔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德妃瞧着婉嫔嗤笑道:“婉嫔到底是怀着身孕的了,连着这皇后娘娘封后大典这样大的事情,竟也姗姗来迟,若是起不来,干脆也就别来。” 婉嫔也不在意德妃这话,温声道:“婢妾便是怀着身孕,皇后娘娘今日这样大的事,婢妾也是要过来的,若不是遇了惠妃娘娘,想来以婢妾这个脚程,只怕时间托得更慢了,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德妃闻言望向身旁的惠妃,诧异道:“你同她一块儿来的?” 惠妃捏着手中的佛珠,淡道:“不过是路上偶遇罢了。” 德妃垂眸看了眼眼底透笑的徐若瑾,徐若瑾这寡淡的目光令人背后有些发寒,也不知她在思量些什么,总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若是当真要比起来,徐若瑾与熙云公主这边是喜笑颜开,宫妃那这笑得就比较含蓄。 除了德妃之外,只怕也没有几个真心过来祝福的,原都是给夜微言一个面子罢了。 朝中的几个命妇也前来参拜,楚云秀转着手中的汤婆子,一一见了礼,便将命妇们安排到了外殿去候着了。 这内殿的诸位妃嫔聊得笑意远扬,外殿的命妇们头一次见皇后的,多少也有些拘谨,所以并不曾怎么开口。 那宫中的大钟敲过三声响,众人纷纷起身,楚云秀朝众人吩咐道:“本宫前去更衣参加盛典,诸位就随叶荷先去,本宫稍后就来。” 叶荷朝众人福了福身,温声道:“请各位娘娘小主随奴婢来。” 而楚云秀与熙云公主则陪着这楚云秀进了内殿。 内殿里摆着那凤冠霞帔。 楚云秀身上穿的这一件乃是凤袍的礼服,而大礼服,远远的望去,阳光从殿顶落下来,使得那以金线蚕丝织就的大礼服泛着光,风冠上那景泰蓝的颜色衬了一百零八颗珍珠,散发着夺目耀眼的光。 徐若瑾也忍不住感叹道:“这凤冠霞帔的做工当真是举世无双!连我都觉得有些惊艳,快,快穿上,不要耽误了大典的时辰了。” 熙云公主近前细看了看,也是惊叹不已:“云秀,你这个皇后当的可真是值了!我可迫不急待了。” 楚云秀瞧着那凤冠霞帔却直皱眉:“这衣冠凤袍太重了,我昨日试穿了一下,尺寸倒是刚刚好,只是这凤冠听闻乃是纯金打造,我昨日戴了一小会儿只觉得头都要被压低了。” 宫里的宫女将楚云秀引到那凤袍跟前,她张开双手,便有宫女替楚云秀更衣。 那凤袍一件一件的穿上去,最后一件大袖上纹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于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再衬了那头上戴着的镶嵌了一百零八颗大东珠的凤冠,远远的望着,尊贵而耀眼。 徐若瑾惊叹不已:“云秀,我是真的好高兴,终于看你穿上了这身凤袍了。” 楚云秀握着徐若瑾与熙云公主的手,感概不已:“我身旁有你们两个挚友,此生都值了。” 熙云公主笑道:“现下说这些干什么?今日可是你的大好日子,你瞧外边,也是晴空万里冰雪消融的,这是一个好兆头啊,走,我们俩扶着你。” 徐若瑾点了点头,安抚道:“你不用怕,我与公主一左一右替你保驾护航,不会有事的,对了,这是沐阮托我转交给你的,服下这药,今日起码可以保你平安度过,只是,能撑的时辰也就只有三个时辰,到了晚上你须承受双倍的苦楚。云秀,我担心你撑不住,只是这药的药性又大,所以吃与不吃,全凭你。” 楚云秀接了徐若瑾手中的药,苦笑道:“有这药,好歹能够好好的撑过今日,否则,这样重的衣冠凤袍,只怕我连这个宫殿的门都撑不出去。” 她打开瓶子,将那颗药就了水吃了下去,吃下去之后楚云秀渐渐的就觉得身上开始有了温度,不再是往日那般的寒冷彻骨,疼痛不已。 她由二人搀扶着走出了寝殿,于寝殿外边,诸位妃嫔已经在正殿的门口排着队候着。 众妃嫔的跟前是一驾凤驾,凤驾的身后是楚云秀与熙云公主的仪驾,随后是德妃与惠妃,再往后便是嫔位,一级一级往后,便是这宫中命妇。 这队伍一时排得浩浩荡荡的,朝着那正殿而去,因着对楚云秀这个皇后的重视,所以封后大典的地点便定在了夜微言登基的地方,正是那天乾殿! 大殿内,文武百官早已等候,这样的盛典,不比夜微言登基的那日要少。 凤驾一路停在天乾殿前的广场一头,一条红色的地毯一路天乾殿延伸到了楚云秀的脚下。 徐若瑾与熙云公主扶着她下了车辇,徐若瑾温声道:“这一次的大典十分隆重。你不要慌,我和公主都在,这儿到那九十九个玉阶,一共是九百九十九步,若是重了,就把力气往我们这边使。” 楚云秀一袭凤袍,站在那大红地毯上,她两只手各搭在了徐若瑾与熙云公主的手边,视线直直的落在那站在九十九阶玉阶上的夜微言。 他一袭龙袍,与她的浑然一体,楚云秀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以这样一种尊贵的,万众景仰的姿态站到夜微言的身旁去。 而她做到了,却不是因为自己心里的那份欣喜,而是为了她的儿子擎儿。 正要起步,这时夜擎与悠悠走了过来,朝楚云秀道:“悠悠和擎儿也为皇后娘娘保驾护航。” 楚云秀站在红毯的一端,就着万里晴空的阳光,瞧着这两个孩子,打心眼里的泛着慈爱:“好。” 悠悠与夜擎行了礼来到楚云秀的身后,托起了楚云秀沾在地上的大袖长摆,于这红毯的两旁,站满了大臣,这些大臣各个恭敬异常。 钦天监主站在夜微言身前,扯着嗓子喊道:“封后大典,礼起!” 那一字排开的大号小号声便吹了起来,场面十分庄重。 楚云秀紧握着身旁两个姐妹的手,内心颇多触动在这样的场合下都来不及感叹了,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大概是五味陈杂。 楚云秀每走一步,便有一排大臣跪下,大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3562章 红毯 众臣的声音越来越浩大,楚云秀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站在她身后的惠妃双拳紧握着,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这样的尊贵,这样的尊荣!谁人不羡慕!若是她当时拼命一些,是不是今日的这个人就她了。 德妃搭着身旁柳芝的手,眸底透着笑意,内心也是十分欣喜的,她看了眼身后的婉嫔,见婉嫔的神色有些清冷,心下猛的一跳,有些担心不知婉嫔在这样的场合,会不会添乱。 婉嫔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朝她温然一笑,微微点头,便算是有了交集了。 这是一条对于楚云秀而言很长的红地毯,徐若瑾与熙云公主扶着她一步一步的登上那九十个台阶。 梁霄站在夜微言的身旁,瞧着小心翼翼扶着楚云秀的徐若瑾,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她走台阶不当心摔着了。 若不是大局当前,他恨不能马上就冲过去,将徐若瑾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待楚云秀走到夜微言的身旁,夜微言握着她温暖的手,眼底尽是笑意:“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了。这一路走来,可累?” 楚云秀握着夜微言的手,温然一笑:“臣妾很开心。一点也不累。” 梁霄也握住了徐若瑾的手,那边站着的驸马爷严弘文将公主也带到了身旁。 梁霄搂着徐若瑾的腰,一只手悄悄的替她揉着,温声问:“若瑾,累不累?” 徐若瑾轻笑道:“这么大的场面,我这心里雀跃得很,哪里会累,你瞧云秀,终于修成正果了。” 梁霄垂眸,瞧着笑盈盈的徐若瑾,自己也是满眼的笑。 众人偷看了眼梁霄,见从不苟言笑的镇国公瞧着他家小娇妻的时候是满脸的温和,顿时觉得世间无奇不有。 夜微言牵着楚云秀的手站在殿内,于殿内设有皇家牌位,于殿外,更是设了一个诺大的祭坛,只要拜过这皇家的祖宗与天地,再受了臣民妃嫔的跪拜,这礼便算是成了。 钦天监主站在主位旁,扯着嗓子喊:“一祭天地。” 夜微言与楚云秀站在那个诺大的祭坛前拂衣跪下,叩三叩首,再接香三根,叩首上香,礼成。 诸位妃嫔分列大殿两侧,也跟着一并跪了下来。 待礼毕之后又祭皇家先祖,婉嫔跪在地上,微抬眸瞧着那正拜礼的二人,心里一片苦涩,她垂眸,紧握着双拳,一言不发。 身后大臣们虽有对此事颇有怨怼,但木已成舟,再加上有梁霄在这背后撑着,所以也不便说什么。 祭完了先祖,那先祖的牌位便由钦天监主请回去。 夜微言牵了楚云秀起身,担忧的轻声问:“身子可还吃得消?” 楚云秀的心忽的暖了暖,她温声道:“臣妾不妨事。” 夜微言牵了楚云秀的手在主位坐下,起身的诸位妃嫔大臣纷纷又跪下。 礼部侍郎看了眼脸色阴沉沉的方子华,内心欲哭无泪,并非是他背叛啊,而是,这个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不是! “臣民妃嫔三叩首!” 众臣随着这礼部侍郎的声音三叩首。 一叩首,徐若瑾脸上的笑意大大的,梁霄偷瞧着她,有些吃味:“若瑾,跟我在一块儿也没见你笑成这个样子的。” 徐若瑾瞪了他一眼,嗔道:“严肃些,这可是封后大典!” 众人平身,又行二叩首。 婉嫔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方子华,暗自思量着,定要找机会寻他好好的说一说话才行。 楚云秀,已经从一个柔弱的女子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她受万民朝拜,与夜微言分坐于龙椅之上,那般的尊贵,那般的尊崇,一时眼红了宫里大多数的宫妃,只是大家都只是私底下,更多的时候都是压抑着的。 三叩首后礼毕,礼部侍郎起身道:“封后大典,礼成。” 众人再拜,合力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样的声音,在这宫殿的上空回响着,这样的尊荣只为这楚云秀一人! 楚云秀站在夜微言的身旁,跟着夜微言一起摆手,喊着平身。 这一刻,楚云秀才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权力二字带来的强大效应! 她坐在这个位置,一眼望去的,是跪伏在地上的臣子与妃嫔,是那更广阔的天空,是那广阔的天空之下的万里河山。 看见这一身光彩夺目的凤袍时,她并没有过于惊艳,但是当她坐在这儿,目光凝着远处的时候,耳中听着那皇后千岁的时候,楚云秀的内心格外震憾。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朝她温然一笑:“皇后,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一体。” 楚云秀闻言又觉几分心酸,一个将死之人,又来谈什么夫妻一体? 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脸上却端着皇后该有的稳当与端庄,她的雍容华贵,在这宫里漫长的时光里,一点点的磨练了出来。 所以当大臣看见这样一个皇后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争议。 夜微言朝众臣笑道:“今日乃是大魏大喜的日子,必普天同庆,只要不是事犯大罪者,朕广赦天下,为皇后祈福积德!” 众臣纷纷下跪,高呼皇上英明。 若是说没有感动,其实是假的,楚云秀的心一点点的在夜微言的眼里化着,她的心一点点的暖了起来,可同时也要承受着即将离去的痛苦。 夜微言看了看天色,正午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天也随即迅速阴沉了下来。 他朝众臣笑道:“今日朕特为皇后于琼瑶宫举办夜宴。朕与皇后先去更衣,吉安,你带领诸臣与妃嫔前先去。” 吉安笑盈盈的领了旨意,便领着一干人等下去了。 楚云秀吃了那药,所以瞧着身子倒也还好,也就不用徐若瑾与熙云公主搀扶了。 悠悠牵着梁霄的手,瞧着跟了楚云秀走了的擎儿还在招着手道别。 梁霄将悠悠抱了起来,笑道:“悠悠,你不去陪着擎儿?” 悠悠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问:“爹爹,可以吗?” 梁霄松了手,鼓励女儿:“自然可以。”毕竟这孩子将来可是夜擎的妻,待夜擎成了太子,这悠悠可就是太子妃了。 熙云公主抱着昕儿过来,瞧着跑向夜擎的悠悠哭笑不得:“我原还想着悠悠能够哄一哄昕儿,陪昕儿玩会儿,没曾想她跑得倒是快。”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挑了挑眉:“熙云公主这是让我家悠悠给你看孩子?你找她看孩子,还不如找驸马靠谱。” 悠悠哪里会看孩子,没将孩子给看到沟里去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了。 熙云公主闻言哭笑不得:“你这就将女儿巴巴的往夜擎的身边送了?这女儿是你亲生的吗?” 梁霄将披风搭在徐若瑾的身上,细细替她系了披风的带子,淡道:“她若是跟着和若瑾,若瑾还得费心照顾她,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都没功夫看我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怎么还跟个孩子吃醋。” 熙云公主失笑:“你们这夫妻感情,不愧是大魏第一表率,行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梁霄系好了发带,挑了挑眉:“多谢。” 徐若瑾哭笑不得,梁霄将她的披风系得紧紧的,生怕她冻着了。 牵起她的手,梁霄领着她边走边警告道:“你可有着身孕,不能像往常那般胡来,可走得累了?” 徐若瑾拿着梁霄塞过来的暖手炉,心里甜甜的。 其实对于女人而言,当真是需要一份细致的照顾,至于吃多少苦,或者是有多少难走的路要一起走,这些真的都不重要。 她只需要那一份安全感就足够了。 “我是坐着软轿过来的,也就走了……九百九十九步罢了。” 梁霄瞧着那暗沉下来的天,风朝着徐若瑾直呼呼的吹,梁霄便将她拉到了身侧,以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了那冷冽的风。 徐若瑾担忧道:“之前就听钦天监说今日要下大雪,看着这个架势,只怕真的要下了。” 梁霄将她的斗篷帽子给她戴上,温声道:“不管风雪多大,不要冻着你就是了。” 先前的梁霄,胸怀大志,心系大魏,忠心耿耿。 可是现在的梁霄,想保护的,只有这一个人,还有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以及那个家中的人。 徐若瑾与梁霄跟着队伍往前走,这婉嫔扫了眼身后的方子华,也不敢过份的有太多的接触。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人多眼杂。 德妃与惠妃并排走着,德妃还在感叹:“今日这封后大典当真是空前的盛况,你不觉得吗?” 惠妃转着手中的佛珠,瞧了眼那外边暗沉下来的天,宫灯随即被一盏一盏的点亮,正是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候家。 惠妃淡淡的应了一声,情绪不佳。 德妃见她不欲多言,也就没有再说话。 倒是身后跟着的命妇,因着先前没有皇后,所以少有机会入宫,进了宫了,瞧着灯火阑珊的宫殿感叹不已,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徐若瑾与梁霄走在最前头,吉安跟在二人身旁笑道:“今日总算是大典完毕了,往后皇后娘娘便住在琼瑶宫。皇上待皇后娘娘当真是极好的,琼瑶宫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皇上亲自精挑细选过的,这宫里的布置也是照着皇后娘娘的喜好布下的。” 徐若瑾闻言也笑了,只是笑里添了些苦涩:“是吗?” “那可不,奴才成日的跟在皇上的身边,这皇上的心里装着谁,奴才哪能看不出来的?” 徐若瑾心里暗自叹了叹气,若真是这样该有多好? 只是这样日子到底撑不了多久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也已经不重要了。 一行人跟着宫人的走,宫人的手里头各提了一盏灯,远远的望去,人群就像一条火龙般的朝着那琼瑶宫蜿蜒而去。 夜微言与楚云秀回了殿里更衣,悠悠与擎儿正在殿外耍玩,银花与青争跟着,倒也不妨事。 楚云秀卸去了那华丽而沉重的凤冠与衣袍,虽换了一套轻便些的,可是显出来的气质却越发的好。 夜微言更了衣便与楚云秀一并走了出来,瞧着这正坐在桌前玩着茶盏的两个孩子,夜微言叹了叹气。 他与梁家之间,就像是生出了一条沟壑,他甚至不知道,在梁家寨这件事情之后,梁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瞒着他,没有说出来。 宫里的人不可信,宫外的人也不可信。 而瞧见楚云秀的时候,他就不由想起熙云公主那日说他的话,心里便隐约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不仅仅是皇后,她还是楚云秀。 夜擎见二人出来了,便搁了手中的茶盏走了过去:“父皇,母后。” 悠悠也跑了过来,笑盈盈道:“皇后娘娘的衣服真好看,像金子做的一样。” 楚云秀笑着蹲下身瞧着悠悠:“悠悠可喜欢?” 悠悠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小脸扬溢着雀跃:“这上这的凤凰像活的一样。” 夜微言闻言笑道:“悠悠,你若是喜欢,朕让人马上再做一件,到时擎儿册封太子的时候你就陪着擎儿一块儿穿上,你看可好?” 悠悠眨了眨眼,望向夜擎:“擎儿要当太子吗?” 夜擎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望向夜微言,却见夜微言牵了二人的手笑道:“夜擎是朕的嫡长子,自然是要当太子的,日后悠悠长大了,可就是擎儿的太子妃了。” 悠悠抬头瞧着夜微言,一双灵气满布的眼叽里咕噜的打着转:“那……太子妃,可以穿这样好看的衣裳吗?” 夜微言被悠悠这天真无邪的样子逗笑了:“这是自然,悠悠到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吗?那悠悠要学武功。”悠悠一只手比划了一下招式。逗得楚云秀也跟着乐。 楚云秀问悠悠:“悠悠,女孩子家的,你为什么喜欢习武呢?” 悠悠看了看夜擎小声道:“因为擎儿太好欺负了,悠悠要保护他。还要保护很多很多人。”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发,满眼的宠溺:“好,朕的儿媳妇自当如此!这绣花缝针的活计,谁都可取,但是悠悠的这片心意,却最是难得啊。” 这四人瞧着当真像极了一家四口。 待这四人进了楚云秀的宫殿里,便瞧见众人正在打量着这精美华贵的宫殿。 吉安咳了两声,扯着嗓子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这才齐齐回了座位上发,朝二人请安。 夜微言拂衣与楚云秀坐于主位,悠悠奔到梁霄的身旁,梁霄朝悠悠道:“你的坐位在殿下那边。” 悠悠回头看了眼擎儿,果然,就瞧见夜擎的身旁空着一个位置,那是给她的。 悠悠嘟着嘴,小声道:“悠悠想和娘亲一起坐,悠悠想吃大虾。” 梁霄剥了一只虾放进徐若瑾的碗里,挑了挑眉:“你可以让小殿下给你剥。” 到底将来就是别人家的女儿了,谁家的媳妇儿谁照顾。 悠悠只得嘟着嘴走了回去,坐在夜擎的身旁,很不开心。 第3563章 大雪 擎儿方才就一直看着悠悠,所以自然知道她为何不开心。 他将青争剥好的虾全给了悠悠:“都给你。” 悠悠顿时便喜笑颜开,开心的吃起来。 徐若瑾忙了一天,也是饿了,所以专心致至的吃。 这大殿里的舞女们正在扭着腰肢跳着舞,瞧着好舞姿是赏心悦目的,许多大臣的眼睛都挪不开了,偏梁霄没在意那些,他一心一意的喂着他的若瑾。 这时一舞毕了,德妃近前笑道:“皇上,瞧着这舞姬的舞,臣妾倒是想起了这婉嫔的舞来,虽然臣妾不曾见过,却也听人提过,堪称举世无双,可否让婉嫔献舞一曲?也算是替皇后娘娘庆贺了。” 素琴的心口一揪,惠妃搁了茶盏,扫了眼正要起身的婉嫔,淡道:“婉嫔有了身孕,再跳这舞,只怕不妥。” 夜微言闻言诧异又欣喜:“婉嫔有喜了?难怪了,这桌上的用度都不一样了。” 德妃笑盈盈道:“原是皇后娘娘吩咐下人布置的,倒真是细致入微。” 夜微言握着楚云秀的手,笑道:“皇后处事自然是十分细致的,朕瞧着也放心。” 婉嫔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 可事情僵持在此,她只能盈盈起身,端了茶水朝楚云秀道:“原是臣妾今日不方便,扰了皇后娘娘兴致,婢妾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夜微言朝婉嫔摆了摆手,笑道:“婉嫔既怀着身孕,那就坐下,这舞跳不得也怨不得你。” 婉嫔垂眸谢了恩,又坐了回去。 她的心里实则慌得厉害,她肚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有,生怕皇上再派个太医来诊脉。 方了华捏着酒盏,凝着婉嫔,扯了扯唇角,这样的场合里没有良妃,看来良妃想要翻身,太难了。 楚云秀端了酒盏朝徐若瑾扬了扬杯盏,徐若瑾与熙云公主也回敬。 这众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杯换盏之间,便显了几分朦胧的醉意,婉嫔看了眼方子华,便悄悄的离了宴席。 悠悠想要小解,便跟着银花一块儿也出去了。 方子华与婉嫔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方子华凝着婉嫔,手里折了一朵梅花把玩着淡道:“婉嫔倒真是好手段。” 婉嫔依旧保持着那清透温婉的模样,轻笑道:“比起方大人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难不成方大人是在责怪我这个表妹不成?” 方子华凝着婉嫔,嗤笑道:“良妃太过无用,也无须再提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婉嫔垂眸,接过他手里的梅花,轻笑道:“我再怎么无用,也比良妃好,你只要没有重扶良妃上位的想法,我自不会让你失望。” 方子华扫了眼她的肚子,透出几分嘲讽:“你这肚子,来得倒是及时。” 婉嫔垂眸叹了叹气:“在这宫里,若是不会为人处事,便是有这个肚子又如何?良妃还不是落了个禁足不管不问的下场?想来方大人也不会为了这良妃冒这个险去向皇上求情吧?” 方子华闻言冷哼道:“谋害当朝皇后与嫡长子,原也是她活该,你若是处事落人口实,她便是你的下场,你好自为之。” 婉嫔凝着方子华远去的身影,伸手将这梅枝上的梅花掐了个干净。顺手扔进了那梅旁的小池子里。 外边的天气当真是应了那钦天监这言,风雪越下越大,最后竟有鹅毛般大,这寒冷的殿外与暖和而宣闹的殿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悠悠刚去方便回来就瞧见了方才那一幕,银花捂着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声张。待人走了,银花才将悠悠放开。 悠悠狐疑道:“银花,他们方才在说什么?好神秘啊。” 银花摇了摇头,朝悠悠安抚道:“小姐,方才什么也没有,原是你眼花了,咱们快进殿吧,今日这雪下得可真是大。” 悠悠是个孩子心性,有些事情没有放在心上,过一会儿也就忘了。 “好冷呀,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银花牵着悠悠的手进了殿,温声道:“小姐,你再吃些,今日回去可不吃饭了。” 悠悠闻言叹了一句:“人家还要长高高呢。” “那小姐再多吃些,若是要回府的话,郡主与国公爷会来知会小姐的。”银花又从盘子里取了些吃食放进悠悠的碟子里。 悠悠拿着筷子又吃了起来,夜擎在一旁瞧着,偶尔也给悠悠夹两筷子,两个人的相处得极为融洽。 又吃了一会儿,悠悠抬头看了眼斜对面后桌的婉嫔,再看看银花,有些狐疑,难不成,真的是她眼花了? 夜宴推杯换盏里,时辰便已经晚了,大臣们都有了醉意,只是夜微言没有开口,所以谁也不敢说,便这么一直喝着。 还是楚云秀端了茶盏提醒道:“皇上,时辰也不早了,外头的风雪是越发的大,今日的晚宴,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徐若瑾闻言掐指算了算时辰,已经近三个时辰了,只怕楚云秀的身子也撑的差不多了。 夜微言笑道:“朕今日高兴,倒忘了时辰了,就依皇后所言。散了吧。” 众臣纷纷起身谢恩。 徐若瑾朝悠悠伸手,轻唤到:“悠悠,擎儿,咱们该回去了。” 她走到夜擎与悠悠的身旁,楚云秀也起了身,正要说话。 一直没有什么表示的陆凌枫忽的站了出来,沉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封后,大典也结束了,小殿下即将被封为太子,若是再跟着瑜郡主与镇国公回府,恐怕不妥。” 夜擎站在一旁瞧着,不安的望向楚云秀。 夜微言一时也有些犹豫,其实夜微言也不想将夜擎交给梁霄,毕竟他梁家的身份也很是尴尬。 眼下陆凌枫既然站起来反对了,夜微言觉得,他是不是应该顺手推舟把孩子留下? 可是万一,良妃或者谁有心要迫害夜擎,这宫里,早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宫殿了。 惠妃转着手中的佛珠,打量着楚云秀那瞬间沉冷下来的脸色,琢磨着夜擎跟随徐若瑾回郡主府的机率到底有几成。 那些原本要走的大臣纷纷静了下来。 第3564章 争执 徐若瑾牵着悠悠,将夜擎挡在身后,凝着陆凌枫直皱眉: “陆大人,夜擎再怎么说与我也算是一家,又是我女儿未来的夫君,皇后事务繁忙,他跟随我回府又有何不妥?再者说,镇国公又是小殿下的师父,在府中,镇国公也有更多的时间来教导!此事说起来,也算是家事,陆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 梁霄起身,来到徐若瑾的身旁,瞧着陆凌枫微微拧眉,这陆凌枫摆明了就是在逼他! 陆凌枫朝徐若瑾沉声道:“这小殿下不日将成为太子,既是太子便事关大魏,瑜郡主将一国太子私带回府中住下实在不妥,再者,这子不离母,既然皇后娘娘已然受了封,太子也该有太子的归处,否则只怕让人笑我大魏无人!连个太子都照拂不当。瑜郡主,家国当前,可不要太自私了。” 方子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臣附议!若是瑜郡主执意要将小殿下带回府中,也只怕来日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恐怕到时万一谋逆,一切就太晚了,请皇上三思。” 徐若瑾气得不行反倒冷静了下来,凝着方子华嗤笑道:“你说梁家谋逆?简直一派胡言,这些年梁家为了大魏出生入死,马革裹尸,忠心耿耿!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当初征战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梁家要谋逆,你方子华甘愿领兵出征?你这莫不是想让皇上君臣离心?我倒想问一句,方大人安的什么心。” 方子华凝着徐若瑾沉声道:“瑜郡主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若是要证明清白,何须这般急着要将小殿下带走?依臣愚见,只怕早已经谋划好了吧?” 徐若瑾凝着方子华,冷斥道: “谋划?我看是你方子华早就谋划好了吧?说不定这个谋逆叛国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方大人你呢,贼喊捉贼的把戏你倒是学得妙。” 方子华被徐若瑾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拂衣跪地沉声道:“皇上,臣绝对忠心耿耿!瑜郡主执意要带走小殿下,难道还不算谋逆?” 梁霄垂眸,伸了手将徐若瑾护到了身后。 一般文臣多数站了过来,纷纷指责道:“皇上!此举确实不妥啊,还请皇上为大魏慎虑。” “是啊皇上,镇国公权势过大,又手握重兵,只怕会遭人非议啊。” “若是镇国公当真没有谋逆之心,又何必执意带走当今太子。” 虽说还没有行册封礼,可是有了夜微言那话,这夜擎也相当于名义上的太子了。 这些人纷纷跪地,指责徐若瑾与梁霄的不是。 夜微言一时头疼不已:“此事……皇后,你怎么看。” 楚云秀起身,凝着这些人,只觉气得气血上涌,愤愤道:“夜擎虽为大魏太子,可是尚未行册封礼,再者,这是本宫十月怀胎舍了半条命生下来的,本宫将他托付给镇国公教导,行文习武,强身健体,本宫将擎儿托予镇国公也是与皇上商议过的,诸位大人这是要逼迫皇上与本宫吗?” 听着这话,惠妃诧异的看了眼楚云秀,印象中的楚云秀是个性子温良之人,甚少有这样激烈的时刻。 众臣一时炸开了锅。 方子华凝着楚云秀,沉声道:“皇后娘娘,您已经不是贵妃了,您贵为皇后,自然该替大魏考虑才是!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魏未来的天子,却居于镇国公处,这若是他日小殿下登基了,不知皇后娘娘让小殿下如何自处,是要屈居于镇国公之下吗?” 一众礼部大臣纷纷称道:“方大人所言极是,皇后娘娘既是皇后了,就当履行皇后之德,实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臣实在不知,这楚大学士是如何教导皇后娘娘的。” 人群中的楚大学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楚云秀凝着众人气道:“本宫便是替这大魏着想,才会如此!本宫今日也就与诸位大人实话实说了吧!良妃屡次谋害本宫与擎儿,下毒放蛇罪无可恕,若是良妃的事情不解决,本宫便一日不会将擎儿放到这危险之地来!” 众臣面面相觑,有些傻眼,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方子华也青了一张脸,凝着楚云秀,沉声道:“皇后娘娘!良妃已经被囚于宫内,又有何人再敢对太子动手?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将太子殿下推到真正的火坑里去。” 楚云秀一只手扶着桌案,脸色苍白如纸,她凝着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可是她决不妥协! “本宫是擎儿的母亲,自然会替擎儿做最好的安排!诸位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楚大学士瞧着这一幕,无奈道:“皇后娘娘,你让这小殿下跟在你身旁,又有何不妥?” “是啊!莫不是皇后娘娘与梁家是一伙的?你当真如此狠心,将小殿下往火坑里推?若是到时梁家当真谋逆,只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徐若瑾气得发抖,梁霄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若瑾,不要生气,那这件事情交给我。” 徐若瑾咬牙切齿的道:“我哪能不生气,你看看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楚云秀凝着众臣,沉声道:“夜擎要跟谁走,还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众臣瞧着楚云秀叹道:“如此皇后,哪里半分皇后之德!” 众人纷纷称是。 楚云秀最终撑不下去了,头一晕,便朝着身后倒去。 青争与叶荷忙扶着楚云秀,担忧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楚云秀气晕了过去,众臣一瞬间就安静了,青争凝着众臣斥道:“皇后要是有个好歹,那就是被你们逼的!” 夜微言对于这样的一个局面只觉得力不从心。 德妃急道:“愣着干什么,快,快扶皇后娘娘去歇息,柳芝,你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夜微言瞧着楚云秀苍白面容心如同刀扎一般,朝众人道:“快!传太医。”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方子华也没有想到楚云秀会被气晕过去,一时都不再说话了。 楚云秀被七手八脚的抬了下去。 夜微言凝着众臣,叹了叹气,望向夜擎:“擎儿,你愿意留下来陪着你母后还是愿意跟镇国公走?” 悠悠瞧着那些人躲在徐若瑾的身后,小声道:“娘亲,他们好凶啊,悠悠害怕。” 梁霄将悠悠拉到最前边,将悠悠一把抱了起来,问道:“还怕吗?” 悠悠搂着梁霄的脖子,笑道:“悠悠不怕。擎儿,你要跟悠悠回去吗?” 夜擎上前两步,朝夜微言微微作揖,温声道:“父皇,儿臣想和师父回去。” 第3565章 论辩 陆凌枫闻言气得不行,只是对方是未来的太子,所以只得压低了声音:“小殿下,你为什么要跟镇国公回府?” 夜擎望向陆凌枫,眸底还透着些未消散的担忧:“若是擎儿不去,母后会更担心,擎儿不想让母后担心。而且,师父和师母对擎儿很好,擎儿跟在师父的身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陆凌枫一时竟哑口无言。 夜擎望向夜微言,又看看徐若瑾,小声道:“擎儿想等母后醒过来,平安无事了,擎儿再随师父师母回府,可以吗?” 悠悠从梁霄的怀里下来,来到夜擎的身旁道:“悠悠也想等皇后娘娘醒过来。” 夜微言唯一欣慰的就是悠悠与擎儿了。 他扫了眼这些欲言又止的大臣,朝梁霄道:“既是担心,还是回府里等消息吧,外边风雪渐大了,若是到了后半夜,只怕也走不成了。皇后自有太医照顾着,若是担心,不妨明日再进宫来陪皇后。” 梁霄闻言接了旨,扫了眼诸大臣,淡道:“诸位大人多虑了,我梁霄对皇上绝无二心,至于这小殿下,诸位也大可放心,府内自会将他照顾好。皇上,臣就协同家眷告辞了。” 夜擎朝着夜微言见了礼,温声道:“儿臣告辞,还请父皇保重。” 夜微言摆了摆手道了句散宴便拂袖而去。 惠妃扫了眼夜擎,觉得夜擎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前提是,如果没有人教过他这样做的话。 婉嫔是看了一出好戏,戏散了,她自然也是要走了,于是便不自觉的与惠妃走到了一处。 出了殿便是迎面而来彻骨的冷,婉嫔将披风扯得紧了些,感叹道:“今日原是皇后娘娘的大好日子,谁成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过这钦天监主说的话,倒是真的,今日夜里必逢大雪。” 惠妃捏着手中的佛珠,淡道:“皇后娘娘病在榻中了,本宫自是要去照拂着些,婉嫔可要同去?” 婉嫔怔了怔,不知惠妃话里是什么意思,又听得惠妃道:“罢了,你怀着身孕,也不便过去,还早些回宫里歇着吧。” 惠妃大步离开了,婉嫔站在原地,瞧着惠妃的背影微眯了眯眸子,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柔和的模样。 素琴扶着婉嫔,温声道:“娘娘不必置气。” 婉嫔温然一笑,温声道:“我有什么可置气的,这宫里头的好戏可多着呢,我自然要一场一场的好好看,走吧,咱们也该回了,否则只怕春棠这丫头,又该着急了。” 素琴扶着婉嫔出了皇后的宫殿,远远的便瞧见这徐若瑾一家四口正朝着那宫外的方向走去。 陆凌枫与梁霄擦肩而过,招呼都没打,气呼呼的便走了。 悠悠瞧着陆凌枫的背影有些懵:“爹爹,陆叔叔怎么不理人。” 梁霄笑道:“那你也不用理他,咱们赶紧回府去,雪越来越大了。” 因着怕这两个孩子冻着,所以梁霄是直接一手抱了一个,徐若瑾的手里拿着一个汤婆子暖着手。 那些个大臣迎着这样的疾风暴雪,恨不能马上归家,哪里有这个闲功夫跟梁霄聊什么? 所以梁霄也乐得自在。 婉嫔叹了叹气,身旁的素琴撑了伞站在她的身旁,轻笑道:“说起来,这镇国公与瑜郡主的感情,倒是真的好。” 婉嫔抬步往前走,这样大的风雪,婉嫔上了软轿,凝着轿点的灯盏发怔。 那样的感情,谁都羡慕,可是在宫里,自从她举报了良妃,而夜微言却不信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在这宫里,有多太多的东西,原也不过是随场演戏一出罢了。 那殿里太医正替楚云秀诊脉,也只草草下了几针,旁的也没有说什么。 德妃候在一旁,见楚云秀还没有醒,有些担忧。 夜微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凝着楚云秀叹了叹气。 德妃忍不住安抚道:“皇上,想来皇后娘娘只是一时气极了,歇一会就好了,皇上不要太过担心了。”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朕担忧的不仅是这些,这儿有朕守着,时辰也不早了,德妃,回宫去吧。” 德妃捏着帕子温声道:“臣妾原是心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昏迷未醒,臣妾这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夜微言看了眼德妃,点了点头,淡道:“德妃有心了。若是皇后醒了,朕便派人给你递个消息,回去吧。” 青争端了药进来,搁在一旁,朝德妃温声道:“外头下着大雪,奴婢送送德妃娘娘。” 夜微言再没了说话的心情,他坐在床边,静静的瞧着楚云秀,心里慌得厉害。 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没了。 更让夜微言无奈的是,他身为帝王家,可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如同一根系在脖子上的绳子,让他很没有安全感,甚至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梦见一些非常不好的东西。 最近夜微言的睡眠也总是格外的浅,即便没有什么响动,他也会在这夜色里猛然惊醒。 楚云秀的手轻动了动,德妃诧异道:“皇上,皇后娘娘的手,方才动了动,是不是要醒了?” 夜微言心口猛的一跳,瞧着楚云秀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不免有些失望。 德妃讪讪道:“原是臣妾看错了,还望皇上恕罪。” 夜微言摆了摆手,疲惫不已:“回去吧。” 德妃只得退了下去,她出了琼瑶宫,坐进轿子里,外头正是暴风急雪的天气。 德妃垂眸思量着,想起了那良妃。 那良妃肯定不好受,若是她这个时候能够雪中送一把霜,想必这心里也会觉得十分畅快。 德妃一走,那惠妃便进了殿里,见夜微言坐在床头发着怔,那般深情的眼神,惠妃还是头一次见,心里不免泛起了些酸。 她默了片刻,取了青争手里的披风走向夜微言,替他轻轻的系上。 夜微言这惠妃身上的檀香味儿,整个人沉静了些许:“你怎么过来了。” 惠妃来到夜微言的身旁,替他捏着肩,温声道:“臣妾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青争,太医怎么说?” 青争扫了眼惠妃,心里便来气! 在自家娘娘的宫里与皇上勾勾搭搭的成何提统! 只是夜微言在,青争也不想给楚云秀再添乱子,便恭敬道:“回惠妃娘娘,太医说,皇后娘娘是气火攻心了,歇一歇,饮两副药也就好了。” 惠妃瞧着脸色苍白的楚云秀担忧道:“但愿如此,这皇后娘娘的身子弱得很,青争,你须得好生伺候着才是。” 青争垂眸应下,便见惠妃替夜微言捏着肩,一面柔声蜜语的。 “皇上想必也是乏了,不如先歇着吧,这儿有青争她们伺候着,想来也不打紧。” 惠妃捏着肩的力道不轻不重的,让夜微言的疲惫感消减了不少,他拍了拍惠妃的手,发现惠妃的手是极暖和的。 “无妨,你先回宫去吧。” 惠妃只得松了手,来到夜微言的跟前,温声道:“臣妾也知皇上近来烦心,这佛珠,伴随臣妾好些年了,便先借予皇上,皇上捏着佛珠,心里也能平静一些。” 夜微言接了那珠子,珠子握在手里,还泛着些温暖的温度。 惠妃轻笑道:“这可是臣妾借的,皇上可不要忘记了,待皇上心情好些,可是要还给臣妾的。” 夜微言闻言扯了扯唇角,看了眼楚云秀,嘴角又垂了下去:“去吧。” 惠妃福了福身,温声道:“皇上不要担心,臣妾一回去便马上替皇后娘娘祈福,想必皇后娘娘一定会早早醒过来的。” 关于方才夜宴上的事情,惠妃只字不提。 夜微言理了理手中白玉菩提手串,没什么精神:“惠妃有心了。” 惠妃温然一笑,转身退了下去。 绿梅扶着惠妃出了琼瑶宫,叹道:“娘娘,你瞧这琼瑶宫,可真是美轮美焕的,奴婢进宫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宫殿修得这样华贵的。若是咱们娘娘能住进去,好该多好。” 惠妃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警告道:“绿梅,你胡说些什么呢。” 绿梅虚扶着惠妃,轻笑道:“这样的大风雪,想来也没有旁人听得见,奴婢也就是心里瞎想一想罢了,娘娘莫要生气。” 惠妃沉声道:“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胡话,可明白了?” 绿梅扶着惠妃上了软轿,温声道:“奴婢明白了,娘娘,这婉嫔,似乎几次都想与娘娘……” 惠妃端着汤婆子,这软轿里边稍暖和些,只是抬轿子的人难免走得不稳,有些摇摇晃晃的,惠妃也没有放在心上。 还不知道婉嫔这个人到底如何,毕竟能够一击就将良妃扳倒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只是那人瞧着又是个人畜无害的,一时难免让人心下不安。 绿梅跟在轿子旁往前直走,风雪吹得人几乎都要走不动道了,所以行程慢的很,好在惠妃的宫殿离这琼瑶宫也不远。 绿梅忽的想了起来,狐疑的问道:“娘娘,皇上为什么要将那个宫殿取名琼瑶?这二字有什么来处吗?奴婢瞧着旁的宫殿都是慈宁宫啊,景仁宫啊之类的。” 惠妃垂眸,瞧着手里的丝帕,淡道:“琼瑶二字,取自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呵……永以为好也? 在这宫里当真有这样的感情吗?惠妃是断断不会信的,只是念及今日夜微言坐在床塌旁瞧着楚云秀的眼神,心里有些举旗不定。 若是以夜微言对楚云秀如此深情的感情来看,良妃是致楚云秀与死地的罪魁祸首。 夜微言只怕是恨不能马上弄死那良妃,可惜仍旧保她一命,生了孩子再议。 在皇上的心中,果然子嗣才是第一的。 第3566章 对质 风雪渐渐的淹没了这软轿,整个皇宫阑珊的灯火都陷入了一种几乎由雾色包裹的大雪里,一切的嘈杂声在这样的风雪里,都变得寂静了起来。 于这寂静中,德妃一路朝着良妃的宫殿而去,夜色里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德妃下了轿子,柳芝忙伸手扶着她,担忧道:“娘娘,都这样晚了,又是这样的大风雪,您这是要做什么?” 德妃扫了眼四个抬轿子的,吩咐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本宫路过良妃的宫殿,去婉嫔那儿讨杯茶喝。” 四个抬轿的便抬着空轿走了,德妃见这大殿的门紧锁着,微微拧眉。 柳芝伸手便要去叩门,德妃按着她的手淡道:“柳芝,咱们要不动声色的进去。” 柳芝狐疑道:“主子,这天寒地冻的,想来敲门她们都未必听得见,您这个时候去找婉嫔做什么?您莫不是想与婉嫔交好吧?” 德妃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跟我也这么长一段时日了,怎的这般不经大脑了?本宫可不是去见婉嫔的,她这样的人,还不配本宫与她为伍。” 柳芝拂去飘在德妃身上的鹅毛大雪,脑瓜子一亮:“您是去看良妃?” 德妃退了两步,打量了一下这宫殿,奈何雪太大了,天色也晚,所以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不由有些担忧:“怎么进去?” 柳芝撑着伞跟在德妃的身旁,安抚道:“娘娘,奴婢知道一个后门,奴婢与那守门的是相识,咱们走那儿进去,保管没有人知晓。” 德妃与柳芝当即走了侧门,顺利的进了良妃的正殿。 正殿里,良妃骂得累了,坐在椅子上烤着火,殿里点着烛火,屋子里的茶盏瓷器等装饰已经寥寥无几了,全都被良妃生气的时候砸了个干净。 偏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来,良妃抬头望去,见是德妃,冷笑道:“倒真没想到,你是头一个来看本宫的。” 德妃拂了拂衣上的雪花,凝着良妃淡道:“贵妃的封后大典已经结束了,对了,皇上听闻婉嫔有了身孕,十分珍视,这婉嫔,瞧着与当初的那个你,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得意得紧。你与她同为姐妹,同样有身孕,啧啧,一个荣华富贵,一个却被封锁在这冰冷的宫里,想必,日子很难过吧。” 腊梅挡在良妃的跟前,拧眉瞧着德妃沉声道:“德妃娘娘若是来奚落我家娘娘的,还请回吧。” 良妃拂开腊梅,愤恨不已:“连她都背叛本宫!连她都背叛本宫!本宫还有什么盼头。” 传去的方府也没有消息回来,今日既然是楚云秀的封后大典,方子华必然会入宫! 她站起身,气道:“定是她对方子华说了些什么,所以方府才对本宫的求助视而不见!皇上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呵,本宫这些事情被发现了,他不就是想等着本宫生下孩子再赐死本宫吗!本宫拼了这么多,算计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她凝着那殿内大红的柱子,声音里满是绝望。 这些日子,她所有的火气都已经在这殿里被砸了个干净,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嫔越发得意,只能看着楚云秀成了皇后。 德妃扫了眼腊梅,轻笑道:“你家主子怕还不知道吧,今日的封后大典,何其盛大,皇上甚至因此扬言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连着走那一段长长的红毯,都有熙云公主与瑜郡主搀扶着,身后的长摆还有太子殿下与未来的太子妃托着,啧,那每走一步便有人高呼皇后千岁的声音响彻皇宫,却不知,你有没有听见?” 良妃听着这话,几近崩溃,她揪着德妃的衣襟愤愤道:“凭什么是她!本宫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良妃转身便要去撞柱子,德妃一把将良妃拉住。 柳芝忙按着良妃,腊梅也是吓了一跳,近前去扶着跪坐在地上的良妃,又气又急:“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良妃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喃道:“本宫这般……倒不如死了来个痛快!反正生了这个孩子本宫也是要死的,不如带着他一块儿上路!免得以后便宜了哪个贱人!” 没有母妃的孩子,在这皇家最是下贱,她不愿意让她的孩子去受那样的苦楚。 德妃抬起良妃的下巴眯着眸子冷笑:“在这宫里,你想死?还没有那以容易!不过,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倒是多得是,这一点良妃你最清楚吧?” 良妃凝着德妃,愤恨道:“那些生了蛆的东西,是你派人送来的?” 德妃收了手,取了帕子擦了擦,居高临下的瞧着满身狼狈的良妃,轻笑道:“比起你当初对皇后娘娘,想必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良妃瞪着德妃,恨得咬牙切齿:“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本宫说呢,本宫怀着的可是皇上的二皇子,谁有这个胆子,敢这样对本宫。” 德妃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摆,瞧着良妃眯了眯眸子:“良妃,本宫今日可不是来看你这落魄样。” “是吗?除此之外,本宫倒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仇怨。”良妃搭着腊梅的手起身,凝着德妃,眸底尽是怨恨。 德妃垂眸,凝着良妃沉声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托了婉嫔的福,招得一干二净,良妃,对于这些事情,你难道不应该给一个交待吗?” 良妃闻言心猛的慌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本宫还当你来做什么呢,原来是那个贱人的走狗,你想知道?本宫偏不告诉你,你又能耐本宫何?” 德妃垂眸,轻转着手腕,淡道:“本宫近来在宫里,倒也学了不少的手段,比如说,让你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苟活一辈子?再比如说,待你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本宫便去向皇上请求,将这个孩子交由本宫来抚养,良妃你觉得如何?” 良妃瞪着德妃,眸子里几乎要崩出火来:“德妃,原来这后宫里,最狠的那个人是你!” 第3567章 供词 德妃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落魄不堪的良妃,嗤笑道:“本宫比你早入宫,这宫里头什么样的风浪不曾经历过?你想跟本宫斗,还嫩了点儿。” 德妃当初使计谋的时候,这良妃还在府里头当着她的大家小姐呢吧? 柳芝站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吗?若不是主子与惠妃娘娘闭宫门而不出,好哪里轮得着良妃在这儿嚣张。我家娘娘那些日子怼你,原也不过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罢了,可是看来,你原也不是个懂事的。” 良妃撑着身旁腊梅的手站了起来,瞪着德妃心里一片慌乱。 德妃将一封信在良妃的跟前晃了晃:“倒是不巧,方才本宫在进来的时候遇见有人偷偷摸摸的给这宫里的宫女递了封信,我打开看了看,倒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只是不知,为何方子华要写一封这样的信过来。” 德妃将手中的信扔给良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扫了眼碳盆里冒着青烟的碳,当真是熏得慌。 良妃接过那信打开,那里边是方子华的字迹,她是不会认错的! 上边是方子华叮嘱宫内人,时刻注意着良妃的动向,对于良妃的传信一律不予理会,若见良妃有害方府等举动,必要时留子去母。 良妃捏着那信,嘲讽道:“好……好狠的心,真是好狠的心,本宫现在才知道,在这宫里,你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心。” 德妃垂眸,瞧着良妃,淡道:“这外头下着大雪,本宫也没有这个心思陪你在这儿耗着,你最好交待清楚了,否则,只怕这深宫寂寞的日子,你是要一个人慢慢的熬着了。” 良妃盯着地面,她已经在这殿里呆了几日,那如死气一般的寂静实在令人痛苦不堪,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得不到回应。 德妃见她迟疑,端了桌岸边的茶盏碗盖轻刮了刮,见那碗盖过于难看,德妃便又搁了回去,淡道:“本宫在宫里的日子比你长,闭宫不出的那段时日,宫里只得本宫与柳芝二人,终日无所事事,如同行尸走肉,良妃,你若是不如实交待,只怕腊梅也伺候不得你了。” 良妃闻言猛的抬头,凝着德妃,默了默才道:“本宫要见皇上。” 德妃捏着帕子,淡道:“你若是说出来了,本宫自会想法子劝皇上见你一面,不过在此之前,本宫需要你先和盘托出。” 良妃嗤笑道:“你当本宫傻吗?这宫里多少方子华的人,本宫一旦说出口,方子华定然会杀了本宫灭口。到时本宫还如何面见皇上?只怕也只剩下行尸体走肉了吧!” 德妃起身,懒洋洋道:“你若是愿意悉数告知,本宫自有法子护你,直到让你见到皇上为止。良妃,你也算是个聪明人,这其中的利弊,你也该分得出来才是。” 良妃起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明明晃晃的灯盏衬着她惨白而颓废的面容:“好,我全盘告诉你,但是我一定要见皇上一面!” 德妃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柳芝,淡道:“说吧,本宫洗耳恭听。” 良妃面容有些扭曲,她默了半响才道:“是方子华,他让我杀了楚云秀,成为皇后,也如你所见,我杀她屡次都失败了,所以于他而言也成了一颗弃子了,呵,他不救本宫,本宫也不会让他好过,德妃,你答应我的可要算数。” 德妃闻言凝着良妃,问道:“方子华逼迫你杀皇后娘娘,那么我问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良妃捏着帕子,沉声道:“方子华那个人,防人之心很重,有些事情怎会让我知道,但是皇后娘娘,确实是他让我杀的!先前也曾飞鸽传信,那些信件我收了一部分!” 德妃闻言眸色微亮:“信件在哪?” 良妃理了理衣袍,于这德妃的面前,良妃也不愿失了那三分傲气:“本宫怎会给你?若是想看,那就让皇上过来,本宫自当亲自呈给皇上,德妃,我知道你和楚云秀她们是一伙的,所以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怨恨楚云秀,可是在此之前,若不是那方子华逼我,我怎会走到今日。你找我又有什么用?扳倒了方子华,才是当务之急。” 德妃起身,瞧着良妃的神色,淡道:“我自会告知皇上,告辞。” 良妃坐在椅子上,瞧着她从后门离去的身影忽的笑了。 到头来,她也不过是替别人做了嫁衣罢了。 腊梅瞧着她良妃叹了叹气:“娘娘,您这是何苦。” 良妃轻抚着肚子,嗤笑道:“本宫若是活不下去了,都拜方子华所赐!他若是愿意对本宫有半分……本宫也不会走到今日!凭什么本宫被他害成这个样子,他还要反过来弄死本宫,这个孩子跟了我,是他命苦,不过也不打紧,到时皇上过来了,见了这个孩子,本宫再求一求他,皇上断不会不顾念这么些年的情谊。” 腊梅叹了叹气:“娘娘。苦了你了。也只盼着皇上能够早些过来。到时娘娘定然能够东山再起。” 良妃扯着帕子,恨恨道:“月瑶那个贱人,竟敢这般害本宫,本宫绝对不会轻饶了她!待本宫出去了,定要她不得好死!” 良妃扯着帕子恨得牙痒痒,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遍,良妃便只能锤桌子了。 腊梅有些担忧:“这德妃,当真会这么好心,替咱们去请皇上过来?娘娘,您可不要忘记了,她是皇后娘娘的人,咱们那般害皇后娘娘,她哪里会真的帮助咱们。” 良妃捏着手里的信,眯着眸子朝腊梅吩咐道:“这些日子你多留意着些,千万不要让人察觉了本宫与德妃说过话,否则只怕方子华这个畜生,定是要谋害于本宫了!” 在没有见到夜微言,没有复宠之前,良妃谁也不能信。 腊梅点了点头,转身去将那开了些细缝的窗关上,朝良妃道:“奴婢明白,与娘娘相近的就是婉嫔了,婉嫔定也不想娘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良妃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腊梅嗤笑道:“她的手里没有本宫的把柄了,本宫自也不怕她,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良妃不甘心啊,能甘心!她当初就不应该将月瑶这头狼引入室内,后院起了火,烧死的却只是她自己,那头狼不知道日子过的多逍遥! 而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她若是没有贪念,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原也是不错的,可是偏那些人要逼着她! 良妃将这一切的罪孽都顺势推到了方子华的身上,而将她自己妆化成了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一个。 腊梅扶着良妃去歇息,安抚道:“眼下还是要等皇上过来了,娘娘才好与皇上说。” 良妃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想起的处境拜那两个人所赐,良妃的心里便扎着一根刺,日夜难安! 而那一头,德妃悄悄的偏门走了出去,夜里的风雪大,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加上柳芝刻意向她那守门的小姐妹提了两句,德妃就好像不曾来过一样。 柳芝扶着德妃走在长道上,风雪极大,吹得人几乎要站不住脚,柳芝担忧道:“主子,的风雪太大了,不如咱们寻个地方先避一避。” 德妃抱着汤婆子,温声道:“这般一避不知道要避到什么时候去了,看这天色,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到时雪越下越大,再回宫去就难了。” 柳芝只得扶着德妃一步步的往宫里走,待回了宫,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柳芝熬了姜汤端了给德妃,呼着手叹道:“娘娘,这外头的雪跟要吃人似的,分明白日还是晴空万里的。” 德妃捧着姜汤喝了两口,抬头问柳芝:“你可喝了?” “奴婢先前给娘娘试汤的时候就盛了小半碗,已经试过了,娘娘快趁热。”柳芝跟的这个主子待她也是极好的,所以也造就了柳芝格外忠心的一幕。 在这样的深宫里,无论是好主子还是好奴才,就都是随命去的,很少有像德妃与柳芝这般相互信任的存在。 德妃饱了大半碗,才将碗搁了,笑道:“不管怎么说,这封后大典今日也算是完成了,晴空万里的天,倒像是上苍给皇后娘娘赐的恩惠一般,咱们也算是了一桩事,松了一口气了。” 柳芝端了碗搁在一旁,替德妃拍去斗篷上的雪,笑道:“可不是吗?先前听说皇后娘娘的身子不适,今日瞧着倒也还好,只是没曾想在宴上被一群大臣气的不轻。” 德妃垂眸,端了茶盏吹了吹,茶香扑面而来,这样的温暖与殿外的寒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后娘娘将这未来的太子交给镇国公,原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本宫倒是觉得,这皇后娘娘既然信任镇国公一家,想来也是有原因的,若是单独让小皇一个人呆着,只怕必会受人所伤,皇后娘娘与皇上就这么一个嫡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就真的完了。” 悔之晚矣,所以还不如趁早防范。 柳芝狐疑道:“奴婢听闻镇国公意图谋反,这件事情在宫里头都传开了,主子,您也信镇国公?” 德妃搁了茶盏,也没喝:“镇国公若是有谋逆的想法,早就实施了,如何会等着这群大臣来弹劾他?” 以镇国公的本事,说句难听的,便是想当皇上也是有可能的,或者说是轻而易举。 可是这么多年了,镇国公就一直都没有怎么变过,又何来谋逆? 从某个程度上来讲,这德妃其实还是比较相信徐若瑾与楚云秀的,也证明了,她其实没有跟错队伍。 柳芝端了泡着玫瑰花瓣的热水过来,朝德妃道:“原也是有道理的,奴婢也觉得,镇国公不会那样,今日这封后大典,奴婢瞧着,似乎比先皇后的还要盛大呢。” 德妃轻笑道:“皇后娘娘是由瑜郡主与熙云公主搀扶着,身后托裙的又是未来的太子与太子妃,怎能不盛大?对了,你明儿早些唤本宫,本宫要赶在皇上上朝之前见皇上一面。” 柳芝取了帕子过来,站在一旁,瞧着泡手的德妃,温声道:“近来皇上都在陪着皇后娘娘,这样大的雪,奴婢去熬汤的时候便听人说了,今夜大雪,大臣一个个又是醉熏熏的,所以便不上朝了,有要事晚些去御书房议事就是了。娘娘,您也用不着赶这样大的早。” 这大清早的去将这良妃的事情告诉夜微言,这不是给夜微言找不痛快? 柳芝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凶险。 德妃洗了手,柳芝取了脂膏替德妃护着手,笑道:“娘娘只管安心的睡着,奴婢明儿待太阳出来的时候再唤娘娘,这外头的风雪大着呢,咱们回来的时候雪都已经淹过小腿肚子了,眼下还在下着呢,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了。” 德妃护了手起身,她在这碳火旺盛的寝殿里呆着,只觉得全身暖和,先前受过的冻,那种连呼吸都不顺畅的冷,已经没有印象了。 只依稀里记得有些难受。 德妃热得差不多了,便推开窗,窗外的鹅毛大雪便扑了进来,德妃朝柳芝吩咐道:“这样大雪,想来梅开的是最好的,你到时去剪两支,插了瓶给皇后娘娘送过去,若是皇后娘娘醒了就来告诉本宫。” 柳芝提了一盏八仙灯,朝德妃笑道:“娘娘,咱们自己的宫里也该插些梅花才是。” 德妃取了披风系上,朝柳芝笑道:“走,咱们自已宫里也摘几朵。” 二人便出了内殿,提着灯盏踏雪寻梅,于风雪交加的夜里,二人也只匆匆剪了几枝含苞欲放的回了殿。 柳芝不由感叹:“这样大的雪,娘娘明天可得晚些起才好。” 德妃将梅插了瓶,朝柳芝吩咐道:“这梅,若是衬了那唐烧的瓷瓶最是好看,你明日拿那两个瓶子插上梅花,替本宫送过去。” 柳芝搓着手在碳盆边灶着火:“这天是真的冷。奴婢已经将那两个瓷瓶拿出来了,明儿插了花就让人送过去。” 夜深了,时辰也不早了,德妃插了瓶将花瓶抱到床边搁着,也就睡下了。 柳芝准备了德妃明日要穿的衣袍,又将这内殿中的东西一一归位,这才在床边歇了下来。 第3568章 赠梅 漫漫的长夜,总有人一觉到天亮,也有人无心睡眠。 当夜色过去了的时候,这床旁瓶子里的梅花已悉数开了。 德妃瞧头那开了的梅花坐了起身,柳芝抱了好几枝梅进来,见德妃醒了,便拂去了衣上的雪花,匆匆走了过来:“娘娘,你瞧奴婢摘的,可还行?” 德妃起了身笑道:“含苞待放的,甚是好看。” 柳芝笑道:“那奴婢插了瓶就送过去。” 德妃起了身,柳芝伺候着德妃穿了衣,又引她用了膳,德妃这才将花插好。 用过膳之后德妃便搭了柳芝的手出了宫,宫外边的雪下了厚厚的一层,宫道上的宫人们正在扫雪,大家原还在抱怨着这大雪,见了德妃的仪仗便禁了声。 德妃也不堪在意,一路去了夜微言的御书房。 夜微言已经在御书房里夜微言正在作画,画的是寒雪过的后的梅花。 夜微言头也不曾抬,朝德妃淡道:“难得你来一趟御书房。” 德妃瞧着夜微言画的梅,轻笑道:“皇上的画工,历来是最好的,不知今日怎的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 夜微言在梅上点着花蕊,看了眼德妃:“消磨时间罢了,你看朕今日的梅画的如何?” 德妃笑道:“臣妾昨日大雪的时候也曾起了兴致提了灯盏踏雪寻梅,一见这梅花,便想到了昨日红灯高照腊梅花时的场景。” 夜微言搁了笔,瞧着这副画十分满意:“有事但说无妨。” 德妃福了福身,温声道:“皇上,关于良妃的事情,臣妾另外有了一些眉目,还请皇上定夺。” 夜微言提笔的动作行云流水,对于这话显然不堪在意:“良妃毒杀皇后与太子,还能折腾出些什么狠毒的事情来。” 德妃垂眸,沉声道:“皇上!良妃一个人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三番五次的谋害皇后娘娘与小殿下的,这背后还有人在指使。臣妾昨日见那良妃可怜得紧,便想着去看一看,良妃便将此事全盘告知了臣妾。” 夜微言狐疑的凝着德妃,眉宇紧皱,斥道:“还有同党?谁。” 难怪皇后不愿意让夜擎回来。 皇后自顾不暇,若是将擎儿迎了回来,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人便是朝中的方大人,方子华!方子华见皇后娘娘要行封后大典,便让良妃动手,除掉皇后。” 夜微言拧眉,凝着德妃斥道:“一派胡言!方子华乃是朝中理臣,岂容你如此诬告。” 德妃心里猛的一慌,便拂衣跪在了地上,神色里透着几分慌张:“皇上,臣妾所言句句是真!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去良妃那儿看一看,良妃手里还收着证据!皇上,若是此人不除,只怕到时皇后娘娘与小殿下更是危险,他一次不成便多次,哪里会善罢甘休。” 夜微言拂衣气道:“德妃!良妃已经禁足深宫,朕记得朕说过,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德妃急道:“皇上,臣妾……。” 夜微言淡道:“行了,退下吧。” 德妃瞧着夜微言,担忧不已:“皇上,臣妾所言句句是真!还请皇上明鉴!若是让这件事情再这般耽搁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严重啊!皇上!想想皇后娘娘受的那些苦吧,还有小殿下!小殿下还那样小,若是到时再遭人毒手,只怕到时……” 夜微言凝着德妃,斥道:“够了!朕念你也是担忧皇后,此事休要理提,另外,方子华乃是朝中重臣,岂容你无凭无据如此捏造,若是朕回宫再听到了这样的话,德妃,好自为之。” 德妃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子里,她瞧着夜微言,欲言又止,半响才福了福身朝夜微言道:“原是臣妾多嘴了,臣妾告退。” 她搭了柳芝的手起身,退了下去。 外边是纷飞的细雪,她就在大殿前站着,瞧着那殿外的山河雪景,叹了叹气。 雾色从她的嘴里缭绕而出,又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柳芝扶着她,担忧道:“主子,眼下可怎么办?” 德妃搭着柳芝的手道:“本宫也算是尽力了,皇上不相信,本宫也没有法子了,咱们去看看皇后娘娘。” 吉安笑盈盈道:“皇上刚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皇后娘娘还没有醒呢,所以皇上心情难免不好了些,还请德妃娘娘多担待。” 德妃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随即道:“本宫去看看。” 吉安笑着点了点头:“娘娘慢走。” 陈公公捏着拂尘走了来,狐疑的瞧着德妃的身影诧异道:“那不是德妃娘娘吗?今儿怎的有空过来了?” 吉安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今日皇后娘娘还没有醒,皇上的火气着实是大了些。” 陈公公理了理头上的帽子,吩咐吉安在外边好好的候着,便拂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殿里夜微言正瞧着他手中的画,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陈公公端了茶盏搁在一旁,温声道:“皇上,这是先前皇后娘娘屯的踏雪寻梅茶,倒是衬了皇上今日作的这副画的画景了。” 夜微言凝着这画,长长的叹了叹气。 他这个帝王当的,着实是无用了些,宫里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宫外的大臣们也没个消停的。 “陈公公,你觉得,方爱卿如何?” 陈公公狐疑的瞧着夜微言:“皇上是问方大人?” 夜微言执了笔,在梅上添了两笔,提了字。 陈公公小声道:“皇上,这方大人,奴才也知之甚少,您这可问倒奴才了。” 夜微言扫了眼陈公公,见他不愿说,也就不再逼问他。 婉嫔端了些汤过来,见了夜微言便将汤端了搁在桌案旁,温声笑道:“皇上,这是婢妾亲手炖的,足炖了一整日呢,近来皇上辛苦了,皇上尝尝。” 夜微言凝着那盏汤,脸色也好了些:“婉嫔有心了。” 婉嫔嗔笑道:“伺候皇上,是臣妾的本份,这是皇上画的?” 夜微言瞧着她的肚子笑道:“近来可有哪里不适?” 婉嫔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讪讪道:“这孩子乖得很,倒不像平常的娘娘们那般难受。” 第3569章 波折 夜微言象征性的喝了两口,发现汤还不错,便将一盅饮完了。 搁了汤盅,他朝正看画的婉嫔笑道:“你历来最是善舞善画的,你替朕瞧瞧,这画可有不妥之处?” 婉嫔细看了看,朝夜微言笑道:“臣妾倒是想起一首诗来。” 夜微言提着笔,站在婉嫔的身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画,挑了挑眉:“什么诗?” “婢妾依稀记得,是卢梅坡的梅雪其一里边那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般景致皇上都可以画出来,可见皇上的画技十分了得,婢妾自愧不如。” 夜微言搁了笔,笑道:“婉嫔也是饱读诗书,不错。” 其实夜微言依稀里也听过月瑶在民间的时候的名讳,也曾被称作女才人,那吟诗作对的,民间有几个人又能够及得上她?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再加上这婉嫔先前对良妃的举报也是直接护下了楚云秀,所以夜微言对这婉嫔难免便高看了两眼。 婉嫔嗔笑道:“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让皇上见笑了。” 夜微言见画将干,便朝这陈公公道:“将画收起来。” 婉嫔挽了夜微言的手,轻笑道:“皇上才情惊人,就这般收起来不免可惜了。” 夜微言挑了挑眉,与这婉嫔相处,倒不觉有那么疲惫:“婉嫔以为如何?” 婉嫔嗔笑,不答反问:“皇上,臣妾熬的汤可喜欢?” “汤香浓郁而不油腻,回味也不错。” 婉嫔朝夜微言伸出手,眸底透了几分俏皮:“那臣妾向皇上斗胆讨个赏可好?” 夜微言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无奈道:“你啊,不就是要这画吗?直接说了,朕赠你就是了。” “无功不受禄,婢妾可不是平白收了皇上的画作。”婉嫔瞧着夜微言娇笑,那俏皮的模样,一如纯澈的姑娘,让人心动不已。 先前夜微言对于婉嫔的种种不信任,婉嫔似乎都没有在意,而其实她的骨子里所藏匿着的东西,却是要比这表面的温软更让人觉得发寒。 婉嫔擦了擦眼睛道:“皇上,那婢妾可就算是皇上答应赏给婢妾了。” 夜微言拂了拂手,示意陈公公将卷好的画递给婉嫔,婉嫔接过那画,笑意连连,如沐春风。 夜微言瞧着婉嫔这乌黑的眼圈,狐疑道:“婉嫔,你这眼圈怎的黑黑的?” 婉嫔垂眸,伸手挡了挡,有些羞涩:“皇……皇上,她是不是有些难看?” 夜微言拧眉担忧道:“你有着身孕,怎会有黑眼圈?可是不曾睡好?陈公公,去请个太医过来给婉嫔瞧瞧。” 这话如一把刀,扎在婉嫔的心口,婉嫔慌道:“皇上,今日太医刚给臣妾诊了脉,已经开了方子了。” 夜微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素琴冷不丁的便拂衣跪下了,瞧着夜微言是又急又气:“皇上,皇上您要替我家小主做主啊。” 婉嫔瞧着素琴,低斥道:“素琴!你这是做什么,皇上甚是辛苦,你不要给皇上添乱子了。” 夜微言拍了拍婉嫔的手,安抚道:“无妨,你说,究竟怎么了。” 素琴盯着地面,哑着嗓子伤心道:“皇上,您也知道,咱们主子与良妃娘娘打小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若不是良妃娘娘想利用小主去害了皇后娘娘,两个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可是这些日子,这良妃娘娘成日的宫里辱骂,砸东西,娘娘怀着身孕,哪里受得这个,偏每到了深夜的时候这良妃就开始扯着嗓子骂,春棠去与良妃说,还被良妃泼了一身的脏水,咱们小主身子弱,哪里熬得住啊!” 婉嫔来到素琴的身旁,温声道:“皇上,不要听素琴胡言,婉嫔这些日子,就是怀着孩子睡不安稳,太医已经开了药了,想必今天晚上喝一喝也就好了。不妨事的。” 素琴叹了叹气:“主子,你这是傻,良妃娘娘成日的辱骂,你何必再替她扛着?你不要忘记了,当初是良妃娘娘想要陷害于你,你可不能再犯傻了。” 婉嫔望向夜微言,担忧道:“皇上,臣妾没事的,表姐还怀着身孕,她心里不好受,总归是要发泄的,原是婢妾的错,婢妾受着也就是了。” 夜微言对于这宫里的事情,他若是再不清楚,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可是偏又有人真的将他当成傻子,这主仆的一场戏,也使得夜微言对这婉嫔的好感度降低了些。 他将婉嫔扶了起来,温声道:“此事朕自会解决,你不必忧心。” 婉嫔拧眉,担忧道:“皇上,原是这素琴胡言,你不要放在心上,表姨到底还怀着孩子呢。” 夜微言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素琴,素琴无奈的瞧着婉嫔,这出戏演的倒真的是好,若不是夜微言早已经看透,只怕也是要被蒙在鼓里了。 作为一个帝王家,最痛恨的,大概就是别人将他当成傻子来忽悠哄骗了。 “朕心里有数,你将你家主子带回去,好生伺候着。”夜微言拂衣在龙椅上坐了下来,顺手拿了一本折子看了起来。 婉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朝夜微言福了福身,便搭了素琴的手退了下去。 夜微言看着手中的折子,眉宇轻拧,这是方子华上传的,封后大典的报帐,帐目竟如此惊人。 他合了手中的帐本,朝陈公公道:“摆驾。” 陈公公狐疑道:“皇上,您这是要去琼瑶宫?可现下皇后娘娘那还没有传消息过来。” 夜微言扫了眼陈公公大步走了出去,淡道:“去看看良妃。” 陈公公心口猛的一跳,赶忙吩咐人备了撵车,领着夜微言朝着那良妃的宫里奔去。 这婉嫔原也是要回宫的,走到惠妃的宫门口,正思量着,就见夜微言坐在撵车上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素琴瞧着那匆忙的背影,狐疑道:“小主,看这阵仗,莫不是皇后娘娘醒了?” 婉嫔苦笑道:“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能让他这般?罢了,咱们去见见惠妃娘娘。” 素琴扶了婉嫔的手便进了惠妃的宫里。 第3570章 交待 夜微言在去的路上吩咐了吉安,让吉安悄悄请德妃到良妃的宫里。 吉安的脚程很快,待德妃到的时候,夜微言正在良妃的内殿门口等着。 德妃匆匆走了来,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见了夜微言便跪了地:“皇上。” 夜微言摆了摆手:“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不得透露半个字。” 德妃心猛的一震,抬头望向夜微言,却见他眸底是冷漠的,比这大雪纷飞的深冬还要冷:“是。” 良妃的宫院了些日子没有打雪了,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殿外的那颗银杏叶光秃秃的,偶有黑也鸟飞过,显得这院子格外荒芜。 夜微言来到殿门口,守门便自觉开了门,良妃正端坐于正宫主位上,见了夜微言与德妃,心里狠狠的一震,随即慌乱的理了理头发。 夜微言抬步进了内殿,内殿许久不曾开窗,所以透着一股了难闻的味道,他忍不住拧眉,打量着良妃,她身形削瘦了些,所以显得肚子有些大。 良妃跪在地上,痛哭出声:“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想过要害皇后啊,这一切都是方子华指使的,臣妾不依他的,他便要杀臣妾灭口啊皇上,皇上要替臣妾做主啊。” 外边的风拂了进来,吹起了夜微言那明黄色的披风,良妃跪在地上抱着肚子,瞧着万分可怜。 德妃受不了她打感情牌的样子,不耐道:“你只管将昨日与本宫说的告诉皇上就是了,旁的不必多言。” 夜微言进了殿,在主位坐了下来,视线从这主殿里扫过,昔日里的华贵已经不在,剩下的便只有这一殿的狼藉。 良妃转了个向,望向夜微言,叹道:“皇上,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啊皇上,是方子华,当初夜志宇的死,或许与他有干系,镇国公正在查证此事,他的心里发虚,所以想要扳倒镇国公,这才命臣妾断了镇国公在宫里的助力,让……让臣妾杀了皇后娘娘,臣妾也是被逼无奈啊皇上。” 夜微言凝着痛哭不已的良妃,斥责道:“良妃,你可知,污告当朝重臣,是何罪?” 良妃跪在地上,朝腊梅道:“腊梅,快,将本宫的那些证据拿出来。给皇上看看。” 腊梅取了一堆信件递给夜微言,便在良妃的身旁跪了下来:“皇上,良妃娘娘心性不至于如此歹毒,这一切都是方大人指使的,还请皇上念在良妃娘娘怀有身孕的份上,饶娘娘这一次吧。” 夜微言将信件打开,一目扫过,每一件事情,这信里边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良妃急道:“皇上,怎么说方子华也是臣妾的兄长,若不是被逼无奈,臣妾怎会伤害皇后娘娘?臣妾就是因为不愿听他的话,所以他才想要害死臣妾,今日送来的饭菜,瞧着是好菜,可是腊梅已经验过毒了,这饭菜吃不得,皇上,臣妾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都是真话。” 夜微言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信,凝着良妃剑眉轻拧:“朕竟不知,朕的枕边人竟是个毒妇!” 良妃慌忙去扯夜微言的衣摆,摇着头梨花带雨:“皇上,臣妾也没有法子!在宫里的这些日子,臣妾的眼里就只有皇后一人,臣妾不甘心,臣妾对皇上也是真心实意的,皇上却从来不曾正视过臣妾!” 夜微言一脚将良妃踹开,沉声斥骂道:“你大可以直接来告诉朕!可是你!却因一已私利谋害当朝皇后与太子!你三番两次的想要置朕的皇后与太子于死地,若非你心肠狠毒,怎会如此。” 良妃捂着肚子,伤心欲绝:“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也是有孩子的人,臣妾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夜微言凝着良妃,是满眼的失望:“良妃,你刚入宫的时候,原也是个纯善之人,可是,想不到你竟毒恶至此!” 腊梅也跟着慌了,瞧着夜微言揪心不已:“皇上,良妃娘娘还怀着孩子,还请皇上网开一面吧,先前的事情,娘娘也是被逼无奈的。” 夜微言冷笑:“你多次谋害皇后不成,眼看皇后就要封后了,你便迫不急待的让婉嫔送了两遵礼件去让皇后挑选,那两个礼件上的毒倒是用得得心应手,朕当初还在想,一条狗,怎会在宫里被毒死!看来,这一切都有了一个解了。” 良妃瞧着夜微言背后泛寒:“皇上,臣妾是让她将那两个物件交给皇后,可是,可是臣妾绝对没有朝那两个物件上下毒,臣妾绝对没有……定是婉嫔那个贱人,她翅膀硬了,竟这样背叛臣妾,皇上,你不要瞧着月瑶是个清纯干净的人,她的心思,她的心思比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狠毒,都要黑……” 夜微言将信件递给陈公公,德妃听着这话微微拧眉:“良妃,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了拖别人下水?” 良妃百口莫辨:“皇上,臣妾绝对没有,臣妾怎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去谋害贵妃娘娘。” 德妃冷笑道:“不是光明正大的?所以你便指派了婉嫔去送,到时顺手将责任推到婉嫔的身上是不是?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婉嫔早就知晓了这一切,所以在献礼的时候和盘托出了!良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良妃摆了摆手,跪坐在地上,泪眼朦胧:“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我了。” 夜微言起身,扫了眼良妃,抬步走了出去。 良妃猛的起身追着夜微言哭道:“皇上,你我这些年的感情……” 夜微言站在门口,扫了眼陈公公手里的证据,痛心不已:“朕真是后悔,让你这恶毒的毒妇成了朕的良妃。” 德妃也跟着夜微言走了出去,那大殿的门砰的一声便被重重的关了起来。 良妃拍着殿门,扯着嗓子喊:“皇上,皇上,臣妾这一次没有害皇后娘娘啊皇上。” 腊梅着急不已,朝夜微言喊道:“皇上,良妃娘娘还怀着孩子呢皇上……” 夜微言听着这话直拧眉,转身便走了,这良妃的宫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倒也安静。 第3571章 赐死 夜微言停了脚步,瞧着那一株光秃秃的银杏树,叹了叹气。 这个宫殿原本是楚云秀的,当时良妃还是冯嫔的时候便常与楚云秀来往,姐姐前姐姐后的叫得正欢。 夜微言以为,那也是个纯善的女孩子,再加上与楚云秀闹脾气,也为了给楚云秀添堵,所以便宠着她,可是只有夜微言自己知道,他的心里装着的那个人,眼神一刻都舍不得离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德妃见他瞧着那颗银杏树,不由失笑:“臣妾记得,这儿原也是皇后娘娘的宫殿,后来良妃强占了去,那株银杏树,原本还是皇上为皇后娘娘种下的,一晃眼的功夫,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夜微言凝着那树,心里苦得很,宫里一个靠谱的都没有,他的妃嫔心思如此歹毒,与宫外的大臣相勾结,联手来残害他的皇后与皇子。 良妃说自己是无辜?怕也是将自个当成个傻子在哄着了。 他猛的一拳打在柱子上,朝德妃愤愤道:“德妃,你去替朕将良妃处死。” 德妃心口猛的一跳,慌道:“皇上,可……可良妃腹中的孩子……那个孩子还是个男胎,会不会……会不会不妥。” 夜微言愤恨道:“这般恶毒的女人,不配有朕的孩子,不曾生出来还好,若是生出来了,朕也会掐死他!” 德妃没想到夜微言竟这样的狠,连骨肉至亲都要一并处死,慌道:“皇上,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夜微言凝着她,那视线里凝结着一团火,似要将人活活烧死一般。 “德妃!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德妃吓得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臣妾不敢。” 夜微言凝着那银杏树,沉声道:“谁也不能害了朕的皇后与太子!谁也不能!朕给你半日的时间,处死了就来寻朕复命。” 德妃瞧着夜微言大步走远的身影,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害怕的不是处死良妃,而是夜微言这颗冰冷无情的心,这良妃也算是触碰到了夜微言的逆磷了,否则也断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的下场。 柳芝是个没有杀过人的,扶了德妃起身,吓得不行:“主子,这下可怎么好?咱……咱们怎么去处死良妃啊,那……那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奴婢听人说,这未出的世的孩子若是没了,怨念可是极大的,娘娘,这可怎么办?” 德妃扶着柱子,整个人惊恐不已:“本宫有什么法子!是皇上下的令要处死。” 吉安站在一旁,瞧着德妃温声道:德妃娘娘,皇上吩咐过了,也就半日的功夫,还请德妃娘娘不要耽误了时辰。” 德妃虽是个有心计的,可是自己动手却是头一次:“吉安公公,可否……可否容本宫做做心理准备。” 吉安眯着眸子,轻笑道:“良妃犯下如此大错,也怪不得皇上会处死她,莫不是德妃娘娘于心不忍?” 德妃扶着柱子,深呼吸了片刻,待气息平稳了些才道:“本宫是心疼那个孩子!” 说来真是轮回报应,她没有孩子,可是良妃却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死。 德妃是不喜欢良妃,甚至到厌恶的地步,可是,到底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吉安扫了眼那正在拍打着殿门的方向,朝德妃轻笑道:“德妃娘娘,若是要动手,就要尽快了,否则,若是惊动了旁人,只怕这件事情就没有这么快解决了。皇上还等着您回复呢。” 德妃搭着身旁柳芝的手,抬步朝那良妃的宫殿走去,吩咐人开了殿门,良妃失望的瞧着德妃。 良妃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见了德妃,愤恨道:“怎么是你?皇上呢?皇上去哪了?” 德妃拂衣进了殿,良妃要走出去,被外边的守卫挡了回去,顺手将门关了。 德妃瞧着良妃的肚子,十分为难。 良妃上去朝着德妃就是一巴掌,斥骂道:“混帐,你跟本宫说过,你会帮本宫的,可是,本宫什么都说了,皇上却是那样对本宫!德妃,你到底给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如此厌恶本宫!” 德妃促不及防,缓级伸手摸着自个的脸,柳眉轻拧,柳芝护到了德妃的身前,瞪着良妃气道:“你这个疯子,你敢打我家主子!” 良妃嗤笑道:“本宫就打她了又如何?你与楚云秀那个贱人,是不是合起伙来算计本宫?本宫什么都交待了,你们如了意了,本宫却还被困在这宫里!” 德妃眯了眯眸子,凝着良妃,嗤笑道:“连这宫殿都是你从皇后的手里夺来的。究竟是你自食其果,还是别人算计你,你心里清楚。” 良妃轻抚着肚子,冷笑道:“本宫再不济,腹中还有个孩子傍身,可你呢?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孩子,你也是自食其果吧?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何必在本宫跟前装。” 德妃轻抚了抚刚刚得来的匕首,走近良妃的身旁……。 吉安听着里边的动静,看了看这灰暗的天气,叹了叹气,今日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里边没一会儿便传来了争执的声音,接着便是腊梅的痛呼,吉安推开殿下,腊梅瞧着倒在血泊中的良妃慌道:“吉安,吉安公公,德妃娘娘杀了良妃娘娘,快,快禀报皇上。” 吉安凝着腊梅,温声道:“德妃不过是受皇上的旨意罢了,腊梅姑姑,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您还是自行了断吧,省得奴才动手。” 腊梅震惊的瞧着吉安,喃喃道:“不,不可能,娘娘还怀着孩子呢,再过一段时日就要生了,不过的,皇上不会这般无情的。” 吉安摆了摆手,身后进来了两个御林卫,都是吉安平日里的亲信。 腊梅慌张的瞧着吉安:“不不不,你你不能杀我,我知道,我知道许多良妃娘娘的事情,我都知道,你都可以问奴婢。” 德妃与吉安对视了一眼,问道:“除了良妃说的这些,还有什么?” 腊梅慌道:“还有……还有先前那个太医也是娘娘派去的,那个太医后来也不是畏罪自杀,是良妃娘娘逼他去死的,否则便杀他全家,还……还有……” 吉安身旁的人朝着腊梅便是一剑,吉安瞪了他一眼,气道:“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德妃摆了摆手,朝吉安道:“算了,去向皇上复命吧。” 第3572章 遵旨 这腊梅知道的再多,主子都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再者,这方子华的事情,夜微言也已经知道了,以夜微言多疑的个性,是断断不可能再信任方子华的,毕竟人证物证俱在。 吉安扫了眼那亲信,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把这儿处理一下。咱家去回禀皇上。” 德妃跟着吉安去寻夜微言,却见夜微言去了楚云秀琼瑶宫。 见楚云秀终于醒了,德妃欢喜道:“皇后娘娘,可算是醒了,臣妾可担心了许久。” 夜微言一见德妃便知事情是处理的差不多了,他牵着楚云秀的手在屋子里小心翼翼的走着,扫了眼德妃淡道:“既然见皇后醒了,就回去吧。” 楚云秀笑道:“外头的天这样冷,待身子热乎些再回去也不迟。” 夜微言扫了眼德妃,德妃当即朝楚云秀道:“多谢皇后娘娘,臣妾这一路走过来不冷,臣妾这就先回去了,明日臣妾再来请安。” 夜微言扶着楚云秀,朝德妃淡道:“明日晚些过来,不要扰了皇后。” 德妃垂眸一笑:“臣妾明白,臣妾告辞。” 待德妃走了,楚云秀这才朝夜微言嗔道:“皇上,你对德妃,是不是有什么成见?” 夜微言不愿让她担心,便道:“她若是在,岂不是要将你的注意力挪了一半去?朕难得有空陪你。” 楚云秀走得累了,便在软塌上坐了下来,轻笑道:“皇上什么时候也油嘴滑舌了?” 其实楚云秀不知道,的夜微言内心简直受到了非人的摧残! 这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相互之间的猜忌令人疲惫,先前不知何谓高处不胜寒,这夜微言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他握着楚云秀的手,叹道:“朕是发自肺发,怎么就成了油嘴滑舌了?说起来,你可许久不曾与朕与过棋了。来一盘?” 楚云秀其实没有什么精力,脸色也不大好,只是夜微言难得有兴致,便答应了:“臣妾可是病着,对皇上断不会手下留情。” 青争端了棋盘过来,见楚云秀的脸色不好,想提醒,又被楚云秀的眼神人打了回去。 二人便对弈了一番。 夜微言勉强与这楚云秀打了个平手,一时有些诧异:“皇后,你这棋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 楚云秀笑盈盈道:“自然是平日里练的,皇上瞧着,可觉得惊喜?” 夜微言哭笑不得:“再来一盘,你可别让子忽悠朕,此局朕定赢。” 楚云秀摘了瓶子里的梅花把玩:“若是皇上输了呢?” 夜微言挑了挑眉:“皇后以为朕会输? 楚云秀瞧着夜微言,当仁不让:“这可难说。” “那朕便随你处置。”夜微言扔了话,落子,动作行云流水。 楚云落子,二人你来我往,到了最后,下的速度便越来越慢,叶荷端了药进来,朝楚云秀温声道:“皇后娘娘,该用药了。” 楚云秀落了子,端了药一饮而尽,夜微言见她眉宇紧皱着,定然是苦的,便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牛乳蜂蜜糖,你尝尝可喜欢。” 楚云秀诧异道:“皇上,你怎么也有随身带糖的习惯。” 夜微言笑道:“用来哄擎儿的,倒不曾想,皇后受了益。” 吃着糖的楚云秀眉宇也不皱了,夜微言瞧了心里便觉得高兴。 “皇上,这糖真甜,皇上也吃一颗尝尝,像秋天的味道。”楚云秀取了一颗递给他。 夜微言含着那糖,再瞧着楚云秀,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都是甜的,这样的味道,让夜微言思念了很久很久。 二人对弈了两局,以夜微言第二局的惨败告终,夜微言被虐得有点怀疑人生。 “说吧,要朕做什么。” 楚云秀指了指身旁唐瓷瓶中的梅花笑盈盈道:“皇上,臣妾今日闲来无事,想做些干梅花,留着明日泡茶喝,有劳皇上了。” 夜微言忍不住扶额:“这花是谁放在这儿的。” 青争扶了楚云秀起身,笑道:“原是德妃娘娘亲摘了送过来的。” 夜微言与楚云秀出了寝殿,外边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好些膳食,因着夜微言也在,所以膳食丰富得很。 夜微言净了手,端了茶盏漱了口,这才在桌前坐下。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皇家当真是将这个规矩贯彻到了极致,只是夜微言有些不同,他会亲自给楚云秀夹菜,若是以前的楚云秀,定是要受宠若惊了,可的楚云秀已经心如止水了,她道了谢,默默的开始用膳。 就算不说话,二人也不会觉得尴尬,夜微言觉得,在楚云秀这里很安心,很舒适,这种感觉,似乎是家的感觉。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梁霄不纳妾了,这样平静却温暖的日子,是多么的真实啊。 如同每日晒在身上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而踏实。 他突然想着,若是每一日都能够与楚云秀这般在一起,那该多好? 这样日复一日的平常事,在看来,也变得格外的美好。 楚云秀搁了碗筷,夜微言也放了碗筷,她提了青争递来的篮子,朝夜微言轻笑道:“皇上,趁着天色还未黑,还是赶紧摘些吧,若是晚了,只怕看不清了。” 夜微言愿堵服输,接了她手中的篮子挑了挑眉:“便是深夜又如何?朕多寻些人举灯高照着就是了。” 楚云秀刚要出去,被夜微言拉了回来:“你瞧你,天寒地冻的,你就这般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夜微言接了青争手里的汤婆子塞进楚云秀的手里,又将明黄的披风系在她的身上,笑道:“这样应该不会冻着了。” 楚云秀跟在夜微言的身旁,二人转过一个长廊,便是一片梅林了,梅林里正是花开正好。 夜微言朝楚云秀笑道:“在这儿呆着,这是命令。” 楚云秀瞧着提着篮子去了梅林的夜微言,眼眶微微的泛着些红,青争虚扶着楚云秀,担忧道:“主子,还吃得消吗?” 楚云秀点了点头,温声道:“不妨事,你去帮着些皇上。” 第3573章 采花 青争也去了梅林里,吉安与陈公公也不忍让夜微言一个人顶着寒风去摘梅,所以也加入了, 没一会儿,众人就合力摘了几大篮子,楚云秀看看篮子里的干花,再看看这被扫荡光了的梅花,以及被扫落在地的花,哭笑不得。 夜微言拎着篮子走了过来,楚云秀笑道:“皇上摘的这一篮子,是最好的,花朵尚未开时,用来做干花,来年用来泡茶,也是最香的。” 夜微言领着楚云秀回内殿,狐疑道:“皇后,你要这么多干花做什么?这梅来年还会再开的。” 楚云秀一时有些心酸,脸上却含着笑:“臣妾是怕皇上不够喝,所以多做一些,想来,这些也够皇上喝上两三年的了。” 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可是她也有一点点的小私心,她也想要让夜微言记着她,就记到这茶喝完为止吧。 于她而言,便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了。 夜微言眼底的笑暖得如同冬日里的阳光,只要晒一晒,便觉全身都是暖和的。 进了内殿,青争已在吩咐人将这制干花的器具一一都备妥当了。 楚云秀坐于那些器具前,一样一样程序的开始制做。 这一忙便忙到了大半夜,夜微言都看会了,便催促着楚云秀去睡觉,楚云秀咳了两声,夜微言便紧张不已。 “怎么咳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陈公公,去传太医……” 楚云秀温声笑道:“臣妾没事,只是那窗开得有些大,吹着了。” 夜微言生怕别人关门关慢了,自己就上赶着去关了门:“青争,扶皇后去睡觉。” 陈公公觉得,自家皇上,大概也只有在这皇后这里的时候,才会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平日里都是那个高高在上,却满腹惆怅的皇上,冰冷得有些不近人情,就好比,将良妃处死,连孩子都不曾留下。 夜微言抹了一把脸,拂衣坐下,继续做干花。 青争在一旁瞧着,突然觉得,这个皇上,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最后夜微言也熬不住了,这才去了榻上睡觉。 楚云秀的睡颜很安静,连呼吸都是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呼吸声,夜微言躺在她身旁,伸了手将她圈在怀里。 楚云秀下意识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那软糯的感觉,像只小猫儿一样,夜微言扯了被子将二人盖得严实了,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叶荷见二人歇下了,便领着青争退了下去。 青争小声道:“也不知皇上这是怎么了,对娘娘竟这样好!” 叶荷替楚云秀打理着明日要穿的衣袍,轻笑道:“皇上待娘娘不好你不高兴,待娘娘好了,你也不高兴,你说说你。” 青争垂眸,担忧道:“娘娘……唉,罢了,不说了,你也早些去歇着吧。” 叶荷将衣物收拾齐整了,这才在外殿守着夜,半眯着眸子打着盹。 黎明总是来得很快,夜微言今日要上朝,所以起得早了些。 他见楚云秀还在睡着,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临走时还再三叮嘱,这宫里的人好生照顾着楚云秀。 夜微言觉得,若是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平平静静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青争知道楚云秀的身子情况,所以进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谁料却见楚云秀撑着身子,一口血便吐了出来,青争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冲了过去喊道:“叶荷!娘娘吐血了!快来啊。” 叶荷正在安排早膳,闻言也冲了时来,慌道:“快,快传太医!对了,那个药熬好了没有?快端过来。” 楚云秀气若游丝的扶着床沿,朝众人道:“不必去请太医。” 叶荷焦急不已,小符端了药进来,急道:“好了好了,奴婢刚刚熬好的,仔细烫。” 叶荷拿了两个碗,来回倒,将碗里的药温度调得差不多了,这才喂着楚云秀喝下。 楚云秀靠着床侧,朝众人道:“此事,谁也不许张扬,更不许告诉皇上。都明白了吗?” 小符擦了地上的血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娘娘,您都这样了,若是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会一直陪着娘娘的。” 楚云秀饮了一碗药身子便好了一些,但是楚云秀的心里清楚,这药也救不了她多久,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了。 “本宫不想让皇上担心,青争,给本宫梳妆。” 青争红着眼眶,心疼不已:“娘娘,皇上昨日已经学着娘娘的样子,将那些干花都已经制出来了。” 叶荷扶着楚云秀起身,温声道:“娘娘的脸色不大好,奴婢取些胭脂来涂一涂。” 这宫里上上下下的都揪着一颗心,叶荷也不再说那些离别的苦话,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若是楚云秀走了,她便后脚跟上去伺候着。 楚云秀来到镜前坐着,她瞧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朝叶荷道:“脂粉上得多些。” 一群人分工有序的替楚云秀刀梳妆打扮。 有宫人从外头进来:“娘娘,德妃娘娘过来了。” 楚云秀见镜中的自己已经收拾妥当了,便朝宫人道:“请她进来。” 德妃匆匆进了殿,见楚云秀上了妆,不由笑道:“皇后娘娘上了妆,瞧着神采奕奕的。” 楚云秀捏着帕子,坐在软塌上,怀里还抱了个暖炉子,慵懒得很:“坐。” 德妃在楚云秀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接了青争递来的茶笑道:“这屋子里好大一股梅香味儿,闻着可真是舒服。” 楚云秀瞧着德妃今日喜气洋洋的,不由笑道:“原是昨日夜里闲着没事,就制了些干花,你若喜欢,也带些回去。” 德妃端了茶盏闻了闻,眸色微亮:“这香味当真是不错,那臣妾可就不客气了。” “瞧你笑的,可是有什么喜事?”楚云秀见她嘴都笑咧开了,不由的问了一句。 德妃捏着茶盏,一本正色道:“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良妃昨儿个殁了。” 楚云秀闻言心口一震,坐得正了些,狐疑道:“怎么会?那孩子呢?” 夜微言不允许德妃提及良妃宫里的事情,所以德妃也不敢说出口,只能讪讪笑道:“原……原是自缢了吧,听人说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这腊梅也随着良妃一块儿去了。” 楚云秀闻言不禁感叹:“平日里瞧着腊梅虽不大喜欢,可是到底是个忠心的。” 忠心个鬼。 德妃在心里暗自笑。 若是良妃知道腊梅在死前还想着出卖她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不知道会不会死也要让腊梅不得瞑目了。 依着那良妃的脾气,只怕也八九不离十。 楚云秀这个不知情的竟还在夸她,当真是一个嘲讽。 “这主仆二人……唉,可惜的是那个孩子,都快要生了,却胎死腹中。” 德妃假装感叹,这个事情要瞒着楚云秀,德妃觉得自己这一颗心很是忐忑。 楚云秀搁了手中的茶盏,朝叶荷吩咐道:“就以良妃之礼厚葬了吧,不管怎么说,这良妃腹中怀的都是皇上的骨肉,另外,那个孩子……到时让佛堂给他超度超度,也望他能够早日投胎成人。” 德妃闻言十分不解:“皇后娘娘,那良妃几次差点害死你,你这个样子也与她脱不了干系,你怎么还要大葬?岂不是便宜了她。” 楚云秀轻抚着手中的汤婆子,眸底沉浸着一层悲伤:“本宫若是不曾出事,本宫的孩子也是在的,本宫怜悯的不是良妃,而是良妃肚子里的孩子,她自己要自溢,恶事做尽,可是这个孩子到底无辜,若是能少些孽障,原也是好的。” 楚云秀是一个皇后的,身上端的便是皇后该有的气度,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妃嫔的自私自利的行为。 更何况,她也时日无多了,如此,他日黄泉也好相见罢。 楚云秀也不想再添冤孽了。 青争垂眸,温声提醒:“娘娘,这件事情,要不要去禀报皇上一声。” 楚云秀点了点头:“去吧,也将这个消息知会方府一句。” 青争转身便出去办事去了。 德妃端了茶盏,抿了两口叹道:“到底还是您心善,这若是换了臣妾,留个全尸都是便宜了她了。” 见楚云秀的脸色不好,德妃讪讪一笑,搁了茶盏道:“这茶倒是香得很,梅花与茶香不相上下,不知皇后用的是什么法子。” 楚云秀温声道:“要学倒也不难……” 二人便讨论起了如荷制干梅花来。 关于良妃自缢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方府。 这方子华正准备要去上朝,骤然听闻此事,朝管家淡道:“死了倒是干脆了,只是我担心的是,她有没有出卖我。若是将我的事情都说了出去,只怕就麻烦了。” 管家恭敬道:“怎么说小姐与大人也是兄妹,想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才是。” 方子华拿着筷子,觉得没了胃口,便扔了筷子,冷笑道:“兄妹?哼你怕是不了解她,你若是了解她,也断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管家狐疑道:“大人是觉得……大人对良妃娘娘的囚禁视而不见一事,小姐会施以报复?” 方子华拧眉,细想了想,朝管家道:“我也不知有没有把柄在她的手里!后宫里面咱们能够依仗的,就只有婉嫔了!” 管家担忧道:“婉嫔的性子,老奴也拿不准。” “守在那儿的人可有说什么?”方子华理了理衣袍,朝外走去,准备去上朝了,只是他这心里不安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管家摇了摇头,跟在方子华的身旁无奈道:“还没有传消息回来。” 方子华抹了一把脸,瞧着外边纷飞的大雪,朝管家道:“也只能兵来将挡了。” 管家站在门口恭送:“大人慢走。” 方子华坐在马车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良妃的死,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他与良妃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更何况,于他而言,良妃死掉,方子华还松了一口气,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伤心一说。 他靠着马车的软枕,眯着眸子瞧着外边匆匆使过的人群,他定要想个什么法子试探一番,良妃到底有没有告诉夜微言他的事情。 其实这方子华一直办事都很谨慎,很少会在事后留下把柄,对于良妃也是如此。 更何况他早已在良妃的身旁安排了人,一旦发了什么消息过去,看过之后便马上烧毁了,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才是。 只是方子华心虚得厉害,他缓缓的闭了眼,想给自己一些信心。 马车一路行使,进了皇宫。 待马车停了的时候方子华已经恢复了往日如玉君子般的模样。 他下了马车,瞧见众臣朝着天乾殿赶。 随着那三声钟声响起,朝会便开始了,夜微言扫了眼方子华,安抚道:“朕,今日甚是痛心。良妃意图谋害皇后与太子,朕念其身怀有孕,将其禁足于宫内,岂料昨日夜里良妃竟自缢了。” 人群里轰的一下,瞬间便炸开了锅。 夜微言叹了叹气,朝方子华道:“朕历来知道你与良妃兄妹情深,还望节哀。” 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谋害皇后和太子,这个罪名本身就可大可小。 方子华拂衣跪下,沉声道:“皇上!良妃虽是臣的表妹,可是与臣却少有来往,骤然听闻她竟谋害皇后与太子殿下,臣无话可说!还望皇上明察,臣对皇上绝对二心,忠心耿耿。” 陆凌枫挑了挑眉,这货还真好意思说忠心耿耿四个字。 夜微言闻言欣慰道:“爱卿之心,朕历来知晓,到底良妃的腹中也有朕天家的骨肉,方爱卿,良妃的丧葬事宜,就交由你来操办吧,也算是你这个兄长送良妃最后一程。” 方子华闻言抬头道:“臣……多谢皇上体恤。” 第3574章 丧葬 夜微言将手中的折子打开看了两眼,又朝方子华道:“近来也快到年底了,缺不开人,方爱卿,你手中的事情,就暂且交给陆凌枫掌管吧,一切等良妃的丧葬办妥当了再说。” 礼部的大臣面面相觑,半响才站了出来,朝夜微言急道:“皇上,这方大人的事情,可不好处理,只怕陆大人不明白这其中的一些运转,到时反而误事。” 夜微言轻叩着桌面,凝着众人淡问:“还有谁想说的。” 礼部的人听着这语气,心里也是打着鼓,只是到底是方子华的人,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皇上,臣附议,这方大人兢兢业业的……” 夜微言淡道:“陆爱卿,你来说说,可能胜任?” 陆凌枫肯定不会这么傻,送上门的嘴边肉他都不知道啃?? 陆凌枫当即出列,朝夜微言沉声道:“皇上,方大人想必十分伤心,所以臣愿意帮方大人分担,臣无异议。” 表面上说得好听,是替这方子华着想,实际上,这是陆凌枫夺权。 众臣无奈,只得站了回去。 夜微言望向方子华:“方爱卿可有异议?” 方子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没有了辩驳与争取的力气,便领旨谢了恩。 朝会上陆陆续续的其他的事情扯了出来。 这上个朝一天天跟吵架似的,梁霄今日又不在朝上,夜微言觉得,自个的地位是越发的低了,无奈与被背叛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夜微言格外的难受。 他也懒得听这些大臣们争吵,让他们自己吵去,待事情争议完了,写个折子给他也就是了。 散了朝,与方子华交好的一些大臣都劝方子华节哀,方子华一一谢过,神色匆匆的便上了马车。 陆凌枫瞧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对于这宫里你死我活的事情,陆凌枫没有多大的兴趣,于他而言有兴趣的,是方子华倒霉。 方子华靠着马车里的软枕,夜微言突然架了他的职,让他替良妃办丧葬事宜,只怕夜微言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想来也应该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否则依着夜微言的脾气,只怕不是调了他的职试探这么简单。 看来他得想法子打消了夜微言的疑惑才行。 其余大臣见方子华走得匆匆忙忙的,狐疑道:“良妃过世,这方大人当真是伤心了。” 陆凌枫闻言不置可否,方子华是不是真的伤心,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飘起了雪,伸了个懒腰,朝诸位大人道:“这雪估计又要下大了,还是赶紧回府去吧。” 大臣笑道:“陆大人这般急着回府做什么?莫不是府里有佳人在等着?” 陆凌枫挑了挑眉:“陆某倒是不介意大人你给陆某介绍两个佳人,哦,五个也行。” 众臣闻言大笑,纷纷各回了各家。 此时德妃安排一个人出了宫,出宫便直奔徐若瑾的郡主府而去。 徐若瑾此时正在府里的亭子里坐,亭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于亭中还生了一盆碳,倒是暖和得很。 悠悠与夜擎正在学弹琴,梁霄在一旁教着,徐若瑾手里拿了一本帐册在看着。 梁霄偶尔朝她看一眼,倒也还算和谐。 只是悠悠这孩子,手有些张不开,弹起来声音跟杀猪似的。 徐若瑾在一旁瞧着,直皱眉:“悠悠,你别跟擎儿学琴了,来给我算个数。” 悠悠苦了一张脸,梁霄拍了拍悠悠的小脑袋,笑道:“去吧,你娘亲若是累着了,我可没有心思教你习武了。” 悠悠这才赶忙来到了徐若瑾的身旁,拿着她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银花领了那前来传话的人进来,朝徐若瑾轻声道:“郡主,德妃娘娘宫里的人过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让郡主去一趟皇后娘娘的宫里。” 徐若瑾的心口猛的一揪,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贵妃椅下,悠悠将书捡了起来,瞧着徐若瑾的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心:“娘亲,你怎么了?” 徐若瑾摆了摆手,望向那传话的人。 梁霄不由起了身,来到徐若瑾的身旁,问传话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来人有些为难:“郡主,镇国公恕罪,这……娘娘没有说,奴婢也不知道,只说是有要紧的事。” 徐若瑾慌道:“可是皇后出事了?” “皇后娘娘没事。” 徐若瑾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替我梳妆,我要进宫。” 梁霄忙接着她,担忧道:“若瑾,你就这么进宫?你这样去我也不放心。” 徐若瑾朝梁霄道:“那我带上擎儿和悠悠一起去,有银花在,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马上就回来。” 梁霄拧眉,朝徐若瑾道:“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也放心一些。” “这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也陪了我们一整日了,应该还有事情要忙吧。”其实徐若瑾知道,梁霄这个时候再入宫,恐怕不大好,毕竟夜微言还在气头上。 梁霄牵着她微凉的手,挑了挑眉:“我进宫去找皇上,你去找皇后,没有什么不妥的,快去更衣。” 悠悠一听要进宫去,顿时便欢喜不已:“擎儿,你可以去看你娘亲啦。” 夜擎高兴不已,徐若瑾见他这般开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擎儿还能看见他的母后几次,所以徐若瑾便想着,珍惜这每一次可以让夜擎看见楚云秀的机会。 她匆匆去换了一套宫装,出来时见梁霄也换了衣服,一家子便带着夜擎匆匆往宫里赶。 悠悠趴在窗口东看西看,冷风直呼呼的朝着马车里边灌,擎儿坐在一旁,笑盈盈的,马上就可以看见他的母后了,所以他格外的高兴。 徐若瑾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梁霄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不要担心,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否则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徐若瑾的心里却是清楚的,楚云秀已经时日无多了,原本这沐阮就已经说过,顶多半月,封后大典已经过了一日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第3575章 离开 徐若瑾是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甚至有时候三更半夜会突然惊醒,梁霄心疼,可是也找不以其他的办法,只能一直陪着她。 马车进了宫,徐若瑾牵着悠悠与擎儿下了马车。 梁霄替她理了理碎发,温声道:“若瑾,你要记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去御书房,若是有动静,就来御书房寻我,或者喊一声,我就过去。” 徐若瑾点了点头,便领着悠悠与擎儿走,走到一半发现梁霄跟着。 梁霄尴尬道:“我不放心,所以还是先送你们过去,我再去御书房,你也不要乱跑,等着过去接你。” 徐若瑾只得让梁霄送到了琼瑶宫的门口,梁霄笑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走路当心些。” 青争听着外边的人禀报跑了出来,就见徐若瑾在了,不由欢喜道:“郡主,快里边请。” 在正殿里,楚云秀正斜靠在软塌上,见夜擎跑来,眼眶泛着酸,只是又强忍着:“擎儿,你怎么过来了?” 德妃笑道:“难得见小殿下过来一趟,瞧着,倒真是结实了不少了。” 夜擎站在楚云秀的身旁关怀道:“母后病好了吗?” 楚云秀伸手轻抚着他的脸,笑道:“青争,快去,将我先前准备的糕点拿来给擎儿与悠悠。” 悠悠一听有点心吃,眼睛瞬间便亮了:“皇后娘娘的点心最好吃了。” 擎儿拉着悠悠去了偏殿吃点心玩耍。 徐若瑾这才望向德妃:“到底出什么事了?” 德妃拧眉,沉声道:“良妃死了。” 徐若瑾也是刚听到消息,诧异又惊恐:“怎么会?她都快要生了。” 徐若瑾以为,起码要等到这良妃要生了,才会给良妃论罪,所以徐若瑾也就没有太计在心上,她可是今日一听,顿时觉可怕! 德妃捏着帕子,犹豫了片刻,朝徐若瑾沉声道:“你可知,是皇上下令赐死良妃的,皇上不允许我将这件事传出去。处死的事情,还是让我去办的。” 徐若瑾端了茶盏差点摔倒地上,她惊骇道:“这件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说不定背后还有其他事。” 以良妃的性格,自缢的可能性真的很低,说是夜微言赐死的,倒也是情理之中了。 德妃压低了声音,朝徐若瑾道:“皇上是连着腹中的孩子一起处死的!臣妾原也觉得那个孩子可怜,可是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臣妾也实在没有办法,这件事情,你们知道了,可千万不能声张出去。” 楚云秀诧异道:“我本以为,良妃是自缢…难怪皇上会同意厚葬良妃。”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楚云秀担忧道:“只怕这背后还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德妃,你将事情的经过细说一说。” 德妃捏着帕子,整个人都揪了起来:“那日是大典的晚上,也就是昨天夜里,臣妾想着去问一问良妃,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后来良妃便招了,臣妾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便与臣妾去了良妃的宫里查证了,随后出来就说让臣妾去处死良妃。臣妾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然哪里下得那个手。当时良妃死前死死的咬着方子华,说是方子华幕后指使。” 徐若瑾的主猛的揪了起来,眯着眸子道:“方子华与良妃是兄妹,倒也不奇怪。” 德妃叹了叹气:“是啊,拿了一堆证据出来,说方子华要害她,皇上摆明了就不相信,可是后来一出来就让我去处死她。” 楚云秀拧眉,叹道:“难怪了,方子华的职务由陆大人接管,他则被安排良妃的丧葬事宜,想必也是皇上心有疑惑了。若瑾,以后千万不要再带擎儿进宫来,我只怕还会有人对擎儿下黑手。” 徐若瑾点了点头,只觉后背发凉:“我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 德妃朝徐若瑾安抚道:“郡主不必担心,这琼瑶宫里还有臣妾呢,无论如何,臣妾都会想法子护着皇后娘娘的。” 徐若瑾见楚云秀的脸色很不好,心里酸楚得厉害,看了眼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道:“擎儿,悠悠,过来。” 擎儿跑了过来,站到了楚云秀的身旁,楚云秀捧着夜擎的脸,眼眶微红,温声道:“擎儿,你要听你师母的话,将来长大了,可不能欺负悠悠,若是欺负悠悠,母后可会生气的。” 擎儿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楚云秀松了手,朝徐若瑾道:“你马上带着擎儿与悠悠离开皇宫,一刻也不要停留,马上走。” 徐若瑾起身,牵着悠悠与擎儿,看着楚云秀,眼眶泛红,她的心思极外细腻敏感,瞧着楚云秀格外不舍,楚云秀催促道:“赶紧走。” 徐若瑾这才朝悠悠与擎儿温声道:“向皇后娘娘道别。” 悠悠与擎儿齐齐作揖,便随着徐若瑾走了。 楚云秀瞧着那三人的背影,大殿的门缓缓的合上,将那三人的身影也隔绝开来,最后直至彻底消失不见,于楚云秀手旁的青铜炉里,余烟袅袅,德妃隐约里听见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徐若瑾出了琼瑶宫便马上去找梁霄,想着尽早离开皇宫才好。 而此时的议政殿里,人员竟悉数都到齐了,乌泱泱的站着,堪比朝会。 梁霄刚来的时候也有些诧异,待梁霄站在最前边,夜微言打量着眼前这一干大臣,淡道:“今日倒是难得镇国公有空,朕也就直接说了。” 梁霄理了理衣袍上的风雪,不知夜微言又打算做什么。 夜微言叹了叹气,感概道:“朕当政也有些年了,朝中的都是些老臣了,眼看这过年了事务也繁多,比如说方爱卿,也怕是忙不过来,所以朕决定,启用一批德才兼备的新人,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举荐?” 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嘀咕着,夜微言又道:“吏部?这些年的科举历来是由你们统办的,难道就没有值得朕重用之人?” 夜微言的心里打着一把小算盘,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家都在猜测,这夜微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因为拿不定主意,也不见方子华等主心骨发话,所以朝堂里了没有什么人敢开口。 一时面面相觑。 第3576章 提拔 夜微言端了茶盏吹了吹,这些人的态度他早就知道,也不过是试探一二罢了。 饮了两口,搁了茶盏,夜微言沉声道:“怎么?诸位爱卿难道都没有能人举荐了?不会吧?朕的大魏疆土广阔,子民甚多,加之年年科举,想来人才不在少数才是,诸位爱卿难道不应该给朕一个交待?” 众臣纷纷低头,这件事情,说明了就是要弹压方子华的,毕竟有事的就是方子华。 之刚开始的以良妃之死为由,将方子华挪开,再寻人去顶替了方子华的位置,这样得罪人的事情,这儿也没有几个人敢做。 至于陆凌枫与梁霄,还有驸马爷严弘文,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了的,所以谁也没有参与。 不是没有才人,而是若不将这朝堂上的毒瘤割走,只怕到时更加污脏! 夜微言搁了茶盏,视线从众人的脸上扫过。 诺大的大殿里寂静而压抑,陈公公替夜微言换了一盏茶,都觉得的这些个大臣如同教书先生教的学生,低着头,生怕先生会提问于他们,恨不能寻个地洞钻下去。 夜微言见这些人没有一点要表示的意思,便不奈烦道:“吏部侍郎,你来说说,可有合适的人选?” 吏部侍郎吓了一跳,直接便跪了地:“皇上……今年的春闱尚未至,若是要选拔人才,不如等到春闱之后?到时自有德才兼备之人前来胜任。” 春闱?夜微言挑了挑眉,等到春闱的时候良妃早就葬了,方子华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了,到时还要那些人干什么! 夜微言凝着吏部侍郎斥责道:“朕这些年虽有举办春闱,可是甚少有重用之人!吏部侍郎,这朝中人才来来往往,你的职责倒是半儿没有办到,还是你觉得,朕的大魏有你们这一批老臣就可以了?你就是这样给朕办事的?” 吏部侍郎哆嗦着道:“皇上!往年的那些个科举才子尽数都已经安排了……” 夜微言冷笑道:“安排了?安排了个九品芝麻官?在朕的大魏,又有多少人胸怀大志无处安放的?你们以为,给朕一片叶子,就想遮了朕的眼不成?” 吏部侍郎盯着地面,金黄色的龙盘旋在红色的柱子上,张牙舞爪的瞪着他,瞪得这吏部侍郎出了一身的冷汗:“皇上恕罪,臣不敢。只是春闱尚未至,所以臣也不好物色人啊,还请皇上恕罪,臣马上就去调查,看朝中可有合适之人。” 顶替方子华的位置啊,这样的事情,谁敢干! 这不是摆明了要与方子华为敌吗! 这些个大臣一个个的都成了精了,对于这种揣摩圣意的事情,干得最是得心应手了,一个个如履薄冰般的谨慎。 夜微言偏就不喜欢这种风气! “行了!朕大魏这么多的能人,竟还要去等一个春闱,岂不笑话。” 方子华瞧着夜微言,看他这神色,怕是志在必得了,不由开口道:“皇上,臣……” 夜微言直接打为了他的话:“方爱卿,你正值丧期,这朝会之事,若是不得空,便不来也无妨,你的事情,朕自会安排妥当,最要紧的还是良妃的葬礼事宜,她是朕的爱妃,走时朕也望她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方子华被堵了回来,当时便无言了。 夜微言这才望向吏部侍郎:“朕前些日子,听闻上一届探花郎德行甚佳,近一年为官也是兢兢业业的,那就他吧,让他做方爱卿的助手,方爱卿忙于也葬礼事宜,甚是辛苦,只是这朝会上的事情,也不可耽搁了,就将探花郎调回来,这职务呢,朕一时也不好安排,就先暂代方爱卿的侍郎一职吧,众卿以为如何?” 吏部侍郎抬头,瞧着夜微言道:“皇上!那上一届的探花郎,臣听闻……听闻此人风评极差,又是个不通礼数的,故而才将他派去江州当了个九品县令,突然将人调回来,便是这朝中大臣侍郎,恐怕不妥啊,皇上三思。” 夜微言起身,绕过龙桌来到吏部侍郎的跟前,嗤笑道:“吏部侍郎,你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吏部侍郎惊出了一头冷汗,瞧着夜微言哆嗦着道:“皇上,臣对皇上,对大魏忠心耿耿。” 夜微言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好一个忠心耿耿!你可知,近一年,江州有哪些变化?探花郎能够将一个荒乱的江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朕如何升不得?不过区区暂代方爱卿罢了,吏部侍郎,你心胸如此狭隘,可不妥。” 吏部侍郎盯着地面,慌道:“皇上,臣也是替大魏着想啊,若是突然便将一个九品县令升至侍郎,只怕……只怕会引起朝堂的不满!皇上三思啊!” 众臣纷纷下跪,瞧着夜微言直呼三思。 夜微言拂衣凝着众人,淡道:“朕记得,这上一届的探花郎,祖上三代曾是前朝有名的大臣。” 众臣面面相觑,又听得夜微言道:“这顾清桦朕已经留意许久了,知道的自不比你们少,你们若是觉得不行,那便举荐一人给朕瞧瞧,那人是不是当得起方爱卿助手这一重职。” 让顾清桦这个探花郎给这方子华当助手,那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了,只是也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孩子能熬得住江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整三年,甚至治理得井井有条,其实也可见这顾清桦的心性如何了。这三年没有什么动静,也是因为不够贪,所以显得与这些朝中人格格不及,因而没有人为顾清桦铺路,这三年多也就这么耽搁了。 众臣一时也不知要举荐谁,所以陷入了一片沉静。 夜微言淡道:“既然众爱卿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将顾清桦从江州调回来,至于顾清桦的县令一职,由吏部商议过后再行决断。” 众臣纷纷高唤:“皇上英明。” 梁霄对那个顾清桦也有些印象,当时他出征的时候路过江州,偶有一面之缘,说不上多好看的一个人,但是胜在气质清尘,不知那样一个人,入了朝堂这般虎狼之地,又是如何一番态度了。 第3577章 暂代 夜微言坐在龙椅上,双手撑着膝盖,轻松了许多,朝众臣道:“朕今日宣诸位爱卿来,还有一件事,这件事,也算是咱们朝中的一桩喜事,既然是为着方爱卿,那朕就所幸帮到底。” 方子华有些狐疑的抬头:“皇上?” 夜微言笑道:“方爱卿年岁也不小了,你看看镇国公,孩子都快有第二个了,你身边连个伺候的也没有,又要主张丧葬事宜,回了府里难免空寂,所以朕也想了想,方爱卿也早该成家了,先前原是朕疏忽了,才恍然记起来。” 方子华微微拧眉,望向夜微言:“皇上,臣正在丧期,只怕……” 夜微言摆了摆手,笑道:“唉,方爱卿此话严重了,大魏虽有孝期三年不行喜事之说,不过到底不同以往了,七七四十九日毕也就可以了。这逝者已矣,生者自当好好的活着,再说了,良妃走之前便与朕说了,说担心此一去府中清冷无人,让朕替你择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伴你左右,如此,也好弥补了这失妹之痛。” 方子华不知夜微言给他提的是哪家的,所以内心也很是忐忑,脸上却是一派伤心的模样: “多谢皇上费心了,臣虽是独身一人,却也早已经习惯了。” 夜微言笑道:“方爱卿不必担心这些,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与镇国公的年纪也是相仿的,不必这般抗拒,再说,爱卿大婚,朕早已经替方爱卿瞧好了,那便是工部管事的嫡女,德才兼备不说,这相貌也是咱们这大魏里数一数二的,前些日子进宫行宴的时候朕也见过,确是个温婉的,想必与你也合得来。” 方子华默了片刻,朝夜微言道:“工部管事的嫡女虽好,只是臣正在丧期,只怕……只怕也不合适,若是耽误了工部管事家的嫡小姐,恐有不妥。” 夜微言见方子华不大愿意,便劝道:“方爱卿,你与这工部管事家的婚事,朕自会着人好生操办,这大婚之礼断也不会与丧葬之礼有冲突。行了,此事朕就替你操办了。” 方子华无奈,只得应下:“臣,谢皇上。” 夜微言的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些,他朝众卿道:“朕今日召诸爱卿前来,也就是为了这两桩事,不知诸位爱卿可有意见?” 众人哪里敢有意见,纷纷称没有,又向方子华道喜。 方子华露出几分苦涩,一一应了。 朝中的议事还在继续,徐若瑾牵着悠悠与擎儿来到议政殿门口,吉安忙撑了伞过去迎。 “哎呦,郡主,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还过来了?” 徐若瑾站在门口,替擎儿与悠悠擦了擦身上的雪问道:“吉安,议事议了多久了?” 吉安取了暖手的炉子过来,递给夜擎,夜擎直接便给了悠悠。 吉安见了笑道:“议了有一会儿了,想来也快结束了,郡主偏殿坐一坐,天寒地冻的,可别冷着了。” 吉安又递了一个炉子给了夜擎。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吉安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先等一等了。” 吉安便将徐若瑾与两个孩子领到了偏殿。 梁霄算一算时间,想来也差不多该去接若瑾了,便朝夜微言道:“皇上,臣要去接若瑾和孩子回府了。” 夜微言闻言挥了挥手:“你一个镇国公!对朝堂上的事半点不上心,罢了罢了,你对郡主这般,朕倒也放心去吧。” 梁霄微微作揖,转身便走了。 陆凌枫叹道:“这郡主可是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这肚子里头还怀着一个,也难怪镇国公将瑜郡主当个宝贝似的供着了。不过说起来,也要恭喜方大人了,方大人可得加把劲儿了。” 方子华扫了眼陆凌枫:“陆大人这样久都没有动静,方某觉得,若是陆大人方便的话,不如去太医院好生瞧瞧。” 这朝堂里眼看又要掐起来,夜微言笑道:“行了行了,镇国公这般的性子,咱们也不是头一次知道了,议正事。” 梁霄听着身后的声音,加大了脚步,刚绕过正殿,去了偏殿,就见徐若瑾正坐在碳盆边领着两个孩子烤着火。 梁霄诧异的大步走了过去:“若瑾,你怎么过来了?没磕着碰着吧?” 他将这徐若瑾看了个仔细。 徐若瑾摇了摇头,温声道:“我没事,咱们先回去再说。” 梁霄将自己的大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好,那就先回去再说。” 悠悠去扯梁霄的衣摆:“爹爹,悠悠好累,不想走了。” 梁霄揉了揉她的发:“爹爹要照顾你娘亲,你让你未来的夫君照顾你。” 悠悠嘟着嘴,跟在梁霄的身后走了出去。 外头迎面而来就是一阵风,将这裹得严严实实的悠悠给吹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夜擎赶忙去扶她。 悠悠气乎乎道:“爹爹有娘亲就不要悠悠了。” 夜擎将她扶了起来,瞧着那紧张兮兮的梁霄,安抚道:“很快悠悠就会有一个弟弟了,师母的身子最重要了,悠悠不要怕,牵着我跟着我走。” 她牵着夜擎的手走在夜擎的身后,踩着夜擎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悠悠其实对于夫君这两个字并没有太多的认知,只是觉得,若是像她爹爹和娘亲一样的感情,那也是极好的。 待一家上了马车,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 马车里的碳正散发着热度,整个马车里都是暖和的,悠悠走得累了,靠着火靠着夜擎睡着了。 徐若瑾靠在夜微言的身旁,见夜擎也闭着眼睛,只当他是睡着了,轻声道:“我今日进宫,探得一个消息,你可知良妃是怎么死的?” 梁霄替徐若瑾暖着手:“怎么死的?” 徐若瑾拧眉,小声道:“是皇上下令赐死的,连着她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没有留下,这件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窗外的景致一一掠过,徐若瑾无心欣赏,她的心里也是一片慌乱,不知的局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梁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搓着,说起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 第3578章 团宠 “今日皇上让顾清桦来暂时接替方子华的职务,我隐约里琢磨着,大约是打算将方子华架空了,原先不大确定,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只怕皇上是要动方子华了。” 梁大将军过世了,梁辉父子和梁鸿都失踪了,她自已又有身孕,梁霄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再添了个方子华的事情,倒真是,忙上加忙,乱上加乱。 徐若瑾忍不住叹了叹气:“真是多事之冬,一件一件的添上来,没完没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无论发生了些什么,只要我回在你的身旁,瞧着你和孩子,我这心里就觉得开心,若瑾,你不用担心我,你要做的就是护好自己和孩子,其余的事情,我知道你想什么,放心,我都会安排好。” 徐若瑾靠在他怀里,一只手轻抚着肚子,内心却是一片惆怅。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担心?徐若瑾觉得,自己当真是疲惫至极,若是没有梁霄在身旁,她都不知道她会急成什么样子。 马车缓缓的往前行驶,梁霄忽道:“对了,那工部管事的长女,你可曾听过?” 徐若瑾狐疑道:“先前命妇小聚的时候,倒是见过一面,是说起来,也是德妃家的亲戚,论起辈份来,似乎要唤德妃一声小姨,怎么了?” 梁霄把玩着她的手,从冰冷至暖和,梁霄觉得很有成就感:“皇上将她赐婚给方子华。” 徐若瑾闻言诧异不已:“把她许给方子华我记得,那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娇气得很,若是配了方子华,也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致了。话又说回来,皇上不是要对方子华动手?怎么又将工部管事家的嫡女赐给他?” 德妃与这人可是亲戚! 到时若是再论起来,这其中的事情可就乱了。 梁霄安抚道:“皇上说,这大婚的时辰到时由礼部拟定,方子华尚在丧葬期,这来日方长,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也不好说。咱们先不要着急。” 徐若瑾点了点头,温声道:“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车里很暖和,徐若瑾也容易累,靠着梁霄便睡了过去。 待到了那郡主府的时候,梁霄也没有催促他们下车,银花一拂开马车,两个孩子便醒了。 悠悠拉着徐若瑾的手道:“娘亲,到家啦。” 徐若瑾这才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梁霄温声道:“回家再睡。” 徐若瑾便随着梁霄下了马车,一路进了府,徐若瑾被马车外的冷风一吹,瞬间整个人就清醒了。 悠悠与擎儿一蹦一跳的进了府里。 徐若瑾去了书房,朝悠悠道:“你与擎儿去书房,将昨日我吩咐你要学的都温习一遍,晚些我去抽查。” 悠悠顿时垮了一张脸:“娘亲,悠悠还是个孩子,太累了会长不高的。” 徐若瑾瞧着悠悠这小模样挑了挑眉:“你还想跟你爹一样高不成?” 悠悠小声道:“那悠悠想像爹爹一样舞刀弄棍除暴安良。” 悠悠觉得,她爹爹就是最帅气的了,所以也格外向往成为梁霄一样的人。 徐若瑾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就算你是想当你爹爹这样的,那你也得有文化,否则只会被欺负。赶紧去,把算盘打熟了,放在书房的那一本帐本,前五页算出来是多少。待娘亲去换身衣裳就去陪你。” 梁霄生怕他若瑾冻着了,便催促悠悠:“快去书房。” 悠悠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夜擎去了书房。 梁霄领着徐若瑾去了寝间,银花伺候着徐若瑾更衣,待更了衣,见梁霄正在看信件。 徐若瑾不想打扰了他,但是梁霄比她快一步,放了手中的信件便走了来:“若瑾,你这感觉如何?可有暖和些?” 徐若瑾笑道:“我这才怀孕没多久……” “我若是早知道些,定然尽早就防范着,不让你这样辛苦了。你也别管那两个孩子了,先睡一觉。” 梁霄先前见徐若瑾在车上都睡着了,这深深的黑眼圈也是让梁霄十分心疼,可是似乎除了心疼,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般一想,心里难免又觉得有些难受。 徐若瑾披了件斗篷,温声道:“有了这个孩子,我担心悠悠会多想,你也是,凡事要多顾着悠悠一些才是,她这样小的孩子,最是敏感了。” 梁霄轻抚了抚她的肚子,笑道:“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宝贝,缺一不可。走,我陪你一起过去。” 徐若瑾无奈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你要忙你的事情,去忙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我……” 梁霄挑了挑眉,笑道:“不妨事,我将信件也拿去悠悠的书房看就是了,这镇国公没你想象的那么多事,也算是个闲职。” 徐若瑾只得由着他去了。 毕竟是不是闲职,徐若瑾也不是不清楚,既然梁霄不想让她担忧,那她便也顺着他的意。 多事的季节,每天都有新的事没完没了的盘上来。 她也因着楚云秀的事情一颗心始终都在悬着,成日的没个消停,所以徐若瑾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只是徐若瑾一直压抑着没有对外声张罢了。 与梁霄一并进了书房,就见悠悠与夜擎正一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见徐若瑾来了,悠悠小声道:“擎儿,好了吗?娘亲来了!快呀。”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悠悠也就是虚拔两下,真正在打算盘的,就只有夜擎一个人,徐若瑾有些生气,只是耐着性子忍了下来:“悠悠,自己的算盘要自己打。” 悠悠垂眸默默将她的小算盘挪到了自己那儿,小声道:“娘亲,悠悠……想练武。” 徐若瑾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见她小心翼翼又极害怕的样子心瞬间就软了, 徐若瑾忍不住安抚道:“习武有习武的时间,咱们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吗?早晨早些起来习武,到了晚间的时候,可是要学算帐的,你不是想赚银钱吗?这可是第一步。” 悠悠抬头,瞧着徐若瑾委屈道:“娘亲……悠悠以为,你们有弟弟,就不管悠悠了。” 徐若瑾闻言心口一窒,其实想来也是,她与梁霄的心思全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所以也就忽略了悠悠。 第3579章 家事 梁霄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将悠悠抱在怀里,安抚道:“怎么会?你一直都是爹爹的孩子。” 悠悠抱着梁霄,吧唧一口,笑道:“悠悠想吃糖葫芦。” 梁霄打了个响指,梁八走了进来,梁霄吩咐道:“去买两个……三个糖葫芦。”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不吃那个了。” 梁霄轻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那你替他吃。” 悠悠朝梁八比划道:“悠悠要吃……吃五个!” 梁八哀叹一声,着实无奈。 他堂堂一个梁家的护卫,成了个跑腿的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屋子里正是一派融洽,而方子华在府里,尽管烤着火,屋子里却依旧扬着一股子冷冽的气息。 跟随方子华来了方府的吏部侍郎叹着气饮着酒,无奈道:“方大人,你说这皇上到底是几个意思?这堂堂侍郎之位,竟要让一个九品芝麻官的顾清桦来暂任,这不是闹笑话吗!” 方子华捏着酒盏,眯了眯眸子,在他的心里,其实很清楚,夜微言只怕是从良妃那处得了些什么消息,所以要对他动手了。 “既然皇上让他当,那就让他当吧,这朝堂之中诸多大臣难不成还能怕了一个顾县令不成?” 吏部侍郎小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闻,这顾清桦的治理之术,十分有方,那江州一带,往年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小镇子,那小镇子竟好了起来,风评极高啊,皇上派了他来当这个暂代侍郎,只怕……另外有了主意。” 方子华捏着茶盏,耳中传扬的是丧乐,他恨良妃! 恨不得杯子都捏碎了去! 可是他来举办丧葬事宜,就必得摆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架势出来。 见方子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吏部侍郎的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再者,这工部管事的嫡女……我可见过一回,把她娶进门来,这方府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那是个刁蛮的闺女,工部管可巴不得将女儿给嫁出去,大人,您说这皇上,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方子华理了理衣袍,靠着软枕懒洋洋道:“呵,皇上想做什么,又岂是你我能猜得到的?” 管家打外头进来,匆匆忙忙道:“大人,皇上传旨过来,快去正厅接旨。” 方子华闻言起身,朝这吏部侍郎淡道:“本官去去就来。” 吏部侍郎闻言起身朝方子华道:“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咱们改日再叙。” 方子华将衣袍理正了些,淡道:“也好。” 二人出了书房,吏部侍郎走了后门而去,方子华去了前厅。 前厅里吉安正站在良妃的棺椁前,见方子华来了,便展开了圣旨。 大意不过是赐婚的事情罢了,方子华的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圣旨到了,方子华便顺势接了旨。 吉安看了眼良妃的画像,良妃的眼睛画得很是传神,令人不寒而栗。 “这般场合,咱家要说恭喜也不大合适,至于这三书六礼一类的,大人放心,待到这丧葬事宜完毕之后,一切自都是会有的,只是依着皇上的意思,先以这良妃娘娘的事儿为主。” 方子华接了圣旨,淡道:“多谢皇上,公公不妨坐下来喝杯茶?” 吉安摆了摆手道:“时辰也不早了,奴才还得赶着回去伺候皇上,大人不必相送了,咱家告退。” 方子华吩咐了管家将吉安送了出去,他站在大厅里,瞧着良妃的画像,紧握着手中的圣旨,默了半响。 来到棺椁前,他瞧着那盖了脸的布嗤笑道:“你就这么想让我陪你一起去死?可我偏不如你的愿。” 他当真是没有想到,良妃死的时候还要拖累他,更可笑的是,他竟还要为良妃守灵! 若是良妃还活着,只怕方子华也恨不得将她亲手掐死了。 他站在棺椁前站了许久,最终愤愤的一拳打在棺材上,他与良妃的感情并不好,甚至只剩下相互利用的利益关系。 直到良妃死的时候,方子华都是知道的,这良妃很恨他! 有多恨?其实这方子华心里明镜似的,大约,不会比他那句必要的时候除之而后快更少了。 外头的天天暗沉了下来,管家站在方子华的身旁安抚道:“大人,逝者已矣,大人不要过于伤心了,只是这圣旨……” 连管家也不知道,这个圣旨,到底是几个意思?真是赐婚? 赐婚二字哪里这样简单,只怕这背后另有玄机啊。 方子华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将手中的圣旨递给管家,淡道:“此事押后再说。” 管家接了圣旨,担忧道:“大人,若是累了,还是回去歇一歇的好,莫要伤了身。” 方子华扫了眼这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的人,嗤笑道:“她倒好!将我累成这个样子,她倒睡得安稳!你们几个,多烧些纸钱给她。” 丫鬟们纷纷点头应下,朝着那棺椁前的碳盆里扔得更勤了。 方子华拂衣走了出去,朝管家吩咐道:“法华寺的法师什么时候过来?” 管家算了算日子,温声道:“法华寺须得举行完了礼祭才好过来,想来,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好在是冬天,这尸体就算是一直放着,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那尸身也不会腐坏的。 方子华应了一声,拂衣进了书房。 方子华的书房,向来是不怎么让这府里的人进的,所以也是独自一人。 书房里点着灯,一抹身影落到了方子华的跟前,方子华扫了眼这身黑衣,嗤笑道:“怎么?不敢露面,怕我会记得你的长相不成?” 黑衣人拧眉,凝着方子华,淡道:“今日前来,是因为你事情办的不够漂亮,为防止你引火烧身,特来一见。” 方子华凝着这黑衣人,整个人有些烦燥:“引火烧身?既有指令,直接说就是了。” 黑衣人透过这屋子里的灯盏,打量着方子华苍白疲倦的神色,沉声道:“杀了夜微言。” 方子华闻言浑身一震,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你说什么!” 黑衣人瞧着方子华,嗤笑道:“怎么?下不去手?你不要忘记了,的夜微言可是要对你下手了,你若是这个时候不下手,只怕到时夜长梦多,死的可就是你整个方府,也包括你。” 方子华慌道:“不!你疯了是不是!若是杀了他……那我不是自投罗网?到时……” 到时梁霄肯定也不会放过他!那么他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方子华第一次被吓到,整个人血色尽退:“不可!我若是杀了夜微言……且说成不成功,就算是成功了,到时我也是死路一条,不行。” 黑衣人嗤笑道:“你以为夜微言为什么要赐婚于你?不过是为了降低你的戒备罢了,事实上他已经在开始防着你了!身为男人,经大事者,岂能这般优柔寡断?难不成你要等他将刀挂在你的脖子上了,你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方子华端了茶盏饮了大半盏才道:“你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他的职务有动荡,在场的也就那么些人,这边竟然就马上知道了消息。 黑衣人沙哑着一把嗓子道:“这个无须你费心,我来就是告诉你,夜微言想要让你死,你若是再把握不住机会,只怕方府大厅里那遵棺中躺着的,就该是你了!” 方子华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沉声道:“那你又如何保证我的安全?” 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站在冷风呼号的窗口,淡道:“这点你无须担心,这种事情,何劳你亲自动手?再者,我已经联络了七离的姜必武,一旦出事,你自有千百种法子自保,这些可不是你要担心的。” 方子华凝着眼前的黑衣人,自知早已是退无可退了,他与这夜微言之间,只怕是总有一个要死的了。 “便是我要杀了夜微言,又该如何去杀?他的身旁守卫居多,饮食用度皆有人试用!若是下毒?只怕还没有送到他嘴边就已经被发现了!” 那冷冽的风拂动着黑衣人的衣袍,他的背影在夜色中如同一只鹰,不知什么时候一掠而过便再无踪影。 他伸手摘了窗外的一枝梅,淡道:“你只需要将她安插进皇宫里,其他的事情,由她去处理就是了,必不会脏了你的手。” 方子华闻言一颗心渐渐平复了下来:“七离……姜必武也是你们的人?” 难怪了!难怪这姜必武竟然会知道梁家寨的事情,想必也与这人有干系! 好在梁家还得皇上的信任,否则若是换了别家的,早已经抄家问斩了。 这般一想,方子华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心思深沉得令人觉得可怕! “这个就无须你来操心了。我既然说要保你,自是保得你,不过,你若是不听,只怕你整个方家都荡然无存了。夜微言可不会像信任梁霄一样的信任你。” 方子华拧眉,朝眼前这人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你要我安排进宫的人在哪。” 黑衣人吹了专用口哨,便有一人缓缓推开了推拉门,来到了方子华的跟前。 这是个稍上了些年岁的女人,可是周身却没有半点锋利感,反而让人觉得是个极温柔慈祥的人。 方子华总觉得眼前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你就派她去刺杀夜微言?她用什么杀?” 如此温婉的女人,举止之间也是温雅得体的,怎么提着刀去杀人呢? 这女人垂眸温声道:“奴婢挽玉,见过方大人。” 方子华打量着眼前这人,担忧道:“以你之力,你怎么去杀夜微言?你可不要忘记了他的身旁守卫众多,以你一人之力,太难了。” 挽玉莲步轻移,端了茶盏递给方子华,温声道:“奴婢不会旁的什么技巧,却独独这杀人,最是得心应手。” 这样温婉的一个人,说出如此冰冷的一句话来,方子华接了茶盏,反应过来的时候,挽玉已经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扣下了一个指甲印。 她温声道:“奴婢的指甲上,涂了一层毒,无色无味,倘若划开了皮肤,只恐性命不保。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奴婢有分寸,必伤不得大人。” 第3580章 挽玉 方子华凝着她那嫩粉的指甲,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朝她道:“好!我马上去聪络人。但你要明白,万一出事,你也绝对不能连累到我。” 挽玉退了两步,恭敬道:“挽玉是个杀手,杀手不透露任何杀主的信息,方大人放心就是。” 方子华点了点头,望向窗口,却不知黑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背后的汗也细细密密的渗了一层。 待心情平复了些,方子华这才书信给婉嫔,让管家匆匆去送信。 宫里头的夜色也已经深了,夜微言宿在楚云秀的宫里,婉嫔坐在门口,瞧着外边纷飞的大雪,心里头满腹惆怅。 素琴取了披风来给她披着,担忧道:“娘娘不必担心,皇后娘娘病着,皇上去那儿勤了些,也是正常。” 婉嫔叹了叹气,“昔日里,我与表姐也曾如同亲姐妹一般,却不知如何,竟走到了这一步,我却是个假肚子,每每瞧见这御膳房送来的补品安胎药,我这心里都慌得厉害,素琴,皇上这成日成日的宿在皇后处,只怕咱们这桩事,也瞒不得多久。” 素琴见四下无人,在婉嫔的身旁也坐了下来,温声道:“娘娘,这万般皆是命,良妃在死前做了多少事,原也是报应罢了,怪不得您,真要怨,就怨她自个儿吧。至于这个孩子,总归是有的,娘娘不要担心,想来过几日也就好了。” 婉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寂静的夜里这宫中只有冷风的呼号声。 当初良妃在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好,可是一转眼的功夫,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这是一种接近于死亡的心理折磨,到了夜深的时候,婉嫔总有些恍惚,好像还能听见那良妃在她的正殿里砸着东西,骂着她。 春棠匆匆拿了一封信走了来,递给婉嫔小声道:“小主,这是方府送来的,说是加急的一封信,看完了之后切记一定要烧掉,否则只怕会很麻烦。小主,你快看看,奴婢也不知是什么事。” 婉嫔接过那信打开一眼扫过,她正对假孕这件事情束手无策,一点法子也没有,方子华便在信中表示,可以派人进宫助她一臂之力,婉嫔看了信一颗心便落了大半。 素琴狐疑道:“娘娘,这信中写得什么?” 婉嫔将信撕了个粉碎,扔进了身旁的碳盆里,朝春棠道:“春棠,你去看看我的汤好了没有。” 春棠闻言欢喜道:“熬着呢,也差不多了,奴婢再去瞧瞧。” 待春棠一走,婉嫔才道:“他会派人进宫来,帮本宫以解燃眉之急,此事你不要告诉春棠,她藏不住事,只怕到时旁人一套话,她就什么都说了,明日你便去将人领进宫里来,具体的事宜,本宫自会与她商议。” 素琴看了眼烧成了灰的那些纸,有些担忧:“主子,这件事情只怕知道的人越多风险就越大,依奴婢看,不如先这般假装着,若是有孕还好,若是没有,到时不妨演一出戏,就说孩子没了,原也是个法子。” 婉嫔拧眉,摇了摇头:“不可,此事若是旁的还好,这流产可不是小事,到时定然会追查!德妃你也不是不知道,除了皇后,她对谁都怀着防备,到时她再添了乱子,只怕咱们就真的是步上了良妃的后尘了。” 素琴关了窗,朝婉嫔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主子若是与方大人结盟,奴婢担心的是到时若主子有难,方大人会不会出面救咱们?您也是知道的,良妃死的时候,方大人简直不闻不问,只怕到时……” 婉嫔垂眸,理了理衣袍,取了剪子,将烛火剪亮了些,温声道:“我与他原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既能为我解围,何乐而不为?你也不要她太担心了,待明日将那嬷嬷迎进宫里来,一切也就清楚了。” 婉嫔对于这假孕一事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若说这夜微言,他成日的与皇后在一块儿,婉嫔除了去送个汤能见一面,平日里几乎都见不到夜微言的影子! 她有些怀疑初入宫的时候,夜微言最喜欢她的舞,经常说她在这宫里,似一汪泉水,清澈得很,让他很是喜欢。 而这才多久,先前的种种好似一场梦,可梦醒之后的现实,偏最是折磨人心。 素琴倒了热水,洒了花瓣端至婉嫔的跟前,她见她的情绪着实不佳,不由安抚道:“不要多想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先前良妃在的时候咱们还不如现在自在呢。奴婢今日听人说,皇上为方大人指了门亲事,这女家的小姐是工部管事家的,似乎与德妃还是亲戚呢,这若是成了,良妃娘娘,您又是这方府的表小姐,想来,也是一家了。” 到时成了一家人了,德妃怎么还好意思过来给她添堵?只怕二人是好都来不及了。 婉嫔闻言也是高兴的:“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只是那工部管事家的嫡小主……我原也见过,只怕……配不上他。” 素琴替婉嫔洗着手,温声道:“这配不配得上的,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总归与德妃的关系没有这么僵了,奴婢倒觉得,也是一桩好事。” 得了素琴的安抚,婉嫔细想了想,事情也并不坏。 素琴替她洗了手,又涂了些护手的脂膏:“待明日奴婢便去将那嬷嬷给接进宫里来,若是能帮得您,那倒也的是松了一口气了。” 这宫里知道婉嫔假孕的,就只有这素琴了。 春棠端了汤进来,眉开眼笑的:“小主多喝些,小主的身子好的,小主腹中的殿下身子才会好。” 春棠还不知晓情况,但是每日都觉得自家小主是个幸运的人儿,所以成日都是开心的。 这样的开心,倒是让婉嫔有些羡慕了。 这婉嫔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晚上,连着夜里都会突然醒过来,细细回想着第二日应该以一种怎么样的姿态去问她所遇到的问题。 次日这素琴早早的便起了,与春棠分配好活计之后便匆匆去接那位嬷嬷了。 第3581章 杀手 因着第二日是要进宫上朝的,所以方子华便顺便将她带进了宫,再由着素琴去接人。 眼看朝会的时间还早,素琴见了那嬷嬷,只觉眼前的这个妇人模样的人当真是有些不寻常,不卑不亢的,隐隐约约的,还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方子华见四下无人,便朝素琴吩咐道:“你只管带她进宫,其余的事情,她会处理好。” 素琴福了福身,见方子华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疲惫,一时又有些微的心疼:“大人,天冷了,还是要多穿些的好。” 方子华点了点头,朝身旁的挽玉吩咐了两句:“去了之后,你要尽全力帮衬她,若是有事,记得及时来禀报。” 挽玉垂眸,温声道:“奴婢明白,大人放心就是。” 素琴轻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算算时辰,娘娘也该醒了,到时还要去琼瑶宫里拜见皇后娘娘呢。” 提起皇后娘娘四个字,方子华的眸子轻眯了眯,朝素琴道:“让婉嫔留意着些。” 楚云秀还没有死! 方子华这心里总是很不安。 再加上昨日黑衣人与他说的那些话,心思也越发的狠毒起来,毕竟已经到了谁是刀俎谁是鱼肉的状态了。 素琴温声道:“皇上只管放心就是,主子都留意着呢,近来皇后娘娘也不怎么见人,多半时候都是隔着帘子与众人见面的,瞧得也不真切,只是奴婢也听闻那汤药是成日不间断的往里头送,宫里多嘴的宫女说,好像还常咳血,也不知这皇后娘娘,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方子华闻言挑了挑眉,眼底终于透出了几分暖意:“此事,到时去问一问太医便知,不必急于一时。” 听着这些症状,这楚云秀也不知到底是福薄还是命短了。 方子华的心里隐约也有了个数。 他理了理衣袍,天色尚早,雪已经停了,于这宫里,却笼了一层薄薄的雾,看得并不真切。 素琴默了默,朝方子华温声道:“大人,这丧葬事宜……” 方子华扫了她两眼,转身而去留了一句话:“此事婉嫔不必费心。” 素琴瞧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呆看了好一会儿。 身旁的挽玉也不催促她,到底是过来人了,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去戳破罢了。 待阳光穿透云层与薄雾时,素琴这才反应过来,望向挽玉尴尬道:“我是素琴,不知嬷嬷如何称呼?” 挽玉的脸色淡淡的,瞧着素琴的时候也是那般寡淡,看得素琴整个人只觉得背后发凉。 这个人看似唇角透笑,可是那双眼睛,却实在令人觉得恐怖,尤其是定定瞧着你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可怕。 “挽玉。”她默了半响,给出两个字,跟在素琴的身旁回宫。 婉嫔的宫里,因着是身怀有‘孕’,所以宫里上上下下都对这个宫里格外关照。 再加上这婉嫔又是个会笼络人心的,这宫院里倒是井井有条,什么都不缺的。 婉嫔今日正捯饬着,准备用了膳就去琼瑶宫请安,素琴将人领了进来,温声道:“娘娘,这是大人带进来的嬷嬷,名唤挽玉。” 婉嫔打量着这衣着素沉的挽玉,瞧着这嬷嬷是上了些年纪了,一副妇人的妆扮,站得却是端庄得体。 那双视线也是不卑不亢的,见了婉嫔也只微微福身:“奴婢挽玉,见过婉嫔娘娘。” 婉嫔搁了碗筷,端了茶水漱了口,这才望向挽玉,装作极其平静的模样,可是心里早已经急得不行了。 “本宫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 嬷嬷挽玉淡道:“回娘娘话,大人已经与奴婢说过了。” 婉嫔闻言担忧道:“我今日就要去参见皇后娘娘,到时若是皇后娘娘寻太医为我诊脉,只怕就什么都露馅了,你可有旁的什么法子助一助本宫?” 嬷嬷扫了眼她的肚子,淡问:“娘娘对外称有孕的时候,是几月?” 婉嫔有些着急:“就在前不久,嬷嬷还是替我解一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吧,若是皇后娘娘查问起来只怕到时更是麻烦。” 挽玉扫了眼她的肚子,并未说话。 婉嫔见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担忧道:“嬷嬷!还有什么法子?这……这到底是生的时候寻个孩子替代,还是制造流产的假象?若是本宫今日将流产的事情推到皇后的头上,嬷嬷,你说如此可不可行?” 一旁的素琴也跟着着急,只是见婉嫔这般急切,一时有些担忧的安抚道:“娘娘,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特意去请人诊脉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个法子,解决这孩子的事情。” 嬷嬷站在一旁,瞧着婉嫔,淡道:“娘娘无须着急,这一切自有定数,时辰到了,该有的都会有。” 婉嫔闻言凝着嬷嬷,狐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本宫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嬷嬷垂眸,理了理衣袍,因着这大殿里暖和,所以嬷嬷便将那件披风给脱了。 素琴急道:“嬷嬷,都这个时候了,您倒是说句话呀。” 嬷嬷抬眼,幽幽的扫了眼素琴,再扫了眼一旁还想再问的婉嫔。 婉嫔见她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杀气,顿时被吓了一跳,慌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得去问安了,春棠,你给这挽玉嬷嬷安排个住处,待我回来了之后再说。” 春棠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家小主并没有怀身孕,一时又慌又急:“小主,你……你这……” 素琴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你先替挽玉嬷嬷安排一个住处,旁的事情,咱们晚些再谈。” 春棠很是诧异,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小主……小主怎么会?奴婢先前分明瞧见小主吐了啊!” 素琴取了披风,准备与这婉嫔出门,便安抚春棠道:“你不要多想了,一切等咱们回来了再从长计议。” 春棠对此很是无奈:“好。” 婉嫔临要出门的时候望向挽玉:“嬷嬷当真没有法子吗?” 挽玉站在原地,凝着婉嫔淡道:“等候时机既可。” 婉嫔显然是不信:“皇上成日的陪着皇后娘娘,哪里有时间过来寻本宫?若非你是方大人介绍过来的,本宫早就将你打发走了。” 挽玉凝着婉嫔,婉嫔又觉得她方才说的话有些重了,心里头一慌,便又道:“本宫要的是法子!不是等,待本宫回来了,你必要给本宫一个交待!” 她搭了素琴的手转身走了出去,外边已经备好了采仗了,婉嫔坐在采仗上,一路朝着琼瑶宫而去。 第3582章 假孕 琼瑶宫,可比先前那个破落的旧宫要好的太多了,若是当真要论起来,简直一个是地府,一个是天宫! 婉嫔担忧得很,朝素琴道:“我瞧着,这挽玉不大靠谱,你到时多留意着些。” 素琴垂眸,想起了挽玉那双冰冷的眼,担忧道:“娘娘,奴婢想起那双眼睛,都觉得这背后有些发寒,这个人当真不简单,只是不知她说的等,到底是什么意思。” 婉嫔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汤婆子,冷声道:“本宫哪里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这般藏着掖着,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搞不好还是方子华派了来监视咱们的,素琴,到时你与她多相处,试探试探。” 那嬷嬷让她等?在这宫里,简直就是瞬息万变,如何等得起! 婉嫔摆明了是有些不信了。 时辰也不早了,待婉嫔走了在半路上时,便瞧见那德妃与惠妃已经下了轿进了琼瑶宫了。 她便吩咐了人加快了些脚程。 待到了琼瑶宫,婉嫔搭了素琴的手便进了正殿。 宫里正是百花齐放,于亭中还设有一温泉池,池子里养着些莲花,因着水温适宜,已经开了一半,那清幽的香气在鼻尖缭绕着,心旷神怡。 德妃正坐在正殿里,见这婉嫔过来了,不由轻笑道:“婉嫔今儿个倒是早。” 惠妃端了茶盏饮了两口,待身子暖和了些便转着手中的珠子,一言不发。 婉嫔近前来朝这二位妃子见了礼,这才温声道:“臣妾也是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所以起得早了些,不知皇后娘娘可醒了?” 德妃嗑着瓜子,朝婉嫔道:“听闻,你表哥要娶我表妹了,还是皇上赐的婚?” 婉嫔温然一笑,拂衣坐了下来温声道:“原是皇上亲赐的,婢妾也是今儿早晨的时候才知道的。” 德妃不喜欢方子华,可是皇上定下的亲事,这方子华又是个侍郎,所以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一个工部管事的官职可要比这侍郎要小许多。 她对此很是不满,可是碍于表妹家的面子,总归也不好说什么。 “如此说来,咱们原也算是一家子了,不过,丑话本宫还是要说在前头,本宫这个人,向来是帮理不帮亲,便是有了这层亲戚的干系,你不要丢了本宫的颜面。” 婉嫔垂眸,温声道:“这大喜的日子早呢,听人说,时辰也还未定下来,须得等到这表姐的丧葬事宜完毕之后再来算日子。” 德妃扔了瓜子,端了茶盏泣润了润口,不由觉得,这个婉嫔的手段当真不是一般的高明! 竟还想用这好亲戚的关系来绑住她!可她偏不如了这婉嫔的意! 这个女人当真是极可怕,从她当初揭发了良妃就可以看出来了,二人原都是一丘之貉,所以倒也难怪会这样互相撕咬了。 她话题一转,便转到了婉嫔的肚子上:“你这孩子倒是安静得很,当初这皇后娘娘怀着太子殿下的时候,可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 婉嫔低头轻抚着肚子,眉眼微弯,一派的温柔:“原是皇后娘娘福气好,生了太子殿下,想来婢妾这肚子里的这个,应当是个公主吧。” 德妃闻言笑了,打量着婉嫔,她没有良妃的暴躁,有的是耐性,就像一头狼一样,看着温顺得像条家狗,必要的时候能够突然暴起,一口咬死你,然后再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来。 “公主好啊!这历朝历代的,公主的福气才是最好的呢,待将来长大了,在这京都城里再觅个好夫婿,岂不快活,惠妃,你说是吧。” 惠妃掀了掀眼皮,淡应了一声。 德妃见大家都没有什么兴致,一个个慵懒得很,不由笑道:“眼下已经是深冬了,这宫里头的事情,都是本宫在帮衬着,总觉得有些忙不过来。惠妃,你若是得空,也来帮帮本宫,别呆在你那宫殿里说享清福啊。” 惠妃闻言抬头瞧着德妃,终于有了几分笑意:“本宫要守着小佛堂替皇后娘娘抄经祈福,哪里有这样多的闲暇时间?你是个能人,想来这些小事,于你而言,也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惠妃也不想与德妃太过亲近,她想着,在她的小佛堂里坐着,看看这外边的动静,待一切都平定了下来,她再考虑下一步。 毕竟的宫里,变化太大了,实在让惠妃有些琢磨不透。 德妃讪讪笑道:“好好好,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皇后娘娘,不过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这时青争打里间走出来,温声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诸位还是请先回去吧,皇上今儿走的时候也吩咐过了,皇后娘娘需要静养,若是诸位娘娘没有什么要紧事,这请安的事宜,也就暂免了。” 德妃担忧道:“皇后娘娘身体如何?” 青争福了福身,解释道:“回德妃娘娘话,皇后娘娘这身子,须得好生将养着。” 德妃点了点头,搭了柳芝的手便起了身:“好,若是皇后娘娘想寻人说话了,只管来传唤本宫一声,那本宫就告辞了。” 青争微微点头,这大殿里头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去。 德妃出了这琼瑶宫,回头望着那缓缓关上的大门,叹了叹气:“皇后娘娘这病况,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全好。” 惠妃抬头,扫了眼德妃,坐上了仪仗,淡道:“德妃,左右你都是要打本宫的宫门口过,不如进宫喝杯茶。” 德妃收了视线叹了叹气上了仪仗:“今日这天色不错,倒也适合煮雪烹茶。那本宫可就不客气了。” 婉嫔闻言也凑了上来,温声道:“婢妾整日的在宫里也是无所事事,不知可否与德妃娘娘一道去讨杯茶喝。” 德妃扫了眼婉嫔,挑了挑眉:“你要做的事多了去了,若是当真闲着,你这为娘的,也该替你腹中的孩子做个衣服鞋子的了,总归月份还小,待出生了,穿着内务府做的,也远不如自个做的好。” 婉嫔垂眸,闻言讪讪道:“德妃娘娘说的是,那……” 惠妃懒得接话,坐在仪仗上半眯着眼,听着这德妃与婉嫔的话缄默不语。 第3583章 煮雪 婉嫔只觉有些尴尬时,惠妃这才开口:“你有身孕,也饮不得茶,待你生了,想来本宫宫里饮多少都可以,只是到底是身子要紧,还是早些回宫吧。” 没有了良妃那个掐架的在,德妃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这若是换作良妃,早就骂起来了。 仗势欺人用得那是炉火纯青,换了眼前的这个婉嫔,一切都变了不少,连着那个性子都温和了,根本吵不起来,这也让德妃很是恼火。 毕竟一根针扎棉花里的滋味,那是真的不好受。 已经深冬了,偶有几只鸟儿划过寂静的天空,众人一路往前走着,待到了惠妃的宫殿这二人便进去了。 惠妃领着德妃去了小亭里,煮了一壶雪,配了茶,焚香抚琴,倒也算是自在。 德妃瞧着煮开了的雪水被倒进了茶壶里,不由笑问:“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一份闲情雅致了。” 惠妃垂眸,洗着茶具,动作优雅得很:“左右是闲着,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惠妃其实今日唤了德妃来,也是想看看德妃对于方子华娶她家亲戚的态度,不过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她也曾听那宫里的小符说起过,说这皇后娘娘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情况这样急,也保不齐哪一日这人便要没了,细细想想,直让人觉得无奈又悲伤。 不过,这对于惠妃而言,倒也是一桩喜事,毕竟这楚云秀一死,皇后的位置便空了下来,到时无论谁当了皇后,太子都得称她一声母后,一个现成的儿子摆在眼前,又有什么不好的。 二人便这样有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般瞧着,倒有一派温和的景象,可是此时的七离,却极是混乱。 红杏抱着孩子,顶着冬日里的阳光朝着那山头狂奔,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些军队里的人,追在前头的,是姜必武的副将,那副将凝着红杏的目光里泛着火。 这个女人三番两次的坏了这姜必武的大事!只怕到时姜必武会因为这个女人而乱了大计。 副将拿出手上的弓箭,朝红杏喊道:“你若是再不停下来,休怪本将不客气!” 一旁小将慌道:“副将!不可啊,大人可说了,要将这红杏夫人带回去的。” 一群人瞧着那正在费力爬着山的红杏,她带着个孩子,走得极艰难,在她的怀里的孩子散发着微弱的哭声。这么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孩子来到了七离已经很不容易了。 副将扫了眼身旁的人,冷斥道:“混帐东西,大人说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这个女人三番五次的坏大人的大事,若是留下必成祸患。” “大人,这到底是个弱女子,还带着孩子呢。”小将有些担忧,瞧着那身上早已经脏污了的红杏。 红杏还在拼命的往前跑,她原是躲在一群乞丐堆里的,不知怎的就被人举报了,所以吓得红杏不敢再朝着人群里躲了。 后来被这群人便一路追着,她没有法子,便朝着山上跑。 副将一脚将这小将踹开,斥骂道:“你是副将我是副将?再敢多嘴,老子连你一块儿杀了!” 副将手中的箭朝着红杏杀去,红杏被石子绊了一脚,扑倒在地,那支箭就这么直直的插在了红杏的跟前,离她仅仅一寸之远,看得红杏浑身冒着冷汗。 她猛的爬起来,拼了命的往前跑,副将下了马,朝众人道:“追!若是追到了,直接将人杀了!不必留活口!” 他手执长剑,朝着红杏奔去,红杏抱着孩子,在山里连滚带爬,最后因为不熟悉地形,来到了一处断崖。 副将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光,那光从红杏的眼前划过,副将淡道:“把孩子交过来,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红杏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斥骂道:“枉费你们一个个自称是军人,有血性,看来,也不过如此!郡主如果查出来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闻言嗤笑道:“自身难保的可是你!把孩子交过来。” 红杏缓缓的往后退了两步,凝着那副将,骂道:“你家中难道就没有子女妻儿吗?你这般咄咄逼人,你会有报应的。” 副将一把剑甩在她的跟前,嗤笑道:“本将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还怕什么报应?把孩子给我!” 他朝着红杏走去,红杏又退了两步,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双泪纵横:“阿离,是娘亲不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相信他!竟将咱们娘俩逼到这般地步,你放心,娘陪着你!黄泉路上,也有个伴!郡主大恩,奴婢来世再报。” 话音一落,红杏又退了两步,直直的便坠下了断崖。断崖下边是缭绕的云雾,遮挡着,什么也看不清。 副将近前瞪着好云雾,咬牙切齿:“居然跳了崖!死了也好,省得本将亲自动手!你们几个若是回去了敢给我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副将这才吩咐道:“若是他问起来,只说没有找到人,你们谁若是敢给我说出去……” 众人迫于副将给的压力,所以不敢再问,纷纷下了山,直奔军营而去。 军营里的势力,都已经归姜必武所有了,所以副将一回来,众人便马上禀报了姜必武。 姜必武搁了手中的东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可是并没有他所期待的那样,红杏和孩子他眼光望长了也没有看到。 副将下了马,朝姜必武无奈道:“大人!属下无能,红杏夫人跑得实在是太快了,属下等已经翻遍了大半个七离,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还请大人恕罪。” 姜必武闻言愤愤道:“混账东西,居然连个孩子和女人都找不到,快去给我找,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再找不着,就军法处置。” 副将有些为难:“大业未成,怎能因为一个女人而这般?还望大人能够顾全大局!” 姜必武凝着副将,眼神跟要吃人似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愤愤道:“顾全大局?那是我的妻子,若是连妻子都护不周全!那么一切又有何意义?你是我的副将,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军令如山,难道你为将这么多年,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第3584章 坠崖 副将被他揪着衣领子,瞧着他这几欲疯狂的表情,叹了叹气:“大人,属下自是懂这个道理,可是大人也不要忘了,这个女人三番五次的坏了大人的好事,若是再对这个女人手下留情,岂不让将士们笑话!人心不齐,大人何以服众?” 姜必武一把将他甩开,气道:“为将者,若是连亲人都护不周全又谈什么服众?给我找!若是找不到,军法处置。” 副将闻言骇道:“大人!你当真要因为一个女人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姜必武一脚将他踹开,气道:“这么多人找个女人都找不到!还有脸跟我说寒心!滚!给我去找!” 副将被踹倒在地,无奈道:“大人,我们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想必那红杏夫人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七离了,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这个女人也是瑜郡主派来的人!她既然执意要走,大人何必再留!真要是留下来,也是个祸害。” 姜必武不再理会副将,朝众人道:“马上去找!拿着红杏的画像去找,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给我找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都知道内幕,但是没有副将的命令,谁也不敢说出来,军营里就陷入了一种胶着的状态。 姜必武见众人无视,更是恼火,牵了马就要往外走。 副将爬了起来,瞧着姜必武沉声道:“不必再找,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姜必武闻言心狠狠的一颤抖,转身瞪着副将,咬牙切齿:“你、你说什么?” 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凝着姜必武叹了叹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大人若是不信,在场的兄弟都可以作证。” 姜必武一把扯过副将的衣襟愤恨道:“简直一派胡言!本将早就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尸未见,你跟本将说她死了?你就觉得本将这么好骗?” 副将任由姜必武扯着,叹了叹气无奈道:“咱们当时确实是发现了红杏夫人的踪影,可谁知他见了咱们就跑,后来跑到了断崖边,咱们原本是想把她接回来的,谁知道他竟抱着孩子跳了下去,那断崖底下是缭绕的云雾,山势极高,又终年积雪,山下是一条河,属下们已经尽全力搜查过了,可是根本没有寻到红杏夫人的踪影,想来已经被河水给带走了!” 一旁的另一个将士沉声附和道:“是啊大人,那么湍急的河流,连属下都差点被水冲走了,更何况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大人……还是尽早节哀。” 姜必武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如纸。 他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有些恍然,好像这就是一个梦一样,梦醒了,孩子和红杏都还在营帐里头坐着等着他。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喃喃道:“她竟这般狠心,连孩子也要带着一起去死!难道她就这么恨我?竟连死,也让我看不到……” 他长长的叹了叹气,这晴好的天里听着这样一个消息,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只觉心口很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生命里一点点的抽离,这种剥离感造成了姜必武的恐慌与不安。 副将见此挑拔道:“大人,这一切都是梁家的计谋!若不是因为梁家的这些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更何况这红杏铁了心的就认了瑜郡主那一个主子!当日的情景大人也看见了,若非是梁家这般步步紧逼,怎会落得今日大人妻离子散的下场!” 姜必武闻言双拳紧握愤恨不已,转身便进了营帐,副将跟了上来,劝道:“大人妻离子散,难不成还要对梁家手下留情吗!” 姜必武捏着手中的茶盏狠狠的砸向地面,咬牙切齿道:“梁家害得我妻离子散,我岂能再像先前那般,对他们处处忍让!” 副将有些为难的瞧着姜必武:“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此事事关红杏夫人。” 姜必武气道:“讲!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保留的?” 副将静默了片刻,又叹了叹气,无奈道:“当时她就在断崖上,属下担心她会掉下去,所以让她把孩子交给属下,可是,谁知她竟带着孩子一起跳了下去,是属下办事不力!只是这虎毒尚不食子,但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姜必武闻言大骇:“你说是她带着孩子故意跳下去的?!” 副将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是啊,跳下去之前,那孩子啼哭不止,属下又不敢刺激她,所以隔的比较远,等属下去救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跳下去了,而且说出她死也要带着您的孩子去死,更恨这辈子不能让您也死……大人对她用情,她对大人用的是毒啊。” 姜必武气道:“她就这么恨我吗?就这么恨我吗?” 姜必武双拳紧握,愤愤的一锤砸在了桌案上,他想起他那弱小的儿子,是心如刀割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杀了红杏,留下那个孩子,也不会无端害得阿离这孩子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副将垂眸,打量着姜必武的神情,琢磨着这时机也是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大人,若是要扳倒那梁家,只怕这京都城里能联手的,就是方大人了!眼下可是最好的时机,大人,莫要错过了这个机会了。否则待时机一过,若是再想要对付梁家,可就难了。” 姜必武的内心是无所畏惧了,他朝副将沉声道:“此事你马上去安排!只要能扳倒梁家,姜某不惜一切代价!” 副将笑道:“这就对了!大人有大事要做,又岂能为一个女人绊住了脚?更何况这红杏根本毫无妇道可言!不帮着夫君,竟帮着夫君的死对头,着实可恶至极!” 姜必武长长叹了一声气,吩咐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与方府联手之事,由你亲自去安排,不要走漏了风声!” 上一次就是因为红杏走漏了风声,才使得这梁家有机会逃脱,所以一切都要隐秘,必要时定要杀梁霄一个措手不及。 副将嗤笑道:“梁大将军已死,梁鸿与梁辉虽说下落不明,可是那一场大战下来,属下觉得,八成是死了。” 第3585章 挑拨 毕竟当时副将领兵搜查了整个梁家寨,那梁家寨太过混乱,也不知是失踪了,还是已经被那火烧得面目全非了。 姜必武冷笑道:“咱们要对付的,就是梁霄!没了这梁霄,瑜郡主便是再嚣张,她也断断嚣张不起来了!到时还不是由我等宰割的份!” 姜必武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想的是如何去毁了整个梁家,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了阳光,昔日的那个姜必武,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黑暗的,充满了仇恨的人。 他透过帐篷,望向外面的天空,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变得阴暗起来。 飞沙走石间寒气扑人,过了一小会儿,天空便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雪,那细小的雪花从帐篷的顶端飘进了营帐,在落到炭盆前之前,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下属注意到了破旧的营帐顶端,便去修补,没一会儿,整个营帐便安静了下来,姜必武坐在营帐里发呆,眼前仿佛还可以看见红杏抱着孩子坐在碳盆前轻哼小歌的影子,让姜必武有些恍然。 还记得他儿子看着他的时候,那眼底的笑意,仿佛冬日里的阳光,瞬间便将它暖化,整个营帐里虽生着碳火,哪怕他坐在碳盆前,却依旧觉得心里很冷,是那种彻骨的冷,几乎要将他冻僵。 他觉得若不是徐若瑾,他根本不需要受这样的罪,更不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恨意与夜色一同生长,最后占据他的一整颗心脏! 副将已经领命出了营帐,他马上便飞鸽传书给方子华通报消息!姜必武愿意参与进来,于方子华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而二人谁都不知道,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兆国的皇上虞尚云导了一出上好的戏。 此时兆国的皇宫里已是灯火阑珊,虞尚云这成日里除了附庸风雅便是思念徐若瑾,也没见他看个什么折子,基本上有什么事情就在朝堂上当场解决,下朝之后你如果找他有什么事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理会的! 这也就养成了这兆国神一样的办事速度,基本上午就是在忙碌,到了下午就处于闲散的状态,也是一派舒适啊。 这闲下来的功夫,也就直接引发了兆国的各项文学艺术的进长。 虞尚云闲着没事干,坐在自个的画室里瞧着这一室的画当真是赏心悦目的,心情甚佳。 孙伯打外头进来,温声道:“国主,朝霞公主得了一味上好的茶,想请你过去品茶。” 虞尚云闻言挑了挑眉,只怕不是品茶这么简单吧。 他细细瞧了两眼眼前的画,便随同孙伯去了侧殿的茶室,茶室中焚香弹琴,小桥流水声,好不惬意。 朝霞公主端坐在茶盏前,朝虞尚云道:“本宫近来闲雅得紧,学了学泡茶的之道,皇上尝尝。” 虞尚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挑了挑眉:“倒是难得,见你心情这般好。莫不是得了前线的消息了?” 朝霞公主闻言,眸子微眯了眯,随即莞尔一笑:“自然,听说这梁家寨被一举攻破,梁大将军身死,那梁鸿与梁辉也是下落不明,呵,与其说是下落不明,不如直接说死了来得痛快些。” 虞尚云知道朝霞公主是怨恨这梁家的,这个消息让她知道了,确实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儿。 孙伯拿了一封信进来,温声道:“皇上,这是新传来的消息,一切如皇上所料,半点不差。” 虞尚云接过那信打开一看,信里大致说的也是这方子华与姜必武的事情,他看完之后便递给了朝霞公主,笑道:“见你如此开心,不如更开心些。” 公主接过那信扫了两眼便合上了,笑道:“你就这么肯定事情定会如你所愿?这世上的事情,可从来没有绝对一说,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虞尚云捏着一柄折扇,坐在软塌上一派闲散,半点没有国主的架子,这般远远的瞧着,倒像是个钟呜鼎食之家进而出来的权贵公子,风流倜傥,举世无双。 他折扇一合,捏了茶盏闻了闻,笑道:“你说的对,这世间世事本无绝对,不过,你怕也是忘记了,孤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再者,孤对这徐若瑾的心,是绝对不会变的。” 朝霞公主闻言轻笑,不置可否。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多了,是如何,将来,却未必会再是这样。 虞尚云捏着折扇笑道:“这茶孤喝不习惯,孙伯,你去将灵阁的酒取来。” 朝霞公主将信扔进碳盆里,眸底里泛着的雾让人看不清情绪。 此时有侍卫进来,见了虞尚云,无奈道:“国主,今日有宫女去给徐公子送膳,谁料竟不见了人,属下已经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不知徐公子是去了何处。” 虞尚云捏着酒杯挑了挑眉:“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多派些人去,无论如何,务必要孤给将人寻回来!否则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孤怎么向若瑾交待!” 依着徐若瑾的性子,搞不好到时还会跟他翻脸。 这虞尚云满心满眼的都是徐若瑾,哪里敢对徐若瑾有半点不好的?顿时便急了。 孙伯安抚道:“这徐公子,历来是喜美人的,先前也常出宫去游玩,这一次想必也是出宫玩去了。” 虞尚云捏着酒盏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平日里若是出去必定会带着那人,这一次可带了?” 护卫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一次所有的人都在宫里,却独独这徐公子不见了,属下已经查问过了,那些人说,最后一次见徐公子,是徐公子说要歇息,众人也就都退了出去,可是谁料再进殿的时候就不见了人,窗也是好好的关着的。” 虞尚云揉着眉心,头疼道:“那必然就不是出去游玩,赶紧去查,布下天罗地网也要将人寻回来。” 护卫转身便去寻人,孙伯重新换了盏度数低些的酒,安抚道:“皇上,这徐公子可是个机灵的,就算是天下人都吃了亏,这徐公子也不可能吃亏的,皇上放心就是了。” 虞尚云捏着酒盏,哭笑不得:“孤哪里是怕他在外受委屈,孤是担心这若瑾若是问起他来,孤应该如何作答?孤原先就已经答应了她,会照看好这徐子墨,这小子倒好,这才呆了多久?竟然从孤的皇宫里跑出去了,到底是不是孤的皇宫戒备太松了?” 孙伯嘴角抽了抽,一时连安慰他的心都没有了:“皇上,这宫里的防御一直都是最周密的,想来这徐公子出宫去,也是众人没有过于留意罢了。” 这与守备森严不森严有什么关系?那徐子墨那个机灵鬼,当真要离开这皇宫,指不定扮个女人他也能大摇大摆的走。 这正所谓不怕队友怂,就怕队友坑呐! 虞尚云侧头细想了想,朝孙伯道:“多派些人去找,找不回来,派出去的人也不必回来了。” 孙伯闻言背后一寒,转身去安排人去了。 朝霞公主泡着茶,一副慵懒的模样:“世人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见了你,倒觉得,也未必。” 虞尚云捏着酒瓶子晃了晃,活像个风流倜傥的酒鬼:“那是自然,孤待这若瑾可是一片真心,只等她与那姓梁的一和离,孤马上迎她为后!” 朝霞公主垂眸,瞧着手中的茶盏,茶的热气升腾而起,茶盖打开,茶面上泛着些微的涟漪,她叹了叹气道:“世间原止无情好。” 一个帝王家,太过专情,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这虞尚云不仅仅是个专情的主,他还是个霸道的,朝堂里他处事杀伐果断,就没有几个大臣是不服的,想来,这些个大臣也是可怜,认了这么个帝王家当主子! 每年在这朝堂上被斩杀的贪官污吏简直数不盛数,几年过去,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是不靠谱的。 这虞尚云也是个逗的,竟对朝堂臣子们说了,你们要贪,要贪在孤看不见的地方,做得滴水不漏,若是让孤发现了,诛九族。 这事儿办得那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朝臣里再精明的都能被虞尚云揪出小鞭子来,所以后来一个个的就都消停了,再了没有像先前那般。 一个朝堂的稳定,与统治者,以及实施者是有着莫大的联系的,这虞尚云这个国主当得倒是不错。 他闷了半瓶酒,瞧着好这朝霞公主眼前的茶笑道:“饮茶,倒不如饮酒,你也尝尝,这灵阁的酒。” 朝霞公主扫了眼那酒,淡道:“饮酒,是为庆祝与浇愁,本宫既没有什么可庆祝,也没有愁可以浇,所以还是免了吧。” 虞尚云捏着手中的酒晃了晃,笑道:“想喝就喝了,哪来这么多的道理可言??既是要庆祝,不如就庆祝梁山寨大捷。” 朝霞公主这才松了些语气,倒了盏茶端了一盏酒道:“这倒也是个值得庆祝的。” 虞尚云捏着酒盏,一派风流,与朝霞公主碰了杯盏,眼底尽是笑意:“那孤便祝若瑾与梁霄早日和离,孤也好早日将这封后大典安排妥当。” 朝霞公主闻言鄙夷道:“你连大婚的事宜与用具都一一备好了,这大婚大典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还需安排什么。” 虞尚云笑道:“一年一年的规制都是不一样的。” 虞尚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让人将凤袍重新赶制一套,而且每一套从刺绣到选样,花色等等都是有着极大的区别的,为的就是到时徐若瑾当皇后的时候,她可以尽情的挑选自己喜欢的那件凤袍来与他大婚。 朝霞公主被他这一腔的热血给弄得有些无语。单相思,你弄再多的嫁衣,又有何用? 第3586章 思亲 而正在众人议论范围之内的徐若瑾正在书房里算着帐目,夜擎在软塌上看着书,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悠悠坐在徐若瑾的身旁乖得很,看着徐若瑾打算盘的那个速度,惊为天人:“娘亲,你好厉害呀。” 徐若瑾抬头看了看外边,不知觉天色已经很晚了,银花端了补汤过来,好温声道:“郡主,时辰不早了,也该歇下了。否则若是到时镇国公回来了,只怕又该担心了。” 徐若瑾转了转脖子,悠悠站在徐若瑾的身旁,小眼睛乌亮乌亮的:“娘亲,悠悠给你捏肩膀呀。” 徐若瑾笑问:“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乖巧懂事了?” 悠悠小声道:“悠悠是觉得娘亲辛苦,悠悠也想做点什么。” 银花见了笑道:“悠悠小姐到底是一天比一天的大了,竟这般懂事,着实让奴婢刮目相看呢。” 悠悠扬着小脸,笑盈盈道:“悠悠是个大孩子啦,爹爹走的时候让悠悠照顾好娘亲。” 这悠悠的手很小,按着的力道也不对,徐若瑾也是体恤孩子的这一片心意。 但是知女莫若母,徐若瑾哪能不知道悠悠这孩子的心里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她看着手中的帐册,也不问她。 悠悠见徐若瑾没话说了,有些着急:“娘亲,你怎么不问悠悠啊。” 徐若瑾抬头,诧异的瞧着悠悠:“怎么?你给娘亲捏肩,原是要回报的?” 悠悠嘟着小嘴,小声道:“悠悠是想给娘亲捏肩。” 徐若瑾这才收回视线,笑道:“那就好好捏,力道轻了。” 悠悠站在徐若瑾的太师椅子上,费力的替徐若瑾捏着肩。 徐若瑾朝银花道:“擎儿这孩子,睡着了,你把他抱回房去,碳火留意着些,莫要冻着他了。” 银花瞧着那盖了毯子的夜擎温声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夜擎殿下心情不大好,郁郁不欢了一整日了,想是累了,也就睡下了。” 夜擎蜷缩在被子里,远远的看着,是小小的一团,与这睡得四仰八叉的悠悠比起来,简直让人心疼。 徐若瑾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只有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才会这样蜷缩着睡觉,夜擎不在楚云秀的身旁,这样夜不能寐的担忧,想来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徐若瑾将悠悠抱在怀里,小声问道:“悠悠,今日你陪着擎儿一整日了,可有发觉擎儿可有异样?” 悠悠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呀,擎儿一直在逗悠悠开心哦。” 徐若瑾叹了口气。 夜擎这个孩子看似小小的,可是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什么事夜擎都喜欢藏在心里。默默的努力不让任何人担心他,或许,是不想给徐若瑾添麻烦,这一点实在太像他娘了。 正思量着,那夜擎突然裹着被子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将徐若瑾吓了一跳! 她抱着悠悠便来到夜擎的身旁,见夜擎竟是睡着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夜擎边哭边喃喃着“母后”二字,徐若瑾朝悠悠比了个噤声的和势,将夜擎抱在怀里,温声道:“擎儿不怕。师母在这儿呢,不怕啊。” 悠悠站在一旁,眨巴着眼瞧着哭泣不止的夜擎担忧的问:“娘亲,擎儿这是怎么了?” 徐若瑾伸手摸了摸夜擎的额头,没有发烫,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擎儿这是想他的娘亲了,悠悠,你要陪着擎儿些,让擎儿开开心心的。” 悠悠握着夜擎的手晃了晃,小声道:“擎儿,悠悠可以一直陪着擎儿。” 夜擎缓缓的睁开眼,那水雾朦胧的眼还垂挂着泪,见了徐若瑾,对楚云秀压抑的思念便暴了起来。 他哭着道:“师母……擎儿想见母后。擎儿要母后……” 徐若瑾抱着夜擎安抚道:“擎儿……” 夜擎从徐若瑾的怀里跳了下来,朝徐若瑾道:“擎儿要回宫,要找母后……” 眼见这夜擎就要往外跑,悠悠忙牵着他的手,小声道:“擎儿,外边天黑啦,娘亲说了,天黑有大老虎吃人的,要不然……要不然悠悠明天跟你去见皇后娘娘好不好?” 夜擎站在门口,瞧着门外被风雪拂动的灯盏,哭得抽抽噎噎。 悠悠掏出帕子给夜擎擦了擦脸,笑盈盈道:“擎儿不哭不哭,恶梦都飞走。” 悠悠学着她娘亲曾经的样子,捧着夜擎的脸,吧唧就在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盈盈道:“恶梦都飞走啦!” 夜擎瞧着悠悠那可爱的小脸,默了半响。 悠悠牵着他往屋里走,一边像个小大人一般道:“这个时候出去,是有大老虎的,娘亲说了,过两日咱们就可以看大狮子了,好大好大的狮子,还是活的呢,可凶了。” 夜擎跟在悠悠的身旁,挨着她在碳盆前坐了下来烤着火,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夜擎:“你看,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悠悠的,悠悠带了好多呢,你要是想你娘亲了,你就告诉悠悠,悠悠也可以当擎儿的娘亲。” 徐若瑾见夜擎的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悠悠这孩子吧,说的这个话,怎么琢磨着哪哪都不对味儿呢? 夜擎嘴里含了一颗糖,心情也就好了许多,瞧着悠悠道:“你才不是我母后,我母后只有一个。” 悠悠捧着脸,眨巴着一双眼瞧着夜擎:“擎儿,你饿不饿呀。” 夜擎闻言一愣,半响才点了点头,悠悠笑道:“那咱们去厨房找一找好吃的。” 夜擎被悠悠牵了起来,拉着就往外边走,徐若瑾担心不已:“悠悠,你想吃什么,让人送来就是了。” 悠悠回眸一笑,像个小精灵般:“擎儿喜欢梅花,悠悠顺路给擎儿摘。” 徐若瑾瞬间心就软了,她竟还不如悠悠待擎儿的这般上心,于是便吩咐道:“春草,你们赶紧跟着,寻了吃食就让她们拿到书房来。” 琢磨着,时辰也差不多是该歇息了,只是擎儿那个样子,着实也让她担心。 第3587章 折梅 一旁的银花瞧着那牵手走了出去的孩子,叹了叹气:“太子殿下终日的住在这郡主府里,也不是事儿啊,你说怎好好的,皇后娘娘就病了。” 徐若瑾搁了手中的笔,拿了暖手的炉子暖着手,无奈道:“宫里的孩子,都苦。” 尤其是夜擎这样的,即将成为太子,可是哪怕夜擎当上了太子,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个近四岁的太子殿下,又有几人信服? 且不说这些,单说这童年,更多的就是不幸。悠悠还好,有她与梁霄呵护着,可是夜擎又剩什么? 他与那夜微言的父子情谊其实也单薄得可怜,唯一疼爱他的母妃又被奸人算计,想起楚云秀,徐若瑾这心里就如同刀割一般,这时日是一天一天的往后拖延。 “我这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一醒过来,就收到了宫里来的噩耗!你说这擎儿还这般小,这心里得受多大的创伤。偏我这个当师母的,什么也做不了。” 徐若瑾也是愁,满满的无奈。 银花扶着徐若瑾,担忧道:“这太子殿下,是个好孩子,奴婢想着,日后这太子殿下也定会好起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童年失去的东西造成的心理阴影,却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我倒是想起了……朝霞公主。” 方妈妈端了茶盏进来,听了这话无奈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这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到底是母子连心,不管将来如何,皇后娘娘在太子殿下的心里也总不至于像朝霞公主那般。” 徐若瑾接了茶盏闻了闻,饮了一口才道:“朝霞公主能够变成这个样子,也都是有迹可寻的。” 方妈妈叹道:“是啊,那个时候的皇子公主,原也是真的苦命。太子殿下倒也还好,起码有郡主与镇国公等人这般宠着护着。” 徐若瑾拧眉,心疼又无奈:“我也只能待擎儿好些,宫里可有消息传过来?” 银花端了补汤递给她,摇了摇头:“郡主不必担心,若是有消息肯定早就传过来了,对于皇后娘娘而言,想必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郡主最要紧的还是自个儿的身子。” 徐若瑾打开炖汤,接着便是一阵反胃:“这汤得喝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沐阮打外头大步走了进来,笑道:“你身体虚得厉害,得要多补一补才是,赶紧喝了。” 徐若瑾捧着汤碗忍着想吐的冲动,硬是尝了两口,见她喝得这般艰难,沐阮来到她身旁,伸了手道:“来,给你诊诊脉,明日我要去望云山采药,所以今天夜里过来了。” 徐若瑾将手递了过去,狐疑道:“这冰天雪地的,有什么药可采?” 沐阮一个白眼翻上天,无奈道:“你这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唉,果真是一孕傻三年呐。” 这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候,也是有药可采的,而且都是些名贵稀珍的药,只是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认得。 毕竟是大雪封山的,这个天气,又冻得厉害,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去,当然,除了沐阮! “行行行,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嘛!” 沐阮静下心来,替她诊了诊脉,半响才收了手,朝她道:“倒是有些效果,脉像也比以前稳了些,只是离我预想的还是差了一大截,你的脑子里能不能少琢磨些东西?到底是事儿重要还是命重要?”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可不敢东想西想的。” “知道就好!行了,方子我再给你改一改,你再照着喝就是了。”沐阮此番要云望云山,其实也是因为要给徐若瑾寻一味上好的药材,他那药阁里的药,都已经给徐若瑾和那楚云秀用的差不多了。 那皇宫里的好药材,沐阮讹诈的几近不剩。 他也只能自己动手去寻了。 徐若瑾端了那汤,在沐阮的视线下一饮而尽,沐阮这才满意:“就是这样,以后这银花给你端来的补汤补药的,你就得喝得一滴都不剩,如此于你的身体,才会有效果。” 沐阮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狐疑道:“这个时辰,那两小家伙就歇了?” 银花笑道:“没呢,说是饿了,这两个孩子去后厨了。” 沐阮摸着下巴挑了挑眉:“那可巧了,我也饿了,去后厨瞧瞧去。” 沐阮拂衣便走了出去,徐若瑾也忙跟了上去。 那悠悠与擎儿正在摘梅花,悠悠摘了许多给夜擎,徐若瑾远远的就瞧见自家闺女,正被黄芪抱着非要自己摘梅花。 夜擎在一旁叮嘱着:“悠悠,够了,你快下来。” 悠悠已经就着黄芪的手,爬上一株略高的梅树,悠悠朝夜擎道:“悠悠要摘一朵最好看的。” 徐若瑾见悠悠这小姑娘在树上摇摇晃晃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沐阮,快去把她带下来!” 沐阮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看看她这些时日的武功有没有白学。” 徐若瑾急道:“她还小!能学出个什么来!万一摔着可怎么办,快去!” 沐阮走了过去,朝悠悠笑道:“小丫头,快下来,舅舅接着你。” 见沐阮来了,悠悠指着最高的那株梅花道:“舅舅,你把那朵摘下来,我就下去。” 沐阮挑了挑眉,爬上树就去把那朵花摘了,又顺带把悠悠也带下来。 这些年跋山涉水去采药,身子骨还是灵巧的。 夜擎赶忙接过沐阮手中的悠悠,急道:“没事吧?” 悠悠将手里的梅花递给擎儿笑盈盈道:“你瞧,它是不是最好看。” 夜擎接了那梅花,点了点头,感动不已:“好看,悠悠摘的都好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悠悠晃了晃自个的手,委屈道:“悠悠手好冷,都冻红了。” 夜擎握着她的手,将汤婆子放进她手里:“快暖和暖和。” 沐阮在一旁瞧着眉开眼笑的:“这小两口,感情倒是好。” 徐若瑾站在长廊上松了一口气,朝沐阮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用个膳吧。银花,你去置办一下。” 银花点了点头,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沐阮将悠悠与擎儿抱上长廊,自个也上去了,徐若瑾朝这两个孩子道:“悠悠、擎儿,可不能再像方才那般,要是摔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悠悠戳着小手指,小声道:“擎儿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便想将擎儿喜欢的,最好的给他。 第3588章 赌局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好了,悠悠今日陪伴擎儿有功,那母后就赏悠悠……一个大鸡腿。” 悠悠一只手牵着徐若瑾,一只手牵着夜擎,笑盈盈道:“悠悠要两个。” 夜擎悄悄将手中那枝悠悠摘的长得最高的那枝梅花握在手里,笑道:“我的给你。” 悠悠牵着二人晃着手,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不嘛,一只鸡四条腿,悠悠两个,娘亲一个,擎儿一个。” 沐阮站在后边哭笑不得:“悠悠,舅舅刚刚才将你从树上抱下来,你现在就把舅舅忘记了?” 悠悠瞧着沐阮回眸一笑:“悠悠的鸡翅膀留给舅舅和爹爹。” 沐阮那颗小心脏,被悠悠这回眸一笑化了大半,顿时心理便平衡了。 毕竟那梁霄在她女儿这儿,也就够一个鸡翅膀的份儿,二人平起平坐,甚好!甚好。 不过…… 一只鸡有四条腿???? 沐阮有些懵。 这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今日这方子华的丧葬也算是彻底的办完了,这剩下的便是头七要操办的事宜了。 方子华送走了府里前来的几拔宾客,独自回了大厅里,这大厅里还挂着白绸。 那棺材已经下葬入土,剩下的便只有一张良妃的画像以及灵位祭品一类的东西,还有丫鬟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这整个大厅里都弥漫着一股子纸钱的味道,方子华捏着个酒壶,在大厅里坐了下来,一杯接一杯的饮着。 管家送走了最后一拔人,转身进了府,府里那些敲打吹拉的丧乐消失了,这么瞧着,仿佛安静得有些可怕,一时竟让人有些不习惯。 管家来到方子华的身旁,温声道:“大人,您也累了一日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方子华捏着酒盏,眼神朦胧的扫了眼良妃的牌位,淡道:“明日请去祠堂吧。” 管家连连点头:“已经和大师都商议好了,夜深了,不宜挪位,明日再过来,另外,这与工部管事家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方子华搁了酒盏起身,淡道:“那就将府里收拾收拾,清点一下库房,三书六礼都打理好了就给工部管事送过去。” 管家跟着方子华出了大厅,方子华回头看了眼那幅画像,面无表情的收了视线朝书房而去。 “既是皇上赐的婚,到时礼部自会有人前来安排。” 这些对于方子华而言,其实都不重要! 只是他还没有行动,所以一切自然都是要做给外人看的,毕竟他娶的是正妻,整个朝堂的人都看在眼里,或许这个工部管事,到时也可以为他所用呢。 管家取了披风给方子华系上,温声道:“奴才已经都打理好了,良妃娘娘的事情,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方子华拂开管家系披风的手,嗤笑道:“告一段落?” 这件事情,在夜微言那里没有一个结论,那么就断不可能告一段落,更何况,夜微言摆明了就对他有了防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对他出手了。 方子华在等! 等着那边传一个于他而言有利的消息。 管家悄看了眼方子华,见他的脸色不大好,便道:“大人,这库房前日已经命人清点过了,好东西确实也不少,只是,奴才愚钝,不知这聘礼,该出多少?” 毕竟这京都城里有多的,也有少的,还真没有法子拿一个均衡的数来衡量,为此管家也很是头疼。 方子进了书房,在太师椅上坐下,淡道:“不要失了方府的身份也就是了,你拿主意。” 管家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这是盘点的物件册,还请大人过目。” 方子华扫了眼那名册,淡道:“过目就不必了,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就这样去安排吧。” 他揉了揉眉心,拿起一份折子。 折子上是顾清桦的提问的一些东西,言辞当真是十分犀利,也难怪,短短三年,就将江州扶了起来,此人……若非友,必是大患,只是将来方子华也不在官场了,倒也不甚在意了。 他将手里的折子顺手丢在一旁。 有下属走了进来,朝方子华道:“大人,七离来信了。” 方子华闻言心上一喜:“拿来。” 下属递了信,方子华打开一看,喜道:“好!好啊!可当真是天助我也!” 下属狐疑道:“大人?” 方子华敛了笑意,将信顺手扔进了碳盆里,姜必武愿意与他联手,于方子华而言便多了一成胜算! 他一拳砸在书桌上,愤愤道:“再过些时日,方某必能一雪前耻!你马上去通知挽玉,准备行动。” 下属闻言朝方子华道:“大人,此事……会不会有诈?” 方子华把玩着顾清桦写来的折子,嗤笑道:“诈?本官与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此事只可成功,不许失败!” 至于那梁霄,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那么功夫去保全夜微言? 这一次的行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便是输了,也不过丢了这一条性命,可若是赢了! 方子华捏着杯盏,朝下属沉声道:“此事不得声张,你只需给宫里的人发个信号就是了,她们看了自会明白。” 下属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安排。 方子华捏着酒盏,倒了三杯酒,嗤笑道:“这酒,且先敬了,就是不知道,是你先饮,还是我先饮了。” 此时宫里的婉嫔还不知道这些计划,她从楚云秀的琼瑶宫里出来便回了自己的南殿,在南殿里习字静心,只是写到了夜间,这心里头还是乱得很。 素琴端了汤药进来,担忧道:“天色已经晚了,主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这经文,明日再抄也无妨。” 婉嫔搁了笔,面露轻愁:“我这心里实在乱得厉害,那嬷嬷只说让我等,可是我这等……我得等到什么时候,这就是我心里头的一个坎,若是无法跨过去,只怕这心里更是难过,素琴,那嬷嬷怎么样了?” 素琴将汤从汤盅里盛了出来,汤香四溢。 “那挽玉嬷嬷自打给她安排了住处,便一直呆在房中没有出来,奴婢也不知这嬷嬷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但总归是方大人派来的人,想来与咱们也是一体的,毕竟主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这方大人也定脱不得干系,说不定这嬷嬷比咱们更着急呢。” 第3589章 消息 婉嫔接了汤尝了两口,心里烦闷,也就搁置了。 她秀眉轻促无奈道:“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才是,我瞧着她那双眼睛,当真是觉得渗人得紧。” 素琴叹道:“可不是,奴婢都觉得背后发寒,听这春棠说,这嬷嬷进宫除了与娘娘说过话,无论春棠怎么说,她就是没有开过声,奴婢觉得这嬷嬷也着实怪异了一些。” 婉嫔揉着眉心头疼不已,在这宫里,她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更别提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今日也不知怎的,这心里头慌得厉害。” “那奴婢去替娘娘熬碗安神汤,娘娘还是喝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虽说不用去请安了,可是到底时辰也不早了。” 婉嫔看了眼外头的天,倒不是说时辰不早了,只是这宫里若是晚睡,又总显得冷清,让人心里觉得寂冷孤清的,难免难受了些。 窗外起了风,将屋子里的温度消减了大半,一株梅花探在窗口,含苞待放的,衬了外头的天气,隐约里让人觉得,就像是大冷的天里蹲在门口可怜兮兮的流浪儿般。 婉嫔默了片刻,外头的春棠进了屋,看了眼窗便近前去关了,一面朝婉嫔道:“娘娘,挽玉嬷嬷在外边候着。” 婉嫔眸色微亮:“她有法子了?” 春棠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瞧见方大人派人进了嬷嬷的房里,不知说了些什么,走了之后嬷嬷便说要见小主,小主,你见是不见啊?” 婉嫔琢磨道:“方子华为何不让人与我传话?却要同一个嬷嬷传?你唤她进来。” 若是有办法还好,也算是替她解了燃眉之急了。 春棠闻言气呼呼道:“谁知道她又要耍什么把戏呢,奴婢今儿给她安排住处,她愣是一问三不答,什么也不说,这会儿倒是愿意说了,真是个怪人!” 婉嫔安抚道:“春棠,若是她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自然是好。快去,莫要耽搁了。” 春棠这才愤愤不平的转身走了出去,见了那站在雪地里的嬷嬷,春棠哼哼道:“你最好讲的法子有用,要不然,你可仔细你的皮!” 嬷嬷凝着春棠,那眼神冷得如同深冬的雪,吓得春棠退了一步,朝她道:“小……小主传你进去。” 嬷嬷抬步便走了进去,春棠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也一并跟了进去。 婉嫔瞧着挽玉,问道:“嬷嬷可有法子了?” 挽玉其实方才已经接到了方府的人传来的消息,令她两日之内务必要动手,而挽玉虽是个杀手,却不喜欢等待,更何况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于是便前来寻婉嫔。 “最好的法子便是小产,奴婢会替娘娘做得好像真的一样,只有一点,此事不要扯上任何妃嫔,以免到时被人识破。娘娘马上去唤了皇上过来,只要皇上亲眼看见娘娘小产,自会相信娘娘,想来也会因为心疼而对娘娘更加宠爱。” 婉嫔有些犹豫:“这……这可行吗?若是皇上不在的话还好,若是皇上在,我……我这心里总紧张得紧,万一此事被皇上识破了……” 嬷嬷站定在婉嫔的跟前,瞧着她有些惊慌,便耐着性子安抚道:“娘娘不必担心这些,奴婢到时自有法子让皇上相信,娘娘只需要将皇上请过来就是了。至于这会不会被识破,有奴婢在。” 婉嫔捏着帕子,心乱如麻:“我……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你究竟如何打算?我连孩儿都没有,如何小产?这小产可是要见血的!再说了!便是要以月事来假装,我的月事还有半月余才会过来,等到半月余之后,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婉嫔进宫虽心思缜密,可是也多是理论上的东西。 多数是母亲教她的,以及她在书本中所学的那些,一旦进了宫,虽多少也有受益,不至于像无头苍蝇,可是真正的演练起来,心里到底还是没有底的。 这假孕是要掉脑袋的大事,依着夜微言的脾气,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她!毕竟当时,夜微言可是连她表姐腹中的孩子也一并没有留下! 一想到这儿,婉嫔的心里就发慌:“皇上本就是一个多疑的人,到时定然会派人来查证,嬷嬷,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嬷嬷挽玉理了理衣袍,抖了抖雪化成的水珠,淡道:“娘娘不必担心,还请娘娘取一只鸽子、一只碗过来,此法奴婢也曾经替先前的主子试过,绝对万无一失,娘娘放心就是了。” 春棠狐疑的问道:“鸽子能干什么?你一只鸽子就想让小主免受皇上的猜忌?奴婢奉劝一句,这可是宫里,是娘娘的南殿,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嬷嬷扫了眼春棠,不再理会她的话,只视线直直的望着婉嫔:“娘娘,此事试与不试,全凭娘娘拿主意。” 其实挽玉知道,这婉嫔的一颗心已经慌到了极致,这个孩子,必须要有一个安排处了,否则只会夜长梦多,越拖越久。 婉嫔深吸了一口气,朝嬷嬷道:“本宫其实也有想过,到底是流产,还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到时再去宫外抱一个进来装作是自己的孩子,可是想来,此举确实过于冒险,这十月怀胎也不是说着玩的,宫里的情形瞬息万变,只怕本宫到时还没有将孩子‘生’下来,此事就已经暴露了,这流产一举,确实更可靠一些。” 素琴望向春棠,温声道:“春棠,正是要紧的时候,这位嬷嬷既是方大人派进宫里来的,想来也是有法子的,你快去抓只鸽子来,若是御膳房的问起,只说是娘娘想喝鸽子汤了。不要与人多谈。” 春棠点了点头:“只要是于小主有利的,奴婢都愿意去做,奴婢这就去。” 春棠转身便匆匆忙忙的顶着风雪去了那御膳房,御膳房中此时只剩下了看守的人,见了春棠,有些奇怪:“春棠,你这么晚了,怎的还过来御膳房?可是这婉嫔娘娘想吃什么?” 春棠进了御膳房,朝那看守的道:“娘娘嘴馋,想喝鸽子炖汤,我这不是给娘娘抓一只回去炖着吗?” 第3590章 鸽子 “也是,这宫里头当值的厨子都有事回去了,按说,这些吃食也已经都做完了……” 春棠朝这看守的人笑道:“不妨事,咱们宫里自己炖就是了,皇上和各宫的娘娘赏了好些补品呢。” 看守的领着春棠朝御膳房里边走,边笑道:“那也是,这婉嫔娘娘可是有身孕的,这娘娘瞧着身子瘦得紧,确实是要好生的补补才是。” 春棠瞧着那一笼子的鸽子直皱眉:“这鸽子……咱们宫里的也不会杀。” 看守的忙道:“这杀鸡的事儿,奴才也没少干,杀只鸽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你且等着。” 言罢,这看守的太监便抓了一只鸽子,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就将鸽子给杀了,就着这御膳房里洗锅还烧着的一锅滚水就将毛给拔了,用一只青花碗盛着递给了春棠。 “这毛奴才可拔得干干净净的,到时你只管直接炖了就是了。” 春棠端了那鸽子便匆匆回了宫。 宫里婉嫔正与这挽玉嬷嬷商量着,挽玉嬷嬷见了那只拔了毛的鸽子脸色瞬间便变了。 “让你抓只鸽子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春棠将那鸽子肉搁在桌案上,嗤笑道:“你不是要鸽子吗?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用这个鸽子替咱们小主度过难关的!” 嬷嬷当真是没有见过这么蠢的,当时便冷了一张脸,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着没动手:“我让你抓的是活鸽子!取了它的血另作它用!你这拿来的都是什么!” 春棠闻言怔了怔:“鸽子血?那御膳房的看咱们宫里的也不会放血杀鸽子,所以就帮着奴婢料理了……这,这都已经拿回来了。” 嬷嬷拧眉,凝着春棠气道:“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再去,抓一只活的回来。” 春棠愤愤道:“是你没有说清楚!谁知道你要只死的还是要只活的!我看你就是存心逗弄咱们!非得要什么鸽子血!你要是要人心,难不成我也去给你挖颗人心!” 素琴见这春棠气得不轻,忙安抚道:“春棠!当务之急,还是娘娘的事情,你再去抓只活的过来吧。” 春棠气道:“我不去!我已经去抓了一只了,又要去抓,你让我怎么去和人家说?” 原本人家就是担心宫里的没个会杀鸽子的,所以干脆就给你杀了,倒好,你直接又过去要只活鸽子,人家会怎么想! 素琴轻笑道:“这杀鸽子哪里有放血的?若是懂行的,原都是要将这鸽子给淹死,留着这鸽子的血来炖汤,原就是那人不懂这些,你再去一趟就是了。” 春棠狐疑道:“鸽子都不用放血?” 素琴将蹲在地上的春棠拂了起来,温声道:“不用放,这鸽子最好的便是它的血了,平日里若是要煮鸽子,原都是先用水淹死了再煮,快去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春棠看了眼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嬷嬷,愤愤的又出了宫门。 宫外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春棠以斗篷遮了脑袋,直奔那御膳房而去。 方才的那个看守的见了春棠诧异道:“怎的了?” 春棠气道:“你敢忽悠我?那鸽子原就是要淹死了留着鸽子血,你倒好,直接一刀将血全放了!快,给我重新抓一只活的,我要带回去。” 看守的闻言哭笑不得:“原是这样!倒是奴才多此一举了,这就给您抓去,您等着。” 春棠跟着他一并走了进去:“这些御厨都去哪儿了?平日里便是夜里也总有两个当值的。” 看守的抓了一只鸽子用绳子绑了腿递给春棠,笑道:“都去皇后娘娘那儿了,因着皇后娘娘吃不下饭,所以皇上便指派了他们过去,变着法的煮着美食让皇后娘娘品尝,这皇上为着皇后娘娘,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春棠狐疑道:“皇上这个时候在皇后娘娘那儿?” 看守的摇了摇头:“方才这吉安公公进来取炖好的汤食给皇上,这会儿皇上还在那议政殿里批折子呢。” 春棠半信半疑,抱着手里的鸽子捂在披风里,匆匆忙忙的走了。 进了宫春棠便将那只鸽子放在桌上,瞧着那嬷嬷道:“你要的鸽子!这次可是活的,没放过血的!一根没都没动过!” 挽玉抓了那只鸽子,见桌案上有个茶杯,便直接取了来,掏出匕首,朝着那鸽子便是一刀,鸽子的血直直的便倒入了碗里,放血的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看得这一旁还气着的春棠只觉得脖子一凉。 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往后退了退。 待放了血,嬷嬷这才朝婉嫔道:“一会儿娘娘就假装身子不适,去请太医,让太医去回禀了皇上,待皇上快过来的时候,奴婢便将这血放进娘娘的下体,到时娘娘只须瞅准了时机见红,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婉嫔顿时觉得有些恶心,凝着那碗血,反胃得紧:“这……这放……可行吗?” 嬷嬷将血置于碳盆不远处,用于保留温度,朝婉嫔道:“时间有限,还请娘娘马上去传太医。” 婉嫔也没有旁的法子了,便朝春棠道:“春棠,你去请太医过来,就说本宫身子虚弱,不适得厉害,只恐孩子有恙,请他速来。” 春棠闻言急道:“娘娘,此举可行吗?虽说这鸽子血……同这……这腥味儿倒也差不多,可是奴婢瞧着,这到时要如何运用?” 不光是婉嫔觉得恶心,春棠看两眼都觉得无法接受,更何况是自家的小主要用了。 婉嫔凝着那鲜红的血,以及还蹦哒了两下的鸽子,咬了咬牙:“最是要紧的时候,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你快去快回,不要误了时辰,直接让太医去请见皇上。” 春棠闻言又急匆匆的跑了。 嬷嬷瞧着这桌案上的鸽子,淡道:“这两只鸽子,拿去炖了吧,不要让人察觉出异样来。” 素琴将那鸽子拿了下去,吩咐人去炖了。 嬷嬷将那血灌进了一个细小的囊里,又以细线细细的绑好,这才朝婉嫔道:“娘娘放心,此物到时会自行流出来,届时娘娘便称是流产即可,只有一点,此物一旦用了,娘娘便不可轻举妄动,此物极薄,置入后若受到挤压必然会破损。” 婉嫔瞧着那一包血,点了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嬷嬷不知有几成把握?” 嬷嬷将那碗递给素琴,淡道:“九成,还有一成,在于娘娘!娘娘放心,那太医原就是大人的人,大人早已经打好了招呼了。必然不会有事的。” 婉嫔一颗心这才稍稍的降了些,朝嬷嬷道:“嬷嬷,我可以信的也就只有你了,若是我能度此大关,必不会亏待了嬷嬷。” 嬷嬷淡应了一声,便开始琢磨着这东西。 第3591章 取血 那头春棠急匆匆的去了太医院,太医院当值的就是平日里给婉嫔诊脉的那位太医。 春棠见这太医院里四下无人,便朝他道:“想必咱们娘娘的事,你也知道,若是娘娘被发现了,你也脱不了干系!今日之事,可就全靠你了!” 太医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朝春棠道:“明白。” “你明白就最好,赶紧去通知皇上,到时务必要让皇上一块儿过来一趟!若是到时当真有个好歹的,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太医在这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看不清透的?听了这话,只得称好。 毕竟当初答应婉嫔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可是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一旦婉嫔被查出来了,对谁都不好。 所幸婉嫔自己要流产,那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太医自己也放心了些,匆匆忙忙的就去了夜微言那儿,这夜微言正在宫里批着折子,外头的冷风呼呼的刮着,吉陈公公站在外头吩咐人,见这太医急匆匆的过来了,有些诧异:“张太医,这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 太医抹了一把汗,担忧道:“婉嫔娘娘……臣方才去了婉嫔娘娘的宫里,发现婉嫔娘娘的体质特别虚,这个孩子,怕是……怕是要保不住了。臣已经开了药了,所以特来禀报。” 陈公公惊道:“这可是大事,快,你快随咱家进去。” 夜微言批着折子也累了,搁了笔就见这张太医过来了,担忧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皇后有恙?” 张太医抹了一把汗,拂衣跪地:“皇上,不是皇后娘娘,是婉嫔娘娘,臣方才去给婉嫔娘娘诊脉,发现婉嫔娘娘的脉像极虚,只怕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夜微言闻言震惊道:“怎会保不住?你先前不是说过,婉嫔的脉像极好。” 张太医慌道:“这……许是婉嫔娘娘忧思过度,所以……脉像有损也是情理当中。” 太医不敢直接让夜微言去看望婉嫔,只怕到时引起夜微言的反感,所以整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他也只盼着这件事情能够快快的过去了才好! 夜微言忙了一整天,又要担心这楚云秀的身子,也是身心俱疲,好在夜擎在瑜郡主那儿,所以倒也省了些心,否则只怕是真的要忙死了。 “朕知道了,退下吧。” 张太医偷看了眼夜微言,见他脸色不好,不由道:“皇上近来也是夜不能寐,想必饮食也不佳,可否让臣诊一诊脉?” 夜微言摆了摆手,淡道:“不必,退下。” 张太医只得拎着药箱子退了下去。 夜微言有些犹豫,自从这楚云秀的事情过去了之后,他对这婉嫔的印象就大打折扣。 陈公公端了茶盏递给夜微言,温声道:“皇上,可要去婉嫔娘娘那儿?” 夜微言接了茶盏闻着这踏雪寻梅的香气,问道:“朕多久不曾去婉嫔的宫里了?” 陈公公掐指算了算,朝夜微言温声道:“皇上,也有大半月了,奴才听闻,这婉嫔娘娘常常在宫门口呆坐着,想来,也是想瞧一瞧皇上吧。” 夜微言的心微动了动,朝陈公公道:“你派个人去,赏些东西,朕就不亲自过去了。” 陈公公闻言有些诧异,按理说,的夜微言还只有一个太子夜擎,眼下对于这子嗣问题,也该是格外上心才对,怎的到了他家的主子这儿,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无的谓的态度了? “皇上,这婉嫔娘娘到底是怀着龙胎,若是皇上去看一看,想来也会好些才是。” 夜微言暗自思量,这人到底是方子华的远亲,若是他这个时候便忽略了这婉嫔不管,只怕到时会打草惊蛇。 若是让这方子华早有防备,那他这一切岂不是白忙活了? “那朕就过去看看,陈公公,备轿。”夜微言起身便往外走。 他去那婉嫔的宫里,原也是想着,给这良妃一个警告。 不要在宫里玩什么把戏,否则步上了良妃的后尘,到时谁也不得她! 谁料夜微言才走出殿门,迎而就撞上了前来送汤的惠妃,惠妃见了夜微言诧异道:“皇上,您这是要去皇后娘娘那儿了吗?” 夜微言原本就不想去见婉嫔,见了惠妃以及她手里的汤,便朝惠妃道:“婉嫔不适,朕去瞧瞧。” 惠妃眸色微敛,将手中的汤递给身后的绿梅,温声道:“臣妾原是想着皇上终日忙碌,所以熬了汤过来看看皇上,不想来得不是时候。倒是臣妾白忙活了。” 夜微言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朝惠妃笑道:“既然来了,那就随朕一同去见见婉嫔吧,你们同为女人,能说的话必然比朕要多得多。” 惠妃垂眸轻笑,跟在夜微言身旁道:“昨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还见这婉嫔的身子好好的,怎的今日就身子不适了?” 夜微言上了撵,惠妃坐在她的仪仗上,跟在夜微言的身旁。 夜微言曲指,轻点着扶手,朝身边的陈公公问道:“吉安那边可传话了?” 陈公公捏着拂尘笑道:“还没呢。皇上不必担心,这一宫的御厨,难不成还做不出个皇后娘娘喜欢吃的不成?” 夜微言担心的是楚云秀的身体,她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脸色也很不好,想起沐阮先前说的那些话,他这心里就空落得厉害。 惠妃见夜微言没有答话,便又开了口:“皇上放心就是,臣妾在宫里每日都会为皇后娘娘诵经祈福,若是这诸天神仙能看得见的话,见皇上与皇后娘娘这般伉俪情深的,必然会保佑皇后娘娘的。” 夜微言这才望向惠妃,点了点头,眼底也透了几分温和:“惠妃有心了!” 惠妃垂眸一笑:“这原都是臣妾的应该做的,臣妾也盼着皇后娘娘能够早是好起来,到时与臣妾们聊聊天说说话的,臣妾这心里也是舒服。” 龙撵一路朝着婉嫔的宫里而去,派了在那门口守消息的太监匆匆回了宫里禀报。 第3592章 警告 婉嫔得了消息,朝嬷嬷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嬷嬷小心翼翼的拿起事先就已经封好的鸽子血,朝婉嫔道:“娘娘不必惊慌,还是赶紧去床上躺着。必要表现出一副气血两虚的样子来。” 婉嫔忙去了外衣,嬷嬷将帐子拉了下来,替婉嫔将那血放进下。体。 待放完之后便将帘子又拉了起来,素琴端了药进来时夜微言与惠妃便到了。 夜微言扫了眼这素琴盘子里端着的药,微微拧眉:“婉嫔呢?” 素琴垂眸,低声道:“娘娘身子不适,正在床上躺着呢,皇上恕罪。” 惠妃扫了眼那碗乌黑的汤药,道:“起身吧,这汤药可得趁热喝了才好。” 素琴起身,温声道:“惠妃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请娘娘。” 素琴端了药,跟着夜微言一道进了内殿,内殿里婉嫔正在床上躺着,见了夜微言,便动作轻缓的起了身,一副欢喜不已的模样:“皇上,皇上您怎么来了?” 没想到夜微言的身后还跟了个惠妃,她的神色瞬间便暗淡了下去。 夜微言打量着她,道:“你这身子,气色确实不好。” “还请皇上在外稍候片刻,臣妾更了衣就来。”婉嫔动作轻缓的朝夜微言福了福身。 惠妃瞧着这婉嫔直皱眉:“你这昨儿个还好好的,怎的夜里就这样了?” 婉嫔苦笑道:“让惠妃姐姐见笑了,我这身子,总是时好时坏的,婢妾也只盼着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才好。” 惠妃温声道:“你且先更衣,本宫和皇上在外头等你。” 待惠妃一走,婉嫔紧张的握着嬷嬷那双冰冷的手慌道:“怎么办!这个惠妃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会过来,嬷嬷,这个惠妃可是眼睛最毒的,不会添了什么乱吧?我这心里,实在害怕得很。” 嬷嬷按着婉嫔的手,沉声道:“娘娘!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娘娘冷静一些,先将皇上留住,这惠妃想来也不会在这儿久等!一切等她走了再说!” 婉嫔心口跳得厉害,瞧着这挽玉的时候在看一个靠山,一个希望,她已经将所有的盼头,都已经落在了这嬷嬷的身上了。 “好!那……若是惠妃不走怎么办?嬷嬷,我这心里实在害怕得紧。” 嬷嬷捧着她的脸,那冰冷的手冻得婉嫔一个机灵:“娘娘!你一定要镇定,否则到时不仅仅是你,连大人也会被牵连!那惠妃若是不走!奴婢自有一百个法子让她走!娘娘只管放心就是了!” 嬷嬷挽玉的眸底泛着寒光,就是夜微言最后的期限了! 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挽玉自信,她断不会在今日这样的状态下失手! 她垂眸,松了手,朝婉嫔福了福身:“娘娘无须害怕。一切只须随机应变。” 婉嫔点了点头,朝嬷嬷道:“也只能如此了!” 嬷嬷扶着婉嫔,婉嫔小心翼翼的出了殿。 殿外的夜微言正端了茶盏与惠妃在说话,走得近了才听见二人正在讨论给楚云秀祈福的事情,一时竟让婉嫔有些羡慕嫉妒! 那个皇后,当真是什么都有了,可是再反观她,竟要这样费心的去给夜微言演一出‘流产’的戏码!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朝夜微言福了身:“臣妾参见皇上,惠妃娘娘。” 惠妃将她轻扶了起来,温声道:“你可还怀着孩子呢,快起来。” 夜微言搁了茶盏,瞧着婉嫔,淡道:“听闻太医说你身子不好,你怎的也不差人来知会朕一声?这若是换了良妃,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便要来扰朕了。” 婉嫔闻言心口微酸,其实这话她听得出来,这夜微言左右不过是想告诉她,让她不要在宫里头像良妃似的,否则良妃便是她的下场罢了。 她对皇上忠心耿耿,到头来,这样要紧的时候,换回来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警告。 夜微言也不知这正发呆的婉嫔有没有听懂,又道:“你到底与良妃是不一样的,这也是朕最喜欢你的一点。” 婉嫔轻笑道:“皇上,母亲也常说,婢妾虽与表姐是姐妹,可是性子却是截然相反的,婢妾有幸入宫也是婢妾的福气。” 惠妃端了茶盏吹了吹,又道:“这婉嫔的茶到底与皇后娘娘那儿的不一样些。” 素琴轻笑道:“皇后娘娘那儿自然是顶好的,咱们娘娘也是有着身孕,得皇后娘娘赏了些,平日里原也是舍不得喝的。” 惠妃搁了茶盏,温声道:“到底是皇后娘娘重视。” 见这惠妃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婉嫔只得开口:“皇上忙碌到现在,想来还没有用膳吧,不如就在婢妾这儿用了膳。” 夜微言心里惦记着楚云秀,正想拒绝,见婉嫔目光满怀期待,夜微言便又将话咽了回去:“也好。” 婉嫔闻言欢喜道:“素琴,你快去看看后厨,吩咐他们多做几个皇上喜欢的菜。” 这摆明了就没有将这惠妃的份儿算进去了。 惠妃的心里也会意,便起身,朝夜微言轻笑道:“皇上,时辰也不早了,臣妾……” 夜微言不想与这婉嫔独处,便道:“一起留下来用个膳吧。” 惠妃也不好拒绝,看了眼婉嫔,婉嫔忙拍着手笑道:“皇上,你瞧婢妾,竟一时将惠妃娘娘给落下了,绿梅,你也一块儿去后厨瞧瞧,看惠妃娘娘喜欢吃什么,惠妃娘娘可难得来一趟。” 惠妃淡道:“绿梅,去吧。” 绿梅转身跟着素琴去张罗去了。 夜微言闲得很,便起身来到那书桌前,见那书桌上的墨迹竟是红色的,不由有些诧异:“婉嫔,你这抄佛经,怎么还用红墨。” 婉嫔垂眸,小声道:“婢妾听闻,若是要抄经,须得用血来抄,方显诚意,婢妾便以法效之,只是也不知皇后娘娘可好些了,昨儿也不曾见得皇后娘娘。” 这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夜微言这一颗心全数放在这楚云秀的身上。 要让夜微言另眼相看的法子,那就是对楚云秀好。 夜微言有些意外,这些个妃嫔一个个的心思这么良善了? 却不知,其实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渴望得些他的关注罢了,若是要真论起来,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希望楚云秀死的! 夜微言对此表示,甚是欣慰:“婉嫔费心了,只是你还怀着身孕,有这份心已是难得,这取血抄经之事,就打住吧。”难怪太医说她体虚血亏,如此看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婉嫔眼眶泛红,来到夜微言的身旁,温声道:“皇后娘娘待婢妾恩重如山,那日若不是皇后娘娘,只怕婢妾百口莫辨,如此大恩,婢妾怎敢相忘?婢妾也只能替皇后娘娘抄抄经文,祈祈福了!皇上,不知皇后娘娘身体可好些?” 提及楚云秀,夜微言叹了叹气。 惠妃瞧着那字,有些狐疑,这字迹怎么不像是这婉嫔写的,更何况这上边还有血迹,血迹当为暗红色,而这个却是鲜红色,想来也不过是为了忽悠夜微言罢了。 惠妃也无意拆穿,看了两眼便道:“若是上苍知你如此心性,想来必会庇佑皇后娘娘的。” 二人正说着话呢,那外头的膳食传得也快,没一会儿便上了一桌子的菜。 素琴走了来,温声道:“皇上,晚膳已经备下了。” 夜微言难得受了感动,近前牵了这婉嫔的手道:“今日好好补一补。” 婉嫔望向跟在身后的惠妃,见惠妃的神色淡漠,心口猛的一跳,这佛经的事情,也不知婉嫔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只是若当真看出来了,却为何什么也不说。 看来她当真是要想个法子,将这惠妃给打发走了才好。 婉嫔心里是这般想着,脸上却是一派的温和。 她扶了夜微言在主位坐下,便走过去牵惠妃,刚至惠妃的身旁,婉嫔因着步子略大了些,只觉下体一阵温热感涌动,接着便是润湿感,她拉着惠妃的手猛的便摔倒了地上,那血瞬间便浸湿了婉嫔素白的衣裳,她脸色苍白的望着惠妃。 一时间整个殿里的人都懵了,婉嫔指着惠妃,愤愤道:“惠妃姐姐!我知你与我关系原就不好,可是我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你为何要推我!” 惠妃也是一脸懵,瞧着倒在地上的婉嫔慌道:“你一派胡言,本宫什么时候推过你!” 婉嫔捂着肚子,喃喃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素琴,快传太医,皇上……” 夜微言凝着婉嫔也吓到了,朝众人道:“愣着干什么,快将婉嫔抬到床上去,陈公公,马上去请医正。” 婉嫔捂着肚子,痛苦道:“皇上,张太医最懂婢妾的脉像了。” 夜微言又朝正要往外跑的陈公公道:“去请张太医。” 惠妃捏着帕子瞪着婉嫔,见她腿间的血越来越多,心里也是慌了神没了主意。 一旁的绿梅扶着惠妃,温声道:“娘娘,沉住气!奴婢相信,娘娘断断是不会推了婉嫔娘娘的,娘娘可不要被人陷害了。” 惠妃深吸了口气,手微微的颤抖着。 床上的婉嫔脸色惨白,瞧着夜微言气息微弱:“皇上,是婢妾不好,婢妾没有护好这个孩子,可是……可是婢妾也想要这个孩子平安的降生啊皇上!都是惠妃娘娘,婢妾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惠妃娘娘,竟让她般害婢妾的孩子!皇上,这是皇上与婢妾的第一个孩子啊!惠妃,你还我孩子!” 夜微言握着婉嫔的手,温声安抚道:“你放心,有朕在。” 婉嫔扯了一个枕头,朝着惠妃就砸了过去,瞪着惠妃泪如雨下撕心裂肺:“你以为你一个妃子,你比我妃阶高就可以这样随意的谋害皇子了吗!你会有报应的。” 惠妃气道:“本宫什么时候害了你的孩子,什么时候推了你,明明是你方才要来拉本宫!你在皇上面前这般陷害本宫,本宫倒是要看看,上苍到要给谁报应!” 第3593章 诅咒 婉嫔瞪着惠妃,痛哭不已:“婢妾的孩子!这才多大!婢妾都还未能来得及见她一面啊,惠妃娘娘,你好狠毒的心。” 惠妃望向夜微言沉声道:“皇上,臣妾绝对没有推婉嫔,臣妾在此可以立誓!臣妾与婉嫔,谁若是说了假话,谁就不得好死!婉嫔,你敢不敢发誓!” 婉嫔扯着被子,撑着身子便要坐身起来:“惠妃!你不仅仅要害婢妾的孩子,你还要咒我死,皇上,你要替婢妾做主啊,婢妾肚子好疼。” 惠妃将婉嫔砸过来的东西拂开,气道:“皇上!臣妾当真没有推她。” 夜微言凝着惠妃斥骂道:“你明知她有身孕,也这般不仔细!” 惠妃退了两步,无奈道:“皇上,臣妾当真没有推她!皇上,当时你也是在场的,臣妾若是要害她,早有机会,何必等到刚才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婉嫔双手抚着肚子,斥骂道:“你就算不是故意的,你承认也就罢了,何苦做了却不敢认!惠妃,亏你还理礼佛,都说念佛的人慈杯为怀,可是……可是你这样害我孩子,你就不怕诸天神佛惩罚!。” 惠妃气得很,经这婉嫔这么一说,又见她那血染红了素色的长裙,心里慌得厉害:“不,臣妾没有,皇上,臣妾没有推她,皇上,你信臣妾,臣妾是无辜的,是婉嫔,是婉嫔在陷害臣妾。” 夜微言凝着惠妃斥骂道:“你当朕是傻子不成!她要搭上孩子的性命来陷害你?” “皇上……” 夜微言捏着手中的茶盏烦燥不已,一扬手茶盏便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茶水碎片淌了一步,将这惠妃与婉嫔都吓了一跳。 夜微言凝着惠妃,斥道:“滚出去。” 惠妃不甘心的瞧着夜微言:“皇上!臣妾与皇上这么多年,难道皇上不相信臣妾的为人?” “滚回宫里去,此事朕秋后再跟你算帐,你最好祈祷婉嫔母子平安无事,否则……” 婉嫔抓着夜微言的手,无力道:“惠妃!若是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惠妃扫了眼她那被血染红了的长裙,转身退了出去。 在退出去的时候惠妃无意扫了眼站在夜微言身旁的嬷嬷,见嬷嬷的腿间隐约里似乎藏了一把匕首,一时觉得有些奇怪。 在这宫里,宫人都是不允许佩戴这些东西的,怎的一个面生的嬷嬷会有这样的东西? 惠妃顿时觉得细思极恐,出了宫便朝身旁的小太监道:“你马上去通知皇后娘娘,就说这婉嫔的宫里出了大事了,让皇后娘娘马上过来一趟,情况紧急,本宫进不得了,此事就全靠皇后娘娘了。” 太监应了声,转身匆匆走了在转角之后,这太监便将此事交给了另一个人去办,而他自己径直便奔向了陆凌枫办公的地方。 今日夜里当值的是陆凌枫,只是这个时候因着天色也不早了,所以他整理着资料打发着时间。 太监匆匆来到陆凌枫的身旁,急道:“主人,婉嫔娘娘的宫里出事了。” 陆凌枫狐疑道:“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太监急道:“奴才也不清楚,好像是这惠妃娘娘推了婉嫔娘娘,然后婉嫔娘娘就小产了,惠妃娘娘发现这婉嫔娘娘身旁的嬷嬷有些奇怪,所以特让奴才去请皇后娘娘,奴才见事情紧急,所以前来禀报。” 陆凌枫搁了手中的笔,朝太监道:“此事不急,你且先过去。只当我不知道。明白吗?” 太监连连点头,转身匆匆忙忙的去了。 此时另一个太监已经到了楚云秀的琼瑶宫了,这时候楚云秀因着身体不适,所以还没有歇。 那太监见了青争急道:“青争姑姑,婉嫔娘娘那边出事了!惠妃娘娘让奴才过来通传一声,还请皇后娘娘赶紧过去一趟。” 青争拧眉,瞧着太监很是不悦:“你没瞧见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吗? 太监是无奈又着急:“此事奴才原也不敢来通知皇后娘娘,只是……只是这事情实在紧急,还请青争姑姑行个方便。” 青争很是不满:“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样火急火撩的!” “是……是婉嫔娘娘小产了,惠妃娘娘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只怕是有人要害了皇上,所以才让奴才过来,这宫里头除了皇上,能当事儿的可就只有皇后娘娘了。” 青争闻言心惊不已,细想到楚云秀的身体状况,便想着将此事隐瞒:“若是当真有人对皇上不利,你去传御林卫!皇后娘娘正在病中,如何出得面!” 这太监也急了,他可是有使命在身的,这若是不去,只怕到时要受罚了,于是便急道:“青争姑姑,此事事关皇上安危,还请青争姑姑传个话吧。” 青争挡在门口,沉声道:“去请陆大人就是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出大事了!” 这太监朝着那大殿里边喊,青争将他推了出去,斥责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说了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你再这般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这声音将叶荷给引了过来:“琼瑶宫门口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进来回话。” 青争急道:“叶荷,他……” 叶荷朝青争道:“我知道你担心娘娘,只是娘娘是正宫娘娘,这宫里头的事情,总归不可能权当不知。且由皇后娘娘定夺吧。” 叶荷领了这太监进了寝殿,寝殿里楚云秀还没有歇,这些日子病情的折磨,使得她整个人越发的削瘦单薄了。 太监跪在地上,急道:“皇后娘娘,婉嫔怕是要流产了,惠妃娘娘只怕有人要对皇上不利,所以特让奴才来通传一声。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 楚云秀慌了神,拂开被子朝叶荷道:“快,给本宫更衣。” 青争上前扶着楚云秀急道:“娘娘!您的身体自己也该知道!若是再这样折腾,只怕……” 楚云秀瞧着青争,叹了叹气:“他是本宫的夫君,是这大魏的皇上,不能有事!快,给本宫更衣。” 第3594章 取血 才刚走了两步,楚云秀一口血便吐了出来,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温声道:“左右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吐了,快,不要耽误了时辰。” 青争扶着楚云秀不安得很:“要不然,奴婢代娘娘去看看吧,外边天寒地冻的,娘娘怎能受了这样的罪去。” 楚云秀更着衣,见那衣饰繁杂,便道:“随便穿几件得体就是了,有大披风挡着,冻不着。” 见楚云秀着急,这宫里的人便加快了速度。 青争在一旁瞧着,眼眶泛红! 先前还说早已看透,一听夜微言可能要出事,马上便要过去! 这皇上简直就是自家娘娘的一个劫,看得青争心疼不已,可是拦又拦不住,便只能在楚云秀的身旁,好好的护着她了! 此时那婉嫔的宫里,婉嫔抱着夜微言的手哭得撕心裂肺的,夜微言替她擦了擦额前的汗安抚道:“没事没事,朕在这儿。” 婉嫔哭诉道:“皇上,是不是婢妾哪里做得不好了,让皇上厌恶婢妾了,所以这些日子,皇上都忘记婢妾的存在了。” 夜微言替她擦着眼泪,半抱着她温声道:“胡说什么?朕什么时候忘记过你了?朕还记得朕初见你的时候,你就在那梅树间跳舞,朕一时瞧得呆了,竟不曾想,这世间有如此妙人。” 婉嫔委屈道:“可是皇上许久不曾来婢妾这儿了,见了婢妾也只是淡漠得很,婢妾是皇上的妃子,婢妾的心里便只盼着皇上好,只是想着如何伺候皇上,表姐做的那些事情婢妾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婢妾深知皇后娘娘是个好人,所以婢妾……也是被表姐逼得没有法子了,婢妾不想伤害皇后娘娘,婢妾也不想伤害表姐啊,可是婢妾又能怎么办。” 夜微言叹了叹气,温声道:“先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婉嫔扯着夜微言的衣襟,伤心不已:“皇上,婢妾对皇上的喜欢,不比皇后娘娘的少,若是皇上有需要,婢妾可以为了皇上舍命,只盼着皇上能看婢妾一眼,婢妾知道皇上的心里……只剩下皇后娘娘了,可是婢妾就要一点点,从皇后娘娘那儿偷偷的均一点点,一根头发丝儿这样的一点点,可不可以……” 夜微言的心里涌生出几分愧疚。 他握着她的手,语气也越发的温和,站在外边的素琴看了一眼,心里是欢喜的,转身便去忙碌这个流产要准备的东西去了。 整个寝殿时就只剩下了挽玉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二人正说着话,站在夜微言身旁的嬷嬷轻搁了茶盏,夜微言也没有在意。 这嬷嬷猛的自腿间拔出了匕首,朝着夜微言便便划去,婉嫔吓得尖叫出声,素琴端着茶盏要进来,见了这一幕,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整个殿里一片混乱,喊着护驾的,纷纷四下逃窜的比比皆是! 素琴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有刺客!” 这杀手的速度向来是快准狠,夜微言好在是习过武,危急时刻往后退了退,那匕首便从夜微言的心口位置扎进了他的肩膀。 他朝着那嬷嬷便是一脚,嬷嬷被踹得往后退了两步。 夜微言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疼得脸色苍白。 婉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向夜微言慌道:“皇上……婢妾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 夜微言拧眉,斥道:“你宫里的人!你不知道?” 婉嫔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脸上还残流着泪痕,上前便拽着嬷嬷质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刺杀皇上!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要这样害我啊!!” 嬷嬷将她甩开,凝着夜微言,手中的匕首朝着夜微言便又要挥过去! 婉嫔上前死死的抱着嬷嬷:“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刺杀皇上!” 没想到这婉嫔力道还挺大,夜微言捂着受伤的肩膀,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行刺朕!” 嬷嬷原是不想杀婉嫔的,可是这婉嫔实在是太过缠人! 婉嫔阻拦不住,朝着嬷嬷的手臂上狠狠的就是一口,嬷嬷烦了,紧握手中的匕首,朝着婉嫔的脖子就是一刀,那刀削铁如泥,更何况是这柔柔弱弱的婉嫔! 血从婉嫔的脖子上涌了出来,婉嫔震惊不已,慌乱的伸手去捂着脖子,整个人失力的倒在地上,瞪着嬷嬷! 血从她的脖间不断的冒出来,婉嫔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不甘心的死了。 夜微言站在嬷嬷五步远,凝着她冷斥道:“朕与你有何怨仇,你要来刺杀朕!” 嬷嬷紧握匕首,嗤笑一声,朝着夜微言又杀了过去,夜微言捂着伤口躲避,这嬷嬷的攻势狠毒,招招都是朝着要害走,夜微言的肩上伤口疼得厉害,便就着这殿里的东西来躲避! 素琴见自家主子死了,尖叫一声便匆匆跑了出去寻救兵!陈公公被他安排去请太医,时辰上算着,估摸也快回来了! 春棠听着这前边的动静打外头冲了进来,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婉嫔,喊得撕心裂肺:“小主!!你这个毒妇!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枉费我家小主这样信任你,你竟恩将仇报!你还我家小主的命来!” 春棠抄起椅子就冲了过去,夜微言侧身躲开这嬷嬷的攻击,便见春棠提着椅子冲了过来,那怒火朝天的架势,倒也有几分劲儿。 可刚一冲上来,便被这嬷嬷一刀扎进了心脏里! 春棠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透过屏风瞧着躺在地上的婉嫔,张了张嘴,瞧着血泊中的婉嫔,不甘心的瞪大眼睛,就这样死不瞑目。 夜微言已经趁着这个空隙逃到了门口,嬷嬷一脚踹开春棠便追了过来,刚追至门口,去请太医的陈公公便回来了,见夜微言被刺杀,提着手中的拂尘喊道:“皇上!老奴前来救驾!” 夜微言靠着殿门,一只手捂着伤口,朝陈公公担忧道:“御林卫何在!”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陈公公拿着拂尘与这嬷嬷缠斗了起来,正所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陈公公手里的拂尘在这样的时候,也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第3595章 救驾 二人在厅里打了起来! 陈公公上了些年纪,可是一手太极却打得极好,只是时间稍稍一久,几个回合就吃了亏,身上被扎了好几处,好在都避开了要害。 那嬷嬷见陈公公露了败相,趁着空档,朝着陈公公的背后就一刀,陈公公退了两步,将手中的拂尘理了理,瞪着眼前的人厉声喝道:“今日老奴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断不会让你再伤皇上半分!!” 扔了话陈公公手执拂尘又杀了过去,那拂尘势如闪电,直击退刺客门面,一时逼得刺客连连后退。 夜微言倚着门,已经动弹不得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公公与这刺客之间的争斗,沉声道:“朕御林卫几万人!你以为,你杀了朕,你就能离开皇宫?” 嬷嬷一掌将陈公公拍开,手中的匕首朝着夜微言刺去,陈公公杀了个回马枪过来,挡在夜微言的跟前,又与这刺客缠斗了起来。 因着这婉嫔的南殿离巡逻的宫道略远,所以打斗声并不怎么显眼! 陈公公眼看抵挡不住了,他带着一身的伤死扛着,朝夜微言急道:“皇上!皇上快辙!” 夜微言凝着那嬷嬷冷笑:“朕一国之君,岂有退的道理!” 陈公公被这刺客一脚踹出了内殿,他倒在地上,吃力的站起来,却瞧见这刺客手执匕首朝着夜微言杀去。 陈公公倒在雪地里愤恨道:“皇上!!!” 就在危急时刻,陆凌枫手执长剑挑开了那把匕首,挡在了夜微言的跟前,这些个御林卫也悉数赶到,将这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陆凌枫紧握长剑,沉声道:“皇上!臣救驾来迟!” 夜微言将手中的凌枫,眉宇紧拧:“拿下。” 陆凌枫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大魏不过是因为有梁霄,所以将他的光芒给遮挡了,陆凌枫握着剑朝那嬷嬷杀去,这剑气如虹的架势,十分惊人。 嬷嬷擦了擦手中的匕首,凝着陆凌枫,眸底杀气凌人,作为一个杀手,成则成,若是不成,便也是死路一条,于她而言,不过是怎么死的区别罢了! 她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挡开了陆凌枫的雷霆一击,一双眼睛如同一头狼一般的狠,与陆凌枫打斗的动作也是越发的快。 这外边的御林卫们进了几个在殿内,护在夜微言的跟前,有些诧异这陆凌枫竟有这等好身手!先前他们竟全都不知道。 夜微言凝着那嬷嬷,沉声道:“给朕留活口!” 陆凌枫原本横在这刺客脖子上的剑便绕了一圈,就在这避开的当口,嬷嬷朝着陆凌枫便反杀过去,陆凌枫的反应更快,一记回马刀就落在了这嬷嬷的脖子上。 这一场战斗到这儿也就落幕了。 在殿里的几个人瞬间就围了上去,一时四把刀架在这嬷嬷的脖子上,陆凌枫挑掉了她手里的匕首,望向夜微言。 “皇上,刺客已经捉拿,该如何处置?” 夜微言瞧着那嬷嬷,冷声质问:“说,谁派你来的!” 嬷嬷呸了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公公被人搀扶了起来,走进了殿内,瞧着这刺客气道:“皇上!这刺客实在该死!” 夜微言见这陈公公一身的伤,便朝陆凌枫吩咐道:“她想死,朕偏要让她生不如死!陆爱卿,给朕严审!哪怕用尽这牢里所有的刑罚。” 陆凌枫收了剑,正要吩咐人将这嬷嬷押下去,谁料却见夜微言捂着肩膀退了两步,靠着殿门倒在了地上。 楚云秀火急火撩的赶到时就看见夜微言这一幕,一颗心猛的缩了缩,惊呼一声,朝着夜微言便奔了过去。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太医呢?快传太医。” 夜微言缓了缓,回过神来瞧见楚云秀这焦急的模样,伸出带血的手擦了擦她的泪:“朕乃天子,哪那么容易死,你瞧你,还是病中,怎的就哭了?” 楚云秀着急不已:“这都流血了!可还伤着哪里?” 夜微言就着陆凌枫的劲缓缓的站了起涞,伸手将楚云秀抱在怀里,温声道:“你知道,方才朕被这刺客追着杀的时候,你可知朕在想什么?” 楚云秀急道:“还有心情说这些!快将你肩上的伤处理了。” 夜微言看了一眼肩膀,笑道:“不过是些小伤,朕到时就在想,朕有皇后,有太子,朕死了也无妨,身后事自有朕的太子,朕只是有些不甘心,想在死之前,再看看你。” 他垂眸,瞧着心慌不已的楚云秀,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暖的。 楚云秀急得双泪纵横:“好了,臣妾知道了,你这伤最是要紧,快让太医给你瞧瞧。” 嬷嬷凝着那二人,一时感触良多,曾几何时,她也这样为一个人焦心忧虑过。 只是,到时是多遥远的事情了? 她已经不记得了,可那个人,就是被眼前这位痴情的皇上害死的!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轻笑道:“有你在,朕什么也不怕了。朕最怕的就是你不在朕的身边。” 楚云秀紧握着夜微言的手,夜微言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楚云秀的担心和害怕。 眼前的这个人,和那个被这刺客杀了的婉嫔是完全不同的。 婉嫔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而楚云秀,却是真切切的只为他。 毕竟,在认识楚云秀的这些日子里,她似乎很少将自己视作一个帝王家,而更多的,是将他当成一个夫君,一个一生一世患难与共的人。 “不要怕,有朕在。”夜微言紧握着她的手,内心里发誓,他定会更加更加更加珍惜这份如同无价之宝般的一颗心。 楚云秀点了点头,瞧着夜微言,眼底担忧的泪痕还在轻淌着:“皇上,还是先清理伤口吧。” 夜微言这才望向外边的张太医:“将处理伤口的药给皇后,皇后来给朕上药。” 青争在一旁急道:“皇上!娘娘得知这边出事的时候便急得不行,奴婢已经劝过了,可是娘娘非要过来,在来的路上便吐了血……” 楚云秀拧眉,凝着青争轻斥道:“青争!本宫不需要你这等不听话的奴才,你去照顾擎儿吧。” 青争跪在雪地里慌道:“娘娘!奴婢也是担心娘娘的身子!” 第3596章 薨了 夜微言听青争这般说,立即朝楚云秀急道:“朕看要看太医的是你!朕方才一时激动,忘了说了!你怎的拖着个病体就过来了?若是有个好歹的,朕可怎么办!快,张太医,你赶紧给皇后好生瞧瞧!” 楚云秀的脸色很差,身上的衣裳也很是单薄,一看便知是得了消息之后风风火火赶过来的。 夜微言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时候的楚云秀听了这边的消息,是如何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下床跑过来的! 夜微言的心口疼得很,他紧握着楚云秀的手,猛的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道:“朕真的是后悔,先前竟要与你置气,你原谅朕吧,朕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过两日朕便择个吉日,将擎儿的册封办了。以后好好培养擎儿,待擎儿再大些,便让擎儿与镇国公坐镇,朕陪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好不好?” 夜微言背对着那嬷嬷,将楚云秀抱得严实,他害怕,害怕一松手,眼前这个病体赢弱的人就会不见了。 楚云秀的心,从来都不在这个皇宫里,她像一只自在的鸟儿,向往的是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外边那个碧海蓝天,向往那清幽闲静的生活。 可是这些,为了夜微言,她全部都放下了,她甘愿囚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金丝笼里。 夜微言才看得透彻,却也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楚云秀感动不已,突然好像明白了,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漫长的一段岁月里,她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世间,千两金易得,有情郎难寻。 刺客凝着这一幕,眸子微眯了眯,夜微言以背背对着她,所有的人都在收拾这殿内的残局,除了这四个没有什么用的废物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一点威胁也没有! 她本就是奉命来杀夜微言的,若是不成功,也要成仁! 她猛的将身旁的两个御林卫踹开,一手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刀,朝着夜微言便刺了过去。 大殿中的人正在忙碌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陆凌枫在搜查有没有同党,一回头就看见也是心慌不已! 他拔出手中的刀,朝着那刺客便甩了过去,大声喊道:“皇上上心!!!!” 陈公公一颗心差点跳出来,朝着夜微言扑了过去,想着能替夜微言挡上一剑也是好的! 楚云秀抱着夜微言,见那剑越来越近,心一横牙一咬,猛的转了个方向,以自己的背迎上了这刺客的刀。 那刀穿透了楚云秀的胸膛。 声音久久的在夜微言的耳中回响着,楚云秀一口血便涌了出来,喷溅夜微言满身。 夜微言僵在原地,有些恍然,方才那一幕,好似一个梦。 陆凌枫的剑狠狠的穿透了刺客的肩膀,整个内殿炸开一片护驾的声音! 陆凌枫朝着这刺客就是一脚,将刺客踹倒在地,踩得她疼得生生昏了过去! “拖走!” 陆凌枫下令,转身望向楚云秀,一拂衣袍便跪了下云去:“皇上,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你快,快去请太医!” 陆凌枫遇见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在少数,只是没有想到,今日的主角是夜微言与楚云秀! 以他多年的经验,一看楚云秀这脸色就知道,只怕是不行了,可是他不敢违命令,只得爬起身去寻太医。 夜微言一颗心都在楚云秀的身上,哪里有什么心思跟陆凌枫算这样的帐! 他颤抖着双手,瞧着那泛着血的剑尖,整个人像个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楚云秀躺在他的怀里,这一刻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了她和夜微言两个人。 耳边那些嘈杂慌乱的声音,也只剩下了夜微言不安的低语。 她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了,她只是看着这样痛苦的夜微言,觉得心里很难过。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在她的心里缠绕着。 或许,夜微言就是她这一生的宿命,从进宫,到替他而死,这一切原都是注定的,无论她如何逃避,都逃不开这份宿命。 青争打外头爬了起来,瞧着楚云秀痛哭道:“娘娘!奴婢就说了不要来不要来……” 青争心中悔恨不已,若是这个时候她在殿里,而不是在殿外,她就可以代替自家娘娘去死! 楚云秀侧头,瞧着青争。 听青争痛哭道:“娘娘!您若是去了,奴婢也绝不苟活,奴婢也要随娘娘一道去!到时到了那边,奴婢还要再继续伺候娘娘!” 叶荷跪在一旁,揪着心道:“娘娘!” 夜微言扫了眼二人,见她们这般忠心,瞧着楚云秀,温声道:“你瞧,她们一个个的,多忠心,还有咱们的擎儿,你怎么这么傻!!你瞪着,太医呢?快,快传太医。” 楚云秀垂眸,无力的瞧着夜微言,胸口的剑尖随着她呼吸的动作上下起伏,血染红了楚云秀这一身单薄素雅的衣袍,她轻声道:“皇上,就让……青争与叶荷……好生照顾擎儿吧。” 这二人对楚云秀是忠心耿耿,所以楚云秀也相信,她们会代替她好生照顾擎儿。 叶荷扯了扯青争,沉声道:“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将太子殿下视如主子。” 楚云秀这才放心了些,见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夜微言的心紧紧的揪着,他才知道,一直用性命护着他的,就是他怀里的这个人啊! 夜微言抱着楚云秀扯着嗓子吼道:“太医!太医呢,给朕滚进来。” 陆凌枫将吓得躲在树后边的张太医拖进了内殿。 张太医擦了一把汗探了探楚云秀的脉像,惊恐道:“皇上!皇后娘娘的病体本就虚弱……又受了一刀,只怕是……只怕是不行了。” 夜微言伸手扯了张太医的衣襟吼道:“你说什么!你这个庸医!废物!” 张太医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就算是沐神医来了,也无济于事了啊!皇上……” 夜微言甩开张太医,愤恨道:“废物!陆凌枫,给朕将他拉下去砍了!” 张太医跪在地上直磕头:“皇上饶命啊,皇后娘娘的时间不多了!皇上……还是好好与皇后娘娘说说话吧。” 楚云秀瞧着夜微言,气若游丝:“皇上……是个明君,不要为了臣妾,去杀害任何一个人。” 第3597章 无救 夜微言抱着楚云秀,带着哭腔近乎乞求: “朕好不容易才知道你的好,朕好不容易……你不要死,你好好活着,朕是皇上,朕是天子,朕不让你死。”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见夜微言像个孩子一样的抱着她,无助而惶恐的样子,楚云秀心如刀割,她想伸手去抚平夜微言眼底的泪痕,却又没有力气。 “皇上,擎儿是臣妾这一生,最放不下的……” 夜微言伤心道:“你放不下他,难道你就放得下朕吗?谁让你替朕挡了!朕不让你死,你就得好好的活着。” 楚云秀唇角轻轻扯起一抹笑:“皇上,何必再自欺欺人?臣妾的命,臣妾的心里都知道,能替皇上挡一剑,臣妾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夜微言瞧着楚云秀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慌道:“不会的,不会的,沐阮是神医,他定会有法子,朕已经命人去请了,你再等一等,再坚持一下,你走了,朕怎么办啊!朕怎么办……” 这漫漫的长夜,这冰冷的宫殿,这可怕的人心,他还有谁可以互相取暖? 楚云秀缓缓的伸手,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泪如雨下:“不行,不能走,朕命令你,不能走。你活着,你好好活着,朕带你去看大漠孤烟,去看长河落日,去仗剑天涯,你说什么朕都依你。你不是最想离开皇宫吗?朕到时就在宫外修个院子,过寻常人的日子……” 楚云秀眼睛里迸射出流光溢彩,轻笑道:“那样的日子……真好啊。臣妾好像已经看见了。” 夜微言取了宽大的衣袍将楚云秀裹着,慌道:“没有,咱们还没有去,你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朕会带你去,让你亲身感受。” 青争跪在楚云秀的身旁,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个刺客千刀万剐! 先前听那小太监那般说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了会出事,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事情会这样大! 楚云秀背后中刀,直穿胸肺! 这乌泱泱跪着的人都知道,就是大罗金仙在,也无济于事了! 可是众人的心里却还是带着些希冀,希望楚云秀能够大难不死! 青争瞧着这伉俪情深的二人,心在滴着血。她紧握着衣袖子里头早已经备下的药,只要皇后娘娘走了,她后脚就一定会跟上,至于这毁约一说,到时到了楚云秀的跟前,再行赔罪! 楚云秀咳了两声,那血便从她的嘴角漫了出来。 夜微言伸手去擦楚云秀嘴角边的血,慌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你还要陪朕一起寿终正寝还要看擎儿当上皇上,看擎儿娶妻生子呢,朕当初立你为后的时候,你可曾看过那与婚书上写着的,咱们要生同寝,死同穴的,你不能吓朕。” 楚云秀瞧着夜微言气若游丝,摆明了已经是一副要去了的模样了:“皇上……无论如何,请你代臣妾照顾好瑜郡主一家,臣妾欠她太多,今生……无以为报。” 夜微言擦着她嘴角漫出来的血,摇着头,两滴泪落在楚云秀的脸上,好似一团火,烧灼着楚云秀那颗不甘的心。 可纵是不甘,一切终有尽头,,她先前曾住过的这个宫殿,便是她的尽头了。 她张了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来。 夜微言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你若是要报恩,你就好好的活着,朕陪你一起报恩,你好好活着,朕求你,你活着……” 见楚云秀这般,夜微言才真切体会到了,这心如刀绞是什么滋味。 楚云秀不甘心,可最终意识渐渐散焕,记忆中的那些往事如同走马观花般转了一遭,随后便无力的合了眼。 手从夜微言的手掌间坠落,整个人瞬间便失了所有的光彩。 夜微言抱着楚云秀痛呼一声,内心绞痛得他几乎要随楚云秀而去,痛苦间一口猛的便喷了出来,倒在楚云秀的身旁,失了知觉。 陈公公捂着伤口惊慌不已:“皇上!!!” 一时整个宫殿都乱了,陈公公吩咐人将夜微言抬回了夜微言的寝殿,那血的味道在这殿里盘旋,久久不曾消散。 楚云秀死的那一幕,陆凌枫看见夜微言身为一个帝王,那样卑微的乞求,最后却是求而不得,昏倒在地。 这样的一幕,陆凌枫心中触动。 他站在寝殿的门口,看着地上的血迹,久久没有离开。 外头的风雪冷冷的灌进了屋子里,将原本的暖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抬头望向那轮高照的圆月,紧握着手中的剑,陷入了挣扎。 若是要反,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他竟有些犹豫了。 他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反! 大殿陷入了一片昏暗里,陆凌枫紧握长剑,犹豫不决。 一旁的下属见他在殿里发呆,不由上前提醒道:“大人,皇上已经回宫了,您看咱们这下一步要做什么?” 陆凌枫猛的握紧了手中的剑,不就是摆在他面前的天时地利人和吗! 只要他将夜微言控制了,到时反起来,轻而易举! 他的内心翻涌起千层巨浪,望向旁的下属,眸光狠辣:“时机也差不多了。” 这副将也是陆凌枫的心腹,听了陆凌枫的话,有些不解:“大人,什么时机?” 陆凌枫一拳恨恨的砸在门板上,冷笑道:“你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却不知,你这忠心,到底有几分。” 下属瞧着陆凌枫保证道:“大人!属下这些年承蒙大人关照,属下对大人忠心不二!” 陆凌枫紧握腰间的配剑,瞧着这下属,有些欣慰:“好!本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于本官而言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你来说说,本官到底应不应该做?” 下属气血沸腾道:“大人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属下定为大人鞍前马后!” 殿内的血腥味儿不断的刺激着陆凌枫,他想起那样的一个夜里,鼻尖萦绕的,也是这样的血腥味儿! “你知道本官要做什么?” 陆凌枫转身踱回大殿内,透过隐约的烛火,还能看见地面上流淌着的,斑驳的血迹,那血的颜色在这样的深冬已经被冻成了黑红色。 下属跟在陆凌枫的身旁,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但是大人无论做什么自有大人的道理。” 陆凌枫拧眉,转身瞧着身后的下属,眯着眸子道:“若是本官要谋逆呢?” 第3598章 为主 下属顿时耳朵有些懵,瞧着陆凌枫狐疑道:“大人,您方才说什么?这风有些大,属下没听清楚。” 陆凌枫挑了挑眉,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淡道:“夜微言为君不仁,本官也不过是替天行道,你放心,待本官成事之后,必不会亏了你。” 下属叹了叹气,无奈道:“先前的那些往事,属下还以为大人已经放下了,大人要反,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大魏还有镇国公在,大人若是要反,又谈何容易。” 姜必武领兵远在七离也就不说了,那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可是这眼前就有一个大难关,梁霄可不是吃醋的。 陆凌枫嗤笑道:“镇国公?只怕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镇国公手里,可没什么实权,否则,皇上为何要这般拉着他不放?” 一个没有实权却有能力的镇国公,试问这天下,哪个君王是不喜欢的! 下属心口慌得厉害,原先以为陆凌枫说的是别的事情,所以极力配合,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要谋逆! 寒风扑入大殿,吹灭了殿中的烛火,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下属吓了一跳,慌道:“大人,此事还是要三思,镇国公坐镇京都城,那可是战神级别的人物,大人可不要引火烧身。” 陆凌枫捏着剑,朝这下属嗤笑道:“你跟了本官这些年,就这么点胆量?你的实力,本官是知道的,可这些年皇上何曾信任过你?何曾看见你的能力?本官时间有限。” 下属咬了咬牙,细想了想,皇宫里头确实没几个能用的。 御林卫又都是归陆凌枫在管,所以也是有极大的机会的,毕竟方才夜微言吐血的事情,他们也是都看见了,皇后都没了。 “属下愿追随大人。” 陆凌枫握着腰间的剑松了,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你能想清楚自然是好,走!去皇上的寝殿护驾。” 说是去护驾,其实这一伙人提着剑,朝着夜微言的宫里奔去那腾腾的肃杀之气却是格外的惊人。 就在一行人去夜微言宫殿的路上,方子华早早便已经安排妥当了,也领兵进了宫,进宫很是顺利。 一旁的管家也提着长枪,跟在这方子华的身旁,觉得有些奇怪:“大人,这皇宫怎的这般安静?” 方子华冷笑:“许是挽玉刺杀成功了,快!去皇上的大殿。” 方子华早早便已经让人传了消息给那嬷嬷,嬷嬷即刻便动手,到时夜微言一死,他马上便进大殿控制局势! 这一切原本安排的天衣无缝,谁料当方子华赶到大殿门口时,就瞧见大殿门口被诸多人包围了,走得近了,薄雾轻散才发现那些人竟然是御林卫,方子华与管家面面相觑。 管家狐疑道:“大人,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陆凌枫赶到大殿门口,与这方子华打了个照面。 陆凌枫有些诧异,这个时候方子华为什么还在宫里? 有方子华在这儿,他的事情许就办不成了! “方大人,你这么晚了,带了这么些人进宫,难不成是要谋逆?” 陆凌枫先发制人,瞧着方子华,暗自紧握腰间的剑,这些人,今日他是断断留不得了。 方子华凝着陆凌枫嗤笑道:“谋逆?我看要谋逆的是你!这夜半三更的,陆大人领着这么多御林卫,怎么?莫不是见皇上出了事,所以就这样迫不急待想要以公谋私找皇上报仇了?” 陆凌枫凝着方子华,二人站在大殿的门口,谁也不让谁。 毕竟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这样白白的错过了,当真是要悔恨一辈子了。 陆凌枫拔出手中的剑,指向方大人,冷斥道:“本官乃是御林卫统领,领兵护驾,理所当然。倒是方大人,夜半三更闯入皇宫,方大人既在宫外又如何得知皇上出了事?想必是早有预谋吧!有本官在,断不会让你伤了皇上半分!” 方子华一届文臣,当日在朝堂的时候都只有被梁霄压着打的份,哪里是陆凌枫的对手? 只是好在他将管家带了来,这管家可是他身旁数一数二的高手,所以方子华也有底气。 “陆大人!平日里看着你原也是个忠臣,可是今日不曾想,你竟以公谋私滥用职权,有本官在,你想要谋反!门都没有!你这逆贼,若非皇上当初念及旧情,这满满一府人独留你性命,你以为你还有今日?不曾想你竟这样不知感恩!” 方子华那是站在大殿门口,指着陆凌枫的鼻子骂。 这武人向来不喜开口,多半都是动手,所以要骂起人来,这陆凌枫断然不及方子华,可是他的手里有兵,自然也不会怕了一个方子华! “一派胡言。” 方子华冷斥道:“陆大人!你意图领兵谋逆这是不争的事实!” 陆凌枫身边的下属心里没有底,低声道:“大人,如何是好?” 陆凌枫理了理衣袍,淡道:“到底不愧是方大人,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当真是高,本官当真是佩服。” 方子华手里并无兵器,他站得笔直,朝陆凌枫沉声道:“你若要证明自己并无谋逆之心,那就将御林卫统领之职与兵权交出来,一切等面见了皇上,再做定夺!” 此时,受方子华的号召,来的还有其他几位大臣。 他们一见方子华与陆凌枫掐了起来,心里也实在没有底。 “陆大人,皇上昏迷未醒,不妨先暂时搁置了,一切等皇上醒过来了再做定论。” 此时吉安正站在大殿的门口,瞧着这些个大臣心里也是慌得很:“这位大人所言在理,皇上尚未清醒过来,诸位在这大殿的门口争执也不像话,再说了,这大雪的天,风雪也大,诸位大人不妨去偏殿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说?” 短兵相接,必有一伤,吉安看着这个架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方子华说陆凌枫滥用职权以公谋私想要谋逆,可是偏这陆凌枫又说方子华早有预谋。 吉安细细想想,皇上遇刺的时候那人不就是这婉嫔宫里的吗? 婉嫔与这方子华那也是表亲的关系,便是没有了良妃在,这里边的关系也是不好说。 加上吉安的师父陈公公也身受重伤正在里边医治着,所以吉安觉得肩上的担子不是一般的重。 第3599章 对质 方子华凝着陆凌枫,冷笑道:“此事,本官自然没有异议,就要看陆大人是不是真有忠心了。” 一旁的大臣附和道:“陆大人,事有轻重缓急,还望陆大人暂交兵权与御林卫统领一职,以宽皇上之心。” 宽的哪门子皇上的心,皇上这会儿还在里边躺着呢! 下属心里暗自怼了一句,只是到底不敢明面上说,见了这些个口舌如剑的大臣也是着急,他朝陆凌枫小声道:“大人,依属下之见……” 陆凌枫扫了他一眼,嗤笑道:“区区一群手抚缚鸡之力的文臣,你怕什么!” 下属顿时便有了底气,瞧着众人冷斥道:“武将带兵,理所当然,倒是诸位大人,夜半三更的跟着方大人闯进宫里来,难不成是想要逼宫造反吗!若是诸位大人再出言不善,往这大殿走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方子华闻言气道:“你!难不成你要助陆凌枫谋逆?你可不要忘了,你食的是谁的俸禄!竟也好意思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镇国公在此,断不会让你如此放肆。” 陆凌枫的指轻轻的点着剑柄,目光冷冽的凝着方子华,冷笑道:“镇国公都不知道这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你方大人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更是领着诸位大臣闯进宫里来,依本官看,你们倒是更像逆贼!来人,给本官将这些人暂时关押!” 众人退了一步,方子华瞪着陆凌枫气道:“陆凌枫!你敢!” 陆凌枫淡道:“皇上正在昏迷当中,本官身为御林卫统帅,自然是要尽忠职守!力保皇上!既然分不清谁是真的谋逆,为保万全,也只有委屈诸位大人去偏殿暂时候旨了!一切等到皇上醒了之后,自有定论!” 方子华夺了一把剑,朝着陆凌枫刺去:“你这乱臣贼子……” 陆凌枫抽刀一横,直接便将方子华的刀给断了,两把剑瞬间便横到了方子华的脖子上。 陆凌枫慢条斯理的收了手中的剑,淡道:“方大人,你在皇上的大殿门口动刀,难道不是有不臣之心?都带走。” 方子华见是没有什么法子了,便想着将水搅浑:“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还有镇国公在!只要镇国公在,你想要谋权篡位,门都没有。” 陆凌枫凝着方子华,眸色微眯,镇国公既然已经站在了保皇党那一派,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遮着掩着了! “说到镇国公,本官差点忘记了,这太子殿下还在瑜郡主的府里!” 他看了眼身旁的副统领,又道:“你马上领兵去,将郡主府围了,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太子殿下了,去,将太子殿下接回宫里来!” 方子华身后的大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方子华的人站出来斥责道:“陆大人!你竟敢带兵围了郡主府!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得对郡主府不敬,否则便视同谋逆,陆大人,你就不怕皇上醒过来了,拿你问罪吗!” 陆凌枫扫了眼那大臣,走近了两步,伸手将那大臣的衣襟理了理,淡道:“本官此举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若是镇国公趁着皇上病中,带着太子殿下谋逆,挟持太子殿下登基,也未尝不可能,你说可是?” 这大人被陆凌枫冰冷的眼神吓得没敢作声,瞧着陆凌枫心口慌得厉害:“这……这镇国公确是有实力,只是,只是镇国公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 陆凌枫松了手,扫了眼方子华,扯着唇角嗤笑道:“方大人,一会儿去了偏殿,可不要生乱,否则只怕这御林卫遇了刺客已是惊弓之鸟,到时误伤了大人,可就不好了。” 方子华闻言气道:“陆凌枫!你这个乱臣贼子!待皇上醒来,断不会放过你。” 陆凌枫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吉安,温声道:“吉安公公,这些大人,就有劳吉安公公与御林卫一同照顾着了。” 吉安闻言忙近前道:“陆大人,奴才还要去伺候皇上……” 陆凌枫手指轻点的剑柄,凝着吉安视线深邃:“本官的意思是,吉安公公可替了陈公公的位置了,自然要将这一宫之事全部处理好。来人,吩咐下去,御林卫看守好各宫各殿,在皇上没有醒过来之前,谁也不得出宫擅自走动。” 方子华瞪着陆凌枫斥骂道:“大魏迟早要毁在你的手里!放眼历书,这自古谋权篡位的都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 诸位大臣纷纷指着陆凌枫道:“是啊,本官与陆大人同朝为官这么多年,竟不曾想,这陆大人是这样一个人,实在是令人失望至极。” “可不是吗,皇上待你不薄,竟不曾想,养了一头白眼狼!逆贼,你当真是不得好死。” 陆凌枫紧握着手中的剑,沉声道:“诸位大人,请吧。” 众人见陆凌枫如此强势,愤愤不平,骂骂咧咧的进了偏殿,偏殿与大殿还有稍长的一段距离,陆凌枫派了人看守着,众人一进那偏殿,就见殿门砰的一声锁上了。 众臣顿时着急不已:“方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这陆凌枫这个架势,依着老臣看,只怕是要反啊!” “可不是,连个碳盆都没有,这么冷的天,估计是想冻死咱们。” 众臣扫了眼这户部侍郎,有些无言,什么时候了,竟还去在意这样的事情。 方子华揉着眉心,朝众臣道:“整个皇宫都被他握在手中,咱们又能做些什么!只盼着皇上平平安安的醒过来,将这陆凌枫这个乱臣贼子给斩了才好。” 众臣在屋子里打着转,一边骂着陆凌枫,陆凌枫在门口听了片刻,身旁的副将紧握着剑气道:“大人,这些人竟这般言语不堪!属下去杀了他们。” 陆凌枫摆了摆手,冷笑道:“这些文臣左右也不过就剩下一张嘴了,待本官大事成了之后再来一个个的收拾,你现在马上领兵去郡主府,将太子殿下接回来!” 下属闻言点了点头,想起梁霄又有些害怕:“大人,这……这镇国公实在了得,又有这梁家的护卫在,只怕属下……属下接不回太子殿下。” 陆凌枫垂眸,轻点着剑柄,思量了片刻,朝好下属道:“你就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你奉皇上的旨意接太子殿下回宫,记得,郡主府的守备森严,不要轻易与之碰撞,一切待将太子殿下接出来,你再派兵重围。” 第3600章 攻府 下属心口慌得厉害。 “这……若是瑜郡主给看破了可如何是好?这京都城里,想必郡主府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 陆凌枫拂衣往大殿的方向走一面道:“我的人已经将宫里的消息都封锁了,想必也传不出什么消息,你马上过去,必要的时候便是与之针锋相对,也要将太子殿下给我夺回来。一旦夺回来,就将郡主府控制住,只要控制住了瑜郡主,想必梁霄也只能乖乖听话。” 他与梁霄相识这么多年,对于梁霄的弱点他是铭记于心! 竟陆凌枫一时不禁有些感叹,他与梁霄的关系,一旦历经此事,必然会一败涂地。 可是他不在乎,他要让梁霄看看,到底谁才是对的! 下属得令,朝陆凌枫道:“属下马上去办,大人……保重。” 此一去,下属并不知道他活下去的机率是多少,毕竟他要面对的那个人,是梁霄啊! 陆凌枫凝着这下属去的背影,默了半响,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太医在御林卫的带领下提着医药箱子近前来,陆凌枫凝着这太医,淡道:“这宫里的太医就你一人夜里当值,你可得给皇上好好诊一诊脉。” 张太医抹了一把汗,慌得很,他这是造了什么样的孽了,这什么样的事情都让他给碰上了! 对于陆凌枫,张太医也是怕得很,忙道:“大人放心,臣马上去给皇上诊脉。” 陆凌枫眯了眯眸子,伸手拍在张太医的肩上,微微施力:“张大人的事情,本官早有耳闻,替皇上诊脉的时候务必要谨慎,皇上昏迷不醒,眼下这朝中的事务又紧急发,你可得想法子,让皇上……快些醒过来,明白吗?” 张太医听着那个“快”字只觉得肩膀生疼:“是是是,下官明白。” 陆凌枫挑了挑眉:“张太医当真明白?” 张太医连连点头,擦了擦额前的汗慌道:“臣会在方子里添些补身子的药,陆大人放心。” 陆凌枫这才满意的领着这张太医进了大殿,大殿后边挨着的便是夜微言的寝殿,二人进了寝殿,就见吉安在一旁候着。 夜微言躺在床上,唇角的血已经擦干净了,只是脸色却极不好,连着眉头都是紧皱着,仿佛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陆凌枫抬了抬下巴:“张太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替皇上诊脉。外头都闹成了一锅粥了,你看皇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张太医哆嗦着近前去,跪在龙床边替夜微言搭着脉像,吉安端了茶盏来,温声道:“想来外头天寒雪大,陆大人也是疲累,不如先喝口茶暖暖。” 陆凌枫扫了眼那茶,淡道:“守护皇上,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这茶就免了。” 吉安闻言劝谓道:“皇上这身子,先前原也请了太医瞧过,道是劳累所致,需得好生将养着,陆大人可不能学了皇上。” 陆凌枫接了茶,刮着茶盖也没有饮,视线若有所思的瞧着夜微言。 他日夜怨憎的这个人,便躺在塌上,气息微弱,一时竟让陆凌枫生出了一种快意。 张太医诊了脉,看了看夜微言的眼睛,这才起身朝陆凌枫道:“皇上是心郁成结,加上受了刺激,心血上涌,才会吐了出来,依着的情形看,这……下官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醒。” 陆凌枫搁了茶盏,拧眉斥道:“朝中多少事情等着皇上,你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醒?赶紧开方子!” 张太医连连称是:“下官这就开方子。” 陆凌枫站在床头,瞧着夜微言,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缄默不语! 他走到这一步,都是眼前这个无能的君主给逼的! 吉安偷打量着陆凌枫的神色,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心里没有主意,想去找他师父商量商量吧,耐何他又走不开! 那个女刺客当真是让他师父元气大伤,若是要将养着,也不知要将养多久,女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也无从查证。 吉安在夜微言的身旁如同一只无头苍蝇,除了呆在夜微言的身旁护着些,旁的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副统领先去徐若瑾的府邸,另外一拔人在后边,等着这副统领的命令,先将这太子殿下接出来,再围攻郡主府。 当副统领到的时候郡主府的大门正紧闭着,他派人敲了门,开门见是副统领还觉得有些奇怪:“这夜半三更的,郡主都已经睡下了。” 副统领急道:“皇后娘娘快不行了,我前来奉皇上的旨意接太子殿下进宫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烦请通传一声。” 这下人顿时便急了,朝副统领道:“快里边请,奴才马上去通知郡主。” 副统领点了点头,跟着这人进了府,府里的长廊上点着灯,就着月光,倒也还算温馨。 徐若瑾今日睡得晚,这个时候才初初躺下进水入梦乡,便见银花匆匆敲了敲门,朝梁霄温声道:“国公爷,皇上差副统领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快不行了,让太子殿下进宫一趟,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梁霄闻言悄看了眼徐若瑾,却见徐若瑾已经醒了,便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你且睡着,我过去看看。” 徐若瑾坐起身,望向银花,心跳得厉害:“你方才说……皇后快不行了?” 银花原是不想惊扰了徐若瑾,所以才小声的请示这梁霄,谁料徐若瑾只是浅眠,一有动静便会醒过来。是瞒不住了。 “原是御林卫副统领过来了这么说的,这宫里到底如何,也没有传消息过来,所以奴婢也不大清楚。” 徐若瑾掀开被子便下了床,朝梁霄道:“我得进宫去看看!” 梁霄一把扶着几乎要走不稳的徐若瑾,心疼得紧:“若瑾,你在府里呆着,我带擎儿进宫去看看。你这个状态,只怕也不适合进宫看那些。” 徐若瑾紧握着梁霄的手,慌得很,不知觉便掉了泪:“不行,我得亲自过去,这个时候谁去我都不放心,银花,你快,去请沐阮跟我一块儿进宫。” 银花扶着徐若瑾的另一只手,担忧道:“郡主莫不是忘记了,沐公子已经出发去望云山采药去了,那样一个地方,只怕一时半分的也收不到消息。更何况,望云山这样大,也不知这沐公子去了何处。” 梁霄扶着徐若瑾揪着一颗心:“若瑾,你不要着急,一切有我呢,你要去,我也定是拦不住的,只有一点可不能太伤心。银花,你马上替我若瑾更衣,我去会会副统领。” 徐若瑾握着梁霄的手,点了点头:“好。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梁霄朝银花吩咐道:“给她多穿点,外头正是大雪,冷得很。” 银花闻言又觉得这披风薄了些,于是便转身去换一件更厚实些的。 徐若瑾去更衣,朝春草吩咐道:“你快去将悠悠和擎儿唤醒,给她们穿了衣服带去正厅。” 春草转身便去办了。 银花替徐若瑾更着衣,徐若瑾瞧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擦了擦通红的眼,整个人紧张得直哆嗦: “我这心里,就一直有预感,这两日肯定没什么好事,我预料到了会听见这个消息,可是真的听见的时候,我这心里难受得很。” 银花替徐若瑾将披风系上,又开始替她挽发:“郡主,不要想多了,这宫里头,到底一切都有定数,若是当真到了这一步,原也是皇后娘娘的命数了。” 徐若瑾将头发挽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外走。 那大厅里梁霄正与副将交谈。 徐若瑾进了殿,副将便起身,朝徐若瑾见了礼:“参见瑜郡主。” 徐若瑾抬了抬手,急道:“皇后娘娘的情况如何了?可请太医去瞧了?” 副将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得含糊道:“这……听闻病得极重,下官也是奉命前来传旨,迎太子殿下回宫去。” 徐若瑾闻言退了一步,梁霄忙将她揽在怀里,安抚道:“你不要担心,一切等咱们进了宫再说。” 一听这二人要进宫,副将便慌了:“这……郡主,皇上只说让下官接太子殿下,二位……” 徐若瑾闻言斥道:“我与皇后情同姐妹,这样大的事情,我怎能不进宫?” 梁霄扶着徐若瑾,担忧道:“若瑾,你先坐。” 第3601章 攻府(二) 徐若瑾这才在椅子上坐下,又问银花:“悠悠和擎儿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副统领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整个人都是慌的,见那不远处春草领了两个孩子过来,便起了身。 悠悠揉着眼睛,一手牵着擎儿糯糯的道:“娘亲,悠悠想睡觉觉。” 擎儿打着哈欠,眼神朦胧的瞧着徐若瑾:“见过师父,师母。” 梁霄与徐若瑾起身,朝悠悠和擎儿道:“咱们要进宫去,悠悠若是想睡,不如等进了宫之后再睡。” 徐若瑾领着众人便要往外走,副统领急道:“郡主,皇上只吩咐了让下官带太子殿下回宫…这……还请郡主不要为难下官。” 徐若瑾闻言拧眉急道:“你……” 眼见徐若瑾动怒,梁霄便将徐若瑾拉至身后,朝副统领道:“无妨,有我在,一会自会向皇上解释。” 副统领顿时慌了:“镇国公……” 梁霄领着徐若瑾便往外走,副统领见此,只得伙同这一行人出了这郡主府。 众人来到郡主府的门口就见许多兵马围了上来,梁霄拧眉望向副统领:“这是做什么。” 那冰冷的眼神,差点将副统领给吓跪了,好在他人多,要不然当真就要认怂了。 “镇国公,还请将太子殿下交出来!否则,这三千御林卫,只怕就要对镇国公不敬了。” 副统领伸手便要去拉夜擎,梁霄一脚踹开了了副统领。 梁八与梁拾等护卫瞬间便挡在了梁霄的跟前,那兵器的寒光在月色下格外渗人。 梁霄负手而立,挡在徐若瑾的跟前,冷冷的瞧着副统领:“我与皇上相识多年,今日之事,断不会是皇上所为!说!谁派你过来的?” 能轻易调动三千御林卫的,只怕也独独那陆凌枫一个了,只是一切太突然,梁霄的心里也没有底。 副统领一挥手,一队弓箭手便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对准了梁霄。 副统领瞧着梁霄沉声道:“下官向来敬佩镇国公,今日事发突然,在此先向镇国公道个歉,只要镇国公将太子殿下交出来。下官保证,不伤郡主府一丝一毫。” 梁霄凝着这些人,冷斥道:“你们这是要谋反!” 副统领扬起手,那弓箭便拉了起来,徐若瑾见此气道:“你告诉我,皇后娘娘到底怎么样了!” 副统领站在御林卫里,朝徐若瑾大声道:“郡主,只要你将太子殿下交出来,你自会知道。” 梁霄扶着徐若瑾,安抚道:“若瑾,不要着急,这里交给我。” 徐若瑾紧握着梁霄的手,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府,从长计议。” 梁霄将她护在身后,他估算了一下,这个时辰,那城门也快开了。 “若瑾,与其困在这里,不如我先护送你们母子出城去,我担心皇宫里已经有了变故了,只怕你留得越久越是危险。” 这些人梁霄并不熟,因为他的主心是军队,而不是御林卫,眼下说的再多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这儿逃脱! 这瑜郡主府里的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纷纷朝徐若瑾道:“郡主!先岁我们离开吧!” 银花挡在徐若瑾的跟前,急道:“这外边三千御林卫呐,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徐若瑾握着梁霄的手摇了摇头:“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我要和你一起留下来。” 梁霄与徐若瑾、悠悠、以及夜擎四人被这郡主府的人紧紧的护着,梁八解释道:“现在留下来更危险,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就想告诉郡主此事,谁料晚了一步,郡主,属下马上护送郡主离开!” 梁霄接了梁拾扛来的长枪,朝徐若瑾保证:“你带着孩子们走,梁六、梁八、梁拾,出城之后你们一路护送他们安全的地方,放心,待事情过去之后,我定会来找你们。”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袍,愤愤道:“娘亲!他们是不是来欺负咱们的?” 梁霄低头瞧着两个孩子,温声道:“是,所以悠悠和你娘亲先走,等爹爹将这些坏人收拾了,再去找你们。” 悠悠掏出衣袖子里的小匕首,瞪着那些人:“悠悠也要保护娘亲和爹爹。” 夜擎不明状况,可是也知道,这些拿着刀剑对准了郡主府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便朝众人道:“你们敢欺负我师父,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副统领朝夜擎喊道:“太子殿下!你可知道皇后娘娘已经薨了!还请太子殿下随下官回宫去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母、母后……”夜擎眼泪瞬间流下,整个人已经是慌的。 徐若瑾护着夜擎冷斥道:“你们竟敢谋反!说的话谁会相信!” 梁霄朝徐若瑾叮嘱道:“不要再多说,先护送你们出城,定是陆凌枫谋反,宫中情况,稍后再说!” 徐若瑾见的局势已经十分不乐观了,便也不争执。 梁霄一道令下,“杀!” 郡主府护卫瞬间将徐若瑾与两个孩子围成了一个圈,手中的剑直指这三千御林卫。 副统领扯着嗓子喊:“不要让他们跑了!不要伤害太子殿下。” 徐若瑾牵着夜擎和悠悠,跟着这队伍朝着那城门口挪动。 梁霄一马当先杀在前头,看他长枪横扫,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众人不得不佩服,到底是镇国公,就算他不是将军了,没有领兵,那凌厉的气势却依旧不曾削减半分,反而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下,越发的狠了。 整个街道除了这御林卫与梁霄一家子,就再也没有看见旁人了,那些原本挑了菜走早市的,瞬间便藏了个无踪无影。 悠悠和夜擎被护在中间。夜擎看着遍地的血流成河,他才知道,这世间争权夺位的残酷。 一个人要成长,要积淀,不仅仅是他的年纪增长,更多的是他经历了些什么,那些经历于他而言,会不会成为一个有意义的经历。 一行人一路杀出了城门,梁拾早已得到传令,在城外备了马车。 第3602章 重围 梁霄一手夹一个孩子将他们放进了马车里,朝悠悠与夜擎道:“你们定要听话,我一定会去寻你们的。” 夜擎不安的望着梁霄,“师父,是不是父皇出事了。” 梁霄顿了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殿下,你要记得,你是大魏未来的皇上!凡事必要谨慎,深思熟虑!京都城有我,一切放心。” 悠悠瞪着那些人,气呼呼道:“爹爹!我也要跟你留下来!” 梁霄揉了揉悠悠的发,沉声道:“你要替爹爹照顾好你娘亲和弟弟,明白吗?” 悠悠嘟着嘴不说话,她望向那杀伐声四起的京都城,突然发现,她爹爹与娘亲,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强大,她甚至觉得,这个时候父母的分别,是痛苦的,不安的。 梁霄将徐若瑾抱上马车,又将身上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安抚道:“若瑾,你信我,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找你们。” 徐若瑾泪眼朦胧,她别过脸去,伸手擦了擦:“我等你。” 城外的天已经开始亮了,大雪纷飞却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梁霄将徐若瑾抱进马车后朝银花吩咐道:“你们几个,一定要护送她到安全的地方!” 银花望向正堵在城门口的家丁,擦了擦眼泪:“国公爷放心,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会护着郡主的。” 梁霄朝着徐若瑾的额上亲了一口,悠悠见状朝梁霄道:“爹爹,都不亲悠悠。” 梁霄吧唧,朝悠悠也亲了一口,这是他的宝贝,比命还要珍贵的宝贝,他必须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夜擎透过马车的车窗,远远的瞧着那些御林卫,双拳紧握。 这种逃难一样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他甚至觉得,若是那个时候他师父和师母将他交出去,是不是一切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夜擎自责不已,瞧着梁霄下了马车,提着长枪朝着那混乱的城门口奔去的样子,当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夜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梁霄饱含敬佩。 梁霄杀入了人群里,梁八与梁拾驾着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徐若瑾的心都是揪着的,她抱着悠悠,心里慌得厉害。 悠悠抬头瞧着徐若瑾不安的问:“娘亲,爹爹会回来吗?” 徐若瑾嗫嚅着唇角,轻抚着悠悠的发,温声道:“你爹爹说话最算数,肯定会来寻咱们。擎儿,你不要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擎垂眸,瞧着趴在徐若瑾腿上的悠悠,嗓音有些嘶哑:“师母,是不是因为擎儿,所以咱们才会逃出来。他们要杀的,是擎儿吗?” 悠悠闻言坐了起来,扬着小拳头道:“才不是呢,皇上最厉害了,才不会让人欺负咱们!” 徐若瑾将夜擎带到身旁,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擎儿,不怪你,你放心,你师父肯定可以解决的,咱们先去安全的地方,然后等着他的消息就是了。” 夜擎揪着衣袖子,咬着唇不愿意哭出来,便呆坐着一言不发。 悠悠见了那样的场面,心里没什么安全感,对什么事情也没兴致,只是握着夜擎的手,靠着徐若瑾,暗自想着,将来一定要快快长大,好保护她爹爹和娘亲。 马车一路疾驰,穿过了一片长道进入了小树林,躲藏在树林中的人见了这马车,擦了擦手中的沉声道:“大人说的一点没错!镇国公必定会让妻女先走!快,准备动手!” 这雪下得越发的厚了,梁六梁八与梁拾正驾着马车,没有注意到那横在道路上的钢丝绳,马儿冲过去生生被钢丝绳划断了两条马腿。 马痛苦好的嘶呜便倒了地,马车因着那惯性朝着前边窜了一段翻了车。 徐若瑾下意识紧抱着两个孩子,银花也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抱着徐若瑾。 梁六与梁拾拔剑护在马车旁,梁八扯开马车的车门,徐若瑾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因着那马车的翻动,所以徐若瑾的脸上带了点伤。 悠悠与夜擎吓哭了,跟在徐若瑾的身后慌张不已。 徐若瑾也顾不得这些了,她环顾四周,拧眉斥道:“什么人!滚出来。” 数十名黑衣人从雪中窜了出来,悠悠与夜擎吓得连哭声都停了,徐若瑾交这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冷斥道:“谁派你们过来的!” 那十人瞧着徐若瑾,为首眼底透着肃杀:“一个不留!” 梁八挡在徐若瑾的跟前,梁六朝梁八急道:“我与梁拾拖住,你带着郡主赶紧走!”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呵,大人早就料到了,你们想活着离开,简直痴心妄想。” 徐若瑾闻言狐疑道:“大人?陆凌枫派你们过来的?” “废话这么多!受死吧。” 黑衣人长剑直指徐若瑾,梁八挑开了剑,与这黑衣人打了起来。 第3603章 遇刺 银花不会武功,所以在这些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徐若瑾趁着这个乱子,朝悠悠与夜擎低声道:“悠悠,擎儿,咱们可不能再哭了,得跑!跟着娘亲跑,明白吗?” 悠悠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徐若瑾牵着悠悠与擎儿一点点的往林子里挪,奈何来的人多,饶是梁八等人在,也双拳难敌四手,一时被牵制着顾不过来。 其中两个黑衣人朝着徐若瑾直直杀了过来,徐若瑾见躲不得了,便蹲下身来护着两个孩子。 悠悠吓得大叫:“娘亲!!” 那黑衣人的剑划破了徐若瑾的披风,徐若瑾朝擎儿与悠悠急道:“娘亲拖住他们,你们快走!” 徐若瑾拿了悠悠衣袖子里的匕首,瞪着那两个黑衣人,冷斥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来!” 二人举剑朝着徐若瑾劈去,悠悠掏出弹弓朝那两个黑衣人弹去,黑衣人的眼睛顿时便弹出了一片乌青,瞪着悠悠与夜擎愤怒不已。 “杀了那个女娃娃,把太子殿下带回宫!” 徐若瑾匕首朝着二人一划急道:“跑!” 悠悠拿着手中的弹弓继续弹,二人提着剑便朝这两个孩子杀去,徐若瑾挡在二人跟前,她怀着身孕,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一时不敌,倒在地上。 悠悠与夜擎朝着徐若瑾奔来,那杀手的剑朝着徐若瑾的心口刺去。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一支箭以穿云射月的速度射了过来,一箭双雕,两个黑衣人昏愕的纷纷倒地。 悠悠与夜擎扑进徐若瑾的怀里,哭得泪人一般:“娘亲……” 徐若瑾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远远的瞧着另一拔人手执长剑杀了过来,三下五除二便将这数十个黑衣人给解决了,徐若瑾惊呼道:“留活口!” 这拔人听了,便没有灭口。 一人自大雪中奔来,他的手中还执着一把弯弓,身后跟着的是驾华贵的马车,那般张扬嚣张。 他来到徐若瑾的跟前,将手中的弓丢开,朝徐若瑾伸出手。 俊朗的面容上透着盈盈的笑音与些许担忧,道:“可伤着哪里?” 徐若瑾瞪着眼前的人,有些懵:“虞尚云?!” 虞尚云将她扶起来,梁六三人都受了伤,提着剑挡在徐若瑾的跟前,银花忙过来将徐若瑾扶了起来,担忧道:“郡主,可伤着哪里?” 徐若瑾摆了摆手,瞧着眼前这笑得如沐春风的人直皱眉:“这里是大魏的京都城!你不在兆国的皇宫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悠悠与夜擎也有点懵,刚才这人救了她娘亲,可是她娘亲对这个叔叔的态度好像不是很好,悠悠便扯着嗓子开始哭。 “娘亲……娘亲悠悠好怕。” 银花忙安抚道:“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没事了。” 虞尚云打了个响指,这诺大的马车车门便被打开了,他朝徐若瑾笑道:“我早知你们会过来,所以特意在这儿等着,没想到在这一段路出了些事,好在来得早,先上马车吧,这大魏到底不比兆国,一到冬天冰雪交加的,冷得厉害,你别冻着了。” 徐若瑾冷斥道:“你不必在这儿装好人!”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笑容很是温和,可就是这样的温和,出现在一个杀人凭心情的虞尚云身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虞尚云撑了伞过来给她挡雪,笑道:“怎么是装好人呢?你府里一出事,这梁霄便与你大难来临各自飞了,我是真心担心你,所以在这儿等着,你别与我置气可好?先让大夫给你瞧瞧。” 梁八凝着虞尚云,冷斥道:“你离郡主远一点!” 虞尚云眯着眸子扫了眼梁八,淡道:“这几个人,朕很不喜欢,拉下去杀了吧。” 徐若瑾知道这虞尚云的脾性,简直就是个疯子,这虞尚云话音一落,身后的人当即便拔了剑。 徐若瑾斥责道:“你够了!我问你,今日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虞尚云瞧着挡在跟前的梁八,挑了挑眉:“若瑾,对于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不过……你身边的狗,是不是也太不懂规矩了些?你我难得一见,这中间就要挡条狗扰我的兴致?” 寒冽的风呼呼的吹着,悠悠在一旁冻得直哆嗦,瞧着虞尚云透着些打量,这个叔叔,她不喜欢,看着她娘亲的时候好好的,可是看着别人的时候好吓人。 徐若瑾拍了拍梁八的肩,梁八急道:“郡主,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尽管他刚才救了徐若瑾,可是梁八知道,这岂止是他家主了的情敌,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人。若是这个时候他家女主人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这梁八真的要以死谢罪了,死一百次都不够! 徐若瑾将梁八推开,凝着虞尚云。 虞尚云瞧着她目光格外的温柔,触及到她脸上的伤时,眸底便酝酿出了风暴:“你这伤,谁伤的!” 徐若瑾将他的手拍开,沉声道:“我问你,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虞尚云只得收了手,拂了拂衣袍笑道:“是,不过,受我指使的是方子华,而不是陆凌枫,这陆凌枫率先反叛,所以方子华也被关押了,我亲自过来,不过是想瞧瞧大魏的太子罢了,倒是不曾想竟能与你重逢,也算是缘分。你说呢?” 徐若瑾厌恶的凝着他,斥责道:“你到底还对大魏做了多少事情!” 这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将大魏的水搅得浑浊不堪,他好混水摸鱼! 遇了事,也不过一句轻巧的话便担下了。 虞尚云打量着她身旁的夜擎,温声道:“怎么是我对大魏做了多少事?这样的大魏,君臣离心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不过是稍使小计罢了,若瑾,这样的大魏,只怕时日无多了,你将夜擎交给我。” 一听说这虞尚云是奔夜擎来的,徐若瑾一把将夜擎护在身后,凝着虞尚云愤恨道:“虞尚云!你敢动夜擎试试看……” 第3604章 尚云 虞尚云瞧着她这护犊子的模样不由失笑:“你不必这样防着我,你带着的护卫也不过是些无用之人罢了,又能奈我何?你还是仔细不要伤了自己。” 徐若瑾将手中的匕首指向虞尚云,警告道:“你是占了上风!但是你也不要忘了,我徐若瑾也不是好惹的,你若敢动他,那我们就鱼死网破!” 虞尚云瞧着那匕首是心惊肉跳的:“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匕首放下!不要伤了你自己!” 徐若瑾紧握着匕首,她身旁的护卫也是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瞧着虞尚云,这些人的目光在虞尚云看来根本不足为惧。 “哪怕大魏动荡,他也是大魏的太子!虞尚云,你对大魏的那些事情,我管不着,可是你要是敢动他!” 虞尚云忙摆手,无奈道:“若瑾,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动他半分,这些年我对你的心意,你也应该全知道,大魏要倒了,你跟我走吧,做我兆国的皇后,你若是喜欢,我将整个兆国都交给你,至于这两个孩子,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答应了,我会将他们视如亲子一般,绝对不会亏待。” 竹林里的竹子被风雪吹折了不少,发出细微的雪落的声音。 梁八听了这话手中的剑朝着虞尚云便指了过去,虞尚云身旁的人一剑横在梁八的脖子上。 梁八气得大骂:“你这不要脸的混帐,你连礼仪道德都忘了吗?就凭你这样的疯子,你也配娶郡主?痴心妄想!” 虞尚云扫了眼梁八,微眯了眯眸子:“孤向来不喜欢这咬人的狗在耳边乱叫,孤看在若瑾的面子上,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不知珍惜。” 梁八挑开脖子上的剑,瞪着虞尚云吐了一口口水:“我呸!郡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要杀要剐随便!” 虞尚云摆了摆手淡道:“杀了吧。” 徐若瑾匕首指着虞尚云,沉声斥道:“我的人,你若是敢动,你试试!”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有些无奈:“若瑾,在你心目中,难道我连一个奴才都比不过?” 梁八呸了一声,瞪着虞尚云骂:“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想让郡主跟你走,你做梦。” 虞尚云望向徐若瑾,眸底春风三千里,唇角笑意暖花开:“若瑾,他说的,倒也没错,这些日子我便是做梦都会时常梦见你嫁给我的场景,世人说帝王梦最是真,我觉得你终会有嫁给我的那一日,这个人我不喜欢,不过你不准我杀,我便不杀,但是我希望你愿意跟我走,做我兆国的皇后。” 徐若瑾退了两步,悠悠抱着徐若瑾的广袖,瞪着虞尚云气呼呼道:“我娘亲是爹爹的,才不会嫁给你!” 虞尚云瞧着悠悠,目光格外慈祥:“悠悠,你放心,只要你娘亲愿意嫁给我,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我会比梁霄更宠你,以后你就是我兆国的小公主,如何?” 悠悠哼哼道:“悠悠只想和爹爹娘亲在一起,悠悠才不当小公主。” 虞尚云轻笑起身,朝徐若瑾道:“若瑾,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在兆国的皇宫里,每月都会替你制一件大婚的婚服,你到时若是去了,可以随意挑,哪怕一天穿一套都行!我时常就望着那些婚服,想着你与我大婚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 徐若瑾对于虞尚云,真的是百般无奈! 她不去招惹,这货却自动送上门来。 “虞尚云,你兆国多少美人供你挑选,我有夫君有孩子,你何苦执迷不悟!你这样,真的很像一个疯子!” 悠悠气呼呼道:“就是!娘亲都有爹爹了。你是嫁不出去了吗?就想着我娘亲。” 嫁?跟在虞尚云身旁的孙伯嘴角抽了抽,竟然敢说他家皇上是嫁?最起码也应该是个娶字才对。 虞尚云笑盈盈道:“若是你娘亲愿意,朕也可以嫁去郡主府。” 徐若瑾被虞尚云给气的不知说何才好,“你不要想了!我们不可能,我已经有夫君了,我们夫妻很好,今日是你救了我,可是这些事情也是因你而起!” 银花在一旁瞧着有些担心,以这虞尚云对于徐若瑾的痴情程度,她们想要离开,只怕也是不容易啊。 正说着,陆凌枫派来的第二批杀手已经赶到。 这一批比之之前那一批人数更多,身手也更加的敏捷。 手中的弓箭朝着这边攻来,徐若瑾牵着两个孩子烦燥不已。 这个陆凌枫,处事当真如此狠毒,竟想将她们母女赶尽杀绝! 虞尚云扣着徐若瑾的手臂,急道:“快点,跟我走!” 徐若瑾甩开他的手直皱眉:“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虞尚云急道:“不是置气的时候,若是再晚些,会有更多的人追杀过来,你不替自己考虑,你也要考虑考虑这两个孩子才是。” 他一把扯过徐若瑾,那两支箭擦着徐若瑾的头发直直的刺进了雪地里,徐若瑾挣扎道:“我不跟你走!你松开!” 那箭羽越来越多,银花与梁八护着两个孩子,二人身上都中了一箭,好在不是要害。 虞尚云朝着徐若瑾的后颈便是一掌,直接将人打晕抱上了马车。 孙伯见此,伸手直接从银花手里将这两个孩子揪着衣领子提着进了马车里,那马车的车身坚硬无比,箭羽根本刺不透。 悠悠进了马车扑在徐若瑾的身上哭道:“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夜擎气道:“你快放开师母。” 悠悠瞧着昏过去的徐若瑾,嚎啕大哭:“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你还我娘亲!娘亲……” 这一路的嚎啕声,孙伯是无奈得紧,在一旁劝道:“小姐,这郡主好好的呢,一点事都没有,只是累了睡过去了,小姐可不能再哭了,否则怕是要将郡主吵醒了。” 夜擎捏着手中的弹弓,推开车窗看向后边,后边的梁八三人被第二波杀手牵制着,后边还有杀手不断的追上来。 但是虞尚云带来的人都是狠角色,站在马车边,手执弓箭将追上来的人一一射杀,看得夜擎的心里很是不安。 孙伯在一旁劝道:“可不能将头伸出去,若是外边的在射箭可就危险了。” 夜擎扯着弹弓对着孙伯。 孙伯笑道:“殿下,这东西可是会伤人的,不能拿着玩,还是交给我保管!” 虞尚云不在意这两个孩子怎么闹,他低头瞧着怀里的徐若瑾,整个人有些恍忽。 第3605章 带走 太想得到,思之如狂, 当真的得到的时候,虞尚云觉得,只有徐若瑾在他的怀里,他才会有一种满足感。 悠悠扯着徐若瑾的衣摆,嚎啕大哭,那声音简直如同魔音一般。 虞尚云担心她会将徐若瑾吵醒,十分不悦。 转念一想,这是徐若瑾的孩子,他自是要爱乌及乌才是,所以语气也就温和了些:“你若是再哭,我就将你丢下马车。” 悠悠顿时止了哭,拉着徐若瑾的一只手气道:“娘亲在哪里,悠悠就在哪里!你不准抱娘亲,娘亲是爹爹抱的! 这马车很宽,内部的空间也很大,角落里还用铁盆生着两碳盆的碳,很是暖和。 悠悠坐在马车里哭了好一会儿,浑身都不冷了,瞧见虞尚云抱着昏过去的徐若瑾,不由来了气。 虞尚云轻轻替徐若瑾理了理披风,挑眉笑道:“朕到时回了兆国,就娶你娘亲当皇后,有何抱不得?” 悠悠气得去掰虞尚云的手:“我娘亲才不要嫁给你,我娘亲是爹爹的,你放开我娘亲,要不然,我娘亲醒了,会生气的!” 夜擎冷着个小脸,气道:“听悠悠的,赶紧把师母放开!” 虞尚云揉着眉心,有些头疼:“孙伯,这两个孩子太聒噪了,灌碗哑药吧。” 孙伯也不知这虞尚云是真的,还是跟两个孩子开玩笑,担忧道:“国主,这到底是徐若瑾女儿和女婿,这……这哑药……” 悠悠哑了还好说,毕竟是个女儿家,可是这夜擎,这可是未来的皇上,这将来要是哑了,这还怎么当这个皇上? 徐若瑾到时醒了,不得跟他拼命。 夜擎的弓对着虞尚云,沉声道:“你放开师母,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瞧着眼前这怒气腾腾的夜擎笑道:“你不怕孤?” 夜擎一张脸打小就俊,冷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瞧着更添了几分帅气,瞧着虞尚云咬牙切齿:“你放开师母,我数三,你再不放,我就松手了。” 虞尚云眯着眸子打量着这夜擎:“你若是敢将若瑾吵醒,孤就将你们两剁碎了做包子犒劳三军将士!” 悠悠听着他的话又哭了! 扯着嗓子放开了喉咙不停地嚎:“娘亲,你快醒醒啊娘亲,这个坏叔叔要将悠悠和擎儿剁了做包子……娘亲……” 悠悠故意将嗓门扯得大大的,贴着徐若瑾的耳朵,本以为这样就会将徐若瑾给唤醒了,谁料这徐若瑾是被打晕的,半点反应也没有。 虞尚云早就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将徐若瑾抱得正了些,让她躺得舒服些。 “小姑娘,你想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还嫩了点,你就是喊破了喉咙,她也未必会醒。” 悠悠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的瞧着虞尚云。 其实悠悠和徐若瑾是生得很像的,这生气的小模样,简直与这徐若瑾是一个横子里刻出来的。 虞尚云一颗心顿时便化了一半,不由哄道:“好了,你别哭了,孤又不会将你娘亲怎么样。” 悠悠哭得抽抽搭搭的,打了个嗝道:“那你,你不准抱着我娘亲。” 虞尚云哭笑不得的解释:“当时你娘亲不愿意跟孤走,可是那些杀手已经到了,孤若是再不带她走,你们都得死在那儿,孤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孤抱着她,也是因为她体弱,马车又一路颠簸,这若是颠出个好歹来,你负责?” 悠悠指着那一旁的小软塌,打了个嗝:“那你……你把娘亲放那儿,那被子软。” 虞尚云挑了挑眉,他还能被一个小姑娘牵着走不成?那必须不同意。 “抱着更舒服。” 悠悠张嘴又开始哭,虞尚云听得眉心跳了跳愁到:“你别哭了。” 悠悠没搭理,扯着嗓子哭,这哭声在府里的时候就无人能敌,更何况是在这种寂静的山林大道上疾驰了。 虞尚云见她这般嚎啕烦燥不已,看着这小脸,又有些下不去手。 夜擎的弹弓对着虞尚云就射了过去,虞尚云眼疾手快,稳狠的抓住了那颗石子。 夜擎一脸震惊,却仍装作不怕。 虞尚云很是不耐烦,“行了,都别哭了!孤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才出此下策,你们若是要下马车,孤决不拦着。” 这些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说还说不得。 唬也唬不住,吓也吓不住。 虞尚云平日里见个孩子,冷冷一眼就吓哭了,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魄力了? 他将徐若瑾轻放在软塌上,朝悠悠道:“这下满意了吧?” 他还没在谁身上吃过亏呢,被一个孩子的哭给服了软,说出去都丢人。 悠悠见他一松手,立马就护在徐若瑾的身旁,夜擎也凑了过去护着,看都不让虞尚云看。 虞尚云无奈,他这到底救了两个什么样的白眼狼?尽坏他大事!只是徐若瑾好歹在他的身旁了,他也是高兴的。 黎明划破了夜色,梁霄送了徐若瑾便领着府里的人回了城。 城里的人瞧着杀气腾腾的梁霄,也不大敢动手。 梁霄取了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一路缓缓的朝着郡主府走去,府里的护卫护着梁霄,精神紧绷着。 大雪铺满地,整条长街,甚至整个京都城都因为这一场变故而格外寂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谁也不敢出来。 梁霄路过一户人家,有个孩子开了门,伸了个懒腰,看见持刀对峙的人们惊呆原地。 孩子娘跑出来一看,一把将孩子抱进了屋内,砰的一声紧锁大门。 梁霄将擦了手的帕子递给护卫。 一旁的护卫担忧的望向梁霄:“国公爷,郡主这会儿也应该安全离开了吧。” 梁霄站定在郡主府的门口,大门直直的开着,门上还留着箭羽,外边一片狼藉,梁七见梁霄回来了,便迎了上来。 梁霄大步进了府内,暗自想着,这个时候以马车的速度想必还走得不远,他得先想法子拖延时间才行。 此时只怕宫里也已经被陆凌枫给控制了,他很难再进宫去。 梁霄边走边吩咐道:“备茶。” 梁七跟在梁霄的身后,扫了眼围上来的御林卫,急得一甩衣袖跟了进去。 梁霄进了郡主府,府里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可是眼前的这一场变故,却实在让人揪心。 梁七跟在他身旁担忧道:“国公爷,眼下这……这可怎么办呐?” 梁霄去了常安亭,暖暖的阳光由亭外的水折射落在他的身上,梁霄挑了挑眉,淡道:“等。” 等? 梁七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等什么啊。” 梁霄大马金刀的坐着,护卫下人端了泡茶的器具过来,一一摆放齐整,梁霄挥退了众人,便亲自泡茶。 梁七在一旁瞧着,心都要急出来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国公爷,那些人已经将郡主府围个水泄不通了。您怎的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眼下宫里头出了事,可是自家国公爷不过是个空架子,手里也没什么兵权,拿什么进宫救驾? 说起来也是夜微言自己造的孽啊!! 若非他将手里的兵权都给了这陆凌枫,许也不会有今日的变故了。 梁霄淡定的泡着茶,朝一旁的梁七吩咐道:“去摘几朵梅花来。” 梁七无奈,转身去摘那亭外的梅花来递给梁霄,梁霄摘了放进了茶盏中,泡茶的动作倒是格外优雅。 梁霄的茶初洗了一遍要开始泡了的时候,陆凌枫便翻墙而入,他见梁霄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一时有些意外。 “你倒是难得,竟也定得下心来。” 梁霄在对面甚了一盏茶:“坐。” 陆凌枫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梁霄这是在等着他。 “你我兄弟多年,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梁霄捏着茶盏闻了闻,淡道:“云雪芽里配了梅花,尝尝。” 陆凌枫拂衣坐下,扫了眼梁霄身旁的梁七,梁七气道:“陆大人!你可知你到底在做什么!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就非要闹得这京都城……” 陆凌枫闻言眸色忽的凌厉了,凝着梁七嗤笑道:“诛九族?呵。” 他哪里还有九族可以让夜微言那个昏君诛杀? 整个陆府,眼下独他一人而已。 梁霄捏着茶盏闻了闻,朝梁七吩咐道:“下去吧。” 梁七叹了叹气,转身退了下去,这亭中正是阳光明媚,衬了亭外的湖,波光嶙峋的,晃在身上,一时竟让人生出了岁月慵懒的错觉来。 陆凌枫搁了茶盏,梁霄又顺手替他倒上。 陆凌枫捏着茶盏,瞧着梁霄,以一种极平常的语气朝他道: “梁霄,你我兄弟多年,我也不瞒你,今日我便是反了!你若是还当我是兄弟,你就助我一臂之力,拥我为皇,你放心,我也必不会像夜微言那般对你百般猜疑,我封你为并肩王,王位世袭。” 梁霄闻了闻茶香,淡道:“现在回头还不晚。” 陆凌枫砰的一声搁了茶盏,面容有些扭曲:“不晚?已经太晚了!我从不后悔今日!我甚至做梦都想着今日!当初先帝是怎么对陆家的,你不是没有看在眼里!梁霄,你梁家落得这个地方,与我陆府相比,也不过是好了那么一点点罢了!你却还要去帮他?” 梁霄搁了茶盏,重新泡了一盏新的,于茶盏的一盘点着香,香气缭绕间,将那份烦燥的心稍稍理平了些。 陆凌枫苦笑道:“我爹娘姐姐兄弟,皆被昏君所害,他之所以重用于我,也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可是我要这份愧疚干什么?我要这份权势干什么?昔日里繁忙热闹的陆府,独剩了我一个!梁霄,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你只会是第二个陆府,你不要忘了,梁大将军是怎么死的,梁鸿与梁辉也失踪了,他们可没有那样的好运气,还能再活一遭!” 梁霄替他续了茶,瞧着陆凌枫,微微拧眉:“到了这一步,当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陆凌枫,你的心里戾气太盛,只怕到时伤的还是你自己。” 陆凌枫笑道:“有意思,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就瞧不上他这昏君,我要统统讨回来!为皇者孤家寡人?我早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哪里还会再怕这个!当初我不过在朝堂上说错了两句话,他便罢了我的官!这般凭性妄为的昏君,何曾考虑过为人臣子的感受?我陆家被他害成这个样子,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阳光落在陆凌枫那墨色的披风上,原本应该是极暖和的,可是在梁霄看来,却是无比的冷,寒透人心。 似一团拔不开的浓雾,将陆凌枫紧紧的困在其中。 他与陆凌枫幼年相识。 他是陆府里的风流公子,才华横溢,捏着一柄折扇,踹着一个仁善的心,见了哪个姑娘都要上去吟诗赞一赞,那白衣衬风流,公子也曾世无双。 到时的他,父亲是丞相,在这京都城里边简直就是横着走,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也没有这样多的怨恨与坏心思。 到时的陆凌枫也喜欢翻墙,寻正在练武的他去耍玩,将他给拖出去就是青阁酒巷的跑,以致于梁霄被梁大将军揍得也很是欢快了。 梁霄想到过往的种种不免有些感慨:“你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我皆为臣子,岂能有如此不忠之举?” 第3606章 入魔 陆凌枫嗤笑道:“难道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梁霄,你虽忠心,可是你这是愚忠!他对你根本不信任!收了你的兵权,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梁霄闻言了茶盏,微微拧眉:“这不是执迷不悟!自古君为臣纲,你逆天而行,又有何意义?百年之后仍不过是一捧黄土!我看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陆凌枫闻言气道:“走火入魔的是你!你看看夜微言那个样子,我陆家满门的性命,皆已在九泉之下!他这个窝囊废,死不足惜!难道你非得等到他卸磨杀驴,你才能醒悟吗?梁霄,你我多年兄弟,我希望你这一次可以站在我这一边,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信任!” 梁七在一旁远远的瞧着都可以看见那火花带闪电的硝烟感,一时急得不行。 整个郡主府都被封得死死的,要出去都没有办法,更别说是传递消息了,眼下这京都城里就梁霄一人,梁家的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梁七抹了一把脸,瞧着这饮茶的二人,总觉得有些恍惚,好似曾经这陆凌枫与梁霄还没有这么多东西掺杂的时候那样,是一种极其平和的氛围。 梁霄将茶盏搁在一旁,苦口婆口的劝:“你若是及早回来,一切还来得及,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到时……” 陆凌枫打断了他的话:“到时又如何?难道我陆家人就白死了不成!梁霄,你以为你梁家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你想当帝师,你想当国丈,这些都不过是那夜微言在想法子拉拢你而已,若是哪一日得了机会,你就能够保证,他不会对你动手吗?若是你能助我,我可以保证,对你的信任是全心全意的,哪怕你想做这个皇帝,我都拱手相让!” 梁霄煮着茶,无奈道:“我对皇位毫无兴趣,你便是得了皇位又如何?难道你这就是报了仇了吗?兆国虎视眈眈,各国也是一直盯着大魏这块肥肉,你若是此时发动政变,只怕到时大魏又要经历一场浩劫,民不聊生,你可曾想过,若是大魏屈居兆国之下,以虞尚云的脾气,他不会将大魏一举攻灭吗?” 陆凌枫嗤笑道:“灭了又如何?我陆家满门除了我一个不留,便是毁了这大魏又如何?梁霄,我今日前来寻你,不是为了与你争辨这些,这大魏待我登基为帝,我自会考虑这些!夜微言已经死了,你的忠心已经无处安放,不如与我一起将这大魏的山河变得更强大。” 梁霄拧眉:“陆凌枫,我依稀里还记得,陆府尚在的时候!” 陆凌枫烦燥不已:“你不要和跟我打什么感情牌!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若是坚持下去,我就是帝王,我若是放弃了,那就只要死路一条。” 梁霄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陆凌枫搁了茶盏,冷笑道:“想不到吧?楚云秀病死了的时候,夜微言也吐血昏迷不醒,倒是我助了他一臂之力送了他去和皇后团聚了。” 梁霄砰的一声搁了茶盏凝着陆凌枫斥道:“你这是轼君!” 陆凌枫嘲讽道:“臣轼君乃是大罪,君轼臣便算不得有罪?梁霄,既然你与我反向而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留你不得了。” 他若是留下了梁霄,那就是一个大祸患。 如同当初陆府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一样,所以他是必须要赶尽杀绝的。 原本陆凌枫过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到底与梁霄这么多年的兄弟,她也私心的想着,若是能让梁霄助他一臂之力,那他便可以直上九霄! 以梁霄的能力,简直可以助那夜擎东山再起,所以陆凌枫是万万不能再将梁霄放走的,至于徐若瑾,想必也很快就会有她的消息回来了! 陆凌枫只相信无毒不丈夫,他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梁霄凝着陆凌枫,沉声道:“想不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陆凌枫捏着茶盏,瞧着梁霄,“你若是愿意助我,这并肩王的位置非你莫属,我知道你看淡名利,可是你帮我,实则也是帮你自己!我不妨与你说句实话,你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么,你就只有一死,才能让我安心。” 梁霄叹了叹气,凝着陆凌枫,满眼失望:“你我兄弟多年,我竟不知,你我也会有今日拔刀相见的一幕。” 陆凌枫点了点头,捏着的茶盏砰的一声便砸在了地上:“你放心,你死后我必会将你妥善厚葬。” 茶盏落地,猛的便有一群御林卫涌了进来! 梁霄拔出腰间的软剑,陆凌枫退了两步,来到御林卫中,淡道:“谁若是今日能取了镇国公的首级,谁就是下一个镇国公!” 一群护卫瞬间提着长刀护在梁霄的跟前,梁霄只想拖延时间,所以久久没有离开,否则,单凭这些人,哪里困得住他! 梁七挡站在梁霄的跟前,急道:“国公爷,这府里里里外外都是御林卫,我们护着你,你赶紧走吧!” 梁霄拧眉,拍了拍梁七的肩膀,他深知,今日这一战,这府里的人都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战斗的了,先前他尽量避免与这陆凌枫起冲突,甚至念在二人情谊上,有些事情直接视而不见。 可是,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副将提着手中的长枪迎战,他见梁霄赤手空拳,心里多少踏实些! 谁料长枪刚出,不出两个回合,梁霄一个转身便夺了副将手中的长枪,顺手朝着副将的身旁一甩,长枪的枪头砸进了青石地上,地面裂开。 副将吓得脸色苍白狼狈不已。 陆凌枫深知梁霄的本事,这副将三招之内败在他的手中也属意料之中! 他定要亲自搓一搓梁霄锐气! 陆凌枫拔出长枪便与梁霄打了起来,梁霄一把将梁七推开迎了上去。 二人的兵器声在这小院里发出尖锐的碰撞,一旁的御林卫也是瞅准了这梁霄与陆凌枫对持的空档补刀! 护卫没两个汇合就被这一涌而上的御林卫给杀了,梁霄凝着那些倒在地上的护卫,怒火中烧,手中长枪横扫,气势惊人,逼得这些御林卫连连后退! 梁霄手执长枪一步一步的往长廊走去,这些御林卫倒下,立马有人补位! 梁霄手执软剑杀了一路,血从亭中生那府门的方向淌了一路,气势凌人吓得这些御林卫连连后退! 陆凌枫一见这些人已经晃露了几分惧意,便大声斥道:“给我杀!谁若是敢退半步,杀无赦!” 梁霄身上染了不少血,哪怕三千御林卫围困,那凌人的杀气一度让人恐惧! 这是战场上回来的杀神!众人不敢后腿,只得硬着头皮上。 鲜红的血染尽了郡主府的长廊,被这寒冷的天气一冻,凝结成了黑红色。 他夺了一旁御林卫手中的长枪,喝道:“来啊!” 围上来的御林卫吓得手上的长枪掉在了地上,那几人慌忙去捡,陆凌枫手执长剑好猛冲了过来,抬手便将这几个吓得拿不稳长枪的御林卫杀了! “给我杀!” 陆凌枫手执长剑冲了过去,梁霄手执长枪与陆凌枫打作一团,他一路从那常安亭杀到了郡主府的府门口,府门外围着的人见梁霄这横扫千军的气势,咬着牙冲了进来挡住梁霄出府的去路。 梁霄转了一个方向,一路朝着书房杀去,所到之处,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梁霄的枪法十分凌厉,一度展现出了战场杀敌时的勇猛,奈何围困的御林卫太多了,对着梁霄的又何止那一把长剑! 梁霄有一种身处敌营的错觉,他的枪法凌厉狠辣,且速度极快,但是与陆凌枫敌对,再加上这御林卫在一旁补刀,尽管他有万夫不敌之勇,一度让这些人害怕,但是梁霄仍有些力不从心。 他是在拖延时间,他想让徐若瑾带着孩子能够跑得更远些。 陆凌枫一剑指向梁霄,斥道:“梁霄,你逃不掉的,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放下武器。” 梁霄手中的长枪在缓缓的滴着血,于他的衣袍各处也已经被划破。 梁霄已经懒得再与陆凌枫争执,对于一个执迷不悟的人,无论梁霄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陆凌枫挥了挥手,这屋上瞬间便窜出了一群弓箭手,陆凌枫叹了叹气:“你这又是何必!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应该如何决择,偏你如此执迷不悟。最后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梁霄扬起手中的长枪,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凌枫一挥手,无数箭羽朝着梁霄疾射而来! 梁霄被逼得步步后退,长枪横扫,箭羽未伤他半分,一时在这些御林卫看来,宛如神一般的存在! 这就是常胜将军梁霄! 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一时让在场的人觉得恐惧不已。 第3607章 迷雾 就在梁霄应付吃力的危急之际,人群里突然便散发出一股浓厚的烟雾,一瞬的功夫就将这些人的视线给蒙住了。 梁霄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沐阮窜了出来,扶着梁霄,梁霄下意识的反击被沐阮挡了下来,急道:“我是沐阮!快,跟我走。” 梁霄闻着那烟味有些晕乎:“你这是什么烟!” “迷烟,只要大口的闻,不超过五口必会昏迷,快屏住呼吸。”说话间沐阮也吞了几口空气,沐阮也有些晕乎了。 他拽着梁霄就着这烟雾的掩护朝着另一边跑,像只无头苍蝇一般。 陆凌枫的声音还在一旁传来:“不能让他跑了!” 梁霄狐疑道:“你不是说闻五口就晕?” 沐阮身上是一身的雪,扫了眼那方向,挑了挑眉:“这不是没声音了吗,肯定是晕了,不过外面的人可还在守着,这可怎么办?总不能飞出去吧?” 梁霄挑了挑眉:“这外这围得跟个铁桶似的,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沐阮摸了摸鼻子,朝梁霄无奈道:“你也知道跟个铁桶似的!知道我救你多不容易吗!我可是研制的迷雾丸全砸了,趁着大雾混乱混进来的。” 梁霄领着沐阮避开御林卫,挑了挑眉:“那你再继续扔。” 沐阮边抖身上的雪,一边无奈道:“我一共也就研制三十颗,刚才一次性就用了十五颗,来的时候也用了十五颗。” “用这么多?”梁霄瞧着这风尘仆仆还抖着雪的沐阮诧异得很,这货不是去望云山上采药去了,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 沐阮将帽子上的雪拍干净,朝梁霄道:“有什么办法,那些御林卫跟一群苍蝇似的,一见人就要抓,这迷雾丸原本威力就小,我也是没有法子了这才凑在一起用。咱们可出不去了,这可怎么办?” 迷晕的也只是那一小部分人,再者说了,这玩意没一会也就醒了,也是缺药材他才研究出了这么个不给力的玩意。 梁霄朝沐阮挑了挑眉,笑道:“随我来。” 沐阮抹了一把脸,将凝在眉毛上的霜给抹了去,担忧道:“郡主府被困成这个样子,若瑾和我那小侄女呢?” 梁霄领着沐阮躲开这府里正在探查的人,低声道:“我已经先送她们离开了,一会就去跟她们汇合。倒是你,你不是去采药去了?” 沐阮揉着快冻僵的脸,无奈道:“望云山顶可以看见整个皇宫,我看这皇宫里的人三更半夜的领着火把瞎折腾,肯也没有在意,谁料天快亮的时候就看见一大拔人举着火把到了郡主府,我就猜到可能出事了,这不就赶紧回来,望云山的雪真不是一般的大!我这张俊脸都快要冻僵了。” 天知道这沐阮下山的时候滚了多少圈,砸在雪堆里,还差点摔进梁霄捕猎用的陷阱里。 这一路连滚带爬的,药材都没顾得上,火烧屁股一般的回了京都城。 一进城,就瞧见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着,所以他便火速朝着郡主府里赶,谁料见了这么一幕! 梁霄领着沐阮偷溜进了徐若瑾的书房,透着外边探进来的阳光,这沐阮狐疑道:“这可是若瑾的书房,咱们来这儿干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出去啊!” 梁霄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外边还有御林卫在走动。 沐阮狐疑的瞧着他。 却见梁霄来到书桌前,将桌底下的青石砖有规律的踩了踩,于书桌后的那个巨大的书架便缓缓的挪开,足有二人可以通行的宽度。 一条密道随之显现出来,于密道的两侧,火把瞬间亮起来。 沐阮赶忙跟着梁霄进了密道,梁霄一按边上的青石砖这书架便合上了,梁霄退了两步,再按了一个机关,一堵石墙便随之将那条路给堵住了。 就算到时有人发现了,将那书架给拆了,也断查不出些什么来。 梁霄取了火把点亮,朝沐阮道:“快走。” 沐阮跟在他身旁,打量着四周,笑道:“真是看不出来,你还藏着这一手呢?这密道是什么时候建的?” 梁霄举着火把顺着这阶道往下走,约三十个阶梯后便是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是先前就有的,我与郡主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后来便将这条道打理了一番,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事实上,梁霄的书房也有一条密道,只是隔得有些远,梁霄也懒得去了。 沐阮四处打量着,忧心道:“若是让人知道了怎么办?” 梁霄挑了挑眉:“这里边遍布机关,若是走的步法不对,这条道就会触动机关。” 沐阮见这通道平整,狐疑道:“这儿有机关?” 梁霄一拳打向墙面,瞬间便有无数的箭对准了二人,沐阮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地方,简直避无可避,你赶紧将这机关辙了。” 原本沐阮还瞧着墙上挂着的珠宝一类的东西觉得新鲜,想碰一碰,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哆嗦,渗得慌。 这么多的箭,可不是你将东西放回去就可以解决的了。 梁霄在脚下有规律的踩了踩,机关瞬间便收了回去。 沐阮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隐藏得可真是够深的,也难怪这陆凌枫要置你们两口子于死地了,这留着简直就是个祸害,对了,那小殿下呢?他在哪里?这要是落到了那陆凌枫的手里,只怕也没几日的盼头了!啧好好的一国太子,未来的皇帝,结果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唏嘘。” “刚刚人多,已没办法带她们从这里走,你小心点别碰到机关,我可救不活你!”梁霄叮嘱沐阮,沐阮小心翼翼。 虽说他是个神医,可面对这三千多御林卫,到底还是有些担忧的。 二人一路往前走,沐阮狐疑道:“这到底是通向哪里?怎么咱们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出口。” 梁霄挑了挑眉,,这密道很多,有些是通向死路的,所以除了熟悉这里的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走出去,也是防着外边的人进来。 第3608章 杀鸡 “密道不要乱走,现在估摸着咱们已经出了郡主府了,这有一条密道是通向京都城里,有一条是通向城外。” 沐阮打量着四周的密道,企图寻找出一丝不一样,可是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那你怎么不挖条密道通向皇宫,到时直接将皇帝接出来不就行了。” 梁霄扫了他一眼,淡道:“这儿没有一条密道是通向皇宫的。再者,皇宫为了防止地下挖密道,早就在建宫的时时候将地下密道封死了。” 沐阮叹了叹气:“自断生路啊。” 梁霄领着沐阮一路朝前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追徐若瑾与孩子们的脚步,断不能在这个地方耽搁了! 沐阮跟在梁霄的身后,二人匆匆忙忙的在密道里走着。 而另一边,那些中了迷雾的人已经缓过了神来。 陆凌枫抹了一把脸,瞪着那已经消失了的人咬牙切齿:“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谁若是将他给我放走了,提头来见!” 他见身旁的御林卫还没有醒,抬起一脚,直接将人踹进了湖里,结了冰的湖面砸出了一丝裂纹,那人马上醒了过来。 在冰上站起身来没一会儿,“啪叽”一下又摔倒在地。 一时身旁的另外几个人也醒悟了过来,纷纷在府里开始寻人。 “大人,守在外边的人没有看见人跑出去。” 陆凌枫闻言拧眉:“那肯定还在府里,马上给我找!” 众人纷纷在府里搜查,可是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人在哪里,陆凌枫气得咬牙切齿。 “这么大个地方,查无其人!定然是用了旁的法子跑了!马上出城追!全城通缉,务必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御林卫纷纷领旨,退下去寻人贴告示去了。 陆凌枫直接将这桌上的茶盏给扫倒在地,副统领担忧道:“大人,万不能让镇国公跑了,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陆凌枫捏着那三才杯朝着地上狠狠的砸去,气道:“活人我不想见,明白吗?” 副统领沉声道:“属下明白,属下马上加派人手,到时必要将这镇国公一家的项上人头给大人送来!” 陆凌枫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他凝着那湖面,沉声道:“是他不愿意助我,这一切也是他逼的,可怪不得我了!” 副统领闻言点了点头,安抚道:“大人说的是,这镇国公也太不识抬举,放着好好的并肩王不做,非要逃,大人,这小殿下可还跟在瑜郡主那儿呢,只怕到时镇国公要是打着扶持太子殿下的名号前来,只怕……只怕这民心,不稳呐。” 陆凌枫扫了眼副将,淡道:“在她们出城的时候,我早就已经派人了去刺杀,你去将姜府的人抓起来,我要与七离的姜必武,好好的谈一谈合作事宜。” 副统领闻言有些慌:“大人,这……这姜三夫人可是个狠角色!” 陆凌枫一拂衣袍往外走,冷笑道:“镇国公都惧怕这三千御林卫,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三夫人,你怕什么?派足了兵力守着,难不成凭她还能翻了天去?若是实在要惹事,那也不必留情面。” 副统领跟着陆凌枫一并出了郡主府,领了人便去了姜府。 陆凌枫带着另一拔人回宫,他骑在马上,回头瞧着这郡主府,默了片刻收回了视线,进了宫。 宫里的人见了陆凌枫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连个屁都不敢放,恭敬得很。 他骑着马走在宫道上,就算杀人放火,估计也不有人敢拦着他的。 吉安一见这陆凌枫过来了,便忙迎了上去:“陆大人。” 陆凌枫脱了披风递给吉安,挑了挑眉:“皇上如何?” 吉安接了披风,温声道:“回陆大人话,皇上这会儿正昏睡着呢,还没有醒,太医正在一旁照顾着。” 陆凌枫扯了扯衣襟的领口,在这皇宫里来去宛如自己家一般:“告诉李太医,若是一个时辰之后皇上不醒,那就让太医永远也不要醒了。” 吉安捏着拂尘温声道:“是,陆大人可用膳了?” 陆凌枫扫了眼吉安,眼里透着些防备。 吉安见了笑道:“奴才这宫里识得陆大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陆大人想做什么,奴才都是鼎力支持的。陆大人只管放宽了心就是。” 陆凌枫闻言点了点头:“你倒是识趣,去弄些吃的。我还有要事要做。” 他转身便朝偏殿走去,吉安瞧着他的背影,笑了。 在吉安看来,这陆凌枫与他原就是一路人,都是从那个充满了苦难的坑里爬起来的。 世道不平,那么他便化作那个平世道的人!如此也是甚好,只是,吉安念及他那个死忠的师父,心又暗淡了些。 这般的情形,他又能替他师父做什么? 皇上昏迷不醒,他刚才得了消息,郡主府也被一锅端了,护卫一个都没剩下,瑜郡主与镇国公以及太子殿下不知所踪。 想必以这镇国公的实力,很难勤王,再者,这皇上的身子,张太医也说了……只怕也熬不了多久了。 所以吉安陷入了一片混乱里。 而去了偏殿的陆凌枫先是在书桌前写了书信,大意是告诉他,方子华已经被他给杀了,姜必武倘若杀了梁霄,那么便是新帝陆凌枫最强的支持者,他必然会给姜必武足够的空间施展他的抱负。 信中,陆凌枫也有若有无的提及了这姜府的人,如此也算是软硬兼施了。 以他对姜必武的了解,姜必武与梁家已经是反目成仇。 这姜家与梁家,只能存得一个,所以姜必武必然会支持他! 他将信折好,唤来海东青,绑了信让海东青将信带去七离! 待写完了信,陆凌枫理了理衣起身,去了这偏殿的内殿。 内殿里几位大臣正在小声的议论着,方子华端坐于主位,见这陆凌枫来了,冷笑道:“陆大人,你谋权篡位,怎么?还要对咱们这些重臣下杀手不成。” 陆凌枫扫了眼这些怒目而视的大臣,轻笑道:“大家同朝为官多年,怎的这样的眼神瞧着我?往后我还想着大家再继续一同共创一个更好的大魏盛世呢。” 第3609章 儆猴 “你这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 方子华凝着陆凌枫,嘲讽道:“陆大人,方某奉劝一句,在皇上醒过来之前,还是老老实实的伏手认罪的好,否则,若是皇上醒了,只怕你性命不保。” “就是!陆大人,你与咱们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你说你,你这是何苦呢。” 陆凌枫瞧着他,附在他耳旁嗤笑道:“陆某就是谋逆了又如何?你终究是陆某的阶下囚。” 众臣闻言震惊不已:“你!你!你说什么!” 陆凌枫站起身,凝着众臣,沉声道:“夜微言为帝不仁,随意处杀大臣,对大魏的国情更是置之不理,实在昏庸无能,陆某有意取而代之,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臣面面相觑,半响才哆嗦着齐声骂道:“你!你这混帐东西,你竟包藏祸心。” “是啊,当年先帝就觉得你有贼心才不许你入朝为官,到底皇上仁心,竟留下你这等祸患!” 陆凌枫望向方子华,冷笑道:“你自称忠心耿耿,可是却背地里与兆国国主相勾结,将这大魏朝堂的水浇得浑浊,更联合良妃合力将当今皇后给害死了,这多的种种罪行,我也就不说了,只单凭这两件,你以为皇上若是醒过来,不会将你千刀万剐??” 方子华并不否认,反而笑道:“是我又如何?陆凌枫,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凌枫理了理衣袍,凝着方子华嗤笑道:“可不要拿你与我相提并论,我只问你一句,夜微言昏庸无能,你可愿助我开僻一个盛世的大魏?你先前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 方子华默了半响,一旁的大臣急道:“方大人,你可不能受了这陆凌枫的蛊惑,这还有镇国公在呢,咱们必然能够平安的。” 陆凌枫扫了眼那位大臣,嗤笑道:“镇国公?呵,你们的镇国公,被我围困在郡主府,已经重伤逃了,他自身都难保了,又何谈保你们?奉劝一句,这般情形,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可别拿着自个的性命替一个昏君陪了葬,不值当。” 众人顿时心里便没了底,面面相觑,嘀咕道:“这……这镇国公怎么会……” “唉!皇上夺了镇国公的兵权了,镇国公也不过是一个虚职!只怕是救不得了啊。” “好歹还有太子殿下啊!” 陆凌枫拂衣坐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嗤笑道:“太子殿下?想来过不了两日,你们就可以替那位太子殿下的送葬了。” 方子华见状心里也算是明白了,他没有旁的法子可以想了。 于是便拂衣跪地,朝陆凌枫沉声道:“方子华愿助陆大人再造一个盛世大魏!” 陆凌枫闻言笑道:“方大人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他起身,朝方了华伸出手,将人扶了起来,就在众臣要开口训斥的时候,陆凌枫猛的掏出匕首,朝着方子华的脖子便一抹! 鲜血瞬间喷了出来,喷到了一旁一位大人的身上,那位大人瞬间便吓昏了过去。 方子华捂着脖子,震惊的瞪着陆凌枫,想张嘴说话,最终却只发出呜咽的声响。 陆凌枫将方子华轻轻一推,他便倒在了地上。 陆凌枫掏出帕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见他还没有死,便抬脚在他的胸口狠狠的踩了下去,方子华瞪大了眼,不甘的咽了气,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分明已经答应了陆凌枫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陆凌枫竟会亲手杀了他?! 这一幕引起了在场大部分大臣的惶恐,一个个唉声叹气的直摇头,一言不发。 陆凌枫将擦了匕首的手递给一旁的大臣,淡道:“我从不杀忠心助我之人,不过,这方子华错就错在,不该屡次三番的对梁霄挑衅,更何况,他身在操营心在汉,我更留他不得了。” 几位大臣挤作一团,瞧着陆凌枫,大气不敢出,众人也算是见识到了这陆凌枫狠辣的手段。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直接上手便杀了,便是夜微言也只会吩咐人动手! 眼前的这个人,可比那夜微言要更可怕。 陆凌枫把玩他手里的刀,淡道:“诸位大人,考虑得如何了?陆某的脾气可不是很好。” 众臣看着这倒在血泊里的方子华哆嗦着道:“臣等,愿助大人开僻一个大魏盛世。” 一旁拍马屁拍得最厉害的大臣斥道:“怎么还叫大人呢?大人既然取前朝皇帝而代之,也该称一声皇上了才是。” 一旁宁死不屈的大人指着此人斥骂:“你,你这个逆臣贼子!如此无道,你必遭报应你不得好死!” “这新帝才是正道!赵某还是奉劝诸位大人,不要执迷不悟,否则到时只怕害的可就是整个家族了。” 陆凌枫指腹轻摩擦着手中的刀,淡道“赵大人所言有理,若是我出了这个门,诸位还没有答复,那么我也只能使非常手段了。” 这些大臣一瞬间便分作了两派,一派直接投了诚,还有一派宁死不屈。 那宁死不屈的一拔人里有几个与梁霄也算是旧相识,见了这陆凌枫愤恨道:“简直胡闹!区区黄口小儿竟也想谋逆当皇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如你这般视人命如无物之人,也配当皇帝?” “就是!你这黄口小儿,如此无礼无德,轼君夺位,天理不容!” “想让我等投诚,你简直痴心妄想。” “陆贤侄,我打小便看着你长大,你怎的竟成了这副样子了啊!你这般将来九泉之下如何去见你父亲?见先皇后?你这般杀亲轼君,实天理不容啊,你听伯父一劝,放下手里的刀吧。” 陆凌枫捏着手中的匕首,朝着这大臣飞去,匕首狠狠的扎进了这大臣的心窝,他指着陆凌枫退了两步,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陆凌枫缓缓踱步至这大臣身旁,嗤笑道:“伯父?你倒有脸自称是我伯父,却不知,我父亲去世之时,你可曾前来祭拜?现在摆起伯父的架子了,你放心,我可没有夜家这般无道,诛你满门,我杀你一个足矣,你后人若是要与我寻仇,那也只管来就是。我陆凌枫,恭候。” 第3610章 逆子 这大臣死死的抓着陆凌枫的手,仰天叹道:“这大魏怎的出了你这个逆臣贼子,这是天要亡我……大魏啊。” 陆凌枫厌恶的拧眉,捏着匕首朝着他的心口狠狠的转了一圈,直接将心挖了出来,顺手丢在地上。 这大臣疼得一口血吐出来,瞪着陆凌枫便断了气。 陆凌枫就着这大臣的衣袍擦了擦血,那心脏滚到了一位大臣的脚旁,大臣吓得一个哆嗦,瞪着陆凌枫气得直哆嗦:“陆凌枫!你!你竟敢将你伯父也一并杀了!” “本官生是大魏的人,死亦是大魏的鬼!想让本官奉你这黄口小儿为主,痴心妄想!” 陆凌枫将匕首擦干净了,扫了眼这大臣淡道:“我还有事,没这么多功夫跟你们耗在这里,行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吧。” 他起身理了理衣袍,抬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顿了脚步,朝一旁的人吩咐道:“这殿里的尸体,就拖出去喂狗,不要浪费了。” 众人的心都吓得直打颤。 待陆凌枫一直,御林卫便进来,将这两具尸体拖了出去,一关门这殿里便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宁死不屈的大臣指着倒戈的愤愤道:“你们!你们枉为人臣!竟助纣为虐!” 投靠了的大臣无奈的叹了叹气:“哪里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你又不是没瞧见,这个方大人与周大人都被杀了,他手段何其残忍,我这……我这死了还想入祖坟呢,哪能去喂狗,依着我看,你家里不是还有夫人孩子吗?难道你就忍心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你让他们怎么活。” “是啊,咱们这些人可各个都是拖家带口的,你们一走,这家里可怎么办?世人可不会记得诸位大臣的英勇就义!到时新帝登基,正好就是春闱,不知多少才人入朝为官!咱们可就真的是没出路了。” “是啊……” 众臣纷纷开始倒戈。 那头夜微言此时转醒,他盯着明黄色的帐顶发怔。 一旁的李太医欣喜道:“醒了醒了,皇上,您可算是醒了。” 吉安闻言跑了进来,见了夜微言醒过来欢喜道:“是啊,皇上,您可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想吃点什么?奴才马上去备膳。” 夜微言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万分疲惫,浑身无力,他想起挡在他身前的楚云秀,嗫嚅着干裂的唇角问:“皇……皇后呢?” 吉安的脸色瞬间便垮了,瞧着夜微言伤心道:“皇上,您还是先养好自个的身子吧。” 夜微言吃力的想要爬起来,朝吉安道:“扶朕起来,朕要去看看皇后!” 吉安猛的跪在地上,揪着心朝夜微言无奈道:“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薨了。” 夜微言闻言,心猛的便疼了起来。 他捂着心口,万念俱悲,撑着身子便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倒,李太医与吉安忙上前扶着。 李太医急道:“皇上,您是气血攻心,可不能再激动了,否则只怕……只怕……” 夜微言拂开李太医,沉声道:“朕要去看皇后,吉安,摆驾。” 吉安扶着夜微言劝道:“皇上,还是先养好伤吧,皇后娘娘……已经敛棺了……” 夜微言朝外走,刚到大殿门口,就被这几个御林卫拔刀挡了去路,夜微言不由怒道:“放肆!” 那几个人瞧着夜微言,淡道:“皇上恕罪,陆大人说了,这殿里谁也不许出去。” 夜微言闻言怒斥道:“混帐东西!你们几个是要造反吗?咳咳……滚开。” 那几人纹丝刀不动,夜微言气得直咳,吉安忙递了帕子给夜微言忧心道:“皇上,您昏睡的这段时间,陆大人……领兵围了郡主府,郡主和镇国公……还有太子殿下不知所踪。” 夜微言剧裂的咳嗽,似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好一会儿才顺了些。 他看了眼帕子上的血,猛的将帕子揉作一团:“陆凌枫!他在搞什么鬼!” 吉安扶着夜微言安抚道:“皇上,还是先去床上躺着吧,这陆大人与方大人各自领了兵到了大殿门口,后来,这陆凌枫说方大人要谋逆,就将方大人以及赶来的诸位大臣给……软禁了起来了。” 夜微言闻言拧眉斥道:“朕还没死呢,这一个个的竟这般胆大包天!” 吉安担忧道:“皇上,奴才实不相瞒,陆大人……已经领兵造反了。镇国公也被围困,后来便不知所踪了,现这陆大人正满世界的追杀镇国公,这宫里也已经被人里里外外的围着,插翅难逃啊,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夜微言闻言悲愤不已,抄起矮桌旁的茶盏便狠狠的也砸在了地上:“这个混帐东西!当初朕就不应该如此相信他,将兵权悉数交给他来主持,七离的姜必武呢?让他回来勤王救驾!” 吉安无奈道:“皇上,这姜必武的家人已经被陆大人控制住了,只怕他也投靠陆凌枫了,咱们没有人可以用了。” 夜微言一颗心瞬间便沉了底,愤恨道:“陆凌枫!居然是他!居然会是他!朕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以泄朕心头之恨!!” 夜擎不在这陆凌枫的手里,夜微言的心里还好受一点。 只要夜擎还活着,那么一切便都是有希望的。 吉安端了汤药进来,朝夜微言道:“皇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重龙体,这是李太医开的方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皇上,您还是喝些吧。” 夜微言念及楚云秀,声道:“吉安,朕出不得,你替朕去看看皇后。替朕同她说说话,让她保佑咱们的擎儿,平平安安。” 吉安叹了叹气,心疼不已:“皇上,斯人已去,若是让皇后娘娘看见您这个样子,可得多伤心啊。” 夜微言轻抚着楚云秀曾经给他绣的那个荷包,虽有些老旧了,可是这些年他却一直戴着,睹物思人,心如刀绞。 吉安艰了在一旁安慰道:“皇上,奴才去看过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的身上穿着的是凤袍,走的时候也很安祥,这样的天气,可以多留一些时日。” 第3611章 弑君 夜微言垂眸冷笑:“朕真是傻。朕怀疑过很多人,甚至怀疑梁霄,用了陆凌枫,可是竟不知,朕竟养了一头白眼狼。你去,让陆凌枫滚来见朕!朕倒是要看看,朕这个皇帝还在这儿,他这个逆臣贼子,要如何谋权篡位。” 吉安闻言只得应下,领了太医出了寝殿,小声询问道:“李太医,这皇上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方才可咳了血了。” 李太医抹一把额前的汗,担忧道:“皇上身上有伤,最忌动怒,我、我也说不准啊!” 吉安朝拿着香囊的夜微言看了一眼,低声道:“咱家去请陆大人,你好生陪着皇上。” 李太医点了点头,无奈得很,这样的情况他是两面为难。 吉安正出去寻人呢,就见这陆凌枫打偏殿走了过来。 吉安急忙迎了上去,担忧道:“陆大人,皇上已经醒了,原是想着去看皇后娘娘的,谁料被这御林卫给挡了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咱家特来请陆大人。” 陆凌枫挑了挑眉:“李太医的医术倒是不错。” 吉安愁道:“陆大人,您可别夸这李太医的医术了,眼下可如何是好?” 夜微言都已经醒过来了,陆凌枫可就陷入一个难境了。 陆凌枫毫不在意:“他醒也是预料之中,公公不必担忧,随我进去看看。” 正好,陆凌枫也是来送夜微言一程的,醒了,送夜微言走的时候,他这心里倒是能痛快一些! 陆凌枫抬步走了进去,吉安站在夜微言的身旁,温声道:“皇上,陆大人来了。” 夜微言见陆凌枫来了,淡道:“陆爱卿好大的官威,连朕都要软禁了?” 陆凌枫凝着他冷笑道:“软禁你又如何?你可知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每时每刻无不在想着今日!” 夜微言凝着陆凌枫冷斥道:“陆凌枫!枉费朕待你如此信任,可是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朕当真是后悔,当初竟会留下你这么个祸患。朕问你,夜志宇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陆凌枫凝他笑道:“是啊,皇上还想知道细节吗?” 夜微言愤恨的瞪着陆凌枫:“方爱卿进宫救驾,也被你关押了!” “皇上不必想着还有人来救你,谁也救不得你,至于方子华,也已经死在臣的刀下。” 夜微言指着陆凌枫,气得手直哆嗦,一张脸涨得通红:“你……” 陆凌枫拍开他的手,面目狰狞的,“你怕还不知道吧?当日这夜志宇说方子华叛国,其实是真的,只是可惜了,皇上宁愿信一个卖国贼方子华,也不愿意相信夜志宇!如同当初你们谁也不愿意相信陆府!呵,这就是报应,知道吗?报应!” 见夜微言一脸颓废与悔恨,陆凌枫觉得大快人心。 “你滥用夜志宇,对他屡次包庇,朝堂之上的人早已经看不惯了,是你,一步一步的走到最后人心尽失,等着人救驾?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梦了!没有人会来救你!” 夜微言捏着香囊痛苦不已,悔恨道:“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的错……朕错信了人,朕辜负了人呐!!朕也是受了你等小人的挑拔算计啊,是朕错信了你!!” 他悲痛欲绝,却对这样的局面已经无可奈何!宛如身处大海,手里紧握着的,不过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无助而无望,追悔莫及。 陆凌枫一把扯了他腰间挂着的其中一个香囊,斥道“我姐姐的香囊,你不配戴!” 夜微言伸手去夺,陆凌枫便掐着他的脖子,斥骂道:“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吗?呵,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昏庸愚蠢之人!你信我?竟也敢信任于我,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边装的是什么。你能有今日,原也是你的报应!是你夜氏帝王家,杀人太多的报应!” 夜微言抠着他的手,因着全身没有力气,所以没什么影响,只是他面容涨得通红,好似随时都能倒下。 一旁的吉安急道:“这……陆大人,这可使不得啊,这……这若是轼君,这死后可是要坠入阿鼻地狱的,陆大人,皇上身子原就不好,可不能再受刺激了。” 陆凌枫扫了眼吉安,嗤笑道:“夜氏作恶多端,我倒是要看看,上天到底要让谁坠入地狱!” 夜微言瞪陆凌枫愤愤道:“你放肆!” “放肆?你知道我每日每夜,无时无刻无不在想着怎么折磨你,怎么让你生不如死!我这些年,都是拜你所赐,你这般昏庸无能之人,也配当皇帝?那苍天还真是瞎了眼。” 陈公公拖着病体打殿外走了进来,见了这一幕不由喝斥道:“陆大人,你放肆!吉安!你就在一旁看着?” 吉安忙跑过去扶着陈公公急道:“师父,你这身体还没好呢,怎的过来了,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 陈公公拂开吉安,朝着陆凌枫奔去:“混帐!还不赶紧把你的手挪开。” 陆凌枫拧眉,朝着冲过来的陈公公就是一脚,冷笑道:“来人,把他带下去。” 顿时一群人便涌了时来,将陈公公给抓了起来。 吉安忙挡在陈公公的跟前急道:“陆大人,师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请陆大人饶我师父一命吧。” 陆凌枫掐着夜微言,眼看夜微言就要闭过气去。 陈公公气急败坏,凝着吉安斥骂道:“吉安!你是我的徒弟,竟在一旁冷眼旁观?你是不是与这逆臣贼子是一伙了?!” “师父!我……”吉安被陈公公的视线瞧得心虚,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夜微言呼吸不畅,猛的咳了几声,陆凌枫凝着陈公公淡道:“你倒是条忠心的狗。” 陈公公凝着陆凌枫斥骂:“你这乱臣贼子,人在做天在看,今日咱家就替皇上除了你这个奸佞。” 陈公公一猛,朝着陆凌枫冲去! 陆凌枫一脚将陈公公踹开,当即有几人上前将陈公公架住,拖了下去。 吉安在一旁焦急不已。 夜微言咳出了血,伏在床边无力的冷笑:“是朕错了,朕追悔莫及,可你以为披着龙袍,你就是个皇帝了吗?呵,不过是个假的而已!” 陆凌枫凝着夜微言冷斥道:“今日这一切,都不过是你咎由自取,说起来,我倒是要感谢你,若不是你夺了梁家的兵权,若不是你昏庸无能让方子华勾结兆国将这大魏的水搅浑,我还不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造反呢,只是可惜了,对你忠心耿耿的人,都得死。” 夜微言闻言气血上涌,愤怒不已:“是你!是你屡次对朕与镇国公挑拔离间!” 陆凌枫嗤笑道:“是我,这也多亏了皇上自断臂膀,到现在梁霄都还在想着忠君,不愿助我,这么多的高手派出去,你以为他还活得成吗?” “你……来人!来人!给朕……杀……杀了他!”夜微言恨恨的伸了去扯陆凌枫,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啊!他往最忠心的人心口上扎刀子,却将信任交给了一个白眼狼啊! 陆凌枫扣着他的手,朝着夜微言便是一巴掌,恶狠狠道:“来人?这宫里早已经没有你的人了!杀我?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杀了夜擎!” 夜微言瞪着陆凌枫,只觉内心极度悲愤,一口血也随之吐了出来! 他想杀了陆凌枫,却力从心,最后只能不甘心的倒在了龙床上,死不瞑目。 第3612章 称帝 吉安见状慌了神,上前哆嗦着试探夜微言的鼻息,却已经感觉不到气息了,他慌道:“皇上……驾崩了。” 陆凌枫凝着那死不瞑目的夜微言,恨恨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终于大仇得报!” 吉安捏着拂尘朝陆凌枫恭敬道:“奴才吉安,叩见新帝。” 陆凌枫负手而立,瞧着那大殿外瞬间阴暗了的天,眸光冽冽,内心格外平静。 他想过他会坐上这个位置。 甚至已经联想到会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坐上去。 可是真的做到了的时候,陆凌枫的内心却只剩下了平静,他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他朝副将道:“你去,将那些愿意投诚的大臣放出来,商议朕的登基大典,还冥顽不灵的那些人,一个不留。” 副将将此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臣御林卫副统领叩见新皇,新皇万岁万万岁。” 陆凌枫闻言笑道:“好!今日你就是朕的御林卫统领,至于其他的,一律等朕登基之后再行封赏。” 副将欢喜不已谢了恩,朝陆凌枫道:“皇上,您先前吩咐的,属下……哦不,臣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陆凌枫扫了眼床上死不瞑目的夜微言,拂衣去了外殿,朝副将道:“再多派一些人,不管是梁霄还是徐若瑾,亦或是夜擎,一个不留,朕死要见尸!” 以梁霄的本事,人少了,根本拿梁霄不住! 副将领旨退了出去,陆凌枫坐在外殿议事的龙椅主位上,瞧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双拳紧握。 陆家的列祖列宗,都看到了吗? 这大魏的皇帝,姓陆!而不是姓夜了! 吉安端了茶盏过来,搁在陆凌枫的手边,温声道:“皇上,那……那内殿的那位,该当如何处理。” 陆凌枫端了茶盏吹了吹,浅尝了一口便搁了茶盏:“此茶中的梅香过于浓郁,朕不喜欢。” 吉安接了茶盏忙道:“这原是皇后娘娘临去前做了许多干花给皇上……哦不,是给殿内那位,既然皇上不喜欢,那奴才马上去换。” 陆凌枫瞧着那茶盏,一时竟感概不已。 这是楚云秀将死之时赠给夜微言的,只是想来,这到死的时候夜微言也没有喝上几口。 “罢了,搁着吧,你将宫里上上下下收拾一番,各宫都给朕封死了,若是让人在朕登基之前传了不该传的消息过去,吉安,你该知道朕的手段。” 对陆凌枫而言,他还不确定,这个吉安是不是真心跟随他。 所以便要从吉安开始查一查。 吉安一直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奴才已经吩咐人去办了,皇上放心,这宫里头的消息,断不会走漏了半分。” 陆凌枫闻言笑道:“那就好,这陈公公可是夜微言的心腹,朕记得,他原也是你的师父。” 吉安怔了怔,随即道:“皇上好记***才先前承蒙陈公公所救,便认作师父,师父今日之举,还望皇上留师父一命。” 陆凌枫把玩着夜微言曾经用着的御笔,冷笑道:“留他一命?留他来杀朕不成?吉安,你既要投靠朕,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就去送你师父一程吧。” 吉安诧异的瞧着陆凌枫,默了半响,拂衣跪下:“皇上,师父于奴才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奴才实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陆凌枫眯了眯眸子,好凝着吉安冷笑:“朕这个皇帝名不正言不顺,你既要与朕为一伙,自然也要先变成与朕同类的人,怎么?莫不是,你这投诚是假?” 吉安垂眸,盯着地面,还能透过折射看见际凌枫那戾气凌人的眼。 吉安无奈,只得朝陆凌枫道:“奴才忠心耿耿,自不会辜负皇上所望,奴才这就去办。” 陆凌枫摆了摆手淡道:“那就去办吧。” 吉安恭敬的退了出去。 外头还是正午,可是天却阴了下来,冷冽的风吹得吉安背后发凉。 他出了正殿,便去了皇后的琼瑶宫,于琼瑶宫中摆着个棺材,诺大的琼瑶宫里,一片寂静,青争与叶荷正跪在棺材前烧着纸,青争见吉安来了,呸了一声。 “走狗。” 吉安讪讪道:“青争,到时我会寻个机会,将你放出宫去,你离开皇宫,就不要再回来了。” 青争起身,瞪着吉安冷斥道:“你就是乱臣贼子的走狗,若是皇上醒了,不会放过你的!” 吉安叹了叹气,被青争逼得退了两步,无奈道:“皇上……皇上方才已经驾崩了。” 话音初落,这宫中的丧龙钟便被敲响。 青争的眼神瞬间便暗淡了下来:“皇上……驾崩,那……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呢?” 吉安抹了一把脸,瞧着青争,目光里却是十足的真心:“青争,我在这宫里,步步为营处处算计,却独独待你是真心,这宫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到时离开宫里走得越远越好。” 青争推了吉安一把,急问道:“我问你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在哪里!!” 吉安抬头,瞧着那棺椁道:“太子殿下被瑜郡主带走了,镇国公一家下落不明,皇上已经派了好多杀手出去寻人了,只怕……只怕也是……唉,青争,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又能做得了什么。你听我一言,趁着这乱子,赶紧出宫去。” 青争拂开他的手,冷笑道:“皇上?呵,你居然称那个人为皇上?你当我与你一样无情无义吗!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出去!” 吉安无奈道:“青争!我不会害你的。” 青争直接将吉安给扯着衣领子揪了出去,到了殿门口,青争朝他道:“你我从今天开始恩断义绝毫无干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生死两不相干。” 她砰的一声便将殿门重重的合上了。 吉安站在门口,长长叹了叹气,这样的局势,他一个太监,又能怎么办? 吉安看了眼搁站在一旁拎着吃食的太监,他还要去亲手送他的师父走。 小太监提着食盒跟在吉安的身旁去了天牢。 天牢里的光线昏暗不明,潮湿的牢里让吉安想起了他的师父有风湿的毛病,一到下雨天的时候吉安就会替他师父按摩腿,又受了伤,怎么受得住。 吉安抬步跟着牢头往里走,牢头朝吉安邀功:“公公,您是不知道,那太监一进牢里,对着这皇上是骂骂咧咧的各种诅咒,咱们这牢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给了他一顿毒打,您这会儿过去,这……也不知醒没醒着。” 吉安朝着这牢头就是一脚,骂道:“谁许你打人了!我师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看你也别想活了!” 牢头瞬间慌了神,不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由赔着笑道:“这……这小的也不知道是您的师父啊,我这要是知道,可不得供起来啊。” 吉安来到牢门口,瞧见那一堆稻草里躺着个人,看着那衣袍确实是他师父的,陈公公就躺在那儿,见了吉安,权当没看见。 吉安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牢头应了声,匆匆走了。 这太监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吉安也退了下去。 吉安推开牢门来到那小矮桌前,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取出来,朝陈公公温声道:“师父,我差御膳房做了些你爱吃的,你快来尝尝,可喜欢。” 陈公公冷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背主的徒弟。” 吉安倒了两杯酒,自顾自道:“师父,这件事情,你也不能怪我,我也没有什么法子,皇上已经驾崩了……” 陈公公站起身,瞧着那桌上的吃食冷笑:“你有这么好心给我送吃食?呵,我看你是想送我一程吧。” 吉安坐在陈公公的对面,捏着筷子道:“师父大恩,徒弟岂敢相忘。” 陈公公长叹一声,嗤笑道:“养了你,倒真是养了个孽障,罢了,皇上不在了,我也自当追随皇上而去。” 陈公公捏着酒盏一饮而尽,随即将杯盏口叩在桌面上,瞧着吉安道:“你早已经出师了,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你我的师徒情谊到此为止!但是你要记住,你终有一日,会因为你这个选择而后悔,可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你再也弥补不回这样一个罪过!” 吉安跪在陈公公的身旁,痛哭道:“师父!我也想保全皇上,可是我没有办法,这陆凌枫实在太狠了!徒儿害怕,若是徒儿死了,谁为师父养老送终,师父!” 陈公公轻抚着吉安的头,喃道:“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为师也怪不得你。只是你要切记一点,从此,不要再说你是我徒弟,我也无须你来养老送终!” 吉安抱着陈公公伤心不已:“师父!!是徒儿贪生怕死,可……可徒儿……。” 陈公公凝着那扇冷风呼啸而入的窗,喃道:“人固有一死,若忠义都没有了,谈何活着?也不过是散着恶臭的行尸走肉罢了。你走吧。” 第3613章 密谈 陈公公收了手,他其实身子已经不行了,坐得端正,也不过是求一个体面罢了。 吉安瞧着陈公公,两行清泪纵横:“师父……” “走吧,走吧。”他缓缓的起身,来到稻草堆缓缓盘腿坐下,坐得分外端正,这是陈公公身为大内总管最后的尊严。 吉安来到陈公公的跟前,朝着他嗑了三个头:“徒儿定会替师父择一处好地,保师父九泉无忧。” 待磕了头,吉安便起身走了出去,一旁跟着的小太监看了眼跪坐着七窍流血的陈公公,便跟着吉安出了天牢。 吉安抬头,瞧见这漫天的飞雪叹了叹气,自此之后,只怕他就真的是这大魏皇宫里的孤家寡人了,真心待他的人,皆离他而去了。 一旁的小太监哈着气,瞧着吉安悄悄抹了抹眼泪,心下了然。 而此时另一边的公主府里,熙云公主正在府中来来回回的走着,又急又气,边走边道: “这京都城都乱成什样子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谋逆之人竟然是陆凌枫!这个狼心狗肺的混帐东西,枉费当初皇兄那般护着他,到头来还反咬皇兄一口!养条狗都知道感恩!” 蒋明霜抱着严晰担忧道:“若瑾一家带着太子殿下失踪了,我瞧着倒也是一桩好事,总归太子殿下没有落入这陆凌枫的手中,否则只怕这陆凌枫定是要害了太子殿下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严弘文端了茶递给熙云公主安抚道:“还不是最要紧的,这陆凌枫大肆杀那些反对他的朝臣,他要想称帝,只怕这公主府便是头一个用来开刀的。” 毕竟公主府是这夜家的直系亲戚! 若是公主与驸马都臣服了,那么这一切都会变得理所当然和有说服力得多。 熙云公主气道:“他要是来就来!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一个乱臣贼子!皇后刚没了,这陆凌枫她更顺势造反,依着我看,只怕皇兄也是凶多吉少了!我说呢,这都城里一个个的怎么都没了,这都是那个逆臣贼子算计好了的。” 严弘文扶着熙云公主沉声道:“全城封锁,咱们连府里都出不去,只怕这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熙云公主急道:“陆凌枫这个混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好若瑾走得快!” 可是她是公主,她不能走! 严弘文叹了叹气:“公主,你放心,无论如何,咱们都与公主是一体。” 蒋明霜抱着严晰道:“是啊,无论生死,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我只是担心……昕儿还这样小,就要陪着咱们经历这样的变故,我这心里,实在难受。” 熙云公主瞧着蒋明霜怀里的孩子,伸手轻轻抱了过来,朝严弘文道:“无论如何,咱们都不会向陆凌枫臣服!否则,一旦咱们臣服了,如何对得起那些忠臣!” 严弘文点了点头,朝熙云公主温声道:“公主,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去书房,你们不要太过忧心,一切还有我,我既是这个家里的男人,这样的时刻,就该由我来担这个责任。” 熙云公主抱着昕儿,感动不已。 严弘文转身去了书房,熙云公主在大厅里来来回回的走,愤愤道:“明霜,只怕的形式越来越糟了,陆凌枫既然已经传信过来称了帝,只怕……只怕皇兄已是凶多吉少了!必要的时候,我与驸马定会以身殉国,也断不能让那贼人利用!明霜,我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蒋明霜被她这一番话吓着了,急道:“公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一定会熬过去的,不是还有镇国公吗?还有太子殿下,咱们还是有希望的。” 熙云公主瞧着大厅外边纷纷扬扬的雪,朝蒋明霜道:“我方才,隐约里听见了宫里的丧龙钟响,我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多少回转的余地的,徐若瑾自身难保,我也得想想法子,明霜,你与我不一样,你的肩上,没有如我这般的家国重担。” 对于一个公主而言,或许国家盛兴的时候于她而言没有太大的干系。 可是,一个国家的衰败,她却是其中一份子。 这是皇室中人,到死都逃脱不了的命运。 蒋明霜摇了摇头,轻声道:“公主,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一定还会有回转的余地的,你不要乱想。你们若是都走了,那我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我必然随你们一起去了。” 熙云公主看着蒋明霜与孩子,沉声道:“你放心,不到危急时刻,我断不会轻生!只是那陆凌枫派了那么多杀手出去,也不知这梁霄一家子可平安。” “平安平安,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公主,没有消息,想来也算是一桩好消息了。”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但愿吧。” 就在二人都担忧的当口,一抹身影趁着这大雪暗沉的天一跃进了这公主府的后院。 一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严弘文的书房,他推开窗便跳了进去。 严弘文正在写信,见了梁霄,有些震惊! 随之而来的便是欣喜,他扔了笔起身,朝着梁霄的胸口就是一拳:“好啊,你倒是全须全尾的,没事就好!我可急死了!” 梁霄端了茶盏痛饮了一盏才道:“我原本是要去追若瑾的,不过临时有事,那些杀手追查得紧,所以我们一直在城里,我担心的是你们公主府,今日丧龙钟响了,想必皇上已经……驾崩了,只怕他下一步就会拿你们开刀。” 严弘文点了点头,又替梁霄续了一盏茶:“你说的不错,今天陆凌枫称帝的折子便了下来,让我以驸马的身份协同全府上下行叩拜大礼。公主为了这事气得不轻,堂堂大魏公主,岂能叩拜乱臣贼子,若公主府先软了,会寒了不少忠贞之臣的心呐。” 理是这个理,梁霄其实也早就想到了。只是,一切都还没有定数不是。 “此事不必太过刻意,你听我一言,最要紧的还是保全整个公主府,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如先服软,到底这女人和孩子最是要紧,若是公主这个时候万一出了大事,只怕到时悔之晚矣!” 第3614章 无理 梁霄又饮了一盏茶,他今日便与那沐阮躲在密道里,见天色晚了,才趁着天色偷偷跑了出来。 别说是吃东西了,那密室里连口水都没有,梁霄一会儿还得去拿些东西回去充饥。 见一旁碟子里放了几碟子糕点,梁霄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你放心,我定会回来的,你须保存实力,必要的时候若是能得你里应外合,那就更好了。” 严弘文点了点头:“好!我与公主都等你回来!你在外行事务必小心。只是,这太子殿下,不知身在何处,可安全?” 梁霄就着茶水用着糕点朝严弘文道:“若是要回来,自然是要带着太子一道回来,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护着公主府全府上下的安危,切不可坏了大事,有你里应外合,才有归来的可能。” 严弘文点了点头,朝梁霄道:“你放心,我都明白。” “太子殿下在若瑾身边,有梁八等人护着,必然平安无事,我也顾不上太子殿下,我得亲自去一趟七离。” 严弘文这才想起来:“我听来的消息,说姜必武已经投靠陆凌枫了。” 梁霄点了点头,将其余的糕点收了起来朝严弘文道:“确是如此,若是我现在再不去七离,只怕边境的军权也被控制,到时皇位对于陆凌枫,就真的是板上定钉了,就算保全了太子殿下,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严弘文见他这么匆忙,担忧道:“虽说七离有你的旧部,可是你都这样久没有去了,你过去,只怕姜必武也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准备抓了你来邀功呢。” 梁霄闻言笑道:“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严弘文瞧着梁霄这般匆忙的样子叹了叹气。 梁霄又折了回来,说了一个通讯的办法给他,这才彻底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严弘文理了理衣袍,下人从外边敲了敲门。 严弘文推开门狐疑道:“怎么了?” 下人担忧道:“驸马爷,外边来了好些宫里的人,说是让驸马爷领什么旨,公主发了好大的脾气,正在那大殿外边训斥人呢,您赶紧去看看吧,否则只怕到时闹得不可收拾了。” 严弘文闻言匆匆忙忙去了大厅,大厅里公主正在气头上,见了这宫里的斥骂道:“你们可还知什么叫礼义廉耻!奉一个逆臣贼子为新皇!简直笑话!” 一群太监瞧着熙云公主,气势凌人:“先帝已去,新皇登位,咱家奉劝一句,公主殿下,还是识时务的好,不要到时真成了一个笑话。毕竟公主府这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熙云公主冷斥道:“放肆!你们一个个的,不以此为耻,反倒以此为荣!本宫是大魏的公主,岂容你们几个太监如此放肆!” 严弘文来了大厅,见了这一幕跟着熙云公主斥道:“如此目无尊卑!给我打出去。” 这群太监见严弘文来了,便捏着圣旨道:“驸马爷可不要为难咱家,咱家左右不过是个传旨的,无意冒犯。” 严弘文心里冷笑,陆凌枫就这么迫不急待的想要拿他开刀了不成? “圣旨?先帝已去,新帝也该是当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下落不明,明来的新帝拟旨传旨?” 众太监见状朝严弘文道:“新帝正是陆凌枫,驸马严弘文接旨。” 严弘文夺了圣旨一扫而过,随既撕了圣旨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冷笑道:“逆臣贼子写的东西,也好意思叫圣旨?怎么?这宫里的太监都这般不懂规矩了吗?” 熙云公主站在严弘文的身旁冷笑道:“都不过是些走狗,畜生,哪里配得上人这个称号!” 为首的太监脸色阴沉,朝身后的御林卫挥了挥手,淡道:“既然如此,这抗旨不遵,可是大事,也就只好委屈驸马爷跟咱家走一趟了。” 熙云公主挡在严弘文的跟前,冷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公主府里抓驸马!” 驸马轻按着熙云公主的肩膀,温声道:“公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公主在府里照顾好自己和昕儿。” 熙云公主气道:“驸马!这些人分明就是……” 驸马手轻轻抵在她的唇边,温声道:“我向公主保证,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蒋明霜抱着昕儿担忧不已:“爷,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你们若是非要抓个人质,不如将妾身抓走好了,不要动公主与驸马。” 严弘文将蒋明霜拉到身后,朝二人叮嘱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二人不可胡来,定要在府里好好的等我回来。” 公主扯着帕子愤怒不已:“驸马!若是要带你走,那就连我也一并带走吧!” 在熙云公主看来这些人来者不善,到时又怎么可能善待严弘文? 这些宫里的人都是没有人心的,他们早已经被深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严弘文轻抚熙云公主的脸,低声道:“这府里还指望你来顾全大局,有你在,这公主府才是公主府,出了事情也好有个照应,若你跟我一块儿走了,只怕到时就更加危险了。” 公主揪着眉宇,担忧不已:“驸马,你要记得,你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宫也绝不独活,到时本宫就算是拼死,也要寻那些伤你害你的人算帐。” 这话也是隐约里说给严弘文身旁的人听的,那人背后哆嗦了一把,不耐烦道:“时辰不早了,驸马爷,请吧。” 严弘文看了看昕儿,朝熙云公主与蒋明霜再三保证:“放心,我定不会有事的。” 他转身,便同这些太监走了。 公主瞧着严弘文的身影揪着一颗心,一路追到了门口。 太监挡了熙云公主的去路,淡道:“公主殿下留步。” 熙云公主瞧着府门外的严弘文,见严弘文上了一辆略显破旧的马车,不由拧眉斥道:“你们待本宫与驸马就是这样一个态度吗?用一辆破旧的马车来接驸马。” 太监冷哼道:“这是新皇的意思,若是公主有什么想问的,不如去问新皇,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只是,咱家也有一言相劝,虽说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公主殿下也不要忘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公主殿下若是再这般目中无人的傲下去,到时可别怪咱家没有提醒公主殿下。” 熙云公主闻言沉着脸道:“本宫是大魏的公主,是夜微言的皇妹!这大魏就本宫的家,你可曾听说在自己家低头的?倒是本宫有一言要奉劝公公,若是本宫的驸马有个好歹,本宫必活撕了你!” 第3615章 逗趣 太监听着这话冷声道:“既然公主殿下听不懂咱家的话,那权当咱家没有说,咱家这就告辞了。” 熙云公主凝着太监转身气得浑身直发抖。 蒋明霜抱着昕儿急道:“公主,你可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免得降低了您的身份!” 熙云公主转身走回公主府,朝下人吩咐道:“关门!” 那大门缓缓的合上,风雪在府中肆意,诺大的公主府,虽然人还在,却让人生生觉得少了些平日里的气氛。 剩下的是灯盏通明的恐慌感,一颗心久久的飘着,没个安全感。 蒋明霜将昕儿交给一旁的奶娘,扶着熙云公主坐下,端了茶递给她,温声道:“公主,只要这公主府还在,那么公主便一日是公主,这驸马爷必定不会有事的,公主还是不要忧心了。” 熙云公主叹了叹气。 惊天突变,让人缓不回神。 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实情? “我知道,我是恨!这些人一个个全转了性,也担心,若瑾一家也不知身在何处,眼下这京都城的局势是越发的乱了,我这心里实在没有底!方才那几个奴才的态度你也瞧见了,真是墙倒众人推!” 蒋明霜安抚道:“虽然是多事之秋,但是我相信,只要镇国公与太子殿下还有若瑾都平平安安的,一切定会有转机的。 熙云公主凝着大厅外边纷飞的大雪,叹了叹气,无奈道:“但愿如此吧。” 她的心里不踏实,夜色深了,可是她却了无睡意,整颗心都是揪着的。 徐若瑾已经被一路带进虞尚云的皇宫里。 马车一路的周车劳顿,孩子们也都累了睡着了。 虞尚云抱着徐若瑾大步进了寝宫,悠悠和夜擎被虞尚云的手下抱着。 当这一行人踏着夜色与阑珊的灯光进了寝殿的时候,悠悠与夜擎便醒了过来。 悠悠挣扎着嚎啕道:“你放开我娘亲!” 夜擎有些懵,揉了揉眼睛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到了这个怪叔叔的家里了。 可是这样富丽堂皇的家,跟他父皇先前住的好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儿虽富丽堂皇,却又不显得庸俗,而是与诗酒茶画融合在了一起,瞧着格外入眼。 夜擎从宫奴怀里跳了下来,朝着徐若瑾走去,悠悠站在徐若瑾的床边护犊子似的,瞪着这虞尚云。 “你离我娘亲远一点,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虞尚云哭笑不得:“孤会对你娘亲怎么样?你让开,孤给她擦擦脸。” 悠悠朝虞尚云伸出手:“我给娘亲擦。” “你一个姑娘家,笨手笨脚的,把人给弄醒了怎么办?还是我来吧。” 这虞尚云主要是想守在床边,静静的守着徐若瑾入睡,谁料这两个小鬼一直在瞎折腾,将虞尚云折腾得够呛。 “不!娘亲才不会怪我呢,你给我。”悠悠拿了虞尚云手里头的毛帕,转身朝徐若瑾轻柔的擦着,徐若瑾这个时候还没有醒,一来是她实在太累了,二来,加上怀孕的缘故,这一睡时间就有些长了。 虞尚云在一旁原是想看一看徐若瑾,可是却被悠悠挡得严严实实的,“你别挡着孤,孤难得这样好好的看看她。” 悠悠哼哼道:“看我娘亲是要给钱的!你给钱了吗?” 虞尚云挑了挑眉:“给什么钱?” “看娘亲的钱,我娘亲又不是树上的猴子,让你这么看着她。”悠悠擦了脸转过身来,瞧着坐在床边的虞尚云,挡着他的视线。 其实虞尚云还是能看见一些的,只是见悠悠这孩子着实可爱,便逗道:“所以呢?” “所以得给钱呀。”悠悠叉着腰,理的当然的朝一旁赏画的夜擎道:“擎儿,你说是吧。” 夜擎回过神来,朝虞尚云道:“悠悠说的对。” 虞尚云笑道:“你开个价。” 悠悠十个手指全晃了出来,在虞尚云的眼前晃了晃:“这个数,不能再少了。” 她娘亲说了,就随便比划了下,别人若是觉得你值哪个价,自然会说出来。 若是说出来的价格比你预想中的低,那就没有必要谈了,因为对方不识货!谈也是浪费时间,真正要买的人,比划一下就成交了,哪那么多废话。 虞尚云挑了挑眉:“十万两?孙伯,去,拿一百万两给她。” 悠悠微微瞪眼,乖乖,她想象中的价格是十两…… “好,十万两就十万两,你可不能反悔。” 孙伯在一旁瞧着无奈得紧,跟着孩子瞎闹?成何体统! “国主,这……” 虞尚云扫了眼孙伯,挑了挑眉:“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孙伯咬牙切齿无可奈何,自家国主真是疯得够呛! 迷恋这徐若瑾不说,还要哄着她的孩子玩! 孙伯离去,虞尚云看着悠悠的样子,“怎么样?让我看看吧?” “你把钱拿来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 “孤好歹是一国之主,怎么可能食言而肥。” 食言而肥? 悠悠狐疑道:“吃盐会变肥吗?” 虞尚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吃盐怎会肥?” “你说的,食盐而肥嘛。” 夜擎解释道:“悠悠,食言而肥的意思,是指说话不算数,言不是御膳房里用的盐。” 这下虞尚云才算是弄明白了,不由笑道:“好一个食盐而肥,哈哈。” 悠悠嘟着嘴小声道:“你们是不是笑话悠悠没文化。” 虞尚云笑道:“不敢不敢,只是你娘亲才貌双全的,怎的到了你这儿,智商跟不上?莫不是遗传了你爹?” 夸一下她娘,顺便再损一下她爹。 悠悠哼哼道:“悠悠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肯定是一边像爹爹,一边像娘亲!你一看就没有孩子,你不懂的。” 虞尚云挑了挑眉:“怎么说话呢?你怎么看出来孤没有孩子了?” 悠悠仰着小脸,笑盈盈的:“有孩子的,才不会像你这样带孩子呢!不过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 虞尚云端了茶盏吹了吹:“孤哪里像个好人?” 悠悠掐着手指道:“也不像个好人,娘亲说,你这种卡在中间不好不坏的,叫人妖。时好时坏的,也叫人妖。” 虞尚云忍不住扶额:“你娘亲教孩子的方式,当真是特别,不过孤很喜欢。你看要不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当孤的小公主如何?别说是一百万两了,孤的国库都是你的,你想躺在金子上睡觉都成。” 悠悠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徐若瑾,小声道:“不是钱的问题,悠悠想和娘亲在一起,娘亲去哪里悠悠就去哪里。” 第3616章 数钱 孙伯这时吩咐人抬了一百万两过来,足足十箱银子,悠悠见了银子两眼放光,当即娘亲不要了,朝着那银钱扑了过去:“都是给悠悠的吗?你好有钱呀。” 虞尚云挪得近了些,坐在徐若瑾的身旁,这刚靠过去,夜擎这孩子便凑了过来,一脸防备的瞧着他。 “你离师母远点。” 虞尚云挑了挑眉:“小子,孤是喜欢悠悠那孩子,才由着她这般闹腾,你可没有她这个福气。” 夜擎挡在徐若瑾的跟前,淡道:“你动我试试。” 虞尚云哪能真的对他动手,毕竟这徐若瑾说了,若是他动夜擎一下,这徐若瑾指定跟他闹翻,他可不想这样,于是便缓了些语气。 “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么个态度?” 悠悠在一边欢快的数着银子,孙伯瞧着她这小财迷的样子是好气又好笑。 这瑜郡主与梁霄生出来的怎么是这么个姑娘?! 孙伯望向虞尚云,却见虞尚云端了盘子里的吃食递给夜擎:“吃吧,没毒。” 夜擎没接:“不吃。” 虞尚云挑了挑眉,朝夜擎道:“小子,你是大魏的太子,被孤俘虏了,难道不应该是你讨好孤,让孤助你夺回你的皇位吗?孤可收到消息了,你若是再这般高冷下去,莫说你回去当皇帝了,你这太子的身份就可以让你小命不保。” 夜擎冷声道:“我对皇位没有兴趣,也不需要你可怜!那个位置谁喜欢谁去坐,我不喜欢。” 虞尚云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夜微言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估计他性命难保,你当真不考虑一下求孤?你若是求孤,说不定孤还能高抬阔手,助你重新当上皇帝。” 夜擎垂眸,理了理衣袍,这才抬头看他。 那双眼睛十分清冷,只有在瞧见悠悠的时候才会有些温度,他是个早熟的孩子,懂事的早,在宫里也见过不少的事情了,又遭遇了追杀,所以将他的情绪弄得很是低落。 “你若是求我,我或许可以挪开,让你看一看师母。” 虞尚云哭笑不得:“好小子,还敢威胁孤?你也不看看,这儿可是孤的寝宫,孤说了算,孤只要轻轻一挥手,就马上有人将你拉出去,你还敢威胁孤。” 夜擎淡道:“师母若是醒了,必会寻我,你若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师母,说你对师父欲图不轨!” 虞尚云脸色微沉呸了一声:“呸!孤对你师母那可是最干净的心思,你若是敢给孤添油加醋,你看孤不把你脑袋拧下来挂你爹坟头去让你们父子团聚!” 夜擎瞧着虞尚云,根本不怕他:“你不敢,所以我也不会乱说的。” 虞尚云将糕点递给他,催促道:“赶紧吃,孤让人趁热做的,要用膳,等若瑾醒了再用。” 悠悠捧着一堆银子跑了过来,笑道:“好多钱呀。” 虞尚云瞧着悠悠打趣道:“丫头,想不想赚更多的银钱。” 悠悠点头如捣蒜:“想!悠悠要赚好多好多银钱,找好多好多人保护娘亲和爹爹,还有擎儿。” 虞尚云笑道:“那这样,你开个价,多少你才愿意当孤的小公主。” 悠悠抱着的银子掉了两,悠悠心疼的蹲下去捡,奈何捡了这个掉了那个。 “当小公主还有钱吗?” 虞尚云点了点头:“那可不,你要多少孤就给多少。” 一旁的徐若瑾已经醒了,她原本是很生气的,可是侧头就看见这虞尚云跟悠悠蹲在地上捡着银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 徐若瑾的心里其实是知道的,悠悠是个很谨慎的孩子,会一直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像今日这般对这虞尚云没什么保留,可真的是第一次,不由也有些惊讶。 虞尚云替悠悠捡着银钱,朝坐在床边的夜擎道:“小子,你可考虑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到时你魏国的皇帝变成别人来当了,你可不要怪孤没有给你机会。你饿了就先吃那碟子里的糕点,想用膳先忍着,等若瑾醒了再一起吃。” 徐若瑾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夜擎也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过来了,倒是孙伯一眼就看见了,徐若瑾朝孙伯比了个手势,孙伯下意识便噤了声。 悠悠抱着一堆银钱,朝虞尚云道:“这么大的事情,悠悠要和娘亲商量。” 夜擎将糕点放在一旁,硬气得很:“我不吃你的东西!也不需要你可怜!反正那个皇位我也不稀罕。” 他也只想和他娘亲在一起。 可是夜擎心里知道,他不想当太子,他没有母后了,至于父皇,夜擎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魏国兵变,陆凌枫谋朝篡位,只怕他父皇活下去的机率也变得很小很小了。 可是夜擎并不惧怕这些,他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为君者当志在天下,可是天下是什么? 若是连亲人都保护不好,要这天下又有什么用?做一个像他父皇那样的人吗?夜擎是拒绝的。 虞尚云拿了一把悠悠的银钱挑了挑眉:“悠悠,你这未来的夫婿,倒是挺有骨气,不错,倒也像个男子汉。” 悠悠骄傲道:“那是,擎儿最聪明了。” 夜擎被夸得理所当然,转身一看,就见徐若瑾醒了,不由欢喜道:“师母!” 悠悠见状丢了怀里银钱,朝着徐若瑾便跑了过去,喜笑妍开:“娘亲,悠悠有好多好多银子。” 徐若瑾抱着这扑过来的两个孩子,笑道:“是吗?这银子你从哪里来的?” 悠悠将银子递给徐若瑾,乐呵呵的:“是悠悠赚的。” 没敢说是出卖徐若瑾的脸赚来的。 徐若瑾瞧着悠悠温声道:“悠悠,不义之财,咱们是不能要的,你觉得你这个银钱,咱们该要吗?” 其实方才那一幕徐若瑾是看见的,她只是想看看悠悠这孩子是个什么反应。 悠悠嘟着嘴,小声道:“得要!” 虞尚云将悠悠抱了起来,笑道:“你不要生她气,这银子是我给她的,也算是见面礼了。” 徐若瑾这才发现,真的是整整十箱全是银钱! “你,你给她这么多银钱干嘛?悠悠,这个咱们不能要。” 悠悠抱着银钱直皱眉:“娘亲,要嘛,好多好多银钱,可以买好多好多房子给那些瓢泼在外的百姓住了。” 见她这么一说,徐若瑾一颗心又软了些。 朝悠悠温声道:“可是这样的银钱咱们不能要,再说了,咱们打扰他已经是很不好意思的了对不对?” 悠悠垂眸,戳着手指小声道:“娘亲,要不然……要不然收一半好不好?” 见徐若瑾摇头,悠悠又道:“那……那就收一箱嘛,悠悠好穷啊,怎么浪迹天涯嘛。” 这浪迹天涯不得花钱啊,悠悠打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有时候身上的银钱比梁霄的还要多。 徐若瑾朝悠悠笑道:“那你和擎儿去数数,你能正确的数对多少,你就拿多少,一会儿我可是要考的。” 悠悠笑盈盈的牵着擎儿的手跑去数银钱,孙伯也知道二人有要事要谈,于是便吩咐人将那一箱箱银钱搬去了偏殿。 徐若瑾掀开被子起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担忧道:“大魏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虞尚云坐在茶具前亲自泡着茶,温声道:“陆凌枫已经登基了,大魏的丧龙钟响起,夜微言也死了,只是梁霄下落不明,陆凌枫派了很多人追杀,我的人也在找他,不过还没有找到,眼下大魏太乱了,陆凌枫派出去的杀手里,有一大批就是专门针对你的,所以你还是在我这里好好的呆一段时间,我保证,你在这儿绝对是最安全的。” 徐若瑾哭笑不得,她觉得,在这虞尚云的身旁才是最不安全的。 “梁八他们呢?” 虞尚云洗了茶具,朝徐若瑾道:“知道你在乎他们,不过他们伤得不轻,我已经吩咐人带去医治了,想不到这陆凌枫的身旁竟然召集了这么多的高手,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动了杀机了。” 徐若瑾接了虞尚云递来的茶盏,担忧道:“我若是在这儿,终有一天那些人也会查到,到时岂不是给你平添麻烦。” 虞尚云给自己倒了盏茶,笑道:“为你解决麻烦,乐意之至,你若是心里当真过意不去,不如现在就休了梁霄嫁给我,我已经命人每月替你做了一套嫁衣,这么多嫁衣里,想来必有一套是你喜欢的,你可要去看看?” 徐若瑾端了茶盏饮了一口笑道:“敬谢不敏,茶我喝了,你说的这些,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虞尚云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若瑾,你也该明白我的心意,为了你,别说是一个后位了,你若是要我这兆国我也义不容辞,双手奉上,只要你喜欢。” 徐若瑾低头默默饮茶,不再理他。 虞尚云也不尴尬,替徐若瑾倒着茶,满眼的笑意,这献殷勤的样子,简直是瞎了孙伯的眼。 徐若瑾沉默了片刻,见他不说那些话了,这才问道:“我弟弟呢?既然来了兆国,这臭小子也该见一见了。” 虞尚云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那个小混帐,谁知道他浪到哪去了,虞尚云还愁着呢! “你怎么不问一问朝霞公主?朝霞公主也正在这宫里,你若是要见,我马上差人去请她过来。” 徐若瑾闻言一时有些犹豫,朝霞公主与她也是颇有一些恩怨的,说不清也道不明,更难化解。 于是便道:“不想见。” 第3617章 子墨 虞尚云不由失笑:“倒是巧了,这朝霞公主也不想见你。” 虽是预料之中,可是徐若瑾乍一听心里还是有些无奈。 两个人的问题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又或许,这一辈子都解不开了,想想便也作罢了。 “陆凌枫已经称帝,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朝霞公主自不会想着要见我,呵,毕竟我一个逃难在外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 见徐若瑾的情绪不大好,虞尚云拍了拍脑袋,笑道:“你瞧我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来来来,喝茶,你既然不想见,那就不见,到时我会安排妥当,必不会让你们见着面,尴尬。”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饮了一口才道:“有劳了。” 虞尚云将徐若瑾接回了皇宫,高兴得很,一个宫人打外头急匆匆的走来,朝虞尚云急道:“国主,徐公子回来了。” 虞尚云闻言狐疑道:“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货一天天的当真是没个消停,也不知是去哪里撕混回来,他派了这么多人去找都没找着,他倒是快,竟自个回来了。 徐若瑾听着这话挑了挑眉:“什么叫回来了?你不是说他一直在皇宫里?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虞尚云见她翻脸了,忙倒了盏茶笑道:“天地良心啊,我可不敢瞒着你,这徐子墨虽常在宫里,但是偶尔了会去玩一玩,毕竟这个,男人嘛是吧,偶尔去些烟花之地,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是。” 一旁的孙伯也走了过来,朝徐若瑾解释道:“徐公子每月确实是有那么几日是在外边游玩的,这……这也是结交一些人嘛。” 徐若瑾捏着茶盏挑了挑眉:“结交?依我看,只怕你们这儿的花街宝地,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了吧?他在大魏的时候,这风流墨公子的名头,可不是旁人白起的。” 她就知道,这小子准没有消停。 之所以离开她的眼皮子底下,只是想着去海里浪得更欢快,是个什么状态,那是如同巨浪,挡都挡不住啊。 孙伯一本正经,“这倒也不能这么说,这徐公子在兆国做生意着实是不错的,与国主更是三七分呢,倒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徐若瑾挑了挑眉,望向淡然倒茶的虞尚云:“三七你也答应了?”不用问谁是三谁是七,徐子墨这个混帐,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虞尚云抬头,笑道:“我觉得三多了些,所以后来是二八分。” 徐若瑾:“你怎么能由着他胡来呢?二人合伙最讲究利益划分。” 虞尚云替她倒了盏茶笑道:“我国库很充盈,不必担心这个,你尝尝新到的茶,是从天门山顶的一颗千年老茶树上摘下来的,可只有这一株茶树,平日里徐子墨来了我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 能够让这虞尚云都抠门的,想来也定然是茶中的精品了。 徐若瑾闻了闻茶香,果然是换了一道茶。 这茶香悠远得很,金黄的汤色宛如一碗黄金一般,那天门山顶的一颗千年古茶可是万两金难求。 若说这虞尚云给悠悠的是一百万两银子,实打实的,那么给徐若瑾喝的,便是那一百万两银钱一壶的茶。 徐若瑾不由失笑,一旁的孙伯趁着徐子墨这货还没来,使劲告状:“瑜郡主有所不知,这徐公子自打来了咱们这宫里,但凡是什么好玩意,定逃不过徐公子的法眼,国主好些稀珍的玩物都被这徐公子给拿去赏玩了。” 徐若瑾的脸色微沉了沉,虞尚云扫了眼孙伯微眯了眯眼:“多嘴。” 孙伯见虞尚云有些生气了,转身就走:“是,老奴这就去看看两个孩子。” 徐若瑾捏着茶盏眯着眸子阴森森的问:“让他来见我。” 一旁伺候的人匆匆跑去寻人去了。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笑道:“你担心梁霄?” 徐若瑾端了茶盏品了品,此茶入口后竟带回甘,一时徐若瑾觉得整个世界都透出一股甘甜的味道,就连喝水的时候,那水也成了甜的了。 徐若瑾笑道:“我虽然担心他,可是我也相信,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有会处理好京都城的那些事情。” 虞尚云挑了挑眉心里竟生出一缕羡慕来,他虽贵为一国之主,可是对于这样的感情,他却是很难得到的。 “行了行了,你权当我没有问,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下次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来戳我的心窝子了,梁霄这小子,简直修了八辈子……不,八百辈子的福才遇着你,若瑾,你看你什么时候考虑一下当我的皇后?我必十里红妆万千将士给你开嫁道将你迎回来。” 这话音初落,一道身影跑了进来,见了徐若瑾便是一个大大的熊抱,瞬间从小狼狗变成小奶狗,甜得不可思议。 “姐,我可想死你了!我一听说国主带了个女人两个孩子回宫,我就知道肯定是你,除了你,也没见他舍得带其他女人回来,哎呦你瞧瞧你这小脸蛋给瘦的,最近吃的不好睡的不香吗?” 徐子墨蹭在徐若瑾的位置旁坐着,抱着她软呼呼的唤,跟个没骨头的似的,虞尚云看得当真是眼红啊! 虞尚云笑问徐若瑾:“若瑾,你看你还缺弟弟吗?” 徐若瑾立即甜腻到齁得慌的徐子墨拍开了些:“怎么?” 虞尚云指了指徐子墨,不由笑道:“我也想当那种可以亲亲抱抱的弟弟。” 徐若瑾喝斥徐思麽,“去,旁边坐着,我有事问你。” 徐子墨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笑盈盈道:“姐,你看你又瘦了,我可心疼死了,一会儿让人给你做好吃的,多补一补!你说你跟着梁霄,你是不是吃苦了,要不然你先前那珠圆玉润的,怎么这会子瘦成这个样子。” 徐若瑾无奈,这是自家弟弟,是自家弟弟!忍了好一会儿才朝徐子墨道:“你好好坐着。” 徐子墨小奶狗一般的瞧着徐若瑾,这天生风流的一张脸在徐若瑾跟前晃着,脆生生的,可爱得紧。 第3618章 撒娇 “姐,我都好久不见你了,抱一抱也不成了吗?我就要抱,再不抱一抱,你都瘦成柴火了!” 他就粘着徐若瑾,虞尚云瞧着当真是来气啊:“咳,这个茶……” 徐子墨挥了挥手:“什么茶,茶能有我姐姐重要?是吧姐姐,我可想死你了,这么久不见,好看了不少,嗯,当真是越看越好看,这皮肤也是越来越好了,姐,你这是要重归十六岁啊!” 徐若瑾被他逗得笑了:“还十六岁呢,我都是四岁孩子的娘了。” 徐子墨笑盈盈的蹲着徐若瑾的下巴,笑道:“姐姐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十六岁,但是我会一天天的长大,保护姐姐。” 一旁的虞尚云实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你们叙完了旧好好坐着品茶。” 徐若瑾瞧着徐子墨,不由感概,当初的小家伙,倒确实是长大了不少,可是这妙嘴生花的本事,一点没减少。 徐子墨坐到了一旁,一只手握着徐若瑾的,忽的郑重道:“姐,兆国的灵阁也在不断的赚钱,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一切还有我呢,若是有个什么难处的,我养你和悠悠。” 徐若瑾听着这话,真是想揍这个没心没肺的。 只是瞧着他那郑重的神色,徐若瑾也担忧道:“子墨,我倒是不愁这些,我担心的是眼下京都城生了变故,我虽然逃出来了,可是熙云公主和严弘文他们还在京都城里,贵为公主和驸马,就算是遇了事,也断不会像我一样走为上计。” 徐子墨摸着下巴思量道:“这驸马爷与公主,想必也不会对那陆凌枫俯首称臣,唉,国主,你不是号称最厉害的人物?对这事你难道就没有点法子?” 虞尚云给他泡了盏茶无奈道:“什么法子?领兵去攻打大魏?” 徐子墨端了茶盏一口闷:“你就不能想个好点子!” “那我也无能为力。” 大魏的动荡太大了,虞尚云也懒得去淌这个浑水,一切还是等到这局势稳当些再说!否则他也不过是平白折损自己的人力物力财力罢了,不值当。 先让他们闹腾去,待闹得差不多了,再去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徐若瑾端着茶盏有些愁,可是实在没有旁的法子,一切还得等。 等到那大魏的局势稳当一些,等到梁霄将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再拿主意。 徐子墨安慰徐若瑾:“姐,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姐夫肯定可以解决的,等他都安排好了,这后续的事情自然也就好了。” 徐若点了点头。 徐子墨见悠悠这孩子在那偏殿里跟一群银子奋斗着,不由笑道:“呀,许久不见悠悠了!我去瞧瞧,逗逗她。” 徐若瑾搁了茶盏不由失笑:“你逗她?你别让她逗你就不错了。” 徐子墨闻言挑了挑眉:“姐,我可是她舅舅,难道她舍得对舅舅下狠手?” 虞尚云挑了挑眉,等着看好戏。 他在悠悠的手下都败下阵来了,更何况是这徐子墨了。 徐子墨笑盈盈的去了偏殿,偏殿离这边的茶室隔得很近,只用那屏风虚虚的隔开一道界线来,所以透过屏风还能听见悠悠在那数银子的声音。 “五两,六两,七两……十五两,七两……” 十五之后是七? 虞尚云望向徐若瑾哭笑不得:“都这么久了,怎么才数到七两?” 徐若瑾端着茶盏,看了眼正抱着一堆银子的悠悠,悠悠正试图将银钱分成两堆,可是往往数到十五两的时候就卡住了。 “她数数不行,至今还没有超过十五两,有擎儿在还好些。” 虞尚云替徐若瑾斟了茶,笑道:“我不过是想给她送些银钱花,不管怎么说,世道艰难,她有这样一笔银钱留着,往后的日子总归会好些。” 徐若瑾笑道:“我与悠悠有我夫君,他把我们照顾得很好,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虞尚云苦笑道:“你对我说这些话,莫不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你放心,这梁霄还不知道在哪呢,陆凌枫也是个狠起来六亲不认的,啧,这梁霄能不能从那么多的杀手里活下来还两说,你不必这么快答复我,我给你时间。” 徐若瑾搁了茶盏起身,理了理衣袍淡道:“我去看看悠悠。” 虞尚云见状忙起身道:“我也去瞧瞧,这孩子数数数得如何了。” 那屏风后,悠悠正跪坐在地上,含糊不清的数着:“十五两……” 徐子墨蹲在一旁接了句:“二十九两。” 悠悠便脱口而出二十九两。 徐子墨忍不住扶额:“悠悠,你这算法,到底是遗传了谁?若说我姐夫看不懂帐本,可是这数到底是不会数错的。” 悠悠抬头就见徐子墨宠溺又无奈的样子,扔了手中的银子便张开双手糯糯的唤:“小舅舅。” 徐子墨将悠悠一把抱了起来,笑昨眉不见眼的:“乖孩子,想舅舅了吗?” 悠悠抱着徐子墨的脖子,笑道:“悠悠每天都在想舅舅,舅舅,还好你不在家,家里好多坏人欺负我们。” 徐子墨抱着悠悠挑了挑眉:“那悠悠还手了没有?” 悠悠点了点头,掏出腰间的小荷包,摸出一个弹弓晃了晃:“悠悠才不会让他们欺负呢。” 徐子墨抱着悠悠笑道:“不错不错,你放心,这个仇舅舅记着,到时带着咱们悠悠一起讨回来,好不好?” 悠悠重重的点头,吧唧就在徐子墨的脸上亲了一口:“舅舅最好了。” 徐若瑾见状朝一旁的孙伯道:“多出来的银钱都拿走吧,她数数顶多也就数到十五两。” 孙伯对徐若瑾瞬间无比恭敬。 虞尚云不乐意了:“若瑾……” 徐若瑾回眸一笑:“咱们事先可是说好的。” 孙伯闻言点头如捣蒜:“皇上,那这些……奴才抬下去了?” 虞尚云扭不过徐若瑾,无奈道:“抬走抬走。” 悠悠打徐子墨的怀里挣扎着急道:“娘亲,银子!银子啊!!!” 徐若瑾瞧着她这小财迷的架势哭笑不得,将悠悠抱了过来安抚道:“别人给的银子,不能要,若是悠悠想赚银子,就要自己想办法,通过悠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 第3619章 银子 悠悠揪着徐若瑾的衣袍苦着一张小脸,委屈得紧:“这个也是悠悠凭本事赚来的,娘亲……” 徐若瑾挑了挑眉:“凭本事赚来的?我看你是凭本事忽悠来的才对。” 悠悠气道:“娘亲!他说了,悠悠要是留下来当小公主,每个月都有银钱呢。” 徐子墨笑嘻嘻道:“这倒是个不错的赚钱法子,只是不知道他打算花多少钱让你当这兆国的吉祥物了。” 虞尚云笑道:“无论多少,只要她要,孤自当双手奉上。” 徐子墨有些惊讶,想不到这虞尚云对悠悠竟也下得这样的血本! 毕竟对于虞尚云而言,向来是说到做到,而且从来不会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必然会办到,得他这样喜欢,倒不知是不是悠悠的福气了。 “啧啧,悠悠,那你到底是跟你娘亲在一块儿,还是跟着这位……金主?” 悠悠抱着徐若瑾,瞧着虞尚云道:“娘亲在哪里,悠悠就在哪里。” 对于钱这种东西,悠悠往往是放在第一位的。 也是曾经跟着徐若瑾见识了些难民,又见徐若瑾帮着难民,所以才会觉得银钱很重要。 但是她对银钱的喜受程度里,家人更是在第一位的,这两者并不会有矛盾。 虞尚云闻言哭笑不得:“倒也是个好孩子,经得起诱惑。” 说话间那几箱银钱被孙伯全抬了下去,速度那叫一个快,地上的银锭子都被收拾了个干净,生怕这虞尚云强行要再将这些银钱塞给悠悠这孩子。 虽然这孩子是讨喜,可是未免也太机灵了些。 孙伯在一旁低声道:“国主,有大臣在议事厅还等着呢,您该去议事了,这儿还有徐公子在照顾着呢。” 虞尚云这才朝徐若瑾温声笑道:“若瑾,我去议事了,一个时辰左右回来,你睡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孙伯你去御膳房吩咐一声,按着孤平日里列的单子做。” 徐若瑾点了点头,目送虞尚云大步走了出去。 徐子墨伸了个懒腰:“姐,你这魅力可真是不一般,要不然你干脆使个美人计?” 这话也是打趣的,徐若瑾将悠悠放下,朝悠悠道:“你和擎儿去习字。” 悠悠将怀里的十五锭银钱塞进袋子里,朝擎儿道:“擎儿,咱们去外边玩吧。” 夜擎闻言微微皱眉:“悠悠,这是在兆国的皇宫,咱们还是在师母的身旁保险些。” 徐子墨一把将夜擎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笑道:“姐,我这侄女婿瞧着,倒也像这么回事。” 夜擎扣着徐子墨的手腕直皱眉。 徐若瑾将夜擎夺了过去,轻放下地,哭笑不得:“哪有你这么瞧人的!” 徐子墨摸了摸鼻子:“姐,我就是想看看,这小子跟悠悠在一块儿,那可是捡到宝了,啧,真是羡慕这家伙的福气。”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可心疼夜擎了。 毕竟悠悠那个别扭的性子,徐子墨是铭记于心的,悠悠强势,除了父母,估计她这么个性子跟头牛似的,哪里扭得过来。 徐若瑾拉着徐子墨进了茶室,茶室外边的阳光暖暖的透了进来,这兆国的冬日与大魏的不同,总显暖和。 徐子墨也是泡得一手好茶的。 他将那虞尚云最钟爱的那味茶拿了出来,一面朝徐若瑾笑道:“姐,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能在一块儿过年,倒也是挺令人高兴的。” 徐若瑾端了茶盏饮了两口,心里愁得很:“子墨,大魏的局势越来越乱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越来越糟糕,等到这陆凌枫收复了朝堂,咱们就再难回去了。” 那里是她的家,可是依着陆凌枫的个性,既然对她们下了杀心,那么这个时候再回去,只怕真的是送人头了。 对此徐若瑾也很是头疼。她揉着眉头,心里五味陈杂。 人心这种东西,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与你交好的,未必就一直交好,帮衬过你的,也未必就是好的。 当初梁家寨的事情,陆凌枫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可是走到今日,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徐若瑾一时感概不已。 徐子墨见她这般惆怅,心里也是难受:“姐,你不要想太多了,姐夫那边我也时刻让人打探着消息,以姐夫的能力不会有事情的,再说了,现在这兆国也有咱们的灵阁不是吗?咱们要东山再起还是很容易的。” 他替徐若瑾续上茶,又道:“再说,还有悠悠和夜擎也陪着你呢,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就最好的了。” 徐子墨在外边飘荡游历,后来当他经历了些事情的时候,他才觉得,先前他一直不屑的那些钱权实力,其实真的很重要。 因为没有那些东西,只怕你就真的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护不住。 徐若瑾叹了叹气:“就是因为夜擎和悠悠也在,夜擎是大魏的太子,无论如何,擎儿都是要回到大魏去的,咱们也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 徐子墨凝着徐若瑾,温声道:“姐,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你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徐若瑾点了点头,孙伯打外边进来,恭敬道:“郡主,徐公子,这膳食已经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徐若瑾起身,理了理衣袍,与徐子墨去了膳厅,膳厅里悠悠与夜擎已经端坐着了,悠悠拿着只鸡腿正啃着,夜擎坐在一旁乖乖的等着,待徐若瑾坐下动筷了,夜擎才开始用膳。 徐子墨瞧着那些菜式惊叹不已:“姐,你这吃的可是山珍海味啊,单说这熊掌,就非寻常人家能吃的,还有悠悠手里头啃的那只腿……” 大概也只有这样极奢的菜式,才能够烘托也这奢华的大殿的气场了。 徐若瑾一顿饭心不在嫣,草草的吃了些填了肚子,便朝徐子墨道:“你替我看会孩子,我去找他谈谈。” 徐子墨点了点头,给悠悠夹了些菜,徐若瑾端了茶盏漱口,擦了擦嘴便起身走了出去。 悠悠低头忙吃的,见徐若瑾要走,忙搁了手中的鸡腿:“娘亲……” 徐若瑾安抚道:“我去去就回来,你乖乖的。” 悠悠哦了一声,小声道:“娘亲,那我等你啊。” 瞧着悠悠的这个架势,似乎是很害怕徐若瑾离开。 徐若瑾心里真真是五味陈杂,转身匆匆走了。 第3620章 山珍 孙伯带着徐若瑾去正殿,一面道:“郡主,这里按说女人是不得入内的,所以一会儿还请郡主到偏殿等候片刻,待老奴去传了旨意,郡主再进。” 徐若瑾途经这长廊宫殿的时候才发现,虞尚云的宫殿雕梁画栋,好不华丽! 宫殿连绵而起,一座接着一座,假山亭台衬流水潺潺,这宫里的防守的机关可比护卫要多得多。 虞尚云对宫人的安排也是各司其职,这各门的机关也是不一样的,若是谁失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而不熟悉,那必然是要中机关的。 徐若瑾到了偏殿,便有宫人端了茶盏来。 孙伯进殿去的时候虞尚云正在发脾气,徐若瑾虽在偏殿,可是依稀里还可以听见他们议政的声音,听着大概也是要结束了。 虞尚云凝着跪在殿中的大臣,淡道:“你为官的时日也不短了,若是事事都要问孤,孤还要你有何用?这个位置你也没必要坐下去了,此事由户部再主张务色新人。” 孙伯端了茶盏轻放在虞尚云的身旁,扫了眼那大臣道:“李大人,国主留你一面已是莫大的仁慈,你还不快谢恩?” 那位大人跪在殿上直磕头。 孙伯低声朝虞尚云道:“国主,郡主来了,就在偏殿。” 虞尚云闻言当即起身:“你怎么不早说?议事稍后再说。” 孙伯见这虞尚云风风火火的走了,便朝诸位大人道:“诸位大人,今日议事就到这儿了,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退了下去。 虞尚云来到偏殿就见徐若瑾正端坐着,茶捧在她手里也不喝。 虞尚云笑道:“怎么?一时不见如隔三秋?你若是想见我大可让人传一声,怎的亲自过来了?” 徐若瑾搁了茶盏,扫了眼端了新茶过来的孙伯,淡道:“我来,是有要事要与你谈一谈。” 虞尚云理了理龙袍,端了茶盏吹了吹:“你有什么直说就是,不必这么客气。” 徐若瑾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在想着大魏的那些事情了,不管是为了夜擎还是她的家,有些事情都耽搁不得了。 成了定局,到时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或许你对陆凌枫这个人还不了解,可是我认识的时间却不短的,这个人的野心极其大,他与梁霄是发小长大,能屡屡派人追杀,课件他心中狠毒。我无所谓,关键是夜擎……” 徐若瑾最担心的还是夜擎。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道:“夜擎可是这陆凌枫在孤手中的把柄,更何况孤国力日渐强盛,岂会惧一个谋朝夺位之人?” 他话风一转又道:“可用膳了?” 徐若瑾正色道:“我既然在你这里,你就应该明白,这不是要挟,而是对抗,你做好与大魏对抗的准备了?” 虞尚云搁了茶盏,朝徐若瑾正色道:“若瑾,你就呆在孤这里,有什么不好?孤可以将你和悠悠照顾得好好的,悠悠这个孩子很讨喜,孤也很是喜欢,大魏的那淌浑水,你我都没有必要去掺和。” 徐若瑾搁了茶盏,沉声道:“擎儿是大魏的太子!我的家也在大魏,陆凌枫的局势尚未稳定,一切还有变数!他既然狠得下心对我与夜擎痛下杀手,此事我就绝对不会作罢。” 虞尚云是知道徐若瑾的脾气的,听她这样说出来就知道,只怕也是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改变她的想法了。 他试探性的问道:“你可想清楚了?若瑾,呆在我的身边,可比呆在那梁霄的身旁安全得多,孤可以保障你和孩子的安全,孤也可以让你母仪天下,给你万千荣光,梁霄下落不明,即便是我派了这么多人出去暗查,也没有查到关于他的消息。我是不希望你受苦。若瑾……” 徐若瑾凝着虞尚云,目光无比坚定:“我与梁霄是夫妻一体,不需要想好没想好。” 虞尚云闻言苦笑道:“好好好,这话权当我没有问,不过,我给你的承诺始终是算数的,你若是哪一日想回来了,就告诉孤一声,孤立即领着朕的军队去将你迎回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徐若瑾从来没有给过这虞尚云任何希望,可是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这虞尚云偏偏就是死心塌地的追着她不放! 虞尚云也不好再做什么思想工作了,便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徐若瑾捏着茶盏,掀开盖盏,茶香清郁。 她合了盖子顺手搁回了桌案:“跟我合作。” 虞尚云闻言眉心跳了跳,瞧着徐若瑾无奈道:“若瑾,我可以护着你,但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你,若是要掺杂其他的因素……你知道的,我是一国之主,要考虑的事情也着实不少。” 他是虞尚云的同时,他也是这兆国的君主,虞尚云可以做的事情,有时候身为兆国的君主却是不允许的。 这与身份是有冲突的。 “不过,你若是愿意当我的皇后,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徐若瑾听着这话,这摆明了就是没有谈拢了。便朝虞尚云道:“我要参与兆国灵阁之事。” 虞尚云笑道:“这个简单,灵阁的事情,到底你比你弟弟要有经验些,一块儿打理也是一件好事,我知道你闲不住,这皇宫里头虽是富丽堂皇的,却也未必留得住你。” 徐若瑾搁了茶盏起身,朝虞尚云淡道:“那我明天就开始安排灵阁的事宜。” “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你只管开口,这灵阁的事情不比大魏的,都是可以商量的。” 大魏的事情,虞尚云还不想去淌那个浑水,毕竟,让他去帮一个情敌心里不爽,让他去帮陆凌枫,不就等同于跟徐若瑾为敌吗?他更不爽。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不管怎么说,灵阁你也是占了分成的,所以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虞尚云看了眼外边的天,朝徐若瑾笑道:“如此甚好,看这天色,今天夜里怕是有雨,你若是怕就唤我过去陪着你。” 徐若瑾拂了拂衣袍,淡笑:“国主日理万机,还是免了。” 第3621章 灵阁 见徐若瑾走了,孙伯瞧着自家还盯着人家背影发呆的国主实在是愁得很。 这兆国多少女人,什么样的都有! 偏自家国主是一眼都不看,满心都是这个瑜郡主,一个有夫之妇,哪里配得上国主?! 孙伯无奈道:“国主,这人都已经走了。” 虞尚云曲指轻点着桌面,笑道:“这茶今日泡得不错。” 孙伯叹了叹气:“国主,您说您喜欢个什么样的姑娘不好,这兆国大把的美人,形形色色的,您若是都喜欢,都纳进宫里来也绝没问题,可是这瑜郡主,是有夫之妇不说,她的心思也太危险,老奴是担心国主!若是留得久了,只怕日后会成祸患啊。” 虞尚云起身,笑道:“不妨事,孤就是喜欢她这般伶俐聪明的模样,孤瞧着总觉得甚是可爱,且由着她再放纵一段时日。” 毕竟对于虞尚云而言,这世间可独独就徐若瑾一个,旁人不过是徐若瑾的陪衬。 “您若是喜欢聪明伶俐的,那老奴去给您务色务色?” 虞尚云拂衣走了出去,笑道:“你若是能在这世间寻得第二个徐若瑾,孤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孙伯跟在他的后头无奈道:“国主,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像瑜郡主这样危险的女人,老奴上哪儿找去。” 虞尚云大步朝外走去,孙伯紧跟着,狐疑道:“您还有好些折子没有瞧呢。” 虞尚云淡道:“搁着,孤去瞧瞧悠悠那孩子。” 那孩子活脱脱与徐若瑾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股不服输的性子,如出一辙,只是的徐若瑾经历得多了,也就多了些圆滑。 孙伯在一旁是愁眉苦脸的,自打这徐若瑾来了,国主的心都飞到她那儿去了! 孙伯以前觉得,像国主这样的一个人,很难会懂得什么儿女情长。 可是现实呢? 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再这么下去,孙伯开始有些担心这兆国的安危了。 虞尚云只比徐若瑾晚到一点点,徐若瑾正在喂悠悠吃饭,夜擎用了饭便去了书阁看书。 徐若瑾已经与他谈好,暂且留在兆国。 夜擎答应下来,仍旧不忘努力学习。 虞尚云进了殿笑问:“这些菜可还喜欢?” 悠悠手里还捏着一个鸡腿,递给徐若瑾笑盈盈道:“娘亲,鸡腿好吃。” 徐若瑾哭笑不得,这可不是什么家养的鸡,而是从那深山里抓来的野鸡。 毛发十分漂亮,抓了之后都会养着观赏,哪里会跟这虞尚云似的,直接便派人煮了吃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朝悠悠道:“娘亲更喜欢吃些家常菜。” 悠悠拿着鸡腿狐疑道:“娘亲,这个鸡腿很好吃的呀。”悠悠觉得这鸡腿是小了点,可是同平日里在府上吃的鸡腿差距也不大。 虞尚云倒是听懂了,徐子墨吃完了饭搁了碗,朝虞尚云笑道:“这山珍海味虽然多,吃多了也就腻了,要说家常菜,我倒是是想起以前姐姐煮的红烧鱼了。” 徐若瑾喂着悠悠饭,笑道:“就你会吃。” 徐子墨看了眼这一大桌的菜道:“国主,咱们都已经吃过了,您看要不,您重新开一桌?” 虞尚云拂衣坐下,朝孙伯吩咐道:“再上一副碗筷,正好孤也饿了。” 徐子墨在他身旁坐下笑道:“近来灵阁新研制了一种酒,要不要尝一尝?” 虞尚云看了眼悠悠,觉得有孩子在,若是喝酒似乎也不大好,便拒绝道:“改日。” 徐子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悠悠这可爱的模样不由笑了。 这虞尚云到底是替自家姐姐考虑的,可是在徐子墨看来,他姐姐与姐夫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多了个虞尚云,只怕到时会出事。 所以徐子墨总会默默的关注这二人,以免他姐姐吃了亏去。 孙伯端了碗筷上来,劝道:“国主,菜都凉了,不如老奴去重新给国主做几道。” 一个帝王家,吃别人吃剩的,这都叫什么事。 虞尚云摆了摆手,拿了碗筷就吃了起来。 悠悠拿了徐若瑾的碗筷要自己吃,三两口的就扒完了饭,搁了碗洗了手便跑去寻夜擎。 悠悠这孩子是个心细的,担心夜擎的心里会不舒坦,所以悠悠对夜擎也是格外的照顾,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徐若瑾将碗搁在桌案上,便起身去瞧悠悠,徐子墨坐在虞尚云的身旁,见这虞尚云瞧着他姐姐的身影,伸手挥了挥:“人都走了。” 虞尚云这才收了视线,先前不觉饿,一拿了碗筷,倒是真的觉得饿了。 徐子墨在一旁打量着虞尚云,狐疑道:“方才我姐姐去找你的时候,可说什么?” 虞尚云看了眼徐子墨挑了挑眉:“想知道?” 见他点头,虞尚云又笑了:“想知道自己去问。” 徐子墨:“……问得出来,还用问你吗?” 虞尚云美滋滋,“就不告诉你。” 此时的陆凌枫正在忙碌着他为帝执政的种种事宜。 京都城的夜里格外寂静,平日里喧闹的乌衣巷外也只剩大雪满街,除了在街道上巡查的人之外,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纷纷的大雪铺天盖地,挡去了京都城大乱过的痕迹。 严弘文坐在牢里的破旧椅子上,在他的跟前还点着一盆碳,他手里执了一本书就着牢房外的火把细细看着,仿佛这还是在自家的府里一般。 在严弘文不远处,反对陆凌枫的大臣被关在一处,他们多半时候都是骂骂咧咧歇斯底里的,还有几个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疯的状态,搅得这牢房里的大臣们惊恐心悸不已。 有几个大臣远远的瞧着严弘文,急唤道:“严驸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倒还静得下心来看劳什子书!” “是啊!你是驸马爷,这逆臣贼子自不会真的杀了你,可是咱们这些忠臣却要遭此一难!你倒是想想法子啊!这……若是到时当真咱们这些忠臣都掉了脑袋,只怕这大魏也是真的要亡了。” 另一个人瞧着严弘文狐疑道:“驸马爷,看你这架势,你莫不是想着投靠那逆臣贼子?你可不要忘了,你是大魏的女婿!是皇上的妹夫,皇上遇难了,那也还有太子殿下在!” 众人见严弘文只低头看书,那般淡然的样子,再看看的自个,狼狈不已,心里便升出了一抹嫉妒。 第3622章 牢里 这人一旦遭遇了难处,便可分辨出来那人的忠与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自称的德,乃是上德还是下德。 陷入疯颠的大臣瞪着严弘咒骂道:“你这个奸人,你定也是得了这贼子的什么好处了是不是!你对得起皇上吗?你对得起咱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吗!严弘文……” 一时牢里的辱骂声络驿不绝,严弘文稍挪了挪破旧的椅子,瞧着手中的书,淡然得很。 牢头听着这杂乱的声音走了来,拿着腰间的刀拍了拍牢门,斥责道:“吵什么吵!还当你们是大臣不成?我告诉你们,进了这牢里的,可没有几个出得去的!谁要是再吵吵,别怪我不客气。” 疯颠的大臣一把扯住牢头的衣襟,扬手就是一巴掌,愤恨道:“混帐东西!老子可是当朝三品大员,瞎了你的狗眼,你敢这样对本官!” 那牢头一把刀就抽了出来,朝着这大臣的手砍去,大臣忙将手收回了牢里,指着牢头气道:“一群贼子的走狗,赶紧把牢门打开,待我出去,必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牢头抹了一把脸,呸了一声,气道:“把他拖出来!” 牢里的护卫开了牢门,将这大臣拖了出来,牢头朝着这大臣就是一顿打,打得这上了些年纪的大臣牙都掉了两颗,一脸的血,要死不活的被扔了回去。 牢头呸道:“都给老子老实一点!这可是牢房!不是你们当官作威作福的地方,谁要是再给我瞎嚷嚷惹事生非,管不住嘴,这就是下场!” 牢头转身走了出去,严弘文默默收了手中的书,伸了个懒腰,叹道:“时辰也不早了,该歇了。” 他起身来到床边,欣开单薄的被子便躺了下去,一旁的大臣低声道:“你说他是怎么能睡得安稳!” 大臣叹了叹气,直摇头:“这驸马……也是不中用了啊。不中用了。” 另一位大臣道:“这不是还有镇国公吗?镇国公没有被抓着,本官倒是觉得,这一切定是有希望的。” “呵,希望?哪还有什么希望……” 众人挤作一块儿,纷纷望向满身是血的官员,心里五味陈杂,一种恐惧感从心里升腾而起。 已经疯了一个了,不知道他们这中间谁又是第二个疯的。 夜色漫漫,寒冷而难熬,牢外隐约里传来了雨漏声。 直至天色微亮,众臣一睁眼就瞧见这斜对面的牢里严弘文已经起了身,接了那一碗清粥两碟小菜吃着,仿佛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用了早膳,严弘文便开始在小牢房里头练练腿脚,松松筋骨,那小窗口外的雪渗进牢里,严弘文却似乎没什么察觉,待练完了,他又坐在碳盆边看着书,那一本厚厚的书籍在严弘文的手里一页一页的翻过。 他在这牢里一晃三日就过去了,这作息却未改半分。 一旁的牢头也觉得奇怪,进了这牢里能有这么淡定的,要么死了心,要么就是有后台。 这牢头最是机灵,一看这淡然处之的架势,便也不敢耽搁了,当即便改善了伙食和取暖用具。 严弘文也不在意这些,不闻不问的,他所有的心思就是那厚厚的一本书,旁的什么都似乎影响不了他。 牢头觉得这事很奇怪,便上报去见陆凌枫,吉安正端了茶盏要进去,见了这牢头,便问道:“可是牢里有事?” 牢头点了点头,朝吉安道:“吉安公公,这牢里头,说来也怪,还是等小的去见了皇上再细说吧。” 吉安进了内殿,便见陆凌枫正在安排诸多新政事宜。 他将茶盏搁在案几上,待陆凌枫都吩咐妥当了,吉安这才道:“皇上,守天牢的牢头过来了,说是有怪事要禀报。” 陆凌枫重新拿了一封折子打开道:“牢里无非就是那些死忠的愚臣,有什么新鲜事?” 吉安温声道:“这……左右是牢里头的,想必是有什么转机呢。” 陆凌枫端了茶盏饮了两口吩咐道:“让他进来。” 吉安将那牢头唤了进来,牢头跪在地上见了礼,朝陆凌枫道:“皇上,有一事奴才实在觉得奇怪得很,所以特来禀报。” 陆凌枫低头批着折子,看他身穿龙袍头戴金冠的坐在那龙椅上,隐约里倒也像那么回事。 他淡道:“何事?” 牢头朝陆凌枫道:“这事儿说来也奇怪,这但凡是进了牢的大臣,多半都是骂骂咧咧的,再关上几日,就有些疯疯颠颠的了,可偏有一人却不一样。” 吉安闻言笑道:“那些个大臣里,难不成还有什么特别之人不成?” 牢头道:“可不是吗?这驸马爷自打进了牢房,不说不闹的,不是看书就是起身动动筋骨,吃的清粥淡水的,也跟山珍海味似的,这……这坐个牢,奴才瞧着,倒是跟在自个家似的。有个词叫什么什么致来着?奴才觉得,用来形容这驸马爷倒是合适得很。” 吉安也觉得奇怪:“这驸马爷的性子,历来是任劳任怨的,只是这驸马爷与皇上……原也不大合,进了牢里,还能有这般闲情雅致,倒着实是特别,皇上,您怎么看?” 陆凌枫只觉十分新奇:“呵,严弘文……有意思。朕亲自去看看。” 他搁了手中的笔,合了折子便起身出了大殿。 牢头瞧着陆凌枫那架势慌道:“这这这……吉安公公,皇上这是要去牢里?这可不行,牢里头全是些逆臣贼子,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到时奴才可背不起这个责任啊。” 吉安拍了拍他的肩,轻笑道:“皇上的身手,可未必比那些杀手差,再说,还有这御林卫呢,赶紧的,可别耽误了皇上的时辰。” 牢头无奈,只得忐忑的跟着陆凌枫去牢房。 心里想着被他打的那个大臣不知道会不会被兴师问罪,一时心乱如麻。 陆凌枫一进牢房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牢里原本关着的那一批人个个跪地喊冤,陆凌枫直接无视,途经一个房门,里边关着的正是那些大臣,大臣们见了陆凌枫便又开始咒骂。 第3623章 驸马 “你这个逆臣贼子,你轼君夺位,你不得好死!” 陆凌枫扫了眼那些大臣,一旁的牢头见他面露不悦,便拿着腰间的配刀朝着牢门上敲了敲,斥道:“嚷嚷什么!一个个的嫌命太长了?都闭嘴!” 陆凌枫抬步来到严弘文的牢房前。 牢房的最上边有一口窗,雪停了,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折进来,落在正看书的严弘文身上,他半眯着眸子,神态慵懒得紧,见了陆凌枫也没将他当回事。 陆凌枫摆了摆手,一旁的吉安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牢门打开。” 一旁的牢头忙近前去,手忙脚乱的开了牢门,陆凌枫抬步走了进去,瞧着这还算干净齐整的牢房倒真是觉得有些新奇了。 一旁的吉安见了严弘文,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倒是牢头,指着严弘文斥责道:“驸马爷,这皇上来了,你还不赶紧行礼!” 严弘文低头看着书,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直接就忽略了陆凌枫。 陆凌枫拂衣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笑道:“你在这牢里,倒是悠闲。” 斜对面的大臣见了又急又气,指着严弘文骂道:“好你个驸马,我说你怎么这般冷静,原来早就背着咱们留了一手!” “就是!你与这个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不得好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怼着,牢头朝着边斥骂道:“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时整个牢房都静了片刻,陆凌枫瞧着严弘文,这是他与严弘文在朝为官的这些年里,他感觉最大的区别了。 他是君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臣!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陆凌枫细想了想,也没有一个答案。 严弘文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是到底生了变故,若是能为已用还好,若是不能为已所有,陆凌枫或许做的也不会比对这梁霄好到哪去了。 “你当真不怕死?” 这话让严弘文稍动了动。 他抬头打量着陆凌枫淡道:“轼君夺位之人是你,又不是我,我需要害怕什么?倒是你,只怕是夜夜不能寐,吃不香睡不下吧?陆凌枫,这人,若是亏心事做得多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心安理得。” 所以他哪怕是进了牢房,他也什么都不怕,吃得香,睡得早的,这样的话,对于的陆凌枫而言,就像一银针,狠狠的扎在陆凌枫的心口上! 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成日成日的批着折子。 琢磨那个思量这个,可是他是皇帝,只要他是皇帝只要他报了仇,那么这一切,于他而言,就是值! “心安理得?呵,朕要这心安理得有何用?朕若是问心无愧,朕失去的东西就会回来吗?严弘文,你与朕与曾共事过,朕的往事,你不是不知道,却要来让朕心安理得不成?” 严弘文合了书,那书是《道德经》,看在陆凌枫的眼里,简直就是讽刺。 他伸手便将书扯了扔进了碳盆里,怒道:“你不怕死,可是你不要忘了,你还有妻妾孩子,朕当了这个皇帝,不会比夜微言那个废物差!朕也可以给大魏一个盛世!严弘文,朕知道你是一个有才能的人,朕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也好好的想一想,你到底应该怎么走你的路!人生苦短,若是一步走错,那可就满盘皆输。” 严弘文垂眸,拔弄着这盆中的碳,淡道:“你穿上这身龙袍,也不过是个四不像罢了,人不能一错再错,否则,哪一天若是后悔了,也是悔之晚矣。” 陆凌枫闻言冷笑道:“你不过是朕的阶下囚,朕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需要的是你协助朕治理大魏的才能,而不是你对朕今日之举的评断!究竟如何,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严弘文笑而不语,气得陆凌枫拂袖而去。 一旁的吉安瞧着严弘文叹了叹气:“驸马爷有此心,实属难得,只是到底不同往日,驸马爷也该替自己与公主谋一谋出路才是。” 严弘文抬头,凝着吉安的眼神透着些微的冷:“我倒是没有想到,竟连你也向他投诚了。” 吉安眸色微暗,朝他见了礼,转身追着陆凌枫的身影跑了。 一旁的大臣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这到底是几个意思,说驸马爷不好吧,人家摆明了,不和皇帝一条线,可是说他好吧,瞧他这般淡然的处境与姿态,着实又这些人心生羞愧。 严弘文瞧着火堆里烧着了的《道德经》,整个牢房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公主府寝屋里不时传来咳嗽声,蒋明霜在一旁替她换着额上的布,焦急不已:“自从驸马走了,你就开始发烧,这都三日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熙云公主的神智烧得有些不大清楚,一日里有大半日的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咳着,一声接一声的,蒋明霜就守在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生怕这熙云公主有个好歹。 可便是这样悉心的照顾,熙云公主的思虑太多,哪里是个头。 一旁的丫鬟在一旁递了帕子过来,心疼道:“您还是下去歇一歇吧,公主这都三日了,还不见好,别到时公主还没好,您又累倒了。” 蒋明霜揉着眉心,疲惫不已。 可是看看高烧不止的熙云公主,她一颗心始终悬着:“驸马进了牢里,公主又高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公主和昕儿了,这烧都这么久了,怎的还没有退。往日若是府中有个发烧的,多半喝两副那沐神医开的方子也就好了。” 丫鬟将帕子浸在雪水里,愁道:“是啊,这都三日了,按说也该醒了才是,可是咱们公主这……夜里的时候还说胡话。” 蒋明霜撑着身子站起来,朝丫鬟道:“你在这儿照看一会,我去瞧瞧昕儿,昕儿想公主,可是公主病着,也不敢带他过来。” 昔日的公主府里是欢笑声不止的,可是,蒋明霜站在门口,瞧着门外的冰天雪地,只觉府中一片寂静,那繁华与喧闹声也终于消失了,剩下的便是清清冷冷的风在院子里荡着。 她叹了叹气,去了隔壁昕儿的房间,昕儿正在玩着游戏,见了蒋明霜过来,便朝她张开双手。 第3624章 公主 蒋明霜将他抱了起来,昕儿伸手摸了摸蒋明霜的眼睛笑盈盈的。 一旁的丫鬟端了饭食过来。 蒋明霜接了那碗,朝昕儿笑道:“昕儿,可饿了?” 昕儿点了点头,对于他而言,其实蒋明霜和公主都是一样的,只是若这个不见了,他还是会在府里寻人,会问,会担忧。 蒋明霜喂着他用饭,笑道:“昕儿要多吃些,长高高。” 昕儿扯着他的小袖子直点头,乐呵呵的:“长高高,昕儿长高高。” 蒋明霜瞧着欣慰不已。昕儿伸手去摸蒋明霜的脸笑。 蒋明霜哄着昕儿用了膳,便抱了昕儿到小床上,哄着昕儿睡午觉。 待昕儿睡着了,外头的人这才进来,轻声道:“公主的药已经熬好了,可要去唤醒公主?” 在府里,许多事情众人多数时候是小事蒋明霜,大事找公主,公主病着,府里的一切就落到了将明霜的身上了。 她整理好情绪,领着丫鬟去了熙云公主的房间,房间里微开的窗透着气,屋子里摆了好几盆碳取暖,蒋明霜过去了又将那额上的布替换了。 一旁的丫鬟温声道:“这烧好像退了些了,没以前那么烫了。” 蒋明霜闻言欣喜不已,伸手碰了碰熙云公主的脸,笑道:“好像是退了些!药呢?熬好了吗?” 另一个丫鬟端了药进来:“好了好了,刚熬好的,小心烫。” 蒋明霜接了药碗吹了吹,熙云公主这时候醒了,见了蒋明霜,捏着帕子捂着嘴直咳嗽。 蒋明霜将药搁了扶了熙云公主起身安抚道:“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快,先把药喝了。” 熙云公主看了眼屋里的人,淡道:“都下去吧。” 屋子里的两个丫鬟退了下去,蒋明霜端了药碗吹了吹,安抚道:“快,先将药喝了,这是沐神医先前开的治风寒的方子,效果是很好的。” 熙云公主接了碗喝了几口,瞧着蒋明霜疲惫的面容与布满血丝的眼,咬着牙又将剩下的半碗给喝了。 蒋明霜递了颗糖给她,她摇了摇头,无力道:“我病着,驸马又进了牢房,吃糖也不觉甜了。” 蒋明霜有些心酸,握着她的手沉声道:“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多想了,咱们先前不也遇了不少难事吗?都一一扛过来了,咱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熙云公主反握着她的手,沉声道:“明霜,你带着昕儿,今天夜里趁着天黑的时候就偷偷离开吧!整个京都城都乱了,皇兄没了,擎儿那孩子跟若瑾在一起,可是她和梁霄都不知所踪,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 蒋明霜闻言一震,诧异道:“公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府里有难,我怎么能带着昕儿离开!” 熙云公主紧握着蒋明霜的手,咳了几句,无奈道:“你听我一言,那陆凌枫的手段很是歹毒,到时若是他以昕儿来要挟,我又该如何是好?我倒是不怕那些,可是昕儿是驸马的命,是严家的根啊!” 蒋明霜摇了摇头,劝道:“公主,你不要多想了,你正在病中,须得好好休息才是!再者,那陆凌枫早已经派兵将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了,我……我连大夫都请不到,所以也只能用那平日里的土法子给你退烧,就算出去了,我一个人带着昕儿,又能去哪里?若是到时被抓回来,只怕会更加危险。” 熙云公主闻言眸底的光一丝丝的暗了下去,她无力的靠着身后的软枕,痛心不已:“……难道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她不是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可是,却犹如一只困兽。 “公主,咱们要相信若瑾和梁霄,他们一定会有法子的!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着公主,咱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熙云公主闻言叹了叹气:“只怕……也只能等了,明霜,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你瞧你这黑眼圈熬的,快去歇一歇吧。” 蒋明霜轻笑道:“只要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对我而言就什么都好了,你须得好好的养着身子,到时太子殿下回来了,可还等着公主帮衬着呢。”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轻愁,也只能这样了。 那头陆凌枫出了牢房,坐上龙撵,朝一旁的吉安吩咐道:“你去将牢里的那些大臣传去御书房。” 吉安闻言有些诧异:“皇上,您这是……” 陆凌枫在龙撵上坐得端正,凝着前方淡道:“吉安,朕很不喜欢两种人,你可知是哪两种?” 吉安恭敬道:“原是奴才多嘴了。” 陆凌枫曲指在扶手上轻点着,神色淡淡的,于他而言,也谈不上什么喜悦,反而有更多的烦心事在等着他,他揉着眉心,只觉十分疲惫。 吉安差了人去传旨,便跟着陆凌枫一块儿进了宫,担忧道:“皇上,您这都一天没好好用过膳了,奴才去传膳,您用过之后再去议事吧。可要仔细身子。” 陆凌枫抬步走在宫的长廊上,捏着手中纹龙的玉板指道:“也好。” 他想的不是他饿了,而是让那些进了宫的大臣们先自己吵一吵,然后他再出面。 那些宁死不屈的人,其实陆凌枫很是佩服,只是可惜了,那些人忠的不是他,而是夜微言这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去了侧殿用膳时,那些大臣陆陆续续的便到了议政殿,可是却没有瞧见陆凌枫的身影,一时间众人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已。 宁死不屈的几位大臣冷笑道:“这赖皮蛇披了龙皮,还真当自己是龙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举,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另外的几位有些动摇了,瞧着这依旧盛气凌人的,一时不敢说话,左右摇摆不定。 “依着我看,这样的情形,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咱们这小命也是真的不保啊。” “是啊,皇上都已经没了,镇国公一家带着太子殿下不知所踪,这太子殿下才多大点?便是回来了,到时朝中也定然是这镇国公一手把持,依着这镇国公的暴脾气,你们也不想想,他当着先帝的面都敢殴打方大人,更何况是日后一门独大的时候了?依着我看,这以后也不比眼前这位好。” 第3625章 诛杀 说这话的,是牢里一直沉默的一位大臣。 官从四品,为人平日里多半是聆听的,但是关键的时候还是拎得清方向。 此言一出,便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我觉得这张大人说的对,眼下的局势就是这样,咱们都是有妻家子有家的人,若是咱们倒了,这家中可如何是好?到时若是妻儿都护不住,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宁死不屈、叫嚣得极凶的几位大臣闻言斥骂道:“枉费你们自称忠正,就是你们的忠正?不要给老夫说什么家儿妻女的借口!若是要贪生怕死而求生舍义,你们也不怕到时遭了报应!” “是啊,这陆凌枫也是杀人不眨眼,更何况在场的几位里,也有两朝元老,自然也蒙受皇恩浩荡,可是,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做好背主弃义之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在这大殿里吵了起来。 与大殿仅隔了一扇屏风木门的陆凌枫慢条斯理的吃着,朝布菜的吉安吩咐道:“去,将这两派的名姓登记在册,朕一会要一个一个的收拾。” 陆凌枫除了还没有登基显得明不正言不顺之外,这其余的礼遇一应都依着夜微言在时的规制来安排。 眼下对于陆凌枫而言,最要紧的就是安内平外。 既要解决朝堂人员不足的问题,又要解决朝堂里众说纷纭的言论,理齐人心,另一方面,梁霄一家子以及夜擎这些祸害,也是断断留不得的了。 吉安听着声音将名字都记了下来,呈给陆凌枫看。 陆凌枫搁了筷子,打开看了两眼,挑了挑眉:“倒是难得,竟有大臣倒戈了。” 吉安温声安慰道:“这些个大臣,想来也是受人掣肘,所以才会与皇上作对,能够自己想明白,原也是一件好事。” 陆凌枫合了手中的折子,扔在一旁,朝吉安冷笑道:“呵,倒也是一桩好事。” 在他看来,他需要忠诚,可是眼前的这一波人,除了一开始跟着他的副统领以外,其他的人,都不过是局势所迫。 陆凌枫是不可能一一斩杀的,毕竟朝中这么多的空缺可都等着人去补呢。 陆凌枫起身,吉安便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随着陆凌枫去了正殿。 吉安捏着拂尘扯着嗓子喊着“皇上驾到”,吉安还有些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活成了他师父陈公公的样子了。 陆凌枫进了殿,吉安见众人站着,便喝斥道:“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大臣里跪了一小半,陆凌枫打开手中的名册,扫了眼跪下的几个人,淡道:“你们既然是朕的臣子,朕定然也会护着你们,今日起,下跪的这几位大臣官位皆升一级,朕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举荐,朕重重有赏。” 宁死不屈的几位大臣见状指着陆凌枫气道:“你这逆臣贼子,竟也有脸面自称为朕?我活了五十多年,历经两朝,从未见过你这般恬不知耻的混帐东西!” “就是!以为这世间的人都跟你似的是一丘之貉不成?你这样的鼠辈,也配称皇帝?我呸。你也不怕坐不稳哪一日一道天雷下来劈死你!” “大魏算是要毁在你的手里了!陆凌枫!” 陆凌枫冷眼凝着这几个站得笔直的,嗤笑道:“朕瞧着你们这几个老头年纪也不小了,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朕欣赏你们的忠心,不过,朕也最是厌恶愚忠之人,既然朕用不得你们,朕自然也不会留下你们。来人。” 话一出,这些跪着的大臣纷纷望向站着的,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快参见皇上!” “是啊,此事攸关性命,可耽搁不得!” 站着的大臣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凝着这群人,咳了几声嗤笑道:“太子殿下在一日,你们这些人,终究只能是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老夫不劳烦你这贼人动手脏了老夫的轮回路,老夫自行了断即可!” 言罢,这老臣一头便撞上了议政殿里的大金柱子,砰的一声头破血流,老头倒在了血泊里。 另外几个站着的笑道:“就算是死,我等也必然死得其所!你们这些蛇鼠之辈,岂能与我等相同!” 陆凌枫将名册合上,朝一旁的副统领淡道:“拖出去,五马分尸。” 那几人冷笑道:“不劳你这贼人动手!!” 外边的御林卫涌了进来,将这几个大臣押了下去,陆凌枫冷笑道:“几位大人想必还没有见过这五马分尸的场景吧,来,朕今日心情极佳,就带爱卿们见一见。” 陆凌枫起身往外走去,跪在地上的人相互搀扶着起了身,跟在陆凌枫的身后低着头直哆嗦。 众人一路去了这宫里的刑场,刑场的人已经准备就续了,五匹马拉着一位大臣,那马拉起的力道已经将那大臣扯得笔直。 陆凌枫扫了眼身后的大臣,淡道:“诸位爱卿慌什么?不过是看一出戏罢了,都上前来,好生瞧瞧。” 那些大臣闻言纷纷近前看着,于心不忍又无可奈何。 副统领一声令下,那五匹马就开始跑,被绷紧了的人咒骂道:“陆凌枫,你这乱臣贼子,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那马的速度的力道都到了极致,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尸体便一分为五,声音也戛然而止。 陆凌枫见了捏着帕子擦了擦手,淡道:“罢了,朕还有要事,这接下去的把戏,朕就不看了,回殿吧。” 一旁臣服了的几位大臣见了这一幕,内心什么样正值的想法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朝着陆凌枫道:“皇上圣明。” 第3626章 臣服 陆凌枫领着大臣往议政殿走,身后还传来那些行刑的大臣们辱骂的声音。 大臣们背后渗着冷汗,听着那痛苦得撕心裂肺的辱骂声,只觉寒气直抵人心。 陆凌枫将擦血的布扔给吉安,微微拧眉:“皇宫里这般喧闹成何体统。” 吉安恭敬道:“奴才马上让人将那几位大人的嘴封了。” 陆凌枫进了议政殿,拂衣在龙椅上坐下。 跟来的几位大臣纷纷跪地:“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凌枫拂了拂手,笑道:“朕原先与诸位大臣也算是同僚,能继续共事,朕也甚感欣慰!抛开那些个不懂事的,朕见了这么些个熟悉的面孔,这心里也是踏实的,刘爱卿,你原也是礼部郎中,依朕看,这个中字也不必再留着了,你即日起,接任礼部侍郎一职,至于这赵大人,资历也是深厚,你就担任刑部侍郎……。” 在场的人都多多少少的被陆凌枫提携升了官,一时众人只觉因祸得福,感激不已,哪里还记得什么忠义不忠义的,纷纷跪在地上谢了恩。 陆凌枫合了手中的折子,朝大臣们道:“朕自今日起,希望诸位爱卿能与朕一起,共创一个盛世的大魏!所以日后必然君臣一心,这朝中诸位位置还空着,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朕先前听闻这顾清桦原也是个不错的人才,不知现在何处?” 众臣面面相觑,刘侍郎站了出来,无奈道:“皇上,这顾清桦自谓清高,已经辞官归家种田去了,依臣之见这无心之人自然也不需要留,春闱也快要开始了,到时皇上可以从春闱中择取贤能之人。” 陆凌枫端了茶盏饮了两口,打量着这从牢里出来不修边副的一干大臣,淡道:“眼看就要过年了,朝中的诸多事务却还需要人处理,每人向朕举荐一人,朕到时考虑考虑,诸位爱卿举荐过后就先行回府去吧。” 众人一听可以回家了,瞬间眸子便晶亮:“皇上,臣门下有一幕僚,臣愿保举……” “臣有一贤侄……” “臣也有……” 众人一一举名,一旁随行的文官便将这些举荐记录了下来,呈给了陆凌枫。 陆凌枫扫了两眼,笑道:“朕瞧着都是不错的,诸位爱卿有心了。” 众臣哪里敢说不好,纷纷跪地:“皇上圣明。” 陆凌枫合了折子笑道:“行了,这时辰也不早了,诸位爱卿且先回吧,明日早朝再从长计议。” 大臣们恭敬道:“臣等告退。” 他们有序的退了下去,瞧着这殿外的晚霞一时感概不已,也纷纷摸着心口直叹气。 可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了,比不得那几个死忠的老臣,竟连个全尸都留不得。 陆凌枫见人都走了,这才揉着眉心又细看了看举荐的人,这些人多半都是这些个大臣的亲戚,因为他们知道,陆凌枫对他们那都是知根知底的,你拿个什么样的东西出来,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你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所以这些人谁也不敢打马虎眼。 吉安扫了两眼名单,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了,看来,这些个大臣们举荐的多是自家的亲人呢,如此看来,想必也是对皇上的信任。” 陆凌枫嗤笑道:“一群老狐狸,只怕已经在想着如何在朝中占一席之位了!你差人去查一查这些人的品行如何,连夜查出来禀报朕,朕明日早朝有用。” 吉安接了那册子,朝陆凌枫道:“这也说明这些个大臣的心里,对皇上没有二心了不是,奴才眼皮子浅,只寄觉着这是一件好事。” 陆凌枫的手搭在椅子上的软枕上,瞧着缓缓合上的殿门,殿外云织玉锦铺了来的晚霞如一团火一般。 陆凌枫叹道:“这朝中,还有一个人,朕要亲自去一趟。” 吉安狐疑道:“莫不是姜三夫人?皇上,这姜三夫人这样的暴脾气,您可不能以身犯险。” 陆凌枫起身走了出去,朝吉安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吧,去姜府瞧瞧。” 在陆凌枫看来,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他有千军万马,坐拥这万里山河,还解决不了一个姜三夫人不成? 吉安提心吊胆的跟在陆凌枫的身旁,一路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去了姜府。 此时的姜府外围着许多御林卫,姜府的大门也紧紧的闭着,衬了这晚霞昏昏的天,显得十分萧条。 毕竟门口风卷起的落叶与化了的雪衬了一片狼藉,让人见了不免唏嘘。 惜日里的高门大户,已经挨个被陆凌枫收拾了一遍。 陆凌枫的圣驾在姜府门口停了下来。 这姜府的门口惜日里一入夜就会点上灯盏,眼看就要入夜了,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吉安近前去敲门,开门的是个小婢女,见了吉安与陆凌枫那样大的阵仗吓了一跳:“你……你……” 吉安一把将门推开,朝这婢女道:“皇上亲自来见姜三夫人,你去通传一声。” 小婢女一转身便跑了,陆凌枫见这大门大开着,便下了御辇,进了姜府。 姜府陆凌枫没来过几次,倒是头一次以这样的气势进府里。 他在大厅里坐下,吉安吩咐人去泡了茶盏过来,又验了毒,这才将茶盏递给陆凌枫。 那头小婢女跑去寻姜三夫人,姜三夫人正坐在祖宗的牌位前念着经。 婢女急道:“三夫人,这……这皇上来了。” 姜三夫人闻言睁开眼睛,斥道:“皇上已经薨了不要胡说。” 小婢女没见过皇帝,这会儿喘着气急道:“是真的,奴婢见他穿了龙袍,身边还跟了个太监呢,已经在大厅里了,三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姜三夫人闻言直皱眉:“不过是披了龙皮的赖皮蛇罢了。” 她起身便往外走! 这陆凌枫要造反,还将姜府也围困了起来,实着可恶! 姜三夫人风风火火的便跑去了大厅,见那坐在主位上的人果真是陆凌枫,便冷笑道:“这姜府的茶可比不上陆府的,陆大人若是要喝茶,还是回去喝吧,我姜府可供不起。” 第3627章 忠义 陆凌枫搁了茶盏,一旁的吉安闻言斥责道:“三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见了皇上也不行礼。” 姜三夫人扫了眼吉安,呸了一声嗤笑道:“吉安,惜日里皇上待你也不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配教训我?陆凌枫,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想问,不过,乱臣贼子的身份,你却是永远也改不掉了,你想当皇帝?简直痴心妄想!” 陆凌枫轻笑道:“这样的话,朕这些日子听得多了,你不必来刺激朕,朕奉劝三夫人一句,若是识时务的话,还是服从朕好些,先前夜微言不曾亏待了你的,朕也一样不会亏待了你。” 姜三夫人拂衣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冷笑道:“就凭你也配当皇帝?你也不好好瞧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陆凌枫,这样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可见你这个人当真是不忠不义!我不想看见你!翠玉,送客。” 陆凌枫垂眸,轻点着桌面,淡道:“只怕也由不得三夫人了。” 姜三夫人的手紧握着腰间的配剑,一旁的副统领手也握上了配剑,跟进来的御林卫一时也纷纷亮剑。 姜三夫人冷笑:“好大的口气!” 陆凌枫捏着桌案上的茶盏,轻笑道:“朕是皇帝,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有一事,朕特前来告诉三夫人一声,以免三夫人乱了自个的阵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姜三夫人紧捏着剑,斥道:“与你这样的乱臣贼子说话,当真是污了姜府这块宝地。” 陆凌枫轻刮着茶碗盖,淡道:“姜必武已经投诚于朕了,姜三夫人还是不要让朕为难的好。” 姜三夫人拧眉,凝着陆凌枫不敢置信:“这不可能!陆凌枫!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怎么?姜三夫人不信?” 姜三夫人冷笑道:“你若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来哄骗我,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陆凌枫掏出一封信递给她,笑道:“朕从来不会骗人,若是姜三夫人不信,大可以细细看看这信上的内容,可是姜必武所写。旁人也许会认错,姜三夫人,不会。” 姜三夫人接过那信打开一看,里边是姜必武所写的信,姜三夫人气极,捏着信咬牙切齿:“这个混帐东西!” 陆凌枫起身理了理衣袍,朝姜三夫人笑道:“三夫人不必着急,朕既然在信中说了,不会亏待了姜府,自然也不会亏了姜三夫人,还请姜三夫人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姜三夫人捏着信恨不能将姜必武那个叛徒千刀万剐:“他虽是姜府之人,却也代表不了整个姜府!一个乱臣贼子也自称为朕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怕就你自己一个人把你自己当成皇帝吧。” 陆凌枫脸色微沉,又是名不正言不顺! “朕不日就会登基,姜三夫人放心就是,到时朕还会请姜三夫人前往观礼。” 姜三夫人将纸扔在一旁,凝着陆凌枫冷笑:“翠玉,送客。” 陆凌枫朝姜三夫人道:“姜三夫人只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夜微言已经死了,梁霄一家也命不久矣,朕势如破竹,如日中天,姜三夫人,良禽尚且择木而栖,更何况是姜府了。” 姜三夫人一个滚字差点脱口而出,陆凌枫已经领着人马走了。 她站在大厅里,恨得咬牙切齿:“姜必武这个混帐,竟投靠了陆凌枫!他这是要置姜府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啊,我真恨不得马上去杀了这个祸害!” 翠玉送了陆凌枫离开便关了大门,回了府,见姜三夫人站在大厅里发火,一时不知说什么。 姜三夫人抄起陆凌枫用过的茶杯砸在地上,恨恨道:“这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也配饮我姜府的茶!翠玉,下次若是他再来,不必上茶,也不必理会。” 翠玉应了一声,吩咐了人将这大厅里的茶碎片清理干净。 姜府这么些年的忠义与清誉,就真的被姜必武这混账毁于一旦了?! 姜府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要死不瞑目了。 陆凌枫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出了姜府,他回头凝着姜府已经紧闭了的大门,想起了那姜三夫人扎心窝子的一句话。 他吩咐吉安道:“朕要见礼部所有大臣。” 吉安也知道,陆凌枫是将姜三夫人那辱人的话听进去了,“皇上,这姜三夫人也是不明情况,若是知道的话,想必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才是。” 陆凌枫双拳紧握,又长长叹了叹气:“她说的一点都不错,朕轼君夺位,名不正言不顺,可是那又怎么样?唐王轼兄夺位之时,又有谁说过半个不字!他可以做到的事,朕也一样可以办到!此事你亲自去安排。” 吉安捏着拂尘道:“奴才马上就去,皇上您回宫可仔细着些。” 吉安送了陆凌枫上马车,这才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 一只海东青飞到了陆凌枫的肩头,陆凌枫取了信下来打开一看,来信的是姜必武。 信中的大意是,他答应与陆凌枫合作,但是眼下还不是回京都的时候,并且要求陆凌枫拔款调兵助他,陆凌枫捏着信冷笑,这朝堂里的人一个个的跟个人精一样的,什么事情都是精打着细算着。 陆凌枫朝骑着马的副统领淡道:“梁霄情况如何?” 副统领策马近前,朝陆凌枫无奈道:“这……早几日便已经封了各个府了,可是也不知怎的,待到今日派人去看的时候,手底下的人说,这……郡主府和梁家祖宅早已经人去楼空了,这……这府里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陆凌枫闻言气道:“朕不是让你好好守着!怎么让人跑了都不知道!” 副统领无奈道:“皇上,这……这梁家的人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原本我也是留意着的,可是这……这最近不是在忙朝中大臣的事情嘛,一个不留神,谁知道这府里一个人也没有了,还请皇上恕罪!” 陆凌枫愤恨的一拳砸在扶手上,咬牙切齿:“这梁家人是属兔子的吗?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副统领抹了一把脸,委屈得紧:“可不是吗?臣那日与梁霄一战,还全身都疼得厉害……。” 陆凌枫摆了摆手冷笑:“梁家朕比你更清楚,你不必多说!现在你马上领兵去,将梁家的人抓起来,哪怕是远亲,也一个都不要放过!抓起来后格杀勿论!朕倒是要看看,这梁霄到底现不现身!” 以他对梁霄的了解,这样大规模的杀人,梁霄必然会出面阻止! 梁霄确实是他一直想并肩作战的伙伴,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梁霄太过于强大,光是那一日他三千御林卫都困不住一个梁霄来看,陆凌枫就知道,这个人一旦有了一点点的星火,必然会将他烧得灰都不剩下! 副统领听言有些慌:“这……这梁家的远亲可多了,皇上,您这……这不是要诛九族吧。” 陆凌枫转着手中的玉板指,眯着眸子凝着那开着的宫门:“是又如何?朕就不相信,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梁霄还不现身!” “皇上,这样会不会引起骚动?” 陆凌枫扫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你手里的御林卫是用来干什么吃的?” 副统领见他有些动怒,忙道:“是,臣将皇上护送回宫即刻去办。” 陆凌枫摆了摆手:“朕无须你送,你马上去,若是再晚了人去楼空,你自己给朕好好掂量掂量如何赎罪!” 副统领只得领了人去抓梁家那一门子的远亲。 陆凌枫回宫之后外头便开始下雪,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远的瞧着这万家灯火的京都城,已经不比先前那般热闹。 昔日的街道上哪怕落满了雪,却也挂满了灯,这个时候的烟花也已经开始放了,而却只剩下了隐约的灯火与风雪交加的声音,隐约里透出几分荒凉来。 好在他一个人呆在陆府的时候,也是这样荒凉的景致,所以对于陆凌枫而言,倒也还好。 吉安领了礼部的人匆匆进了殿,见这陆凌枫在外头吹冷风,忙抱了个烤得暖和的披风给他披上。 “皇上,这又开始下雪了,您可多穿些,不能冻着了。” 陆凌枫凝着那远处的灯火问:“人都齐了?” 吉安点了点头:“已经全到了。新上任的几位大人也来了。” 陆凌枫抬步进了内殿。 殿里的大臣齐齐整整的站着,这新上任的刘侍郎也终于人模人样的了。 见了陆凌枫,众臣纷纷行礼。 陆凌枫拂了拂衣袍,朝众臣道:“都起来吧,朕今日寻诸位爱卿过来,是想与诸位探讨一下朕登基大典之事。不知诸位爱卿怎么看?”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默了半响才朝陆凌枫道:“臣以为,此事为安定民心,须尽快落实,以免再生变故。” “皇上,臣以为此举太过匆忙,恐有不妥!再者,这登基乃是大事,这般匆忙,只怕也会引人非议,民心不稳呐……” 一时间这朝堂上的人分了两拔,一拔支持早日登基,一拔主张大事全部落实了再登基。 两拔人争得面红耳赤,如同打架一般。 陆凌枫见这架势,揉着眉心头疼不已。 说的都有道理,而他一时也拿不定什么主意,于是便也陷入了沉默里,瞧着这群大臣在那儿脸红脖子粗的吵着。 吉安端了茶盏搁在陆凌枫的手边,又恭敬的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些个大臣,哭笑不得。 第3628章 花氏 这边的议事陷入了一种胶着的状态,而此时另一边,一拔人趁着入了夜的夜色寻了一间小院,在小院里暂时安置了下来。 那小院中的人定睛一看,正是众人遍寻不得揪心不已的梁霄,以及这梁家的护卫与家眷! 梁霄将花氏与两个孩子安置在偏僻的小院里,院子里的护卫也已经悉数安排妥当。 他收了手中的院落布防图进了屋中,花氏正哄着两个孩子睡觉,见梁霄来了,便起身担忧道:“四弟,眼下这可怎么是好啊!咱们逃出来了,这万一要是被那乱臣贼子给发现抓着了,那……那我和这两个苦命的孩子,只怕到时也活不成了啊。” 梁霄将手中的布防图递给身旁的护卫,朝花氏道:“二嫂,你不要想太多,咱们梁府的护卫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必然会护着你们三人周全,我还有其他的要事要办,带着你们只怕会让你们更危险,这个地方十分安全,只要不要出了这个院子,就会很安全。” 花氏闻言看了眼外头的护卫,捏着帕子泫然欲泣:“二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你说梁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落得这般逃亡的田地啊!四弟,你可就是咱们整个梁家的指望了,这……这两个孩子,将来也断不可能与我一直住在这儿啊,你可得赶紧想想法子才好啊。” 梁霄来到那床边,瞧着这两个还没睡的小家伙,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快睡觉。” 孩子们不安的瞧着梁霄,小声的问:“四叔……我们还会回家吗?” 梁霄的心口微揪了揪,伸手轻抚着这侄子和侄女的小脸,保证道:“会!四叔向你们保证,过些时日,咱们一定可以回家。” 梅兰抓着梁霄的手,不安的问:“四叔,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了,你们要乖乖的听话,在这院子里,不话吵闹,明白吗?” 梅兰点了点头,倒也乖巧。 一旁的花氏捏着帕子,伤心不已:“四弟,你说这二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带着这一双儿女怎么活啊。” 梁霄起身理了理衣袍,朝花氏道:“二嫂,只要你听从这些人的安排,到时他们会选出最好的路线带你们安全离开京都,待一定都尘埃落定了,到时你们再回来。” 花氏闻言微微瞪眼,拧眉气道:“四弟,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嫂,你就让我听他们的?再说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们累赘,所以不愿意带着我们,你要一个人逃走是不是?” 梁霄看了眼孩子,不想在孩子面前与这花氏争执,便安抚道:“二嫂,我定会保护你和孩子,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于你于孩子都不好,你们三个人只管跟着梁府的护卫走就行了,具体的事宜我也已经替你们安排妥当了。” 花氏捏着帐子哭闹道:“不行!梁霄,我可是你二嫂,这儿还有你的侄子侄女呢!你现在就这么走了,我们怎么办?不行,你不能走,你还有什么事情比我们的安全更重要的?若是我们到时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对得起你二哥梁鸿吗?他已经下落不明了,身后独独这一双儿女!” 外头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小院里的豆大的灯泛着些微的光,外头风雪肆意的呼号着,似鬼叫。 两个孩子挤在一块儿,看着这泼妇一般的花氏,不敢吭声。 梁霄无奈,朝花氏解释道:“二嫂,我不会不管你和孩子,朝堂上的情况你虽不知,可梁家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我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就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梁霄提着手中的剑,伸手去拿斗篷,花氏死死的拽着斗篷气道:“不行!你可别想唬我,这些护卫能顶什么用?你若是不在这儿,你就是对不起你二哥!到时万一这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二哥梁鸿可就无后了!” 花氏挡在门口,寸步不让。 那架势,让梁霄十分头疼,若不是因为这个人是自家二嫂,梁霄早就上脚踹了,哪里会与她这般拉扯! 别说是梁鸿与落不明了,他都不知道他若瑾身在何处! “二嫂,你不要无理取闹!” 花氏挡在门口,瞪着梁霄:“梁霄,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我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死,我倒是要看看,到时你怎么向你二哥交待!” 梁霄无奈,松了手朝花氏道:“二嫂,此事事关梁家,你若是想要梁家重新振作,你就不要拦着我。” 花氏听着外头鬼哭一般的风哆嗦着道:“不行!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你若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我说到做到。” 梁霄退了两步,朝花氏道:“二嫂,你到底在怕什么?这里的护卫是整个梁府里调出来的,若是一起进攻,可敌千军万马。我可以担保。” “不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要你护着咱们母子三人!你若是走了,你就是无情无义之人!” 梁霄忍不住扶额,这花氏向来是出了名的不讲理,什么事情都要顺着她,因着她生了两孩子也着实是不容易,所以梁鸿对她也极是宠爱纵容。 自个的院子里由着她折腾,这才养成了这样的脾气!梁霄无奈啊。 一旁的子睿看不下去,朝花氏道:“娘,你就让四叔去吧,四叔这么厉害,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 花氏瞪着子睿,抄起鸡毛掸子过去打了两下斥道:“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再啰嗦你就给我滚出去。” 梁霄挡在花氏跟前直皱眉:“二嫂,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孩子。” 花氏一把拂开梁霄,将床上的梁子睿扯下床,提着鸡毛掸子就开揍,边揍边骂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爹生死不知,咱们娘几个小命都要没了,你没看见那些一路上追杀的人吗?还这么不懂事!” 梅兰吓得脸色苍白,扯着被子哭道:“娘……不要打哥哥……” 花氏瞪了眼梅兰,气道:“你给我闭嘴!我一会儿再收拾你!” 梅兰扯着被子哭,梁子睿双拳紧握,朝梅兰道:“妹妹不要哭。” 花氏捏着鸡毛掸子气道:“你们感情倒是好!” 梁子睿就站在原地,任这花氏打,也不躲闪,朝花氏解释道:“娘!四叔是个好人,他会保护我们的……” “四什么叔!你四叔要是走了,咱们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还敢教训起为娘的来了?你看我今日不打断你的腿!” 第3629章 打晕 梁子睿一把抱着花氏,疼得眼泪直掉:“娘,你让四叔走吧。四叔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说不定四叔可以把爹爹找回来呢。” 花氏扯开梁子睿,瞪着要上前说话的梁霄冷斥道:“梁霄,我告诉你,你现在想要离开这儿,门都没有,你必须跟我们在一块儿!” 梁霄一把将梁子睿拉到一旁,担忧的问:“子睿,伤着哪没有?” 梁子睿摇了摇头,花氏又望向女儿梅兰,梅兰吓得脸色苍白,坐在床上揪着被子发抖。 梁霄无奈道:“二嫂,我保证,一定会护着你们周全,只是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花氏一把将梅兰扯下床,朝梁霄愤愤道:“你要是敢走,今天我就带着这一双儿女死给你看!” 梁子睿站在梁霄的身旁劝道:“娘,孩儿也会护你周全的!再说了,还有这么多护卫在!” 花氏手中的鸡毛掸子朝着梁子睿便砸了过去,斥骂道:“混帐!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我告诉你,你让他走,行,他走了,也免得咱们被别人害死,不如我这个当娘的先打死你,也免得他日没人给你们收尸。” 这话赌气的成份居多,也就是说给梁霄听的。 梁霄无奈的瞧着花氏,剑眉微拧,气息寒冽:“二嫂,我这一次要离开,是为了大魏,为了咱们梁家,若是再耽搁下去,待到陆凌枫的地位稳固,这大魏,哪里还有咱们梁家人的立足之地!” 梁霄的好脾气当真是磨到了极致了,他双拳紧握,面色寒冽,眼看就要暴发。 一旁的梁子睿都明显的感觉到了那腾腾的怒气,不由小心翼翼的劝道:“娘,你就听四叔一回吧,四叔……” 花氏一把揪了他的耳朵斥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想咱们都去死是不是!现在还在替他说话?” 梁霄瞧着急道:“二嫂!” 花氏瞪了眼梁霄:“我在管教我儿子,现在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梁子睿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朝花氏道:“娘,你不要生气。” 花氏提着他的耳朵将他带到床边按着就打屁股,边打边哭骂:“你这个不懂事的,你就这点出息,你爹现在都生死不明,你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就断了你爹的香火了,我怎么对得起爹,你这个不懂事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梁霄见她这样打孩子,心里也是焦急如焚,来到花氏的身旁,咬了咬牙,沉声道:“二嫂,多有得罪。” 花氏望向梁霄,气道:“梁霄,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二嫂,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到时……” 梁霄直接伸手,一掌将这花氏劈晕! 梁子睿吓了一跳:“四叔,我娘……。” 梁霄看了眼倒在床上的花氏,朝梁子睿道:“不妨事,只是昏过去了。让四叔看看,伤着哪了。” 梁子睿将手藏了藏笑道:“没有,我娘亲看似打得很厉害,其实很轻的,除了刚开始疼一下,打完了就不疼的,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梁霄伸手揉了揉他的发,温声道:“好孩子。” 梁子睿朝梁霄道:“四叔,我们一路跑出来,我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四叔,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梅兰扯着梁有子睿的衣袖子小声道:“哥哥,娘亲好凶,我怕。” 梁子睿转身替她将被子捂严实了些,安抚道:“没事,你是妹妹,娘亲不会打你的。” 梅兰红着眼眶,一滴泪盈在睫毛上,瞧着委屈得紧:“打哥哥,也疼。” 梁子睿扬了扬手,笑盈盈道:“哥哥是习武之人,像爹爹一样强,才不会疼呢。四叔,你快走吧,一会娘亲该醒了。” 梁霄伸手抱了抱两个孩子,朝梁子睿道:“子睿是男子汉,这照顾你娘和梅兰的重担可就落到你的手里,一切听我安排。” 梁子睿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四叔放心,子睿也要成为像爹爹和四叔一样的人。” 梁霄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一脸欣慰,又叮嘱了几句,他才转身离开。 护卫见梁霄出来了,便迎了上来,梁霄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梁子睿,朝护卫吩咐了几句,便翻身上马,踏着夜色离开了。 梁霄手扶着门,暗自道了声保重。 梅兰也走了了出来,牵着梁子睿的手,喃道:“哥哥,四叔走了。” 梁子睿见人走远了这才牵着梅兰的手往里间走:“你穿的少,不要着凉了。” 他将梅兰带回屋里,替她盖上被子,也替花氏盖上被子,屋子里头生着碳,倒也暖和。 此时的七离也早已经是月上中天了,近些日子的动荡,也将七离的夜变得格外寂静。 姜必武在营帐里饮着酒,这整个军营里最大的便是他了,本该是春风得意的他却是满腹惆怅。 卢紫梦没了,红杏和孩子也没有了,他饮着酒,整个人有些恍惚,好像红杏在那营帐里头坐着,抱着阿离那孩子正在烤着火,那般安静。 记忆中的红杏,光是抱着孩子坐着,就已经让他觉得很美好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恨红杏狠心,竟这样带着他的儿子一块儿走了!可是记忆里那些最初的东西,却总在他微醉的时候恨不起来。 副将打营帐外进来,见姜必武在饮酒,微微皱眉:“大人,可不是饮酒的时候,这是京都来的密信,你看看。” 姜必武接过那秘信打开一看冷笑道:“陆凌枫当了皇帝还想对梁霄赶尽杀绝,真是比先帝狠了不只一点半点!你有什么看法。” 他将信递给副将,副将打开扫了两眼,并不觉得奇怪:“大人想必也是了解梁霄的实力的,若是当时梁霄手里头有兵,只怕这陆凌枫也篡不了位了,再者,梁霄在外的势力也不小,若是不赶尽杀绝,只怕到时会另留隐患。” 姜必武将信扔进碳盆里,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冷笑道:“他这是想借刀杀人,到时若是查起梁霄的死来,大可以顺理成章的推到我的身上。” 到底姜必武与梁家的恩怨是越来越深了,想要和解,几乎不可能。 第3630章 杀绝 副将拂衣在姜必武的对面坐下,朝姜必武沉声道:“大人试想,如果这个时候不帮着这陆凌枫,万一梁霄带着夜擎太子夺回了皇位,这镇国公可就是摄政大臣了,一旦报起仇来,只怕大人也得不偿失。” 姜必武捏着酒盏的手抖了抖,想起梁霄在战场上横扫千军万马的凌人之气,心里还是慌的: “你说的对,本官万不能坐以待毙!到时若是梁霄当了摄政大臣,哪里还有我姜必武的位置!” 他妻妾孩子都已经没有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梁霄,都是因为梁家!若不是因为他们,他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睡梦中甚至都能隐约听见他儿子微弱的哭声,姜必武一颗心都是揪着的。 “大人能这样想就对了,想必宫里的那位也派了不少杀手出去,咱们只要稍加配合就行,这梁霄,再如何百战百胜,他也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罢了,大人可不要自己被自己给骗了!失了手里的军队,他顶多就是一个强些的男人,可这样多的杀手在,梁霄想要保命,那可难如登天。” 姜必武闻言点了点头:“当初梁家寨一事……也断断留不得梁霄了,你马上派人去查,务必要将他的位置查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副将闻言点了点头,朝姜必武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吩咐人去办了!只是大人怎的还在这儿喝闷酒?莫不是这心里,还在想着以前的事?” 姜必武靠着椅子摆了摆手,无奈道:“你可有家室?” 副将笑道:“大人糊涂了?小的十岁入军营,好不容易才坐到副将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娶妻,再说了,这军营里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大事未成,谈何婚嫁。” 姜必武闻言摆了摆手,苦笑道:“那你是不懂了,我当初看见阿离那孩子的时候,他那样小小的一团,那小小的手,我一只手能握住两只!我瞧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干净得……我的心都要化了。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红杏那个毒妇!竟如此狠心!她要死,为什么带着我的儿子一起死!” 姜必武越想越恨。 副将见了在一旁添油加醋:“大人说的是,这一切其实追究根源,还是与梁家脱不开干系,依着属下所见,这背后一定有梁家的人在指挥她,否则她怎么会狠心这样背叛大人?” 姜必武嗤笑道:“都说你娶了一个女人,你就得到她的心了,可是她哪怕她给我生了孩子,她依旧为了徐若瑾和梁霄背叛我!这样一个毒妇,若是让我知道她还活着,我也定不会放过她。” 副将瞧着这醉得一塌糊涂的姜必武冷笑,他倒是硬气了,只怕将当初梁鸿打他的那些事情也都给忘记了吧? 那时有梁鸿在,这姜必武简直就是七离多余的一个,天天在这军营里头受气还不讨好。 姜必武他喝得醉了,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又开始喃喃道:“红杏……红杏别走,你留下,我不能没有你和阿离,你留下……不要走。” 副将冷眼瞧着,微眯了眯眸子,轻声道:“大人,红杏和孩子已经死了,大人……还是看透些吧。” 姜必武趴在桌上,竟好哭了:“我的孩子……红杏……你们回来,回来……” 人这一生,总是要经历孤独与困苦,姜必武除了这么一个冰冷的将军之位,又剩下什么呢? 能迎接他的,便永远是这刀光剑影一般的生活,以及那冰冷的铠甲。 到他才明白,那个知冷知热的红杏,有多重要。 姜必武被困在一种爱恨交织的悲伤情绪里久久不能自拔。 副将转身出了营帐,朝一旁的人低声问道:“那红杏尸体找到了没有?” 一旁的将士无奈道:“那崖下的水流湍急,再加上暗道也多,谁知道是不是被鱼吃了还是卷进暗道里去了,咱们费了好些力气,也没有找着。” 副将暗自松了一口气:“叫人都辙回来吧,看来既然这样都找不到,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在副将看来,只要红杏和孩子已经死了,不影响姜必武,那么一切都好说! 他看了眼那营帐,转身回了自个的营帐里。 而在七离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黎明的晨光微微升起,一个妇人端了一盆衣服踏着寒气去了井边浣衣,在井边的人陆陆续续的已经挤了不少,众人搓着衣服有说有笑的。 “唉,你听说了吗?艾寿家的男人那天清早来洗衣服的时候在井边捡到一个女人,还抱了个孩子呢。” “什么?井边捡的?咱们这镇子就这么大点,想进来也不容易啊,那孩子没事吧?” “艾寿不是会点医吗?硬生生将人给救回来了,也算是这母子命大,我听艾寿家的说,给那女人换衣服的时候,那女人浑身都是伤。瞧着怪吓人的,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伤成这个样子。” “我听说,是这女人被夫家休了……” “哎呦,你听谁说的?我可听说这人在艾寿家躺了好些天了还没醒呢,那孩子也是个可怜尖儿的,这艾寿家的这些日子都熬着米粥喂给那孩子,那孩子我前些日子还见过,生得白净净的,可喜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八卦,那流水声衬了洗衣服的声音,比起那此闹市的声音,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红杏踩着冬季里的霜,身上穿着的正是这些人讨论的那位艾寿家的衣服。 那衣服穿在红杏削瘦单薄的身上,显得有些大,红杏的头发微微的挽起,脖子上捂了一个围脖,那围脖也是灰仆仆的,显得她脸色苍白,没什么生气。 见红杏过来了,便招呼道:“阿离他娘,你这身子还未大好呢,怎的这么早就过来浣衣了?” 红杏的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衣,脸上也涂得灰仆仆的,因着这些日子的奔波,所以那一头的秀发也是泛着些微营养不良的枯黄色,她早已经失去了与徐若瑾在一起的时候那秀丽出尘的感觉了。 她伸手摸了摸脸,哑着嗓子道:“我……我已经没事了。” 那妇人挪了挪位置,笑道:“到底是年轻人,便是伤着碰着了,这身子骨恢复得也快,我快洗完了,你到这儿来洗吧。” 红杏端了盆过来,朝妇人福了福身:“好。” 妇人将东西收拾了一下,给红杏挪了个位置笑道:“我家里熬了汤,一会儿你过来取些,这个世道,可不太平了,你和孩子暂时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红杏点了点头,将盆放在女人放的位置:“多谢。” 妇人笑道:“行,那我先走了,我去瞧瞧你那可爱的儿子去。” 红杏心里感激不已,端了盆蹲下开始浣衣,一旁的几个女人明显没有刚才走的那个那么好,见了红杏,眼神里透着些打量,古怪得很。 她默默的搓着衣服,一旁的人打量着红杏小声的问道:“夫人,你是打哪过来的?看你这面相,也不像咱们七离这边的人。” 红杏搓着衣服,明显不想多说,便道:“我们孤儿寡母,没地方去,所以四海为家。” 一旁的姑娘打量着她,细看会发现这红杏虽然皮肤差了些,肤色暗了些,可是这五官,其实也是生得不差的,便试探性的问道:“孤儿寡母?你男人呢?你男人家里也没有人了?” 红杏搓着衣服,默了半响,水在她的眼中轻轻的荡着,映出了一池的苦涩:“都死了。” 那妇人闻言便露出几分得意来,假装安慰道:“嗨,这……这好歹你们两娘也活下来了,实在不容易不是,俺也是寡妇,不过俺这日子跟你比起来,那也确实是好多了。” 红杏没再搭话低头默默的搓着衣服,她要快些洗完了去看阿离,阿离跟着她一路的折腾,没有安全感,只要醒来不见她一小会就会哭,但是呆在她的身旁却很乖巧。 寡妇见她不说了,便朝身旁的人道:“唉,你听说了吗?这京都城好像出了什么事了,咱们这七离的那位姜大人可升了职了,当了大将军了,你说他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又是个将军,可不比先前那镇国公差。” 浣衣的妇人笑道:“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姜将军了?” “就是,你又没见过他,你哪知道人家一表人才?我看你是寡妇当得久了,寂寞了吧。” 这儿到底不同京都城,婚姻嫁娶并没有京都城中的那般严苛,所以大家也可以拿着寡妇来打趣这样的话。 寡妇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红杏,笑道:“胡说什么呢?俺可是个正经人,你们可别在俺这背后嚼舌头污了俺的名声。否则,俺就占你们家,就不走了。” “唉,说说,你怎么知道这姜大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寡妇笑道:“俺那天去卖菜的时候看见的!你说这样一个人,不知道府里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人。” “还是你想嫁吧。”众人轰然大笑。 红杏听着这些人对姜必武的评论在心里冷笑,上天当真是不公,这样一个人,竟也升官了! 她紧握着手中的毛刷子,将盆里的衣服一通乱搓。 这寡妇朝众人道:“若是这姜将军看得上俺,那俺也无所谓!” 红杏将衣服草草的拧了一下便端了盆起身,寡妇抬头正欲说话,却见她已经走得远了,不由笑道:“你说她,跑得跟兔子似的,到底是跟咱们不一样哈。” 红杏听着那话也没在意,她回去的时候经过告示榜,却见告示榜上贴着梁家诸人的逮捕令,上边的署名是七离主将姜必武。 她一颗心便揪了起来,想不到那上边竟说梁家谋逆! 简直一派胡言! 她与她的儿子,还有梁家的事情,皆拜这姜必武所赐! 红杏恨毒了他,可是她却对任何事情都显得这样无能力为。 红杏抱着盆转身默默的回了家,家里的阿离正啼哭不止,艾寿的媳妇儿接了她的盆无奈道:“阿离这孩子,一离了你就哭,你赶紧去哄一哄,这衣服我来吧。” 红杏将盆递给她,道了句谢便进了屋抱阿离。 阿离一见是红杏回来了,便可怜巴巴的伸出手来,让红杏抱,红杏念及那些事,又看看阿离,心里苦得厉害,她抱紧了阿离,伤心道:“往后,就是咱们母子两相依为命了。” 姜必武在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浓烈的恨意,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第3631章 离开 京都的黎明比七离要晚上一些,梁霄出了小院在院子外面安排了布防,天色微亮的时候梁子睿便已经带着梅兰起身了。 这花氏还在昏睡,梁霄吩咐人直接将花氏抬进马车里送走。 梁子睿坐在马车里,扒在窗口瞧着梁霄:“四叔,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早些回来找我们。” 梁霄朝着马车挥了挥手,护送的人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梅兰靠着梁子睿,有些不安:“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梁子睿握着她微凉的手,温声道:“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到时四叔会来找我们的。” 梅兰趴到窗口,风拂起了她额前细碎的发,梁霄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离开。 梅兰朝着梁霄挥了挥手,马车转了个弯,便再看不见了。 梁霄收了视线,朝身旁的护卫问道:“郡主府还有多少人没有救出来?” 护卫跟在梁霄的身旁往林子里走:“主子,顺哥儿一家是最先抓的,咱们的人……实在没有救出来,关进了天牢里,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天牢里戒备太森严了,我们不敢打草惊蛇。” 梁霄闻言直皱眉,提着剑便出了竹林,朝身旁的护卫道:“马上安排人,将他们一家救出来!” 护卫闻言急道:“这个时候若是贸然救人,只怕会暴露了咱们的位置,到时若是杀手寻到了,只怕会有危险!” 梁霄紧握着手中的剑,眉宇紧拧,气道:“难不成就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不成?陆凌枫手段残忍,又怎么会将她们的性命放在眼里!我亲自去一趟京都,探一探情况。” 梁霄戴上斗笠,朝着京都城走去,一旁的护卫拦了他的去路,急道:“主子,这京都城里大街小巷子里全挂满了你的画像!你若是这个时候进了城,那就是自投罗网了!主子还请慎思啊!” 梁霄拂开护卫,沉声道:“京都城我熟,知道该怎么避开。” “避不开的,主子,京都城里人都没几个,家家户户大门紧锁着!那么多的御林卫在巡查,再说了,主子若是贸然进去,郡主怎么办?悠悠小姐怎么办?这些都要等着主子来主持大局啊。” 一旁的护卫挡了梁霄的去路,担忧道:“是啊!主子,三思啊,这个时候不可贸然行事。” “属下知道你关心郡主府的那些人,可是已经不是时候了,主子当为大局考虑才是。” 这个时候梁霄进了城,只怕要出城就难了,万一被发现了,还谈什么救国? 梁霄恨恨的一拳打在竹子上,雪从竹上掉了一地,有些落在梁霄的身上,浸得人泛寒。 “你们马上安排人去打探消息,三天之内,一定要尽全力将他们一家救出来。” 护卫见他放弃了,便松了一口气,朝梁霄道:“属下马上去办,只是……这若是三日还没有救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梁霄站在门口,初升的朝阳散落在他的身上,他淡道:“难道还有梁家人救不出来的人?” 护卫怔了怔,见梁霄似乎格外的镇定了,便朝他道:“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梁霄不是一个喜欢等的人,却也只能暂时回小院里等着消息了。 护卫见他走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吩咐人去营救顺哥儿一家人,顺哥儿一家人生死未卜,谁又知道陆凌枫会对这些人做出什么事情来,梁霄也是寝食难安的。 他坐在碳盆前,手里拿着的是徐若瑾给他的香囊,也只能睹物思人了。 一旁的护卫见也梁霄的精神不济,便端了茶盏递给他,解释道:“主子,属下觉得,营救一事,倒不是最要紧的,这顺哥儿一家确是郡主府的忠仆不假,可是若是因为这顺哥儿一家而暴露了,一旦主子遇险,一切都要完了。” 梁霄凝着那桌案上的香炉,香炉里香烟枭枭,阳光从窗外折进了,一束光打在地上,光线里尘埃浮动。 梁霄捏着手中的香囊打着转,淡道:“若是我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谈何大局!” 护卫见状很是无奈:“主子,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糊涂了,这大魏到处都是主子一家的画像,无论去了哪个地方,必然都会引起轰动,咱们是时候离开京都城了,否则若是再耽搁下去,就算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也只是一时的。” 其实并非护卫比梁霄要更懂,而是梁霄心系被这陆凌枫抓的这些人。 他揉着眉宇担忧道:“若是若瑾知道这些事,必然会十分难过,你加派一些人手,三天之内,一定要将消息探听清楚,不能现在就放弃营救。” 外边的护卫走了进来,将屋子里的窗打开,朝梁霄道:“主子,今儿是个艳阳天,冰雪必然会悉数化掉,到时这个院子就藏不了多久了,咱们什么时候离开?” 梁霄指腹摩擦着手中的香囊,眉宇轻拧:“还不是时候。” 护卫急道:“主子!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因为顺哥儿一家牺牲这么多?其他人的命也是命,还望主子三思。” 梁霄捏着杯盖轻点着杯盏,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默了一会儿,似下了决心一般,将茶盏又搁了回去。 “还是按照我之前安排的路线去查消息,三日之内出救援方案,如果再救不出……马上辙离。” 护卫闻言松了一口气,朝梁霄道:“京都的守卫森严,属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属下先去安排。” 梁霄盯着那碳盆里的那团火,曲指轻叩着桌面,能不能将这顺哥儿一家救出来,就只能看这三日的进度了。 对于这宫里的布防,梁霄也曾参与过,只是依照的守备程度来看,这陆凌枫必然已经换了一大批。 为此梁霄也很愁。 况且,他的兄长二人也还没有消息。 此时位于七离偏僻的一处荒丘凹进去的道路上,藏匿着的正是梁鸿与梁辉,以及梁家寨的残留部队。 众人已经疲惫不堪了,随意的坐在地上,背靠着荒凉的地面,这片荒地上全是石子,连路面都不是很平整,加上这儿许久不曾下雨了,所以干得厉害,风一吹便是尘土飞扬的,他们要穿过这一片偏僻的荒地去七离对面的山林里。 那这的山林里古树丛天,树林极其茂密,人若是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再被找到。 梁子瑜走得累了,趴在梁辉的背上,低喃道:“爹,我好渴。” 梁鸿与梁辉也已经脏污得不成人样了,身上的血迹斑驳成了黑色,一路被追杀的部队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 第3632章 现身 梁辉将水袋递给梁子瑜,在一旁教导道:“儿子,你要记住,若是征战遇见了这样的战况,咱们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梁子瑜打开水袋张嘴半天了,一滴水都没有,他有些泄气的将水袋扔了回去,无力道:“爹,没有水了。我快渴死了……我好渴。” 梁鸿一拳恨恨的砸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姜必武那个天杀的,要是下次让老子遇见他,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一个梁家出来的叛徒,竟将梁家逼到这般境地,想想都憋屈!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他除了这个祸患!” 梁辉抱着梁子瑜,沉声道:“就是处境最艰难的时候,若是熬不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咱们得撑着!” 梁子瑜手里还拿着个弹弓,忿忿地朝着一旁击打。 风沙将他原本白皙稚嫩的脸磨得粗糙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均裂了。 梁子瑜的嘴也已经开始干裂,连咽口水的时候都在想象着水与食物。 躲在这个凹口子中的残余部队一声不吭,瞧着外边风沙呼应的声音。 外头起了沙尘暴,风夹带着石子狠狠的打人的身上,梁家军挤作一团,无水无米,更无干粮,众人都只能干瞪着眼睛这么熬着。 梁子瑜趴在梁辉的背上,无力道:“爹,我想爷爷了,要是爷爷在这里,咱们肯定不会这样。” 梁鸿朝梁子瑜道:“小子,我可告诉你,不要在这儿扰乱军心!!” 梁子瑜侧头看着梁鸿,梁鸿的身上有好几处伤,因着环境不好,只是扯了布草草的包扎了一番,但是瞧着他这气势,却还是在的,梁子瑜小声道:“二叔,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爷爷。” 梁辉将梁子瑜抱在怀里,瞧着他干裂得冒血珠子的嘴,心疼不已:“你爷爷已经战死了。” 梁子瑜怔了怔,其实他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在整个梁家,他最敬佩的就是爷爷了,可是……他心里的那个支柱轰然崩塌了。 他从梁辉的怀里爬了起来,踉踉跄跄道:“那些坏人!我要杀了他们,给爷爷报仇!爹,咱们去杀了他们给爷爷报仇啊!” 梁鸿将梁子瑜拽住,沉声道:“你以为我们不想报仇?但是咱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报仇?就算是要报仇,也要体体面面的把仇报回来,这个样子,只怕你还没有报仇,又添进去无数人命。” 梁子瑜泪如雨下,伤心不已:“二叔……我要让他们赔我爷爷。” 在场的人也被触动。 风沙渐渐的小了,前去探消息的属下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身上带了点水和干粮递给梁鸿两兄弟,沉声道:“将军,只怕这大魏咱们是回不成了,我刚去的时候发现,那七离的街道上大街小巷的全都贴满了追捕令,上边画着梁家人的画像,只怕咱们一回去马上就会被抓个正着。” 梁鸿闻言愤恨道:“姜必武那个混帐东西,老子真想直接去宰了他!” 探消息的梁家军抹了一把额前的风沙与汗无奈道:“整个七离都归这姜必武了,咱们势单力薄,恐怕不是对手,属下还听人说,再过几日,就会有一批京都城里的兵马过来,只怕到时咱们的处境更危险。” 一旁的将士站起身,朝梁鸿两兄弟沉声道:“将军!大不了咱们杀进军营里去,直接将那姓姜的脑袋剁下来,给老爷子祭奠!我这条命是老爷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我不怕死!” 梁辉将梁子瑜拉到身后,朝这将士无奈道:“眼下不能乱!若是当真能够一命换一命,那也便宜了姜必武了!眼下咱们要做的是保存实力,不要到最后一个梁家的人都没有了!咱们得全须全尾的去找那姜必武算这笔帐!” 梁鸿咒骂道:“姜必武那个混帐,是想将咱们赶尽杀绝。” 在守岗的人忽的吹起了哨子,梁鸿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愤恨道:“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大哥,你带着子瑜马上走,我来垫后。” 梁辉将梁子瑜塞给梁鸿,沉声道:“哪有大哥走的道理!你带着我儿子,马上走。” 二人争执不下,守在这儿的人朝二人道:“两位将军,赶紧走吧,这儿还有咱们在!” 那批人说话间已经杀到了,瞧着梁鸿三人冷笑道:“都走不成!” 梁鸿手执长枪便杀了过去,两拔人瞬间打作一团。 一旁的老将朝二人道:“二位将军,快走!” 众人护送二人且战且退,一路朝着兆国的方向奔去,梁鸿咬牙切齿的使出一记回马枪,夺了一匹马塞给梁辉:“大哥,赶紧走!” 梁辉见梁鸿夺马,便朝众人道:“杀人,夺了马跑!” 二人夺了马朝着前方疾驰而去,身后的将士纷纷夺马奔走,老将手执长枪守在那凹道的口子上,挡了这些人的去路。 他大笑道:“曾经老将军救得我一命,还了这救命的大恩,老夫可安心走了!” 但见这老将长枪横扫,硬是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一旁原本要走的几个人也留了下来,替梁鸿与梁辉两兄弟争取了时间。 梁鸿与梁辉领着残余的部队一路朝前疾奔而去,梁子瑜指着前方诧异道:“爹,你看好里,有个界碑。” 梁鸿一看那竟是兆国的界碑,咬了咬牙,看了眼身后就快要追上来的人沉声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跑。” 一行人就这么逃命逃进了兆国的领地,那衣衫破烂的模样,若不是因为身上穿着战衣,几乎要辨认不出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儿! 梁子瑜虽才九岁,却也是顶梁小将,杀敌如披荆斩棘,毫无气馁胆怯。 一行人一路窜过了兆国与大魏的国界线跑了。 姜必武的一系人紧握着手中的刀愤愤道:“咱们不能随便进兆国的领地的,这可怎么办?” 诸国早有盟约,去对方的国家,那可以,便是领兵进去,那不行。 谁若是围背了这条约,那必然是事先给了敌国一个进攻的机会。 “走,马上回去禀报大人,你们几个,乔装一下,继续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一旁的人无奈道:“这眼看就要到手了,就这么看着他们逃了?!管他什么国界,先将人杀了再说,大人若是罪怪起来,也就将功折罪了,若是就这样回去,到时只怕……” 为首的朝着他踹了一脚,将人踹下了马恶狠狠道:“大魏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真要是打起来,没了梁家,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摔下马的人站起身,无奈道:“那还要追杀他们!” “杀是要杀的,但是不可因为此事伤了两国和气!真要是打起来,咱们绝对讨不到好,此事可事关两国,你们几个跟我回去,其他人乔装继续跟着。” 为首的将士策马匆匆回了营地。 第3633章 暴躁 营地里姜必武酒初初醒,正憋了一肚子的气,出了营帐就撞上了副将与这回营述职的将士,当即冷了一张脸斥道:“又有什么事?” 副将见这姜必武的脸色极差,语气也很是冷硬,微微拧眉:“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姜必武头疼得厉害,见了副将又问道:“我不是告诉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找人找的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副将闻言也是隐约里透了些怒气,只是一直压抑着:“大人,那般无情无义的女人,你还惦记着做什么?那边的崖下暗河太多了,只怕已经卷进暗河里了。” 姜必武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子斥骂道:“混帐东西,你是大人我是大人!先前让你找,你活人找不到,让她给跑了,现在让你找,你连尸体都找不到,你这个废物,我要用何用。” 副将拧眉,朝姜必武无奈道:“大人!确实是暗河太多了,都这么多天了,那尸体指不定也被鱼给吃了!既然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这样固执,到头来伤的还是你自己!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当前的这些事情处理了。” 姜必武松开副将,脸色铁青:“给我找,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尸体被鱼吃了,我也要找着她们的骨头!你休想糊弄我!若是下次你再找不着,我看你这个副将也不用混了!” 副将脸色阴沉沉的凝着姜必武,姜必武斥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去给我找!” 副将脸色阴沉的看了眼一旁的将士,沉声道:“大人,这是派出去追杀梁鸿等人的探子,已经有消息了。” 姜必武闻言神色瞬间清醒了些,朝二人道:“营帐里说话!” 二人便跟着姜必武进了营帐,姜必武拂衣在案桌上坐了下来,帐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酒味,有些熏人。 探子朝姜必武道:“大人,属下已经查到了那些人的行踪,一路追杀他们逃去了兆国,属下不敢贸然去追,便派人跟着,下一步如何,还请大人明示。” 姜必武闻言猛的便砸了手中茶盏,气道:“你是猪脑子吗?马上就要将人给我杀了,就因为闯进兆国的领地你就放弃了?你知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命有多重要?你就这么将人给我放了?” 探子见他这般暴躁吓了一跳:“是属下的错,属下已经安排人跟着了。” 姜必武抄起手中的砚台朝着探子狠狠的砸了过去斥骂道:“你这个蠢货,跟什么跟,你杀啊!你把人杀了,把尸体给我带回来!!马上加派人手,去给我杀了!!” 探子吓了一跳忙道:“大人息怒,属下马上去安排。” 副将见姜必武这般暴躁,心里也是烦燥。 姜必武提了笔扫了眼副将,沉声道:“把砚台给我捡起来。” 副将捡了砚台搁在姜必武的桌案上,又添了点墨,狐疑道:“大人,你这是要写什么?” 姜必武铺开纸,在纸上书写,边书边道:“我替他杀了梁家人,自然是要提些要求!” 姜必武在信中要求陆凌枫放了三夫人,他写完之后便吹了吹纸,待墨迹干了,这才将纸折起来递给身旁的随从:“将这信马上送去京都城。” 副将狐疑道:“既然京都城的有求于大人,想必也不会对姜府有所行动才是。” 姜必武揉着眉心烦燥不已:“你怎么越来越蠢了?这样的话你也问,我若不是趁机让他将姜府的人放了,待到日后彻底解决了梁家,他拿我开刀怎么办?行了,你别在我眼前晃,赶紧去给我查红杏和孩子的下落!既然是水里,就给我扩大范围!你这副将若是不能替我分忧,我还要来何用。” 副将只得领了旨,转身走了出去,多余的话他都已经懒得说了!姜必武的性子,已经从先前那个隐忍的模样扭曲成了这暴躁易怒的模样! 他抬头,瞧着夕阳渐隐的天,心里满腔的怒火,若不是他,姜必武能有今日?可是,这姜必武倒真的是过河拆桥! 此时的陆凌枫还在大殿里与礼部诸人商议这登基大典的事宜,他冷眼瞧着这底下吵成一团的大臣,眉宇紧拧。 若是这个时候再没有动作,只怕到时就真的是给了梁霄一个将他扳倒的机会了。 一旁的吉安瞧着也是着急,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无非就是分成了两派。 一派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对,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的,到时只怕会有影响,一派又觉得,这个时候要是不登基,等到梁霄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干脆就先生米煮成熟饭,直接将这等大事定下来。 这礼部侍郎刘大人朝陆凌枫建议道:“皇上,臣以为,此时须尽快登基,万一这镇国公带着太子殿下来个回马杀,打着皇上谋逆的名头前来,只怕到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是一旦皇上顺利登基,皇上便是名正言顺的君主了,到时谁也不敢拿皇上怎样,也省了给他们寻由头的借口。” 陆凌枫捏着茶盏的盖子轻轻的刮着,一旁的另一位大臣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局势未稳,只怕会有人说皇上心虚,所以才这般着急登基,臣以为,这登基之事当择一个良辰吉日,待此事风波平定之后再风风光光的登基。” 刘侍郎闻言斥责道:“你安的什么心?这若是要择日,还不如撞日呢,大魏国力仍在,若是要举办一个登基大典又有何难,至于梁霄,只怕他早就逃得不敢再出现了!无兵无权之人,何足挂齿!” “我也是替皇上着想!你也不要小瞧了这梁霄!当初若不是梁家,你以为大魏能有今日的强盛?皇上,臣以为,此人不可小觑!” 陆凌枫停了刮茶盖的动作,淡道:“梁霄是个什么样的人,实力如何,朕比你们谁都清楚,此事无须再议,就谈一谈朕登基之事吧。”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陆凌枫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又开始吵了起来。 眼看着这天就暗下去了,大魏的宫殿里烛火相传,很快整个皇宫便灯火通明。 陆凌枫曲指点着桌面,淡道:“朕与你们议此事的时间也不短了,先前朕还在朝堂上就听得你们议个事跟菜市场买菜似的!你们要切记,这里是朝堂,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众臣闻言便噤了声,瞧着陆凌枫那阴沉的脸色,心里忐忑不已。 陆凌枫又道:“赞同朕早日登基的站左边,赞同朕平定一切之后再登基的站右边。” 大臣瞬间一分为二,陆凌枫曲指点着桌面,朝那为首的刘侍郎与尚书道:“既然分派已经出来了,那就由你们这两位代表来谈一谈。” 陆凌枫曾经在朝堂上的时候也很少会发表言论,多半时候都是等这些人吵完了,再将他们的意见总结一下,顺便说一下自己的立场。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一个朝堂天天吵得跟菜市场一样,实在有失威严! 二人便在朝堂上怼了起来,谁也不让谁,说得也是条条在理。 一旁的吉安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吩咐了人将飘雪的窗户关小了些,只余些细缝透着气,下雪的天,殿里也开始冷了起来,于是便又多搁了几盆碳。 陆凌枫轻点了点桌面,淡道:“天色也不早了,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依刘侍郎所言,明日马上举办登基大典,诸位爱卿回去便开始操办吧,这大典,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用最好的,仪式必要声势浩大,朕要通过这登基大典来证明,朕,才是这大魏的皇帝!至于旁的宵小之辈,也无须有旁的想法了。” 众臣面面相觑,尚书无奈道:“皇上!这……这一晚上的时间,如何能够办出……” 陆凌枫冷笑:“朕可不是夜微言那个糊涂人,一晚上办不办的出,朕难道不清楚?若是让朕不满意,朕便治你们个连带之罪!” 刘侍郎拉了拉尚书,朝夜微言道:“皇上放心,臣马上便去办。” 陆凌枫点了点头,扫了眼那尚书,若不是因他是上一届的尚书,位置暂时还不好挪动,他当真想将这人直接给辙了职! 只是这些都是降臣,所以陆凌枫为了不打击降臣的心,也就没有去动他。 众人纷纷退了下去,一出殿门,尚书便无奈道:“这一夜的时间,如何能够将这登基大典打理好,你怎的也这般胡闹!” 刘侍郎朝尚书笑道:“大人,皇上正在兴头上,眼前的局势你也是知道的,咱们这些个文臣,既然跟了皇上这个主子,自然是要想着皇上好才是,再说了,下官倒是觉得,这皇上的行事作风,比先帝要狠许多,倒也是个当帝王的人,咱们还是好生想想,如何一夜将这大典办好吧。” 尚书叹了叹气:“理是这个理,只是时机不妥,难免还是会让人闲话。” 刘侍郎抬头看了眼外边漫天的飞雪,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意味深长:“那天牢里的日子,又冷又潮,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经历了那些生死,我只想好好的活着,皇上恩泽庇佑,便是我刘某的福了。” 尚书闻言也冷得一个哆嗦,领着刘侍郎朝外边走:“说起来,我那儿,先前先帝登基的时候诸礼都有记录在册,且先去瞧一瞧,到时依着先帝的礼数再往上加也就是了。” 有现成的参考,所以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众人这么一拍而合,匆匆出了宫,领着礼部的人忙碌了起来,其他的部门也是积极的配合,倒也没有出什么大岔子。 吉安远远的送走了这些大臣,回了殿里。 殿里陆凌枫搁了茶盏,问身旁的副统领:“关于宫中的布防安排得如何了?” 副统领恭敬道:“已经依着皇上的吩咐安排妥当了,至于明日的登基,到时臣会在四周埋下重兵,以护皇上周全。” 第3634章 入牢 陆凌枫拿了折子,细想了想,嗤笑道:“若是到时梁霄当真敢来,那倒真是如了朕的愿了。对了,梁霄的下落可有消息了?” 副统领无奈的叹道:“这梁霄就跟只老鼠似的,咱们的人城里城外的都在找,可是硬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连远的地方也留意着人手去查了,也没有什么消息,这追捕令也发出去了,可是却一点回音都没有,您说梁霄还能躲到老鼠洞里去不成!属下越来越看不透了。” 吉安见陆凌枫脸色阴沉便帮衬着笑道:“皇上,这梁霄的本事,您原也是知道的,若是能够轻易被这些人就给寻着了,只怕也不是当年那个镇国公了,无论如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皇上的登基大事不是,这该出现的人,总归也是会出现的。” 陆凌枫对梁霄是了解的,可是却又不是很了解。 他知道梁霄的能力,却不知道梁霄具体会做些什么。 “姜必武那边也没有消息?” 吉安温声道:“咱们的消息刚过去,想必消息最快也要等到明日了。” 陆凌枫拧眉,靠着龙椅的软垫子,叹了叹气道:“若是梁霄当真消失得无踪无影,那倒也好了,朕实在不愿看见与他兵戎相见的时候。” 只是可惜了,依着陆凌枫对梁霄的了解,想要让他不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还有夜擎活着,一切就更不可能了。 副统领朝陆凌枫急道:“皇上,对他,您可千万不能心软,你莫要忘记了,那日他在郡主府的时候,杀气腾腾的模样简直像身带千军万马一样,臣想起来都觉得这背后发寒,若是将他给放过,但凡他手里头有一点兵,那到时可就真的完蛋了。” 陆凌枫合了折子,沉声道:“再派人去查,定要将他的位置给我查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副统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朝陆凌枫道:“皇上圣明,臣马上再去加派人手。” 陆凌枫理了理衣袍,又问道:“让你促拿梁家与郡主府的人,可都抓了?” 副统领跟在陆凌枫的身旁出了殿,撑一把伞遮着雪,一边叹道:“抓是抓了,可是这……这郡主府的顺哥儿怎么问他也只说不知道。” 陆凌枫挑了挑眉,冷笑道:“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走,朕去瞧瞧。” 副统领便领着陆凌枫去了牢里。 天牢里没有生火,顺哥儿被关在牢里,身上还带着许多的伤,无精打采的躺在草堆上,见陆凌枫竟亲自来了,掀了掀眼皮,便又继续蜷缩着。 陆凌枫将他打量了一番,这顺哥儿他是见过几面的,他平日里负责帮徐若瑾打理灵阁的生意,媳妇儿也是徐若瑾在徐家时的大丫鬟。 “你若是告诉朕,梁霄现在在哪里,朕可以给你封个官,你也不必再像先前那般,当郡主府里的奴才了。” 顺哥儿呸了一声,朝陆凌枫鄙夷道:“你一个乱臣贼子,必会受人唾弃,你这官我可不稀罕。” 吉安指着顺哥儿气道:“大胆!皇上面前,你竟也敢这样说话!来人,将他拖出来!” 一旁的牢头马上便领了人将顺哥拖了出来,陆凌枫坐在龙椅上,瞧着绑在了木架上的顺哥儿,扯了扯唇角冷笑道:“朕的脾气可没有先前那么好。” 顺哥儿瞪着他恶狠狠道:“枉费郡主府与镇国公这些年待你不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狼心狗肺!就凭你也配当这个皇帝?我看不过是披了龙皮的赖皮蛇罢了!你想要镇国公的下落?我告诉你,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这等小人!” 吉安捏着拂尘,朝顺哥儿道:“大胆!我看你是这牢里的刑还没有受够!敢这样和皇上说话。” 顺哥吐了一口口水,口水里掺杂着血色,他冷笑:“今天落在你这贼子的手里,是我顺哥儿倒霉,你要杀要剐,给我一个痛快!到了黄泉之下,我好向阎王如实禀报你的罪行,也好催一催你的命。” 陆凌枫把玩着手中的琉璃压襟盘扣,凝着这浑身是血的顺哥儿,淡道:“朕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你不怕死,不过,你方才也说了,朕乃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那你就也应该知道,朕想要得到的东西,必定无所不用其极。” 顺哥儿的心猛的跳了跳,镇定了片刻才冷笑道:“你这样的人,手段也不过如此,若是当真狠,那就给我一个痛快!想要从我嘴里问出镇国公的消息,你简直痴心妄想!” 陆凌枫轻转着手中的琉璃珠子,身旁还放着一个火盆烤着火,他淡道:“无妨,明日便是朕登基之时,朕还有一整夜的时间来弄死你。” 他说话的时候微眯着眼,似一条夜里盯着猎物的狼,让人不寒而栗,顺哥儿身体上全是冰,冷得他几乎要失了知觉,好在思维却是在的。 “那你就放马过来,你今日若是弄不死我,他日待镇国公带着太子殿下回来,就是我弄死你的时候了!” 顺哥瞪着陆凌枫咬牙切齿,其实他的心里没有后怕的,唯独怕的是不能陪着春草到老,这么想想不免又生出几分遗憾来。 自古忠义不可两全,顺哥儿双拳紧握,在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 他顺哥儿可以死,可是镇国公和瑜郡主不能,他们的性命,关乎着整个大魏!就算是他和春草活下来了,这一切到最后也会失去它原本的意义。 陆凌枫嗤笑道:“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了,顺哥儿,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告诉朕,镇国公去了哪里,朕马上便替你医治,在这朝中,你想坐哪个位置,朕都可以答应你。” 吉安劝道:“你可长点心吧,这机会可只有这一次,到时你若是后悔了,那可就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到底人活一世,这性命最是要紧。” 牢里的窗口有风呼呼的灌进来,卷了雪落在地上一瞬间便消失得干净。 第3635章 折磨 顺哥儿鄙夷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当人人都如他这无情无义的畜生一般不成!” 陆凌枫再没了先前的耐心,朝他道:“你不怕死,难道你就不怕春草在你面前被折磨致死吗?朕无情无义?朕今日倒是要让你好生的瞧一瞧朕是如何无情无义的,才对得住你一句话。” 春草! 顺哥儿的心猛的跳了跳,脑海里又迅速反驳了:“不可能!你休息用这样的胡话来诓骗我!我告诉你,你简直痴心妄想,我是不会告诉你国公爷在哪!” 陆凌枫嗤笑道:“是吗?看来你妻的性命与这镇国公一家比起来,竟一文不值,啧,倒也不愧是这郡主府里边最忠心的狗!你只怕是这一辈子都只能做郡主府的狗了。” 他摆了摆手,一旁的副统领便朝陆凌枫道:“皇上,先前在府里确实没有找到春草。” 顺哥儿松了一口气,笑道:“呵,就凭你也想骗我!你这样的贼人,连人都不配!郡主他们当时待你多好,你竟如此无情无义,你这般不懂得珍惜的人,活该身边一个可以暖你的人都没有,都是你自己活该!是你自已造孽!” 陆凌枫脸色阴沉,凝着顺哥儿,恨不能将他杀了,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陆凌枫必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扒皮抽筋! 那些不了解的人,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痛苦,不知道他多少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在折磨着他,他不过是要报复罢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凭什么他杀了夜微言就叫轼君! 见顺哥儿这放松的架势,副统领又道:“原本这春草是不在的,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又跑了回来,这才抓了个正着,想来也是因为没有瞧见她夫君,所以才会再转回来寻人,可巧,倒是听了皇上的话,撞了个正着了。” 顺哥儿瞪着副统领,冷声道:“不可能!你休想用这样的话来诓骗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要么就给我一刀,来个痛快。” 陆凌枫捏着茶盏淡道:“将人带上来。” 顺哥儿不敢置信的眼光里,春草被人带了过来。 她的身上锁着铁链子,面容显得有些憔悴,见了被绑着的顺哥儿,眼眶一瞬间便热了,“你怎么在这儿。” 顺哥儿低斥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跟着郡主走了吗?你回来做什么!” 春草拉着顺哥儿的衣袖子伤心道:“我……我原是跟着郡主走了,可是……可是我没有瞧见你,所以就又折回来寻你,没想到你也被他们给抓了!这些畜生!竟这样待你!” 顺哥儿瞧着她着急不已:“春草,你糊涂啊!” 春草也是后悔不已! 可瞧见顺哥儿这样备受折磨,她的心也疼得厉害:“顺哥儿,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走!可是我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就撞见了他们了!” 顺哥儿着急不已,附在她耳旁轻问:“那孩子呢?” 春草余光扫了眼陆凌枫,压低了声音道:“孩子我藏起来了,你放心,孩子不会有事的,我藏得很严实。” 顺哥儿瞧着春草心疼不已:“你这个傻娘子!你赶紧想法子离开,这儿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春草内心悔恨不已:“我已经走不掉了,顺哥儿,能这样陪着你,我也心甘情愿!” 顺哥儿觉得,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就是娶了一个叫春草的姑娘。 回想起当初初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头剥豆子,顺哥儿走得急,连人带豆子撞倒在地上。 那些豆子掉进了灶灰里,顺哥儿当时急,也就没有去在意,在厨房里取了东西便走了,春草爬起来默默拿了个筛子将豆子将灰筛了出来,到了晚间下人们一块儿用膳的时候,春草便给他添了一碗菜。 那时众人的起哄里,他还以为春草是喜欢他的,谁料后来才知道,他吃得满嘴都是石子的豆子是春草从那灰土地里扒出来的! 那时春草跟在郡主的身旁伺候着,吃的好睡的好,生得自然也是圆润的。 他还记得那日郡主打趣,说要将春草许了人家,他便急烘烘的站了出来,闹了不少的笑话。 好在眼前的这个人终于是他的妻了,他们便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家,顺哥儿觉得,人活这一辈子,有贤妻孝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当他今日看见被带来的春草时,顺哥儿便心如刀绞! 他知道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他不想让春草也来经历这些痛苦,这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儿,怎么舍得她来经历这样的痛苦! 春草站在顺哥儿的身旁,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士,伸手护着顺哥儿,低声道:“顺哥儿,咱们是夫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咱们先前成亲的时候发的那些誓你还记得吗?” 顺哥儿凝着春草一字一句:“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都不离不弃。” 春草欣慰道:“所以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陆凌枫见这二人恩恩爱爱的,瞧了便心烦,都这个时候了,这小两口还有心思去论古论今? 他轻刮着盖碗,打断了二人:“你们夫妻见面,何必急于这一时?只要你们告诉朕,郡主与梁霄去了哪里,日后有得是机会叙旧。” 春草护犊子一般的挡在顺哥儿的跟前沉声喝道:“陆凌枫!别说你先前就不是四爷的对手,你以为你现在穿了龙袍你就名正言顺的当皇帝了吗?我告诉你,简直痴心妄想!四爷一定会回来的!” 陆凌枫眯了眯眸了,冷笑道:“朕平日里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唯一喜欢的便是拆鸳鸯,也不知你们这一对鸳鸯经不经得起拆。” 春草瞪着陆凌枫咬牙切齿:“别说我现在不知道郡主在哪里,我就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这种轼君诛臣的畜生,陆凌枫,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天理不容,你会有报应的。” 陆凌枫眯了眯眸子,凝着春草,隐约里透出几分杀气。 吉安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无礼!来人将她抓起来,动刑!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时你这柔弱女子的嘴硬还是牢里的刑器硬。” 顺哥儿瞪着吉安急红了眼:“你敢动她,我杀了你们!我死也要拖你们一起下地狱!” 春草也急了,退了两步靠着顺哥儿慌道:“陆凌枫!你敢动我们,四爷和郡主不会放过你的!” 第3636章 威胁 陆凌枫嗤笑道:“是吗?倒真是不巧了,朕还想让她们来寻朕报仇呢,到时朕岂不好一网打尽?动手。” 春草斥骂陆凌枫:“你卑鄙无耻!” 吉安在一旁扯着嗓子道:“你们夫妻情深,若是你受伤了,想必这顺哥儿也会心疼吧?” 春草闻言猛的反应了过来:“你!你们想用我来威胁顺哥儿?!” 陆凌枫笑道:“只是不知,这妻儿的性命与这梁霄的比起来,孰轻孰重?” 春草朝着陆凌枫便扑了过去,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跟你拼了!” 御林卫一把将春草架住就要绑,春草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她没有想到,她竟成了这陆凌枫威胁顺哥儿的把柄! 她一时悔恨不已,她当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她要回来寻顺哥儿! 瑜郡主将她视如亲妹一般照料,对她家的孩子也是如同悠悠一般,但凡悠悠有的,自家郡主必会给她的孩子也备上一份。 先前红杏的事情,她犯了那般的错处,郡主也予以包容,再加上先前的种种大恩,让春草自责悔恨不已。 再想想她的儿子和眼前的顺哥儿,春草一时揪心不已。她知道,顺哥儿是疼她的,甚至更重过他自己的性命!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出现,会连累了顺哥儿和自家主子!、 若不是舍不下这顺哥儿和她的孩子,她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春草已经料想到了事情最糟糕的情况,毕竟的陆凌枫,那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所以春草也不敢去赌,这个人对自家的四爷和郡主还有没有什么鬼情义! 一个沉醉于权术之的人,只会为了目的而不对手段,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给顺哥儿提个醒! 若是当真因为护着她而害了郡主与四爷,那么她就是万死也难以弥补了! 春草慌乱中推开前来绑她的人,跑到了顺哥儿的身旁沉声道:“顺哥儿,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若是我知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来给你添这个乱子!这陆凌枫是个心思歹毒的,事已至此,是我的错,可是郡主待你我恩重如山!咱们万不能害了郡主和四爷!你我夫妻一场,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顺哥在十字架上挣扎着急道:“春草!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让你离开这里……” 春草转身瞧着顺哥儿,低喝道:“你就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我这一次……我这一次要离开,难如登天,顺哥儿,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咱们都不能背叛郡主和四爷!” 顺哥儿挣扎着想去拉她的手,奈何人被绑着,只能干着急:“春草,不会有事的,咱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春草的目光里透着些绝望,她捧着顺哥儿的脸,泪盈于睫,嗫嚅着唇角,嗓音干涩:“顺哥儿,我是莽撞了些,可是我不傻,好在我已经将孩子藏起来了,除了我,这陆凌枫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了,顺哥儿,你答应我。” 顺哥儿摇了摇头,紧皱着眉,嗓音嘶哑:“不,你得好好的,咱们一家三口原本好好的,以后也要好好的。” 一想到她的孩子,春草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伤心道:“顺哥儿,我也舍不得孩子舍不得你,但是你要先答应我!” 顺哥儿只得点头应下了:“我答应你,我至死都不会背叛郡主和四爷!陆凌枫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冲我来。” 陆凌枫拔弄着手中的碗盖道:“倒真是上演了一出梁祝啊,感人肺腑。” 春草捧着顺哥儿的脸,眼里透着绝决:“顺哥儿,你记着这话,你若是敢背叛郡主和四爷,我死都不会原谅你,咱们下辈子也不要再见了!” 顺哥儿红着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声嘶力竭道:“春草,我不会背叛,你答应我的也得算话!” 春草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眼泪:“我知道,我的夫君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这辈子真是幸运,不曾看走眼。” 吉安见这二人叙情的模样朝一旁的人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女人绑起来!” 春草被人绑了起来,陆凌枫淡道:“都说夫妻一体,那么,顺哥儿受过的刑不如也让春草受一遍,吉安,你看如何?” 吉安闻言笑道:“奴才觉得甚好!只有真切的经历过,才知道对方的身上有多痛,这顺哥儿与春草的感情瞧着倒是好,想必这出戏皇上也会喜欢。” 陆凌枫摆了摆手,那手握鞭子的牢头将鞭子沾了盐水。 顺哥儿瞪着陆凌枫大声道:“你敢动她,我要你命!” 副统领朝着顺哥儿便是一鞭子,嗤笑道:“你还敢要皇上的命?你这条狗命都保不住。” 牢头朝着春草便是狠狠的两鞭子。 春草穿的不多,一鞭下去便打得人皮开肉绽! 那鞭子上还有倒刺,会生生的扯下一些肉,因此,这才两鞭子,便将春草打得浑身是血了。 春草咬着牙冷笑,那牢头又是两鞭子,春草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冷笑都牵强。 一旁的人瞧着春草这脸色,轻声道:“皇上,这女人原本就病着,几鞭子下去,好像不大行了。” 陆凌枫扫了眼几近颠狂的顺哥儿,理了理这压襟的流苏,淡道:“这痛苦,自当清醒的去承受,将她泼醒。” 牢头闻言,看了眼一旁的一盆盐水,朝着春草便泼了下来,却盐水浸在伤口上,如同蚂蚁在嘶咬,疼得春草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她有无力的瞧着那面容扭曲青筋直暴的顺哥儿,心里肠子都悔青了。 她本不该来的! 只要她不来,顺哥儿便可以撑住,瞧见顺哥儿这个模样,春草心如刀割! 她若是不在,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顺哥儿了! 可是,看着顺哥儿这个样子,春草痛苦不已。 顺哥儿在十字架上挣扎着,吼道:“冲我来,冲我来,贼狗,你不得好死!你冲我来!你欺负女人算什么好汉!” 可春草见顺哥儿这着急担忧得几近疯狂的模样,心里却又是暖的。 这一辈子,她找了这样一个人,其实一点都不后悔,一个女人,要的并不多。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不是什么金银权财,她要的只是那一颗珍视她的心。顺哥儿这些年,待她始终如一,她便知足了,死而无憾。 第3637章 自尽 陆凌枫淡嗤笑道:“狼心狗肺之人,可不管这人是女人还是孩子,你若是再不如实交待,朕便也让她尝一尝这梳骨的滋味,想必你那只手已经尝试过了吧,让这春草也试一试,倒也更显夫妻情深不是。” 春草这才注意到这顺哥儿的一只手上是鲜血淋漓的,因着天冷,已经干涸了。 她的心口如针扎般的疼,可两人都是别人案板上的肉,他们又能做什么! “不不不,她只是个弱女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把她放了,把她给我放了。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顺哥儿瞪着脸色苍白的春草,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里慌得厉害。 春草疼得脸上渗出了冷汗,瞧着顺哥儿,嗫嚅着唇角,她实在太痛苦了,看见顺哥儿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春草便知道,顺哥儿若是再见她这般痛苦下去,只怕就会告诉陆凌枫了! 陆凌枫把玩着茶盖淡道:“朕的耐心有限,你若是见不得你的妻子受苦,你就如实告诉朕,梁霄到底身在何处。否则,只怕你又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替你生儿育女的女人备受折磨了。” 春草抬头瞪着陆凌枫,咬牙切齿道:“你想用我来威胁他?呵,陆凌枫,我说了你是狗贼,你就是狗贼,行事与贼又有什么区别?你可曾有过半分仁义道德!” 陆凌枫搁了手中的茶盏,嗤笑道:“仁义道德?朕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什么都不懂却还要对朕指手画脚的人,吉安,给朕将她的手脚砍了,朕倒是要瞧瞧,她少了手脚,还要拿什么来指划朕。” 顺哥儿不断的挣扎着,面容扭曲几欲疯狂:“陆凌枫!!你要是敢动她,我跟你拼了。” 陆凌枫嗤笑道:“你拿什么来跟朕拼?你若是识趣,就老实告诉朕,梁霄到底身在何处,否则,她受的苦可不止这一点半点。” 一旁的牢头朝着春草又是一鞭子,那鞭子上还沾带着盐水,疼得春草面容扭曲,却硬是一声不吭的忍着。 顺哥儿见了心疼不已,朝陆凌枫犹豫道:“你先把她放了,你把她放了,请个太医给她医治,再将她送走,我就告诉你,我告诉你四爷在哪里。” 陆凌枫摆了摆手,轻笑道:“早说不就好了?” 春草凝着顺哥儿,秀眉轻拧低斥道:“顺哥儿!你胡说什么!你难道忘记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就知道,顺哥儿自己一个人可以熬得住,可是他熬不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刑! 一想到他会因为自己而害死徐若瑾与四爷,春草便悔恨不已。 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来送这个死!为什么要来给顺哥儿添乱!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若是顺哥儿当真将那些事情告诉了陆凌枫,就什么都完了! 春草舍不下顺哥儿与孩子,可是,所有的的局势都在逼着她!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威胁顺哥儿的把柄,不能让自己成为害了郡主和四爷的元凶啊!! 春草在情与忠之间摇摆不定。 顺哥赤红着一双眼,肚子上青筋直暴,朝春草痛苦道:“你是我的妻!这些年你跟了我没有享过福,现在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受苦!” 春草瞪着眼,硬是没让眼泪再流出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背叛郡主和四爷,我就是死,我也死不瞑目!郡主与四爷待你我不薄,咱们决不可像这起子小人一般,做背信弃义的人。” 陆凌枫扫了眼春草,淡道:“将她的嘴给朕堵起来。朕近来心情烦燥,总听不得这些别离情深的话。” 吉安取了帕子便朝春草走了过去,春草朝着吉安呸了一声,斥骂道:“你们这些狗贼!” 吉安捏着她的嘴,将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顺哥儿急道:“你马上将她送走,送出京都城去,我就告诉你四爷在哪里。” 陆凌枫嗤笑道:“朕可以放了她,但是朕若是要将她再抓起来,也不过轻而易举,你直接告诉朕,梁霄和夜擎现在在哪里,朕自会放了她。” 顺哥儿瞪着他斥道:“你把她放了!否则我不会告诉你。” 春草呸的一声将嘴里的丝帕吐了出来,瞪着陆凌枫斥骂道:“你想用我来威胁他?呵,左右不过是死,我便自行了断,也省得你的脏手污了我!顺哥儿,你要是敢背叛郡主和四爷,你我便恩断义绝,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春草狠狠的一咬舌头,血从她的嘴里漫了出来,她凝着顺哥儿,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出来。 顺哥儿痛苦的眼神与嘶心裂肺的呼喊声在她的耳旁缭绕着,春草的眼神有些迷蒙,恍忽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在唤她。 痛苦渐渐的从她的身上剥离,眼前顺哥儿的身影也渐渐的变得模糊,一行清泪从她的眼里落下。 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声一声,极微小,却似闷雷一般砸在顺哥儿的心上。 顺哥儿不敢置信的瞪着春草,慌道:“不,不会的,春草,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会背叛郡主和四爷,你醒醒,春草!” 吉安见春草瞪着眼,有些狐疑,不知道到底是死还是没死,于是便近前探了探鼻息。 顺哥儿瞪大了眼睛大气不敢出,直到吉安朝陆凌枫摇了摇头,顺哥儿仍旧敢置信。 谁也没有想到,春草这丫头看似不怎么样,可是却又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脾气,对自己也是真的下得去手啊! 其实顺哥儿知道春草想说什么,他都知道! 他瞪着陆凌枫,双目赤红,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颠狂的状态:“春草!!” 陆凌枫扫了眼春草便收回了视线,朝顺哥儿淡道:“说吧,梁霄和夜擎到底在哪里。” 顺哥儿双拳紧握,他恨陆凌枫,恨不能让他早点死:“你这个狗贼!你不得好死!” 陆凌枫轻笑道:“顺哥儿,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也不想让这英勇就义的春草,死了还被剁了喂狗吧?” 顺哥儿愤怒不已,半响忽的笑了,朝陆凌枫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陆凌枫起身,一旁的吉安挡了挡:“皇上……” 陆凌枫将吉安拂开,来到顺哥儿的身旁挑了挑眉:“说吧。” 顺哥儿用脑袋朝着陆凌枫便狠狠的磕了过去,陆凌枫原就防备着,一见他有动作便退了一步,顺哥儿磕了个空,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喷得陆凌枫满身皆是。 第3638章 消息 他瞪着陆凌枫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得恨不能吃了他:“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陆凌枫一只手狠狠的掐着了顺哥儿的脖子,眯着眸子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顺哥儿咧嘴笑,满嘴的血瞧着格外渗人:“来啊,杀了我啊!春草走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杀一个算什么本事,来,用力点,连我一起杀了!” 陆凌枫猛的松了手,恨恨道:“你想死?朕偏不如你的愿!朕再给你一些时间好好的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朕下一次再过来问你,还是说不该说的话,下一个为你的言论付出代价的,可就是你的孩子了。” 顺哥儿瞪着陆凌枫恨得牙痒痒:“你这个狗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陆凌枫扫了眼已经咽了气的春草,淡道:“既然死了,那就扔去乱葬岗吧。” 顺哥儿在牢里嘶心裂肺的喊着,那声音凄厉而尖锐,听得人的背后发寒。 陆凌枫将帕子扔进碳盆里,凝着顺哥儿,一字一句道:“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孩子。” 顺哥儿冷笑道:“孩子早就已经被郡主带走了,你还想用他来威胁我?” 陆凌枫轻摆了摆手,笑盈盈道:“在抓到春草的时候,朕就已经派人搜了城,你可知春草将孩子藏在了哪里?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陆凌枫!你这个卑鄙小人!” 陆凌枫慢条斯理的朝吉安伸出手,吉安掏了一个平安锁晃了晃笑道:“这个可是瑜郡主差人打了赠予给那孩子的,背后还刻着那孩子的名讳与生辰八字呢,想来,郡主府悠悠小姐身上也有这么一块吧。” 顺哥儿瞪着那平安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对陆凌枫只有浓烈的恨意,他不断的挣扎着,想从这十字架上下来,与这陆凌枫拼命! 吉安将平安锁挂在顺哥儿的脖子上:“你可只有这儿子一人了,也该好好想清楚才是。” 陆凌枫冷笑:“若是下次朕问你,你再回答得让朕不满意,朕不介意,将你那宝贝孩子一点点的分肢。” 顺哥儿的孩子也还小,原本他是不信春草被抓了的,可是却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顺哥儿瞪着陆凌枫青筋直暴,被绳子绑着的双手因为他挣扎的动作磨得鲜血淋漓他却毫无感觉,满心满眼里只有杀!他要杀了陆凌枫! “我要杀了你!啊!!!杀了你!!” 一旁的牢头朝着顺哥儿便是两鞭子,斥责道:“瞎动什么!老实一点儿!” 陆凌枫无视身后疯狂的顺哥儿,抬步走了出去,见人抬着春草的尸体走出去,陆凌枫顿了顿,朝吉安叹道:“这春草倒是个颇有骨气的。” 吉安出了牢里,隐约还能听见顺哥儿那嘶心裂肺的声音,不由感叹道:“可不是,世间有春草这般气节的,只怕也是少了,这瑜郡主倒是会挑奴才,一个个忠心耿耿的。” 陆凌枫转着手中的压襟琉璃珠淡道:“别让乱葬岗那个地方污了这气节,你去寻个风水好地,葬了吧。” 吉安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到底还是皇上仁慈。奴才这就去办。” 外头的风雪渐渐大了,副统领撑着伞护在陆凌枫的身旁,朝陆凌枫道:“皇上,这顺哥儿要是再不开口可怎么办?” 陆凌枫踩在雪地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停在一株腊梅树旁,打量着那一颗已经开满了花的腊梅树,冷笑道:“若要使腊梅开,那便只有寒到极致的时候,这天下从来就没有撬不开的嘴。再给他两日机会,待朕忙完了登基大典了,朕再来亲审,你这段时间将人都给朕看严实了。” 副统领送了陆凌枫上圣驾,便翻身上了马,朝陆凌枫保证道:“皇上只管放心,这牢里的守卫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了,保管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陆凌枫靠在软枕上,瞧着这一路因为明日的登基而开始忙碌的诸人,只觉内心愉快得紧! 他突然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快乐,是建立在所有人的不快乐上的。 一味的迁就与忍让,最后得到的,终究不是什么好的! 只有不择手段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人的心,才能真正的愉悦! 他想,父兄姐姐们在天之灵,必会欣慰。 此时,在京都城里头有几个探子,趁着夜色与大雪身形迅速的隐匿进了一家客栈里,又从客栈的后门悄悄的离开了。 他们将一个竹筒打开,放了信进去封后又将那竹筒扔进了水里,拉了拉水中的暗线,城外的一户渔船上响起了铃铛。 船上的人猛的起了身,将那暗线拉了起来,竹筒也随之露了出来。 这护卫匆匆换了件夜行衣,带着手中的竹筒便行迹匆忙的去了这城外别郊的雪院,雪院是个很独特的地方,一到了大雪的时候,就如同隐藏在雪中一般,一般人是很难发现的。 他将信呈了进去时,梁霄正在部署以后的工作,见信来了,便暂停了。 他接过信纸欣喜不已,朝身旁的护卫道:“可算是有消息了。” 只要有消息了,那就是好事,这是第一步,到时只要他去安排一番,一定可以将这顺哥儿救走! 梁霄早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 可是他一打开信纸,整个人便沉默了。 不敢置信的将信反复看了两遍之后怒火中烧,一拳狠狠的锤在桌子上,愤怒不已:“陆凌枫这个混帐!竟连女人也得下去手!” 一旁的护卫狐疑不已:“主子,出什么事了?” 梁霄将手中的信纸递给身旁的护卫,朝着那柱子又是一拳,愤怒不已:“陆凌枫……竟然将春草给杀了!” 护卫接过信看了两眼,震惊不已:“春草不是已经跟随郡主的马车离开了吗?” 另一个护卫无奈道:“我先前离开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带了个孩子往郡主府的方向走,当时也没有多想,想来,或许那人就是春草。” 梁霄深吸了一口气,将暴燥的心情平复了片刻才道:“定是见顺哥儿被抓了,所以跑去救人!” 护卫担忧道:“主子,春草的死,或许就是给咱们的一个警惕!咱们……是不是要取消救人的事情。” 梁霄抹了一把脸,烦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时犹豫不决。 下属在一旁担忧道:“主子,若是再不离开,等到那边的人查过来,可就完了。” 梁霄心里乱得很,春草一家对郡主府忠心耿耿,这一家人都因为他而蒙了难,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家人都因为他而死?! 他端了茶盏,见茶盏是热的又搁了下来,在屋子里头打着转。 一旁的护卫急道:“主子!这个时候不能再犹豫了,咱们连夜就走吧!恕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若是因为顺哥儿而暴露了,咱们这么多人,只怕就要被那狗贼一网打尽了。” 梁霄一拳恨恨的砸在桌子上,那桌子被砸塌了一边,他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春草一家那因为梁家而受了牵连!春草被陆凌枫杀了,我就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顺哥儿和孩子也葬送在他的手里,这个人,必须救!” 护卫闻言着急不已:“主子!” 梁霄一拂手,沉声道:“若是救不得他,我于心有愧!此事就这么定了。” 一旁的护卫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转了话题:“属下一切听从主子安排,只是……明天可就是那陆凌枫登基了,须得马上杀了陆凌枫才好,否则等他登基完毕,只怕这以后的事情就越来越难解决了。” 一旦陆凌枫登基,到时也算是名正言顺了,站在他那边的人也会多一些,眼下正是最要紧的关键时候啊! 梁霄将信烧了,望向窗外的飞雪,叹了叹气:“没想到他竟如此迫不急待,不过,明日是他登基也好,想必大量的兵力都会集结到登基的地方,咱们就趁着他登基大典的时候将顺哥儿救出来。” 具体的布置,梁霄的心里也隐约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了。 一切都只要等着陆凌枫去行登基大典的时候操作就行了。 护卫闻言十分不解:“主子,这个时候正是杀陆凌枫的好时机,为何要放弃?若是这个时候放弃了,那到时太子殿下和咱们,还有复兴的希望吗?只怕到时的防备更深。” 梁霄伸手将窗推得开了些,窗外的飞雪灌了进来。 他负手立在窗前,朝众人淡道:“明日对于陆凌枫而言,他为了登上皇位,必然会十分谨慎,只怕那个时候咱们若是过去,是自投罗网!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顺哥儿救出来!一旦将他救出来,咱们马上转移,离开京都城。” “到时咱们也就暴露了,只怕那些陆凌枫派出来的杀手会蜂涌而上,所以主子还是先行离开吧,明天属下前去营救就行了!到时咱们寻个地点汇合即可。” 梁霄捏着手中的香囊轻轻的磨着,淡道:“这陆凌枫或许也会在牢里安插人手与机关,此事我须得亲自去一趟才行,咱们进城的路线就依照传消息的那条水路进出,速度一定要快……。” 梁霄边说边走向这京都城的布防图,指了指这两处相通的地方,向众人讲解明日的营救方案。 他安排了三拔人,一拢人早早就进了城打探情况,另一拔人是真真去营救的人,第三拔和第一拔则负责接应和善后。 护卫瞧着这样的安排,抹了一把脸,朝梁霄沉声道:“主子,无论如何,诸事都要以主子为先!” “属下觉得,倒是可以安排一拔人去扰乱陆凌枫的登基大典,到时大部分兵力在那儿被牵制,就不会有人再关注这边有没有人劫天牢了,那天牢的也路线,属下昨日进去的时候穿了一套狱卒的衣袍混进去查看过,处处都布上了机关暗箭,所以务必要小心为上。” 梁霄端了茶盏饮了两口,又细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布防图,朝众人道:“以陆凌枫谨慎的性子,这图上的布防肯定已经变了,既然是登基大典,想必十分紧张,咱们就不需要再去添这个乱了,只管救了人,马上就离开。” 他将布防图卷了起来,一并扔进了碳盆里,那碳盆里的火升腾而起,映衬在梁霄那刚毅的面容上。 顺哥儿他是一定要救出来的。 屋子里的护卫都在开始擦轼着自个手中的刀剑,梁霄站在窗口,瞧着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发怔,也不知道他若瑾怎么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折腾她! 每天,梁霄都会抽出一点点的时间来想念徐若瑾,想她正在做什么,想她吃的可好,睡得可香,悠悠那孩子是不是听话。 他恨不能马上将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去接她们母女两个回来。 不,是三个人了。 第3639章 新酒 黎明初至,整个兆国都还笼在一层轻薄的雾色里时,徐若瑾已经衣着得当,跑到那徐子墨的房间去唤人了。 徐子墨抱着个枕头,睡眼朦胧:“姐,你怎么这么早。” 徐若瑾扒着他的被子没好气道:“还早?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赶紧起来,咱们今天去灵阁看看生意。” 徐子墨痛苦的嚎道:“这天还没大亮呢,我再睡会儿。你去把悠悠和夜擎那小子唤起来再说吧。” 徐若瑾扯着他的被子道:“他们两个一听说要去宫外玩,早都已经起来了。” “姐,我好歹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你再这么进来万一我以后有媳妇儿了,那多尴尬,你先出去,我马上起来不还不行吗?” 徐若瑾拍了拍手,朝一旁的宫女道:“把被子拿走,咱们外边等。” 宫女伸手就将徐子墨的被子给卷了起来,扛着走了。 徐子墨冻得一个哆嗦:“姐!这儿虽然不是大魏,没那么冷,可是这大清早的,外边也是结了点小霜呢,你赶紧把被子还我。” 徐若瑾抱着手臂挑了挑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赖床,赶紧起来。” 悠悠牵着擎儿跑了进来,她瞧着赖床不肯起来的徐子墨笑道:“舅舅,快起来,娘亲说了带悠悠去市集上。” 徐子墨扶额:“去市集非得带上我?我昨儿整理帐册,才睡着不到一个时辰啊。” 悠悠挽着徐子墨的手晃啊晃,声音软糯软糯的:“舅舅,去嘛好不好,悠悠给你糖。” 徐子墨就这么沉浸在悠悠的软糯糯的声音里,听话的起身收拾妥当,跟着徐若瑾去了灵阁。 灵阁这会儿还没有开门,同行的随从敲了敲门。 那店主便将门开了,见子徐子墨恭敬道:“东家,您怎么过来了。” 徐子墨笑道:“她是灵阁的大东家,过来看看,你忙你的吧。” 悠悠与夜擎打量着这街道,并没有什么人,一时有些失望:“娘亲,不是说有卖糖葫芦的嘛。” 店主笑道:“这兆国的生活最是悠闲,这个时候大家伙还没有起来呢,真要出门的时候,少说还要过一个时辰。” 悠悠看了看外边,太阳都还没有完全升起,那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灯盏光也还没有熄下去。 确实是早了些。 徐若瑾朝夜擎温声道:“擎儿,你带着悠悠去习字看书。” 夜擎点了点头,朝悠悠道:“咱们先去看书吧,等到天大亮了,卖糖葫芦的出来了,咱们再去玩。” 悠悠笑盈盈跟着夜擎打量着这灵阁的装饰。 因着这是兆国灵阁的总部,所以霸气的占据了街道最繁华的一个地段。 占地极宽,店主与几个护卫跟在悠悠与夜擎的身旁,徐若瑾与徐子墨则去了酿酒的地方。 整个灵阁分内外两个部分,外边的那一部分,是供人饮酒的雅居,而内部的院阁就是属于徐子墨的。 只是徐子墨多半时候都是在皇宫里蹭吃蹭喝的,自然而然的,这内阁也就来得少。 他跟在徐若瑾的身旁,双手搁在脑后,懒洋洋的,不时还打个呵欠:“姐,你说你一路舟车劳顿的,你不好好休息,起个大早来灵阁干什么?” 徐若瑾看了看眼前的两要岔路口问道:“酿酒是走哪条路?” 徐子墨指了指她的右手边,狐疑道:“姐,你不是要自己酿酒吧?” 徐若瑾顺手摘了一朵梅花,朝徐子墨道:“我发现这兆国虽然冬季里也开梅花,可是和那大魏的却不大一样,我要试一试研发新品种,你来帮着我打打下手。” 徐子墨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姐,我这酿酒的技术,你不是一直嫌弃吗?” “正好看看你离开我的这些日子长进了多少。” 徐若瑾穿过一片鹅卵石小道便踏了长廊。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大大的房子,徐若瑾远远的便闻到了酒香。 徐子墨是哭笑不得:“姐,咱们这些酒也够卖了,那些预订的单子都排到后年了,你再研发新的,咱们也忙不过来啊,我还想着埋一批酒,等到七老八十缺银钱的时候再挖出来卖呢。” 徐若瑾笑道:“这倒也是个好法子,对了,你这段时间在兆国四处考察考察,看看有没有那种地段极佳的好地方,有的话就买下来,咱们再多开几家分铺。” 徐子墨跟在徐若瑾的身旁有些担忧:“姐,咱们这么折腾,若是让虞尚云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现在这虞尚云的态度可不好说,虽然没有直接表态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徐若瑾进那酿酒房之前净了手,消了毒,又穿上特制的酿酒的衣服,戴了口罩,朝徐子墨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的看法了?” 徐子墨无奈道:“这不是在人家的屋檐下混吗?大魏都成那个样子了,总归是要留条后路不是。” 这酿酒坊的人见了徐子墨纷纷行礼打招呼,徐子墨一一解释过后,听得徐若瑾笑道:“你没有必要担心这些,他若是觉得不妥,自然会出面阻止,放眼这整个天下,谁吃亏他虞尚云都不可能让自己吃亏。你先将酒曲捣碎。” 徐子墨瞧着手中的酒曲有些懵:“捣几个?” 徐若瑾回头看了两眼无奈道:“你这岂止是没有长进,还退步了!捣一半!” 徐子墨拿了工具捣着酒曲,凑近她身旁低声问道:“姐,你到了兆国不是应该低调吗?若是让那些人再找着了你,你可就危险了。怎么还这么大肆的张扬?” 徐子墨可以说是时刻跟着他姐姐,生怕到时被哪个不长眼的杀手盯上了,毕竟的情况非同凡响! 徐若瑾低头用木铲将饭拔一晾着,一边道:“我就是要告诉他们,我现在人在兆国!” 徐子墨闻言险些一脚踩空摔着:“不是吧姐?!到时你可就真成了靶子了。” 徐若瑾拍了拍手站起身,接过徐子墨手中的酒曲看了看,朝他道:“不够碎,再捣碎一点。” 徐子墨心里那个愁啊,多少杀手满世界的找,她倒好,这么折腾,不就是告诉所有人自己的位置吗?也不知是想累死谁。 第3640章 村夫 兆国这日正是天朗气清,万物初生,四处都透着一股子既然新年的喜悦气氛。 兆国边境的一处小城镇河边上有人正在装卸货物,梁鸿等人一路狼狈的蹲在小镇码头边的桥底下,梁鸿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埃,朝众人道:“我来清点一下人数。” 梁子瑜盯着河里的水咽了咽口水,一旁的人细数了数,朝梁鸿道:“将军,咱们……咱们百余人到了边境,一路被追杀已经……只剩下十三人了。”若是扣除了梁鸿梁辉与这梁子瑜,那就只剩下十个了。 众人围在一块儿,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其中一个个头矮些的担忧道:“将军,咱们也是身无分文的,在这城里,怎么办……” 梁鸿掏出水袋子递给一旁的下属:“去接几袋水来。” 下属拿了几个水袋子去接水,其余的几人愤恨道:“那七离的营地已经成了姜必武那个叛徒的了!咱们这一路过来,追杀咱们的就不在少数,依属下看,他们这是要将咱们赶尽杀绝啊!老大,这可怎么办!” 梁辉沉静道:“越是要紧的时候越是要冷静,切不可再露出马脚引人注意。” 梁鸿急道:“大哥,依你之见,眼下咱们怎么是好。” 梁辉指了指那边搬运货物的人,淡道:“有句话不是叫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这兆国,咱们也不能太张扬,这些衣袍都收拾收拾,可不要让人当了乞丐。” 梁鸿闻言也朝众人道:“咱们剩下的人不多了,但是大哥也说得对,咱们要沉住气,寻准了机会,再替兄弟们报仇!这个将军的称呼以后就不要再叫了,以免引人注意。” 一旁的下属笑道:“既然如此,那属下就冒犯了,以后咱们就管您叫二爷,管这梁辉叫大爷,咱们几个,就依着名姓喊吧。” 梁鸿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都去江边洗洗脸,一会儿咱们就去做些事情,得些银钱再将这温饱之事解决了。” “是!”众人纷纷蹲在河边洗脸,梁辉拍拍梁子瑜的脑袋,笑道:“儿子,咱们可算是有惊无险的过来了,走,爹带你去洗把脸,一会儿就挣了钱给你买吃的。” 梁子瑜晃了晃胳膊,朝梁鸿道:“子瑜也可以给爹赚钱买吃的。” 梁鸿一巴掌拍在梁子瑜的屁股上,笑道:“好小子!” 几人将脸上的尘埃都洗去了,露出原本的样貌来,又将衣袍上的灰都拍了拍,虽瞧着还是灰仆仆的,可是到底比先前刚逃到这小镇上的时候好太多了。 梁子瑜洗干净了,五官生得也是很讨喜的。 下属拿了水袋子过来递给梁鸿:“二爷,这些是井里装的,清甜得很。” 梁子瑜拿了一个水袋子,犹豫了片刻,递给了梁辉:“爹,你喝。” 梁辉接了水袋子喝了一口笑道:“收拾干净了,咱们就去跟码头上的人谈一谈,能不能先吃饱了再干活!” 梁子瑜接了梁辉的水袋子猛喝了几口,这会儿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梁鸿朝梁辉道:“大哥,我觉得,咱们得分开行事,否则若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只怕会引人注意。” 梁辉看了看两人身上破旧的衣袍,觉得原也在理,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带五个人走,我和子瑜也带五个人,咱们分开找活计干,到了晚上忙完了,咱们再到这桥底下集合。” 梁辉点了五个人出列:“你们五个跟我去东面,这搬运的活计就交给二弟了,咱们另外再去寻。” 子瑜跟着梁辉走了,梁鸿抹了一把脸,朝五人道:“走,咱们也去干活了。” 两拔人分批出发,众人已经从被追杀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可是这心里多少还是透着些防备,瞧着四周的时候也是十分警惕。 梁鸿走到码头边,见那牌子上贴了个招人的告示,梁鸿便跟着这搬运的人走了进去,那管事的一见梁鸿这破破烂烂的模样,原是想赶人的,可是看他身后又跟了五个身形高大的,便有些怂。 “你们几个,干嘛呢?这儿可打发不起要饭钱,赶紧走赶紧走。” 梁鸿脸色阴沉沉的,朝这管事的道:“你不是招人吗?我们几个是来应征的。” 管事的瞪了眼那扛着一麻袋东西走得摇摇晃晃的人斥骂道:“你快点儿,这么久了,就数你最慢,别把袋子里的东西给我颠出来了!” 那人讪讪一笑,扛着一麻袋的东西往外走。 梁鸿一拍桌子朝那管事的道:“咱们是打邻村过来的做点活计养家的,别的不说,力气肯定是有的。” 他这话音一落一旁的下属帮衬道:“是啊,您看咱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关键时刻,咱们还能看护东西呢,管事的,你让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管家一时有些犹豫:“这……这人足够了啊,你们这六个,我也要不了这么多。” 梁鸿朝管家道:“那你要几个?” 管家朝梁鸿道:“最多再要两个,再多了我这儿可养不起。” 梁鸿点了点头,两个也行啊:“那就他们俩,不知道这儿……管不管饭?” 管家闻言乐了:“管!至于这工钱,是按这袋子来分的,一袋一文钱。” 一旁的下属笑道:“二爷,小的一手可以拿两袋,肩膀上再扛两袋!这一次可就是四文钱。” 梁鸿直拧眉,见一个人扛着大袋子往外走他顺手就提了过来,掂量了一番,朝一旁的管家道:“这一袋足有一百斤。一文钱是不是少了点?” 管家见他这般讲究,便怒了:“就这个价格,你爱搬不搬,你们几个,抓点紧!不要耽误了开船的时间。” 梁鸿的下属轻声道:“二爷,不妨事,小的力气大,多扛两包就是了,总归是有口饭吃不是。” 管家拂衣坐下,端了一旁的茶壶喝了两口,晒着太阳,暖洋洋的:“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咱们这个地方,那可就是最讲实价的了!绝对不会比旁的地方高一文钱,也不会比人家少了你一文钱半口饭的。” 下属闻言笑道:“那咱们俩就在这儿做了。” 梁鸿点了点头:“我们再去另外寻个活计。” “好,二爷慢走。” 二人送走了梁鸿,便被管事的吩咐到了里间去搬货,那一手一袋的气势,看得人家一袋子扛得遥摇晃晃的人有些懵。 第3641章 活计 梁鸿转了半圈,见一家店里也在招搬运的。 一旁的下属狐疑道:“这个地方是其实也算是个半大不小的镇子了,兆国边境的一部分地方运货都是走的这边的水路,总归会快很我,也难怪这么招人呢。” 梁鸿看了看天色,快正午了,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只怕到时这一天可就什么银钱也没有了。 “走,进去看看。”梁鸿领着另外三个人走向那管事。 那管事正在与另一个人斗蝈蝈,见了梁鸿,挥了挥手:“别处要饭去。” 梁鸿低头看看这一身打扮,是凌乱了些,可是瞧着也不像个要饭的啊! 一旁的下属气愤不已,喃道:“咱们是正儿八经的爷们,怎么会是个要饭的。” 管事搁了手中逗蝈蝈的尾巴草,笑道:“嘿,瞧着倒还有几分骨气。” 梁鸿站得笔直,瞧着管事,淡道:“我看那牌子上写着招搬运工,所以过来看看,不知还招吗?” 管事挑了挑眉,将梁鸿与身后三人打量了一番笑道:“招,只是你这五大三粗的,不知打哪里来?莫不是逃兵?” 梁鸿理了理衣袍,朝管家笑道:“您多虑了,咱们都是邻村的,事情都做完了,也就过来讨个生计混口饭补贴家用,还没有征兵,咱们哥儿几个也没有旁的事做,待到哪日征兵了,咱们定然义不容辞第一个去报名。” 管家顿时乐了,朝梁鸿笑道:“甚好甚好,我就欣赏你这小伙子,那就留下吧,不过我可说好了,我这儿可不养闲人,好吃懒做的,那工钱可别想找我讨要。” 梁鸿不由笑了:“你安排吧。” 管家领了这几个人进去,笑道:“这儿的活计,都是些重的,这几屋子是专门用来屯放东西的,你们将这三间屋子里搁的在箱子搬上船就行了,跟着他们搬。” 梁鸿便领着手下跟着那些人一块儿搬东西,梁鸿等人的力气也是不小的,一个人抱着两个大箱子便往外走,那步子,轻轻松松。 管事的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与一旁的人道:“你瞧这新来的几个人,力气可实在是了得,这里这装的可都是铁器,你说他们怎的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逗蝈蝈的笑道:“这大块头儿,哪能这点力气也没有,你也别瞎操心,快瞧瞧你的蝈蝈,我看是要不行了。” “那不能够,我这可是一只战斗蝈,不知与多少蝈蝈斗过,哪能轻易被你这小家伙给折了去。” 这边的人正在聊着天,梁鸿领着三个手下搬的也快,没一会儿便空了一半,一旁记帐的人数着数,诧异不已。 “管事,这……这几个人可真是干力气活的,这么一个时辰的功夫发,可搬空了一间屋子了。” 管事闻言诧异道:“这么快?” “眼下已经是三百五十七箱了,这一箱足有两百斤重呢。”记帐的先生瞧着梁鸿抱着三个箱子往外走,抹了一把脸,诧异不已。 梁鸿见管事看过来,笑道:“在下旁的不会,不过这力气倒是有一点点。” 管事乐得眉不见眼:“好好好。” 一旁的老手见了梁鸿这般明显很是不悦,朝一旁的人低声道:“他这是明摆着来拆咱们的台啊。” “可不是吗,生意都被他抢走了,那咱们还搬什么!” 说着这人朝着梁鸿便伸了脚过去,想绊倒他。 梁鸿顺势便将那只脚踹开,那二人抬着的箱子砰的一声便摔了地。 管家急得搁了茶盏便站起身来斥骂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要是将里头的东西摔了,你赔得起吗。” 那老手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方才被那新来的绊了一脚。” “绊什么绊?你当我是瞎的不成?赶紧搬!不想干趁早滚蛋。” 老手抬着箱子便往船上走,扫了眼与他擦肩的梁鸿,气愤不已。 梁鸿也没有在意,继续搬东西。 路过那二人的桌旁时,闻到了一股酒香,格外熟悉。 那管事的正对他那好友道:“这可是灵阁的好酒,你赶紧尝尝。” 管事的好友明显不信:“这灵阁的酒可是万金难得一瓶,你打哪得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是东家从兆国的都城得来的,这东家你也知道,家中夫人管得严,正巧那日我去东家的府上报帐,夫人见了那酒一时生气,便赐了我。快尝尝。” 他将酒小心翼翼的倒了些进杯子里,递给对面的好友。 那人接过酒闻了闻,笑道:“不愧是灵阁的,当真是好酒!只怕这酒香,十里八街都快闻着了。” 管事笑道:“那可不,我平日也就喝这么一两口的贪个嘴,可不能让那些酒鬼闻见了。” 他将酒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藏到了身后的小箱子里,真真是藏宝贝似的。 一旁的好友狐疑道:“我依稀记得,这灵阁的酒是大魏才有的,怎么,咱们兆国也有了?” 管事笑道:“这兆国开了好几家,生意都不错,最近听闻还要开分店了。” “是吗?这开得多了,大约也就不那么难买了才是。” 二人碰了杯,一杯下胃,只觉荡气回肠,整个人都舒爽暖和了。 梁鸿瞧着那酒觉得有些奇怪,灵阁可就只有徐若瑾知道怎么去操作,竟然要开分铺,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一旁的管事见了梁鸿呆站着,不由笑道:“别看着了,这样的酒,你就是一辈子你也吃不起,赶紧去干活。” 一旁的老手冷笑道:“可不是吗,这灵阁的酒可不是你这样的人喝得起的。不过,可是天天这么累死累活的多干些,指不定还是能喝上一口的。” 梁鸿不想起争执,便进去继续搬东西了。 这坐在门口的二人瞧着平静的江面有说有笑的。 一旁的下属低声道:“二爷,我方才听那老手说,这镇子里也被规划进了分店的计程,已经有人开始在店里收拾了。” 梁鸿扛着两个箱子走在下属的身旁,拧眉低声道:“分店开到这小镇上来了?” 一旁的老手走了过来,鄙夷道:“开到小镇上来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照样喝不起!有点力气就得瑟。“ 梁鸿将箱子放上船摆好,跟下属一块儿往回走,一面朝他道:“一会儿咱们下了工,过去看看。” 第3642章 打探 眼看这天色也渐晚了,管事的朝众人道:“今天的速度倒是挺快的,都抓点紧,搬完了吃饭。” 管事与他那老友已经先去用饭了,梁鸿扛了最后几箱,来到井边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上的汗,这才领着下属去用餐。 那管事的朝梁鸿笑道:“你过来坐。” 梁鸿这才端了碗过去了,管事夹了只鸡腿给他,笑道:“你们这几个人,干活倒是不错,明天再过来,只要你们给我把这活计干好了,我绝对不会亏了你们。” 梁鸿将鸡腿包了起来,朝管事笑道:“多谢。” 管事瞬间了然,朝梁鸿道:“一会儿给你结了工钱,早些回家,明儿还有一批货比较赶,你们几个早些过来,一天之内,要给我将那几批货搬上船。” 梁鸿点了点头,扒着碗里的饭问道:“听人说,灵阁的分店开到这儿来了。” 管事夹了菜笑道:“瞧你这样子,也像个喜欢喝酒的,有倒是有了,只是,还不曾开妥当,左右就是个空架子,这开业的时辰都没有定下来。你要是真想喝灵阁的酒,那就好好干,我绝对不会亏了你。” 梁鸿讪讪一笑,待用完了饭,梁鸿领了钱便带着手下走了,一旁的老手见这几个人是人高马大力气过人,也不敢去招惹,只能愤愤的呸了两声。 若不是这几个人过来,他也不至于一天赚这么点钱! 梁鸿没在意这些,他与下属打街上走过,见了灵阁的招牌,下属惊呼道:“二爷,这店还真是开了。” 梁鸿抬腿就要进去,守在门口的人将梁鸿打量了一番,驱赶道:“到别处去,这灵阁的店面还没有开张呢。” 梁鸿狐疑道:“那什么时候开张?” “还没有下通知,你们几个走远点,别挡了店面的装修师傅。” 众人只得躲得远了些,梁鸿试探性的问道:“不如灵阁的当家是谁?” 守门的顿时来了脾气:“嘿你这人,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赶紧走!!” 染鸿被赶走了,一旁的下属急道:“二爷,要不然让咱们打进去,瞧个究竟。” 梁鸿抹了一把脸轻斥道:“胡闹!这灵阁可是四弟妹开的,你要是把四弟妹的店铺给砸了,你看梁霄不扒了你的皮!”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梁霄那张冰块儿脸,顿时便沉默了,这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了梁霄啊。 梁鸿朝众人道:“咱们先去汇合,到时我再与大哥商议商议。走。” 守门的见这几人走了,狐疑道:“这小镇虽然瞧着小,可是也算是个顶有钱的了,怎的还有这起子乞丐出现?莫不是哪个地方闹了荒?没听说啊。” 一旁的装修师傅扫了两眼,鄙夷道:“看那人高马大的,许是对面七离军营里逃出来的逃兵也不一定,您呐初来乍到,还是不要管这起子闲事了。” 守门的点了点头,弹去衣袍上的一点灰转身进了灵阁。 梁鸿领着人去了桥底下时天色已经暗了,梁辉此时早早的便已经回来了,因着夜里冷,所以在桥底下生了火。 他见梁鸿回来了,便笑道:“赚了些银钱,买了衣服,你也换上。咱们到底是体面人,穿成这样也不像话。” 梁鸿接了那素朴的衣笑道:“奔波劳累了这么久,可算是能换一身干净的了。” 梁鸿将怀里的鸡腿拿了出来,递给梁子瑜笑道:“先前不是念叨着想吃鸡腿?这是那位管事给的,尝尝。” 梁子瑜见了鸡腿两眼冒光:“哇,真的是鸡腿呀!多谢二叔。” 梁鸿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倒是生龙活虎的了。” 梁辉笑道:“咱们去了东边找了些活计,还不错,一过去,那妇人见这孩子可爱,就让他先吃了些东西。” 梁鸿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里边全是一文一文的,哗哗作响。 梁辉接了那钱袋子诧异道:“呦,你们这一趟,赚的可真不少。” 梁鸿就着河边的水游了个泳,换了新衣裳在火堆边坐着,朝梁辉沉声道:“大哥,我今天在这小镇子里发现了灵阁,听闻是兆国都城里下的命令,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店,正在筹备当中了,这灵阁的店,我去过了,只是不让进去,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是好?” “既然这儿不让进,关键是这主店在都城,咱们马上去灵阁的都城看看。”梁辉盯着那团火,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 梁鸿狐疑道:“大哥,你说,咱们会不会在兆国遇见熟人?” 梁辉拔弄着火堆,眼神深邃:“这可难说,咱们休息一日,明天就动身。” “这儿离都城的路可不近,不如明日我跟管事说一声,坐着那商船过去,今日我搬的那一船东西就是运往兆国都城的,有这水利,想来不出一日的功夫也就到了。” 梁鸿搓着手道:“若不是因为这兆国在水中设多处关卡,需要各种文碟,我真是恨不能带着一船人直接杀进兆国来,夺了他的皇宫。” 梁辉笑道:“这虞尚云可不是无能之君,你想的到,他也想得到,你可知,为何兆国比大魏要更加厉害些了?” 梁鸿闻言脸色微沉:“大哥,你怎可长他人志气?” “兆国的发展便比大魏要好,再加上朝中人人兢兢业业的,少有腐败之象,你再反过来看看大魏……” 梁鸿抹了一把脸,忍不住扶额。 别提了,这大魏是内忧外患,群臣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个的只想着往自个的窝里扒,哪里有点忠臣的样子。 梁辉扔了手中的柴火,朝梁鸿道:“今天大家也都累了,且先休息休息,明日咱们就乘商船出发,去兆国都城,到了那里,咱们再合计下一步的计划。” 梁鸿靠在石头上,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睡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他们很谨慎,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会有人站岗放哨,时刻防备着四方可疑的人物。 今日这夜倒是安静,梁鸿难得躺在地上也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就着河水洗了把脸,见梁辉怀里的梁子瑜还在睡着,不由笑了:“这小子,一路跟着来回的折腾,只说渴了饿了,倒是从未听他说过累了。” 第3643章 等待 梁辉抱着梁子瑜起身,众人陆陆续续也起了身,洗了把脸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梁鸿朝众人道:“咱们先吃早饭再去船上。” “走。”梁辉领着众人去吃早饭,这十来个人,干掉了老板三大笼包子,看得老板是目瞪口呆,好在银子给得足,也就没有在意这些了。 梁鸿领着众人去了那管事处,管事见这天色蒙亮人就过来了,不由笑了:“你们来得倒是早。” 梁鸿朝管事道:“咱们几个想借坐商船去都城里,不知管事可否行个方便。” 管事闻言打量着几人狐疑道:“你们在这儿好好的,去都城干什么?真以为那都城里头是个好赚钱的?不妨告诉你们,那都城里给的银钱还不如这儿的多呢。” 梁鸿沉声道:“听闻都城里近招人了,所以我便号召了另外的几个弟兄,想着一块儿过去,也好谋个稳当的活计,真有个出头之日,必不会亏了您。” 管事闻言暗想,这几个人的力气如此了得,若是到了都城里,也是有机会的,卖个人情,不亏。 “你瞧你这话说的,我识得那里的一个衙役,你们带着我举荐的信过去,到时必然会有人接应你们。” 管事转身提笔写信,写完之后事递给梁鸿,朝他道:“赶紧上船吧,这天一亮,船可就要出发了。” 梁鸿朝管事作揖道:“多谢。” 管事笑道:“去吧。” 梁鸿与梁辉便领着手下们上了船,船扬帆起航,朝着远处驶去。 梁子瑜还是头一次坐船,欢喜得很:“爹爹,你看你看,那日头真好看。” 梁辉坐在船头,瞧着波光嶙峋的水面应了一声:“仔细不要摔下去了。” 梁鸿在梁辉的身旁坐了下来,笑道:“想来这一日的功夫咱们也就到了。” 梁辉叹了叹气,满腹惆怅:“这一路匆匆忙忙的,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是啊。” 二人感叹不已。 这船的速度行驶得很快,又借了东风,可以说一路是顺畅无阻,早了足足半日! 待到了兆国都城的时候还只是正午,梁鸿下了船,众人在一处巷弄里围作一团,商议道:“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去一趟灵阁先看看。” “也不知道灵阁在哪里。”梁辉朝巷弄外边看了看,外边的正街上人来人往的。 梁鸿笑道:“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灵阁的名气也不小,咱们随便寻个人问一问就是了。” 这兆国的都城谁都不熟,梁鸿理了理衣袍,走了出去,见了一位姑娘,才靠近了些,那姑娘被吓得落慌而逃,梁鸿狐疑道:“我又不是坏人。” 他只得问一旁的小贩:“敢问这灵阁在哪里?” 小贩打量了他两眼,狐疑道:“我看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梁鸿讪讪一笑:“前来投亲。” “直走,最大的一间就是灵阁了。”小贩扔了话便和那买东西的讲上了价。 梁鸿转身回了巷子里,朝几人道:“咱们先吃点东西再去寻。” 众人一致表示同意,一旁的下属朝梁鸿笑道:“二爷,你瞧那正街上那个,可不就是你吓走的那个姑娘,莫不是在寻你呢?手里还拿着个帕子。” 梁梁哭笑不得:“瞎说什么?赶紧走。” 他领了人出去,在街上走了走,靠着灵阁对面的一家小巷边的包子铺便坐了下来。 点了些包子和面点,十几个大老爷们往这店里一坐,效果也是惊人。 好在这个巷子也算隐蔽,再加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热闹的,所以谁也没有注意这边。 梁鸿打量着那灵阁的大门,惊叹不已:“大哥,你瞧这灵阁的气派,可比大魏的灵阁的气派多了。这楼高,怎么着也得有五层吧。这么高的楼层,除了那塔,可真少见。” 梁辉拿了个肉包子递给染子瑜,几个人默默的吃着包子。 那边徐若瑾原本早早的就要过来灵阁,可是悠悠这孩子身子不舒服,所以就耽搁了时间。 夜擎也在一旁守着,可是悠悠就是拉着徐若瑾,不让她走。 徐子墨早早便进了店里去了,诺大的宫殿里,就剩下了徐若瑾。 她哄着悠悠睡下了,这才动作轻巧的起身,朝夜擎温声道:“擎儿,师母还有事情要忙,你替师母好好照顾悠悠,若是有什么事儿,就让人来寻师母。” 夜擎将悠悠的手放进被子里,点了点头:“师母放心,擎儿会照顾好悠悠的。” 徐若瑾亲了亲悠悠,这才起身,刚出殿,就撞上了虞尚云,一时有些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虞尚云穿着便装,朝徐若瑾笑道:“也没什么,左右无事,所以我就想着,陪你一块儿去看看灵阁如何了,原是想自己去的,听说你还没有过去,就先过来寻你,不会不方便吧?” 徐若瑾讪讪一笑:“怎么说你也是这灵阁的股东之一,哪里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想去看看,随便去就可以了。” 虞尚云笑道:“听闻悠悠这孩子病了,所以唤了几个人来照看着,你放心,这些宫中的女史都是会些医术的,待你今日忙完回来,估摸着这病也就大好了。” 徐若瑾回头看了眼悠悠的方向,担忧道:“但愿吧。” 虞尚云与徐若瑾出了殿,上了马车,马车便一路朝着灵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徐若瑾原不想跟他一起走,可是到底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也就一路这么过来了。 虞尚云靠着马车的软枕,见徐若瑾的情绪不高,便道:“听闻你最近在研制新酒。” 徐若瑾靠着窗口,冷风扑进来,拂动她的发,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研制出来还需要些时间。” “你研制出来的第一杯酒,可要给我尝尝。” 徐若瑾只觉得这样的氛围有点尴尬,“那要看你给多少钱!” “哈哈哈哈!”虞尚云笑得畅快,徐若瑾不再理他。 好在这皇宫与灵阁也不算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见马车停了,徐若瑾便下了马车。 一旁啃包子的梁鸿盯着这驾势,狐疑道:“这出个门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的守卫?也不知是这都城里头哪家的。” 正说着呢,徐若瑾便下了马车,梁鸿的眼皮子跳了跳,拿下嘴里的包子,诧异道:“大哥,你看,这不是四弟妹吗!怎么在这儿!” 他起身就要过去打招呼,一旁的梁辉一把将他拽住,沉声道:“这么多的护卫跟着,你看到后边下马车的了吗?” 梁鸿瞪着随后下了马车笑盈盈的人狐疑道:“这……” 梁辉低声道:“那个人是兆国的国主虞尚云。” 第3644章 出面 在坐的人惊诧不已:“你说,你说瑜郡主和这兆国的皇帝在一块儿了?这……我看他们有说有笑的,莫不是这瑜郡主投靠了虞尚云了?这要亏得大爷拉了一把,要不然二爷若是贸然出去了,搞不好还会被这兆国国主抓起来!” 梁鸿脸了眼那人斥责道:“一派胡言,四弟妹怎么可能投靠虞尚云,我觉得定是被这虞尚云给绑架了!” 梁辉搁了手中的包子,沉声道:“不管是什么,都需要咱们去查证过之后再下定论!” 梁鸿见那些护卫守在灵阁的门口,琢磨着道:“这些个护卫可都是高手,你看他们的身形站姿,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先前在战场上的时候,还与这其中一人交过手,身手十分了得,咱们只怕是不能硬闯了。” 这虞尚云懒,懒得御驾亲征,所以露面的机会自然很少,梁鸿没怎么见过也是常事。 梁鸿拿着手中的包子,瞪着那灵阁的大门气道:“就这么几步之遥!可是偏偏就是靠近不了!再这么下去,难不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反正不说其他的,我是相信四弟妹定是被这虞尚云绑架了。” 见梁鸿这般烦燥,梁辉盯着那大门低声道:“既是如此,不如咱们先派人去打探打探。” 梁鸿摇了摇头:“不可,咱们这样子,人高马大的,怎么都容易被怀疑,再说了,你既见过他,或许他也认得你,到时只怕咱们一过去就露馅了。” 梁鸿抹了一把脸,一愁莫展,这样的情况,一直这么耽搁着也不是办法。 当务之急还是要说快和徐若瑾取得联系才是。 就在众人惆怅之时,梁子瑜搁了手中的肉包子,朝梁鸿道:“二叔,让我去吧,我年纪小,也没人见过我,去打探打探肯定没问题的。” 梁辉闻言当即驳回了:“不行,你没瞧见那里全是护卫吗?万一你要是被抓起来了,到时咱们可不好救你,你一个小孩子太危险了。” 梁子瑜擦了擦手,朝梁辉道:“爹,我就说我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们要是心善的话,总会出来瞧我一眼的。” 梁辉塞了个包子给他:“吃你的,这件事情你不要参与进来!” 梁鸿在一旁朝梁子瑜挑了挑眉:“我也觉得大哥说的对,这子瑜到底还小,这样的事情让他去,也着实是太过冒险了,不如还是让我去吧,把脸上的东西抹一抹就是了,到时大不了装个哑巴。” 梁辉将要走出去的梁鸿拉了回来,斥道:“外边的人见了你这模样的,能不起疑吗?不行,咱们另外再想法子。” 梁子瑜嘟着嘴气道:“我觉得我去最合适了!爹,你让我去吧,反正我就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们要是欺负我,我就喊打小孩子了,肯定会有好心人帮我的,放心吧。” 一旁的下属道:“大爷,我倒是觉得,这子瑜小公子是个机灵的,若是让他去,或许能成。” 梁鸿朝着那下属脑门上就是一巴掌:“你这混帐东西,你指使个孩子去,这像什么话。” 梁子瑜朝着梁鸿道:“二叔,我去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让我去试试。”好 梁辉塞了个包子在他嘴里,将人拉到椅子上,斥道:“去什么去,吃你的包子。” “爹!!你就让我去吧,要不然,等你们琢磨出法子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到时万一四婶娘走了,咱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梁辉朝着他的小脑袋就是轻轻的一掌,斥道:“说什么呢你,赶紧吃你的。” 梁辉扯了扯梁鸿的衣袍,小声嘀咕道:“二叔,你快跟我爹讲讲,我也想去见见四婶娘,我离开四婶娘时年纪小,再说了,我也是大男人,咱们是一起的,我也得出份力。” 梁子瑜大概也是在军营里呆久了,团队的意识很强,在一个团队里边,每个人都要发挥出他原本的价值才行。 梁子瑜不想当个拖后腿的。 梁鸿望向梁辉,咳了两声,梁辉沉声道:“谁说也没有用。” 梁鸿抹了一把脸,笑道:“这……这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一桩好事嘛对不对,咱们梁家人里边,可没有一个是孬种,我倒是觉得,这一次也可以让子瑜过去,若是让四弟妹认出来了,定是会想法子护着的,这对子瑜也是一种考验不是。你说你这样护着,将来子瑜要继承你衣钵的时候可怎么办?这正所谓溺爱孩子,就等同于害了孩子啊。” 梁辉看了眼梁子瑜,他确实是心疼梁子瑜年纪小小的跟着他四处奔波劳累的,被梁鸿这么一说,一时也沉默了。 梁鸿见此机会趁热打铁:“大哥,那,既是让子瑜去了,我便同他说道说道?” 梁辉叹了叹,皱着眉头直挥手:“去吧去吧,磨练磨练也好,只有一点,安全第一。” 到底是孩子大了,真的是要多锻炼了,好在子瑜这孩子,有自己的主张,所以梁辉揪着的心也松了些。 梁鸿问道:“小子,一会儿到了那边你打算怎么进去?” 梁子瑜仰着小脸一脸得意:“山人自有妙计,这就不劳烦二叔费心了,二叔,我先去了。” 梁子瑜转身便走,梁鸿哭笑不得:“这小子,嘿,你看他能耐的。” 众人不放心,一个个手里头拿着包子,一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梁子瑜,梁子瑜刻意还从这小巷子出去绕了一会儿,一旁的下属急道:“这子瑜小公子莫不是害怕了?怎的还越走越远了。” 梁鸿朝着这人就是一掌:“你懂什么?这叫避嫌,到时万一有人要查他,也查不到咱们这儿来,赶紧吃,不要让人瞧见了露了马脚。” 那卖包子的老头儿回来了,见这些人还在,担心是吃霸王餐的,扫了一圈狐疑道:“爷,您带的那孩子呢?” 梁鸿闻言假装不懂:“什么孩子,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带什么孩子。” 老头儿比划了一下,狐疑道:“就这么高的那孩子,你们还给了他包子吃呢。” 梁鸿斥责道:“那穿的破破烂烂那孩子?我当是你孙子呢,给了两馒头打发走了,怎么?不是你孙子?” 老头一脸懵:“这……这哪是我孙子呦,我重孙子都比他大些!” 梁鸿抹了一把脸,笑道:“咱们一群大老粗,尚未婚配呢,哪来的孩子啊你说,这不是笑话吗。你算一下多少钱,结个帐。” 老头擦了擦围裙,朝众人笑道:“我这年纪大了,记事也不清楚,那孩子,瞧着也是可怜的,跟着你们一块儿过来,我原还以为是你们的呢,原是一场误会,这包子,我算算,客官稍等。” 说罢这老头儿就掰着指头数起数来。 这边正数着数呢,众人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瞧着外边。 第3645章 相认 这梁子瑜将衣衫弄得更凌乱了些,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站在灵阁的门口细细的看着。 一旁的护卫用刀柄朝他戳了戳:“哪来的小乞丐,离远点。” 梁子瑜装作懵懂不知的摔在地上,抬头瞧着灵阁问道:“大哥哥,这儿是灵阁吗?” 那护卫挥手赶道:“灵阁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走开,到别处要饭去。” 梁子瑜抹了一把脸,瞧着那挂的灵阁的招牌,指着唤道:“灵阁是两个字,这儿也是两个字,这么说,这儿是灵阁了?” 护卫凝着他斥道:“赶紧走!” 梁子瑜兴奋的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朝那人道:“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你让我进去吧。” 说着梁子瑜就要往里头闯,那护卫眼疾手快的将他拦了下来,一把提着就扔出了两米远。 梁子瑜叭的一下摔在地上,护卫斥道:“你再到这儿喧闹,我就不客气了!” 这护卫也是见梁子瑜是个孩子,又衣着脏烂,所以才越发的不将他放在眼里。 一旁的梁辉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这个混帐!敢打我儿子!” 梁鸿在一边死死的拽着:“大哥,可千万要沉住气,不要激动啊,千万不要激动!你这会儿要是过去,就功亏一篑了!” 梁辉拂开梁鸿,坐在椅子上冷着一张脸。 梁子瑜爬起来朝着里边哭喊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是从大魏逃荒过来的,我以前就在中林县的酒铺里当学徒,现在就是想讨口饭吃,都说兆国的都城好,我才过来的,没想到,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好的!” 守卫凝着梁子瑜厌恶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滚,再在这儿碍眼,小心刀剑无眼!” 梁子瑜吓得缩了缩脖子,瞪着那守卫扯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你们就是欺负我一个小孩子!我也是酒铺子里边的学徒,怎么就不能来灵阁讨口饭吃了……” 徐若瑾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品酒,虞尚云捏着酒杯瞧着她笑道:“这一味竹叶青,到底也是灵阁里出来的,与外边的竹叶青相较,更添竹子的清香,不知道这是怎么酿出来的。” 徐若瑾搁了手中的青梅酒,朝一旁的随侍吩咐道:“这味酒已经不行了,处理掉。” 一旁的管事闻言诧异道:“这……郡主,这酒可是店里卖得最好的了,或是处理掉……” 徐若瑾将酒搁回桌上,朝管事的淡道:“青梅酒的发酵出了问题,所以这酒的酒精味道十足,青梅的味道反而被掩盖了,这样的酒酿出来给人喝,岂不是要丢了我灵阁的门面?你吩咐下去,所有制酒的人都要严格依照程序来,一点点马虎都不行,所有的青梅酒当着他们的面给我倒了!” 管事一时两面为难:“郡主,这……这青梅酒可足足……” “我不管你有多少,为商之道必在诚!” 管事望向虞尚云求救,虞尚云笑道:“若瑾说的也在理,就依她所言,去办吧。” 管事这才无奈的走了。 徐若瑾听着外边的喧闹狐疑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按说,这兆国的都城巡防也是很严格的,平日里除了小吵小闹的,大声的吆喝都不见有,隐约里似乎是个孩子在哭。 虞尚云搁了酒,笑道:“这般吵人,派人去打死就是了。” 徐若瑾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看情况。 那梁子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你们欺负人……我怎么就不能进灵阁帮忙了,我也是酒阁的学徒……你们还打我。” 那护卫拿着手里的刀柄就要朝梁子瑜砸去,徐若瑾见着那摔倒在地的孩子,见他这模样心疼不已。 “住手!干什么呢这是!你们一个个手握刀剑就是为了欺负一个孩子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家主子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徐若瑾来到孩子的跟前,这孩子当即跪下,朝徐若瑾痛哭道:“夫人,您救救我,赏我口饭吃吧,我原也是中林县那个小地方当过学徒的,可是……可是那边雪灾……” 这孩子哭得抽抽噎噎的,擦了一把眼泪继续道:“雪灾把房子都压垮了,冻死了好多人,我也没有法子了,我……我娘临去前,让我来兆国,说兆国……兆国好,我也不会别的,只会酿酒,夫人,我双亲……双亲都没了,好不容易走到这儿,夫人,只要你赏口饭吃,我什么都能做的。” 双亲都没了??梁辉转身就要去揍人,这小兔崽子,咒谁呢? 梁鸿在一旁死死的拽着,安抚道:“大哥,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莫要生气啊。” 梁辉气道:“这小兔崽子,以后看我不收拾他。” “是是是,以后再收拾。眼下先看着。”梁鸿哭笑不得,这孩子也真能扯,怎么不说失踪了。非说什么双亲没了?还是冻死的? 徐若瑾见这孩子实在可怜,便朝他伸出手。 梁子瑜正要将手伸过去,虞尚云扣着徐若瑾的手腕沉声道:“若瑾,这样的孩子,放眼天下,想必也不少,你救得了这一个,你也救不了天下人,不如这样,将这个孩子交给我,我来给他安排一个差事。” 梁子瑜闻言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夫人,我不要跟着他,他的人把我打成这样了,我要是跟着他,肯定小命就没了。再说了,我……我就会酿酒,我们中林县的酒那也是出名的好的,只不过雪灾给压没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凝着这孩子问道:“中林县,你确定你来自中林县?”那可是徐若瑾的出生地。 梁子瑜抹着眼泪伤心不已:“我听娘亲说,是因为中林县雪灾死了太多人了,所以……所以就被瞒了下来。现在别说是你不知道,估计大魏的皇上都不知道!夫人,我饿了好久了,只想讨口吃的。” 徐若瑾心里明白,什么中林县,都是骗人的鬼话。 看来这孩子是有意奔着她来的了。 第3646章 四婶 徐若瑾叹了叹气,拧着眉揪心道:“这孩子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便饱受生活之苦,正好灵阁开分店也忙不过来,你既会酿酒,那就跟着我学一学,我也好看看你的酿酒技术。” 虞尚云见状笑道:“若瑾,你若是缺人,我拔给你就是了,何苦让一个孩子去折腾这些?” 徐若瑾看了他一眼,朝梁子瑜道:“你可愿跟着我学酿酒?” 梁子瑜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眼泪,无辜得紧:“还请夫人多多指点。” 徐若瑾点了点头,欣慰不已:“你这几日就先在这儿呆着,缓一缓心情,待你心情好了我再教你酿酒,对了,这一路走来,想必也是饿了,我吩咐人给你弄点吃的来。” 梁子瑜点了点头,活像个小城里出来不识大礼的孩子。 一旁的虞尚云见她执意要留着,也不好多说什么,扫了眼一旁的护卫,淡道:“谁让你跟个孩子动手了?” 护卫慌得跪在地上:“属下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虞尚云冷声道:“去,仔细查一查这孩子的来历,不要露出破绽让若瑾发现了。” 护卫闻言松了一口气:“属下马上去查。” 虞尚云这才转身进了屋里。 屋里徐若瑾吩咐人将这孩子擦轼干净,见虞尚云进来了,不由笑道:“这孩子虽一路风尘仆仆的,瞧着倒敢是个白净秀气的。” 虞尚云来到桌前坐下,挑了挑眉:“你既说你是学酿酒的,那么这些酒,想必你也是知道一二了。” 梁子瑜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杯道:“这是竹叶青,那杯是青梅酒,还有一杯……不知道,我娘亲不让我喝酒,我闻着那味道,像桂花。只是不知这花也可以酿酒吗?” 徐若瑾笑道:“你这鼻子,真是灵,那桂花酒还不成气候,正在研制呢,你先坐会,等菜上来了,就陪着我一块儿吃。” 也是正午了,徐若瑾和虞尚云都没吃东西的,虞尚云瞧着这脏兮兮的孩子,透着些打量。 “你既愿意跟着她,那日后自当尽心尽力,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忠心不尽心的,今日那些人打你可都是轻的。” 梁子瑜顿时便红了眼眶躲到了徐若瑾的身后不吱声了。 虞尚云见此笑道:“当真是乡里出来的孩子,不过这点胆量,也敢闯灵阁。” 徐若瑾将他护着,瞪了眼虞尚云:“这孩子原就胆子小,你可别再吓唬他了。” 虞尚云吩咐人去订了一桌上好的酒席,那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快,一会儿的功夫,这酒席也就送到了。 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虞尚云打量着梁子瑜的表情,见他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口水都快掉了来了,不由失笑。 徐若瑾将他拉到身旁坐下,给他夹了些菜,温声道:“你喜欢什么你就吃什么。” 梁子瑜微微瞪大了眼,惊诧道:“夫人,好多肉了!我很久很久没吃过肉了,我……我可以吃肉吗?” 徐若瑾给他夹了一块肉,梁子瑜一口就吞了,欢喜不已:“多谢夫人。” 徐若瑾见他吃得急,便安抚道:“都是你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慢慢吃。别噎着了。” 啃了两个馒头的梁子瑜,又是肉馒头,可就真的是全靠演技了! 跟着自家爹和叔叔一路逃亡,也没有吃到什么肉,见了这一桌的肉,也是衬心的。 虞尚云见他这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端了碗用着饭,偶尔给徐若瑾夹两筷子。 徐若瑾见这孩子那样子就知道,定是吃肉腻着了,给他夹了几筷子青菜,温声道:“荤素可得搭着吃才能长高。” 梁子瑜腻着,正在犹豫要不要夹点解腻的,听了这话问道:“可以长高?” “那是自然。” 梁子瑜便伸手将那些素的菜扒进了碗里,混着一块朝着嘴里扒。 虞尚云见了直皱眉:“这孩子,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徐若瑾心疼不已:“许是走了这么久的路过来,饿着了,就让他吃吧,多吃两顿也就好了。” 虞尚云看着他吃饭的这个样子,只觉若是允许用手的话,这孩子就用上手了,虞尚云突然觉得,这悠悠简直是人间的至宝。 孙伯打外边进来,在虞尚云的身旁低声道:“皇上,宫里几位大臣正等着皇上议事呢,咱们是不是该回宫了。” 虞尚云起身,朝徐若瑾笑盈盈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前些日子狩猎的时候猎了一头鹿,待你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块儿尝尝。” 徐若瑾巴不得这虞尚云不在场,便笑道:“悠悠最喜欢那些小动物,你最好问一问她,免得她到时见了哭闹。” 虞尚云笑道:“行,我回去就去瞧瞧。” 徐若瑾给身旁的梁子瑜夹着菜,目光也越发的温和:“多吃些。” 见徐若瑾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虞尚云这才转身走了,临上马车的时候还吩咐了几个人留下来,保证徐若瑾的安全。 待虞尚云走了,徐若瑾扫了眼跟着的侍从,淡道:“你去酒窖里取些酒来。” 侍从被打发走了,徐若瑾瞧着这狼吞虎咽的梁子瑜心疼不已,捏着帕子直掉眼泪:“孩子,你受苦了。” 梁子瑜一口肉还塞在嘴里,见徐若瑾突然哭了,促不及防,将肉咽下之后朝徐若瑾慌道:“夫人,你……别哭啊,是不是我……我肉吃多了。” 徐若瑾伸手轻抚着梁子瑜的脸,轻声道:“你是梁辉的儿子,子瑜,对不对。” 梁子瑜诧异不已,他以为自己演技已经想当好了,没想到还是被看破了:“不知我哪里露了破绽。” 徐若瑾捏着帕子擦着眼泪,内心悲喜交加:“当年你还小的时候我带着你去玩过,你那耳朵后边有一颗痣,与你四叔的位置生得是一模一样,当时我还打趣,说你像他亲生的,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你瞧着虽长大了,可是与小时候的模样,却总是有个七八成的。” 梁子瑜闻言便跪在地上,朝着徐若瑾叩首沉声道:“侄儿梁子瑜见过四婶。” 徐若瑾将他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欣慰不已:“先前听说你出事了,我这心都揪着,见了你,我这心里总算是静下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梁子瑜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才朝徐若瑾小声道:“四婶娘,我爹爹和二叔都没事,好好的,他们现在江口当搬运工,看到灵阁,所以大家来探探。” 徐若瑾这才放心了些:“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孩子,你告诉四婶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你们到底是怎么来到兆国都城的?可得亏了你聪明,否则,只怕我就生生要与你们错过了!” 梁子瑜抹了抹嘴,朝徐若瑾道:“二叔本来是来救我们的,可是后来……后来爷爷没了,爹爹和二叔带着我一路跑,原本还有很多人的,可是后来就剩下了十来个人跟着了,我们一路逃到兆国,在边境的小镇上搬运东西,后来听二叔说灵阁的事情,所以就坐着那个搬运东西的船过来了,四婶娘,是不是刚才那个皇帝威胁你绑架你的?你放心,我保护你,你跟我走吧,咱们去找爹爹和二叔。” 梁子瑜拉着徐若瑾就往外边走,徐若瑾将他拉了回来,低声道:“咱们现在不能去找他们了。” 梁子瑜的心一瞬间就凉了,急道:“四婶娘,你不要怕,我爹爹和二叔很厉害的,会保护我们的,要是你不可以离开,我去告诉爹爹和二叔,让他们来救你。” 徐若瑾握着他的肩膀,凝着他温声道:“子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一旦出了这个门,你就会被虞尚云的人盯上,到时一旦他们通过你找到了你爹爹和你二叔,他们就会有性命的危险,所以咱们千万要沉住气!咱们要忍着,然后择时机再行动。” 梁子瑜慌道:“那爹爹和二叔怎么办?他要是联系不上我们肯定会着急的。四婶,我是个小孩子,他们也要跟踪吗?” 徐若瑾叹了叹气,带着梁子瑜来到窗边,伸手推开窗,窗外正午的阳光散了进来,她低声道:“但凡是我身旁,百米之外肯定会有暗卫,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梁子瑜望向那个吃包子的店铺,包子里店里早已经没有人了。 “四婶,那四叔呢……” 徐若瑾凝着远方,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大魏已经乱了,四爷下落不明,所以咱们只能等着。” 梁子瑜抬头瞧着她,见她面露轻愁,担忧道:“四婶,咱们要等什么?等四叔来找我们吗?可是……不是说四叔下落不明了吗?” 他想不明白,他们这一路逃亡过来,为什么会这样艰难。 徐若瑾低头揉了揉他凌乱的发,安抚道:“你四叔聪明着呢,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也一定会来找咱们的,所以咱们要等,你要记得,切不可太过张扬,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和他们身处何地,否则,只怕他们真的会有性命的危险。” 梁子瑜捂着嘴有些反胃,徐若瑾见了着急不已:“怎么了这是。” 梁子瑜接过徐若瑾递来的痰盂一股脑将方才吃的肉全吐了,吐干净了,接过徐若瑾递来的水漱了口,无力道:“四婶,我方才来的时候就吃了几个大肉包子,有点……撑。” 徐若瑾擦了擦他的脸,心疼不已。 梁子瑜心里暗暗发誓,他好不容易才来到徐若瑾的身旁,他一定要替梁家做点事情! 第3647章 登基 时至正午,陆凌枫登基的仪式就定在了正午。 因着是登基,所以陆凌枫起得很早,礼部的人也不敢耽搁,有条不紊的策划着。 陆凌枫上过朝之后便回了议政殿,殿里的大臣们来来往往的,都是在布置这登基的诸多事宜。 一旁的吉安端了茶盏搁在他的手旁,笑道:“皇上,今儿可是皇上登基的大好日子,皇上瞧着,这心情也是不错的。” 陆凌枫端了茶盏吹了吹,饮了两口笑道:“你去瞧瞧,外边都安排的可妥当?” 吉安笑道:“奴才可去瞧了好几回了,这外边瞧着可是气派了,奴才瞧着,比这先帝还要更胜一筹呢,想来皇上去瞧了,肯定高兴。” 陆凌枫轻刮着茶盖,扫了眼一旁的副统领,微眯着眸子问道:“人可都安排妥当了?” 副统领笑道:“皇上放心,那些早已经安排得如水桶一般,保管让那些前来刺杀皇上的不轨之人有来无回!” 陆凌枫搁了茶盏,礼部大臣从外边进来,朝陆凌枫恭敬道:“皇上,这登基大典即将开始,还请皇上移步。” 陆凌枫起身,吉安帮着理了理衣袍,朝陆凌枫温声道:“皇上,这登基还需再穿一般九龙皇袍的大袖,头戴双龙皇冠才好。” 陆凌枫点了点头,淡道:“朕就是要盛大。” 吉安唤了内殿的人将衣袍与皇冠请了来,那衣袍上的九龙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皇袍上飞出来一般,吉安笑道:“皇上,这样的绣法还是先祖皇帝登基时所用呢,瞧着可当真是尊贵气派。” 陆凌枫扫了两眼,应了一声:“赏。” 吉安笑道:“还有这双龙戏珠的皇冠,皇上有所不知,这东珠与太祖皇帝的那一颗,原是一对,给皇上用上,倒更显皇上的尊贵之气了。” 陆凌枫点了点头,瞧着那镜中黄袍加身的自己。 阳光从屋顶折落,落在陆凌枫的身上,那通身的贵气直逼人眼,他转身扫了眼那礼部侍郎,礼部侍郎当即跪了地:“皇上的风采,当真是举世无双,尊贵无匹。” 陆凌枫一拂衣袖朝礼部侍郎道:“圣驾可备好了?” 礼部侍郎沉声道:“已经备了,皇上请。” 陆凌枫这才抬步出了殿,在殿外候着一驾二十八人抬的黄金大撵,撵上配有软枕,枕上绣双龙,于大撵的两侧有人执皇家的仪仗,身后更有宫人一路跟从,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 那些宫人跪在雪地里,低眉顺眼,陆凌枫瞧着心情大好。 礼部侍郎跪在地上,喊道:“请皇上上龙撵。” 陆凌枫这才抬步踏上龙撵,他抬头瞧着远处的景致都觉得越发开阔了。 今日是他的大好日子,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捣乱! 陆凌枫坐得端正,目光直视前方,所到之处群臣下跪。 一路从正殿出来,前往祭坛登基祭天礼,陆凌枫穿过长长的宫道,内心激动万分。 他就要成为皇帝了。 他看见这些人一个一个的臣服在他的脚下的时候,陆凌枫的心里繁衍出一种帝王家的感觉,这万人之上的感觉,当真是好! 也难怪会有这么多的人追寻这个位置了。 陆凌枫穿过正道,来到祭坛的始端,一条长长的红毯子铺向祭天的天坛,在天坛上须步九十九个台阶,鼓乐之人分立于天坛台阶两侧的空处,明黄色的旗帜随风张扬着。 所用的礼器一应俱全,从陆凌枫的跟前一路排到了天坛,每一样都是这大魏的国库里最精美,最独一无二的! 远远的望去,这些礼器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远瞧着更让人觉得奢华至极! 红毯的两侧,大臣们分工而立,一眼望去,由近及远,由大极小,密密麻麻,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了那日夜微言封后的时候,可是与他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朝中新任的礼部尚书朝凌枫拂衣下跪:“臣恭迎皇上登基。” 陆凌枫坐在龙撵上,淡问:“今日朕登基乃是国中之重,不知有多少官员到场。” 礼部尚书恭敬道:“回皇上许,今日前来的人五品以上有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因为大部分官员都忤逆皇上而被处死,所以还没有任选新人。” 陆凌枫曲指轻点着龙撵,打量着这三千多人的登基,笑道:“无妨,既然定了今日,那就是今日!这选拔人才之事,日后慢慢来,无须着急。开始吧。” 陆凌枫捏着手中的明黄色琉璃,那琉璃珠在他的手间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这登基的声势倒是造得十分浩大,礼部尚书起身,朝众人喊道:“登基礼,正式开始!” 分列两侧的文武百官纷纷跪地,三呼万岁,这天坛的声音都带着回音,洪亮的声音从这天坛散发出去,久久的在这京都城皇宫的上空响着。 陆凌枫没有下龙撵,而是坐着龙撵由龙撵抬着一步一步的走向祭天的天坛,龙撵每跨过一件礼器,这礼部尚书便会高喊。 跨过了鼎,礼部尚书便扯了嗓子高声唤道:“龙过九鼎,祝大魏万里江山如九鼎屹立,万万年。” 一旁的大臣跟着礼部尚书的话喊着,那声音震耳欲聋,直上九霄,每喊一句,便有人吹响大号角,敲动宫中的大钟,这登基的气势十足! 吉安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一时惊叹不已。 陆凌枫双拳紧握,内心在这样的场面里,情绪已经被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自负感。 他是天下君主! 在大魏,他是万人之上,他有一种翻云覆雨主人生死的快感。 当龙撵来到九十九玉阶之下,礼部尚书高喊道:“请皇上下龙撵,登天坛祭天。” 这陆凌枫步下龙撵,文武百官跪在雪地里,低着头,高呼万岁,声音振聋发聩。 他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号角声随之唤彻云霄。 此时梁霄的一波人早已经潜入了城里。 梁霄领着他的部下埋伏在天牢的外边,听着那皇宫里头乐礼声与那久久回响的万岁声,护卫呸道:“这个不要脸的,真当自己是个皇帝了!主子,要不然,属下带一拔人过去杀了他!” 第3648章 劫牢 梁霄拧眉,低斥道:“你忘了我们首要的任务是什么了?” 护卫咬牙切齿又无奈道:“主子,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动手,到时只怕一切都晚了!主子,让我去吧!” 梁霄扣着这护卫的脖子,沉声道:“眼下救人要紧,陆凌枫就算登基了又如何?他手里的兵权也不过如此。眼下咱们按着昨天的计划进行。” 一旁的护卫道:“主子,这皇宫的礼炮声已经响了,属下听说,这方圆百里的大臣都被喊到皇宫里去参加登基仪式了!咱们这会儿进去,正好一网打尽。” 一旁明事理的护卫朝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你是不是蠢?到时指不定谁把谁一网打尽了。” 那宫里的礼炮声一声接着一声,护卫听着心里紧张不已:“主子,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梁鸿看着那牢门口来来去去的守卫,沉声道:“看样子也已经举行到一半了,动手!” 他就是要在这陆凌枫举行到一办的时候动手! 他离这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弃?所以这个时候就是梁霄进攻牢房最好的时机。 众人在梁霄的一声令下中翻墙进了牢房里,牢房里的人见了梁霄等人喝斥道:“什么人!” 梁霄手中的袖箭对准了那人,一箭便将人射死! 他的人动作很是迅速,护卫走在梁霄的前头,各自分散行动,没一会儿牢里便安静。 ,梁霄在来之前就已经在心里演示了无数遍从哪里可以找到顺哥儿的牢房,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救走。 可是当梁霄站在牢门口,一刀劈开那铁链子,瞧见顺哥儿的时候,心里猛的揪了一下! 顺哥儿浑身是血的躺在稻草堆里,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眼神恨恨的,见是梁霄,愣了愣。 梁霄冲了过来,朝他道:“我带你出去。” 顺哥儿瞧着梁霄诧异道:“四爷!四爷你怎么来了,你赶紧走,赶紧走!这儿肯定被人布置了不少人,就想利用我引你上钩,你快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春草她……春草她就白死了!” 梁霄将顺哥儿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不要说话,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咱们一定会平安出去。” 顺哥儿双目赤红,朝梁霄道:“四爷,你不用管我!我不能对不住郡主,对不住春草!” 梁霄将顺哥儿拖出了牢房,朝他沉声道:“春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只有你好好活着,你才能替春草报仇!明白吗?” 顺哥儿站在梁霄的身旁,一旁的护卫扶着他,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配合一下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其他的事情,往后再说。” 还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的啊! 顺哥儿心里五味陈杂,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了梁霄还会冒着这样的危险来救他!他抹了一把脸,咬着牙道:“我要杀了他,替春草报仇!可是四爷,孩子,孩子还在他的手里。” 梁霄闻言狐疑道:“孩子不是已经被若瑾带走了吗?” 顺哥儿焦急不已:“她带着孩子又跑回来了,她说将孩子藏起来了,可是陆凌枫说他找着了孩子,要以此来威胁我,四爷,你救救我的孩子,你救救他。” 梁霄身旁的护卫朝顺哥儿道:“你不用担心孩子的事情,我们早就已经安排人去查过了,那陆凌枫是诈你的,他根本就没有找到你的孩子的下落。我们也没有查到他的人带走过孩子,你不用担心。” 顺哥儿将平安锁拿了出来,摇了摇头喃道:“不可能,这……这分明就是我那孩子的平安锁。” 梁霄接过看了两眼,嗤笑道:“这不过是新做出来的假东西罢了,这锁与悠悠的是一模一样的,我怎会不认识?你放心,孩子的事情,等咱们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孩子绝对不在陆凌枫的手里。” 顺哥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梁霄匆匆往外走。 刚出了牢门,就见外边的人蜂涌而来,梁霄带来的人瞬间便将梁霄与顺哥儿围成了一团,沉声道:“主子,你们先走!” 梁霄带着受伤的顺哥儿,手中的长剑势如破竹,来一个杀一个,气势惊人,硬是在一群蜂涌而来的牢卒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顺哥儿跟在他的身后,夺了一把刀,连伤都顾不得了,一脸扭曲的瞪着众人,杀气腾腾。 “我要你们给春草陪葬!!” 梁霄在牢外与人打斗,奈何这些人越来越多,于这楼外的围墙上不少的人手执弓箭对准了梁霄,这些人看似是阻止梁霄救走顺哥儿,实则都是冲着梁霄来的!他不但要顾及着顺哥儿,还要防着眼前的人,以及那远处射来的箭,一时有些双拳难敌四手。 带来的护卫也倒了好几个,顺哥儿杀红了眼,朝梁霄大声喊道:“四爷,你快走,不要管我!” 梁霄见顺哥儿就要往后退,一把将人拉到身旁,咬牙切齿:“你想让我放下你自己走?我告诉你,除非我梁霄死了!否则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跟着!” 梁霄一剑杀了前来进攻的狱卒,沉声道:“咱们必须尽快杀出去,否则只怕会将皇宫里的那些人招过来!” 护卫在前边奔力的撕杀着,梁霄也杀红了眼,手中的剑沾满了血,手起刀落之间杀气腾腾。 他朝着那大狱的大门杀去,每走一步脚下都是血印子,那外边的狱卒在大声的喊着:“快去通报副统领,梁霄来劫狱了!” “你们几个守着!千万不能让他们逃了!快去守着。” 一群狱卒死死的挡着大门,与梁霄撕杀成了一片,杀到最后那墙上射箭的人也跳了下来加入了战斗,梁霄拼死拉着顺哥儿! 顺哥儿手中的剑几乎要握不住,可是那强烈的恨意,是支撑着他撑下去的唯一力量,见梁霄拼了命的护着他,救他出去,顺哥儿心里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撑着,哪怕是死也要撑下去! 第3649章 出城 血在梁霄的眼中不断的蔓延,梁霄刚开始的时候还在想着是大魏的人,不能互杀,杀到后边疲惫了,颠狂了,杀红了眼时,便只想着如何一剑毙命! 那剑上已经附满了血,每当他挥剑的时候,都有血从他的剑上甩出去,护卫一路护送着梁霄杀到了门口,梁霄那横扫千军势如破竹的杀伐之气惊得众人连连后退。 外边的守卫大喊道:“你们退什么,赶紧上,否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们定然吃不了兜着走!赶紧撑住了!皇上的援军马上就到。”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梁霄早就注意到会有人去通报,所以直接派人在半路将那通报的人杀了! 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因着人力的调动,大部分都被抽调去保护陆凌枫登基,所以这牢里的人并不多,只是陆凌枫多留了个心眼,以防万一罢了。 最大的赌注全部都登基的那个地方,那些人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梁霄夺了对面狱卒的剑,朝着那喊话的甩了过去,那剑直直的插在那人的脑门上,那人砰的一声倒了地,咽了气。 梁霄浑身是血的踏出了牢狱的大门,身旁顺哥儿杀红了眼,手都在不断的颤抖着,瞪着众人扭曲着一张脸愤愤道:“来啊!都来给春草陪葬!我要杀了你们。” 这时几匹马奔了过来,梁霄杀出一条血路,杀得人人都畏惧不已,梁霄一把将这顺哥儿扔上了马,朝着身后的人便是几剑,逼得众人齐齐后退。 梁霄这才一个翻身上了马朝着街头窜去。 那些个巡防的人见了瞬间便领了人马追了上去,梁霄朝顺哥儿大声道:“不要停,往前走!到了城门口自有接应!” 顺哥儿提着剑,回头看梁霄,但见梁霄手执弓箭数箭齐发,杀得那些追上来的人倒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他手中的箭没有了,他这才驾着马朝着城门的方向逃窜而去。 巡防营的人大声喊道:“快去禀报皇上,梁霄带着牢里的人犯跑了!” 于是这些人里边又有几个跑去通传的,另一拔人继续追杀梁霄! 那些弓箭手都被调去皇宫里了,明明派了人去请,可是却久久不曾过来。 巡防营领头的气愤不已:“不是让你们去通知皇上了,怎么还没有援兵来!再这样下去咱们的人都要死光了!” 谁不知道梁霄的厉害,这些个去请皇帝的人却如此磨蹭! 巡防营的领头指着梁霄大声道:“镇国公!在这城里,早已经封了城了,我看你是插翅难逃,识相些的,你下马受降,或许我在皇上面前还可以替你求求情!你若是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回应他的是梁霄疾射而来的一支箭,巡防营领头的吓得摔下马去,堪堪躲过了一劫,他一脚踹开扶他的人,咬牙切齿:“给我追!谁要是敢给我往后躲,我就先杀谁!” 众人只得拼了命的朝前追。 梁霄带着顺哥儿一路奔到了城门口,城门口的人立即戒备起来,站在一处挡了梁霄的去路,顺哥儿急道:“四爷,我来护你!” 梁霄还未开口,梁霄藏匿在这些人中的护卫就已经动手将人解决了,转身便跑去打开城门。 安插在这大门口的护卫全部现身,挡在了城门口。 巡防营的领头跟在后边,愤愤道:“将他们给我拿下!千万不要让他们出城!” 梁霄将剑放在手臂的衣上擦了擦剑上的血,这动作将一干人都吓出心理阴影了。 城门被护卫一点点的打开,梁霄朝着那领头便是一箭,射完转身策马奔出城门,顺哥儿紧跟其后,随后的护卫也陆陆续续的都跑出来了,最后的那一拔护卫逃出来时,反手将那巨大的城门关上了。 梁霄领着顺哥儿一路朝着城外奔去,随行的几个人身上沾满了血,梁霄看了眼顺哥儿,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将人给救了出来了。 御林卫、巡防营以及狱卒的人都没有拦住梁霄,待到这几人将城门大开的时候哪里还有梁霄的身影! “说了让你们不要让他给跑了,你们这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镇国公都解决不了!” 一旁的人不甘心的嘀咕道:“别说咱们了,那次就是皇上带着三千御林卫都让镇国公跑了,更何况是咱们这些个小兵小将的。” 巡防营领头朝他就是一脚,气愤不已:“你们马上去追!我去禀报皇上!” 巡防营领头急匆匆的进了宫,去了祭天的天坛,天坛的登基大典还在继续,副统领见这货一身是血的闯了进来,便跑了过去,斥道:“没看见皇上正登基吗?添什么乱。” 领头急道:“是梁霄,梁霄劫狱了!他……” “劫狱了赶紧派人去追啊!愣着干什么。”副统领正要领人过去,这领头又道:“人已经跑出城去了,咱们的人拦不住啊!” 副统领闻言脸色微变,朝着陆凌疾步走去:“皇上,梁霄劫狱成功,已经跑出城了。” 陆凌枫正在行叩拜仪式,闻言怒不可厄:“一群废物!朕不是说了,有动静马上过来禀报!人走了还来报什么!给朕再多添人手,这一次,务必要将梁霄给朕杀了!” 他虽心里有气,可是正是登基大典的时间,陆凌枫并不想耽搁,于是便一边行礼一边吩咐。 他将香递给一旁的礼部尚书,扫了眼副统领,沉声道:“你亲自派人去追,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要给朕将他杀了!” 副统领沉声应下,将这调在皇宫里的人拔了一半出去追杀梁霄。 陆凌枫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祭坛继续行礼叩拜! 这样要紧的时刻,谁也不能捣乱了他的登基。 他扫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礼部尚书,淡道:“继续。” 尚书抹了一把额前的汗,不敢有异议,定了定情绪,继续主持。 陆凌枫在百官的注视下咬牙坚持行完了礼,只是那场面却是空前的尴尬,到底陆凌枫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他完成他的登基大典。 第3650章 怀柔 他先前捉了那顺哥儿无非就是要问出梁霄的下落罢了。 梁霄既然已经自己出现了,顺哥儿于他而言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 劫没劫走,其实于陆凌枫而言,都是不打紧的,最重要的还是能不能将梁霄给杀了,以此来绝了他的后患。 当初的兄弟情谊在陆凌枫这儿早已经消失得干净。 这样的局面,非友即敌,所以在陆凌枫看来,既然梁霄选择了与他站在对立面,那么今日种种,他便了算不得不义! 他扫了眼礼部尚书问道:“大典可完成了?” 礼部尚书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朝陆凌枫点了点头:“皇上,大典只差最后的三拜九叩就成了,只是这突然半路被打扰,臣以为,此事最好还是另外再从长计的好,皇上以为如何?” 陆凌枫搭了身旁吉安,起身。 陆凌枫低斥道:“今日就算是天塌了,朕也得将这登基大典办完!继续!” 礼部尚书只得继续:“皇上,这三跪就叩就是最后一道了。” 陆凌枫拂衣跪下,礼部尚书便喊了跪! 那下首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不敢有半分怨言,可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信似的,诸事比谁都清楚。 陆凌枫憋着一肚子的火,可是他着实找不到一个宣泄口,也没有一个能让他责备的人! 陆凌枫其实最担心的还是当下朝堂官员不足,许多指令都没有有效的发派下去,从而形成的那些小动荡,看似问题不大,可是若任由其这样生长起来,那也确实够呛的。 正是用人之际陆凌枫只得憋着,一旁的礼部尚书已经将陆凌枫的脾气摸得差不多了,此时正战战兢兢,极是不安:“皇上,只差这最后取玉玺盖印即可成事了。” 陆凌枫取出随身带着的小玉玺,在那帝授的宝册上重重的盖了下去,于天坛之下站着的大臣纷纷跪地,高呼着皇上万岁。 陆凌枫负手而立,风刮过他的脸,冷得渗人。 他站得笔直,瞧着好那些大臣,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感,随之而来的,是压力与责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看来的人不多,可是这喊出来的声音却极是洪亮的,毕竟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去触了这陆凌枫的霉头,所以各自都显得小心翼翼的,还有一批人更是从下层里头选拔出来的,一个个战战兢兢实诚得很。 礼部尚书扯着嗓子,吃力的喊着礼成。 陆凌枫瞧着众人沉声道:“朕,今日登基,理当普天同庆。” 吉安捏着拂尘喊道:“请诸位大人移步宴厅。” 吉安话音一落,陆凌枫转身便走,吉安匆忙跟到他身后着急不已:“皇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陆凌枫扫了眼身后的大臣,坐上了一旁搁着的龙撵淡道:“去见驸马。” 吉安朝一旁还杵着的小太监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驾,去天牢!” 天牢里暗沉沉的,严弘文的余光已经扫到了陆凌枫,但是他也不堪在意,只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缄默不语。 吉安瞧着这驸马也是着急,念及这严弘文的倒戈对于陆凌枫很重要,所以便开头劝着:“驸马爷,皇上今儿可是一登基结束了就来寻你了,你还不快见过皇上。” 严弘文低头看书,并不搭理。 吉安一时有些尴尬,牵着笑脸瞧着严弘文又道:“驸马爷,你说你,这好好的,怎的成日苦着一个脸?这皇上登基了,大魏的大臣也已经悉数都归顺皇上了,这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驸马爷这样浅显的道理,又怎会不知道?” 牢里的囚犯们见了陆凌枫,跪了一地,喊冤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凌枫扫了眼那些人,吉安见陆凌枫面露烦燥,便斥责道:“皇上跟前,怎可如此出言无状!谁要是再多说一句,仔细自个的脑袋。” 这牢房里的人瞬间便静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瞧着那安然端坐看着书的严弘文。 想起先前对严弘文的种种鄙夷,这若是这驸马爷又东山再起了,那他们这些瞧不起他的,岂不是有苦日子过了? 牢门的门被打开,陆凌枫抬步走了进去,将这牢房打量了一番,淡道:“驸马倒是有闲情雅致,竟还能将这小牢房收拾一二。” 严弘文翻了页,瞧着书道:“左右闲暇,打发时间罢了。” 陆凌枫的大椅抬进了牢里,搁在严弘文的对立面,陆凌枫拂衣坐下,姿态里倒越发的像个皇帝了。 朝堂之中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人,再者,他已经登基了,料想这梁霄一干人等也定没有旁的法子了,严弘文定也没有后路了,所以便想着招安。 若是严弘文这个前驸马都愿意助他,于,就会有人理解为前朝悉数已经归顺,到时自然也不会让梁霄有带着夜擎再回来夺位的理由。 “朕在这要紧的时刻来寻你,你应该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严弘文装傻充愣:“你是皇上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何必来同我打哑迷?” 安吉泡了盏茶递给二人,温声道:“驸马爷只管放心,皇上就是大魏的明主,更何况这良禽择木而栖,驸马爷是个聪明人……。” 严弘文坐得端正,不卑不亢:“本驸马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公主也常说我是个呆子,自然也算不得什么聪明人,安吉公公莫要抬举了。” 陆凌枫一看严弘文的这个意思就明白了,这货压根不吃软的这一套,于是便想着软硬兼施! 他捏着茶盏问了一句:“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身后还有熙云公主和蒋明霜,便没了这二人,还有你的孩子严昕。” 严弘文闻言猛的抬头凝着他:“你已经登基为皇帝了!怎么?连孩子和女人都不放过了吗?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冲我来。” 陆凌枫端着皇帝的架子睨着严弘文淡道:“史书,都不过是强者写出来的,朕好不好,自有后事评断,朕已登大统,朕念你是个人才,所以必以高官封之,继续保你与公主府一世荣华。” 严弘文抹了一把脸,凝着陆凌枫冷笑两声,低头打量着手里的书。 第3651章 威胁 见他这般态度,一旁的吉安甚是着急,在一旁低着腰劝道:“驸马爷,你可是皇上登基之后头一个来请的人,只要你应承了,这往后可是等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说你何苦非得去走那条不归路?到底这熙云公主与孩子也是无辜,难道你就能够眼睁睁的瞧着你这一家子到时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严弘文紧握着手中的书,横眉冷目斥责道:“熙云公主贵为公主,你们岂能如此待她!陆凌枫,你当了皇帝,手段倒是比之先前更加了得!那你可知,为君之道是为何?” 陆凌枫靠着椅子,转着手中的玉板指,淡道:“朕要如何当好这个皇帝,驸马大可等成了朝中官员再行评断,你放心,朕自会替你寻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断不会亏了公主府。” 严弘文合了书,站起身来凝着他气道:“你这是威胁!” “对于朕而言,便是威胁又如何?你也没有退路了,要荣华还是要全家替你陪葬,你可要想仔细了,朕的耐心有限。” 陆凌枫知道,以严弘文的性子,还能在牢里端坐着看书,心里大约也是有了定数了。 只是他为帝,这朝堂上便缺一个左膀右臂,严弘文便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对于严弘文这样的人,逼他是没有用的,只有以他家人作为威胁,一切才会有转机。 严弘文拧眉,瞧着陆凌枫心生厌恶,他实在没有想到,当初同朝为官的人,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若是与这样一个极端的人处事,只怕这大魏的皇权也撑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从内部攻破了! “陆凌枫!你我原是同朝为官!没想到,你竟要以我妻儿性命做威胁!” 一旁的吉安听着外边的龙钟声,近前提醒道:“皇上,宴会就快要开始了,您看这儿……” 陆凌枫搁了茶盏,转着盘扣的珠子,淡道:“朕数三声,你若是没有一个交待,那朕,可就要给你一个交待了。” 所谓的给陆凌枫一个交待,无非就是对熙云公主下手罢了! 严弘文沉着一张脸,斥道:“你这个样子!与当初的先帝又有何区别?你说你与先帝有大仇,可你看看你的这个样子,可曾比先帝少一星半点!” 陆凌枫闻言猛的扯直了手中的珠子,横眉冷目:“先帝那是罪有应得!也算是因果循环的报应!朕已经登基为帝,往事朕可以不追究,严弘文,你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严弘文气得不行,凝着陆凌枫怒意冲天:“你欺人太甚。” 陆凌枫擦了擦沾了茶水的指,淡道:“二。” 严弘文猛的伸手拽着他的龙袍,一旁的吉安惊了一跳呼斥道:“驸马爷!这可是皇上!” 陆凌枫摆了摆手,近前欲护驾的人又退了下去,他淡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朕也只能如你所愿了。吉安,你领人去一趟公主府,宣了朕的旨意。” 严弘文青筋直暴,咬牙切齿:“你敢!” 吉安扫了眼严弘文,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严弘文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朝陆凌枫道:“我答应你!不过你若是敢动公主府,我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陆凌枫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够这样想就对了。吉安,带驸马去梳洗一番,一会儿过来参加朕的晚宴,想必诸位大臣定会十分惊讶。” 这严弘文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一半了,陆凌枫是一身轻松,连眼底都是透着笑的。 吉安笑盈盈道:“恭喜驸马爷了,驸马爷能够这般识时务也是极好的,还请驸马爷出天牢。” 严弘文一袖子甩开前来搀扶他的人,走在陆凌枫的身旁,面容沉冷。 陆凌枫打趣道:“方才熙云公主之事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不必如此当真。只要你忠于朕,朕必会保你无忧。” 真的是开玩笑? 严弘文暗自冷笑。 见严弘文这表情,原也是情理之中,陆凌枫出了天牢,扫了眼身后衣衫单薄的严弘文,一旁的吉安当即取了衣物过来,朝陆凌枫笑道:“驸马爷您瞧,这可是皇上一早就替你备下的,还请上轿,待奴才替您更衣。” 严弘文已经是被赶鸭子上架了,这些日子在牢里,他也消瘦了不少。 他上了马车,一旁的太监宫女便替他更着衣,他瞧着外头纷飞的大雪暗自想着,大魏当真是一个多事动荡的时期,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雾色从嘴里缭绕开来,在寒冽的空气里消散干净。 待衣着完毕,严弘文便下了马车。 于马车前停着的,是陆凌枫的马车,那马车由八匹马拉着,气势倒是十成十的好,严弘文见他这样张扬,沉默了片刻。 陆凌枫瞧着窗外雪中的严弘文,笑道:“爱卿愣着做甚?还不快上车。” 严弘文紧了紧拳,能做的就只能忍着。 他便提了长袍上了马车,马车里边的角落边上置有四个碳盆,熏得这马车里格外的暖和,搁置在那角落里的沉香正缓缓的缭绕着,这般奢侈华贵的罢件,原是很珍贵的,也被陆凌枫随意的搁在一旁。 这陆凌枫便是当了皇帝,也总想着奢华衬托他帝王家这高贵的身份。 可是在旁人看来,却偏偏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再过上那么些时间,或许这个大魏就要在他的手里由内坏到外了。 陆凌枫端坐在主位上看着手里的折子,朝严弘文道愁道:“朕初初登基,正是事务繁忙,你今日宴后就且先回府去,休息妥当了,明日就开始上朝吧。” 严弘文淡道:“正是用人之际,正巧年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春闱了,春闱之后便是殿试,到时可以大力提拔人才,也彰显皇上仁明的识人之量。” 陆凌枫合了折子,叹了叹气:“局势不大明朗。” 也是因为陆凌枫的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那些学子一时间纷纷开始大肆评断! 甚至有些清高的学生明明先前已经中榜要参加春闱的,也是偃旗息鼓直接便收拾东西回家了。 所以这件事情对陆凌枫广纳才子的计划就有很大的影响,他正愁着呢。 第3652章 皇宴 严弘文凝着角落里的碳盆,无奈道:“这大魏的学子多清高,所以若是要解决此前的问题也只怕是难了。皇上可有旁的法子?” 陆凌枫头疼不已:“那就派人去,但凡是没有来考春闱的,全部抓起来关进大牢。” 严弘文心里暗自冷笑,都已经闹到这一步了,再将人关进大牢里去,倒也着实符合这陆凌枫的气性! “此举若是实行下去,只怕会寒了那些学子的心,臣以为,此事还当徐徐图之。” 陆凌枫将折子扔在一旁,揉着眉心很是疲惫:“朕这些日子被这些朝政事务扰得很是烦心,你届时思量一晚,明日早朝的时候再与诸位大臣一道商议吧。” 马车停在大殿的门口,严弘文与陆凌枫步下了马车,这时那些官员已经在大殿里候着了。 见陆凌枫进了殿,便齐齐下跪见礼,只是众人谁也没有想到,身后竟还跟着个驸马爷严弘文,一时私下议论纷纷。 “驸马爷怎么来了?不是在牢里吗?” “或许是投诚了也不一定。” “连驸马爷都投诚了,看来咱们的立场也没有站错啊。” 严弘文跟在陆凌枫的身旁经过,扫了眼那跪着的众人,目光里透着些寒意。这些人,先帝驾崩就开始倒戈,只怕这往后的日子,也是难过的! 陆凌枫坐于主位,朝严弘文笑道:“严爱卿就坐在朕的下首吧,你可是朕的左膀右臂,这往后的日子朕可还等着严爱卿给朕出主意呢。” 众臣面面相觑,不明其意,只是碍于面子,还是齐齐向严弘文道了喜:“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了,可算是守得明开见月明。” “是啊,可总算是苦尽甘来熬到头了。如此甚好,甚好啊。” 众人笑得很虚,这里头也有瞧着严弘文鄙夷不满的,也有官职小战战兢兢的。 严弘文并不在意,他捏着洒盏地,朝陆凌枫道:“皇上,臣今日刚才牢里头出来,心中惦记公主与孩子,所以臣先自罚三杯。” 陆凌枫摆了摆手,跪着的人都起了身,朝严弘文笑道:“好好好,朕岂有不知你的?你就只管放宽了心,吉安,你安排人将驸马爷送回去。” 严弘文饮了三杯酒,表面上也算是给了陆凌枫颜面了,搁了酒杯,严弘文便拂衣走了。 陆凌枫淡道:“吩咐人好生看着,一有动静马上告诉朕。” 吉安闻言诧异道:“皇上,您这是不放心驸马爷?” 陆凌枫捏着杯盏,微眯着眸子冷笑:“严弘文,瞧着老实,花招可多着。赶紧派人盯着,不要露了破绽了。” 吉安转身便去安排人去了。 其实陆凌枫对严弘文一直都是持怀疑的态度的,毕竟他是前朝驸马,这样归顺于他,有些闲言碎语的,终究还是有人会私下里议论的。 这时宴中的大臣前来敬酒,陆凌枫烦燥的敷衍了过去。 那头严弘文一出大殿便上了一辆马车,直奔公主府而去,这公主府的外边还驻扎着御林卫,见严弘文回来了,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守卫样子。 倒是那开门的小厮,瞧见了严弘文欢喜不已:“驸马爷!您可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这公主她……她……唉,一言难尽!” 严弘文闻言焦急不已:“公主怎么了?” 小厮跟着他一道往府内走:“公主原是病着了,这段日子也是越发的严重,驸马爷,你既回来了,还是赶紧去瞧瞧的好,以免公主担心。” 严弘文急匆匆的朝着那内院里头跑,内院里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因着这府里出了事,所以谁也没有这个心思去妥善打理,再加上公主病着,蒋明霜又要顾及到孩子,就更没有时间去打理府里的事了。 严弘文瞧见这院中的杂物,心慌得厉害,几步便进了熙云公主的卧房里。 卧房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儿,熙云公主原本圆润的模样也显得格外的削瘦,加上病中,一时就更显得赢弱。 一旁的丫鬟端了药进来,见了严弘文还以为是做梦,不敢置信的喃道:“驸马爷?这……莫不是奴婢眼花了?” 严弘文接过她的药碗,揪着一颗心:“公主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可请了大夫?” “真是驸马爷?您平安回来可就好了,这些日子公主成日的惦记着您呢!说什么有去无回的话,奴婢听着都是提心吊胆的,公主的病原只是风寒,可是后来也不知怎的,就越来越严重了!”丫鬟见了严弘文高兴得紧,来到床边便轻唤着熙云公主。 “公主,您快醒醒,你瞧谁回来了!你快瞧瞧。” 病榻上的熙云公主悠悠转醒,瞧着严弘文还有些懵:“驸马在牢里头呆着,怎会轻易的回来,你这小妮子,怎的又说胡话来哄我。” 小丫鬟着急不已:“奴婢不敢骗主子,主子好好的瞧一瞧,这到底是谁?” 熙云公主瞧着严弘文,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提不起精神来,那模样瞧着真真是让人心疼!严弘文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让你受苦了,我已经回来了。” 熙云公主病中没什么力气,被他牵了手才恍过神来:“你……你回来了……” 严弘文吹了吹碗中的药,温声道:“先吃药吧,待吃了药再另外请个御医好好瞧瞧。你这个样子,我瞧着实在心疼又着急。” 熙云公主被搀扶着坐起来,她低头喝了两口药,这才想起来:“以陆凌枫那个乱臣贼子的手段,如何会轻易放你回来?” 严弘文吹了吹药,见她着急,便安抚道:“公主放心,往后我定会保护好你们,不会再让你们再这般受苦了。” 熙云公主凝着那药,担忧的神色刚换下来便寒了一张脸:“你莫不是投诚了?你投诚陆凌枫那个乱臣贼子?” 严弘文捏着碗,无奈道:“公主,你听我解释……” 熙云公主捂着胸口气不打一出来:“你解释什么?解释你帮着那乱臣贼子!你是大魏的驸马!不是他陆凌枫的驸马!便是你我舍了这命,我也得保全了我大魏的颜面,他想洗清这乱臣贼子的名声?他简直痴心妄想!” 一旁的丫鬟大气不敢出,站在一旁低着头减少存在感。 第3653章 回禀 这些年熙云公主与驸马两个人的日子原也是很好的。 今日大概就是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了,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可以看出来,自家公主有多愤怒,丫鬟陷入了一片沉默。 严弘文无奈的瞧着熙云公主:“局势到底是不一样了。” “驸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再不济我也还是个公主!!你这般处事!你将公主府置于何地!你将我冤枉惨死的皇兄置于何处。” 严弘文见她是真的动气了,便想着先转开话题:“先把药喝了再说吧。” 熙云公主砸了那药碗,气道:“事已至此,我还喝什么药!不如早早病死,也省得受这样的委屈!” 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药味儿混在屋子里,刺鼻得很。 丫鬟吓了一跳,从未见熙云公主动这样的气,忙蹲在地上捡碎片。 严弘文凑近她的身旁低声道:“此不过权宜之计,咱们得当镇国公的内应才是!” 熙云公主瞬间反应过来! 只是担心这屋子里边有眼线,朝着他便直接又是一巴掌,那巴掌声清脆得很,一时让严弘文有些懵:“公主……。” 熙云公主见矮几旁还放了茶盏,抄起便砸,边骂边斥骂道:“你竟也敢背着我去投靠陆凌枫了!他这个乱臣贼子,你以为他就会好长久吗?我宁愿舍了这条命,我也不愿意如你这般为活下去而与旁人苟且求生!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严弘文站起身,熙云公主气得脸色惨白,坐在床上扯了枕头打他,边打边道:“你给我滚!我公主府断没有你这样吃里爬外、吃软怕硬的东西!当初当真是我瞎了眼,竟以为你正值仁善!” 那头蒋明霜正在哄着昕儿睡觉,好容易睡下了,外头的人急匆匆的进来焦急不已:“您快去看看吧,公主和驸马爷不知怎的,已经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 蒋明霜轻轻替昕儿盖了被子,狐疑道:“驸马爷不是在牢里头吗?怎会回来?是不是你看错了?” 婢女急道:“奴婢又怎会看错?您还是赶紧去一趟吧,否则只怕是越吵越厉害了。伤了和气。” 蒋明霜这才起身匆匆走了出去,刚到主院的门口,就听见里头砸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蒋明霜匆匆忙忙的跑了进去,就见这屋子里摔的东西一片狼藉,见熙云公主要摔了那个碧玉的茶盏,顿时便急了:“公主不可,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了!” 熙云公主抬手便忍痛将这杯盏给砸了气道:“你问问他,他都已经投靠那逆臣贼子了!” 严弘文深吸了一口气,安抚道:“公主,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公主府着想,你可切莫要动怒,万事还是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吧。”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心思养好身子?公主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怎能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 熙云公主捂着心口,气得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严弘文也是头一次知道公主殿下的演技如此精湛! 蒋明霜在一旁扶着她,帮着顺气:“这……这或许是另有隐情呢?公主莫气,不如还是先听驸马将话说完吧。” 严弘文站在床边,瞧着熙云公主病中的样子是着急又心疼,可是这戏还得演下去:“说什么?事实便是如此,我也是为了保护公主府,才到这一步,再者,这陆凌枫也不曾亏待于我!这高位向来能者居之,我觉得,并无不妥,倒是公主,已经不是当初的大魏了,公主也该清醒一些才是。” 熙云公主气得直哆嗦,瞪着严弘文斥道:“有了陆凌枫这个乱臣贼子,你倒是越发的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严弘文闻言凑了过去关怀道:“公主息怒,其实今日我投诚皇上,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公主府罢了,昕儿又还那样小,难道你真的忍心吗?” 熙云公主抄起手中那舍不得砸的玉瓶就砸了过去斥道:“什么替公主府着想,我看你是被权势熏了心了!” 蒋明霜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只能极力的扶着熙云公主,心里也是着急不已。 一方面,高兴严弘文终于从牢里头出来了,也不必再这般担心受怕了,可另一方面,却又着实让人心寒至极。 若是驸马当真投靠了陆凌枫,只怕这往后的日子,与公主怕是要真的生分了。 毕竟公主是前朝公主,若是前朝的驸马归顺了当朝皇帝,这只怕也意味着,这陆凌枫已经被熙云公主默许了,只怕事态的发展断不会这般如人意了。 蒋明霜见熙云公主这样大发雷霆,忍不住劝道:“公主您先消消气,你这病还没好呢,若是再雪上加霜那可怎么是好?” 严弘文瞧着熙云公主那雷霆震怒的模样放软了些姿态:“公主,身体要紧,你且先好好歇着,我吩咐人去请太医了,到时细细给你瞧瞧。” 熙云公主捂着胸口气得不轻。 蒋明霜怕她再气着受刺激,便朝严弘文温声道:“驸马爷来得匆忙,想必还没有用膳,还是先去用膳吧,公主这儿有我陪着呢,不妨事。” 严弘文无奈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你照顾好公主,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随时传我。我去书房。” 熙云公主在他临走前还抄起东西往他身上砸,那东西砸在他的脚边,七零八碎的。 严弘文出了这里间长长的叹了一声气,将衣袍拂了拂,朝书房去了。 蒋明霜扶着熙云公主坐下,安抚道:“公主,眼下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这朝中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所以也没有什么法子替公主分忧了。” 熙云公主拉着她的手,气道:“你不知他……罢了,与你说这些也是没有用的,时辰也不早了,昕儿可睡了?” “方才来的时候就已经哄着睡下了,近来天气冷得厉害,连后院那株几年都不曾开过花的腊梅也冻得开了花了,再过半个月,也就要过年了,若不是因着这外头的官兵都围着,咱们府里头也该置办节庆之物了。” 第3654章 回禀(二) 熙云公主气得直锤床,咬牙切齿道:“外头围得水泄不通的!整个京都城里头也是人人自危,谁还有这样的闲情过节。” “可不是吗,这若是换了平日里,那些个婚姻嫁娶的,早就已经开始热热闹闹的办着了,哪里还会像这般?” 蒋明霜见事情的走向越发的不好,也就慢慢的转开了话题。 熙云公主瞧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头疼不已:“这些事儿却还是没有结果,倒是那乱臣贼子越发的嚣张得意!” 蒋明霜顺着她的背,伸手替她将被子盖上安抚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这药也全洒了出来,我吩咐人重新再熬一碗,你可不能气着自个儿,不要忘了,你还有昕儿在呢。” 熙云公主靠在软枕上,叹了叹气:“明霜,这段时间了就多辛苦你了。” 蒋明霜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见了这般的情形,性子上便越发的柔和了起来:“你放心,府里都是好的,昕儿可是能吃,又长高了些,待你好些,我便将昕儿抱来陪着你说说话。”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注意力被转移了去。 外边的丫鬟们见里边没有什么大动静了便推门进了里间,将里间摔碎的那些东西都一一拾了起来。 蒋明霜朝众人道:“速度都快着些,另外,差几个人去库房里瞧瞧,这些物件还有没有一样的。若是没有了,那就上外边的古玩店里头去寻一寻,总归要寻着公主喜欢的那几个样式才好。” 熙云公主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瞧着这一地的狼藉,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好在身旁还有蒋明霜在打理着这些事情,总归也是要让人放心些的。 蒋明霜扶着她躺下,温声道:“你也不要多想了,最要紧的还是自个的身子,驸马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想必很快就会过来。” 熙云公主冷了一张脸凝着那大雪纷飞的窗外:“若是来了就赶出去,一群乌合之众,能懂什么!” 蒋明霜替她掩了掩被子,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左右病情是拖不得的,驸马爷一进来的时候我瞧见他那担忧的模样就知道,这太医想必驸马爷也是费了些心思的,不管怎么说,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 “你不必于劝!我不需要一个乱臣贼子来给我把什么脉!” 蒋明霜见她这般绝决,也是无奈,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熙云公主疲惫的闭了眼,这才收拾妥当离开。 这屋子暗处听着这些对话的人转身匆匆进了宫。 宫里的夜色已经很深了,陆凌枫应酬完毕回了宫里,因着喝了些酒,诗兴大发,站在窗边正有感而发。 吉安打外头进来,给窗边吹冷风的陆凌枫添了件披风,温声道:“皇上,公主府的人来消息了。” 陆凌枫捏着酒盏,瞧着那梅花,正欲念诗,闻言一顿转过头来:“讲。” 进来的人跪在地上,轻声道:“回禀皇上,熙云公主今日得知驸马投诚于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奴才先前在一旁伺候着,驸马爷还没说上几句话,熙云公主就砸了东西,还打了驸马,说驸马是被权势熏了心,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陆凌枫捏着酒杯凑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奴才点了点头,朝陆凌枫道:“奴才不敢说谎,熙云公主确实是与驸马置气将驸马打了,驸马只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公主府,旁的,倒也没说什么。” 陆凌枫挥了挥手,小奴才便退了下去。 吉安待人走了这才端了茶递给陆凌枫,温声道:“情况今非昔比,到底这驸马爷是定了心性了。皇上也大可放心些了。” 陆凌枫捏着茶盏吹了吹,酒气稍醒了醒:“放心?这样的情况,朕倒是觉得,这严弘文的疑点重重,你去吩咐人给朕好好的盯着,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即前来禀报朕。” 吉安接了陆凌枫的茶盏狐疑道:“皇上,这……这熙云公主原也是宫里头的规矩捧出来的,若不是十分生气也断不会做出打驸马的举动。您这是不信?” 陆凌枫手按着护栏,剑眉轻拧:“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就是谁也不会轻易相信!” 再者,这严弘文的态度也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实在不知道严弘文投诚于他,难道他和梁霄就真的没有联系? 还是说,今日那奴才禀报的事情里,这熙云公主是在做戏? 陆凌枫谁也不再相信,什么用人不疑这样的话,在他这儿是不存在的。 吉安在一旁悄叹着气,终于,眼前的这个人也快要变成当初那个多疑的夜微言了。 大魏的都城里入了夜便是一片寂静。 先前的动荡而闹得人心惶惶的,便是夜里过个街,也是匆匆忙忙,好似身后有什么追着跑似的,瞧着便让人担忧。 而兆国就与之截然相反,入了夜,家家户户红烛高照,那灯笼连接成线,瞧着十分喜庆。 来来往往的人面带着喜悦的笑,梁子瑜正趴在窗口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无所事事。 徐若瑾在另一个窗口瞧着外边发呆,他在担心梁霄,也不知道梁霄到底是怎么样了。 因着这成日里忧思过度,所以精神也不大好。 梁子瑜侧头瞧着徐若瑾,担忧道:“四婶娘……” 徐若瑾回过神来,朝梁子瑜招了招手,待他近到身旁了这才轻笑问:“咱们可不能照着咱们往常的法子来称呼,你这个名字也得换,你可有中意的名字?” 梁子瑜摇了摇头:“还请夫人赐名。” 徐若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倒是个机灵的好孩子,不如就叫小不点好了。” 梁子瑜直摇头:“夫人,我可是男子汉,怎么能叫小不点?” 这下可难倒徐若瑾了,她正思量着,胃里一酸,捏着帕子便是一阵干呕,梁子瑜瞬间就急了:“夫人,你没事吧?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 徐若瑾拉着他的手,小声道:“我其实有着身孕,但你要切记,这件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也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梁子瑜点了点头,端了一盏茶过来递给她,担忧道:“可是瞧你这样难受,总有人会发现的。” “不会,我在人前藏得很好,要不然,以后就唤你小福吧,福泽深厚之意,日后定然圆满。”徐若瑾接着茶盏漱了口,想起了这么个名字。 梁子瑜笑道:“这个福字我喜欢,多谢夫人。” 第3655章 孩子 徐若瑾又望着窗外,梁子瑜趴在窗边小声道:“夫人可是在找什么人?” 徐若瑾执起笔算着帐目,一边记录一边笑道:“确是在寻人。” 梁子瑜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是在寻四叔吗?我也在寻爹爹他们,可是怎么都找不着,你说是不是爹爹他们藏起来了?” 徐若瑾低头算着帐目,朝梁子瑜道:“晚些的时候虞尚云就会过来,待我算了这一页的帐目,你随我去酿酒的酒阁里去瞧瞧,我也好多教你一些,以免生了破绽。” 梁子瑜瞧着窗外来来去去的人群,灯盏在他的眼前一盏一盏的划过。 梁子瑜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无奈道:“这都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我来来回回的看着,总不见爹爹经过。” “不必着急,这外边全是虞尚云安排的人,咱们就算是看见了他们,也只能装作不认识,小福,你可不能冲动就去相认了,明白吗?他们到时若是真的有事,定会想法子知会咱们的。” 其实对于徐若瑾而言,只要知道他们都还活着,真的就是她最大的欣慰了。 他们与她一同来到了兆国,那么她就一定将这些人都护好了,不能让他们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出事。 梁子瑜点了点头,小声道:“我只是有点想爹爹了,爹爹和二叔在一块儿总是吃不饱饭,我却在这里大鱼大肉的。” 徐若瑾搁了笔,算着时间这虞尚云也快过来了,便朝梁子瑜小声问道:“想不想和我一块儿进宫,与悠悠和敬擎儿一块儿玩。” 夜擎?梁子瑜微微瞪眼:“你是说大魏的太子殿下?” 徐若瑾将帐册稍理了理,朝梁子瑜轻声道:“此事也不可张扬。” 梁子瑜扶着徐若瑾,笑道:“夫人放心,小福绝对不会连累夫人。” 徐若瑾领着他下楼,嗔道:“你瞧你这孩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一家人可不兴说两家话了。” 梁子瑜点了点头,乖巧得很:“小福知道了,多谢夫人抬爱。” 二人下了楼阁便去了后院的制酒的酒坊里,正向梁子瑜一一解说着:“这个米要蒸过之后变成酒,是需要温度和一味很重要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梁子瑜笑盈盈道:“夫人,小福之前真的是学过的,这糯米要经过凉放混入酒曲在适宜的温度搁置……” 徐若瑾见他说的还真的是头头是道,一时有些诧异:“你这学徒,可真没有白当。” 虞尚云打外头进来,原是想接徐若瑾回宫的,难得见她露出几分笑意,也就在外边默默的看了会,扣着这话才走出来:“这灵阁的酒向来严谨,所以酿出来的酒,酒如其人,韵味悠远。若瑾,你到时酿出来了,这第一坛可得归我尝个鲜。” 徐若瑾将口罩取了下来,笑道:“小福这孩子,对于酒这一行确实有独到的天赋,所以我想将他留在我身边,日后也好多教一教,若是当真有出息,灵阁也多一个帮衬的了。” 梁子瑜闻言欢喜不已:“夫人,你真的要将小福留在身边教导吗?” 虞尚云笑盈盈道:“你这小子,倒真是不开窍,还问什么?赶紧谢恩。” 梁子瑜立马便跪下了:“多谢夫人!小福定不会辜负了夫人这一番好意。” 徐若瑾忙将他扶了起来,安抚道:“好了,这以后可不能随便下跪,男儿膝下可有黄金呢。” 其实徐若瑾玩笑归玩笑,心里却有些诧异,她本以为虞尚云定然会反对的,可是谁知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一时让她很是意外! 与此同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虞尚云的背扣还挖了个多大的坑给她留着,所以徐若瑾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梁子瑜咧嘴一笑,转身去瞧着这里边酿酒用的干桂花。 虞尚云打量着那个孩子,朝徐若瑾笑道:“确实是个懂事的,能助你一臂之力那是最好,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徐若瑾讪讪一笑,点了点头:“是了,这孩子对酒的见解确是很独到了,待我这些时日再多教他一些,想必还能研发一味新酒来。”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的目光格外柔和,衬了那外头入了夜的灯,宛如明空一般:“天色不早了,我来接你回宫。” 徐若瑾伸手拔开糯米饭,朝虞尚云笑道:“时辰还早,我想在街上走走,今儿过来的时候悠悠还在念叨着想吃糖葫芦呢。” 虞尚云闻言笑道:“我命人去买来就是了,眼下外边有些乱。” 徐若瑾搁了手中的物件道:“我可是头一次听说,这兆国的都城还会有些乱的,左右不过是替悠悠去寻些小玩意罢了,小福,可收拾妥了?” 小福将这些糯米饭尽数翻了一遍,这才跑到徐若瑾的身旁:“夫人,已经收拾妥了。” 徐若瑾瞧着虞尚云温和的神色,总觉得这样风平浪静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另外一番汹涌。 “走,我带你去街上走一走,也好替你做两套新衣裳来。” 梁子瑜闻言高兴得很:“真的吗?多谢夫人!” 徐若瑾领着他便往外走,身后的虞尚云就这么被忽略了。 孙伯匆匆打外头进来,见徐若瑾与梁子瑜往外走,还有些诧异。 待近了虞尚云的身旁,孙伯这才小声道:“皇上,这孩子确实是跟着一群乞丐进城的,具体的消息还没能查到,不过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吩咐人去打理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虞尚云抬步出了屋子,瞧着前边二人的身影笑道:“无妨,既然已经证实了,那就不必再去查了,你派人暗中护着她就是了,若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与她接触,就及时来禀报。” 孙伯跟在虞尚云的身旁无奈的叹了叹气,这皇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虞尚云跟着徐若瑾一块儿出了灵阁,朝徐若瑾笑道:“我也许久不曾逛过了,陪你逛逛也好。” 徐若瑾领着小福上了马车,马车里早早便置了碳,暖和得很。 第3656章 糯米 小福一上马车便觉得哪哪都新鲜,他四下张望,瞧着那素纱的浅银色帘子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当着虞尚云的面感叹不已: “夫人,这马车可真是贵气,小福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呢,这样的料子要是穿在身上,那岂不是……岂不是很有钱?” 徐若瑾哭笑不得:“这样的料子若是用在身上,必然是扎手的,这东西可也不能随便去用。凡事得讲一个舒适才好。” 小福懵懂的点了点头:“夫人,这若是要典当,那定然很值钱。” 这里这掺和的可是银丝! 梁子瑜一摸也就知道了。由此也可以推断出眼前虞尚云的性子来了。 虞尚云挑开帘子望向窗外,外边的天陷在一片阑珊的灯火里。 马车停在一处繁华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徐若瑾朝梁子瑜笑道:“小福,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我带你做两身衣服。” 梁子瑜跟在徐若瑾的身旁,目光偷打量着四周:“但凭夫人安排。” 徐若瑾轻笑道:“这可不止要我觉得好看,你也要觉得好才是。” 梁子瑜咧嘴一笑,开心得很:“我觉得夫人的眼光就很好的。” 虞尚云在一旁笑盈盈道:“若瑾,正好我也没有什么合身的衣服了,不如你替我也瞧瞧,我相信你的眼光。” “你一个国主,跟着凑什么热闹?”徐若瑾白眼翻去,只带着小福进了布庄。 ,躲在暗处的梁鸿与梁鸿瞧着这一幕,心都揪了起来。 染鸿拉着梁辉,轻声道:“大哥,这个时候可不能轻举妄动。” 梁辉瞧着自家儿子的身影急得不行:“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梁鸿瞧着梁子瑜进了布庄,拉着梁辉轻声道:“此事不着急,我相信子瑜是十分有分寸的,只是依着的情形来看,此处不可再久呆了。” 梁辉挣开梁鸿,急道:“若是实在不行,我便去布庄里充当个小厮,去探探消息,否则光是这么看着,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梁鸿按着梁辉,就着夜色里的灯轻声安抚:“你看这附近,多少人都在防着跟着,咱们只怕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被他们给抓起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这样耗下去,结果只会更糟!” 梁辉愤愤的真着墙锤了一记,瞧着那布庄的大门急道:“这孩子!” 梁鸿低声道:“这四周都是那虞尚云的暗卫,只怕咱们一出去就会漏了破绽,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哥,你可千万要稳住了。” 梁辉担心他那儿子,一颗心都揪作一团。 护在马车四周的人都是十分警惕的,再加上暗处的那一波,就梁鸿身旁的这几个人,只怕也是不够看的! 梁辉又岂会不知道?只是梁子瑜那孩子还小,只怕有些场合应付不来。 见他这样担心,梁鸿安慰道:“大哥,你放心就是了,这小子机灵着呢,再说了不是还有四弟妹吗?有她在你还怕什么?只要知道子瑜已经到她身边,我们再找机会接近,赶紧走吧。” 梁辉瞪着那布庄的方向无奈的咬了咬牙,沉声道:“走!” 万事都没有个定性,他们便只能等着梁霄那边的消息了。 天色暗沉沉的,阑珊的灯火如同一条火龙,团在这兆国的都城里,几个身影趁着夜色与人群迅速消失。 布庄里徐若瑾正在挑花色,梁子瑜在一旁很是乖巧,无论徐若瑾给他穿什么样的衣服,那都是往好了夸! 虞尚云斜靠在椅子上瞧着,眼底是温和的笑意。 徐若瑾草草选了几套给梁子瑜后,虞尚云这才起身,“你给我也选几套吧。” 徐若瑾扫了眼那些布料,顺手指了几个粉色系列:“我瞧着那几个颜色不错,正好衬你。” 粉色衬虞尚云? 一旁的孙伯脸色微青,有些尴尬道:“瑜郡主,这……” 徐若瑾摸了摸那布料,笑道:“我也是瞧着料子好,颜色也显年轻,若是觉得我选的不如意,那就让你们国主自己选,左右我选的都不如意。” 孙伯被呛了一记,看看自家主子。 虞尚云笑道:“若瑾觉得这颜色好看,那便是好看,将这个颜色的料子都定了。” 徐若瑾与梁子瑜面面相觑,一时场面十分尴尬。 没想到这虞尚云竟觉得什么好?他可真的是在徐若瑾面前什么都不挑! 若不是知道他的性子,徐若瑾都要怀疑虞尚云到底是不是假冒的了。 不过虞尚云既然喜欢,她也就不再说什么,领着小福便出了布庄。 于布庄外边,她还依稀能看见暗处跟着的暗卫。 待她上了马车,虞尚云也进了马车,他朝徐若瑾笑道:“天色已经晚了,悠悠那孩子可想你了,咱们且先回去,至于那些她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去替她寻了,眼下不要冻着你才是。” 兆国的冬日,天已经不暖了。 徐若瑾瞧着那外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有些惆怅,还是没有梁霄的消息。 孙伯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小盒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玩物,递给虞尚云笑道:“近来这城里头可多了好些新鲜的小玩意儿,想来悠悠小姐必然喜欢。” 虞尚去拿出一个草蚂蚱搁手里把玩着,笑道:“倒真是个新鲜的物件,我先前也不曾玩过。” 孙伯笑道:“您身份尊贵,又久处皇宫,所以见不得这些小玩意儿,倒也是正常。” 梁子瑜瞧着那些小玩意双眸晶亮:“夫人,这些草织的瞧着跟真的似的。” 徐若瑾拿了一个递给他:“你喜欢也拿一个玩着。” 梁子瑜接过欢喜得很,徐若瑾觉得胸口发闷,又有些恶心想吐,她开了窗,捂着嘴,秀眉轻拧。 虞尚云见她这般心都揪了起来,急道:“你这是怎么了?” 梁子瑜挡在中间,假意替徐若瑾拍着背,担忧道:“许是这马车里太闷了,那个香的味道我总觉得怪怪的。” 虞尚云瞧着角落里的沉香一时有些懵:“换香了?” 孙伯摇了摇头:“这马车里向来就只用这一种香。” “丢出去。”虞尚云见徐若瑾似乎有些难受,对那香炉表示深深的嫌弃。 孙伯朝香里倒了盏茶,将那香熄了,连着香炉一块儿丢了出去。 徐若瑾这才好受了些,她靠着窗,脸色有些苍白的解释道:“许是先前吃的东西太油腻了。” 小福担忧道:“那下次夫人还是换些清淡的饮食才是。” 虞尚云取了毯子替徐若瑾盖了盖,温声道:“莫不是着凉了?一会儿回去了让太医也好生给你瞧瞧。你那间寝殿,孤已经命人多烧了几盆碳……” 见虞尚云这样殷勤呵护,梁子瑜的心里犯嘀咕。 得亏的是他的四婶娘! 换成其他女人,早就被哄走了! 一个皇帝,对一个女人事无巨细到了这种程度,其心简直令人发指! 梁子瑜瞧着徐若瑾难受,便端了茶盏递给她:“夫人还是先喝些水缓缓吧。” 徐若瑾接过茶盏笑道:“你孩子,倒真是懂事。” 梁子瑜笑盈盈的:“照顾夫人也是小福份内之事。” 虞尚云见她这般难受,便计划着请人去宫里给徐若瑾瞧瞧。 马车穿过人群,朝着皇宫而去,徐若瑾瞧着窗外,心里一片担忧。 她怀孕的孕吐偶尔还在,所以她也很是担心。 以虞尚云的手段,会不会伤害到这个孩子?所以徐若瑾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没有允许悠悠他们说出来,若是回了宫去请太医,只怕就是要露馅了。 徐若瑾拍了拍胸口,朝虞尚云笑道:“许是今日闻着那恶心的味道,闻得久了一会儿,想起来便觉得恶心,若是可以,你还是拔几个人将灵阁后边那条脏污的水沟清理一番吧。” 虞尚云见她这么一说,狐疑道:“怎么会有臭水沟?当初选地的时候选的地段原也是不错的。” 孙伯一时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这……这个地段确是不错,只是……那水沟原也是城里许多年前留下来的了,一直没有排出去,就一直留在那儿,也没有人去处理。” 虞尚云端了茶盏抿了两口,朝孙伯吩咐道:“这诺大的城里,怎会有这般脏污之地?你去派几个人安排安排,将这臭水沟处理了!” 灵阁的后边堵个臭水沟,这像什么话? 虞尚云也是雷厉风行的主儿,一吩咐起来,外边的人便马上展开了行动。 搁了茶盏,虞尚云朝这梁子瑜挑了挑眉笑问:“小子,你可会武功?” 梁子瑜晃了晃小胳膊:“会!” 见他这少年稚嫩的模样,虞尚云哭笑不得:“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你会什么武功?不过是三脚猫的把式罢了。” 梁子瑜气道:“你可不要不信,我长大了是要保护夫人的。” 虞尚云见此乐了:“你有这样一个心思也是很好了,不枉若瑾收留你一场,日后若是想学武功就告诉孙伯,孙伯自会替你安排师父。” 梁子瑜在心里暗自笑,他家一门子的将军,他要学什么武功,哪里用得着别人去替他安排什么师父? 只是梁子瑜是机灵鬼,好歹先应承了下来:“多谢国主。” 徐若瑾叹了叹气,虞尚云将窗子关了起来,温声道:“天冷,莫要冻着了。” 徐若瑾稍避了避他关窗时靠近的动作,虞尚云也感觉到了,只是到底没有说什么,只讪讪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既是有你,必然会等你亲自答应。” 徐若瑾讪讪一笑,不再言语,一颗心却已经飘到了九宵云外了。 第3657章 又见 夜深了,可是这无论是兆国还是大魏,许多人都得不到一个圆满的团圆。 姜必武镇守七离,派人追杀围剿都没有成功。 那些围剿的人打外边回来时,姜必武还在营帐中忙碌,见人都回来了,姜必武狐疑道:“人都解决了?我不是说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回来的人无奈道:“大人,他们已经逃去兆国了,兆国的边境兵马原就多得很,若是属下等强行过去,只恐生乱,所以只得回来禀报。” 姜必武闻言愤恨的一锤砸在案板上咬牙切齿:“都已经这么久了,你们看见了为何不直接杀了!” “他们跑得实在是快,又有一小部分人拖着咱们的脚程,待咱们将人杀了再去追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姜必武怒火中烧,揪着那人的衣领斥道:“混帐!你知道那几个人的生死于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你们倒好意思回来禀报了?” 为首的人无奈道:“大人,实在不是我们不追,我们已经安排了人跟踪了,只是那到底是兆国的边境,咱们不好硬闯,得罪了兆国,万一一举进攻大魏,那咱们可就是首当其冲,还请大人恕罪!” 姜必武松了手,气道:“那就派人去暗杀!这么磨磨蹭蹭的,哪一日才能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这万一他们拉拢了兆国,到时麻烦更大!” “是,属下明白,只是到底兆国……咱们也不敢与兆国起争端啊。” 姜必武手撑在桌案上,确实也是这个理。 一旦兆国进攻,缺了梁家,姜必武必然会很吃力,到时姜必武自己的麻烦也大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气,又道:“你们几个马上换装混进兆国,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都要把他们给我解决了!” “是,属下马上就去安排,大人放心,他们的去处属下早早就已经安排人跟着了。” 姜必武挥了挥手,烦燥不已。 待人退下了,姜必武这才朝随从烦燥的嚷嚷道:“拿酒来!” 随从担忧的瞧着越发暴躁的姜必武,无奈道:“大人,您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 姜必武横了眼随从,怒道:“怎么?我喝个酒也喝不成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姜必武执了笔,在那纸上将这一情况禀报给陆凌枫,待写完之后顺手扔给了随从:“将信送去给皇上!此事必要迅速,不可拖拉。” 随从接了他递过的信,无奈道:“实在是这些日子营中没有酒了……” 这段时间姜必武天天借酒浇愁,整个人颓废得不得了。 军营中的酒都被姜必武折腾得差不多了,那些个烧刀子的烈酒他又不大喜欢,所以这也让人很是惆怅啊。 姜必武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便往外走。 随从急忙收了信跟着:“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姜必武推开他,翻身上了马,就着夜色出了军营,一旁的副将见状急道:“都愣着干什么?情况紧急,你们几个好生跟着!” 副将也是担心,若是梁霄跑到这儿来会对姜必武不利,于是安排了人一路护着。 姜必武成日醉熏熏的,副将见了他这个样子都觉得烦燥! 再这样下去到时若是耽误了正事,只怕更麻烦,他也得想个法子让这姜必武搞清楚当下的状况才是! 到时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那头的姜必武已经一路出了军营去了小镇子上。 小镇上入了夜也是人来人往,只是见姜必武这来势汹汹的架势,实在令人觉得害怕,一时间众人躲闪不及。 于正街的一处略偏些的角落里,红杏抱着阿离正看完大夫准备回村子里去,结果被对面冲过来的马儿吓了一跳,裹紧了斗篷,踉踉跄跄的朝着角落里挤。 姜必武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红杏,他心烦意乱,加上先前又饮了些酒,整个人暴躁不已,他到了原先的那家酒馆,一脚踹开了门边的椅子,朝小二吼道:“上酒!” 小二一眼就认出了姜必武,当即迎上前笑道:“大人,您稍等,小的马上送上来。” 姜必武照旧坐在窗边,待小二上了酒打开便是一顿猛灌,那酒入愁肠,却最是难以浇愁的。 红杏在不远处瞧着一碗一碗饮酒的姜必武心情很是复杂,她只默默的看着,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嘴里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来来往往的人各自脸上都扬溢着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感,却独独红杏一人抱着孩子在那路边的角落里默默的站着。 冷冽的风拍打着她的脸,她瞧得目不转睛。 许久不见姜必武了,姜必武颓废了许多,身上再不负当初成为七离掌权者时的气魄。 怀里的阿离伸出小手在空中虚晃着,红杏恐他冻着,便又将他的手塞进了襁褓里,低声道:“阿离,原是娘亲对不住你。” 阿离眨着眼睛,瞧着红杏忽的便笑了。 那双水灵的眼,像极了红杏初见姜必武的时候。 那时的姜必武见她时,也有一双满心欢喜的眼,那般温情,那般柔和,让红杏一度觉得,那是世间最好的了。 她擦了擦眼睛,瞧着阿离便又觉得对不住他。 姜必武喝得醉时总觉得有人在瞧着他,于是便往窗外瞧了一眼,那一眼让姜必武有些恍惚。 他似乎瞧见红杏就站在窗外大道的暗处,用一种令人心生怜悯的目光瞧着他,那样的目光令他一颗心生生的被揪了起来。 他几乎是同一时便起了身,踉踉跄跄的朝着外头奔去,边走边唤道:“红杏!红杏,是你吗?” 他将上菜的小二推倒在地,跑出去他看到的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随行而来的人狐疑道:“大人,你这是在找什么?” 姜必武退了两步,苦笑道:“红杏……你当真就这样狠心!连醉了也不愿见我一面了……” 红杏躲在暗处转弯的角落里,抱着阿离屏息不敢作声,她垂眸,瞧着眨眼睛的阿离,心如刀割。 阿离还有余毒在身,整个人成日里不是睡着就是瞧着她! 好在有沐阮公子的药吊着,这若是没有了那些药,红杏几乎要以为这孩子养不活了! 第3658章 酒醉 姜必武站在人群里,众人都是离他远远的经过,防贼似的,生怕碰了姜必武就要被报复。 姜必武无力的喃道:“你终究至死都不原谅我,都已经这样久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梁霄也好、红杏也好,他的孩子阿离也好,亦或是姜家也好,他什么都没有了,这世间仅剩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每当喝多的时候,姜必武就觉得自己格外的冷,如同一个被弃在海里的人,飘浮不定,得不到救赎。 红杏怀里的阿离有些不舒服,嘤咛了两声,红杏忙低头哄着。 姜必武失魂落魄的走着,手里的酒瓶子却没有放下,他边走边喝,形容憔悴,身形削瘦,连着那胡子也是拉茬着没去修理过。 红杏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的心理和精神也是备受煎熬,可是,这样的煎熬又怎么样?她的煎熬并不比他少! 姜必武提着酒瓶子摇摇晃晃,一旁的随从当心他摔着,在一旁伸出双手虚扶着。 姜必武一把将人推开,喃道:“红杏……红杏你回来!” 随从瞧着他这模样无奈得紧,低声安抚道:“哪里来的什么红杏?原是你看错了。 姜必武回头又看了看,却又见红杏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眼神忧郁的瞧着他,那样的目光最是让人心疼。 姜必武吃力的拔开人群往红杏的方向走,来来去去的人从他的跟前晃过,待他来到那暗处时,又不见有人。 姜必武一时有些崩溃,一锤愤愤的砸在墙面上,失魂落魄:“红杏!” 随从虚扶着姜必武,担忧道:“大人,我们实在没有看见红杏夫人啊,这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大人节哀才是。” 姜必武一把拽起随从的衣领,恨恨道:“混帐东西,节哀节哀,节什么哀!我看你也是活腻歪了,这样的话也敢开口说了!” 随从忙解释道:“大人,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这红杏夫人掉了悬崖下,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您还是看开些吧,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姜必武将他一把推开,抬起就是两脚踩在他的肚子上:“混帐东西!当我面你也最提这样的话了?我早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见不着她们俩,我就不信他们已经死了。” 随从被踹得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姜必武长长的叹了叹气,提着酒坛子往外边摇摇晃晃的走着。 随从打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泞,一瘸一拐的跟在他的后边走着。 红杏抱着孩子躲在转角处,大气不敢出。 或许姜必武自己都不知道,他和红杏的距离,曾经是这样的相近的,可是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两个人便又是这样遥远了。 红杏待那些人都走了,这才走出来,远远的瞧着那一瘸一拐的姜必武,心里苦涩得很。 她低头安抚着怀里的孩子,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置办着物件,热闹得很,却独独只有她,抱着个孩子站在路口,面对这样寒冷的冬季,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曾经救了他的那位艾寿家的若瑾提着一堆东西走了来,见她站在那路口失魂落魄的,不由狐疑道:“不是带着孩子去瞧病吗?你怎的这样一个表情?莫不是孩子……” 一提到孩子,这位还没有孩子妇人揪心起来。 她是新妇,初嫁不久,瞧着这红杏的孩子,简直当个宝贝一样的。 她将东西递给身旁的夫君,便抱过孩子轻哄着,一面担忧道:“你瞧这小脸,腊黄腊黄的,也是营养不好,咱们做些好的,给这孩子也补上一补。都这么大了,总这么瘦巴巴的也不长个儿。” 红杏瞧着阿离,心里极是苦涩:“我今日去瞧大夫了,大夫说的,与平日里听着的那些话也是一般无二,左右那样的话我是听得多了。“ 艾寿家的安抚道:“我觉得,这没有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了,你也要看得开些,若是再这般坎坷迷茫下去,你这日子也是苦的,倒不如不要去在意,好好养着孩子过活。我看阿离这孩子,面相生得好,什么养不活的话你也浑不用在意,我瞧着,是不是要打一把长命锁给他戴着好些。” 红杏的心口猛的一窒! 当初差点要了阿离性命的,可不就是那一把长命锁了吗? 细细想想,倒真是一个笑话一般的! 她又还有什么样的脸面去见瑜郡主他们? 红杏讪讪道:“不必了,那些东西,我原也不信它,也没有必要再去特意打造。” 艾寿家若瑾闻言笑道:“你若是觉得不好,那就不打了,走吧,咱们回家再说。” 那小村子离七离的镇子不算远,所以他们偶尔也会在夜里来这小镇子里转转,图个热闹。 艾寿家种了好些菜,艾寿也是个勤快的人,成日的就是种菜卖菜的,小日子虽不富贵,夫妻俩却也很踏实。 红杏默默的跟在艾寿媳妇儿的身旁,瞧着她小心翼翼的对这个样子的样子,心里还是暖的。 她到底这一路坎坷的走过来,还是遇着了好心的人的。 只是阿离不管怎么逗弄说笑,他都只是半梦半醒着,只有在见了红杏的时候才会睁开眼睛看一看,其他的大半时候都是在睡觉。 红杏瞧见艾寿的手里还拎着一套衣服,是阿离这么小的孩子穿的,她的心微暖,暗自想着,到时若是她要走,定是要给户人家留些什么的。 这一家人也算是她在这世道上难得的一点温暖了。 天色已经向晚,时辰一晃便从夜里晃到了白日,严弘文是陆凌枫钦点的必须要上朝的,所以早早的便有人送了官袍进府里。 熙云公主听着外边的动静,有些狐疑:“闹哄哄的,怎么回事?” 身旁的婢女替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原是宫里头来了人了,说是给驸马爷送朝服的。” 熙云公主面色一沉,忍不住气道:“朝服?他一个前朝驸马,穿逆臣贼子的朝服?成何体统!你去把朝服给我取来,你看我不将它绞烂!” 婢女一时也是十分为难,瞧着熙云公主犹豫不决:“公主,这……奴婢不敢。” 第3659章 上朝 熙云公主闻言拧眉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不过是让你拿个东西,我也使唤你不动了是不是?” 婢女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不安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朝服……奴婢实在不敢动,公主,您若是真动了,只怕到时驸马爷又要有难了,还请公主三思啊。” “我前朝公主,前朝驸马,岂能给他一个无耻小人为官?莫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就是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蒋明霜听着里边的动静匆匆走了进来,在她身后的丫鬟手里还端了一盏药。 “公主,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蒋明霜给熙云公主掖了掖被子,见她气得不轻,十分担忧。 熙云公主气道:“驸马呢?” 严弘文已经更衣完毕,他穿着朝服打外头走了进来,朝着熙云公主作辑:“公主。” 熙云公主寒着一张脸凝着他,斥道:“你还知道我是公主?只怕你已经不知道自已是哪朝的驸马了吧?连陆凌枫那个无耻小人的朝服也穿在身上了!倒真是好大的架势!好大的气派!” 严弘文闻言很是无奈:“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府,我是不想让你们有事。” “所以你就向奸臣俯首称臣?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待皇兄的了?你以为这陆凌枫就是你的明主了?严弘文,你把你身上这垃圾给我脱下来!你要去当这个官!我丢不起这个人!” 熙云公主尚在病中,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可是余威却是很大。 一旁的婢女吓得一个哆嗦,偷打量着严弘文。 严弘文近前替她理了理被子,温声道:“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们,不会让你们再像先前那般受委屈了。这身朝服,我觉得穿着倒也合身,就没有必要去换了,我要上朝了,你好好喝药吃饭,等我回家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计议什么了?严弘文什么事情都没有找她商量! “严弘文!” 严弘文转身走了出去,朝门外的人吩咐道:“照顾好公主。” 吉安站在纷飞的大雪里,手中撑了一把伞瞧着严弘文,温声笑道:“皇上特命奴才亲自前来迎严驸马上朝,驸马爷,请吧。” 严弘文回看了眼那里边,听着里边砸东西的声音叹了叹气:“让公公见笑了。” 吉安笑意高深,跟在严弘文的身旁道:“熙云公主的病情如何了?皇上昨儿还问起,说是要差几个御医过来瞧瞧。” 严弘文出了内院,瞧着院子角落里的那一株梅,枯梅果真是开了花了,看来的天也确实是比往日还要寒上许多,这一盆凉水泼出去,只怕也是要凝结成冰了。 吉安瞧着严弘文笑道:“这府里的景致,倒也是这京都城里头数一数二的,眼看就要近年关了,府里也该喜庆的捯饬起来了。” 严弘文出了门,上了马车,朝吉安问道:“不知皇上这是准备了什么样的职位给我?这一身官袍,我还不曾见过。” 若说见,其实也是见过的,只是这件朝服比先前的那些纹样刺绣更显精致贵重、 严弘文暗自推算,以陆凌枫的情况来看,确实是复杂得很,陆凌枫愿意这样对他,无非也是想让那些人都看看,这位谋朝篡位的皇帝有广纳贤臣的绝心罢了。 吉安温声笑道:“这……就要看皇上的安排了,奴才也不大清楚。” 严弘文闭目养神,待到了宫门口下马车,这上朝的人都还没有去正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瞧着严弘文下了马车,众人的眼神各异。 严弘文也没有去理会,抬步便往大殿走。 这些个守着的大臣见此嗤笑道:“我还当严驸马有多正直呢,看来也是个事二主的。” “可不是吗?好歹也是前朝先帝的妹夫,竟这般不自重,也来这儿上朝了,可真是个可笑的。” “我要是你,我可早就关起门来了,哪还会这般在外边招摇?严驸马,你说你这上朝为官,是不是熙云公主默认了的?我记得你在前朝为官的时候,那可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怎么?莫不是要翻身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猜测,严弘文并不曾理会半句。 倒是身旁的一位亲信说话了:“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脸面来指责严驸马?你们可不要忘了,你们又是在谁的手下为官?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可笑的?” 众人被堵了一记,其中一个不服气的冷着脸呸道: “若是早这样,咱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你们也不要忘了,当初的严驸马,那可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这是怎么了?怎么当了婊子,还要去立贞洁牌坊了?严弘文,我也不过是站在先帝的立场上骂你几句叛徒罢了,你若是出了这个门,指不定还会被丢臭鸡蛋受天下人耻笑呢!” 严弘文沉着一张脸,扫了眼那位大臣。 这个人他是有些印象的,原是个五品小官,先前在夜微言那里就很不得宠,还被贬过两次,也难怪会这么快就叛了夜微言成了这陆凌枫手里的三品大员了,若是说起嚣张来,倒也像这么回事。 吉安站在一旁咳了两声,原本趾高气昂的人瞬间便偃旗息鼓了,瞪了眼严弘文,便进了殿。 严弘文抬头瞧着纷飞的大雪,雪从他的头顶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带着寒冽的气息,在他的披风上被浸润。 吉安在一旁赔着笑解释道:“驸马爷,您莫要生气,这朝堂里的官员不多,总归是有些不懂事的,待日后好起来了,也就好了。” 严弘文拂了拂衣袍上的雪,神色淡淡的:“无妨。” 一进大殿,诸大臣已经全部到位了。 严弘文一路走过,回想起先前在殿上的那些人,早已经寥寥无几了,剩下来的便只有那些阿谀奉承之辈了,一时感慨不已。 待他站定,吉安便扯着嗓子唤着皇上驾到,一群大臣纷纷跪地三呼万岁。 这样的场景,让严弘文有些恍惚,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惜日的那些人还在,昔日的那些日子,历历在目。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了。 第3660章 严相 陆凌枫坐在龙椅上,一时便瞧见了严弘文,不由笑道:“今日,朕请严驸马来上朝,想必诸卿心中也在猜测,朕到底会让他承何职位。”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多言。 陆凌枫挥了挥手,吉安捏着圣旨近前,朝大臣念了圣旨。 圣旨最后以丞相二字结束。 众人顿时便炸开了锅。 没成想,陆凌枫竟然给了严弘文这样大的脸面,让他当了这一朝丞相之位,一时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皇上!这丞相一职自古能者居之,这丞相一职对于严驸马而言,未免过于沉重了些。” 瞧不起严弘文的大臣乌泱泱跪了一地:“还请皇上三思。” 陆凌枫曲指轻点的桌面,眯着眸子凝着众人:“诸位爱卿怕是还不知道朕的脾气,朕可不是软乎乎的夜微言,任你们拿捏!朕说这严驸马当得起他自然就当得起!” 嘲讽了严弘文的那位三品大臣闻言反对道:“皇上!这严驸马在前朝时,确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可是在皇上您的眼皮子底下了,若是继续重用于他,这万一他当个叛徒可就麻烦了!皇上,梁霄等人尚在逃窜,这熙云公主与瑜郡主又是向来交好的,难保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 严弘文闻言也不答话,只静静的站着,由着陆凌枫与这大臣去争执。 陆凌枫凝着那大臣,心里其实也在犹豫这些事情,只是到底情况特殊,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你竟敢在朝中质疑当朝丞相?朕看你这官儿是当腻歪了。” 若是让陆凌枫在这二人之间远一个,陆凌枫必然也是会选择严弘文的! 毕竟他留着严弘文大有用处! 三品大员见陆凌枫这般说话,瞬间便怂了:“原是臣胡言,皇上恕罪。” 陆凌枫挥退了这三品大员淡道:“朕朝中事务繁忙,又要近年关了,所以这各部都缺人,严丞相可有人举荐?” 众人面面相觑,这严弘文当了丞相,可就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了,一时间一个个心里战战兢兢的。 严弘文呈了一封折子给吉安,淡道:“臣昨日在府中连夜写了一份人事表,关于朝中诸人合适的一些职务,还请皇上定夺。” 陆凌枫打开一看,严弘文又解释道:“这些名单,臣是昨日饮宴的时候依着宴上的人记录下来的,若是有昨日不在场疏忽了的,还望见谅。” 陆凌枫瞧着这朝中三分之一的人,挑了挑眉笑道:“想不到严相办起事情来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你这一手本事,朕早在先前就知道了,才发现,比朕想象中的还要稳当妥贴。如此甚好。” 严弘文理了理衣袍,不卑不亢:“臣既接了这丞相之位,如此也是臣份内之事,在场的大臣们若有不服,可来与我分辨。若是无话可说,日后本相按章程办事的时候……” 那些大臣面面相觑,在场的都是些小官职调上来的,一个个谨慎得很,哪里会像三品大员那般露了风头去? 于是便俯首称是:“臣等并无议异,恭喜严相。” 陆凌枫细瞧着手中的折子,余光虚扫了眼严弘文。 这严弘文瞧着是个书生的模样,可是骨子里却极适合朝堂这样的地方。 他这里边安排的人有不少都是他自己的亲信,若是陆凌枫的兵权一旦旁交,只怕这严弘文就能将他给架空了。 陆凌枫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细说起来那也真的就是三个字,靠运气! 陆凌枫本身谋划已久,可是到头来还缺一天和,那日正巧就给补上来,陆凌枫这才能够把握了机会,顺势而为! 严弘文淡道:“若是有哪里不妥当,还请皇上安排。” 陆凌枫合了手中的折子,是头一次给严弘文指派,他自己请的丞相,他也不好说什么不是,便笑道: “爱卿的安排甚好,自今日起,这朝中的朝务分派与安排,就由这份折子上的为纲要,吉安,晚些你将要务写出圣旨分发出去,务必要让他们都看清楚了,不要再给朕添了什么乱子。” 近年关,事儿是一堆一堆的。 加上先前打仗,国库虽也有盈余,可是并不是特别充足。 先前又是雪灾旱涝,再加上了陆凌枫登基,国库的银钱就更少了。 为此,陆凌枫也是愁得很,他揉着眉心朝众人道:“下一本,谁有奏。” 众臣胆子都小,不敢当着陆凌枫的面儿争些什么,所以陆凌枫很是火大。 许多事情都要从折子上来得知,而大多数时候的朝会,多半也就是站站木头人,并无太多的过场! “行了!既然没什么要奏的,那就退了吧。” 陆凌枫瞧着这群人就头疼不已。 严弘文也不想多说什么,陆凌枫见他要走,一旁的吉安忙喊道:“严相还请留步,皇上有要事与严相单独谈谈。” 严弘文只得停了脚步,一旁的大臣讨好的奉承道:“到底是丞相大人受器重,咱们这些个小官好不容易熬进了这个大殿里,您一来那可就是丞相了,恭喜了。” 严弘文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左右都是替皇上与百姓谋福罢了,告辞。” 大臣讪讪一笑,目送严弘文离开,旁的大臣嗤笑道:“你瞧你这拍马屁的样子,可真真是拍到马腿上了吧。” “你们懂什么,皇上这样看重严丞相,只怕日后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们倒是嘲笑我拍到马腿上,可我告诉你,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指不定下场比我还惨。” 众人面面相觑,冷笑一声,拂袖不欢而散。 严弘文进了殿,殿内的陆凌枫还在看着他手里的那份名单,见严弘文过来了,便搁了折子笑道:“是丞相了,这通身的气派都不一样了。” 严弘文见了礼道:“便是再不一样,也比不得皇上。” 陆凌枫起身笑道:“朕今日寻你来,是有些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严弘文坐在陆凌枫的对面,也不拘谨,随性得很,一旁的安吉看在眼里,只是陆凌枫没有不悦的表情,所以吉安也就没有说什么。 第3661章 协商 严弘文道:“皇上臣子众多,若有大事,不妨提出来共同商议。” 陆凌枫摇了摇头,轻笑道:“你瞧朝中的这些个大臣,哪一个是靠谱的?全都是些让人不省心的,朕告诉你,朝中除了你,以及你指派的这几个人,旁的人都没有什么实力,朕不过是提拔上来给外人看的罢了。” “眼近年关,便是有大事,这些人也只是憋着恐朕生气,至于临江的雪灾,若非朕的人前来回禀,这些人也是一力的瞒着。” 其实严弘文早就看出来了,这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一个个都不是什么靠谱的。 平日里凑在一起,也是当初不成器的那些小话题,这样一群臣子,又如何能够扛起一朝重担。 陆凌枫疲惫不已,捏着茶盏无奈道:“眼下也就是盼着把这个年过了,然后等春闱的时候再行安排人进朝中入职,在这其间也有人举荐,不过举荐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若是照着以往的气度行事来看,这些人连朝堂都行不进。” 严弘文接过吉安的茶盏,淡道:“这朝中的人,确实与先前的大臣不可比,只是要重新建立朝堂原也是需要时间的,皇上不必着急。” 陆凌枫曲指轻点着桌面,有意无意的道:“若是梁霄也在,你二人能够一同助朕,那朕的身旁也是文武双全了,自然也是不愁的,只是可惜了,梁霄与朕已经是陌路殊途了。” 严弘文低头饮了口茶,淡道:“那便是他不识时务,没有臣这样的福气了。” 这话原也是打趣的成份居多。 陆凌枫搁了茶盏笑道:“说起来,咱们也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对弈了,来一局?” 严弘文苦笑道:“公主在府里还等着我回去,若是回得晚了,只怕公主府的大门可就进不去了。” 陆凌枫闻言诧异的挑眉:“这是为何?” 严弘文无奈道:“左右不过是些小矛盾罢了,无关紧要的。” 无关紧要的小矛盾能将门关上不让回家? 陆凌枫与他一同起身,笑道:“既是如此,朕便与你一同回去,若是真有要紧事,朕便替你做了主了,保管这熙云公主不会再置气,你看如何?” 严弘文推脱道:“公主是个火药罐子,一点就着,凡事还须缓缓来,皇上放心,臣与公主到底是夫妻,这火气便是有,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置气。” “先前就觉得你二人情深得很,看来,倒也确是如此,吉安,你去国库里取些熙云公主喜欢的,让严相带回去,这女人呐,若是见了好看的衣服首饰的,哪里还有这样的闲心来置气?” 陆凌枫其实是了解熙云公主的,这般做,也是做给别人看。 让外人来瞧一瞧,他是有多大的胸怀,来这样待熙云公主。 “多谢皇上,只是依着公主的脾气,只怕给了也会丢出来,皇上还是先它存在国库里吧,臣着急回府,就先告辞了。” 严弘文行了礼,转身便要走。 “世人都说这严驸马是个惧内的,先前不曾见得,一见,倒果真是如此,朕也算是全然信了。” 陆凌枫知道熙云公主那个脾气,那是向来说一不二的。 严弘文朝陆凌枫又说了两句,然后匆匆忙忙的走了。 陆凌枫捏着手中的棋子,轻笑道:“这严相如此火急火撩的回去,只怕是后院要起火了。” 吉安近前来温声道:“可不是吗?皇上有所不知,先前奴才奉旨去送朝服的时候,熙云公主就在内院说要将那朝服剪了,奴才也是诧异,怎的熙云公主与严驸马就闹成今日这个样子了?看来熙云公主也不是好相予的啊。可奴才先前接触的时候总觉得……熙云公主是个颇有教养的女子。” 陆凌枫垂眸,以黑棋子轻叩着白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教养?若是将一个女人逼急了,那就是一只母老虎,这个时候的教养若是拿出来,一点用都没有。” 吉安便起身去关了窗,狐疑道:“如此看来,这熙云公主与严驸马的感情问题,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奴才总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了。” 陆凌枫捏着棋子摆了个位置,淡道:“是与不是,也需验证之后才知道,若是就下定论,一切言之过早。” 吉安瞧着那棋盘叹了叹气:“皇上也是为着国事操劳,能得严相这个帮手自然也好的。” “梁霄的事情如何?朕派出去的人可不少了。” 这么多人,一个梁霄都解决不了…… 吉安讪讪道:“皇上,此事还没有消息。” 陆凌枫嗯了一声,低头自己与自己下着棋,再无二话。 此时徐若瑾正带着梁子瑜在灵阁里酿酒,梁子瑜这孩子很聪明,一教就会,甚至还会举一反三,所以徐若瑾教得很轻松。 今日左右也是闲着,徐若瑾便与梁子瑜合计,要酿一味新酒,装备都已经备齐了,两个人就开始忙。 外边偶尔还能传来悠悠与夜擎念书的声音,徐若瑾拔弄着煮熟的糯米,问一旁忙得满头大汗的梁子瑜:“你若是想和他们玩,就出去玩会儿。” 梁子瑜笑盈盈道:“跟着夫人在一起,我总有学会很多东西,这么些活哪里比得上在外边流浪来得累?再说了,这些事情也差不多了,就是最后的收尾今日的事就差不多要忙完了,我怎能让夫人忙碌我自己去玩。” 徐若瑾瞧着这孩子也是满心的欢喜。 到底是比悠悠大许多的,懂事是真的懂事! 有时候徐若瑾真忍不住想感概一句,不愧是梁家出来的孩子,一个个都是有责任有担当的铁血爷们儿。 梁子瑜这段时间在徐若瑾的身旁是真的很开心。 尤其是见了悠悠与夜擎之后,他对悠悠这种萌萌的又有点小机灵的姑娘简直爱不释手,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哥宠! 徐若瑾忙得累了,脸色有些苍白,梁子瑜见状接过她手里的活计笑道:“夫人你去休息吧,这剩下的这一点让我来。” 徐若瑾擦了擦汗,疲惫道:“我这身子当真是弱了,你先打理着,我坐会儿。” 梁子瑜翻动着糯米,朝徐若瑾道:“夫人,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是了,夫人不必担心我,还是出去陪陪悠悠小姐吧。” 第3662章 潜入 外头的悠悠正在念诗,跟着夜擎一句接一句的,她的声音还很糯,念的诗听得人心里头也是糯糯的。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朝梁子瑜低声道:“这件事情,你要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人。” 梁子瑜点了点头,瞧着她的肚子担忧道:“夫人,这月份若是再大些,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挑了挑眉,靠着太师椅的靠背道:“无妨,到时就说吃胖了,再用腹带绑起来就是了。你将那些酒曲捣碎,到时洒在凉了的糯米上。” 梁子瑜搁了手中的东西,倒了几个酒曲出来捣着:“夫人,我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你赶紧去休息吧,不要累着自己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好,那这儿我可就全权交给你了,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些熏,我出去透透气。” 她抬步走了出去,外边的悠悠正坐在一个小碳盆边。手里拿了个树枝拔弄着碳火,夜擎手里拿了一本书在读,他读一句,悠悠便跟着读一句。 悠悠也不解其意,左右也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 徐若瑾来到悠悠的身旁,瞧着她低头戳碳火的模样哭笑不得:“悠悠,这是怎么了?” 悠悠抬头瞧着她,嘟着小嘴有些委屈:“娘亲,你都不陪悠悠玩,你今日还说要带我出来玩,可是我就在这院子里玩了一天,你都不理悠悠……大堂哥哥也不理我。” 徐若瑾扫了眼四周,蹲下身朝悠悠小声道:“可不能再喊堂哥哥,一会儿他忙完了就来陪你玩了,可是你要切记,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份。” 悠悠侧头想了想,狐疑道:“可是不喊这个,那喊什么呀?娘亲,咱们去玩嘛。” 徐若瑾伸手轻抚着她的发,温声道:“小福哥哥好不好?你喊小福哥哥,娘亲一会儿就让他过来带你玩,你看如何?” 悠悠戳着手指小声道:“你们方才都不理悠悠,悠悠喊了好多好多好多句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哎呦娘亲的小悠悠还委屈了,娘亲不是故意听不见的,那屋子里头的隔音太好了,你也别画圈圈了,等一会小福哥哥出来了,娘亲就让他陪你玩。” 悠悠拉着徐若瑾,糯糯道:“娘亲,那你让小福哥哥干活,你陪着悠悠玩好不好?” 这么小的一个小棉袄,瞧着徐若瑾的心里宛如一个宝贝疙瘩一般,她抱着悠悠亲了亲,笑道:“不是还有擎儿陪着你吗?” 悠悠小声道:“擎儿不让悠悠骑马马。” 夜擎的脸色微青,将书合了起来搁在亭子上,朝悠悠道:“你若是要骑,我给你找匹小马来。” 悠悠哼哼道:“我要骑小福哥哥的那种马。” 徐若瑾有些懵:“哪种?” “就是小福哥哥趴在地上当马马。”悠悠很喜欢和梁子瑜闹腾。 夜擎其实也会和梁子瑜论古说今,其实也算是趣味相投,只是瞧着悠悠单独与梁子瑜在一起格外亲近的时候,夜擎总不那么开心。 听悠悠这么一说,夜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的心目中,悠悠是他的未婚妻,就应该由他护着才是。 可是很明显,梁子瑜对悠悠的保护程度远高于他自己。 这原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夜擎觉得,这男女之间,若非夫妻,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关系为好。 说白了,就是夜擎这孩子吃味儿了。 他将披风一解,朝悠悠道:“不就是骑马吗?我也可以。” 徐若瑾见夜擎就要伏在地上,忙将人拉了起来,这可是未来的皇帝,愿意替悠悠这么闹腾,她就已经很开心了,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闹下去。 悠悠嘟着小嘴瞧着徐若瑾,小声道:“娘亲!” 徐若瑾将夜擎身上的灰轻拂了拂,温声道:“悠悠,你若是再这样,娘亲可要请教规矩的嬷嬷来好好的教一教了,平日胡闹也就罢了,可不能过份了。” 悠悠戳着小手指,委屈巴巴的往夜擎的身上靠。 每当被她娘亲欺负的时候,她就会往夜擎的身边靠,这对于夜擎擎而言其实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夜擎将她护在身后,朝徐若瑾解释道:“悠悠原是这些日子无聊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怪她。”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护着她吧,哪一日若是再给你添了大乱子了,你就知道了。” 夜擎笑道:“师母,无论悠悠做什么,悠悠都是对的,我会一直护着她。” 徐若瑾端了茶盏喝了两口,瞧着这夜擎,又有些轻愁,心里挂念着梁霄,便总觉得很是担忧。 虞尚云打灵阁外边进来,见了这悠悠委屈的躲在夜擎的身后不由笑了:“呦,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将咱们的小悠悠委屈成这样?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悠悠摇了摇头,拉着夜擎道:“擎儿,咱们去找小福哥哥玩好不好?” 夜擎向来是最宠着悠悠的,所以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揉了揉悠悠的头发,与徐若瑾知会了一声便领着悠悠走了。 虞尚云坐在亭中,瞧着这环亭的假山流水笑道:“这灵阁的风水,我已经差人早就查探过了,必然是这整个都城里头最好的。” 徐若瑾笑道:“兆国的皇帝在自己的天子脚下还寻不到一块好地了,那还得了?” 虞尚云摸了摸鼻子正欲说话,身旁的暗卫匆匆走了来,欲言又止。 虞尚云捏着茶盏道:“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暗卫看了眼徐若瑾,迟疑了片刻才道:“主子,梁霄失踪下落不明,昨日兆国的边境出现了姜必武的人,看起来像是在追杀一群人,属下依着先前查到的线索初步怀疑,或许是梁家的人已经逃进兆国了。” 虞尚云合了盖碗,笑道:“不是初步怀疑,应该确是如此。” 徐若瑾闻言佯装诧异,却也没有发话,倒是让虞尚云有些摸不准了。 “这梁家人,陆凌枫是翻天覆地的派人去找,这样都找不着,必然是不在大魏了,这天下虽大,可是此时来兆国,或许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若瑾,你说呢?” 虞尚云眼底的笑意寡淡,看得徐若瑾不自觉便握紧了双拳:“我没什么想说的。” 第3663章 撒娇 虞尚云拂了拂手,就见孙伯急匆匆的打外头跑进来,手里头还拿了一封信,朝虞尚云急道:“皇上!这是大魏传过来的信件,上边还盖了大魏的国印,你好好瞧瞧!” 虞尚云接过那封信,朝徐若瑾晃了晃,笑问:“若瑾,你这样聪明,不妨猜一猜,这信里边写了些什么?若是猜中了,可有奖励。” 徐若瑾扫了眼那信的外封便只顾低头瞧帐册:“这是你的事情,我有什么可猜的。” 虞尚云摸不定徐若瑾的心性,这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妇人,得知自家夫君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比什么都要着急。 可是偏徐若瑾这样淡然,不归她去管的,她便不闻不问。 虞尚云打开信看了两眼,朝徐若瑾笑道:“是陆凌枫的来信,让孤承认他那是大魏的皇帝,想不到这小子的速度倒是极快。” 徐若瑾垂眸拔弄着手中的笔,淡道:“此事与我无关,你也不必特意来说与我听,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忙了。” 虞尚云将信合上随手搁在桌案上,朝徐若瑾笑道:“我若是与陆凌枫交好,倒也是极有利的。” 徐若瑾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毫不理睬。 虞尚云见她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又笑道:“不过比起这陆凌枫,我倒更喜欢梁霄,只是可惜了,陆凌枫派了这么多杀手去追杀梁霄,偏梁霄又是下落不明,这一点,倒是让孤一度很是被动啊,你说孤应该如何是好?孤若是将这棋压到梁霄的身上,万一他已经被陆凌枫派的人杀了,这又如何是好?” 徐若瑾垂眸,自顾自的打着算盘,虞尚云捏着茶盏笑盈盈道:“若瑾,你最是聪慧,你不妨替孤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应该如何怎么办?” 徐若瑾低头对着帐目,淡道:“这些是你兆国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灵阁的股东,没有资格去谈论这些国家大事。你想如何便如何,这是你的事情,不必问我。” 虞尚云无奈道:“如此说来,孤觉得这陆凌枫说的原也是在理的。” 徐若瑾不再吭声,一颗心却已经揪了起来,都已经这样久了,梁霄还是没有下落,其实徐若瑾有时候也觉得,没有消息便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毕竟这样的情况,真真是越发的艰难了,天知道到底有多少杀手的矛头对准了梁霄,可真真是众矢之的了! 虞尚云搁了茶盏,瞧着徐若瑾,温声道:“若瑾,我的心意你向来是知道的,你也不必总是一口回绝了我,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你可愿当我兆国的皇后?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便马上办一场风光盛大的大婚,皇宫里以你为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徐若瑾捏着笔想也没想便回绝了:“你这皇后的位置,你留着让别人坐吧,我不感兴趣。”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盈盈道:“你不必急着回我,毕竟等你当了兆国的皇后,国家大事我还等着你与我一同商议呢。” 徐若瑾执笔的手顿了顿,望向虞尚云正要说话,虞尚云笑盈盈道:“你不必说话,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先回宫了,晚些我让孙伯来接你们。” 话音一落虞尚云转身便走。 一旁的孙伯一颗心紧紧的揪着,这若是真的娶了徐若瑾当了皇后,只怕日后也没得一个安宁的,偏自家国主又喜欢她喜欢得不行了。 可能旁人不大清楚,但是在他身旁的孙伯那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国主,您这是打算……” 虞尚云步上马车,朝孙伯挑了挑眉:“怎么?” 孙伯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担忧道:“可是这瑜郡主的性子也是个要强的,您若是娶了她当皇后,这她……这前夫还是梁霄呢,只怕会引人非议。” 虞尚云靠着软枕微眯了眯眸子:“私下妄议,杀了就是。” 孙伯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叹着气,无奈得紧。 那边徐若瑾待虞尚云走了之后便陷入沉默,她盯着帐本心里暗自盘算着,也不知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处理妥当,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梁子瑜将酿酒的活计都忙完了,看了眼在角落边不知瞧什么的悠悠与夜擎便朝着徐若瑾走来,见她在发呆,脸色不大好,便有些担心:“这是怎么了?” 徐若瑾长长的叹了声气,搁了手中的毛笔,瞧着梁子瑜暗自想,这样的情况,虞尚云已经知道梁家人进了兆国了,有些事情只怕就会越来越危险,她必须要与梁鸿他们见一面好好谈一谈才行了。 “你可有法子联系上你爹和你二叔他们?现在局势不好,我须得与他们好生谈一谈才是。” 梁子瑜挠了挠小脑袋,纠结道:“当初我来寻你的时候也没有说要哪里见,法子……应该是有法子的,只是我得好好想一想。”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梁子瑜温声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若实在没有法子,我就再另外想办法。” 梁子瑜眼前一亮,朝徐若瑾道:“对了,信鸽!梁家的信鸽总是认得爹爹和二叔的!只是我不知道我们一路逃亡的时候它们有没有跟着。按理说,应该是会跟着的。夫人,要现在就写信联系吗?” 徐若瑾提笔在宣纸上匆匆写了几笔小字,待墨干了便卷了起来,递给梁子瑜低声道:“越快越好。” 梁子瑜轻吹了一声鸽子哨,一只毛色发灰的鸽子便飞了进来,落到了梁子瑜的手边。 梁子瑜伸手轻抚着这只鸽子,朝徐若瑾笑道:“还真是有一只呢,这可是那些鸽子里头最听话的一只了。 梁家的信鸽,信都是绑在翅膀底下藏着的,所以并看不出这鸽子与普通的有什么差距。 徐若瑾也没有看见这鸽子的身上有什么印记,但是她知道,梁家的人做事向来都是不显山露水的,所以这鸽子定然另有玄机。 第3664章 信鸽 梁子瑜将纸条塞进鸽子的翅膀里,朝徐若瑾笑道:“这个很严实的,不会被发现,也不会吹掉。” 他将鸽子放飞了出去,朝徐若瑾低声道:“四婶婶,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要逃跑吗?还是找那个国主揍他一顿?”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想揍他?” “想。” 这下徐若瑾就不解了:“这是为何?” 梁子瑜咬牙切齿道:“当初偷袭梁家寨的就是兆国的人!他是兆国的皇帝,肯定是他指使的,我要替爷爷报仇!替梁家寨的人报仇!” 徐若瑾伸手轻抚着他的小脑袋,温声道:“子瑜,有些事情,咱们须得好好的忍着,你是男子汉,咱们身处虎穴,你须知,鸡蛋不可与石头硬碰硬。” 梁子瑜双拳紧握,恨恨道:“我知道的!待到他日时机到了,我定会替他们报仇!” 徐若瑾先前没有想这么多,还在觉得这孩子对着虞尚云多少带了些排斥和敌意,这样一想,倒也是大实话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安慰道:“你放心,会有这一日的。” 梁子瑜朝徐若瑾笑道:“我去看看妹妹和殿下在做什么。” 徐若瑾将帐本收了起来,朝梁子瑜道:“咱们收拾一下也该回去了。” 梁子瑜近前去瞧,心里在盘算着,他爹爹若是隔得近的话,这会儿也该收到消息了才是。 其实这梁鸿与梁辉原本想着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只是因着那城中的戒备森严了不少,所以不好成群结队的走。 原是想着商量这一夜,明日就分头走,此时正在商议。 下属抱着一只鸽子走了进来,朝梁鸿狐疑道:“二爷,你快瞧瞧,这……这怎么瞧着眼熟呢,一扑腾就落在窗边瞧着你也不走了,原是只信鸽。” 梁鸿这时候也有点狐疑,谁会给他们这个时候来信? 梁辉取了信下来朝梁鸿道:“许是四弟妹的信也未可知,看看再说。” 他打开信件,朝梁鸿欢喜道:“果真是!咱们收拾一下,明日我要去一趟灵阁。“ 梁鸿细看了两遍狐疑道:“大哥,我总觉得这信哪里怪怪的,这子瑜就在四弟妹的身旁没错,可是这个情况,只怕咱们若是出去了容易被认出来。” 下属担忧道:“是啊,先前咱们一路过来的时候,那姜必武就已经将画像贴得满城皆是了,咱们易了容都须小心翼翼的,若是真的送上门去了,那可就是入了狼坑了,只怕想再爬出来,就难了啊。” 梁鸿当机立断:“无论如何,这字迹我都是认得的,是四弟妹的没错!明日我就扮成买酒的谈客去见一见,大哥,你带着他们先候着,若是万一有什么大动静,你们就迅速离开,若是没有,到时再等我回来再行商议。” 梁辉拧眉,瞧着那娟秀的字迹直皱眉:“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还是我去吧,子瑜也在那里,我顺便去看看他。” 梁鸿将那纸烧了,朝梁辉劝道:“子瑜那孩子聪明着呢,只是你们父子情摆在那里,有些事情也不方便说,若是我出面的话,到底还是会好些,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咱们明天就这么定了,我领两个人过去,你带着他们继续藏着。” 梁辉叮嘱道:“你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危险,只管往外跑,咱们接应你。” 梁鸿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这方面我也不能比子瑜差了去不是?我去准备准备,到时收拾一下就直接走了。” 一旁的下属瞧着梁鸿这个样子,有些担心:“大爷,这若万一是个陷阱,这可如何是好?” 梁辉捏着碗喝了一碗茶,将心里的烦燥减去了大半,“就算是个狼窝虎坑,也只怕由不得咱们了,该去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且看明日如何吧。” 下属抹了一把脸,愤愤道:“想我们堂堂梁家军,沦落到这般田地!实在是让人憋屈!” 梁辉拍了拍下属的肩膀,沉声道:“终有一日,梁家军必会光复往日的荣耀!咱们得重整山河,待后生。” 下属长长的叹了叹气,抬头瞧着外头已经暗下去的天,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一切还未可知。 他们能做的就是等消息,熬这个艰苦的被追杀的过程了。 熬过去了,大概也就什么都好了。 大家都在为第二日的见面做着准备,梁鸿是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想着一些事情,待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便起身练武了。 徐若瑾今日也赶了一个大早,领着梁子瑜便去了灵阁,灵阁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他们对于徐若瑾的早到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很意外,会有这样勤快的东家。 这若是换了旁家的店面,那东家恨不能一整日都不去店里。 徐若瑾为了能够第一时间与梁鸿接触到,今日便不曾酿酒,而是在二楼的雅间算着帐目。 梁子瑜在一旁替她泡着茶,因天色尚早,所以外边还没有什么车马的声音,整条街道也还算安静。 徐若瑾一颗心就在焦急中一点点的等着,等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梁鸿他们过来。 梁子瑜伸长了脖子朝着外边看,徐若瑾低头压着心里的焦急,面上云淡风轻:“不要着急,该来的总会来。” 梁子瑜垂眸小声道:“我就是有些担心。” 到底梁子瑜还是个孩子,这样紧张的时刻难免有些沉不住气,徐若瑾才会特意挑了个安静的所在,谁也瞧不见这梁子瑜焦急的样子。 那梁鸿衣着齐整干净,为人气度不凡的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朝灵阁的小二问道:“我要与你们老板谈一个合作,你让你们老板来见我。” 小二将梁鸿打量了一番狐疑道:“不知您是哪位东家?” 梁鸿理了理衣袍,朝小二淡道:“我是哪家的,问你东家不就知道了?我与她先前还谈过几次合作呢,赶紧去给我传人。” 这话音一落,一群人忽的便涌了进来,将梁鸿围了起来。 连着梁鸿的带来的两个手下也一并给抓了起来! 第3665章 识破 暗处守着的全是虞尚云的大内高手,梁鸿是双拳难敌四手,但是还是忍着没有动手,而是朝着这些人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不过是来谈个生意,你们这灵阁难不成是店大欺客了?想动手?好我也得让外边的人都好好瞧瞧,你们灵阁是怎么欺客的!” 为首的一个人打量着梁鸿片刻,沉声道:“抓起来。” 梁鸿推开身旁的小二,抄起东西就砸,边砸边吼道:“来人啊,灵阁店欺客了!生意没法做了啊!” 徐若瑾在二楼听到了楼下的动静,狐疑道:“楼下怎么回事?” 梁子瑜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啊,我没看见有人进来啊。” 他趴在窗边透过那略突出的屋檐往外瞧,结果就瞧见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被抓着的人他有些眼熟,细细一看才知道,那是他二叔身边的人! “糟了!下边的好像是二叔。” 徐若瑾闻言起身便朝外边走去,几步下了楼,瞧着大厅里是一片狼藉,不由皱眉斥道:“闹什么!” 那些人见了徐若瑾,沉声道:“郡主恕罪,国主早已经吩咐过,但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靠近郡主,一律抓起来问审。” 徐若瑾斥道:“混帐!难不成我就不用做生意了?你们竟连我的客人也要这般对待?” 暗卫淡道:“这是国主的命令,我等不可违背,还请郡主恕罪。” 徐若瑾面色微寒,朝那人道:“那就把虞尚云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有本事就连我也杀了!” 暗卫便朝外边的使了个眼色,马上便有人去宫里通报给虞尚云。 徐若瑾扫了眼那扣着梁鸿手的暗卫,斥道:“松开!” 那暗卫瞧这么多人都在场,想必这梁鸿也飞不出去,便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只是那剑拔弩张的气势却是半分没减。 徐若瑾瞧着梁鸿,眼眶微红,脸上赔着笑:“实在对不住,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不如这样,你随我去楼上小坐,我差人去请一桌好酒菜来,向你赔个不是。” 梁鸿拍了拍皱了的衣袍,扫了眼徐若瑾身旁的梁子瑜,冷哼道:“你这东家做的,也太不够意思了!一进来就给我这么大一个阵仗!我若是没有喊几声,这些人是不是要连我一块儿给杀了!” 徐若瑾笑道:“哪里的事,是这些人不识泰山冲撞了,上楼吧。” 暗卫见他们要走,当即便堵了去路,固执道:“郡主,实在抱歉,国主的命令下来之前,你与这位主顾不能单独谈。” 徐若瑾拧眉凝着这暗卫,斥道:“这是我的地盘,还由着你准不准?” 暗卫沉声道:“是国主吩咐,郡主恕罪。” 一个能在郡主与国主这四个字里安然处之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多简单的人物。 这暗卫也只是碍于徐若瑾在这儿,不好与她起了争执,但是这也不意味着这些人是傻子,一双双眼睛都这么盯着。 徐若瑾正欲发火,梁鸿无奈道:“你这调子可真真是高了,算了算了,这个合作不要也罢!咱们今儿就到此为止,你这儿我可伺候不起。咱们走。” 正要出门,门外边的人又将梁鸿给堵着:“一切等国主的旨意过来再做决定。” 梁鸿瞧着那外边暗处的人,又将身形转了回去,无奈道:“瑜郡主,你可真是不厚道啊!到时若是真等那什么旨令下来了,你可千万要替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可就真的是替你背了锅了。” 这其实是反话,是要让徐若瑾要必要的时候先行护着她自己。 其实徐若瑾比谁都明白,只是,这样要紧的时刻,她又怎么能置梁鸿于不顾? :“你放心,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断不会让你在我这儿发生什么事!” 梁子瑜端了茶盏递给梁鸿,温声道:“这是夫人最喜欢的茶,您尝尝消消气。” 梁鸿接过茶特意看了两眼梁子瑜,好家伙,这小子跟在郡主的身旁那是吃香的喝辣的,这小脸都圆了不少,真真是会享受! 怎的到了他这儿,一过来就被人团住了? 梁鸿实在不知是哪里漏了破绽,所以他也不知道,其实这虞尚云下的旨意是,谁靠近这儿寻徐若瑾,那都是有问题的。 哪怕就是个乞丐只要是寻徐若瑾,那都是要抓起来的,刚好这梁鸿一行人就撞在了枪口子上。 “这小子瞧着挺面生,新来的?”梁鸿饮了茶,笑问。 徐若瑾坐在他对面,朝他道:“原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倒也机灵,会酿酒,也就留下来了。” 梁鸿打量着徐若瑾,见她平平安安的也就松了一口气。 而徐若瑾与此同时也在打量着梁鸿,一时二人目光里都凝结着感动。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本以为死生无望,不曾想又得以相见,这是一种重生的喜悦感。 这样的的感动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虞尚云便从皇宫里过来了。 他一进门,徐若瑾便先发制人:“我竟不知道,我这灵阁什么时候被你这样盯着了?连个生意都谈不成了?” 虞尚云扫了眼梁鸿,心下便明白了,他朝暗卫挥了挥手:“退了吧。” 暗卫一会儿的功夫便辙了个干净,徐若瑾端着茶盏凝着虞尚云,虞尚云笑盈盈的在她的身旁坐下,笑道:“若瑾,怎么这梁家二爷来了,你也不知会我一声?” 徐若瑾的心咯噔一下,没想到这虞尚云直接便戳破了,分明眼前的梁鸿还是乔装了一些的。 虞尚云理了理衣袍,瞧着这准备动手的梁鸿笑道:“孤既然知道而不让人动手,自有孤的道理,左右也是无聊,不如咱们闲聊一番如何?” 梁鸿面色阴沉的凝着他:“你举兵攻我梁家寨,还有什么可说!” 虞尚云望向徐若瑾笑道:“若瑾,你倒是来评评理了,孤自问对这梁家也算礼遇,否则也断不会容你们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呆得这样长久。” 梁鸿心下一惊,他自认藏得很好,虞尚云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徐若瑾面色微沉,瞧着虞尚云微微拧眉。 虞尚云见此笑道:“若瑾,我让他好好的坐着与你我说话,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徐若瑾凝着虞尚云道:“有话直说!” 虞尚云捏着茶盏吹了吹,觉得这茶不喜欢,便搁置了,朝徐若瑾笑道:“说起来,陆凌枫在信中提及只要孤将梁家人交给他,大魏便与兆国交好,并附上优厚的附加条件,若瑾,我是一个皇帝,你是一个生意人,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要替兆国考虑,可你的选择,便决定了我的选择,所以我在等你给我一个答案。” 徐若瑾闻言拧着眉瞧着他。 一旁的梁鸿是一问三不知,也是纳闷,什么选择不选择的?他还没有弄明白。 加上脑子里听的那些话,有些乱,也就没有开口。 虞尚云扫了眼懵圈中的梁鸿,朝徐若瑾笑问:“若瑾,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曾想好了?只要你当我的皇后,我便全力协助梁家,驳了陆凌枫。” 徐若瑾的眸底凝结着几分寒意,语气疏离得很:“你是一国之主,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总拿我一个有夫之妇寻开心。”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眼底透着几分势在必得:“我确实要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我偏要你而不得,我就喜欢你这样刚烈的女人!” 徐若瑾拧眉斥道:“我不觉得这样的玩笑好笑!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说了!再者,我一个有妇之夫,我也不认为我还有这样大的魅力能够让一国君主为我倾倒,玩笑也要有一个度。” “我从不说玩笑话,若瑾,我就是喜欢你,你有妇之夫,那我可以等,等到你们和离,或者等到梁霄死!梁霄下落不明,你若是愿意信我,便跟我走,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虞尚云诚诚恳恳,可见对徐若瑾多上心。 徐若瑾瞪着虞尚云,斥道:“你不要妄想了,这样的条件,我就是死我也不会答应!” 虞尚云苦笑着摇头:“你瞧,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刚烈,连发起火来都是可爱的。好了,孤也不逗你了,就事论事如何?” 徐若瑾防备的瞧着他。 一旁的梁鸿看得一脸懵,待二人争吵完了,梁鸿这才反应过来,朝虞尚云斥道:“就凭你也想娶徐若瑾?她是我四弟的,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盈盈道:“梁霄下落不明死生不知,若瑾迟早是我的,我不着急。你若是有这个闲心担心这些,不如与孤好好商议商议,如何助梁家脱离苦海。” 徐若瑾朝梁鸿点了点头,她认为这件事情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梁鸿愤愤不平的坐下,瞪着虞尚云:“你要是敢对我四弟妹不敬,看我不剁了你!” 虞尚云笑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可比任何人都要尊重她。” 若是虞尚云当真固执起来,那徐若瑾是没有机会反抗的,这一点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徐若瑾瞧着虞尚云,狐疑道:“帮梁家,是为什么?” 虞尚云瞧着她,眼底一片阑珊的暖意:“自然是为了你,难道你感觉不出来?我就是要让梁霄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好了,直入正题,我以为梁家首要的就是去七离,夺回兵权,否则梁家赤手空拳一盘散沙,拿什么去与陆凌枫谈?” 梁鸿气道:“七离被姜必武那个叛徒给掌控了,梁家军在梁家寨一役中损失惨重!怎么去夺兵权!” 虞尚云靠着太师椅,手里头拿了一个暖玉把玩着,漫不经心道:“一味的躲避终究是没有结果,梁家总这么妥协可没有用,让梁辉来与孤谈。” 第3666章 诱惑 在虞尚云的认知里,梁辉要比梁鸿精明得多,再加上这两个人就只来了一个,虞尚云觉得没有谈的必要性,毕竟人不全。 梁鸿凝着虞尚云反问:“你说要帮梁家,实则是想将梁家其余人都引到一处一网打尽是不是?” 虞尚云搁了茶盏淡道:“孤还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梁鸿被堵了一记,气得不轻:“你这混帐!” 虞尚云瞧着这暴躁的梁鸿淡道:“孤原也是诚心帮你,可是你却毫无诚意可言。” 梁鸿冲过去拽着他的衣领气道:“你派人围攻梁家寨,杀我这么多梁家军,你现在跟我说诚意?” 徐若瑾担心这梁鸿打不过,忙朝梁鸿道:“二哥!不要冲动。若是虞尚云当真要对梁家做什么,这是轻而易举的,完全不用和咱们商议。” 梁鸿紧握着的拳头只得松了,朝虞尚云道:“你要什么诚意!” 虞尚云挑了挑眉,瞧着梁鸿,笑得很欠揍:“孤从来不喜欢重复。” 徐若瑾知道他的意思,朝虞尚云道:“我不同意!你当初夜袭梁家寨,杀了多少梁家军!难道二哥你还要和这样的人合作?再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大哥的藏身之处,我不能将大哥也陷入这样的险境里来!你想要引梁家人出来一网打尽,门都没有。”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道:“若瑾,我真没想到,你二人之间,最不放心我的竟是你。” 徐若瑾气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不想去赌!虞尚云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虞尚云起身,理了理衣袍笑道:“孤给你们机会好好考虑考虑!不过孤的等待也是有限的,还有要事,就先回宫了。” 他当真是毫无逗留,转身便出了灵阁。 梁鸿朝徐若瑾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梁家军就是一盘散沙,若是不凝固起来,莫说是报仇了,既然这虞尚云愿意出面,这也是一桩好事,这往后的事情咱们往后再算就是了!否则再这样下去,只怕梁家就要玩完了。” 徐若瑾无奈道:“二哥,你难道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吗?他做起事情来不择手段的!到时若是有个异心,咱们就都完了!还不知道他的真实目地是什么,咱们不能贸然与他合作。” 梁鸿抹了一把脸,瞧着门外边来来往往的人愁得很:“梁家已经散了,大魏也是一片混乱,时日一长,只怕到时梁家人就要一个不剩了!这件事情已经耽搁不得了!四弟也没有消息下落不明的,再这般拖下去,到时…只怕等不到你说的那一日了。” 梁鸿的心里很慌,又看虞尚云之前那般说了,也没有对他下手,所以梁鸿便有些心动! 若是能够依靠这虞尚云的力量站起来,那么梁家的复起就会很轻松。 徐若瑾知道他是心里太着急了,可是的徐若瑾看来,一切都还不是时候。 “二哥,这件事情不可以太莽撞了,什么事情都让他说了算,万一他到时要要挟要反水,那到时梁家不就是更加糟糕?一切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见梁鸿冷着一张脸沉默着,徐若瑾又劝道:“二哥,我知道你担心着急,可是这样的情况,我实在不敢答应,我们不能因为虞尚云的几句话,就将整个梁家托付出去!” 梁子瑜在一旁见这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也不敢插话,见二人吵的差不多了,才开口:“二叔,其实我觉得,四婶娘说的对,这个皇帝诡计多端,他若是背着咱们背后一刀,到时咱们可就更惨重了。” 梁鸿拂衣坐下,抹了一把脸,烦燥不已。 与虞尚云合作的这个事情,还得从长再议,只是由眼下来年看,只能暂且搁置了。 梁子瑜来到梁鸿的身旁,握着他的手沉声道:“二叔,四婶娘说了,咱们须得熬得住,长久的坚持下去才行。” 徐若瑾摸了摸他的发,温声道:“子瑜,你也接触他次数不少了,你觉得他是不是可靠?” 梁子瑜摇了摇头,一针见血:“他是梁家的仇人!”他当初派人夜袭梁家寨,在梁子瑜的心中,无论这个人做的再好,他就是梁家的仇人,不可信! 梁鸿叹了叹气,坐在椅子上无奈道:“梁家还有什么?除了这几条人命,还有什么?我觉得你就是考虑得太多了,担心这个害怕那个,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梁家就彻底完了。” 徐若瑾脸色有些苍白,一旁的梁子瑜一看不对劲,便端了茶递给她,朝梁鸿道:“二叔,你们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平时还是你们劝我们这些小孩子要沉稳呢,怎么一到了这个事情上,你们倒是先吵起来了。” 徐若瑾以袖子捂着嘴偷塞了个话梅吃了,这才好受了些,梁鸿问道:“二哥,大哥的位置可安全?” “自是安全的。我已经同他说好了,若是我没有回去,就让他转移。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与大哥商议商议。” 徐若瑾不同意,搁了茶盏朝梁鸿道:“二哥,你已经暴露了,必然会有人跟踪,你若是去找大哥商议,那整个梁家就暴露在外人眼里了,只怕到时会再添祸端,你还是先留在灵阁吧,子瑜也在这里,咱们都冷静的考虑清楚,然后再做决定。你看这样可好?” 梁鸿叹了叹气,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大哥那里,若是没有传消息,我怕他会担心。” 徐若瑾捂着心口道:“不会的,大哥若是见你也留在灵阁,想来定会另外再想法子的。” 梁鸿无奈,也只能先留在灵阁,与虞尚云合作的事情也只能搁置了。 而此时的梁霄已经跑出了京都城,离京都城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了。 一行人的目标是去七离,梁霄的行动很快,只是身旁跟了个顺哥儿,顺哥儿重伤未愈,又一路逃命奔波,所以伤势也越发的重了。 梁霄领着手下进了一片山林,在山林的一个转角处生了一堆火烤着。 第3667章 坠崖 顺哥儿靠在兽皮的垫子上,瞧着梁霄痛苦不已:“四爷,你自己走吧,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什么都做不成,只会拖累你们,这一路上杀手这么多,你带着我哪能走得快。” 梁霄坐在火堆旁烤着火,手里拿了一份地图在计划着要往哪里走,在他身旁的下属正替顺哥儿包着伤口,天寒地冻,一路的奔波,身上的痂是结了又裂了,裂了又结,反反复复下来就很难好了。 梁霄计划完了路程,朝顺哥儿道:“你不要多想,我既然说过会让你活着,就一定会让你活着!咱们离七离没有多远了,再加把劲,赶一天路就差不多了。” 话音初落,梁霄猛的抽出手中的剑凝着山林不远处,那里有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随行的一群人其实都已经很疲惫了,强撑着身子拔出了手中的剑。 他的下属朝梁霄道:“主子,你赶紧走,我们垫后!” 姜必武是得了消息就直接领了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见了梁霄这一群人落魄的样子,瞬间觉得内心一直压抑的某些东西得到了解放。 他骑在马上,瞧着梁霄居高临下的嗤笑道:“想走?门都没有!梁霄,真是想不到,你我又见面了!只是这一次,是我来决定你的生死去留!” 梁霄站得笔直,手中的剑紧握,凝着姜必武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就凭你?” 姜必武朗声笑道:“你怕还不知道吧?陆凌枫已经是大魏的皇帝了!他已经下令全国诛杀你梁家人,对了,还有你那大哥二哥的,也已经逃到兆国去了,派出去的杀手可是个顶个的狠,想必你们在九泉之下很快就能相见!” 梁霄闻言眉宇轻皱:“你投诚了陆凌枫?” 姜必武面容扭曲的瞪着他:“是又怎么样?难道要我替一个该死的先帝守忠吗?他有眼无珠,连我的半点儿好都看不到!可是在陆凌枫这儿就不一样,我只要把你杀了,我就是下一个镇国公!在大魏我想如何便如何!谁也不能再低看了我,谁也奈何我不得!梁霄!这一切,成也因你,败也因你!” 林子里的风呼呼的刮着,将树上的雪扫落在地上,有几片随风落到了姜必武的衣袍上。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笑得有些扭曲:“梁霄,你当初是何其风光,那个时候的你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今日吧?哈哈哈,可真是造化弄人,你们害死了红杏和孩子,我就要从你们的身上一条一条的将这性命都讨回来。” 梁霄身旁的护卫纷纷护在梁霄的身旁,顺哥儿撑着身子站在梁霄的身旁斥责道:“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有什么脸面在这儿大放厥词!” 姜必武指向梁霄,目光里尽是狠辣:“梁霄,今日我便亲自送你上路,也算是了结你我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着梁霄便是一剑,梁霄推开顺哥儿,拔剑相迎,兵器的声音在森林里传扬开,梁霄一脚踹开姜必武,嗤笑道:“一个叛主之臣,也有脸自封镇国公?” 姜必武见了梁霄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梁霄便又刺了过去:“若不是你,我怎会家破人亡!都是你!是你害的,今日我就要你给他们陪葬。” 一群人打了起来,梁霄迎上了姜必武,就没有想过要退缩,那凌厉的剑法将姜必武逼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一群人且战且行,越走越偏,顺哥儿成了这群人里保护的对象,姜必武似乎发现了梁霄总在有意无意的护着顺哥儿,于是便将矛头攻向了顺哥儿,果不其然,只要他一进攻顺哥儿,梁霄就会去护着! 姜必武便朝众人大喊道:“先把那个身体有恙的杀了!” 众人瞬间便转换了目标,顺哥儿猝不及防的从人群里摔了出来,他不想连累梁霄,便一个劲的往山林里跑。 山林的另一侧是一个悬崖,众人跑到最后退无可退。 姜必武晃了晃手中的剑,朝梁霄冷笑:“你已经逃无可逃了!梁霄,你若是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我倒还可以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你留一个全尸。” 梁霄护着身后的顺哥儿,朝姜必武嗤笑道:“废话少说。” 姜必武闻言斥骂道:“你这是给脸不要脸,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左右这儿是悬崖,姜必武提着剑便杀了过去,梁霄一剑挑开,二人就在这悬崖边上打斗了起来。 顺哥儿站在一旁不想让梁霄分了心,可是他的位置又很危险,顺哥儿便暗自想着,不如跳下去,也省了梁霄这样费心的护着他了! 一旁的姜必武朝着梁霄身后的顺哥儿便是一剑,梁霄侧身去扯顺哥儿,他自己的重力往后倒,一个失力便直直的朝着云雾缭绕的悬崖跌了下去。 顺哥儿看着这一幕,双目赤红,抽出手中匕首,就将还来不及笑一下的姜必武捅了一刀:“你这个混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顺哥儿人被拽着走,可是他瞪着那姜必武的目光里却结满了恨! 恨如一只蜘蛛网,狠狠的将姜必武困在其中,恨不能将姜必武的骨血都拆开来! 若不是因为他,梁霄也断不会摔下山崖去! 他定要替四爷报仇! 与梁霄随行的那些护卫当机立断拽着顺哥儿便跑,在这儿已经是救不着人的,他们必须到崖下去! 在他们看来,耽误一刻钟就是耽误了寻找梁霄的最佳时机,所以都走得毫不犹豫! 姜必武的身上中了一记匕首,顿时疼得冷汗直冒,瞧着那渐行渐远的人咬牙切齿:“你们这些混帐!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追,我要杀了他们,还有派几个人下去找!给我务必要将尸体找到!” 他捂着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那个混帐!到时老子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个顺哥儿! 当初他与红杏的事情他就不看好,想不到这样紧要的关头,竟然还会捅他一刀! 若是不将他抓回来泄恨,姜必武都觉得自己白活了,竟连一个奴才都对付不得了! 第3668章 报仇 待缓了些,身旁的随从替姜必武止了血,担忧道:“大人,您还是先回去养伤吧。” 姜必武凝着那云雾缭绕的悬崖,神色沉重,甩开随从的手:“去找!” 随从有些懵:“大人,这,这梁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定然是活不得了,那底下又是暗河,只怕是要寻也寻不得尸体。” 姜必武斥责道:“混帐,让你去找就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找!找到为止!” 他始终不相信,梁霄竟然会为了护着顺哥儿将自己置于死地! 当时他分明是去进攻顺哥儿的,只要梁霄护着他自己,死的便是顺哥儿! 可是偏梁霄将顺哥儿推开了,所以他自己便跌入了万丈悬崖。 他知道梁霄是个忠义仁孝之人,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竟会为了一个奴才,这样舍了自己的性命。 姜必武心下骇然,呆坐在崖边的石头上,整个人都不敢置信,梁霄怎么可能死?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见身旁还有人,姜必武朝这几个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拉绳索下去找!” “大人,这山崖实在太高了……咱们也找不着这么长的绳子啊,依属下看,这梁霄定然是已经死了!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底下又是尖锐的石头和暗流,您忘了?当初红杏夫人不也是跌进了这样的河流里……” 姜必武朝着这人便是一脚,愤愤道:“给我找!若是找不着,你就提头来见。” 下属闻言慌了神,忙朝姜必武道:“属下知错,属下马上去找!” 他攀爬着两边的树木一点点的往下爬,身旁的几个人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下去找。 待人都走了,这崖边便只剩了姜必武一个人。 耳旁只剩了风吹山林的声音,他无力的靠着身后的松树,脸色惨白,手上沾染的血透着一股另类的干燥感,似要将人的温度都一并吸走。 下去寻找的人过了许久也没有回,他便静静的坐着,坐得久了,几乎要将身处何处给忘个干净。 其实姜必武不知道的是,红杏那一日也是从这个地方一跃而下的,他亲眼目睹了梁霄一跃而下,对他的打击也是很大的。 姜必武的心里很乱,身体却是麻木的,整个人因着身上的伤也动弹不得,回忆却变得格外清晰起来,被恨意蒙蔽了的姜必武能够想象到的,只是梁霄间接对他造成的那些伤害! 他与梁霄这么多年,梁霄却为一个奴才而跳下了悬崖,姜必武的心里五味陈杂,先前他也知道梁霄讲义气的,可是才明白,他是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 天色将暗时,那下去寻人的人才爬了上来,随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与泥泞无奈道:“大人,我们都已经找过了,但是下边实在是太大了,又有许多暗河,下面确实发现了血迹,想必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大人只管放宽了心就是了。” 下属劝慰道:“是啊,梁霄总算是死了。想他生前风光无限,又是受人景仰的大将军,死时竟是这样无声无息。” 随从扶起姜必武,暗自松了一口气:“是啊,以这镇国公的实力,当时若不是去救那人,想必也不会这样,否则,凭着梁霄的实力,咱们还不知道要折了多少人进去。” 姜必武揉着眉心,叹了叹气:“想他也是风光无限,竟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随从搭着手领着姜必武往前走,附和道:“可不是吗,当初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哪里将大人您放在眼里。” 毕竟梁霄这样的人物,可不是谁都有本事将他杀了的! 也省得他们再去大费周章的对付梁霄了! 梁霄一死,梁家那些个四处逃窜的,便是要对付,那自然也是易如反掌了。 走了几步,姜必武便不走了,他寻了块石头拂衣坐下,面露疲惫:“酒。” 随从顿时懵了:“大人,您这还伤着呢,还是赶紧先去瞧大夫吧。” 下属也是跟着劝:“是啊大人,您就是守在这儿也没有用啊,这镇国公都已经跌入悬崖了,依着属下看,您不如先回军营里去等消息。” 姜必武夺了下属手里的酒囊袋子叹了叹气:“当初我与他同在梁家军里的时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何就走到这一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随从对于姜必武的这些事情最是清楚,不由安慰道:“大人,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变的,大人有此成就,也是一大幸事,这前尘往事的您还是莫要再去想了。”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眼睛里满是沧桑:“当年我与梁霄,原也算是兄弟一场,初入战场的时候还曾蒙他相救,到时我告诉我自己,从此以后,这个人就是我的兄弟,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要他愿意拿我当兄弟,我姜必武,就是他一辈子的兄弟,可是谁曾想,时过境迁,我与他终究连陌生人都不如。” 随从站在一旁瞧着他这模样担忧不已:“大人,有些事情,您还是要看开些,这镇国公已经去了,那不妨就由着他去了吧,再这样想着念着,终究也不是办法啊,您说呢?” 姜必武捏着酒囊袋子灌了一口酒,烧刀子刮着喉咙,姜必武只觉胸口闷得难受:“我与他这么多年的兄弟,如何就走到了今日!我只是感概,到底是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随从看了眼那缭绕着云雾的山崖,温声道:“大人,咱们还是先行回去吧。” 姜必武最厌烦的就是有人催他,所以烦燥得很:“行了,都退了吧,莫要扰我。” 随从取了披风替姜必武系上,无奈道:“大人,您这身上的伤须得及时医治才好,否则只怕越耽搁便又多一分危险。” 姜必武灌着酒,没有理会。 梁霄死了,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觉胸口闷得难受。 可论理说,他怨了梁霄这样久,恨了梁霄这样久,他细想了想,大概他与梁霄的关系,就是从红杏的事情开始,从他脱离梁家的时候开始。 越来越坏,越来越糟糕,一晃眼便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第3669章 厌烦 随从拉了下属退开了些,轻声道:“让大人一个人呆会吧,这些年大人与镇国公的感情原也是极深厚的,走到今日,想必也是感触良多。” 下属打量着姜必武的神色,狐疑道:“方才瞧见镇国公的时候,我还以为大人多恨他,怎的摔下山崖殁了,又这样伤神了?” “一言难尽,咱们就在这边候着就是。”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当真是个琢磨不透的。 姜必武先前与梁霄交好的时候,二人的感情有多好,梁霄摔下山崖了,这人的心里便有多难受。 只是到底这样的困苦也得他自己熬着。 姜必武凝着眼前缭绕的云雾长长的叹了叹气,他一直记得当初梁霄是如何对他一片赤诚的,又是如何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帮着他一并度过、 可是,两人的关系恶化,便什么都更加差劲了,姜必武觉得,这样的一个时代,与他先前想要的那个时代,已经差了很远了。 与梁霄曾经信誓旦旦要保家卫国的那些话,越发的浅薄,他如同一个失了灵魂的人,只剩下了肉体在这世间缓慢的挪动着。 至于先前的那些好与不好,也早已经在这些岁月里变得模糊起来。 今日能够这样清晰的呈现出来,或许也只是人之将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姜必武将酒囊里的酒倒了三拔,朝那崖外道:“梁霄,你我的恩恩怨怨,我也累了,不想再去记着了,你若在黄泉,就饮了这酒,咱们一笔勾销!” 回应他的就只有这山林里的风,呼啸着,拉扯着姜必武的衣袍。 他低头瞧着地面上的青苔喃道:“我与你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不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回头想一想,我都在做什么?我们都在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心中很矛盾,他并没有想过要害死梁霄,可是他将事情发展到的这个地步,梁霄他也护不得,他必须要让梁霄死。 梁霄跌落山崖,倒也省得他自己去动手杀了他。 可是这心里却着实难过。 他脱离了梁家,自以为是会越来越好,可是他的手里除了这冷冰冰的兵权,旁的一点用也没有。 人情的冷暖姜必武尝了个遍,却因权势而将那最重要的东西给忽略了,可一切对他而言,一切都太晚了。 他终究还是成为了孤家寡人,面对对面的山崖,内心一片荒芜。 他沉默了良久才起身,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在了山崖,朝不远处的下属吩咐道:“继续找,若是找到了尸体,就给他修个体面些的坟。” 二人见姜必武要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军营时便传了军营前来诊断,姜必武坐在案几上写折子,这样要紧的事情,在他看来,最好还是早一点告诉陆凌枫为好,若是拖得久了,也恐于局势不利。 见军医进帐,姜必武搁了笔,待墨迹干些才折起来递给身旁的随从:“马上送去皇宫,加急。” 随从领了信便匆匆走了,军医提着医药箱子站在姜必武的身旁温声道:“大人,您这是伤了哪里?” 姜必武将左边的胳膊伸了出去,淡道:“左右不过是被个奴才划了一下。” 军医近前小心翼翼的替他上药,姜必武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今日梁霄已经坠崖身亡了,你也算是这军营之中的老军医了,与他也算是同僚一场,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老军医取了药粉洒在他的身上,闻言有些诧异。 只是见姜必武的视线凌厉,便又笑道:“人生老病死,原就是常事,老朽都这把年纪了,这生生死死的也早就已经看开了。” 姜必武扫了眼包得齐整的伤口,朝老军医道:“如此甚好。退下吧。” 其实姜必武的心里明白,是他自己放不下,但凡他要是如老军医这般,这心里总归也是会好受一些,哪里会日这样的难堪难受! 老军医收拾了东西,行至营帐边回头看了眼姜必武,暗自叹了叹气转身便走了。 关于姜必武与梁霄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初二人原也是兄弟情深,不曾想落得这般田地,也真是造化弄人。 姜必武坐在案上,手里又拎着一壶酒自顾自的饮着,心里无限的愁都想借着这一股子的酒劲消散个干净。 他抹了一把脸,瞧着外边暗沉沉的天,忽的又笑了。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这是七离这样的地方少有的雨,将外边的尘埃都一点点的压进了土里。 姜必武摇摇晃晃的起身,瞧着外边的雨发着怔,一旁的随从取了干净的衣袍进来,见了姜必武叹道:“大人,难得下雨,想必暗河的水更是流动得厉害,便是要寻尸体也添了不少难度了。” 姜必武捏着酒瓶子,雾色从他的嘴里传出来,他叹了叹气,转身进了营帐:“继续找,或许水涨了,尸体便浮出来了,你加大人手去找,贴上他的画像,方圆百里都知会一遍,谁若是寻得他的尸体,重重有赏。” 随从替姜必武铺着床,担忧道:“只怕也是不好寻人了,眼下入了冬,这河里边但凡是有得吃的,这些鱼都会吃掉,再加上附近一带近来又有野物出没,大人,既然人都已经殁了,您又何必再如此固执着要一个结果?这消息禀给皇上,这一切也就凭上边去操心了。您还是顾着自个的身体为好。” 姜必武张开双手,随从替他解了衣袍,又道:“大人,奴才知道您与镇国公这些年的情谊,可是眼下的情况到底不同以往,您莫不是忘了?若不是镇国公,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再者这镇国公也不是您推下去的,是他为了救他身旁的那个顺哥儿才会跌下去的,您完全不用自责。”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疲惫不堪:“我知道,只是感念我与梁霄这些年……到底是不容易,我不想害死他,可是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死,只是他自己跌下去,倒也省得我自己动手了。” 第3670章 醉酒 姜必武以为这样说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他接过随从递来的帕子洗了脸,一身酒气稍醒了些,扔了帕子他便躺到了床上。 随从替他将营帐里的碳点得旺了些,这才收拾完毕退了出去。 这营帐里很安静,姜必武躺在床上醉意熏人,迷迷糊糊里也就睡了过去。 于睡梦中,他瞧见梁霄隐隐约约里浑身是血的站在雾色中瞧着他笑。 那渗人的笑意几乎要将他的头皮都吓得揪起来,他猛的惊醒才发现那是一场梦。 姜必武见桌旁摆着酒,顺手便取来灌了两口,喃喃道:“梁霄,你莫要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暗自算着时辰,看起来时辰还早,可是他却已经没有了睡意。 在黎明初升的早晨,陆凌枫还在批折子,身旁的吉安拿了信件匆匆进了殿,急道:“皇上,这是七离的加急,您快看看。” 陆凌枫闻言诧异道:“这么早?呈上来!” 如此早,定然是加急的了,他也不敢耽搁了,心情忐忑的将信封挑开,打开一看,脸色瞬间便沉重了。 吉安瞧着只觉有些奇怪:“皇上,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个脸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陆凌枫摇了摇头,朝吉安道:“他竟会为了救一个奴才舍了自己的性命!梁霄……到底还是梁霄!不!不!朕一定是看错了。” 陆凌枫打开信件重新看了两遍,他一字一句细细的看着,生怕漏了一星半点的东西。 吉安也伸长了脖子去瞧着,一脸不解:“这……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镇国公……” 陆凌枫将信递给吉安,心里头一片寒意:“你细看看,这信上写的什么,念给朕听!一个字都不许念错!” 吉安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信,一字不漏的念道:“梁霄现身七离,臣等追杀至崖边,他为救手下坠入悬崖身亡,尸骨无存。皇上,这信上就这么一句话。” 吉安震惊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皇上,这……这是说镇国公已经跌入山崖了?” 陆凌枫将信又细细看了两遍,拧眉喃道:“不可能!梁霄的身后这么好,怎么可能为了救一个奴才舍了自己的性命?他的尸体呢?” 吉安闻言无奈道:“这七离那边的高山也不少,崖下又多暗河,这若是跌下去了,只怕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他极是感概,没想到一代英杰,竟然以尸骨无存四个字作为最后的宿命!真真是天妒英才! 陆凌枫抹了一把脸,端了茶盏灌了一大口,这才道:“朕绝对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去找,朕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都要把人给朕找到了!他的实力,朕难道还不清楚吗?区区一个姜必武岂是他的对手!去找,多派人找,他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陆凌枫来到窗边,恨恨的朝着窗棂便是一拳,砸得他的手起了淤青,他愤愤道:“梁霄!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你却为何要与我作对!” 吉安站在一旁瞧着担忧不已:“皇上,您可千万保重龙体,莫要伤着了自个。” 陆凌枫烦燥不已,心里乱作一团:“去给朕取酒来。” “皇上,那今日的早朝……” 陆凌枫一拂衣袖出了书房:“让他们自行商议,朕今日谁也不见!” 吉安跟在他的身后,无奈道:“皇上,这镇国公便是殁了,奴才私以为这也是一桩好事,您若是要庆祝,也不必如此……” 陆凌枫一把扯住吉安的衣领,眯着眸子斥道:“混帐东西,朕做什么还需要由你来猜测不成?你若是再这般啰嗦休怪朕不客气!” 吉安吓了一跳,头一次见陆凌枫发这样大的脾气,忙认了怂:“皇上,原是奴才多嘴了,皇上恕罪。” 陆凌枫松了手,失魂落魄的进了殿,他在殿中的软塌上坐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人马上便上了酒。 在这儿除了吉安会舍身处地的替他着想,旁的人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陆凌枫这个脾气不好的殃及池鱼。 陆凌枫提着酒壶子灌了两口酒,觉得不过瘾,倒进碗里,用碗直接干。 在他的对面也搁了一只碗,他朝着那只碗里倒满了酒,碰了杯苦笑:“梁霄,这酒,我敬你!” 他捧着碗一饮而尽,又将那碗酒倒在地上,朝着对面的空位子又道:“朕相信,你绝对不会死!只要没有见到你的尸体朕绝对不会相信。” 陆凌枫一直派了不少人去追杀梁霄,可是他也知道,以梁霄的本事,想要避开那些人,根本不是难事,他没有想到,最后梁霄竟是折在了姜必武的手里!就姜必武那样的人,他也配! 人有时候真的很矛盾,你盼着一个人死,可是与此同时,你却也在盼着一个人能够好好的活着。 吉安站在他的身旁倒着酒,安抚道:“皇上,您或许说的也对,这镇国公的尸体既然没有找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那样的环境,若是要有一线生机,只怕几乎是不可能了,还请持上节哀。” 陆凌枫嗤笑道:“节哀?朕节的哪门子哀?朕要什么没有?朕有什么不满足的?” 吉安替他满了酒,叹了叹气:“奴才自幼便与师父在这宫里,所以对皇上与镇国公的情谊一直看在眼里,皇上待镇国公自也是十分真心的,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奴才也只盼着皇上平安无事即可。这往后的日子,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毕竟在吉安看来,这大魏的局势已经大大的稳定了,唯一欠缺的,大概就是那一点点的忠诚。 只是这样的东西,是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培养的,早晚都会有。 所以吉安对于陆凌枫其实还是很看好的,却也可惜,吉安没有他师父那般的深谋远滤与不凡的卓见。 第3671章 追杀 陆凌枫一碗接一碗的饮着,他喝到朦胧时,便朝对面的空位道:“梁霄,你与我相识这么多年,我在京中这么多年,遇人无数,却独独只有和你喝酒的时候才会觉得痛快!来,干了这碗!” 陆凌枫一饮而尽,眼底的笑里泛着些苦涩。 吉安在一旁直叹气,这两个人的关系真要是这么好,又何必去折腾出这些东西来? 合着这镇国公的性命就是让他耍着玩的不成? 陆凌枫双手撑着桌面,朝瞧空位气道:“梁霄,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可是你不信我,你从未想过你要信我!你从未曾想过,你若是当真信我,今日坐上这个位置的就不是我,而是你梁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当上这个皇帝,我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扶持你坐上这个位置,可是你!你执迷不悟!你将我连累到这等田地,我不得不坐上这个位置。” 一旁的吉安有些懵,将这大殿里的人都唤了下去,这才朝陆凌枫道:“皇上,您这是喝醉了。” 陆凌枫扯着吉安的衣袖子嗤笑道:“喝醉?朕没醉!朕从来不想当这个皇帝!只要朕将夜微言杀了,朕这心里就痛快!梁霄,是你不愿意信我,不愿意配合我,落得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原本就是想要扶持你坐上这个位置,可是你偏要与我作对,你偏要与我作对!你又该让我如何?” 那天晚上太乱了,陆凌枫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反应,阴差阳错里他便成了这大魏的新皇了! 可是他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快乐,他剩下的便是一个失了灵魂的躯体!他的兄弟朋友! 陆凌枫凝着那空位,捏着一碗酒喝了个干净,愤愤道:“梁霄,朕不信你已经死了,只要一日没有查到你的尸体,朕绝对不会相信你已经死了,你别以为朕不知你要使什么手段!朕统统不信!” 他喝得醉了,伏到了桌案上,吉安忙近前扶着,生怕他跌落在地上:“皇上,您可仔细自个身子。” 陆凌枫一把将他推开,喃道:“梁霄,朕待你一片赤诚之心,你为何不信朕,朕这个皇帝,原本该坐的……就是你啊。” 他是要扶持梁霄的啊,可是梁霄太不靠谱了,甚至不惜与他对着干,于那样的一个情况,他又能再做些什么! 一旁的吉安瞧着这一地的碎碗直叹气:“皇上,您这又是何苦呢。” 派人杀梁霄的是他,见不得梁霄死的,也是他! 或许对于好陆凌枫而言,更重要的就是这个位置了。 没有人坐上这个位置之后还舍得下来的,吉安心里一直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相信,陆凌枫便是这大魏的新皇了。 一个新皇的升起,起源于他手中重新胜任的臣子,而陆凌枫几乎将朝中的大臣杀了个清楚,余下的便只是那些搞不清状况,但是因为升了官而特别高兴的众臣。 陆凌枫一只手拿着碗,摇摇晃晃的,默了一会儿,又笑了:“梁霄,你这个酒量,我可比不过你,不过你不要忘记了,这儿的酒量,除了我,也没有人敢认第二。” 仿佛时间一瞬间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时的陆凌枫还是一个不靠谱的相府公子爷,成日的过着他那潇洒的小日子。 呼朋友唤友,三五红颜,还常常被当做府中的一个反面。 而人经历得多了,终于也开始长大了。 陆凌枫有些恍惚,他抬起头,朝那空位道:“梁霄,你小子,又想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出去习武?你那武功不用习也已经很高了。” 隐约里似乎瞧见那人回过头来朝他一笑,陆凌枫的心里忽的有些苦涩。 外头的风夹着雪扑了进来,将陆凌枫冻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醒了一瞬,他抹了一把脸,朝吉安道:“上酒。” 吉安收拾了摔在地上的碎碗,担忧道:“皇上,您已经喝醉了。” 陆凌枫挥了挥手,朝吉安道:“什么喝醉,朕没喝醉,让你去取就去取,难不成你还要抗旨不成?” 吉安不敢与之争议,便转身吩咐人取酒去了,陆凌枫支着额头,瞧着那对面的空坐位又笑了。 梁霄啊梁霄! 竟会去救一个手下而掉下悬崖,若是换了旁人,或许陆凌枫不会相信,可是陆凌枫也知道,梁霄能够在机关重重的大牢里去救人,那么这件事儿就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他至始至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与他一块儿玩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会突然便因救人而跌入山崖,尸骨无存! 这消息在京都城里头迅速传开! 严弘文原是不知道的,他今日去上朝,却不见陆凌枫,一时还觉得有些诧异。 吉安打外边进来,朝众臣道:“皇上身体抱恙,今日不上朝,朝中紧急事务一律交由严相处理。” 严弘文闻言诧异道:“吉安公公,皇上这身体如何了?” 以陆凌枫上朝勤快的程度,怎么可能这个时候不上朝? 这文武百官一时也是议论纷纷,心里拿不定主意,思绪乱如潮。 吉安叹了叹气,朝众臣道:“原是这镇国公跌落山崖殁了,皇上与这镇国公原也是情真意切的,遇了这么个事,便是难过伤心,也属人之常情,诸位大人就不要于问了,否则只怕皇上又要担心了。” 吉安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严弘文,不见他有什么情绪,又道:“严相,这朝中之事便全权托付于你了。” 严弘文狐疑道:“什么?你方才说镇国公跌落山崖……殁了?” 他还不大愿意去相信这件事情! 以梁霄的谨慎,怎么可能跌落山崖?怎么可能就这样殁了?这绝对不可能! 吉安无奈道:“皇上原也是不相信的,可是消息都传到跟前来了,奴才听人说,是为了保护一个叫顺哥儿的奴才,这才跌落山崖的,七离那边的山崖崖高万丈,人若是摔下去了,这……况且崖下礁石众多,这便是去将人寻回来那也是一个尸体了。” 第3672章 死讯 严弘文双拳紧握,心口愤然,表面却要装得云淡风轻:“可能是消息错传了呢?” “错不了,这消息还是七离的姜大人传过来的。” 吉安曾也与梁霄有过交道,梁霄的性子吉安也是很喜欢,只是这样的局势,许多事情便由不得人,吉安也有吉安的难处,有时候便是有心也是无力的。 若不是先前伺候陆凌枫的时候,听得他说什么原本是想扶持梁霄,吉安甚至现在都还以为是陆凌枫狼子野心,谋夺皇位。 陆凌枫将夜微言杀了,梁霄定然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逼不得已,陆凌枫便只好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了。 严弘文长长的叹了叹气,朝吉安淡道:“可有尸首?” 吉安理了理拂尘,直叹气:“皇上已经吩咐人去那七离的暗河那些地方打捞了,只是这般情形……唉,想是,也捞不着什么残余的了。严大人,您与镇国公原也是有情谊的,只是难免皇上神伤,你就不要去触了皇上的霉头了。” 严弘文点了点头,扫了眼一旁嘀嘀咕咕炸了锅的大臣,朝吉安道:“本相明白。” 吉安抹了一把脸,朝严弘文道:“丞相大人愿意想清楚那是最好,能得皇上这般器重,也是丞相的大造化,那奴才就告退了。” 诸位大人目送吉安离开后狐疑道:“这镇国公当初是何等人物,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严弘文身旁的大臣沉声道:“皇上正是伤心要紧的时候,你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传到皇上的耳中去吗?”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朝严弘文阴阳怪气道:“这事可怪不得旁人。” “可不就是吗?这功高盖主的,他又不识时务,能有今日那也是迟早的事情,我说丞相大人,您可是皇上的臣子,难不成还要去管那镇国公不成?” “可不是,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你头顶上的帽子也要保不住了。” 严弘文睨了眼众臣淡道:“此事不劳诸位大人忧心,皇上不在,那就去偏殿议政吧。” 众人见严弘文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一时觉得无趣,便纷纷去了偏殿议事。 关于梁霄身亡的这件事情,一会儿的功夫,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在整个京都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 众人无不感概。 遥想当初梁霄凯旋的时候是何等风光的场面? 这才多久,梁家便已经败落。 皇帝也换了人,百姓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议论这些事情,便在私底下小声的讨论着,一个个无不惋惜。 这样好的一代英杰,就这么没了。惜日的高门是门庭冷落。 严弘文上朝也没有什么心思,随便讲了讲便退了。 目送他离开的大臣冷嗤道:“我看这丞相也和皇上一样,是顾念了与镇国公的感情,心情不佳。” “这镇国公若是在,指不定这二人中有什么勾勾款款的,依着下官看,到底也是不比以前,凡事都要警醒着些才好。要不然,这镇国公可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了。” 另一人笑道:“你若是有那个本事,你还怕什么前车之鉴?” 众人心里各自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拂衣出了宫。 严弘文直接便回了府,急急的便进了熙云公主的内室,担忧道:“公主,这京都城里出了件大事。” 熙云公主的手里端了一碗药正喝着,见他来了,便搁了药。 严弘文复又端起,急道:“这药可得按时喝完才好。” 熙云公主咳了两声,温声问道:“梁霄出事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听身旁的丫鬟说出去采买的时候听着这些人到处都在传。我这心都揪着!” 若是梁霄真的死了,那徐若瑾怎么办? 这大魏的情形,也在等着梁霄来救,他若是没了,那这一切,不是都完了吗?驸马为了给梁霄当内应忍辱的这些,全都白费。 严弘文捏着勺子,原是想安抚她,可是一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叹了叹气。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急道:“这梁霄若是当真有个什么,这往后……往后岂不由着那乱臣贼子的肮脏小人得意了?驸马,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严弘文将碗搁在一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从宫里出来,这消息已经传得京都城到处都是了?” 宫里头议事的就那么些人,可是这消息的速度却实在令人发指。 熙云公主愁道:“你不要管那些,你只告诉我,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严弘文叹了叹气,熙云公主急道:“你说呀!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你今日打宫里头出来,宫里可曾说了些什么??” 严弘文扶着熙云公主道:“这个消息清早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陆凌枫的手里,陆凌枫连早朝都没有上,今日朝中的朝会也是我在主持,我看这件事情,……怕是真的了。” 熙云公主的神情一瞬间便暗淡了下去,急道:“怎么会这样……那咱们怎么办?若瑾怎么办?” 楚云秀已经没了,她们要好的几个人里,便独独剩了徐若瑾一个,这样的局面越发的糟糕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熙云公主捂着心口,面容病得憔悴:“这个消息,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假性的可能了吗?梁霄那样的人,他那样的本事,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我听说是姜必武那个混帐东西下的手!他怎的心肠就这样毒,当初梁霄待他那也是不曾亏待的!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提起姜必武熙云公主便来气,不知感恩却牢记那点不好的人,又能有什么多大的出息?! 严弘文在一旁安慰道:“这件事情,咱们总是要想个法子的,公主,你莫要忧心这些了,好生养着身体才是。” 熙云公主捂着胸口躺在床上,疲惫不已,她没有再说话。 严弘文替她理了理被角,吩咐身旁的人好生看顾,这才出了内院。 蒋明霜端了汤站在门口,见严弘文出来。 严弘文愣了愣才道:“都听见了?” 蒋明霜的眼角噙着泪,心里十分着急,不想给严弘文再添乱,便一味的忍着:“听见了。” 第3673章 置信 严弘文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我知道你这心里也是难受,只是这些事情,总归是要好好处理的。你不要太伤心了,公主病着,府中的事情多由你在操持着,你也该顾及好自己才是。” 蒋明霜点了点头,心酸道:“妾身只是放不若瑾主,梁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她不懂这公主担忧的那些事情,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徐若瑾了,若是她听见了这样的消息,那得多痛苦? 严弘文伸手拍了拍她削瘦单薄的肩,温声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其实严弘文的心里还很震惊,他不大愿意相信梁霄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只是的这些事情摆在眼前,又让他不能不去相信。 严弘文也只能在心里头偷偷的抱有一丝希望了。 这样的想法如果说出来,别人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只能干等着,等着时间来向他证明这件事情的好坏与真假。 蒋明霜朝严弘文福了福身,柔声道:“妾身进去看看公主。” “你不要想太多了,凡事总归还是要有好的一面的,另外,公主也是忧心,你二人也相互安慰安慰。我有要事。” 严弘文将她发上的簪子拔正了些,瞧着她那担忧着急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急,可是这些事情都是急不来的,只能等,等着这件事情熬过去才好。 蒋明霜点了点头,以手擦了擦眼泪:“妾身知道,妾身这就去安慰公主。” 严弘文朝她温声道:“你不要太难过,我相信事情坏到一定的程度,总归是会好起来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你且静下心来,安安心心的呆在府里。” 蒋明霜瞧着严弘文,心里乃有一线希望:“驸马爷,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严弘文挠了挠头,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咱们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蒋明霜的眸色瞬间又暗淡了下去,姜必武恨毒了梁霄,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加上先前他们在里间说的那些话,她又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到底只不过是这些人依旧放不下罢了。 她朝严弘文福了福身:“妾身进去了。” 严弘文点了点头,目送了蒋明霜进去,这才转身去办公。 蒋明霜一进殿便见熙云公主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整个人格外疲惫的样子,揪着一颗心道:“公主,最要紧的,还是先将身子顾好。” 熙云公主无力道:“事情怎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这往后的日子,这可怎么办?” 蒋明霜将汤搁在一旁,扶了熙云公主坐着,她的心里着急难过,可是面对熙云公主的时候,那些难过就要收敛起来了。 “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话,总是最苍白无力,大家原都是知道的,可是谁的心里,在遇事绝望的时候,都总是想着要抱有一线生机。 熙云公主端了汤递给她,温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我知道你与徐若瑾的情谊,你这心里头也是难受,我原也是瞧得出来的,你别总顾着照顾我,也照顾照顾你自个,瞧着可瘦了好些了。” 蒋明霜捧着那汤,眼眶有些发热。 熙云公主温声道:“你若是有什么难过的,你只管告诉我,我虽是公主,可是说起来,你与我原也是一家姐妹。” 熙云公主对蒋明霜是很好的,她也喜欢蒋明霜这种品行端正的,所以对她总是格外照顾。 “公主,我这心里……实在担心,这般情形,这若是让若瑾知道了,她得多伤心,更何况她还带着两个孩子。” 蒋明霜的心里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是谁也不想的,可是早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了。 二人在床旁静坐着,窗外的雪下得纷纷扬扬,覆了那开得正欢的梅花, 有婢女从外边经过,恐扰了二人,手脚轻慢的忙碌着。 熙云公主握着她冰冷的手,叹了叹气,若是让徐若瑾知道了这消息,只怕对她的打击也是极大的! 只是这消息如千里马一般,想必很快就会传到徐若瑾的耳中了。 这渐晚的天色里,灵阁中徐若瑾还在忙碌着,虞尚云坐在亭子里看着书,偶尔抬头看一看那窗边忙碌的徐若瑾,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原也是很踏实的。 徐若瑾取了一坛酒过来,朝虞尚云道:“这是前两天小福这孩子酿的,我觉得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你们也尝一尝。” 梁鸿瞧着那酒挑了挑眉:“这孩子,什么时候也会得这一手了?” 小福笑盈盈道:“这是跟四婶学的!二叔,你快尝尝怎么样,合你心愿吗?” 梁鸿捏着碗打量着,虞尚云晃了晃碗道:“这酒闻着倒是香,什么时候也让梁辉过来尝尝?” 提及梁霄,众人有片刻的静默。 徐若瑾不想与这虞尚云合作,想要保全梁家,可是梁鸿却想与虞尚云合作扶起梁家,二人的意见相左,这件事情便这样耽搁了下来。 徐若瑾为此也很是烦恼:“你若是当真有意要助梁家,梁鸿在这儿,你又何必非要梁辉再出面,你凡事讲究诚信,可是你又如何给我们诚信?” 虞尚云笑盈盈道:“若瑾,我的性子你也该是知道的,说到自然也会做到,不过,梁辉若是不出面,那么这件事情……” 便是看在徐若瑾的面子上,有些事情也是要慎重考虑的。 正说着,孙伯从外边走进来,脸色不大好:“国主,出了些事。” 虞尚云捏着茶盏笑道:“能出什么事。但说无妨。” 孙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徐若瑾,将那信递给虞尚云,轻声道:“您还是自己看吧。” 虞尚云打开手中的信,扫了两眼脸色变得凝重,他悄看了眼正品酒的徐若瑾,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信里边的内容是梁霄的死讯,他突然不敢给徐若瑾看了。 徐若瑾端着酒,眸底透着笑,他知道以徐若瑾对梁霄的感情,到时必然会承受痛苦! 他是喜欢徐若瑾,也是想让徐若瑾与梁霄和离,但是这必须是在徐若瑾开开心心心甘情愿的份儿上。 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他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第3674章 酿酒 虞尚云将信收了起来,徐若瑾见虞尚云的表情不大对劲,怎么瞧着犹犹豫豫又满怀担忧的样子? 他朝一旁的孙伯吩咐道:“你去将兆国最好的大夫传到宫里去,让他候旨。” 徐若瑾就越发的狐疑:“出什么事了?” 虞尚云将纸折起来,朝徐若瑾笑得有些牵强:“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来来来尝尝这酒。” 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很灵验的!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肯定另有问题。 徐若瑾逼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把信给我看看。” 虞尚云将信藏了藏:“左右不过是一些朝中的小事,无关紧要,你就不要担心了。” “如果真的是小事,为什么不能给我看看?”徐若瑾坐得离他近,瞧着他那犹豫又担心的模样,一颗心也被紧紧的揪着,整个人情绪都有些沉重。 “这好歹是兆国的政务,你嫁给我,我就给你看!” 虞尚云耍赖,徐若瑾冷下脸,“绝交!” 虞尚云倒嘶一声,朝徐若瑾温声道:“若瑾,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这封信,你还是不要看的好些。” 徐若瑾凝着他问道:“是不是四爷出了什么事了?” 虞尚云没有想到她问的如此犀利,直入主题,无奈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就好生呆在这儿酿酿酒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徐若瑾站起身凝着他,朝他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若瑾……”虞尚云担忧不已,不想让她去伤这样的心。偏徐若瑾不依不饶。 一旁的梁鸿见状朝虞尚云道:“我四弟的消息,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快给我们看看。” 虞尚云狠狠地瞪了一眼梁鸿,颇有些骑虎难下。 看向孙伯,孙伯已经溜了出去。 虞尚云担忧道:“若瑾,你一会看了信不要生气,你要稳住你的情绪,切记莫要大起大落。” 徐若瑾点了点头,心里隐约察觉了些什么,整个人极是忐忑:“好,好,我答应你。” 虞尚云这才将信递给了徐若瑾,一颗心也跟着悬着,目光紧紧的盯着徐若瑾。 徐若瑾接过信打开一看,那信中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可是对于徐若瑾而言却是致命的打击! 信纸从她的手中落到了桌案上,她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喃道:“不,不可能,他不会死的,定是你们的消息有误,是不是?是不是你的消息有误?!” 虞尚云闻言拧眉安抚道:“这是从大魏传来的消息,定然不会有假。若瑾,你冷静一些。” 徐若瑾揪着虞尚云的衣襟气道:“我不信!这就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是你们用来诓骗我的!” 几乎疯狂的徐若瑾将去取酒的梁子瑜吓了一跳,跑过来慌道:“四婶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徐若瑾退了两步,推开近前的虞尚云,喃道:“定是消息错了……” 梁鸿瞪着那张纸心瞬间凉了一半,看着徐若瑾朝后这么昏过去,虞尚云赶忙上前扶了一把着急道:“快!快去将大夫请过来!” 他将徐若瑾一把抱起便往皇宫里跑,梁鸿也只得紧随其后! 马车上虞尚云自责不已:“孤若是早知道她会这样,孤就是宁死也不将这纸给她了!” 梁子瑜靠着梁鸿,担忧道:“二叔,四叔真的出事了吗?” 梁鸿揉了揉他的发,安抚道:“没有,傻孩子,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四婶娘都晕倒了。” 梁鸿瞧着脸色苍白的徐若瑾,兀自叹了叹气:“她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你可不能扰了她休息。” 马车一路朝着皇宫疾驰而去,徐若瑾靠在软塌上。 虞尚云虚扶着她,担忧不已:“孙伯,你马上派几个人去证实这件事情!” 孙伯温声道:“国主,这消息是从大魏传来的,说是这镇国公为了护着个叫什么哥儿的,在打斗的时候跌落山崖了,姜必武当时差人下去找了,只见血迹不见尸体,想是尸体已经冲到暗河里去了,这暗河里的暗道也多,大魏许多人都在捞尸,能不能找着,也要看他们的了。” 如此看来,这件事情,或许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梁鸿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姜必武,又是姜必武这个混帐东西!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一刀把他给宰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梁子瑜点了点头,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四婶娘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便一直处于一种观望的状态。 虞尚云将徐若瑾带进了宫里,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来,大夫替她诊着脉,他在一旁瞧着,心疼不已。 梁鸿站在一旁瞧着,也是情绪低落:“你那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梁鸿打死也不信! 虞尚云凝着他,半响叹了叹气:“我若是知道她会这般,还不如早些骗一骗她了。” 见徐若瑾这样痛苦,虞尚云自己也是于心不忍。 可纵是这样,他也没有半点儿法子来解决这些问题。 为此,虞尚云的心情也很是不好。 大夫号了半天的脉,这才收了手,望向虞尚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虞尚云烦燥不已:“她如何?你只管说。” 大夫犹豫了半响才道:“国主,这……这瑜郡主已有身孕。悲伤过度才会突然晕过去,是不是要让瑜郡主醒过来?” 虞尚云诧异道:“身孕?几个月了?” 大夫低着头,恭敬道:“二个月余了。” 虞尚云十分震惊,这么算起来,他当初将徐若瑾接到皇宫里来的时候徐若瑾的腹中就已经有孩子了? “好,孤知道了,你不要唤醒她,让她再睡一会儿。” 他从未想过要让徐若瑾痛苦难受,她有这个孩子陪着,那也是好的。 大夫垂眸退了两步,朝虞尚云道:“那臣去开几味安胎药。” 虞尚云坐在床边,瞧着徐若瑾,叹了叹气:“你放心,便是你有了这个孩子,孤也会好好的照顾你们母子,断不会陷你们于险地。” 梁鸿抹一把脸,烦燥不已:“我四弟怎么可能出事!” 孙伯朝梁鸿轻声道:“梁二爷,您还是先回灵阁静一静吧,这儿有皇上照顾着,必然不会有事的。” 梁鸿气道:“我这是担心他对我四弟妹动手动脚!” 孙伯嘴角抽搐,“您只管放心就是了,国主对瑜郡主最是上心,怎会做出不利于郡主的事情来?再者说了,瑜郡主还怀着孩子,见了二位若是想起了梁四爷,必然也是神伤。” 梁鸿私下一想,徐若瑾在这儿也好。 虞尚云虽然不靠谱了些,可是在守护徐若瑾安危这件事上,的确做得不错。 虞尚云见他要走,起身朝他道:“这样的情况,你最好让梁辉出来见朕一面!有些事情必须要从长计议,若是再这样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梁鸿瞧了眼躺床上的徐若瑾,尴尬道:“此事四弟妹一直不同意,若是这个时候将我大哥喊过来,只怕……” 虞尚云扯了扯唇角,冷笑:“现在这个态势,信不信孤,可由不得你们了!” 梁鸿双拳紧握,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我马上去寻我大哥与你见面,但是你若是敢算计我们,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虞尚云回头瞧着徐若瑾,目光里尽是温柔:“你不必感谢孤,孤说到底也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她在你这儿我也放心,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敢欺负她……” 梁鸿还是不放心徐若瑾,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再这般扯下去,只怕事情会越来越糟糕。 梁鸿也不方便将徐若瑾带着走,留在虞尚云这儿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虞尚云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孤便是负了天下人,朕也绝对不会负她,孤既然答应了她的,孤自然会全部做到。你去送一送梁二爷。” 孙伯这才领着梁鸿退了出去。 梁鸿回头看了眼大殿,朝梁子瑜叮嘱道:“小子,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四婶娘,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明白了吗?” 梁子瑜点了点头,再三保证:“二叔放心,子瑜一定会照顾好四婶娘的。” 梁鸿这才放心的走了。 梁子瑜转身进了大殿,大殿里虞尚云坐在床旁守着徐若瑾,见他进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梁子瑜轻手轻脚的来到他的身旁,打量着虞尚云心疼的眼神,小声道:“你很喜欢四婶娘吗?” 虞尚云挑了挑眉:“怎么?你一个小孩子你还要来插手孤的事情了?” 梁子瑜瞧着徐若瑾的肚子,小声道:“可是四婶娘和四叔的感情很好。” 虞尚云笑道:“我喜欢是我喜欢,她若心甘情愿的跟着我,我必也不会亏了她,可若是她不愿意跟嫁给我,那我自然也要护好他,你一个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 梁子瑜道:“你可不能欺负四婶娘,否则我也会跟你拼命的。” “这算是警告?”虞尚云压根没将梁子瑜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就算梁子瑜不说,他也必然会这么做。 梁子瑜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是代表梁家对你的警告。” 虞尚云笑道:“这个消息还没有告诉悠悠那孩子,你若是当真得空,你就过去瞧瞧,这个消息不要透露出去。” 梁子瑜瞧着虞尚云,不甘的问:“四叔真的出事了吗?可是四叔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谁要害他?四叔身在哪里?” 虞尚云叹了叹气,端了茶盏吹了吹,朝梁子瑜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一个孩子,总有许多事情是办不到的。” 梁子瑜闻言沉声道:“即便现在办不到,可是我长大了,这笔帐也是要算的,还请你告诉我。” 虞尚云觉得,这孩子倒是挺有意思,已经面临这样的问题了,还能有如此沉静的一颗心。 “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去吧。孙伯,你去将徐子墨叫回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总归她的弟弟在一旁安慰着会好上许多。 梁子瑜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寻悠悠和夜擎去了。 这个消息是万万不能告诉他们的,以免悠悠会难过哭闹。 第3675章 沉静 徐若瑾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边的云彩已经暗下去了。 灯宫一盏盏的亮起,风拂过殿里的纱帘,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 她睁着眼睛静静的躺着发呆,她不相信梁霄已经死了,他答应过会来找她,就一定会来找她。 更何况,她还有孩子要护着。 徐子墨端了一碗药从外头进来,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却见她睁着眼睛发呆,眼眶忽的一热,温声道:“姐,先把安胎药喝了吧,那个大夫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了呢,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我瞧着这孩子乖得很,不像你当初怀着悠悠的时候那般难受,想必是个男娃娃。” 徐若瑾接了他手里的药,默默的喝了个干净,连烫都顾不得烫,也不觉得苦,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徐子墨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姐,我给你看个小玩意儿。” 他一只手从身后掏出一个丑拉吧唧的面具,在徐若瑾的跟前晃了晃。徐若瑾面无表情。 徐子墨的心疼得厉害,他拉着徐若瑾道:“姐,你瞧这个面具,跟咱们小时候玩的是不是特别像?那时你还盯着这面具笑了好久呢。” 徐若瑾将他脸上的面具拿开,怔怔的瞧着窗外边,一言不发。 徐子墨也望向外边,除了那一轮月,旁的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他朝徐若瑾道:“姐,咱们这一次可赚了好些银钱,你这个股东,总是要数一数钱吧?” 徐子墨拍了拍手,便有人扛着几箱银子走了进来,一打开便是一片华光。 徐若瑾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上了回去,整个人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徐子墨坐在床边,将徐若瑾抱在怀里道:“姐,你有什么难过的你就直接同我说,你不要憋在心里,一切都还有我呢。” 徐若瑾靠着徐子墨的肩膀,视线落在那轮月亮上,嗫嚅着唇角半天,还是没有说话。 徐子墨抱紧了她,安抚道:“姐!我知道你舍不得姐夫,可是这个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放心,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姐夫那么好的人……他……他……” 说到最后徐子墨自己哽咽着哭了起来。 徐若瑾拍着他的背,徐子墨嚎啕大哭,难过得很。 那样的声音在徐若瑾的耳旁缭绕着,可是徐若瑾是冷静的。 她瞧着那轮月,暗自想着,无论如何梁霄定会来寻她的,无论多晚,她都要等,她要当她从来就不曾听过那个不好的消息! 徐子墨趴在徐若瑾的背上涕泪纵横,那声音在宫里头传荡直上九霄。 外边候着的宫人忍不住往里边看两见,见是徐子墨在哭,一时纷纷侧目。 让他去哄人,结果他哭得歇斯底里?还是不是个爷们儿? 这一哭,瞬间折损了在许多小宫女心目中那个美好的形象! 待徐子墨哭得差不多了,徐若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要去找虞尚云。” 徐子墨闻言诧异道:“姐,你……你不是真要嫁给他吧?这……我也不是想着你一个人过一辈子,只是现在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 人家尸骨未寒,这就改嫁了? 徐若瑾淡道:“我有事要问他。” 徐子墨替她盖着被子,温声安抚道:“姐,你好好歇着,我让人请他过来就是了,你现在可是有孩子的人,可千万不能像先前那样。” 先前总看见徐若瑾难受,才知道,合着先前那是孕吐? 这么一琢磨,那些事情也就不谋而合了。 徐若瑾正说着,虞尚云打外头走了进来,见她醒了,欢喜道:“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饿了吧?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了些菜,保管你喜欢。” 徐若瑾凝着他,目光坚定:“我有话想问一问你。” 虞尚云拂衣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问:“什么话?但说无妨。” 徐若瑾双手紧揪着被子,默了半喃才道:“我……要知道四爷死的时候那些细节!” 她绝对不会相信,梁霄就这么没了!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她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否则,她甚至觉得这是虞尚云在耍小把戏诈她,其实梁霄还活得好好的,毕竟她在宫里,消息闭塞,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是什么。 徐若瑾凝着他,沉声道:“告诉我!” 虞尚云见她这样沉静心疼不已:“若瑾,我可以发誓,我从不会骗你!” “我需要细节。”徐若瑾凝着他一字一句。 虞尚云叹了叹气,瞧着徐若瑾无奈道:“来的是加急信,里边的内容你已经看过了,具体的细节我还在派人打听,你放心,我会尊重你的一切意愿。” 徐若瑾无力的靠在软垫上,瞧着虞尚云嗫嚅着唇角,忍着微疼的心口朝他道:“多谢。” 虞尚云欣喜不已,瞧着她笑道:“若瑾,你我之间,你不必这样生份。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我也饿了,不如陪我一起用个膳?” 徐若瑾望着窗外,两眼空空:“子墨,你陪他去吧,我没胃口。” 徐子墨挽着徐若瑾的手道:“姐,你不吃东西怎么行?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这若是饿着了,那怎么行?姐,你就当行行好,陪陪我吧。” 徐若瑾被他晃着手,瞧着他那担忧的模样,伸手将他的碎发理了理:“子墨,我没事,在没有确定那些情况之前,我不会相信的。” 徐子墨光是听着他说这样的话,心里便已经难过至极,他瞧着徐若瑾,温声道:“姐,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好好吃饭,你要等着……等着我姐夫回来对不对?你说你的身子,这个样子哪里吃得消?你就赏个脸,陪我一块儿去吧。” 徐若瑾长长的叹了叹气,朝徐子墨道:“我没什么胃口,待我饿了,我自会去吃。” 徐子墨握着她冰冷的手,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揪着一颗心,可是他自己除了陪着徐若瑾,也不知道还能再替她做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一切都是无力都。 第3676章 议事 孙伯打外边进来,朝虞尚云低声道:“皇上,梁家的二位爷过来了。” 徐若瑾闻言诧异不已:“什么意思?” 虞尚云朝徐若瑾温声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坑了梁家。孙伯,让他们进来。” 梁鸿与梁辉走了进来,梁辉一见床上的徐若瑾,眼眶微润,感概不已:“四弟妹,身子可还好?” 徐若瑾点了点头,担忧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梁鸿近前解释道:“是我让大哥过来的,眼下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了梁家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了,还望你谅解。” 徐若瑾闻言淡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谅解不谅解又有什么关系?四爷我自己去找,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绝对不会就此放弃。” 梁辉闻言就知徐若瑾是十分不悦,可是她这样冷静的态度实在令人心里很是不安。 “你还怀着孩子呢,还是在此安心养胎。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 梁辉不知道徐若瑾的内心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可是他看见徐若瑾这苍白的神色与木然的神态时,剩下的也只是叹息。 “四弟我们会安排人去寻找,你就不要过于担心这些了,眼下只有你好好的,我们才能放心些。” 徐若瑾瞧着梁辉,从他那微红的眼中也看到了痛苦。 她心里的怒意便熄了下去,朝梁辉道:“我没事。还有点饿了,你们也没有用饭吧?不如一起吃一顿,细说起来,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几人对于徐若瑾这样冷静的改变十分诧异,徐若瑾朝一旁的侍女淡道:“扶我起身。” 那侍女也不敢耽误了,近前便伺候徐若瑾起身,几个大老爷们便退了出去。 徐子墨抹了一把脸,担忧不已:“你们说我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方才还吃不下饭,一转眼的功夫,突然又这么镇定了。” 梁鸿无奈道:“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也不好受。” 徐子墨盯着那门道:“不是,我是担心我姐姐会想不开,她这个样子,我这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咱们若是能有个人照顾着她陪她说说话也好。” 梁鸿了朝徐子墨建议:“悠悠那孩子不是挺会哄人的吗?让她来陪着?” “悠悠若是知道姐夫的事情,指不定会大哭大闹,这件事情不能让两个孩子知道。” 正说话呢,徐若瑾已经衣着完毕出来了,她来到餐桌前,朝众人道:“都坐。” 虞尚云坐在她身旁,取了公筷给她夹着菜:“你瘦得厉害,须得多补一补才好,多吃点。” 徐子墨也朝着她碗里夹:“姐,你和孩子可都得健健康康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捧着碗默默的扒饭,外边的天已经暗沉了,就着屋子里点亮的灯盏,众人总不放心,吃两口便往徐若瑾这儿看两眼。 徐若瑾根本没有看这碗里有没有菜,是不是她喜欢吃的,她捧着碗便往嘴里塞,徐子墨端了茶给她担忧道:“姐……你慢点吃,好吃的都是你的。” 徐若瑾捧着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继续扒饭。 她吃了一碗又一碗。 到了第三碗的时候,徐子墨扣着她的手,揪心不已:“姐,你平日里也就吃一碗,这都要第三碗了,你不要撑着了。” 徐若瑾捏着筷子,朝徐子墨道:“我有些饿,放心不会撑着。” 梁鸿示意徐子墨松了手,众人瞧着徐若瑾默默吃饭的样子,心里头犯嘀咕。 这瞧着确实是个沉静的,可是这吃饭的样子又让人觉得心酸不已,。 众人一时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所以只能干看着,毕竟都是爷们不是女人,没有女人那么会说话,落得这么个田地,也着实是让人担心。 徐子墨咳了两声,朝徐若瑾道:“姐,我听说这城里边来了个最有名的戏班子,唱的可有意思了,你想不想看看?” 徐若瑾扒着饭,一言不发。 一旁的梁鸿道:“一群人咿咿呀呀唱戏有什么好瞧的,要我说,还不如上校场子上打两架,如此两个人都好!” 梁辉默默吃着饭,偶尔朝徐若瑾看上两眼,他知道,徐若瑾为了梁家真的付出了太多了! 即便她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她与梁霄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徐若瑾搁了碗筷,朝众人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虞尚云搁了碗起身:“天色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徐若瑾刀淡道:“我去看看悠悠和擎儿,关于四爷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告诉那两个孩子。一切等真的证实过了之后再说。” 徐子墨也跟着起身,朝徐若瑾道:“姐,那我陪你一块儿过去吧,悠悠那孩子,我也有段时日不见了,怪想她的。” 梁鸿与梁辉也跟着起了身,徐若瑾站在门口,回头瞧着这殿里的人,温声道:“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我,至于梁家的事情,你们商议吧,我,只想将四爷的事情查清楚。” 梁鸿瞧着徐若瑾无奈道:“你也不要怨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走的今日这一步,若是但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我也不至于……”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转身走了出去,梁鸿抹了一把脸,他就是一个大老粗,读不懂女人的那些小情绪,所以也不知道如何与徐若瑾沟通。 谁都不想让梁霄死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心里的痛苦,也需要化怨恨为力量! 梁鸿已经气疯了,只想着如何去替梁霄与梁家人报仇雪恨,旁的事情,他也顾不得这许多。 还好有徐若瑾掺杂其中,否则只怕梁鸿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虞尚云朝一旁的孙伯吩咐道:“你多派几个人护着些,若是任何事情,记得来知会孤。” 孙伯吩咐了些人跟着徐若瑾,其余的人便草草用了膳到大厅里谈起要事。 徐若瑾去看悠悠与夜擎,因着天已经暗了,两个孩子已经睡下。 她坐在床旁替悠悠盖了小被子,一旁的宫女温声道:“奴婢伺候了这么多的主子,独独这悠悠小姐,最是机敏可爱。那日她说她想你,奴婢便想带着她去寻,她却又不去,一问才知道,是怕扰了您呢。” 第3677章 机敏 徐若瑾轻抚着悠悠的小脸,温声道:“是啊,悠悠这孩子,最是心细。” 她总是能够敏锐的感觉到徐若瑾的忙碌与否,若是忙碌她便不会去打扰,若是不忙碌,便是卖萌讨好的拉着你去玩儿。 她的悠悠其实最是懂事。 可梁霄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徐若瑾的心里总是慌得很,没有一个底,总觉得空荡荡的。 夜擎还没有睡下,他从隔壁的殿里进来,见了徐若瑾,便作揖轻唤:“师母。” 徐若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夜擎拿了书搁在悠悠的床头,轻声道:“这是明日要习的,我都已经替她做了注解了。” 徐若瑾接过那书打开一看,里边用正楷小心翼翼的写着注解的内容。 一页纸,光是注解就占了一大半,她的心里是极欣慰的,有夜擎这孩子陪着悠悠。 梁子瑜也抱了些书过来,见了徐若瑾暗自松了一口气:“四婶,你没事了?” 徐若瑾领着两个孩子出了寝殿,温声道:“这个时辰了,悠悠都睡到梦里去了,怎的你们两还不睡?” 夜擎温声道:“悠悠有时候容易踢被子,我只是过来看一看。” 梁子瑜笑道:“我是刚好路过,看这屋子里似乎有什么人来了,这才过来看看,我一会儿要去看看我爹爹去了。” 徐若瑾端了茶盏慢饮了两口,朝梁子瑜道:“他们正在前厅谈话,你若是这个时候过去,也会扰了他们,不如先回去歇着,这些日子你也累着了。” 梁子瑜其实是想去看看他爹,听徐若瑾这么一说,又不好前去打扰便道:“四婶,四叔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夜擎狐疑道:“师父怎么了?” 徐若瑾面容微沉,凝着梁子瑜道:“他好好的,怎会有事?子瑜,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先回去,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随我去灵阁。给我帮帮忙。” 梁子瑜点了点头,看了眼诧异的夜擎道:“是,我这就去睡了,您也早些歇息。” 徐若瑾待梁子瑜走了,这才望向夜擎:“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想必你也听了几句了。” 夜擎点了点头:“是,只是我不会去相信。” 徐若瑾搁了茶盏,伸手替夜擎理了理衣襟,温声道:“莫说你不相信了,我也不信。” 夜擎见徐若瑾的眼眶微红,便知道这件事情定然不简单,只是徐若瑾不愿意说,夜擎便不会再问。 该他知道的,他迟早是要知道的,所以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师母,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悠悠。” 徐若瑾拍了拍他的肩,点头牵出一抹笑:“你能这样想,那也是很好的。” 徐若瑾就在这儿陪着悠悠呆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她也没有怎么休息,满脑子都是那些身不由已不得不想的事情,可是她必须要扛着,要扛下来等着梁霄来找她。 夜擎回房之后也没有睡。 他遭遇的东西太多,性子也变得沉静起来,只是到底他的年纪还是太小了,有许多的事都还做不得。 可是他想,他终究是要护好师母与悠悠的!这两个人,谁都不可以欺负她们! 当悠悠凌晨醒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身旁的徐若瑾,瞧着徐若瑾,眉眼弯弯的笑了,糯糯的朝着徐若瑾的怀里蹭了蹭:“娘亲,是你呀。” 徐若瑾并没怎么睡好,悠悠一蹭她她就醒了,她将悠悠抱在怀里。 悠悠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小心翼翼道:“娘亲,弟弟乖乖的吗?” 徐若瑾点了点头,握着悠悠的手搁在肚子上,小声道:“很乖。” “娘亲,悠悠也很乖。”她隐约里察觉到了徐若瑾心情上的一些变化,所以变得小心翼翼的,瞧着徐若瑾的时候那谨慎的小眼神,一度很让人心疼。 徐若瑾将她抱在怀里,内心所有的痛苦都只能一个人咽下去。 她不能对悠悠说任何有关梁霄的事情,也不能给她任何负面的情绪,她必须要越过越好才行! 这是属于她的日子,她便是熬不住也得这么熬下去,熬到梁霄的事情真相大白,熬到梁霄来寻她的那一天。 悠悠窝在她的怀里,不安的问:“娘亲,爹爹不是要来接我们吗?爹爹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们?悠悠有点想爹爹了。” 徐若瑾听着这话,心在滴血。 梁霄身在何处?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一边否定着那些消息,一边又略信了几分,心里一直在打着鼓,摇摆不定。 徐若瑾叹了叹气,温声道:“很快的,咱们再等一等,他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回家了。” 悠悠在她的胸口蹭了蹭,柔软的发顶着徐若瑾的下巴,将徐若瑾的心也软成了一片:“娘亲,悠悠想回家,想家里的小驴。” 徐若瑾没有了开心,剩下的便是带给悠悠的那一点点的温柔了。 悠悠轻抚着徐若瑾的肚子,小声道:“要是弟弟长大了,悠悠就带他去骑小驴,把最好的都给他玩。” 徐若瑾以指为梳,替她理着发,温声道:“悠悠最喜欢的也给他吗?” 悠悠点了点头,笑盈盈道:“悠悠最喜欢爹爹和娘亲,也分一半给弟弟。” 外边的侍女进了殿,朝徐若瑾温声道:“郡主,时辰近了,悠悠小姐该去见先生了。” 徐若瑾闻言问道:“细说起来,悠悠还不曾进过学堂吧?” 侍女点了点头,将帐子挂了起来,温声道:“在兆国是有专门的学堂的,悠悠小姐与夜擎殿下尚未安排,所以只由宫里的教引嬷嬷们教导一二。” 徐若瑾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悠悠与夜擎的学识也不可能一直交给宫里的教引嬷嬷来管,必须要让他们有真正的先生教习才好。 母女二人起了身,便有侍女近前伺候,徐若瑾也亲自替悠悠穿着衣服,温声试探道:“悠悠,娘亲给你和擎儿寻个先生教习你看好不好?” 悠悠扎着两个冲天的发髻,瞧着徐若瑾点了点头:“娘亲,可不可以让爹爹早些来接我们,悠悠想回家。” 第3678章 磋磨 徐若瑾半蹲在地上与悠悠平视,她的心里空荡荡的,整个人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什么精神,只有瞧着悠悠的时候,眼神里才会显露出几分温和与亮光。 “好,我到时若是见了他,就告诉他,让他早点来接咱们回家,你去吧,不要让擎儿等你等得久了。” 夜擎这个时候已经在外边候着了,只等着悠悠出来,就带着她一块儿去教引嬷嬷那儿受学。 其实,教引嬷嬷教她们,是不敢伤着骂着的,所以多半也就是陪着悠悠玩一玩罢了。 悠悠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牵着夜擎的手便欢天喜地的走了。 梁子瑜收拾完毕站在徐若瑾的身旁担忧道:“四婶娘,你这个身体,要不然还是再休息休息。” 到底还怀着孩子呢,哪能这么折腾? 徐若瑾抬步往外走,拉着梁子瑜上了马车便去了灵阁。 灵阁中的人都已经忙碌起来了,见徐若瑾像往常一样的去酿酒,一旁的人还有些诧异。 只是到底是在人眼皮子底下做事的,还是没敢当面说什么。 徐子墨大清早去宫里寻徐若瑾,结果听说她去了灵阁,便火急火撩的赶了过来,见徐若瑾在酿酒,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装作一脸轻松的朝徐若瑾笑道:“姐,你大清早的怎么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宫里呢,害我好找,结果问了一大圈才知道你原是在这儿呢。” 徐若瑾捣着酒曲,朝徐子墨道:“就要过年了,还有许多的帐目没有清楚,你若是得了空,就去将那些帐目清一清。” 徐子墨挪到窗口,与徐若瑾对视笑道:“姐,那外边可热闹了,不如我领你出去转转?” 徐若瑾转了个身,将酒曲与那些糯米混在一起:“忙。” “姐,你忙归忙,你也得放松一下不是?你这衣服也穿了好些日子了,不如咱们去买几套新的?要不,去看看首饰?但凡是你喜欢的,你说了算,你看怎么样?” 徐若瑾对那些东西提不起兴趣,低头自顾自的:“你若是当真这么闲,那就去看帐册。” 徐子墨也不踏进房里,毕竟他穿着的衣服也不适合进去。 他就站在门外,朝徐若瑾笑道:“姐,你瞧你这长相,国色天香的,你就得出去走走,让外边那些人也好好瞧瞧这灵阁的老板多漂亮。” 徐若瑾扫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关窗:“去忙你的。” 徐子墨按着窗无奈道:“姐,你说你在这屋子里也呆了这么久了,是时候出去转一转了。” “才呆了两个时辰。” 徐子墨掐指算了算,好像是这么回事。 其实他是真的瞧着这徐若瑾这么冷静淡然的样子心里头害怕,总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可是徐若瑾却死活不愿意。 他无奈道:“姐,就算是两个时辰,你算一下,你这个时候是不是也该用膳了?你不跟我出去玩,那你陪我用个膳总可以吧?我可吩咐人去订了一席面的好菜回来,想来定有你喜欢的。” 徐若瑾被他叨叨的烦了,砰的一声便将窗关了,打里间走了出来。 徐子墨忙跟在她的身后急道:“姐,你这是打哪去?” 徐若瑾朝着梁子瑜的方向唤了一句:“子瑜,吃饭了。” 梁子便从不远处跑了来,朝徐若瑾道:“四婶娘,我打研制一味新酒,到时要是成了,头一个让你尝尝。” 徐若瑾的脸色不佳,坐在一桌菜面前,端了碗朝二人道:“吃吧。” 徐子墨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姐,你……你多吃点。” 徐若瑾点了点头,捧着碗扒着饭,她没有去在意碗里有多少菜,没有心情去看这席面上有什么喜欢。 她只扒着碗里的,哪怕她吃不下去,她也是硬着头皮往喉咙里塞! 虞尚云处理了折子,放心不下徐若瑾,便偷偷的过来了,结果就瞧见徐若瑾往嘴里塞饭的样子。 她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双目无神的样子让虞尚云心疼不已,虞尚云叹了叹气,一旁的孙伯瞧着也觉揪心。 毕竟梁霄死了,徐若瑾独自一人,身旁又带了个孩子,着实可怜。 “国主,要不要过去?” 虞尚云摆了摆手,吩咐道:“你马上去御膳房,炖两个汤送过来让她喝着。” 她这个吃饭的样子,跟没吃饭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不过是心里放不下,这饭也吃得不痛快,左右不过是撑着不要饿死罢了。 他知道徐若瑾对梁霄的感情有多深,徐若瑾还在等着梁霄,这一点等待在支撑着她好好的活下去。 可若是哪一天,这样一个信念倒塌了,梁霄的尸体若是被找到了,他不敢想象,这对于徐若瑾而言,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折磨! 徐若瑾扒着饭,一旁的徐子墨眼眶通红的给她夹着菜:“姐,你可还怀着孩子呢,你想吃什么你就跟我说,你不要一个人撑着。” 徐若瑾好不容易才扒了半碗饭:“嗯,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徐子墨无奈道:“姐,我不仅仅是说这个孩子,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你若是心情不好,你就随我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徐若瑾摇了摇头,擦了擦嘴起身,朝他道:“我去忙了,子瑜,这些吃不完的一会儿你打了包给破庙里那些人送去。” 梁子瑜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四婶娘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没有以前的那么快乐,甚至可以说她不是为了快乐而活着,她只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罢了。 徐若瑾一出门就撞上了门外的虞尚云,她朝虞尚云道:“有几件事情,我想和你谈一谈。” 虞尚云跟着徐若瑾出了膳厅,走在灵阁内院的园子里。 园子入了冬,但是因着虞尚云的大手笔设计,也仍是有景有色的,瞧着分外舒适。 虞尚云朝徐若瑾笑道:“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徐若瑾走在长廊上,风拂起她单薄的衣,见她越发消瘦,虞尚云的心里也是心疼,他朝孙伯吩咐道:“去挑两件厚实些的衣物过来。” 徐若瑾拒绝了:“我穿着刚好,不冷不热的,你不必去为了我费这些心思。” 第3679章 念书 虞尚云只得将人辙了回来,瞧着她是满眼的担忧:“若瑾,你定要平平安安的才好,否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不行!” 长廊的转角,是一个分岔路口。 徐若瑾便停在了路口,朝虞尚云道:“我想给悠悠和擎儿寻个教书先生,他们俩的年岁也大了,在宫里总由教引嬷嬷带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虞尚云闻言笑道:“你瞧你一本正经的与我商议,原就是这些小事?也是我疏忽了,近来朝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些?我马上去朝中务色,定替这两个孩子寻个顶好的先生。” 徐若瑾点了点头,温声道:“有劳你费心了。” 她这样的客气,让虞尚云觉得有些担忧。 曾经的徐若瑾与的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的她总是傲气多些,可是沉默冷静的样子,却最是让人心疼: “若瑾,你有什么你就直接同我说,不必这样客气,只不知,这教书先生,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徐若瑾凝着长廊外的假山流水道:“这城中我也不熟识,就全由你帮着瞧一瞧吧。” 虞尚云接了孙伯递来的汤婆子交给徐若瑾,温声道:“好,这件事情你就交给我来办吧,只有一点你要切记,无论如何你须得照顾好自己,否则,我会担心的。” 徐若瑾推开汤婆子,领着虞尚云进了帐房,一面朝他道:“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虞尚云跟在她的身旁,见屋子里的碳盆不曾点上,便朝孙伯使了个眼色。 孙伯吩咐人添了两盆碳进屋,这才又退到了虞尚云的身旁。 徐若瑾翻着手中的帐目,朝虞尚云道:“灵阁的酒供不应求,所以我想在兆国再多开几家分店。” 虞尚云笑道:“这是好事,你照着你的计划走就是了,不过你有着身孕,也该当心一些才是,这样劳累,我怕你的身子吃不消,若瑾,不如你跟我回宫让太医好生给你疗养一段时日,你这样的情况,总归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徐若瑾将一份图递给他,待他打开了才道:“目前灵阁在兆国的酒阁甚少,而且眼下又要过年了,总归是要供酒的。” 徐若瑾是忙碌了起来,人一旦忙起来,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累了也会直接就睡,再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伤心。 直到这一刻,虞尚云才看清楚,她对梁霄的感情有多深。 他一边心疼着徐若瑾,一边又有些羡慕梁霄,竟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与他同甘苦,共患难! 而他反观他自己,身旁空无一人,除了执念不放的徐若瑾之外,他再也没有遇见一个如徐若瑾这样性子的人了。 “你既然已经规划好了,那就听你的安排,若是人手不够你就跟我说,拔几个人过来帮忙。” 虞尚云对徐若瑾当真是情真意切。 连看着她的目光里,徐若瑾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那无限的温柔。 ,可是不管梁霄如何,她满心都只是梁霄,容不下他人。哪怕虞尚云再三的保证,对于徐若瑾而言这些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 “你不必这样对我好。” 对于虞尚云,她很是无奈,这样的好她是回报不起的。 而且,她总不太相信虞尚云的那些好,这样一个心思狡猾的人,杀人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情,所以徐若瑾并不想与虞尚云有过多的瓜葛。 虞尚云凝着她的目光分外深邃:“若瑾,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情,也无须你同意不同意。” 徐若瑾无奈道:“你没有必要这样!” 他将汤婆子塞进她的手里,朝她笑道:“起码梁霄不在,我还能护着你,若瑾,你就算是拒绝,于我而言也没有用,我不会放弃。” 徐若瑾觉得这个人当真是不开窍:“你难道不明白吗?我的心里容不下旁人!而且我也有夫君!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你兆国的美人要多少有多少,想嫁给你的姑娘那么多,你何苦对我这样上心?” 虞尚云知道,只要他愿意放徐若瑾走,那么她一定不会回头,可是他舍不得,他放不下! 只要一想到徐若瑾离开他过的不幸福,他便心如刀绞,整个人痛苦难当。 “若瑾,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我必然会给你世上最尊贵的位置和婚礼!你就是这兆国的皇后,我不需要你马上就回答我,我给你时间,你看看我的真心可好?” 他很想伸手去握着徐若瑾的手,可是他办不到! 在徐若瑾没有开口之前,他是办不到的,他只能被动的去护着她。 徐若瑾退了两步,淡道:“我说了,不要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否则浪费的终究也只是你自己的时间。” 见她转身便走,虞尚云沉声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徐若瑾闻言气得不轻,她觉得跟虞尚云讲这么多,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这个人太过偏执固执,若是能够改变,早在先前就已经变了,何苦在她大婚之后孩子都两个了,还是的这个样子。 虞尚云瞧着她走远,无奈的叹了叹气,朝身旁的孙伯吩咐道:“你差人好生护着她。” 孙伯瞧着徐若瑾的背影有些惆怅:“国主,咱们兆国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您何必就惦记着这一个?到头来伤的还不是就是您自己吗?这朝中的大臣们也在议论纷纷。今儿原也是要上朝的,皇上您到这儿来了,这朝会也只能延迟了。” 虞尚云闻言淡道:“不过理会。” 他最担心的还是徐若瑾的身体,她的身心都受着双重的折磨。 虞尚云生怕徐若瑾会受了打击熬不过去做了傻事,所以徐若瑾的身旁,明里暗里的总添了许多的暗卫。 他与梁家的合作已经谈妥了,眼下最应该攻下的就是七离,只是他耽搁了上朝的时间。 孙伯提着拂尘跟在一旁,担忧道:“国主,这朝中的大臣早早的就候着了,都这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也要回去瞧一瞧了?” 虞尚云的统治向来是专断的。 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便是要做的,很少会去听那些大臣的话。 第3680章 反对 也因这么多年他向来是专治有方,所以这些个大臣也是服的。 他出灵阁便回了皇宫,宫里的书房内许多大臣都已经候着了,梁家兄弟二人见他来了,便跟着一同进了殿。 众大臣瞧见梁辉与梁鸿的时候有些诧异:“国主,这是……” 虞尚云拂衣坐下,朝众大臣道:“孤打算与梁家合作,趁此机会进攻七离,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见解?” 其实这么问一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但没有想到,这些大臣竟会齐齐反对。 “国主三思!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是啊国主,这些事情,或许就是梁家的一个计谋,兆国与梁家有深仇大恨,咱们若是助了他们,只怕到时还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皇上三思。” 在场的大臣纷纷称是:“臣附议,此举着急不妥,且不说大魏新皇已经登基了,便是让咱们兆国领了兵马去攻打七离,也是毁了两国的和平之约了,吃不起这个亏空。” 虞尚云闻言脸色微沉,朝众臣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问题?” 为首的大臣直谏道:“国主,臣也不赞同,其一,大魏新皇已经登基,也递来了书信,若是皇上助梁家,敢问打的是什么旗号?将来大魏的这个皇帝又让谁来座?其二,梁霄已经死了,梁家也已经如同一盘散沙,梁家归于兆国,那么他算是大魏的臣子还是兆国的臣子?到时兆国攻下七离,那么这七离是大魏的还是兆国的?国主,咱们兆国兵强马壮,便是要攻七离,想必也无须梁家人出面,只是百姓难得太平,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梁鸿拧眉,正要上前说话,被梁辉拦下了。 还不是与他们争执的时候,待时机到了,他们自有时间去与这些大臣理论。 诸位大臣听了纷纷称是:“国主,咱们也不是没有实力,又何必要依靠梁家打七离?若是梁家出面,到时指不定还是咱们替他人做了嫁妆。” 虞尚云倚着椅子,朝众人道:“诸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干脆就一并说了,孤忙得很,没空理这些琐碎的事情。” 他只想着去陪一陪徐若瑾,哪里还有什么旁的心思去想那些东西?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 看来,国主是受了那大魏瑜郡主的蛊惑,毕竟那瑜郡主的夫君就是梁家人,想要借着虞尚云的手光复梁家也未可知。 “国主,这梁家分明就是想利用国主!国主可万万不能因为瑜郡主就置兆国于险地啊!” “是啊,自古红颜祸水,这瑜郡主摆明了就是要利用国主的一片赤诚真心来助梁家,国主,此女……” 这大臣话音未落,虞尚云便沉了一张脸:“拖出去打死。” 大臣瞬间便慌了,大声道:“国主,臣所言句句属实,这瑜郡主定然是在替梁家谋算,这一切都是梁家的计谋,国主三思啊,你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啊!” 虞尚云轻点着桌案,朝众人道:“说话的时候都给孤清醒些,这儿是议政殿,不是你们平日里饮酒戏乐的地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也该有个数,若是说了不该说的,那也别怪孤。” 众臣无奈道:“且不说瑜郡主,这梁家就不是好相与的啊!这……这可怎么是好。” 虞尚云端了茶盏饮了两口茶,这才道:“孤自有主张。” 梁辉站了出来,瞧着众臣沉声道:“梁家绝对任何计谋与二心!我梁辉乃是行得正坐得端的汉子,顶天立地,绝无虚言。” 大臣不服道:“梁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这誓言自然也是下得轻巧!” 梁鸿双拳紧握,瞧着那大臣道:“我梁家岂是那等龌龊之辈!大男人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自当是算数的。你若是不服,你大可去问一问,打听打听!” 梁鸿是个急性子的,脾气也比寻常人要暴躁一些,否则当初也不会去揍姜必武了。 只是到底是在人屋檐下,又有梁辉拉着,所以才没有显露出来。 “哼!你若是当真要耍什么计谋咱们如何能看得出来?只怕有人要使那祸国的计谋。” 众臣指桑骂槐,别有深意,梁鸿捏着拳头瞪着那人,脸色铁青。 虞尚云曲指轻点着桌面,朝几人淡道:“夜家的太子就在孤的手中。孤若是以他为由来助他登位,未尝不可。” 大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国主,您莫不是忘记?当年梁家先祖也是协助先太子,最后归顺了先帝,还还不是落得今日的下场?皇上,旧事就摆在眼前,只怕会重蹈覆辙,旧事重演啊!” 梁辉一时竟无言以对,毕竟这些事情是真的。 梁家也没有想过要归顺兆国,毕竟还有一个太子殿下在虞尚云的手里,毕竟兆国与梁家还有着这段深仇大恨的! 这些事情实在难以辩解。 梁家的人向来如此,既由不得旁人欺负,凡事也是会讲一个理字,他们不在理,所以只能干瞧着了! 梁鸿觉得当真是憋屈,面对这么一干大臣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由着他们这般折腾,他心里到底也是不痛快的! 虞尚云理了理衣袍起身,瞧着众人淡道:“无论如何都要攻下七离,七离乃是大魏的边关要塞,兆国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日后就难了。” 大臣们心有不甘:“国主,此举不可啊,这梁家人原都是不可靠的啊国主!到时若是他们反咬一口,那兆国可就危险了啊国主,您万不可养虎为患。” 虞尚云挑了挑眉,轻笑道:“倒是好一个养虎为患,若是依诸位爱卿的意思,应当如何处之?”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道:“还请国主拿下梁家二兄弟!” 梁鸿闻言瞬间便炸了,朝众臣道:“我梁家男儿顶天立地,绝无虚言,怎是尔等口中的卑劣小人?” 梁辉按着梁鸿沉声道:“二弟说的对,我梁家男儿从来不会做毫无信用之事!” 虞尚云见状朝众人道:“行了,孤意已决,你们也不必劝了,就这样吧,退朝。” 众臣坳不过虞尚云,只得退了一步:“国主,此事还请深思熟虑啊!切不可这草率般……” 虞尚云扫了眼那些大臣,眼神凌厉狠辣,瞧得那些大臣瞬间便噤了声退了朝。 大家都是知道虞尚云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能够与他们好好的说上一说,估计也是看着梁鸿与梁辉的面子了。 诸多大臣散了朝之后便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情,因着顾及到虞尚云对徐若瑾的在意程度,所以也没敢明说。 只无可奈何恨铁不成钢,好似被褒姒的美色祸了国的周幽王一般,担心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可是有用吗?到底是于事无补,最终也只能叹着气,将虞尚云的安排处理妥当。 梁鸿与梁辉站在大殿里,望向虞尚云。 梁鸿笑道:“我瞧着,你倒真是条汉子。” 少有皇帝会如同这虞尚云这般专断却又坚持自己的,在历史上,许多皇帝都是生性多疑且容易左右摇摆。 若是换了当初的夜微言,只怕也不会如虞尚云这般出面了,毕竟夜微言这个人,平日里上朝也是没有什么主意的。 虞尚云朝二人道:“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走吧,去若瑾那里瞧瞧。” 梁鸿诧异道:“可你朝中这么多人……” 孙伯笑道:“梁二爷怕是还不了解咱们国主的脾气,国主向来是个说一不二,不会刻意去听那些大臣的话,说白了,那就是国主想如何便如何。” 梁辉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早有耳闻,只是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虞尚云领着梁鸿与梁辉出了殿,去马车前准备坐马车出发,一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朝虞尚云急道:“皇上,皇上,有好些大臣求见。” 虞尚云闻言挑了挑眉:“不见。” “皇上,那些大人说了,若是国主不见,便一直跪着,他们甘愿以死相……” 虞尚云理了理衣袍,淡道:“那就让他们去吧,动手的时候狠一些,务必要让他们去得痛快。” 一旁的太监闻言抖了抖,慌道:“奴才这就去回禀。” 一旁的梁辉见状开口道:“虞尚云,这些事情还是要处理妥当些为好,朝中敢于直谏的,想必都是些忠良之辈。” 虞尚云闻言笑了:“忠良?这世道,可不是人人都如你梁家这般,行了,孤过去看看,你们先去吧。” 梁鸿与梁辉作揖上了马车,虞尚云烦燥的抬步回去了。 一旁的孙伯安慰道:“国主,想必这些大人是有旁的什么事情呢?不必急燥。” 虞尚云眯着眸子道:“看来是孤这些日子将他们放得太宽松了,才会导致今日的事情发生。” 孙伯一时有些替那些要直谏的大臣们忧心,待过去了才发现,来的都是些脸生的大臣,一看就是还没有摸清楚虞尚云的脾气,被人拿来当枪使了。 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一个个的最是机灵,怎么可能亲自出面?所以便投了几颗石子探一探。 虞尚云扫了眼那几个人,淡道:“不要耽误了孤的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一旁的孙伯道:“若是之前梁家之事,咱家总是要劝一句的,诸位大人原都是新晋之臣,得此官位也属不易,可不要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这若是碰了国主的逆磷,只怕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虞尚云淡道:“有事就奏。” 众人只得避开了那个话题,谈论起当下最要紧的民生民计起来。 那头算算时间,梁鸿二人也到了灵阁。 徐若瑾正在帐房里看着帐,见二人过来了,狐疑道:“事情可处理好了?” 梁鸿抹了一把脸,朝她道:“你是不知道,今日这兆国的文武百官,就没有一个人同意的,不过这个虞尚云倒也是个汉子,他要如何便如何了,从来不会去询问大臣的看法,我倒是觉得,这一次的合作若是能成,梁家也就有望了。” 徐若瑾闻言搁了笔,叹道:“兆国的文武大臣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我,我也会反对。” 梁鸿倒了杯茶灌了两口,朝徐若瑾道:“今日在朝中还有一件事,是事关你的,那人说……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我觉得,虞尚云对你太上心了,朝中大臣在朝上言语冒犯了你,那人就被拖下去打死了,一个求情的也没有,我担心,这是也是虞尚云的计谋,你凡事还是要多加注意些才是。” 其实梁鸿想说的是让徐若瑾与那虞尚云保持距离,可是这话他也不大说得出口,便只能含蓄一些了。 徐若瑾捏着茶盏吹了吹,饮了两口才道:“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了。” 梁鸿无奈道:“这些日子那虞尚云对你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你到底是有夫之妇与他还是多有不便,你不知道朝堂上那些人是怎么说的,说这虞尚云为美色所误,只恐他日就要为了你将这兆国的江山拱手让你了。” 第3681章 无效 徐若瑾闻言狐疑的瞧着他:“二爷,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梁鸿被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堵得心口一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你不要和他太近了,我担心他……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梁鸿道:“二爷,你可不要忘记了,当初我是不同意你们合作的,可是你执意要答应他,却要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合理吗?” 她若是对虞尚云有些什么,早在虞尚云向她求亲的时候她就答应了,如何还会等到今天? 一个已经散布了死讯的梁霄,和一个兆国的一国之主,但凡是明眼人都知道选哪个吧? 可是她不一样,她图的是梁霄,护的是梁家! 可被这样一说,徐若瑾便觉得委屈! 偏梁鸿这个大块头是什么也不懂! 梁鸿一时被徐若瑾堵得哑口无言,梁辉扣着他的肩膀,朝他轻摇了摇头,双望向徐若瑾安抚道:“四弟妹,我二弟也就是关心则乱,加上梁家的变故,所以脾气上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见徐若瑾没有说话,梁辉便又朝梁鸿道:”二弟,这些日子四弟妹本就十分不容易,加上她又怀着孩子,身体也是十分要紧的,你不要再说些东西给她压力,她为了梁家做了这么多,咱们整个梁家都没有资格对她说半句重话,你可明白?” 梁辉是个十分明事理的人,与徐若瑾的相交并不算深,可是却还是十分了解她的为人,相信她的人品的。 梁鸿便是心里憋着事儿,这样说出来,也是有难度的。 梁鸿顺着梯子往下走:“大哥说的是,四弟妹,我就是这么个脾气,向来直言直语的,若是说错了,你可多担待着些,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徐若瑾没再说话,她心里有些生气,只是梁辉出面了,她也不好表露出来。 毕竟得罪了谁也不能去得罪了自家人不是? 梁鸿道:“四弟的死活还未有定论,我与你一样,都不会轻易的去相信这件事情。” 徐若瑾点了点头,捧着茶暖着指尖,可是心里的冷却无处可藏:“我知道,在没有确定这件事情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既然他说了要来找我,我相信他就一定会来寻我!我已经派了些人去寻了,只是一直还没有消息。” 梁辉朝她安抚道:“我倒是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徐若瑾垂眸,低头瞧着手中的她帐本,不再言语,她能做的就是等,等梁霄回来,等她将孩子生下来,这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 此时外边的小二匆匆忙忙的进了帐房,见了徐若瑾急道:“郡主,外边有一队人过来,说是您二嫂,这会儿正在外边闹呢,咱们几个人好容易才拦着,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徐若瑾捏着帐本,狐疑的瞧着这小二:“我二嫂?二哥,是不是二嫂过来了?” 梁鸿见她唤二哥就知道,徐若瑾心里实则是没有什么气的。 他当即挠了挠头,朝徐若瑾道:“我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冒充我媳妇儿跑到灵阁里来乱认亲戚。” 他抬步便往外边走,徐若瑾起身朝梁辉道:“咱们还是一块儿去瞧瞧吧,这若是当真是二嫂,那就太好了。” 一家人总是要团团圆圆的才好,毕竟离过年也没有几日了。 梁辉与她一同走了出去,就见外边的人正围着一波人。 有人在人群里头哭天抢地的:“我的天呐,我可好容易才找着了我的四弟妹啊,我告诉你们,这灵阁可就是我四弟妹开的,你们一个个的,就是这么苛责我的是不是?你们就是欺负我们!” 徐若瑾远远的听着这话直皱眉,这可当真是花氏的大嗓门。 一嗓子,她离着那正厅还隔了两三间屋子都听着了。 梁辉笑道:“听着这声音,当真是二弟妹了。” 徐若瑾加快了脚步,一想到日后又要与聒噪的花氏相处,顿时便觉得头痛不已。 “声音洪亮有力,想来这一路上也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一行人抬步进了大厅,徐若瑾没有瞧见梁鸿,不由有些狐疑:“奇怪,方才二哥已经过来了,怎的不见人?” 那花氏还在大厅里抱着两个孩子哭哭啼啼,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儿要是不让我见着郡主,我就在这儿不走了,这可是郡主的侄子侄女,你们若是将这两个孩子给伤着了,我跟你们没完。” 掌柜的瞧着花氏这个泼辣的样子无奈道:“您消消气,有什么事情还是先坐下来好好说吧。” 花氏捏着帕子擦着眼泪道:“我不坐,我就在这儿等着,等着二爷和郡主。你们若是敢动我们母子一根毫毛,你看郡主和二爷不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拿这花氏没有办法。 梁鸿从徐若瑾的身后走了出来,瞧见那哭哭啼啼的花氏意外得很:“你们怎么过来了?” 花氏一见梁鸿便拂开人走了过去,伤心道:“二爷!可算是见到你了,我先前听闻你们的事情的时候,这心肝都要吓没了。” 梁子睿与他的妹妹跑了过去,乖巧的唤着爹爹。 梁鸿伸手就将女儿抱了起来,擦了擦她小脸上的泥泞,欢喜不已:“乖孩子,是爹不好,让你们受苦了,你们放心,日后爹爹一定护好你们。” 花氏捏着帕子伤心道:“二爷,这些个孩子我这一路上也是护得极好的,你也关心关心我,我才是一路为了护着他们坎坎坷坷呢。” 徐若瑾与梁辉对视了一眼,都瞧见了各自眼中的那一抹无奈。 徐若瑾近前去,温声道:“二嫂,一路辛苦了,只是不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花氏一见徐若瑾便抱怨道:“还能怎么过来的?梁霄也忒不是个东西,他竟然将我丢给几个护卫就自己给跑了!我拦着他干脆就将我给打晕了,我看他是仗着自己越发的厉害,不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正所谓长嫂如母呢,他这样待我们,也亏得我们母子三命长,要不然还不得他给害死去!” 第3682章 花氏 梁鸿闻言脸色阴沉的凝着她斥骂道:“你说的什么话!” 花氏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瞧着那徐若瑾的脸色苍白,捏着帕子哭诉道:“四弟妹,咱们原是一家人,也不是我说你,那梁霄是真的不靠谱,他说好要将我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梁鸿低斥道:“闭嘴!” 花氏被他一吼,立即便委屈得直掉泪:“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若不是我和孩子命长,一路上遇了追杀九死一生,你都看不见我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瞧瞧我们,原本十几个护卫护着,可是梁霄走了就带走了好些!他可真是霸道,拦都拦不住,就这么撇下了我们!我们要是有个好歹的,我看他怎么向你们……” 她滔滔不绝的讲着,捏着帕子还直掉眼泪,瞧着似有多委屈一般。 梁子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瞧着徐若瑾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有些难受。 其实梁子睿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见徐若瑾这般,便知她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他悄扯了扯花氏的衣摆,花氏没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骂着,指责着梁霄当时种种行为。 梁辉站在一旁也是直皱眉,竟不知花氏成了这个样子了了。 梁鸿愤怒不已,瞪着花氏气道:“你再说这些话,你就滚出去。” 这儿是徐若瑾的地盘,若不是有徐若瑾从中帮衬着,只怕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花氏仰着脸哭道:“二爷,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千辛万苦的给你护着两个孩子,你不关心安慰我也就罢了,竟还要这样来伤我的心,你说,你这心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梁鸿双拳紧握,斥骂道:“你这不懂事的妇道人家,怎么这般口无遮拦!” 花氏气道:“我怎么口无遮拦了,我句句属实!要不是你那个好四弟梁霄,我们也不至于受这些苦!” 啪! 梁鸿忍无可忍,朝着花氏就是一巴掌,那一巴掌的力道有些大,打得花氏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捂着脸,瞪着梁鸿一脸懵:“你……你打我?二爷,我为了你拼死生下你这两个孩子,我吃了多少苦头?我为了护着他们两一路上刀光剑影的,你打我……” 梁辉挡着还要再动手的梁鸿,朝花氏道:“二弟妹,梁霄出事了。” 花氏气道:“他那种人能出什么事!倒是二爷,你这样打我,你出息了你,你打女人。” 梁鸿气道:“梁霄已经死了!若不是将顶好的那些护卫都拔给了你们,或许他也不会……不会出事,你不懂安慰感恩也就罢了,竟这般不更事!若不是四弟妹,莫说是你了,连我们的落脚地也没有!!” 徐若瑾脸色苍白的站着,心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嘶咬着她,她难受至极,整个人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她知道,梁霄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可是她不相信,不相信梁霄是真的已经死了。 她心里总存着这么一点小小的希望,直到看见这些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待她,她有些恍然,难道梁霄当真已经出事了吗? 可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怎么就说那个人没了! 徐若瑾捂着肚子退了两步,喃道:“不,他没有死,他说过要来寻我,他就一定会来寻我。” 花氏见状,肠子都悔青了,也顾不得被梁鸿打过的脸面了,直接便上前扶着她温声道:“原是我多嘴,是我不更事,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保证,我不会再多一句嘴,否则就让二爷把我打死,我也绝无怨言。” 徐若瑾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同一片秋日的落叶,荒凉得紧,让人看了心里极是担忧。 “没事,我不相信他真的出事了。” 花氏端了茶递给她,还想着怎么寻个由头在灵阁住下来,见徐若瑾这神情,便知她只是表面的云淡风轻,实则内心痛苦万分,于是心里便有了主意。 “四弟妹,你总是这样熬着,原也不是个办法,你看不如这样,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你还怀着身孕呢,我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这生育的事情,我最是清楚了,有我看着些,想必大家都是放心的。”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听着花氏这么一说,想起了先前和花氏在一起的时候,花氏的这张嘴就叨叨个不停,一点安生感都没有,吵得徐若根本静不下心来。 要是再让她照顾自己……徐若瑾想了想先前花氏给她熬的各种各样的汤,顿时头皮发麻。 “不必,我这样也挺好的。” 花氏凑近她的身旁嘘寒问暖:“郡主,你这些日子也是不容易,我知道你是气着我方才说的话了,你看我这,我这就是一个妇道人家,有些事情我原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这么去说了,你大人大量,你就原谅二嫂这一次吧,让二嫂来照顾你。” 徐若瑾头疼不已:“我真的没事,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你说的话,我没放在心上。你们一家也算是团聚了,还是好好的聚一聚,说说体已话的好。” 花氏笑盈盈道:“没事儿,你就让我陪着你,这些事情也是急不得的,你瞧你瘦的,小脸也是腊黄腊黄的,可得炖些汤啊水的好好补一补。” 徐若瑾头疼不已,她最烦的就是花氏。 这轻不得重不得的,怎么都让人无奈。 “我真没事,月份还小,不着急,你是二嫂,我怎能让你来照顾我。” “嗨,瞧你说的,咱们原就是一家人,怎的还能说两家话?” 梁辉朝徐若瑾安抚道:“是啊,你这情况,咱们总是担心的,有二弟妹在一旁照顾着,咱们也要放心些,毕竟这生孩子也是头等的大事,可出不得事儿。” 花氏笑盈盈道:“还是大哥说的在理,我这就去给你炖几个安胎补身子的汤喝着,对了,这个厨房在哪儿?” 徐若瑾很是无奈:“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 梁鸿抱着妹妹梅兰,朝徐若瑾道:“两个孩子最是懂事,你不用操心这些,只管让她照顾着你就是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子。” 第3683章 照顾 徐若瑾端了茶盏苦笑道:“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 花氏接了徐若瑾手中的茶叹道:“哎呦,这怀了孩子的,可不能喝这样浓的茶,再说,你这茶也忒凉了,这儿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伺候人的,这样不当心,一会儿我替你换一杯喝着也就好了。” 花氏去到屏风后新倒了一盏茶递给徐若瑾,那茶半温,茶中只象征性的浮着几片叶子。 花氏做事还算是细心的,可是太细心了,甚至到了挑剔的地步,那种挑剔,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徐若瑾头皮发麻,拒绝不得,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生生的受着。 花氏欢天喜地的朝一旁的小二道:“你去替我和这两个孩子将住房安排安排,这两个孩子也是累得够呛,我去厨房里做些补汤。” 徐若瑾朝小二点了点头,小二便领着人去给两个孩子安排地方了。 大厅里就只剩下了徐若瑾与梁家两兄弟,她有些无奈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们实在不用二嫂特意来照顾我。” 梁鸿沉声道:“方才确实是她不懂事,你也不要生气,她既然说要照顾你,那就让她照顾着吧,你这个样子,有她在我们也放心一些。” 梁辉表示赞同。 他们见徐若瑾这冷静的样子,心里也很是着急的,有花氏看着照顾着,总归也是好的,也不至于让花氏没有事儿做,一天天闲得发慌折腾孩子。 徐若瑾无奈,只得受着,她的心里很是难受,尽管相信梁霄会回来,可是时间越来越久,事态的走向也不是很好,这就让徐若瑾的心更加慌乱。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外边的天色将夜了,在七离外的崖下,沐阮正在采野果子充饥。 他知道了梁霄的消息之后就一路沿着梁霄走过的地方找,找了许久也没有找着人,这一路干粮倒是折腾完了。 沐阮挂在树上摘着果子,暗自想着,还好是入冬,这七离相近的山里雪也不大,果子也多,还有好些没有掉在地上的,沐阮摘了小半袋子才从树上跳下来,谁料树的不远处有一山洞,沐阮顿时心里一喜! 听闻梁霄就是在这上边的崖上跌落的,那血迹他都已经见过了,若是他当真还活着,这样一个隐蔽的山洞,或许会有梁霄的存在! 沐阮欢天喜地的朝着那山洞走去。 在那山洞里边光线很暗,隐约里好像看见一个蜷缩着的身影,瞧着挺大的,还在随着呼吸声起伏着! 沐阮欢喜的奔了过去,笑道:“梁霄,你小子,我就知道你死不成!” 谁料一巴掌拍到了一片毛绒绒的东西,将沐阮吓得不轻。 那头熊就这么被沐阮给拍醒了! 它暴躁的回过头,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沐阮,张嘴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沐阮忙朝那熊道:“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睡!” 扔了话沐阮便拼了命的往外边跑。 黑熊咆哮一声便从洞里爬了出来,外头的雪已经化了好些了,就着那不远处的一抹夕阳,沐阮将这头高大的熊瞧得真切,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说这熊胆和熊掌是好东西,可是他早就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了,一时脑子里飞快的转着。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装死有没有用? 转念一想的熊冬眠中醒过来,只怕是要吃了他才能继续睡了! 沐阮顿时有些泄气,轻轻挪到了一颗树后边,想着逃离的法子。 那熊朝着沐阮这边便追了过来,一声咆哮,朝着他就是一爪子,沐阮在森林里边拐着弯的跑着,如同火烧屁股一般。 沐阮无奈啊,欲哭无泪啊,造的什么孽,山洞里没有找着梁霄,倒是找着了一头熊! 他找梁霄找的精疲力尽的,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对付这头熊,只能干跑了。 沐阮跑出了一小段距离,奈何这山中的荆棘丛太多了,他身上被荆棘划出了好几道口子,脚又因跑得太快被绊了一下,摔在地上,身上脏得不成样子了。 他边爬起来边咬牙切齿:“梁霄!我这么寻你,你要是不给我好好的活着你都对不起我!” 沐阮瞪着那头越来越近的熊,吓得往后连连后退,那熊的嘴朝着沐阮咬过来,沐阮吓得脸色惨白! 就见一个身影出现,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头塞进了那头熊的嘴里,又飞身踹了两脚,那力道大得那只熊连连后退,嘶吼一声,朝着这身影又嘶咬了过来。 沐阮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瞧着眼前那身衣服,眼眶有些发热:“梁霄?你是梁霄吧?你小子,还活着是不是?” 梁霄没功夫理会他,取出腿上绑着的匕首朝着这熊的眼睛便是两刀! 熊失了双目,暴躁不已,伸出熊掌便朝着梁霄拍去,梁霄扯着一颗树枝跃上了树,将熊引得离沐阮远了些,这才拼了全身的力气与能耐,将匕首扎进熊的心口。 奈何熊皮太厚,梁霄的这把匕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一旁的沐阮急得直跺脚。 “快把这熊杀了,否则打斗要是把别人给引起来那可就惨了。” 梁霄手微转,手中锋利的匕首划破了熊厚实的皮,熊疼得张嘴大喊,梁霄一匕首便划破了它的喉咙,最后再一匕首扎入了心里,熊临死时朝着梁霄狠狠的就是一巴掌,梁霄被拍倒在地,沐阮急忙去扶人。 “梁霄!你没事吧?” 他扶了半天,细细一看,梁霄晕过去了。 沐阮吓得不轻。 他扣着梁霄的手诊了脉,忍不住气道:“你是不是傻?你身上这么重的伤,你还窜出来救我!得亏你救的是我,你要是救了旁的不懂医治的,那你可就真的是个死了。” 沐阮将梁霄扶去了这只熊先前呆的山洞里,在山洞的最里层,他发现顶上有隐约的光透进来,所以即便是在山洞的里边也不会让人觉得光线暗。 再加上洞口原本就十分隐蔽,他如果不是去摘果子,也很难发现,所以沐阮也就在这山洞里呆下了。 第3684章 救治 他替梁霄寻了一块略平坦的石头,将他扶到石头上,解了他的衣服一看,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不计其。 ,细细一摸才发现,梁霄的身上还有好几处是骨折了的。 他身上的衣服全是血,再看他手掌上的划痕,那分明是扯着叶子荆棘一类的东西划伤的。 根据这沐阮的猜想,梁霄从悬崖上跌落的时候定然促不及防,但是浓浓的求生欲也让他顺手去抓身边经过的那些植物。 只是悬崖太高了,他的速度又快,这么掉下来一路拉扯的,能够还吊着这么一口气当真是十分不容易了! 沐阮替他上药的时候甚至发现他的身上好几处伤都深可见骨! 沐阮头一次上药上得这么心惊胆战的。 他初初上了药,隔了一会儿梁霄猛的就惊醒了,他看了看四周,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就发现沐阮已经给他绑得跟个粽子似的了。 沐阮按着想要起身的人,朝他无奈道:“你可千万不要动,你这一身的伤,得亏是遇了我,若是遇了旁人,你就算是从崖上掉下活过来,你都得死。” 梁霄躺在石块儿上动弹不得,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沐阮收拾着随身带着的医药包,朝梁霄没好气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若瑾,要不然,你以为我乐意,背这么多药从京都城出发过来寻你?你说你伤成这个样子你还去杀那头熊!一会儿我把那头熊的熊皮剥了,给你弄个垫子,你躺着也舒坦一点,熊掌也是个不错的好菜。” 梁霄叹了叹气,这几日他一日一日的熬着,整个人疲惫不堪,沐阮来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沐阮见如他保住了命,没好看道:“我说你小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身上的信号弹是用来干嘛的?你说你就非得这么憋着?若瑾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我估摸着哭都要哭瞎了!你说你这是何苦,你这脑子平时看着也挺精明的,怎么就傻成这样了?” 梁霄朝沐阮沉声道:“我答应要去找她,就一定会去找她,接她们回家。” 沐阮替他号着脉,一面道:“你还知道这些?知道这些你也不知道惜一惜你这小命,你身上的伤这么重,这个时候你要是出去,我估计就要引起轩然大波了,那些以为你死了的我估计也该提着刀继续追杀你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杀手了,一只耗子都能弄死你。” 梁霄瞧着沐阮挑了挑眉:“说完了?” “还没说完!” 梁霄动了动头,靠得舒服了些朝沐阮道:“没说完就去抓只兔子烤了再好好说。” 他现在又累又饿,整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力气。 沐阮理了理衣袍,朝梁霄道:“等着,我去抓一只过来。” 沐阮以前去山里采药带了干粮,山里又有水果,所以从来没有去抓过兔子。 梁霄既然想吃,他便去捉一只也无妨。 沐阮满怀信心的去抓兔子,那满山遍野的,荆棘丛生,沐阮在荆棘堆里跑来跑去的,好容易才见着一只兔子,那狡兔三窟,一钻洞就没影了,将沐阮气得直跺脚。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们!”他恨得咬牙切齿,跺脚朝着山里继续走,这些动物似乎知道他是要抓它们一样,只看一眼就跑得没影儿了。 最终忙碌了一个时辰,天都要暗了,沐阮觉得这样不安全,于是就将那头熊的尸体给解了。 做出一副取了熊胆熊心和熊掌的样子便回了山洞里。 梁霄就着隐约的光,见这货手里拿着的东西挑了挑眉:“你这是……” 沐阮尴尬的将熊胆收进瓶子里,又将熊心与熊掌搁在一旁,解释道:“我觉得,吃烤兔子,还不如熊掌来得补一些,你说是吧?我去拾些柴火,把火点起来。” 沐阮先前去摘果子的时候就发现这儿的干柴还挺多的,他抱了些进来,点了火,坐在火堆旁朝梁霄道:“我可好不容易才找着你,也幸好找到你,不然我都不敢去见若瑾。” 梁霄躺在石板上,侧头瞧着沐阮,沐阮的模样也显得有些憔悴,只是到底眼底多了些欣喜。 “梁霄,你说若瑾要是知道你这个情况,她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梁霄点了点头,朝他道:“我重伤走不开,你先走吧,替我去向她报个信,也免得她日夜担忧。” 沐阮当即摇头否决了这一想法:“我们必须一同回去,我这好不容易才找着你,我要是先回去了,她那眼泪可就能把我给淹死!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我这些伤药都是特殊调配的,你先躺两天就会好上许多,至于你骨折的地方,我已经替你接回去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梁霄动了动手,发现手也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一时哭笑不得:“你这包的倒是挺厚实的。” 沐阮烤着熊,用梁霄仅剩的一把匕首划着肉:“那是自然,这样包着好的快些。” 梁霄无奈道:“我真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我若瑾。” 沐阮沉声道:“我觉得,这消息晚些告诉她也行,以若瑾对你的了解,定然不会去信了外边那些人说的话吧?外边不少官兵都在到处搜查你的尸体,我若是这个时候走了,你落到那些人的手里怎么办?咱们还是再忍一忍吧。” 梁霄暗自想着,也只能这样了,尽管他放不下徐若瑾,他担心她,可是他也相信,徐若瑾一定会信他说的话。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全自己,等待来日与徐若瑾的重聚。 沐阮割了烤好的熊掌递到梁霄的嘴边,梁霄吃得一点味儿也没有,为了活下去,真的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二人就这么在洞里就着一堆微弱的火光呆着,聊了一会儿的天便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是梁霄这么长的时间头一次睡得这样香。 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沐阮听见外头有声音,猛的便惊醒了过来。 第3685章 梁霄 沐阮甚至还有点怀疑找到梁霄是不是在做梦,直到看见梁霄也是同样警惕的睁开眼,他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原来我是真找着你了!刚才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外头可能是那些官兵搜查过来了。” 梁霄凝着那隐约有光的洞口,沉声道:“这个洞里原本是睡着一头熊,我当时也想躲到这儿来,但是有它在,也就没敢硬闯,外头的那些人,应该暂时不会发现这里,咱们静观其变。” 沐阮捏着手中的匕首,瞪着那洞口的方向。 洞外有官兵在说话,有人诧异道:“这头熊……平日里在这山林子里很是嚣张,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怎么死在这儿了。” 其中一个略懂些的打量了这熊几眼,朝众人道:“想是为了熊心熊胆还有那熊掌吧,不过,这皮也是大有用处的,先前就有不少人去衙门里禀报说有人失踪,我看来,或许就是被这头熊给吃了,走,咱们哥儿几个,把这熊抬回去,那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捕头,那咱们不找镇国公了?” 为首的人横了他一眼:“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边又是暗河,他哪活得了?回去只说是跌进暗河里找不着不就行了?赶紧的,这熊可值老鼻子钱了。” 一群人便将那头熊给抬着走了。 沐阮紧握着匕首的手这才稍放松了些,走在后边的官兵狐疑的看了两眼这山:“这得是多有本事的人,才能将一头熊给弄死了。” 只是前边的人急着将熊运走,根本来不及多想。 沐阮待人一走,便朝梁霄道:“咱们得换个地方才行,要不然那帮人返回来了,遇见了咱们那可就完蛋了。” 梁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有些诧异:“你这个药倒是好。” 沐阮肉疼不已:“这些可都是我研究了好些年的,我自个都舍不得用,全舍你身上了,到时回去了你可要退我这些药材的。” 梁霄笑道:“好,退你。咱们去另一个地方,我先前就躲在那儿,白日里没有什么人会过去。” 沐阮狐疑道:“什么地方?” 梁霄动作轻缓的出了山洞,洞外的阳光射得人眼睛疼,二人才刚走没多久,就有一伙官兵寻到了山洞,在山洞里稍稍转了一圈,也不敢多往里边走,象征性的喊了两句便又出来了。 毕竟这山洞里藏着一头这样厉害的熊,指不定熊死了,里边还藏了些什么。 所以这些官兵也迟迟不敢拼命去寻,毕竟这种拿自个性命来替别人谋福址的事情,谁都不是傻子。 梁霄搭在沐阮的肩上,吃力的朝前边缓缓的走着,越走那路便越难,最后二人到的时候沐阮有些懵:“你说这儿?这儿安全?” 梁霄挑的也是一个小山洞,山洞里光线很好,那可以走的路也是四通八达的。 梁霄笑道:“这个洞口的正对是暗河,你别看他们都说要在暗河里捞我,可是真正下来的没有几个,再者,便是他们下了暗河,这个山洞的路四通八达,我随便躲一下他们就不知道我在哪里,好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沐阮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无奈道:“反正你的小命不止你一个人的,你还有若瑾孩子呢,你自个看吧,你那伤我晚些再给你上一次药,只要上了三次药,结痂了就会好得快了。” 梁霄的伤之前有些感染,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 能够有好转的迹象,还真是托了沐阮的这些药。 梁霄知道,这货定然是连压箱底的宝贝也给他拿出来用了,要不然,哪有恢复得这样好的。 沐阮瞧着外头,神神叨叨的,一双眼睛透着打量与防备。 其实梁霄是个极懂进攻与防守的,他挑的这个地方,要逃起来也容易,但是别人要找着他,好就难了。 梁霄靠着一块儿石头,朝沐阮道:“你知道这几日有多少人在这山崖底下寻我吗?” 沐阮指了指外边,朝梁霄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眼下又来好些人下水寻人了。” 梁霄伸了个懒腰,身上的一些骨头咯咯作响:“每日有几十拔人在这儿找,好的不好的都有,所以我没有出过面,眼下还是要先将伤养好。” 沐阮抛了两个果子给他,他顺手接过,手掌上的划痕疼得他龇牙咧嘴:“我还伤着呢。” 沐阮咬了两口梨,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你伤着?你今儿就这么跟着我跑出来,得亏咱们反应快,否则让那进山洞的官兵给瞧见了,我估计咱们会被那些人给活剥了。” 梁霄咬着梨,瞧着这洞外的景致,朝沐阮问道:“外边的局势如何?” 沐阮拂衣在他的身旁坐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 两个人都脏得不成样子,出了这山直接去乞讨人家肯定会给的主,所以也没什么好笑的了。 “那陆凌枫都登基当皇帝了,你说说你,之前是姜必武,又是陆凌枫,你身边怎么就没有一个靠谱的?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品行,我都要以为你这是物以类聚了。” 梁霄一时变得有些沉默,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双方共同造成的。 毕竟很多事情,单方面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响动,只是多说无益,二人便盯着外边的景致,陷入了沉默中。 兆国的皇宫里,虞尚云当天晚上便又派人将徐若瑾接回了宫里,给她备了一桌好吃的等着她。 徐若瑾为了摆脱花氏,又想问一问悠悠与夜擎的教书和学习情况,所以便进了宫。 在那宫里,徐若瑾见虞尚云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她了,一时还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虞尚云起身,替她拉开了椅子,温声笑道:“没怎么,见你先前也吃不下什么,所以我就命厨子多做了几道,你尝尝。” 徐若瑾盯着那一桌子的菜顿时有些头疼,确实只是多做了几道吗?都快赶上满汉全席了! 第3686章 矫情 “你不用这样,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徐若瑾坐下,瞧着虞尚云有些无奈。 她想直接不留情面的拒绝,可悠悠和夜擎还在他的手里,若是说得轻了,对这虞尚云而言,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为此徐若瑾很是烦燥。 虞尚云笑道:“若瑾,你不必在意我对你的这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若是不喜欢,你就告诉我,我再另外换你喜欢的。” 徐若瑾捏着茶盏无奈道:“我说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你是兆国的皇帝,你后宫佳丽三千都行,何苦要在我这个有夫之妇的树上吊死?你对我的好,于我而言是一种压力,我不会领情的。” 虞尚云替她夹了些她爱吃的菜,一旁的宫女瞧着总觉得徐若瑾有些不识抬举。 国主若是这般待她,只怕要烧个高香谢主隆恩了! 可是徐若瑾不一样,她从来没有给过国主多好的脸色,甚至连道谢的时候也是生疏而寡淡的。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觉得有压力,咱们不说这些了,我今日原是要告诉你,两个孩子的教书先生已经请了,为免起什么不好的争端,我请的是宫外隐世的一位先生,每次带他进宫来授课也是有人护着的,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只管放心。” 虞尚云的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对徐若瑾也向来都是有求必应,只是徐若瑾自己总容易多想,压力大得不像话。 孙伯从外进来,见了徐若瑾道:“郡主,悠悠小姐和夜擎殿下正在外边玩得正欢呢。” 虞尚云朝徐若瑾笑道:“我已经问过梁鸿与梁辉了,这骑射,就由他们二位来教,刚才就已经进宫了,你可要去瞧瞧。” 徐若瑾一听,马上就要起身,虞尚云立即按住她,端了碗汤到她跟前,笑盈盈道:”你想见可以,但是还是先将这碗汤喝了再去吧。” 徐若瑾瞧着那乌黑的汤直皱眉:“这是什么?” “是补身子的汤,你放心,我只盼着你开开心心的,绝对不会做什么你不开心的事情。趁热。” 孙伯在一旁打趣道:“是啊郡主,这汤还是老奴盯着熬出来的,这可足足熬了整整一日,一大锅汤熬下来只得了这么一小碗,里边用的药材都是顶好的,您的身体虚,又喝不下苦药,只得用食补了。” 徐若瑾端着药碗细闻了闻,诧异道:“鸽子汤?” “里头放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快喝吧。”虞尚云知道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所以催促着她喝汤。 徐若瑾端了碗一饮而尽,搁了碗,虞尚云这才让开了路笑道:“怎么样?这汤如何?” 徐若瑾起身往外走,一边道:“倒是与二嫂熬的不相上下。” 虞尚云笑着跟在徐若瑾的身后,去看悠悠和擎儿。 擎儿学得很是认真,只有悠悠,拿着一把箭一脸嫌弃的瞧着梁鸿:“二叔,你一点都不厉害,悠悠才不要跟你学。” 梁鸿闻言微微瞪眼:“你说我不行?你连靶子都没射中,你还好意思嫌弃我?” 悠悠拿着手中的弓晃了晃,哼哼道:“以前我用爹爹给我专做的,那可是百发百中,二叔,你瞧你射的,还在八环,要是爹爹射箭,那可是正中红心百发百中。” 梁辉见这梁鸿要炸了,忍不住出来打圆场:“悠悠,那你看大伯的箭法如何?” 梁辉手执弓箭,手起箭破,稳稳当当的钉在了那红色的靶心上,瞧着十分惹眼。 悠悠瞧着淡定道:“比我爹爹还是要差一点点,我不要你们教,我要爹爹教,二伯,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他还说要早早来接我们回家呢。” 悠悠想不清楚,怎么一个个的都跑到兆国来了?难道不是要一起回家的吗? 梁鸿瞧着悠悠,一伸手就将她提了起来,挑了挑眉:“你这小妮子,自己技术不怎么样,对选师父倒是挑剔得很。” 梁辉无奈道:“可不是吗?这闺女和四弟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着这娇情的性子都是一模一样。” 悠悠晃着手里的箭,朝二人道:“我才不要你们教呢,我要爹爹教。” 有梁霄在,她的心里才有了一个定性。 要不然总觉得这世间的人,谁也不配当她的师父。 徐若瑾在不远处瞧着,哭笑不得:“这孩子,怎的是这个样子了?” 悠悠那句我要爹爹教,一时惹得徐若瑾眼眶泛红。 虞尚云递了一块帕子给她,温声道:“若瑾,我也可以做一个父亲的角色去给她关怀,只要你愿意。” 徐若瑾没有接他的帕子,只淡道:“在我心目中,四爷是谁也不可替代的,你不要在我的身上费心思。我说过,我不会感动。” 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又如何分半颗心出来均给另一个人? 对于徐若瑾而言,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不远处的悠悠正在拿着她的小弓箭对准了靶心练箭,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力道也不够,勉强挨上靶子罢了。 若是要论百发百中,那还早着呢。 倒是夜擎这孩子,站在梁辉的身旁,拉弓射箭,气势十分凌人。 徐若瑾隐约里觉得,夜擎似乎有了些变化,可是具体是什么变化,徐若瑾一时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孩子的心理长大了不少。 悠悠低头捡箭,见徐若瑾过来了,扔了手中的弓箭便奔了过去,欢喜道:“娘亲!” 虞尚云抢前一步将悠悠抱了起来,笑道:“你慢着些,你娘亲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这么冲撞。” 悠悠瞧着徐若瑾的肚子,满眼都是星星:“娘亲,我可以和弟弟说说话吗?”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点了点头,虞尚云将悠悠放了下来,悠悠便站在肚子旁小声道:“弟弟,我是姐姐哦,你要听娘亲的话乖乖的,这样你出来的时候,姐姐把好吃的都给你。” 梁鸿与梁辉走了过来,梁鸿见此笑道:“方才还在嫌弃我和大哥教的不好呢,这一转眼的功夫倒又变成个温婉的小姑娘了。” 第3687章 度日 徐若瑾伸手轻抚着悠悠的发,眉眼微弯:“这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让二位见笑了。” 梁辉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气。”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轻问:“悠悠,大叔叔和二叔叔教你可好?” 悠悠摇了摇头,抱着徐若瑾的大腿道:“娘亲,悠悠想让爹爹教,爹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悠悠好想他呀。”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齐齐望向徐若瑾。 却见徐若瑾轻抚着她的发,眼底泛着光:“很快,等悠悠可以百发百中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回来接咱们回家。” 虞尚云担心徐若瑾会多想,便朝悠悠道:“所以说,悠悠丫头,你赶紧勤加练习,不要总是打扰你娘。你娘又要去灵阁,又要照顾你,还要顾着肚子里的弟弟,哪里忙得过来。” 悠悠退了两步,朝徐若瑾小声道:“那……那悠悠不给娘亲添乱了,娘亲去忙吧,悠悠自己练一练这些就好了。” 徐若瑾见此哭笑不得,朝悠悠笑道:“娘亲也乏了,咱们去歇息了好不好?” 悠悠欢喜道:“真的吗?那悠悠想听娘亲唱歌。” 徐若瑾十分宠溺的应承了,见一旁的夜擎沉默寡言,便朝他笑道:“擎儿,咱们回宫歇息了。” 夜擎放了手中的东西,站在徐若瑾的身旁。 梁鸿与梁辉笑问悠悠:“悠悠,你还要不要咱们教?你若是不要咱们教,那咱们明儿可就不来了。” 悠悠看了眼夜擎,见他沉默着,便伸了手牵着夜擎的手,笑盈盈道:“擎儿想学,那悠悠就免为其难的陪着好了。” 梁鸿哭笑不得:“你还免为其难,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悠悠可要听话些。” 悠悠点头如捣蒜,牵着徐若瑾的手问:“娘亲,今天弟弟乖吗?” 徐若瑾牵着她的手笑盈盈道:“乖呀,娘亲的悠悠和腹中的都是乖孩子。” 悠悠晃着夜擎的手笑盈盈的往宫里走。 梁鸿与梁辉见此也道了别回了灵阁。 他们已经将据点挪到了灵阁了,花氏领着两个孩子也住进了灵阁的内院,好在内院也是极其宽敞的。 虞尚云凝着徐若瑾那越发削瘦的背影心疼不已:“她这个身子,可得好生的将养着才好。” 孙伯在一旁劝道:“皇上,朝中的人对瑜郡主颇有议词,虽不曾当着面儿说,可这背地里……您还是三思吧。这瑜郡主再好,也是个寡妇,试想这朝中这些个大人,哪里会承认让一个寡妇来当皇后娘娘的?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呢。” 虞尚云扫了他一眼,眸光冷冽如冰,几乎要将孙伯冻僵:“此事我自有主意,你暗中吩咐下去,谁若是再在背后乱嚼舌根,孤就拔了他的舌头!” 他若是连一对母女都护不住,那他在这兆国的皇帝也真真是白当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徐若瑾领着悠悠与夜擎回了宫,宫里头的宫女们也不敢有所怠慢,一个个恭敬得很。 待梳洗完毕,徐若瑾便领着悠悠与夜擎进了内室,内室的床很宽,徐若瑾担心夜擎的心里会有想法,所以一视同仁,睡在了他们的中间。 悠悠今日玩累了,早早的靠着徐若瑾就睡下了。 她侧头瞧着悠悠的侧脸,心里藏着许多的话与痛苦,最终在这样的夜色里,还是只能往肚子里咽。 睡在一旁的夜擎望向徐若瑾,小声道:“师母,我相信师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伸手揉了揉他的发,点了点头:“我也相信。” 夜擎小声道:“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悠悠。” “不要告诉她,这孩子天真无忧的样子,便是最好的了,我希望她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她替悠悠理了理发,眼神温和而深邃。 夜擎躺在床上,忽的想起了楚云秀,他的母后还在的时候,也是用这样极尽温柔的方式待他。 而他什么都没有了,若不是他的师父与师母一家极力护着,只怕他自己就是一个傀儡了,或者更糟糕一点,连命都保不住。 徐若瑾伸手替他理了理发,温声道:“好了,你也赶紧睡吧,这些日子我忙些,你若是想做什么,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梁鸿他们商议。” 夜擎点了点头,要起身,被徐若瑾按住,她轻轻的将床帐拉了下来,起身退了下去。 徐若瑾到了宫外的亭子里蜷缩着,抱着自己盯着那轮月一言不发。 宫女取了一件披风来到她的身旁替她披上,温声道:“郡主,夜里天寒,仔细着凉。” 徐若瑾系了系带,朝宫女温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 宫女们不敢忤逆徐若瑾,一个个听话得很,这会儿便退了下去。 徐若瑾呆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原是打算回房的,经过悠悠的房间,又去瞧一眼她可曾睡着,谁料就瞧见夜擎正在看书,一只手还在替踢被子的悠悠盖着被子。 那细致又耐心的模样,徐若瑾也是放心了。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床,床旁搁了一个碳盆,那碳将整个屋子熏得很是暖和,近身伺候的宫女近前来替她宽衣,徐若瑾瞧着镜中越发消瘦的也自个,抿着唇陷入了沉默。 徐若瑾睡的不安稳,只草草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坐在床上轻抚着肚子呆坐着等天亮。 待天色蒙亮时,宫女进殿来替徐若瑾洗漱时便瞧见她已经衣着完毕了,还有些意外:“郡主,怎不多睡会儿?” 徐若瑾洗着手温声道:“早膳可备下了?” 宫女递了帕子予她,点了点头:“已经备妥了,悠悠小姐与夜擎殿下已经用膳了。” 徐若瑾擦了擦手,将帕子递给宫女,温声道:“嗯,我过去瞧瞧。” 大宫女近前拦了下来,朝徐若瑾笑道:“郡主有所不知,不是有梁家二位当先生吗?大清早的就过来了,拎着两个孩子正锻炼呢。” 徐若瑾出了门,就瞧见梁子瑜在等着她了,梁子瑜那小心翼翼的目光让徐若瑾的心里很暖。 她朝梁子瑜温声安抚道:“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第3688章 跟班 可梁子瑜这孩子的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 这人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说自己没事,若是当真没事的时候,那便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梁辉先前便教他以另一种角度看待问题。 “四婶,咱们今天要做什么?” 徐若瑾理了理衣袍,瞧着外头黎明初升的天,抬步往前走:“去灵阁。” 梁子瑜担忧的跟在她身旁,试探性的开口:“四婶,我听说这城里可热闹了,一到过年的时候到处都是很喜庆的,你要不跟我一同去瞧瞧?” 徐若瑾领着梁子瑜去了膳厅,膳厅里悠悠和擎儿吃过的已经收拾完毕了。 又新上了些吃食,徐若瑾便坐着吃了起来,梁子瑜见她也不怎么想说话,便保持着沉默,用了膳,徐若瑾就领着梁子瑜去了灵阁。 灵阁里花氏一见她过来了,端了那补汤就过来了,笑盈盈道:“哎呦,你可算是过来了,瞧你这黑眼圈给熬的,想必昨儿也是没有睡好了,你快尝尝这汤,也是我苦心熬了一整晚的。” 徐若瑾实在拒绝不过,接了她手里的汤碗喝了几口。 花氏在一旁劝道:“多喝些,你的身子弱,得多补一补才好,要说这生孩子的事情,你还得来问我,我最是清楚了。” 徐若瑾一咬牙,忍着反胃便将他这汤一碗喝了个干净,花氏笑得眉眼弯弯,瞧着徐若瑾开心不已:“要我说,你就得好生的养着,你说你还总这样劳碌,这灵阁这么大的店面这么多管事儿的,你若是空闲几日,也饿不着不是。” 花氏搀扶病人一般的扶着徐若瑾的手,温声笑道:“你这肚子啊,是越发的大了,也不可久坐着,你若是觉得这灵阁里闷得慌,你就告诉我,我陪你去外头转转,走一走,也当是解解闷了。” 徐若瑾看了眼身后的梁子瑜,梁子瑜也是无奈。 眼前的这个人那可是他二婶和四婶,再说了,他自己也是希望徐若瑾少操心一些,心理能够好受一些的。 见这小子也不帮着说话,徐若瑾更无奈了:“我从宫里过来就用了膳了,再多也吃不下,子瑜,你不是说要学药酒吗?我带你去熟悉熟悉。” 她领着梁子瑜更往前跑,花氏见了急道:“哎呦,你还怀着身孕呢!这好端端的,你急个什么劲哦!” 徐若瑾笑道:“倒也不是着急,只是突然想起来,有几味酒要下新的药材去泡。” 那泡法还是沐阮教给她的。 花氏跟着徐若瑾的身旁,瞧她一副谄媚的模样,倒真是与先前那个说狠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徐若瑾进了药阁,花氏也跟了进去。 徐若瑾定了脚步温声道:“二嫂,你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不用顾忌我,我这儿还有子瑜呢。” 花氏讪笑道:“嗨,那两个孩子也是听话的,所以我也不担心,最要紧的还是你,不过,我这么进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徐若瑾无奈,只能朝她道:“打扰倒是不妨事,只是我与子瑜配药的时候分不得心,到时只怕怠慢了你。” 花氏捏着帕子笑得开怀:“这说的哪里话,我不扰了你们就是好的了,你们忙。” 梁子瑜指着其中一味药酒狐疑道:“四婶娘,这里这怎么还有毒物?” 徐若瑾近前一看,花氏也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就吓得花容失色:“我的老天爷,这……这不是毒蛇吗?用这来泡酒,只怕,只怕这酒也是个有毒的吧。” 徐若瑾将拦着酒的布一把扯开,露出许多的药酒来,她朝梁子瑜温声道:“这些药每一样都是有它的功效的,与酒泡了便是事半功倍,你也无须过于担心是不是有毒。” 梁子瑜见状朝徐若瑾道:“四婶娘,我记得这灵芝乃是灵药,也泡了酒,不知它的功效是什么?” 徐若瑾将那酒打开,盛了一些递给梁子瑜,向他讲解了一番这些药酒的妙用。 “若是跌打损伤了,以药酒轻揉,必然会化淤止痛,这儿目前有八十种药酒,每一种采用的药材与酒量都是有严格的比例的,为的就是要将这些药的药性发挥到极致。” 梁子瑜闻了闻笑道:“以前都不知道,这酒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呢。” “无论是酒还是旁的什么,都要适量,慧极必伤,于你而言,也不是一桩好事,你可明白?”徐若瑾将酒盖盖上,搁了盛酒的酒器,一盏酒的事情引发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梁子瑜捏着酒盏问:“四婶娘,这八十种药酒中每一味的功效都不相同吗?” 徐若瑾取了架子上的酒品记录细瞧了两发才递给他:“你瞧,这些药材的功效不一样,泡出来的酒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梁子瑜接过那记录如获至宝,笑盈盈道:“可是市面上好像少有这样的酒。” 徐若瑾拔理着酒旁的药材,温声道:“所以我打算把药酒的销量打开。” 梁子瑜瞧着这排在头位的蛇酒,总觉得那酒里头的蛇跟要活过来似的: “四婶娘,这蛇酒,瞧着怪渗人的,若是知道这是以毒蛇浸泡的,只怕世人也难以下咽。” 徐若瑾凝着那酒,喃道:“那蛇是竹叶青,先前我说要以蛇酿酒的时候便遭了众人的反对,只有他一言不发的走了,待回来的时候就拎着一个蛇皮袋过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到时我还以为是什么,谁料打开一看,里边竟全是竹叶青蛇。” 花氏捏着帕子眼眶发红:“可不是吗,这四弟原就是个实诚人,便是因着这些个事情……唉。” 她瞧着那条蛇陷入回忆里:“不管什么事情,他总能护着我,也该换成我来护着他才是。”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去相信这梁霄舍得下她们母子,她总是愿意相信,梁霄一定会回来的。 花氏在一旁感叹道:“你们二人的事情我原也是知道的,这些年当真是不容易,能够这般好好的在一起,我这心里也是放心的,只是,怎的造化弄人。” 徐若瑾来到帐目前,温声道:“当初怀着悠悠的时候,他便不许我再费神去处理这些帐目了,甚至还因此耽误了好些事情,到时他就默默的在背后处理这些。” 梁霄对她的爱,总是默默无闻的,似春雨一般,润物无声,又能够让她觉得踏实。 第3689章 蛇酒 花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感叹道:“可不是吗,到时的梁霄拿你简直当命根子似的疼着,这嫁人若是能嫁得这样一个夫婿,那也是很好了的。我还记得那日他急匆匆的吩咐人去将药店补身子的都买回来。” 徐若瑾笑道:“是啊,那时身子不大好,胖大的人参全被他给寻摸着进了府里,煮个什么都得吩咐人放一些来。” “可不是,这人参你说哪能跟萝卜似的顿顿这么吃?可得了那沐神医来瞧你,这才制止了他,打那以后好几回我都瞧见他手里头拿了一本医书,上边可还记着女儿家如何将养身子呢,想来这也是不错的了。” 她能够得梁霄这般护着,那原也是她的造化了。 徐若瑾闻言笑意盈盈:“我还记得前些日子没出事的时候,他在哄着悠悠去习武学文的。” 其实也不过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与她在一块儿罢了。 她若是起得晚些,梁霄这样勤快的性子,也呆得住与她在一块儿,磨磨蹭蹭总要日上三竿才好。 徐若瑾打量着眼前的那个茶盏,又道:“那是白玉的茶杯,他总防着有人会对食物下手,所以便也早早的就将杯盏都换了,换成可以验毒的……” 花氏闻言泪如雨下,痛哭道:“你们二人,经历了这些事情,怎的老天就忍心让你们分隔两地啊!真真是狠心啊!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 徐若瑾闻言轻笑,这些日子她总归是要熬过来的,而且她根本不相信梁霄已经死了!她一定会撑到梁霄回来的那一天。 站在花氏身旁、从进来就没再吭声的梁子睿觉得,自家这个娘当真是太不靠谱了,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这日子总归是要往好了过的,你说你若是一直念着以往的事情,又如何走得出来?有我陪着你,你便有什么不痛快的也只管与我说。” 梁子睿无奈道:“娘!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四婶娘心里正难过着,说得多了,只会让她更难过的。” 他到底是投胎投了个少了几根筋的娘啊!竟是这般让人闹心! 徐若瑾闻言喃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花氏叹道:“子睿,你看你四婶娘,连精神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咱们也得替她想想法子点醒她才是,否则你说她若是这样一直放不下,这苦的还不是她自个儿吗?娘也是为了她好啊。” 梁子睿皱眉瞧着花氏,当着徐若瑾的面儿,有些话说出来又恐伤了花氏的颜面,一时有些为难。 梁子瑜合了手中的书,朝二人道:“我看,你们还是先去忙其他的吧,这儿还有我呢,不妨事的。” 花氏急道:“那怎么行?我既说了要照顾她,那自然是要照顾的,否则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我可怎么交待?她这心里难受,我这心里也就更难受了!这样苦命的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的事情,想必悠悠那孩子还不知道吧?这若是知道了,只怕也要不得安宁了。” 梁子睿实在听不下去了,拽着花氏便往外边走:“娘,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整理,你帮我瞧瞧,要不然只怕我这心里都没有底了,乱得很。” 花氏无奈的推他:“你这孩子,你有什么东西要整理的,不要捣乱。” 梁子睿将花氏拽了出去,便皱眉低声道:“娘,那些话你可千万不要再说了,你这样揭四婶娘的伤疤,她心里多难过?这腹中还怀着孩子呢。” 花氏扫了眼屋子里边,小声道:“你也帮着她说为娘的不是?” 梁子睿无奈道:“咱们来的时候不是听人说了吗?四叔也是因为将那些护卫指给了咱们,所以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咱们也是有责任的,娘,你就不要再到四婶面前提起四叔了。” 花氏戳了戳梁子睿的肩,无奈道:“你小子,你胡说什么呢你!他能不能活,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若是没有本事,跟着我们在一块儿不就好了?非得那么对我们,要我说,那也是他……” 话音未落,被梁子睿厉声打断了:“娘!这样的话不可胡言,否则让父亲听见了,只怕又要打你了,你就静下心来,好生照顾好四婶吧,咱们梁家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不团结起来那就是真的完了。” 花氏瞧着他诧异不已:“嘿,你小子,胆子倒真的是大了,敢这么跟为娘的说话了?” 梁子睿无奈道:“我说的是实话!娘,你要是再这么下去,父亲也会生气的。” 花氏闻言神情有些忐忑:“行了行了,大不了我管住嘴,不多说话就是了。我原本也就是心疼她,又没有旁的意思,你们一个个的,好像我要对郡主怎么着了似的。那我还不是想着照顾好她,将来她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花氏这个嘴,也是真的很不讨喜! 梁子睿见她这样说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娘,你切记啊,不要再说让四婶伤心的话了。” 花氏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孩还管到当娘的头上来了?赶紧去看着你妹妹,这儿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将梁子睿说了一顿花氏便转身进了屋,这一次倒是好些,花氏干脆就坐着听徐若瑾目光平静的讲起她与梁霄的那些往事,每一件都让人觉得分外温馨。 关于梁霄的死讯,已经传得很远了。 大家已经从茶饭之后的热度上降了下来,开始讨论什么时候能够找着梁霄的尸体,这个尸体到底还找不找的到。 有说这么多人出面找,就是只剩个骨头也能捞出来的,有说早已经被鱼给吃了。 形形色色的说法都有,堵坊也是已经开了注了,关于梁霄的尸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成了一场赌局了。 派去搜查的人里,陆凌枫便派了好几波过去,每次陆凌枫上完了朝,便会与这严弘文呆一会儿,今日他便又试探性的问道:“可有梁霄的消息?” 前来回消息的人慌道:“皇上,这……已经许多人去找了,可是不知为何,还没有消息,想是跌入暗河里,沉了底,或者……或者是被鱼吃了也说不准。” 第3690章 胆子 陆凌枫脸色阴沉的凝着他:“怎么可能找不到!若是找不着,就给朕掘地三尺!无论如何也要替朕将人找出!” “皇上,都已经过了这样久了,就算把尸体找回来,想必……想必也已经腐烂认不出来了。” 陆凌枫抄起手旁的砚台朝着他砸了过去,斥骂道:“给朕找!找了这么多天了,若是再找不着,你就休怪朕不客气!” 他的性情格外暴躁,瞪着那人的时候似要将人吃了一样。 严弘文在一旁冷笑道:“此事对于皇上而言,想来也是一桩好事,寻不得尸体又何必喜怒无常?” 陆凌枫伏在案上,气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义!朕从未想过与他会有今日!这一切都是上天的作弄!” 严弘文站在一旁,打量着陆凌枫这痛苦的脸,嗤笑道:“你懂什么叫情义?其实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走上绝路,你如何会有今日?你这不是有情义,你这是为了一已之私而与兄弟反目!若是当真有情有义,你如何还会对梁家痛下杀手!” 陆凌枫气得脸色铁青:“呵,你倒是懂情义,不过也是可惜了,你就算再懂情义,你也不过是朕的臣子!你也要对朕俯首,一个前朝先帝的妹夫,唤朕这个杀人凶手作皇上,哈哈哈,你倒是要反过来教朕什么是情义?未免太可笑了些。” 严弘文凝着他,淡道:“皇上莫不是忘了?若不是为了公主府,你以为我会受你的胁迫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来?皇上,若是无事,臣告退。” 他与陆凌枫已经除了朝堂上的事情无话可谈。 每次只要涉及到梁霄的事情,两个人的气氛就会变得很冷漠。 其余大臣那也是大气都不敢吭,毕竟连严弘文都要挨骂的,到了他们这儿也断不会好到哪里去。 陆凌枫见他要直,便斥道:“朕说要让你走了吗?” 严弘文顿了步子,回头瞧着他,视线里再不复往日的熟悉感,更多的是冷漠。 这样的冷漠像一根针,扎在陆凌枫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他朝一旁的大臣挥了挥手,那大臣便如释大获的退了出去。 他这才朝严弘文道:“我与梁霄的感情如何,你心知肚明!若不是朕三番五次的请他,他都要去助一个昏君,朕何至于与他走到今日这般田地?你总说是朕无情无义,可是你何曾想过,只要梁霄愿意助我,这个位置就是他的!我曾经早就想好了,这个位置就是梁霄的,只是可笑,最后坐上这个位置的,竟是朕。” “可这是他想要的吗?” 严弘文的质问,让陆凌枫猛撞心口。 这是他以为梁霄应该要的,而不是梁霄自己想要的…… “皇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各中情况如何,大家各自也是心知肚明,只有一点,若是皇上觉得那般想会心里好受些,那就那样想,臣,无异议。” 严弘文对于陆凌枫这个人,也算是看透了,若不是身在其职,有责任,很多时候严弘文是真的想着应付了事了。 陆凌枫闻言气道:“你这是不信朕?” “您是皇上,臣不敢。”严弘文待他的态度便是这样,陌生的让人心寒。 他抹了一把脸,无奈道:“朕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朕也自问有情有义问心无愧!” 严弘文点了点头,敷衍道:“皇上觉得如何便如何吧,臣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这一次陆凌枫没有拦他。 他坐在龙椅上,瞧着大殿的门被打开,风雪从殿外灌了进来,迎面扑来一股冷意,使得他越发的觉得,当了这个皇帝之后,他便是孤家寡人。 身旁连一个实质性的,靠谱的也没有,这样的认知,让陆凌枫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当真是很可悲。 惜日里的那些感情,都在随着风纪化飘逝了。 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得到的更多了,可是他却常常在午夜梦回里想起与梁霄一起痛快喝酒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对陆凌枫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他靠在龙椅上凝着窗外灰蒙蒙的雪天叹了叹气。他到底,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毫无半点温暖可言。 兆国的夜晚很是热闹,徐若瑾的灵阁便开在这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 她忙完了之后总会坐在落地窗旁,就着一盏清茶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天色不早了,虞尚云没有派人来请她回宫,她也就落个自在。 梁子瑜替她泡着茶,笑道:“四婶娘,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可热闹了,你瞧那些提着灯盏的人,喜笑妍开的,你要不要也下去瞧瞧?” 徐若瑾靠着身后的太师椅背,慵懒得很:“眼下离过年越来越近了,这都城里热闹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虞尚云从外边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朝徐若瑾笑道:“不好意思,与梁家商议事情耽搁了,不知你可还赏脸,陪我去看一出戏?” 徐若瑾捏着茶盏狐疑道:“戏?” 孙伯笑道:“可不是吗,近日城里来了一个叫梨园的戏班子,唱戏原也是一绝,国主已经安排了,郡主,您左右也是闲着,可否赏个脸?” 徐若瑾打量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淡道:“唱的是哪出戏?” “听闻,是梨园最拿手的一出,叫游园惊梦的,不知郡主可喜欢?” 虞尚云见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又道:“你若是不喜欢,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让人去替你放了来。” 徐若瑾搁了茶盏起身,朝虞尚云道:“算起来,我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看过戏了,就游园惊梦吧,甚好。” 她先前与梁霄和悠悠一起去的时候也曾看过两出戏,一出是武松打虎,一出便是游园惊梦了。 只是那次那一出戏被别人搅了局,也不曾完完整整的去看过,只知道那是一个并不大好的故事。 虞尚云见她同意了,喜滋滋的便跟着徐若瑾往外走。 二人上了马车便直奔梨园而去,二人去的时候梨园的戏已经开始了,二人坐在雅间,瞧着台上的人在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徐若瑾一时感触颇深。 第3691章 热闹 虞尚云见她的脸色不大好,不由问道:“若瑾,你若是不喜欢这个,我让人换一出,换你喜欢的,你看怎么样?” 徐若瑾摇了摇头,端了茶盏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无妨,我看这戏唱的也挺好的,就这样吧。” 他坐在徐若瑾的身旁,说是来看戏的,其实不过是想约徐若瑾出来走一走罢了,他的视线自然也在徐若瑾的身上。 “若瑾,今日我与梁家已经商议了,即日便攻打七离。” 徐若瑾端着茶盏轻刮着盖碗淡道:“祝你成功。” 虞尚云闻言笑道:“我这可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必这样与梁家合作去攻打七离,你可明白?” 徐若瑾瞧着那台上的人婉摆转轻盈的模样笑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又要我来负这个责任?你莫不是忘记了?这七离便是打下来了,便也是你自个的,你将这样大的一个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来,我可不依你。” 虞尚云闻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已经想过了,这七离一旦打了下来,我就将它作为一个聘礼赠予你。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也不好过,这个孩子的事情,你无须担心,只要你愿意嫁给我,他也是我的亲生子一般,我绝对不会怠慢了半分去。” 徐若瑾闻言直皱眉:“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所以才会让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 虞尚云剥了个橘子递到她的手旁,笑道:“你表达的已经够清楚了,不过我也不会放弃你,先前没有放弃你,就不会放弃了。” 徐若瑾气道:“我是有夫之妇!你一个皇帝,难道要娶一个有夫之妇吗?” “若瑾,梁霄已经死了,找到他的尸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知道你还走不出来,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徐若瑾搁了茶盏凝着他,沉声道:“你们不必一次一次的告诉我四爷死了,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只信他,他说会回来寻我,他就一定会回来寻我!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的,我相信他也不会骗我!” 这些话虞尚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朝徐若瑾安慰道:“我知道是我急了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便是他不在了,你还有我陪着你,护着你,所以你不要害怕。我是真心爱你的,来日方长,我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明白我的心意。” 徐若瑾无奈道:“可我不爱你!我的心里只有四爷一个人,你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和心思,今日来看戏,我也不过是想把话跟你说开,你要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你不要将这件事情的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来!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若是你执意要如此,那我们母女也自有去处。” 虞尚云生怕她走了,担忧不已:“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强迫你,我也不勉强一段感情,所以你大可放心,喜欢你也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在等,等你哪一日醒悟过来的时候,还有我在原地等着你。” 徐若瑾冷冷的拒绝道:“不必了。” 话音初落,梁鸿与梁辉便匆匆赶了过来,朝徐若瑾道:“四弟妹,我们要出征七离了。” 虞尚云搁了茶盏起身,笑道:“这一次我可是要御驾亲征。” 徐若瑾诧异道:“这么快?” 梁鸿扬着拳头愤愤道:“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姜必武那个匹夫,这一次在战场上,我定要活撕了他!” 梁辉朝徐若瑾温声道:“这些孩子,也就交给四弟妹照顾了,四弟妹也有身孕,切记首先要顾好了自己。花氏是个经验的,想来这样的事情也不糊涂。”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们等你们平安的回来。” 梁鸿笑道:“放心,这一仗,无论如何也要将咱们梁家军受过的那些羞辱都讨回来!” 徐若瑾点了点头,暗自揪着一颗心:“多加小心。” 梁辉朝徐若瑾道:“入了夜了,怕不安全,还是由咱们先护送你离开咱们再出发吧。” 徐若瑾拒绝了:“我自行回去就可以了,倒是你们,既然定了出征的吉时,就不要耽搁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都要出征了,虞尚云竟然会唤她出来看戏! 梁鸿叮嘱道:“四弟妹一切小心,凡事定要以保全自己为主。” 徐若瑾轻笑道:“放心吧,我会的,等你们平安回来。” 一行人下了雅间,外边已经驻了军队了,于军队的旁边放着一辆马车,徐若瑾便在梁鸿与梁辉的再三叮嘱之下上了马车,在马车外的虞尚云策马来到马车旁,朝徐若瑾唤道:“若瑾。” 徐若瑾拂开马车的帘子,狐疑道:“可还有事?” 虞尚云笑盈盈的喊道:“待我凯旋之后定来向你求婚娶你为后!” 徐若瑾瞧着那打马走了的虞尚云一时尴尬不已。 梁鸿与梁辉面面相觑,徐若瑾拦了马车的帘子,气道:“走吧!” 马车回了灵阁,灵阁的四周已经明里暗里的被虞尚云布满了护卫,围得铁桶一般,只怕是徐若瑾掉了一根针在地上,若是手被扎着也这些人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她瞧见了,可是她也只能当作没瞧见! 一回灵阁,花氏便迎了过来,担忧道:“郡主,你可知二爷他们去打仗去了?” 徐若瑾疲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哎呦,你说你知道你怎么也不拦着点,这样的情况,怎么还去打仗,这就没有一个消停的时间吗?我想想我都愁死了。” 花氏跟着徐若瑾一路往里走,那张嘴嘀嘀咕咕的抱怨着,这一路就没有停过。 “郡主,你说我这到底是多命苦啊,这才见了一天呐,他这就才要上战场,这梁家无兵无权的,他上去,那刀光剑影的,你说他这不是去找死吗?我可愁死了,如何是好啊。” 徐若瑾垂眸,拔弄着一盆迎客松,淡道:“这事他们与兆国皇帝已经谈过了,我想,他们两对付一个七离的姜必武,应当不是问题,咱们也无须着急,一步一步来吧。” 第3692章 戏终 花氏闻言拍着大腿伤心,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徐若瑾剪了剪花枝,动作缓慢优雅,与这嘀咕抱怨的花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若瑾也只好安慰她:“待梁家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就会好起来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忧了。” 花氏无奈道:“不是我担心什么,而是这样一个情况,实在是让人……让人为难啊!我原也是不指望滔天的富贵,只要两个人每日诗书酒茶的过日子就是了,可是梁鸿他……他一个大老粗,哪里懂这些!” 徐若瑾剪了两片叶子递给身旁的侍女,温声道:“二爷自有二爷的长处。” “他能有个什么长处,成日里的就是性子暴躁的,先前打我你原也是瞧见了,只是到时我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你若是同我说上一句,我也不会去说那样戳人心窝子的话了,原也是我一时糊涂,你莫要放在心上。” 徐若瑾应了一声,搁了手中的剪子,朝帐房走去,花氏跟在她的身旁喋喋不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命,有时候我还真真是羡慕你和四弟了,这四弟好歹会心疼人,你这好日子原也是过过的,比不得我苦命的,带着两个孩子,还要替他提心吊胆的。” 徐若瑾有些无语,当初她嫁的就是将门世家,自然也该知道,这将门世家的人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铁血男。 ,这打仗原也是常有的事情,来说不喜欢梁鸿这样的性子了,也不知早干嘛去了。 “二嫂,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难不成他们二人连一个姜必武都解决不了吗?再说,还有虞尚云跟着一块儿去了,他们定然能够平安归来。” 徐若瑾除了这样说,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旁的话来了。 花氏捏着帕子伤心道:“你就是心太宽了,我这二爷成日的不着家,不是在处理这些事儿就是在处理那些事儿,你说什么时候他们能安生一点不这么折腾!还是你好命些,这样的一个乱时也能安安稳稳的。” 徐若瑾闻言无奈的回道:“四爷也不曾消停过,如今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你羡慕我,我倒不知你到底是羡慕些什么了,有这个时间去羡慕旁人,不如自己且先好好的想一想,应该怎么去走下一步。” 花氏闻撇嘴喃道:“你这话说的,这虞尚云待你多好,大家可都是瞧见了的,你眼下是没有四弟照顾着了,可是这虞尚云我瞧着待你也是掏心窝子的,指不定哪一日,你就被他给感动了。” 花氏暗自想,若换成是她遇了这么个好男人,指不定就把持不住了。 徐若瑾的脸色微沉,瞧着花氏语气沉了些:“二嫂,你我可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这个地方耳目众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算是真的步入绝境了,我也不可能嫁给虞尚云。” 花氏揪着帕子,阴阳怪气的叹道:“我原也就是羡慕你有人待你这样好罢了,你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你也不要与我置气,我不过是就事说事罢了。” 徐若瑾搁了手中的剪子,朝着帐房走去:“我这人最是严肃,平日里也不轻易开玩笑,往后这样的话二嫂还是少说的好,若是万一说错了,得罪了什么人,到时也莫要怪我了。” 花氏忙跟了上去,示弱道:“你瞧我,我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你可千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徐若瑾进了帐房,花氏也想进去,被梁子睿拦了下来:“娘,你厨房里的汤快烧干了,你赶紧去瞧瞧。” 花氏闻言大惊失色:“天呐,我可炖了大半日的了,可不能这紧要关头给我烧干了,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这孩子无辜道:“我说过了,你忙着与四婶娘说话,没理我。” 见这花氏风风火火的走了,梁子睿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徐若瑾已经坐在桌前打着算盘了,他也就没有进去打扰,转身离开了。 无论如何,梁子睿觉得,他都应该替他四叔保护好四婶,所以才会处处对徐若瑾上心,替徐若瑾解围。 梁子睿见徐若瑾看了过来,便懂事的见了礼,这才转身走。 徐子墨回帐房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他笑盈盈道:“姐,那个好像是梁二爷的孩子,瞧着这性子,倒是和那梁二爷一点也不像。” 徐若瑾沾了墨提笔做了几处记号,朝徐子墨问道:“让你安排的情况安排得如何了?” 徐子墨拉了椅子在她跟前坐下,端了茶盏喝了两口才道:“这些日子我可是忙得脚不沾地儿,你这儿的消息我都没有时间探听,你定的那几个地方我也看过了,地段确实也是不错的,所以我已经发派下去了,马上就会有人去处理。” 徐若瑾点了点头,翻开另一本帐册,就将那帐册里边搁了一张纸条,纸条的最后边署名是朝霞公主。 徐若瑾来到兆国这么久,她都快要忘记了,朝霞公主也在这儿。 徐子墨扫了眼那落款,直皱眉:“她发这些东西做什么?姐,你不会是要去见她吧?” 徐若瑾将纸拿起来细看了看,顺手扔进了碳盆里,淡道:“怕什么?” “你还怀着孩子呢,姐,你若是要执意想去,你就带上我一起吧,总归也是有个照应。” 徐若瑾与那朝霞公主的事情,他也是清楚一些的,所以对于那个女人,他总透着些防备。 徐若瑾搁了笔,朝徐子墨温声道:“无妨,她到底是我的生身母亲,若是她想见,我便与她好好见一见。” 徐子墨无奈道:“姐,我是担心她会对你不利,你这个时候怎么还上赶着去找她?” 徐子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徐若瑾觉得,有些事情,母女之间还是要说开的比较好,一直这样不咸不淡的,也不是个事儿。 她们来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朝霞公主应该早就知道,可是选择这个时候见她,大概也是不想让那虞尚云知道。 徐若瑾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些什么蹊跷。 徐子墨见劝不住,只得叮嘱她:“姐,你若是去了,你多带些人,定要保障自己的安全才是。” 徐若瑾搁了笔,伸手打了一波算盘,朝徐子墨笑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这些,你看看这笔帐,是不是有些问题?我不管怎么算,这笔帐都是对不上去的。” 徐子墨顺着她指的帐目看去,狐疑道:“奇怪了,怎么会对不上,难道库房里有人做假帐?” 徐若瑾将另外两本递给他,沉声道:“不止这一本,这几本也是有问题的,假帐的地方也多,做的很隐蔽,一次隔的也不多,所以没有引起注意。” 可惜了,谁让那人遇见的是徐若瑾呢?便是另有隐情,想要全身而退,也难了。 徐子墨拿了那几个帐本起身,狐疑道:“姐,可还有其他的帐目有问题?” “就这几本,你去查清楚,给咱们算帐的这些人,千万不能出问题,诸事由小见大。” 徐若瑾将有问题的都以红笔勾了出来,徐子墨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所在,这样也方便他去找那些人。 他朝徐若瑾道:“这里的每一笔走帐都有经手人的,我顺着经手人去查就是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搁了红笔,换了一只墨笔继续算:“你马上去把这件事情处理了,只怕夜长梦多。” 徐子墨搁了茶盏起身叮嘱道:“姐,那我先走了,朝霞公主的事情,你不要着急,等我明日忙完了同你一起去吧,否则谁知道她还想玩什么把戏。” 徐若瑾手里一把算盘噼里啪啦响:“你忙你的,这种事情我会自行解决。不必担心。” 徐子墨提着帐本道:“姐,你我是姐弟,你有什么事是不能与我说的?” 徐若瑾搁了帐本哭笑不得:“你这一天天的瞎想什么呢?赶紧去给我将那些事情处理了才是。这若是耽搁了,或者是走漏了风声,到时可有你受的。” 徐子墨晃了晃手中的帐本,笑盈盈道:“那可不见得,这里边可都是有经手人的手印的,好找。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新店要开张,忙的全是徐子墨,徐若瑾有身孕也不大方便,更不好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只能在灵阁里呆坐着,当一个幕后军师了。 她抹了一把脸,目送了徐子墨离开,这才端了茶盏吹了吹,一旁的梁子瑜担忧道:“四婶,你要不要带上我?” 朝霞公主这个人,他没有印象,可是她的事情,梁子瑜也听说了不少。 他觉得,既然是个连徐子墨都不放心的人,若是让徐若瑾自己去,或许会有危险。 徐若瑾看了看外边的天,朝他温声道:“不妨事,我又不是多娇情的小姑娘了,出个门哪里还需要人护着?好了,你早些去歇息吧,这儿还有我呢。” 梁子瑜替她将东西一一打开理齐整,担忧道:“四婶娘,我是觉得,既然连小舅舅都觉得危险的事情,那必然是要慎重的,不管怎么样,多个人总是没有坏处。” 徐若瑾笑道:“我已有人选。” “带谁?”梁子瑜一口气正要松下来,谁料徐若瑾又道:“悠悠。” “……”带悠悠那小姑娘去能顶个什么用?梁子瑜一时觉得很是担忧。 见他这么苦着一张脸,徐若瑾不由笑了:“傻孩子,那到底也是我的生母,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般糟糕,别多想了,去歇息吧。” 第3693章 相见 梁子瑜无奈,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毕竟在徐若瑾的身旁,虞尚云明里暗里的也安排了不少人,再加上那人是徐若瑾的生母,想必也不会对徐若瑾怎么样。 徐若瑾待人都走了,便搁了笔,静静的坐在太师椅子上发着呆。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往事是横在两个人之间的心结,使得她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都不曾得到解脱。 或许也是时候见一见了。 徐若瑾就着夜色回了皇宫,见悠悠已经睡下了,徐若瑾便陪着悠悠睡。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悠悠瞧见身旁的徐若瑾时欢喜得不得了,搂着她撒娇卖萌的,徐若瑾瞧着这个小棉袄心都要化了。 “娘亲,悠悠想和你在一起。” 徐若瑾起身洗漱过后朝她笑道:“那今日娘亲便替你告个假,你看可好?” 悠悠欢喜道:“娘亲,可以带着悠悠去玩了吗?” 徐若瑾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带你去见个人。” “谁呀?悠悠认识吗?” 徐若瑾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又道:“悠悠,若是见了那人,你要乖乖的听话。” 悠悠点了点头,瞧着徐若瑾有些不安:“娘亲,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知道。”徐若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底也是很矛盾。 悠悠又问:“那她对娘亲好吗?” 徐若瑾牵着她的手出了门,今日梁子瑜没有等她,他已经早早的就去灵阁里忙碌了。 她朝悠悠解释道:“有些事情,立场原就不一样,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好与不好,悠悠,你要切记,凡事用心即可,至于旁的,你不必想太多了。你还只是个孩子,娘亲希望你可永远都不长大,就这样无忧无愁快快乐乐的。” 悠悠抬头瞧她,笑问:“娘亲,不长大就可以一直快乐吗?” “会。”她凝着远处,记忆也被拉得很长远。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心疼道:“那悠悠也希望娘亲永远都不长大。” 徐若瑾家里的这个小棉袄,是真真体贴人,她握着悠悠的手,领着她用了膳后,便去了兆国的皇寺。 兆国的皇寺修得极是气派,悠悠打量着四周,一双水灵灵的眼里充满了好奇,朝徐若瑾道:“娘亲,这里边有菩萨吗?” “定然是有的。” 徐若瑾牵着她的手往那皇寺走去,于寺门口有一小尼静立念经,见她们母女过来了,便迎了过来,朝悠悠笑道:“若是小施主有心愿也可进寺里许一心愿,本寺的心愿最是灵验了。” 悠悠笑盈盈道:“那悠悠想要爹爹早一点来接我和娘亲回家。” 小尼姑垂眸一笑,温和有礼:“二位施主,贫尼奉旨恭候多时了,还请二人位贫尼来。” 徐若瑾牵着悠悠,跟着小尼姑便进了寺里,到底是皇家的寺庙,这修膳的当真是十分气派,除了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外,这其他的地方也是极尽细致的,哪一处细看都让人觉得惊艳。 徐若瑾进了一间小院,朝霞公主便跪在佛堂里念着经,见她来了,也不打招呼。 徐若瑾拉着悠悠笑道:“悠悠,咱们给菩萨拜一拜。” 悠悠学着徐若瑾的样子恭敬的见了礼,小声道:“悠悠想让爹爹早点来接我们回家。” 徐若瑾笑着摸了摸她的发,一旁的侍女点了香递给徐若瑾,徐若瑾笑道:“既然我所求已经让悠悠说出来了,这香还是让悠悠上吧。” 她将香递给悠悠,教悠悠磕了三个头,便将香重新插了回去。 她这才跪在这朝霞公主的身旁,温声道:“瞧你这气色,还是一如往日的好。” 朝霞公主转着手中的珠子,手搭了徐若瑾的手站起身来,笑道:“我在兆国过的挺好,你能来兆国原也算是我的预料之中。” 徐若瑾与她去了佛堂的偏殿,悠悠害怕陌生的地方,她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徐若瑾。 那小手只要一靠近徐若瑾,便会不自在的抓着她的衣摆,死死抓着,不松开。 徐若瑾也由着她去了,她扶了朝霞公主在软垫上坐下,无奈道:“我并不想来兆国,对许多的事情谋划的过于明确,日子……也并不怎么样。” 朝霞公主端了茶笑道:“这是皇寺里专供的茶,是极幽香的,你尝尝可喜欢。” 徐若瑾端了茶盏闻了闻,狐疑道:“这是小青柑?” “我差点忘了,你不喜欢这样的。给她重新上一味茶来。”朝霞公主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道:“若瑾,你要知道,这过日子也好,做事情也好,都是各有所爱,各有脾气,所以办出来的事也不尽相同,我经历得多了,我也不求你再去争些什么了。” 朝霞公主已经年近四十了,可是瞧着却还是当初那个颇有风韵的妙人儿一般,仿佛这岁月还不曾从她的脸上彻底的走开,她那姣好的面容一时也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徐若瑾静坐于一旁,叹道:“此番,您倒是看得通透了不少。” 朝霞公主笑道:“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总归还是要静静心的,我也没有什么指望的了,唤你过来,原也不过是想与你好好说说话罢了。细细想来,你我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好好的说过了吧。” 徐若瑾凝着一只落在窗边树上的鸟儿,点了点头:“确实是有日子了。” 朝霞公主差人换了盏茶,笑道:“知道你喜欢喝祁门的红茶,所以就备了些,你尝尝可还喜欢?”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眉宇也舒展了些。 对于徐若瑾而主,事情太多了,一件一件的压着她,让她不得安生。 所以很多时候徐若瑾都是沉默的,只有沉默的时候才能看清对方的意图,才能使自己立于一个不败之地。 所以徐若瑾是步步谨慎,很是小心。 “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我今日特意过来,原也想听你说一说。” 她想知道,事隔这么久,的她,到底有没有什么转变,到底这个人还是她的生身父母。 第3694章 祖母 朝霞公主闻言叹了叹气,一时也不知这样的气氛应该如何去缓解。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悠悠突然瞧着朝霞公主轻唤道:“外祖母。” 朝霞公主有些懵,瞧着悠悠这个可爱的孩子狐疑道:“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悠悠窝在徐若瑾的身旁,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外祖母。” 徐若瑾闻言也觉得诧异,瞧着悠悠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你外祖母?我从未与你说起过。” 她今天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悠悠,她们要来看的这个人是谁啊。” 悠悠眨了眨眼,瞧着眼前的人笑盈盈道:“娘亲,她就是外祖母呀。是娘亲的娘亲哦。” 朝霞公主捏着帕子擦着眼泪,欢喜道:“好孩子。你告诉外祖母,你是如何知晓的?” 悠悠瞧着二人笑盈盈道:“外祖母和娘亲像,而且年纪也大,娘亲是郡主,悠悠是县主,外祖母又是公主,悠悠喜欢外祖母。” 朝霞公主拉着悠悠的手,欢啼不已:“好孩子,外祖母可要赠你一样礼物才好。” 悠悠望向徐若瑾,不安的问:“娘亲,外祖母的礼物可以收吗?” 徐若瑾觉得,每一次悠悠以尊重和商量的口吻问她的时候,她便觉得悠悠这孩子是懂事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可以。不过,要向外祖母道谢,知道吗?” 悠悠福了福身,笑道:“娘亲一直教导,悠悠知道的。多谢外祖母。” 朝霞公主笑道:“你去选吧,若是喜欢什么,那便拿什么,不必客气。” 一旁的小尼姑朝悠悠温声道:“小施主,请随贫尼来。” 悠悠望向徐若瑾小声问道:“娘亲,你不一起去吗?”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发,眼底泛着柔软的光:“悠悠,你若是喜欢,你便去,不要问娘亲,你要自己拿主意。” 悠悠这才跟着小尼姑一块儿走了。 待人一走,朝霞公主这才正了正神色,敛了笑意严肃道:“这大魏的时局,乱得很,我是千算万算,千想万想也没有想过,那陆凌枫会成为大魏之主!” 徐若瑾瞧着朝霞公主,沉声道:“陆凌枫已经着了魔了,那个皇位和权利已经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朝霞公主叹了叹气,感概不已:“是啊,当年他与梁霄也是发小之交,二人一同长大,要说起来,这陆凌枫当时又是宰相之子,在这京都城里头,也是风头极盛的少年郎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捧着茶盏暖着手:“你说的我也知道,也只能感概一句造化弄人了。” 如陆凌枫这一生,起起伏伏,大起大落的实在是少。 朝霞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母女二人话家常一般的气氛,让徐若瑾一时有些恍然。 朝霞公主轻声道:“你只知这些,却不知,有一次赛马射箭的比式夺魁,他认为只有强者才可为王,而非嫡长继承王位,这件事情后来也不知怎的,传到了先帝的耳中,先帝原就是个多疑的人,那时太子的言行也不是很好,众人原就议论纷纷,先帝恐他有反心。” 徐若瑾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后来呢?” 朝霞公主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叹了叹气:“这原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该提起,可是若是这些事情不说出来,或许就没有人会再知道了。” 徐若瑾拔弄着茶盏的盖子,心里有些乱,她不知道陆凌枫发生了些什么,只隐约里听见了一些消息。 看来,这件事情的知情人,还是自已的生母了。 见她沉默着,朝霞公主又道:“那时陆家风头很盛,后续有些人编造谣言,对上边说这陆凌枫乃是狼子野心,此子野心太盛,留不得。只是当时先帝顾及陆相,不能动他,便采取了迂回的政策,问他是否愿意成为太子的随侍,主要也是想着,杀一杀这少年郎的锐气,让他收敛着些,莫要过于嚣张,可是那个时候的陆凌枫,一口回绝,不留余地,也因此惹恼了皇上。” 徐若瑾闻言,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拧眉道:“后来呢?” 关于这先帝疑心重的事情,其实也是有遗传的,看一看这夜微言就知道了。 徐若瑾只希望夜擎多向这楚云秀学一学,中和一下,若是当皇帝疑心过重,究竟害人害已。 朝霞公主端了茶盏润了润口,眯着眸子想起那些往事:“这少年郎回绝了皇上,又说是他心性在天涯,想要自由自在,仗剑走天涯,心思并不在朝堂,所以他也不想成为随侍。” 徐若瑾喃道:“先帝如此多疑,他这样说,在先帝眼里,或许就有故意避嫌的意思了,难免会让先帝想的更多。” 朝霞公主叹道:“正是如此,先帝才会将他的妹妹赐婚给太子做了太子妃,也是想着,以这样近乎联姻的方式告戒他,不可有二心,同时也给了他仗剑天涯的机会,但是代价就是以后不再允许他入朝为官,所以陆凌枫才会记恨于心。” 徐若瑾惊呆了,她没有想到陆凌枫的恨意居然是来自不肯给夜微言当随侍! “就因为这样,就要去记恨一个人?也因为毁掉一个人的前程?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者,这夜微言虽然是多疑了些,可是听那些人的话中有言,到底疑心没有先帝的重啊。” 朝霞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傻孩子,若是夜微言的心有先帝那般重,也由不得陆凌枫坐上这个位置了,各人有各人的报负,陆凌枫瞧着登基为帝了,风头正盛,一时无人可比,可是他的心智却是不满的,这样的心智又如何能够当好一国之君,若瑾,你便信我一言,他这样的性子,必然是走不到最后的。” 徐若瑾凝着朝霞公主震惊不已,她隐约里知道这朝霞公主要说什么,于是便猛的将手抽回去,沉声道:“我什么都不想去管,我只希望四爷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与我一家团聚,如此我便也知足了。” 第3695章 往事 朝霞公主叹了叹气,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发,温声道:“傻孩子,我今日叫你来,原也不过是想劝一劝你,凡事想开一些,即便梁霄已经不在了,我便与你说一句实话交个底,我不希望你嫁给虞尚云。” 徐若瑾诧异道:“我以为你会劝我嫁。” 这样的结果倒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了,看来这一趟还是没有白来的。 朝霞公主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坐得离她近了些,语重心长:“女人的日子,自古都是极难过的,若是在父家还好,这一旦嫁到了夫家,那颗心也就不是自己的了,女子为母则刚,女子无欲则强,这若是有了个依靠,有了个软肋的,总归是容易吃亏的,我也是盼着你能过上属于你自己的好日子。” 徐若瑾心里一时有些乱,悠悠打外头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串碧玉的珠子,笑呵呵的道:“娘亲,悠悠喜欢这个。” 朝霞公主见了悠悠便十分欢喜:“你既喜欢,外祖母便送给你。” 悠悠晃着手里的碧玉珠子笑道:“多谢外祖母。” 朝霞公主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瞧着她弯弯的眉眼心都跟着碎了起来:“好孩子,外祖母瞧了你,可是真的满心的欢喜,你以后若是得空了,就多来外祖母这儿玩,外祖母这儿的小玩件可多了,你若是喜欢,待你以后长大了,全给你添了作嫁妆。” 悠悠笑盈盈的点头:“悠悠也喜欢外祖母。”那小嘴甜的,一个一个外祖母的,将这朝霞公主喊得皱纹都快要笑出来了。 徐若瑾起身,朝朝霞公主道:“时辰不早了,悠悠还要回宫去上学,我灵阁也有一堆事,就先走了。” 朝霞公主瞧着悠悠,万般不舍,只是要走,她也留不得。 “这孩子与我也算是合缘,你日后若是得空了,就领着她过来我这儿多坐坐,旁的不说,你若是遇了事,我总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徐若瑾才发觉,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变了不少,于是便也应下了:“好,若是悠悠得空想过来,那我就带她过来。” 朝霞公主瞧着她凸起的肚子,关怀道:“你身体弱,这女人生孩子,每一次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过的好,但是你要切记,虞尚云,不行。” 徐若瑾牵着悠悠的手淡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虞尚云,而且我不相信四爷就真的出事了,我会一直等着他接我们回家,对吧悠悠。” 悠悠重重的点了点头,朝朝霞公主笑道:“外祖母,爹爹最可靠了,他说会来接我们,就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朝霞公主这才想起来还有悠悠在场,好在方才的话她没怎么听进去。 朝霞公主便顺着她的话笑道:“我的小外孙女儿说的对,他定然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再过些日子就该来接你们回府去了。” 悠悠笑得眉眼弯弯开心得很:“爹爹可好了。” 徐若瑾眼眶有些泛酸,她向朝霞公主道别:“我们告辞了,悠悠向外祖母说再见。” 悠悠双手叠于右腰处,福了福身,可爱又软糯:“外祖母再见。” 朝霞公主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二人离开,她坐在椅子上叹了叹气,无论如何,今日也算是重新遇着好好的说了说话了。 徐若瑾出了那皇寺,悠悠笑道:“娘亲,悠悠喜欢外祖母。” 徐若瑾狐疑道:“为何?”悠悠似乎很少会这样直白的将这样的话说了来。 悠悠把玩着手中的手串道:“她看着娘亲的时候,就像娘亲看着悠悠一样,所以悠悠喜欢。” 徐若瑾的心忽的疼了一下。 她瞧着悠悠,陷入了一片沉默。方才朝霞公主与她说的那些话,她也在琢磨,可是琢磨了这样久,终究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也让徐若瑾的心里有些乱。 这陆凌枫的心理状态真的很不成熟,照着他这么个性子办事儿,只怕这大魏迟早要败。 可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连她的夫君在哪里,她都不知道,又哪里有什么心情去理会旁的事情。 徐若瑾揉着眉心,瞧着窗外,心乱如麻。 有着身孕,人也总有些嗜睡,她回了宫,悠悠便拿着她的琉璃玉珠去寻擎儿玩。 ,徐若瑾回了寝殿,一旁的宫女见徐若瑾的脸色不大好,不由有些担忧。 “郡主,可是累着了?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吧。” 徐若瑾摆了摆手,疲惫不已:“不必,我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宫女急道:“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这到底是怀着孩子,马虎不得,左右太医院离得也不远,郡主,您还是让奴婢去传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徐若瑾换了衣服倒在床上,有宫女在床的尾处搁了一个汤婆子。 那汤婆子散发着的温度正好暖着徐若瑾冰冷的脚,她蜷在被子里,朝床前的人淡道:“我的身体我知道,不要紧,我只是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几人也不好与徐若瑾与争执,犹豫再三,还是几人使了眼色退了出去。 徐若瑾闭着眼睛,耳中是一片寂静,大约也是累狠了,所以徐若瑾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梁霄就这么远远的带着满身的血静静的看着她,一个七尺男儿,竟直掉泪。 徐若瑾猛的惊醒才发现是一场梦,她抹了一把额前惊出来的汗,一看外边还是万里晴空的正午。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都说梦是相反的,徐若瑾相信,梁霄肯定还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接她和悠悠回梁家的! 已是正午,梁霄身上的伤虽然还疼着,可是也恢复得比前日的要好太多了。 两个人在那山洞里头窝了一天一夜,干粮水果的也吃完了。 沐阮瞧着那越来越多的人有些担忧:“你说这人怎么没完没了了,光是那一个地方,我都见十个人寻过了,再这么下去,我觉得咱们迟早要暴露。” 梁霄靠着石头,看了眼那群人,点了点头:“晚上趁乱咱们再走,白天目标太大了。” 尤其是这么多人的状态下,梁霄觉得他这个时候出去,定然会被这些人给抓着! 毕竟对付几个还是可以的,这儿可不是几个,而是十几股势力派过来的人。 梁霄身体没有大好,也不想去与这些人硬碰硬,毕竟这样的情况发,硬掐对他是没有好处的。 第3696章 躲避 这时一个官兵误打误撞的走进了这山洞里,他狐疑道:“奇怪,这儿怎么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这官兵见山洞里很是宽敞,所以便在山洞里四下走了走,梁霄捏着手中的匕首微眯了眯眸子,他起身藏在了转角处。 这官兵也是个不害怕的,见这儿光线很充足,视野也好,便喃道:“这样好的一个地方,不用来睡一觉真是可惜了。” 沐阮拉着梁霄便往另一边避开了,这官兵发现了一块石板儿,笑道:“今儿算是有着落了,就在这儿睡一觉得了。” 梁霄与沐阮挤在角落里,二人凝着那倒在石板上的官兵,表情各异。 梁霄眯着眸子轻声道:“必须杀了他,否则他若是出去了,这个地方就暴露了。” 沐际见状斥骂道:“你疯了吗?在这里杀了他,要是他们到时回去一查人数少了一个,你以为他们一旦封了山,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梁霄一把将沐阮推开,朝着那石板上闭了眼睛的人便是一刀,接着紧捂着这人的口鼻。 这人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瞧着梁霄,不敢置信。 梁霄见他没了气息这才松了手,一松手便去扒这人的衣服,沐阮在一旁瞧着气得直跳脚:“你是不是疯了你,你连官兵都敢杀!这要是被查了出来,咱们都走不了!你看着挺精明的,你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儿呢你!” 梁霄伸手扒着衣服,沐阮气道:“我同你说话呢,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当初就不该救你!外头天网恢恢的,你说咱们能往哪儿跑?你这个地方好是好,可是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去吧?要水没水,要粮没粮的。也就靠着先前那只熊掌充充饥!咱们得想想法子离开这儿才行。” 梁霄扒着人家的衣服淡道:“你不要着急,跟我在一块儿,必然不会让你有事。” 沐阮见他这动作,气道:“你说你,这才几日,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死人的衣服你也好意思扒。” 梁霄抬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不然咱们互换?你穿我的,我穿你的?” 沐阮这才注意到梁霄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了,除了爷们的重点部位还遮盖着,其他的地方,确实也不怎么像话。 再看这官兵的身形,其实也梁霄是差多的,若是当真要说起来,这衣袍他也穿得上。 梁霄一边脱着衣服,一边道:“我这衣服从悬崖上跌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挂烂了,这几日到处躲官兵,山林中的荆棘不在少数,也已经扯得破破烂烂的了,再这样下去,衣不蔽体,成何提统?他误打误撞进了这里,那也是他的运气了。” 梁霄利落的将官兵的衣袍扒了递给沐阮,沐阮一脸嫌弃:“干嘛?” 梁霄张开双手,朝沐阮道:“替我穿上,我身上有伤,行动不大方便。” 沐阮闻言气道:“你杀人扒人家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行动不方便?现在跟我说你行动不方便?” 梁霄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你那些药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用了两三日了,我瞧着还是疼。” 沐阮白了他一眼:“你以前征战的时候受伤了怎么办?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儿,你还好意思喊疼?只怕到时人家一个军营的士气都要被你影响完了。” 他没好气的给梁霄换衣服,动作粗鲁至极。 梁霄张着双手让沐阮替他穿衣服的模样,活脱脱一副大爷相。 沐阮也是知道他身上的伤的,那些药虽有奇效,但是其实不管什么药,都很难有药到病除的效果,更何况还是这伤筋动骨。 若是换了平常人,那可得在床上躺个百来天的,也就梁霄这个身体的底子好,经得起折腾! 梁霄将匕首上的血擦了擦,朝沐阮道:“这个人咱们是非杀不可的,若是不先下手为强,咱们就要受他们的掣肘了,再者,我一个人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已经杀了不少官兵了,他们一度以为是内讧,还打过几次群架。” 沐阮无言以对,他将地上的绷带不舍的捡了起来细细收着,朝梁霄道:“这样的东西可是很难得的,你不要乱丢,否则到时只怕你连块遮羞的布都没有。” 他与梁霄趁着外边的乱子离开,边走边气:“你说我好端端的,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来救你!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就该让你死在这儿了。” 梁霄跟在他的身后,趁着外边那些人守在江边,跟着沐阮利落的一个闪身便没影了。 在这山林里边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林子大,草木茂盛,你就是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蹲着的那个人若是藏得严实一点都不一定找得着人。 梁霄笑沐阮:“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说话算话一次?总这么刀子嘴豆腐心的,可容易得罪人。” 沐阮拔开草与荆棘往前走,他造了什么孽,要来救梁霄这个祸害! 夜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此时在七离小镇子上的红杏已经哄着阿离睡下了,她瞧着那桌子上削水果的刀沉默着,艾寿家的打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盏灯,见阿离睡了,便凑了过来小声道:“天冷,你也早些歇息。” 红杏扣着艾寿媳妇的手腕,低声道:“我……我想将阿离交给你照顾一段时日,不知……不知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艾寿家的若瑾狐疑道:“交给我?你这是要去哪儿?去多久?” 红杏侧头瞧着阿离沉静的睡颜,轻声道:“我要去做一件我想做了许久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若是不能回来,你就把这封信打开,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艾寿家的担忧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一个女人家的,你举目无亲的,便是与我们在一处也不打紧,再说了,你那针线活儿也好,还有好几家想寻你呢,你说你就这么走了?我知道你也是个苦命的不容易,既然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下来,你又何苦再这样不愿意放过自己呢?” 第3697章 现身 红杏垂眸,轻拍着阿离,沉声道:“我必要去做,若是我不去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不想后悔。” 艾寿家若瑾试探性的问道:“妹儿啊,你也别嫌姐多嘴,你是不是瞧见这孩子的生父了?” 红杏默了半响,艾寿家的若瑾便知道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不由恼怒道:“是哪个?我与你一块儿去,寻他算这个帐!你可不兴一个人做傻事。” 红杏摇了摇头,朝她道:“比你想象的更严重,你就不要问了,若是我今日能回来,我就带着阿离走,我若是不能回来,你就替将这封信打开,姐,我能信的就只有你了。” “这……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红杏来到桌前,背靠着桌子,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削水果的小刀藏了起来,沉声道:“我不想害了你们,所以不要问,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走了。” 她转身便出了这小屋,借着外边的七分月光将路看得仔细。 艾寿家的若瑾见这么个状态也是头一次,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走了。 红杏对军营中的路可以说是很熟悉的,这段路她早已经在脑海里边熟记了无数次! 她可以轻车熟路的拔开这军营外边最浅的一个木桩,再从木桩间钻进去,避开那些巡查的人,趁着夜色潜进了姜必武的营帐里。 他睡觉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身旁有人伺候。 红杏站在床头,瞧着满身酒气胡子拉茬的姜必武时,带着满眼的恨,掏出手中的刀子,正要朝姜必武挥刀,姜必武突然惊醒,诧异的瞧着站在床头杀气腾腾的红杏,下意识问:“只有你一个?儿子呢?” 红杏面容扭曲的凝着他恨恨道:“你还有脸问儿子?姜必武!都是你,你毁了我,你毁了我!!” 姜必武退了两步,凝着红杏半响才反应过来,诧异道:“你不是跳河了吗?你不是抱着阿离跳河了吗?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这个毒妇。” 红杏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瞪着姜必武恨得牙痒痒:“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这些年你何曾抱过他带过他?就连他身上的毒,都是你间接害的,姜必武,我真是后悔,当初竟会瞎了眼,跟着你走了!” 姜必武气道:“红杏!我才是你夫君,可是你呢?你不惜出卖我你也要保全镇国公,保全瑜郡主,呵,可是结果呢,你终究保不住,他们该败落的迟早要败落,而我不一样,我步步高升,红杏,你告诉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红杏眼眶泛红,恨透了姜必武这副自谓情深的样子!简直让人厌恶恶心,她实在想不清楚,当初为什么就会听信了他说也的这些鬼话! 细细想来,今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就这么毁了阿离的一辈子啊! “你还有脸问阿离。” 姜必武见她这样愤怒,无奈道:“红杏,你若是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可以既往不咎,阿离……若是没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生,再生一个健全的,也叫阿离,你看这样好不好?” 红杏厌恶不已:“姜必武,你当真让我觉得恶心!” 姜必武闻言拧眉凝着她,无奈道:“红杏!你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红杏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恨得咬牙切齿:“变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姜必武,你当初也不是这样的,可是你自己回头想想,你成了什么样子!你害死了四爷,你将郡主也坑了,这些人哪一个对你不好?” 徐若瑾曾经待姜必武也是极其信任的,甚至还将红杏许给了姜必武,而那个时候的姜必武也是梁家的一员,那个时候的他有家人,有朋友也有挚爱的兄弟! 可是现在的姜必武,他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一无所有,剩下的就只有这一副宛如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姜必武凝着红杏心下感伤不已,只是的他就算是心里承认了这些错误,可是骨子里依旧还是不愿服输。 他硬着头皮朝红杏道:“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也是被他们逼的!说起来我倒还要感谢他们,若不是他们的存在,我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红杏,我不比当初的梁霄差!” 红杏瞪着姜必武满心满眼都是恨:“姜必武,你这个畜生,你竟还有脸面来说这样的话,你何曾对得起昔日里的那些人!” 二人在营帐里怒目相对,一人在床头,一人在床尾,昔日的感情就这样在两个人的目光里化作了灰烬,红杏是一个忠心的人,若不是徐若瑾,只怕也没有的她,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她的事情,竟给徐若瑾带来了这样灭顶的灾难!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让红杏一直自责不已! 她的心里有一颗种子,因为姜必武而一点点的长大,最后生根发芽,那根须爬在心里,涨满了恨,让人心寒不已。 红杏瞪着他斥骂道:“姜必武,你真的不是个东西!曾经我原也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可是,你怎么下得去手害死四爷!!四爷没了,你让郡主怎么活?大家曾经对你的那些好,在你的眼里,真的就一文不值了吗?” 姜必武一拂手瞪着红杏,气得面容扭曲:“她怎么活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他们梁家全死绝了才好!我今日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不就是他们害的吗?你是我娶回来的,可是你呢,你何曾向过我,你什么事情都替梁家人考虑,红杏!我看你才是疯了的那一个!他们那些人就该死,不是说了吗?因果报应,今日之事就是他们的报应!我便是想想都觉得这心里是痛快的。” 红杏气得脸色铁青,她今日鼓足了勇气要杀了姜必武,可是当她面对姜必武的时候,心里却是慌的,这样一场对话让红杏下定了决心! 第3698章 打晕 “姜必武!是你不仁不义,你就不要怪别人无情无义,你以为若不是四爷的默许,你会有今日这般境地吗?你以为若不是郡主没有去找你算帐,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与我说话?姜必武,做人总是要讲良心的,你这样,终究害的是你自己!” 红杏瞧着眼前的人只觉十分陌生,这个人,除了皮相上还是姜必武之外,他的心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正值的少年郎了。 昔日里那个让她觉得阳光而富有安全感的人,却是取她性命的毒药。 红杏一想到徐若瑾得知梁霄的死讯痛不欲生的模样,对眼前姜必武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姜必武朝红杏道:“红杏,你我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离我而去吗?我是孩子的爹,只要你不去在意梁霄的事情,咱们可以过的很好的!红杏,除了这一点,我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不是吗?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钻牛角尖?” 红杏凝着姜必武,紧握着匕首,心已经千疮百孔,失望透顶:“姜必武,你杀的是四爷,害的是瑜郡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忘记了是不是?你就不怕上天报应吗?” 姜必武闻言嗤笑道:“报应?你也相信这样的鬼话?若是当真有报应一说,我也不会加官进爵了,红杏,你若是跟了我,你的荣耀也不比瑜郡主的差,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再做傻事,否则伤害的就是你自己。” 姜必武离她近了些,瞧着她手中的匕首温声道:“红杏,咱们的事情,不如就此揭过,我找到梁霄的尸体,我就替他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红杏瞪着姜必武恨得咬牙切齿的大骂道:“姜必武!你这个畜生!今天我就要让你给四爷偿命!” 她扬起手中的匕首,不想与他再过多纠缠,朝着姜必武就是一刀,姜必武堪堪躲过,匕首便划伤了他的手臂,这样的剧烈有疼痛感瞬间便让姜必武回了神。 “红杏,你疯了是不是!” 红杏见他避开了,又一匕首挥了过来:“你这种不忠不义的畜生,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今日便是天不收你,我也要替四爷报了这个仇。” 姜必武被她毫无章法的动作逼得退了两步,斥骂道:“红杏,你以为就凭你你就能杀我吗?我这些年也曾征战杀场。” 红杏闻言呸了一声气道:“若不是四爷护着你,你早就死在战场上了,你倒还有脸面来说这样的话!姜必武,今日我就算是不杀你,你也会有报应的!” 她朝着姜必武连连进攻,姜必武躲得有些狼狈,也磨光了最后那点脾气。 “你这不知好歹的毒妇,我愿意对你说出这样的话,也已是我最大的诚意,你却不知好歹,竟还想杀了我?呵,就凭你的本事和手段,你还想杀了我?” 红杏被他一盏茶摔过来转移了注意力,姜必武顺手一伸便夺了红杏手中的匕首,他狠狠的掐上了红杏的脖子,面容有些扭曲。 “我姜必武对不住的人那么多,可是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还不好吗?你竟要杀我,你要杀了我,你这毒妇!” 红杏伸手朝着姜必武就是一巴掌,恨恨道:“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咳……” 红杏才知道,人心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连一条狗都不如,狗都知道护着自己的主人,可是人不会,人有七情六欲,有自私自利!如同姜必武! 姜必武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力道极大,红杏的眼泪落在鬓边,她感觉自己游走于死亡的边缘了。 一张脸因为缺氧涨得通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边有人闯了进来急道:“大人!有敌袭!” 话音初落,那营帐中的警报也迅速响了起来,姜必武闻言凝着红杏道冷笑:“你的运气倒真是不错!” 红杏扣着姜必武的手,无力的挠着,姜必武也顾不得红杏了,朝她道:“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咱们来日方长。” 他直接一扬手就将红杏打晕了,顺手扔在床上,朝进来的小兵道:“给我把她看死了,她要是给我跑了,我就拧了你的脑袋。” 小兵闻言哪里敢不从,当即便应下了,随从匆匆进来,瞧见床上的红杏有些诧异,也没有多问,替姜必武换上了战甲便与姜必武匆匆忙忙的出了营帐。 随从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红杏,红杏跳了河还能活着过来要杀姜必武,这一点随从也很意外。 他知道红杏也是个有硬骨气的性子,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潜入了军营里杀人,而且潜的还是主帅的营帐!这也充分的说明了这营帐中的布局已经不安全了。 姜必武点也足了兵马出了营帐,就见帐外梁鸿与梁辉立于马前,手执长枪,身披战甲气势凌人,他鄙夷道:“你们这两个逆臣贼子,竟然投靠了兆国,成了兆国的走狗!” 梁鸿手中长枪直指姜必武,怒气冲天:“姜必武,你休要在这里贼喊捉贼,你与陆凌枫轼君逼宫夺位,我看你们才是反贼!” 姜必武知道他要是这么跟梁鸿直接对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之计便在攻心! 他朝梁鸿斥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叛徒,领着兆国的军队来攻打七离,你难道忘了,你先前为七离主帅时,七离的这些兄弟们也待你不薄,你竟干出这等龌龊忤逆之事来,你让众兄弟如何看待你们?更何况,皇上早已登基,大魏国泰民巡,你梁家人如此不顾百姓安危行这样的蠢事,难道就是忠义不成?” 一旁的随从冷笑道:“梁霄已经死了,你们梁家的余党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站在姜必武身后的那些将士凝着梁鸿,神色各异。 梁鸿气得不行,正要出兵,被梁辉一把按了下来。 朝“二弟,这样的场合,咱们须得师出有名才行,否则只怕到时会为人留下闲话。” 梁鸿握着手中的长枪冷哼道:“大哥!你看他这个样子,我当真想杀了这畜生。” 第3699章 率兵 梁辉按住梁鸿,朝姜必武沉声道:“我梁家必是忠于大魏,太子仍在,如何就让一个外姓之人当了皇帝了?姜必武,你助贼为虐,我等便是要替太子殿下夺回大魏,至于你们这等小人,你放心,太子殿下必然一个一个的收拾。” 姜必武闻言扫了眼身旁的随从,狐疑道:“太子殿下还没有死?这个陆凌枫是怎么办事的,这点事情也处理不好!” 梁辉见二人嘀咕,便破口大声道:“姜必武!今日梁家协同太子殿下向兆国借兵夺回帝位!便先取了你这逆贼的狗命。” 梁鸿一声吼:“我忍你很久了,今日咱们就新仇旧帐一块儿论!” 他策马提着长枪朝着姜必武杀气,两方的人马瞬间便拼到了一块儿,刀光剑影里杀气腾腾,血在众人的眼眶里不断的蔓延,前来对战的人倒了一拔又一拔! 梁鸿几枪扫开众人,朝着姜必武杀去,姜必武自知敌他不过,也没有法子了,只得朝众人道:“谁若是将梁家二兄弟这个逆臣贼子杀了,皇上必有重赏。” 梁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不要脸的,竟在这儿贼喊捉贼:“匹夫,受死。” 他朝着姜必武杀过去,姜必武吓得不轻,碍于颜面,提着长枪也这梁鸿便扭打了起来。 只是这梁鸿是个脾气暴的,手起枪扫的,动作凌厉而力气也大,一枪打上来,姜必武以枪去档,结果那力道极大,震得他虎口发麻,手里的枪都险些丢了出去。 梁鸿手中的长枪横扫直下,恨恨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害了我四弟,今日我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姜必武的身旁好在还有许多的小兵护着,一时也让梁鸿有些烦燥,这老鬼好处理,可是再不济,也烦这些个小鬼的缠呐。 姜必武瞪着梁鸿咬牙切齿:“你们便是逆臣贼子,竟也好意思来我这儿攻打七离!梁鸿,你忘了,你吃的是大魏的米饭长大的了吗?你落得这样的田地,是你梁家人不知好歹自已造成的。” 梁鸿扫了眼正在杀敌的梁辉,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扫了过去,那横扫千军的架势令人闻风丧胆。 “这天下还是有是非曲直的,同容你这样颠倒是非黑白?!” 姜必武躲在人后边,凝着梁鸿道:“我乃是皇上亲封的主帅镇守七离,你身为大魏的臣子,却要领兆国的兵马来攻打大魏,你们这群不讲仁义的畜生!” 梁鸿一枪扫走了两个人,凝着姜必武恨恨道:“陆凌枫也配当皇帝?他一个轼君夺位的乱臣贼子,便是当了皇帝,那不是名正言顺的!我梁家扶持太子夺回大魏,理所当然!岂是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可比。” 他挑开挡在姜必武跟前的人,长枪杀气腾腾,血沾在梁鸿的衣袍上,他就像是一个杀神一般,所见之人皆不敢挡,很快他便杀到了姜必武的跟前,姜必武退了两步,斥骂道:“梁鸿,你梁家这群叛徒你……” 梁鸿懒得与她争执,提起手中的长枪便刺了过去,姜必武反应也算灵敏,退了两步以长枪挡开了。 梁鸿一击不成更再击,打得姜必武促不及防,当初若不是梁霄抬举提拔,又哪里有姜必武风光的时候,可惜的姜必武已经将这一点完全忽略了! 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很少会有思绪去回忆他曾经那些困苦的日子,于这种人而言,回忆便如同伤害一般,让他们觉得,那是一种耻辱,一种不风光的过去! 此时的虞尚云手里拿了个镜筒正远远的看着,一旁的大臣有些不安:“国主,臣担心这梁家父子会使诈,不如臣趁着这个势头一举将七离攻打下来?” 虞尚云瞧着那被梁鸿吊打的姜必武,轻笑道:“此事朕也懒得去插手,也就由着他们去吧。” 大臣急道:“皇上,也算是个好时机了,若是错过了,只怕到时要再攻打七离,可就难了。” 世人谁都知道,这个七离,是大魏对好外的第一个关口,这个关口会遇见些什么样的人事!只要破了七离这个地方,往后要进攻那大魏,就容易得多了。 这些事情,在虞尚云身后的主帅是想的很清楚的,可是偏在兆国不一样。 大魏的主帅可以先斩后奏,可是兆国的则不是,任你官职再大,你也就是在那些群臣面前嚣张一把,若是要嚣张到虞尚云的跟前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些个大臣也不敢过于辩驳虞尚云的意思,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了。 众臣远远的瞧着梁鸿追着姜必武打,姜必武策马转身便逃。 梁鸿坐于马上骂道:“姜必武,你这个叛逆,打不赢你还想跑?” 姜必武听着这话也是来气,但是被一旁的副将拉住了:“大人,可急不得,一切当从长计议才好!咱们眼下不是对手,此事须得禀报皇上,由皇上来定夺才是。” 姜必武捂着手上的伤口气道:“若不是我一个不慎伤了,哪能由着梁鸿这混帐东西欺人太甚!” “大人,快辙吧,只怕晚了就要追上来了,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副将领着姜必武便跑。 姜必武先前在对付梁霄的时候就受了伤,后来又因红杏的事情而雪上加霜,披着战甲也不过是撑撑门面罢了,到底要打起来,姜必武也是拼不过的。 这些问题副将都看在眼里,所以也只能拉着这被梁鸿吊打的姜必武跑路了。 梁鸿在身后要追,被梁辉拉住了:“二弟!不要追了。” 梁鸿气道:“大哥!这个时候若是不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可万万是耽搁不得了啊大哥。” 梁辉手执长枪,凝着那些匆忙撤退的人道:“急不得!二弟,你听我一言,这件事情,往后我再同你细细解释。” 梁鸿气得不行,瞧着梁辉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急得不行:“这……这到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大哥,你要是真放他走了,那到时咱们可就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要不是因为他在里边推波助澜,咱们梁家也不至于到这份儿上!更何况他在咱们梁家……梁霄就是被他害的!” 第3700章 逃离 梁鸿策马就要去追,梁辉直接拉了马的缰绳,沉声道:“最要紧的还是梁家寨,二弟,穷寇莫追,要收拾区区一个姜必武,以后有的是机会。” 营帐里的红杏在几人商议的时候便醒了,因着她是昏迷的,所以也没有人去在意她的情况! 红杏醒了之后听着外边的声音欣喜不已,外边的分明是梁鸿与梁辉!她拂开帘子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就瞧见了梁鸿二人。 梁鸿与梁辉正在争执,一见了从营帐中跑出来的红杏有些傻眼:“你……” 红杏奔了过来跪在地上道:“大爷,二爷,奴婢原是郡主身旁的红杏。” 梁鸿忙朝她道:“我知道你是红杏,你怎么在这儿?” 红杏红着眼眶恨恨道:“姜必武这个畜生……我原是要来杀他的,岂料被他有所察觉,若不是二位爷过来,只怕我在营帐中已经被掐死了。” 梁辉朝红杏道:“你先跟着我们,这往后的事情咱们从长再议。” 红杏点了点头朝二人道:“多谢二位。” 梁辉与梁鸿便领着人马去了梁家寨,红杏因着身子不好,所以便坐在战车上,她瞧着这些身负重伤的将士,心里苦涩得紧。 梁鸿走在回梁家寨的路上,急道:“大哥!你这心里到底想做什么,这个时候咱们完全可以趁胜追击,这可是再耽搁下去,只怕时间就会越来越难熬!咱们都到这一步了,何不将七离全部统一了!只要抢下了七离,到时若是要夺回大魏,那可就容易得多了。” 难不成,他们以后要扶持太子夺回大魏的时候,还要再打一次七离吗? 到时若是换了守将,只怕就没有姜必武这么好对付了! 梁辉扫了眼身后的队伍,沉声道:“二弟,咱们借助兆国的军队,只有抢回梁家寨就够了,若是执意要夺回七离,你试想一想,这些兵马都是兆国的,若以兆国的兵力打下七离,你觉得到时这七离还要得回来吗?眼前只要抢回梁家寨,等梁家寨重新兴起,一切就好办了。” 梁鸿抹了一把脸,发现脸上血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沾上去的,他也不在意,朝梁辉气道:“大哥,理是这个理,可是眼下的这个时机也是难得,咱们大不了欠了那虞尚云一个人情。” 梁鸿在七离的时间也不短了,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这么一个地方对于大魏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行人马朝着梁家寨进发,梁辉安抚道:“二弟,你只管放心,你我要扶持的是太子殿下,至于陆凌枫,左右也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你我但凡师出有名,这日后必然会有大把人前来相助,只是眼下你我还需要先将梁家寨恢复了才是。” 梁鸿无奈道:“得,你是大哥,到底考虑的比我的多,这一次就听你的。” 这一行人的离开,让远处观战的一拔大臣不淡定了,指着那梁鸿与梁辉急道:“国主,他们怎么把人打跑就算了!这个时候若是不趁胜追击,只怕到时……到时就难了。” “是啊国主,这分明跟咱们兆国就不是一条心的!” “送到嘴边的肉,他们就这么给放跑了,依臣之见,他们摆明了就是在利用咱们,眼下这么好的时机,他们竟然就这么将人放跑了!” “臣早就说过,这样的人根本不可信,可倒好,这哪有打到一半就将人放走了的?” “可不是,打个仗跟玩似的,世人都说这梁家是个顶个的厉害,依我之见,这厉害的也不过就是个传言,离了梁霄,这梁家可就一点本事也没有了。咱们好意助他,原也算是助了一群没用的白眼狼!” “皇上,臣恳求立马将这二人捉拿回来!” “臣附议。” 一群大臣在虞尚云的耳旁吵得不可开交。 而他却毫不在意,只站在山顶一处绝佳的好位置上瞧着那些往梁家寨出发的人,眼底透着几分笑意。 孙伯见这虞尚云没会反应,不由担忧道:“国主,您看这些个大臣也是着急。” 虞尚云扫了眼身后的大臣,笑道:“不妨事,若是换了孤,孤也定会这样做。” 对于虞尚云而言,这一切原都是预料之中。 但是他底下的大臣就不淡定了,纷纷一至认为梁家的人在耍诈:“国主三思啊!他们这样做,分明就是没有任何诚意!若是这个时候放梁家两兄弟走了,只怕到时会反咬咱们一口,到时可怎么是好,这兆国的江山社稷……这……” 虞尚云把玩着手中的镜筒,挑了挑眉,笑道:“孤倒是觉得,此事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 在虞尚云看来,现在几乎所有的梁家人都在等,无论是等梁霄这个活人,还是在等梁霄的尸体,只要没有看见梁霄,他们就不会轻易的去做任何的决定。 他对这梁家也算是了解,所以自然也不会觉得他们没有领兵攻梁家寨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于虞尚云而言,一切也算是尽在掌握之中了。 大臣无奈道:“国主,这梁家人在战场上历来就是诡计多端,您可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了。” 虞尚云合了手中的镜筒,笑盈盈的转身往回走:“孤可不曾指望过他们能给朕去打下七离,他们能够夺回梁家寨,孤已经是让他们欠了一个人情了,如此足矣。” 兆国的几位军机大臣跟在虞尚云的身旁担忧不已:“国主,这战场上的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咱们这些大臣可不会去相信他们所说的话!您可不能被他们给蒙蔽了啊!这可是拿兆国在做赌注。” 虞尚云越过一块大石,扫了眼身后的大臣笑道:“此事孤信即可,旁的不必多言!” 其实对于虞尚云而言,比起拿下一个七离,他更想要的,是梁家欠他一个人情。 毕竟对于梁家的战斗能力而言,虞尚云还是很肯定的。 有这样一个对手,原也算是一件幸事,只是可惜了,有这大魏这么个不靠谱的皇帝从中折腾,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3701章 预料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般境地,也难怪一个这样强大的梁家都扛不住。 得亏这梁家个个顶个的忠心,如若不然,早就凭着梁家的本事当了皇帝了。 兆国的大臣们愁得很:“国主,这梁家两兄弟此举,摆明了就戏耍兆国,哪里有半分诚信可言?只怕他们到时一旦光复了大魏,到时就要转过矛头来对付咱们了。” 虞尚云转头瞧着那云雾缭绕的远山,于远山的深处,是梁家寨。 他笑而不语,这件事情的关键就处决于梁霄了。 若是梁霄真的死了,这件事情也好处理了,若是没有死,那么这件事情便需得另外再行安排了。 一群大臣见这虞尚云笑得高深莫测,心里实在没有底。 几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再忤逆了虞尚云,毕竟他这个脾气,众人也是知道的。 虞尚云下了山,原是想去梁家寨看看,谁知宫里头来了消息,虞尚云觉得去了梁家寨也没有意思,于是便直接回了宫。 那头梁鸿与梁辉重新来到了那个被战火袭卷的地方,那里入了冬,枯草铺了一地,隐约里仿佛还是那个战乱血腥的一夜,冲天的火光与杀声让人促不急防。 梁鸿抹了一把脸,恨恨道:“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梁辉下了马,朝梁鸿道:“二弟,只要咱们梁家的人还在,就必定可以东山再起,只是咱们还需要一些时间,走,先去祭拜先祖。” 二人踏在战火袭卷过的地面,不远处的阁楼房子已经被大火烧得差不多。 梁辉有些恍惚,这个地方他已经呆了许久了,重新来到这里的时候,总觉得那些人都还在,觉得他父亲还在庭院中练兵,那些个昔日里的将士见他来了,纷纷点头打招呼。 梁鸿恨恨的一拳打在那被火烧得乌黑的房柱子上,恨恨道:“大哥!这个仇,咱们不得不报!” 报仇的对象是虞尚云,可是他们又欠下了虞尚云的人情,一时也就显得矛盾了起来。 梁辉抹了一把脸,提着手中的长枪往前走,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田地便是梁家的祖坟,祖坟建于梁家寨的制高点。 由位高低依次往下,昔日里祖坟这一片也是打理得很庄严的,可是两兄弟一走过来才发现,这里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那坟被挖了出来,尸骨被露在外边,甚至还有好几具尸骨上插着刀子的,或者身首异处的,场面异常惨烈,有些躲在尸体中的兽类一见来了人,便四下逃窜了个干净。 这显然不是兆国人做的。 想必他们打残了之后,姜必武带人来过…… 一只老鼠从一具尸体的头骨中爬了出来想逃跑,梁鸿气得一枪便刺死了那老鼠,恨道:“姜必武!!我要扒了他的皮活剐了他!” 梁鸿提着剑转身就要去寻姜必武报仇! 梁辉忙将他拉住,沉声道:“二弟!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让梁家先祖入土为安!” 梁鸿甩开梁辉的手气道:“大哥,你是不是糊涂了!姜必武那个混帐东西,竟敢扒我梁家的祖坟!我就要以他的血来祭奠我梁家先祖的在天之灵,倒是大哥,一味的拉着我不让我去寻仇,你难道就咽得下这口气吗?” 在大魏,有三件事是让人极其避讳的,这挖人祖坟便是其中一件! 梁辉拽着他目光如炬,面容沉冷:“二弟,你以为我就不想报仇吗!可现在个什么样的情况?好男儿能伸能缩!家国未定,贸然行事,只会误了国情,二弟,你且忍一忍,这个仇,咱们必是要报的。” 梁鸿是一肚子火哪里听得进去什么家国的大道理,当即道:“大哥,这件事情你不要参与,你就全权交给我,若是不杀了姜必武将七离夺回来,实难消我心头之恨!难消我梁家列祖列宗之恨!” 这梁家的列祖列宗,征战沙场的时候,姜必武原也是跪拜过,见过礼的,可是的姜必武竟心狠至此,连这坟都要挖出来,尸都不放过! 梁辉死拽着梁鸿,生怕他一个冲动去寻姜必武寻仇。 梁辉只得好言相劝:“二弟!你若是要寻仇,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今日切不能如此莽撞,难道你就要让梁家的先祖尸暴于荒野吗?再者,姜必武已经回了七离,咱们若是要再领兵攻打也是难了,你有没有想过,咱们领着兆国的兵马攻下七离,这七离到底是替谁打下来的!” 梁鸿一枪狠狠的钉入了树干上,凝着梁辉气火攻心,恨不能马上就去将姜必武给杀了! “大哥!你好好看一看,咱们梁家的列祖列宗!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要去顾家国吗?” 梁辉将他拽到一旁,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这笔帐迟早是要算的,你冷静一点,万不能冲动,咱们先将这梁家寨修整起来,若是四弟到时……到时平安无事,定也会来寻咱们,到时咱们再从长计议。” 他们梁家欠了虞尚云一个人情也就罢了,若是让大魏也欠兆国的人情,那就真的不像话! 所以梁辉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只能暂时隐忍了下来。 梁鸿咬着牙愤愤道:“难道真的就要让姜必武这个畜生逍遥了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他叹了叹气,瞧着那被刨开的祖坟,心里也是按奈不住的悲愤,可是他不能失了理智,否则只怕会跟着梁鸿一起,做出不经思考的大事来。 梁鸿抹了一把脸,又恨又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梁鸿瞧着这祖坟心里那个窝火,被梁辉拉着,冷静了不少、 细想想,原也是梁辉说的那个道理,于是便沉静了下来,开始吩咐人去修整祖坟。 梁辉担心梁鸿会冲动,所以将他拉到一旁,叮嘱道:“这儿交给我来督办就是了,你得领兵回兆国一趟,到时咱们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再另行商议。” 梁鸿凝着那坟面色沉重:“你是担心我会对姜必武那个畜生动手?你放心,这件事情若是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光复大魏与梁家,至于旁的事情,咱们哪怕日后再算帐也不迟。方才,原是我太冲动了。” 见他这样说,梁辉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二弟,你若是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你也知道,四弟妹也是着急红杏,既然见了红杏,你赶紧将她带到四弟妹的身边去,想来,若是得知红杏平安,于她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梁鸿闻言点了点头,这红杏对于梁家和徐若瑾有多忠心,世人皆知。 徐若瑾担心红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见了红杏,倒也是个好消息。 只是,梁鸿有些犹豫:“大哥,红杏怎么只她一个人,孩子呢?” 梁辉将碑扶了起来,扫了眼正在布置祭台的方向,朝梁鸿道:“你先领着她回去,由她再行定夺吧,咱们两个大老爷们,有些话总归也是不好问,她若是愿意说,也定早就与我们说了,不必等到现在。” 梁鸿觉得这话也是在理。 那边的祭台布置好了,梁鸿与梁辉便过去拜祭先祖。 梁辉手执三根香,朝诸先祖沉声道:“梁家列祖列宗在上,我兄弟二人必会以小人之血来让诸位先祖安息。” 梁鸿凝着那香炉子,气得不行:“我必要用姜必武的血来祭奠你们,给你们报仇!” 叩了头,见了礼,梁鸿便离开了梁家寨,回了兆国的皇宫。 皇宫里徐若瑾正在屋子里看帐目,她妊娠反应越发严重,心绪不佳,整个人都憔悴不已。 外头有宫人过来,见了徐若瑾,温声道:“郡主,梁二爷求见。” 徐若瑾拔弄着手中的算盘,闻言有些诧异:“二爷?他不是去七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那七离离这儿原也不算远,若是骑马,费上一日的功夫,也就回来了。 她只是有些意外,怎的回来的这样早? “让他进来。” 梁鸿得了人引见,抬步便进了殿,边走边朝徐若瑾笑道:“四弟妹,你猜咱们征战的时候遇见了谁!” 徐若瑾将帐目做了个笔记便搁了笔,瞧着那小得意的梁鸿狐疑道:“七离怎么样了?” 在七离除了姜必武还能遇见谁?对于徐若瑾而言,倒是不曾觉得意外。 梁鸿的脸色微沉了沉,朝徐若瑾道:“别提了,那姜必武眼看着打不过咱们,马上辙了兵,七离那是死守着,我大哥又不想打七离,只夺回了梁家寨,不过好在这一次还是有收获的,你看这是谁。” 他指了指身后躲着的,一副婢女打扮的红杏,眼底添了几分笑。 徐若瑾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热泪盈眶的红杏,整个人瞬间便怔住了,喃道:“红……红杏?怎么瘦了这样多,瞧着也是憔悴。” 红杏扑到徐若瑾的身旁跪下,痛哭不已:“郡主,是奴婢的错,奴婢对不住你,郡主,你打奴婢骂奴婢,奴婢绝无怨言!” 徐若瑾瞬间泪眼朦胧,她近前扶起红杏,感概不已:“这些日子,你受苦了,红杏,你怎么这么傻!你若是在我身旁,我还能护着你,可是你若是离开了我……没事,回来就好,回涞就好。” 红杏痛哭不已,自责道:“是奴婢无能,若是奴婢当时能够杀了姜必武,想来也不会有今日之大错了!郡主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啊!郡主,这些日子,奴婢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郡主。” 徐若瑾捏着帕子替她擦着眼泪,温声道:“红杏,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看着红杏自责和憔悴的模样,徐若瑾的心也是疼的,这个傻丫头,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徐若瑾一直相信一句话,若是你知道当初的她,或许就会原谅现在的她了。 第3702章 红杏 如同当她看到红杏的时候,更多的是担心她过的不好,担心她受委屈,担心她会做傻事! 而红杏真切的出现在她身旁的时候,她的心也是沉重而心疼的。 没有人愿意去让身边的人受伤,可是更多的时候,其实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 只是那个人总愿意去相信她内心所希望的东西,哪怕是撞了南墙,她也一直舍不得回头。 红杏跪在徐若瑾的跟前,痛哭道:“郡主,是奴婢的错,当初若不是因为奴婢,或许……或许今日的一切就不一样了。” 或许姜必武还没有和梁家反目成仇,或许梁霄也就不会死,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红杏总是会去想很多的东西,从这些所想的东西里获得一种近乎无力的颓败感。 徐若瑾将她再次扶了起来,温声道:“你太累了,红杏,你好好的休养,有我在这儿,什么都不要担心,只管先顾好自己的身子。” 红杏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朝着徐若瑾便磕头道:“郡主大恩,奴婢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奴婢也甘愿为郡主当牛做马!” 徐若瑾握着她那粗糙枯黄的手感叹不已:“你就不要再同我说这些了,快起来!” 红杏这才抹着眼泪站了起来,内心愧疚不已:“郡主……是奴婢不好,奴婢……” 徐若瑾拉着她狐疑道:“红杏,阿离那孩子怎么样了?怎么不见他?”若是那孩子好好的,想来也该一块儿带着才是,可是徐若瑾的余光也看了半天了,就是没有阿离的身影,算起来,那孩子也半岁多了。 红杏垂眸,低声道:“我原是要去杀了姜必武那个畜生!可是带着阿离也不方便,所以将阿离托给了镇外小村子里艾寿家帮着照顾,阿离和那艾寿家的原也是熟识了,所以也不怎么哭闹,只恨奴婢无能,没有本事杀了他,也亏得二爷他们攻打七离,奴婢这才趁着乱子逃了出来,否则只怕奴婢是再也见不到郡主了。” 徐若瑾瞧着心疼不已:“姜必武那个人,你原也是了解的,就不要与他硬碰硬了,你放心,该向他寻的仇,咱们是一点儿也不会落下,你既然来到我身边了,那就一切都过去了,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是了,旁的不要想太多。” 红杏站在一旁,瞧着徐若瑾,觉得委屈得紧。 她叹了叹气,抱着红杏,轻拍着她的头,温声道:“若是觉得日子难过,就哭出来,只管哭一哭也就好了。” 兜兜转转的这些日子,对于红杏而言,她什么样的苦难都尝试过了,那些委屈与难受,在徐若瑾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暴发了出来。 她抱着徐若瑾痛哭不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郡主,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很尽力了,分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到头来还是被辜负的那一个! 徐若瑾轻拍着她的背,梁鸿在一旁瞧着女人哭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奈的退了两步。 离得远了些挑了个位置坐下,端了茶盏慢慢的喝着。 徐若瑾安慰了好一会儿,红杏的情绪才稍稳定了下来,她抽抽噎噎的瞧着徐若瑾。 徐若瑾替她擦着泪,温声道:“红杏,你放心,孩子,我一定会将他平安接回来的,你一路劳顿,面容也憔悴,且去好好的睡一觉,待明日咱们再谈一谈,这样可好?” 红杏捏着帕子,无奈道:“郡主,原都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出息些,想来郡主也断不会日这般无奈!……听闻大魏的郡主府都已经……已经没了。” 徐若瑾递了盏茶给她,温声道:“不过是些市井流言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梁家和我都在,就不会没有!再者,想来再过些时日,也会有新的转机,你不必太过担忧了。” 红杏面容疲惫,一双细嫩的手枯黄而粗糙,她抹了一把脸,听着徐若瑾对她说着包容的话,心里难受至极。 她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阿离……阿离的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去见了大夫,大夫只说比之先前要差了,好在有沐神医的方子一直吊着,阿离究竟如何,总归还是要看他往后的造化,奴婢觉得,这造化不造化的,原都是他的命,若是他命中有此一劫,便是奴婢再如何费心尽力,也是无用。” 徐若瑾安抚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法子将阿离那孩子接过来才好,红杏,你这些日子太累了,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了,只管在我身边安安心心的就是,我也是事务繁忙,你能回来,定也能帮我些忙的。” 其实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红杏的心里好受些罢了。 这二则,她身边也确实缺一个体已的人照顾着,红杏能够回来,徐若瑾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傻丫头,也总算是飘回来了。 红杏捧着茶盏也不坐,朝徐若瑾道:“但凡是郡主让奴婢做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在所不辞。” 徐若瑾忍不住逗她:“我可不会让你上刀山下油锅。” 言罢,徐若瑾望向坐得远远的端着茶盏的梁鸿:“二爷,不知你可知道七离旁的小镇子?可否寻一户叫艾寿的人家,将阿离接回来。” 梁鸿搁了茶盏,朝徐若瑾道:“这个应当简单,我马上去安排。” 徐若瑾点了点头,担忧道:“阿离的身子不大好,你去接人的话,莫要惊了他,一切也只由着他慢慢来才好。” 梁鸿笑道:“你放心吧,红杏都寻着了,一个孩子也该更容易找才是。” 毕竟这地点和人家都给出来了,若是这样的都找不着,那梁鸿也真的是要自责一番了。 徐若瑾闻言点了点头,也稍放心了些:“那就好。” 梁鸿还有事儿,所以也只是和徐若瑾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徐若瑾吩咐了身旁的宫女领着红杏去休息,这才继续瞧着手中的帐目。 第3703章 重伤 那姜必武是一路逃,仓皇中有不少丢盔弃甲的,狼狈不堪。 最终这姜必武逃进了七离的城内,他身旁的随从将姜必武安顿在一处小院中养着伤,在一旁伺候着。 姜必武也是一肚子火,他躺在软塌上,一旁的老军医正替他的伤上着药。 大约是力道偏重了,疼得姜必武龇牙咧嘴的:“混帐东西!亏得你是军医,我这样重的伤,你就不会轻点!” 老军医无奈道:“大人这些日子新伤旧伤不计其数,只是好在不曾伤到要紧的地方,这药原也是越疼的效果越好,还请大人忍一忍。” 姜必武忍着一脚将他踹开的冲动,愤愤道:“你倒是一点不疼!若是当真越疼效果越好,你不如撒把盐!” 一旁的随从端了干净的水过来,将那沾了血水的水盆端了下去,听着那话,这随从其实也是有些想笑。 只是因为姜必武在场,所以只好控制着嘴角,不让他发现。 老军医匆匆替他上完了药,低声道:“按说,这盐水原也是有效果的,只是大人的伤面积广而伤口多,若是疼起来,只怕难以忍受。” 姜必武烦燥不已,见副将过来了,便挥退了老军医。 随从进营帐来,替他披了个披风,副将扫了眼随从,朝姜必武低声道:“大人,有要紧事。” 姜必武烦道:“梁家寨都已经被那梁家人夺了回去了,只怕这下一步就是七离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眼下的法子还是怎么将梁家寨给他再毁一次,否则只怕梁家当真就要趁此东山再起了!” 他的心里是知道的,一旦这梁家东山再起,头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他了! 到时他又该如何去为人处事??毕竟他也与梁家交好过,梁家有多强大,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 就算梁家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那战斗力依然也是令人钦佩的,这样的一种军容军风,他手里头的将士是一个也不曾出现过,所以的姜必武也很是烦燥,总觉得手里的兵也不如梁家军那般。 哪怕他再三强调军纪,效仿梁家军。仍旧是毫无作用的。 这一点也让姜必武很是恼火,但是恼火归恼火,有时候治军,不得不说,姜必武确实没有统领的才能,他有的更多的时候只是协理方面的罢了。 副将瞧着他身上的伤,沉声道:“大人,此事干系重大!” “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有事就说,不要磨磨唧唧。” 姜必武性情暴躁,多半时候手里总是拿着一壶酒,也唯有这酒能够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能够让他清醒一些了。 他抹了一把脸,有些自嘲,的他当真是一无所有,他原是回来之后要寻红杏算帐的,偏红杏也已经逃了! 副将犹豫了片刻,才将消息告诉姜必武:“大人,咱们的人发现了梁霄和那位沐神医的踪迹,看来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发现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姜必武闻言震惊不已,捏着酒壶气道:“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来禀报!” 梁霄竟然没有死!姜必武突然生出无限恐慌,若是梁霄还活着,那么他所得的一切,只怕都要玩完了! “大人,属下已经安排人去找了,只是仍然没有下落,他们先前在而洞里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用药的痕迹,所以由此推断得来的,属下加派了人手,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 副将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梁家倒台,得知了这个消息,他自己也是着急的。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灌了一口酒,愤恨道:“我真是没想到,他从那么高的山崖跌下去,竟也活得成。” 副将低声道:“或许是因为身旁有个姓沐的神医,早先便听闻那沐神医医术十分了得,看来,或许就是他的存在,才将那梁霄给救了回来也未可知。” 姜必武捏着手中的酒杯愤怒不已:“那个姓沐的,不好好悬壶济世,却偏要来淌这个浑水!你多加派人手,将还没有派出去的那些也一并派出去!务必要给我将人找着!那梁霄便是摔下去又活了,想必也是身受重伤,动不得武,若是寻着了要杀他们也是易如反掌!” 姜必武也是认识沐阮的,对于沐阮的交情不算深,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颇有脾气和傲骨的一位公子。 副将凝着姜必武沉声道:“大人,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您放心,属下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了。” 姜必武捏着酒壶子晃了晃,搁在一旁提笔落字:“这个情况也须得告诉皇上才行!兆国毁约言而无信,公然将兵权交给梁家兄弟攻打大魏,待到他将兵粮一并发过来,我就马上反击!” 副将有些担忧:“大人,到底这梁鸿掌管七离多年,只怕的七离弱点在哪里他比谁都清楚,若是要攻下七离,只怕也是易如反掌,咱们是不是要将布防换一换的好?否则只怕到时他们当真领兵攻过来的时候,咱们招架不住啊。” 姜必武落了最后的款,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朝副将沉声道:“你马上去将布防辙换了!另外多加强人手去巡逻,今日之事也务必要留个心眼了。” 副将点了点头,将他按倒在桌上的酒壶扶了起来,闻着那烈酒的味道,副将微微皱眉。 昔日里的姜必武最喜欢的还是那大魏京都的酒,柔得很,而却俱是烈酒了。 “大人,依你之见,这布防应当如何更替?” 姜必武烦燥道:“这样的事情你也要来问我不成?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副将闻言无奈道:“这布防一事,先前梁鸿在的时候,便是引用梁霄留下来的那一套,若是要更替,只怕一时也找不到比梁霄布防得更好的了。”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烦燥不已,若是梁霄死了还好,可是梁霄没有死,那么这一切就难说了! 姜必武原先也是在梁霄的手里做事儿,所以对于梁霄的那些事情,姜必武也是略知一二的。 可这布防,向来都是梁霄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任何人,所以便是要改动,于姜必武而言,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不为旁的,只是害怕到时一改,这坚不可破的七离就轻易的被那两兄弟给破坏了。 第3704章 饮酒 他细想了想,砰的一声搁了酒壶愤愤道:“你多派人手去将梁霄解决了,只要他死了,这七离的布防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毕竟知道布防一事的,就只有梁霄一个人。 连梁鸿当初都是不大清楚的。 副将闻言点了点头,见姜必武成日醉酒,无奈得紧,可又劝不动,只得叹气转身走了。 姜必武伏在桌前,晃着手中的酒,朝随从喊道:“给我上酒。” 随从接过姜必武手中的空空的酒壶担忧道:“大人!您总这样喝酒,恐会伤身,还是少喝一些吧,再说了,您是重伤,只怕再喝下去……” 谁家重伤的人一天一天不好好休养,嚷嚷着要喝酒的?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朝随从斥骂道:“混帐东西,也轮到你管我了不成,给我拿酒。” 随从也不敢过于忤逆,只得去拿。 姜必武点着眸子恨恨道:“我先前差人看好红杏,倒好,也让她给逃了,那个看守红杏的人呢?” 随从垂眸,低声道:“大人,那个小兵已经战死了。” 姜必武是一肚子的火与憋屈没地方发泄,那个小兵也战死了,姜必武烦燥不已,挥了挥手便将那随从斥退了。 他靠着太师椅,无力的瞧着帐顶灰蒙蒙的天,天色快要亮了,他琢磨着,那信也该到陆凌枫的手里了。 陆凌枫起得早,为了朝堂上的事情,也是忧心得很。 宫女伺候着陆凌枫用了膳,陆凌枫便直接去了御书房,书房里的诸位要紧的大臣已经候着了,见陆凌枫来了,便纷纷跪地见礼,陆凌枫坐龙椅的动作也已经轻车熟路了,他长袖一拂,凝着众臣沉声道:“朕昨日夜里思量了一夜,这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春闱的时辰便提前些,年后马上开始,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众臣朝陆凌枫道:“臣以为,这春闱的时辰原就是历代历朝定下来的,朝中虽是用人之际,却也不急于这一时,若是轻易改动律列法度,只怕到时也会引人质疑新帝当政……。” 陆凌枫摆了摆手道:“朕自问也算是个明君了,便是有不当的地方才会改动!” 吉安打外头进来,呈了一纸信递给陆凌枫,轻声道:“皇上,边关的加急信。” 陆凌枫接了那信打开看了两眼便笑了,众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皇上,不知所谓何事,让皇上这样高兴?” 陆凌枫扶额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声音便停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整个人瞬间便鲜活了过来。 吉安看了眼那信,诧异不已。 信上只有两件事情,其一是兆国翻脸,梁家兄弟领兵攻打七离,请支持。其二便是隐约里有了梁霄与沐阮的踪迹。 严弘文瞧着陆凌枫过于反常,也没有问,而是静站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在他身旁的大臣不安道:“严相,你说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哭又是笑的。” 众人只觉得他这个情绪的变化太大,心里没有底。 严弘文理了理衣袖子,淡道:“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猜得到的。” 陆凌枫朝严弘文笑道:“前线来报,兆国翻脸,与梁鸿、梁辉勾结攻打七离,依严爱卿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之?” 站在严弘文身旁的大臣担忧道:“皇上!大魏国情未稳,兆国反目,只怕这要是真打起来,会伤到根本。” 另一旁的大臣辩驳道:“皇上,依臣之见,这兆国就是小看了大魏,竟公然协助大魏的叛臣攻打七离,臣以为此事必然要有一个交待才行!否则行差踏错,便是步步皆输!咱们大魏再如何也不能丢了这份气节。” 陆凌枫见这一会儿的功夫意见又分成了两拔,只是得知梁霄的事情,心情确是大好,便问严弘文:“此事若依严相之见,该当如何?” 严弘文隐约里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梁家若是背后没有人指挥,只怕也做不出攻打七离的事儿来,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这么简单。 “皇上,国库正是空虚之时,要钱要粮,都没有,更何况,那姜必武原也是梁家出来的,当初既执意与梁家分了家,那必然也是有才能的,梁霄在七离的时候也不过这么些人马粮草,却能够将兆国击得溃不在军,换了姜必武,想必了应该更加了得才是。被打得苟延残喘要向大魏求兵求粮,臣以为,若是姜必武没有领兵的才能,那么拔再多的兵粮也不过是无用之功。” 严弘文原就不看好姜必武。 觉得姜必武也不过是个无勇无谋的人,仗着先前梁霄在时赏他的几分提拔,便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若是要论起能力,必然是不及梁家万分之一的。 一旁的大臣纷纷道:“皇上,臣觉得,这严相所言也在理,只是姜大人久居七离,想必也对七离有了了解,皇上不妨给姜大人一个机会。” 严弘文扫了眼这大臣,看似力挺他,实则也不过是帮着姜必武说话罢了。 “这位大人莫不是忘了,朝中国库空虚,哪里来的多余钱粮拔给他?难道就为了给他一个机会,就要冒这样的险吗!” 大臣被堵了一记,正要辩驳,陆凌枫曲指点了点桌面,沉声道:“那依严相之见,应当如何?” 陆凌枫沉声道:“臣以为,刚打一个败仗就向皇上求兵求粮,必然是他的能力不行,不如重新换人镇守七离。” 陆凌枫叹了叹气无奈道:“可惜了,梁霄与朕反目成仇,若是他愿意协助于朕,想来也定是大魏之福。” 一旁的大臣感概道:“皇上,这梁家既非咱们大魏忠臣,便是留着终究也是无用,再者,姜大人镇守七离,依臣之见,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法子,七离是大魏的要塞,这若是让梁家兄弟给攻破了,只怕咱们大魏就危险了。” 在朝中许多人还是支持姜必武的。 毕竟只要与梁霄为伍的,陆凌枫必然不顺眼,所以只有站在陆凌枫这一边儿,才能博得陆凌枫的欢心。 第3705章 忠臣 严弘文扫了眼朝中的大臣,心里暗自鄙夷。 陆凌枫在朝中的大臣就没有几个正值之辈,多半都是口舌生花之辈,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一到关键时刻都在盘算着自己那一点点的小家子利益。 所以严弘文多半的时候,只要不是关乎于民生大计,他都不会去参与不会去辩驳,由着他们去须溜拍马得了。 陆凌枫端了茶盏饮了两口,搁了茶盏思量着道:“这国库里,还有多少钱粮?” 严弘文淡道:“国库要供给各方给需,已经是负数了,税收一收上来就已经挪作他用了。” 陆凌枫拧眉,狐疑道:“朕记得先前国库还是充盈,竟不知怎么就没有了?” 严弘文抬头瞧着他道:“皇上有所不知,朝中原先的大臣手里各握有国库银钱,那些大臣被尽数斩杀,银钱也就不知去向,再加上先帝在位的时候临江的雪灾,拔出了不少的银钱,几无所剩,若是要供给七离,少了容易引人怀疑大魏国库空虚。” 陆凌枫今日的心情颇好,他一只手懒散的搭在椅子上,瞧着严弘文道:“依着爱卿的意思,便是要将这姜必武换了?” 严弘文点了点头,好朝陆凌枫道:“皇上,姜必武从梁家分出来,左右也不过是沾了先前梁家的光罢了,若是要论起真本事来,可不抵梁家十分之一,所以臣以为,皇上应该辙换主帅,让能者居之。” 严弘文身旁的大臣附和道:“皇上,严相大人所言极是,本就国库空虚,再将这钱粮送了去七离,到时若是这姜必武再打了败仗,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了,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当初梁家打仗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向皇上催钱粮的,便是要给,也是依着朝堂的法度来办。” “若是没有钱粮,那就去抢兆国的就是了,眼巴着咱们这儿能给他些什么好处?难不成咱们些个人,还能替他上战场打仗不成!” 这大殿里的人分成两拔,由严弘文挑了个头之后便吵得不可开交。 “咱们这朝堂里哪里还有什么实际可靠的人,李大人,你说话也要深思熟虑,怎的这般像个孩子一样,处刀事这般不够果断。” 严弘文静立一旁,暗自想着陆凌枫今日的反常,姜必武打肯定是打赢不这梁家两兄弟的,可是也不至于这样慌忙的要调兵! 只是一时严弘文还没有想到到底是为什么。 毕竟这个时候能让陆凌枫这样高兴的,绝对不是兆国毁约交兵给梁家兄弟攻打七离的事情。 他隐约里觉得,这件事情定然是与这梁家有莫大的有关系,不仅仅是七离的问题。 陆凌枫靠着椅子,神色懒散:“那梁鸿与梁辉夺回了梁家寨,所以朕私想,若是朕能够招安梁家寨中人,是不是就会保大魏江山?这说到底,这大魏的江山也是梁家一直在保。” 陆凌枫闻言狐疑道:“皇上,这梁家兄弟恐怕不会如愿。” 陆凌枫垂眸,轻拔弄着手中的琉璃串,瞧着严弘文挑了挑眉:“无妨,此事从长再议。”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梁霄的现身! 只要知道梁霄没有死,陆凌枫就觉得这些日子里受过的折磨和痛苦瞬间就成了过去式!他简直通体舒泰!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尽办法和梁霄好好的谈一谈才是! 严弘文垂眸扫了眼身旁的大臣,那大臣近前无奈道:“皇上,臣以为,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七离之事,不知皇上是要将这姜大人如何安排。” 这对于陆凌枫而言也确实是一个难题,他揉着眉心叹道:“此事容朕好生想一想,众卿也好好想一想吧。” 那些个大臣面面相觑,摸不定陆凌枫的心思,只得退了下去。 严弘文待人都走了,这才朝陆凌枫淡道:“皇上,七离之事最是要紧,战火一触即发,不知皇上还在等什么。” 陆凌枫挑了挑眉,瞧着严弘文:“不过是个七离罢了,你急什么?好歹这大魏也是梁家的人打下来的,难不成还要让他们将这七离拱手相让不成?” 严弘文闻言只觉有些奇怪:“皇上,梁家的能力非比寻常,若是不能为已用,只怕到时……” 陆凌枫靠着龙椅的扶手,淡道:“你可知,梁鸿与梁辉进攻七离的时候,打的是什么旗号?” 严弘文凝着陆凌枫,眼神里透着些许担忧,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便越发要忍着,否则只怕到时提前暴露,事情就麻烦了。 “说朕轼君夺位,他们要扶佐太子夺回大魏,呵,朕早已经登基,这个时候打着扶佐太子的名义,未免也太晚了些。” 严弘文闻言也算是预料之中,朝陆凌枫道:“皇上,不知这梁霄的尸首可找到了?” 陆凌枫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严弘文,面露几分笑意:“一个尸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行了,朕也乏了,这些事情你容朕好好思量思量,待朕有了结果了,朕再与卿商议。” 这么一说,严弘文突然觉得,或许梁霄根本就没有死。 他心下一喜,脸上按奈着,朝陆凌枫见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外边的天正是大雪纷飞时,他抬头,看着那美景,只觉内心格外轻松,若这是真的,那可真是一个好消息了! 或许熙云公主知道了,也必然会十分开心,这病情总归也能好些。 而此时众人惦记的梁霄,正与沐阮一路趁着人多的乱子跑出了森林。 出了森林是一个小村落,村落里边的人也不少,瞧着挺热闹的,与七离镇子隔得近,人来人往的,那些个面生的也不在话下。 沐阮瞧着梁霄那一身官家的衣服,小声道:“咱们这个样子太显眼了,得换一身才行。” 到底是离那森林隔得近,所以总会有一些官家的人打这儿路过的,寻酒吃肉,住店打尖的,不在少数,他们穿成这个样子,也确实惹眼。 沐阮这一身原也还好,最尴尬的就是梁霄身上的衣服了,竟还有类似着官袍的人前来与他打招呼。 第3706章 惦记 “大人,您这是打哪去?” 梁霄扫了眼对方的官袍,绣工相近,想来是一伙的,只是可惜,这件官袍的主人已经死了,他便随机应变:“我在村子里走走。” 那下属还笑盈盈的道:“大人,这村子里着实是不错的,这长得好看的姑娘家也多。” 梁霄摆了摆手淡道:“我是那种人?” 下属笑道:“是是是,是小的眼拙了,您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就罢了,这至于旁的什么,您也不必过多担忧。” 梁霄横了他一眼:“我能担忧什么?你没事做了?在这儿瞎晃悠。” 那人笑盈盈的行了礼,转身走了。 梁霄拉着沐阮寻了一处小院,小院里有套农夫的衣衫,梁霄思量了片刻就将那农夫的衣衫换上了。 待换完了,才朝沐阮道:“可有银钱。” 沐阮的这一身打扮,瞧着倒像草野郎中,他摇了摇头:“我来寻你的时候可是靠吃野果子过活的,哪里有什么空闲去弄什么银钱?” 梁霄瞧着二人身上的衣袍,有些无奈:“这着人衣物,总归是要给些银钱才像话的。” 这二人正说着呢,那边院子里一老头儿走了过来,见了二人有些懵:“你!你们是什么人。”。 沐阮见这老头走路坡脚,狐疑道:“您这是扭着脚了?” 老头儿见这二人一人生得高大威猛,一人生得儒雅温和,一时又有些犹豫。 这若是掐起来,他一个孤家寡人的,也不是对手,于是只得先礼后兵:“走得急,到底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们这莫不是土匪?” 梁霄朝他见了礼,倒也和气:“原是我兄弟二人叨扰了,穿了老先生的衣服,也是无奈之举。” 老头儿见这二人也算是个谦谦君子,说话有礼有节的,便朝二人道:“罢了罢了,这年头,总是乱得很,各有各的难处,你们走吧。” 梁霄正要走,沐阮凑了过去,朝老头儿笑道:“作为这衣服的回报,我给你看看你这脚如何?” 老头儿瞧着这沐阮一副江湖郎中的装扮,笑问:“你会医术?” “略通一些。” 老头儿点了点头,慢吞吞的朝屋子里走。 待进了屋,沐阮朝他笑道:“我瞧瞧,你这脚原也不碍事,只是年纪大了,又一直没有去医治,所以才会这样,待再过些日子,许就更严重了,正巧我这儿还有几味药,揉一揉想来也就会好些。” 沐阮是真没将自己当外人,这老头儿也是腿脚实在疼得厉害,这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一儿半女的伺候着,多数时候就都是干熬着,有人陪他说话了,原也是高兴的。 沐阮待他坐下了就给他瞧腿上的伤,一旁的梁霄打量着这四周,屋子里头很是简陋, 沐阮给老头儿上了药,叹道:“咱们兄弟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哪里能有个落脚之地,想想也是愁,不知老先生可有合适的地方?” 老头儿也是个爽快人,当即朝沐阮笑道:“我看你们二人也是个正人君子,我这屋子里头就我老头子一个,你们若是不嫌冷清就在这儿住下,无论如何,这出门在外的,也过了这个年再说。” 梁霄闻言微微拧眉:“咱们兄弟二人一路过来,遇了些事,只怕会给老先生添了乱子。” 老头儿也是个有眼光的,见这二人的气度不凡,也知定是生了什么祸事了,便朝二人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老头和我孤身一人,这过年有你们二人在,总归也是热闹些,我老头儿什么样的世面也见过不少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梁霄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叨扰了。” 老头儿笑道:“好好好,我去杀只鸡,咱们今日好好吃一顿!” 老头儿言罢便去了后厨,梁霄朝沐阮使了个眼色,便跟着老头儿过去了。 沐阮琢磨着,这样的光景,他须得出去干点朗中的活计,赚些零散的银钱才好。 否则这么在这老先生的屋子里白吃白住的也着实不像话。 这屋子十分简陋,屋子里边只一个客厅和两个卧房,外边的泥巴墙勉强还能遮挡,于小院中种了一颗柿子树,入了冬光秃秃的。 沐阮推开斑驳老旧的木门走了出去,这儿离村子的中心隔得也不远,一路走过酒旗招摇,这小村子因着那些个前来七离的人而发展了起来,瞧着如同小镇子一般,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开着个店面了,瞧着也是热闹非凡。 沐阮转了一圈,发现这小村子里没什么药铺子,便是有的一个药铺子,里边也没有什么人,一时有些郁闷。 一代神医,竟然连找个病人给他治病的都找不着了?这算不算是某一类的因果报应? 他经过一处酒楼,听得那窗边的人在高谈阔论:“哎你听说了吗?那七离的那个主帅,被这兆国的兵马给打得,重伤在身呢。” 对面的人嗤笑道:“什么兆国兵马,那领头的,我可听人说了,就是先前镇守梁家的梁家两兄弟,好像是投靠了这个兆国了,所以才领着这个兆国的兵马来打大魏,唉,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对面喝酒的叹道:“可不是,先前总觉得梁家正值,可是看来,也不尽然。” 沐阮闻言有些震惊,凑了过去朝二人笑道:“二位小哥,在下初来七离,原是来寻亲的,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事儿来着?” 饮酒的二人将沐阮打量了一番,见他衣着也算是个有礼有识的,眼底的防备也降了些,这才道: “还能是什么,梁家背叛了大魏投靠了兆国,帮着兆国打大魏呢,要我看,这七离定是保不了多久了,我看也要过年了,你若是要寻亲,还是赶紧的,再磨叽下去只怕到时七离乱了,咱们都小命难保。” 沐阮见不得旁人说梁家的坏话,骤然这么一听,加上他本身也不大了解情况,听着有些愤怒:“你怎么说话呢?梁家历来是大魏的忠臣良将,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情?你这样造谣,可是要负责任的。” 第3707章 道听 那饮酒的闻言也来了脾气,撸起衣袖子气道:“嗨,你这小子,我好心好意的将事儿与你说道,你瞧瞧你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咱们可是在这七离旁的小村子里长大的,这些事情哪有比咱们兄弟还要清楚的?就说他家的,原也是在七离的军队里,那可是亲眼看见的,梁鸿将军将姜将军打得重伤落荒而逃,你同我说什么造谣?” “可不就是,咱们那是看你一外地的,不对你动手,你可别不知好歹。” 沐阮闻言脾气消了些,朝二人道:“二位小哥见谅,我也是担心不是,这亲还没寻着呢,那兆国就要打进来了?那怎么你们一个个的,还这样淡定。” 二人捏着酒碗灌了一口,扫了眼一旁站着的沐阮:“咱们原就是这儿的人,有什么可慌的?难不成梁家还能拿咱们这些百姓开刀不成?” 沐阮这心里是又急又气:“那他们这会儿怎么还没有打进来?” 按理说,既然主帅重伤,那就该一鼓作气才是。 饮酒的小哥笑道:“谁知道呢,我只听人说那梁家的人率兵夺回了梁家寨,就在梁家寨安营扎寨了,至于旁的,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沐阮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朝二人:“这话也是在理,我还有事,告辞。” 二人见沐阮走,嗤笑道:“这七离都乱成这个样子了。” “可不是,像咱们这样淡然饮酒的,那可真是不多了。” 沐阮急匆匆的回了小破院子,就见梁霄与那老头儿正在灶房里煮着菜,老头儿腿脚不便,在一旁烧着火。 梁霄围了一个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对于梁霄而言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沐阮朝梁霄招了招手:“你出来一下。” 梁霄往锅里添了些水,将锅盖盖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了出来,狐疑道:“怎么了?” 沐阮气道:“你知不知道,梁鸿和梁辉他们已经背叛了大魏,投靠了兆国了,先前还率兵攻打七离!我真不知道这几个人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这样莽撞!这万一若是出个什么大事的,他们也扛不住啊!你又没有死,你说这到底要天下人怎么看待你梁家?” 梁霄闻言怔了怔:“消息可属实?” 沐阮抹了一把脸,愤愤道:“那两兄弟怎么这么糊涂!这件事情整个七离的人都知道,你还来问属不属实!他们背叛了大魏,你说你到时再怎么洗白,也没有用啊!你让大家怎么做!他们都回了梁家寨安营扎寨了,可是这件事情我看着怎么就这么悬呢?” 他的心里那个气!这两个沉不住气的,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出来!这到时可怎么谈事情! 见梁霄在一旁淡定不语,沐阮急道:“你说你,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木着个脸,他们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还要怎么去收场?” “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跟虞尚云联手的!以虞尚云那只狐狸的狡猾程度,我看这里边也没有安的什么好心。” 梁霄擦着手,见一旁的菜地上还有两根蒜,便走过去摘了来。 “既然他们与虞尚云有所合作,那么若瑾在兆国想必也是平安无事。” 沐阮愁道:“我跟你说的是这个事儿,你怎么扯到那个事情上去了。” 梁霄来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洗着手中的蒜,朝沐阮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至于我大哥二哥他们,我相信他们自有主张。”要让梁家背叛大魏,那是不可能的,这一点自信梁霄也还是有的。 沐阮夺了他手里的桶,气道:“你怎么还这么冷静!都是板上定钉子的事情了,不行,我觉得咱们得赶紧去一趟兆国,否则只怕这个事情会越来越大!” 梁霄将蒜叶子上发黄的部分摘了下来,扔进了老先生养的那个鸡圈里,朝沐阮低声道:“此事,我与姜必武必要有一个决断。” 沐阮急道:“哎呦,你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梁霄我告诉你,你若是再在这儿耽误下去,搞不好你那两个哥哥就真的被虞尚云那只狐狸利用了,再者,他对若瑾的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到时若是若瑾知道你死了,伤心绝望之下看到这虞尚云的好,到时可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梁霄晃了晃手里的两根蒜,轻笑道:“我对若瑾有这个自信,你若是担心,你就先去兆国替我照顾好她,待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情,我自然就会去找她。” 沐阮抹了一把脸,瞧着七离这灰蒙蒙的天无奈得紧:“就数你最是淡定了,可是你瞧瞧事情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找姜必武做个什么了断?人家重伤在身,你去了也不过是捡个现成的人头罢了,有什么意义。” 梁霄捏着手中的两根蒜,朝沐阮淡道:“此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主张,只是去兆国,必须要让我先将这姜必武的事情解决了。” 先前就是他太过仁慈,念着旧情,才会将这个祸害一日一日的留着,一次一次的放过,最终酿成了今日的的祸端。 若是不将姜必武解决了,只怕往后后续的麻烦也是不少。 沐阮一拂衣袖气得干巴巴的骂道:“你这个不开窍的!我到时定要告诉若瑾,让你去跪足一夜的搓衣板。” 沐阮气呼呼的进了厨房,梁霄笑盈盈的也进了屋。 其实对于徐若瑾而言,她从来不会提什么让他跪搓衣板这样的事情,所以这梁霄也是心安理得。 沐阮跟在后边无奈的摇头叹气!他完全琢磨不透的梁霄想要做什么。 那饭菜熟了,梁霄剩了将饭菜搁在大厅里,外边忽的响起了动静,有人用力的敲着门,梁霄望向老头,透出几分防备:“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敲门?” 老头儿腿脚不便,坐在厅里看着拍得摇摇欲坠的大门狐疑道:“我记得我今儿也没约人。该不会是官兵吧?近两日这官兵一直在搜查着什么,问又问不出。” 梁霄闻言狐疑道:“搜查什么都不知道?” 这七离,梁霄总觉得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与他先前在七离镇守的时候差得远了。 第3708章 官兵 这也一度让梁霄很是担心,姜必武的能力他不是不知道,能够弄成这个样子,原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思量间那外边的人将门敲得更猛了,朝着里边吼道:“赶紧开门!再不开门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老头儿忙起身,朝二人道:“我去开个门,你们先吃着。” 沐阮跟在老头儿身旁直拧眉:“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嚣张。” 老头儿边走边无奈道:“左右不过是些当官的,现可不比以往,什么为民请命了。” 他将门打开,那些官兵就涌了进来,为首的捕快朝老头儿问道:“你近来有没有收留过一个婴孩?” 老头儿闻言赔着笑道:“官爷,您看小的都一把年纪了,哪里像是养得起孩子的?便是要过年了,也亏得我这几个外孙辈的两个孩子过来瞧瞧我这老头儿。” 捕头打量着梁霄,狐疑道:“你什么时候有个外孙辈的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头儿领着人坡脚往里边走,一面笑道:“原是远房的,近些年也少有联系,今番原也是瞧上了我这么个小破院子,所以过来瞧一瞧,几位爷可用饭了?若是不曾用饭,恰巧这两小子馋杀了鸡,几位爷不如吃饱喝足了再去办公。” 梁霄瞧着那捕头嚣眸色幽暗,这群人这么直刺刺的就冲了进来,见那桌上煮着菜,一伙人围了起来便坐下了,朝老头儿笑道: “你倒是个有眼见儿的,你放心,以后官爷我必也不会为难了你去,去,多上两个碗,咱们哥儿几个忙活了一大早上了,正饿得慌呢。” 老头儿笑盈盈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几位爷拿碗筷过来,着实也是辛苦。” 捕头坐下,伸手拿了一只鸡爪子啃着叹道:“可不是吗?一堆破事儿牵在里边,你说这姜大人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性,让咱们满村满镇的去寻一个半大的孩子,这半大的孩子,你说你让我怎么去找去!哎呦,你这个手艺倒真是不错。” 梁霄取了碗筷递给他们狐疑道:“找孩子?他要半大的孩子做什么?” 捕头抹了一把脸,从腰间掏出一个酒壶子道:“谁知道呢,我听人说,是因为他之前那个姨娘要杀他,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的,那女人也是狠,将孩子也藏了起来,那女人趁着战乱跑了,这姜大人也是着急想要找着那孩子,这不,咱们这才没日没夜的找。这大半七离都快翻遍了。” 拎着鸡腿的人道:“都已经到这个田地了,你说还找什么孩子,先前我还听人说那姨娘抱着孩子跳了河了,也不知怎的大难不死。只是这孩子我看找着的希望不大。” 梁霄与沐阮对视了一眼,沐阮近前给这几个人添了饭,狐疑道:“这姜大人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吗?要不然怎么让你们这么漫无目地的找?” “他也是自个瞎猜的,说什么孩子定是被那姨娘给留在镇子上了,你说这天寒地冻的,又要过年了,这不是折腾咱们吗,这找也找了一整天了,可是别说是半大的孩子了,七离近些年人少,所以孩子也少,连个低于一岁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也都是与咱们相熟的,你说咱们眼睁睁瞧着人家媳妇儿生出来的孩子,哪能是这姜大的孩子不是?” 梁霄没想到,这姜必武竟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了! 那个姨娘想必说的就是红杏了! 至于那个孩子,梁霄有些担心,若当真是阿离的话,万一让他们先一步找到了,只怕也是要苦了那个孩子了。 那几个官兵喝着酒吃着肉,一旁的沐阮朝梁霄低声道:“这些混帐!他们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红杏的那个小娃娃?”那孩子,沐阮原也是瞧过的,身子骨很不好,也不知到底情况如何。 梁霄叹了叹气,心情有些沉闷:“咱们须得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孩子才行。” “可是这七离说小也不小,咱们两个人怎么去找?那孩子的身子骨太弱了,我担心,若是不处理好,只怕以到时会留后遗症。” 沐阮愁得很,那样可爱的一个孩子,到底是天杀的多狠心,才会下这样的毒,若不是遇上了他,只怕那孩子也留不到今天了。 老头儿将这群官员都伺候妥当了,这才出了屋子,朝梁霄道:“这里边的都不好对付,也只能先应付着,待他们走了,咱们再重新开一桌。唉,只是可惜了,你辛苦做出来的这一桌好菜了。” 梁霄扫了眼大厅里喝得半醉的那群人,微眯了眯眸子:“看来这七离的风气,确实有待整顿了。” 老头儿无奈道:“呐,大魏都已经大变了,要想再整顿也难了。” 这老头儿原也是替梁霄二人着想,毕竟看他们对官兵似乎也是有些避讳,所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霄瞧着那群人若有所思,沐阮隐约里也知道了梁霄的意思,便朝那些官兵道:“几位官爷也是辛苦,不如这样,若是找着了,那到时再过来吃个便饭,也算是犒劳几位的辛苦了。” 那几个官兵闻言笑道:“你小子,倒是有意思了。” “这菜做的,还真是不错,咱们哥几个也要回去交公了。” 沐阮朝几人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见几位爷面善,想着往后也能够多照拂着些我祖父。” 那些人一见沐阮原是这个意思,纷纷乐了:“你倒是个会说话的!行,以后这小院儿,就冲你这孝顺的份儿上,咱们哥几个给你照看着。 老头儿笑道:“各位官爷见笑了。” 送了几人出去,关了门了,老头儿这才朝二人道:“那些肉都被吃完了,再杀一只重新煮吧。” 沐阮扶了老头儿进屋,愤愤道:“这些个人怎么跟土匪似的,你放心,咱们吃你两只鸡,往后定百倍还你!” 老头儿摆了摆手,将屋子里的碗筷收拾起来:“不妨事,左右也不过我一个孤家寡人。我也隐约知道你们避讳官兵,一只鸡将这些人打发了,倒也是一桩好事。” 第3709章 消息 梁霄见这屋子里的墙上还卧着一张弓,便朝老头儿道:“我去打几只野鸡回来。” 他在这儿也不能白吃白住不是?更何况,梁霄还想再去了解了解情况。 沐阮点了点头,朝老头儿道:“不是还剩了点饭吗?不妨事,正好你这个腿伤还独再寻两味药,我看七离那边的山脉上倒是挺多的。” 三人就着那剩饭剩菜草草的吃了一顿,老头儿坐在芦苇堆里织着草框,梁霄与沐阮上山去打猎采草药。 当着老人的面儿,沐阮也不好说什么,待上了山,没什么人了,沐阮这才问道:“你说这姜必武若是先咱们一步寻着那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梁霄手握弯弓,眉宇轻拧:“这个人,真是不可救药了!” 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去处理,毕竟的情形很是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后续问题的影响也很大。 梁霄的心里对徐若瑾更是牵挂,有时候午夜梦回常常会躺在床上发呆,细想徐若瑾内心有多煎熬,他的心里的着急与担心半分不比徐若瑾少。 此时徐若瑾还在灵阁里忙碌,花氏与红杏跟着徐若瑾一块儿在灵阁的小院里呆着,照顾那几个孩子。 红杏经过了两三天的休息,精神状态也恢复了不少。 她与花氏坐在小院的亭子里烤着火,远远的瞧着上徐若瑾那阁楼来来去去的人。 花氏见几个孩子凑在一块儿不知说着些什么,笑得开怀,又看了眼一旁眼神空洞的红杏,叹了叹气。 “你原也是个苦命的,走到这个地步,你那孩子怎么样了?” 一提孩子的事儿,红杏便红了眼眶,朝花氏轻声道:“阿离我托给了一户农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 花氏见状拉着她的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这孩子与父母原也是有缘的,待这些事情平定了,你们很快就会相遇了,只是我瞧着郡主这样忙碌,心里也实在难受。你说她若是有什么苦处难处的,与咱们聊一聊也好,她这样闷着,唉。” 红杏擦了擦眼泪,朝花氏道:“郡主的苦楚可要比奴婢多得多,可是郡主的性子奴婢也略知一二,她也是打落了牙和血咽的。” 小梅兰跑了过来,朝花氏喃了几句,花氏一脸满足,看得红杏在一旁一脸羡慕。 虞尚云忙完了朝务也过来了,见了红杏,便问:“若瑾可用膳了?” 红杏福了福身,朝虞尚云恭敬道:“回国主的话,郡主用了膳,只是进得少。” 虞尚云心疼不已,扫了眼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的花氏:“她在哪?” 花氏忙指了指那人群出入的房间:“就在里边。” 虞尚云抬步便走,花氏瞧着虞尚云羡慕不已:“唉,你说这郡主,到底是几世修的这样的好福气,便是夫君没有了,她自个还怀着孩子,也有这样好的男人对她这般上心。” 红杏听着这话总觉得不对味儿:“二夫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要让郡主听见了,定是要伤心了。再者,这样的话若是说出去,定也会惹人非议,到时只怕……” 花氏挥了挥帕子,讪笑道:“嗨,这个事儿有什么可愁的?左右不过是咱们私下里讲一讲罢了,难不成你还要将这样的话传去外边不成?” 红杏垂眸,福了福身:“奴婢不敢,只是二夫人您将这样的话告诉奴婢,也不是一件好事。” 花氏端了茶盏哼道:“行了行了,我也懒得与你计较,你去唤一下那几个孩子,让他们莫要去水边玩,当心摔下去。” 红杏出了亭子,去照看那几个孩子。 她余光扫了眼那站在屋子门口的虞尚云,那深邃而温情的目光,让红杏很是无奈。 她知道徐若瑾的心思,所以也明白,对于虞尚云这一腔的情间,她是没有办法回应的。 虞尚云见徐若瑾越发的削瘦憔悴,他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进去,见他来了,徐若瑾抬头淡道:“有事?” 虞尚云拉了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一旁的伺候的端了茶盏上来,虞尚云打量着徐若瑾关怀道:“最近没有睡好吗?怎么脸色这样差?” 徐若瑾拔着手中的算盘,淡道:“还好,只是近来灵阁的分店多,事儿就忙了些。” 虞尚云凝着她那苍白的面容,很是担忧,他知道徐若瑾的心里有很多放不开放不下的东西。 或许对于徐若瑾而言,便是让她听到好消息了。 他朝徐若瑾试探性的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难熬,今日我收到了一个消息,你若是听了,想必也会高兴一些。” 徐若瑾拔弄着手中的算盘:“于我而言,还有什么事情算是好消息吗?” 虞尚云吹了吹茶盏,见她这样难受,又没了喝茶的心思:“若瑾,可能……梁霄还没有死。” 徐若瑾拔算盘的手顿了顿,淡应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虞尚云有些诧异于她的反应,不禁问道:“你难道就不想问为什么?” 她搁了手中的笔,望向虞尚云,眉宇间透着几分憔悴:“你不必这样哄我。” 虞尚云搁了茶盏,朝徐若瑾道:“你这个样子,我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哄着你?再者,我承认我是想娶你为后,可是你也该知道我的品行,世人说我残暴,可是我对你却是向来以礼相待的,我虽盼着你开心,但我犯不着用这样的话来哄着你。” “对、对不起。”她眼底泛了些微光,心跳得有些厉害:“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虞尚云轻点着桌面,朝徐若瑾道:“是有一封密信,从大魏传过来的,但是并没有留下署名,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谁,消息是不是可靠。” 徐若瑾暗自一想,从大魏传来的消息?大魏,陆凌枫是皇帝,严弘文成了大魏的丞相,又有谁会将这样的消息散布过来?会不会是陆凌枫故意的? “那信件还在吗?我想看看。” 她有些犹豫,心里慌得厉害,渴望那是真的,可是却又害怕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让她高兴得太早。 虞尚云笑道:“我就知道你定是要看的,所以特意带过来了,你细瞧瞧。” 第3710章 哄骗 他将信递给徐若瑾,徐若瑾接过闻了闻,信中的墨水透是一股清雅的香气,隐约里,似乎有点像松香。 她打开细看了看,心里便有了数,这信中的字或许旁人认不得,可是徐若瑾却是知道的。 只有严弘文,总是喜欢在最后一个字上收笔收得特别有力。 那最后的一笔宛如一把利刃,这也是事态的紧急,导致了当时严弘文紧张复杂的心情。 她将信叠了起来,朝虞尚云道:“这信也不足以说明什么,连署名都没有,说不定是想要忽悠我们,你还是拿回去吧。” 虞尚云接了徐若瑾的信,又细看了两眼,狐疑道:“这送信的人很严谨,我已经差人去查过大魏相关人员的字迹了,没有找到,不过我感觉,梁霄这小子,或许真的还活着,若瑾,你说你,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你也总是要顾全好自己才是。” 徐若瑾起身理了理手中的帐本,一旁的子瑜端了茶盏进来,搁在徐若瑾的手旁,低声道:“四婶娘,那酿酒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徐若瑾端了茶盏润了润,朝虞尚云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是与不是,还是要等最终才能下定论,于我而言,只要他没有好好的站在我的跟前,我就什么都不会轻易去相信。” 虞尚云也不知道这对于徐若瑾而言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发,只是觉得徐若瑾的性子越发的沉默了。 除了憔悴,脸上很少会再看见其他的情绪。 “若瑾,你先前不是看戏才看了一半吗?不如再去看看?我听闻那梨园的那出戏今日还要重新再演。” 其实一个皇帝,哪里用得着听说,基本都是他说要看什么戏就看什么戏了。 徐若瑾将帐本一一清点,一边问:“你们不是出征七离了吗?情况如何了?” 虞尚云懒懒的靠着太师椅的椅背,瞧着徐若瑾的眸子里尽是温柔:“姜必武在我的眼里什么也不是,两军对战,不过几个回合就被梁鸿给打成了重伤,落荒而逃,我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回宫了。怎么?你还在担心七离不成?” 徐若瑾是大魏的郡主,按理说,若是担心起来,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徐若瑾重新搬了几本帐本出来,朝虞尚云淡道:“大魏的太子还在你兆国的皇宫里,我又何必去心疼一个七离?” 只是七离若是被梁家兄弟给打下来的,虽然姜必武重伤大快人心,可是细细想一想,徐若瑾不是不知道,他日若是夜擎归位的时候,这个七离到底是算哪一方的? 她欠虞尚云的人情其实也已经不少了!再添一桩,徐若瑾也是很无奈! 她只想与这人个划清戒线,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又不是这么简单的。 见她这样惆怅,虞尚云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担心,梁鸿他们没有攻进七离,而是在姜必武落荒而逃的时候夺回了梁家寨,他们倒也算是有远见的了。” 徐若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拂衣又坐下,朝虞尚云道:“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想着将这些帐目在年前都清一清,所以这段日了忙碌了些,难道兆国不忙?” 一旁的孙伯皮笑肉不笑地道:“郡主可千万莫要误会了,国主原也是忙的,只是为了告诉您这好消息,所以抽些空子过来。” 徐若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默了好半响,气氛有些尴尬。 虞尚云朝徐若瑾笑道:“孙伯总喜欢将事情挑大了说,没有这回事,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至于这旁的什么,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我若是当真想着你欠我人情,也不会这样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多谢。” 事情聊到了这份儿上,徐若瑾又低头,噼里啪啦的算着帐目。 一旁的子瑜见状朝徐若瑾道:“四婶娘,那酿酒的程序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可是缺的是什么,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你可否随我去瞧瞧?” 徐若瑾当即搁了笔,便与子瑜一并走了。 孙伯站在一旁叹了叹气:“国主,您说您这又是何苦呢?” 虞尚云轻笑道:“无妨,孤只盼着她能够好好的就是了,让你带的那些补身子的送去后厨,让人看着给她多补一补。” 孙伯跟在虞尚云的身后无可奈何。倒是虞尚云,一身轻松。 夜色一晃便已经深了,那从梁霄那破旧小院里出来准备回镇子里的几个官兵伸着懒腰烦燥不已。 “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几个若是再这样回去,只怕又是挨骂。” 为首的捕头无奈道:“总不能随便带个孩子回去吧,这小地方,咱们也转得差不多了,没听说谁家领了个孩子回去,这可让咱们怎么找!” 众人趁着夜色,手里提着两盏灯慢慢悠悠的走着,不敢回去复命,毕竟回去了别说是一顿打了,这臭骂是免不了的。 姜必武的那个脾气,在军中谁都知道,简直就是被欺压得久了,突然弹起来了,所以见了谁都觉得不爽,想要将这件事情处理好,那简直难如登天! 几人路过一户农庄,隐约里听见有孩子在哭,捕头拉住身旁的人,狐疑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嗨,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声音?老大,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捕头横了那人一眼,气道:“不可能,我绝对没有听错,就是孩子的哭声,快!咱们去看看,要真能带个孩子回去,也算是复了命了。” 这几个人喝了酒,胆子也大,不敢忤逆姜必武,难不成还不能先带个孩子回去交个差吗? 言罢几个人便顺着声音去了一户农家,农家的屋子里点着灯,透过门的细缝还能瞧见那屋子里投出来的妇人抱着孩子哄着的影子。 这儿就是艾寿的家,艾寿的若瑾抱着啼哭不止的阿离心急如焚,抱着轻哄道:“好阿离,可不能哭了,你娘定会回来的,她最疼的就是你了,哪能忍心离开你。” 第3711章 杀人 艾寿在一旁也是着急:“会不会是饿了?要不,你去村子里边问一问,有没有哪个人生了孩子的,也让阿离这孩子去讨口奶喝,也不至于饿成这个样子才是。” 艾寿媳妇气道:“这村子里哪里有刚生下的孩子,再说了,我方才也喂了些米糊糊下去了,总是这样啼哭,该是入了夜想他娘了,先前那两日的夜里不就是这样吗?啼哭不止的,只是我瞧着他这样哭,我这心里也是难受。” 她轻拍着阿离,不管怎么哄,一点用也没有。 艾寿很是无奈:“这孩子,定是想他娘了!你说红杏怎么去了这样久?难不成就将这孩子交给咱们来养了吗?” 艾寿媳妇坐在床头,抱着阿离轻晃着无奈道:“我也不知道红杏现在在哪里,若是红杏不回来了,这个孩子,咱们原也是要照顾着的,你可别说那些没良心的话,这孩子跟咱们也是有缘。” 艾寿倒了碗茶水灌了下去,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没良心的话了?罢了罢了,就听你的,只是他总这么哭着,也不是个事儿,得亏咱们的小院隔开的,否则若是左邻右舍的都在一块儿,到时若是吵着了旁人,可就不好说了。” 正说着话呢,外头的官兵不耐烦的敲起了门来,原本哭累了要睡下的阿离又被吓醒了,开始哭了起来, 艾寿媳妇儿慌道:“这外头怎么回事?” 艾寿安抚道:“我去看看,咱们原都是些安份过已的老百姓,想来也没什么事儿,不要慌。” 艾寿媳妇儿点了点头,哄着阿离,艾寿出去开了门,就见几个微醉的官兵推开他进了屋,他狐疑的上前问:“几位官爷,不知道你们这是……” 捕头将他一把推开:“我们奉命来寻一个孩子,你将孩子交出来。” 艾寿心头一慌:“什么孩子?官爷,这里边是我媳妇儿……” 一群人将艾寿推开,抬步便进了屋子,一转头就看见坐在床边抱着孩子的艾寿媳妇儿,一双眼睛顿时便亮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朝捕头欢喜道:“老大,你看,是不是那孩子,这下咱们可有法子交差了!快,把那个孩子交过来。” 艾寿媳妇儿抱着哭泣不止的阿离慌道:“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孩子!” 这些官兵急着想要抱着这个孩子回去复命,再加上都喝了酒,便比之前更加嚣张。 “啰嗦什么!让你交就交!” “就是,啰嗦什么?赶紧交过来,要不然,可不要怪咱们不客气。” 艾寿媳妇儿吓得躲到了艾寿的身后,朝那几位官爷无奈道:“我这孩子生来就胆小,我是他的娘亲,只是近来……近来身子有些不便,孩子也跟着受罪。” 这喝醉了的几个人烦燥不已,朝艾寿媳妇斥道:“把孩子抱过来,这孩子,若是跟了我咱们大人,那必然是吃香的喝辣的,跟过去享福的命,岂能受了委屈去?” 艾寿挡在媳妇儿的跟前,凝着这些人好言好语:“几位官爷想必也有成了婚有了孩子的人,也知父母疼爱孩子的心……” 那官兵拔出刀指向艾寿,气道:“啰嗦什么!赶紧把孩子交过来,咱们哥几个赶时间,可没有这么多功夫跟你废话!” 另外几个人见状也拔了剑,指着艾寿道:“要不然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 艾寿媳妇见状怒道:“这是我的孩子,你们谁也不能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那些人一见艾寿媳妇凶起来,便纷纷拔了刀,艾寿见状抄起一旁削水果的小匕首指着众人愤怒道:“今天有我在这儿,你们谁也别想碰她们娘俩一根手指头!” 气氛瞬间便紧张了起来,那饮了酒的捕头抽出手中的刀,朝那艾寿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们跟前拔刀!” 艾寿恶狠狠的盯着那些人,斥骂道:“你们想伤她们,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捕头扬起剑朝着艾寿的腹部就是一刀,众人惊愕不已:“老……老大!你,你这……” 捕头镇定的将刀抽了出来,血染红了艾寿的粗布衣,他退了两步,铺头朝着艾寿又补了一刀,余下的几个人慌道:“老大,这可是杀人!” 捕头瞪了眼那人,斥骂道:“慌什么!七离乱着呢!既然已经杀了一个了,那也不能留着这个女人去向咱们告这个状!” 艾寿媳妇抱着阿离愤愤道:“你们这些畜生!你们要遭报应的!” 捕头堵了艾寿媳妇的路,艾寿倒在地上,死死拽着那捕头的脚,朝自家媳妇喊道:“快跑!带着孩子快跑!” 她原也是想跑的,可是出去的路被挡着,捕头身旁的人有些慌,拉着他道:“这……这到底是女人和孩子。” 另一个气道:“你想让咱们仨都死是不是?把这个女人杀了,把孩子带走,再用一把火将房子烧了,一了百了,保管谁也查不出来!” 捕头觉得这也是个理。 艾寿媳妇抱着阿离便往外头跑,铺头一刀划伤了她的后背,她抱着孩子跌落在地,一旁的人见状忙补了一刀,阿离摔在地上,扯着嗓子拼命的哭。 捕头将孩子从艾寿媳妇的怀里抱了起来,趁着醉意,朝着她的身上踢了两脚:“呸,不识相的东西!” 大约是觉得这艾寿媳妇伸手扯着他还没死透,朝着她的胸口又是一刀,待她咽了气,这捕头才朝身旁的几个弟兄道:“把尸体拖进去,这屋子一把火烧了,别漏出了破绽。” 一旁的人慌道:“得亏这小院离村里头远,这若是隔得近些,到时可就惊动村子里的人了。” 捕头抱着怀里啼哭不止的孩子烦燥不已:“赶紧点火,将这屋子烧了,否则再耽搁下去,只怕惊动了人就不好了。” 几个人合力将这屋子里里外外的痕迹都收拾了个干净,又将这夫妻两摆在一处,这才将桌边的烛火扔到了床上。 火猛的一下便窜了起来,几人匆匆出了门,反手将门关上。 捕头手一挥便领着人匆匆出了这小院,阿离被捕头虚捂着嘴,哭得累了,也就睡了过去。 一旁的下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担忧道:“老大,这件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了,到时……只怕到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啊。” 捕头横了眼身后的人,警告道:“大人可说了,谁若是寻着了那孩子,必然会升官,今日之事,你们若是给我张扬出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几人忙点头,朝捕头保证道:“您放心,咱们哥儿几个向来对您也是忠心的,哪能将这事说出来?再者,这屋子里头,一入了冬便会生碳,这起了火,那也属常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众人回头,看着那烧起来的熊熊大火默了片刻。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便这样折在了他们的手里,可是这些人都带着几分醉意,一路便进了军营。 这个时辰姜必武还没有睡,他躺在床上,只觉浑身疼得难受,手里的折了与事务也从来没有离手,可是吩咐下去的事情却一点效果也没有,这让姜必武也很是恼火。 随从打外头进来,见姜必武在发呆,低声道:“大人,外出寻人的那些人已经回来了。” 姜必武提着酒闷了两口,烦闷道:“我不是说过了,若是找不着就不要再来见我。” 随从垂眸,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大人,是好消息,小公子已经找到了,就在外边候着呢,只等着您一句话了。” 姜必武闻言搁了手中的酒瓶子欢喜道:“找着了?我儿子找着了?快,快带进来让我看看。” 随从对着外边唤了一句,那捕头便抱着孩子进了屋,因着这姜必武的身上酒味儿很重,所以将这捕头身上的那点酒味儿也就直接掩盖了。 阿离被这捕头小心翼翼的抱了过来,献宝似的朝姜必武道:“大人,这孩子,咱们寻着的时候也属不易,那户人家不愿意将孩子交出来,甚至还用刀来威胁,咱们可好不容易才将孩子夺回来,所幸没有伤着这孩子。” 姜必武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当即便坐了起来,朝那捕头笑道:“快,孩子给我看看。” 随从接过孩子抱到姜必武的身旁担忧道:“大人,您还伤着呢,可要仔细身子!” 姜必武瞧着睡过去的阿离,那安静的睡颜只觉如获珍宝,他朝随从道:“快,给我抱一抱。” 随从难得见姜必武这样欢喜,也不忍心驳了他的意,便轻声道:“奴才瞧着这小公子睡得挺踏实的。” 那几人面面相觑,居然真是大人的孩子? 看来灭了那一家人,也不会被追究了! 姜必武轻抱着阿离,觉得阿离太轻巧了,与他这个年纪的体重很是不符,便朝一旁的随从道:“你一会儿去安排两个奶妈子来,好生的给我照顾着,阿离这孩子,前些日子因着我的疏忽受了不少的苦楚,你到时也让军医给他好好瞧一瞧身子。” 随从见姜必武的手还伤着,便又伸了手道:“您还有伤,还是让奴才来抱吧。” 姜必武伸手戳了戳阿离的小脸,欢喜不已:“我儿子还在!实在是天可怜见!” 随从抱着这孩子,朝姜必武笑道:“是啊,当真是老天庇佑了,大人放心,奴才定会安排人好生照看着,将这小公子给伺候着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姜必武点了点头,伸手转了转手腕,朝进了营帐的副将道:“你来得正好,你现在马上整军,咱们要趁热打铁,将梁家寨夺回来!” 副将看了眼阿离,有些诧异,只是的重点被夺回梁家寨这几个字转移了:“大人,这个时候攻寨恐怕不妥!” 姜必武朝随从挥了挥手,随从将阿离带了下去,姜必武这才道:“他们尚未恢复梁家寨,若是一旦恢复了,只怕事情就会更糟糕!” 副将闻言无奈道:“这个道理属下原也是知道的,只是咱们手中的兵将不多是其一,其二,征战的银钱和军粮增缓也没有到,这般贸然出兵,对付梁鸿他们只怕容易全军覆没,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起码在七离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咱们还能保存一定的实力。” 姜必武闻言揉着眉心气愤又无奈! 这个陆凌枫到底是几个意思!先前有事求着他的时候便让他为伍,他有急需的时候,一件事情三拖四阻的! 第3712章 质疑 他甚至有些怀疑,陆凌枫得知梁霄或许还没有死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是不是到时要将他当成一个出头鸟? 如今在大魏,他自问除了他之外,这陆凌枫也没有别的什么能用的武将了。 他抹了一把脸烦燥不已:“梁霄若是真的没有死,到时只怕咱们就完了!眼下如果不趁热打铁,等梁家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我姜必武的事儿。” 副将将他扔在桌上的酒扶正了,担忧道:“事态并不大好,按理说这个消息早就已经传到皇宫里了,可是那边却迟迟没有回信,也不知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若不是七离易守难攻,只怕到时坐在这营帐里的就是梁家人了。 梁霄亲自布下的防御阵形,原也还好,但是一旦梁霄真的回来了,那么到时想要再重新守住这七离,就难了。 这一点连姜必武都想的到,难道收到消息的陆凌枫会想不到吗?为此副将也深表怀疑,他也摸不清楚陆凌枫到底想做什么了。 姜必武冷着一张脸道:“我看他这个皇帝也不过才当了几日,就越发的膨胀了!再这样下去,若是七离失守,难不成到时还要怪罪于我不成!” 这个锅,姜必武不想背。 先前征战一事有梁家这个榜样在,尽管梁家已经落得这样一个田地了,可是梁家的荣耀与成绩,却一直摆在那里,所以对于姜必武而言,也是一件烦心事! 此时被这姜必武心里暗骂了一百遍的陆凌枫正与朝臣在议事,夜色已经深了,只是近年关,所以都在熬着夜打理着这朝中上上下下的事情。 陆凌枫见这些大臣也都乏了,便朝他们道:“行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诸位爱卿手里的东西都停一停,朕今日思来想去,关于兆国一事,朕有一主意。”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这陆凌枫是想做什么。 严弘文搁了手中的折子,淡道:“不知皇上准备换哪位去镇守七离。” 陆凌枫摆了摆手,朝严弘文笑道:“朕并不考虑这件事情,朕想的是,要派一个人去一趟兆国,代替朕与兆国的皇帝好好的谈一谈!若是谈拢了,朕必不会亏待了他。” 严弘文狐疑道:“皇上,兆国已经公然与大魏对敌,还如何去兆国商谈?只怕就算是要商谈,到时也必会低人一等啊,皇上,臣以为,此事还是三思为妙!” 原本七离的姜必武就被揍得重伤跑了,再派人去兆国,那与投降求和有什么区别? 陆凌枫轻叩着桌面,瞧着义愤填膺的严弘文笑道:“严爱卿不必着急,朕之所以要派人去七离,也不过是想要让那人替朕谈一件事罢了。这梁家兄弟不是打着要替先朝太子夺回帝位吗?朕便要让兆国甘愿将这徐若瑾等人交出来。” 严弘文狐疑道:“兆国的虞尚云向来是个处事乖张的,只怕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与咱们合作,皇上,臣以为,还是应当换掉无用之人,派能人去镇守七离才行。” 陆凌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指腹摩擦着这帝袍上边的龙纹刺绣,他才真切的感觉到,权势于人而言的那种翻云覆雨之间的强大诱惑力! “朕想以七离一半的土地与虞尚云作为交换,这样大的一个诱惑力,他总不会再拒绝吧?这也是朕与他合作的最大的诚意,所以朕也在想,朝中可有能言善道之人,替朕处理好这件事情!” 陆凌枫根本不在意从他手里出了多少土地,在他看来,首要要解决的就是夜擎与梁霄。 而解决梁霄的最好办法,就是从徐若瑾开始下手! 诸大臣有些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皇上,您方才说的是,要以七离一半土地与兆国交换瑜郡主与先朝太子?” 陆凌枫端了茶盏道:“不必觉得诧异,不过是半个七离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严弘文忍着一肚子的火,扫了眼一旁的大臣,那大臣出列急道:“皇上!当初梁家打下七离的时候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若是这样轻易的就将七离拱手相让,只怕到时想要收回来就难了,相反的,若是让那敌国的人得了七离,到时这大魏可就相当于半壁江山都出现在别人的眼中了!” 陆凌枫捏着盖碗挑了挑眉:“这么说,你是不同意朕的主意了?” 陆凌枫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魔怔里,他一边希望梁霄活着,一边又害怕梁霄会夺了他的帝位。 毫不夸张的说,他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梁霄的能力! 只要梁霄愿意,只要梁霄想做,这样的事情便是迟早的,所以这陆凌枫觉得,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大臣纷纷跪地,沉声道:“皇上!此举便等同于割让了大魏的领土啊!此事万万不可!否则他日再有旁的事情,旁人便会觉得大魏好欺,只怕越发不会将大魏放在眼里了!皇上,还请三思。” 陆凌枫搁了茶盏,微拧眉:“行了,朕意已决,你们也不必再来劝朕!” 跪在地上的大臣郑重道:“皇上!这自古以来领土是寸土不让,若是这样交给了那兆国,只怕会让天下人耻笑啊皇上!” 旁的人欲言又止,只是不知说什么,最好也跟着这大臣跪了下来:“皇上三思啊!” 陆凌枫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这一群大臣跪在他的跟前,无非就是想逼迫他罢了。 “行了,此事不必再议了。” 这大臣也是个固执的,见陆凌枫根本听不进去,便道:“皇上!家国领寸土不让,岂能这般儿戏!你若是不收回旨意,臣愿以性命相劝谏!” 陆凌枫挑了挑眉,还敢威胁他?他冷笑道:“可惜了,朕最不喜欢受人威胁,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一旁的大臣震惊不已,陆凌枫烦燥道:“此事谁若是再说半个字,那就陪着他一块儿去吧。” 大臣们一时纷纷闷声无言,将视线落在了纹丝不动的严弘文身上,见严弘文没有什么要表态的,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只得应承了下来。 第3713章 羊奶 阿离被带回了姜必武的营帐里,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便是成日的哭得厉害。 加上阿离的身体原也不好,所以便越发的闹腾,那些照看阿离的人什么法子都用遍了,就是没有将阿离给哄住,尤其是入了夜的时候,就更加厉害了。 姜必武现下忙于公务,到了夜间闲下来的时候听见了阿离的哭声,他捏着笔狐疑道:“那些带孩子的怎么回事!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 站在一旁的随从无奈道:“原是想告诉您的,可是见您在忙,也就耽搁了,这小公子怕生得很,前来伺候他的都是些生人,所以才会这样。那奶妈说不妨事,且由着他,过几日熟悉了也就好了。” 姜必武拧眉,斥骂道:“那些人不是亲生的,怎会细心对待!我去瞧瞧。” 随从忙跟在姜必武的身旁扶着:“大人,您还病着呢!可万不能着急,小公子的病,军中的大夫已经在瞧了。” 姜必武大步出了营帐,他走得很快,扯得他的伤口有些疼,只是姜必武一心牵挂着阿离,也就没有去在意这么多! 入了夜的天暗沉沉的,姜必武来到隔壁的营帐,就见那奶妈正抱着哭泣不止的阿离轻哄着,阿离在她的怀里挣扎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那奶娘见了姜必武过来,忙道:“大人,这孩子怕生得很,奴家哄了这大半宿了,也不知怎的,一点效用也没有,想是思念您这个父亲呢。” 这姜必武原是一肚子的火,可是听了这最后一句话,火消了大半,他在椅子上坐下,朝奶娘伸出手:“我来抱。” 奶娘笑着将哭泣的孩子交给姜必武,姜必武接过孩子轻哄着,阿离哭得泪眼婆娑的瞧着姜必武,姜必武心疼不已。 副将打外头进来,见这阿离止了哭声,笑道:“大人,这果真是父子情深,你一哄着,这孩子倒是安分了。” 姜必武抱着这么个孩子,心里是欢喜的。 他觉得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在他的怀里,他无端多了些责任感,那责任感也让姜必武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 “我的孩子,自是亲我的,阿离你放心,为父日后必然将这世间最好的都给你,不会让你再受半分伤害与委屈!” 他低头瞧着阿离,是满心满眼的温柔,当一个男人有了孩子之后,才会有责任感。 阿离伸出他的小手虚晃着,瞧着姜必武其实也觉得陌生,只是没有那么反抗,所以只是瞧着他,倒也不哭闹。 姜必武望向一旁的奶娘:“让你们备的羊奶备了没有?” 奶娘点了点头,朝姜必武道:“已经备下了的,只是这孩子也不怎么喝那羊奶。” 姜必武拍着阿离的背,吩咐道:“我来喂。” 奶娘端了奶娘递给姜必武,低声道:“大人,这孩子白日里是乖的很的,只是到了夜里便这样哭闹,也是没有安全感,有一句奴家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姜必武接了羊奶沾了些喂到阿离的嘴边,阿离便哭了起来,姜必武狐疑道:“不都说半大的孩子要多喝羊奶?怎的他不吃?” 奶娘接了姜必武手中的小碗,搅弄着温热的牛奶,轻声道:“大人,奴家以为这有些事情还是要对症下药才好。” 姜必武拧眉:“对症下药?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哪来的那么多心绪?” “想是思念母亲,不知这孩子的母亲身在何处?若是让他见一见,许也会好些。” 姜必武脸色猛的便沉了下来,斥骂道:“混帐东西!他有什么母亲!那个毒如蛇蝎的女人,若是下次再让我瞧见了,我必要杀了她!难道没有那个女人这个孩子就活不成了不成?若是怕生,那就给我好生带着,终有一日会熟悉了,谁日后敢在他面前提那个恶毒的女人,不要怪我不客气。” 奶娘吓得脸色一白,跪在地上慌道:“原是奴家错了,大人恕罪,奴家再也不得了。” 副将劝解道:“大人,这是从山里头寻来的妇人,哪里知道这许多。” 姜必武打量着阿离,见他这样瘦小,心里实在难受:“行了,我也不是个没人容人之量的,把孩子给我照顾好了,我断也不会亏待了你,可是你若是再将他照顾成这个样子,我不管他是哭还是瘦了,都不会放过你!” 奶娘点了点头,跪在地上沉声道:“大人,奴家也是有一个孩子的,这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人,大人放心,奴婢必定会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妥善照顾小公子。” 阿离在姜必武的怀里扯着他衣袍上的盘扣,姜必武轻抱着他,满眼的光:“阿离,以后谁若是欺负了你,你就告诉爹爹,爹爹绝对会护着你。” 他对红杏的感情早已经因为这些事情而淡化了,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离了。 这是他的骨血筑成的一个孩子,他见阿离喜欢那盘扣,便扯了下来递给他,阿离的眼睛里仿佛藏了星子,咯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 一旁的奶娘都惊叹不已:“大人,这孩子笑起来的样子可真是好看,就像那夜里的星空一样。” 姜必武笑道:“这一点随我。” 副将拿着一封信,见姜必武这样开心,又琢磨着这个信是不是要晚一些再给他,不要耽误了他的天伦之乐? 姜必武逗弄着阿离,头一次觉得他也是有一个家了的,尽管也不尽如人意可是姜必武也已经很是知足了。 一旁的奶娘端着羊奶朝姜必武低声道:“大人,见了他高兴不如再喂一喂,眼下这小公子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吃,方才那哭声,想是饿了。” 姜必武接了一勺子递到阿离的嘴边,一点点的喂下去,阿离把玩着手中的盘扣,不知觉就喝了下去。 一旁的副将有些犹豫,待姜必武喂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大人,这是京都来的信。” 姜必武哄着孩子的动作微顿,狐疑道:“这个时候才过来?” 副将点了点头:“属下还没有拆开,不知道京都城那边是什么意思,毕竟粮草和援军都没有到,倒是这封信到了。” 姜必武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这陆凌枫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卸磨杀驴不成!他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第3714章 信件 他将孩子递给奶娘,低声道:“他可能是饿着了,你再接着喂他一些,若再哭就抱过来了寻我。” 奶娘接过姜必武手中的孩子,担忧道:“大人,这孩子只怕身体也不大好,吃不下这么多,不妨我先将羊奶热着待他再睡一会儿,醒了再喂。” 姜必武接了副将的信淡道:“你到底是带过孩子的,阿离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只须切记一句话,你若是照顾好了阿离,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你若是照顾不好,你也仔细你自己的儿子!” 奶娘轻拍着阿离的背笑道:“大人放心奴家定然好生照顾小公子。” 姜必武这才拿着手中的信去了主帐,副将也一并跟了过去,叹道:“这夜里是越来越冷了,再有几日也快过年了。也不知这个年能不能好好过。” 照着眼前的情况走下去,想好好过个年?太难了。 姜必武进了营帐,谁也没有注意到梁霄已经轻车熟路的就着夜色到了主营帐的后边。 姜必武打开了信,看了两眼便将信狠狠的甩在了桌上斥骂道:“陆凌枫这个混帐东西!竟要与兆国谈交易!他有没有脑子?当了皇帝就这样肆意妄为!” 副将狐疑道:“大人,这兆国都已经帮梁家了,也不知这皇上要与兆国谈什么交易?”人家都欺负到门口来了,这样的事情,还有交易可言吗?只怕到时大魏就处于下风了!再想谈交易,难免就会被人压制,得不偿失啊! 姜必武恨恨道:“你自己看!” 副将打开信,看了两眼诧异道:“以半个七离去做交易?这……这信莫不是假的?我想这皇上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才对,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皇上怎么可能用半个七离去交易瑜郡主和太子?这不就是等同于将门打开了让人来打吗?这样的交易有什么可谈的。” 姜必武一锤砸在桌子上,恨恨道:“我就知道这陆凌枫也是个不靠谱的!先前看他的性子就是个乖张的,没想到当了几天的皇帝,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副将将信又反复看了几遍,狐疑道:“大人,平日里那边写信过来的时候都会以玉玺加封,今日这一封也是这样,属下想,这个信应该是真的了。只是属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是不是这背后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若是有其他的计划,这信里没有说,所以副将也琢磨不透。 姜必武斥骂道:“他这是胡闹!他能想出什么好的主意出来!将七离拱手相让?把咱们当成了什么?到时咱们还怎么回去做人?” 副将闻言也有些无奈,瞧着姜必武道:“大人,属下以为,这件事情,或许还另有隐情呢?” 姜必武气得端了一盏凉茶灌了下去,愤愤道:“这件事情还能有什么隐情,我看他就是想公报私仇,沉不住气,想将大魏的万里河山败光!这种事情,派使者去谈,他简直就是疯了!这个疯子!和他当初轼君夺位一样,他就是个疯子!” 姜必武气得很,甚至有些怀疑,他当初就不应该这么答应了陆凌枫! 陆凌枫与他原本就不合,承诺的那些尊荣,到最后也未必就会给他,左右随便寻个理由便也搪塞了。 他越想越气,抄起手中的茶盏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不行!七离绝对不能拱手相让,否则一旦让兆国的人攻进来,大魏的半边天都要完了!” 副将劝道:“大人您也先不要置气,属下认为,此事定然也是有余地的,虽是派了人前去谈交易,也不见得这交易就会谈成啊。” 姜必武闻言瞪着副将,剑眉紧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都要将大魏给卖了,你还让我支持他?他不明事理胡闹,难不成你也不明事理,要跟着胡闹吗?” 副将忙解释道:“大人,属下只是觉得,到底他是皇上了,想必也不会将自己的地盘败出去才对,凡事总归要有旋转的余地不是?若是皇上另有其他安排也说不定。” 姜必武斥责道:“你怎么也成了陆凌枫的走狗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去做什么鬼交易?枉你在七离镇守了这么些年,难道你就不知道,这七离对于大魏的重要性?” 副将拧眉劝道:“可是到底新皇已经登基了,大人,此事咱们先应下,然后再从长计议吧。这七离虽是要紧的,可是若是有其他的事情……” 姜必武见他这样的态度,实在窝火:“我军权在握,还要怕什么陆凌枫不成?他愚蠢胡闹,要将七离拱手相让,我岂能如他所愿!” 副将脸色微沉:“大人,万万不可啊!这若是到时皇上追究起来,只怕得不偿失。” 姜必武愤愤道:“你也成了陆凌枫的走狗了?来人!给我将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了让他好好的想一想,他到底是要跟着谁!” 副将沉声道:“大人三思啊,属下也是为了大人好。” 姜必武冷笑:“当陆凌枫的走狗是为了我好?你倒是会做人!给我拖下去打!” 副将见姜必武也是心意已绝,便朝姜必武道:“属下对大人忠正不二,今日之事属下也是为了大人着想,还请大人好好考虑考虑!” 姜必武一拂手,气愤不已:“拖下去!” 副将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自己走!” 姜必武眼睁睁的看着副将走了出去,那外边没一会儿便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 副将硬是一声不吭的咬牙忍着,外边的人进了主帐,一脸懵:“大人,不知副将做错了什么?” 姜必武扫了眼那桌了上的信,拿起来便扔进了碳盆里:“他目无军纪,自然是要受二十板!你们几个马上去整军。” 众人狐疑道:“大人,副将对大人向来是尽心尽力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姜必武斥骂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的也想挨板子不成?赶紧给我去整军!” 众人不敢再替副将说话,只得纷纷问:“大人,这个时候整军?您这莫不是要突袭兆国?” 一旁的另一个人道:“这个时候攻打兆国只怕不妥啊,咱们没有援军也没有粮草,只怕到时容易全军覆没啊大人。” 姜必武挥了挥手,沉声道:“去整军攻打梁家寨!不要耽误了时辰,天一亮马上行动。” 第3715章 打板 “大人,那梁家寨也是个不好进攻的地方,一到了天亮,只怕更难了。” 姜必武点了点头,觉得这货说的也有道理,便道:“马上整军出发,必要攻其不意,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一旁的小将担忧道:“大人,咱们每一次打仗这副将也是有很大的助力的,今日您看,要不就算了,让副将将功折罪?” 在这群人里边,这个副将的能力也确实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可是若是与梁霄那一拔人比起来,那就简直不够看。 更何况还是去攻打梁家寨,那寨子里边有多少兆国的兵马,谁的心里也没有个数,所以大家的心里都很慌。 梁家人的战斗力,先他们也是见过的,那是带着每一仗必胜的决心去战斗的。 现在的七离,这些个将士都提不起什么信心来,毕竟跟了姜必武这么个不给力的货,一天天的不是喝酒就是念叨着老婆孩子。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行了,那就让他将功折罪。都去整军吧。” 几人这才退了出去,见副将还在打板子,便朝打板子的道:“你没听见大人的话吗?让副将将功折罪,打了多少板了?” 行刑的小兵道:“打了七板了。” 众人忙去扶副将,副将一把将人推开:“不过是七板,我自己能走。” “副将,大人说让咱们去整军,马上攻打梁家寨,你说这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副将闻言担忧道:“这梁家可比兆国更难对付,这个时候攻打梁家寨做什么?!我得去劝劝。” 一旁的兵拉着副将劝道:“方才大人就因为这件事情把您给打了,这个时候您若是再过去,他还是不会听,咱们还是依着大人的意思来吧。” 副将气道:“皇上可没有旨意让他攻打梁家寨,再者,攻打梁家寨,咱们可是必输之相!” 姜必武从营帐里出来,凝着副将冷斥道:“你少在这儿长他人志气,我倒是要看看,还没有爬起来的梁家到底还有多厉害!” 其实姜必武的心里想的是,这件事情必须要在使者到来,去谈交易之前就办妥当! 只要他提前将梁家给收拾了,想必也没有什么交易可以谈的了,毕竟少了一个梁家,先太子就是再怎么蹦跶,那也不过就是一只秋后的蚂蚱罢了,何足挂齿? 除了梁家,谁也救不得大魏了。 有时候姜必武真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陆凌枫当皇帝,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副将无奈得很:“大人,还请三思啊。” 姜必武将人推开,沉声道:“莫说三思,我已经五思过了,你也马上去整军,待整军完毕,马上出发梁家寨,我倒是要看看,梁家还有多嚣张。” 姜必武与梁家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副将只得认了。 毕竟他的直系主子是姜必武,他的顾虑姜必武未必就没有想到,劝说无用,副将也只能且顾眼下了。 他无奈的转身,去整军,姜必武去了隔壁的营帐里看已经睡了的阿离,他握着阿离那双小小的手,低声道:“阿离,你放心,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陪你。” 阿离睡得正香,姜必武一颗心都扑在阿离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已经迅速又从这军营中消失了的梁霄。 梁霄一出军营便回了小院,小院里沐阮正在捣药,见他回来了,往药罐子里添了些药材:“你这是怎么了?沉着一张脸?不是出去打探消息了吗?难不成遇了事了?” 梁霄抹了一把脸,拉了椅子在沐阮的对面坐了下来沉声道:“你马上去兆国找若瑾。” 沐阮狐疑道:“我不是说了吗,要去一块儿去,我这么扔下你自己跑了这算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梁霄点了点头,倒了一碗冷水灌了下去,这才朝沐阮道:“今日夜里我去了一趟军营,看见了红杏的孩子,那个孩子已经被找到了,除此之外我还另外探听到了一件事。” 沐阮停了手里的动作,诧异道:“这么快?昨儿个不是还说没找着人吗?那几个官兵若是找着了人,怎么也不过来知会一声?” 梁霄沉声道:“这些不重要了。” “那要不要把孩子带走?这姜必武可不是一般的狠,跟在他这么一个爹的身边,可不是一件好事,我担心阿离那孩子的身体。”沐阮曾替阿离医治过,所以对阿离的情况也是知道的,加上这段时间他没有替阿离看过,也不知道病情是稳定的还是越来越差了,到底也是一个无辜又可怜的孩子。 梁霄摇了摇头:“现在带走只怕会打草惊蛇,再者我今日探听的另一件事是姜必武要领兵攻打梁家寨。” 沐阮诧异不已:“他还攻打梁家寨?他不是被你二哥打成重伤了吗?怎么还不懂得收敛?贼心不死?攻打梁家寨做什么?” 梁霄倒了碗茶道:“是夜袭,我须得想法子保全梁家寨才行。” 沐阮闻言猛的站了起来,微微瞪眼:“夜袭?先前好像就是这兆国攻打梁家寨,姜必武这个混帐畜生趁火打劫夜袭了梁家寨,难不成还相故技重施?我看他是被这梁二爷打得轻了!你说当初梁二爷怎么不把他给打死!” 梁霄将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朝沐阮道:“你马上出发去兆国,至于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沐阮点了点头,只得应下:“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沐阮将身上的药草收拾了一番,又想起红杏的孩子,不免担心:“你说要不然我将这个孩子也带着一块儿去?若瑾看见了定然高兴。” 梁霄拧眉思量了片刻,朝沐阮道:“你带个孩子不方便。” 沐阮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了,阿离那孩子的身体,或许我还可以照顾一二,又怎会不方便。” 外头的风刮得大了些,呼呼拉拉的晃着院子里的枯树,老头儿从里间出来,朝二人道:“我就知道你们定非普通人,今日既是要走,那就走吧。” 梁霄朝老头儿作揖道:“多谢老先生。” “谢我做什么,倒是大魏,要谢一谢梁家才是,原是老头儿眼睛不好使,竟不识得阁下就是镇国公。” 梁霄淡道:“镇国公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老先生不必再提了。” 第3716章 路痴 “有疑惑,老朽一直不解,今日得知你就是梁霄,不知可否一问?”老者柱着拐,在梁霄的身旁站着,瞧着他的眼神里透着光,是满当当的欣赏。 “请问。” 梁霄其实也知道,这位老者年轻的时候或许不同寻常,在一起的这两天,梁霄见这老头儿很多时候聊起大魏的一些军事民生,都颇有见地,而且在他的屋子里还藏了不少的书籍,那书籍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若为人坑害污蔑而求告无门,不知应当如何?” 梁霄隐约里似乎猜到了什么,这件事情,或许与这老者先前的处境有关。 “那自然是重整山河待后生。” 老头儿有些恍然,叹了叹气:“重整山河待后生……好,好一个重整山河待后生,好。你们去吧。” 沐阮收拾了东西,朝老先生告了辞,便与梁霄一并出了小院。 他朝梁霄道:“这老先生,这般听着他一说,似乎满满都是故事啊。” 梁霄扫了眼四周,夜色很深了,只余有明亮的一轮月照着,倒也看得见眼前的路。 “唉,你说要不要把那个孩子带走?他不是要攻打梁家寨了?咱们完全可以趁乱将孩子给接过来。” 梁霄踩在结了霜的草地上,琢磨道:“时间或许不够,再加上你又是个路痴,若是将你自个走丢了还好,连着带个孩子一块儿丢,也是不妥。” 沐阮闻言怒道:“你这没良心的,我再路痴我当初还不是寻着了你,你倒还有脸说起我路痴来了?怎么着?想让我替你背这个锅不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梁霄将一份地图递给他:“这是去兆国的地图,你拿着它走,我正是多事之秋,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寻你。” 沐阮愤愤的将地图夺了过去,气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怎么就成个路痴了?我在山上寻药草的时候,那可是一寻一个准。” 梁霄踢开脚边的木棍子往前走,一面道:“你若是当真带个孩子又无功夫在身,若是到时被人半路拦截了,又当如何?一个男人带个孩子到底目标太大了,我也是替你着想,你到时若是将孩子给害了,你怎么向若瑾交待?” 沐阮气道:“我虽不会功夫,却也懂得用药不是!哪个人若是敢惹我,我就用药!” 梁霄不确定的看了眼沐阮,深表怀疑:“你虽医术了得,可是在这件事情上,还是不要逞能的好,否则只怕到时亏的还是你自己。” 沐阮将手中的药箱理了理,朝梁霄气道:“好歹也是我救了你,你竟还这样损我?待我到了若瑾那儿,定要好好告你一状!” 梁霄气定神闲的挑了挑眉:“不让你带孩子走,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罢了,我也懒得同你争辩这些,等我到了兆国再说。” 梁霄领着这沐阮一路往前走,到了一处岔路口,便朝沐阮道:“你切记,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见一溪便跟着溪水往下游的方向走,天亮的时候就可绕出七离了,出了七离你直接去兆国见若瑾就是。” 沐阮将手中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朝梁霄道:“我都不知道若瑾身在何处!” 梁霄削了一个拐给他,朝他道:“此物你收着,到时路上当心碰着些凶猛的动物,到了兆国,你可以想办法去灵阁探一探消息若是实在不行你就去问虞尚云,便是旁人不知道,他总归是知道的。” 沐阮试了试手中的拐杖,觉得还挺衬手的,便朝梁霄道:“你也放心?这万一要是若瑾被虞尚云感动了,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梁霄挑了挑眉:“我的若瑾,我自是放心的,再者,她还怀着孩子,旁人在她的身旁照顾着我也不放心,你去了,我总还能安心一些。” 沐阮掏几个小瓶子递给他:“这些都是我这几天研究的上等伤药,你拿着以防万一,我可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命捡回来,你别到时又给丢了,下一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梁霄接了那药点了点头:“等我去找你们。” 沐阮见不得别离,拿着东西朝梁霄挥了挥手道:“不用谢了。” 梁霄瞧着这沐阮的背影有些担心,这沐阮路痴的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兆国! 他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瓶子,瓶子上什么药用什么样的伤也是标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家伙……” 沐阮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会有今天,所以提前给他准备这些东西了。 梁霄目送着这沐阮走得远了,确定四下没有危险,这才转身离开,去了军营。 军营中的人已经出发了,长长的火把高高的举起,远远的望去如同一条火龙,梁霄知道,这一次姜必武或许是将一大半七离的将士都派过去了,这个时候的梁家寨是什么情况梁霄自己也不大清楚。 他远远的跟着这个队伍往前走,一个小兵将火把交给身旁相熟的人:“你帮我举一会,我急,去如个厕。” 小兵身旁的人一脸鄙夷:“这都什么时候了!若是让大人发现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人狐疑道:“你莫不是看战事将近了,跑去当逃兵吧?” 小兵急道:“什么逃兵?这人哪能没有一点三急的事儿!我一会就跑回来!” 他扔了话便窜进了山林里,梁霄一看这情况便知是机会来了,他迅速朝着那小兵奔了过去,小兵刚扯开裤腰带,梁霄一把捂了他的口鼻,一扭脖子便将这人解决了。 他迅速将这小兵的衣服换了上去,虽然说小了些,但是在这样黑的夜里,也看不大出来什么。 所以梁霄便迅速混进了队伍里头,身旁的人诧异道:“嘿,你小子,这上个茅房的空挡,怎么这么快?” 梁霄接了火把,朝这小兵道:“他在后边,跟我换了个位置,说你们这儿的人太高了,他一个矮的夹在中间不舒坦。” 小兵嗤笑道:“就他屁事多,唉咱们去攻打梁家寨,我估摸着,咱们也就是去送个死。” 梁霄狐疑道:“这是为何?” 小兵走在人群里,扫了眼四周,一片寂静,这才压低了声音朝梁霄小声道:“梁家的人可各个都是狠角色,可是咱们有什么办法,纵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送死了。” 第3717章 跟踪 梁霄一时不知说什么,一旁的副将打梁霄的身旁经过,斥道:“加快行军速度,天马上就要亮了,你们还想耽搁到什么时候?” 梁霄头略低了低,跟着队伍迅速往前走,夜色很深,也看不大清脸。 所以谁也出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是梁霄,他就趁着这个空档与乱子,成功的打入了敌营的内部。 行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梁霄粗略算了一下,从这儿到梁家寨的距离虽不远,可是也不近,加上又是夜里,行军的速度再怎么快,也还是会有一定的影响。 七离的夜色里倒也还好,比不得的大魏都城里边,是冬季里的第一场滂沱大雨,闪电与雷声似要将这京都城给毁了一般,骇人得很。 吉安在殿里焚了安神的香,好让陆凌枫睡得舒服一些,谁料走得近些就瞧见陆凌枫浑身是汗,身上也微微的抖动着,剑眉紧拧让人担忧不已。 一旁的小太监轻声道:“吉安公公这……这皇上莫不是做噩梦了?” 吉安瞪了那小太监一眼,低斥道:“不懂规矩的玩意儿,出去!” 小太监只得退了出去,吉安瞧着陆凌枫这样也是着急,不用想也确实是做噩梦了,只是这样的话实在不适合说出来。 陆凌枫梦境很是混乱,一道惊天响的雷直接将陆凌枫吓醒了,他坐在床上抹了一把汗,吉安忙递了帕子过去关怀道:“皇上,是外边大暴雨,还打着雷。” 陆凌枫擦了擦脸上的汗,站直身来,朝吉安道:“朕记得往日里这个时候从未下过雨,多半时候天寒地冻的也就是几场大雪,怎的今日会有这样的天气。” 吉安扫了眼候在一旁的宫女,宫女们便近前替陆凌枫将汗湿的衣换下。 “皇上,原是今年的年头往后挪了,所以这春来得早了些。” 陆凌枫换了一套衣服,朝吉安道:“朕要见严弘文。” 吉安替陆凌枫披了件广袖的披风,温声道:“皇上,正下着暴雨呢,奴才马上差人去将严相请过来?” 陆凌枫来到门口,门一打开,一股子湿冷之气就扑了过来,冻得陆凌枫一个哆嗦。 一旁的吉安担忧道:“皇上,这的天气,可真真是冷的,您可仔细不要冻着。” 陆凌枫抬步走了出去,朝吉安道:“既是这样的天气,那朕就亲自过去寻他,备马车。” 吉安劝道:“皇上,这天气,实在是……” 陆凌枫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被改变,吉安见他抬步往外走,忙示意这身旁的人跟上不要淋着了。 他一路护着陆凌枫上了马车,急道:“皇上,您瞧你这衣服都快湿了。” 陆凌枫凝着窗外并不曾答话,吉安在一旁替陆凌枫擦轼着衣袍上的水珠子。 马车一路朝着公主府疾驰而去,因着这样的天气,所以一路上也就没有带什么随从宫人的,只一辆马车便到了公主府。 待到了公主府,吉安便去敲了门,朝陆凌枫道:“皇上,要不然,奴才唤人去通传一声?” 陆凌枫摆了摆手,淡道:“朕就这么进去就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陆凌枫自问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去的地方。 所以管家一开门,陆凌枫便直奔书房而去。 管家一脸懵:“唉,这三更半夜的,你们谁啊!” 吉安将人推开急匆匆的去追陆凌枫,管家朝身旁的人急道:“快,去禀报驸马爷,就说有人闯进来了。” 府里的仆从忙去了见严弘文,严弘文这个时候正在内室给熙云公主喂药,熙云公主喝了最后一口药,苦得一张脸皱作一团:“这是什么药,怎的这样苦。” 严弘文拿了帐子替她擦了擦,又递了个蜜饯给她:“良药苦口,吃了就好了。” 正说着话,仆从匆匆进了里屋,低声道:“公主,驸马,外边有人闯了进来,也不说是什么人,奴才拦不住。” 严弘文闻言搁了碗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转身跟着仆从走了出去,仆从一路领着陆凌枫便去了书房,推开书房的门,便见一人站在书桌前负手而立,那头上的紫金龙冠都没有换,不是陆凌枫又是谁! 陆凌枫转过身瞧着他,见他颇为冷静,还有些意外:“朕今日来,有一事想问一问你。” 严弘文朝他作揖淡道:“皇上若是想问什么,只管吩咐一声就是,何必夜闯公主府,亏得公主歇下了,否则若是将公主吓着,可就罪过了。” 他领着陆凌枫在茶桌前坐下,陆凌枫理了理衣袍,打量着严弘文那不卑不亢的模样,挑了挑眉:“熙云公主向来是个胆大的,朕倒是不相信,朕今日不过是来公主府叨扰一番,也能将公主吓着?” 严弘文热了茶水暖茶杯,动作倒也做得优雅:“皇上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他不知道陆凌枫来找他做什么,他甚至觉得,这陆凌枫今日很不正常。 陆凌枫挑了挑眉,拔弄着手中的玉板指道:“依爱卿之见,何人可取代姜必武?” 严弘文洗茶杯的动作微顿了顿,默了一会儿才道:“朝中诸事未稳,再加上春闱尚未至,臣也不知道谁更适合胜任。” 同样的困境,同样的人马,若是梁霄面对的是这样的问题,早就解决了,根本不会等到今日的结果! 这也是严弘文看不起姜必武的原因之一!无能,却还想要居良职!在其位却没有本事谋其政的人,终有一日是要被拉下马的。 毕竟是德不配位。 陆凌枫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便朝他笑道:“朕倒是觉得,有一人是最好的。” 严弘文有些诧异:“竟不知朝中还有此等能人?” 窗外头暴雨倾盆,家仆推开门,风便猛的刮了进来,晃得屋子里的烛火轻轻摇曳着,衬得陆凌枫的那张脸有些暗沉。 “朕觉得,最适合顶替姜必武这个位置的,就是梁霄。” 严弘文试探性的道:“只是可惜了,梁霄只怕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陆凌枫捏着茶盏,笑意里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若是他活着成了朕的助力,那自然是最好的,朕也相信,只要有梁霄在便可护我大魏百年无忧,只是,朕与他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只怕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陆凌枫一想起往日里的种种便无奈得紧,到底怎么样,他们两个人才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严弘文拧眉凝着他斥问道:“皇上,你想要的你也已经得到了,你又是何苦再像今日这般?你也该收手了,否则再这样闹下去,整个大魏都要毁在你的手里!” 窗外电闪雷呜,暴雨在耳旁滂沱作响,风刮着窗外的竹林,几乎要将竹子拦腰折断! 陆凌枫凝着他,沉声道:“朕知道你的忠心不在朕这里,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你是朕的丞相!朕若是就此放手,不当这个皇帝,你可曾想过,谁来当这个皇帝?” 严弘文慢条斯理的将第一泡茶洗了茶杯,又续上第二泡茶,这才道:“皇上又可曾想过,大魏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若是没有梁家的帮助,大魏也迟早都要完!你以半个七离去交换梁家两兄弟以及瑜郡主,到最后兆国领兵打入大魏,你又能得到些什么?你若是想要毁了大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奴仆们见这二人针锋相对,也不敢久留,匆匆搁了点心便退了下去。 吉安在一旁瞧着无奈的解释道:“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的,严相大人有所不知,皇上正日以继夜的办公,一日也就歇那么一小会儿,人都清瘦了不少,严相这样的话可乱说不得。” 严弘文面容微沉:“你闭嘴,这国家亡与不亡,与皇上看了多久的折子又有什么干系?” 在严弘文看来,若是有帝王相的人,便是拱手垂衣而治,那也是颇有能力的。 于这陆凌枫而言,就算是成日的忙于朝事,若是没有帝王气度,他也坐不得长久。 更何况的严弘文见了他这样的态度,更加的坚信,梁霄就是没有死,只是他还没有露面,想来这梁霄自己也是有了主意了的,所以他得熬着!等着! 陆凌枫捏着茶盏朝他沉声道:“严相心系天下,自然是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朕就此收手,这皇帝谁来坐?难不成要让夜擎那个小孩子打着先朝太子的名号来当皇帝?朕可不认识一个三四岁的黄口小儿能成什么大事情。便是他登基成了皇帝,又由谁来辅佐?梁霄功高震主,若是再当了摄政大臣,你以为这大魏就不会更乱吗?” 在陆凌枫看来,若是让夜擎当皇帝,还不如他自己继续当着,起码他有一颗当明君的心!起码不会到时像夜擎一样,什么都不懂却还要受制于人! 严弘文闻言道:“难道就不乱了吗?不说远的,你且看看这京都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风貌?” 多少人都不敢外出而宅在家里?又有多少趋炎附势的人当了官儿的?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若无公道正义,一切只是愈演愈烈。 陆凌枫气愤不已,他搁了茶盏站起身凝着严弘文沉声道:“朕必定会努力将大魏变成一个全新的大魏给梁霄好好看一看!” 这或许也是让梁霄站在他这边唯一的法子了,那就是,他要先当一个明君。 严弘文正欲说话,陆凌枫又道:“朕的话,你好好想一想吧,朕也乏了,无欲再多言。” 陆凌枫转身走了出去,风猛的扑进了屋子里,严弘文端着公道杯只觉莫名其妙。 这个人的脾气,当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他甚至不明白,这陆凌枫今日寻他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只是细细想来,对陆凌枫所提出的那些问题有了些想法。 这样的情况,万一陆凌枫真的死了,那么,到时当上大魏的皇帝的又是谁? 梁家一旦扶持夜擎登基,梁霄便是有功的大臣,到时在朝中全是梁霄的人,皇帝还小,可是若是往长远了看,帝弱而臣强,未必是一桩好事! 他揉着眉心,有些头疼。 第3718章 昏迷 若是到时陆凌枫真的死了,一家独大的就是梁家,到时谁来当这个皇帝?夜擎那孩子又是梁霄的女婿,只怕到时会乱。 他饮尽了杯中的茶起身,推开门便瞧见外边滂沱的暴雨,冰冷的冬风刀子般的刮着脸,疼得人心肝直颤。 除了这京都城中的事情,徐若瑾自打接了严弘文传去的消息便是彻底无眠,一连着好几日都没什么气色,整个人如同一朵枯萎的花,一点点的焉了下去。 次日的清晨,天已经透亮了,前来伺候徐若瑾的红杏见她脸色苍白,朝她伸了将她扶了起来担忧不已:“郡主,您的气色是越发的差了!还是请大夫过来好生瞧一瞧才好。” 徐若瑾搭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整个人虚得厉害,可是她却还在硬撑着:“我没事,灵阁今天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处理,我要是耽搁了,恐怕事情就要拖到年后,红杏,你替我照顾好几个孩子就行,至于旁的不必担心。” 红杏叹了叹气,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无奈的劝:“郡主放心,孩子们都是懂事的,只是奴婢担心郡主的身子,怀着身孕,怎能这样折腾?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的,到时可怎么去交待?” 红杏跟了徐若瑾这么多年,她对徐若瑾也算了解。 见她竟这样痛苦难受,红杏的心里也是着急,总想着让她吃些东西,好好歇歇,可是天天徐若瑾就是不听,身子眼瞧着一天比一天消瘦,红杏也只能干着急。 徐若瑾脸色苍白,由着红杏替她更了衣,这才道:“今日我要去灵阁清帐,忙得很,想来回的也晚,你就跟着几个孩子就是了。” 红杏看的叹气,无奈道:“郡主您就算不替自己想,也该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这月份也大了,你总这样操劳,往后可怎么办?奴婢毕竟是伺候郡主多年的郡主心里的苦,奴婢怎会不知道?郡主,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 徐若瑾摆了摆手淡道:“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红杏,你只管看着孩子们就是了。” 红杏好忙扶着她道:“郡主,你还没用过膳的,用了膳再去吧。” 劝不住她见大夫,总是要劝着她用膳的。 徐若瑾没什么胃口,出了门便道:“不必了……” 红杏见她这样,实在担心,只是徐若瑾执意要走,所以红杏也拦不住,便朝身旁伺候的人吩咐道:“若是去了灵阁,你记得备些吃的给郡主,仔细郡主饿着。” 徐若瑾安排了子瑜和子睿他们一块儿去学习了,所以子瑜也没有跟在她的身旁,就只有徐若瑾一个人去了灵阁。 灵阁里徐子墨吃了早餐正在看着手中的帐目,瞧他那懒洋洋的样子,也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这模样,哪里像灵阁的东家,活像个拿着帐本装样子的纨绔子弟,见徐若瑾过来了,他便搁了帐本。 “姐,你可算是过来了,用膳了吗? 徐若瑾进了帐房将他手旁的帐目理了理,笑道:“你也该学一学好好看帐目了。” 徐子墨顺手拿了个点心啃了两口道:“这不是有姐姐你管着吗,再说了,手下还有那么多帐房先生,你怕什么?” 徐若瑾将随身的记事本打开,朝他道:“今日你也该去收帐了,过两日就是年关。” 徐子墨扫了眼正在外边捯饬着准备过年的人,朝徐若瑾低声道:“姐,眼看也要过年了,这也不知道姐夫是不是会过来。” 徐若瑾的眼神微暗了暗:“于我而言,过不过年都是一样的。”她唯一盼着的就是梁霄能够平平安安。 徐子墨笑道:“姐,这到底年还是要过的,左右图个吉利不是,我已经吩咐人将灵阁的内院上上下下打理了一番了,到时便是过年了,咱们的这些人也是要聚在一起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有些事情,还是看天命吧,我相信姐夫也是福大命大的,定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起身想去拿点心垫一垫,谁料一起身便两眼发晕,脚也站不住了,整个人摇晃一下便朝一旁倒了下去。 徐子墨端着的茶盏扔在地上,奔到徐若瑾的身旁将她抱了起来慌道:“姐!姐你怎么了?” 见徐若瑾没有回应,徐子墨吓得脸色惨白,随身伺候的宫人也跑了进来,见了徐若瑾这般吓了一跳:“郡主这是怎么了?” “快,快请大夫!” 徐子墨抱起徐若瑾便朝她平日里歇息的房间跑去,随身的两个侍女也跟了过去,着急不已,另外两个侍女则去通知虞尚云与大夫。 几人匆匆到了房间,侍女铺了床,徐若瑾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身子也泛着些微的凉。 徐子墨吓得扯了被子替她捂得严严实实的,担心道:“我姐姐怎么会突然晕倒?你们在她的身旁照顾她,难道就没有注意到她哪里不舒服吗?” 她两个侍女吓得不轻,跪在地上慌道:“公子饶命,奴婢……奴婢们原是新指派过来的,今日是红杏说郡主的身子似有不适,所以多派了两个人近身照顾着,公子恕罪。” 徐子墨烦燥不已:“你们是一直跟着她的,就不知道她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奴婢确实是伺候郡主近一月余了,近来郡主总彻底的睡不着,又加上灵阁的事情颇有劳累,所以郡主也不怎么吃东西,奴婢们干跟着急,可是郡主的性子公子也知道,咱们人微言轻的,哪里劝得动。” 徐子墨坐在床头,握着徐若瑾冰冷的手焦急不已:“大夫什么时候过来!你们赶紧去催催!我姐姐要是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们!” 这跪在床边的两个小婢女吓得不轻,起身便去寻人去了。 徐子墨心疼的瞧着徐若瑾,无奈道:“姐,你说你傻不傻!你这样对你自己!” 徐若瑾安静的躺着,大约是痛苦,柳眉紧蹙,徐子墨在床边急得来回的打着转,这大夫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若说起大夫来,这徐子墨最放心的还是沐阮,在他的眼中除了沐阮,其他什么样的大夫,都不过庸医二字。 第3719章 昏迷(二) 两个宫女匆匆进了宫,虞尚云这个时候还在上朝,他懒懒的靠着龙椅,瞧着这群争执不下的大臣,心已经飘到了别处了。 那两名宫女站在殿后焦急不已:“奴婢有要事通传。” 守门的太监鄙夷道:“你们俩能有什么事儿?这儿可是上朝的地方,宫中女眷是不得入内的。” “你知道我们要通传的是什么事情吗?若是耽搁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守门的太监见此嗤笑道:“像你们这般不懂规矩的我倒真是头一次见!赶紧走,不要在这儿闹腾,否则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两宫女面面相觑,着急不已。 这徐若瑾可是虞尚云的命根子,她晕倒了,她们不过来通传,只怕到时死的可就是她们了。 “瑜郡主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赶紧让开。” 一听瑜郡主三个字,守门的太监有些犹豫,见这两个宫女这般态度,也是烦闷:“什么瑜郡主,瑜郡主早早就出了宫了,你们在这儿瞎叫唤什么!滚滚滚!此等议事重地,岂能容你们捣乱。” “我们一定要见到国主!你就不能通传一声吗?到时真出事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三个人就在这儿争执了起来,孙伯退出来给虞尚云端茶水,结果就瞧见这几个人在这儿起了争执。 他脸色一沉,斥责道:“放肆!议政重地,你们竟如此喧哗。” 宫女见了孙伯忙道:“孙伯,瑜郡主今日晕过去了,还没有醒,奴婢着急,来请大夫。” 孙伯见状将手中的茶盏搁在茶盘里,朝二人道:“我去通传一声,你二人在这儿候着,莫要乱动。” 他转身进了殿,将茶盏搁在虞尚云的手旁,低声道:“国主,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瑜郡主晕昏不醒,想从宫中请大夫过去。” 虞尚云猛的便起了身:“你不早说!行了,今日的朝会就到这儿,你们继续议,议出什么来再写了折子给孤,孤晚些得了空再看。” 他不顾大臣们异样的眼神大步流星的走了,大臣们面面相觑,这什么事情还能让他这么着急的。 孙伯跟在虞尚云的身旁,虞尚云问道:“昏了多久了?” “这……原是伺候的两个宫女进宫来说的,奴才见事态紧急,所以也不曾多问。” 虞尚云大步走了出去,果真就瞧见两个宫女站在门口,见他来了便跪了地。 虞尚云急道:“昏了多久了?” 宫女垂眸急道:“国主,奴婢从灵阁过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原是想要通报的,可是他以为奴婢说谎,所以也耽搁了些时间,亏得孙伯过来了,否则……否则只怕时间会耽搁得更久。” 虞尚云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太监,淡道:“拉出去打五十板。” 太监慌道:“国主奴才一时糊涂,奴才原是新来的,还不懂这些,国主恕罪啊。” 孙伯扫了眼那太监,确是个面生的,这才想起来,先前守在这儿的有事省亲去了,便指派了他过来。 孙伯也不好去帮着说什么,便朝旁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将人拖下去,若是耽搁了!有你们好看的。” 众人合力将这太监捂了嘴拉了下去。 虞尚云上了撵车,朝孙伯道:“你去将院首喊去灵阁,告诉他,若是孤到了他还没有到,孤要了他脑袋!” 孙伯便差身旁的得力干将去传了这话。 一时间虞尚云与孙伯二人火急火燎的往外灵阁赶。 待虞尚云到的时候,那院首从马上扑了下来,跪在虞尚云的身旁喘着气道:“国主,臣这把老骨头都快颠簸散了架了。” 虞尚云抬步便往里边走,那人高腿长的,上了年纪的院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由两个侍卫扶着进了徐若瑾的里间。 虞尚云见徐子墨正在床边来来回回的走,担忧道:“怎么样了?她这样的身子,先前我就已经安排了人照顾,怎么好好的就昏过去了。” 徐子墨一把将院首扯到床边担忧又着急:“我也不知道我姐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大夫,你快给她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已经一个时辰了,她还没有醒。这手也越来越冰!” 大夫跪在床边替徐若瑾诊着脉,虞尚云在一旁吩咐道:“这屋子里冷得很,你们几个收拾收拾,再添些碳,孙伯你回宫里,将宫里最好的药材都拿过来。” 孙伯在一旁安慰道:“国主,您只管放心就是了,若是要取药材,也不妨等这院首大人开了药再照着方子取不是。” 虞尚云在房间里边来来回回的走着,院首被两头狼盯着,诊脉的手都发着颤,好半响才在逼人的视线里收了手:“国主……” 虞尚云盯着他道:“如何?” 院首差点被他吓哭:“这……这瑜郡主是气血两亏,整个人虚得厉害,再加上的孩子也已经四个多月了,又过度的操劳,内心积郁而得不到宣泄,所以才会支撑不住昏迷过去,若是不妥善处理,只怕到时……到时……。” 一旁的徐子墨见他这样吞吞吐吐的不由急道:“到时怎么样?你倒是赶紧说!” 院首叹了叹气,无奈道:“只怕性命堪忧啊!更何况这体质过虚,只怕……只怕也容易难产!” 虞尚云凝着她苍白的脸心疼不已,他收了视线一把扯过院首的衣领沉声道:“可有什么法子?” 院首抹了一把脸上吓出来的汗,小心翼翼道:“这……这所幸还有时间,若是能够将身子调养回来,只是臣方才替瑜郡主诊脉的时候发现,郡主的胃似乎也隐约里有些不好,想来也是一直不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虞尚云松了他的衣领子:“开最好的方子,必须要将她的身子养好!若是到时真因为身子虚难产,孤定活剐了你!” 院首退了两步,擦着汗道:“是是是,孤马上去开方子,只是瑜郡主的这个心里的事情,也须得心药去医才是啊,否则只怕这……这情况是越发的严重啊。” 虞尚云点了点头,朝院首道:“孤自有分寸,孙伯,你去把孤的御厨调过来,哪些菜补身子就多做一些。” 一旁的宫女低声道:“国主,这……这早上的时候,奴婢听红杏说郡主是连早膳也不曾用过的,奴婢有些担心这件事情,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虞尚云闻言直拧眉:“去,准备些早膳过来。” 徐子墨在一旁瞧着也是着急:“我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虞尚云坐在床边替她将被子盖得严实了些,这才朝徐子墨道:“大夫说了,只是身子虚加上劳累,你就不必担心了,去忙你的吧,她这儿有孤照顾着。” 徐子墨抹了一把脸,很是无奈:“我姐昏迷不醒,我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收帐?我得等着她醒过来!” 虞尚云叹了叹气,瞧着徐若瑾这模样,心疼又着急:“她这个性子,什么事情都闷着不愿说出来,什么都要一个人扛着,变成今日这个模样,咱们都瞧着心疼了,她倒是安心的昏睡着了。” 徐子墨道:“还不是姐夫对她的打击大!再说了,眼看没几天也要过年了,到时若是我姐夫还是没有出现,你说那我姐得多伤心?这些日子悠悠那孩子见我就问我姐夫什么时候带她们回家,我都只敢远远的看她一眼了。” 窗外的风拂进屋子里,卷起屋子里的纱帘,孙伯吩咐人搬了几盆碳进来,将这里间又重新收拾了一番,瞧着低调奢华了这虞尚云这才算满意了。 徐子墨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急不已。 虞尚云静静的坐在一旁陪着她,定定的瞧着她安静的面容心疼不已,他才突然发现,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的得到她,而真心的希望她能够发自内心的幸福。 见她对梁霄用情这样深,他的心里便明白,在徐若瑾的心目中,梁霄这个混帐小子,就是她永远也无法替代的,如同徐若瑾在他自己的心里一般! 他朝徐若瑾温声道:“你只需将身子养好,至于旁的,就交给我去解决!” 他得想个法子,将梁霄给找出来,带到徐若瑾的身旁才行。 外头的人进来,见了徐子墨便催促道:“东家,外边有人说灵阁的酒吃了之后人就不行了,东家你快去看看。” 徐子墨闻言诧异道:“什么酒?吃了就不行了?” 那人道:“小的也不知道,好像说是不该买了灵阁新出的药酒,正在外边闹着呢。” 徐子墨看向徐若瑾,虞尚云朝他道:“你放心,有我在,定会照顾好若瑾。” 徐子墨这才转身匆匆去处理那些费事的问题了。 徐若瑾这一昏迷便昏了足足两个时辰,直接就到了下午日头快落下去了这才醒过来。 虞尚云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的太师椅子里,暖暖的夕阳铺在屋子里,他手里拿着份折子,阳光落在那一行字上,落在他的发间,他细长的睫毛上,一切显得安静而美好。 只是徐若瑾没有在意这些,她见了虞尚云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儿?我……我是怎么了?” 虞尚云见她醒了便搁了手中的书,欣喜道:“太好了,你可算是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声音将外边候着的两个宫女也惊着了,欢喜的走了进来,朝徐若瑾道:“郡主今日早晨的时候因为气血亏虚,所以就昏过去了,可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奴婢马上去端吃的。” 徐若瑾靠着软枕,朝二人道:“不必忙碌了,我不饿。” 虞尚云将折子递给孙伯,朝那两个宫女道:“去取,将孤吩咐你们炖的那些全拿来。” 这二人的脚步也是快,一阵风似的便跑了,徐若瑾刀瞧梁着虞尚云,叹了叹气:“你这是何苦。” 虞尚云见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模样就来气:“我何苦还是你何苦?你看看你现在,东西也不吃,成日成日的就是想着灵阁!我让你打理灵阁,是让你打发时间的,不是让你将你自己都搭进去的! 徐若瑾闻言无奈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虞尚云当真是来气,瞪着徐若瑾道:“你知道什么知道,方才太医给你诊过脉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不吃不喝的忙碌,你和孩子可就没命了!若瑾,你就是对别人担心也好,有怨也好,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你自己!你不心疼自己,咱们这些人见了,难道就不着急心疼吗?” 徐若瑾拧眉瞧着虞尚云:“我说过了,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你的心思也不要放在我的身上!” 虞尚云气道:“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我告诉你,我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求你,不强求你,尊重你,可是如果你这样不看重自己不照顾好自己,那你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徐若瑾凝着他,正要说话,外边的两个宫女端了吃食过来,十个菜三个汤,在这床上搁了一个矮几,摆得满满的都是,这到底也不愧是宫里的御厨,每一样菜都是精致可口。 虞尚云取了碗筷,盛了半碗汤递给她:“先喝点汤。“ 徐若瑾在印象里,这个人从来没有跟她翻过脸,这是第一次与她这样生气的说这样的话,甚至板着个脸,要喂她喝汤。 徐若瑾其实心里也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态度不对,虞尚云也是真的关心她,所以才会这样担心。 她接了虞尚云手中的碗,虞尚云道:“这是用五百年的人参熬的,你一点都不许给我剩下!还有这几味菜,菜里边都配了药,喝了对身子好。” 徐若瑾捧着碗,默默了喝着,虞尚云替她将菜夹进小碟子里,一边叮嘱道:“你多喝点,汤就是要趁热喝,你和孩子才能好,若瑾,我可是希望你们母子平平安安的,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徐若瑾一碗汤硬是逼着自己喝得见了底,她捧着汤碗望向虞尚云,十分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他的这些好,徐若瑾都无法回应,所以她是注定了只能辜负了虞尚云的。 第3720章 道谢 尽管有时候虞尚云这个人总让她觉得利益心很重,可是徐若瑾的心里也清楚,虞尚云更多的时候都是对外人,对旁人。 至于对她,他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利益心思。 虞尚云坐在她对面,与她一同用膳,闻言抬头笑得很暖:“我要如何那是我的事,若瑾,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对你做的这些,只是我想做的。” 徐若瑾捧着汤碗,有些无奈:“这些日子,多谢你。” 若不是虞尚云,只怕的徐若瑾境遇也不会比梁霄好多少了。 也是因为虞尚云的参与,才会让她好过许多,更何况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让他不得不心疼。 虞尚云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哼,谁让我对你这样上心,谁让我见不得你受半分委屈!原也是我自己自找的。你多吃些,好生补一补!若是歇息好了,就同我一并回宫去,在宫里头好好的将养着,也比在灵阁里要清净许多,带着悠悠总是出宫来寻你,也怕会生乱子,让人有机可趁。” 徐若瑾瞧着夹得满满的一碟子菜,伸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她吃的慢,又没有什么胃口,所以也只是浅尝几口罢了。 虞尚云见了朝一旁的宫女吩咐道:“你再去添两个菜,这菜想是没什么味道,酸的辣的都多炒几个。” 徐若瑾见状忙将人唤住:“这儿有十三个菜,够吃了!我们两个人吃不完,总也不能浪费了去。” 虞尚云温声道:“这些菜不合你胃口,我就让人多做一些,总有你喜欢吃的,这饭菜如何,也远不如你能多吃两口饭来得金贵,再多吃些。” 徐若瑾无奈道:“我吃不下,再说,灵阁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呢,对了子墨呢?” 徐若瑾记得她昏迷的时候徐子墨还在的,一醒过来瞧见虞尚云,倒是将那弟弟给忘了。 虞尚云给她添了碗汤,笑道:“他有事已经忙去了,有我在这儿照顾你,他也是放心的。” 徐若瑾将那汤又勉强喝了半碗,这虞尚云吩咐人做的菜,她有点懵。 徐若瑾指了指一碟小炒,狐疑的问道:“这菜的味道跟汤差不多,这切得圆圆的一片是什么?” 一旁的宫女见状笑道:“参,国主特意吩咐了,这做菜,定要顿顿用顶好的药材来相辅,还有那道松茸肉片,也是极补身子的郡主尝着可喜欢?” 徐若瑾的手有些抖:“我只是有些气血亏而已……” 虞尚云替她夹了片肉松茸,笑道:“这些都是补身子的佳品,我已经问过了,你不必担心,再者,若是吃这些能让你他日在生产的时候母子平安,那也是这些东西的福气了,你若是不想浪费多吃一些就是了。” 徐若瑾:“……我想点一道菜。” 虞尚云顿时便欢喜道:“好好好,想吃什么?” 徐若瑾搅弄着碗里的汤道:“给我炒个白菜吧。” 成日大鱼大肉的,要不然就是各种鸡汤,徐若瑾实在有些吃不消。 虞尚云朝那懵了的宫女道:“愣着干什么?去炒来。” 宫女匆匆忙忙的便走了,徐若瑾瞧着这满是肉的菜没什么胃口。 虞尚云朝徐若瑾笑道:“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也只管说。” 她有些无奈道:“你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这样精致的吃食,其实有时候对孕妇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虞尚云见她汤喝完了,将碗接了递给身旁的宫女,宫女又盛了一碗递了过来,徐若瑾瞧着这汤,倒了,可惜,不倒,又喝不下去了。 她就是想吃口白菜解解腻,谁知道这样难。 虞尚云笑道:“跟你说些趣事,你成日的在灵阁里忙着,想是不知道,那些孩子已经开始上课堂了,只是悠悠那孩子,似乎喜武不喜文,昨儿个先生留她背书,她趁着先生睡下,将先生的脸上画了花跑去玩了。那先生睡醒了不见她,顶着个花脸出了门,可将先生气的不轻,今日向我告了假。” 徐若瑾近来也是忙于灵阁而没有去怎么顾及孩子们:“晚些我和悠悠聊聊,这些时日,也亏得你们在帮着照顾。” 说话间那炒白菜端了上来,徐若瑾一看那水一般的白菜汤,便也盛了一碗,一口下去,又是一嘴的补药味儿。 那宫女笑道:“郡主可喜欢这汤?” 徐若瑾喝了两口道:“看着清亮,但是喝着却是不一样的。” “奴婢去的时候瞧见御厨在做汤,用的是火腿肘子人参之类的东西炖出来的呢,最是滋补了。” 徐若瑾瞧着这碗汤,压力有些大:“以后不必这样铺张,照着之前的就可以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山珍海味。” 见她搁了筷子起身,虞尚云也起了身,朝徐若瑾笑道:“这汤还是不能少的,至于旁的菜,随你就是。” 徐若瑾这才搭了宫女的手,出了灵阁去了皇宫。 今日的天色正好,于皇宫东北的一角宫殿里,悠悠与夜擎、梁子瑜、梁子睿、以及梅兰这几个人正端坐在桌前听着先生讲课。 那先生手里拿着一本书,端坐在众人面前,摇头晃脑的念着老子的《道德经》:“上德不德,是以无德,下得不失德是以有德……” 悠悠闲来无事干,抓着笔在纸上乱涂乱画,脑袋也跟着先生的一块儿晃,一旁的夜擎瞧了是忍俊不禁,也没有去扰她的耍玩。 小梅兰是个乖巧的孩子,坐在自家哥哥子睿的身旁,瞧着手里的书一本正经的跟着念,梁子瑜是个胆大的,坐在最前边,拿着手中的书本已经翻到后边去了。 众人那参差不齐的念书生也是断断续续的。 那先生上了些年纪,原是隐居山中的某知名居士,只因这虞尚云一句话,被请进了皇宫里教这些个小孩儿,一度让这居士先生有些恼怒! 气的时候还会训斥这些个孩子们是一群不长进的,得亏了有夜擎这几个男孩子撑着,倒也让这居士心里好受一些。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教到瑜郡主家的孩子,以及那大魏的太子殿下的,顺便还捎带了这梁家的小辈们。 第3721章 先生 悠悠这孩子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她闲着无事,伸出毛笔戳了戳身旁的夜擎,低声道:“擎儿,咱们去玩好不好?先生念的好是无聊,我都要睡着了。” 夜擎见先生正专注于书本,又看了看外边已经出现的彩霞,低声道:“再过一会儿该下堂了。” 悠悠偏不依:“我都坐了一天了,咱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擎儿,去嘛。” 一旁的先生不知何时过来了,瞪着悠悠气呼呼道:“你一个女娃娃,不学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却成日里想着松筋动骨,弃文习武!成何提统!你可不要忘了,你是瑜郡主的女儿,岂能这般不知礼数!” 悠悠站起身,瞧着先生道:“悠悠就是不喜欢念书,悠悠才不要懂这些大道理!” “大道理有何不好!你年纪尚小,他日自然会明白。更何况你一个女儿家又不必上战场,武刀弄剑成何提统!还是将你这绣花之法好好学一学,多读些书的好!不要成日的去想着那些东西,那也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想的!” 这居士先生天天在教导悠悠如何成为一个名门淑女,悠悠那孩子也是个遇强则强的,见了先生这样说,顿时也气着了。 “悠悠要像爹爹一样!悠悠才不是什么绣花念书的软包子!念书才保护不了娘亲呢!你天天就知道说多念书多念书,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不是一个糟老头儿,除了讲几句话,你也什么都不会!”悠悠被先生气得多了,吵起来倒还有些逻辑了。 她双拳紧握着,小脸涨得通红,先生瞪着她气得差点冒烟:“你!你这孩子简直,简直不懂事,不可理喻!” 悠悠离开她的小书桌,朝着那先生吐了吐舌头道:“我就不念书,我要去骑马射箭去喽。” 先生差点吐血:“你!你怎么这样没规矩。” 夜擎微拧了拧眉,朝先生道:“时辰不早了。” 先生这才一拂衣袖朝众人道:“明日若是要上我的课,就让她在外边站上半个时辰再进来。至于这书中今日所学,若是有不懂的,明日咱们再行传教。” 他看了眼一旁乖顺的梅兰,满意道:“这女子,便当如梅兰小姐这般,温和柔顺,知书达理。” 想要让悠悠变成梅兰这个样子? 夜擎暗自想了想,那是不可能的,悠悠这样的性格,对于悠悠来说就是最好的,无可变更。 下了课堂,梁子瑜朝夜擎道:“不想也知道,悠悠定是去马场了。” 夜擎点了点头,不大喜欢梁子瑜对悠悠的过份了解和亲切!就算是堂哥也不行! “我去寻他,你们且先回吧。” 梁子睿朝夜擎道:“殿下,那我们且先回去了,悠悠的话,就劳殿下多照顾了。” 梅兰跟在梁子睿的身旁,乖得很:“是啊,若是回得晚了,想来娘亲又要担心了,还请殿下谅解。” 夜擎淡道:“不妨事,悠悠我去陪着就是了,你们忙去吧。” 梁子瑜硬是跟了过去,朝夜擎道:“不忙不忙,走,我同你一块儿去寻她,否则只怕她又惹祸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夜擎只得由着他去了,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那正蹲在竹林地里头和稀泥的悠悠。 悠悠见二人来了,扔了手中的竹枝,笑问:“那怪先生没有过来吗?” 夜擎拉着她的手,取出帕子一点点的擦着她的手笑道:“没有,时辰也不早了,先生已经走了。” 悠悠哼哼道:“我要去骑马射箭。” 梁子瑜走在前头,闻言回头一笑:“到底是梁家的儿女,我倒是觉得,今日的悠悠最有气魄。” 悠悠蹦到他跟前笑盈盈道:“是吗?瞧着像不像爹爹?有没有爹爹当年的样子?” 梁子瑜扫了眼她这擦得白净的手道:“四叔小时候咱们还没生出来呢,我可不知道,不过虎父无犬子,今日你将先生气着了,他可说了,你明日若是要让他的课,须得在外边站半个时辰思过,再抄道德经十遍。” 后边其实是梁子瑜编的,奈何悠悠当了真,急道:“抄十遍呀?我哪抄得完。” 夜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温声安抚道:“他哄着你玩呢,今日先生只顾着生气了,你跑的也快,他忘记说了。” 悠悠晃着夜擎的手,往马场的方向走去,离日头落下天黑还有约莫一个时辰,所以悠悠也不着急回去,她心心念念的就是那骑马射箭狩猎和小烧烤了。 三人到了马场时,天下起了雨,哗哗啦啦的,由小及大,她站在亭子里瞧着这场雨垮了一张脸。 夜擎将她往身旁拉了拉,温声道:“不妨事,咱们明天把今天的一块儿补回来就是了。” 悠悠点了点头:“咱们还是去找娘亲吧。” 梁子瑜在一旁笑道:“这个时候说不定四婶娘正在灵阁,咱们若是要去见她,最好还是先去见兆国皇帝,然后和他一起去,否则咱们是出不了宫的。” 夜擎扫了眼身后跟着伺候的一群人,有些反感,便朝悠悠道:“想来天色晚些师母也是要回宫的,你若是想见,咱们晚些去可好?” 悠悠摇了摇头,朝夜擎道:“不嘛,现在就去,看看娘亲在做什么,都不陪悠悠玩了。” 悠悠每次想见徐若瑾的时候徐若瑾回来的总是很晚。 那个时候悠悠多半已经睡下了,所以其实细算起来,悠悠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和徐若瑾说上话了。 夜擎握着她的手道:“那现在就去。” 悠悠点了点头,跟着夜擎欢欢喜喜的走,梁子瑜站在后边瞧着这两个人笑盈盈的,这二人的感情倒是好的,夜擎向来都是顺着悠悠,什么都护着悠悠。 三个孩子一路就去了御书房,因着也没有人敢拦着的,所以他们就这么进去了,一进去就瞧见那先生正在告状。 “国主,恕老朽直言,这几个孩子老朽实在教不了了!” 虞尚云翻着手中的折子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这几个孩子向来是懂事的。” 先生无奈道:“这悠悠小姐,哪里是懂事!她是半点课都听不进去,成日的想着骑马打猎,国主,这可是郡主之女,如此舞刀弄枪的这往日可如何是好?可不止老朽一个人的课被她这么气过,国主不妨问一问另一位先生,他让悠悠小姐抄词,睡着了,被悠悠小姐画了满脸的王八,她更是在老朽的课堂之上公然离开去跑马场!如此不规矩,不尊师重道的行为,岂能不加以管教。” 第3722章 告状 虞尚云闻言大笑道:“不愧是若瑾的孩子,这个脾气,孤喜欢。” 先生被虞尚云的反应弄得有些懵:“国主!你这是……” 虞尚云见悠悠进来了,便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先生一见悠悠,气道:“你这孩子,怎这般不知礼数!” 夜擎闻言脸色微沉:“先生也曾说过,长者必有容人之量,先生这样指责悠悠,不知那句话是不是忘了?” 先生被气得险些吐血,他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在这儿竟是半点地位也没有! “悠悠,想不想去骑马打猎?”虞尚云搁了折子,瞧着来到他身旁的悠悠,满眼的温柔,仿佛在看一个小的徐若瑾一般。 悠悠瞧着外边嘟着嘴道:“想,可是下雨了。” 虞尚云闻言笑道:“这有何难?孤有一处宝地,跑马场建在屋内,你可以先学会骑马打猎,到时孤再带你去猎兔子猎山鸡。” 悠悠比划了一下,眼睛晶亮:“悠悠想猎大大的大老虎!” 一旁的先生见状气道:“你!你简直,有辱斯文,国主!这是女儿家,怎能如此!” 虞尚云挑了挑眉,瞧着先生霸气的说了一句话:“孤乐意。” 先生气得手抖,朝虞尚云道:“如此看来,这些孩子老朽是教不了了,还请国主另聘能人吧。” 虞尚云将悠悠抱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将糕点递给悠悠,朝这先生淡道:“孤的皇宫里,从不留无用之人,先生既已无用,孙伯,将他拖下去砍了就是。” 先生顿时腿一软,朝虞尚云道:“国主!老朽一把年纪,怎能受如此屈辱!” 虞尚云抱着悠悠起身,扫了眼那先生笑道:“既知是一把年纪了,就该知足才是,孤让你来当他们的先生,原也是抬举了你,旁的孩子你如何教孤不管,悠悠这孩子,你若是打骂了,那就别怪孤扒了你的皮。” 悠悠搂着虞尚云的脖子,小声道:“先生其实也是个好先生的。” 虞尚云笑道:“孤知道。”否则怎么会差人辛苦寻来教他们? 悠悠狐疑道:“可是你刚才还要扒他的皮。” 虞尚云抱着她走在长廊上,心情大好:“孤那是吓唬他,也是告诉你,读书可以,可不能读成个书呆子了,这凡事解决的法子多,未必就只有死读书这一条。走,孤先教你骑马。” 悠悠笑盈盈道:“国主最好了。” 其实谁对她好,她都是知道的,尤其是虞尚云这种百依百顺的,就更让悠悠觉得喜欢,她总觉得,这个人的宠爱,比她爹爹也就差上那么一点点了。 虞尚云领着悠悠一路往跑马场走,悠悠怕他抱得累了,就下来自己走。 梁子瑜将悠悠拉到一旁,扫了眼走在前头的虞尚云沉声道:“悠悠,他到底是兆国的国主,而你是大魏郡主的女儿,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他太过亲近的好。” 悠悠狐疑的瞧着虞尚云修长的背影眨了眨眼:“悠悠觉得他很好。” 梁子瑜防备的盯着那个背影道:“我觉得他定然是有其他的计谋,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了,再说了,这日后若是兆国与大魏再打起来,你又该如何自处?” 悠悠笑盈盈道:“我才不听你说这些呢,娘亲说了,谁对悠悠好,悠悠就对谁好!这个国主对我好,我就和他走的近。” 见悠悠不听他的,梁子瑜有些无奈的望向夜擎:“你也不劝一劝。” 悠悠拉着夜擎的手,仰着小脸可爱得紧:“擎儿,你说,我对不对。” 夜擎向来是什么事情都顺着她的,所以只要她问夜擎,多半时候都是以她的意见为主,便是也不例外。 “嗯,悠悠若是喜欢,便去做,若是有人要伤你害你,我一定会努力护着你的,你放心。” 悠悠晃着小脑袋笑盈盈道:“我就知道,擎儿最好了。” 虞尚云人高腿长,走得快了些,便在原地等着,见悠悠说这话,笑问道:“这大魏的殿下好,难道孤待你就不好了?” 悠悠朝着虞尚云奔了过去,笑道:“那你要如何对悠悠好?” 虞尚云蹲下身与她平视,笑道:“孤喜欢你娘亲,自然爱乌及屋,待你娘亲如何便待你如何。” 悠悠瞧着虞尚云哼哼道:“那你可要说清楚才行。” 虞尚云似头瞧着这个小可爱道:“孤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在这宫里,孤是老大,你娘必然是老二,那你就是老三。将来你若出嫁,孤必以公主的仪仗替你撑腰布嫁妆。你看如何?” 悠悠侧头想了想,觉得这虞尚云所提的条件,好像都很好,而且他对她娘亲也好,所以悠悠觉得这个人是好人。 其实在孩子的眼里就是这样,干净而纯粹,只要你对我好,你就是个好人,你若是对我不好,无论是什么缘由,你就是个坏人。 悠悠看了眼夜擎,夜擎朝她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悠悠这才朝虞尚云道:“那你当悠悠的义父好了,这样义父就可以对悠悠更好了。” 虞尚云将悠悠抱了起来,眉开眼笑:“好!你就是孤的小公主的了” 这徐若瑾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了! 不知道梁霄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喊自己义父的时候是何感想? 虞尚云当真觉得美滋滋! “走,义父带你去骑马射箭去!” 虞尚云抱着悠悠的时候突然觉得自个捡到了个宝贝,欢喜得不得了。 他不是将梁霄的女儿揍在手心里,他是将小时候的徐若瑾捧在了手心里,如此一来其实也满足了他对这徐若瑾的心愿了,也省得这徐若瑾天天的拒绝他。 毕竟他的身份可不同了,他可是孩子的义父。他觉得他已经开始融入到徐若瑾的生活圈子里去了,他再也不是一个看客了! 这样的一种认知,让虞尚云觉得很是激动。 他抱着悠悠去了跑马场,这个跑马场就是建在一个大大的棚子下,棚子上下着雨,跑马的场地却是十分干净的。 第3723章 义父 他将悠悠放了下来,朝孙伯道:“将孤特意给悠悠留的那匹宝马牵过来。” 孙伯吹了一专声口哨,便有人牵着小马驹过来了,那小马驹上还配备了一个粉粉嫩嫩护得周全的小马鞍,悠悠欢喜不已:“哇,义父,这个小马马好可爱。” 她轻抚着这匹雪白的小马,诧异道:“义父,它还是白色的呢,像娘亲说的,天上的马一样,真好看。” 见她两眼冒金星的模样,这虞尚云便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平日里他没有那样的感觉,可是今日见了悠悠这个可爱的孩子,他觉得心都是充实的! “可喜欢?” 悠悠点头笑道:“悠悠喜欢,多谢义父!” 虞尚云瞧着她动作熟练的翻身上马,一旁的梁子瑜道:“皇上当真好大的手笔,连白雪都牵出来赠她了。” 虞尚云知道这小子整日觉得他图谋不轨,待他似防贼一样。 好在他并不在意这些,所以便笑道:“悠悠是孤的小公主,孤待她自然是要舍得的。” 梁子瑜见旁人给他牵过来的马,他一眼就知道,这马与悠悠的那匹比起来,那可差远了。 夜擎也上了马,来到悠悠的身旁,温声道:“重心向前,不要紧张,绳子轻轻扯着就是了……” 虞尚云坐在一旁打量着耐心教悠悠的夜擎,朝一旁的孙伯挑了挑眉:“你有识人的眼光,依你之见,孤这个干女婿如何?” 先前这虞尚云瞧着夜擎是觉得一百个好啊,有性格有脾气还有胆识和智慧,真是难得啊。 孙伯哭笑不得:“国主,您心里不有杆称吗?怎么倒问起奴才来了?” 虞尚云抹了一把脸道:“先前这悠悠也不是孤的干女儿,既认了干女儿了,孤自然是要替她着想的不是。” 这悠悠可就是兆国的长公主了,到底身份也是不一样了。 孙伯端了茶盏搁在一旁,笑道:“这话是这样说,不过奴才瞧着,这殿下待咱们小公主那也是极好的,若是这小殿下能够一直这么护着小公主,那也是二人相互的福分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谁的福分?” 孙伯看了眼那小心翼翼跟在悠悠身旁的孩子,笑道:“是这大魏殿下的福分。” 虞尚云搁了茶盏,瞧着身旁的校练道:“你去教一教那三个孩子,中间那姑娘是孤的小公主,明白吗?” 校练当即跪地行礼:“奴才明白。” 他起身去教悠悠,虞尚云便远远的看着,看了好一会儿,瞧着悠悠那摇摇晃晃的模样是又急又好笑,这孩子,竟连骑个马也不会,着实让人担心! 好在一旁有人护着。 悠悠也累了,但是在马上,她便精神抖擞,骑马也学得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自己开始在马场里边跑了。 衬了外边越发大的雨,夜也空了,马场上便点上了火把,大量的火把将这马场映得如同白日一般。 虞尚云不由笑道:“这小丫头可真能折腾,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对了,若瑾那边可准备传膳了?” 孙伯恭敬道:“瑜郡主方才差人传话过来,说是等着几个孩子一块儿回宫用膳呢,您看是不也要将这小公主给唤回去了?” 虞尚云闻言便起了身,朝悠悠道:“乖女儿,你娘喊咱们回宫吃饭了。” 孙伯在一旁嘴角抽了抽,这一声女儿的改口可改的真真是快。 还你娘喊你回家吃饭!说的好像那是他媳妇儿似的。 有时候这孙伯真真是佩服虞尚云的厚脸皮,真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悠悠打马回来,虞尚云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宝贝似的,扯了腰间的玉递给她道:“这可是我的父亲给我的,现在就将它赠你了,但凡是见到这玉佩的人,便如同见着孤一样,不过你可不能轻易拿出来,否则只怕有人知道你是孤的女儿,就要将这玉给抢走了。” 悠悠闻言将玉接了过去,对着火把看着笑道:“义父,这里边好像藏了一条龙呢,真好看。” “那是当然!” 虞尚云抱着她出了跑马场,外边下着雨,去徐若瑾的殿里,要经过一处没有亭子与长廊的地方,这孙伯怕他们淋着,便吩咐人取了伞和雨衣。 虞尚云扯了披风将这悠悠捂得严严实实的,半点没湿着,倒是他自个的披风,外层湿了个透,连着那鞋袜也沾了水。 进了宫,悠悠便从虞尚云的怀里跳了下来,见徐若瑾正坐在桌前,手里拿了一本书,她扑过去糯糯的唤道:“娘亲,悠悠好想你呀。” 一旁的梁鸿笑道:“你这小丫头,光惦记着你娘亲,也没见你惦记惦记二叔。” 站在徐若瑾身旁的悠悠见状笑着蹭了过去,糯糯的唤道:“二叔安好,二叔在战场上的伤好了吗?还疼不疼。” 梁鸿见着这贴心的小棉袄心都是暖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笑道:“二叔是个身子硬朗的,那点小伤自然是不在话下。” 他瞧见悠悠的手里还抓着一个玉佩,便狐疑道:“悠悠,你这手里的玉佩是谁的?” 悠悠晃了晃,靠在徐若瑾的怀里笑盈盈的望向外边,结果没有瞧见虞尚云。 虞尚云正要进来的,结果半道上有大臣来报要紧事,所以就耽搁了。 她朝梁鸿笑道:“这是义父赠给悠悠的。” 梁鸿与花氏对望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显露出狐疑来,花氏瞧着他那玉佩觉得十分眼熟,毕竟有谁会用成色这样好的玉佩,在灯下晃着的时候隐约里还能看见一条龙。 梁鸿细看了两眼,狐疑道:“好孩子,你告诉二叔,这到底是谁赠你的。” 悠悠眨了眨眼睛,侧着头道:“就是义父赠的呀,二叔,你怎么糊涂了?” 梁鸿险些一口老血:“孩子,我是问你,你义父是谁,如何赠你这样贵重的东西。” 悠悠委屈的瞧着梁鸿:“义父就是义父呀,他都认我当义女了,给点贵重的东西怎么了。” 在悠悠的眼里,再贵重也就是一块玉佩而已,如何就又称得上贵重两个字了。 她只知道什么是自己喜欢的,什么是自己不喜欢的,哪里知道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东西。 第3724章 反对 花氏见梁鸿要炸了,便望向一旁的梁子瑜,温声道:“子瑜,你和悠悠原也是在一块儿的,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悠悠这孩子年纪尚小,有时候也说不全,咱们也是瞧着干着急。” 梁子瑜如实答道:“是兆国国主认了悠悠当义女,所以才赠了她这枚玉佩的,说是见这玉佩,如同见了她一般,可以护着她。” 其实梁子瑜也是觉得这虞尚云是不是别有心机,可是人家夜擎殿下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再说什么? 徐若瑾听了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梁鸿猛的便站了起来,朝徐若瑾道:“四弟妹,这个玉佩必须还回去,咱们不能收了他的,若是收了他的,一个大魏郡主之女,成了他兆国皇帝的义女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你若是收了,只怕到时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悠悠抓紧了手中的玉佩,朝徐若瑾小声道:“娘亲,义父对悠悠好的。” 徐若瑾护着悠悠,“没事,别怕。” 梁鸿恨铁不成钢道:“我也是替大魏和咱们梁家着想!这虞尚云就是想让外界的人都知道他认了悠悠做干女儿!到时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定会误以为梁家投靠了兆国!这样要紧的时候,你可不能这样糊涂啊!你若是信我一句,你就马上将这关系解除了,将这玉佩还回去,若是问起来,也只对外说是小孩子的把戏,做不得数的。” 悠悠抱着玉佩,有些不高兴。 徐若瑾将悠悠护着反问他:“二哥,我问你,这陆凌枫应不应该做大魏的皇帝!” 梁鸿闻言气道:“一个轼君夺位的小人,自然是不该坐那个位置!” 徐若瑾轻拍着悠悠的肩安抚她,又问梁鸿:“那你觉得,大魏,应该让谁来做这个皇帝?” 梁鸿望向夜擎,正想说时猛的便怔住了。 夜擎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他便是比寻常人的心智更成熟一些,可是又有什么用?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 若是当真上了朝堂,哪里斗得过那朝中吃人一般的大臣!他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股异样的光来。 徐若瑾斥责道:“二哥,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因为你有野心,可是你不要忘了,梁家是大魏的臣子!梁家祖上忠心耿耿!梁家的身份无论如何,都在皇位之下!可是你,已经将梁家的地位远置于皇位之上,所以才有了这层顾虑!” 其实依着徐若瑾的意思,完全可以反过来想,这兆国的皇帝虞尚云帮着这干女婿将大魏夺回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梁鸿一时有些尴尬,讪讪道:“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梁鸿对大魏也是忠心不二!只是那虞尚云狡诈得很,我也是担心你们上了他的当!” 徐若瑾轻抚着悠悠的发,瞧着她拿在手中把玩的玉佩淡道:“我倒是觉得,兆国皇帝敢做敢当!他愿意去费心思教导擎儿和悠悠,以及梁家的子弟,不以小人之心度人,便是大度之举!他给这些孩子们请的先生乃是那天山的居士!二哥,若是他当真有其他的想示,自然也不会这样替孩子们着想!” 梁鸿闻言气得脸色发白:“你们这是被他蒙骗了!他这种人,就是先对你们好,将你们一个个都收拾得臣服了,再一个一个的动手,到时你们又能耐他何?四弟妹,你怎么说也是有远见的人,怎不的竟这样拎不清楚!这若是到时真的被他背后捅刀子,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徐若瑾淡道:“若是照了二哥的说话,这兆国的皇帝不就成了不仁不义之人了?” 梁鸿气道:“一个可以随便处人生死的人,有什么仁义可言!此事你还是三思的好。” 徐若瑾将碗递给悠悠,朝梁鸿道:“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若是当真如你所说被他利用,只要他能护着孩子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那我便也认了。” 梁鸿凝着徐若瑾,气得直哆嗦,见徐若瑾在照顾悠悠吃饭了,梁鸿一拂衣袍沉声道:“你这样听不进劝,这样固执,到时总有你吃亏上当的时候!” 徐若瑾给悠悠夹了块肉,朝梁鸿道:“此事不必二哥操心。” 梁鸿气得转身便走,花氏无奈道:“二爷!你要去哪里?吃了饭再说吧。” 梁鸿气道:“气饱了!你们慢用吧!” 花氏见状朝徐若瑾尴尬的笑了笑,挪到徐若瑾的身旁坐了下来。 扫了眼不敢动筷子的几个孩子,轻斥道:“你们几个小猴崽子,愣着干什么?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吃,吃好了便去温习一会儿功课再去睡。” 花氏的两个孩子这才端了碗拿了筷子用膳。 徐若瑾替悠悠布了些菜,见悠悠还在把玩着她手里头的玉,便笑道:“悠悠,既是义父给的,那你就要收好了,若是丢了让旁人捡了去,那可就不好了。” 悠悠这才将那玉贴身收着,朝徐若瑾甜甜一笑:“娘亲,悠悠喜欢这个玉,摸着舒服。” 坐在悠悠身旁的夜擎也给她布了些菜,温声道:“先前骑马的时候还喊着饿呢,怎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倒不饿了?” 悠悠拿着筷子,笑盈盈道:“饿。擎儿,我想吃那个蘑菇。” 夜擎马上便取了公筷给她夹进了碗里,徐若瑾见擎儿这样照顾悠悠,心里也松了口气:“擎儿,你也多吃些,瞧着你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瘦了这样多可不行。” 夜擎点了点头,伸了碗过去接了徐若瑾夹来的肉:“多谢师母。” 徐若瑾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 花氏看了看悠悠,又看了看夜擎,再看一眼自家这两个只会吃的孩子真真是心烦。 她默了一会儿朝徐若瑾讨好的笑道:“郡主,这二爷方才说的话,你也不要听进去,他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我平日里也总是说他,可是他的心是好的,绝对没有半分乱七八糟的东西。” 徐若瑾捧着碗应了一声,这花氏挨着她身旁叹了叹气道:“这二爷的性子,我也是没有法子,自打梁家发生了变故之后,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暴躁得很,平日里我与他说上几句话,他待我就是这样一副不耐烦的架势,你说我又能如何?总归不要与他一般见识罢了。” 第3725章 义妹 徐若瑾低头喝汤,半响才抬起头来,朝花氏道:“今天的汤不错,近日你照看孩子也是操心劳累,你也尝一尝,可合你胃口。” 花氏扭捏着道:“嗨,我又不是个怀着身孕的,我喝这个做什么?这些原都是为着你炖的,你多喝一些,仔细着自个的身子才好。” 徐若瑾吩咐红杏剩了一碗给她,她端了欢喜道:“哎呦,这汤到底是不一样,闻着都是个香的。” 徐若瑾温声道:“他们炖了许多,我哪里喝得完,你若是有心,也帮着我一块儿喝些。,要浪费了。” 花氏点了点头,又想起来,朝徐若瑾道:“这……这悠悠与兆国的皇帝关系可真是好,你说这平日里若是在一块儿的,能不能让悠悠将她这堂哥堂姐儿的给带上一块儿耍玩?悠悠也好有个伴不是。” 那梁子睿一时有些尴尬,皱着眉头唤了一声:“娘!” 花氏闻言斥道:“吃你的饭,叫唤什么!梅兰也是,同样都是梁家的女儿,你看看悠悠,你再看看你,这悠悠也是这兆国的小公主了,唉,这人和人可真真是不能比的,可怜我这两个孩子,是半点出息也没有,你们俩,日后也跟着悠悠这孩子多学着些,别成日的就知道看书,尽是些无用功。” 梅兰低着头,默默的受着,子睿往梅兰的碗里夹了菜,温声道:“妹妹,多吃些,快快长大。” 梅兰点了点头,捧着碗又开始吃起来。 花氏这才继续朝徐若瑾唠叨道:“你福气可真真是好的,只可怜我……唉,你说这同样都是梁家的孩子,若是这国主能关怀关怀我这两个孩子,那我便也是知足了。” 徐若瑾捏着汤勺子,被她念叨的有些烦,悠悠拉着徐若瑾的手道:“娘亲,吃饭饭。” 徐若瑾笑道:“好,娘亲吃饭饭。” “娘亲多吃点,还有弟弟的饭饭,一起吃。”悠悠瞧着徐若瑾的肚子欢喜得很。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笑道:“好,悠悠吃多少娘亲吃多少好不好?” 悠悠侧头想了想,摇了摇头:“娘亲还有弟弟,悠悠是个小孩子,不能比。” 花氏笑道:“悠悠,郡主这弟弟还没生出来呢,得生出来了,你才能抱着。不过,你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悠悠瞧着她的肚子欢喜道:“娘亲的孩子,悠悠都喜欢。” “悠悠,那你……你下次见你义父的时候,你能不能带上子睿和梅兰这两个不争气的?也让他们同你多学着些,你也让你义父多关心关心他们两好不好?” 花氏的心里打着一把算盘,这若是将梅兰和子睿也被那虞尚云认作义子义女的,那她的小日子,岂不美了?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悠悠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徐若瑾给悠悠盛了碗汤喂她:“多喝些。” 悠悠喝着汤,也没功夫与花氏搭话。 花氏却还自顾自的在一旁说着:“郡主,要说起来,你家悠悠倒真是个讨喜的孩子,我家梅兰若是有悠悠这一半的聪明懂事也好了。” 虞尚云打外边进来就见这花氏正喋喋不休,他朝花氏道:“孤的小公主自然是聪明懂事。” 花氏被怼得有些尴尬,起身福身见了礼道:“到底是国主的眼光好,悠悠这孩子也是个争气的。” 虞尚云来到她的身旁,一个冷冽的眼神,花氏忙挪开位置朝子睿道:“你们俩吃完了吧?吃完了跟为娘回去歇息了。” 子睿只得牵了梅兰跟在花氏的身后走了。 花氏走得仓皇,她不知道先前那些话虞尚云有没有听见,这若是听见了,那可真真是丢人颜面的事情了! 她自己都觉得没脸了! 见人走了,虞尚云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时候还没有喝药,所以吩咐人熬了送来。” 他一伸手,身后的宫女便端了药过来,他端了药吹了吹,以勺子搅着药朝徐若瑾笑道: “你可不能像以前似的,喝不下就倒了,我差人往药里添了些草根,想来也没有那么苦,你若是还怕苦,你就吃颗糖。” 他吹凉了些就递到了徐若瑾的嘴边,徐若瑾侧脸避开,伸手去接药碗:“我自己来。” 虞尚云退了些,朝徐若瑾笑道:“你可仔细这汤药,不要洒到地上去了。” 徐若瑾尴尬道:“我自己能喝,你不必这样。” 虞尚云挑了挑眉,搅着药道:“若瑾,若是我不喂你,我可不相信你会喝完,再说这汤碗烫手得很,我喂你就是了。来,张嘴。” 徐若瑾侧脸避开,去拿他手里的碗,毕竟这样的动作太过尴尬,徐若瑾觉得非常不合适。 虞尚云笑道:“你怕什么?这悠悠是我的义女,是兆国的长公主,那你也算是个义妹了,我作为哥哥,保护妹妹怎么了?你在意这么多做什么?来,身体要紧,你先把药喝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虞尚云吹着药,朝徐若瑾道:“这是实话,怎么还成了歪理了?” 徐若瑾接过他手中的药吹了吹,待凉些了才端了药碗一口喝了个干净,一放碗虞尚云便递了颗糖在她嘴边,她硬是接了糖自己放进嘴里才罢休。 虞尚云瞧着哭笑不得:“你防我也用不着这样防吧?你既是我的义妹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能对你这个妹妹如何不成?” 徐若瑾嘴里含着糖,瞧着虞尚云问道:“你怎么想着认了悠悠当义女了。” 要知道,这义女的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虞尚云瞧着她目光格外的温和,悠悠坐在一旁扒着饭,夜擎小声道:“悠悠,吃饱了吗?” 悠悠点了点头,夜擎又道:“那咱们先回房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去上堂。” 悠悠有些不情愿的扒在桌子上小声道:“悠悠不想上堂。” 虞尚云笑道:“明日你们几个随叶将军去林中捕猎吧,正巧明日这先生也不得空过来。” 悠悠猛的抬起头,眉目如星:“真的吗?太好啦!” 徐若瑾将她脸上的饭粒擦了擦,哭笑不得:“你啊,让你念书你就想睡觉,让你去林中狩猎你倒是生龙活虎的了。快去歇息吧。明日养足了精神才好。” 悠悠笑盈盈的点了点头,欢天喜地的走了,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朝徐若瑾笑道:“娘亲,你要来陪悠悠一起睡,悠悠有小秘密要告诉你。” 徐若瑾笑道:“你还有小秘密了?是什么小秘密?” 悠悠笑盈盈道:“你来我就告诉你。” 第3726章 义妹(二) 夜擎跟在悠悠的身旁,见悠悠走了,他行了礼这才跟着悠悠离开。 虞尚云理了理衣袖子,朝徐若瑾笑道:“我还没吃呢,孙伯,再添一副碗筷过来。” 孙伯瞧着这一桌子的菜,确实也没怎么动过,唯一吃得多的,就是孩子们喜欢的那几道略甜些的菜了。 孙伯取了碗筷过来,他端了碗朝徐若瑾道:“我就知道你方才没吃多少是等着我过来一起用膳,孙伯,再给她添一碗。” 徐若瑾捂着碗无奈道:“我已经吃饱了。” 这一顿的菜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多是偏向于家常的小菜,瞧着与这精致雅气的桌子都有些格格不入,可是味道却是极好的。 虞尚云往她的碟子里添了几味菜,笑道:“再吃些,原也是为着你和孩子好,你若是再像之前那样气血两亏可不行。” 在虞尚云的劝说下,这孙伯硬是抢了碗过去,给徐若瑾再添了一碗。 他朝徐若瑾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内心煎熬难受,也没有胃口,但是我要告诉你,梁霄确实没有死,你就乖乖的在这儿好好的养着胎,等那混帐东西过来找你就是了!旁的你什么都不必要去操心了。” 徐若瑾闻言抬头猛的凝着他,他朝徐若瑾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吃饭,不要再成日的为了他茶饭不思的,你若是为了我这么茶饭不思的,那我也定是要心疼的,就算你为了他这样,我也会心疼,若瑾,我不是就放弃了我要娶你的承诺,只是既然你与梁霄情真意切,我又何必再让你为难?” 徐若瑾捧着碗,忽的便掉了眼泪。 虞尚云顿时便慌了:“唉,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别哭啊,我若是不知道梁霄这小兔崽子活着,我定是死也要把你给娶回来!你这样哭可不行。” 他掏出帕子,徐若瑾便一把夺了过去,擦了擦眼泪,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他还活着,我只是心里着急,所以没什么胃口。” 其实更大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的身子不舒服,又过于劳累,所以才会这样。 虞尚云温声道:“你不必担心,若是哪一日梁霄不尊重你,不拿你当回事了,你知会我一声,我亲自去替你收拾他!”若是一个这样的女人都不知道珍惜,那么那个男人就不配得到一个好女人了!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温声道:“我也不知道沐阮去了哪里。” 红杏替徐若瑾布了些菜,在一旁安抚道:“奴婢相信沐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好好的,再说了,沐公子乃是名动天下的名医,想必也不会有危险的。” 她见了徐若瑾这样担心牵挂,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得这虞尚云说梁霄没有死的时候,这红杏是相当震惊的,可是再看看徐若瑾的表情,她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或许徐若瑾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梁霄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所以知道他还活着,便也能够坦然接受。 徐若瑾叹了叹气,担忧道:“我的身体状况,我总担心我会扛不过去,若是沐阮在的话,我这心里总归还有一个底在,不会这样害怕,可是……我这心里头慌得很,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虞尚云闻言直皱眉:“你不用这样担心,我吩咐人去将他寻回来就是了,有我在,我一定要让你们母子平安!” 徐若瑾牵出一抹苦笑,瞧着眼前的菜只觉索然无味:“可知四爷在哪里?” 虞尚云摇了摇头:“他的行踪飘乎不定,不过倒是有人见过他了,所以他活着的事情,也已经确认了。” 徐若瑾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虞尚云安抚道:“你不必担心他,据见过他行踪的人说,他的身上也不见有什么伤了,想必也没什么大事,我也已经命人去寻找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然也会暗中帮着他些,你就不要再来担心这些了,赶紧吃饭。” 徐若瑾捧着碗点了点头,默默的用着饭。 饭后虞尚云又叮嘱了人好生照顾着她,这才赶去御书房处理折子。 孙伯跟在他身旁无奈道:“国主,您说您又是何苦,替他人做了嫁妆!”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盈盈道:“这些你就不懂了,孤只要她开心,孤的心情就是好的,这算不得替他人做嫁衣,你去通传一声,明日让叶将军带着他们去那枫林打打猎,旁的不必管,只让他们注意安全就是了。” 孙伯哭笑不得:“您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吗?” 虞尚云捏着折子批了起来,一面头也不抬的道:“若是能护着他们周全,那就叫物尽其用,对了,悠悠那孩子箭术不大好,你吩咐几个人去配合着些,让她高兴高兴。” 孙伯诧异道:“皇上,这要如何配合?” 虞尚云挑了挑眉,瞧着孙伯道:“难不成这样的事情也要孤来教你了不成?” 孙伯笑道:“奴才明白了,皇上放心,奴才到时会吩咐人将事先射中的替换掉小公主箭下的。” 虞尚云点了点头朝孙伯笑道:“这倒是差不多。” 夜色漫长,悠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微亮,她便从床上爬起来换了骑马的装束,欢天喜地的去将夜擎也喊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被悠悠给喊齐了。 梅兰揉着眼睛跟在她哥哥子睿的身旁,狐疑道:“悠悠,怎么了?” 悠悠挽着她的手笑道:“咱们要去打猎啦!” 梅兰闻言吓了一跳:“悠悠,我……我不想去。” 悠悠瞧着梅兰半响才想起来,梅兰的身子也弱,不喜这样的事情,她向来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并不参与到这样的热闹里去。 她与悠悠简直就是一静若处子,一动若脱兔。 “那……那你跟我们一起去,你就在那儿看一看等着我们?” 梅兰温温的点了点头,也算是同意了。 一行人等到天色大亮了,宫人伺候着用了膳,便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因着不用上早课,所以时辰上倒也悠闲。 待那将军过来接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等了许久了,悠悠因着激动的一宿没睡好,已经趴在桌上眯着眼了。 夜擎轻轻晃了晃悠悠,硬是没将人唤醒,于是便吩咐人将悠悠抱到了马车里,一路去了那枫林。 枫叶已经落光了,诺大的林子位于这兆国都城的城外一处地方,那地方原也是山清水秀又安静的,只是到了冬天便显得有些枯败,但是也不影响那些小动物们出来觅食。 所以当马车一路到了枫林的时候,那兔子野鸡便四下逃窜,再加上为了让这些孩子们玩得开心,众人又特意多放养了许多。 待到了地方,安营扎了寨了,悠悠猛的就醒了过来,梁子瑜笑道:“你倒是个会躲懒的,将咱们给早早的喊了起来,你自个倒是一路睡得安稳。” 悠悠笑着跳下马车,她瞧见她昨日骑的那匹小白马,高兴不已:“哎呀,是白雪呀!” 她对这小白马喜欢得不得了。 叶将军翻身上了马,朝这几个人道:“奉国主之命,今日特带诸位前来打猎,今日也有一个彩头,打猎猎得最多的一位,国主有赏。” 梅兰坐在营帐外边的桌子上,瞧着这几个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眼里透着几分羡慕。 梁子睿朝梅兰问道:“妹妹,你喜欢小兔子,等着我给你活捉一只来。” 一旁的将军听着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一群加起来都没有二十岁的小屁孩子们,能有多大的能耐? “好了,咱们在擂鼓之后在此集合,每个人的身边都会跟四个随从以保护安全。” 悠悠看了眼自己身后,竟有八个人…… 夜擎在她身旁低声安抚道:“悠悠别怕,我跟着你。” 悠悠笑容明艳,她晃着她家小马驹的绳道:“擎儿最好了。” 叶将军早早就已经吩咐人将这枫林给围了起来,一来也是保护这几个孩子的安全,二来也是不想让这些动物逃脱而影响了打猎的兴致。 他一声号令,众人便策马冲进了山林里,山林并不茂密,落子一落显得光秃秃的。 悠悠瞧见那不远处有一只兔子,立马便停了马搭弓射箭,悠悠只瞧见那兔子在原地蹦跶,她一箭过去那箭射歪了,守在暗处的人见了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他们可是将兔子绑在原地等着她来射,结果还射偏了。 跟在身旁的宫人立马跑了过去,朝悠悠笑道:“射中了,射中了。” 那宫人提着一只兔子跑了过来,悠悠瞧着那活蹦乱跳的兔子有些懵:“擎儿,这……这不是活的吗?怎么……怎么射中了?” 这宫人笑道:“原是您箭法超然,这箭法可真真是极好的,以这凌云之气就将这兔子给吓懵了。” 悠悠半信半疑,接了那兔子细细瞧了瞧,见它没有受伤,便小心翼翼的递还给了那人:“正好梅兰在营帐里无聊,你给梅兰送过去,让它陪着梅兰,也算是有个伴儿了。” 宫人接了兔子便走了,悠悠接着打马朝里边走,结果就与这叶将军撞了个正着。 正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混乱的声音,叶将军诧异道:“有人闯进来了,你们几个,将他们护好,我去看看。” 悠悠是个喜欢热闹的,哪里肯回去,当即跟着这将军就过去了。 悠悠远远的就瞧见一个一身邋遢的人在林子里边打着转,一群将士用长剑指着他,悠悠瞧着总觉得好用些熟悉。 第3727章 相见 将士将这人带过来了,便沉声道:“将军,发现一个可疑人,是不是要当场诛杀?” 将军扫了眼身旁的悠悠,暗想着,有孩子在,吓着了她总归是不好的,便道:“且问一问他可有事。” 他下马原是想着装个过场,谁料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沐阮,他十分诧异:“沐公子,怎么是你?你怎么……” 沐阮理了理衣袍,淡道:“怎么这副德行?” 将军抹了抹鼻子,朝沐阮讪讪一笑:“说起来也是巧了,皇上昨儿夜里才吩咐了我等留意沐公子的下落,不想今日就碰上了,还请沐公子跟我等回去一趟。” 沐阮笑道:“好啊,正好我也有事想与他谈一谈。” 悠悠在一旁瞧了半天,小嘴里蹦出一句:“这不会是舅舅吧?” 沐阮衣衫破烂老旧,一头发凌乱的不成样子,身上的药篓子破了洞,里边的药也漏得差不多了。 他见悠悠笑道:“悠悠,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连舅舅都认不得了?” 悠悠这才下了马,朝着沐阮奔了过去,扑在他的怀里笑道:“舅舅真的是你呀,悠悠好想你。” 沐阮将悠悠推开了些笑道:“舅舅可是一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才过来的,你别挨着我,我又脏又臭。” 这些天沐阮光顾着赶路了,原本可以早早直接从这城门口进去的,可是这沐阮是个路痴,走着走着地图看歪了。 天南地北的分不清,就绕到了这儿来了。 原以为这儿有军队,必然有皇家狩猎,这万一若是虞尚云,正好能见着,所以就过来了。 这么过来,倒也没有错。 沐阮便这么跟着悠悠等人回了皇宫,一路上悠悠瞧着沐阮是欢喜得很,拉着沐阮的手眉开眼笑的:“舅舅,你是来找悠悠一起过年的吗?” 沐阮笑道:“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悠悠点了点关,问道:“爹爹呢?舅舅,你见过我爹爹吗?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悠悠回家呀。” 沐阮伸手理了理悠悠柔软的发温声道:“放心吧过不了几天了,你们父女俩就可以相见,你也不必着急。” 马车一路便朝着皇宫奔去,在皇宫的门口,梁鸿见悠悠扒在马车的车窗上,不由担忧道:“悠悠,你把脑袋收回去,这样危险。” 悠悠笑盈盈道:“二叔,我舅舅回来啦。” “哪个舅舅?”梁鸿骑在马上还有些懵。 “就是沐阮舅舅呀,舅舅就在马车里,我们要去见娘亲呦。”她朝这梁鸿挥了挥手,眉眼弯弯的模样甚是可爱。 梁鸿闻言还有些懵,沐阮?沐阮过来了? 他也想向沐阮打听打听消息,想着便追上了沐阮的马车。 这沐阮过来的消息,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差人传给虞尚云了,虞尚云在徐若瑾的宫里,就等着他们将人带过来。 可是虞尚云没想到,这带人过来便带了这么一大波,连梁鸿也在其中。 沐阮跟着一路进了宫,悠悠牵着沐阮的手道:“舅舅不怕,悠悠会保护你的。” 沐阮心都是暖的,倒真是没白疼了这小家伙:“舅舅才不怕。” 一行人进了殿便见徐若瑾迎了过来,瞧着沐阮眼里泛着酸:“你平安无事就好,否则我真真是要急死了,四爷呢?你可曾寻着四爷了?” 沐阮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你不要着急,你听我慢慢说。” 徐若瑾将茶递给他,担忧道:“你先说,说完了就去洗漱吃些东西好好歇息。” 沐阮饮了两盏茶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若瑾,你可欠我一条命,若不是当时我找着了他,他也就剩下一口气了!不过你放心,他现在生龙活虎的,没什么事了,我原本是想让他跟我一起过来,可是他说与姜必武必须做个了结,又担心你着急,所以就让我先过来了。” 他拿了桌子上的糕点啃了两口,这一路走过来,沐阮是没吃没喝的,整个人都狼狈的不成样子了。 徐若瑾听着这消息激动万分:“这么说,他是平安无事了?” “是是是,好着呢,有我在,还能让他有什么事不成?倒是你,怎么脸色腊黄?气血这么虚?手伸过来,我看看。”沐阮缓过一口气,便打量起徐若瑾来。 徐若瑾只得将手伸了过去,笑道:“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 沐阮一号脉,半响的功夫,伸手朝着她的手背上就是一下! 那一巴掌打得还不轻,手背红了一片! 沐阮暴跳如雷:“你说说你,你这些日子你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怎么就虚成了这个样子!你再这么下去,生孩子都能丢了你一条命!你这么大个人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是救了梁霄我还得再转过头来救你!” 徐若瑾知道也是自己理亏,所以便不敢说话。 沐阮朝徐若瑾道:“这几日看样子也是有补身子,就是补得太猛了,你夜里更加睡不好,算了算了,你那些庸医都辙了吧,我既然过来了,以后我亲自给你调养。” 徐若瑾点了点头,笑道:“你过来了,我这心里也安心了许多。” 沐阮一抹脸,朝徐若瑾道:“哼!少来!你能够听从医嘱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笑盈盈道:“保证都听你的。” 虞尚云从沐阮说的这些话中,听出了些旁的消息。 他试探性的问道:“你方才说梁霄没有过来,是有寻姜必武有个了断??他势单力薄,如何与手握七离重兵的姜必武了结?” 沐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来之前梁霄去探过消息了,那姜必武恐怕要反攻梁家寨!对,是这么个事,梁鸿,既然你在,你赶紧去通报梁家寨!我先前来的时候就见姜必武就已经准备去了,现在过了两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怕去晚了真打起来也就是个两败俱伤啊!” 虞尚云闻言沉思了片刻。 这个时候梁家寨还没有正式修葺好,,姜必武若是攻打梁家寨,只怕到时只能是败退的局面,这可不是虞尚云愿意看到的。 第3728章 发兵 徐若瑾揪心不已,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安的拉着沐阮问道:“可知道姜必武领了多少人去进攻梁家寨?” 沐阮也是愁得很,一边担心梁霄一个人,一边又要安抚徐若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说这话,只能干巴巴的道:“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看那个架势,估计是想将梁家寨的人一网打尽了。我觉得,你们还是赶紧派人去增援的好。” 梁鸿听了个八九分,朝沐阮道:“只要四弟还是平平安安的,我领兵去增援。” 虞尚云见徐若瑾着急,不由的便轻声安抚道:“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梁鸿,你领一队人马马上过去增援梁家寨,不要耽误了时间。” 梁鸿朝虞尚云点了点头,对于这梁家寨的事情,那可是整个梁家唯一的据点了,恨不能马上就飞过去:“那我马上点兵出发!” 梁子瑜与梁子睿面面相觑,梁子睿低声道:“我要去帮忙。” 梁子瑜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我要去替爷爷他们报仇!” 两个孩子眼神一对视点了点头,便跑了出来,挡了梁鸿的去路,齐声道:“我们一起去。” 梁鸿闻言微微瞪眼,将两人推了回去:“这是行军打仗,你以为是练兵闹着玩呢?宫里好好呆着。”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梁子瑜朝梁鸿道:“二叔,我梁家有难,身为梁家的孩子,岂能视而不见?你放心就是了,我们不会给你添乱的。” 梁子睿见状也保证道:“是啊爹,我们都是梁家人!你就让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保证听从调遣。” 花氏将梁子睿扯到一旁轻斥道:“你懂什么!那上战场可是要丢性命的!你这个年纪,呆在娘的身边就是了,怎好去那刀光剑影的地方。” 梁子瑜朝梁鸿道:“二叔,我跟着爹爹在梁家寨呆了多年,要出征了,还是带着我吧。那梁家寨的地形我很熟的。” 他想起先前和自家爷爷在梁家寨的种种便眼睛泛着酸,那样一个充满了回忆的故地,也不知道被那战火摧成了什么样子了。 花氏急道:“子瑜,你到底是跟着你爷爷在战场上见过刀子的,可是子睿不一样,子睿可是个执笔的,哪里能与那些个动刀子的去拼?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是好?” 花氏虽然平日里对子睿的要求很是严苛,甚至脾气上来的时候动辄打骂,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也是极爱孩子的。 梁鸿闻言拧眉朝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人留下来照顾你们四婶娘娘,她有什么需要的总归也是有人照应着。” 梁子瑜急道:“二叔,你就让我去吧,四婶娘娘在这儿有沐阮舅舅,还有国主照顾,必然不会有事的,二婶说的也是在理的,侄儿同父亲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原也学了不少,二叔,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梁鸿原本就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去战场,那刀光剑影的实在太危险了,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交代? 可是梁子瑜执意要去,梁鸿有些犹豫。 花氏一把将梁子睿扯到身后,朝梁鸿道:“二爷,依我看不如就让子瑜这孩子去,孩子可比咱们子睿机灵多了,再说了,他原本也是上过战场的,这一去刚好也能是个助力。” 听着花氏这意思,不让自己的儿子去,倒是推着子瑜往前走了。 徐若瑾在一旁听着原是想说两句的,沐阮一把扯着她低声道:“这打仗的事情就不要参与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也省点儿心,东管西管的,我可救不了你了!” 沐阮是替徐若瑾操碎了心,奈何徐若瑾偏就放心不下。 她端了个茶盏递给沐阮,担忧道:“两个孩子年纪还小,让他们上战场,这刀光剑影的确实危险,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往危险的境地走吧!否则到时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向梁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沐阮闻言哭笑不得:“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交代?这两个孩子我看着倒是不错,让他们去锻炼锻炼也好,到底是梁家的,怎么着也出不了怂包,你也别太护着了。” 徐若瑾无奈道:“我哪里是护着他们,只是到底年纪还小。” 说白了,其实徐若瑾也不大想让两个孩子去见那战场上的血,太过危险。 可是虎父无犬子,若是不加以锻炼也着实说不过去。 沐阮递了个药团子给她,没好气道:“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再操心了,我把你这条命捡回来容易吗!你由着他们去安排,管这么多干什么?” 徐若瑾叹了叹气,愁的很:“不是我管的多,就这两个孩子着实年纪太小。” 沐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曾见过一个一百二十岁的老人,你可知人家为何如此长寿?” 徐若瑾有点懵,怎么突然转了话题了? 沐阮接着道:“人家从来不管闲事,只照顾好自己!” 梁子睿从花氏的身后跑了出来,拉着梁子瑜便跪了地,兄弟两齐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则,咱们身为梁家的一份子,你就让我们去吧!” 梁鸿愁得抹了一把脸,花氏拽着梁子睿气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战场那地方多危险,子瑜要上战场,你就让他去,你跟着在里面凑什么热闹?给我起来!” 梁子睿将手猛的抽了回来,沉声道:“父亲,请让孩儿去吧!孩儿也想像父亲和先辈一样,保家卫国!” 花氏见拦不住了,便扯了帕子伤心道:“你是要气死为娘你才甘心吗?” 梁子睿转头看花氏,眼神坚定:“娘,你放心,孩儿定然会保全自己。” 虞尚云在一旁瞧着打趣道:“孤倒也是瞧出来了,这梁家满门,倒个个是铁血好汉。” 梁鸿听着这话,又觉心里骄傲,便松了口:“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只有一条,若违军令,必然军法处置。” 第3729章 对面 两个孩子欢喜不已:“多谢父亲。我们一定不会添乱的!” 二人欢喜得抱拳再三保证,梁鸿也没有这个时间和这两个孩子在这儿耗费时间。 同意之后便转身往外走,两个孩子也跟在梁鸿的知后准备出发了。 花氏见自家这孩子要走了,一颗心便揪了起来,虽然说她平就里对梁子睿是严格了些,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梁子睿要走,她还是很不舍的。 于她把拉着梁子睿急道:“子睿,你连娘亲和妹妹都不顾了吗?你要跟着你爹爹上战场去送死!” 梁子睿拂开花氏的手,朝着花氏磕了三个响头,起了身这才道:“娘,孩儿不孝,这一次不能听娘的话了,还请娘亲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等孩儿平安归来,再行孝道。” 见花氏拉着梁子睿不放,那哭哭啼啼的样子,梁鸿有些烦燥:“不就是去打个仗吗?你哭什么?老子出去打仗打的还少吗,就算是我有事,我也不能让他们俩有事,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们要出发了,不要再误了时辰。” 花氏叮嘱道:“二爷,两个孩子在战场上,如果不懂规矩,你可千万得护着点,咱们这孩子,你也知道,向来是个温文的性子……” 梁鸿见她是当真着急,便不耐的安抚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就是,咱们出发了。” 花氏只得送着三人出了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来。 她见了徐若瑾便捏着帕子伤心道:“你原也是知道的,我家子睿那性子,哪里是上得战场的料,能得这样大的勇气,确是难得的,可是我这当母亲的一颗心也是揪着半点儿不曾放下。” 徐若瑾搁了茶,朝花氏安抚道:“子睿这孩子原也是不错的,再说了,战场上也有大爷和二爷护着,必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让他们跟着去锻炼锻炼,倒也是一桩好事儿呢,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花氏原是想让虞尚云多看两眼子睿的勇气,可是却见虞尚云一门心思都在徐若瑾的身上,也不敢刻意近前说什么,便只敢在徐若瑾的跟前多提几句。 沐阮见徐若瑾也露了疲相,便朝众人道:“若瑾的身子还是太虚了些,这些日子得好生补一补才好,你们也不要让她劳累了。” 花氏见状朝沐阮道:“我在后厨里也常熬着汤。这鸽子汤鸡汤参汤的也不在少数,可是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汤是下去了,可是这身子,这么久了,怎的还是个虚的。” 沐阮将他的银针包细细收了起来一面道:“我一会儿写个方子,你照着我的方子抓了药进汤里一并炖着,这身子的调养向来是慢的,只是你这吃食上,还是适当多吃一些的好,闲着没事也去外边多逛逛,成日的呆在屋子里闷出病来。” 徐若瑾见状忙朝他道:“我这帐房里还有一堆账没有清算,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总归是要忙一阵子的。” 她知道梁霄平安无事,她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了,眼下要操心的就只剩下灵阁了。 沐阮顿时便炸了毛,戳着徐若瑾的脑门儿气道:“你是不想母子平安了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你那点钱,你当其他人都是死的吗?再不济,也还有徐子墨在那儿管着!从今日起,你什么都不要做,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待着吃喝玩乐!若是让我瞧见你再去操不必要的心,我可跟你急!” 徐若瑾一时哭笑不得:“好好好,你别生气了,远道寻来,肯定也是累了,快去歇一歇。” 沐阮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我有什么好歇的,倒是你赶紧歇着去!我去瞧瞧你先前喝的那些药材。待理清楚了,我再来寻你。” 虞尚云笑道:“这到底还是你来才能管得住她,孤好说歹说,她偏是不听,有你在,孤也放心些,左右平安无事就好了,若是缺了什么药只管差人去取。” 沐阮狐疑的瞧着虞尚云,透了几分防备。 一旁的悠悠跳了过来,拉着虞尚云的手笑盈盈道:“舅舅,你看,这个是悠悠的义父,对悠悠可好了,对娘亲也好。义父和舅舅对悠悠和娘亲都好。” 沐阮挑了挑眉:“义父?他什么时候成你义父了?” 沐阮诧异得很,自家姑娘认了旁人当半个爹,这旁人也就罢了,偏还是万年老情敌,虽然说这情敌两个字是虞尚云单方面封的,可是想来这梁霄心里也该会不痛快才是? “你这义父的名声,可不是随便叫的,放心若是缺了什么药材,就是上九天下五洋的,你也得去给我寻来。” 徐若瑾见沐阮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要折腾虞尚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沐阮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要太在意。” 虞尚云搁了茶盏,翘起二郎腿挑了挑眉,笑意温和:“孤最是欣赏直接的人,无妨。” 沐阮冷哼了哼,朝徐若瑾道:“咱们才是一家人,这个半路窜出来的算什么,行了,我去开方子去了,这宫里头有什么上好的药材,都让人列一份单子给我。” 沐阮心里乐开了花,他制药缺了几位顶级的药材,寻着了虞尚云这么个财主,这心里怎能不痛快! 再者,他也得好好的看看,这人对徐若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所以用沐阮的法子来看,就是使劲的花他的用他的,到他心疼为止! 虞尚云吩咐身旁的孙伯:“让院首将单子列给他,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多协助。” 孙伯领旨,看了眼沐阮,这才匆匆离开了。 沐阮抱着胳膊,瞧着虞尚云挑了挑眉:“行了,我先辙了,若瑾就交给你照看了,可千万不要再让她看什么帐本,做劳心劳力的事情,否则只怕对她的身体影响也颇大。”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沐阮哼哼道:“要不是了解你,我就放心了。” 他扫了眼花氏,花氏忙出了殿,朝沐阮作了个请势,沐阮便三申五令的叮嘱之后走了。 虞尚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心里在盘算着,若他是梁霄,遇此难,又当如何。 第3730章 且败 关于梁霄那边,倒也算顺利,他混入的军队已经走了一天的路。 黎明的光升起,暮色暗淡了下去,梁霄的脸上用泥土抹得脏兮兮的,这副模样没有人认出他来,也没有人会想到,梁霄会混到这军队里来。 天色擦黑,行军也累了,姜必武便领兵寻了一处有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一放松了下来,这些疲惫的士兵就跟散了架的软骨头似的,七歪八扭的,能坐着不会站着,能躺着不会坐着,独独梁霄站在人群里,身姿笔直,身形高大。 梁霄瞧着这个军纪直皱眉,这简直就是军心焕散的一种体现,这姜必武见了竟管都不管! 一支上好的队伍,到了姜必武的手里都成什么样了。 与梁霄挨得近的几个人一脸狐疑的瞧着他:“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梁霄笑道:“我刚进军营不久,还请诸位多多指点。” 那士兵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身形高大笑道:“你这身形,瞧着同当初的将军差不多,嘿,还别说,细细一看,倒真是有点像。” 梁霄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这人搭肩膀的手道:“我是小村子里出来的人,岂能与将军相提并论。” “那倒也是,想必你还没见过将军的风采,可惜了,唉。” 梁霄见那天色不早了,想着早些离开好去梁家寨,便挑了个由头:“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旁的小兵一把将他拉住,笑道:“你到底是个新来的?这样的规矩都不懂,咱们是巡防的,又不是火头营,何苦去抢火头营的活计?走走走,去巡防了。” “是啊,上边可安排下来了,离梁家寨越来越近,咱们须得提防着些才好,要不然万一被敌人发现了,到时偷袭一番,咱们可就全玩完了。” 梁霄只得跟着这一伙人去巡逻,因着他的身形高大,加之气质也是出众,所以在这群不算高的人群里有些显眼。 他压低了军帽子遮着脸,跟着人穿过主帐,主帐里姜必武正在与人商议如何攻打梁家寨,梁霄跟着队伍走得急,也就没有听得太仔细。 待过了主帐,梁霄便朝前头那人道:“我有点急,想上个茅房,你们先巡着,一会儿我过来寻你们。” 为首的见已经过了主帐了,更也应了:“你快着些,一会儿该报人数了。” 梁霄点了头便转身匆匆离开了,他原是想着过了主帐打后边走的,谁料与拎着酒瓶子出门的姜必武撞了个正着,姜必武懵在原地,瞪着梁霄默了半响。 梁霄转身便要走,姜必武迅速挡在了他的跟前,大声道:“梁霄!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来人啊,梁家叛徒在此!但凡是抓住的,重重有赏!” 梁霄一脚将提剑冲上来的人踹开,凝着姜必武面容沉冷:“既是如此,那咱们就新仇旧帐一起算!” 梁霄的心里很清楚,来的这些军队占了七离的一大半人,他若是要全身而退只怕是难了! 梁霄夺了身旁士兵的刀,想着擒贼先擒王,所以大刀直指姜必武。 姜必武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中的酒葫芦也丢了,幸好有副将将他拽到了一旁,增援的士兵尽数凑了上来,这才将姜必武团团护住了。 姜必武瞪着梁霄咬牙切齿,他知道这一次梁霄是真的动了杀机了! “把他给我杀了!谁取他人头,我给他记头功!” 整个军营瞬间沸腾了起来,无数士兵执兵器朝着梁霄扑过来。 梁霄的身形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对这营地的布防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在杀了几个人之后便往这营地的漏洞缺口逃窜而去。 不是梁霄不想与姜必武有个了结,而是军营中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恋战的话对梁霄的损耗很大!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面对眼前的这个人,梁霄的心理上还是很强大的,他凡事也忍得住! 所以梁霄并不恋战,他一路朝着军营的缺口杀去,看那架势,姜必武急得直跺脚,吩咐了大量的人去绞杀。 奈何梁霄的动作迅速,而且反应也快,所以很快便来到了军营的栅栏处。 姜必武提着剑冲了过来咬牙切齿道:“把他给我杀了!不要让他跑了!” 梁霄一个翻身轻轻跃出了营地,朝姜必武淡道:“你我的恩怨,咱们改日清算!” 姜必武见状恨恨道:“梁霄!你以为或者就能改变这样的局面吗?!你痴人说梦!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快追啊!给我追!” 梁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里,一群欲追上去的人也是面面相觑:“大人,这……这人已经没踪影了,咱们可如何追才好。” “如果咱们把兵都调出去追他了,就万一偷袭怎么办?咱们可千万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啊。” 姜必武瞪着梁霄离开的方向恨恨的砸了手中的剑,咬牙切齿道:“这一次算他命好,若是下一次,我必要扒了他的皮!让他生不如死!” 这些日子,姜必武的心里总是坐立难安,夜不能寐,每每想起他的女人和孩子,想起他孤家寡人的种种,他便恨! 恨透了梁霄。 原以为梁霄死了也就消停了,可是他没想到,梁霄竟然还活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居然还能活着! 只要梁霄还活着,那么他心里的恶梦便永远也化不开! 一旁的将士应承道:“大人,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梁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您还愁杀不了他不成?他当初就算再厉害,也今时不同往日了,能翻出多大点浪来?” 姜必武觉得这话也在理,脸色这才缓了些,朝身旁的副将道:“马上出发,攻打梁家寨!否则梁霄将消息递过去了,咱们偷袭不成就没多大的胜算了。” 副将见这些将士都累了,一时有些于心不忍,可他看着眼下的这个状况,又不得不拔营出发! 疲惫的将士原本都是想着整顿一番就开始休息,结果一听说又要继续赶路去梁家寨,虽表面没说什么,可是心里已经先泄了气,再加上看见了梁霄复活,心里就更加恐惧。 正是兵还未至,就已经再而衰,三而竭了,要提高士气,只怕也是难了。 第3731章 且退 这着急归着急,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能够将焕散的军心集到一处。 副将对于这姜必武的态度可谓是差到了极致,左右今日这事也轮不上他来担这个责任,再加上事发突然,风风火火的,都赶到人家家门口了,你把人再辙回去,那更没法交待。 情况迫在眉睫,也没有时间去想旁的法子了,只怕这一仗,是一场硬仗啊。 副将转身进了营帐,就见姜必武又在喝酒,他抹了一把脸,瞧着姜必武胡子拉茬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模样,一时竟有些瞧不上这个人了。 只是碍于种种掣肘,副将也只能恭敬的称他一声大人。 姜必武见他进来了,闷了两口酒,一身的酒气摇摇晃晃的来到副将的身旁,气道:“刚才那种情况,你就应该挺身而出,一举将梁霄杀了!他的本事我太清楚了!如果这样的情况下都没能将他给杀了,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副将抹了一把脸,朝姜必武嗤笑道:“大人未免也太高看了梁家!若不是有个兆国在撑着腰,梁家早就覆灭了,去攻打梁家寨,消息也没有走漏出去,梁霄就算去了梁家寨又如何?大人可曾想过,梁家寨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咱们若是要去攻打,易如反掌!” 一个没有实力的寨子,那以前的威望再高,现在也毫无用处。 “梁霄已经去梁家寨,现在去,会不会中了埋伏?”姜必武有些犹豫。 “大人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将士,尽是七离的精锐部队!梁霄能够逃得掉,那诺大个梁家寨可逃不掉,到时一锅端了,岂不更好!” 姜必武喝酒喝得有些微醉,拍了拍副将的肩:“在理,在理!马上传令下去,整装出发,即刻攻寨。” 副将领旨退了出去,整个营地在迅速的收拾着,准备进攻梁家寨。 而另一边梁霄已经逃了出去了,正往梁家寨的方向跑,结果远远的看见一队火光也朝着梁家寨的方向过来! 梁霄顿时心里一惊,暗想着莫不是这兆国与七离联合起来要攻梁家寨了? 他提着刀便窜进了山林里,迅速朝着那火光的队伍挪过去,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为首的赫然就是他的大哥梁辉! 梁霄顿时便松了一口气,打山林里跑了出来,朝梁辉喊道:“大哥!” 梁辉原是发现山下有火光,所以领兵前来,这突然有人堵了去路,梁辉吓了一跳正要拔刀,听得那一声大哥,整个人都懵了:“你……你是四弟?” 梁霄点了点头,见梁鸿打马上跳了下来一把将他抱住,兄弟两互拍着后背,感概不已。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活的好好的,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梁辉朝着这梁霄的胸口就是一记,锤得梁霄差点没喘上气来。 他抹了一把脸,又道:“你怎么在这儿?” 梁霄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只怕姜必武这个时候已经拔营去进攻梁家寨了,咱们也没得赶紧过去才行,否则……” 这话音还未落下,前边探路的先锋便冲了回来,急喊道:“报!!大魏的军队已经朝着这边攻过来了,属下瞧着带来的人不在少数啊!” 梁霄也跟着上了马,朝梁辉道:“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梁辉恨恨道:“打就打,我忍了那个姓姜的很久了,难不成还怕他不成?正好新仇旧账一块算,这一次我绝对不放过他!” 梁霄有些担心:“大哥,姜必武所带之人,尽是精锐,只怕咱们这些人,不是对手。” 梁辉一挥手沉声道:“打不打得赢都要打!!” 总不能敌人过来了,梁家军就躲起来吧? 那才是真的憋屈。 梁霄点了点头,二人一拍即合,士气大振,策马便迎了过去,没一会儿两拔人便撞了个正着。 姜必武走在最前边,手里头还拿着一壶酒,见了梁霄与梁辉,心里慌得很,看到二人身后的人不多时又笑了:“呵,梁霄,你跑得倒是快,怎么?是找了援兵过来了?可惜了,你们的这几个援兵,就算论一条命换两条命的,也不够打的吧?远不如我七离的精锐。” 精锐?梁辉提着手中的长枪鄙夷道:“就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也算是精锐?姜必武,今日倒是撞得好了,咱们的仇和帐就一块儿算了。” 姜必武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他也什么都不怕了:“想找我算帐,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我知道你们俩有能耐,可是你们也不要忘了,这可是大魏的兵马,难道你要让兆国的兵马来打大魏的兵马吗?如此看来,你们梁家倒真真是个叛徒了。” 梁霄冷着脸,凝着姜必武淡道:“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你,不过你我既同是军人,那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回!也让你战死沙场,给你一个体面。” 姜必武冷笑道:“你们梁家人是个顶个的厉害,可我也不傻,我既是主将,又怎么可能跟你对打?哼,梁霄,你我的仇怨,我早铭记在心!我从来不怕你,大魏也已经成了定局,我奉劝一句,你们最好都消停着些,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最终伤的可就是你们自己!” 他扬了扬手,朝身后的将士道:“给我杀,一个不留,谁若是将梁家这一家叛徒杀了,我就给他记头功,封候拜相,自不在话下!” 他之所以这么自信,也不过是看到了这梁家军的士兵少大魏不知多少倍! 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和一眼望到头的军队,你觉得哪一个会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所以姜必武是势在必得! 梁辉的手里尽管都是些精兵强将,可是人再强,双拳也难敌四手,这两拔人瞬间便打作一团。 姜必武被众多的将士围护其中,梁霄手执长刀一路杀过去,奈何姜必武的人就像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是一茬,一时让人很是恼火。 梁辉虽是军人的出身,可是性子却又温和一些,难得抹了脸上的血对着姜必武斥骂:“姜必武这个混东西!” 眼看梁家军漏了败相,梁辉被一群人围攻,身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了。梁家且战且退。 第3732章 精兵 姜必武一见梁家军显露了败相,越发猖狂起来: “哈哈哈,世人都说梁家军各个了不得,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纵然你们先前如何厉害,还不是要毁在我的手里!梁霄,你放心,明年的今日,我必然会替你多烧些纸钱。” 梁霄听着这话当真是火大,凝着姜必武气不打一处来,奈何的这些兵如同蚂蚁一般,缠得梁霄有恨无力! 梁辉斥骂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欠我梁家的,你以为你逞一时之快就有用?” 姜必武站在人群里得瑟不已:“这些事情,你们还是下地府里去和阎王爷说吧!赶紧杀!给我将他们杀了!重重有赏!” 梁霄且战且退,与梁辉背靠背挨到了一处。 梁辉气道:“四弟,我在这儿撑着,你马上去找援兵。” 梁霄与梁辉被包围了起来,二人手中的长枪在滴着血,沉黑的森林里火把通亮,夜鸟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梁霄凝着躲在人群里的姜必武,杀气腾腾,当初他就应该直接将这姜必武给杀了,也不至于落得样一个地步。 这梁家军再精锐,人手不多,想要打赢实在太难了。 姜必武抹了一把脸,朝梁家军道:“只要你们扔了武器,跪下来给爷磕个头,我保证留你一个全尸,你看如何?” 梁辉呸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长枪杀了两个人,斥骂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贪生怕死!” 姜必武当真是觉得这心里格外痛快:“要死的可是你们!给我杀!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众人群起而攻之,梁家军的队伍是越来越少,面对这姜必武的步步紧逼,梁霄与梁辉只能且战且退了。 姜必武嗤笑道:“梁辉,梁大爷,当初你们攻打梁家寨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将我打得落荒而逃,可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呵。” 梁辉头一次被气成这样,他当初可不是怂才没有追杀他,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紧急,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让姜必武捡了一个便宜罢了。 竟不成想,也成了让姜必武嚣张的资本了。 梁家军已经显露了衰败之相,梁霄与梁辉被围攻,眼看双拳难敌四手,另一处突然响起了马匹跑动的声音! 火把由远及近而来,一旁眼神好的梁家军诧异道:“四爷!你快看,是不是二爷来了。” 姜必武瞧着那前来的队伍也有些懵:“怎么回事?!” 按说,兆国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更别提正好赶上了! 副将看了好一会儿,一旁的眼尖的道:“那……那是梁家二爷!这……这是从兆国带着援兵过来了,怎么办?” 姜必武这才慌了:“你问我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快!快给我将他们两个拿下!” 那兆国的军队他原也是见过的,十分强悍!见梁二爷领了兵马过来,顿时便慌了神。 说话间,梁鸿已经领兵而至了,两队人马瞬间杀作一团,整个局势瞬间便打平了。 梁鸿瞪着那人群里的姜必武咬牙切齿:“这个混帐的畜、生!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他的皮!” 梁霄挡了梁鸿:“二哥,让我来。” 梁鸿一刀将击他的小兵杀了,朝梁霄道:“对,这畜生险些将你给杀了!你去杀他报仇,再合适不过了!” 梁子瑜与梁子睿齐齐下了马,也与人撕杀了起来,只是到底还是个孩子,身旁有几个得力的人在护着,所以也那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姜必武的护卫人如同一朵花瓣一般,围着他的人一层一层的凋落,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直到最后护着姜必武的人寥寥无几了,姜必武这才拔了剑。 梁霄睨着他,淡道:“咱们往日的恩恩怨怨,不妨今天就一次性算清楚吧。” 姜必武指着梁霄冷笑:“恩恩怨怨?梁霄,若不是因为你,我如何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倒来跟我算什么恩怨了?” 梁霄拧眉,正欲说话,姜必武便已经举剑进攻了,亏得梁霄反应快,避开一击。 姜必武见偷袭不成,便又朝着梁霄又是一击,梁霄对他的那点武术了如指掌,所以打得姜必武猝不及防。 姜必武恨毒了梁霄,使出了全身解数也没能将这梁霄给击到,梁霄借着姜必武因恨必乱的空档,朝着腹部一脚,将姜必武踹出了两米远! 姜必武手中的剑摔了出去,人倒在地上狼狈不已。 梁霄举剑前来,剑横在姜必武的脖子上,姜必武慌道:“不不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梁霄,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我先前也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的,你不要杀我,都是我不好,不该因妒生恨,都是你树大招风,太有能力了,梁霄……” 梁霄原本也没想杀他,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剑眉微拧:“够了!” 姜必武见他将剑收了回去,诧异道:“你……你不杀我?” 梁霄扫了眼已经停了的战争,淡道:“你我相识一场,今天便是两清了,但是下次若是你我战场再见,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姜必武趁着梁霄转身的瞬间,抓起手边的剑,朝着梁霄便是一剑,恶狠狠道:“去死吧!” 梁霄猛的退了两步,一支箭比姜必武的动作更快,直直的插在了姜必武的脑门上!姜必武手中的剑挨着梁霄的心口,最终无力的落到了地上。 他不甘心!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杀了梁霄了! 主将死,七离众兵涣散败退。 逃得逃、降得降,一时军心涣散,如散沙一盘。 梁鸿冲了过来,扫了眼姜必武,厌恶道:“这畜生,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死了倒好了,一了百了!” 梁辉看了眼梁霄的胸口,见没事才松了一口气:“亏得子瑜这孩子箭法好,要不然这一刀下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梁霄扫了眼被划破了的衣料,淡道:“将他的尸首敛起来吧,厚葬。” 梁鸿以为自已听错了:“四弟,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霄凝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姜必武,叹了叹气:“他到底也是从梁家军里出来的,死了,恩怨也就两清了,到底梁家不可无情无义,就寻个好处,葬了吧。也算是有一个因果了。” 第3733章 一箭 梁鸿气道:“四弟!咱们梁家被他害得还不够吗?我恨不能将他剁碎了喂!!你跟我说恩怨两清?他欠梁家的,他就是死一百次他都还不了!” 梁辉挡着梁鸿,安抚道:“二弟,既然四弟已经有了主意了,就由着他去吧。” 若是当真将这姜必武碎尸喂狗,也不知要寒了多少人的心,更何况的大局已经定下来了。 梁鸿愤愤道:“四弟就是个仁善的性子!我可不仁善!” “也能向列祖列宗有个交待了。”梁辉凝着梁家寨的方向,暗自松了一口气。 梁辉朝梁鸿笑道:“得亏了你来得及时,否则只怕我与四弟都要葬送在梁家寨了,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想必这大魏暂时也不会再派兵攻打梁家寨了。” 梁霄将手中不顺手的刀扔在一旁,朝一旁提着弓箭的梁子瑜笑道:“你们两个好小子,不错。” 梁子睿笑道:“我就知道四叔父一定是平平安安的!” 梁子瑜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吗,当时四婶娘就是这么说的,再见到四叔父,可真是一桩喜事,总而言之,四叔父平安无事就好了。” 梁子睿瞧着梁霄问:“四叔父,你要去看四婶娘吗?” 梁霄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是啊,你四叔父可恨不能飞到你四婶娘的身边去。” 梁子睿与梁子瑜互视一眼,笑了。 梁辉见状笑道:“知道你想她了,还是与二弟去兆国的皇宫吧,这儿既然已经差不多了,想必后面也没有什么事了。” 梁霄点了点头:“好,大哥,若是有什么就及时传消息。” 梁鸿笑道:“你瞧他这个样子,行了行了,咱们也不耽误时间了,先走了。” 梁辉送了几人离开时,梁子瑜站在梁辉的身旁低声道:“爹爹,我想留下来。” 梁辉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留在我身旁做什么?跟着你四叔父他们,好生护着太子殿下,明白吗?” 梁子瑜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军队离开了。 梁霄一行人当真是快马加鞭,连夜便赶去了兆国的皇宫! 梁霄在进皇宫的时候还在一家小店停了停,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这才进宫。 宫里徐若瑾刚起身,大着个肚子正坐在殿外晒着太阳,清晨的太阳懒洋洋的,透着些微凉薄的温度。 红杏端了汤过来,搁在徐若瑾的身旁轻笑道:“明日就是新年了呢,郡主也该高兴些才是。” 徐若瑾接了汤吹了吹,直叹气:“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 红杏远远的瞧见梁霄走过来,故意逗她:“是啊,郡主日思夜想着的可不就是四爷吗?四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来,郡主可望穿春秋水了。” 徐若瑾搅弄着汤碗,没有心思去喝,红杏在一旁又劝道:“郡主,这些可都是沐公子亲自盯着人熬的,担心有人动手脚,又亲验了才让奴婢端过来,您可不能像往常一般,背着咱们将这汤给倒了。” 徐若瑾实在没什么胃口,所以喝了两口便搁置。 她抱着肚子搭了红杏的手起身,一转身便瞧见梁霄在三步远的地方站着,目光里满是深情,她的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瞧着梁霄疲惫的模样,疼得厉害。 梁霄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徐若瑾忽的便哭了:“你吓死我了你!你怎么才来!” 梁霄将人抱得严实,侧头亲了亲她的发,闻着她的气息才感觉到踏实:“若瑾,让你担心了。” 徐若瑾在他的胸口蹭了蹭眼泪,梁霄的心忽的变得很柔软,他轻抚着徐若瑾的发,目光里全是徐若瑾。 “怎么瘦了这么多,身体可好?”他拉着徐若瑾坐下,瞧着她的肚子,又是喜又是忧。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点了点头:“好。” 红杏在一旁告状:“四爷,郡主才不好呢,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郡主成日成日的忙于帐目,整个人瘦得都要脱形了!可算是将四爷盼了回来了。” 徐若瑾先前熬的那些苦,从未觉得苦,可是见了梁霄时便觉委屈,一眶眼泪在眼中打着转,梁霄将人揽在怀里,端了那碗汤心疼不已:“若瑾,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先将汤喝了。” 徐若瑾乖顺的低头喝汤,一碗汤见了底,梁霄这才将碗递给红杏,红杏见状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到底还是要四爷回来才管用,看来,郡主也算是可以过一个开心的年了,奴婢也能松一口气了。”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温声道:“有我在,不要怕。” 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她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只要梁霄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徐若瑾突然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只听着梁霄沉稳的心跳声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梁霄轻抚着她的肚子,内心愧疚不已:“若瑾,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这孩子可有闹腾你让你难受?” 徐若瑾靠在他怀里,轻声道:“你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梁霄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 发现自家媳妇儿当真是瘦得厉害! 他暗自发誓,这些日子徐若瑾受的苦,他定要加倍的化成糖再给她。 徐若瑾抬头瞧着梁霄,眼底透着的笑藏都藏不住。 虞尚云听闻梁霄等人回来了,便特意过来想凑个热闹,谁料一脚进了宫门就瞧见那两个人你侬我侬的。 悠悠跟在虞尚云的身旁,见了梁霄眉开眼笑的跑了过去边跑边笑道:“爹爹!!爹爹,悠悠好想你呀。” 梁霄一见自家闺女过来了,腾出一只手将悠悠抱在腿上,捏了捏她的小脸,欢喜不已:“可有替爹爹照顾好娘亲?” 悠悠点了点头,笑盈盈道:“悠悠最听娘亲的话。不止悠悠哦,还有义父,对娘亲也很好。” 悠悠指着宫门口,虞尚云只得抬步走了进去,朝悠悠道:“闺女,义父带你去玩,你不要打扰了他们小别胜新婚的。” 他的心里苦涩,可是瞧见这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虞尚云一瞬间便什么都放下了,他突然发现,他竟不是想要拥有徐若瑾,而是希望她过的幸福,只要她幸福,他的心情便是愉快的。 第3734章 相见 梁霄挑了挑眉:“闺女?” 悠悠牵着虞尚云的手笑盈盈道:“爹爹,这是悠悠的义父。对悠悠和娘亲可好了。” 梁霄的脸色微沉了沉,默了半响,忽的笑了:“你要闺女,送给你养都行,你要是惦记我媳妇儿,门都没有。” 虞尚云哭笑不得:“若瑾是我的义妹,无论如何,你也得唤我一声义兄吧?” 梁霄轻握着徐若瑾的手笑道:“这就要各凭本事了。” 虞尚云牵着悠悠的手道:“走吧,义父带你去玩,咱们不在这儿呆着。” 悠悠回头瞧着梁霄,有点舍不得:“爹爹……” 梁霄朝她挥了挥手:“去玩吧,不要扰了我与你娘亲。” 悠悠:“哼!有了娘亲就不要悠悠了。” 虞尚云在悠悠一脸幽怨的小眼神里笑了:“看见没?你都被嫌弃了,义父带你去骑马狩猎。” 悠悠欢天喜地的跟着虞尚云走了。 虞尚云瞧着悠悠的时候那温情脉脉的眼神,当真让人沉醉。 徐若瑾有时候甚至在想,若是他日虞尚云有了孩子了,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很合格的爹。 梁霄见她瞧着虞尚云的身影,顿时有些吃味,挡了挡徐若瑾的视线:“若瑾,你我这么久不曾见了,你怎的还要去瞧他?”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分明是在看悠悠。你瞧她方才可是生气了。” 梁霄是典型的只要若瑾,闺女是个意外,他笑道:“无妨,有虞尚云带孩子,我也放心些。咱们许久不见了,你说说你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徐若瑾靠着他,叹了叹气:“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我在这儿也挺好的,倒是你,听说你跌下悬崖的时候,我……我慌得厉害,沐阮将你救了回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梁霄握着她的手感叹不已:“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这样担心了。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我一定会陪着你。” 徐若瑾点了点头,她的肚子已经五个月,凸出了不少。 他轻搁在徐若瑾腹上的手突然感觉到了一点动静,梁霄心猛的跳了一下,接着便软化了下来:“这孩子,方才可是踢我了。” 徐若瑾笑道:“是啊,平日里倒是乖的很,也不怎么动,可是才五个月,怎么就动弹了?” 梁霄的手在这儿搁一下,那里停一下,徐若瑾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很,他见徐若瑾的脸色不大好,便朝腹中的孩子道:“你娘亲可是我的命,你小子要是不乖一点,你看你出来了我怎么揍你。” 徐若瑾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你可别吓着他,平日他可听话了。” 梁霄取了披风将徐若瑾裹得严实了些,温声道:“我就知道你在意这些,所以在年前就赶回来了。你身子单薄,莫要着凉了。” 他将徐若瑾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了。 那边虞尚云已经带着悠悠去了马场,悠悠骑着她那匹小马在马场上驰骋,瞧见她在阳光下笑意盎然的模样,虞尚云心里十分自豪,朝身旁的孙伯笑道:“看见了吗?孤的闺女当真是不一般。” 孙伯笑道:“这悠悠小姐,在骑马射箭上确实颇有天赋,只是……只是奴才说句不当说的,国主还是要多堤防着梁家一些,这梁霄进了宫里,国主还是不要太信任他的好,这悠悠小姐着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可是这梁霄手握兵权的其间,可是咱们兆国的死敌,若是没有梁家,想必兆国要攻大魏,必然如履平地!” 虞尚云挑了挑眉,拂衣坐下,瞧着悠悠远远的朝他挥手,他便也挥了挥手。 孙伯见状无奈道:“国主,您可千万要伤心,这万一若是出个什么事,只怕到时可就回天乏术了,此事不可意气用事。” 虞尚云端了茶盏吹了吹,看了眼着急的孙伯,笑道:“孤心里有数。” “国主,近来朝堂上多了许多议论声,只怕再这样下去,会对国主不利啊,还请国主三思。” 孙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偏偏虞尚云这样淡定,可真是国主不急太监急了! 纵使孙伯再急,在虞尚云这里都是毫无意义的,他是一个独裁者。 他想要做什么便做了,少会考虑到旁人的意见,因为很多的事情,往往虞尚云本身就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全了,加上他的办事手段雷厉风行,也让人无可奈何。 而此时,梁霄带着徐若瑾与夜擎、花氏等人过来了,见悠悠正在骑马,梁霄还有些意外。 什么时候已经骑得这样好了?那人马合一的架势也是拉得十足十的准,让人瞧了欢喜得紧。 梁霄与梁鸿来到虞尚云跟前,朝虞尚云道:“有些事情,想与你商议一番。”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你们商议吧,我带着悠悠她们去用膳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梁霄既然已经回来了,徐若瑾便也不管了,到底她无兵无权的,说得再多也是无用的。 所以这一点上徐若瑾也看得很淡。 虞尚云朝徐若瑾笑道:“悠悠今日来马场的时候还同我说想吃一品阁的红烧肘子。” 悠悠下了马,跑到梁霄的身旁一把将他抱住,糯糯的唤着爹爹。 梁霄将悠悠一把抱了起来,温声道:“爹爹还有要事要议,你陪你娘亲去用膳,替爹爹劝着你娘亲多吃些。” 悠悠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盈盈道:“好,爹爹,你好久没有教悠悠练武了,悠悠想练武。” “等你用膳回来,明天就教你。” 悠悠笑着伸出手:“那可要说话算数。” 梁霄轻捏了捏她的小脸:“爹爹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悠悠戳着小手指委屈不已:“爹爹还说要早点来接悠悠和娘亲回家,可是现在才来,悠悠还想在自己的府里过年呢。” 梁霄瞧着她委屈的小表情,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温声道:“爹爹不是来了吗?对于爹爹而言,哪里有你们娘俩儿,哪里就是家。” 悠悠抬头眨巴着眼睛瞧着梁霄,怔道:“爹爹说的……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梁霄将悠悠放了下来,笑道:“和你娘亲去吧。”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笑盈盈道:“娘亲,去一品阁吗?” 徐若瑾轻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嘴,被你义父养的越发刁了。” 花氏在一旁笑道:“这不也是悠悠这孩子的福气吗,咱们走吧。” 第3735章 绑架 徐若瑾领着悠悠和夜擎他们便转身走,梁霄替她将披风系得紧了些,叮嘱道: “你大着个肚子,走路当心着些,吃东西的时候,有些什么孕妇吃不得的,你就不要吃了,待你们母子平安了,往后想吃多少我都由着你。” 花氏在一旁羡慕不已:“到底是小别胜新婚,感情倒真的是好。” 徐若瑾牵着悠悠走了,梁霄见人走了,这才挡了虞尚云的视线。 虞尚云挑了挑眉:“我是在看我闺女。” 梁霄淡道:“原是我个子高了些,挡了你了。” “……”虞尚云的个子可不矮,听着这话,哭笑不得。这个吃醋的男人! 几个人一同去了书房议事,那边徐若瑾与花氏一干人等出了宫门。 马车一路走,走着走着,徐若瑾觉得有些奇怪:“怎的出个宫要这么久?” 她拂开帘子一看,就见外边的景致越发的荒芜,顿时心口猛的一跳,一把将窗推开,就见几把刀架了过来。 那人徐若瑾不曾见过,生得十分凶神恶煞:“郡主,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你,大家都不好。” 徐若瑾拧眉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宫里对我等动手!” 花氏吓得两眼一翻更晕了过去,夜擎护在悠悠的身前,凝着这群人,表情很是沉静。 那人道:“是什么人,到了地方,郡主自然就知道了,在此之前多有得罪。” 马车里的人谁也不敢动弹,徐若瑾大着肚子,这梁子瑜与梁子睿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一个不慎伤了她,那到时罪过可就大了。 徐若瑾瞧着这些侍卫打扮的人,脑子迅速转着弯,不知这拔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她得想法子逃才好。 可是马车里的人脖子上都架着刀,也的确不能妄动。 马车一路朝着皇宫的偏僻处驶去,最终停在了一间破旧的宫殿里,宫殿中设有一个铁笼子,他们将徐若瑾等人赶下了马车,关进了铁笼子里。 徐若瑾抱着悠悠与夜擎,凝着那上了锁的人直皱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吓昏了的花氏初初醒来,红杏将她扶了起来,斥骂道:“这可是郡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以为,国主会放过你们吗!若是识相的话,赶紧将门打开!” 这铁笼子的四周守满了人,徐若瑾透过破旧的殿门,还可以看见殿外也守满了人,心里暗想着,怕是难出去了。 花氏双手抓着铁栏杆气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了!这要是将国主心肝上的人给伤着碰着了,到时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我们不过是一群妇人孩子,你们竟这样对我们,你们到底有没有公德心。” 兆国的一位大臣走了进来,这大臣生得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衣袍干净齐整,一看便是个极其实诚的人,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兆国的国主偏宠大魏的郡主小姐,却不知你们用得什么样的手段,引得国主对你们死心塌地。” 花氏瞪着那大臣呸了一声:“简直一派胡言!” 悠悠瞪着那大臣气道:“就是,你胡说!不准你说义父!” 大臣理了理衣袍,淡道:“老臣便随诸位在此恭候国主大驾。” 外边的奴才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朝这大臣道:“大人,消息已经递过去了,这会儿那一群人正往这儿赶呢。” 大臣点了点头,伸手理了理胡须,笑道:“你去将旁殿的几位大人请过来。” 奴才匆忙去隔壁请人,徐若瑾站在破旧的大殿里,远远的便听见外踹门的声音。 梁霄几脚就将宫门踹坏倒在了地上,虞尚云与梁霄等人跨过宫门,就见一干大臣挡在了那殿门的中间,于徐若瑾等人的身旁,还站了好些执刀剑的侍卫。 梁霄一颗心猛的便揪了起来,凝着几人斥道:“混帐!” 虞尚云负手而立,视线里酝酿着风暴:“谁给你们的胆子?” 几位大臣纷纷下跪:“国主过于宠溺瑜郡主与那孩子,只怕是有人图谋不轨,想要以此来让国主中计,臣等多次劝说无效,故出此法,还请国主恕罪。” 虞尚云拧眉斥道:“孤要如何,与众卿何干!” 为首的大臣站起身来,朝虞尚云沉声道:“国主!那就休要怪臣等将这几人一并诛杀了!臣也是被逼无奈,这兆国的江山,绝对不能落入大魏之人的手里!” “就是,还请国主三思。” 虞尚云见这些个大臣都起身了,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你们是想造反不成。章爱卿,孤一直记得,你向来最是憨厚老实,怎也参与其中了。” 章大人站得笔直,瞧着虞尚云的目光不躲不闪,他沉声道:“还请国主杀了瑜郡主一家,与梁家彻底划清界线,否则……” 虞尚云冷笑:“否则如何?孤倒是从不知章爱卿有此等演技连孤都被蒙骗在鼓里,呵,倒真是了不得的好手段。” 章台豫朝着虞尚云恭敬的见了礼,轻笑道:“国主是个聪明人,想必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若是国主执意要庇护此等贼人,让此等贼人来害我兆国的江山,那么,请国主退位让贤。” 徐若瑾闻言极是诧异!退位让贤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摆明了就是利用她们来逼虞尚云! 虞尚云按住想要上前的梁霄,低声道:“这是兆国的事情,由着孤来处理。” 梁霄双拳紧握,杀气腾腾,自家若瑾被绑了,他要如何淡定:“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虞尚云点了点头:“足够。” 他上前两步,瞧着这章台豫微眯着眸子:“你再说一遍。” “若是国主不杀瑜郡主一干人等,那么为了兆国的江山着想,请国主退位让贤。” 虞尚云闻言怒道:“好一个退位让贤!你如此在意孤是否宠溺孤的义女,不惜以她们的性命来逼孤,难不成你是陆凌枫的人!” 放眼这天下,想要徐若瑾一家性命的,也只有陆凌枫了! 章台豫讪笑道:“国主当初将手伸到了大魏,搅浑了大魏的水,难不成就不允许大魏趁着自家混乱的时候再伸一只手过来吗?” 第3736章 威胁 虞尚云一拂衣袖,气道:“今日倒真是让孤开了眼界了,这看似越老实的人,只怕这心里还不知如何阴险狠毒!” 章台豫轻笑道:“承蒙国主夸奖,不知国主需要多长的时间考虑。” 虞尚云冷笑:“考虑?一个冷冰冰的位置与人的性命岂能相提并论?这个王位你们谁要,拿去就是。孤可从来不曾稀罕过。” 对于虞尚云而言,这个国主的位置就跟当着玩似的,便是要让他退位了,他也无所谓,正好他还能跟在徐若瑾的身旁照顾着,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一旁的大臣震惊了:“国主!这……这……” 虞尚云嗤笑道:“怎么?难道这不是你们想要的?难不成还要孤以至亲之人的血来洗那把龙椅不成?这才是痴人说梦。” 徐若瑾在笼子里头听得真切,瞪着虞尚云又急又气:“虞尚云!你疯了是不是!你可是兆国的国主!这是你一手撑起来的天下!你不要犯傻!” 章台豫却笑了,朝虞尚云道:“当真是想不到,国主竟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只要国主告知兆国百姓,亲下退位诏书,那臣必然不会伤得瑜郡主半分。” 虞尚云朝徐若瑾笑道:“若瑾,不要害怕,孤断不会让他们伤你半分。” 徐若瑾双手抓着铁栏杆急道:“虞尚云!” 虞尚云负手而立,瞧着她目光深邃得很:“谁说我是为了你了?我可是为了我的义女。” 章台豫拂了拂手,朝一旁的奴才道:“来人,将这份诏书呈过来,请国主签字叩宝印。” 虞尚云嗤笑道:“章爱卿这准备倒是十分周全。” 梁霄在一旁瞧着,剑眉轻拧,却没有过多的去参与。 他一颗心都悬在徐若瑾的身上,生怕徐若瑾身边那个提刀的不长眼伤了她。 杀气腾腾的目光使得一旁握剑的人出了一手的冷汗。 他将那退位诏书一眼扫过,徐若瑾急道:“四爷,你愣着干什么,虞尚云他疯了!” 梁霄朝徐若瑾温声安抚道:“若瑾,只要你平安无事,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论,更何况这是在虞尚云的宫里,你若是出了事,他自有救你的责任,不要怕,还有我在。若是他们敢伤你半分,我必将他们挫骨扬灰。” 这最后四个字说得众人的心狠狠的跳了跳,吓得魂都快飞出去了。 虞尚去在那诏书上签了字,又印了宝印,章台豫将那诏书接过,反复的看了两遍,朝虞尚云笑道:“不愧是国主,做事当真是爽快利落,臣等佩服。” 虞尚云一拂衣袍,淡道:“放人。” 章台豫笑道:“国主,臣可不傻,放了人,只怕国主转眼就要将臣等五马分尸了,国主还是且先等一等,等这诏书贴出去了,布告了天下,臣等再行放人也不迟。” 徐若瑾扯着笼子急道:“虞尚云!你疯了吧,这是兆国是你的天下!你怎么能任几个臣子宰割!你赶紧把诏书毁了!” 花氏在一旁劝道:“是啊,郡主说的对,这……这到底是万里江山,哪能说退位就退位了的?这群人摆明了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也是设计的!” 那刀朝着花氏的脖子上一横,冰冷的触感吓得花氏脸色苍白,顿时不敢动弹了。 悠悠瞪着那大臣气道:“你是坏人!你想要抢义父的皇位!义父,你不要给他,他是坏人。” 大臣章台豫笑道:“国主若是这个时候反悔,还来得及,只要国主将他们杀了,与梁家划清了关系,那么国主您始终还是兆国的国主,这一切都不会变,国主,还请三思呐。” 虞尚云冷笑:“不必了,这个位置左右孤也坐腻了,无聊得紧,你既看得上,拿去就是。孤施舍给你的东西,原也是孤不想要的垃圾,你还以为孤会看得多重不成?” 章台豫脸色一沉,将那诏书递给了身旁的太监:“拿去诏告天下。” 太监谨慎小心的接过那诏书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 梁霄凝着这大臣嗤笑道:“我还当这兆国多好,原来与大魏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些谋逆的叛逆之徒。” 虞尚云懒洋洋的笑道:“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水浑一浑也不是一桩坏事。” 梁鸿在一旁瞧着,急道:“你这国主倒是当得大方,皇位说拱手就拱手了!这些个臣子竟也敢如此放肆,你这个国主什么时候当得这样没有尊严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轻笑道:“这人上了年纪,年纪大了,可也就懒了。” 徐若瑾见虞尚云这样一个态度,干着急也没有用了。 花氏在一旁不知是羡慕还是忧心,这样的情况,万一虞尚云若是朝着这大臣这边倒了,她们的小命可就没了,所以也不怎么敢出声了。 那边章台豫的人已经将诏书贴了出去,眼下快过年了,都城街上的人格外的多,一贴了榜便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围着。 众人一看是虞尚云的退位诏书,当即便炸开了锅。 “这……这国主好好的,怎的就退位让贤了?” “还能怎么?你没看这上边说的吗?为了那大魏的瑜郡主,要说这瑜郡主可当真是个妖女,我听说她将国主迷得神魂颠倒的,这国主都恨不能封她为皇后了,先前还听说想要娶她来着,聘礼你可知是什么?” “这国主娶皇后,怎说也是位高权重的,这瑜郡主虽说也是不错,可是到底已经有了家室了,这皇后一位,岂能是个二嫁的有夫之妇?我看国主当真是被迷了心窍了。” “可是不吗,这般的妖女,依着我看,就应该一把火烧死,以免再做出些什么糊涂的事出来,竟让国主退了位。” “烧死那个妖女!” “对!烧死瑜郡主那个祸国的妖女,咱们兆国才能太平,否则只怕国况会越来越糟糕!” 一群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边走便边唤着烧死妖女的口号,游街的人还十分的足,没一会儿这宫门口便站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了。 那声音喊得震天响,守在宫门口的守卫转身跑进了宫。 第3737章 妖女 这废旧的宫殿离宫门原也不远,听着这些声音,虞尚云微微拧眉,朝那章台豫沉声道:“将人放了。” 章台豫笑道:“放了她?怎么可能!我还等着用她们的性命来与大魏新帝交好呢!虞尚云,枉费你平日里觉得你有多聪慧,在这件事情上,你竟也成了一个傻子,哈哈哈,可不光是她们,你们也得死!” 虞尚云气得脸色瞬间便阴沉了,凝着章台豫斥道:“孤平日里最是厌恶旁人背信弃义!” 章台豫冷笑:“你既然这么看中这瑜郡主,不如就陪着她一块儿去死吧!” 虞尚云冷哼道:“就算是死,孤也要与她死在一起!” 章台豫一拂衣袖,笑得无比得意:“来人,将这两个人一并押起来,与瑜郡主他们关在一处,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是不是当真如此情深意重。” 虞尚云与梁霄被人绑了起来,推着往殿里走,章台豫高兴得紧,他满心满眼的想着,过不了多久他便能登得宝位! 一旁的几位大臣连连贺喜:“恭喜章大人,贺喜章大人了!” 章台豫正是春风得意时:“真要论起来,也只能怪我跟了个没什么用处的傻国主。” 虞尚云就在那人将铁笼子打开的一瞬间,瞬间将身上的绳索一把扯开,梁霄挣开绳子,一掌就夺了扣在徐若瑾颈边的刀! 两人三下五除二便将这笼子里的人给救下了。 梁霄将徐若瑾护在身后,捏着手中的刀温声道:“若瑾,不要害怕。” 徐若瑾护着悠悠与夜擎,花氏护着梁子睿与梅兰,那红杏便将梁子瑜给护着,破旧的大殿里散发着森冷的腾腾杀气,殿外提着剑的人不敢靠近,心里慌的很。 徐若瑾瞧着虞尚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虞尚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便朝她笑道:“你是我的义妹,我自然是要护着你,不会让你们母子有半分差池,更何况,我与梁霄在来的路上便已经协商好了。” 徐若瑾朝着梁霄便掐了一把,气道:“你又瞒着我!” 梁霄空出一只手握着她的,疼得直抽抽:“若瑾,我错了,这不是事发紧急吗?若是不以这一招,只怕这会儿刀还架在你们脖子上呢。” 徐若瑾不知道,当他第一眼看见刀架在徐若瑾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便动了杀机! 可是距离和情况都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只能忍着,由这虞尚云先行示弱,然后再一举拿下! 悠悠抱着徐若瑾的腿,小声道:“娘亲,那些坏人怎么办?” 徐若瑾朝悠悠温声道:“那些坏人自有人去收拾。” 站在殿外的章台豫险些气吐血:“你们,你们竟如此算计我!” 虞尚云冷笑:“算计又如何?” 章台豫面目狰狞,瞪着虞尚云嗤笑道:“不如何!臣只是想告诉你,莫要欺人太甚,你以为你这就将她们救下了吗?这整个皇宫都已经归我所管!你退位的诏书也已经传达下去了,若是世人到时再谈起来,也只会觉得是这瑜郡主这个妖女迷惑了你!杀了你们也是一样的!” 梁霄拉着徐若瑾的手,轻声道:“若瑾,一会儿你就跟在我的身旁,我会护着你的。” 徐若瑾有些担忧:“皇宫里里外外都被控制了,可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要是有外援就好了。 虞尚云瞧着章台豫气道:“孤已经答应将兆国交出去,只要你放了她们,孤就带着他们远走高飞潇洒度日,你竟如此不知轻重不知礼数!看来,你们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章台豫闻言嗤笑道:“你当人人都如你这样蠢吗?你当真舍得下这些权势?呵,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也该清醒清醒,你可不是当初的国主,你是臣手里的一个手下败将,是死是活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虞尚云将身旁捂着伤口的侍卫一脚踹了出去,淡道:“孤若是没有个后手,如何坐得稳这江山?章爱卿,你入朝为官多年,怎的对孤却一无所知?不过庆幸的是,孤对在场的每一位大臣,那可都是知根知底的。”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慌,不知到底应该帮谁。 章台豫嗤笑道:“你还有个什么实力来说这样的话?可不要忘了,只要臣一声令下,你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这宫里里里外外可都是他的人。 这章台豫自信得很!他甚至一闭眼都能够想象到胜利在望了。 徐若瑾一脸懵,望向梁霄狐疑道:“是兆国兵变了?” 梁霄伸手理了理她鬓角边的发,轻笑道:“你猜。” 徐若瑾瞧着那臣子与里里外外围上的人,有些慌:“看样子真的是兵变了,那人若是陆凌枫的人,只怕咱们要逃出去就难了。” 梁霄闻言轻笑道:“若瑾,我此番过来,也不过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罢了。” 若是梁霄和梁鸿没有跟过来,只怕这些人的关注点就会移开,他们过来了,倒是让这些人松了一口气。 悠悠抬头,眨了眨眼,有些懵,问身旁的夜擎:“爹爹在说什么呀。” 夜擎凝着那群人,低声道:“这是师父的计谋罢了,不要害怕,咱们不会有事的。” 梁霄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夜擎这孩子竟也能看透这一点。 其实说起来也是的,梁霄进了宫,自然是要对梁家有的堤防的。 他们全都过来了,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另外的安排,如此,也算是调虎离山之计了。 章台豫凝着虞尚云,趾高气昂:“你们都在这里!那就一起死在这儿吧,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他一扬手,那些弓箭手便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 梁霄将自家若瑾护在身后,瞧着那些人冷笑,一伸手从腰间取出了信号弹,朝着破旧漏风的殿顶一拉,那信号弹趁机窜了出去,于暮色里炸开了花来。 先前他们听说徐若瑾等人被绑架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人去暗中查找了,可是查无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这人竟将她们留在了宫里,并趁机要挟谋朝篡位。 第3738章 反攻 章台豫见状有些慌了:“快!射箭,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虞尚云凝着章台豫眸光阴冷:“孤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兆国可以交给你,让位诏书孤都已经签字画押了,你还要赶尽杀绝?” 章台豫退到了宫门口,朝虞尚云笑道:“你这权宜之计我可不上这个当。” 虞尚云无奈道:“孤这个国主,早就做腻了,你来夺位,于孤而言原也是一桩好事,可是你却要取人性命,看来,先前当真是孤太过无能,才会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章台豫凝着虞尚云沉声道:“你这暴君,杀人无数!又想败了兆国的江山,我如此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虞尚云抱着手臂,瞧着这章台豫,淡定得很:“你可不要忘了,你妻儿母亲皆是兆国人,那陆凌枫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背主弃义。” “你这暴君,就不配成为兆国的国主!来人!动手!”章台豫等不及了,从信号弹发出去开始,他的心里就发慌,总觉得今日不会这样顺利,可是究竟如何,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 那些人拉满了弓,就要射时,突然一批人从外边涌了进来,手起刀落之间将这些人杀了个干净。 章台豫等人瞬间便慌了:“你!你们!” 虞尚云理了理衣袍,扫了眼脸色惨白的人,梁七梁八从外边走了进来,朝梁霄禀道:“四爷,围在皇宫的叛逆都已经拿下了。” 章台豫微微瞪眼,不敢置信:“不,不可能!我们那么多人手!你们怎么可能说拿下就拿下了!不可能!定是你们的诡计!这兵马都已经调去了梁家寨,旁的镇守边关还没有回来……。” 而城中大部分的军队都在章台豫的手上,如何突然之间冒出了这么多人来了! 章台豫一时猝不及防,一旁的下臣拉着章台豫急道:“章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这……” 章台豫将那大臣推开,嗤笑道:“哼,不过是他们吓唬人的缓兵之计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虞尚云朝梁霄笑道:“今日之事,自然是要多亏了我这义女的爹了。” 梁霄扬了扬眉:“咱们梁家向来不喜欢欠人情。” 言下之意就是,当初他借兵给梁鸿他们的这份情谊也算是相互抵消了。 虞尚云不置可否。 这些情谊,真要说抵消,也怕是理还乱,理不清楚了。 正说话间,另外一拔人领兵冲了进来,直接就将章台豫等人压在地上。 章台豫瞪着来人气道:“你们!你们是梁家寨的人?!” 梁霄格外淡定:“当初梁家寨遇难,梁家寨便分散开来,这一批虽不及精锐,但是要对付你们这群人,略施计谋也就够了。” 他一封传信递出去,这些人便依着梁霄的计划开始行事了。 徐若瑾见状松了一口气。 虞尚云一拂衣袍问道:“皇宫里里外外可收拾妥当了?” “回国主,已经妥了,那些起兵造反的已经尽数捉拿,还请国主定夺。” 虞尚云望向徐若瑾,轻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宫吧。” 虞尚云领着一干人回了正殿,孙伯在虞尚云的吩咐下敲响了国钟,各路的臣子纷纷赶至。 赶来的人见那跪在殿上的几个大臣,再看看虞尚云,心里隐约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虞尚云见人都来了,淡道:“这几位爱卿,今日想要谋孤帝位,孤在这个位置也着实呆得腻了,所以欲让位,可谁料他们竟要赶尽杀绝,所以孤便将那让位的诏书辙了回来。” 诸位大人面面相觑,沉声道:“此等逆臣贼子,国主万勿手下留情,以免他日留成隐患。” “是啊国主,臣实在想不通,这章大人这般正值之人,竟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让人刮目相看。国主切不可心软。” 这朝堂里的人倒是一边倒了,章台豫气得不行,站起身指责道:“是我败了,你们便强倒众人推!” 与章台豫跪在一起的大臣慌道:“国主,这……这章大人谋逆一事,臣也实在不知道啊,臣也是稀里糊涂的,他说若是臣不依着他的办,他就要诛杀臣的家眷啊国主,臣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国主网开一面。” “是啊,还请国主网开一面。” 那些个大臣乌泱泱跪了一地,独章台豫还在站着,他瞪着那些人斥骂道:“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蠢物!当初的事情,难道就没有你们的功劳?反倒怪起我来?” 众人是一边倒,指着章台豫骂道:“你居心叵测,却还想要拉了我们下水,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由着你来登位?国主,国主臣等是无辜的呀,还请国主明察。” 虞尚云曲指轻点着桌面,淡道:“孤从来不会给人任何机会,来人,但凡与此事相干的,拉下去,诛九族。” 孙伯震惊不已,只是这样的场合,旨意也下来了,所以不敢多说。 一旁的大臣细算了一下,这近十几位大臣谋逆,算起来……这要是诛了九族,还不知这城中要少了多少人了! “国主,此事事关重大……” 虞尚云冷冷的扫了眼那大臣,道:“孤给过他机会,孤将皇位传与他,孤便带着义女他们远走高飞潇洒度日,可惜了,他事后出尔反尔,孤如何放心将这兆国的江山交给他?”既然这大臣如此不更事,那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群臣震惊不已,自家国主对许多事情上就跟闹着玩似的,总让人猝不及防。 虞尚云生气的根本就不是人家要夺他的皇位,而是那人出尔反尔! 他已经将皇位递出去了,那人竟想将他给杀了,一时诸多的大臣也摸不清这虞尚云的心思来。 他朝众人淡道:“孤不妨告诉你们,兆国所有的一切,孤都可以交给梁霄,若是梁霄有需要,孤也可以帮梁霄反攻兆国。” 那底下的大臣一时炸开了锅:“国主!此举万万不可啊。这……这梁霄怎么说也是大魏的人,国主这般,就等同于将这兆国拱手相让啊。” “是啊,还请国主三思。” 站在底下的梁霄实在看不下去了,朝虞尚云淡道:“我只想带着妻女远走高飞,我劝你最好别胡说八道。” 第3739章 叛逆 虞尚云闻言哈哈大笑:“孤不介意与你调换过来,孤将兆国的江山交予你,你将若瑾和孤的义女交给孤,孤来带她们远走高飞。” 大臣们望向梁霄,有些震惊梁霄竟还活着! 毕竟外边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已经很难有人会相信这梁霄还活着了。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手,挑了挑眉:“美的你!你以后离我们夫妻俩远点。” 虞尚云就知道梁霄定会说这样的话,他笑问:“你准备如何处理与大魏的关系?孤可还等着瞧这个热闹呢。” 只要是梁霄的热闹,虞尚云都喜欢看,只要是让徐若瑾幸福的事情,虞尚云也喜欢去做,在他看来,这两者并不矛盾。 徐若瑾也有些担心,望向梁霄,梁霄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抚道:“若瑾,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 徐若瑾也是相信梁霄处理事情的能力,便应下了。 有梁霄在,她便可以不去在意那么多。 他看了眼身旁站得端正笔直的夜擎只觉得十分棘手,若是要归隐,那么夜擎是大魏的太子,唤他一声师父,他便有这个责任,到底他是夜微言与楚云秀唯一的儿子! 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去助他将那皇位夺回来,所以的梁霄也陷入了一种两难的状态。 见他沉默,虞尚云笑道:“明日就是新年了,此事年后再议。” 大臣见状松了一口气,试探性的问道:“国主,这……这眼看也要过年了,那些要诛九族之人,这……” 虞尚云眸子微眯了眯,冷笑:“怎么?难不成孤还要让他们好好过个年再杀不成?” 大臣吓得一个激灵,哆嗦着道:“臣明白了,臣马上去办。” 被押下去的大臣瞪着虞尚云气得直哆嗦:“你!你这个昏君!兆国的江山迟早要败在你的手里。” 孙伯在一旁嘀咕道:“这些个谋权篡位的倒是有理了。” 虞尚云也不在意那些,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他便起身退朝:“行了,这桩事也算是了了,诸位爱卿回家过个好年,这旁的事情,待年后咱们再行商议。退朝。” 诸臣吓得不敢说半个不字,目送虞尚云离开。 梁霄牵着徐若瑾也一并走了,悠悠跟在夜擎的身旁,打量着四周,只觉这个大殿与往常的不一样,瞧着辉煌许多,所以颇有些好奇。 待上了马车,夜擎坐在梁霄的身旁,端正得紧。 梁霄默了片刻,侧头望向夜擎:“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夜擎双手搁在腿上,恭敬道:“师父,徒儿以为,今日之事,许是兆国国主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借梁家的手将朝堂上的逆臣揪出来。” 他之所以对梁家这样,或许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 只是夜擎年纪小,只看到了这一点,要不然哪能这么巧? 那些大臣以他师母的性命相要挟,而虞尚云果断放弃皇位,毕竟这退位的诏书也下下去了,再由梁家相助反攻一记,助得虞尚云再登大位,这梁家对于兆国而言,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好一个一箭双雕,梁霄都有些佩服这虞尚云了,当真是心思缜密,他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若瑾是他的若瑾,否则这若是再晚一些,是不是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与此同时,梁霄对于虞尚云,又存几分感谢的,毕竟恩归恩,怨归怨。 虞尚云当初救了他若瑾,又在宫里百般关怀照顾,这些都是当时他没有做到的,所以梁霄尽管有醋意,这醋意也并不深,没有到无理取闹的地步。 徐若瑾细想了想,才觉得这虞尚云的心计当真是颇深:“你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不是直接赶过来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轻笑道:“这一切原本就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要谋逆?只不过是在给他机会与大魏联系罢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他会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来,所以我和他当即就商议好了,我们先过来,再由梁七梁八他们调兵进来,将皇宫里的部队一网打尽,最后解决破殿里的那些人。” 徐若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大部分都是那虞尚云计划好了的。 梁霄生怕徐若瑾冻着,替她将衣袍又系得紧了些,这才望向夜擎:“关于大魏,擎儿,你可有打算?” 夜擎又长一岁,个子也拔高了些许,面容虽还显稚嫩,可是到底气质上沉稳了许多,他望向梁霄,定定道:“师父,我只想和悠悠在一起,但是父皇和母后的这个仇,我也是一定要报的!” 梁霄也深知,不能急着去帮助这夜擎夺回皇位。 无论夜擎的心智再如何成长,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这样年幼,如何能扛得过朝堂上的那些湍急的暗流。 “若夺回了大魏,你当如何?” 梁霄并不知道夜擎自己的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些事情的牵涉太广了,只有一点,无论夜擎想要如何,他也定会鼎力去支持。 夜擎收了视线,瞧着前方的路,心里有些乱,按理说,他是大魏的太子,就应该继承他父亲的传统,可是年纪尚小,他知道他师父向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是杀父轼母之仇,他不得不报。 夜擎默了半响,才朝梁霄道:“师父,容我好好想一想吧。” 梁霄点了点头,见他神色少有的凝重,便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考虑清楚,过了年再说。” 徐若瑾见夜擎这般有些担忧:“四爷,擎儿这才多大,你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了。” 好不容易团聚过个年,徐若瑾在差点失去梁霄的时候,她就明白,失去至亲的那种痛苦,所以眼看就要过年了,对夜擎的关注度总是要高一些,担心他会伤心难过,胡思乱想。 梁霄闻言笑道:“若瑾,这些事情,他总归是要去面对的,能早些细想一想也好。” 悠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挤到夜擎的身旁笑盈盈道:“擎儿,咱们一会儿去烧烤吧,义父可说了,今日晚些要带悠悠去吃的。” 徐若瑾瞧她这贪嘴的小模样哭笑不得:“烧烤要少吃些。” 悠悠拉着徐若瑾的手笑盈盈的问:“娘亲,悠悠有没有压岁钱呀?” 梁霄笑道:“自然是有的。” “那悠悠要好多好多。” 夜擎瞧着这和睦的一家,心里是高兴的,可是高兴之余,想起了他的父皇和母后,总添几分落寞,他垂眸,盯着鞋面缄默不语。 悠悠拉着夜擎的手,笑盈盈道:“擎儿,我的压岁钱都给你。” 徐若瑾知道悠悠这孩子是心疼夜擎的,心疼夜擎无父无母,起码她还什么都拥有。 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好,徐若瑾总归也是放心的,她正要说话,忽觉肚子有些疼,脸色瞬间便青了,梁霄见她的脸色这样差,瞬间便慌了神:“怎么了怎么了?若瑾,你没事吧?” 徐若瑾抱着肚子疼得直抽气,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梁霄急道:“快叫沐阮,快!” 徐若瑾扣着梁霄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只是有些阵痛。” 梁霄焦急不已,轻轻的摸着她的肚子:“那怎么办?沐阮呢?沐阮可有说什么原因?” 徐若瑾靠着软枕,舒坦了些,才朝梁霄道:“沐阮说过,这是常况,待生了之后就好了。” 梁霄闻言气道:“谁都知道生了就好了!可是,这个情况,那是生了之后的事情吗?人还怀着呢!你说你这……这情况如何是好!孩子,你可千万别折腾你娘,你乖乖的听话,若是让我知道你这样欺负你娘,待你出生了,我定不放过你。”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哭笑不得:“你可不要吓着他。” 梁霄瞧着这肚子,是打打不得,说又说不得,见徐若瑾难受又心如刀绞,不知如何是好:“那怎么办?他这样不听话!等他出来了,我再同他算总帐!”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马车缓缓的驶到了徐若瑾的宫里,梁霄小心翼翼的扶着徐若瑾下了马车,那神情,如视珍宝一般。 虞尚云要打理这后续的事情,所以便忙去了,没有跟着一块儿进宫里。 徐若瑾进了宫就发现,这宫里是灯火通明的,张灯结彩,好一副新年的新气象。 悠悠瞧着新布置的宫殿喜笑妍开:“娘亲,你瞧那个灯,真好看。” 梁霄扶着徐若瑾进了殿,笑道:“若瑾,明日就是新年了,可有什么愿望?” 徐若瑾的肚子又是一阵一阵的疼,她轻抚着肚子,笑道:“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就好了。” 梁霄扯了毯子给徐若瑾盖上,坐在软塌的尾端替徐若瑾按着怀孕时肿胀的脚。 悠悠和夜擎在殿外架了火在烧兔子。 悠悠喜欢吃烤兔子,她的手艺里,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向梁霄学的这一手的烤兔子了。 徐若瑾远远的瞧着这两个孩子,有些无刀奈。 梁霄握着她的手,目光里满是柔情:“若瑾,所有的事情,都等你生了孩子再说,第一要紧事,就是你和这个孩子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靠着软枕只觉万分疲惫,悠悠提抓着她的烤兔子跑了过来,笑盈盈道:“娘亲,兔子腿给你吃。” 梁霄扯了一只兔子腿,朝悠悠笑道:“你这兔子若是要烤得香,还要再烤一会儿。” 悠悠侧头打量着那兔子,半响才道:“拿错了!这个是给擎儿的,还没烤好呢。爹爹,你等我一会儿,我再烤一下。” 悠悠夺过兔子腿就又跑了出去,红杏端了茶盏过来,搁在案几上,朝徐若瑾温声道:“郡主,这大爷和二爷让奴婢转告一声,梁家寨还有待重整,时间赶得急,所以便先过去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四爷,当时莫不是大哥也在?” 梁霄接了红杏的汤笑道:“我飞鸽传书,让大哥领着梁家军过来的,只是大哥藏得隐蔽,没有让人发觉,否则,若是让人发觉这梁家寨是个空寨,后果也不堪设想,既然事已经成了定局了,也就不妨事了。” 第3740章 谋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徐若瑾点了点头,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来是梁家寨的人。 除夕夜,徐若瑾一家团聚在一起,也算是其乐融融,反观大魏陆凌枫那边,那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夜色已经深了,陆凌枫登高,站在这皇宫最高的宫殿殿顶上,手里拿着一壶酒,瞧着那城里的万家灯火,提着酒壶饮了几杯,冷冽的寒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吉安站在他的身后急坏了:“皇上,危险啊,您还是赶紧回来吧,不要冻着了,再说,这要是摔下去,那也不堪设想啊。” 陆凌枫扫了眼吉安,自嘲道:“除夕了,朕这个皇帝当的,倒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吉安手里抓着斗篷揪心不已:“国主,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您直接冲奴才说啊,可千万不要伤了您自个儿了!这除夕的夜膳也已经备下了,您还是下来吧。” 其实只有陆凌枫知道,他当着这个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如履薄冰,步步谨慎,步步为营, 一个不慎,生怕那些人给自个使了什么绊子了! 这些日子,那些事情逼得陆凌枫喘气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这样的忙碌于他而言,却一直见不到成效,陆凌枫的心里也是焦急不已。 他抹了一把风霜满满的脸,拂衣坐了下来,瞧着那万家的灯火只觉整个人冷得厉害。 以往除夕的时候,陆凌枫总会约上梁霄与其他的三五好友一起聚一聚,喝个天昏地暗,快意人生。 那时的他多开心?可是,他有了权,有了势,可是却不开心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将他们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个境地? 曾经他想要扶持梁霄称帝,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却是他自己,多讽刺。 一只海东青扑到了陆凌枫的身旁,陆凌枫将它腿上的信取了出来,打开一看,心猛的便沉了下去。 他默了半响猛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瓶子朝着那屋檐上狠狠的砸! 忽的,他笑了,他双手撑着膝盖,笑得直不起腰来,那笑声回荡在皇宫的上空,竟显得孤寂清冷。 他笑着笑着便哭,双手撑着栏杆,吉安恐他跌下去,吩咐了人将陆凌枫抬了进了殿里,陆凌枫进了殿倒了酒一口闷了,笑道:“好……好啊,好得很!梁霄!” 吉安一脸懵:“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陆凌枫捏着酒盏,心里五味陈杂。 暗卫拿着信递到陆凌枫的手旁,沉声道:“皇上,梁霄出现在兆国,与瑜郡主和前朝太子皆在皇宫里,咱们可要派人去……” 陆凌枫知道,梁霄已经开始筹划了,只怕下一步,梁霄就要和那虞尚云开始夺回大魏的国土了! 到时他又该如何处之? 吉安听了暗卫的话,这才反应过来:“皇上!这……这镇国公这是真没死啊!这可如何是好。” 陆凌枫揉着眉心,默了半响才道:“去宣大魏所有大臣进宫议事。” 吉安诧异道:“这……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您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先细想一想,待这个年过了再说?” 陆凌枫冷笑:“朕孤家寡人冷冷清清,他们想好好过个团圆年?呵,想的倒是美!马上去宣!朕半个时辰之内,定要见到所有大臣!否则,唯你是问!” 吉安的心口猛的一跳:“奴才马上派人去宣旨。” 吉安匆匆忙忙的将人指派了出去。 陆凌枫凝着外头绽放的烟火,竟觉得可笑。 他坐拥天下,可是身旁却连个真心人都没有,除夕的年夜饭都只能他一个人对着那一桌子的菜。 原来帝王家当真个个都是寂寞的,也难怪会有那么些帝王,不爱江山爱美人了,这般冷冰冰的权势,着实远不如那知冷知热的人来得暖心。 可对于陆凌枫而言,一切都太晚了,这大魏既然是他的了,他便不会再交出去! 他与梁霄既然已经回不到从前了,那么便只能是你死我亡。 他捏着酒盏,默了片刻,将酒盏放下了,一旁的宫女端了水盆过来,为陆凌枫洗了脸,将他的衣袍重新收拾整理了一番。 此时整个都城里一片匆忙,那些个传旨的太监急急忙忙的宣了召,大臣们连年夜饭都顾不上,有些正在用的也放下了碗筷,急匆匆的换了衣就往宫里跑。 场面倒真是空前的热闹。 待人到齐了,吉安这才进殿来通报。 陆凌枫起身去了大殿,大殿里的臣子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坐上龙椅的时候,他那份孤寂感便一扫而空! 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下,他才是有成就感的,他才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他是坐拥天下手握大权的帝王家! 他轻叩着桌面,眸光自这些大臣一一扫过,淡问:“众卿可知朕今日急诏前来,所谓何事?” 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火急火燎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请皇上明示。” 陆凌枫理了理大袖衫,朝众臣道:“梁家与兆国勾结攻打我大魏的疆土,已是叛军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朕,先前念及梁家对大魏的种种,不曾有所行动,梁家既然已经成了大魏的叛逆,朕也不必再念旧情。” 朝中大臣站了出来,朝陆凌枫沉声道:“臣刚收到七离战报,说梁家联合兆国将姜大人给杀了!臣以为,兆国是越发不将咱们大魏放在眼里了!” 陆凌枫沉声道:“侍郎大人所言在理!所以朕此番诏诸位大臣前来,是想御驾亲征攻打兆国,并剿灭大魏国贼!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在朝中当权的,只有陆凌枫一人,这旁的大臣多半都是新提拔上来的,所以也不敢反对。 毕竟这丞相严弘文都没有发话,他们若是上赶着去凑,似乎也不大得体! 在严弘文看来,这是陆凌枫自己要去作孽寻死,且不说的大魏动荡刚过需要修养生息,只说那兆国,有梁家人在,光凭陆凌枫一人御驾亲征?如何能够平复那一场战乱? 明摆着,这陆凌枫上战场就是去自作孽的! 第3741章 作死 严弘文原本就是站在梁霄那一边的,自然不会开口替这陆凌枫说话了,于是便保持了沉默。 他这一沉默,整个朝堂的人都不敢吭声,个各个留着一双眼睛往严弘文这边飘。 可是人家严相站得稳如泰山,愣是一句话也没有。 原本要吱声的大臣被人一个眼神瞪过去,也不敢吱声了,众人的眼睛就望着两个地方,一个是陆凌枫,一个是严弘文。 这仗到底打不打,其实不是文臣说了算的,至于武将,武将颇少,陆凌枫又说要御驾亲征,这样一来,就更没文武说话的份儿了。 陆凌枫就着笔墨写了一封攻打兆国的诏令发往兆国,整个大殿里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可偏偏谁也不敢说什么。 待诏令传了出去,陆凌枫朝众臣淡道:“这朝中之事,若有急事及时通报于朕,传令下去,马上整军,待天色一亮就发兵。” 群臣应下,陆凌枫看了眼严弘文,淡道:“退了吧,严相留下。” 严弘文的神色微动了动,站在原地,待人都走了,陆凌枫这才步下龙椅,来到严弘文的身旁道:“严相可有什么想说的。” 严弘文淡道:“既然皇上心中已有主意何必再来问臣。” 陆凌枫笑道:“朕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朕此番若是出征了,结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这大魏的朝堂朕也不放心交给旁人,严爱卿,朕希望你明白一点,你是朕的丞相,自然是要助朕护下朕的江山。” 严弘文并没有回这句话,只朝他道:“臣遵旨。” 陆凌枫轻笑,摆了摆手:“走吧,陪朕喝两杯。” 严弘文退了一步,看他的视线生疏得,让陆凌枫顿觉颓败。 他突然发现,先前的那些兄弟感情,竟真的什么也没有剩下了,他甚至在想,若是可以,或许这严弘文也会在他的背后捅他一刀子。 “公主身子不大好,臣还要回府去照顾,还请皇上见谅。” 陆凌枫闻言苦笑:“怎么?让你陪朕喝一杯也不可以了?你若是担心公主的病情,朕诏了宫里的太医去瞧着就是了。” 他就要出征了,至于结果如何,其实陆凌枫的心里是有数的。 这个时候他或许还可以拼一拼,等到哪一日梁家真的回过神来了,只怕这件事情就难办了! 严弘文淡道:“府里有大夫,只是臣不放心。” 陆凌枫摆了摆手:“去御书房候旨吧,朕还有事要与兵部诸位爱卿议。” 严弘文谢了恩,转身便走了,大殿的外边正是大雪纷飞,这个除夕夜对于陆凌枫而言,显得格外孤寂。 他坐回龙椅上,一只手轻轻的抚着这扶手,视线落在殿外纷飞的大雪,那是一个冰冷得毫无人情味的世界。 陆凌枫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要离了碳盆,陆凌枫便觉得这天气寒冽得厉害,似要将人的心都冻起来一般。 吉安知道陆凌枫是个怕冷的,当即便吩咐人关了殿门。 吱呀的关门声隔绝了陆凌枫的视线,他靠着椅子,抹了一把脸,起身往后殿走。 吉安跟在他的身旁,担忧道:“皇上,您若是御驾亲征,只怕这……这不安全,这万一若是有个好歹的,这可如何是好。” 陆凌枫坐在膳厅里,瞧着那一桌子的菜,索然无味。 对于吉安的担心,他不是没有想过。 吉安替陆凌枫夹了些菜,温声劝道:“皇上,您今日也没怎么吃东西,这到底也是除夕夜了,多少还是吃些吧。” 陆凌枫抹了一把脸,瞧着吉安,叹了叹气,拿了筷子勉强吃了两口。 吉安愿意跟着陆凌枫,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陆家曾经对吉安有过莫大的恩惠。 或许那点恩惠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可是在吉安看来,那却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情,所以吉安也是盼着陆凌枫好的。 在这个冰冷的朝堂里,唯一盼着陆凌枫好的,也就只有吉安一人了。 他已经将青争送出了宫,青争与叶荷替那楚云秀守着墓,虽说青灯古佛的,可是总归没有再卷入这样的混乱中云,对于吉安而言便很是欣慰。 陆凌枫草草用了几口就搁了筷子,他朝吉安道:“将兵部的人唤过来,朕要商议商议七离之事。” 此番陆凌枫已经在琢磨若是到时他御驾亲征,那七离又该如何。 毕竟七离的防御梁霄一家是最清楚的,一旦梁霄协助兆国进攻七离,那么七离就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吉安端了汤盏过来,瞧着陆凌枫这模样心疼不已:“奴才打进宫便一直留意着您,您是天纵之才此番前去,必然会凯旋才是。再者说,这镇国公好歹也是大魏的人,又是皇上多年的兄弟,当初若不是皇上极力相助,哪里还有镇国公的今日?想必也不会对大魏如何才是。” 陆凌枫端了汤盏吹了吹,觉得没胃口,又顺手搁在了桌旁:“你不了解他,他是铁了心的要攻打大魏了。我与他早没有了往日的兄弟之情,又何谈手下留情?” 吉安叹道:“镇国公原也是识得大体的,这到底是皇上与梁家的私事,若是牵扯到这明面上来说,难免……难免会乱了分寸不是,再说了,这瑜郡主又大着个肚子,想来也快要生了。” 陆凌枫眯了眯眸子淡道:“应该还有三两个月,便是要趁着她快要生的时候动手!朕倒是要看看,他是要若瑾还是要他看不上的权势!他的身旁就算有夜擎又如何?一个年幼的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陆凌枫真正惧怕的,是夜擎那前朝太子的身份,毕竟梁霄若是要勾结兆国反攻他,也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的,而那个,就是理由。 吉安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大雪纷飞的,恐陆凌枫冻着,又吩咐人关了窗,取了披风来给他披上了,这才担忧道:“照着这么说,这镇公国只怕是不会手下留情了,皇上,这镇国公征战的时候何其英勇……若是万一打起来了,镇国公想必是要出面的,到时只怕是……。” 陆凌枫冷笑:“他不过是大魏的叛逆,算的哪门子的镇国公?吉安,你全倒是越发的糊涂了。” 吉安闻言心口一慌,捏着拂尘讪笑道:“原是奴才一时糊涂了,这梁家余孽在战场上那也是十分了得的,便是皇上御驾亲征,奴才也是担心呐,您到底是九五至尊,坐镇宫里,运筹帷幄,岂不更好?” “梁霄的本事,朕不是不知道,若是要想将梁家一举拿下,朝堂里还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 陆凌枫与梁霄的那些情谊已经消散得干净,多半时候他孤寂的时候也会想起从前,颇有感触,但是也仅限于此! 一山不容二虎,他也留不得梁霄了。 陆凌枫也知道吉安的担忧,他搁了茶盏,将披风紧了紧,整个人被朝堂上的事情弄得疲惫不堪。 他揉着眉心叹了叹气,原是想出去走走的,结果一抬头就见那兵部的人都过来了,便起了身:“移步御书房。” 兵部大臣也琢磨不透陆凌枫的心思,所以只得跟着陆凌枫去了御书房议事。 这一场议事,时辰还挺长的,好在殿里有碳,倒也不冷。 吉安在一旁伺候着,偶尔也听一听这议政的内容,不由感叹,这梁家当真是防不胜防,一旁的严弘文却极少说话,便是陆凌枫问了,也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 待散了朝,又是大年初一,大臣一散就各回了各家赶着过年了,严弘文也不例外,径直就回了公主府。 此时公主府里也稍收拾了一番,并不隆重,所以瞧着也不像是要过年的样子,因此没什么年味儿,府中的奴仆见严弘文回来了,便忙迎了上去。 “驸马爷。” 严弘文将披风退了,担忧道:“公主呢?” 蒋明霜打里间出来,怀里抱着睡过去的严昕,温声道:“公主身子乏累,已经喝了药歇下了,昕儿也睡了。” 严弘文轻轻抱过严昕,低声道:“公主可用膳了?” 蒋明霜闻言摇了摇头,跟着严弘文去了昕儿的房间:“公主吃不下什么东西,妾身瞧着也是着急,驸马爷,待公主醒了,你再多劝着好些,你说话总比妾身说话要好些才是。” 蒋明霜也是心疼熙云公主,原就是这么个身子,这一病就病到了现在,便是大年初一了,这病情也是半点不见好,可真是愁坏了众人了。 不管蒋明霜如何换着法子的弄吃的,这熙云公主胃口全无,人也跟着消瘦的厉害,每日也不过是醒过来看一看昕儿,瞧着是笑的,只心里苦涩得厉害。 严弘文轻手轻脚的将昕儿放在他的小床上,蒋明霜替他盖了小被子,担忧道:“驸马爷,细算起来,瑜郡主的月份也该大了,也不知身子如何了。” 严弘文轻拍了拍翻身的严昕,叹了叹气:“眼下时局未定。” 时局未定,所以什么都不好说,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蒋明霜双手合十万般虔诚:“妾身也只盼着咱们这些人能哆平平安安的才好,至于这旁的什么,原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严弘文的眼中,这是公主和蒋明霜最大的区别,蒋明霜极会安内,而公主,对于朝中的诸多局势与情况分析的总是十分的清楚,得这两个贤妻,严弘文一直觉得是三生有幸。 他拉着蒋明霜的手,轻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蒋明霜轻握着的他的手道:“承蒙公主与驸马爷,妾身方能有安身之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妾身只盼着公主能够早日好起来。” 严弘文点了点头,轻笑道:“会的。” 陆凌枫准备御驾亲征,想必那边很快就会出结果。 要说这梁霄领着兆国的兵马打不赢陆凌枫,这严弘文是不信的,他担心的是兆国的人背后给梁霄捅刀子!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情况真正如何,也只有那些经历过的人才会懂了。 蒋明霜轻拍着睡得不踏实的严昕,担忧道:“公主的身子……我很是担心。” 一旁的侍女插了一句嘴:“这府里的两个大夫在这都城里也是有名的名医了,可是看了这样久的病,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公主的身子倒是一天一天的消下去了,那大夫总说是心病,可是奴婢觉着,定是那药配得不好!” 严弘文也是担心熙云公主,他见这严昕睡着了,便起了身,朝蒋明霜低声道:“这儿你照看着,我去瞧瞧。” 这些日子因着要过年,所以朝中的事务繁忙的很,很多时候严弘文回来已经很晚了,他不想打扰了熙云公主,所以多半时候都是在书房里睡下的。 细说起来,他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熙云公主了。 严弘文进了那内室的时候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子中药的味道,闻着又香又苦涩,一旁伺候着的侍女担忧道:“驸马,公主刚歇下。” 严弘文站在门口瞧着垂下来的纱帐轻问:“睡得不好吗?” 都快中午了,东西也没吃多少,药也没怎么吃,便这么一直睡着,严弘文觉得,他光是站在门口都觉得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病气。 他的心也跟着紧揪了一下。 侍女道:“忽醒忽睡的,有时候又总恶梦连连,大夫瞧了也说心病难医,可是这身子也跟着一日一日的消了下去,驸马爷,您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吧,若是再这样下去,公主的身子可怎么熬得过。” 严弘文抬步进了内室,内室的案几上搁着一个香炉子,炉子里烧着香,正袅袅升起,混了那药味儿,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他拂开帘子,瞧着熙云公主那削瘦的容颜心里难受得紧。 一旁的侍女端了茶来,他接了茶又搁了回去,拿了一本书在床边坐着安安静静的看着。 事情总算也告一段落了,他总归是要陪着这熙云公主的。 第3742章 亲征 那头,随着陆凌枫下旨,筹备御驾亲征,诏令迅速传到了兆国。 此时梁霄正陪着徐若瑾在那小园子里散着步。 路上瞧见两朵好看的花,他顺手便摘了下来递给了徐若瑾,笑道:“若瑾,我记得你先前就喜欢这花,我给你插在发上,衬了你的气色也能好些。” 徐若瑾这几日吃的不错,所以脸色也好了许多,再加上沐阮和梁霄的照顾,与之前比起来,那是天壤之别了! 她走了两步便觉得乏得不行,干脆便站在那儿不走了。 梁霄将花插在她的发上,笑道:“我若瑾当真是人比花娇,美极美极。” 徐若瑾抱着大了好多的肚子,嗔笑道:“我一个孕妇,人家可说孕妇是女人最丑的时候,也就你说美。” 梁霄轻抚着她的肚子,替她顺着气,满眼的柔情:“我若瑾自然是天下第一最好看的,再说了,你怀着孩子也不容易,若瑾,我要你和孩子都母子平安!” 徐若瑾轻笑道:“有沐阮在,又有你陪着我,怎么会有事?你不要想太多了。” 这几日梁霄睡着的时候还在喃着若瑾,想来也是心里没有底,很是担心的缘故。 梁霄将徐若瑾一把抱了起来直皱眉:“若瑾,你怎么怀着孩子还这样瘦!我瞧着当真是心疼!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多吃些,可不能比悠悠这孩子吃的还少。”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怎么能和悠悠比。” 梁霄抱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护犊子似的,生怕走得快了将徐若瑾给颠着了。 “你连悠悠的那点饭量都比不过怎么行?若瑾,你和孩子可是我的命!只要你们母子两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梁霄将徐若瑾抱到了亭子里晒太阳,他对徐若瑾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 红杏递了毯子过来,梁霄顺手便接了过去给徐若瑾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再冻着了。 徐若瑾端着汤喝着,见梁霄围着她打围,一时哭笑不得:“你坐会儿。” 梁霄这才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若瑾,你受累了,看你这样憔悴我哪里坐得着,你想吃什么吗?还是想去哪里走走?沐阮说你这个情况得多吃多走动,可我瞧着你走两步路都脸色苍白的,你想去哪里你同我说,我抱你去。” 徐若瑾喝了两口汤就要搁下,梁霄顺手就接了过去,接着喂,边喂边道:“若瑾,你可是两个人的身子,可不能这样折腾你自个!再多喝一点儿,这可都是补身子的。” 徐若瑾只得皱着眉头继续喝,没喝两口她便觉得胃里难受,转身便吐了个干净。 梁霄吓了一跳,搁了碗拍着她的背急道:“好好好不喝不喝,若瑾,我去喊沐阮过来。” 徐若瑾忙将人拉住:“我今天吃得有点多了,胃里塞得满满的,再吃也吃不下去了。” 梁霄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那……那不吃了,不吃了。” 徐若瑾这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呢,梁霄便又问道:“若瑾,那你要不要吃些水果?人家说这水果也是解腻的。” 徐若瑾摆了摆手,只觉嘴里苦涩得厉害,一张嘴都是想呕吐的感觉。 红杏在一旁瞧着,眼底透着笑。 这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就是这样的好,都将彼此放在心尖子上,从来不曾有过半分的伤害,也正是因为两个人都经历得多了,才会显得难得与珍贵。 一旁的小侍女瞧着羡慕不已:“这瑜郡主与郡马爷的感情可真是好,奴婢还是着一次瞧见待女人这样上心的男人呢。” 红杏听着有些自豪:“那是自然,这郡主成亲也有这么久了,二人感情还是这个样子,咱们这些个做奴婢的见了自家主子好了,这心里也就放心了不是。” 这梁霄是个将军,按理说,应该也是个会军行打仗的粗人。 可是没有想到他待媳妇儿竟是这样的细心体贴。 梁霄只怕还不知道,他已经成功的成了这宫里头的宫女们成日里谈论的谈资了。 什么今日为瑜郡主下冰湖里寻了条黑鱼炖了补身子啦,那冰湖里可是格外的冷,寻常人路过都需要勇气的主,可是梁霄却是舍得并且愿意去做的,真真是这世间顶疼媳妇儿的人了。 什么前日又为了瑜郡主肚子疼一事,三更半夜的跑了十几趟去寻沐神医啦,扰得沐神医都烦了。 什么自打这瑜郡主抱怨脚疼,就走哪抱哪,再没让瑜郡主走过路啦,这七七八八的流言在宫里头飞起,连这虞尚云都自叹不如! 这样的细心与妥贴,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虞尚云牵着悠悠的手,领着夜擎过来,原是想谈些事情,谁料这一来就虐了狗。 沐阮拿着药方子从内殿出来,就见虞尚云站在原地发呆,那目光似乎穿越了很长的时光在看待一个人。 沐阮咳了两声道:“你看也没有,人家是有夫之妇,便是要抱也轮不着你了。” 虞尚云不置可否:“她是我义妹,我自然是要关心的,对吧悠悠。” 悠悠点了点头,朝沐阮笑盈盈道:“舅舅,悠悠想吃蜜乳糖。” “好,我去给你拿。”沐阮牵着悠悠去拿糖,夜擎也跟着悠悠一块儿去了。 虞尚云这才朝那亭子走去,到了亭中,梁霄也没有搭理他,而是瞧着徐若瑾。 他将一封信轻搁在石桌上,朝徐若瑾笑道:“若瑾,你可觉得好些?” 徐若瑾点了点头:“只是偶尔会有点阵痛,想是时间也快到了的缘故,不妨事。” 虞尚云拂衣在她的对面坐下,红杏端了茶过来搁在他的手边便又退了下去。 梁霄瞧着那封信狐疑道:“这是什么。” 虞尚云端了茶盏扫了眼:“大魏派人传过来的,你瞧瞧。” 梁霄打开信,就见信中是陆凌枫斥责兆国不讲信用,甚至协助大魏叛逆攻打七离,杀死姜必武之类的事情,梁霄将信扔在一旁,挑了挑眉:“你打算如何?” 虞尚云笑道:“夜擎是大魏的太子,年岁尚小,不过那脾性,倒是不错的,陆凌枫这个逆贼,倒是贼喊捉贼了,兆国自是要协助大魏复立太子,再者说了,悠悠与这大魏的太子又有婚约在身,朕的义女婿有难,朕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梁霄将手中的信撕了个粉碎,淡道:“这些事情我不想管,我只想好好陪着我若瑾。” 第3743章 可教 虞尚云见徐若瑾皱了眉,心里忐忑不已,生怕说错了话:“咳,你陪着若瑾也好,这旁的事情交给孤就是了,若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放心,孤也不会同你客气。” 梁霄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徐若瑾在一旁听着直皱眉:“陆凌枫领兵御驾亲征,只怕有一场恶战了。” 陆凌枫其实也是一个有实力的人,所以徐若瑾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轻看了陆凌枫! 因此徐若瑾也很是担心。 虞尚云闻言笑道:“若瑾,兆国的兵马可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你不必担心这些,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母子平安,我还要去上朝,一切待我下了朝再说。” 徐若瑾点了点头,目送虞尚云离开,他出了亭子,那沐阮便领着悠悠和夜擎过来。 拿了糖的悠悠开心得很,一蹦一跳的,近来悠悠喜欢跟在虞尚云的身旁,而夜擎又是悠悠铁打的小跟班,所以自也是跟着悠悠的。 虞尚云去上朝,那朝会上两个孩子也是在他的身旁。 悠悠坐在虞尚云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颗糖在玩,因着之前一干叛逆之臣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所以朝堂之上也没有人敢说悠悠这样是于理不合。 虞尚云手里拿着一份折子,看了两眼,对朝中人道:“大魏轼君夺位的叛逆竟要攻打兆国,此事不知诸位爱卿怎么看。” 众臣面面相觑,默了半响才道:“国主,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国主定夺。” 虞尚云顺手将折子扔在一旁,朝众人淡道:“这,夜擎乃是大魏的太子,夜擎的未婚妻又是孤的义女,所以细说起来,这大魏的前朝与兆国也是姻亲的关系,大魏被逆臣贼子所占,孤这个岳丈岂能坐视不理?” 臣子出列沉声道:“国主所言在理,臣以为,这陆凌枫师出无名!贼喊捉贼,咱们须灭一灭他的气焰才是!” “灭什么气焰,依着臣的意思,就应该将这陆凌枫给杀了,将兆国的女婿重新扶上大魏的帝位!” 其实这些个臣子的心里也打着小算盘的,既然不能与这虞尚云唱反调,那不妨便顺着他的意思来,只要他们顺着了,那虞尚云就不会有什么旁的脾气了! 再者说,若是与大魏是姻亲的关系,这兆国于小皇帝还有辅佐之恩呢。 大魏欠了兆国的人情,这日后你来我往的,兆国自是要占上风的,所以应承了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梁家也在兆国,若是要助兆国攻打大魏,只怕也是易如反掌的。所以这一次倒是难得的,朝堂里竟没有人反对。 虞尚云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不由拍腿笑道:“爱卿们有些魄力,孤心甚慰!孙伯,你立即拟诏传诏,集结军队,加紧训练,准备抵御大魏的侵袭!务必要给孤将那大魏的逆臣贼子的人头拿下。” 孙伯笑道:“奴才这就去拟诏传诏。” 群臣下跪,高呼虞尚云英明。 夜擎站在一旁,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只是在这朝堂上,似乎也由不得他,所以夜擎便忍着没有问。 待传了诏,虞尚云宣布退朝,又领着悠悠与夜擎回殿。 悠悠手里头的糖玩够了,伸手就递给了虞尚云,一旁的孙伯瞧着心肝直跳:“哎呦小祖宗,这可不能给国主吃。” 虞尚云接了悠悠那玩得半黑的糖笑道:“不妨事,闺女喜欢这糖,孙伯,你差人去问一问沐神医,这糖是怎么做的,多做一些悠悠嘛,别那么小气。” 孙伯接了虞尚云手里那颗黑乎乎的糖点了点头:“是,奴才马上安排人去问。” 虞尚云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御书房,悠悠轻车熟路的坐在她的小书桌上,趴着看她的小话本儿,夜擎来到桌前,瞧着虞尚云,见了礼问道:“有一事晚辈想问。” 虞尚云从折子里抬起头挑了挑眉:“问。” “你为何要助我。” 夜擎一直想不明白这一点,这个时候的大魏如同一盘散沙,兆国若是想要趁机收复大魏,易如反掌,又何苦这样折腾着去助他? 他年纪尚小,便是坐上了那个位置难免也会受制于人。 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在图什么?难不成单纯的帮他? 这些日子的经历告诉夜擎,世间就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尤其是这帝王家里,多是贪权弄势的居多些。 见虞尚云只笑不说话,他又道:“这打仗是要耗钱耗人命的,你可以把我交出去休战,把我交出去了,兆国也没有分毫的损失,还可以得到七离割地的领土,怎么算,都是划算的买卖,你为什么要帮我?” 说是为了悠悠其实夜擎也是不信的,毕竟若是真的为了悠悠,将他留下来,留在兆国当个驸马爷就可以了,何必去这样大费周章? 所以夜擎想不通。 虞尚云搁了折子,瞧着这年幼的夜擎,忽觉这孩子也算有几分帝王家的气度:“陆凌枫靠不住,或许这一次孤将你交出去了,得了地,不过孤相信,待到这陆凌枫坐稳了江山,他必然会打回来,他那般狠毒无情的,与夜微言的优柔寡断可不一样,兆国还不够强大,到时必定损失比眼下的更惨重。” 夜擎闻言默了片刻,才道:“陆凌枫杀我父皇母后,此仇不共戴天!” 虞尚云笑道:“仇恨,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孤也是有私心的,若是助你登上皇位,孤在你大魏岂不是也能留一个名留青史不是?” 夜擎就知道,他想的问题远比他想的要更长远! 他问虞尚云:“如此一来,大魏必然也会与兆国交好,此时就算兆国真的打不赢,也还有梁家军在,对不对。” 虞尚云闻言笑道:“不错,孤也是替兆国百姓未来的生计着想,兆国与大魏若是能打开七离这道关卡商贸自由,那必然也是一件互惠互利划算的买卖。” 在虞尚云看来,那七离连接着大魏与兆国,大魏地段利水,而兆国比较偏僻,所以许多的东西大魏有,而兆国没有,若是能够广开财路,也可使百姓富庶,国力自然也就会蒸蒸日上了。 不得不说,一个明君为了自己的国家当真是计谋深远。 第3744章 长计 旁人总说这虞尚云是一个暴君,处理果断狠决,可是细细看来,他也是一个细致的人。 所办的事情虽然是雷厉风行,可是那手段也是数一数二的狠! 正是因为这个狠字,所以才压得住这兆国的这些人。 夜擎垂眸,思量了片刻,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不知您是怎么知道那人要谋逆的?” 虞尚云笑道:“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夜擎点了点头:“父皇曾经教导过。” 虞尚云嗤笑道:“夜微言也就这么点本事,他生性多疑得很,教出来的儿子倒是聪慧,不过朕今日也要告诉你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你若是要要求一个朝堂尽是清廉之人,那恐怕很难。” 夜擎狐疑道:“当今天下,为官若贪,百姓又当如何?” 虞尚云一看这夜擎的性子就知道,还是一个耿直的,还不懂得如何在朝堂之中翻云覆雨,如何去把控一个朝堂中的人脉! 这一点若是看不开,在朝堂之中就很难立足了,更何况这夜擎还太过年幼,瞧着跟只小鸡仔似的,又有谁会将这夜擎当回事? 若是没有梁霄从中周旋帮衬着,只怕这个时候的夜擎坟头草都半米高了! 他耐着性子教道:“你要切记,为君之道,在于朝堂的一个平衡,‘百姓为先,社稷次之,君为轻’原也没有错,但是要分场合与情况。” 夜擎似懂非懂,他朝虞尚云作揖,沉声道:“今日这些话,晚辈必定会好生想一想,晚辈也保证,若是晚辈当真回归大魏,必与兆国交永世之好。” 悠悠跑了过来,笑盈盈道:“你们在保证什么呀?拉勾拉勾,拉勾了才有用呢。” 夜擎一时有些尴尬,却见虞尚云已经将手伸了过来,笑盈盈道:“就依闺女的,拉勾立证。” 夜擎也将手伸了过去,与虞尚云拉了勾,悠悠在一旁欢喜道:“拉勾拉勾,一百年不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虞尚云瞧着悠悠眉开眼笑:“好好好,谁变谁是小狗。孤乃君子,一言九鼎,自不会不守承诺。” 夜擎望着悠悠,眸底终于见了几分暖意:“有悠悠做证,我也会信守承诺。” 悠悠一手拉着虞尚云,一手拉着夜擎,眉开眼笑道:“去骑马嘛,义父,你说今天要带我去骑马的,可不能变小狗狗。” 虞尚云一把将悠悠抱了起来,笑道:“好好好,孤马上带你去,不过你可要当心些,不要将自个摔着了。” 悠悠点头道:“悠悠才不会摔着呢。” 虞尚云不由感叹,他已经成了给徐若瑾带孩子的了。 他正带着两个孩子去骑马场,与正欲进殿议政的大臣撞了个正着:“国主,臣有急事与国主商议。” 虞尚云望向悠悠,悠悠嘟着嘴道:“那我和擎儿自己去。” 虞尚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怎么?想让义父变成小狗?可不如你的愿,你有何事禀报?” 大臣担忧道:“国主,兵部已经在拟定作战计划了,拟定了好几个,还请国主定夺。” 虞尚云也没看那折子,抱着悠悠便往前走:“这样的小事,让孙伯拿主意就是,不必来问朕。” 大臣忍不住抹了一把汗,担忧道:“国主!这……是尚书大人让臣前来的,这几个战策似乎都不够妥当,那大魏的皇帝御驾亲征来势汹汹,咱们须得有万全之策才好啊国主。” 虞尚云走了两步回头凝着那大臣,冷笑道:“怎么?难道孤的朝堂上竟连一个能人也没有了不成?一个大魏的逆臣贼子,就将你们吓成这样?” 大臣慌得一哆嗦跪了地:“国主!臣等,实在不敢小觑,还请国主定夺。” 虞尚云将那折子拿了过来递给悠悠,笑问:“闺女,你瞧着哪个好些?” 悠悠抱着那四个折子,打开看了看,也不识得太多的字,随便指了一个道:“义父,这个好。” 虞尚云将那折子递给孙伯,孙伯转交给大臣,他笑问悠悠:“为何选这个。” 悠悠笑道:“字好看,像爹爹的字一样。” 在悠悠的印象里,只要和她爹相象的,都是有安全感和靠谱的,她可她不管你打仗如何。 虞尚云笑道:“这字迹越是潦草的折子便说明那写折子之人越是胸有成竹,不错,就依着这折子安排吧。” 大臣闻言震惊不已:“国主,这……这一封,原是……原是新晋的一个四品大员写的……” 原本就是想着用来凑个数的,没想到被悠悠这孩子抽中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那可真是后生可畏了,安排去吧。” 悠悠笑盈盈的晃着她的小短腿,三人朝着跑马场的方向而去,跪在地上的大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觉得自家帝王当真是一会菩萨一会阎王的,人都快吓死了。 孙伯瞧着这大人笑道:“大人快起身吧。” 大臣拿着折子朝孙伯见了礼,转身匆匆忙忙的办事去了。 孙伯追上虞尚云的脚步,待虞尚云等人到了马场,悠悠就跟见了银子似的,两眼放光。 翻身上马的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连虞尚云也忍不住拍手称好:“不愧是孤的闺女!这骑射的天赋就是非缘故常人。” 一旁的孙伯哭笑不得,这可是人家梁霄的亲闺女,自家这国主当真是有点脸皮厚了,若是当真稀罕,自个生一个岂不更好。 此时梁鸿与梁辉正在重整梁家寨,那祖坟都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梁子瑜与梁子睿正在帮衬着干力气活,一个小兵匆匆忙忙的跑了来急道:“这是急件。” 梁鸿与梁辉狐疑道:“眼下还能出什么事?” 梁鸿打开信一看,脸色当即凝重了起来:“大哥,陆凌枫对兆国下战书了!咱们得马上去找一趟四弟才行,否则只怕会生变故。” 梁家的重整还没有那么快,陆凌风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是想要让陆凌枫吃败仗,也只有让梁霄出面了。 梁辉点了点头,将信撕了个粉碎沉声道:“咱们马上进宫一趟!走!” 第3745章 争议 梁子瑜见这二人脸色不好狐疑道:“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梁辉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梁家寨就暂时交给你们了,我与你二叔有急事要进宫一趟。” 梁子瑜点了点头:“爹,二叔只管放心,这梁家寨我熟得很,不会有事的。” 梁鸿也等不及了,牵了两匹快马便与梁辉出了梁家寨。 此时的梁家寨正在忙着重新搭建,所以也没有太过注意。 兄弟二人火急火燎的便朝着皇宫奔去,待去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很夜了。 徐若瑾的身子不舒服,入了夜也睡不好,所以沐阮也在一旁陪着,他烧了些安神的香给徐若瑾点上,自个都快睡着了,对徐若瑾硬是一点用都没有。 梁霄也是急得头大,瞧着徐若瑾是抓心挠肺的:“若瑾,你躺着,你不要动,我给你按一按,按着按着你就睡了。”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脸上的笑虚弱得很:“没事,你们去睡吧,这孩子就是有点折腾,我一会儿也该睡了。” 沐阮无奈道:“你这哪里有半点要睡的样子,按理说,这些药该下的也下了,怎的到了这儿一点用都没有。” 他替徐若瑾号着脉,心里也犯嘀咕,徐若瑾的身体……唉,他也是愁得很。 梁霄在一旁瞧着揪心不已:“这是不是还缺什么药材,你只管开,你就是要天上的露水,我也想法子给你弄来。” 沐阮白了他一眼:“哪里有什么天上的露水,若瑾也是我妹妹,我哪能不着急的?这孩子的月份大了,胎动的也频繁,你替她按着腿,她还能舒坦一些。” 徐若瑾靠着软枕,一只手轻抚着肚子,眉头轻锁,这一胎,怀得她难受至极,算一算日子,还要三个多月。 可是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得亏了有梁霄在陪着她,若是没有梁霄在,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难熬,有时候她真怕自己熬不下去了。 梁霄蹲在床角给她按着腿,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她弄疼了。 沐阮替徐若瑾扎了两针,梁霄瞧着她的大肚子警告道:“孩子,你可千万不要折腾你娘,就算爹求你了,你若是平平安安的出来了,将来你就是要天上的星子,爹也摘给你,你要是让你娘受罪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沐阮扎完了针,朝徐若瑾安抚道:“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的闭上眼睛睡一觉。” 徐若瑾浑身难受,她哪里睡得着,只是也不想让沐阮再这样操心劳累,便也应下了。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睡,你也去歇息吧。” 沐阮将东西收拾了,红杏打外边进来,急道:“郡主,这大爷和二爷火急火燎的过来了,奴婢拦都拦不住,这会儿正在殿外呢。” 徐若瑾狐疑道:“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过来?许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快让他们进来。” 梁霄取了个毯子将徐若瑾盖着,狐疑道:“大哥他们看来是连夜赶过来的,还是我出去看看。” 话音初落,梁鸿那大嗓门便到了:“可不是吗!四弟,陆凌枫那混帐今日来了战书,准备御驾亲征到七离,你可听说了?” 梁霄点了点头:“是听说了,你们此番来这是?” 梁鸿接过红杏递来的茶水,一口饮了个干净,朝梁霄道:“我也不同你绕圈子了,那陆凌枫御驾亲征,你还是跟着咱们在一起吧,这打仗一事,到底你得坐个镇。陆凌枫是个心思歹毒的,想必也只有你了解,咱们得早做防备才行啊。” 梁霄抹了一把脸,站在徐若瑾的身旁沉声道:“这件事情有虞尚云插手,还用得着我吗?” 梁辉见梁鸿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梁霄温声道:“四弟,我和你二哥的意思是,陆凌枫攻打兆国也是冲着咱们梁家来的,所以首当其冲的便是梁家寨,梁家寨若是有你坐镇,咱们也放心一些。” 梁霄拧眉,沉声道:“大哥,二哥,不是我不愿意,你们也看到了,若瑾大着个肚子,身子又虚得很,有什么事情,都等我若瑾生了孩子再说吧。” 梁鸿急道:“什么情况了?火烧眉毛了!四弟妹生孩子,你能在一旁帮着生不成?再说了,这宫里头这么多人,你就是在这儿你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若是在梁家寨,你还能为梁家出一份力!” 梁霄听着这话瞧着梁鸿道:“二哥,陆凌枫御驾亲征下战书,调配兵力、补给之后再大队前来七离,想必也是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正式若瑾生孩子之时,难不成你让我丢下她和孩子?我办不到!” 梁鸿气得直哆嗦:“好男儿志在沙场,你这算怎么回事!梁霄!你莫不是忘了我梁家之辱了?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梁家被那陆凌枫给毁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梁霄也来了气:“梁家难道除了我就没有能人了吗?我若是不守着我若瑾,我才是真的要愧疚一世!” 梁鸿气道:“等你若瑾生了,只怕一切都晚了!咱们的梁家寨还只是重建中,两三个月也都刚刚建好,拿什么来防御敌人?” 梁辉见这二人争执不下,头疼不已:“二弟,四弟说的原也在理,这些日子郡主也着实不易。” 徐若瑾见他们这样吵得不可开交,便朝这梁鸿温声道:“二哥,我知道四爷也是为了我,你先消消气,让我和四爷说几句可好?” 梁鸿抹了一把脸,见徐若瑾的脸色苍白形容削瘦,又觉得喉头有些发涩:“不是我无情,实在是没有办法,若归那乱臣贼子打过来了,只怕整个梁家就完了!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着实不易,我梁家对你亏欠颇多……” 徐若瑾温声道:“二哥不必多说,我明白。” 徐若瑾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梁鸿便陷入了沉默。 梁霄来到徐若瑾的身旁,替她理了理毯子,温声道:“若瑾,你不必说,你这一次生子,我不可能不陪着你。” 第3746章 苦劝 徐若瑾按着他的手,目光格外柔和:“四爷,去梁家寨吧,我在这儿还有沐阮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梁霄脸色微沉:“不行!你不用想了,我是一定要陪着你的!” 他离开徐若瑾的时间太长了,让她受了这样多的苦,生孩子又要遭罪,这样的场合若是他还不在身旁陪着,那他这个夫君未免也当得太没有用了些! 徐若瑾将他拉到床畔坐下,梁辉摸了摸鼻子,朝徐若瑾笑道:“我和二弟在外面坐会儿,你们夫妻俩好好聊聊,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情闹矛盾。” 梁鸿担心的看了眼徐若瑾,这样的情形,只怕哪个女人都不会让自己的男人出征战场。 毕竟鬼门关里走一遭,若是没有自家男人在,难免便是没个主心骨,心里到底是有影响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轻笑道:“大哥放心。” 待人走了,徐若瑾朝梁霄温声道:“我身旁有沐阮在,他是神医,定会护着我和孩子的,你不用担心,更何况,还要三个月才生呢,你怕什么。” 梁霄沉声道:“此事你不必再说了,越是这样要紧的情况下我都不在你身边,那你还有我有何用?!梁家寨有大哥二哥他们,我相信他们定能护梁家寨周全。” 徐若瑾拉着他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眼下陆凌枫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咱们明着暗着都吃了不少的亏,若是没有你出面,只怕很难将这些事情处理好,梁家很重要,正是关键时刻半点马虎不得,咱们为了复兴梁家,耗费了多少心力,难道你忍心被陆凌枫一网打尽吗?” 梁霄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不行,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也得呆在你的身边,你的身体情况原就不好,若是没有我在一旁盯着,只怕你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徐若瑾捧着脸笑道:“你瞧,我气色可好多了,你怎么总将事情往坏处想呢?有沐阮在,身体不知道多好呢。” 梁霄握着她的手,心里七上八下的,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慌得厉害,只有陪在你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瞧着你,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徐若瑾见状只能苦劝:“有沐阮在,你担心什么?你陪着我,这妇人生孩子的事情,你原也不了解,你是将军,是梁家的希望,你不能在这儿陪着我生孩子,我答应你,我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四爷,咱们小家是团聚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时局正乱着,又有多少人的家,还是支离破碎的。” 梁霄的心揪了揪,瞧着徐若瑾有些自责:“原是我还没有将这些事情处理好,让你受苦了。” 若是他当时可以尽快的将这些事情解决了,只怕他们早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哪里还会在兆国寄人篱下。 徐若瑾温声轻笑道:“去吧,梁家当真是不能没有你的。” 梁霄犹豫了片刻,朝徐若瑾沉声道:“我只去和他们商议一番的事情如何安排,待我商议过后我再回来陪着你。” 徐若瑾替他将彼风的系带系得严实了些,温声道:“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你且先忙你的,说不定你把陆凌枫打得落花流水,我还没生呢。” 梁霄低头,伸手轻抚着她的肚子,俨然是不相信。 徐若瑾笑盈盈道:“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梁霄低头亲了亲她,替她将毯子盖得严实了些,温声道:“我就在外头议事,你若是哪里不适就及时唤我。” 沐阮在一旁咳了两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也别当我是死的吧?赶紧走你的。” 梁霄这才转身出了内殿。 沐阮来到徐若瑾的身旁,瞧着她这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不已,见人走远了,这才低声道:“若瑾,你的身子……” 徐若瑾垂眸,轻抚着肚子,低声道:“我的身子差得很是不是?我感觉得到,怀着悠悠和怀着这孩子,是不一样的,腹部也总是一阵一阵的疼。” 沐阮愁苦着一张脸:“你的身子的确很差,我也在想法子尽全力补救,你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梁霄吧,这……也不是我说不好的话,这万一到时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我觉得到时这梁霄肯定是要疯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垂眸瞧着毯子上绣着的玉兰花,温声道:“正是多事之秋,就不要用这样的事情来烦扰他了,你也一定要先帮我保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我都要他平平安安的。” 沐阮瞧着她这模样是又心疼又无奈:“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红杏领着悠悠过来了,悠悠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着道:“娘亲……” 那软软糯糯的嗓音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徐若瑾见她披着件厚实的斗篷过来了,当即伸手将悠悠拉到身旁,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歇下了吗?” 红杏笑道:“原是睡着了,这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闹着又要去骑马射箭的,奴婢好哄歹哄的才将人哄了过来。” 徐若瑾替悠悠理了理发,哭笑不得:“悠悠这么喜欢骑马射箭?” 悠悠在徐若瑾的怀里蹭了蹭,瞧着徐若瑾的肚子眨了眨眼:“娘亲,弟弟是不是不听话。”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觉得胃里难受,见悠悠在,所以便强忍着。 悠悠拉着徐若瑾的手急道:“娘亲,你不要怕,悠悠在这儿,悠悠保护娘亲,保护弟弟。” 红杏端了茶过来,徐若瑾喝了两口压了压,这才缓了些脸色,其实徐若瑾好不好,这悠悠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她跪坐在徐若瑾的肚子旁,有些生气:“娘亲,悠悠不喜欢弟弟了。” 悠悠轻轻的戳着徐若瑾的肚子,小嘴巴嘟着,委屈又可爱。 红杏在一旁哭笑不得:“小姐,可不能说胡话。” 悠悠气呼呼道:“我才不说胡话,我就是不喜欢弟弟了,弟弟总是欺负娘亲!要是没有弟弟,娘亲才不会这么难受呢。娘亲说了,悠悠在肚子里的时候可听话了,不吵也不闹的。悠悠乖,弟弟也要乖。” 第3747章 体质 徐若瑾对悠悠这孩子向来是心疼的,悠悠虽然说的话孩子气了些,却也是真心的心疼她。 一旁的沐阮忍不住笑了:“若瑾,你这个闺女倒是没白养,知道心疼你。” 悠悠仰着脸朝沐阮道:“舅舅,是不是弟弟让娘亲难受了。” 这下沐阮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换个话题:“这……你今日不是骑马射箭吗?悠悠,你这样喜欢骑马射箭,他日莫不是要像你爹爹一样?当一个大将军?” 悠悠侧头想了想,猛的又回过神来:“不对,舅舅,我问你呢,弟弟不乖,等弟弟出来了,悠悠就打他,给娘亲出气!” 沐阮忍不住扶额,这父女两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得亏了这梁霄的颜值也高,要不然,这要是随了爹,爹还是个打仗的,这不知道得长得多糙啊! 沐阮一时不禁感叹一番,这造物主的神奇之处。 “这……你也得问一问你爹同不同意。” 悠悠气呼呼道:“爹爹才舍不得娘亲被弟弟欺负呢。” 她跪坐在徐若瑾的肚子旁,朝着她的肚子吹了吹气:“娘亲,悠悠呼一呼就不疼了。” 沐阮真害怕这孩子将徐若瑾的肚子给压着:“谁告诉你吹一吹就不疼了的?” 悠悠对着徐若瑾的肚子吹了吹,望向沐阮一本正经:“不是舅舅教的吗?舅舅之前说要是磕着了,吹一吹就不疼了。娘亲肚子也疼,悠悠吹一吹就不疼了。” 徐若瑾轻抚着悠悠的小脑袋,满眼的慈爱,满心的欢喜,这孩子,虽然还不大懂什么,可是这点心意却是让人暖心的。 她将悠悠拉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娘亲不疼,你快睡吧,明日可要去课堂的,不要耽误了。” 悠悠一听要去课堂,小脸顿时就扭曲了,苦着一张脸道:“娘亲,悠悠不想去学那些,悠悠就喜欢骑马射箭,去城外狩猎,可好玩了。” 红杏打外边进来,朝徐若瑾温声道:“郡主,国主过来了。” 这话刚落下,虞尚云一只脚已经踏进来了,见了悠悠,笑道:“闺女,快些睡觉,你若是睡不着,可长不高,这若是长不高,那你可一辈子只能骑小马驹子,那高大帅气的俊马,你可想都不用去想。” 悠悠微微瞪眼,有些慌:“真的吗?会变成矮子吗?” 虞尚云笑着道:“义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自然是会的,所以你乖乖去睡觉,否则可真的就是个矮子了。” 悠悠顿时便吓着了,从徐若瑾的怀里爬了起来,朝红杏道:“那我要去睡觉了。” 红杏眉开眼笑:“奴婢这就送小姐过去睡了。” 悠悠穿了小鞋子,走了两步,才跑了回来,对着徐若瑾的肚子小声道:“弟弟要乖乖的哦,可不许不听话,要不然姐姐就不喜欢你了。” 沐阮在一旁笑道:“放心吧,有个你这么厉害的姐姐,我估计你这个弟弟都打不赢你,往后还指着你这个姐姐多加照顾,想必也不敢造次。” 悠悠哼哼道:“弟弟是男孩子,以后要像爹爹一样的。” 红杏哭笑不得:“这时辰可不早了,小姐,还是赶紧去歇着吧。” 悠悠吧唧在她娘的脸上亲了一口,穿着小鞋子朝虞尚云福了福身:“义父,悠悠去睡觉觉啦。” 虞尚云点了点头,目送了这小家伙离开了,这才望向沐阮:“她的身体调养得如何了?” 这些日子,御医院的人都过来跟他抱怨,御医院的药材是水一样的流出去,这单子药方的,沐阮也不给人看,给他僻的一间小院也是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天到晚的,不是练这个就是煮那个,闹得那小院四处散发着一股子浓烈的中药味儿。 若是这样都没能让徐若瑾的身子好转,虞尚云觉得这也太亏了些! 徐若瑾担心沐阮说实话,便抢先了一步:“我觉得比先前好很多了。” 虞尚云一脸狐疑:“可你这气色,我瞧着还不如从前呢。” 徐若瑾抹了抹脸,笑道:“这都夜半三更的了,闹了一天乏了,所以脸色差一些也是正常的,不必担心。” 虞尚云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奈:“若瑾,看你总是魂不守舍的,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若是心里藏着些什么事,你也必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到时受苦受累的还是你自己,可是担心着急的,还是我们。” 徐若瑾默了片刻,见虞尚云坐在她的身旁,端了茶盏吹了吹,雾色在他的眼前缭绕着,她看不清虞尚云的眼神,却感觉得到那一种担忧和关心。 虞尚云与她之间,总是保持着一种该有的尊重。 他说喜欢,可是他从来不会逾越半步,便是他成了悠悠的义父,他也是全心全意的尽到他身为义父的本份,从来不会说半个不字,更不会打着义父的名义来做任何让徐若瑾为难的事情。 所以在徐若瑾的心里,她是真心的希望,眼前的这个人,也能得这世间最好的姻缘,有一段如她和梁霄一般的感情,但也不希望像她与梁霄这样一路坎坷不止。 徐若瑾默了半响才道:“不知为何,我觉得像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虞尚云有些懵,没听明白徐若瑾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他眨了眨眼问:“像这样?你是指哪方面?” 徐若瑾接了沐阮递来的药丸,就了白开水吃了下去,这才道:“我是觉得,眼前这样就很好,若是当真攻下了大魏,那么大魏又该如何?夜擎这孩子,年岁尚小,难道现在就要让他去打理朝政吗?那朝堂里的哪个不是人精似的,只怕到时夜擎会处处受制于人,这也是我不想看到的。” 虞尚云想起了今日早晨上朝回来后和夜擎说过的一些话,沉声道:“这孩子,年纪着实是小了些,可是若加以锻炼,他日也必能成有用之材,你就想这些未免也太早了些。” 这男孩子,也不能光看眼前这一时的,还是需要去长远的看待,一个经历过风浪的男人,一个被磨练过的男人,他就算再差,他也一定不会没出息。 第3748章 担忧 徐若瑾愁道:“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可是争端再起,若是擎儿成了大魏的皇帝,我哪里放心再让悠悠嫁过去。” 虞尚云闻言轻笑道:“都说父母爱孩子,则为之计深远,悠悠这才多大,你就已经想到这儿出去了,你啊你,夜擎这孩子,我告诉你,若是哪一日他敢负了咱们闺女,那我可是第一个不允许,哪怕倾了这兆国我也得寻他将这个理讨回来,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徐若瑾捧着茶盏,那茶盏的热度传到她的手心里,有些发烫:“宫里的女人,都辛苦得很,这些年,宫里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见了不少,尔虞我诈可不比这朝堂上的要低半分,我不想将悠悠推到那样的火坑里去。” 所以徐若瑾很犹豫,一方面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可是另一方面,夜擎还有大仇未报。 这大仇一旦报了,他坐上龙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梁家也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打着这复立太子的名号在这兆国修养生息,这一切,一言难尽。 楚云秀的死也给徐若瑾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她不想让悠悠也成为第二个楚云秀,毕竟她觉得,一个爱骑马射箭的孩子,心性单纯直爽,哪里玩得转那宫里头的阴谋诡计? 虞尚云笑道:“你当真是想的太多了,若瑾,悠悠这孩子还小,你就这样担心了?若是他日你觉得夜擎这孩子不好,你大可以将这个婚姻解除了。何必这样多想?凡事不如用个简单的法子。” 徐若瑾轻刮着茶盏的盖子,长长的叹了叹气:“我是不希望悠悠成为政治工具!她是你的义女,若是哪一日她与擎儿之间毁了婚约,大魏与兆国之间,又当如何?” 虞尚云捏着茶盏的盖子笑道:“这你可真的多想了,我的闺女,我自是要以她过的好为前提,以她自己想要什么为主,至于这两国交好不交好的,若是有了悠悠这层关系,那自然是锦上添花,若是没有,那也不妨事,最重要的还是看悠悠这孩子自己想要什么。” 悠悠那孩子,虞尚云接触过,她若是喜欢,她便是会全心全意的喜欢,会去努力。 若是她不喜欢的,便是你逼着她,那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不定到时还让悠悠有了一个叛逆之心,更加难以协调。 徐若瑾搁了茶盏,叹了叹气:“悠悠也是小,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准她想要什么,可是我瞧着她喜欢骑马射箭,这一点在后宫里是一定不可能办到的。” 虞尚云靠着太师椅的椅背,懒散得很:“若瑾,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你这般向往自由,若是哪一日,悠悠对这夜擎这小子动了情,甘愿困在那宫里享受荣华富贵,又有我这个兆国的国主撑着腰,这日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不是吗?你啊,就是想的太多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也该少想一些了才是。” 沐阮看了眼徐若瑾,暗自叹了叹气。 或许徐若瑾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着很大的问题,所以开始以防万一,开始替悠悠的以后做计划。 沐阮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梁霄他们,正是多事之秋,便是告诉了,也于事无补! 徐若瑾靠着软枕,一只手在肚子上轻轻的抚着,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她长长的叹了声气,朝虞尚云道:“悠悠有你这样一个义父在照顾着,我原也是放心的,只是她这个性子你可不能太娇纵着了,否则我担心哪一日若是咱们都不在了,只怕悠悠的这个性子……” 虞尚云闻言拧眉斥道:“你胡说些什么呢?怎么说我也是国主,我长命百岁,我就活成个老妖精,我偏就要护她一世,怎么着?你还能拦着我不成?” 徐若瑾搁了茶盏,哭笑不得:“好好好,由着你吧。” 虞尚云替她扯了扯被子,将她捂得严实,叮嘱道:“新年刚过,眼看要入春了,夜里凉得很,你若是觉得冷,那碳盆也别辙了,先用着。” 徐若瑾点了点头,轻笑道:“不妨事,有红杏和沐阮照顾着,我挺好的,你若是忙就去忙着。” 虞尚云笑道:“再忙也不能不顾自家义妹不是?对了,我方才进殿的时候看到偏殿里梁鸿他们三兄弟在议事。” 徐若瑾点了点头,温声道:“是在议事,陆凌枫要御驾亲征了,想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梁家寨。” 虞尚云笑道:“你也不必担心,咱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奈何不了一个陆凌枫不成?” 陆凌枫那个人,太狠毒了,而且也擅长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所以虞尚云是很不屑与他合作的。能够一举将这陆凌枫给收拾了,倒也是一桩美事了。 徐若瑾叹了叹气,朝虞尚云道:“这陆凌枫原先脾性也是不坏的,只是后来……罢了,不提了。” 虞尚云见她露出了几分困倦,便起了身,朝徐若瑾道:“我还有折子要去批一批,方才,就是批折子乏了,所以过来看看你,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好生歇息。” 徐若瑾点了点头,红杏刚好送了悠悠过去歇了,见了虞尚云要走,便又送了虞尚云出去。 孙伯跟在虞尚云的身旁欲言又止,待出了这个宫了,才朝虞尚云轻声道:“国主,这梁家,您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虞尚云闻言笑道:“有什么可谨慎的,行了,你也不必太过操心了,孤心里有数。” 孙伯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夜色还有几分清冷,此时大魏的公主府里熙云公主初醒过来。 瞧见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的严弘文,她的心忽的便软成了一片。 一旁的婢女轻声道:“公主,您可算是醒了,驸马爷自打回来便一直守在这儿,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生怕公主……” 熙云公主朝那婢女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我正病着,你吩咐两个人进来,将驸马送去明霜那儿歇着吧,别过了病气给他。” 严弘文隐约里听见有人柔声说话便醒了,一抬头就见熙云公主正醒着,顿时便欢喜道:“熙云?你可算是醒了,可饿了?你们几个,快去,备些公主喜欢吃的来。还有那药,药可熬好了?一并端了来。” 第3749章 远虑 熙云公主的脸色苍白如纸,她靠着软枕的身形显得格外无力,似一根飘在海里的稻草,让人看了心疼。 这样的病情,今日严弘文也问过大夫了,几个名医大夫都直摇头叹气的,遍寻医典也没有寻着法子救治她。 严弘文的一颗心里也是慌得厉害,一见了熙云公主,便是担惊受怕的:“公主,陆凌枫打算御驾亲征发兵七离了,朝中的事情也繁忙得很,你的身子,是我最担心的,若是这沐神医在,定然会有法子的。” 熙云公主撑着身子坐得端正了些,冰冷的手泛着些虚汗,她握着严弘文的,温声道:“驸马,我病着的这些日子里,我时常在想一件事,那陆凌枫要御驾亲征,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我想做的事情给做了,你看如何?” 严弘文闻言心疼不已:“原是我没有用,竟让公主病中也去替我谋划这诸多事宜,你莫要再想这些,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子,看你这样一日一日的痛苦憔悴,一日一日的削瘦下去,我心里着实难受。只要你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我便比什么都高兴。” 熙云公主扯了唇角轻笑,目光里温和如水:“你我夫妻一体,说这些做什么。徐若瑾与镇国公都在兆国,我相信他们必然是忠于大魏的,陆凌枫这个叛徒,便是去了七离,依着我看,也不过是去送死罢了,只有一点,他去了七离,或许会派人暗中盯着咱们府里,必要的时候以咱们府上下性命为要挟。” 严弘文怎会想不到这件事? 若不是陆凌枫以她和蒋明霜、严昕的性命威胁,他又怎么会做这个严相?! “那依公主所见,此事应当如何是好?”他刻意询问,没有说出心底的愁。 熙云公主朝一旁的小侍女吩咐道:“你去将明霜唤来。” 蒋明霜刚哄着那昕儿睡下了,听人说熙云公主醒了,便匆匆忙忙的过来了,见她醒了,满心欢喜:“公主,你可算是醒了,饿着了吧?我已经吩咐人将饭菜热着了,一会儿就能吃了。” 熙云公主拍了拍床边,虚弱得很:“不忙那些,过来坐,我有要事与你们商议。” 蒋明霜一脸狐疑的凑了过去坐下:“公主,这是怎么了?” 熙云公主沉声道:“明霜,你马上带着昕儿离开公主府,不管你去哪里都好,远离都城,越远越好,在事情没有平息之前,千万不要再回来。” 蒋明霜的心咯噔一下,慌道:“公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明霜哪里做得不好了?我也曾说过,我要与公主府共存亡,绝对不会丢下公主和驸马爷独自逃生!” 熙云公主身子不好,没有力气争执,所以说起话来也是中气不足,有气无力的: “你听我说,陆凌枫筹备御驾亲征,一旦走了之后,必然会派人看紧了公主府,所以现在还来得及,你马上带着昕儿离开公主府!若是万一陆凌枫在七离战败了,昕儿是公主府的未来。现在能逃出去躲起来的,就只有你和昕儿了!你们是保存公主府最大的实力,你明白吗?” 蒋明霜摇了摇头,泪流满面:“妾身不明白,妾身只想在府里陪着公主和驸马爷,哪怕是死路一条,妾身也不怕。” 熙云公主猛的坐起身来,死死的扣着蒋明霜的双肩,面容有些扭曲:“昕儿是公主府的根!是公主府的命,你该为大局着想!明霜,只要你将昕儿带走,我和驸马便什么都不怕,也没有人威胁得了我们,你明白吗?!” 熙云公主忽的便没了力气,倒在软枕上,吓得蒋明霜慌了神:“公主,公主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要吓我。” 熙云公主缓过来一口气,朝蒋明霜道:“马上收拾东西……带……带着昕儿走!” 蒋明霜擦了擦眼泪望向严弘文,严弘文挥了挥手,沉声道:“走吧!带着昕儿走的越远越好!” 蒋明霜跪在地上,朝着熙云公主伤心道:“这公主府里头妾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主。若是妾身走了,公主可如何是好,公主,不如这样,让旁人带着昕儿走,妾身还是留下来伺候公主吧!” 蒋明霜从来就不是一个扛不住事的人,这公主府有难,她怎么可以丢下公主与驸马带着昕儿逃走? 到时若是陆凌枫发难了,这可如何是好! 熙云公主捂着帕子猛的咳了起来,那咳嗽声嘶心裂肺,将蒋明霜吓了一跳:“公主!快,快去请大夫。” 熙云公主按着严弘文,脸色苍白嗓音沙哑:“不必了,咳,待天色一亮,马上走,越快越好!” 蒋明霜跪在床边急道:“公主,你千万不要动气,我走,我带着昕儿走就是了。” 严弘文搂着熙云公主,心疼又无奈,朝蒋明霜沉声道:“皇上要御驾亲征,想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公主府,明霜,你带着昕儿快些离开也是好的。” 蒋明霜抹了抹眼泪,伤心道:“那可以一起走啊,公主,咱们一起走,离开这里,不是说镇国公没有死吗?咱们只要找到镇国公了,咱们就有救了!” 严弘文将蒋明霜扶了起来,沉声道:“若是这公主府里的人都走了,陆凌枫查起来,一个人都跑不了。你去收拾一下,天一亮马上走。” 蒋明霜哭着点了点头:“好!妾身马上就去收拾。” 熙云公主伸手将手腕上的玉取了递给她:“出门在外,多备些银钱,这玉你收着。” 蒋明霜原是不想拿的,可是一想到她还带着昕儿,总不能让昕儿也同她一道吃苦,所以便应承了:“妾身定会好生照顾昕儿。” 熙云公主无力的靠着软枕,轻笑道:“昕儿向来是你在照顾着,所以我也是放心的,明霜,你要保重。” 严弘文温声道:“年也过了,可不能再哭了,以免让人瞧出端倪来。” 蒋明霜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道:“妾身先去将这府里的事情安排好。” 严弘文温声道:“去吧。” 待蒋明霜退下了,熙云公主这才捏着帕子道:“陆凌枫那个畜生!他若是要出征,一定会下令对公主府不利!所以咱们……咱们不得不先早做准备。” 严弘文点了点头:“这几日他待我似乎也多了些防范,想来御驾亲征之后也怕我在背后捅刀子,所以必定会先下手为强。” “驸马,你可怨我,带着明霜将昕儿带走?”熙云公主靠在严弘文的怀里,身上病气缠绕着,形如弱柳拂风,让人瞧着心生怜惜与担忧。 严弘文低声轻嗔道:“怎么会?公主与我夫妻一体,公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让她带着昕儿走了也好,咱们这府里也少担些心。”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朝冯嬷嬷吩咐道:“你去将我私房里最值钱的几个小物件给明霜,让她一并带着,左右也是能当了换银钱的,出了公主府昕儿可就全凭着她一人照顾了。” 冯嬷嬷闻言低声道:“公主可是指当年的陪嫁里头那两个小物件?那几个小物件可抵得上公主一半的嫁妆了呀。” 熙云公主咳了两声,虚弱道:“留在这府里头又有什么用,不如让明霜拿了去傍身,也总归有个用处。” 若是那一件东西施展不开它的价值,那么它便一无是处,一文不值,左右在这府里头收着也是收着。 冯嬷嬷只得收拾了东西,那两件东西一颗是夜明珠,一颗是东珠,皆是那价值连城的好物! 熙云公主拿着两颗珠子,轻笑道:“这东西到了明霜那里,若能够庇护她们,我也放心了。好了,送去吧,莫要让旁人瞧见了。” 冯嬷嬷接了那珠子,拿着去寻蒋明霜,蒋明霜正在书房里写府中的管理事宜。 见冯嬷嬷突然过来了,还有些诧异,搁了笔便起了身。 “这是怎么了?可是公主……” 冯嬷嬷闻言笑道:“公主没事,她吩咐我给你送两样东西过来。” 冯嬷嬷将那小盒子展开,是一颗夜明珠和一颗东珠,蒋明霜的眼眶有些发热:“这……这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公主最好的陪嫁,我不能拿着,你拿回去,拿回去给公主,你告诉她,我带着昕儿出去躲躲,但很快就回来!” 冯嬷嬷温声道:“公主的那个脾气,你原也不是不知道,怎的还客套上了?快收着,老奴还赶着回去伺候呢。” 蒋明霜将东西往她的怀里寨:“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你将东西拿回去吧。” “你就不要推辞了,这公主送过来的东西,老奴可不敢收回去,老奴告退。”冯嬷嬷塞了给她,转身就走。 只是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朝蒋明霜笑道:“瞧我,刚刚就把话给忘了,公主说了,明儿早上就不必过去请安了,府里停火一日不做饭,若是少夫人要用膳,就带着小公子去外边用吧。” 蒋明霜的眼眶有些发热,竟是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给她了吗! 冯嬷嬷传了话便走了,蒋明霜瞧着手里的两个盒子,盒子并没有多大,可是拿在她的手里,却是万般的沉重! 她知道,熙云公主是将整个公主府都交付在她的手上了! 她咬了咬牙,将这两个盒子收了起来,又匆匆回了房,将一些能够随身带着的金银细软也稍收了一些,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也带的不多。 她能带着昕儿去哪儿? 只能去寻徐若瑾了…… 第3750章 用膳 待到蒋明霜收拾完毕时天色已经透亮了,外头的街面上人也开始都苏醒了,那些早市的人忙碌了起来。 昕儿这孩子向来醒得早,一醒了便要寻严明霜,伺候严昕的下人替严昕收拾好,便领着他来寻蒋明霜了。 蒋明霜将要紧的东西都收进了琵琶袖子里,见严昕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伸了手便将严昕抱了起来:“昕儿可睡好了。” 严昕笑道:“昕儿饿。” 蒋明霜眼神有些呆滞,片刻才道:“今日灶房停火一日,我带你去外边,吃你喜欢吃的可好?” 严昕眉开眼笑:“去佳鼎楼好不好?” 蒋明霜的眸色微暗了暗,将严昕放了下来,温声道:“佳鼎楼已经被封了,咱们去新开的一品阁,你看这样好不好?一品阁里可有你喜欢吃的乳酪酥呢。” 严昕垂眸,戳着小手指道:“悠悠什么时候回来玩,昕儿想和悠悠玩。” 蒋明霜的眼眶微泛着红,轻声道:“很快,很快就会回来的,走,咱们先去一品阁,切莫耽误了。” 严昕牵着蒋明霜的手往外走,路过熙云公主内院的大门,见大门紧锁着,便走不动道了:“今天还没给公主请安呢。” 蒋明霜蹲下身来,朝严昕笑道:“公主的身子不好,咱们不能去打扰她。” 昕儿瞧着那紧闭的门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蒋明霜牵着严昕一路出了公主府,与要上朝的严弘文撞了个正着。 昕儿瞧见严弘文,欢喜的跑了过去:“爹爹。” 严弘文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看了眼蒋明霜,笑道:“去外边用膳?” 蒋明霜讪笑道:“原是昕儿饿着了,闹着要吃一品阁的乳酪酥,我也是没有法子,只能由着他了。” 严弘文点了点头,朝昕儿笑道:“可要听话,不许胡闹,明白吗?” 严昕其实也是感觉得到的,府里与先前不一样。 府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格外谨慎,往日里在府里来往的人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昕不那么喜欢的那些人! 他牵着蒋明霜的手,点了点头,乖巧得很:“昕儿听话。” 严弘文转身进了上朝的轿子,坐在轿子里,严弘文的双拳紧了紧,随即又面无表情的松开来。 蒋明霜带着昕儿去了一品阁,在一品阁里挑了个后院有窗的雅间,点了一桌好菜。 她朝昕儿温声道:“你且先吃些东西,待吃饱了,咱们来玩个游戏。” 昕儿捧着碗饮汤,闻言好奇道:“什么游戏?” “昕儿,我也不想瞒着你,府里出了些事情,所以娘要带着你离开一段日子,你乖乖地跟着娘,不要乱走乱跑乱说话,好吗?” 严昕狐疑道:“那是不是见不到爹了?” 蒋明霜抱着昕儿,心疼不已:“不会的,咱们只是先离开一段时日,待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我们会再回来的。” 严昕向来是个乖孩子。 见蒋明霜这般,懵懵懂懂的答应下来。 母子二人用了膳,蒋明霜趁着外边人多热闹的时候,打这一品阁的后边溜了出去。 出了一品阁,蒋明霜便带着严昕一路出了城。 在蒋明霜以为没有人跟踪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人在暗中看着了,留了一个人跟着,另一个便匆匆进了宫。 宫里正在上朝议政,朝中的大臣对于陆凌枫要御驾亲征一事正在想法子,仍旧争议不断。 严弘文照例只是杵在那儿,也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的,所以时日一久了,群臣也就没有将严弘文放在眼里了,左右他是驸马爷,又顶着丞相的帽子,所以也给他两分颜面,做些表面的文章罢了。 吉安打后殿过来,扫了眼严弘文,便来到陆凌枫身旁,压低了声音低语道:“皇上,公主府严相的侧室带小公子出了城,看那打扮,应该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陆凌枫捏着手中的折子挥了挥,吉安便退到了一旁,他只笑笑,并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那严昕和蒋明霜离开了公主府,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严弘文想的法子了! 看来严弘文与熙云公主也在防着他了。 甚好! 台下的臣子还在议着事,你一句我一句的,如同吵架一般,陆凌枫听着只觉心情甚好。 “皇上,臣以为,此番大魏的国库不足,若是要出征的话,还须提前备好军粮与银钱,否则只怕到时后方会断了钱粮。” “臣以为,这些都是小事,大魏的江山宽广,多征一些钱粮上来就是了。” 陆凌枫靠着椅子,眯着眸打量着这些人,淡道:“此事朕已有主张,诸位爱卿不必多言,行了,朕也乏了,退了吧。” 众臣子一时有些懵,但是见陆凌枫说退朝,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都退了。 待人都走完了,吉安这才近前道:“皇上,这严相的侧室带着小公子出了城,只怕是另有阴谋啊。” 陆凌枫嗤笑道:“不过是个女人和孩子,慌什么?你派人跟着,不要让她发现了,朕倒是要看看,她要如何去联络徐若瑾。” “联络瑜郡主?”吉安纳罕。 陆凌枫道:“严相的侧室是瑜郡主的闺中密友。” 吉安恍然,点了点头,道:“到底是皇上圣明。” 陆凌枫捏着折子,眯着杀气腾腾的眸子淡道:“待朕出征之后,公主府,一个不留。这件事情,朕全权交给你来处理。” 吉安吓了一跳:“皇上,这,这公主府……这……” 陆凌枫淡道:“诛府是有不妥,那就熙云公主与严相吧,他们两个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到时必然会为了梁霄给朕在背后捅刀子。” 在陆凌枫看来,这两个人的忠心从来都不在他这里,他出征在外,更不可能将一头狼留在屋子搅乱了他的大好河山,所以这头狼是非除不可了。 吉安慌道:“皇上,这严相可是一朝丞相,奴才哪里敢啊。” 陆凌枫抬下了龙台,朝吉安淡道:“朕会留你一些人手,吉安,在这个诺大的宫里,朕唯一信得过的,可就是你了,你不要让朕失望。” 第3751章 府上 吉安吓得直哆嗦,陆凌枫扫了他一眼,嗤笑道:“怎么?自己的师父都下得去手,区区一个公主府,你怕什么?朕的身旁可从来不养无能的闲人和不听话的狗。” 吉安忙道:“奴才尊旨。” 陆凌枫一走,便是严弘文与熙云公主的死期了。 陆凌枫给了一拔御林卫在吉安的手里,由吉安暂管,所以若是要说吉安的手里没有实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吉安没有想到,这陆凌枫给他的实权竟是为了让他杀了那公主与驸马! “皇上,那这小公子与公主府的侧夫人呢?难不成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陆凌枫抬步出了殿,殿外的雪已经停了,风也静止了,整个皇宫银装素裹,他负手而立,瞧着这宫墙沉声道:“放过?呵,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有何可惧?只要利用她们找到了梁霄他们,一切自然就好办了。” 在陆凌枫看来,若是能派杀手将梁家解决了,那么也就省了很多麻烦,他与兆国之间的关系,那也是可以谈了的! 到底大魏比兆国的领土宽泛几倍之多,即便是虞尚云在兆国风生水起,可是在他看来,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所以陆凌枫领兵亲征! 这个蒋明霜可真是助了他一臂之力了。 吉安给陆凌枫披了件披风,“皇上,奴才觉得这情况,皇上还是慎重为好,毕竟这梁家,还是不容小觑的。” 陆凌枫淡道:“朕与梁霄多年至交,朕自然比你更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才要亲自去,这一次,他独身一人面对整个梁家! 若是他赢了,那么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对于陆凌枫而言,这是一个坎,对于所有的人而言,这都是一个坎,是一个必经的劫。 吉安叹了叹气,无奈道:“若是梁家能够忠于皇上,那该是多好,只是可惜了。” 陆凌枫双手搁在护栏上,陷入了沉思。 若梁霄肯帮他,怎会是今日这个结果? 他必然会对梁霄百般信任,绝对不会有半分的怀疑,只是到底是可惜了。 “若是能得梁霄相助,大魏必然强盛。” 吉安叹道:“是啊,这梁家的能力也是有的,只是不能为皇上所用,可真是可惜了。” 陆凌枫心里是知道的,再一味的去怀念从前,早已经毫无意义,最要紧的还是将这权势保住。 陆凌枫不想到最后他一无所有! 皇宫里面万籁俱寂,他站在皇宫的至高点瞧着这繁华热闹的都城与富丽堂皇的皇宫,感概不已。 这天阴沉沉的,明明还有几个时辰才到傍晚。 说是两国开战,各自准备的时间还需很久。 可日复一日,徐若瑾的身子是越发的差了。 她连东西也不大吃得进去,但凡闻着那药的味道便吐得厉害。 人又迅速消瘦了一大圈,若说平日里只是脸色差,便真的是瘦得见骨头了。 梁霄在床边照顾了两天两夜都没怎么合眼,他一见徐若瑾不舒服了,便有意的避开来,不让她这样痛苦的压抑着。 这件事情,虞尚云也是知道了的,所以今儿沐阮送了药来,红杏接了药在一旁喂着徐若瑾。 梁霄与虞尚云站在沐阮的身前淡道:“这虞尚云有些不舒服,你给他瞧瞧。” 沐阮还没说话,梁霄便连拉带扯的将沐阮拽了出去,沐阮一脸懵:“你们这是干什么!” 梁霄将他推到椅子上坐下,微眯着眸子质问道:“若瑾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差了,你自称是神医,你当我们眼瞎不成?” 虞尚云抱着胳膊,淡道:“梁霄是个急脾气,孤可不是,孤最喜欢那些嘴硬之人,待孤用了刑,一点点的将那些话撬出来,最是有意思。孙伯,孤还有多少刑具不曾用过的?” 孙伯提着那拂尘凑了过来,掐了掐数笑道:“国主,三百六十五套,才用了两套,这是没法子的事儿,那刑罚痛苦的很,就没几个人能够受得住的。” 沐阮的脸色微沉,瞪着这二人气道:“你们这是想吓唬谁啊!我可不上你们的当。” 虞尚云把玩着手里的小把件问道:“孙伯,这第一道刑罚是什么?” 孙伯恭敬道:“回国主话,是针刑,将针随意的扎进人的任意地方,直到扎满一百零八根针为止。这任意的地方嘛,自然是针对男人的,想来沐神医也是懂的。” 沐阮的脸色微沉,瞪着这三个人道:“你们以为我想啊!若瑾这个样子,我的心里也着急!” 梁霄扯着沐阮的衣袍气道:“到底怎么了?你难道还不准备说实话吗?她要是到时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第一个掐死你!” 沐阮一把将梁霄推开,愤怒不已:“你想知道为什么?好,那我告诉你,若瑾她怀的是双胞胎!两个孩子啊,加上她因为你的那些破事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先前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又来了两个孩子,我问你,你你让他怎么熬得住!你当初信誓旦旦,你说你要照顾好她,你要给她幸福,可是事实呢?她自从嫁给了你,她有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不是阴谋诡计就是在奔波,你还怪我吗?!” 梁霄僵在原地,瞧着沐阮懊恼不已:“我……” 沐阮愤愤道:“我告诉你,若是若瑾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是你害的!我纵然医术了得,这样一个情况,我又能如何!” 一旁的虞尚云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见梁霄懊恼的样子,他也不好去指责什么,只得问沐阮:“这怎么、怎么会是两个孩子?那她情况究竟如何?应该如何去照顾去养身子?若是到生产那日又该备些什么?” 沐阮气呼呼道:“你以为你殿里那些上好的药材流水一样的进了我那小院是为什么?我这是在替她生产做准备,两个孩子!!这可是两个孩子,三条人命!半点儿也不敢马虎,她这身体,虚不受补!我也着急,尤其是这两日,吃什么吐什么,连开的药她都喝不下去了!” 第3752章 争执 沐阮说着说着便急了,急得双目赤红,瞧着梁霄恨不能打死他:“都是你害的!若是若瑾有什么事儿,都是你害的,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虞尚云揪心不已,瞧着沐阮担忧道:“可有什么法子?你是神医,你总归得有些法子才是,这生孩子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只怕这……这会不会有危险。” 沐阮气道:“哪个女人生孩子是没有危险的?!若瑾这样的身子,危险是多少倍你们知道吗?我已经想尽法子了!你们也要多顺着她些,让她的心情好些才是。否则整日替你们提心吊胆的,她哪里顾得上她自个儿。” 沐阮朝着梁霄一嗓门又一嗓门的指责,梁霄呆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瞧着沐阮:“我能替她做什么?” 沐阮扯着梁霄的衣领子骂道:“你与她夫妻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她要什么吗?还要来这样自问自答?那她当真是瞎了眼,白找了你这么个夫君了。” 其实梁霄是知道的,徐若瑾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她更想要的,其实是一个和睦的家!一个温馨的家,远离纷争! 梁鸿与梁辉在门外站了半天了,听着这沐阮这样骂他,一时两个人觉得也是尴尬。 毕竟这梁家正是多事之秋,徐若瑾的身子虚得厉害,他们也是瞧着的。 梁鸿抹了一把脸,朝梁辉低声道:“大哥,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梁辉担忧的望了眼内室的方向:“四弟妹的身子是这个情况,咱们还是不要再为难四弟了,她这些年着实也不容易,这梁家寨,我就不信你我加上一个兆国都守不住!他在这儿坐镇后方,也是可以的。” 梁霄隐约里听着,听得不真切,一抬头就瞧见两个哥哥站外边。 他猛的起身,朝沐阮与虞尚云道:“我若瑾就交给你们照顾了!陆凌枫既然御驾亲征,那我就亲去与他一战!” 沐阮闻言气骂道:“你,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若瑾在为你生孩子,这样艰难,你抛下她?你……” 梁鸿也急了,近前道:“是啊四弟,四弟妹的身子……咱们也是理解的,你就留下来陪着她,至于这征战一事,你也不要再去多心了,有我和大哥在,总归不能让陆凌枫那小子欺了去!一切还是等她和两个孩子平安了再说的好。” 虞尚云隐约里似乎知道梁霄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搭话。 他朝沐阮解释道:“我知道若瑾想要什么,只有将眼前的这些事情彻底的解决了,才能够给我若瑾一个安稳的生活!到时她想要隐居也好,想要富贵也好,我都跟着她!都给她!我必须要出征!否则这一仗只怕打起来更不知道要多长的时间!” 梁辉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好男儿自是要保家卫国的,国不成国,哪有家和?四弟,你能这样想,大哥也很欣慰!” 沐阮急道:“若瑾执意要你走,这万一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梁霄,你可要想清楚了!她可不是怀着一个,她是怀着两个孩子,这其中有多危险,想必你也是经历过一回的人!到时你后悔起来,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梁霄点了点头,双拳紧握:“我知道!可是我不得不出征!若瑾,就交给你们俩照看了!到时若是要生了,就知会我,我必会赶到。” 虞尚云笑道:“你的想法,孤也能理解,放心吧,若瑾是孤的义妹,孤自然是要照顾好她的!若瑾那日的话说的也不错,你陪在她身旁也毫无作用,到底你在战场上的用处更大一些,若是这件事情能够早日安定下来,也是一桩好事。” 梁霄一颗心紧紧的揪着,朝梁鸿道:“二哥,我随你们一并回梁家寨,准备御敌。” 梁鸿欢喜道:“好好好,梁家寨的重建你正好也可以去看一看,你的布阵向来最是严格,正好将地山外的阵法也一并瞧一瞧,四弟妹这儿你若是不放心,让我媳妇儿也过来一并照看着,我媳妇儿不也是两胎吗?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了,放心吧。” 纵是这样,梁霄的心还是紧紧的揪着,这知道和放心,完全是两码事。 红杏端了药打里间出来,见了这几位爷,福了福身,梁霄看着那碗药,心如刀绞:“没喝多少吗?” 红杏叹了叹气无奈道:“郡主哪里喝得下,喝下去的那两口都吐了,瞧着真是让人心疼,沐公子,您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吧,再这样下去,这郡主的身子只怕……只怕是真的熬不住啊。” 沐阮扫了眼梁霄问道:“你真的要走?” 梁霄望向那房间的方向一时犹豫不决,过了好半响才道:“我……我去再看她一眼,我就走。” 沐阮冷哼了一声,抬步去了内室,梁霄跟在后边也去了。 虞尚云原也是想着,给这夫妻两一点说话的私人时间,所以就只是在外边坐着。 红杏端了茶盏给二位,便也进去伺候了。 诺大的殿里就只剩下了虞尚云与梁家两兄弟,梁鸿抹了一把脸,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虞尚云轻敲着桌面,若不是因为梁霄与徐若瑾的缘故,对于这梁家,他是懒得去操这些心的。 梁霄进了内室,见徐若瑾靠着软枕坐着,见了他进去眉眼含着笑,那模样,让他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沐阮哼哼道:“他脸色再差,那也差不过你去,手伸过来,我把把脉。” 徐若瑾将手伸了过去,讪讪笑道:“我没事儿,只是这两日孩子闹腾得很,有点睡不好。” 沐阮号了半天才收了手,脸色有些沉重:“我另外再给你开个方子。”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梁霄笑道:“沐阮的医术我最是放心的,你不用担心我。” 梁霄心里泛着苦,却朝徐若瑾笑:“是啊,他的医术向来厉害,若瑾,我要与大哥二哥出征了,你放心,我定给你一个太平!不会再让你受这些事情的困扰了,到时咱们一家子一直在一起。” 第3753章 选择 徐若瑾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梁霄是如何想通的,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让梁霄再替她做没有用的担心。 她这样难堪痛苦的一面,也不想日后成为梁霄的心理负担,所以徐若瑾是开心的,尽管梁霄不在她的身旁,她那些痛苦也不必再藏着了。 其实徐若瑾不知道的是,这些事情,梁霄都已经知道了!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离开她,去替她挣一个更好的天下。让她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好,我和孩子都等你平安回来。” 徐若瑾眼底带着笑,心里泛着的却是心酸,她的身体状态她太清楚了,这一去到底还能不能相见,以哪种姿态相见,对于她而言,实在不得而知。 所以徐若瑾便面带笑意的将梁霄看个够。 梁霄来到她身旁,俯首亲了亲她,温声道:“不仅我要平平安安的,你和孩子也要平平安安的,若瑾,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咱们就隐居山林,过你想要的日子,再也不理这俗世可好?” 徐若瑾轻笑道:“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旁的都不重要。” 一旦梁霄打下了大魏,那么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这一点徐若瑾比谁都清楚。 沐阮在一旁瞧着这两个人忍不住翻白眼。 分明谁的心里都清楚,可是偏偏谁也不愿意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硬是要装出一副洒脱的架势来,最后心里苦的还不是自个儿? 也不知这份洒脱到底是装给谁看的。 “行了行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要出发赶紧出发了,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生离死别似的模样,看了就心烦。” 沐阮在一旁鄙夷的撂话,梁霄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徐若瑾放开。 她朝梁霄叮嘱道:“你千万要保重自己,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梁霄点了点头,沉声道:“若瑾,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等我回来。” 徐若瑾目送梁霄离开,她猛的便伏在床边吐了起来。 因着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吐的都是些酸水,闻着都让人觉得难受。 沐阮递了一杯水给她,无奈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啊你,到头来苦的不还是你自个吗!” 徐若瑾接过茶盏漱了漱口,无力道:“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何苦让他这样担心。” 沐阮张了张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爱情了,两个人并不是装作洒脱,其实说到底,都不过是替对方着想罢了。 “行行行,你们夫妻伉俪情深,我去熬药去。开一副开胃些的药,或许会好些。”沐阮转身走了出去。 红杏打外边进来,温声道:“郡主,奴婢已经送了四爷和大爷二爷走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浑身乏力得很:“他应该呆在战场,而不是我的身边。” 红杏替徐若瑾按着腿,忧心不已:“战场上倒是不怕,奴婢最担心的还是郡主您。”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眼底泛着轻愁:“无论如何,我都要护着这两个孩子。” 红杏眼眶泛着红,她也是当了娘的人,自然明白这孩子对于母亲而言的意义所在。 她跪在床边,揪心道:“奴婢日夜祈祷,只盼着郡主能够得天庇护,母子平安才好。” 徐若瑾温声道:“你有心了。” 虞尚云送了人便回来,见徐若瑾是有气无力的,人也憔悴,担忧道:“你这个身体,不吃东西怎么行?我已经吩咐御膳房的人去煮了,一百零八道全席,你喜欢哪一道你就点哪一道。” 徐若瑾闻言诧异不已:“你不必这样!我吃不下,你做这么多也是浪费。” 虞尚云闻言笑道:“我可不认为这是浪费,、只要你能吃东西,但凡是吃一口,我让人做一百零八道菜,这也是值,梁霄将你交给我照顾,我可不能将你给养瘦了,要不然,我如何向他交待?” 徐若瑾竟不知这虞尚云和梁霄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要是依着梁霄以往的脾气,那定是要吃醋的。 虞尚云拉了椅子在徐若瑾的床头坐了下来,朝她道:“你要多吃些水果,正巧前些日子有一批果子进了宫,我吩咐人给你留了些,你尝尝。” 徐若瑾瞧着那水果,接了些吃了两口,嘴里苦涩得很,便又搁了回去。 一道靓丽的身影打外边走了进来,边走边笑道:“我说呢,怎么吩咐人去御厨一问,都说没有好果子了,原来这好果子都送到这儿来了呢。” 这女子眉眼生得很是精致,眉宇间透着几分傲气,衣着更显贵气高雅,让人眼前一亮。 最要紧的是,她生得与这虞尚云有几分相似,那一双微挑的眼底流露着万般的风情,衬了这高雅的几分傲气,让人移不开目光。 虞尚云瞧着这进来了的人直皱眉:“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女子来到徐若瑾的跟前笑道:“姐姐自然是来瞧一瞧,这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美人儿,竟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瞧着这女人温然一笑,在这女人没有对她说话之前,她也不知要说什么。 所以便只是保有了基本的礼貌,吩咐了红杏去上了盏茶。 虞尚云瞧着自家这个姐姐愁得很,忍不住低声警告:“虞晴儿,看完了就走。” 虞晴儿在虞尚云的身旁坐了下来,笑道:“谁说我看完了?我这还没仔细看呢,再者说了,要喊姐姐,可不能连名带姓的。” 虞尚云对于自家这么个姐姐很是头疼,打不得骂不得,只得好言相劝:“你在任何事情上我都可以纵容你,但是这个人不行!她身子不好,你不要来添乱,赶紧回你宫里去。” 虞晴儿闻言精致的小脸上扬起开心的笑:“我可好些年没有瞧见你这样担心一个人了,这瑜郡主到底是与众不同,竟有这样大的魅力,只是可惜了,人家是有夫之妇,啧啧。” 虞尚云拍开虞晴儿的手:“这是我义妹!休得再胡言乱语!” “哎呦,我还不了解你?那一干大臣都等着你议事呢,你倒好,跑到这儿来了,得亏了我从议政殿路过,那些个大臣都排到了殿外!虽是春天,可地底泛寒,你若是将那些大人冻着了,我看以后哪个还给你卖命。” 这虞晴儿的身子其实也不是很好,所以穿得厚实,进了屋有碳,便将披风去了。 第3754章 不开 徐若瑾有些意外,没想到那虞尚云竟然为了她将朝务都抛下了! 她很难受,但是还极力忍着。 红杏在一旁劝道:“国主,时辰也不早了,我家郡主也有些乏了。” 虞晴儿嗔笑道:“是呀,你还是去处理你的政务吧,这夜半三更的,呆在一个孕妇的房中,也不合常理,这儿我来替你照顾着就是了。” 虞尚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敢相信:“你?你自己身子也是个弱的,你还照顾若瑾,走走走,你回宫里歇着去。” 虞晴儿身形似弱柳拂风,可是骨子里却透着傲气:“我怎么不会照顾了?这女人家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你能懂多少?我今儿就是在这儿歇下了,你又能奈我何?” 虞尚云也是瞧着她的身子弱,所以一直都是吩咐人好生的将养着。 他对这虞晴儿多半时候还是顺着的,只是在徐若瑾这儿,他还是有些担心:“虞晴儿,你若是不走,孤可差人将你架走了。” 虞晴儿捏着帕子虚弱的咳了两声,顺势坐到了徐若瑾的床边,柔声道:“我还病着,你就要这样待我吗?” 虞尚云:“……” 徐若瑾实在看不下去了,朝虞尚云笑道:“你去忙吧,这儿有她陪我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她头是一次发现,虞尚云竟也会在一个人面前这样无奈。 看来他与这虞晴儿的感情,原也是极好的。瞧着相互嫌弃,但其实都是关心到骨子里的。 虞晴儿捏着帕子嗔笑道:“听到没?瑜郡主都发话了。” 虞尚云忍不住扶额,朝孙伯道:“多吩咐些人过来照顾着。” 这两个病病歪歪的女人凑到了一块儿,虞尚云一颗心是揪着就没放下。 孙伯温声笑道:“国主,都已经吩咐妥当了,这议政殿那边还等着您过去呢。” 虞尚云只得起身,这刚挪位置,虞晴儿就凑了过来坐下了,笑盈盈的朝虞尚云挥了挥手。 虞尚云望向徐若瑾,无奈道:“若瑾,我这个姐姐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她若是有哪里不周到的,你只管告诉我,我定替你收拾她。” 徐若瑾端着茶轻笑道:“你忙去吧。” 虞尚云这才跟着孙伯一道走了。 他一走,虞晴儿便笑道:“难得看我弟弟这样痴情一次,可惜了,遇见的是你。” 徐若瑾但笑不语,她端着茶盏朝她温声道:“我听说,你是灵阁的老板娘,先前原也研制过一些药酒,我差人买了些回来尝了尝,觉得身子比平日里确是要好上一些,只是我觉得那泡酒的方子,总不够全面,今日来叨扰你,也是想与探讨一番。” 徐若瑾闻言欣喜不已,整个人兴奋得紧,连着那眸子都添了几分神彩:“你那配方可带了?” 虞晴儿取了张纸出来,轻笑道:“带着呢,我也问了宫里的御医,说少喝一些,倒也是个温补的方子,只是这药酒的泡法着实少见,你瞧瞧可用得着。” 徐若瑾接了那方子,细看了两眼,欢喜道:“是个不错的方子,只是这另外添的几味药材,我须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徐若瑾正高兴着,沐阮熬了药端了过来,狐疑道:“怎么这么高兴?” 沐阮今日熬药,为了方便穿了件黑色的长袍,衬了他那谪仙般的容颜显得有些高冷。 再加上沐阮进殿后看也没看虞晴儿,倒让虞晴儿高看了两眼。 徐若瑾嗔笑道:“新得了个酒方子,我瞧着还不错,晚些送去灵阁……” 沐阮一把夺了徐若瑾手中的酒方子,怒斥虞晴儿:“她的身体原就不好!你说这些做什么!” 虞晴儿瞧着沐阮发火了,顿时便来了气。 徐若瑾先一步低斥道:“沐阮!这是兆国的公主,不得无礼。” 沐阮气道:“公主怎么了?若瑾的身子原就不好,不想让她再操心劳力,你倒好,上赶着来添乱,你安的什么心!” 他瞧着这虞晴儿温和的模样心里便来气,他这样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徐若瑾,都没能让她的身体往好的方向走,这货一过来就直接提起了灵阁! 灵阁里那些事情,哪里比得上徐若瑾的性命重要! 最要紧的还是好好的修养! 虞晴儿瞧见沐阮这严肃担忧的模样,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在这宫里,她还没有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她吼的呢,真真是遇到了! 见这虞晴儿还笑盈盈的,沐阮阴沉沉的道:“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虞晴儿理了理衣袍,朝徐若瑾嗔笑道:“时辰也着实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瞧你。” 沐阮一把拉着虞晴儿的手腕,他怔了怔,诧异的望向虞晴儿。 虞晴儿抽了手回去,轻笑道:“告辞。” 待虞晴儿走了,沐阮这才回了神,望向徐若瑾诧异道:“若瑾,这虞晴儿的身子,瞧着虚得很,你可知是为什么?” 徐若瑾捧着茶盏漱了口,点了点头:“她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带着些病气,原以为身子弱是病着,难道不是?” 若是有什么病症的,想必沐阮直接就开口了,何必等到现在? 沐阮接了她手中的茶盏,扫了眼在外间站着的侍女们,谨慎的在她的身旁低语道:“她是中了毒了,而且中毒颇深,看着那个样子,像是已经有好些年的年头了。” 徐若瑾闻言十分震惊:“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方才就是为了确定一下,所以才搭了她的手腕,这一搭我才发现,她中毒的毒性极大,若瑾,你离她远一些,这个女人,不简单。” 沐阮对那虞晴儿也不了解,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身体中了毒,身子又这样虚弱,想来她自己也不可能不知情! 这样毒能恰到好处的支撑着一个人存活,这与虞晴儿或许也是脱不开干系! 沐阮对于要靠近徐若瑾的人总心怀戒备,所以在面对虞晴儿的时候也是谨慎得很,连她用过的茶盏都要拿银针去试一试有没有什么毒! 第3755章 时辰 徐若瑾拧眉问道:“那你可有法子医治?” 沐阮拔弄着手里的一包银针,那银针长短粗细一,在沐阮的医术里,每一根针都对准了人体的一个穴位,那长短大小,是刚刚好适用的。 “法子应该也是有的,须得细细看了才知道,不过那种症状我原先也在古籍里见过,倒也不慌。” 沐阮最担心的还是徐若瑾,他有些头疼,像虞晴儿这样的病症他都不害怕,更何况是徐若瑾这样的一尸三命的事情了! 偏就是寻不着半点法子! 他都已经尽了全力了,偏方和一些旁门左道的也不是没有试过,怎的就一点成效也没有。 每每瞧见了徐若瑾的肚子,沐阮便觉得心里头难受如同针扎,原也是他当时不在,若是他就在徐若瑾的身旁跟着照顾着,也定不会像今日这样了! 所以沐阮其实也是自自责的。 “那你为何方才不与她说清楚?”徐若瑾靠着软枕,红杏端了汤盏过来,搁在案几上。 沐阮端起来吹了吹,朝徐若瑾气道:“她对你那态度可没好到哪去!更何况她这一身的毒,谁知怎么回事?一来就拿灵阁的事情来扰你!万一若是个居心叵测的,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那上好的药材?再者说了,她弟弟是这兆国的霸主,他姐姐中了毒,病体虚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去参与这些做什么。” 徐若瑾闻言有些诧异,瞧着沐阮叹了叹气:“你原先也不是这样的性子,怎么单纯的心智被这些琐碎的事情填满了?” 以前的沐阮是多单纯的一个人,对任何事情都保有一份良善。 可是,或许是跟着徐若瑾经历的多了,于是一颗心便不再如往日那般,对谁都带着几分防备。 这样的防备,让徐若瑾有些心疼。 一个善良的人若是突然变了性子,那一定是他经历了些什么,才会使得一个人有所改变。 沐阮坐在床边陷入了沉默。 对啊! 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沐阮反省。 虞晴儿是虞尚云的姐姐,虞尚云又待徐若瑾百般好,若是他能替这虞晴儿瞧一瞧,或许也是减轻了徐若瑾对虞尚云的心理负担了,或许也是一桩好事。 “若瑾,你的身体状况,你当真不打算告诉他们吗?我担心到了那一日,你会有危险。” 若是当真有危险,不能将离别的话说得清楚,或许也是一种遗憾吧。 沐阮替徐若瑾医治,可是时间越长,他便越是不安和自责,他是医者,他的心里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对面的人是徐若瑾,他不想瞒着,却也想尽全力的去保全他。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目光里尽是温柔:“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这两个孩子,前线告急,他去了,我总归是要安心些的,沐阮,在这一场战争没有结束之前,你不要告诉他们。” 沐阮斥她傻,瞧着她这满怀母性光辉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你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你们母子平安!那公主是虞尚云的姐姐……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瞧一瞧。” 徐若瑾点了点头,看了眼外边,外边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春季的夜还寒得很。 沐阮穿得单薄,徐若瑾也不放心,朝红杏吩咐道:“你再给他添上两件衣服,他这身子,单薄得紧,别冻着了。” 沐阮端了汤递给她,温声道:“这可不是什么皇家的粮食,是我吩咐人从民间搜集而来的百家米,混在这膳食里,这里边杂粮粗粮都有,你这一整日也没吃什么,尝一尝这个可喜欢。” 徐若瑾其实打这盅汤一进来便闻着了香味儿,不似先前的那般浓烈,所以闻着也是舒适的。 她接了碗,有些诧:“这汤里的是米饭?” 对于这虞尚云替她煮的那些满汉全席,徐若瑾都吃出阴影来了,在她看来,还是这民间的小食更加接近生活一些。 沐阮笑道:“这原也是一个民间的偏方,说若是孕妇怀的是双生子,那必然是要食百家米粮的,说是吃着涨百家之气。” 徐若瑾捧着汤盅多尝了两口笑问:“这是哪本书里瞧出来的偏方?” 沐阮递了帕子给她擦嘴,笑道:“这偏方是虞尚云吩咐人去民间问的,你的胃口可刁得很,不过也总算能吃得下些东西,趁着吃了些东西,半个时辰之后就将药吃了。” 徐若瑾闻言轻笑道:“那药也不如往日的苦,只是我总是吃了想吐。” 沐阮见她吃了大半盅的汤,心情也好了许多:“你若是喜欢,明日再吩咐人做,这虞尚云吩咐了手下的人去讨来的百家米,那可是一斤米一两金的换来的,到了你这儿也总得有些用处才是。” 徐若瑾递了碗给红杏,红杏也是欢喜:“是啊,奴婢这些日子还是头一次见郡主吃的这样多呢,想来也是一桩喜事,郡主的身子定然会越来越好的。” 沐阮笑着起身:“好了,见你吃得下些,我也放心一些,天晚了,若是有什么情况,你再唤我。” 徐若瑾在床上躺了一天,恨不得下地走一走,可走又脚疼得厉害,于是干脆继续躺着。 “明日你若是再过来,去替我瞧瞧可有鲜花饼,我想尝尝。” 沐阮欢喜道:“别说明日去瞧了,今日去瞧都行!你等着,我差人去给你寻来。” 徐若瑾见状哭笑不得:“我已经饱了,明日再说,你去休息吧。” 沐阮收拾了东西,披了件暖和的披风,这才离开。 红杏伺候着徐若瑾躺下,在她的身旁挨着坐了下来,温声道:“郡主,奴婢相信郡主定然会母子平安的。” 徐若瑾侧躺着,瞧着红杏安抚道:“你不要担心,阿离那孩子,已经在找了。” 红杏的眼眶微红,跪坐在床旁叹了叹气:“这都是那孩子的命,原也是我这个当娘的害了他。” 红杏虽然回到了徐若瑾的身旁,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哪一日是不思念孩子的! 第3756章 说开 徐若瑾见她这般神情,一时有些犹豫。 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姜必武已经死了的事实,转念又一想,若是她不告诉红杏,或许总有旁人会告诉她。 徐若瑾不想让她伤心,可若是从旁人的嘴里得知,又担心红杏会多想。 “红杏,那孩子吉人天相,必然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这也怪不得你。” 这些日子红杏吃了多少苦,徐若瑾虽然没有参与,可是瞧见红杏这削瘦的模样,一点都不比她少,所以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心疼得很。 但凡徐若瑾在病中要喝的那些补汤,也必定会吩咐人给红杏留一份。 红杏摇了摇头,伏着床侧的椅子伤心道:“阿离命苦,跟了我这样一个娘,又摊上了一个那样的爹,我当真是后悔,将阿离生到这世间受这样的苦楚,郡主,若是可以回头,奴婢真的宁愿从未认识姜必武那个畜生,我原以为他会看在阿离的面儿上,停止对梁家的敌对,可是没成想他竟变本加厉!” 徐若瑾见她这样怨恨,一时也不知说什么,默了半响才试探性的开口:“红杏,你可是恨透姜必武了?” 红杏抬头凝着那烛火,恨恨道:“我只恨自己当初没有亲手杀了他!” 徐若瑾握着红杏的手沉声道:“红杏,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的好。” 红杏被徐若瑾吓了一跳:“郡主……” 徐若瑾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姜必武已经死了,所以陆凌枫才准备御驾亲征。” 红杏的心忽的便空了,她瞧着徐若瑾喃道:“死……死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见红杏忽的笑了起来,她原以为,笑这个应该是美好的,是暖心的,可是瞧着红杏笑的样子,她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红杏的难过。 她才明白,原来笑,也可以是痛苦的。比哭还要让人痛苦千百倍! “红杏,我原不想告诉你。” 红杏笑得花枝乱颤:“郡主,他这样的畜生,背信弃义无情无义,他早该死了,可真是大快人心!真真是让人痛快!痛快!” 徐若瑾叹了叹气,正欲再说话,红杏便已经扯了被子在地铺上睡了起来:“郡主,奴婢今日的心情很好!真的很好,奴婢日日夜夜的睡不着,可是,奴婢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徐若瑾瞧着她的背影,喉头有些苦涩,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朝她道:“红杏,孩子……一定会回来的。” 红杏点了点头,笑道:“奴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奢望的了。奴婢只盼着郡主能够母子平安。” 阿离有阿离的命数,红杏虽然揪着一颗心,可是也不会将那样的事情再摆到明面上来了。但是徐若瑾其实是懂她的,作为一个母亲,哪有不关心疼爱孩子的! 徐若瑾叹了叹气,扯了里边的被子出来,替红杏搭着,红杏吓了一跳,一窜就起来了,将被子复又替徐若瑾盖着。 “郡主,您可是个有身子的人,比不得先前,千万要照顾好自个才是,本来天气就暖了,奴婢可不冷。” 徐若瑾瞧着红杏那泛着红血丝的眼眶,心疼不已:“红杏,若是心里难受,你就说出来,不要自己一个人捂在心里,这样会更难受。” 红杏轻笑道:“奴婢知道,奴婢的心里向来是不藏事的,所以郡主也不必担心,奴婢对姜必武当真是恨之入骨,若是当真要问一问有什么感想,那大概是这个畜生死的时候奴婢没在一旁帮着捅两刀!所以他死了,奴婢一点也不担心,若是阿离能够回来,奴婢也绝对不会让阿离认了这样的当爹!” 听她这样说,徐若瑾的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我若早知你们会是今日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们走到这一步。” 对于红杏,徐若瑾的心里也是有愧疚的,当初原也是她见姜必武这人憨厚,又待红杏好,所以才会成全了他们,可是没想到,竟成了这个样子。 红杏温声道:“这一切都是奴婢的命,奴婢命中如此,再好的姻缘最后也会变成这样,郡主,早些歇息吧,不要再想这些了,奴婢听了这消息,只怕是要高兴好长一段时间了,真是苍天有眼!” 徐若瑾躺在床上,侧头瞧着收拾一番睡下的红杏,心疼得很,可是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轻抚着肚子,疲惫的睡了。 大魏夜色也深了,一个妇人牵着个孩子的手正吃力的赶着路,道路崎岖,雪水化了好些,显得泥泞得很,那孩子步履蹒跚的跟在妇人的身后,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喃些什么。 大魏的冬季很漫长,便是入了春,小雨也如冰雪一般寒冷摄人。 严昕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圆圆的一团,迈着小短腿跟着蒋明霜,小声道:“娘,你累了吗?你要是累了,你就歇一歇吧。” 蒋明霜的双手都快要冻成冰棍子了,她吃力的在前边探着路,也不知走了多远了,所以蒋明霜停了脚步,喘着气将身后跟着小团子拉到身旁,回头望向走过的路。 严昕瞧着那灯火阑珊的城,喃道:“娘,我们才走了这么一点啊。” 蒋明霜抹了一把脸上的风雨,又取了围脖给严昕围着,柔声道:“昕儿,咱们要走得远些才好,你可还能走?” 严昕将围脖取了下来,递给蒋明霜,他那双小手冻得通红通红,他也没喊冷,还在安抚着蒋明霜:“娘,我不冷的,你自己围着。” 蒋明霜也知这严昕向来是个会心疼人的,这样的情况,让蒋明霜的心里很是难受:“昕儿,让你跟着娘受苦了。” 严昕哈了哈手,却怎么也搓不热,最后只能将手拢进衣袖子里,朝蒋明霜笑道:“昕儿喜欢和娘到处玩儿,娘,咱们快走吧。” 他们要离开都城,就必须要穿过这护城的大山,他们走了一天一夜了,这山却还只到半山腰。 并不仅仅是山路崎岖难行,而是担心被人跟踪,所以才特意挑了一条难走的路,没有走官道。 这崎岖的路上又逢下雨,冻得人举步维艰,又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这若是在官道上,还是有茶阁小楼让人休憩的,可是小道上,要遇见户人家暂住,太难了。 蒋明霜扯了发带在她与严昕的手上绑着,又扯了树枝将头发盘了起来,好在严昕的身上穿着的尽是些貂啊之类的贵物皮,所以倒也不是很冷,只是那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瞧着让人心疼又觉得可爱。 她牵着严昕的手往前走,边走边道:“昕儿,待到山顶的时候,定然是有人家的,到时咱们讨个住处休息休息。” 严昕点了点头。 严昕欢喜得很,这一趟道路难行,可是这严昕却像是在玩似的,开心得紧。 蒋明霜笑问:“昕儿最想做什么?” 天色黑得厉害,蒋明霜的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照亮方寸之地,只是这样的光亮冷得毫无温度,两人吃力的往前赶着路。 严昕这个小团子穿得圆滚滚的跟在蒋明霜的身后,踩着她留下来的脚印往前走。 “娘,咱们要去找悠悠吗?昕儿想和悠悠一起玩。” 他与悠悠的感情也是极好了的,许久不见了,总还是叨叨念念的,先前在府里的时候便偶尔会提及悠悠。 蒋明霜牵着小团子走着,叹了叹气:“是,咱们去找悠悠,也是去找郡主。” 也不知徐若瑾到底怎么样了,要如何才能找着她们,所以蒋明霜这心里也是着急啊! 蒋明霜在府里的时候,那些消息多半都是告诉公主的,公主偶尔也会说给她听,可是蒋明霜也不知道徐若瑾究竟如何了,便是要找,这茫茫天地间,也没有着落,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为此蒋明霜很是迷茫。 严昕抓着一根棍子递给蒋明霜:“娘,你用这个吧,这个好走路。” 蒋明霜接了棍子继续走,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抹了一把脸,朝严昕叹道:“昕儿,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咱们走下坡路的时候就好走多了。” 严昕点了点头,朝蒋明霜笑道:“咱们要去找悠悠啦。” “对,咱们去找悠悠,昕儿再坚持一下,咱们就可以寻个落脚点休息了。” 蒋明霜走了许久,没有发现有人家,倒是那山顶有个山洞。 山洞也不大,容下得两三个人,想是有人也在这儿避过,所以还残留着一些用过的柴火,蒋明霜将严昕安排在一处小石头上坐下,温声道:“昕儿,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将火烧起来,烧起来就不冷了。” 严昕狐疑道:“娘,咱们不走了吗?” 蒋明霜抹了一把脸,将柴火堆到了一起,这些柴火在山洞里头,所以是干的,蒋明霜颤着一双手去点火,一边回答严昕的问题:“走自是要走的,可是咱们也走了这么久了,歇一歇吃些东西,待天亮了再走。” 严昕点了点头,蹲在蒋明霜的身边,瞧着蒋明霜拿着打火石在打火,掏出一个精致的火折子递给她:“娘,用这个。” 蒋明霜瞪着那金雕玉粘的火折子诧异道:“你,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小孩子家的身上拿了这些东西,多危险。 严昕小声道:“娘,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爹爹,爹爹若是知道了,会打我的。” 蒋明霜点了点头,朝严昕道:“我记得当初你爹让你临摹他的字,你是不是将他的字给烧了?” 严昕抿着唇默了半响咧嘴一笑:“爹爹的字昕儿不喜欢,他一日要写那么多字,却也要让昕儿临摹那么多字,昕儿累。”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你不喜欢?你若是告诉娘,娘定会帮着你说的。” 蒋明霜心里暗想,也是难怪了,平日里瞧着这严弘文的书画字贴的总是丢,丢得无影无踪的,才知晓,是被严昕这孩子给烧了,看来有些时候还是要与孩子多沟通商议才是。 严昕见火烧起来了,打他的小包袱里掏出些饼干给蒋明霜:“娘,若是告诉爹爹了,他只会觉得昕儿懒了,爹爹的字好是好的。” 蒋明霜接了他手中的饼干哭笑不得:“你这是打哪拿来的,你这小袖子里还藏了多少东西。” 难怪她抱着严昕的时候觉得这孩子重了不少呢。 那衣袖子跟个宝贝的似的,碰都不让碰。 严昕笑盈盈道:“娘不是说了吗?要昕儿跟着娘走,所以我拿了好多东西,都给悠悠。” 想来应该是平日里玩的一些小玩件了,蒋明霜也就没有再追问。 第3757章 知会 二人烤着火吃着饼干,山洞外边风雨飘摇,这是个避风的好地方。 任外边的风怎么折腾,这洞里硬是一点风都没有,让人觉得很是舒坦暖和。 严昕靠着蒋明霜困了,便睡着了,蒋明霜恐他冻着,便将那厚厚的斗篷给严昕裹着。 严昕这孩子,五官生得像蒋明霜,精致得很,这个性子又随了严弘文,是个细心的,照顾人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体贴用心。 见他沉沉的睡了,蒋明霜也乏了,二人相依着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的正午,风雪停罢,阳光散洋洋的落在了那烧火的柴火上,柴火早已经熄了个干净。 严昕是头一个醒来的,他瞧着这火堆旁的一个小竹杯,竹杯子里盛着的雨水已经被昨日夜里的柴火暖了,他伸手碰了碰,还是温热的呢。 严昕一起身就惊醒了蒋明霜,蒋明霜朝他道:“那是昨儿夜里热的,你喝些。” 严昕捧着水递给蒋明霜,笑盈盈道:“娘比昕儿更累,娘先喝。” 蒋明霜也不客气,接了水饮了两口,将手间的带子暂时解了:“咱们吃些干粮就出发。” 严昕点了点头,瞧着林间折下来的阳光问:“娘,今天出太阳了,不冷了。” 蒋明霜出了山洞,洞外阳光普照,暖意盎然。 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上缭绕着云雾升腾,瞧着宛如仙境一般。 严昕瞧着那云雾叹道:“娘,以前爹爹让我念一句诗,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蒋明霜笑问:“什么诗?” 其实在府上的时候,严弘文原就是个博学多才的,所以尽管这严昕是独子,但是也对他的要求相当严格。 旁人字都还不识的时候,严昕就已经被按在桌案上开始背诗了。 不拘让他懂,但是一定要让他能背,即便公主和蒋明霜都心疼孩子,却也没有当着严昕的面儿与严弘文起冲突,而是背地里与严弘文讨论。 所以在严昕看来,自家娘亲的沉默就是默认,所以他也很少会去说他不愿意背。 不得不说,这样教育方式还是很独特,而且成功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儿的云真好看,像神仙府一样。” 蒋明霜笑着摸摸儿子的头,这小家伙,懂什么是曾经沧海? 但能背得下来,真是不错。 “昕儿,咱们该出发了。” 严昕一蹦一跳的走着,手里顺手扯了一根松树的枝桠打着晃:“哦,找悠悠去喽。” 这下山的路走得很快,因着天气也转暖了,所以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加上严昕很少出府,更何况是这样的大山里边,所以严昕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常常会因为一个东西就惊讶欢喜的走不动道来。 蒋明霜也不催他,在一旁陪着,待到了半山腰,有些小花儿已经开了苞了,严昕摘了好些捧在手里。 蒋明霜打量着四周,没瞧见有人,也就暗自放下了心来。 严昕跑到蒋明霜的身旁,笑盈盈道:“娘,送给你。” 蒋明霜生平第一次收到花,还有些喜:“昕儿……” 严昕将花插在她的发间道:“娘和花比,娘更好看。” 蒋明霜的一颗心被严昕这孩子暖透了,衬了这年后的阳光只觉十分欣慰。 她收了花,牵着严昕的手笑道:“咱们快些下山吧,否则只怕又要天黑了。” 严昕的肚子有些饿,当即与蒋明霜一块儿下了山,山下是另一座城,进了城,严昕在城里头四处打量着,只觉得哪哪都新鲜。 “娘,悠悠在哪呀?” 蒋明霜站在人群里,瞧着来来往往的人叹了叹气,这天地之大,出了城她便不知道如何与徐若瑾联系了。 按说,她这个时候可能是在兆国,毕竟先前公主也有提及的,可是兆国离这儿着实太远了些,她带着昕儿,离得太远了,这万一公主府若是生了变故,她也不知道。 可若是不去,她又不知该如何去寻她。 低头看看这捧着花的严昕,蒋明霜又有些心疼,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要逢大难。 “昕儿,我也不知道悠悠他们在哪。” 严昕笑得天真:“咱们可以去灵阁呀,娘亲常说要去灵阁向郡主姨母讨杯好酒。咱们也可以去讨杯好酒。” 他觉得,只要是有灵阁的,那悠悠肯定是在那里的,毕竟他娘说的最多的就是灵阁这两个字了。 蒋明霜闻言诧异道:“昕儿,到底还是你聪明!” 原也是这个理! 徐若瑾无论在哪里,这灵阁的生意她都不可能不管的。 只要她去灵阁了,这些人应该就会知道徐若瑾的下落吧,便是不知,那帐本送往何处,也该是有一个方向的才对! 严昕牵着蒋明霜的手往人群里挤,边挤边笑道:“娘,走啊,咱们快去找悠悠。” 蒋明霜的眼前一亮,牵着严昕便往这城里走,灵阁在哪儿,其实一问便知,只是蒋明霜也不敢去问,怕被人跟踪怀疑,所以先在城里寻了个小摊,吃了东西再去找。 蒋明霜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在她们的不远处,早就已经有人盯上了她们了,只是蒋明霜一心扑在灵阁与这严昕的身上,因此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的沐阮在宫里思量了好些天,给徐若瑾熬了药之后还是决定去虞晴儿的宫里看看。 所以便慢吞吞的晃到了人家的宫门口,他想起那虞晴儿对徐若瑾的态度,脸色又有些沉重,细细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这正要走,虞晴儿身旁的贴身大宫女素娥打里边出来,见了沐阮有些诧异,又想起自家公主那意味不明的笑,顿时便道:“沐公子可是来探公主的?” 沐阮死要面子,当即拂衣道:“路过。” 见沐阮要走,素娥忙挡了他的去路,叹了叹气无奈道:“早就听闻沐公子的医术了得,今日公主起身的时候还同奴婢说有些晕,沐公子可否替公主瞧上一瞧?” 沐阮抬头看了看这碧蓝的天,淡道:“我可忙得很,没空去给她瞧劳什子病。” 素娥闻言眉宇轻皱,叹道:“沐公子要照顾瑜郡主,想来也是繁忙,只是公主这身子,奴婢瞧着也是心疼得紧,想来也不会耽误了沐公子多少时间,公子只管进去诊一诊脉。” 沐阮原也是犹豫的,听着这素娥这么一说,淡道:“我忙得很,看两眼就走。” 素娥欣喜的点了点头:“沐公子,宫里请。” 沐阮一拂衣袖,抬步进了宫。 第3758章 路过 虞晴儿用了膳,正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慵懒得紧。 见沐阮来了,有些意外:“沐公子,倒是难得。素娥,上盏好茶。” 素娥笑道:“奴婢这就去。沐公子请稍坐。” 沐阮抬眉看了看四周,拂衣在虞晴儿的对面坐了下来。 见四处无人,他沉声道:“我有件事情,思量了很久,虽然你这人无礼了些,但是我也不想瞒着你。” 虞晴儿搁了书,狐疑道:“你我也不过只见过一次,怎的还有事要同我说了?” 沐阮见她这样打趣,拂了拂手:“我没同你玩笑。” 虞晴儿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煞是可爱:“我知道你没同我玩笑,你说吧,发现了什么?” 素娥端了茶盏近前来,递给沐阮,沐阮接了茶搁在一旁,扫了眼素娥,素娥瞬间便会意了:“奴婢去瞧瞧点心好了没有。” 待素娥走了,沐阮这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这样弱又多病,是因为什么原因?” 虞晴儿的笑意瞬间便僵在脸上,凝着他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阮凝着她,低声道:“你中毒了,而且不是一日两日,应该是日积月累的,毒性蔓延全身,所以才会导致你体质虚弱。” 虞晴儿沉着脸起身,瞪着沐阮斥道:“简直一派胡言!我好端端的在宫里,中的什么毒!” 沐阮也来了气,起身瞧着虞尚云不甘示弱道:“我是大夫!难道我不清楚吗?” “宫里这么多太医都说本宫不过是身子弱些,你瞎说什么中毒!别以为你打着神医的名头,就不将旁的太医的诊断当回事了。” 虞晴儿紧揪着帐子,凝着这沐阮,脸色阴沉沉的。 沐阮也是一肚子火:“你把手伸过来,我再给你号一次脉,若是你当真不是中毒,那我……我给你道歉。” 虞晴儿冷着脸斥道:“男女授授不亲,我这宫里有的是太医,不劳你来操心,沐公子事务繁忙,还是去忙吧,没事不要呆在我的宫里,免得惹人闲话!” 沐阮气得不轻,瞪着虞晴儿半响才一拂衣袖道:“不信我就算了,命是你自己的,你都不当回事,我多管闲事做什么!我也奉劝你一句,不要得空就去若瑾那里扰她,告辞。” 他气乎乎的走了。 虞晴儿凝着他的背影,紧握着双拳,恨恨的剁了剁脚。 素娥端了糕点进来,见沐阮已经走了,再看看自家公主这孤沉沉的脸色,狐疑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虞晴儿躺回摇椅上,眉眼里却透出了几分笑:“没什么,你端的什么点心?我尝尝。” 素娥递了过去,见虞晴儿又是眉开眼笑的,十分不解。 那头沐阮出了公主府便去了徐若瑾的殿里,徐若瑾坐在亭子里晒着太阳,手里端着一盏花茶在喝。 沐阮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气呼呼道:“都叫什么事儿,我好心去看她,去提醒她,她还说我一派胡言,若瑾,我好歹也是个大夫,我怎么可能说假话!她不信我也就罢了,竟还赶我走!你说说她,是不是忒不是东西了!” 徐若瑾闻言诧异道:“若是真的中毒,她为何不肯承认?” 沐阮气道:“我哪知道,那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若瑾,你以后可离她远一些!” 徐若瑾跟这沐阮也有许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因为一个女人置气,当即便笑了:“多喝两盏茶,去去火。” 沐阮捧着茶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多喝两盏,就她那些事情,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不想去管,她自个不拿自个当回事,还说我一派胡言,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那种毫无根据胡言乱语的人吗?她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 徐若瑾笑道:“好了,不生气了。” 沐阮道:“我岂是那么小气的人!我是窝火,一颗好心喂了狗。” 他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也过份了些,便问道:“你怎么样?可用膳了?” 他拉过徐若瑾的手便号起了脉来。 徐若瑾点了点头,一旁的红杏笑道:“跟昨儿吃的差不多,好在也是吃得下东西了,倒也是一个好兆头,奴婢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徐若瑾知道,红杏这笑的背后藏了多少的心酸,昨儿夜里两人谈的那些话,尽管红杏表面上说开心,可是她知道,这个笑容的背后,其实是难过。 只是红杏不曾说破,徐若瑾便也不再点破她。 人总会受伤的,这伤口深不深,疼不疼,只有她自己知道。而这些痛苦,终究是要熬过去才行。 沐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吃得下东西,确实也是好的,既然吃得下,那个方子我再好生改一改。” 徐若瑾这一家的性命可都在他的手里,他觉得这担子万般的沉重。 徐若瑾点了点头,轻抚着肚子笑道:“好。” 虞尚云打外边进来,见徐若瑾笑盈盈的,眉眼处的疲惫也一扫而空,跟着笑了起来:“若瑾,见你今日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 徐若瑾摸了摸脸:“是吗?可能是今日出了太阳的缘故,晒得人舒服得很。” 虞尚云闻言笑道:“那孤可要给这太阳记一大功了。” 徐若瑾理了理发,坐得端正了些,红杏端了个茶杯过来,笑道:“国主来得正好,郡主正在泡花茶呢。” 虞尚云接了那杯盏闻了闻,笑道:“不错。” 沐阮探完了脉,有虞尚云在这儿照看着,他便起了身:“若瑾,我去后边瞧瞧那些药熬的怎么样了,你好生歇着,若是有急事,记得唤我。”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沐阮笑道:“我知道,你不用次次都叮嘱我。” 沐阮哼哼道:“这可难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可向来是个不喜欢麻烦旁人的,行了,我先去了。” 待沐阮走了,徐若瑾替虞尚云倒了盏茶,笑问:“你到底也是一国之主,怎么也不见你琢磨着如何绵延子嗣。” 这旁的帝王家在这虞尚云这个年纪,别说孩子了,后宫女人跟花似的,开一茬来一茬,热闹得很。 可是徐若瑾在皇宫里呆得久了就发现,真的如这虞尚云所说,一个女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子嗣了! 这也让徐若瑾很想不开,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虞尚云端了茶盏笑道:“怎么?你这是要替我开始操心后宫的事宜了?” 徐若瑾捧着茶盏吹了吹,饮了口茶这才道:“如你这般,后宫里没有妃嫔,又不着急子嗣的,我可从未见过,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才会问一问,再者,你的岁数,我孩子都要有三个了,你也该将这些事情摆上日程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靠着椅背慵懒的瞧着徐若瑾,那双眼中衬着风情万种,让徐若瑾直接无视了个干净。 他笑道:“你才是我喜欢的人,这天下的女人,又有几个是比得上你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敢轻易招惹不是。” 徐若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胡闹,难道这些个大臣就没有替你安排安排?” 虞尚云笑盈盈道:“这可不是胡闹,这女人,若不是你,那孤谁也不想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几个大臣又能奈孤如何?若瑾,孤待你可是一片真心。” 徐若瑾往杯中添了些茶盏,扫了眼红杏,红杏只装着没听见,转身去取点心。 徐若瑾无奈道:“你该替你自己打算了,一个帝王从生出来到培养,也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的!这家国大事,比不得儿女情长。” 虞尚云却轻松得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若瑾,这些我早就想好了。” 徐若瑾狐疑道:“怎么?莫不是你在何处藏了一个太子?” 这若是旁人家,徐若瑾也不这么着急了,可是这虞尚云是国主,国主若后继无人,那么帝位必然会遭到旁人的觊觎! 可是偏这虞尚云是一点也不着急,再加上之前的宫变杀了那么多大臣家眷,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忤逆了这虞尚云,所以的朝堂很平静,的后宫很平静。 红杏摘了两束寒梅摆在瓶中,那浅淡的香味闻着很是舒适。 虞尚云摘了一朵在手里把玩,笑道:“我既然收了义女悠悠,那你也算我名义上的妻,我就不算后继无人,到时若是还没有子嗣,那么就让悠悠来当女王岂不更好?你先前总担心悠悠在后宫里被束了手脚,那我就给她一个天下,到时悠悠必然也瞧不上那么小一个后宫了。” 徐若瑾闻言脸色一沉,斥责道:“你想都不要想!悠悠只是你的义女,若是想要太子,你自己想办法!”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盈盈道:“你放心,我若是要办事,自然是要你同意的,否则也不会任意妄为。” 徐若瑾沉声道:“我只希望悠悠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你这帝王家的权势,尔虞我诈我见得太多了,让她当你义女,我可以不管,可是你若是让她当女帝,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最好将这个念头掐在萌芽里!” 虞尚云闻言无奈道:“若是悠悠那孩子愿意呢?权势捧在手里,比什么都要让人踏实。” 徐若瑾只觉得这虞尚云当真是要疯了:“踏实?如你这样度日难道就是踏实了吗?我不同意!你若是再有这样的打算,别怪我将你们的关系断了!悠悠说到底是我十月怀胎生的,你若是想不顾我的感受就将悠悠这样认作你兆国的储君,我也没你这个朋友。” 虞尚云见她真的动气了,怕她伤着胎气忙道:“是是是,你不要激动,我原就是同你打趣的,你看你还放在心上了,你还怀着孩子呢,别多想了,我真是开个玩笑。”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虞尚云真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红杏在一旁瞧着,眼底带着笑,她知道的,这虞尚云真的是一颗心都落在徐若瑾的身上,所以才会这样。 想着将所有好的都给她,可是有时候也容易忽略一点,那就是徐若瑾到底想要什么。 “以后这样的想法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徐若瑾轻抚着肚子顺着气。 虞尚云倒了盏茶递给她,无奈道:“你瞧瞧你,说风就是雨的,也就我喜欢。” 徐若瑾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十分无奈:“你若是当真听进去了就好!开玩笑的话也不要再说了。” 虞尚云点了点头,见她的脸色平缓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是是是,原也是你说的这个理,快喝口茶降降火,别气坏了身子。” 这肚子里还怀着俩呢,这若是有个什么事儿的,虞尚云觉得万死难辞其咎啊! 徐若瑾端着茶细细慢饮,阳光散落在她的身上,虞尚云总觉得,这个人就像是活在他的梦里一样,近在身旁,却又遥不可及。 第3759章 边境 徐若瑾饮了茶,将茶盏搁在一旁。 红杏递了帕子给徐若瑾擦了擦手,徐若瑾朝虞尚云沉声道:“我没有在和你玩笑,悠悠绝对不会当女帝。” 虞尚云点了点头:“是我开玩笑,你瞧你一本正经的板着个脸。” 算一算时辰,悠悠也下了课堂了,她与夜擎手牵着手回了宫里,一见坐在徐若瑾对面的虞尚云便开心不已,甜甜的唤道:“义父。” 那一声义父几乎要将这虞尚云的心都唤化了。 他朝着悠悠伸出手,一把将人抱了个严实,笑得眉不见眼:“哎呦,孤的小闺女,可好久不见了。想义父了吗?” 悠悠点了点头:“想!义父,那个先生今日还凶悠悠了,哼,悠悠才不理他呢,悠悠要去骑马射箭去。” 徐若瑾朝擎儿招了招手,待擎儿到了身旁,她才问道:“怎么回事?” 夜擎恭敬道:“回师母话,原是那先生问悠悠,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她的才德在何处,悠悠只说要成为像师父一样的人,骑马射箭便足矣,先生说了几句,悠悠一气之下将先生打了。” 徐若瑾闻言直拧眉望向悠悠:“悠悠,怎么这样不知礼数,快从你义父身上下来。” 悠悠搂着虞尚云的脖子,小声道:“娘亲,不是我要打他的,是他先打我的。” 徐若瑾也察觉语气硬了些,便放柔了些问道:“先生何故打你?” “就是擎儿说的那些话,他说悠悠无才无德,还不好好念书,将来定是要嫁不出去的,擎儿都说要娶我了,悠悠才不会嫁不出去呢,悠悠要像爹爹一样骑马射箭保护娘亲和擎儿。” 悠悠委屈又害怕,生怕徐若瑾骂她。 徐若瑾听着那话,心一下子便软了。 她将悠悠带到身旁,理了理她微乱的发髻,温声道:“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凶你,你把先生打成什么样了?” 徐若瑾原是想着,一个女娃子,能有多大的力气将一个人打伤? 谁料话音一落,便见人来报:“国主,瑜郡主,先生求见。” 悠悠往徐若瑾的怀里缩了缩,小声道:“娘亲,悠悠不是故意的。” 擎儿紧握双拳,脸色也有些青:“是先生的话说的过份了,所以我和悠悠才会动手,若是师母生气,就责罚我吧。” 徐若瑾将擎儿扶了起来,朝红杏道:“请先生进来。” 那先生进来的时候徐若瑾都震惊了,他是被抬着进来的,身上不少的地方还见了血,用纱布包着。 徐若瑾一时有些懵:“这……这是两个孩子打的?” 先生挣扎着要起身,虞尚云挑了挑眉,淡道:“不必多礼,既然身上伤着,那就躺着吧。” 先生谢了恩,痛哭道:“国主,这两个孩子,老朽能力有限,实在是教不了了,还请国主收回成命,放老朽回去吧。” 徐若瑾扫了眼悠悠,觉得她的眼神总有些不大对劲,倒也没有责怪她,只向那先生问道:“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两个孩子会将先生打成这样?” 悠悠拉了拉徐若瑾的衣袖子,小声道:“不是悠悠和擎儿打的,悠悠和擎儿只打了一下下,先生自己跌下楼梯了,摔着了。悠悠和擎儿还请了太医呢。” 徐若瑾拍了拍悠悠的手,温声道:“没事,有娘亲在。” 悠悠点了点头,站在徐若瑾的身旁乖得很。 虞尚云淡道:“既是无用之徒,孤留着也是无用,不如便赏你个东西如何?” 躺在担架上的先生闻言激动不已:“不知国主要赏臣什么?” 虞尚云凝着他冷笑:“棺材。” 先生吓得一个激灵:“国主……国主饶命国主饶命啊。” 悠悠扯了扯徐若瑾的衣服,小声道:“娘亲,先生很好的,你让他回去吧。” 徐若瑾闻言有些意外:“为何?” “悠悠日后再同你说。你不要让义父把先生杀了,先生是个好先生。” 在悠悠的心目中,其实眼前的这个人教育上也真的是尽职尽责了,只是学不进去,其实到底是她的事情,与先生无关。 徐若瑾在一旁朝虞尚云道:“我还怀着孩子,打打杀杀的到底不好,既然是悠悠和擎儿将这先生伤了,不如就送他回去吧。” 虞尚云闻言挑了挑眉:“伤了?这伤究竟是好是坏,还未可知呢,孙伯。” 孙伯近前将这先生的纱布扯了,瞧着他的伤笑道:“国主,原是假的呢。” 虞尚云端了茶盏吹了吹,淡道:“孤看在若瑾的面子上,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先生吓得一窜就起来了,跪在地上慌道:“国主,老朽有罪,老朽家中生有变故,实不想在宫里继续传授,还请老朽莫要为难草民。” 虞尚云轻刮着盖碗,慵懒得紧,打量着这先生,半响才想起来,这是他派人从深山老林里抓来的,此人原是隐居于深林里来着。 孙伯凑了过来,低声道:“国主,奴才听闻,好像是这先生屋中的妇人病得厉害。” 悠悠拉着夜擎跪了下来,这才坦白:“义父,你就放先生回去吧,先生待悠悠和擎儿很好,爹爹和娘亲分开,娘亲很难过,先生的夫人病重,先生也很难过,书里有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义父……” 虞尚云将这两个孩子拉了起来,笑道:“傻孩子,你直接同义父说不就行了,何必演这一出?孙伯,你去,将御医院院首唤来,与这先生一同回去瞧一瞧他府中的那位夫人。” 先生闻言感激不已,虞尚云笑道:“你不必谢孤,孤的闺女向来恩怨分明,既然愿意助你,也自有她的一番道理,去吧。” 先生朝着悠悠见了礼,悠悠与夜擎一并又回了礼,他这才转身匆匆走了。 徐若瑾拉着两个孩子坐下,笑道:“悠悠倒真是难得,也知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了。” 悠悠靠着虞尚云笑盈盈的,虞尚云吩咐人多上了些点心,远远的瞧着,这几人其乐融融,倒也不负了这一片春情呢。 第3760章 月余 此距严明霜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月。 严弘文在严明霜带着严昕离开的时候便吩咐人给梁家寨的梁霄去了一封私信。 因着不能被人发现,所以那信几经周折,路上耽搁了不知多少时日。 梁霄与梁子瑜、梁子睿三人刚从这梁家寨的布防中回来。 梁子瑜的箭法极好,梁子睿对这阵法颇有研究,所以对梁霄的帮助也是有的,加上两个孩子对梁霄都有着一种崇拜,所以也喜欢跟着他,他便也由着这两个孩子跟着,不时给他们安排些任务,倒也是极好的。 三人穿过练兵场,练兵场上站满了人,一个人笔直齐整,散发着一片肃杀之气,那练兵的时候动作齐整划一,十分有力,枪过地面,带起一缕尘埃,杀气惊人。 梁子瑜瞧着感叹不已:“四叔父,这样的场面,我还是爷爷在的时候见过呢,能够重新再看见,四叔父可真是厉害。” 梁子睿点了点头:“用兵如神,可能说的就是四叔父这样的了。” 梁鸿打远处过来,听了这话笑道:“四弟,你瞧瞧你瞧瞧,你这一过来,这两小子可瞬间就倒戈了。” 梁霄的脸上很严肃,瞧着那些演练抹了一把脸:“二哥,你那边可办妥了?” 梁鸿扬了扬拳头:“已经妥当了,等陆凌枫那个混帐过来,老子不手撕了他!” 梁霄点了点头,沉声道:“陆凌枫的能力不比我低,所以不要小看了他,若是没有我,他就是当初的我。” 只是那个时候的陆凌枫与梁霄不一样,梁霄为了老婆孩子豁得出去,可是陆凌枫不行,陆凌枫对他自己很是宝贝,从不轻易去受半点苦。 或许也是一次苦了个够,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鸿点了点头朝梁霄道:“我知道,定不会小瞧了他,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宫里头每天都有信过来,郡主的身子正在好转呢,待咱们这个仗打完了,你可就要忙着抱孩子了。” 梁霄的嘴上没有说,可是他的心里很是担忧,毕竟徐若瑾的身子情况摆在那里,若是能够让她舒服一些,那他什么也愿意做。 信上说她好了许多,也吃得下些了,那信是红杏写的,所以梁霄也是信的,只是没有见着本人,心里还是担心的。 “嗯,我知道,梁七,你去将我前两日在山里挖到的那两味药材给沐阮送过去。那药材难得,想必也用的上。” 梁霄这两日在巩固这梁家寨的防御,没事的时候在山上打着转,于悬崖上发现了那几味药材,瞧着十分珍贵,所以梁霄便想尽了法子,将那药给取了。 药旁有一个蛇窝,瞧着应该是护着药材的,所以也让梁霄觉得药材的可贵。 梁七将那药材拿了出来,朝梁霄问道:“主子,可有话要让属下传?” 梁霄摆了摆手:“不必。” 这个时候说的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徐若瑾是懂他的,所以不需要他去多说。 梁七便拿着东西匆匆走了,顺哥儿拿了封信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朝梁霄低声道:“四爷,这是公主府传来的信,周转了好些个地方才过来的,是急件,但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 梁霄闻言诧异不已,这信的角落里有一朵云纹,这是严弘文的私信,几经周折定是怕人知道,所以才会如此。 他忙打开了信,却见信里边的内容有些震惊。 一旁的梁鸿狐疑道:“可是京都城里出了什么事了?” 梁霄将信撕了个粉碎,顺手扔进了一旁的篝火里,朝梁鸿叹道:“蒋明霜已经带着严昕离开公主府了。” 梁鸿微微瞪眼:“那严弘文不是已经投靠陆凌枫了吗?他写信给你是几个意思?难不成……难不成他还想要利用你?” 梁霄揉着眉心,朝梁鸿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进营帐。” 梁鸿只得跟着他进了营帐,急道:“四弟,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严弘文可是陆凌枫的丞相,他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梁霄端了茶喝了两口,朝梁鸿沉声道:“他是内应,我离开的时候和他谈过话,陆凌枫要御驾亲征,恐怕是已经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了!公主府怕是要有危险了。” 陆凌枫是个狠毒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他不知道严弘文到底是不是叛逆,再加上朝堂需要他,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可是,他怎么可能将后背留给一个他不确定的人? 如此一来,严弘文肯定是要被杀的! 梁鸿抹了一把脸,狐疑道:“他当咱们的内应?可是妾室和孩子都已经放走了,这……” 梁霄一只手朝着桌子砸了一拳,叹了叹气。梁鸿又道:“那,依你之见,咱们是不是要派人去护着他们?” 梁霄烦燥道:“只怕严弘文已经做好了一死的打算!他冒死让人来信只怕也是为了托孤,至于京都城,戒备森严,咱们只怕是进不去,便是进去了,也只会被人一网打尽。” 那京都城里全是旁人的眼线,他们的人若是露个脸,只怕下一秒就进了牢狱了! 梁鸿急道:“他跟咱们是一伙的,咱们也不能不管不顾啊,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梁霄朝一旁的顺哥儿沉声道:“你多派些人去边境打探,让他们注意来往的人,若是见了蒋明霜和昕儿,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不得有误。” 顺哥儿点了点头,朝梁霄道:“奴才马上去安排。” 梁霄唤道:“你记着,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若瑾,她的身子弱,我担心她又多想,到时若是身子再有个什么,只怕她扛不住。” 顺哥儿点了点头:“奴才明白。” 他转身便去办事去了,梁鸿在一旁叹了叹气:“这公主府,怕是真的危险了,咱们能做的也就只是接应好他的妾室和孩子了。” 梁霄伏在桌案旁拧眉点了点头,他才发现,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够护着身旁的人! 这让他有些也自责。 第3761章 密事 这虞晴儿在宫里头也是闲得慌,她也是个喜欢研究酒的,瞧着手中的酒方子,试了许多次,就是酿不出她想要的感觉。 她身旁的素娥瞧着这虞晴儿冥思苦想的模样,不由劝道:“公主,您大可以去问一问瑜郡主,这瑜郡主开的灵阁可有好些人喝呢,想来一问也就清楚了。” 虞晴儿靠在摇椅上,瞧着手中的药酒叹了叹气:“算了。” 她先前去的时候遇见沐阮,沐阮给他一顿说,想想虞晴儿都觉得来气。 她也担心会遇见沐阮,若到时自己身体的情况再一次从沐阮的嘴里说出来,只怕……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了。 素娥笑道:“这沐公子原也是个细心的人,想来上次公主都已经那样挑明了,这沐公子也不会再说旁的话。公主是去见瑜郡主的,又不是去见沐公子的,不妨事。” 虞晴儿瞧着手中的书,慵懒得很:“她大着肚子,身子也虚弱得很,算了,不去了。” 素娥便不好再劝了,端了点心瓜果过来,搁在案上哄着她道:“公主的身子也虚弱得紧,也要好生调养着才是,好在国主对公主极是上心。” 那些个珍品,就分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徐若瑾那儿,还有一个就是这位长公主这儿。 要说这姐弟两的感情不好,那是不可能的。 虞晴儿应了两声,晒着太阳看着书,偶尔就着手边的茶盏喝上两口茶,这日子平静得很。 素娥便由着她晒着太阳睡着,当心她着了凉,便又取了毯子来。 虞晴儿睡眠很浅,没一会儿便又醒了,她细想了想,还是要去徐若瑾那儿坐一坐才好,于是便起了身,朝素娥道:“走,去瑜郡主的宫里。” 素娥诧异道:“公主,方才不是不想去吗?” 虞晴儿理了理衣袍,朝素娥道:“此一时彼一时。” 正好她也有些话要与徐若瑾说一说! 她这个弟弟傻是傻了些,用情至深,可是若这徐若瑾要利用他,那她这个当姐姐的,那自然是不能让她这样欺人的。 素娥只得跟着虞晴儿匆匆出了了宫,宫外的阳光正好,可是晒在虞晴儿的身上却依旧觉得很冷,这样的冷渗进了骨子里,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身旁的素娥道:“春天了,怎么还会这么冷。” 素娥轻笑着解释道:“原是时辰还未到,再过上一个月,就会是初夏,到时就不会冷了,公主再忍耐一段时日。” 虞晴儿坐在软轿上,轻抚着手中的汤婆子,淡道:“这日子每一年都差不多,夏季总来得短些。” 她的身子畏冷,可是在夏季,就算是炎炎的烈日下,虞晴儿也不会觉得热,她反倒觉得那样的温度,最是暖和的。 轿子一路进了徐若瑾的宫里,徐若瑾正在教悠悠念诗,悠悠不喜欢念,所以也不怎么尽心,念得有气无力。 她念得累了,便趴在案几上,朝徐若瑾撒娇:“娘亲,悠悠想去找擎儿玩。” 徐若瑾喝着汤,朝悠悠摇了摇头:“娘亲不要求你变成有德的才女,但是有些东西,你还是要会的,你若是将这两篇背完了,你就去找擎儿,你看这样可好?” 悠悠嘟着嘴,犯了愁:“娘亲,这个好难背。” “琵琶行有什么难背的?你爹爹可是扫一遍就会了。” 徐若瑾靠着软枕,轻抚着肚子,悠悠扔了书,来到徐若瑾的身旁笑盈盈道:“娘亲,你是不是难受呀?悠悠给你按腿好不好?” 徐若瑾哭笑不得,红杏打外边进来,温声道:“郡主,长公主来了。” 徐若瑾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也不好不见,便点了点头,红杏这才将人请了进来。 虞晴儿进了殿,视线就落在悠悠的身上,微微拧眉。 悠悠被她瞧着,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也瞧了回去,二人视线在空中迸着火光。 徐若瑾搁了汤盏,轻笑道:“悠悠,见过长公主。” 悠悠站起身,福了福身,十分有礼:“见过长公主。” 虞晴儿打量着悠悠的目光十分复杂,她站在徐若瑾的床侧道:“这孩子,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瑜郡主,你若是想要让你的女儿平平安安,最好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徐若瑾狐疑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虞晴儿伸手捏了捏悠悠的小脸,悠悠拍开她的手退了一步,虞晴儿笑道:“没什么意思,你这女儿生得当真是好看,教人瞧了好生羡慕,性子也是个要强的,无所畏惧,也难怪我那痴情的弟弟会这样喜欢了。” 她今日过来,也不过是还徐若瑾一个情罢了,毕竟她身中毒的事情,想必也是徐若瑾开的口,否则,依沐阮的那个性子,只怕也不会去她的宫里提醒她。 沐阮说是路过,她是不信的,一个东宫一个西宫,可不是同一个方向。 徐若瑾一头雾水,虞晴儿弹了弹衣袍,打了个呵欠:“我近来身子也乏得很,就先回宫了。” 这虞晴儿来得猝不及防,去的也快,让徐若瑾莫名其妙。 红杏送了人出去,回来见徐若瑾在发呆,狐疑道:“郡主,您说这长公主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觉得她话里有话呢。” 悠悠也是一头雾水:“娘亲,悠悠也没听懂。” 徐若瑾摸了摸她的手,觉得有些好笑:“娘亲也没有听懂。” 孙伯打外边进来,端了一盏药膳过来,朝徐若瑾笑道:“郡主,这是国主吩咐奴才送过来的,说是味道极好,也请郡主尝一尝。” 徐若瑾接了那药盏尝了两口,忽的想起虞晴儿的事情,便问道:“孙伯,你在这宫里,也是老人了,不知这长公主的身子怎的这样弱?” 孙伯闻言脸色微变,含蓄着道:“郡主,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这宫里头的事情,尤其是皇族的密事,郡主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徐若瑾见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搁了汤盅温声道:“原是我多事了。” 孙伯接了汤盅恭敬道:“郡主说的哪里话,奴才还要回去伺候着,这就先走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吩咐红杏送了孙伯出去。 第3762章 事多 待孙伯走了,徐若瑾不由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孙伯也对这些事情避如蛇蝎!看来这兆国皇宫里的这些皇家秘事水也是极深的。 悠悠瞧着徐若瑾有些懵:“娘亲?” “没事,你赶紧念你的诗。”徐若瑾指了指小书桌,这孩子,一首琵琶行,念到现在还没有念完。 悠悠哦了一声,跑到她的小书桌前又念了起来,红杏瞧着悠悠这摇头晃脑的架势哭笑不得:“看来这小姐着实是不喜欢这些。”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笑道:“是啊,她尽喜欢些骑马射箭的把式,往后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喜欢些什么。” 无论是文还是武,总归是要有一样出众的。 红杏搁了茶盏笑道:“奴婢瞧着,最好一个是经商的,一个是习文的,这样一来一各不冲突。” 徐若瑾闻言觉得也在理:“那可就要看这两个孩子的造化了。” 红杏轻道:“定是有大造化的,这郡主与四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情绪也渐渐的平静了许多。 徐子墨忙着灵阁的事情脚不沾地的,整个人都恨不能飞起来,对徐若瑾这边情况的了解,也就全靠着红杏写信去传达,好在知道她是健康平安的,也就放心了。 沐阮捧着药走了进来,朝徐若瑾笑道:“这药里头添了两味新药,还是梁霄从梁家寨的后山悬崖上挖下来的,用来入了药正好,你可一滴都不能漏,全给我喝干净了。” 徐若瑾一听闻悬崖两个字心就颤了颤,慌道:“可有伤着?” 沐阮这才想起来,当初梁霄的假死是跌入山崖的,忙搁了药安慰道:“没有没有,他那身子骨,健朗着呢,栓了绳子一点事都没有,你瞎担心这些做什么,赶紧喝了。” 徐若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了那药,药是琥珀色的,在阳光下还折着嶙峋的波纹,热气氤氲着,散发着浅浅的清香,徐若瑾捧着碗吹了吹,心里暖暖的。 红杏站在一旁羡慕道:“四爷待郡主当真是用心,便是在外边,也总牵挂着郡主呢,奴婢瞧着也是开心。” 徐若瑾将药一饮而尽,狐疑道:“怎么不是很苦。” 沐阮接了碗,翻过来倒了一下,笑道:“还真是一滴不剩,看来以后这药材,还是要梁霄亲自去采啊,唉,这哪怕是我亲自熬的,你可都是说吐就吐了。” 徐若瑾嗔笑道:“胡说。” “我可不是胡说,算了算了,你能喝得下去我也是谢天谢地了,我去御医院再看看,有没有旁的能用得上的药材。” 沐阮朝着徐若瑾挥了挥手便往外走,今日徐若瑾多吃了些东西,按时喝了药,大家伙便都觉得开心的。 徐若瑾喝了药,人有些昏沉,红杏伺候着她歇下了,悠悠瞧着手里的毛笔,再看看案上的字,愁得很。 红杏朝悠悠轻低声道:“小姐,奴婢去瞧一瞧汤,你可不能乱跑,否则郡主会担心的。” 悠悠点了点头,乖顺的来到床边守着。 沐阮出了徐若瑾的宫便往御医院而去,天色渐阴了。 还未入夏,阳光的地方暖,阴暗哒地方凉。 所以这沐阮衣着单薄,天一阴便觉得凉嗖嗖的,他紧了紧衣袍,选了一条避风的宫道走。 宫道的两旁高墙耸立,偶尔有墙内的叶子飘出来,落在宫道上。 这宫里当真不比那大魏的皇宫热闹,这儿清冷得很,好些地方都瞧着荒芜得很。 沐阮正走着,就见不远处两道身影一闪进了一处宫殿,那宫殿外边的锁老旧的很,宫门口积了灰,一看便是没有人居住的,他觉得好奇,于是便跟了过去,就着那半开的门钻了进去。 见人不见了,便顺着脚印子去了偏殿,偏殿的门关着,他挑开薄纸,就见那殿里搁置齐整着好些器具,那些器具里养着的皆是毒物,而且都是难得一见的剧毒之物! 虞晴儿将那蛇毒与另一种液体中和在一块儿,搅弄了一番,便滴进了身旁素娥端着的汤里。 沐阮瞧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当初他瞧见的那个骄傲又有些脾气不好的虞晴儿吗? 看着她弄毒虫的样子,沐阮忽的有些厌恶! 他在外边听得虞晴儿朝身旁的婢女道:“将这汤给国主送过去,要让他趁热喝了。明白吗?” 素娥点了点头,手中的盘子端得十分端正,丝毫没有心慌害怕的样子。 沐阮就此断定,这已经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必然是送了很长时间这样的药了! 一时在心里对虞晴儿的印象大打折扣,他本以为她不过是娇纵胡闹了些,不识礼数了些,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心思竟如此歹毒! “奴婢明白。奴婢马上给国主送过去。”素娥端了盘子出去,守在殿里的几个宫女替素娥开门,结果一开门就与这沐阮结结实实的对了面。 素娥见了沐阮心慌了,当即斥道:“沐公子!你怎如此无礼,竟敢偷窥当朝长公主!论罪当诛!来人,将这沐公子绑起来!” 沐阮是个不会武功的,也不想与这些女人家的动手,一时就处于被动的位置。 他瞪着殿里的虞晴儿斥道:“你这个毒女,妖女!你神经病啊!你连虞尚云都要下毒!你还是不是个东西!虞尚云怎么说也喊你一声姐姐吧你这个毒妇!” 素娥见这沐阮扯开了嗓子吼,不由皱眉:“把他的嘴堵上。” 沐阮挣扎着推开这些宫女,伸出手了,又不好真推,只得在这殿里来来回回的躲着喊道:“你这个毒妇,妖女,你居然想轼君!我看你是当公主太闲了吧,还想当女帝了不成!你也不瞧瞧你自个的身子,一身的毒!” 这话说得虞晴儿直冒火,出了殿瞧着抱了柱子的沐阮,又觉得有些想笑,好在忍着了。 “你下来!” 沐阮抱着柱子,踹着那几个要扯他腿的宫女,斥骂道:“你这个毒妇,我不下来!” 虞晴儿拧眉气道:“你不下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3763章 毒妇 “你这毒妇,你什么恶毒的招你使不出来!你连毒物都敢碰!你简直是个神经病你,哪个女人跟你似的,母夜叉吧你,活该你这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我告诉你,你最好放了我,否则若是国主知道了,若瑾他们知道了,跟你没完。” 面对这样一个毒妇,这沐阮的心里也慌啊! 虞晴儿越听越来气:“你!你知道什么!你就在这儿胡言乱语!你信不信我毒哑你!” 一旁的素娥朝虞晴儿安抚道:“公主,您可千万不能生气,这般喜欢偷窥公主之人,处死就是了。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沐阮真真是想不到啊,这素娥瞧着也是个面善的,心竟然这样狠! “来人啊,杀人了!长公主下毒谋杀国主了。快来人啊!” 他扯开了嗓子在喊着,恰巧今日虞尚云要去徐若瑾那里,听了这话便折了回来,瞧着那半开的宫门狐疑道:“这不是皇姐的旧宫吗?何人喧哗?” 沐阮的声音又在那殿里嚎了起来,听得一旁的孙伯直皱眉:“国主,听着这声音似乎是沐公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虞尚云下了轿,抬步便走了进去,却见那沐阮爬到了柱子的顶端,虞晴儿正指着沐阮气乎乎的道:“你再不下来,我可放毒物了!到时你休怪我无情。” 沐阮气道:“傻子才下来,你养毒物,你还想要杀了我灭口,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瞎嚷嚷什么!”虞晴儿气得险些吐血,眼前的这个人倒是淡定得很! 虞尚云见状拧眉斥道:“闹什么!” 这会儿都安静了。 沐阮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朝虞尚云道:“你这神仙似的姐姐,瞧着天仙似的,骨子里毒如蛇蝎!她要谋杀你,就那个碗,看到了吗?那碗里的汤药可千万不能喝,这可是放了剧毒的。” 虞尚云扫了眼素娥手里的碗,问道:“这碗?” 沐阮点了点头:“就是这碗,我就是大夫,你若是不信,你可以让宫里的御医给你验一验,看看这碗里到底有没有毒!” 他生怕虞尚云不相信他,一时有些慌。到底他在虞尚云面前也定没有这虞晴儿来得贵重吧! 虞晴儿气呼呼道:“姓沐的!你,你简直!” 虞尚云拂手挡了虞晴儿的手,朝她温声道:“皇姐,你且先回去,这儿交给我。” 虞晴儿气得一甩手走了,沐阮这才从柱子上爬了下来,拍着胸口道:“你这皇姐,跟个母夜叉似的,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她可是在碗里下毒的,我亲眼所见。” 虞尚云当着他的面端起那碗,一饮而尽,速度快得沐阮促不及防。 沐阮目瞪口呆了半天才道:“你!你是不是傻,这药里有毒!” 虞尚云拍了拍他的肩,轻笑道:“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所见,这儿,是孤与皇姐幼时呆过的旧宫,陪孤走走。” 沐阮跟在虞尚云的身旁,打量着他的脸色急道:“你这可是喝了毒下去,手给我,我给你把脉。” 虞尚云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手,择了一下长栏杆,在栏杆上坐了下来。 他朝沐阮笑道:“孤自幼登得帝位,只是好景不长,一登帝位,因年幼而被皇叔关了起来,皇叔往那黑屋子里放饿极了蛇虫鼠蚁,再往后,见孤与皇姐还活着,就开始放更毒的毒物。那时孤与皇姐常常体无完肤,你便是去瞧,孤与皇姐的身上还有好些被毒物撕咬过的疤痕。” 沐阮微微瞪眼,心口猛的跳了跳:“这……你这皇叔怎么如此歹毒!” 虞尚云笑得云淡风轻:“呵,在权势面前,人性不值一提。那小黑屋子里的日子,孤一直铭记于心,不敢相忘。那时孤的年纪尚小,亏得有皇姐死命的护着,她伤得比孤要重!孤最后逃出小黑屋,便诏集了大臣,手刃了皇叔,最后得皇姐的幕后相助,这才坐稳了帝位。” 沐阮诧异道:“当时年幼,毒性可有去除?” 虞尚云摇了摇头:“那个时候的兆国国力盈弱,御医院的药材也稀缺,在孤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将那些药材给孤用了,尽管如此,孤与她身上的毒也已经无法根除了,反而以毒攻毒,方为上上之策,当时知情的那一波老臣就是知道孤命不久矣,所以才会惦记着孤的皇位。” 沐阮瞧着目光平静的虞尚云,他那洒脱不羁的放浪,那残暴的统治,他一瞬间似乎就全都懂了。 这个时候的虞尚云,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眼中不见半点波动,那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剩下的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徐若瑾是他命中不多的曙光,他想要抓住,想要体会那一份暖意,却也往往不如人愿。 沐阮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了没有说出口。 虞尚云拍了拍他的肩,叹道:“孤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皇姐,孤没有妃嫔,没有后代,孤也不会有后代,皇姐收集各地医药圣典,自行钻研,可惜这么多年了,依旧毫无结果。皇姐的青春年岁也就这样消耗下去了,她说孤若不娶,她便不嫁,你应该知道,孤与皇姐,当真是相依为命。” 一个帝王家,对你说出相依为命这四个字的时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沐阮只觉得内心苦涩。 “难道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虞尚云瞧着长廊对面的那间屋子,屋子里还不时的传出老鼠的声音,咯吱咯吱的,让人的心里发寒。 虞尚云笑道:“沐阮,今日之事,孤还是要对你道声谢,只是,孤也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若瑾,孤只盼着她能够平平安安,至于其他的,孤也没有什么可以期盼的了。” 他拼命的想要将兆国打理好,不惜以残暴执政,为的就是希望兆国在他的手里越发的强大,哪一日便是到了他皇姐手里,或者到了他在意的人手里不至于受制于人。 沐阮呆呆的瞧着那屋子,叹了叹气,半响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只是你和她的身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用其他的法子吗?这以毒攻毒,也讲究一个量,若是量多了或者是少了,都会使身体失均失衡,更何况那些剧毒之物,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你就这样放心的交给她?” 第3764章 心疼 虞尚云陷入了回忆里,朝沐阮道:“孤记得孤幼时便承蒙皇姐照拂,所以孤理所当然也是要照顾她的,沐阮,孤与她是骨血至亲中的至亲,孤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到她,你明白吗?” 沐阮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竟不知他口中的毒妇,其实也是一个为了至亲之人而承受着这样痛苦苦楚的人。 这般一想,心里竟难过得很。 徐若瑾说的是对的,是他看待一件事情的时候利益化了,不再似以往的那般至纯至善了。 现在,还是他吗? “我知道,晚些我就去寻她赔礼道歉,是我误会唐突了。” 沐阮也是个有错就认,有错就改的,所以经过了这一次之后,沐阮也总算是明白了那句话。 如果你了解一个人的过去,或许你就会原谅并且心疼一个人的现在。 虞尚云轻笑道:“皇姐骨子里是个极柔软的人,你瞧着她傲气,原也都是磨过来的人,哪里再有当初的那份仁善?” 沐阮瞧着渐渐暗沉了的天,嗫嚅着唇角,他无法想象,在这样的黑夜里,到时幼小的虞晴儿与虞尚云是怎么度过的,一个人受过的苦,旁人便是瞧得再通透再心疼,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与人感同身受。 “我明白了,先前原是我误会了她。” 不远处的孙伯提着灯盏不远不近的站着,如同虞尚云的守护者一般。 虞尚云起身,朝他道:“时辰不早了,若瑾也该用药了,孤想在这儿再呆一会儿,你先去吧,孤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就让它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沐阮呆呆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孙伯递给他一盏灯他也没有接,失魂落魄的走着,孙伯忙吩咐了一旁的太监提着灯盏跟上。 这宫里入了夜了,难免不好找回宫的路,这沐阮又是个路痴,谁知道他这个样子能晃到哪里去。 为免徐若瑾来寻人,所以孙伯想着,还是派人将这家伙送回去的好。 待沐阮走了,孙伯来到虞尚云的身旁,取了披风给他披上,叹道:“国主,这过去了的事情,国主就不要再去想了。” 虞尚云笑道:“孤如何能不想?孤只有时时刻刻的记着这个教训,孤才足够狠心。这个地方,孤这一辈子都会记着。”到死的那一天,也绝对不会原谅和释怀。 孙伯心疼的叹气:“国主,夜里凉了,还是先回宫吧。” 虞尚云拍了拍大腿,站起身瞧着这漆黑冰冷的宫殿,这个旧宫,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进来过了,倒是虞晴儿,隔三差五的便会来一趟。 他来一次都觉得这心里着实难受,更何况是虞晴儿呢? “孙伯,明日你找人将这宫殿的杂草收拾一番,不要瞧着这样荒芜。”这是要记在心里的旧地,怎能让他就这样荒芜掉? 孙伯提着灯盏跟在虞尚云的身旁点了点头:“是,奴才遵旨。” 虞尚云抬步出了这旧宫,他回头瞧着那落了漆的朱红色大门,默了半响才上了轿子离开。 孙伯狐疑的问道:“国主,您还去瑜郡主那里吗?” 虞尚云轻叩着扶手,淡道:“沐阮过去了就可以了,去御书房吧,孤还有好些折子要批。” 孙伯只得领着虞尚云回了御书房。 那头沐阮鬼魂一样的飘进了徐若瑾的宫里,呆呆的坐在徐若瑾的身旁,双目无神,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红杏端了药递给徐若瑾,徐若瑾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红杏笑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打回了宫就是这样。连悠悠小姐也不怎么搭话,瞧着跟丢了魂似的,郡主,你说奴婢要不要去寺里请个主持过来,给沐公子招招魂啊?” 徐若瑾伸手在沐阮的眼前晃了晃,狐疑道:“沐阮,你这是怎么了?” 沐阮望向她叹了叹气:“人生呐,当真是造化弄人。” 徐若瑾与红杏对视了一眼,还是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造化弄人?你不是去御医院了吗?怎的还与造化弄人扯上关系了?” 沐阮垂眸直叹气:“世事无常,唉,造化啊,当真是造化。” 徐若瑾喝了药,搁了碗瞧着沐阮哭笑不得:“你这失魂落魄的,可是天黑回来吓着了?” 红杏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方才见这沐公子进宫的时候就不大对劲,问那送他回来的太监,那太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含糊了两句便走了。” 沐阮抹了一把脸,呆坐了半响,悠悠提着笔在沐阮的眉主画点点,徐若瑾嗔道:“悠悠,不可以这样。” 悠悠只得收了笔,朝徐若瑾道:“悠悠先前见小话本里的先生这样招魂的。” 徐若瑾将悠悠拉到身旁问道:“让你背的诗可背了?” 悠悠撒娇道:“天都黑了娘亲,悠悠的手都写累了。悠悠又冷又饿又困。” 说得可怜兮兮的,让徐若瑾瞧了甚是心疼,她朝悠悠道:“好了好了,赶紧去用膳,用完了继续背。” 悠悠才不得继续不继续呢,吃完了再说,于是便欢天喜地的走了。 徐若瑾瞧着沐阮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沐阮?” 沐阮瞧着徐若瑾,喃道:“若瑾,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三天,这三天的药我会替你备好。” 徐若瑾闻言担忧道:“你要去哪?外边正乱着,沐阮,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你要跟我说。” 沐阮摇了摇头,朝徐若瑾道:“我是看这边有大山,里边定然有药材,我要去采些药材回来,你放心,我没什么事,过三日定然会回来的。” 徐若瑾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好再追着问什么了,只得点了头:“好我答应你,但有一点,你要照顾好自己,早些回来。” 沐阮起身朝徐若瑾道:“我知道,你放心就是了。我去收拾收拾,待明日一早我就出发,我争取早去早回。” 红杏端了膳食进来,见这沐阮就要走,狐疑道:“既然来了,沐公子,还是陪着郡主一块儿用个饭再走吧,无论如何也别饿了自己才是。”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沐阮笑道:“就算是要走,也不急于这吃一顿饭的时间不是,这是御厨新做的,你也尝尝。” 第3765章 挖药 徐若瑾是了解他的,他心里藏着事儿,回去定然就是忙去了,不会好好的吃饭的。 如同他当初学习医学药典一般,有了难题,便是要废寝忘食的攻破了才甘心。 沐阮只得坐了下来,陪着徐若瑾用膳,平日里沐阮是个嘴快的,一点事情总能叨叨没完,可是瞧着沐阮这样安静,徐若瑾还有些不习惯。 她替沐阮夹了菜,担忧的问道:“你此番去山里,要准备些什么药材。” 沐阮捧着碗心不在嫣:“我夜里回去列个单子,看还缺稀哪些药材,到时再看。”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沐阮叮嘱道:“夜里冷,让红杏替你再做件毯子,你到时也不至于露宿冻着,对了,还有吃食干粮也多备一些,衣服也带两套吧。” 沐阮瞧着徐若瑾这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了:“我不是出远门,就是去采几天的药材,你不必备这些东西,再说了,你备了这些东西,我拿不了用不上,行了行了,我没事,你不要瞎想了,我吃好了,你再多吃些,我先走了。” 徐若瑾瞧着这沐阮搁了碗筷就走,结果撞上了不放心来看看徐若瑾的虞尚云。 沐阮一见虞尚云,讪讪一笑转身便跑。 虞尚云狐疑道:“这风风火火的,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见这沐阮这样失态过。 徐若瑾摇了摇头,朝红杏吩咐多添了一双碗筷才道:“他今日不知怎的,一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整个人瞧着呆呆的,方才红杏还说要去寺里请个主持替他招魂呢。” 虞尚云在徐若瑾的对面坐了下来,拿了碗筷笑道:“他是医者,岂能是失了魂,我看你也不要去瞎想了,这人都有自己的情绪,总归是要自己调理的。” 徐若瑾闻言觉得也有道理,捧着碗朝虞尚云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对了,还有一事我想与你说一说。” 虞尚云将徐若瑾爱吃的夹进小碟子里,朝徐若瑾道:“你只管说就是,咱们不必客气。” 徐若瑾朝虞尚云道:“他今日回来的时候同我说要去山里采药,过三天再回来,这外边我总觉得危险得很,他又是个不会武功的,连路都找不着,我担心他一进了那山里,别说是三天了,这边的山他不熟悉,只怕三十天都未必能回来。” 虞尚云笑道:“想不到你们的感情倒是真的好,难得见你将一个人当孩子一般的来照顾。” 徐若瑾无奈道:“我不是拿他当孩子,他是我的小师哥,我自是要对他多照顾的,你是不知道,先前师父让他上山采药,半个月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他被柴狼给吃了,后来在深山里寻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是迷了路了,怎么转都转不出大山,不过那背篓里的药倒也不在少数。” 虞尚云将碟子递到徐若瑾的手旁,朝她笑道:“这沐神医竟还是个路痴,倒是有趣了,哈哈,只怕你这个消息说出去,天下人没有几个是不笑的。” 徐若瑾搁了筷子,朝红杏道:“红杏,你上壶酒来。” 红杏闻言摇头如鼓:“不行!郡主,你的身体原就不怎么好,怎么能喝酒?” 徐若瑾笑道:“就喝一口。” 虞尚云沉声道:“一口也不行!若瑾,待你平安生了孩子了,你哪怕是要一醉方休我也陪着你,你看如何?” 徐若瑾耸了耸肩有些不开心:“好吧好吧,听你们的,我不喝了。” 虞尚云笑道:“对了,你还没说你让我做什么呢。”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闻言抬头朝虞尚云道:“你派几个人跟着他,我担心他到时会出事,有人陪着我到底还是要放心一些的。” 虞尚云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我一会儿就安排人,你不必担心。” 徐若瑾叹了叹气:“不是我将他当成一个孩子一样的,而是小师兄,原本也不容易,他的身世也是坎坷,所以我对他多加照顾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虞尚云狐疑道:“这沐阮瞧着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潇洒自在,倒瞧不出半分坎坷的样子来,不知这其中可还有怎样的故事。” 若是一个人在历经千帆之后还是这个样子,那真的是令人生畏了。 因为真的很少有人能够在受尽折磨之后还保持原来最初最洒脱不羁的样子。 徐若瑾叹了叹气,心情有些沉重:“我娘朝霞公主你也知道,她原先被先帝囚禁的时候已经怀了我,那个时候沐阮的爹正是太医院的御医,他替我娘瞒下了此事,先帝后来知道的时候大怒,下令诛九族,那是小师哥刚刚生下来,我师父,也就是当时的太医院医正偷偷带着他逃了许多年,可师父又是揭穿他父亲隐瞒朝霞公主有孕的那个人……” 所以那个时候的沐阮不待见夜微言,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谁让他爹干了缺德事儿把人家九族给诛了。 沐阮除了他自己,九族之中一个亲人也没有。 所以徐若瑾待沐阮的好,其实梁霄也看在眼里,可是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虞尚云有些诧异:“瞧着他有时候没心没肺的,没曾想竟有这样的身世。” 至于这先帝为什么囚禁朝霞公主,虞尚云便也不再问了。问得再多,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牵扯再多终究毫无意义。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虞尚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担心他了吧?他就是悠悠的舅舅,是我的哥哥一样的,我与他的兄妹情谊,不比那骨血至亲要少半分,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我也是担心。” 虞尚云看了看外边暗沉沉的天色,朝徐若瑾拧眉道:“钦天监来报,这两天要下雨,他这个时候去采药只怕不好,这边虽有深山,可是山里的猛兽也多,我去与他谈一谈。”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他对这医学一块极是痴迷,你是拉不住他的,不如想个法子,让他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知道了,你好生歇息。”这个时候悠悠想必也睡下了,所以虞尚云便没有问悠悠。 第3766章 粉色 徐若瑾送了虞尚云出了殿,她在亭子里坐着,夜里的凉风习习,徐若瑾的腹痛难耐,便抱着肚子在殿外来来回回的走着。 红杏跟在一旁着急不已:“郡主,不然还是去请沐公子过来看看吧,您这……您这样,奴婢瞧了也担心。” 徐若瑾做着深呼吸,朝红杏道:“我到底也是生过一个的人了,你不必这样紧张,不妨事,我走一走就好了,想来也是不吐了,吃得多了些,撑着了。” 红杏取了披风给她披上,急道:“那往殿里走吧,这外边天寒地冻的,奴婢瞧了心都揪着。” 徐若瑾搭了红杏的手进了殿,殿里生着碳,又点了安神的香,窗户也开着几扇,让人不觉得闷。 徐若瑾在殿里慢慢吞吞的走着,脚步有些重,红杏扶着她也跟着转。 那边虞尚云出了殿,孙伯朝虞尚云低声道:“国主,您这个时候若是要去小院只怕见不着沐公子。” 虞尚云诧异道:“这就出发了?不是要明儿一早才走吧?那你赶紧安排几个大内高手暗地里跟着他,别让他去采药出事了。” 孙伯笑得贼兮兮的,那眼睛在夜里还亮着光,跟两盏灯一般,看得虞尚云一头雾水:“你怎的笑成这个样子。” 孙伯憋了半天才调整了情绪朝虞尚云道:“奴才这是高兴,国主,这沐公子没有出宫,您猜这沐公子去了哪了?” 虞尚云狐疑道:“还能去哪?” 孙伯笑得眉不见眼的:“这沐公子去了长公主的宫里,您说这天黑沉沉的孤男寡女的,这长公主不是有着落了吗?这沐公子也是个能人,奴才瞧着,若是托付终身,那也是不错的。” 虞尚云闻言哭笑不得:“你啊你,就你精明!走,去见一见皇姐。” 孙伯跟在虞尚云的身旁喜滋滋的走着,心里暗自想着,这单了这么多年的长公主啊,可算是八字要有一撇了,真真是让人身心愉快! 光是想想孙伯便觉得心里冒起了粉红色的小泡泡,欢喜不已。 他可也算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长公主也着实是不容易,所以每每瞧见了,孙伯都要扎上好久的心。 若是得了沐阮这么个神医夫君,那日后可就不用操心了。 一旁的虞尚云哪里不知道这孙伯的想法,只是虞尚云不这么想。 沐阮这个人虽不错,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尊重他皇姐的决定,若是他皇姐说一个不字,他便绝对不会让他皇姐嫁,若是他皇姐要嫁,那他就算是打也要把那人打到愿意娶! 虞尚云觉得,他这个想法那也是相当优秀了。 那宫里的沐阮其实已经在宫里坐了好一会儿了,对面的虞晴儿低头瞧着手中的医书也没有搭理他,由着他这样干坐着,她原也是想看看,这货把她骂成那个样子,又想做什么。 沐阮坐了半响,茶也下去了大半壶,有些坐不住了,咳了两声,猛的站起来,朝虞晴儿作揖道:“先前之事,原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你,所以特来赔礼道歉。” 虞晴儿扫他一眼,没理会。 一旁的素娥哼哼道:“你就是这么来道歉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张嘴就来的昏话谁都会说。” 沐阮忙摆手,生怕误会了:“不是不是,我来,是想跟你一起研究那些毒物,我也算是饱读医书古籍,我一定能研究明白的。” 虞晴儿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哼道:“我与你是什么干系?用得着你来与我研究这些东西?你还是好生的照顾着瑜郡主吧,我可不需要你来打个巴掌给个枣。” 沐阮见她不愿意,一时有些紧张:“我……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忙的。” “不需要你猫哭耗子,我这种恶毒的女人,哪里用得着你来帮?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虞晴儿的态度很是冷漠,让沐阮有些懊恼,先前他是造了什么孽,说了那样的话,将人这样得罪狠了。 他搓着手,朝虞晴儿保证道:“先前原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其实曾经也研究过毒,以毒为药的方子我原也是开过的,效用极好,你信我一次,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虞晴儿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沐阮一见好像有点效果了,便又朝虞晴儿道:“那个梁霄的身旁有个人,叫梁五,他是个百毒不侵的人,也是跟你们这个情况有些相象,我也曾经闲着没事的时候研究过,你若是信得过我,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一定会有法子的。” 虞晴儿合了手中的书,瞧着沐阮,陷入了沉默。 沐阮朝她道:“你那本书,我原也是看过的,你这个不全面,我那儿有一整套的,我一定会治好你和你弟弟的毒,我保证。” 虞晴儿将书搁在案几上,见沐阮这样诚恳,便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沐阮心里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愿意让他帮忙就好了。 虞晴儿起身来到沐阮的跟前,仰着下巴,有点小傲娇:“你要研究,我必须在你身旁,与你一起。” 沐阮笑盈盈的点了点头,朝虞晴儿道:“你对毒性这些原也是有了解的,你若能在身旁也是好事,我答应。” 虞晴儿傲娇道:“算你还识相。走吧,我带你去瞧瞧我那些毒宝贝们。” 沐阮跟在虞晴儿的身旁听着她那句毒宝贝,觉得这人当真藏了一颗很柔软的心。 虞晴儿领着沐阮连夜去了那老旧的旧宫。 就着那些宫女手中提着的灯盏,沐阮将这四周看得细致,许多的地方都长着荒草,瞧着荒芜得很,宫殿里的门窗都已经脱了漆了,泛着斑驳的岁月的痕迹。 春雨无声无息的就下了起来,虞晴儿跑到了长廊上,见这沐阮还站在空地发呆,便朝他挥了挥手:“发什么呆,下雨了。” 沐阮忙跑到虞晴儿的身旁,感叹不已。 下午的时候他还与这虞晴儿在对着掐架呢,他都被赶到柱子上去了,不过才几个时辰,他又与这虞晴儿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一时不由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与这虞晴儿定然是相看两相厌的,所以说,有时候这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话,也不是什么好话。 第3767章 研制 虞晴儿堵在殿门口,朝沐阮警告道:“它们与你不相熟,你随我进去,跟在我的身旁就是了,不要去乱看乱碰。否则到时若是咬你两口,你一命呜呼了,我可不管你。” 沐阮闻言嗤笑道:“我也是大夫,岂能被你几只毒物就弄死了?” 虞晴儿不管他是不是死鸭子嘴硬,她推了殿门便进了里边,殿里边的角落里点着几盏灯,将殿内衬得有些灰暗。 虞晴儿紧握着手中的灯盏,有些害怕的递给了沐阮:“你拿着。” 沐阮接过那灯盏,狐疑道:“你害怕?想不到一个长公主还怕黑?” 虞晴儿瞪了他一眼:“谁说我怕黑,你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将你丢出去。” 沐阮咳了两声,不再说话。 虞晴儿掏出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有鸽子蛋大小,一拿出来便使得这屋子里亮了起来,毒物感受到了些微的光线,一时有些烦燥的骚动了起来。 沐阮跟在她的身旁打量着这些毒物,收集的可真是齐整,这每一种都不曾落下。 “对了,你和国主的毒都是一样的吧?” 沐阮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一样的还好,只需要研究这虞晴儿身上的就是了,可若是不一样,那可就要分开研究了,这个难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大上许多。 虞晴儿点了点头,瞧着那几只蝎子道:“是一样的,所以你只需要研究我身上的就可以了,若是我的毒清了,他的毒自然也会药到病除。” 沐阮瞧着那几只蝎子,朝虞晴儿道:“得空了,我还是要去替国主号个脉才行,我是担心你们两的毒性程度不一致,他一个大男人,身子的抵抗力到底还是要比你好些。这用药上轻不得重不得,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他瞧着这些毒物,朝虞晴儿道:“你将这几样毒物的毒提出来,我去开药方子。” 虞晴儿诧异道:“就看两眼你就能看清楚是中了什么毒了?靠不靠谱啊你。” 对于专业被怀疑,沐阮很是火大:“怎么不靠谱了?你这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你们那病症我都说过了,我在梁五的身上原也是看过的!你养的这些毒物,其实都是咬过你们的那些吧,我大致上也清楚了,所以只需要开几味药先调理着,然后待身子调理好了,再对症驱毒。” 虞晴儿点了点头,朝沐阮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治不好,我要你小命。” 沐阮也不知自个是造了什么孽,给人治病还要被别人威胁,这若是换了旁的人,哪个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想法子的? 像这么威胁他的还真真是头一个。 “你放心就是了,隔壁有药房吧。” 虞晴儿见他提着灯盏就要走,忙唤道:“你!你等会,你等我将毒提练出来你再过去。” 沐阮其实心里知道的,她定然是幼时在小黑屋子里关得久了,也是害怕的,所以这殿里总有人守着。 只是今日因着他也在,所以那些宫女便被唤了出去在外边候着。 在这样一个要强要自尊的长公主的身上,竟也有柔软又让人心疼的一面。 他站在原地,朝虞晴儿笑道:“你不要着急,我等你就是了,慢着些来。” 这殿里的毒蛇在缓缓的爬着,发出的细微的声响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原本心里就受了创伤的虞晴儿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瞧着她忍着害怕极力去靠近的模样,忽的触动了沐阮那紧绷着的心悬,连着她那精致的容颜在那夜明珠的效应下也变得绝美异常。 他的心跳得有些不受控制,沐阮轻轻的将手按在心口,听着那比寻常还要快上好几倍的速度,有些发慌。 虞晴儿取了毒液回头就沐阮一脸心慌的瞧着她,顿时狐疑道:“怎么了?” 沐阮回过神来,尴尬道:“没没……没什么,走吧,去隔壁瞧瞧可有我要用的药材。” 虞晴儿领着沐阮去了隔壁的殿里,殿里的东西都已经空了,置放着的是那高大的药柜子。 配了那云梯,沐阮一一走过,提着手中的灯盏打量着这些药盒箱子,诧异得很:“想不到这儿的药比太医院的还要全。” 虞晴儿拿着夜明珠跟在他的身后,得意道:“那是自然,你当真以为我就读了几本书而已吗?不瞒你说,太医院的好些药还是从这儿调过去的,你先前用的那些贵重的药,远不及这儿的药十分之一,你自个慢慢看吧,若是有用得上的,就直接拿。” 沐阮取了好几种药材出来,一一摆开,虞晴儿抱着夜明珠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这么配药有些狐疑:“就这些东西,能治好吗?” 沐阮险些炸毛:“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若是治不好,你就是个庸医。”虞晴儿盯着他手中的药材,有些怀疑,这些都不是什么多贵重的药材,黄芪这样寻常的都搁在里边煎着,这样的东西,能起作用吗?” 沐阮觉得自己的实力一直在被这虞晴儿质疑,不禁有些火大:“你不要看这些药材不起眼,可是与你挑的那几样毒物却是相生相克的!你对这药材了解得不多,光凭着毒以毒攻毒不是长久之计,还容易缩短寿命,你站远点,这毒液的味道有点恶心。” 虞晴儿捏着帕子直皱眉,退得也远了些。 瞧着沐阮将药材浸在那毒液里,等彻底的吸收了,他再将那药材一并放进罐子里,加了水熬煮。 虞晴儿见开始熬药了,这才来到他的身旁,沐阮知道她是个怕冷的,便将手中的扇子丢给她:“火交给你了,我看那边还有不少医书,我去查一下资料。” 虞晴儿捏着扇子,正欲说话,沐阮又道:“这毒性很大,须得开盖子熬煮,你记得将这火烧到最大,不要熄了。” 虞晴儿白了他一眼:“这我知道,我虽贵为公主,可是熬药这种事情也从不假手于人,知道掌控火候。” 第3768章 争执 沐阮点了点头,转身去瞧书架子上的书,书里讲的都是些以毒攻毒的法子,有些书上甚至被虞晴儿做了笔记,哪些药若是吃了会有什么样的作用和反应。 其实沐阮猜得到,虞晴儿这样以身试毒,她的毒性远要比虞尚云的要大。 再加上虞尚云本身的身体体质就要好一些,所以才显现出虞晴儿的身子虚弱,而虞尚云的身子硬朗一些。 这其中也有虞尚云习武的缘故。 二人一个翻着书,一个熬着药,倒也算和谐,没有了先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素娥打外边进来,朝虞晴儿温声道:“公主,方才国主到公主的殿里,见不到公主就回去了。” 虞晴儿扇着火,白嫩的指尖黑乎乎的一片:“可说什么?” 素娥取了帕子替她擦着手温声道:“只是笑着走了,旁的倒不曾说什么。公主,还是奴婢来吧。” 虞晴儿避开了素娥的手,朝素娥道:“不妨事,我来就行,你去外边候着。” 素娥福了福身,转身退了出去。 虞晴儿坐在矮椅上扇着火,那药过了一会便滚开了。 这殿里便散发着一股子药的味道,那药的味道熏得虞晴儿直皱眉,这到底是添了这些不同的药进去了,所以连味道都不一样。 沐阮翻书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扫过了小半柜子,他搁了手中的书,看了眼正盯着火炉子的虞晴儿,忍不住叹了叹气,这个女人,到底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起码在沐阮看过的书里,十本就有八本上满是批注, 这么多年,她不分日夜的去试毒尝毒,全是为了虞尚云、 沐阮开始羡慕起来,这样的骨血至亲,当真是极好的,可是一想到虞尚云的皇叔那样的人,心里便又生几分厌恶出来,那样的人,哪里配有骨血至亲! 那药冒着冒,水要滚出来了,沐阮在一旁提醒道:“用文火慢炖,熬成一小碗就可以了。” 虞晴儿哼哼道:“我知道,我只是反应慢了些,让你先说了。” 沐阮在她的身旁坐下,又开始烧了起来,虞晴儿见状微微瞪眼:“你还要熬什么?” 沐阮看了她一眼,低头烧火:“你的身子要比国主的更虚些,我看了你做的那些笔记,大概也知道你为了试毒吃了些什么,所以你的方子我稍改了改,你放心,你可是兆国的长公主,我可不敢将你怎么样,我还想活着走出兆国呢。” 虞晴儿轻扇着扇子,心里有些暖,嘴上还是傲娇得很:“你知道就好,快些将那些东西备齐了,一会给他送过去。” 沐阮扇着火,不急不燥。 没一会儿虞晴儿这药就熬好了,沐阮将药倒在了白玉的碗里,那药是乌黑乌黑的,味道闻着也极是恶心。 沐阮朝虞晴儿道:“把它送过去吧。” 虞晴儿端起药吹了吹,见她张嘴就要喝,沐阮一把拦下皱着眉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国主的,你把他的药喝了怎么行?你的身子,受不得这种药。” 虞晴儿道:“你熬的药我不放心,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居心叵测,故意在药里动什么手脚,我要尝一尝试一下,若是当真有误,那也是我有事,不会让他有事,他是兆国的国主,不能有任何差池。” 沐阮气得想吐血:“你这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你的问题,我说的是实话,你自己也不知道这药到底是不是有效,所以我先尝试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难道不是吗?” 虞晴儿捧着药吹了吹,就要下嘴。 沐阮一把将药夺了过去,气道:“我给你另外开了一个方子,你若是不放心,你把你的药喝了,这个药再给他送过去,行了吧!” 虞晴儿见这沐阮将药倒了回去,将罐子放在小火上温着,也来了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不信你吗?在这宫里混的,就没有谁信的过谁!再说了,让你参与进来,本身就是我最大的信任了。你若是不愿意,你大可以滚回去!反正我是不信你的。而且我说的也是实话!我如何都没有关系,他不行,他的身上负着这样重大的责任。” 若是虞尚云有个好歹的,那兆国马上就会被分裂掉! 沐阮被她气得起了身,瞧着比他还要矮上一些的虞晴儿,忍半天没忍住:“要不是看你们过的不容易,你以为我想来揽这个活计!只此一次,要是一次之后你不信任我,那就算了。” 沐阮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在医学这一块儿,他有他自己的骄傲,可是竟被人这样怀疑,沐阮真的是一颗心被伤成了渣。 虞晴儿坐在一旁不说话,她捧着夜明珠,气呼呼的。 整个殿里一时显得有些压抑。 沐阮默了半响,将那药熬好了倒出来,吹了吹温些了才递给她:“喝吧,我下毒了。” 虞晴儿噗嗤一声笑了:“这里边原本就有毒。” 沐阮见她笑觉得莫名其妙,好在是松了一口气,待虞晴儿喝了药,沐阮这才将虞尚云的药倒了出来。 当初那个试毒的姑娘,着实让人心疼。 可是当他看见这虞晴儿还能这样笑得干净剔透的时候,他的心口又有些疼。 虞晴儿唤了素娥进来,端了药,朝素娥道:“你将这药给国主送过去。” 素娥狐疑道:“公主,您今日不亲自去送了吗?” 虞晴儿想了想也是:“我还是亲自去送吧,以免国主喝了这药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我可如何交差!” 她扫了眼沐阮,抬步跟着素娥出了殿。 沐阮也抬步跟了过去,虞晴儿防备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药你已经熬好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去歇着了。” 沐阮气呼呼道:“我自然也是要看一看国主喝了这药之后的效果如何,你不是怕我下毒?我过去陪着,他若是当真吃了这药就毒死了,那你大可以马上差人取了我的性命。” 第3769章 吵闹 虞晴儿点了点头,觉得这话也在理,便笑盈盈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就走吧,你若是敢在药里动手脚……” 沐阮跟在她身旁怼道:“药里可是下了毒的,你又不是没瞧见。” 虞晴儿气得上了轿子,朝沐阮气呼呼道:“你走路。” 沐阮跟在轿子旁:“走路就走路,这天,正好走一走锻炼锻炼,你身子这样差,还是抬着吧。” 虞晴儿被气得不想与他说话,一旁的素娥捧着药盏走着,瞧着这两个抖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隐约里闻到了一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虞晴儿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孙伯正巧送了大臣出来,见了虞晴儿过来笑道:“公主,您这是过来送药了?” 沐阮负手而立,站在虞晴儿的身旁朝孙伯道:“担心我下毒毒死国主,所以过来盯着,好随时将我绳之于法。” 虞晴儿横了他一眼:“不是绳之于法,是要你小命。” 孙伯瞧着这二人,那是眉开眼笑的:“可巧国主刚忙完,二位里边请。” 虞晴儿抬步进了殿,殿里的虞尚云见这二人一起过来,不由笑道:“倒是难得,你们一块儿过来。” 虞晴儿端了药盏搁在虞尚云的身旁,轻笑道:“这是我们研制出来的药,你喝着看看会不会好一些,若是不好,我就摘了他的心炒着吃。” 沐阮见状叹道:“最毒妇人心,难怪人家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虞晴儿哼道:“我用得着你养吗!” “是是是,真要养也养不起。” 沐阮在殿里站得笔直,瞧着虞尚云捧了药碗,虞晴儿急道:“你就这么喝了?这万一若是下了旁的什么……” 虞尚云笑道:“沐阮的医术,孤还是信得过的。” 虞晴儿见到虞尚云将药一口闷了,揪着一颗心,一双眼睛巴巴的瞧着。 沐阮朝虞晴儿道:“别看了,什么药都不可能一帖见效,起码也得三五天之后再来看效果。” “三五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下了慢性毒,要三五天发作。” 沐阮气道:“你若是不信我,我大可不插这个手!我若是当真下毒,他现在就该倒下了,我就没见你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 虞晴儿扯着帕子气道:“你说谁蛮不讲你。” “说你!”沐阮也不甘示弱。 虞晴很是火大:“你!” 虞尚云咳了两声,朝这二人道:“好了皇姐,我没事,他的医术我信得过,天色也晚了,你回宫好生歇息,不要太过劳累了。” 虞晴儿暗自松了一口气,朝虞尚云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若是有事,也要及时请太医,不如这样吧,让院首在这儿候着,若你当真哪里不适了,也是来得及的。” 沐阮闻言气道:“你放心,这一贴药下去,保管国主一觉睡到大天亮!” 虞晴儿怼道:“谁知道是睡到大天亮还是一觉不起!” “那你想怎么样?”他帮个人还帮错了? 虞晴儿朝沐阮道:“你得跟我在一起!要不然到时万一出什么事了,你跑了怎么办?” “若瑾和孩子都在这儿,我怎么可能跑。”沐阮觉得这女人简直,蛮不讲理。 一旁的孙伯插言道:“沐公子,咱们这长公主对国主着实是上心些,还请沐公子多多担待,这再者说了,就是在宫里住上一宿,也不妨事,想必公主必然也会生招待沐公子的。” 招待?沐阮甚至还有点担心他过去了会打地铺睡柴房呢。 虞晴儿朝孙伯道:“还是你识大体些,不像某些人,自称是神医,可是却对自己的医术毫无自信。” “……你是女人,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住就住,住哪,你们安排。” 孙伯笑得眉不见眼的,瞧着这绊嘴的两个人越发觉得这夫妻相啊,天造地设的一对。 “要奴才说,这挨着公主殿下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公主,您觉得呢?” 虞晴儿瞪了他一眼:“孙伯,你怎么出这样的主意?我隔壁那是给他睡的?我那宫里多少客房,由着他随便挑一间就是了。” 沐阮挑了挑眉:“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态度?你若是要盯着我,那我就睡隔壁,你若是不盯着我,那我回自个小院睡去了。” 虞晴儿扯着沐阮的衣摆气道:“你还想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隔壁就隔壁,我那宫里那么多宫女,料你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孙伯笑盈盈道:“公主所言在理,沐公子,就委屈你一晚上了。” 沐阮理了理被扯开的衣袍,无奈道:“国主,我总算知道为何贵公主如此大年纪却嫁不出去了。” 虞晴儿拽着沐阮便往外边走,一边走一边道:“国主,若有情况随便派人过来传话,我先走了。” 虞尚云坐在椅子上,端了茶盏瞧着那吵吵闹闹的两个人,眼底透着笑,与孙伯对视了一眼,各自瞧见了各自眼中的那一抹粉色泡泡。 “能让公主这样动怒的,这沐公子当真是头一个。” 虞尚云笑道:“是不是真的动怒,那可就未可知了,罢了,由着他们去吧。” 他搁了茶盏,心里也稍放了些心,毕竟冷情的姐姐有了一个人陪着她吵闹了。 这日子一晃便是好几日,虞晴儿与这沐阮也偶有吵闹,可是两个人却也越来越默契。 多半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绊上两句嘴,真要吵成什么样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沐阮到底还是心疼虞晴儿的,很多时候都是虞晴儿单方面找茬,沐阮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时候才会吵上几句。 所以对于这两个人的吵闹,这宫里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宫里倒也算平静,唯一让人揪心的,便是蒋明霜和严昕了。 这二人一路坷坷绊绊的朝着七离的边境走,严昕一身的衣袍已经显得十分旧了,那上边布满了灰尘,连带着那秀气的小脸也灰扑扑的,瞧着跟逃难似的。 严昕退去了那厚厚的貂,穿着简单的衣袍跟蒋明霜走在街面上,瞧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朝蒋明霜小声道:“娘,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悠悠啊。” 第3770章 明霜 他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搭过别人的驴车,也自己坐过马车。 每到一个小镇子里,相同的一件事情就是,无论到的多么晚,蒋明霜都会去灵阁买酒,可是买了酒蒋明霜又不喝,而是将那酒在那灵阁的门口倒掉。 蒋明霜买了酒,每次遇见那些陌生的掌柜的面孔她都不敢吭声。 这么一路过来,她们的银钱已经快用完了,毕竟这灵阁的酒不是一般的贵,她这么一路走来,已经路过了几十个大城小镇的了,可是偏一点效果都没有。 也让蒋明霜有点慌,她已经到了这七离了,可是依旧不知道这徐若瑾现在何处,一时整个人有些颓废。 “昕儿,我们很快了,很快就可以看见了。” 昕儿狐疑道:“娘,你怎么不去买酒了?” 蒋明霜蹲下身来,朝严昕温声道:“这些日子昕儿也累了吧,咱们寻个地方歇息一日再做决定好不好?” 严昕点了点头,担忧的问:“娘,咱们的银钱是不是要用完了。” 蒋明霜伸手擦了擦他小脸上的泥,温声道:“不是,走,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牵着严昕的手去买包子,严昕瞧着她手里的那点银钱,心里便了然,他们没有多少钱可以再用了。 于是严昕便朝蒋明霜道:“娘,昕儿不想吃肉的,昕儿想吃素包子了。” 蒋明霜听着这话一时有些心酸:“没关系,咱们肉包子还是吃得起的。” 严昕说什么也不要那肉包子了,他朝那店家道:“就要素的。” 店家见严昕这孩子这样懂事,不由夸道:“好孩子,我请你吃一个肉的。” 严昕朝着店家作揖,道了谢。 店家瞧着严昕点了点头,笑道:“坐着吃完再走吧,七离有些乱,入了夜,夫人还是不要带着孩子到处走了。” 蒋明霜理了理衣袍,讪笑问道:“不知七离这是怎么了?” 店家叹了叹气无奈道:“近来不太平,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过来了,这七离要是打起来,难说啊,夫人,你还是赶紧吃吧。” 严昕将肉包子递给蒋明霜,笑盈盈道:“娘,你吃。” 店家瞧着这样懂事的孩子不由笑了。 蒋明霜将包子递给严昕笑道:“娘吃这个就是了,你正长个子呢,得多吃一些,待你长高了,长大了,你再来保护娘。” 严昕想了想,将包子掰开,一分为二,肉多的递给了蒋明霜:“娘你瞧,这样娘也可以长高长大了。” 蒋明霜被严昕逗得笑起来,她捧着包子吃着心里是暖的。 吃了包子蒋明霜又开始愁了,她已经没有什么银钱了,若是这个时候去当铺变卖,只怕到时她们的消息就会传到那京都城里去。 ,这一路上蒋明霜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可是她没有想到,竟然面临这样的处境,她叹了叹气,一时愁得很。 原都是她自己能力不足! 若换了徐若瑾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像她这样无奈。 严昕跟着蒋明霜在街上转悠,也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严昕瞧着蒋明霜一脸狐疑:“娘,咱们要去哪?这个店咱们走过三次了。” 蒋明霜摇了摇头,拉着严昕寻了个静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无奈道:“昕儿,娘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你说的对,咱们没有多少银钱了。” 严昕指了指当铺:“以前娘亲说那里拿着东西去就可以变钱。” 蒋明霜将严昕抱在怀里,无奈道:“咱们确实带了些东西出来,可是那些东西,咱们不能当,若是当了,别人就可以找到我们了,到时我们就会有危险了。” 严昕一直不大清楚状况:“娘,咱们为什么不去灵阁找悠悠?” 蒋明霜叹了叹气,靠着墙面,十分疲惫:“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昕儿,原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所以才会累得你跟我露宿街头。” 严昕从他的琵琶袖子里掏出些银票递给她,朝她道:“娘,我有钱,你看,我有好多钱,都是公主给我的都给你。咱们去住大房子,咱们去坐马车,咱们去找悠悠好不好?” 蒋明霜瞪着那些银钱诧异道:“你,你你怎么……” 严昕晃了晃他的袖子,笑盈盈道:“公主以前就告诉过我,出门要多带银钱,要什么买什么。” 蒋明霜将那一把银票紧握在手里,心跳得厉害,乖乖,这昕儿原来是个有钱的,她竟还一直不知道! 也是这严昕藏得太严实,她原还以为这严昕的袖了里藏着的是些要给悠悠的玩具,看来,当真是……当真是意外。 “昕儿,你……你收着,你好好着,这些银钱,你要记得,千万不要拿出来!”蒋明霜将这些银钱塞回了严昕的袖子里,生怕谁瞧见了。 严昕有些不解:“为什么呀?咱们不是缺钱吗?” “缺钱也不可以用这些,这些日后你留着自己用。娘的事情,娘再想法子。”她将严昕抱得严实,生怕他冻着。 严昕小声道:“娘,你要用你就拿,这些都给你了就是你的。” 蒋明霜的心里感动不已,按着严昕温声道:“昕儿,你要记着,在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定论之前,在咱们没有找着悠悠他们之前,这笔钱你谁都不要给,明白吗?更不要告诉别人你有银钱,否则咱们两都会有危险。” 严昕这一路上也见证了不少的事情,那些夺人钱财的,所以对严昕也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对人多少也添了些防备。 这于严昕而言倒也是一桩好事,毕竟出门在外,太过信任一个人,并不是一桩好事。 蒋明霜不知道的是,顺哥儿已经在这七离的边境埋伏了许久,他伪装成七离的难民在四处转悠,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蒋明霜母子的出现,心里有些担心。 与顺哥儿同行的人忍不住提醒道:“顺哥儿,这么久了人都没有过来,这若是按着快马加鞭的脚程,三日也就到了,坐马车再慢一些五日也差不多了,这都一个多月,人还没有寻着,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 “是啊,这万一出了事咱们却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顺哥儿扫了眼四周,叹了叹气:“你们先在这儿继续转着,若是遇见了就将她们平安的带回去,我去给四爷写封信。” 下属点了点头,又分散开来,拿着破碗四处探查那蒋明霜母子的下落。 第3771章 得知 顺哥儿写了信让飞鸽将消息带走,谁料那鸽子并非是梁家寨出来的信鸽,来的是那徐子墨的信鸽。 只是那信鸽也是由顺哥儿统一训练的,顺哥儿心里着急,所以也没有去注意,挂好了信便将那鸽子放走了。 信鸽径直便飞到了徐子墨的手里,徐子墨正在那兆国的都城灵阁里算着帐目,突然来一只鸽子还有些懵:“这是哪来的信鸽?” 一旁的下属细看了看狐疑道:“这不是梁家的信鸽吗?你快瞧瞧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徐子墨取了信喃道:“不可能啊,我姐的情况不是在渐渐转好吗?怎的还有旁的消息。” 徐子墨打开一看,暗道一声糟糕! “快,备马车,我要进宫。” 徐子墨也没有想这么多,拿着手中信便急匆匆的往宫里赶,那信里的内容是七离久候多日,不见蒋明霜母子,恐有变故,还请明示。 这母子两竟然离开京都城了! 可是究竟情况如何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的,大家的一颗心都久久的悬着,始终没有放下来。 掌柜见这徐子墨这么着急,不由问道:“东家,这……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徐子墨急道:“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马车呢?快!” 小二将马车唤到了灵阁的门口候着,徐子墨火急火燎的上了马车,朝着皇宫直奔而去。 他风风火火的一路闯进了徐若瑾的殿里,朝她急道:“姐,姐!不好了,出事了!” 徐若瑾今日的情绪不佳也没吃什么东西,一旁的红杏死命的朝徐子墨使眼色,拦了他的道:“公子,郡主正难受着呢,有什么事情还是缓一缓吧。” 徐若瑾拍着心口,一只手轻抚着肚子缓痛苦:“红杏,让他过来。” 红杏急道:“郡主,你这……” 徐子墨大步来到徐若瑾的身旁急道:“姐!明霜和昕儿那孩子从京都城逃出来了,可是这信上说,他们在七离的边境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们人,我担心她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若瑾猛的伏在床边吐得起来,那干呕声几乎要让人喘不上气来,红杏在一旁替徐若瑾拍着背急道:“公子,你快,快通知四爷!” 徐子墨见徐若瑾吐成这样,心顿时便慌了:“这……这姐,你不要吓我。” 徐若瑾虚弱的抬起头,愤怒不已:“去,把梁霄,给我叫来。” 梁霄!这是徐若瑾第一次这么沉着一张脸,连名带姓的唤梁霄的名字,徐子墨恐她继续难受,朝她道:“好好好,我马上派人去找他过来。” 徐若瑾说完话又伏在案上吐了起来,她一只手抱着肚子,脸色难看得可怕,红杏在一旁伺候着,徐子墨瞧着干着急:“姐,姐你……你你不要吓我,沐阮呢?沐阮哪去了?” 徐若瑾双拳紧握,脸色铁青,这样大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瞒着她!若是那母子出现个三长两短的,她要如何向熙云公主交待! 也是恰巧梁霄今日要回宫里办事,一听说徐若瑾这儿出事了,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见徐子墨也在,顿时有些发慌:“你姐怎么了?” 徐子墨摇了摇头,脸色惨白:“我不知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只信鸽到了我那边,我……我当时没多想,就把那消息拿过来了。” 梁霄闻言眉头紧锁,伸长了脖子朝内室看了一眼:“什么消息。” 徐子墨将纸条递给梁霄,梁霄一眼扫过低斥道:“你太胡闹了!” 梁霄一转身便进了内殿,徐若瑾伏在案上瞧着梁霄进来了,顺手抄了手中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梁霄也没有躲,茶盏在梁霄的脚边碎成了渣。 他奔到徐若瑾的身旁急道:“若瑾,你千万不要生气,当时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去接应了,我没想到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接上。” 徐若瑾捂着肚子,朝着梁霄的身上打了几下,有气无力的样子更让人揪心:“这样大的事情,你也瞒着我!你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妻子!你以为那是旁的什么人吗?” 梁霄抓着徐若瑾的脸急道:“若瑾,你别气,你打我,若是生气你就打我,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她们平安的带回来!” 徐若瑾将梁霄推开了些,气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红杏替徐若瑾按着心口急道:“郡主,郡主,快跟着奴婢呼……吸!呼……” 徐若瑾气得脸色惨白,痛苦的跟着红杏的呼吸调整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呼吸调顺了些。 梁霄待她的气息顺了,这才将她扶起来靠着那软枕,哄道:“我真的是怕你知道这个消息像现在这样,而且,这个消息是顺哥儿传过来的,原本是要传给我的,我当时已经想好了,一定会将她们平安的接回来,接到你的身边,陪着你开开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 徐若瑾拂开梁霄的手,气道:“你早就该告诉我!” 梁霄端了汤盏吹了吹,朝徐若瑾哄道:“是我不好,没有及时禀报,下次一定及时,你放心,我一定会保证,将她们母子两平平安安的带回来,若瑾,你还不相信我吗?” 一旁的徐子墨见状附和道:“是啊姐,姐夫向来是说话算数的,你就信他这一次吧!” 梁霄喂着她吃了半盏汤,温声道:“我早早就派了顺哥儿去寻人了,想来也差不多了,你放心,待我此番回去,我马上亲自去找,她一个妇人,带着个孩子,必然也是显眼的。” 徐若瑾的情绪这才平静了些,朝梁霄担忧道:“明霜和昕儿千万不能有事。” 梁霄点了眯头,保证道:“我知道,我会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必不会让你再担忧,若瑾,你别生气,你一生气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徐若瑾扯着帕子担忧道:“明霜,就像当初红杏带着阿离那孩子一样,这一路过来如何不坎坷,红杏都受了这样多的苦,明霜又怎么可能不受苦,严弘文想是在宫里有难了,否则明霜也不会冒险带着孩子来寻我,四爷,你一定要给我将人平平安安的找回来!” 第3772章 担惊 徐子墨见状朝徐若瑾道:“姐,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吩咐灵阁的人也去找了,咱们的灵阁开得这样大,若是要寻一个人,那想来也是很简单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徐子墨道:“你去查一查,明霜有没有去过灵阁,我想,她若是出来的话,必然会从灵阁开始寻我们才对,让人仔细盘查,不要错漏了一星半点。” 徐子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梁霄替徐若瑾盖着被子,见她轻抚着肚子,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模样,心疼又着急:“你放宽了心,我先前不想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担心,我原也是想着待人平安无事了,我再将人带到你跟前来,到时岂不是皆大欢喜吗?你答应我,千万不要担心置气,我一定会好好将人带来。”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梁霄道:“也是我刚才气急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她们出门在外的,我担心晚一些她们就要多受一些苦,若是当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我倒也放心了。” 梁霄握着她的手再三叮嘱:“我马上就去寻人,若瑾,你可千万顾好你自个。” 徐若瑾催促道:“我有沐阮他们照顾着,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去寻人吧,我只有看见她们,我这心里才能好受一些,否则,否则就是见了再多的情况,我这心里也依旧难过难受。” “好,那我走了,你要按时吃饭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明白吗?”梁霄搁了手中的汤盏起身,深深看了眼徐若瑾,不安的转身走了。 徐子墨朝徐若瑾急道:“姐,你不要担心,我也马上去找!咱们这么多人要是找不着个妇人孩子,那可真是白活了。” 徐若瑾朝徐子墨道:“尽快将人找回来,否则我担心找的越迟,她们的危险系数就越大。” 徐子墨再三保证道:“我的好姐姐,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我先走了,红杏,劳你照顾好姐姐。” 红杏的眼眶微红,朝徐子墨温声道:“公子放心,奴婢定会好生照顾。” 待徐子墨一出殿门,站在门外的梁霄着他就是一拳,打得徐子墨退了两步,靠到了柱子上。 梁霄脸色阴沉沉的,一把揪了他的衣领子气道:“这样的事情你都敢跑来告诉她!你难道不知道她的情况吗!今日她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若是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 徐子墨也知错,所以这一拳他也认了,他悔道:“姐夫,我当时真的没有想这么多,我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以后不会了。” 梁霄一拳砸在他身后的柱子上,气道:“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告诉她?她这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徐子墨吓了一跳,急得很:“我错了我错了,那……那依你之见……可如何是好?我姐姐,就算嘴上不说了,可是她那个心里我也是知道的,定然还是会成日成日的担心。” 梁霄松了手,退了两步,沉声道:“去找人,找到了就将人带到她的跟前来。” 徐子墨跟着梁霄往外走,一边道:“在理在理,我马上安排灵阁的人多加留意,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梁霄的脸色这才缓了一些,与徐子墨急匆匆的出了宫。 徐若瑾在宫里叹着气,整个人靠着软枕没什么精神,有时候思虑过度,还会伏在床侧吐一吐,吐得徐若瑾难受,一旁的红杏看了眼眶也发着热。 “郡主,您千万要保重自己,奴婢当初带着阿离,其实这一路上也得人庇护过,所以也算不得多辛苦,少夫人与昕儿吉人天相,断不会有事的,郡主,你就算是担心,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好好的休养着。” 红杏其实心里知道,那蒋明霜带着一个孩子到七离去,这其中要吃多少的苦,要走多少的路,红杏明镜似的。 因为那些路原都是她走过的,所以她可以切实的感受到,那是如何艰难。 只是当着徐若瑾的面,她也不好去说什么,只能好生的安抚着。 徐若瑾担忧得心里发慌,这心里一难受身子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她伏在床侧又吐了起来,方才吃的东西一鼓脑的全吐了出来。 红杏瞧着着急又担忧:“郡主,奴婢去传沐公子过来吧。” 徐若瑾摆了摆手,脸色惨白:“算了,他来了也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呢,郡主,起码让沐公子开些方子……” 徐若瑾靠回软枕上,无力的闭着眼道:“开的方子也不少了,可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罢了,我有些乏了,你让我好生歇一歇吧。”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徐若瑾的身体也熬到了极致,她是真的乏了,吐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旁的红杏揪着一颗心心疼不已:“郡主,依着奴婢看,这……这您着实也不用担心的,明霜是个聪慧的人,想来自然会平平安安。” 徐若瑾抹了一把脸,心里难过得紧:“她带着个孩子,那孩子又是严弘文的独子,公主府定然是出了事了,否则也不会这样,若日咱们连他的独子都保不住,他日,又有何颜面相见!你不必劝我,我原也不傻。” 徐若瑾之前也不过是在梁霄的面前装得已经放宽了心罢了。 红杏替她理了理被子,担忧不已:“奴婢原是从都城来到七离的,那些路奴婢原都是清楚的,山路难行,的确不好走,但公主殿下和严驸马既然安排她们出来,定是所有物件都备齐的,自当不会苦着了。” 红杏也是想尽了法子的劝着徐若瑾,可徐若瑾的担心并没有因此减少:“若当真是这样就好了,这一路过来,我是担心陆凌枫的人察觉到了,到时可就糟糕了,只怕她们根本就到不了七离。” “怎么会呢?她们原就是偷偷出来的,奴婢当初带着阿离离开郡主府的时候,可不是也平平安安的出现在郡主的身边了吗?郡主只管放宽了心就是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红杏在一旁温声劝着,顺手在床侧点了安神的香,徐若瑾嘀咕了两句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3773章 下落 红杏伺候着徐若瑾歇下了,瞧着她憔悴的睡颜心情也很是沉重。 那边消息传得飞快,徐子墨的消息递到了七离的灵阁,灵阁的掌柜的诏集了这店里的人。 店中的人一脸狐疑的排成排,瞧着掌柜的十分不解:“这是怎么了?” 难得店里会这样紧急的去召开这样的事情,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这灵阁里出了什么问题。 掌柜的朝众人道:“在店里当值的,务必要注意可有一对母子前来,若是有,定要将人留下来,可都听明白了?” 小二闻言讪笑道:“掌柜的,不知这母子是什么样的一对母子,也好让咱们这心里头有个底不是。这母子到底是高是胖是矮是瘦啊?那孩子又是个多大的孩子啊?”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低斥道:“就是一对母子就是了!你见了人自然就知道!都留着心,若是让她们从咱们的手里溜走了,到时东家问起来,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小二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道:“小的定好生的瞧着,掌柜的只管放心。” 一旁的另一个人狐疑道:“我这两日,好像是瞧见有一对母子来着,打咱们这灵阁路过,每次路过都要瞧上好几眼,也不知是不是这东家要找的人。” 掌柜的闻言诧异道:“你什么时候瞧见的?今日可看见了?” “今日倒是不曾瞧见,想来时辰还早,待晚一些不知会不会过来。” 掌柜的朝这些人郑重道:“无论如何,都给我留意着,一刻都不要放松了去,若是东家问起来了,咱们可是要担大责任的。明白吗?” 这灵阁的众人纷纷点头,视线统一望向外边。 其实这个时候蒋明霜已经带着严昕在灵阁不远的一处包子铺坐着了,她们近来也没有旁的银吃其他的东西,吃的多半都是包子。 昕儿捧着包子啃了两口,见蒋明霜在门口一直犹豫无措有些不解:“娘,为什么我们不去找她们呀?” 蒋明霜垂眸,搓着手叹气:“只怕此番太过危险,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去。” 她有些担心,这是她们在七离的最后一间灵阁了,若是再找不着,那可如何是好。 昕儿哦了一声,瞧着不远处正在看斗笠的几个人问道:“娘,那几个人跟咱们一样,也是从京都城一路过来的呀,为什么他们不跟我们找招呼呀。” 蒋明霜闻言惊骇不已,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跟了一路了! 她顿时心里慌得厉害,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害了徐若瑾啊! 徐若瑾若是再因为她有个什么,她真是万死也没有用了! 蒋明霜抹了一把脸,朝严昕低声道:“昕儿,咱们快走。” 严昕狐疑的抬头,那模样还有些懵:“娘?” 蒋明霜紧握着严昕的手往前走,一面道:“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连累了郡主!” 那正挑着斗篷的几个人见蒋明霜的目光朝着这边投过来,看了两眼又急匆匆的走了,便问道:“她是不是发现了。” 一旁的另一个人沉声道:“既然发现了,那咱们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不是要等她找到与那瑜郡主等人的联络吗?这样贸然行动,会不会太唐突了些?这若是上边问起来了,只怕咱们也不好交待啊。” 几人合计了一番,沉声道:“她发现了咱们就不会再去联络了!咱们须得先下手为强,以免再拖下去拖出事来!” 这七离之地原就是梁霄呆了好长时间的地方,说起来也算半个老巢,再加上那梁家寨就在这边,所以众人觉得,此事若是要下手须得尽快! 几人提着手中的刀剑跟着蒋明霜打灵阁的门前经过。 灵阁的小二看着方才一扫而过的蒋明霜与严昕狐疑道:“掌柜的,你瞧是不是那一对母子,我瞧着挺像的,就是她们在这门口来来去去的徘徊了好几日了。” 灵阁的掌柜的闻言一拍大腿,朝小二笑道:“还真是,快,快去追,可别让人跑了,东家可紧张得很。” 小二当即领了人,追在那群杀手的身后,一路朝着远处的蒋明霜追去。 蒋明霜是知道有人要追杀她和昕儿了,她想着法子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只是在七离这样的一个地方,很少有人会我管闲事,所以蒋明霜只能狼狈的逃跑。 陆凌枫的人见蒋明霜跑得飞快,瞬间便明白这蒋明霜真的是有意的躲着他们了! 于是便加快了脚步,最终将蒋明霜堵在了她不熟悉的巷弄里。 蒋明霜牵着严昕,凝着那些人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母子俩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这样苦苦相逼!” 来人二话没说,上前就亮出了刀,那明晃晃的刀划过了蒋明霜的眼,让蒋明霜的心跳得飞快。 她拉着严昕,低声道:“昕儿,一会儿我让你走,你就走。” 严昕瞪着那些,骂道:“不准你们伤害我娘!” 陆凌枫派来的人扬起手中的刀朝着蒋明霜挥去,蒋明霜一把将严昕推开,在那不宽的小巷子里挡了这些人的路:“昕儿,快跑。” 那些人一时竟被蒋明霜绊住了脚,他们一把将蒋明霜推开,蒋明霜蛇一样的缠上去,继续挡着他们的路,朝严昕喊道:“昕儿,跑,快跑啊,跑!” 严昕吓得脸色惨白,怔在原地没动。 好在灵阁的人赶到,一把将严昕护在身后,亮出手里的武器指着对面扣押了蒋明霜的那群人,一瞬间这两拔人便这么对上了。 灵阁的小二瞪着对面的杀手,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连女人都不放过!” 杀手手中的长剑折着寒光,冷声道:“把这个孩子交出来,否则,不要怪咱们不客气!” 小二晃着手里头顺手抄来的棍子晃了晃,如同地痞:“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想怎么不客气,来来来。” 蒋明霜被杀手探控制着,她朝严昕沉声道:“昕儿,走,快走,你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说的吗?你快走,不要耽搁在这里。” 小二朝蒋明霜道:“夫人放心,这件事情既然让我们给遇到了,那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上!” 几人将严昕护在身后,朝着杀手便进攻了起来,两拔人打作一处,很快,小二这边的这些个打手就落了下风,见血的不在少数,众人只得且战且退的护着严昕。 第3774章 抓住 严昕哭哭啼啼的挣扎着要去救蒋明霜:“娘,你们救救娘!救救娘。” 小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长长的叹了叹气。 那些杀手也不敢久留,当即拉着也受了伤的蒋明霜便打算辙退,毕竟没抓着小的,这抓了蒋明霜回去也好有个交待了不是。 严昕在这小二的怀里拳打脚踢,痛哭流涕:“娘!娘!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放开我,我要和娘在一起,你们还我娘,还我娘!” 小二无奈道:“不是咱们不追,那些杀手实在是太厉害了,咱们已经折进去了好几个人了,到时要是继续打起来只怕都得死,别说救她了,连你都要折进去。” 他将严昕放下,严昕下了地便朝着那辙退的方向追:“你们放了我娘!” 顺哥儿也是收了消息,听闻这边有动静,所以跑过来看看,结果就撞上了这么一群人。 他见了严昕顿时松了一口气:“公子!” 严昕怔了怔,见是顺哥儿,那眼泪掉得更凶了,指着且退的那群人哭道:“顺哥儿!你救救我娘,那群坏人把娘抓走了,你快,你快救救我娘!!” 顺哥儿抹了一把脸,夺了小二手中的刀便追了上去! 小二身旁的人慌道:“这,这可怎么是好。” 小二朝着那人就是一脑门贴:“还能怎么办,赶紧去帮着些,难不成由着那些人杀咱们不成?快。将这孩子护好了。” 谁料这孩子跑得比谁都快,趁着小二不注意一溜烟的追着顺哥儿的方向就去了。 其实那些人也受了伤,再加上拉着个有伤的蒋明霜,所以走得也不快,拖拖拉拉的一直耗着,耗到了顺哥儿过来。 顺哥儿也不说话,朝着这些人飞过来就是一脚,随即便是开打,顺哥儿自打当初成了梁霄的累赘之后便有了心理阴影,发奋图强,武功也是进步得很快,他那凌厉的招数不比这些杀手要差。 追上来的小二们瞧着他解决了最后一个人,看得目瞪口呆,乖乖,这才是那传闻中的高手啊! 顺哥儿朝这些人道:“这人和孩子我先带回兆国,若是公子问起,就如实告诉他。” 顺哥儿是徐若瑾的人,所以对徐若瑾的这些个人十分熟悉,小二呆了半响才道:“顺爷!您是顺爷!哎呦,你瞧我这记性!得,那您将这两人带走,咱们可就回去复命了。” 顺哥儿点了点头,这严昕扑进了蒋明霜的怀里,伤心道:“娘,娘你没事吧?” 蒋明霜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温声道:“没事。” “你流血了,娘……” 蒋明霜看了眼手臂,大概是当时与这些人起了争执的时候蹭伤的,大难初初避开,她的一颗心猛的放松了下来! 顺哥儿瞧着蒋明霜恭敬道:“我带你们回兆国。” 蒋明霜闻言激动不已:“顺哥儿,若瑾的身子如何了?” 严昕取了帕子给蒋明霜按着,动作不大利落的替她包着伤口,顺哥儿将她扶了起来,朝她道: “我与四爷在皇宫里见了一次,你若是真想知道,待去了兆国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蒋明霜点了点头,这一路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已,又受了伤,只是蒋明霜自己还能强撑着罢了。 她抹了一把脸,朝顺哥儿道:“那咱们马上出发吧。” 顺哥儿扫了眼小二他们,小二等人笑道:“只要母子平安就是好事,咱们灵阁里也有马车,若是要去兆国,不如还是坐马车去,毕竟这儿离兆国的皇宫也有这么远,你这样带着人家母子两出门,也不大好看。” 顺哥儿觉得也是在理的,严昕替蒋明霜包好伤口,掉着眼泪道:“娘,以后昕儿一定好好学习,不会让人再来欺负娘了。” 顺哥儿打趣道:“如此说来,你这苦倒也不算白受了。” 蒋明霜撑着身子跟在顺哥儿的身旁走着,苦笑道:“我只盼着昕儿这一生能够平安顺遂,至于旁的,倒也不那么重要。” 顺哥儿一行人回了灵阁,灵阁的掌柜见了顺哥儿回来,还带了一对母子,便欢喜道:“顺哥儿,这二位,想必就是东家找的人吧。” 顺哥儿点了点头,朝掌柜的吩咐道:“你去将消息知会他一声,备辆马车,我带她们马上去兆国。” 掌柜的见后边回来的几个伙计身上不是血就是伤的,顿时吓了一大跳,慌道:“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顺哥儿,这……” 小二擦了一把脸,叹道:“那些人原是要置她们于死地的,得亏了咱们去得及时,要不然只怕他们也有危险得很了。” 一旁的人附和道:“可不是吗?掌柜的你是没瞧见,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可见也当真是想取人性命的,当时那个情况,怎危险二字可言,掌柜的,你看咱们的这些个伤的……” 顺哥儿取了些药品递给蒋明霜,朝掌柜道:“医药费报帐,每人赏三月例银。” 这些个人瞬间便眉开眼笑的:“得咧,顺爷,您看还需要什么?” 马车停在了外边,顺哥儿摇了摇头,朝蒋明霜道:“咱们出发吧。” 严昕吓坏了,跟在蒋明霜的身旁寸步不离,瞪着谁都跟仇人似的。 蒋明霜也是怕严昕这孩子担心,所以便一直苦苦的撑着。 她跟着顺哥儿出了灵阁,上了马车整个人便有些昏沉,严昕坐在她的身旁紧张得很,瞧着蒋明霜心里头发慌:“娘,你疼不疼?” 蒋明霜靠着马车,马车的颠簸扯着她的伤口,她摇了摇头,朝严昕轻笑道:“娘不疼,咱们马上就可以去兆国见到悠悠了,昕儿可开心?” 严昕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娘,昕儿有点开心,又不开心,悠悠说过,伤口呼一呼就不痛了,昕儿给娘呼一呼。” 蒋明霜一颗心都要被他给暖化了:“好,娘不疼了。” 严昕闻言呼得更起劲了。 马车一路抄了平日里梁家寨用的小道,直接奔兆国而去,谁料在大道上就与大魏的军队碰了个正着! 那大魏巡防的人见了这马车,沉声道:“你们竟敢去兆国,定然是叛党余孽,来人,将他们拿下。” 蒋明霜挑开帘子,瞧着外边的军队慌得厉害,她握着严昕的手急道:“昕儿,若是有危险,你千万不要管娘,你得逃走,走得越远越好明白吗?” 严昕抓着蒋明霜的手摇了摇头,泪如雨下:“我不走,娘,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走。” 蒋明霜瞧着那齐整的军队,心里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了:“昕儿,你一定要找到悠悠,明白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要听娘的话,否则娘再也不理你了。” 严昕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瞧着蒋明霜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的:“娘……” “你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咱们不要怕。” 蒋明霜语重心长,马车外驾着车的顺哥儿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那些人策马围了上来,将这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顺哥儿一咬牙,驾着马冲进了这军队里,军队里的人朝着他的马便是一刀。 马受了伤,惊得颠狂起来,马车撞上了巨石,蒋明霜在马车里死命的护着严昕,二人一路摔出了马车。 蒋明霜吃力的睁着双眼,嗫嚅着唇角,一双手将严昕死死的护着,朝严昕喃道:“昕儿,你一定要……一定要见到郡主和悠悠,明白吗?” 此时军队的人都将注意力摆在了手执双剑的顺哥儿身上,谁也没有去留意蒋明霜。 蒋明霜躺在地上,怀里护着严昕,她侧目瞧着那军队里撕杀的顺哥儿,喃道:“昕儿,咱们不可以辜负这些以命护着咱们的人,你趁着他们不注意,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严昕摇了摇头,瞧着蒋明霜伤心道:“娘,我带你一起走!” 他挣扎着从蒋明霜的怀里爬了出来,蹲在地上拉蒋明霜,那些正在掐架的军队里有人注意到了严昕这儿,提着武器便走了过来。 蒋明霜见状挣扎着坐起身来,朝严昕沉声道:“昕儿,跑!快跑。” 严昕死死的抓着蒋明霜的手摇着头,直到那人到了身旁,严昕挡在蒋明霜的跟前,瞪着那人恨恨道:“不准你伤害我娘!” 蒋明霜将严昕扯开,气道:“走啊!” 严昕红着眼眶摇着头,那人或许也是家里有孩子的,见了这样的严昕,一时有些犹豫。 一旁的士兵见状将这人一脚踹开,鄙夷道:“你这样优柔寡断,你可如何建功立业!” 这人提起刀就要下去,一支穿云箭袭来,那人的刀就这样无力的落到了地上,蒋明霜顺着箭的方向望去,就见梁霄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还搭着弓。 他身后的人气势凌人,杀气腾腾,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梁霄从人群里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蒋明霜的身旁,担忧道:“你没事吧?” 蒋明霜瞧见了梁霄,紧绷的精神一瞬间便得到了放松,她死死的扣着梁霄的手,喃道:“四爷,务必要将昕儿交给郡主!” 这话音一落,蒋明霜再也受不住了,双目一闭就昏死了过去。 梁霄手下皆是精兵良将,要对付这些人简直轻而易举,没一会儿就将这些人击得落荒而逃了。 顺哥儿将蒋明霜抱上了另一辆马车,梁霄火急火燎的领着人连日的奔波,终于将人带到了兆国的皇宫! 此时天色正蒙蒙亮,徐若瑾这几日的身体状态又成了先前那模样,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削瘦得厉害,瞧着让人心疼不已。 红杏也是想着法子的跟着熬,也跟着瘦了一大圈了。 外边的人进来禀报:“郡主,镇国公回来了,带了一对母子过来。” 徐若瑾正伏在床边干呕,见状猛的便起了身,身形一个踉跄,得亏了一旁的红杏扶得快。 第3775章 急心 “郡主,你可千万别着急,人都已经回来了,可见四爷说话还是算数的。” 徐若瑾欣慰的笑道:“知道他们母子平安,我这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快,快吩咐下去,将偏殿再收拾一番,让她们住着。” 她抬步走了出去,却见顺哥儿抱着蒋明霜打宫外走了进来,心口猛的一窒:“怎么回事。” 梁霄担心徐若瑾的身子,迎上前去,安抚道:“没事,只是路上乏了。” 严昕靠在梁霄的怀里,已经睡着了,听着声音又醒了过来,见了徐若瑾,那双眼睛一瞬间便又掉着金豆子:“昕儿,见过郡主。” 徐若瑾瞧着严昕点了点头,双手颤着替严昕理了理凌乱的发,心疼不已:“好孩子,这一路上受苦了,在姑姑这儿,你放心,姑姑不会让你再吃苦了,姑姑定要护着你。” 梁霄有些意外,他还是头一次听徐若瑾以严昕的姑姑自称。 尽管严弘文是徐若瑾的哥哥,可是这些年她却从来没有承认过,严弘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尽着他的本份。 经历了这些事情,让徐若瑾看得开了些,倒也是一桩好事。 严昕瞧着徐若瑾,委屈巴巴道:“姑……姑姑?”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严昕担忧道:“对,姑姑,你就是我的侄儿,以后就唤我姑姑,昕儿可伤着哪里?” 严昕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蒋明霜,乞求道:“姑姑,你救救我娘吧,她……她一直在流血,昕儿……昕儿害怕。” 徐若瑾这才将视线望向蒋明霜,细看才发现,黑色的斗篷裹着的蒋明霜脸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她顿时便急了:“快!将她放去偏殿。沐阮呢?“ 红杏担忧道:“沐公子,奴婢也不知身在何处,想是去外边采药去了,郡主,这可如何是好?” 梁霄搂着徐若瑾,安抚道:“若瑾,你不要担心,这宫里不是还有其他的太医吗?让他们先看一看。” 时间赶得急,所以梁霄也没来得及给她看,只依稀里诊了诊脉,确定人还有一口气在,想着有沐阮和太医在这儿,所以直接就将人带了过来了。 徐若瑾将梁霄拂开,提着裙摆抱着肚子往偏殿走,边走边道:“去查一下,沐阮去哪了!这样要紧的时候,他竟然不在!赶紧去找,” 红杏扶着徐若瑾担忧不已:“郡主,您的身子要紧,这儿交给奴婢吧。” 梁霄摸了摸鼻子,扫了眼严昕,严昕会意,近前拉着徐若瑾的手道:“姑姑……” 徐若瑾牵着严昕的手进了殿,来到床边,瞧着昏死过去的蒋明霜,担忧不已:“你们好容易才来到姑姑这儿,姑姑断不能让你们再受了委屈,昕儿,你这一路想来也是乏了,先下去歇一歇。待你歇一觉醒了,就与悠悠一块儿去玩吧。” 严昕摇了摇头,担忧的守在床边道:“昕儿想让娘快些醒。” 徐若瑾轻抚着严昕那可爱的小脸,温声道:“她会醒的。” 严昕垂眸,站在床边不动如山:“昕儿想陪着娘,娘醒了见不着我,会着急的。” 红杏去寻了半天,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朝徐若瑾道:“郡主,奴婢去寻过人了,有人说夜里的时候才瞧见沐公子出了宫,背着个药篓子,想是去采药去了。” 徐若瑾闻言忍不住急得斥骂道:“他偏巧不巧的,这个时候去采什么药!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他没完,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把人给我找回来!” 梁霄搂着徐若瑾安抚道:“若瑾,这宫里的御医……” “宫里的御医我信不过,更何况她这样的情况,只怕不是疲惫过度,是休克了,一般的太医根本没有用,只有沐阮亲自来才可以!” 她们吃了这样多的苦,好不容易找着了她,人却是昏睡的,这怎么行! 徐若瑾大着个肚子,在偏里来来回回的打转,担忧不已。 她抹了一把脸,瞧着梁霄沉声道:“去找!赶紧去找,把你带来的人也派出去,务必要将沐阮给我找回来。” 虞尚云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所以匆忙的赶了过来,话只听了半句:“你这是火急火燎的要找沐阮做什么?” 徐若瑾见他来了,沉声道:“沐阮在哪里,你可知道。” 虞尚云摇了摇头,狐疑道:“这床上的就是你担心的那对母子?不是已经平安过来了吗?你瞧你还成日的茶饭不思。可真真是白担心了。” 他视线落在那孩子的身上,孩子的脸上脏兮兮的,几乎要瞧不出本来的面目,衣衫也是破旧狼狈的,整个人就守在床边,定定的瞧着那床上的人,看来也是真的担心了。 徐若瑾急道:“明霜昏迷不醒,这样的情况我也曾见过,只有沐阮才能将人唤醒,明霜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所以根本无从去下定论。” “孙伯,你派人去找,这沐公子就在皇宫对面的天苍山里,多派些人去找。” 孙伯接了旨意,转身便去安排人了。 徐若瑾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朝站在一旁的严昕安抚道:“你担心吗?” 严昕点了点头,害怕得很:“姑姑,娘不说话,娘会死吗?” 徐若瑾擦了擦他乌黑的小脸,柔声道:“不会,姑姑一定会治好她的。” 严昕瞧着蒋明霜,半响才从衣袖子里开始掏,他将他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递给徐若瑾,小心翼翼道:“姑姑,这些都给你,你让娘醒过来吧。我都给你。” 徐若瑾瞧着他这小琵琶袖子里掏出来的东西心疼不已:“傻孩子,姑姑不需要这些,你放心,姑姑不会让她有事的,你若是不放心,你就在这儿守着,想来她醒了,第一眼看见你也会很高兴。” 严昕坐在徐若瑾的身旁,瞧着蒋明霜点了点头:“娘对昕儿最好了,昕儿最喜欢娘。” 徐若瑾轻笑道:“最喜欢她,难道就不喜欢悠悠了?” 严昕这才起起来,还有悠悠! “悠悠在哪?” 徐若瑾朝严昕温声道:“你娘一时半会的还醒不了,你可要去见一见悠悠?说不定等你见了悠悠了,她就醒过来了呢。” 严昕有些不放心:“姑姑,娘不会死吗?” 红杏在一旁哭笑不得:“小公子,您就放心吧,有咱们郡主和沐公子在,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也定会将人救回来的,奴婢带你去见悠悠小姐可好?前些日子悠悠小姐还同奴婢念叨着小公子呢。” 严昕瞧着蒋明霜,默了默,摇了摇头:“姑姑,我想陪着娘。” 红杏端了些茶点过来,摆在床边的小桌上发,朝徐若瑾道:“想不到这公主府里的小公子年纪不大,倒也是个聪慧懂事的好孩子,奴婢瞧着这心里也觉喜欢。” 徐若瑾闻言叹了叹气:“这个年纪若是懂事,必然是经历了些什么了。” 第3776章 玩耍 梁霄站在一旁,见徐若瑾的脸色仍旧不大好,也很是担忧:“若瑾……” 徐若瑾摆了摆手,温声道:“我没事,你能够将人带回来,其实我也知道,很不容易了,一切等沐阮回来了再说吧。” 梁霄来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徐若瑾这才发现这梁霄是一咱风尘仆仆的。 “你一路赶过来,想来也是乏了,先去歇着吧。” 梁霄呆在徐若瑾的身旁,温声道:“我一会儿还得赶回梁家寨去,我只想与你多呆一会。” 虞尚云在一旁打趣道:“看来,倒是没孤什么事了,行了,孤也要上朝去了。” 孙伯领着虞尚云离开了徐若瑾的宫里,朝虞尚云叹道:“这梁霄的动作当真是快。” 虞尚云扫了眼身后灯火阑珊的宫殿,隐约里还可以看见梁霄安抚徐若瑾的样子,他一时竟有些羡慕,无奈的低头一笑,虞尚云便抬步离开了。 孙伯跟在虞尚云的身后也是无奈,这问世间情为何物啊,直教人生死相许。 道不清,说不明呐。 那头派人去找沐阮,沐阮几乎是被架着回了皇宫的。 因为他是个路痴,他着急,跑在最前边,可是总跑错路,那些人也是无奈,干脆便将人架着走。 将沐阮唤回来了,徐若瑾也就松了一口气,朝沐阮沉声道:“你去哪了!快给她瞧瞧情况如何了。” 沐阮身上还顶着好几根草,背篓里的药还因为他这一路的跑而跑丢了不少,沐阮抹了一把脸,瞧见梁霄的怀里还睡着严昕,瞬间便明白了。 他无奈道:“我原是想着连夜去采些药,明日一早就回来,谁曾想,我这才刚采了两株就被人架了回来了,这孩子,看着这表情,是受了不少惊吓,睡觉的时候身旁最好有大人带着,否则只怕容易做噩梦。” 徐若瑾叹了叹气:“我知道了,你快给明霜看看。” 沐阮看了看蒋明霜的眼,又探了脉,红杏接过这孩子轻抱着放在了一旁的软塌上,取了毯子给他盖着。 沐阮号了半天的脉,拧眉叹气:“她一路劳顿,身子虚得厉害,加上这一路的惊吓和身上的伤,是昏死过去了,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好说,说不定明天就醒了,但也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醒不过来,若瑾,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沐阮急道:“我知道,可是眼下总要有医治的法子才是。” 沐阮抹了一把脸,将身上的草抖了去,朝徐若瑾道:“法子也是有的,只是也不知管不管用,只能先这样了。我去开几个方子,先吃着,这床边最好不要离人。” 徐若瑾点了点头,一旁的红杏担忧道:“不知这照顾起来,需要注意些什么?” 沐阮将她的手臂上那块帕子取开,瞧着那已经感染了的伤口,朝一旁的人道:“先将这儿处理了,用高浓度的酒来洗,将腐肉挖掉再涂上这个药粉,不过三五日,定能结痂。” 红杏接了药,听着沐阮的安排行事。 梁霄捂了徐若瑾的眼,温声道:“这个你就不要看了,人都已经带回来了,醒也是迟早的事情,你乖乖听话,去睡一觉。” 徐若瑾摇了摇头:“我得看着她醒过来了我才能安心。” 梁霄握着她的手道:“时辰还早,天都没有亮,若瑾,你听话些。” 徐若瑾拒绝:“你去睡一会儿再回去吧,我睡不着。” “你可知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是让我将严昕这孩子交给你,既然已经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好好的睡一觉了?若瑾,没有你我才是真的睡不着,这儿有沐阮守着,若是有情况,自会前来通知我们。” 梁霄一把将徐若瑾抱了起来往外走,沐阮暗地里朝他竖了个拇指,对于徐若瑾这种性子的,就得软硬兼施,若是一味的去迁就她,只怕她会将自己的身体搞得更差,让人更加担心。 徐若瑾被梁霄一路带去了那内殿,他将徐若瑾轻放在里边,去了外衣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将她轻抱在怀里,温声道:“咱们歇一会儿,待天一亮我就要走了。” 徐若瑾侧头瞧着已经闭了眼的梁霄,梁霄的眼窝黑得厉害,一看就是没怎么好好睡过的。 加上一路的奔波,整个人也疲惫的厉害,可是的徐若瑾一颗心都系在那蒋明霜的身上,对于梁霄难免就忽略了。 躺在一块儿,她侧头细瞧着,也很是心疼。 她伸手轻抚着梁霄这胡子拉茬的脸,梁霄睡得迷迷糊糊的,将她的手拉进被子里,低哑着嗓音道:“若瑾,不要闹,当心着凉。” 徐若瑾的鼻子突然有些酸,她往梁霄的怀里蹭了蹭,突然觉得,她在梁霄的怀里,格外的安心。 梁霄将人抱得紧了些,沉沉的睡了过去了。 徐若瑾不知道梁霄什么时候醒,她也是闹腾得乏了,二人相依着便这么睡了过去。 红杏半路过来探一探徐若瑾,却见她睡得香甜,所以也就没有去扰她。 毕竟这样多事的时候,真的很难见徐若瑾这样开心一番了。 待到徐若瑾醒过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大亮了,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 她坐起身,红杏便迎了过来,温声笑道:“今日郡主倒是难得睡得久一些。” 徐若瑾扶额担忧道:“明霜呢?” 红杏替徐若瑾更着衣,温声道:“郡主不必担心,沐公子正在那儿照顾着呢,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叹了叹气:“我睡了多久了?” 红杏替她穿了件暖和的外衣,见外头的天气不错,那暖手的小炉子便也省了,只朝徐若瑾道:“足有两个时辰,郡马爷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起身赶路了,郡主,这些日子都不容易,奴婢瞧着四爷也削瘦得厉害。” 徐若瑾其实心里是知道的。 梁霄真的是瘦得厉害,只是气质不减。 她着了衣,红杏端了吃食过来,徐若瑾没有胃口,直接便去了偏殿。 偏殿里的沐阮正在替严昕下针,因着要专心细致,所以也没有太注意徐若瑾。 第3777章 香甜 一旁的宫女轻声道:“郡主,小公子还在睡着,做了两个恶梦,吓得不轻,好在有沐公子在,下了两针,也就熟睡过去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来到这软塌旁瞧着熟睡了的沐阮,心疼不已。 这孩子这一路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这小脸,便是洗干净了,也远不如在京都城里头养着的时候那般白嫩,瞧着可怜得紧。 她朝一旁的红杏吩咐道:“悠悠可醒了?” 红杏笑道:“郡主,这悠悠小姐每日早晨都要习武呢,看看时辰,这习武的功课约莫也快要上完了。奴婢去问一问。” 徐若瑾朝红杏道:“吩咐后厨备些昕儿爱吃的,待悠悠过来了,让她陪着昕儿一块儿。”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有人陪着,日子是要好过一些的。 红杏闻言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奴婢已经吩咐过了,悠悠小姐和殿下在一块儿呢。” 徐若瑾来到床边,见沐阮收完了针,急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沐阮头疼道:“这醒倒是会醒,只是,让人头疼的是她这脑部伤着了,淤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我每天给她下几针,开些化淤血的药,想来多吃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徐若瑾守在床边,担忧不已:“意思就是你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 “这个说不准,她的体质也弱得厉害,身上的伤恢复能力也相当慢。” 沐阮将针包收了起来,取了笔墨写药方子。 徐若瑾在床边坐了下来,沐阮顺便提道:“你也不必觉得我啰嗦,你这样的情况,你自己总得上些心才是!否则再这样下去,你别说她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到底是个双生子,这若是生起来,那得是多痛苦? 沐阮简直不敢想象,等待着徐若瑾的是一种怎么样的酷刑。 可是徐若瑾这货偏对所有人上心,就是不对她自己上心,这也让这沐阮很是无奈啊。 他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我给你开的那些药,都是顶好的,你记得按时喝着,我这些日子忙了些,但是我每日都会抽空过来一趟,你放心就是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瞧着蒋明霜道:“我不管你忙什么,人命关天的时候你总是要在的,等她彻底醒过来了,我就放心了,否则这个样子,你让我如何向公主交待。” 沐阮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她会醒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最要紧的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否则我又如何向梁霄交待?他今日走的时候还特意来叮嘱我,让我对你好生照顾着,若瑾,大家都在为你的事情揪着一颗心,你若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你就照顾好自己。” 徐若瑾垂眸,接了红杏手中的茶盏,饮了两口,无奈道:“我心里乱得很,眼下朝局未定,许多事情变数太多,我倒也不曾想过旁的东西了,只是这情况,让我烦心得很,我只盼着明霜能够醒过来。” 她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一问她。 蒋明霜躺在塌上安静的睡着,那身上的伤让徐若瑾瞧着心疼得很。 悠悠打外边进来,见了徐若瑾笑道:“娘亲!” 沐阮不开心了:“就瞧得见你娘亲,舅舅也不喊了?” 悠悠跑过来拉着沐阮的手糯糯的唤道:“舅舅。” 夜擎走在后边,进了殿朝着二人恭敬的见了礼。 徐若瑾朝夜擎温声道:“擎儿,昕儿他们好不容易才过来,一会儿昕儿醒了,你们陪着他吃些东西,下午上国学课的时候就带着他一块儿过去瞧一瞧。” 夜擎闻言望向那软榻旁,见严昕正睡着,便应下了。 悠悠蹦蹦跳跳的跑到严昕的身旁打量着他的睡颜,伸手戳了戳,笑道:“娘亲,你瞧他睡的。” 徐若瑾急道:“悠悠,不要扰他。” 悠悠将手收了回去,喃道:“好像黑了好多。” 徐若瑾闻言哭笑不得:“悠悠!你过来,不要去扰了他歇息,这一路过来他们都累了。” 悠悠跑到徐若瑾的身旁,瞧着躺在床上的蒋明霜狐疑道:“娘亲,明霜姨母怎么还在睡?” 徐若瑾的心头有些泛酸,将悠悠的小碎发理了理温声道:“她身子不好,所以睡得久一些,悠悠进了偏殿可不能吵着他们了,一会儿你带着昕儿去玩一玩,切记不要胡闹。” 悠悠点了点头,笑得眉不见眼:“悠悠知道,悠悠是大姐姐,要照顾弟弟。” 徐若瑾捏了捏她的小脸,十分欣慰:“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悠悠靠在徐若瑾的怀里,小心翼翼的问:“娘亲,弟弟乖吗?”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点了点头:“乖,像悠悠一样听话。” “好就好,悠悠是大姐姐,悠悠要当表率。”悠悠仰着小脸,骄傲又自豪。 悠悠见到了严昕总是十分开心的,严昕醒过来的时候便被悠悠拉着去吃好吃的。 这半大的孩子其实最是好哄了,用好吃的好玩的来收买着,说上一些开心的话,关于这蒋明霜的事情就被他给放在脑后了。 悠悠坐在那小餐桌上,瞧着跟个主人似的,朝严昕道:“昕儿,你吃这个,这个悠悠最喜欢。” 严昕显得有些拘谨,捧着手里的碗,吃饭多半时候也就扒上两口,真要吃多少,那也吃不下。 悠悠见严昕的兴致不高,便朝夜擎道:“擎儿,咱们去骑马射箭好不好?也让昕儿瞧一瞧我这真实的技术!” 严昕吃了两口就搁了筷子,朝悠悠小声道:“我想去看看娘。” 悠悠搁了筷子,拉着严昕笑道:“明霜姨有娘亲照顾着,咱们当小孩子的,就不要去添乱啦,我带你去骑马狩猎好不好我告诉你,骑马可好玩了,像在天上飞一样。” 嗯?夜擎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一时还有些懵。 悠悠已经拉着这严昕出了殿,朝着那马场而去了。 这一路上严昕都不怎么笑,眼神里也总透着些担忧,但是瞧着悠悠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 他只是没有看见他娘醒过来,心里有些难受,和悠悠在一块儿玩得熟悉了,这严昕这孩子便也将那些担忧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红杏派了些宫人跟着这三个孩子,见他们玩得开心,这些宫人也不催促他们,玩什么也由着他们去,只要不哭不闹不受伤的,便让她们这些宫人觉得轻松了。 第3778章 相见 此时梁霄已经到了梁家寨,梁家寨子里的人见他回来了,急问道:“如何了?” 梁霄揉着眉心缓解一路奔波带来的疲惫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先回营帐了。” 梁鸿瞧着他这疲惫的样子狐疑道:“不过是去接应一番那明霜母子,怎么这么累的样子。” 顺哥儿道:“我们去接她们的时候遇上了大魏的军队,打了一场,再加上这几日的奔波,四爷已经累了。” 梁鸿挥了挥手,朝顺哥儿道:“那你好生照顾着,若是有什么事情,随时唤我。” 顺哥儿恭敬的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营帐里,营帐里梁霄正伏在案边写信,顺哥儿走了过去一看,狐疑道:“爷,您这是?” 梁霄写了信后便封了,递给顺哥儿:“你快将信传给严弘文,切记一定要保密,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顺哥儿接了信点了点头:“好,属下立即去安排。” 梁霄揉着眉心疲惫不已,他靠着太师椅的椅背细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严弘文蒋明霜昏迷不醒的事情,否则只怕这其中容易出事。 毕竟那沐阮也说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人就醒过来了,所以着实没有必要去忧心这旁的东西。 梁霄向来是一个看得开的人,见了徐若瑾那样,难免心绪就会乱一些。 顺哥儿将信带了下去,梁鸿拂开帘子进了营帐,将一壶酒递给他,笑道:“事情办妥了,怎么你还是这个表情?” 梁霄看了眼那酒,朝梁鸿道:“二哥,军中禁酒。” 梁鸿闻言讪讪一笑:“偶尔喝一些也是无妨,我瞧你这心情也是乱得很,不是常言一醉解千愁?你试试?” 梁霄将酒推开:“只怕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二哥,这酒拿回去收着吧,待咱们凯旋的时候再拿来庆祝也无妨。” 梁鸿提着酒瓶子笑道:“这话不错,我喜欢!那行,先收着,待到咱们凯旋的时候再将这酒拿出来,在庆功宴上喝!” 梁霄点了点头,朝梁鸿道:“二哥,这布防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可有什么旁的看法。” 梁鸿笑道:“我瞧着挺好的,先前领了一队人出去,回来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误进了阵里,硬是转了十来天。直到有人查出来少了个人,这才将人寻着,那人已经饿死了。所以咱们营地里的都不敢在外边瞎晃悠了。” 对于这梁鸿的用兵和阵法,梁鸿是很佩服的。 梁霄闻言细想了想,朝他道:“此事确是要好好想一想。” “嗨,我觉得,用不着去想这些,这但凡是明事理一些的,也不至于去闯自家的阵地,这万一若是营里有奸细,这破阵的法子若是传出去了,到时岂不是给自个添堵,我觉着这样也挺好。” 梁鸿觉得,死一两个人的无所谓,重点是不能让敌人轻而易举的就这样逃了! 梁霄点了点头,觉得也是在理的,便朝梁鸿道:“驸马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了,这几日可有传信?” 梁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端了茶盏吹了吹,雾色在他的眼前缭绕着,他摇了摇头:“好几日没有从京都城里传来的消息了,连灵阁里的消息也少之又少,想来是陆凌枫那个混帐东西,担心这京都城的事情被咱们知道,所以把消息封锁了吧。” 梁霄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于是便朝他道:“无论如何,若是能够保全公主府满门……” 梁鸿抹了一把脸,看了看这营帐外,营帐外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打在营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沙沙哑哑的,他朝梁霄低语道:“这个情况,要想保公主府满门,我看难。这也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太平得紧,四弟,你近来有没有这样?” 梁霄垂眸,瞧着那桌案上的纸笔,沉声道:“二哥,你可知,这陆凌枫什么时候御驾亲征?” 提起御驾亲征这四个字,梁鸿就来气:“他算的哪门子的御驾亲征,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 梁霄一时感叹不已。 梁鸿道:“当初你与他的关系好么要好,谁知道就要刀剑相向了,还真是河东河西,可若当真是河东河西的,那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了!陆凌枫那个狼心狗肺的狼崽子!” 提起陆凌枫,梁鸿是咬牙切齿的恨,梁霄扯扯唇角,一时什么也不想说了。只静静的听着打在营帐上的雨声,淅淅沥沥的,润得很。 这一场雨,不仅仅是七离在下,连着那大魏的京都城也连夜的下着雨,大魏的雨要比七离的寒得多,来来往往的宫人呼吸间都透着一股子的寒气。 吉安捏着拂尘打外边进殿,瞧见陆凌枫正在研究作战图,不由笑道:“皇上,这天可当真是个冷的。” 陆凌枫将图纸合上,接了吉安的茶盏道:“万物消融的时候,最是冷。” 吉安点了点头,附和道:“皇上所言及时,这天,瞧着跟要冻死个人似的,风一吹寒到了骨子里,这外边执班的宫人可都病倒了好些了。” 陆凌枫搁了茶盏,来到桌前坐下,执了一本折子看,他的侍卫打外边进来,这点了碳的大殿与外边的寒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上,边境那边传来的密信。” 陆凌枫脸色微沉,抬手接了信,打开一看,嗤笑道:“呵,好一个严弘文,朕待他不薄!朕那般重用于他,他倒是胆子大,竟敢这样背叛朕。” 吉安接了陆凌枫手中的信看了一眼,那信中的消息是蒋明霜和孩子已经被梁霄接走了,而她们联系的方式就是灵阁。 吉安看了看陆凌枫那张阴沉的脸,朝他笑道:“如此说来,奴才还要恭喜皇上呢。” 陆凌枫扫了眼吉安:“朕何喜之有。” 吉安轻笑道:“既然知道这严相是个吃里扒外的,可不就是件好事吗?总比皇上御驾亲征了才知道的强些,到时想必也使不得什么绊子了不是。” 陆凌枫抹了一把脸,叹了叹气,他起身,来到窗边,推开了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便随风钻了进来,让陆凌枫促不及防。 第3779章 表面 “朕待他不薄,他竟要这样背叛于朕,呵,朕倒是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陆凌枫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一旁的吉安一头雾水:“皇上,您既然知道了,可需要奴才马上领人去围了公主府?” 陆凌枫嗤笑道:“他不是自称忠正仁义吗?朕倒是想给他出几个难题好好的玩一玩,去,给朕将严相传进宫。” 吉安朝陆凌枫劝道:“皇上,若是贸然处置了严相,只怕会让朝堂中的人不安,这再者说了,春闱将至,也会影响一些能人之士春闱为政啊。” 陆凌枫一只手搁在窗棂上,乌黑的窗棂上还沾着些微的细雨,雨如织如斜,落在雪上,雪滴落成水,如同更漏一般,一滴一滴滴着。 “朕已有主意,你只管去传诏就是。” 陆凌枫转身,接了吉安的帕子擦了擦手,扔了帕子便坐在了龙椅了。 这个位置他坐了这样久,早已经成了他命中的一部分了。 他是帝王家,那么严弘文只有服从他,忠于他! 像严弘文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投诚梁霄的,又如何靠得住? 吉安退了出去宣诏。 这时候的严弘文正在与大臣议事,多半时候都是朝中的人在说,这严弘文只是在一旁听一听,拍个板。 见吉安过来了,众臣狐疑道:“吉安公公,不知皇上可是有旨意?” 吉安理了理拂尘,朝诸位大臣笑道:“皇上有旨,让奴才传严相。” 严弘文闻言起身,理了理衣袍抬步来到吉安的身旁,吉安笑道:“严相衣衫单薄,皇上吩咐奴才带了件披风来,严相可要披着,莫要冻着了。” 严弘文披着那件素色的披风,一旁的大臣羡慕不已:“到底是这严相受皇恩啊。” “可不是吗,咱们几个可羡慕不来哦。” 严弘文扯了扯了唇角,不置可否。 他抬步出了殿,吉安跟在他的身旁温声道:“严相,请。” 严弘文也没有问是什么事情,这一路除了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平日里吉安总是要调侃两句的,可是也是什么也没有说。 穿过回廊便是议政殿,殿里只有陆凌枫一个,他见严弘文面色淡漠的进了殿,朝他笑道:“严相,坐。” 严弘文站得笔直,沉声道:“不知皇上唤臣来所谓何事?” 陆凌枫正在拔弄着博山炉中的香,闻言抬头笑道:“怎么?难道朕没有事就不能传诏了?” 严弘文淡道:“臣还有许多要务要处理,若是皇上没有旁的事,臣告退。” 见他要走,陆凌枫搁了手中的东西,擦了擦手朝严弘文道:“严爱卿未免多虑了些?” 严弘文脚步微顿:“请皇上明示。” 陆凌枫抹了一把脸,朝他笑道:“难道不是这个理?罢了,你就当朕与你说了句玩笑话,朕今日传你过来,确有要事。” 他一步一步的算计,瞧着严弘文的脸色都觉得格外嘲讽。 他竟招了一个祸害进了他的朝堂!得亏了他心狠,得亏了发现得早,若是再晚一些,陆凌枫甚至不敢想象这往后的日子应该是怎么样的一番场景! 毕竟的梁霄打着的旗号也是名正言顺的。 陆凌枫见他没说话,便朝他笑道:“朕相信你的能力,朕出征在即,朕盘算了一下钱粮,还缺许多,所以朕想让爱卿筹集国库所有钱,用来征讨七离所用。” 严弘文闻言诧异的瞧着他:“皇上,你要用大魏国库所有的钱?” 陆凌枫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你以为这银钱拿出来了便收不回?大不了到时从百姓的税收里再多扣一些也就是了。” 严弘文直皱眉:“皇上,此举万万不可!若是让人知道大魏掏空了国库去打七离,只怕……” 陆凌枫凝着他清冷的面容嗤笑道:“严相这般有能力,朕相信对于严相而言,这都是小事情吧?嗯?” 严弘文的脸色有些沉,瞧着陆凌枫无奈道:“皇上,恕臣难以从命。这国库里本身就没什么银钱,若是全部用来打仗了,只怕也是少的,还请皇上三思。” 陆凌枫凝着他冷笑:“严相,你不要以为朕是个好性子,便可一味的由着你来对朕指责是与不是。” 严弘文垂眸,淡道:“皇上多虑了,臣并无此心。” 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清楚,大家不过是在维持一个表面的平衡罢了,真要如何的时候,或许比现在更加糟糕。 陆凌枫捏着茶盏轻刮着盖盏朝严弘文淡道:“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严爱卿三番两次的忤逆于朕,莫不是要让朕寒心不成?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朕办妥当了,如若不然,朕也不妨告诉你,这公主的性命,可都落在你的手里,你若是要害死嫡妻,那朕也可以成全你,你是朕的爱卿,朕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严弘文闻言低斥道:“陆凌枫!你如此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又如何?你与朕还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难不成你还想比朕高贵不成?” 陆凌枫觉得,他与这些人越来越不同了,这些昔日里的同僚与好友,也只配得上在他跟前恭敬的称他一声皇上,这样的认知,让陆凌枫无比的膨胀。 况且出征在即,很多事情他的心里都是没有底的,所以在出发之前,他一定要将这后顾之忧处理好,以免拖到他的后腿。 严弘文冷着一张脸默了半响才道:“你这是有意为难。” 陆凌枫嗤笑道:“严相这般才能,朕怎么算是为难呢?朕只是劝爱卿想清楚一些,不要一时糊涂便做傻事,选了不该选的路,对了,这筹集银粮一事,你可得抓点紧,否则朕若是出征了你还没有备好,只怕朕就只能以血来为朕送行了。” 这血自然指的是熙云公主的血,这若是换了旁人,严弘文相信没有人敢动公主,可是这个陆凌枫,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办事为所欲为不顾后果的主,而且心思也不是一般的歹毒,这样的情况也让他很是忧心。 第3780章 匆忙 严弘文叹了叹气,朝陆凌枫道:“此事,容臣考虑考虑,只有一点,若是皇上伤害公主,那就休怪臣无情。” 陆凌枫嗤笑道:“怎么?莫不是严爱卿觉得,朕是吓大的不不成?” “皇上并非吓大的,臣也并非吓大的,臣还有要事处理,告辞。”严弘文一拂衣袖便退了出去。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陆凌枫如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得亏了他将蒋明霜与儿子送出去了,否则,只怕他没有办好这件事情,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了。 出了宫,严弘文刚下轿子,便见一列军队来到了公主府,将公主府围了起来。 为首的御林卫朝严弘文道:“严相见谅,皇上说近来这都城里时有歹人出没,所以唤下臣前来护住公主府。” 严弘文的心里明白,这是陆凌枫变相的要挟了。 只是他到底也看破不说破,朝那御林卫点了点头:“有劳了。” 御林卫握着腰间的配刀,朝严弘文道:“严相请。” 严弘文这才抬步进了府里,身旁的小厮凑了过来,低声道:“大人,七离那边今日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已经接到小公子他们了,正和瑜郡主在一起呢,平安无事。” 严弘文的一颗心猛的便松懈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心情瞬间明朗,无论如何,得知她们安全了,他比什么都要开心。 “好,好好好,公主呢?” 小厮温声道:“今日天冷,公主还在内室里。” 严弘文理了理衣袍,整理了一番情绪便抬步进了内室。 内室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混了安神的香,加上天冷关了门窗,所以味道有些刺鼻。 这若是换了那蒋明霜在,定不会让屋子里有这样难闻的气味的,严弘文进了内屋直皱眉,朝一旁的丫鬟吩咐道:“这屋子里尽是药味儿,也该适当开些窗散一散,以免公主常日的闻着,不好。” 丫鬟将窗子开得小些,透了些风进来,风摇曳着那屋子里的烛火。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瞧着熙云公主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 一旁的丫鬟担忧道:“驸马爷,公主吃药也吃了这样久了,怎么就是不见一点点的好转,这若是有个万一的,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管家低斥道:“胡说什么?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屋外边呆着去。” 严弘文接了丫鬟递来的药吹了吹,一旁放着一个小碳炉子,炉子的上边还温着药,就是等着这熙云公主醒来了,能够趁热喝上。 熙云公主感觉到严弘文回来了,便睁了眼,见他心里是欢喜的,只是瞧着他这样的脸色,又有些担忧:“驸马,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莫不是昕儿他们出事了?” 见严弘文没说话,熙云公主捂着帕子猛的咳起来,严弘文慌了神,忙替她顺着气:“你不要胡思乱想。。” 熙云公主急道:“我哪里是胡思乱想,外边也不见得比家里安生,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了,按理也该有个消息了,咳咳,我昨儿,梦见些不好的东西,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 严弘文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她们已经安稳了,你莫要多想了,你只要将身子调养好,我就最是放心了。”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咳着,瞧着她咳嗽的模样让人瞧着甚是心疼。 “那你为何还脸色难看?” 严弘文知道瞒不过:“我脸色难看了些,并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了,只是宫里近来事务繁忙,你瞧我也整日的早出晚归的,累得很,所以脸上没什么精神。” 熙云公主轻抚着他的脸,心疼不已:“我知道,你近来瞧着也是瘦得厉害,在府里的时间也不多。” 严弘文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公主,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你放心,这诺大的公主府,只你我相依为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负了你。”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真到了他护不住熙云公主的时候,他便陪熙云公主一块儿走。 熙云公主嗔道:“不要说胡话,好好活着,比什么都要紧。” 随之熙云公主又是一阵的咳嗽,严弘文替她拍着背,陷入了担忧与沉思。 自从这蒋明霜到了徐若瑾的身边了,徐若瑾便没日没夜的守着她。 已经是一连两日了,沐阮在一旁瞧着一颗心都是揪着的,所以也就没有旁的功夫再去虞晴儿那边。 这虞晴儿在宫里闲着,便去了旧宫,却发现旧宫里这的一切如常,也没有沐阮的身影,这让虞晴儿有些不习惯。 素娥端了喂毒物的东西来,朝虞晴儿道:“奴婢听说这郡主的宫里来了个妇人和孩子,郡主紧张得很,是没日没夜的守着,沐公子担心郡主的身子,也在守着,想来沐公子忙着那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时间过来了。” 虞晴儿愤愤道:“他这是不讲信用!先前还说什么要研究这些毒物呢,遇着些困难便人影也没有了,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信了他!” 其实这几日素娥都看在眼里,她可以肯定的告诉自己,自家的公主只怕是对那沐公子上了心了,只是她自己还不清楚罢了。 于是素娥便打趣道:“可不是吗?这才两日不见呢,这沐公子的名字已经从公主的嘴里说出来不下千百次了,奴婢便是听着,都能够倒背如流了呢。” 虞晴儿见状面色微红,嗔道:你胡说什么呢!赶紧将这些喂了,别将我这些毒宝宝给饿着。” 素娥朝虞晴儿道:“若是公主想让他过来,只管唤奴婢去传就是了,您是公主,总归他还是要听您的吩咐吧。” 虞晴儿抹了抹脸,看了眼外边晴好的天:“我在殿里晒晒太阳多好,为何要去找他。” 素娥喂了毒物,出了殿便瞧见这虞晴儿正坐在栏杆上发呆,她凑了过去,瞧着虞晴儿笑道:“原是奴婢的身子不适,想让沐公子替奴婢瞧一瞧,只是不知奴婢有没有这个福气,沾一沾殿下的福份了。” 虞晴儿摆了摆手,朝素娥道:“你这身子哪里有不适?你别给我出馊主意,是他自己不来的,可不是我逼着让他不要来的,我凭什么还要去看他?我不去,他爱来不来。” 素娥瞧着被她给扯了个干净的草,哭笑不得:“公主,您何必自欺欺人呢?想见只管去见就是了,这样折腾自已可不好,再者说了,像沐公子这样的男子,宫里头可有不少的宫人喜欢呢,您若是错过了,那可难寻了。” 虞晴儿丢了手中的草,气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他答应了我要一块儿研毒,没过来,招呼都不打一声,他这是摆明了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我还要去上赶着看他不成。” 素娥瞧着虞晴儿这生气的模样笑了:“公主,这沐公子的事情,公主大可以去问一下不是吗?方先前不是说那药有几味不对吗?不妨去问一下沐公子。” 虞晴儿盯着地面上的影子道:“不去。” 素娥叹了叹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不知公主在做什么?” 虞晴儿转身进了内殿,拿了几本书出来,在亭外的软椅上躺下,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细细的瞧着。 素娥端了糕点过来,搁在那桌案上,笑道:“公主,您这一页可看了半个时辰了,不知看出什么没有。” 这书上边还写批注,分明就是先前已经看过研究过的书了,硬是被她顺手拿了出来,也不知这书是有用还是没用。 素娥也略通一些,只是通晓的不多,所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虞晴儿将书合上,烦燥不已:“好好好,去!” 虞晴儿起身便出了宫,素娥吩咐人备了仪仗,领着虞晴儿便去了徐若瑾的宫里。 她原也不是去找徐若瑾的,所以也就没有去偏殿找徐若瑾,而是去了后殿找沐阮。 沐阮正在配着药,吩咐人过水煎煮。 见虞晴儿来了,还有些了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虞晴儿来到他的身旁,含蓄的理了理衣袍:“我……我看你那方子写得乱,也不知这几个字是什么药材,所以还没有抓药,你跟我去瞧瞧吧。” 沐阮垂眸,将药倒了出来,搁在案几上,端着走了出去。 虞晴儿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沐阮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又道:“前殿去说,你是公主呆在后殿不像话。” 虞晴儿欢欢喜喜的跟着去了前殿,前殿徐若瑾陪着悠悠去了,所以殿里就只有这沐阮。 沐阮细心的救治蒋明霜,又喂着蒋明霜喝了药,细细替他将被角掖了掖,这才望向虞晴儿。 虞晴儿见这人对旁的人那样好,心里突然有些吃味。 “你对所有的人都这样细致周到吗?沐神医!” 听着这沉闷的语气,沐阮一头雾水的解释道:“不是,这是若瑾最好的闺蜜,我必须要全力以赴救治好她。” 虞晴儿瞧着那躺在床上的人,心里五味陈杂,泛起一片苦涩:“其实,你心中对瑜郡主根本就不止是师兄妹之情是不是?” 沐阮搅弄着药碗,闻言顿了顿,手中搅弄的动作半响,叹了驻气道:“若瑾……也是一个可怜人,她值得被好好对待。” 这话说的,虞晴儿的心里酸水直冒:“那我问你,你说要帮着我一起研毒,你是不是其实也只是可怜我?” 沐阮将碗搁在一旁,替蒋明霜擦了擦嘴角边涌出来的药,在穴位上按了按。 见他不说话,虞晴儿一颗心碎成了渣,瞧着沐阮伤心不已:“是还是不是,我只要你一句话,就这么难吗?你一个大男人,你有什么说不得的。” 沐阮收了帕子,琢磨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是。” 虞晴儿的双目微红,瞧着沐阮发,默了半响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扔了这么一句话,虞晴儿转身就走,连徐若瑾过来了,她也只是含蓄的点了点头,走得匆匆忙忙。 第3781章 恨铁 跟在虞晴儿身后的素娥瞧着沐阮恨铁不成钢,急得直剁脚,奈何自家公主要走远了,她只得福身行了礼匆匆追了上去。 徐若瑾一头雾水的瞧着沐阮:“这是怎么了?” 沐阮瞧着虞晴儿远去的背影十分不解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莫名其妙。” 徐若瑾又在她原本呆着的位置继续坐着,沐阮瞧着她这苍白的脸色担忧道:“你已经两三天没好好休息了,成日的守在这儿也没有用,这儿还有我呢,你赶紧给我回去睡个觉。” 徐若瑾摇了摇头,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这儿好好的呆着,直到这蒋明霜醒过来。 “你不要劝我了,我要陪着她,她什么时候醒过来,我就什么时候去休息。” 沐阮气得,指着徐若瑾的手直哆嗦:“你,你真是,真是不拿自己当回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了!再这样下去,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虞尚云打外边进来,他刚忙完了折子,抽个空过来看看,结果就听见沐阮在这儿指着徐若瑾骂,顿时有些生气:“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沐阮哼哼道:“还能怎么,这都好几天没有合眼好好休息了,饭也不吃饭,觉也不睡觉,怀着孩子呢,尽把自己当神仙使了!再这么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得她,你不是孩子义父吗?你倒是帮着劝一劝。” 虞尚云闻言无奈的望向红杏:“近来可吃东西?” 红杏摇了摇头:“郡主这两日吐得厉害,人瞧着也憔悴不少,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国主,您还是说说郡主吧,奴婢是半点法子也没有了。” 虞尚云来到徐若瑾的身旁,瞧着那床上的人问道:“这蒋明霜身体如何了?可有好转的迹像?” 沐阮气道:“让你说着她点,你扯其他的干什么。” 虞尚云瞧着这蒋明霜的脸色又道:“朕瞧着,这气色倒着实是比先前要好太多了。” 沐阮无奈道:“她脑内有伤,散了些自然就好多了,可你再怎么散得快,也要个十天半个月的吧,这么折腾,可让人怎么办?梁霄还说让咱们照顾好她,我看她是想让梁霄来寻咱们算帐还差不多。” 虞尚云朝徐若瑾安抚道:“若瑾,你也知道的,她只是淤血没有散,所以还没有醒过来,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会醒的,你这样守着也无济于事不是?难不成你还想她醒了再倒转过来照顾你?你听话,去睡一觉,你的身体若是好着,你这样守着,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还怀着孩子呢,怎能这样不重视自己。” 他朝徐若瑾伸出手,想要送徐若瑾去歇息。 徐若瑾将手抽了回去,朝虞尚云道:“我可以的,我只觉得她很快就会醒过来。” 她靠着软枕,瞧着这床上的人,一颗心紧紧的揪着。 沐阮瞪着徐若瑾臭骂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连你自己的身子你都不爱惜,你拿什么来母子平安?人家那是脑子里有血,散了就行了,你以为你和她是能比的吗?你也不好好瞧瞧你的这个情况,你完全就是自己在作孽我告诉你。” 见徐若瑾不吭声,沐阮又道:“你就是要自己犯傻也不要不拿自己当回事!” 徐若瑾垂眸,捏着帐子捂着嘴忍下了干呕想吐的冲动,朝沐阮道:“沐阮,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可我除了躺在这儿陪着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无能为力,我头一次觉得,我自己这样弱,弱得连在意的人都护不住。” 她低低的喃着,这样的态度与语气,让人听了更觉难过。 虞尚云在一旁安抚道:“没事的,你还有我,你想要什么,你想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什么都依着你,至于你这朋友,她一定会醒的,若瑾,你不要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你不知道你削瘦成什么样子了吗?任谁看了都揪心。” 沐阮朝红杏低语了几句,红杏会意转身离开了。 徐若瑾靠着软枕,无力的垂眸闭着眼道:“这不一样,我说的是我的无能为力,只有这样我这心里才会好受一些,你们也别劝我了。” 沐阮瞪着她是又担心又生气!这个不开窍的,是讲不通的了! 红杏端了药过来,递给沐阮:“沐公子,这是药。” 沐阮递给徐若瑾,气道:“你若是当真要守在这儿,你就把这碗药喝了,我绝对不再说二话!” 徐若瑾瞧着这闻着带浅香的药,有些狐疑:“这是什么药?” 沐阮白了她一眼:“我能给你吃毒药不成?让你喝就喝!” 徐若瑾只得接了药吹了吹,刚到嘴边,因着她的胃里没吃什么东西,她将药拿开又开始吐了起来。 沐阮见她吐得这样难受,心里也如刀绞一般。 “你把药喝了,把这个药喝了就好了。” 徐若瑾瞧着那药,难受得紧:“我……我喝不下。” 沐阮将碗递到她的嘴边,基本上是半强迫性的逼着她喝:“你不喝药怎么行?你这个身体怎么熬得过去,你若是不喝,你就不要怪我一天天的在你耳边叨叨!” 虞尚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只是觉得沐阮不会害了她,所以跟着劝道:“是啊,你不吃不喝怎么行?这药总归是要让你有些精神头的。” 徐若瑾在这两人的半逼迫之下将那碗药喝了一大半,她揉着眉心,狐疑道:“我……我怎么,怎么有些犯困。” 这话音初落,徐若瑾便已经倒在软塌上睡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虞尚云吓了一跳:“你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 沐阮将碗递给红杏,无奈道:“她这个样子,只会胡思乱想,不如开些安神助睡的药,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否则我只怕再这么下去,这躺在床上的人还没有醒过来,她已经倒下了。” 沐阮将徐若瑾抱了起来,发觉她竟轻得很,不由叹了叹气,心疼得无以复加。 第3782章 斥责 虞尚云跟着去了徐若瑾的寝殿,为了让徐若瑾安心睡觉,他没让任何人来打扰,甚至将办公的一些折子也搬到了这内殿的帘外。 他与睡着的徐若瑾便隔着一个屏风帘子的距离,偶尔虞尚云抬头看上一眼,见徐若瑾在安静的睡着,心里才是真的松一口气。 那沐阮也是彻夜不眠的守着这蒋明霜,他也盼着蒋明霜能够早早的醒过来才好! 时间一点点的挪着,红杏在床边看了几次,也不见徐若瑾醒过来。 虞尚云朝红杏道:“不必扰她,她平日里的睡眠想来也轻浅,能够好好的休息休息也是好事,由着她睡着,你备一些吃食热着,等她醒过来了就给她端过来。” 红杏垂眸温声道:“奴婢马上去准备。” 红杏一走,这屋子里便显得空荡荡安安静静的,虞尚云搁了手中的笔,来到床边,瞧着徐若瑾那皱着眉的睡颜心疼不已,他忍不住伸手去熨烫着她的眉心,想以此来让她在梦里不必这样难受。 这个人他装在心里这样久,却还是头一次这样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静静的看着她。 虞尚云也只是呆坐着瞧着,旁的什么动作也没有。 时间一晃便过了夜,虞尚云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孙伯担心他落枕,所以给他取了一个软枕枕头。 日上中天了,虞尚云才醒过来,他狐疑的瞧着徐若瑾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孙伯轻笑道:“正午了,奴才昨儿原是想问一问国主,可要回宫歇息,奈何国主已经睡着了,所以奴才只得出此下策。” 正午……若瑾是从天正午开始睡的,已经是一天一夜了,十二个时辰! 虞尚云猛的起身,拧眉朝孙伯道:“去将沐阮请过来。” 孙伯狐疑道:“国主可是哪里不适?”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气道:“朕哪里不适?这若瑾都已经睡了十二个时辰了,她怎么还不见醒?莫不是那药下的不对,还是有人端错了?你赶紧去唤沐阮过来瞧瞧。” 这孕妇的腹中有着孩子,怎么可能会这样熟睡! 毕竟身子不舒服是要翻身的吧,可是像这样侧躺着,一躺就是十二个时辰,这摆明了就是有问题! 沐阮一听关于徐若瑾的事情,抬步便走了过来。 急匆匆的道:“出什么事了?” 虞尚云替沐阮让出了个位置急道:“你到底给她喝了些什么!她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睡这样久?再这样睡下去,出了事情如何是好。” 沐阮徐若瑾号了号脉,见她脉像平稳了许多,便朝虞尚云道:“你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我给她下的药最少可以让她睡上三天整的了,她的身体太虚了,她自己又不重视,只能出此下策,红杏,你给她定时翻翻身,按一按身子,这饭食就不要喂了,给她喂些汤水流食就可以了。” 虞尚云直皱眉:“你这样,她的身子难道就不会出问题?你这是胡闹。” 沐阮无奈道:“那你能怎么样?她再那样撑下去,到时一尸三命你就觉得不是胡闹了?若瑾的性命你以为我不看重吗?我比谁都看重!”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这模样,心里疼得很,空落落的那种疼。 “你真是下得去手!” 沐阮替徐若瑾掖了掖被子,又往香里添了些随身带着的安神香,朝虞尚云气道:“那我能如何?她的身子就摆在这里,如果不是为她好的事情,我何苦去这样做。” 虞尚云见他这样急切担忧,不由的笑了:“你与朕的姐姐,似乎这些日子也相处的不错。” 这话风转得沐阮有点猝不及防,耳根子也连带着红了一大半,连声音都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了:“你……你胡说什么!我是医者,医者仁心,我也是为你们二人的身体着想。” 虞尚云拍了拍沐阮的肩,二人来到茶厅坐下,红杏端了茶上来,朝二人温声道:“奴婢进去瞧着郡主。” 沐阮朝红杏叮嘱道:“那床边的香你记得要不间断的点,那是安神的,她闻着不会做恶梦。” 红杏福了福身,转身回了内殿,见徐若瑾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她跪坐在床旁闭目养神。 徐若瑾没日没夜的折腾,连带着她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尽管徐若瑾催促着她去歇息了,可红杏见徐若瑾这样熬着,她这心里便觉得难受,所以便也甘愿陪他一块儿熬着。 徐若瑾终于睡下了,红杏也安心了些。她细细替徐若瑾将被子理好,又重新好理了一遍碳,这才靠在床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外边沐阮与虞尚云坐着喝了半响的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怎的,只要看见虞尚云,他便会想起虞晴儿,想起这二人幼时受过的那些苦,心里便觉得如同刀绞,他捧着茶,心里在琢磨着,要如何与这虞尚云开口。 虞尚云瞧着他忽的问:“依你之见,孤与她的毒可有法子去除?” 沐阮搁了茶盏,朝虞尚云道:“你二人的体质各不相同,所以哪怕是相同的毒,从身体反应出来的毒性都是不一样的,见你喝了几日的药了,是不是觉得没有往日里的那么冷了?” 虞尚云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沐阮朝虞尚云笑道:“若是这样就对了,这毒性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去除的,但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至于那长公主,她的毒性比你的要深,身子比你的要弱,所以更不能操之过急,要不然,我担心会越发的厉害。” 虞尚云笑道:“若当真能够去了这毒,孤倒是想替我那姐姐指一门顶好的婚事,其实孤的心里一直都清楚,这些年付出的最多,最是辛苦的便是这个姐姐了。” 沐阮一时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朝他道:“她这般不容易,定会遇见一门好亲事的,我去隔壁看看蒋明霜如何了,国主自便。” 虞尚云瞧着沐阮匆匆离开的背影挑了挑眉,依着的这个情况下去,啧啧,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呐。 第3783章 出资 时间一日一日的晃着,陆凌枫的出征之事也迫在眉睫。 早朝议政,全员到位。 陆凌枫瞧着那些个大臣淡道:“朕已经拟定了作战计划,出征的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后,严相,你这些军资的筹备,在朕出征之前必要给朕筹备到位了。” 严弘文近前,朝陆凌枫沉声道:“皇上,大魏朝局尚不够稳,臣竭尽所能也只筹备到一小部分以作应急之用,这余下的大部分还有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到国库里购买军资用,所以还请皇上再给臣多宽限一段时日,待到这余下的大钱到位了,臣马上便购买物资给皇上发往七离。” 陆凌枫搁了折子,朝严弘文笑道:“严爱卿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也不曾让朕失望,如此甚好,只是朕见你只怕是帐目多了也忙不过来,吉安,你替朕去帮衬着严相一二,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只管去问严相。” 吉安温然一笑,朝陆凌枫道:“奴才遵旨。” 这摆明了就没有问严弘文的意见,朝堂中明眼的人都知道这陆凌枫是个什么意思了。 在严弘文的身边这样明目张胆的安插眼线,其实摆明了就是对严弘文产生了怀疑。 严弘文知道吉安的性子,他是死忠于陆凌枫的,所以只怕将吉安安插在自己的身旁,是要对自己伺机下手了! 见他不说话,陆凌枫笑道:“严爱卿不必觉得为难,这吉安虽是朕身边的人,不过既然帮着你做事,自然是由你说了算。吉安在朕的身旁也向来是个靠谱的,朕将他拔给你帮忙,也是对你的看重,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严弘文淡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定当竭尽所能。” 见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陆凌枫便退了朝,严弘文出了宫,便有几个大臣迎了过来,朝严弘文低语道:“驸马……” 严弘文待与那些旁的大臣离得远些了,这才朝这大臣道:“今日夜里,一品阁一聚。” 大臣会意,朝严弘文拜了别便离开了。 到了夜里的时候那一品阁里已经挤满人,这些个大臣也并不算显眼,几人择了雅间坐着聊着天,见严弘文来了,便止了笑声,严肃了起来。 严弘文朝众人见了礼,又吩咐了人在外头候着,这才开口道:“诸位大人也看到了,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一位大臣无奈道:“咱们都是案板上的鱼肉,由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主,咱们又能如何?” “是啊,皇上已经登基,这宝册也立了,天地也证了,常言忠臣不事二主,这朝堂好容易才平静下来。” 严弘文闻言直皱眉:“你们就是这样想的?这乱臣贼子,为君不仁不义,不贤不德,如何名正言顺?诸位可不要忘了,他连先帝都可以下手诛杀,更保况是咱们这些人了!” 有人听着这话有些摇摆:“那……若是依着驸马的意思,不知……” 严弘文一拂衣袍沉声道:“依我的意思,咱们都是前朝老臣,自当拔乱反正!待陆凌枫征战离去之后更一道反了,恭迎太子回朝!” 一群大臣瞬间炸开了锅:“驸马!你你你这若是搞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啊,太子年幼,哪里懂什么?难不成你要让梁家回京都城里当摄政大臣,一家独大吗?严相,你可不要忘了,这梁家勾结兆国与大魏为敌啊。” “可不就是这个理吗?太子年幼,这许多的事情上都不好开口,咱们这些个老臣也容易被掣肘。” “我倒是觉得,只要咱们能够一齐协力,协助太子登基,想必咱们这三朝的元老,在朝中那也是有地位的,不像这差事当得不明不白,憋屈得紧。” 这群人态度不一,让严弘文很是烦燥。 他捏着酒盏饮了两杯,朝大臣道:“诸位可以好好想一相,不要太早的妄下定论!” 众人面面相觑,严弘文搁了杯盏,朝众人道:“府中公主身子不适,就先告辞了。” 大臣们纷纷点头,笑着转移了话题:“没想到这驸马爷与公主这感情还是这样好。” “是啊,真不愧是当朝第一典范。” 严弘垂眸点了点头,朝众臣道:“我只信一句话,邪不胜正,所以诸位大人不妨好好考虑考虑,不要跟错了队伍,走错了路。毕竟这些日子陆凌枫的所做所为,诸位大人都有目共睹。” 像陆凌枫那样任性妄为的人,是很难将一个国家打理好的,更何况他还要加重赋税! 大魏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这个仗要是真打起来了,也是无疑在告诉别人,大魏已经没钱没银粮,打不起这个仗了。 到时兵败如山倒时,对于这些人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众臣叹了叹气,朝严弘文语重心长道:“驸马爷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闯,可是咱们这些老臣,年纪都大了,哪里还会去想着什么繁华富贵的,只盼着能够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就不错了。” “大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既是食君之禄,必然是要忠君之事!若是朝堂全如大人这般只顾着扫门前雪,那么到时受累的必然是百姓,这样的家国,必然也保不住。” 众人各执一词,态度不一。 严弘文对此也很是烦恼,他想起陆凌枫说的那句话,若是他死了,那么大魏又有谁能够来当这个皇帝? 他死了之后的大魏,在帝位上必然又会再经历一次大难。到时可未必就是这样简单了,多少国家虎视眈眈,恨不能将大魏这块肥肉吞并了! 他朝众臣淡道:“诸位好好想想吧,告辞。” 严弘文出了这雅间的门,朝身旁的小厮道:“公主最喜欢这一品阁的醉鱼,带回去给公主尝尝。” 小厮欢喜的去点菜去了,严弘文回了马车上,凝着前方陷入了深思。 那些大臣说的各有各的道理,可是这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局势不会给人太多思考的时间,而事情了往往是推着人走的。 第3784章 胡言 眼看这些事情悉数迫在眉睫,徐若瑾的身体也熬到了一个极端,她每日的熟睡总让人提心吊胆的。 沐阮是既要忙着照顾那昏迷不醒的蒋明霜,又要照顾这沉睡过去的徐若瑾,其实沐阮已经无数次的向虞尚云确保过了,可是虞尚云还是不放心,所以总三不五时的就派人去催了沐阮过来瞧上一瞧,搞得沐阮也很是火大。 这日的晨光微曦,明纸糊的窗外投着倒影,那宫里头的侍女们刚刚起了身收拾完毕。 沐阮整夜都没有睡,守在床边瞧着,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蒋明霜的手忽的有了动作,一开始的时候沐阮因为太过疲惫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小宫女狐疑道:“方才她的手好像动了一下。” 另一个宫女闻言低斥道:“天色昏暗,休得胡言。” 那宫女见手指又动了一下,惊喜道:“奴婢没有胡言,方才……方才当真是动了一下,你瞧,沐公子,你瞧是不是又动了。” 沐阮正在配药,听着这话走过来一瞧,见那手当真是在动,他欢喜道:“看样子是要醒了!快,取我的针来,你们几个将我熬好的药端过来。” 那几个宫女见状纷纷听了安排走了,她们已经累了许久了,若是能够好瞧见这人醒过来,那也算得上一桩幸事了。 沐阮守在床边利落的替蒋明霜下针,宫女们在不远处守着,一双双眼睛盯着沐阮这儿就没挪动过。 银针已经施完了,那日头也随之移了上去,沐阮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宫女递了帐子予他擦汗,担忧不已。 沐阮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起身朝众人吩咐道:“她的这个危险期已经过了,不用担心,只需好生的照顾着就是了。” 沐阮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靠在床边的软塌上又道:“我在这儿再休息一会儿,若是有事你们只管唤我。” 沐阮真的是太累了,靠着那软塌就睡了过去,整个人的黑眼圈都快搭到嘴边了,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不场合的了,躺下就睡了过去。 宫女担忧道:“虽说是天亮了,可是这样睡下去,只怕沐公子也是要着凉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妨事,我去拿个毯子过来先预备着用上,旁的事情咱们到时等沐公子睡醒了再议。” 几人也随之应和了下来,有宫女进了内室的衣物间里取了披风过来,正要给沐阮披上,谁料虞晴儿却突然走了进来。 她瞧着那正给沐阮搭衣服的宫女,心里便泛起一股无名火:“放肆!” 宫女手一抖,那斗篷便掉到了地上:“公……公主。” 虞晴儿察觉自己似乎是有些过火了,便朝那宫女咳了两声,讪讪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宫女慌得跪在地上直哆嗦:“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奴婢……奴婢只是见沐公子累了,担心他着凉。” 素蛾朝那宫女斥道:“难道沐公子的身旁就没有人伺候了?” “原……原是奴婢错了,公主,公主饶命,奴婢知错。” 虞晴儿拂了拂手,朝众人道:“这儿用不着你们,都退下。” 众人有些犹豫,大宫女近前担忧道:“公主,奴婢们原是受沐公子的吩咐收拾东西,还请公主见谅。否则只怕到时奴婢们也不好交差。” 虞晴儿淡道:“怎么?难道我带来的人就收拾不得?” 大宫女福了福身,恭敬道:“殿下说的是,那这些东西就有劳公主收拾了,奴婢等告退。” 虞晴儿待这些宫女走了,这才转身去瞧熟睡中的沐阮,沐阮这睡相极好,安安静静的,连个呼噜声也没有。 她坐在离沐阮相近的椅子上细瞧着沐阮,大约是常年与草药接触的原因,他眉宇间也添几分温柔,那薄薄的嘴唇也霎是好看,轻皱起的眉不似她的兄长那剑乌黑,可是却也不失男儿气度,那是恰到好处的一副水墨,与那成日同她争吵的沐阮是不同的。 这是虞晴儿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着沐阮,这个人的心地纯善,如同一张纸,与她这在宫里尔虞我诈的邪恶不同。 若说她打地府里钻出来的,那么这个人定然是天上的谪仙,让人难以忘怀。 她的心忽的跳了跳,俏脸火烧一般的红了。 素娥在殿里收拾着东西,见自家公主这样发怔,不由失笑:“公主,你瞧瞧还有些什么要收拾的。” 虞晴儿慌忙将视线收了起来朝素娥气道:“你吓我一跳,收拾得差不多就行了,瞧着这个阵仗,想来也忙的差不多了。” 素娥将东西一一归置于一处,朝虞晴儿低语道:“这沐公子是不是要醒了?” 虞晴儿一见沐阮这皱眉的样子便匆匆忙忙的拽着素娥跑了出去,那心慌意乱的程度,就跟做了什么样的亏心事似的。 素娥哭笑不得,她不明白自家公主既然是喜欢,为什么又要这样遮掩,让人摸不着头脑。 二人跑到了一处静静的宫道上,虞晴儿才搭着素娥的手缓过气来。 素娥对此十分不解:“公主,你既然这样喜欢,那你何不去求情国主赐婚于你?若是国主能够给公主赐婚,想必定然会答应的,到时也好解了公主的相思之苦不是。” 虞晴儿垂眸,整个人有些落寞,她叹了叹气,低声道:“我的身体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最终还有没有得救,我若是让皇弟赐婚嫁给他,岂不是害了他?不管是不是他,我都不会考虑嫁人之事,素娥,此事你得替我瞒着。” 素娥扶着虞晴儿无奈道:“公主的心思,奴婢原也是知道的,只是奴婢的心里心疼公主,若得一知心人能够将公主照顾妥当,这旁的事情,原也不打紧,公主也只管放宽了心才是。” 虞晴儿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整个人疲惫不堪,如同一朵迅速干枯的花:“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不能害了他。” 素娥瞧着她的背影,忽的发现,眼前的这位殿下,当真为了这个兆国做出了太多太多的牺牲,而到了她自己的幸福的时候,却担忧害怕,止步不前。 第3785章 耍玩 严昕与悠悠打长长的宫道路过,严昕瞧见虞晴儿的身影还有些狐疑,但是心系着蒋明霜,所以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担心蒋明霜的身体情况。 悠悠在一旁催促道:“昕儿,你快着些。” 夜擎走在最后边,见悠悠只顾着唤严昕,顿时有些吃味。 只是也没有摆到明面上来,只是走得更慢了。 悠悠走在前头,折了回来,拽着严昕的手急道:“咱们看完了明霜姨还要去练武呢,快点儿。” 这三个孩子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故,而唯一在变故中不曾轻易改变的或许也就只有悠悠一个了。 严昕紧跟着悠悠,一路去了徐若瑾的宫里,悠悠也没有去瞧她娘亲,而是先陪着严昕去了蒋明霜的屋子,屋子里打理得干净齐整,蒋明霜就那样安静的在床上躺着。 严昕奔到床边瞧着蒋明霜喃道:“娘,你快些醒过来好不好?” 悠悠在一旁细瞧了瞧蒋明霜,见严昕这个样子,又替他觉得难过,便安抚道:“表哥,你放心,悠悠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悠悠这一声表哥叫得后边跟来的夜擎有些猝不及防,他瞧着悠悠的背影有些诧异,怎么这就唤上了表哥了。” 这让夜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自己定了亲的太子妃,对别的男人好,想来或许任谁都会生气的! 夜擎站在悠悠的身后,朝严昕道:“悠悠说的是,你放心,你娘不会有事的,她只是这一路过来累了,过几日,休息够了就会醒了。” 严昕担忧的望向夜擎,内心疑惑:“真的吗?可是我和娘说话娘也没有理我……殿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娘马上就醒过来?” 其实严昕的心里也是害怕的,他担心有些人会不会一觉就睡过去了,永远不会醒了,毕竟严昕在街上的时候也曾听人议论过,谁家的某某某,自打睡着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所有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一般,让人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夜擎拍了拍严昕的肩,严昕其实只比夜擎小几个月,二人都在奔波,而有家不能回。 夜擎除了悠悠对严昕的好让他有些吃醋之外,旁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拿这严昕当兄弟的! “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还有师母呢。” 悠悠牵着严昕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擎儿说的对,咱们去瞧瞧娘亲吧。” 正午了,阳光懒洋洋的摊在地面上,悠悠牵着昕儿一蹦一跳的往徐若瑾的宫里走。 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的沐阮醒过来抹了一把脸,瞧着这出了门的三个孩子的背影感叹不已,到底最舒坦的是这三个孩子。 虽说在这个年纪里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可是到底这个家没有散,一切都是好的。 夜擎瞧着眼前手拉手的两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严昕走了一半,朝悠悠道:“我……我想去如厕,悠悠,要不然你先去吧。” 悠悠松了手道:“没事没事,表哥我等你。” 严昕看了眼身后阴沉沉的夜擎,不明白先前好好的一个人,怎的见他就是这样一个眼神了,只是严昕急得很,所以匆匆忙忙的便跑了。 悠悠瞧着严昕的背影傻笑,夜擎站在悠悠的身旁,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落魄太子,他在悠悠的面前根本就不敢发火,这也让他有些小惆怅。 严昕好半响也没有回来,悠悠踢着一个石子来来回回的走,走的没了脾气,朝夜擎担忧道:“擎儿,你说表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我们去找找她好不好?” 夜擎原是生气,想要拒绝,可瞧着悠悠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下不去手,只得点了点头:“好。” 悠悠便牵着夜擎的手朝着严昕的方向寻了过去。 夜擎瞧着牵他的那只手,顿时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若是悠悠一直对他这样上心就好了,这样的一份心意只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谁都没有办法分走。 严昕其实准备回了,只是在路上不当心撞倒了个宫女,宫女手里的汤洒得一地都是,见严昕又是个衣着素仆的,便厉声喝道:“你是哪个宫里新来的?这样不懂规矩!这可是送到那瑜郡主宫里头去的汤,竟不曾想被你这不长眼的东西打翻了。” 严昕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汤,满怀歉意:“是我不当心,冲撞了。” “你一句不当心,你以为这件事情就么过去了不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瞧见没有我这裙摆都给弄脏了。” 见这宫女得理不饶人,严昕又不想一来便替徐若瑾她们添不必要的麻烦,便再三道歉:“我不熟悉这宫里头的路,这身衣裳……” “重新给我洗干净了还给我。真真是晦气。”宫女一脸嫌弃的拍开严昕的手,力道大得严昕的手瞬间便变得通红。 严昕垂眸默了片刻没作声。 悠悠大步朝着严昕跑了过来,朝着那宫女就是一脚气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踹我!” 宫女一见是悠悠瞬间慌了神:“您,您怎么……” 悠悠是虞尚云的义女,是虞尚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虞尚云宠得恨不能将国家都丢给她,而悠悠的这个性子,也着实是个不好惹的。 悠悠一把将严昕拽到身后,瞧着那宫女道:“你踹我的这一脚,要怎么算?” 宫女跪在地上哆嗦着,心里发虚:“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姐饶命啊。” 悠悠气呼呼的瞧着这宫女:“你欺负我表哥,你想用一句有眼不识泰山就糊弄过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说吧,这个帐怎么算!” 悠悠跟在这些人的身旁学了不少的东西,旁的不说,这狐假虎威的本事倒是个十成十了。 夜擎跟在一旁瞧着,见悠悠将严昕拉到身后的时候便觉得心里酸得厉害,这个人本是他的妻,可是却在护着另外一个人,他别过脸去,干脆便眼不见为净。 第3786章 帝王 宫女垂眸盯着地面,在她的手旁是碎了一地的碎器具与汤水:“小姐,小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这位严小公爷,奴婢……奴婢知错,小公爷您大人有大量,奴婢原也是这宫里头新来的,不曾见过小公爷还请小公爷恕罪。” 她朝着严昕直磕头,悠悠瞧着她这模样难免便有些心软。 严昕正要说什么,悠悠挡了严昕的动作,瞧着那宫女道:“昕儿,你可千万不要听了她这些话,她今日这样欺负你,肯定以前也欺负过别人,这样,你就跪上一个时辰,哼,就当是你欺负我表哥的惩罚了!” 这悠悠在这宫里简直是横着走,没有人敢管她,这几个宫女更是如此。 “奴婢多谢小姐,多谢小公爷。” 悠悠见她的态度还算好,学着大人的模样点了点头,朝严昕道:“表哥,你看这样安排你有没有意见?” 见这悠悠一本正经的模样严昕有些促不及防的摇了摇头:“没……没有。” 悠悠笑道:“没有就好,那咱们走吧。” 她领着严昕去瞧她娘亲,穿过长廊就是徐若瑾的内殿了其实隔得也不远,只是因为有事耽误了,所以费了些时辰。 红杏一见这三个孩子过来了便欢喜不已。 悠悠拉着严昕进了内殿,问红杏:“娘亲醒了吗?” 虞尚云打里间走了出来,见了悠悠便朝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悠悠,可有想义父?” 悠悠笑盈盈的朝虞尚云点了点头:“想,悠悠想和义父去骑马射箭。” 虞尚云见悠悠这般聪慧又直率,心里是满满的欢喜:“好好好,不愧是义父的女儿,能上马能打猎,不错!” 悠悠笑盈盈道:“义父最好了,义父,我娘亲呢。” 虞尚云一提到徐若瑾神色便暗淡了下来,抱着悠悠进了内室,低声细语:“莫要扰了你娘亲了,她还在睡着呢,你舅舅说她睡上几日精神也就会比头先要好上许多。” 悠悠来到床旁打量着熟睡中的人,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发拔到一侧,目光里凝结着十分的担忧:“义父,娘亲什么时候会睡醒?悠悠想和弟弟说话。” 虞尚云笑道:“你现在也可以同他说话。” “可是娘亲睡着了,弟弟也睡着了。”悠悠瞧着徐若瑾那不安的睡颜一颗心紧紧的揪着,她不安的扭动着手里头的小物件。 严昕看了半响,小声道:“悠悠,姑姑不会有事的。” 悠悠点了点头,朝严昕道:“悠悠要保护娘亲。” 严昕在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定,如悠悠这样的一个女儿家都可以有此魄力,更何况是他一个男儿呢?他也定要努力学文习武,努力护好他娘亲才行! 虞尚云扫了眼身后满脸心事的夜擎,朝夜擎挑了挑眉,抬步走了出去。 夜擎会意,跟在虞尚云的身旁一并出了内殿。 殿外种着一株樱花树,早樱已经开了花,映衬着那湛蓝的天空,风一起樱花落得纷纷扬扬,用落英缤纷四个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虞尚云站在树下,摘了两枝樱花递给一旁的宫女,吩咐道:“拿进去插瓶,若瑾醒了定然欢喜。” 宫女接了花进了内殿。 虞尚云这才望向夜擎:“怎么?难不成朕的义女欺负你了?苦了这么一张脸?” 夜擎抬头瞧着虞尚云,默了半响才道:“没事。” 虞尚云一抬头见梁霄过来了,笑道:“你不方便同孤说的,同你师父说总归是可以的,不过孤也提醒一句,这帝王家的情绪,可不能挂在脸上,太过轻易能被揣摩出来的,都是好欺负的。” 梁霄大步走来,瞧着这二人微微拧眉:“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你倒是勤快,百忙之中还要挤时间来这儿。” 梁霄抹了一把脸上跑出来的汗,朝二人道:“我先进去看看,有什么事情等出来再说。” 夜擎跟着梁霄一并走了进去,虞尚云在门口站着,远远的瞧着他们这一家子的团聚。 一旁的孙伯见自家主子又搁这儿找虐,便安抚道:“国主,您看您这……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政务繁忙,这朝中上上下下的,可好压了不少的事儿呢。” 虞尚云瞧着那一家子,竟有些羡慕,他笑道:“如此也好,今日就让梁霄陪着这几个孩子吧,孤先去忙了。” 孙伯其实知道的,只是他没有点破,于是领着虞尚云便出了殿。 而此时殿内梁霄也只是抱着悠悠坐在床边瞧着徐若瑾,悠悠扯着梁霄身上的盘扣子玩,一边问:“爹爹,娘亲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梁霄温声道:“很快了,有你舅舅照顾着,你娘亲定然会好好的。” 悠悠瞧着梁霄温声道:“爹爹,咱们去马场好不好?你还说要教悠悠骑射呢。” 梁霄向来是个宠女儿的,在女儿与若瑾没有起冲突的时候,必然会以女儿优先,自然也是要依着悠悠的。 梁霄一点头,悠悠便如同捡了一个宝一般,从梁霄的怀里跳了下来,牵着严昕的手开心得很:“太好了太好了,悠悠要去骑马了。昕儿,咱们走,快走。可不能让爹爹反悔了。” 梁霄起身,却见夜擎的情绪不是很好。 他站在一旁瞧着悠悠,整个人闷闷不乐的,悠悠忙着与严昕这个表哥玩儿,哪里会顾及到他。 梁霄伸手拍了拍夜擎的肩,挑了挑眉:“怎么?” 在夜擎的心目中,眼前的人既是岳父也是师父,所以很是敬重,这么一问,他便也什么都说了:“若是师父看见师母与其他的男子玩得开心,不知作何感想?” 梁霄看了眼牵着严昕的手跑得飞快的悠悠,瞬间便明白了。 他朝严昕笑道:“只要不关乎原则,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心胸开阔,莫要年纪轻轻便一味的顾着儿女情长痴迷于智谋权术,否则只怕他日长大了,那就是陆凌枫了,若是迷于军权,那便是上一个大魏的先祖皇帝,诸事平衡,方为帝王之策。” 第3787章 疑惑 夜擎瞧着那跑得飞快的悠悠,郁结道:“师父,擎儿不是很明白。擎儿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梁霄负手而立,步伐走得沉稳,行如疾风,站如松,气质了得。 他侧头瞧着个子还小小的夜擎,安抚道:“此事你不必着急,欲成大事者,必先修身养性,无论何事,都要切记,不动声色,否则若是让人抓住了你的弱点,自然是要加以利用,到时你就是哭也回天乏术了。” 夜擎瞧着手里的小玉佩,悟了片刻,朝梁霄道:“师父,你和兆国国主都告诉擎儿,帝王之道在于平衡,可是这如何平衡,擎儿却只是一知半解。不知可有具体的吗?” 几人路过一处长廊,廊外种了一排樱花树,早樱开得正盛,成群成群的拥簇在一块儿,让人瞧着粉粉的一团,连着这春都带了几分盎然的生机。 梁霄暗自想着,这般的景致,想必自家若瑾儿若是醒过来瞧见了,定然欣喜。 夜擎见梁霄没有答话,便又道:“师父说的原也是在理的,擎儿定然好生领悟。” 梁霄笑着安抚道:“你无须有太多的负担,但是好男儿也须得有一定的担当才是,我这般教你,也只盼着你能够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师母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从不会强迫你们一定要做什么,诸事万般皆是命,但师父告诉你,人有时候,偏不能认了命,信了命,你若要学得帝王术,只二字,平衡。” 夜擎瞧着不远处正在扯樱花玩的悠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师父的教导,夜擎铭记于心。” 梁霄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夜擎笑道:“走吧,今日且先让师父看看你的骑射如何。” 悠悠远远的跑了过来,朝梁霄笑问:“爹爹,要比赛吗?” 梁霄一把将奔过来的悠悠抱在怀里继续往前走:“你这么喜欢比赛?” 悠悠点了点头,搂着梁霄的脖子欢喜道:“悠悠很喜欢,爹爹,咱们比赛抓兔子吗?” 自从那一次悠悠去狩猎开始,她就喜欢上了,每次都在想着什么时候再去狩猎就好了。 其实悠悠不知道的是她百发百中的射中的那些,原都是别人事先就准备好的,她觉得是她射中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只是后来虞尚云见悠悠这样喜欢,也就没有去坏了她的兴致。 毕竟虞尚云的宠女,简直是毫无下限可言的。 这也是整个兆国众所周知的事情。 梁霄抱着悠悠哄道:“天色不早了,待到爹爹得空的时候,定择一个吉日带你去打猎,你看这样可好?” 悠悠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了:“爹爹,咱们什么时候回家?悠悠想回家,家里还有好多好多东西可以玩。” 不像这宫里,尽管虞尚云一再申令,悠悠不必多礼,可是那些旁人的礼数还是让悠悠招架不住,为此悠悠也很是头疼,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到底人家有礼在先,你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好在徐若瑾在这一方面对悠悠的教育也是很成功的。 梁霄抱着悠悠进了马场,朝她安抚道:“很快,爹爹一定会尽快让你和你娘亲一起平安回家。” 悠悠打梁霄的怀里跳下来,那一双眸子晶亮的像天上的星,梁霄的心都要化了。 “爹爹,骑马。”悠悠动作利落的翻身上了她的小马驹子,严昕也动作迅速的上了马。 夜擎有些紧张,他翻身上马的时候险些摔下来,亏得梁霄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万事要定心,心不乱,诸事不乱。” 夜擎扯着僵绳尴尬的点了点头:“多谢师父指点。” 梁霄朝三人笑道:“今日也让我瞧一瞧你们三个谁的马术更好一些,箭法更准一些。” 悠悠扯了扯夜擎的衣袖子,担忧道:“擎儿,你不喜欢就不要比了,以后悠悠保护你。” 她只要与夜擎说上两句话,夜擎便会格外的开心,整个人如春暖花开一般。 按说,这样的情绪是不能显露的,可是是自家的女婿和女儿,梁霄一时也有些为难。 这到底是成事在人,所以也就由着他们去了,总之这样的情绪不要被旁的人揣摩透就是了。 夜擎摇了摇头,朝悠悠笑道:“我也会护着你们的,你放心。” 梁霄负手而立,瞧着这三个孩子道:“我数三声,谁先绕这马场三圈,射中那十个靶子,就算合格,谁若是能中靶,那便是入了门了。” 夜擎其实心里清楚,他这些日子除了攻于兵法谋略和历史古籍之外,对于这样的骑马射箭其实练得很少,也不过是硬着头皮当着他师父的面儿这般唬一唬人罢了,若是当真要说出个什么出来其实这夜擎自己也没有底。 严昕将怀里的那颗夜明珠掏了出来,朝悠悠笑道:“你若是能赢了,这个赠你。” 那夜明珠在青天白日里也闪烁着光茫,虽不耀眼,却也让人无法忽略,悠悠只看了一眼便喜欢的不得了。 “好漂亮,这个若是当彩头赢了赠给娘亲,娘亲定然喜欢。” 夜擎握着手里头的小玉佩,一时有些难过,原先他是太子的时候,这世间什么样的好东西都是他收着藏着赠给悠悠,可是他这样一个落魄的太子,竟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拿出手了。 悠悠见夜擎没吭声,伸手便将夜擎手里的东西夺了,笑盈盈道:“擎儿的玉也好看,先放我这儿收着,你若赢了,你再拿回去,你若是赢不了,那可归我了。” 他瞧着悠悠这耀眼夺目的笑意,心里是满心的欢喜,那般难受的感觉又消减了不少。 梁霄朝三人笑道:“好,那比赛正式开始。” 悠悠策马疾驰,率先冲了出去,夜擎的反应远不及悠悠的快。 他见悠悠搭弓射箭,人马合一的气场十足得很,阳光下那张明媚的笑脸夺人心魄,悠悠那张稚嫩的脸让人移不开视线。 悠悠那张扬的个性,让这场内的人都忍不住测目。 紧跟在她身旁的是严昕,二人连射十个靶心,环环中标,让人无不称好,梁霄瞧着,这心里头也是痛快的! 得女如此,何求啊,何求。 第3788章 比赛 再反观夜擎,便落后许多,他策马的技巧也不娴熟,便是动作上与前面二人也有着很大的差别,一看便知是练得少了,可见这个时候的夜擎心里有些着急了,他在宫里头熟读大量的兵书,可是却忽略了这习武自身的一些问题,与悠悠比起来,差距甚大。 那十个靶心搭弓连射,竟只中了七个,那七个里边竟还有一些是歪在边边上,险险的挂着,只怕风一吹,这箭就要掉下去了,毫无杀伤力可言。 悠悠虽气力很小,可是搭弓射箭的本事也有三成了,反观夜擎这儿,着实让人有些自惭形秽。 悠悠率先跑到了终点,下了马朝着梁霄奔去,欢喜不已:“爹爹,你瞧悠悠,可厉害了。” 梁霄将跑过来的闺女稳当当的抱着,望向那最后跑到终点的夜擎,夜擎下了马,站在梁霄的身旁,有些自愧:“师父,是徒儿近来疏于练习了。请师父责罚。” 梁霄笑道:“你知道问题所在,日后多有精进也是一桩美事。” 悠悠晃着手里的玉笑盈盈道:“才不是呢,擎儿最是厉害,这个玉佩归悠悠了哦。” 夜擎其实心里知道,悠悠原也是想给他一个台阶下的,于是顺着便下了:“悠悠喜欢就好。” 他这儿也没有什么过于贵重的东西了,独独这一块儿他母妃生前给他的玉,那玉是温玉,能够暖人。 孙伯打外边急匆匆的过来,见梁霄在这儿,松了一口气:“哎呦,你在这儿可就好了,快,快去议政殿里瞧瞧。” 梁霄狐疑道:“怎么了?” 先前他进宫的时候梁鸿与梁辉也一起过来的,原是要寻虞尚云议事,他着急见妻女,所以就先过来了,虞尚云刚好回去议事了,想来,估计是议政殿里出了什么事了。 孙伯拍着拂尘急道:“这……这国主想着要御驾亲征,你说这,这怎么行呢!可正是着急的时候,这御驾亲征,这不是开玩笑吗!哎,奴才这也是着急上火刀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您若是去了,许还劝得动。” 梁霄将悠悠放了下来,朝悠悠温声道:“你陪着擎儿和昕儿在这儿玩着,爹爹去去就回来。” 悠悠扯着帕子不安的问:“爹爹,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梁霄捏了捏悠悠的小脸蛋,心疼道:“会,爹爹说话算数。” 悠悠伸出手比划了两下:“拉勾。” 梁霄伸出手顺了悠悠的意,悠悠这才松了手,笑盈盈的送梁霄离开。 三个孩子在马场里讨论这骑马射箭的事情,夜擎学得格外认真。 梁霄与孙伯一路走去议政殿,孙伯担忧道:“此事国主原与梁二爷也商议过了,奴才瞧着这情况有些急,所以前来通禀。” 这孙伯也没有想到自家的国主竟这般想不开。 那可不是在战场上说几句话的事情。 所以孙伯也是提心吊胆的,挡着要进殿的梁霄又道:“镇国公,您可千万得好好劝一劝国主,奴才说句不当说的,只怕到时这兆国就真的是……真的是完了。” 梁霄站在殿外,琢磨着孙伯这话,沉声道:“此事我心里有数。” 孙伯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低劝道:“您到底是领兵打仗的能手,这国主到底是熟读兵书谋略,却少有御驾亲征的。” 梁霄朝孙伯淡道:“孙伯,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这军政一事,你还是少参与为好。” 孙伯叹了叹气,无奈得紧:“奴才跟在国主身旁也有好些年了,国主这样的性子,奴才最是清楚不过了,他要御驾亲征,只怕这朝中的大人也是劝不得,您有所不知,这些年若不是国主手段到位,只怕这兆国还是往日里那个潦倒的模样,奴才也就是多嘴,与您念叨几句,您不要放在心上,殿里请。” 那诺大的殿门被打开来,梁霄大步进了内殿,内殿里梁鸿与虞尚云正瞧着眼前的沙地探讨进攻事宜。 梁鸿指着那一处平地朝虞尚云道:“依我多年行军经验来看,可以在这平地之后的山谷埋伏,到时若是那陆凌枫领兵前来,就在这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个好地方,要拿下他,易如反掌,到时依我之见,敌方士气大减,咱们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将这陆凌枫收拾干净!” 梁鸿恨毒了陆凌枫! 也恨毒了姜必武,可惜姜必武已经死了,所以所有的仇恨就加诸在了那陆凌枫的身上! 虞尚云打量着梁鸿指的那一处,那是一个凹形的山谷,对外是开头着,但是若是内部设有埋伏,确实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只是,若是这陆凌枫早有防备的话,也很容易被反包围。 虞尚云犹豫道:“此处还是慎重一些,陆凌枫是个狠毒的性子,只怕他出征的每一个地方地形地貌都会有所了解,咱们若是包抄不到位,只恐被反抄,甚是危险!”搞不好自己都会全军覆没! 梁鸿握着拳头朝着柱子就是一拳,气道:“陆凌枫那个逆臣贼子!原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阴谋诡计也是多,让人防不胜防!” 虞尚云手里拿着根细长的棍子指了指这地形之后的位置:“孤以为,最好在这个地方设伏,若是陆凌枫早有防备而进了谷却发现是安全的,那么必然会松一口气,到时咱们在此设伏,必然会有所收获。” 梁鸿来到这沙盘前,虞尚云笑道:“你来的倒是准时,孤与梁鸿正在商议。” 梁霄瞧着他指过的地方,微微皱眉:“这个地方先前是狩猎一族的据地,虽说都辙了,可是还隐藏了许多陷阱,搞不好自己的人都会陷进去,不妨派一拔人将那些人引诱进去,任其自生自灭。” 梁鸿一拍脑门朝梁霄道:“对对对,我差点将这茬给忘了!那个地方行前大哥带兵闯过,进了山林里处处是陷阱,死伤严重,咱们的人不好埋伏,还是直接将这地点转移的好。” 虞尚云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咱们知道那个地方危险,那陆凌枫可未必知道。” 第3789章 抠门 梁霄拧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沙地,那个地方做得倒是十分的逼真,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真实世界,也就是少了些活物在上头。这样看自己生存的世界时,不免让人有些震撼。 就像有一双命运的手,轻易的就可以将这一个世界搅弄得乱七八糟。 “陆凌枫其实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事先定会派人前去打探,所以设伏一事还有待商确。” 虞尚云端了茶盏吹了吹,对于这梁霄的话是信的,毕竟他与那陆凌枫相处多年,只是对于这梁霄,虞尚云总想给他找些茬。 虞尚云捏着盖碗悠闲的指着沙盘中的关口道:“此处倒是一个绝佳的好处,若是不加以利用,只怕是要浪费了,再者,一过这个坎,那就是梁家寨,梁家寨居高地,进可攻退可守,原也是不错的,不知这陆凌枫对梁家寨的布防可清楚。” 若是清楚的话,那么梁家寨就危险了,毕竟以曾经梁霄与陆凌枫的关系,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宫内的御林卫统领,这陆凌枫知道一些关于梁霄的用兵调阵的机密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不曾想以前情理之中的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梁鸿气道:“枉费当初咱们那么信任他,竟给了他反攻咱们的机会!四弟,你可有什么旁的他不知道的法子?” 这知已知彼却又旗鼓相当的仗,最是难打了,所以的梁鸿也很是头疼。 虞尚云合了盖碗,朝梁鸿道:“此事倒也不难,常言道三个臭皮匠抵过一个诸葛亮,咱们三个人混在一处,总有他摸不清楚的时候,再者,孤到时御驾亲征,也想瞧瞧这陆凌枫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 旁人担心陆凌枫,害怕陆凌枫,偏他不害怕!他倒是要看看这陆凌枫有多大的本事!在他面前撑不撑得起这逆臣贼子之名来。 梁鸿笑道:“兆国国主能够御驾亲征领兵与陆凌枫那个叛徒对战,着实大快人心!想必士气也必然会大振!到刀时候两王相对,陆凌枫这个逆臣贼子定然大败而归,岂不快哉!” 梁霄诧异的看了眼虞尚云,拧眉反驳道:“地形设阵一事可以再行商议,但若是你要御驾亲征,那此事万万不可!” 梁霄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考虑了很多的东西,他甚至在商议地形的时候就已经想要与这虞尚云谈一谈。 只是虞尚云一直没有开口,所以梁霄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谈到了这个问题上,梁霄必须阻止他。 虞尚云就喜欢与这梁霄作对,不为别的,只是瞧着他不痛快的样了便觉得心里痛快,见梁霄反对了,心情大好,挑着眉嗤笑道: “怎么?孤御驾亲征你也有意见?梁霄,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不过你若是当真想管,可以,孤将这兆国赠予你,你将若瑾与义女交给孤,孤带着她们走天涯如何?” 梁霄黑着一张脸瞧着他,真想将这货捏死! 梁霄耐着性子道:“这兆国的事情自己处理,若瑾和我闺女,你想都不要想!至于御驾亲征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我绝对会支持,只是并不合适!兆国的内部平定,也是重点,若是再生内乱,到时兆国内忧外患,只怕就被别人瓮中捉鳖了。” 虞尚云搁了茶盏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瞧着梁霄嗤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若瑾愿意,你就算是反对,孤也不会将你放在眼里,至于这御驾亲征一事,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依孤看,你是害怕孤不在就没有人护着若瑾和孤的义女吧。” 梁霄也不反驳,直接就承认了:“是!但是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别说什么其一不其一的,这其一占了大部分原因。梁霄,这一点孤倒是佩服你,也就你能将自己这一已私欲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虞尚云曲指点了点桌面,孙伯端了茶盏下去,替虞尚云换了盏新的过来。 梁鸿在一旁又急又无奈,朝梁霄低声道:“四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郡主他们在皇宫里,这么多护卫护着,能发生什么事儿!倒是国主若是上了战场,咱们的胜算也更大一些不是吗?难道你忍心让这些无辜的将士死的更多吗?”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才会伐兵,谁也不想将自己的损失耗到最大不是,在梁鸿看来,这件事情虞尚云愿意御驾亲征,那就是好事! 梁霄瞧着自家二哥无奈得紧:“战场不是儿戏,若是这朝堂之内再生祸端,谁能制止?再者,不仅仅是我若瑾和孩子在这儿,还有太子和严昕这个小公爷也在!” 虞尚云抱着手臂瞧着梁霄一脸鄙夷:“朝堂上不过就是个小插曲罢了,倒也为难你一直铭记于心。” 梁霄觉得的虞尚云简直油米不进,瞧着也来了怒气:“你既然是兆国国主就不要一时兴起,到时若是死在战场上,无儿无女,可没有人来管你的兆国。” 虞尚云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曲着一只手指轻点着桌面,挑了挑睚,嘲讽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不过梁霄,我就不信你当真不怕死。” 梁霄的身上系着多少人的性命,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不少人都要跟着完蛋了。 梁霄面容沉冷的瞧着虞尚云:“倘若能以我的死换取妻女的平安,我梁霄绝无二话!” 虞尚云嗤笑道:“只怕也不过是表面话罢了,这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呵。” 梁霄气得不行,朝虞尚云道:“话已至此,你自己掂量吧。” 二人不欢而散,梁鸿见状只得跟着梁霄走。 孙伯端了茶盏过来,见这二人也不是头一次这样不欢而散了,只是这一次,孙伯没有站在虞尚云这一边。 “国主,奴才觉得,镇国公说的也并不无道理,您是一国之主,这若是出现在战场上,这万一若是有个好歹的,这兆国可怎么是好?只怕到时还如了他的愿了。” 虞尚云轻刮着盖碗,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梁霄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3790章 劝告 兆国的内乱刚平息,难免还有些余孽没处理好。 若是他这个时候上战场,只怕那些余孽还会再继续烧下去,这兆国的人都知道,他为了徐若瑾这母女二人,连皇位都愿意放下,若是再以此来要挟,必然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他一旦上了战场,便相当于这后方无人,加上徐若瑾大着个肚子,离生的时候也不远了,只怕到时会有人趁虚而入,到时岂不是得不偿失。 孙伯瞧着虞尚云不吭声,还以为他是与梁霄置气,不由安抚道:“国主,其实要奴才多一句嘴,今日这事儿,奴才觉得这镇国公的话,您还是慎重的考虑考虑……。” 虞尚云站起身,朝孙伯笑道:“孤岂能不清楚?行了,你别跟着掺和了,若瑾想来也该醒了,孤去瞧瞧。” 孙伯跟着虞尚云去了徐若瑾的宫里,意外的没有瞧见梁霄,一问才知道,梁霄去寻悠悠去了。 想来也是要教导悠悠习武,所以虞尚云也正乐得个自在,不用去理会他。 他在殿里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醒,不由有些担忧:“这都三日了,不是说顶多睡上三日就醒?三日半了,还是这样,孙伯,你去将沐阮唤过来,再好好瞧瞧。这不吃不喝的,躺三日怎么行!” 孙伯正转身要走,红杏端了药进来,见状忙唤道:“孙伯,沐公子刚走,说是再过上一个时辰就要醒了,所以奴婢赶紧去备了吃食和药过来。您可别再去打扰沐公子了,沐公子照顾那屋的累得不成样子了。” 虞尚云细细打量了一番徐若瑾,狐疑道:“就要醒了?” “是沐公子说的,不出一个时辰定是要醒的,沐公子也是实在熬不住了,否则也定然是要守在这儿的。” 那沐阮睡得不好,走路都打飘,这个时候将人再唤过来,那简直就是要了沐阮的命。 沐阮于她家阿离有救命之恩,所以她对于沐阮也是照顾得格外周到些。 虞尚云坐在床边盯着那床上的人道:“那孤倒是要好好看看,他这个神医到底靠不靠谱。” 红杏温然一笑,端了许多的吃食依次的摆上,一旁的孙伯瞧着这个架势,也有些相信徐若瑾会醒过来。 红杏上了最后一道菜,端了药来到床边,徐若瑾咳了两声便醒了,她猛的坐了起来,又因着肚子不方便,又倒在了床上,将一旁的虞尚云吓得不轻,赶忙便去扶人:“你慢着些!” 徐若瑾见了虞尚云急道:“怎么……怎么你在这儿?明霜呢?明霜怎么样了?” 她说着就要爬起来,虞尚云一把将人按了回去,无奈道:“你先顾着你自己!你大着个肚子,你说你……” 徐若瑾望向红杏急得整个人都上火了:“明霜呢?” 红杏端了药过来,安抚道:“没事没事,她也好着呢,沐公子没日没夜的照顾着,听说那脑内的伤已经散尽了,危险期也过去了,想来也就是这几日就会醒,郡主,您可千万不要伤着身个的身子。” 徐若瑾拽着红杏的手腕狐疑道:“当真?” 红杏点头如捣蒜:“奴婢不敢有所隐瞒,少夫人好着呢,您不必担心。” 虞尚云搭话道:“可不是吗?你最要紧的还是担心你自个儿,你说你,这样的身子,你怎么撑得住,你还成日的替她担忧!赶紧把药喝了,你若是想见她,孤让人将她连人带床抬过来都行。” 徐若瑾知道蒋明霜平安无事了,也就松了一口气:“昕儿呢?昕儿在何处?” 虞尚云哼哼道:“正与你那宝贝闺女玩的开心呢,你还惦着他,赶紧把药喝了。” 徐若瑾接了碗,小心翼翼的喝着药。 她躺了好几天,整个人都提不起劲儿来,一碗药下去整个人才算是上来了一口气,红杏又伺候着她吃了些旁的汤水粥类的让胃适应适应。 她正喝着山药粥,便听得宫里的人来禀报:“郡主,朝霞公主来了。” 徐若瑾喝粥的手一顿,一旁的虞尚云也不想让徐若瑾不痛快,见她犹豫还以为是不好拒绝,便朝宫人道:“你就说她身子不适,不便相见。” 徐若瑾忙朝那宫人道:“不妨事,请她进来吧。” 朝霞公主由着身旁的侍女搀扶着进了殿,径直便朝着徐若瑾走了来,那目光里添了几分岁月变更的温和感。 她走路的脚步是发虚的,若不是身旁的两个人搀扶着,这朝霞公主的身子也是撑不住的。 徐若瑾不由便脱口问道:“你的身体怎么了?” 朝霞公主捏着帕子咳了两声,朝徐若瑾温声道:“不打紧,倒是你,瞧着脸色不好,人也削瘦得厉害,听闻你身旁的沐阮是个医术高明的,可给你瞧过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也温和得很:“瞧过了,也没什么事,只是你这身体,我看着,似乎挺严重的。” 以朝霞公主的傲气程度,若不是因为病得厉害,想必也不想让人搀扶。 朝霞公主垂眸苦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看的倒是准,也不瞒你说,我这一眼也快要看到头了,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徐若瑾垂眸,瞧着那握在一起的一双手,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无论之前有再多的恩恩怨怨,到底还是母女俩,又有什么样的结是解不开的? 她瞧着朝霞公主那渗露在外的几缕白头发,那苍老的眼神,那憔悴而病态的一张脸,其实她在受苦的时候,她的母亲又何偿不是在受苦呢? “你……到底是什么原因?我让沐阮给你瞧一瞧吧。” 在徐若瑾看来,沐阮的医术最是了得,只要沐阮来给她瞧一瞧,想来定然也会好起来的。 到底这是徐若瑾的生身母亲,所以总会格外上心一些。 朝霞公主摇了摇头,无力道:“看了也没有用,就不劳他了,若瑾,我时日无多,我也知道你我之间的许多前尘往事……” 徐若瑾忽的打断了她的话:“前尘往事就不要再提了,由着它过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朝霞公主的眼底含着光,连连点头,嗫嚅着唇角道:“好,好,由它过去,且由她过去……” 徐若瑾叹了叹气,朝朝霞公主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3791章 朝霞 朝霞公主见她透着几分防备,心里万般苦涩:“若瑾,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只是想着,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能与你多聚上几日,若是你觉得为难,那……那也罢,原是我唐突,怪不得你。” 徐若瑾见她面色为难的起了身,忙朝她道:“倒……倒也不为难,只是,只是我这儿常有几个孩子来往,会扰了你清净。” 朝霞公主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内心十分不安:“这孩子们多一些总归也是热闹,你月份也大了,我瞧着,倒是像双胞胎。这最紧要的关头,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一些才是,我这儿原也有些宫里头的法子,可以让产妇生的时候少受些苦楚。” 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红杏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也不好搭话,只是听着那最后几个字,眼底燃起了些希望。 徐若瑾怀着这孩子吃了不少的苦,若是生的时候……那可是鬼门关里头走一遭!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了。” 徐若瑾这么说,就摆明了是要留下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欢喜不已,瞧着徐若瑾笑道:“好好好,我马上去瞧一瞧你那些药理。” 红杏朝朝霞公主笑道:“殿下费心了,郡主的用药原也是沐公子亲自配了煎了送过来的。” 朝霞公主瞧着徐若瑾嗔道:“那沐阮我倒也听过,是个医术了得的,可他精通的却不是这妇科一事,我也通些药理,若能让你安安稳稳生下两个小外孙子,我便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徐若瑾不知道如何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捧着碗,见朝霞公主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心疼,可是那些往事,又让她放不开。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若瑾不知道眼前的这桩事情,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理解? 徐若瑾本身太过聪明,处事在诸多的历练中也算是圆滑,但是一到了朝霞公主的事情上,她总能失一些分寸,让心不受控制起来。 红杏是欢喜的不得了,当即近前便扶了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朝徐若瑾温声道:“若瑾,虽说先前也有不少糊涂事,可早已经时过境迁了,你若信不过我,我便日将用药用料记上,再让那沐公子好生断一断那药是否正常,若瑾,你信我,这世间没有哪一个母亲是想要害了自己子女的,你为人母,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原就是鬼门关用命来拼的事情……” 徐若瑾将碗递给虞尚云,朝朝霞公主温声道:“你不必说了,我信你。” 朝霞公主还有些意外,瞧着徐若瑾不敢置信,好半响才笑道:“好,好!你们那个药方子在吗?给我瞧瞧。” 红杏扶了朝霞公主坐下,取了方子递给她:“这些是现在用的药,这后边的是以前用的方子,奴婢恐有变故,所以拓了好几份都收着呢。” 事情就这样定下,徐若瑾由朝霞公主照顾调理。 朝霞公主所有写过的药单全部都会拿过去,见了沐阮,同他讨论过之后才对症下药。 所以沐阮对这朝霞公主也是很放心的,多半时候也只是看两眼。 但是让沐阮觉得诧异的是,他没有想到这朝霞公主竟然对这药理这一块儿这样精通,简直出乎意料! 那些药配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让沐阮都恨不能将方子写进那药方录里去。 他的事情被这朝霞公主分了一半出去,他便也得了更多的时间去照顾蒋明霜和虞晴儿了,不用这没日没夜的往三边跑。 沐阮自个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够好好的休息片刻。 三个孩子待玩完了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朝霞公主。 悠悠这孩子也是个大方得体的,她穿着一身的骑马装进来,一头发高高的束起,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气场,身旁跟着的两个人更是让人一眼便觉眼前明亮的主。 徐若瑾朝悠悠道:“悠悠,见过外祖母。” 悠悠朝着朝霞公主便是一个大礼,笑盈盈道:“悠悠拜见外祖母,请外祖母安。” 朝霞公主瞧着悠悠欢喜不已,若不是身子弱,只怕恨不能伸了手去将悠悠抱起来了:“好好好,快起来。” 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悠悠行了大礼,这朝霞公主是难得这样开心片刻。 一旁的贴身丫鬟瞧着,心里也是暖的:“公主,一转眼的功夫,这些孩子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朝霞公主捏着帕子笑道:“是啊,瞧见她们,才真是觉得自个老了。” 悠悠凑上去哄着朝霞公主道:“外祖母才不老,外祖母最好看,和娘亲一样好看。” 徐若瑾原本就是天姿国色,与朝霞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当初二人相见,皆心中震惊。 很少有长得这般像的母女。 一旁的虞尚云端了茶盏挑眉问:“闺女,那你说说,是义父好看,还是你那爹好看?” 悠悠转头瞧着虞尚云,笑盈盈的:“都好看,悠悠都喜欢。” 朝霞公主见状欢喜道:“若瑾,这孩子可比你要机灵,瞧着也是惹人怜爱的。” 严昕站在悠悠的身旁,瞧着悠悠在这群大人里头当着开心果,也觉得十分开心。 夜擎默默的瞧着悠悠笑,内心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悠悠在屋子里玩腻味了,便朝夜擎和昕儿道:“好饿呀,咱们去用膳吧。” 正巧徐若瑾初醒,屋子里的桌上备了好些吃食,红杏领着三个孩子上了桌,伺候着他们用膳。 三人与这徐若瑾的床只隔了一层屏风,隐约里还能瞧见这夜擎与严昕给她夹菜,端茶倒汤的模样。 这二人这样宠着悠悠,原也是一桩好事,只是可惜了悠悠是个女儿家,这若是个男儿家,想必也能如桃园三结义一般了。 朝霞公主瞧着那三个孩子一块儿玩耍,不由笑道:“这三个孩子的感情倒真真是好。” 红杏给朝霞公主端了汤来,温声道:“可不是吗,这三人是一同学习一同生活,这感情想来也应该是好的,奴婢在一旁瞧着都觉得,这二位对小姐的关怀着实是深。” 第3792章 公主 那屏风那头传来严昕的说话声:“悠悠,这个好吃,你尝尝。” 夜擎默默的将菜夹进她的碗里,又细心的挑了鱼刺浇上汤汁给悠悠递过去,悠悠皱眉嗔道:“擎儿,我不吃鱼。” 夜擎温声道:“鱼刺我都挑得仔细了,定不会再卡着,这鱼倒进饭里拌着,定是好吃的。” 悠悠瞧着夜擎拌好的那碗饭有些犹豫,夜擎又劝道:“吃鱼的孩子最是聪明。” “悠悠才不要靠吃鱼变聪明呢。”悠悠仰着小脸,可爱得紧。 夜擎笑盈盈的将饭搅弄着:“先生教你念书的时候你最是头疼,若是能吃些鱼,也定然是会有些用的。” 严昕捏着筷子附和道:“我娘亲就是这样说的,吃鱼会更聪明,悠悠你尝尝。” 这屏风外的人听着屏风里的温声细语,不由相视而笑,其实只要这两个孩子的日子过的好,旁的又哪里有这样重要。 朝霞公主瞧着这几个孩子,有些恍惚。 他已经记不清,她这样小的时候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了。 在宫里头,永远都是无休止的斗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根本就没有停过,哪里会像这样,有两个贴心的人护着宠着? 若是当时的她也如悠悠这般,备受呵护与宠爱,或许也不会像今日这样了。 徐若瑾见这三个孩子吃得欢快,便又朝红杏吩咐道:“你去瞧瞧吃的如何,若是不够,再添些她们爱吃的,可要切记,不能由着悠悠这孩子挑食。” 红杏嗔笑道:“奴婢明白,只是这小姐向来是不喜欢青蔬的。” 朝霞公主驸和道:“这孩子还小,只要她喜欢,多吃一些也无妨,悠悠这孩子略瘦了些,红杏,你去给她们再做些饭后的点心,让她们玩会儿再吃。” 红杏福了福身转身去备点心去了。 这一桌子的菜几乎没怎么动,三个孩子的胃口再大,也吃不下这许多,所以在这三孩子的帮助下,也不过就是消灭了那么一点点罢了,同这一桌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毕竟悠悠自打认了虞尚云这个义父,他是什么样的东西都吃过,对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自然也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来了。 朝霞公主瞧着徐若瑾肚子里头的这一胎有些担忧:“你这肚子,也快足月了吧,只是……怎么这样大。”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温声道:“我也不知道,这腹中是男是女都还不清楚呢,我也只盼着能够早日平安生下来。”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的肚子,欢喜的很,如同是自个的孩子一般:“你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那也是孤的义子义女,孤定然善待他们,若是你愿意的话,将来孤……” 这话音还没落下呢,徐若瑾便断了他的话:“你想都不要想。” 虞尚云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好好好,你说不想就不想。” 朝霞公主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她起身朝徐若瑾温声道:“你是个双胞胎,我也拿不准到底是男还是女,所以也没个准,还是不说出来的好,只有一点,你这一胎若是养得不好,只怕是要有危险的,我去给你瞧几个药膳的方子来,你不要担心了。” 虞尚云担忧道:“她这样的身子,可有什么法子?” “总归是要先将身体好生养着才是。”朝霞公主搭了身旁贴身宫女的手,瞧着徐若瑾,语重心长。 徐若瑾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到了这样的情况了,她也知道,要将身子养好有多不容易。 “我只想着平安将他们生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否则这一日一日的,一颗心总是悬着。” 徐若瑾每天轻抚着肚子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到那里边的孩子在与她互动,可是这些互动总让徐若瑾格外的难过,她也担心那一日的那个关卡她熬不过。 悠悠打那屏风后头出来,手里提着个鸡腿直晃荡,晃到徐若瑾的跟前,笑得眉眼弯弯,糯糯的唤着:“娘亲,这个好吃,你尝尝。” 徐若瑾闻不得肉腥味儿,闻一点便恶心想吐,那鸡腿拿得近了些,徐若瑾便皱眉不舒服了。 虞尚云忽悠着悠悠道:“给义父吃两口,义父过几日带你去打猎。” 悠悠瞧着鸡腿万般不舍:“悠悠吃了一个了,这个是娘亲的。” “鸡不是有四条腿吗?一个一个也还有两个不是?”虞尚云想着法的忽悠,就怕这东西恶心到徐若瑾。 她刚吃下去的东西,可不能因为这个鸡腿就给吐出来! 悠悠晃着手里头的鸡腿,一脸懵:“鸡有四条腿?” 虞尚云点了点头,笑道:“对啊,不是你说的吗?不信你再去瞧瞧。” 悠悠跑回了那屏风后去瞧,虞尚云将鸡腿顺路丢给了红杏,红杏藏了起来。 虞尚云见状笑道:“亏得这屋子里摆了好些樱花,这花香将肉的腻味掩盖了,所以你才会这样舒坦。” 徐若瑾哭笑不得,突然觉得,这样热闹的日子,或许有一日,她也会躺在另一张软塌上怀念。 一晃已经是三日后,对于大魏而言,今日是领兵御驾亲征的好日子! 钦天监与礼部已经准备就绪,朝中诸位大臣站在大殿里恭迎陆凌枫上出征前的最后一个早朝。 今日的陆凌枫并没有着龙袍,他换上了一身行军打仗的金丝软甲战衣,坐在龙椅上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朝中文武百官由殿内一路站到了殿外,满当当的大臣,齐整整的站着,所有的人都不苟言笑,场面十分严肃,那一条红毯一路由议政殿向远方延伸。 这红毯子的尽头是城外,陆凌枫所有要带走的队伍全都安排在城外,只需要等着陆凌枫议政完毕便马上拔营出发。 众百官齐齐下跪,那万岁的声音在殿顶盘旋,陆凌枫腰间配着一把尚方宝剑,他紧握着手中的剑,朝诸位大臣沉声道:“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朕于领兵出征之前与诸位爱卿议政,宣布这朝中的后续事宜。” 文武百官齐赞陆凌枫:“皇上圣明,臣等定当竭力保皇上无后顾之忧。” 第3793章 出征 陆凌枫见状十分欣慰,朝众臣道:“朕此番出发之后,就由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六部尚书共同监国,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便与朕传书相奏。” 这六部里面并不包括身为丞相的严弘文。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随后齐齐望向那站得端正的严弘文,严弘文面不改色的站着,脸上毫无半分在意的神色。 “皇上,不知这严相身居何位?所负的是何事?”有疑惑的大臣站了出来,对此十分不解。 陆凌枫闻言笑道:“严相是何等身份?他乃朕的左膀右臂,朕岂能让这严相身上有个轻松的担子?” 严弘文讪讪道:“还请皇上吩咐。” 于这金銮殿之下,他居高临下的瞧着严弘文,只觉得这个人原也不过如此,往前的种种竟全然都是装出来的,一时也就大失所望。 只是这样的一个局面上,他总是要顾全大局的,于是便朝严弘文道:“严爱卿,你那筹备军资钱粮之事,办的如何了?” 严弘文闻言默了片刻,朝陆凌枫沉声道:“皇上,此事臣还在安排,由于此事牵涉甚广,还请皇上再给臣一些时日,待皇上出征之后,臣定然会及时吩咐人送过去。” 陆凌枫扫了眼身旁的吉安,吉安微微垂眸,低声道:“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当。” 陆凌枫的脸色这才缓了些,朝严弘文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爱卿了,待朕得胜回来,诸位爱卿,朕必重重有赏。” 诸臣跪地谢恩,那些殿外的虽然也听不清里边的清楚,可是大家伙都跪着,自个跟着跪着左右也是无妨的,于是便也跟着跪着了。 陆凌枫扫了眼跪在殿上的严弘文,扯出一抹冷笑,站起身来,朝众臣道:“既然诸位爱卿没什么异议,那就各司其职,回吧。” 礼部尚书近前来,恭敬道:“皇上,这出发的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陆凌枫手握着腰间的尚方宝剑,抬步便走出了大殿,身后的文武百官不远不近的跟着,低眉顺眼的态度十分恭敬。这些大臣跟在陆凌枫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偶尔偷瞧一眼陆凌枫的背影,便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陆凌枫的阵仗很大,一路从议政殿坐着龙撵从宫里出来,宫外早已经安排了满当当的吹大号牛角的人,身后随行相送的文武百官一排一排的跟着,场面万般严肃! 红色的地毯一路铺到了城外的城门口,这一条路笔直的从京都城里最繁华热闹的那条街穿行而过,一路护卫的护卫丝毫不敢怠慢和松懈,两道的百姓挤作一团瞧着这出了宫的陆凌枫。 只要陆凌枫走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百姓便齐齐下跪,高呼万岁。 他坐在由十六人抬的轿子上,一路声势浩荡的朝着城外走,站在严弘文身后的大臣走得近了些,朝严弘文担忧道:“严相,你说皇上这出征的排场这样高,这若是打了败仗回来,这到时可如何是好?” 严弘文扫了眼身后这大臣,低斥道:“放肆,这样的场合,还容得你来说丧气话?” 大臣垂眸,恭敬道:“原是臣多嘴了,臣原也是担心皇上,并没有旁的意思。” 严弘文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当是应下了。 这队伍一路穿过人群,很快便来到了京都城最繁华的一处街道,街道上的行人挤满了,连着那楼上也围满了人。 护卫恐生乱子,便加派了人手,严弘文瞧着这些人,心里感叹不已,这样声势浩大的出征,印象中还是当年梁霄出征的时候,细想起来,梁霄出征的时候也没有将这红毯子从宫里一路排到这城外的道理。 皇帝坐着龙撵,百官步行跟在身后,于两侧便是提着灯盏的宫女,再往外便是提着剑的护卫,如此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护着,陆凌枫能有事那可真的是命有一绝了。 陆凌枫坐在龙椅上,瞧着这跪下的百姓,只觉此番前去的任务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 “严爱卿,依你之见,你对此番朕御驾亲征,有几成胜算?” 严弘文闻言近前两步,恭敬道:“不管是几成胜算,皇上心里胸有成竹,那就是十成。” 陆凌枫别有深意的扫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由笑了:“严爱卿到底是识时务了,比不得先前。” 严弘文扫了眼这一路随行的大队伍,温声道:“臣记得,依仿今日皇上出征的排场,也唯有镇国公出征那一日有过,但愿皇上能与昔日的镇国公一般,能够凯旋。” 提及梁霄,严弘文的脸色便沉了。 只是正在前进的半道上,也不好发作,便忍了下来! 料想这严弘文也活不了几日了,就且由着他,逞了这一时的口舌之快。 陆凌枫领着文武百官在护卫与禁军的拥护下出了城,城外是身着黑甲齐整肃杀的大军,大军中的将士早已经整装待发,一见陆凌枫来了,便沉声高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凌枫坐在龙撵车,龙撵后的文武百官齐整的站着。 陆凌枫身上的铠甲看似霸气异常,可是对于这样的天气而言,他也是冷的,所以吉安吩咐人备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给他披上,以防他冻着。 陆凌枫站在那撵车上,瞧着那齐整得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沉声道:“将士们!朕知道昔日你们也与梁家曾出生入死,可是!梁家已经背叛了大魏,不惜勾结外敌来侵我大魏,朕今日就带领你们去处理叛徒,将七离夺回来!诸位将士可有信心!” 在陆凌枫眼皮子底下的那些将士闻言扬起手中的长枪吼道:“诛叛徒,夺回七离!” “诛杀叛徒,夺回七离!” 这十几万人齐齐喊出来的话几乎要将这京都城里的冰棱柱子震断。 城外山林里的雪也落了一地,乌黑的鸟儿惊得飞满山,站在陆凌枫身后的文武百官备了送行的酒,只待陆凌枫将这话喊完。 不得不说,这陆凌枫鼓舞起士气来当真是一套一套的! 第3794章 送行 光是诛杀叛徒,夺回七离就已经让人热血沸腾,整个军营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子骨气,严弘文站在陆凌枫的身旁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瞧着那齐整的大军,心里有些担忧,这样强大的一个部队,也不知道梁霄他们是不是对手! 陆凌枫站在龙撵上,居高临下,手一挥,那响彻京都城上空的声音便停了下来,陆凌枫朝众人沉声道:“朕知道,这军中的将士们都不容易,所以待朕凯旋回来,必定重重有赏!你们想娶妻的,想奉养家眷的,朕统统都可以让你们做到,但是前提是,朕要你们跟着朕一起凯旋而归!” 军营里头仿佛炸开了锅,一瞬间便热闹了起来:“凯旋!凯旋!凯旋!” 陆凌枫的这个出场方式当真是无比的张扬,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至于这战场上的事情,那可就说不准了。 陆凌枫一挥手,那欢呼声就停了下来。 严弘文端了酒近前,一旁的主将等人身旁也有一碗酒,严弘文朝陆凌枫沉声道:“皇上,早日凯旋。” 陆凌枫端了那酒扯了扯唇角嗤笑道:“严爱卿倒真是有心了,这酒,朕敬大魏的列祖列宗,愿他们在天有灵,护佑我等!” 众人也学着陆凌枫的模样倒了三碗酒,到了第四碗上,严弘文朝陆凌枫道:“皇上放心,这是灵阁的酒,必然无毒无害。” 陆凌枫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接了他手中的那碗酒,一口闷干后便砸了碗,朝众臣道:“这朝堂之事,朕便交予几位监国大臣了!” 那几位大臣拂衣跪地,沉声道:“臣等定不负皇上重托。” 陆凌枫一拂披风,在那金黄的撵车上坐了上来,朝众人道:“出发!” 礼部尚书闻言朝好礼部吹号的人打了个手势,那雷呜般的喇叭声便响了起来。 文武百官站在城门口,瞧着陆凌枫融入那身着玄色铠甲的军队里,百官纷纷跪地:“恭送皇上,祝皇上早日凯旋!” 陆凌枫坐在那龙撵上,回头扫了眼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严弘文,扯出一抹冷笑。 待那急行的军队走得远了,严弘文这才起了身,站在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没有得到这严弘文的发话,所以这一时半分的还不敢散,只能面面相觑的等着。 严弘文理了理衣袍,一旁的大臣近前来问道:“严相,不知这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严弘文闻言抬头扫了眼这大臣,淡道:“如何安排?皇上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且照着他的吩咐去也就是了。” 大臣恍然,半响才想起来:“严相大人,这皇上莫不是漏了说了?这监国的大臣里边,皇上怎么没提到您的名字?” 严弘文抬步进了城,文武百官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严弘文淡道:“诸位大人若无旁事,就都散了吧。至于这每日的朝会,还是要议的。” 众臣了然,纷纷告辞。 这人聚的快,散的也快,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随行的一众大臣便散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大半执意要送了严弘文先入公主府才肯离开。 严弘文也由着他们送,待到了公主府里了,这些个大臣去的也快。 严弘文一拂衣袖进了府里的书房,管家跟了进来,见严弘文这般焦急狐疑道:“驸马爷,可是出什么事了?今日不是送皇上出征吗?奴才虽不曾去瞧,可也听人说了,那场面,甚是恢弘壮观,老奴想想还有些后悔没出去瞧上一瞧呢。” 严弘文执笔落字,因着着急,所以字也写得急,写好吹了吹,待墨半干了便收了起来,卷进信封里递给管家:“你马上将这信传给梁霄!切记,越快越好,若是再耽搁下去,我只担心要出大事。” 管家闻言赶紧接了他手中的信,半刻不敢耽搁的退了出去。 严弘文抹了一把脸,瞧着窗外开始下起来的春雨,春寒料峭里,连酒都难以将人暖热,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瞧着那含苞待放的桃花,暗自想着,是他在看着,这明年的今日,却又不知会是谁如同他一般在这儿看一场春雨桃花了。 管家去了信便迅速回来了,朝严弘文低声道:“大人,老奴已经将信送出去了,你放心,老奴刻意查过了,没有人发现,想来过不了多久,那边就可以收到这信了。” 严弘文点了点头,一手按在窗棂上,冷冷的雨丝飘进屋子里,严弘文一身都已经润了,管家瞧着担忧道:“大人,您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严弘文揉着眉心,转身在桌案前坐下,打发了管家出去,一个人瞧着这寂静的屋子陷入了沉思。 梁霄在徐若瑾的身旁体贴的照顾着,徐若瑾的身子行动多有不便,所以梁霄但凡是在的话,不是在照看悠悠就是呆在徐若瑾的身旁。 至于那打仗的事情,梁霄多半时候也只是拿个主意,对于那议政之时的争执与吵闹,他是一概不予理会的。 他正与徐若瑾说笑,哄着徐若瑾开心。 红杏端了药过来,朝徐若瑾温声道:“郡主,这药方子可都是依着您身体每日的情况进行修改的,好在里边放了不少的草根,所以与平日里喝的比起来,也算不得苦,奴婢还拿了几颗蜜饯过来,喝了药再吃,就不苦了。” 徐若瑾瞧着那药直皱眉,梁霄接了那药碗吹了吹,见徐若瑾这样厌恶,便尝了一口,朝徐若瑾安抚道:“若瑾,这药不苦,你且尝尝。” 徐若瑾半信半疑的尝了一口,梁霄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喂,没一会儿一碗药便见了底。 就在徐若瑾要喊苦的时候,梁霄已经拿了一个蜜饯塞进她嘴里了,那蜜饯里头掺了足够多的密,将整颗蜜饯都撑的很是饱满,色泽亦是相当的诱人,那黄金一般的色泽,也难怪徐若瑾喜欢了。 徐若瑾的胃口很刁,平日里不是喜欢吃酸的就是喜欢吃辣的,偶尔还喜欢吃甜食,比如,她就喜欢吃甜食。 红杏对她的胃也是了如指掌,发觉她喜欢吃甜食的时候便使劲的给她做各式各样的甜点,若是甜的吃得差不多了,便又要可劲的吃旁的味道的了。 并不集中,只是偶尔单吃某一种。 第3795章 哄着 吃了蜜饯,梁霄见天色也不早了,便朝徐若瑾道:“若瑾,你早些歇息,我去瞧瞧悠悠那孩子的功课如何了。” 徐若瑾看了眼趴在桌子上、临摹贴子快临摹睡过去的悠悠,哭笑不得:“你瞧她这模样,日后可如何是好?” 梁霄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若瑾,儿孙各有儿孙福,我倒是觉得,起码悠悠寻着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也就算不得亏。” 悠悠瞧着她爹爹与娘亲在说话,可是说的什么,声音太小,她也瞧得不大真切,可见那二人难舍难分的模样,又觉得心里不安。 在宫里头,悠悠成日的听人说外边要打起来了,她爹爹是会武功的大将军,想来自是要去的。 悠悠自己也不确定,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瞧着。 徐若瑾伏在他的膝上,伸手揪着他衣袍的一角,梁霄轻抚着她的发,目光里满是温柔和缱绻。 徐若瑾扯了半响的衣角忍不住道:“四爷,我想吃东西。” 梁霄闻言欢喜不已:“想吃什么?今日我给你做。” 徐若瑾今日又想吃辣的了,她打着圈忐忑道:“你以前总不让我多吃,可我偏想吃,怎么办?” 梁霄握着她的手想起来了,无奈道:“若瑾,你可吃不得烧烤的东西,你乖,待你平安生下来了,你想吃多少我都烤给你吃。” 徐若瑾有了小情绪,她轻抚着肚子,难过道:“这宫里头,酸甜苦辣的菜我都尝了个遍,我只想吃你亲手烤的兔子,你给我烤一只吧,我吃的原也不多,就吃一只就是了。” 她双眼微红,目光不安的瞧着梁霄,一只手比着一个一,瞧着让人心疼得紧。 梁霄一时有些犹豫:“若瑾,那烧烤你吃不得,这若是吃得多了,只怕是要上火了,到时你更不舒服,你若是要吃旁的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去给你做。” 徐若瑾拉着他的手,撒娇道:“我只想吃你亲手烤的兔子,旁的什么都不想吃,你听,这孩子都在说,他想吃烤兔子了,就一只,要不然,半只好不好?半只也行。” 梁霄见她这馋嘴的小模样哭笑不得,他将徐若瑾揽在怀里,无奈道:“那就吃一条兔腿,你看这样可好?” 徐若瑾是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再加上她又饿得发慌,嘴里馋得厉害,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她抓着梁霄的手直点头笑道:“好!一条就一条,那我还要再加一条烤鱼。” 梁霄宠溺的瞧着她,万般无奈:“可不能贪嘴了。” 红杏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瞧见这二人的对话,又不好说,见这二人要去烤东西吃了便忍不住开了口:“四爷,郡主吃不得那些东西,您可要仔细着些才好,到底最要紧的还是郡主的身子啊。这……这沐公子也是千盯万嘱的,哪怕是吃些辣的都好,这烧烤这样的东西,是万万吃不得的,只怕到时上了火了,郡主更是难受。” 徐若瑾闻言无奈道:“红杏,我只尝一尝味道,不妨事,你去抓只肥些的兔子来。” 悠悠见状搁了笔跑了过来,朝梁霄道:“爹爹,悠悠也要吃烤兔子,悠悠好久没有吃着爹爹的烤兔子了。” 梁霄笑道:“正好,若瑾,你吃不完的,咱们闺女可以帮着你全吃了。” 徐若瑾朝悠悠道:“你先去习字,烤好了娘亲让红杏来唤你。” 悠悠嘟着嘴道:“娘亲,悠悠也想去学一字爹爹的手艺,到时娘亲若是嘴馋了,悠悠也可以烤给娘亲吃的呀,娘亲,你就让悠悠一块儿去嘛,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娘亲……” 徐若瑾向来是招架不住悠悠的撒娇的,也只能由着悠悠:“行,那你就去好好学。” 悠悠欢喜的跟着红杏去挑肥兔子和鱼,梁霄扶了徐若瑾起身,取了衣物替她一件件的穿上,恐她会冷,所以又添了件披风,这才抱着徐若瑾出去。 但凡是有梁霄的地方,徐若瑾基本上很少走,去哪儿都是抱着。 徐若瑾也乐得自在,她的脚肿得很,行动也多有不便,所以能不用自个走路,那简直是孕妇的一种福音呐。 她调整了一番心态,由梁霄抱着去了后殿的花园,花园里设有假山流水,瞧着这布局,又添上这一花园的早樱绽放,美得如同一个世外桃源。 红杏提着三只处理好的兔子过来,悠悠跟在红杏的身旁,手里提着两条鱼,那鱼的份量,瞧着可着实不小。 悠悠晃着手里的鱼跑到那烧烤的架子旁坐下,梁霄将徐若瑾放在软塌上,温声道:“若瑾,我少放一些辣椒吧。” 徐若瑾扯着毯子盖在肚子上,双眼盯着那两只肥兔子道:“多放些才够味儿,你就照着你平日的法子烧烤就是了,旁的不必多想!” 梁霄亲了亲她,朝红杏吩咐道:“照顾好我媳妇儿,我且先去烧烤了。” 红杏端了点心与吃食过来:“四爷放心,奴婢的性命都是郡主的,定然不会有所怠慢。” 梁霄这才放心的去烤兔子,他烤兔子的手艺也是行军多年锻炼出来的,许久不练习了,竟也有些生疏。 悠悠跟在梁霄的身旁,睁着眼睛盯着梁霄烤兔子。 这父女俩一人手里拿着一只,梁霄怎么做悠悠便怎么做,旁的这的柴火已经烧得很旺了,可是梁霄是半点也不着急,他慢吞吞的往兔子的身上涂着佐料。 梁霄看一眼悠悠手里头的兔子,叮嘱道:“你这兔子小些,可不要将料放得太多了。” 徐若瑾在一旁瞧着笑道:“前些日子悠悠还说要烤兔子呢,我原以为她也就是说着玩的,一瞧,倒也有几分像是打你这儿学来的一般,着实是不错。” 梁霄涂完之后待这兔子上一上味儿,他坐在徐若瑾的身旁温声问:“若瑾,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其他的东西垫一垫肚子,这烤兔子,一时半会的也烤不好,你可不要饿着了。” 徐若瑾瞧着他手中的兔子,口水横流:“不妨事,你先烤着,我在一旁看一看。” 悠悠已经迫不急待的将那兔子架在火上开始转了,那小家伙蹲在火堆前转着,一张小脸被火烤得通红,像苹果一般,瞧着真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徐若瑾伸手轻抚着肚子,满眼温和的瞧着悠悠那不断翻兔子的动作不由笑问:“悠悠,你爹爹的兔子还在腌制着呢,怎的你的兔子就下手去烤了?会不会不入味儿啊?” 悠悠转着那烤兔肉的棍子,瞧着她那个子小小的,可是那力道还真不是盖的,摇得起劲儿着呢:“悠悠怕娘亲嘴馋饿着,不过,娘亲,什么是腌制啊?” 悠悠接触的东西太多太杂,对什么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再加上她不喜欢文字上的东西,所以真真是一问三不知了。 梁霄对这个女儿的问题也不气恼,朝着悠悠笑盈盈的解释道:“腌制就是涂了佐料之后须得缓一缓,让这佐料入了味儿,那才是好吃的,悠悠,你不要着急,这翻烤,还须得有一定的火候,慢慢来才行。” 梁霄就着红杏端来的水洗了手,坐在徐若瑾的身旁,握着她的手,瞧着她面容憔悴,担忧不已:“若瑾,一会儿我再将沐阮唤过来给你好生瞧一瞧,见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担心。” 徐若瑾也知道,她与梁霄要见一面原就不容易,所以格外珍惜与梁霄在一起的时间,她紧着这身上的薄毯子,朝梁霄柔声道:“我没事,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和孩子一定会都平平安安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梁霄闻言苦笑着握住徐若瑾的手点了点头:“我只盼着你们母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只要能让你们平平安安的,上天要从我这儿取走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徐若瑾轻堵着他的嘴直皱眉:“胡说什么!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梁霄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额头抵着她的,万般温柔:“好!咱们一家人都要平平安安的,到时我带你们回家。” 徐若瑾点了点头,眼角透着笑:“嗯,咱们到时要平平安安的回家。” 悠悠在一旁烤得那兔子的肉烧焦了,悠悠火急火撩的将兔子肉给拽出了火里,伸脚踩了两脚才将那烧焦起了火的地方给踩灭了:“爹爹!你快看啊,我的兔子肉怎么起火了。” 梁霄瞧着那兔子肉哭笑不得:“你那兔子肥些,须得离火远一些,否则油滴在火里,火再晒一些就容易烧了,到时若是烧着了我可不管你了。” 悠悠嘟着嘴蹲在地上,拿着树枝戳了戳眼前的这一块肉,心疼不已:“爹爹,那这个怎么办?” 红杏将肉夹起来放在一旁的杂物盘子里,朝悠悠安抚道:“不妨事不妨事,那后厨养着一条狗,向来喜欢吃这样的,到时拿去喂了它,也算不得浪费,奴婢再去取一只兔子来就是了。” 徐若瑾笑道:“悠悠,这烧烤可不能操之过急,须得慢慢来。” 徐若瑾对这烧烤一事也略知一二,原是梁霄先前在烤的时候她看着的,这样的烧烤需要很大的耐心才能完成,但是悠悠在耐心这一点上,着实也欠了些火候。 梁霄起身,将他俺制好的兔肉码进架子里,摆在火上开始烤起来,梁霄的动作很是缓慢,那些火也小了许多,一旁的宫人添了些碳过去,就着那柴火,不见烟,但是却烧得很旺。 那柴火在悠悠脚边堆了好些,悠悠拿着柴火往火堆里塞,塞了两个就被这梁霄制止了。 他按着悠悠,轻笑道:“你忘了你娘跟你说什么了?不可操之过急。” 悠悠垂眸默了半响才小声道:“爹爹,我是怕火太小了烤不熟。” 悠悠先前背地里就自己烤了不少次,指望她下厨好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必要的时候悠悠能够一把火把厨房给烧了,所以便只能将这眼光放在这烧烤上了,若是学得她爹爹的一半,那也是有出息的了。 梁霄划破了兔子的皮,那佐料都渗进去,徐若瑾坐在一旁端着茶饮了两口,朝悠悠笑道:“悠悠,先过来吃些东西,这兔子你若是想吃,估摸着还要等上半个时辰。” 悠悠摇了摇头,捧着小脸很不高兴:“娘亲,我想看看爹爹是怎么烤的。” 徐若瑾捏了块糕点在悠悠的跟前晃了晃:“快过来,尝一尝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悠悠瞧了两眼那糕点的,摇了摇头:“娘亲,我想吃烤兔子。” 有宫人将处理好的鱼端了上来,那鱼上边也涂满了材料,悠悠瞧着那鱼一蹦就起来了,朝梁霄笑盈盈道:“爹爹,小鱼给悠悠烤,大鱼给爹爹烤!” 第3796章 别离 她学着梁霄的样子,取了鱼坐在梁霄的对面转着,动作转得也不快,跟着梁霄一个节奏,慢慢吞吞,晃晃悠悠的,瞧着俨然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徐若瑾瞧着悠悠那一脑门的汗笑道:“悠悠,擦一擦你这脸上的汗。” 悠悠顺手就用衣袖子一抹完事,毫无半点女孩子家的优雅,徐若瑾也已经司空见惯了,只能无奈的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毕竟悠悠是徐若瑾的头一个孩子,常言道,这头胎是照着书本上教,生怕哪里教得不好了,这二胎那真是当猪教了,随便养,养活了养大了便都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梁霄在一旁烤着兔子,悠悠在烤着鱼,这场面极是和谐,只是梁霄烤一会儿就要放了手里的东西跑到徐若瑾的身旁去照顾一番,生怕徐若瑾饿着冷着,或者是哪里不舒服了。 徐若瑾娇嗔道:“我和孩子好着呢。” 梁霄瞧着她的肚子,有时候总会陷入一种担忧里,他知道的,这里边是两个孩子,有多少人在生双生子的时候人都没保住,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变成了他媳妇儿。 尽管有沐阮与朝霞公主在,可是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梁霄只盼着自家若瑾能够平平安安的,为此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是乐意的! 徐若瑾替梁霄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道:“那烤肉可以了吗?我闻着这味儿可真是香。” 梁霄忙将手里头的烤肉再转了转,朝徐若瑾道:“你喜欢吃香一些的,还得再烤一烤,悠悠,你那鱼翻得快些,否则只怕是要烧坏了。” 悠悠忙转着手中的鱼,朝梁霄道:“爹爹,悠悠也想吃兔子。” 梁霄瞧着那烤肉的香味儿已经出来了,割了一块递给徐若瑾,徐若瑾尝了一口眸色晶亮:“就是这个味道,可以了。” 梁霄取了手里头兔子,朝徐若瑾笑道:“若瑾,咱们可是说好的,一只兔子腿。” 徐若瑾瞧着那兔子腿点了点头,欢喜的接过来,啃了两口,心满意足。 悠悠扔了手里的鱼也跑了过来瞧着梁霄,嘟着嘴糯糯道:“爹爹……” 梁霄将另一只兔子腿递给悠悠,悠悠欢喜的接过,朝着徐若瑾笑盈盈道:“娘亲,你慢着点吃,以后悠悠烤给你吃。” 这兔子原本肉就不多,兔肉加上了那朝天椒,一口下去辣得人提神醒脑,徐若瑾吃了两口,面色也红润了。 捧着茶硬是喝了小半壶才缓过劲来,可是这辣得通体舒泰的感觉也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梁霄见她辣成这样担心得很,夺了她手里的茶盏担忧道:“若瑾,你就吃这两口就行了,剩下的不要吃了。” 徐若瑾捏着手里头的兔子直呼辣:“你这到底是放了多少辣椒,我的天,怎么这么辣,不过吃着整个人都透气了,似先前那些日子,闷在屋子里,连人都闷着。” “我再重新给你烤一个,少放辣,你这个不要吃了,这是我下属给我采回来的辣椒,说是朝着天,气焰嚣张,没想到竟会这样辣,你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梁霄是没有尝过这辣椒的,所以也并不知道这辣椒到底是什么样,毕竟平日里放的那些也就是那样,徐若瑾吃着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 这悠悠啃着兔子肉,一边喊着辣,一边又一口接一口的啃着,没有半分消停的。 一旁的红杏瞧着是心疼又好笑:“小姐,你慢着些吃,你瞧郡主都辣成什么样子了。” 悠悠擦了擦嘴,那一张小嘴辣得通红,她朝红杏道:“爹爹烤的,又辣又好吃,悠悠也要学,另外一只兔子给悠悠,悠悠要学。” 这香味儿将严昕与夜擎也吸引了过来。 严昕瞧着悠悠啃得那么欢快,也有些馋:“好吃吗?” 悠悠将那剩下来的两只给了严昕与夜擎笑得别有深意:“这可是爹爹烤的,最好吃了,你们尝尝。” 二人半信半疑,夜擎不喜辣,所以只是轻轻的咬了一点点。 倒是严昕,闻着这香味儿便觉得喜欢,一张嘴就咬了上去,这辣味儿是越嚼越酸爽!一时让严昕有些懵。 “这……怎么,怎么这么辣。” 悠悠瞧着懵圈的严昕笑得前俯后仰的:“爹爹烤的,哈哈哈哈,要喝水吗?” 夜擎只吃了一点点,一张脸瞬间便辣得通红。 徐若瑾靠着梁霄,实在看不下去了,朝红杏道:“快,给他们端水过来,别辣出问题来。”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笑道:“无妨无妨,都是些孩子,锻炼锻炼也好。” 今日正是天朗气清的时候,阳光懒懒的晒在花园里,入了春的兆国皇宫里百花齐放,瞧着那花团锦簇的环境,人的心情也跟着飘了起来。 严昕跟悠悠有一点是可以玩到一块儿去的,那就是在这个吃字上!悠悠喜欢吃,严昕也喜欢,二人常常会威逼利诱着让梁七梁八领着这二人上街去买好吃的! 严昕辣着了,捧着水喝了一大碗,转头就看见那烤得香气四溢的鱼,双眸透亮:“姑父,这个可以吃吗?” 梁霄轻拍着徐若瑾的背,替她顺着,笑得眉不见眼:“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取来分一分。” 悠悠举着手欢喜道:“悠悠来烤悠悠来烤,爹爹,悠悠会烤。” 悠悠取了那新拿上来的兔子,这一次她学得聪明了些,将那辣椒的佐料涂得少了些。 夜擎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替她理着衣袖子,叮嘱道:“悠悠,一会儿可不要用手去揉眼睛,否则会辣着眼睛的,你若是眼睛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悠悠点了点头,朝擎儿笑道:“擎儿不喜欢吃辣的,悠悠要少放辣。” 夜擎闻言笑了,朝悠悠欢喜道:“只要是悠悠的,我都喜欢。” 悠悠领着这两个人蹲在火旁转着兔子与鱼。 徐若瑾靠着梁霄,吃着那洗去了辣椒的烧烤,总觉得没什么味儿了: “悠悠这孩子烤的也不知能不能吃。” 方才都已经烧焦了,再让徐若瑾看着,这三个孩子这么一顿操作,着实让人有些担忧。 第3797章 离别 梁霄轻抚着她的发,柔声道:“无妨,要吃也是我先吃,若是不好吃,你就不要去吃了。” 徐若瑾闻言嗔笑道:“那怎么行?” 红杏端了药膳过来,梁霄接了那药膳吹了吹,朝徐若瑾道:“正好,方才吃了太多辣的东西,能够缓一缓也好。” 徐若瑾瞧着那几个孩子,心里欢喜,只是这么一折腾她也累了,喝了汤药就靠在梁霄的怀里半眯着眸子,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悠悠和擎儿又将鱼和兔子肉烤糊了,这让她有些生气,她将手里的东西顺手便扔了,气乎乎道:“爹爹的本事可真难学!悠悠连这个都学不会!” 严昕将那烧掉的烤兔子捡起来看了看,有些嫌弃的安慰道:“没关系,这一次烤不好,咱们下次再继续研究就好了。” 徐若瑾瞧着这几个孩子也有些乏了,便打着哈欠朝三人道:“太阳也暗下去了,孩子们,咱们该回殿里了。” 悠悠奔到徐若瑾的身旁,就见梁霄一把将徐若瑾抱了起来往殿里走,悠悠跟在后头瞧着好生羡慕。 夜擎与严昕对视了一眼,跟着一并进了殿里,梁霄朝这三个孩子吩咐道:“我媳妇儿要睡了,你们去继续习字去吧,不要扰了她。” 这几个孩子倒也是乖巧的,当即便回了各自的位置上去了。 悠悠捧着脸,远远的瞧着那躺在床上的徐若瑾,嘟着嘴,还在怀念着方才那顿烤肉的滋味。 那烤肉的味道可真真不是一般的香,悠悠还有些淌口水。 徐若瑾躺在床上拉着梁霄的手枕着,整个人分明已经很疲惫了。 梁霄理了理她的长发,安抚道:“若瑾,你安心睡。” 徐若瑾叹了叹气:“我瞧着悠悠这个性子,当真是着急,她若是个男孩子,随了你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她一个女娃娃,若他日如你一般扛着长枪上战场,那多危险?非是我护着她,她是我的女儿,我原就是要护着她的!我也希望她只是看看书,每日同旁的闺阁小姐一般就好了。” 她不希望她的女儿太过折腾,她只希望她的悠悠能过那一眼就看到头的日子,幸福美满,哪怕是清茶淡酒的,那总归也是平安顺遂的,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若瑾,悠悠这样的性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与你一样,只盼着她能够随性而活,不必受诸多的束缚。” 徐若瑾愁得很:“可她与擎儿是定了亲的,日后若是擎儿称帝,那悠悠便是钦定的皇后,你说日后这皇后若她这般,这本国的人不说,也容易招了外人笑话,我这也是担心悠悠。” 这孩子,喜欢武,对文那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可一国的皇后总不能上战场去吧?若当真如此,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徐若瑾为了自家的这个孩子,那也真真是操碎了心! 梁霄握着她的手,低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亲,温声道:“那待我忙完了这段时日了,得空了就和悠悠好好谈一谈,看看她到底喜欢些什么,若是能将她的性子给掰回来,我倒觉得,那也不是咱们的悠悠了。” 悠悠这孩子,属于天空,自由自在,她不是这金丝笼里的小鸟儿,被囚禁着,那才是折腾一辈子。 这话梁霄没有说出来,他只是不想让徐若瑾有这样大的心理负担。 徐若瑾微眯着眼睛慢慢的睡着了,梁霄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哄着这徐若瑾睡过去,睡得安稳了,他才将手抽了出来。 悠悠见娘亲睡过去了,手里的笔一丢,轻手轻脚的便跟着梁霄出了内殿。 到了殿外便瞧见这夜擎与严昕也正坐在小桌前习字探讨学识。 悠悠近前拉着梁霄的手,十分不安的瞧着他,眼神里尽是担忧:“爹爹,你是不是要走了?” 梁霄将悠悠抱进怀里,来到门边瞧着那外边淅淅沥沥的春雨,温声道:“你怎么知道爹爹是要走?” 悠悠揪着梁霄的衣领子道:“爹爹每次要走的时候,都会把娘亲哄睡着,要不然,爹爹会陪着娘亲一起睡的。” 梁霄哭笑不得:“你倒是机灵了。” “爹爹,你走了,什么时候回来?”悠悠的声音糯糯的软软的,听得人的心都是软乎乎的。 “很快就会回来,等你将那几首诗背会了,爹爹一定回来,不过,在此之前,悠悠可要答应爹爹,一定要照顾好你娘亲,她的身子弱,也经不起折腾,悠悠,你一定要替爹爹照顾好,让爹爹没有后顾之忧,这样爹爹一定早早的就回来了。” 悠悠不放心的嘟着嘴气道:“爹爹,那你要拉勾。” “好好好,拉勾。” 梁霄爽快的与悠悠拉了勾,悠悠这才一本正经道:“悠悠会照顾好娘亲,不让爹爹担心,爹爹一定要早点回来,接悠悠和娘亲回家。” 梁霄点了点头,悠悠便跑去找严昕要夜明珠,夜擎近前来,也是想着自家师父明日要出征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霄低头瞧着欲言又止的夜擎,挑了挑眉问道:“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征?” 夜擎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光。 其实夜擎知道,这些人的奔波与拼命,其实都是为了他,为了助他报仇,为了助他夺回皇位! 他思量了片刻,朝梁霄点了点头:“师父,我去!” 他是舍不得悠悠,想时刻和悠悠在一起,可是他也明白,如今的状况已经由不得他答应不答应了,不可能那些人为了他上战场拼命流血,而他却在这里吃喝玩乐,陪着悠悠。 梁霄见他面露不舍,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你准备一下,三日之后便行动。” 还有三天的时间!原来也不是这样匆忙仓促,夜擎开心道:“是,多谢师父!” 梁霄点了点头,瞧着这殿前的樱花树叹了叹气。 儿女情长在这样一个不平静的世道上,显得这样脆弱难以团聚。 夜擎格外珍惜这难得的三日。 若是平日里,夜擎会以悠悠的身体为先,而现在,只要能让悠悠开心的,夜擎就会答应。 梁霄瞧着有些落寞的夜擎笑着安抚道:“你放心,我们定会全力护你周全。” 其实夜擎的心里也没有底,他看了那么多的史书,这里边没有哪一本是说打仗不用流血的,所以每每想起,都让夜擎觉得,这一次出征,或许就是他与悠悠的永别了。 第3798章 春笋 夜擎远远的瞧着那夺了夜明珠在把玩的悠悠,如花般的笑面,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去忘记的。 尽管他年纪小,可是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夜擎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楚云秀全力喝护照顾的孩子了, 夜擎成熟得让人心疼,偏这样的成熟对于他这样年纪最是无用。 他知道,若不是有梁霄在这儿撑着,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一听他的意见,更别提什么报仇与夺回皇位。夜擎发誓要将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这样的感觉在越来越强烈。 他是大魏的太子,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只要他一日是大魏的太子,他就一日逃不开光复大魏的宿命,夜擎的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有些事情,他也是知道的,那些事情并不适合这样说出来。 “师父,若是在战场有什么需要徒儿做的,还请师父吩咐。”夜擎既然也要上战场,自然是要出一份力。 难不成要让他眼睁睁的瞧着这些人对他百般拼命,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吗?这样的感觉对于夜擎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梁霄其实也算是看着这夜擎长大的,自从当了夜擎的师父,他就知道这随之而来的,是一份责任! 好在夜擎一直在成长,从未让人失望过,所以梁霄也很是欣慰。 “到时若有安排,自然会与你共同商议,我去陪你师母,天暗了,你好生照顾悠悠,不要让她四处乱走。” 夜擎恭敬的应下:“是。” 梁霄是要在宫里议事,所以能够呆上三日,自然是要抓紧时间陪着自家若瑾的。 待送了梁霄进去,夜擎这才走向悠悠,悠悠拿着夜明珠在殿外头晃悠,这个角落里照一照,那个角落里晃一晃,瞧见个什么新鲜的东西便要捡起来看一下。 严昕跟在徐若瑾的身旁低声道:“悠悠,那日我在池塘边看见了好多的萤火虫。” 悠悠狐疑道:“萤火虫?不是夏天才有的吗?现在还是春天呢。” 严昕挠了挠头,讪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瞧着好看得很,像天上的星子一样,一整个池塘都是。” 悠悠抬头看着这已经深了的夜色,笑道:“在哪里在哪里,咱们去看吧,马上去瞧瞧,悠悠想看星子沉在池塘里是什么样子的。” 夜擎打殿门外过来,起了风,树上的樱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有几片落到了夜擎的肩上。 悠悠瞧着夜擎傻笑道:“擎儿,你真好看。” 夜擎将身上的落花拂去,朝悠悠笑道:“说什么胡话呢?男人是不能用好看来形容的,女人才可以。” 悠悠咧嘴一笑,挽上了夜擎的手臂,扫了眼四周小声道:“擎儿,咱们去小塘边看萤火虫子好不好?我听昕儿表哥说,那萤火虫子可好看了,咱们去看看嘛好不好?” 夜擎伸手理了理她的发,一脸懵:“现在这个时候,哪里有萤火虫?” 兆国春暖,但是入了夜也有些微的寒意,这样的天气,纵是环境再好,也没有萤火虫才是啊。 悠悠望向严昕:“昕儿表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严昕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才没有看错,真的是萤火虫子,好多好多,成群结队的,我原是从那小池塘边路过的,谁料一走过去就见那些虫子从草堆里飞了出来,瞧着好看得很。” 悠悠望向夜擎,拉着他的手撒娇,又软又萌的模样几乎要将夜擎的心暖化了。 “擎儿,咱们去瞧一瞧就回来好不好?悠悠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那会发光的虫子呢,悠悠想见一见嘛。” 严昕在一旁笑道:“我也觉得,悠悠若是想去的话,那就一起去嘛,我听人说,这宫里头可好玩了。” 悠悠看了看四周,宫女们正在备膳,来来回回的忙碌着,谁也没有空注意到她们三个。 夜擎见悠悠如此跳跃,便答应了:“好,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去了之后你可要紧跟着我,我先前听人说这宫里头不大太平,夜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现,咱们三个可要紧跟着,莫要走散了。” 悠悠抱着夜擎欢喜道:“擎儿最好了,悠悠最喜欢擎儿,咱们快走吧,别让娘亲发现了,要不然娘亲又要逼着我念诗了。” 这若是罚悠悠去骑马,那她定然是乐呵的,可若是罚她念书,那悠悠恨不能有多远走多远。 这姑娘家的长大了之后便开始有了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对于恐惧和讨厌的事情也表现的格外的明显。 徐若瑾也没有想着要强迫她一定要读,只是盼着她能够看一看,明白一些通俗浅显的道理。 夜擎悄拿了一盏灯,领着悠悠与严昕打大殿的侧门走了出去。 三个孩子里夜擎走在前头,悠悠牵着夜擎的手跟在后头,最后边的是严昕,严昕做贼似的四处打量着,生怕一个不当心撞了什么不该撞的东西了。 三人提着灯盏走在宫道上,那正宫道上还有来来往往的侍卫巡逻,待转了弯,走过一段时间之后,那宫门冷落,地处僻静了,便没有多少来往的人。 一入了夜,风呼呼的一吹,如同鬼哭一般。 悠悠躲在夜擎的身后,揪着夜擎的衣袍紧张兮兮道:“昕儿,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这路越走越偏了,我们……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严昕瞧着前边的路狐疑道:“没错啊!就是这儿啊,再往前走,过两个宫应该就到了,我记忆很好,不会错的。”只是到时来是傍晚,没有这夜里这样恐怖。 一整条长长的宫道上灯都没有一盏,地面上还盘亘着残枝败叶,一脚踩下去,那枝叶破碎的声音很是清晰,这三个孩子便靠着手里的一个夜明珠与一个灯盏往前走着。 风穿过巷弄,发出呼呼的呜咽声,悠悠的手心里紧张得出了汗,可她也好奇,想去看一看那传说中的萤火虫是什么模样的,所以铁了心的要继续走。 严昕是个谨慎的,瞧着那尽头一望无际的黑,心里甚是惶恐,瞧着悠悠不安道: “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要是姑姑找不着我们,该着急了,这个虫子,总归不会一夜就没了,咱们明日再来看也行的,悠悠,回去吧。” 悠悠的手心里渗出了一层汗,目光却格外的坚定:“我不回去,我就要看看那个虫子是什么样的,你若是害怕,这个夜明珠给你,你拿着回去吧。” 严昕接过悠悠手里的夜明珠气道:“我就这么不讲义气,要丢下你们两个回去不成?你不走,那我也不走!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悠悠笑道:“爹爹说了,三个臭皮匠是一个诸葛亮,咱们三个在一起,不会有事的。表哥,你放心吧!还有擎儿在呢,擎儿也会保护我们的。” 严昕哼哼道:“我也会保护你的,我可不要殿下来护着我,穿过这个巷弄有一个叫什么宫来着,那个宫里边全是草,长得可茂盛了,那些虫子就是从草丛里飞出来的,草丛的后边就是一个小池塘。” 正说着,一阵阴风凉凉的从这三个孩子的跟前吹过,吹得悠悠打了个冷颤。 咬着牙朝夜擎哆嗦道:“好……好像,好像快到了。” 三个孩子挤在一起,慢吞吞的朝着前边挪。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严昕有些害怕了,瞧着前方不安道:“我……我还是,还是回去吧,悠悠,这夜深了,我听人说夜里不安全的,咱们要不还是赶紧走吧,好不好?要不然我怕真的会有危险。” 悠悠狐疑道:“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咱们能有什么危险?你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的!” 夜擎提着个灯盏往前走,他其实也是害怕的,可是一想到要上战场,便什么都不怕。 他提着灯盏走在前边给悠悠和严昕探着路,悠悠紧跟在夜擎的身后。 严昕哆嗦着道:“我可听说了,这……这宫里头冷冷清清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宫女说,是这儿死过人,而且是很多很多人,血流得满地都是,你们看这个地上,黑沉沉脏兮兮的,与咱们先前走的那些个正宫长道是不是不一样?悠悠,咱们…还是回去吧。” 悠悠见他这样害怕,便拉着他的手哄着道:“表哥,你不要害怕呀,之前这个地方你不是来过的吗?要照你这么说,我爹爹还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呢,不是更可怕吗?没事的,这就是风,再说了,这哪里没死过人呀?你一个男孩子,你胆子大一点,你看我,我就不害怕。” 悠悠言罢抬头挺胸,装得气场很足的样子。 严昕揪着手不安道:“这……这咱们自然是不一样的,你一个姑娘家,不是,我要说的是这儿可怕得很,好像听宫里的人说有鬼,咱们还是走吧,别在这儿呆着了,若是回得晚了,姑姑是要担心的。” 悠悠一把将要拉着她走的严昕拽了回来,哄道:“好表哥,你就满足我这一次嘛,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个会发光的虫子,你看咱们这走了一路了,不是也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嘛,你跟着我走,我会保护你的。” 严昕才不信悠悠的话,他急道:“我是傍晚来的,没有这么可怕,可是现在这冷风习习的,悠悠,我我我,我们明日再来,明日再来好不?今天权当是探了个路了。” 悠悠见状瞪着严昕,哄着不行那便威胁:“你若是不带我去瞧瞧,我就生气了,哄不好了!” 严昕急得抓耳挠腮:“悠悠,你,你怎么这样。” 悠悠瞧着严昕气呼呼道:“那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以后我就不跟你玩了。” 严昕无奈道:“我是怕有危险。” “咱们三个有什么可怕的,昕儿,你这胆子可不行,要锻炼锻炼了,是吧擎儿。”悠悠拽着严昕往前走,边走边问前边的夜擎。 夜擎应了一声,朝严昕道:“她既然喜欢,那就带她去看看吧,这儿是皇宫里,也不是什么别的地方,想来也不会有危险,咱们走了这么久,若是如你先前所指,也应该快到了吧。” 严昕看了看前头喃道:“这黑乎乎的,连个月亮也没有,有什么好瞧的。” 夜擎提着灯盏在地上照了照,地面上积了厚厚灰,灰上竟有脚印! 悠悠也跟着凑了过去看了看,诧异道:“怎么会有脚印?擎儿,是不是有人比咱们更早去看萤火虫子了?” 夜擎细数了数,沉声道:“有两个鞋印子,一深一浅,看这大小,应当是一男一女从这儿走过,的风大,若是时日长了,脚印不会这么明显的,定然是刚走过去。” 悠悠狐疑道:“有人走在咱们前头?” 夜擎点了点头,站起身提着灯盏往前走,朝悠悠低声道:“你跟在我的身后,若是到时有什么危险,我拖住他们,你们记得跑快一些。” 夜擎这话严肃的很,听得悠悠的心里也有点发慌了:“擎儿,那这两个人不会是坏人吧?” 夜擎紧了紧手中的灯盏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你放心,若是有危险,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严昕拉着悠悠担忧道:“要我说,咱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因为这几个虫子就把小命给丢了,你说这万一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严昕跟着蒋明霜一路来到这兆国,有多艰难他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吃过太多的苦,所以才会格外的珍惜这条小命。 第3799章 惊吓 悠悠是个性子要强的,虽也体贴人,可是这要打破沙锅的架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朝严昕安慰道:“那两个人说不定是宫里的人呢?又不是什么坏人,你不要害怕嘛,咱们就悄悄的走过去,看两眼就回去了。” 严昕指了指前方,小声道:“就是这个宫里,之前我路过的时候门是开着的,现在不知道怎么,竟给关上了。” 悠悠笑道:“就是这儿呀,走了这么远,总算是到了,擎儿,咱们进去瞧瞧就走好不好?” 夜擎点了点头,将悠悠护在身后,温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开门。” 严昕接过夜擎手中的灯盏低语道:“我陪你一块儿。” 这扇门其实已经很老旧了,夜擎推开门的时候门发现吱呀的声响,因着是三个小孩子,所以只是开了个小细缝,夜擎第一个进了殿里,严昕也跟着进去了,悠悠提着的灯盏有点大,站在门口扯了半天的灯盏也没挤进去。 严昕低声道:“你不要动,我们俩将门再打开一点。” 严昕听夜擎说还有人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很不安了,他满脑子都是些鬼神鬼怪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凑在一块儿,使得严昕的心里慌得厉害,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 可偏偏悠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待门一开,悠悠便进了宫,宫里头确实是有一个大池塘,池塘里的草长得满满的,严昕不安的瞧着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悠悠不免有些失望:“表哥,你说的发光的虫子在哪里呀,我怎么瞧不见?” 墨色的天空下只有那明黄色的屋顶还泛着些微不一样的颜色,旁的都浸在夜色里,什么也瞧不见。 严昕狐疑道:“我那日确实是见过,怎么今日没有了?” 悠悠往前走了两步,被夜擎一把拽住,夜擎指了指那草堆里,轻声道:“不要过去了,那边全是水,我担心不安全,既然没有了,那咱们还是回去吧,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悠悠细细打量着这小池塘,不甘心道:“昕儿,你不是说了有虫子飞的吗?这儿怎么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 悠悠退了两步,一脚不知踩了个什么东西,险些摔倒在地,亏得严昕与夜擎扶了一把,这才将人稳住。 悠悠有些生气回头道:“什么东西!” 众人低头一看,见是一只手的骨头,顿时吓得脸色都青了:“这这这……” 夜擎细看了两眼,朝悠悠道:“没事,这只是狗的骨头,没事的。” 悠悠气得一脚将这骨头踹进了草丛里,因着这一动静,草丛里的萤火虫一时之间全部沸腾了,亮起了身上的光,争先飞了出来。 很快,萤火虫越来越多,它们聚成一团,在孩子们的眼中汇集,如同那天上的星子,由几颗最后汇集成了成千上万颗,点亮了这个宫殿。 悠悠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不由惊叹出声:“好漂亮。” 严昕喃道:“我当初看见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呢,怎么这样多了!” 夜擎只觉得眼前美则美矣,可是有些反常:“春寒初过,怎么就有这么多的萤火虫了?” 夜擎望向悠悠,却见悠悠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萤火虫,眸子里透着的是流光溢彩,让人难以忘怀的欢喜。 这两个人看着萤火虫,夜擎却只顾着看这萤火虫的光下的悠悠。 三个人都看得入了神,这萤火虫子在半空中聚在一起,将整个宫殿点亮,夜擎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个宫殿,宫殿十分老旧,斑驳的木头上掉了不少的漆,一看就是有好些年头了,池塘里的景致这会儿也一清二楚。 池子里的水不深,但是水里边似乎是养了些什么,正在游荡着,瞧着像蛇一般,让夜擎心生几分警惕出来。 暖黄色的萤光一闪一闪的,悠悠忍不住伸出手来,有几只飞到悠悠的跟前,正要停在悠悠的手掌心里,一道声音低斥而出。 “你们在干什么!” 那人手一挥,这些萤火虫悉数钻回了草丛里,光线一瞬间就暗淡了,若不是因为这儿还有一盏宫灯,悠悠几乎要以为自己瞎了。 三人回过神来吓得一个哆嗦,齐齐望向身后,身后一道黑影居高临下,黑暗中那双眼睛格外的骇人。 夜擎将悠悠护在身后,瞪着这一时半会分不清楚好坏的人,警惕道:“我们迷路了,从这儿路过,见有光就进来了,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那人嗤笑一声,并未接话。 悠悠躲在夜擎的身后半响才想起来她要护着夜擎的,于是便站了出来,瞧着眼前的人道:“你大人大量,不要同我们小孩子计较了,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三个孩子站成一排,相互护着。 对面的人手里掏出一把匕首,夜擎与严昕见状一把就将悠悠扯到了身后:“你要干什么?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夜擎这个时候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加上这光线又十分昏暗,所以一时也不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对面的人嗤笑道:“你们倒还算有几分胆色,不过也巧了,我今日炼药,还缺了几颗孩童的人心,你们倒是撞到了刀口子上,呵,倒是有意思了。” 悠悠闻言气道:“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孩子也不放过!” 夜擎朝悠悠低声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你赶紧跑,跑快点!” 悠悠扯着夜擎的衣袍,摇了摇头:“这个人要小孩子的人心的,你跟我一起走。” 严昕无奈道:“你们别争了,我来拖住,你们快跑。” 见这几个孩子竟因此争执了起来,对面的人忍不住笑了,而三个孩子还没有注意到。 他突然吼了一声,将三个孩子吓得不轻,拉着手便拼命的朝着那宫门的方向奔去,这人一扬手,洒过一片粉沫,这些虫子便飞了起来,将这殿中的亮度又暂时的恢复了。 悠悠靠着门哆嗦着道:“你你你,你要是敢挖我们的心,我娘亲和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第3800章 吓唬 站在对面的人挑了挑眉,瞧着这三个孩子吓得哆嗦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那虞晴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暗处出来,朝沐阮笑道:“你不要吓唬他们了,到时若是吓出个好歹来,你还得好好的想一想如何向瑜郡主交待。” 嗯?瑜郡主? 闭着眼睛不敢看的悠悠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眼熟,她将手指拔开,就看见披着个黑色斗篷的沐阮正笑得相当欠揍。 悠悠顿时目瞪口呆,喃道:“舅……舅舅?你怎么在这儿?那……那方才那个坏人呢?他还说要挖了悠悠的心,好可怕。” 沐阮一把抱住扑过来的悠悠,笑道:“这么晚了,你们几个不在若瑾的身边呆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虞晴儿抱着胳膊笑道:“或许是惦记着我这些好容易才培养出来的萤火虫呢。” 悠悠闻言诧异道:“这是你培养的?” 沐阮捏了捏悠悠这可爱的小脸蛋笑道:“没大没小,什么你?你既然唤虞尚云一声义父,那这就是你的姑姑,可明白?” 悠悠从沐阮的怀里下来,朝着虞晴儿见了礼夸道:“姑姑好厉害呀,这些虫子真好看!” 夜擎才明白,那两个脚印是这两个人的,只要遇见的不是坏人,那夜擎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严昕拍着胸口道:“沐叔叔,你这是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前两日我从这儿路过的时候只看见几只,今天怎么这么多了?” 沐阮将悠悠那掉在地上熄了的灯盏重新点了起来,朝三人解释道:“近来暖了,自然也就多了,到了夏天会更多,不过它们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悠悠狐疑道:“为什么?舅舅,你瞧这些萤火虫,多好看呀。” 沐阮笑问:“悠悠喜欢?” 悠悠点了点头,她瞧着沐阮的时候沐阮的眸子里头映衬着无数的萤光,像极了星空般,美不胜收。 虞晴儿取了个玻璃瓶子出来,招了招手便有几只萤火虫子飞了过来,她将那些虫子封进了罐子里,又添了些草与水进去,扎上透气的布系了绳子递给悠悠: “这些萤火虫你别瞧着多,近来天气还有些寒,所以也活不了几日,我将这些虫子催生,原也是用来入药罢了,你既喜欢,赠你几只也无妨。” 悠悠小心翼翼的接过虞晴儿的琉璃罐子,像一个得到了糖的孩子般欢喜得很,朝虞晴儿行了礼:“多谢姑姑的萤火虫,悠悠喜欢漂亮的姑姑。” 虞晴儿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倒还挺会说话,行了,哪来打哪回吧,这个地方以后就不要来了。” 悠悠原本还想问问以后可不可以常来,这一句话就将悠悠给敲了回去。 她不解的问:“为什么?” 虞晴儿扫了眼角落,悠悠便瞧见角落里爬着几条蛇,见她面露惧意,虞晴儿瞧着自个的手指笑意渗人:“若不是你舅舅发现了动静出来看看,你们三个就是一具尸体了,这皇宫里头有的是你们猜不透的东西,不要去打破沙锅问到底,更不要去到处乱逛,否则到时受伤的,可也只能是你们。” 严昕见了蛇吓得脸色铁青:“这,这宫里头怎么会有毒蛇。” 虞晴儿垂眸,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淡道:“我这儿可不止是毒蛇,但凡是有毒的,要什么有什么。” 夜擎将悠悠拉到身侧,朝虞晴儿见了礼,温声道:“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虞晴儿打量着夜擎,见他面不改色,气度沉静,不由有些意外:“你倒是有意思了,这样的事情,你不害怕?” 夜擎沉声道:“不怕。” 沐阮还是头一次见这夜擎这样硬气的,毕竟平日里的夜擎多半时候都是沉默。 年纪轻轻的沉默就容易被人轻易的忽略掉,而看来,沉默时的夜擎,或许也不过是只熟睡的老虎,正在准备着休养生息罢了。 沐阮瞧着这三个孩子方才的反应,其实心里是很欣慰的。 尽管这夜擎一声不吭,尽管这严昕总喊着害怕,可是到了要紧的时候,他们总是会下意识的护着悠悠。 沐阮觉得,这三个孩子若是将来长大了也能这样相互扶持,那也是极好的。 悠悠捧着手里头的东西欢喜得紧,朝沐阮笑道:“舅舅,这个宝贝,悠悠要拿去给娘亲看看,悠悠喜欢这个。” 严昕今天夜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魂都快吓没了,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只想着快一些回去才好。 虞晴儿靠着柱子懒懒的瞧着:“夜色也不早了,你们几个小不点还不回去?难不成等着我送?” 严昕浑身绷紧,听着这话松了一口气:“我们这就回去了。告辞。” 夜擎也与二人告了别,领着悠悠与严昕提着灯盏便退出了宫,在宫外的长道上,悠悠突然觉得这个呼啸的风也没有这么冷了,宫道也没有这么漫长了。 悠悠捧着手中的萤火虫罐子欢喜得很,整个人情绪都是高涨的。 沐阮站在门口瞧着这三个孩子的身影哭笑不得:“亏得今日咱们过来看一看这些毒虫,若是来得晚些,只怕这几个孩子就有危险了。” 虞晴儿冷哼道:“危险?我看他们的胆子大得很,这样的地方都敢闯。” 先前也有不少的宫女闯宫,最终都没有活着出去,也就她是这几个孩子,仗着自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才会这样无所顾忌的闯进来。 沐阮笑道:“既然已经知会过了,想必也不会再犯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宫歇着吧。” 虞晴儿瞧着沐阮的侧脸,沐阮目送着悠悠他们过了长长的宫道,这才回头望虞晴儿,见虞晴儿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瞧着他,顿时心口猛的一跳:“怎么了?” 虞晴儿收回视线,下了阶梯往另一个方向走,边走边朝着他招手:“没什么,这研制药物一事,明日再议吧,早些歇息。” 沐阮看完了悠悠离开的背影又来看虞晴儿的,他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3801章 不舍 沐阮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身后的萤火虫光线暗淡了下去,沐阮这才跟上悠悠他们的脚步,在暗中送着这三个孩子进宫。 夜擎提着灯盏走在最前头,他一只手还牵着悠悠的,边走边叮嘱:“悠悠,那水里边全是毒蛇,方才得亏了你没有跑过去,这宫里有些地方很危险,你切记,日后就不要再去了。这一次是舅舅和姑姑在那儿,若是哪一日他们不在那儿,咱们定然会出事的。” 悠悠点了点头,朝夜擎笑盈盈道:“可是好刺激呀,悠悠才不害怕呢,是昕儿害怕。” 严昕闻言辩驳道:“我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害怕!” “那你走到半路还要拉着我回去呢,若不是今日过去瞧了,我还瞧不到这么好看的虫子呢,悠悠好喜欢。” 她捧着她的玻璃罐子细细数了数,数了半天,萤火虫子来来回回的飞着,那翅膀扑腾到一处,悠悠数不过来,干脆便不数了。 严昕涨红了一张脸,尴尬不已:“我那也是替咱们的安危着想,如果他们不在的话,咱们今天晚上说不定小命都没有了,悠悠,这宫里太危险了,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到这边来了。” 夜擎提着灯盏领着二人走上了正道,正道的两旁点着宫灯,随行的侍卫与宫人们排列齐整的走着,一个跟着一个。 这地面上也扫得很干净,不远处有一拔人跑过来,悠悠一见那为首的人是红杏便笑着唤道:“红杏。” 红杏见着这悠悠全须全尾的,这才松了一口气,蹲下与悠悠平视:“小姐,这是打哪去了?奴婢还以为你们被人带走了,就差这宫里的人都帮着找人了,没事儿吧?” 悠悠晃了晃手里头的罐子,高兴的不得了:“你瞧,这是舅舅送给我的,可漂亮了,娘亲肯定喜欢。” 红杏起身瞧着那罐子道:“好好好,只要小姐平平安安的,可比什么都强,快回去吧,四爷还瞒着郡主呢,只说你们几个去习武去了,让奴婢来寻你们回去用膳,这若是知道你们不见了,定然也是要着急的。” 夜擎见状朝悠悠温声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红杏朝那迎面而来的人知会道:“你去通知一下这宫里的人,让他们不必找了。” 那宫里的人会意,便匆匆去相互通知去了。 悠悠看了眼身旁的严昕,见他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表哥?” 严昕吓了一跳,瞧着悠悠道:“你吓我做什么。” 悠悠见状笑话道:“你还说你不怕呢,你瞧你就是害怕了。” 严昕抹了一把脸,朝悠悠道:“我才不怕,你胡说!” 夜擎拉着悠悠道:“今日之事,还是不要告诉大人的好,以免他们担心。” 悠悠点了点头,小声道:“这若是让爹爹知道了,生气了怎么办?可不能说。” 严昕抱着胳膊哼哼道:“还说我胆小,我看其实胆子最小的就是你。” 悠悠仰着小脸道:“那咱们再另外去个地方,谁要是半道上喊着要回去,那谁就是胆小。” 严昕的脸涨得通红:“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回去用膳呢。” 红杏在一旁瞧着,见这三个孩子没事,暗自松了一口气,看了眼冷宫的方向。 悠悠走在前边,见红杏还站在原地,便催促道:“红杏,快呀,咱们快回去了。” 红杏这才收了心神,跟上悠悠一路回了宫。 宫里头梁霄正在给徐若瑾洗脚,见这三个孩子回来了,还带着些微的狼狈,不由挑了挑眉,狐疑的看了眼跟上来的红杏,红杏讪笑道:“郡主,这三个孩子想是也累了,不如先让他们用膳吧。” 徐若瑾身子不舒服,整个人疲惫得很,也没有什么精神来陪着这三个孩子,所以便由着他们去了。 “悠悠,日后去习武不要这么晚,天黑了要回来了,不然娘亲会担心的。明白吗?” 悠悠挪到徐若瑾的身旁道:“娘亲,可不可以把烛火熄一下。” 梁霄给徐若瑾按着腿,见状笑道:“你这孩子,又想折腾什么?你娘亲的身子不大好,你可不能这样折腾她,不然爹爹可跟你急。” 悠悠见状撒娇道:“爹爹,悠悠才不会折腾娘亲呢,关一下嘛,悠悠有个大礼物要给娘亲。” 梁霄见状笑道:“若瑾,你看呢?” 徐若瑾也不知道悠悠这孩子神神秘秘的是想要做什么,不由失笑:“红杏,去将烛火吹一吹。” 红杏吩咐了殿里头伺候的人将灯盏熄了,整个内殿瞬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里,悠悠小心翼翼的将那玻璃的罐子从宽大的大袖里拿了出来,整个屋子里都喾着暖色的光。 那些萤火虫子在罐子里边飞着,还有一些栖在罐中的草上,远远的瞧着,萤光十分震撼。 徐若瑾这一瞬当真是被悠悠这个小可爱惊喜到了。 她接过悠悠捧着的罐子诧异道:“这……这个季节里哪里有萤火虫?” 悠悠笑道:“娘亲,是舅舅给悠悠的,悠悠借花献佛给娘亲。” 梁霄闻言挑了挑眉:“不错,还知道借花献佛这个词了,大有进步。” 徐若瑾将这萤火虫放在床边,女人对于美的东西向来是毫无抵抗力。 悠悠见徐若瑾这样喜欢,心里也是满心的欢喜:“娘亲,舅舅说要把它们做药,可是悠悠瞧着它们好可怜呀。” 她心疼这些萤火虫,被囚禁在这个罐子里,一囚禁便是这样久,久得悠悠瞧着都觉得难过。 徐若瑾轻点了点这罐子,罐子里的萤火虫便飞了起来,在罐子上乱撞。 她见状朝悠悠笑道:“悠悠可想将它们放了?” 悠悠点了点头:“想。” 徐若瑾将罐子递还给悠悠,笑道:“那就放了,也权当是祈福了,你看这样可好?” 悠悠捧着那罐子笑盈盈道:“娘亲,以后它们就自由了吗?” 徐若瑾知道悠悠是个有善心的孩子,所以便也答道:“对啊,你把它们放了,它们自然就自由了,天地之大,任着它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岂不是很好?” 第3802章 放生 悠悠捧着手里的罐子犹豫了片刻不安道:“会不会有人抓它们?” 梁霄朝悠悠身后的两个人笑道:“你们陪着悠悠去寻个好去处放了就是了。” 夜擎朝悠悠道:“我知道这宫里有一处地方很好,我带你去。” 梁霄给徐若瑾按着腿朝夜擎道:“放完了就回来用膳,不要再去别处了,夜深了,不安全。” 红杏见状朝徐若瑾道:“郡主,还是奴婢跟着一块儿过去吧。” 徐若瑾见状点了点头,红杏便跟着这三个孩子出去了。 临去时徐若瑾还听见悠悠在与夜擎嘀咕:“咱们要找一个跟先前的地方差不多的,擎儿,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夜擎领着悠悠往前走:“到了就知道了,不远的,你若是哪一日想见它们了,你走几步路就到了。” 徐若瑾躺在床上,瞧着这三个孩子的身影不由松了一口气:“悠悠有他们护着,倒也是好的,也不至于在这宫里烦闷无聊。” 梁霄替徐若瑾捏着脚,最近徐若瑾的脚又肿了许多,梁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问了朝霞公主与沐阮的解决办法,也不过就是多替她按上一按,若是要根治,这样的症状还须等到生了孩子之后才能恢复了。 加上徐若瑾怀的又是双胞胎,所以也难怪她有时候会疼得路都走不动了。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瞧着梁霄又道:“这三人的感情若是日后长大了也能这样,倒也好了,只是这以后的事情到底如何,咱们也不清楚。” 梁霄知道徐若瑾越到了要生的时候担心的事情就越多,他替徐若瑾一边按着一边安抚道:“若瑾,你不要想太多了,这几个孩子各有各的造化,咱们这样操心最是没有用了,不如由着她们自己去成长,或许比咱们还要有出息些呢。” 要比梁霄有出息的话,天下只怕也找不着几个人了。 梁霄替她按了好一会儿,见这几个孩子还没有回来,徐若瑾有些担忧:“夜深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梁霄抱了徐若瑾起身,在已经备好膳食的膳厅里坐下,朝徐若瑾安抚道:“可不许说胡话,她们能出什么事?好着呢,你想也是饿着了,先吃吧。” 徐若瑾接过梁霄盛的一碗汤,不安道:“我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 “我过两日就要出征了,你不要多想,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到你的身边,接你们回家。” 梁霄握着她的手,目光里满是真挚,徐若瑾得了他这样的保证,一颗心总算是静了些。 那头悠悠与夜擎在花园里寻了好几个地方都不大满意,要不就是嫌弃草不够深,容易被别人发现了受欺负,要么就是水太深了,掉水里会淹死,跟在身旁的红杏瞧着真真是哭笑不得。 严昕跟着悠悠晃了一大圈,指着一处水沟道:“我觉得这儿不错,虽小了些,可是偏僻的很,肯定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 悠悠瞧着那水沟摇了摇头:“这里不好,悠悠不喜欢。它们定也不喜欢,再找找。” 一行人跟着悠悠打转,夜擎跟在悠悠的身旁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专注的瞧着悠悠,想要在走之前将悠悠留在他的心里,留很久很久。 若是哪一天他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了,起码他也不会把悠悠给忘了。 悠悠晃到一颗樱花树下,那樱花树足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树下有一处小水塘,虽说不如先前那个宫里的大,但是好大草也不少水也不深,倒也算凑合。 悠悠站在树前,认真的朝这些萤火虫喃道:“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你们不要乱跑哦,要是被别人捉住就糟糕了。” 严昕在一旁搭话笑道:“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悠悠一般,会放你们走,以后长着些眼睛才好。” 悠悠将罐子递给夜擎,夜擎捧着罐子,见悠悠将那绳子解开,又松了罐子上盖着的纱布,那些萤火虫一时间全都飞了出来,似夜空的星子般,飞得到处都是。 悠悠见状急道:“他们要飞到哪去?” 夜擎见他们飞的那个方向狐疑道:“莫不是要飞回先前咱们去的那个宫里。” 悠悠捧着罐子笑道:“它们还找得到它们的家呀?” 夜擎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没听过,我只听过萤火虫喜干净的地方,至于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我就不清楚了,悠悠,既然已经将它们都放了,那不如就顺其自然的好,由着它们去吧。” 悠悠将纱布塞回罐子里,朝着那些萤火虫挥了挥手,笑得眉不见眼:“快点回家,不要让你们的娘亲和爹爹担心啦。” 她朝着那些萤火虫挥了挥手,红杏在一旁瞧着,目光分外温和,一个人若是处于乱世,还能保有一颗赤诚之心的,那该是多么难得的? 有些事情悠悠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她的这颗心依旧如往昔一般,也正是她最难得的所在。 这或许也是虞尚云当初执意要认悠悠为义女的另一个原因吧。 “殿下,小姐,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回殿用膳吧,不要让郡主等急了。” 悠悠牵着这二人欢快的回了内殿,内殿里徐若瑾在喝汤,见这三个孩子回来了,便传了坐,宫里的宫人伺候着这三位主儿用膳。 悠悠今日倒是难得,将碗里的鸡腿夹给了严昕:“表哥,你多补一补。” 严昕将鸡腿退给她:“你才要多补一补。” 夜擎默默将眼前的鸡腿撕了,拌上了佐料搅均匀了推给悠悠,悠悠笑盈盈的接了过去:“我有擎儿的,你今天多吃一个,补补。” 徐若瑾瞧着这两个孩子话里有话的,十分不解:“什么多补一补?” 严昕见徐若瑾起了疑,接了悠悠手里的鸡腿笑道:“回姑姑话,悠悠是觉得我瘦了,这几日她总说我瘦得厉害,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可我觉得,男子汉理当如此,这瘦不瘦的倒是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悠悠别饿瘦了。” 第3803章 小测 梁霄给夜擎夹了些他爱吃的,叮嘱道:“多吃一些。” 悠悠捧着碗吃着夜擎给她拌的鸡腿肉,吃得十分欢快。 一顿饭后,吃食撤了下去,上了些点心。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一只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朝众人道:“这功课,我也不多问,悠悠,你来背一背那首《蜀道难》。” 悠悠闻言垂眸揪着手低声道:“娘亲……我……我今日还没来得及背。” 徐若瑾脸色一沉,悠悠吓得一个哆嗦,硬着头皮道:“我……我明日,明日定能背下来,娘亲,你莫生气,当心身子,悠悠知错了。” 徐若瑾扶额,朝悠悠道:“你背,会背多少就背多少,娘亲不生气。” 严昕靠近悠悠的身旁,低声道:“《蜀道难》……” 悠悠跟着严昕的提示念了几句:“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上青天。” 严昕后边又念了几句,悠悠没听清楚,所以也就没声了,徐若瑾诧异道:“接着念。” 悠悠戳着手指委屈道:“娘亲,悠悠可不可以明天再背。” 徐若瑾揉着眉心朝悠悠道:“明日抄十遍再拿到我这儿来背。” 悠悠暗自松了一口气:“是,娘亲。” 让悠悠背书可真真是要了悠悠的小命,她拘谨的坐下,不敢再吭声了。 梁霄轻抚着徐若瑾的肚子,朝夜擎与严昕道:“既然我媳妇儿问了悠悠,那我也考一考你们俩,对于两国交战一事,可有什么看法?” 严昕闻言脸色微沉,一时不知说什么。 夜擎沉声道:“师父,徒儿相信,邪不压正!师出无名之徒,必然也不得长久。” 徐若瑾听着夜擎说这些,颇有些意外:“擎儿,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夜擎双拳紧握,双目带着光:“轼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擎儿终有一日要报了这个仇的,他陆凌枫师出无名,定然赢不了!” 夜擎这样的自信其实是来自于梁霄,在他的心目中,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梁霄更加厉害的人。 区区一个陆凌枫,便是领兵而来,这兆国这么多的人能征善战,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向往的,不是那个帝王之位,他向往的是那帝王家至高无上的权术,可以让他用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徐若瑾听着这话,心疼不已,她以前只觉得夜擎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可是从来不知道的夜擎心里竟承受着这样大的压力! 严昕见夜擎都这么说了,这才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也有家回不成!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要努力保护大娘和娘亲,还有爹爹!” 他只知道公主府有难,对于公主府的其他情况是一问三不知。 他知道那个难是陆凌枫发给他们的,他却不知道要他要怎么去讨回来!一味的强身健体习武学文,似乎也是不够的。 这三个孩子都太过年轻了,以至于他们的努力在这些大人看来,虽有精益,却也太过薄弱。 梁霄点了点头,朝二人道:“不错,好男儿要有志气,胸怀要宽广,好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都早些去歇息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悠悠垂眸,戳着手指小声道:“娘亲,那个《什么道难》的,你会背嘛。”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问梁霄:“你告诉她。” 梁霄抱着悠悠笑道:“你娘亲那可是有名的才女。区区一首什么难的,对你娘亲而言自然不在话下,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反过来考你娘亲不成。” 悠悠笑盈盈道:“原来娘亲这么厉害呀。” 严昕瞧着悠悠笑话道:“我打包票,明日悠悠也未必就能够将这些东西背出来。” 悠悠气呼呼的瞪着他:“爹爹,你看他!” 严昕朝梁霄道:“明日我和悠悠一起背,想必悠悠就会了。姑父放心。” 悠悠打梁霄的怀里跳了下来,气道:“我才不要跟着你一块儿背,我也会背。” “那你方才怎么不背了?”严昕就喜欢见悠悠生气的样子,瞧着她生气的模样总觉得十分的可爱,毕竟,悠悠也总让他生气呢? 只是这生气二字,到底没有影响到二人的感情也就是了。 徐若瑾打着哈欠,梁霄马上便转移了视线,瞧着徐若瑾关怀道:“若瑾,困了?那咱们去歇息吧。” 徐若瑾打着哈欠点了点头:“是有些困了,红杏,你送悠悠他们去睡。我也去歇息了。” 梁霄将徐若瑾一把抱了起来,去了内殿。 悠悠跟着红杏回她的寝殿,这三个孩子各有寝殿,只是这时候悠悠有些生气,到了她的寝殿便跑去了隔壁。 隔壁夜擎与严昕睡在一处,也是因为严昕成日的做恶梦,所以夜擎才让严昕与他睡在一起的,两个人在一块儿,也不那么害怕。 严昕正换着衣裳,一见悠悠这跑过来了,忙扯着衣袍挡着:“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悠悠捂着眼睛道:“你们怎么一回来就要歇了。” 严昕抹了一把脸,朝夜擎道:“殿下,应该是找你的,我先去睡了。” 夜擎闻言将衣裳重新穿戴齐整,来到悠悠的身旁狐疑道:“怎么了?还不睡?” 悠悠摆了摆手,笑盈盈道:“我……我睡不着,过来瞧瞧。” 夜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朝她温声道:“我送你过去睡,待你睡着了我再走。” 夜擎领着悠悠回了她的房间,红杏替悠悠更了衣,悠悠躺下了。 夜擎衣衫齐整的坐在一旁,朝悠悠温声道:“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他伸手轻拍着悠悠的背,悠悠瞧着夜擎笑盈盈的眼中藏着灿烂的星辰,让夜擎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悠悠今日其实也累了,但是瞧着夜擎也没有什么睡意,于是便拉着夜擎撒娇:“擎儿,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夜擎博览群书,对于那书中的恩恩怨怨与故事的情短情长最是了解不过。 原先也曾给悠悠讲过,只是到时的悠悠醉心于武道和小话本,对夜擎的小故事不怎么感觉兴趣。 第3804章 晚安 “你想听什么?”夜擎的心里想着,只要悠悠愿意,无论让他做什么,总归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悠悠趴在床上,双手垫着下巴笑盈盈道:“悠悠想听神仙的故事。” 夜擎坐在庆边,耐心的替悠悠讲解着那牛郎与织女的故事,悠悠听着听着视线也就迷糊了,她瞧着夜擎低喃道:“擎儿,明日也给我讲好不好?” 夜擎点了点头,瞧着悠悠的侧脸目光分外柔和:“好,睡吧,明日我再接着同你讲。” 他暗自算了算,后日就是出征的日子了,所以他只能再陪悠悠一个晚上了,这般一想心里十分不舍。 他瞧着悠悠熟睡的容颜,呆了很久很久,一旁的红杏看不下去了,近前来朝夜擎低语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上堂呢。” 夜擎替悠悠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退了下去。 红杏吩咐了宫人在悠悠的殿里照顾着,便也悄跟着夜擎出去,夜擎回了自个的殿里时,严昕已经睡着了。 夜擎满腹心事,他抬头瞧着天外那轮月,只觉这夜里格外清冷,投在窗边的倒影延伸出一个开花的剪影,夜色缓缓的挪着,夜擎想到上战场的事情便心里不安。 他也没有告诉严昕这件事情,他原是想着偷偷的走,这样就谁也不会去送别,没有送别的离别,便也算不得真正的离别。 夜色悄然而过,悠悠醒得早,伺候她的宫女给她更换衣物,打趣道:“悠悠小姐与这大魏的太子殿下感情可真真是好。” 悠悠手里拿着一个玉佩玩着,笑盈盈道:“那是自然,悠悠最喜欢擎儿。” 喜欢这两个词,其实对于悠悠而言,和她喜欢严昕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她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她与擎儿是订过婚的,似乎也理应与众不同一些,至于这到底应该不同在哪里,悠悠自己也不清楚。 悠悠垂眸,瞧着手中的东西道:“擎儿还给我讲故事呢。可有趣了。今日擎儿答应的,还要给我讲。” 宫女应声笑道:“可不是吗,奴婢昨日在殿内当值,幸有耳闻,也觉得那些是不错的故事呢。” 悠悠瞧着手里头的玉,欢喜得很,其实她是知道的,这是夜擎的娘赠给夜擎的,这些日子,夜擎将这玉当作宝贝一般的看待,心里万般欢喜。 一旁的宫女取了新衣过来,打趣道:“想来也是这大魏的太子殿下要走了,所以昨日守在床前瞧着悠悠小姐瞧了许久呢,红杏姑姑来催人了,这大魏的太子才回去。” 悠悠闻言诧异不已:“走?擎儿要走吗?” 宫女替悠悠将里衣换了一件,嗔笑道:“听宫里头的人说,是要随军出征去边着,这具体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只依稀里听人这样提起,悠悠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悠悠有些生气,瞧着镜子里的人道:“擎儿要跟爹爹去打仗?那我也要去!” 她起身就要走,身后的宫女忙一把将人拉着急道:“悠悠小姐,可不能这样!您若是这个时候去了,只怕会给前线添乱的,再者说了,这……这哪有女儿家上战场的?” 悠悠推开宫女,朝着殿外便跑去,身后的宫女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大宫女低斥道:“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个事情了,赶紧去追!小姐衣裳都没有换好,若是让人瞧见了岂不笑话!” 众人急急忙忙的跟着悠悠进了夜擎的殿里。 夜擎已经衣着完毕了,他起的早,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见悠悠来了欢喜道:“怎么今日这样早。” 悠悠跑到他跟前,喘着气质问:“擎儿,你是不是要走了!” 夜擎见悠悠已经知道了,便也不再瞒着了,他朝悠悠安抚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悠悠扯着他的衣袖子急道:“不走不好吗?你留下来不好吗?爹爹和娘亲都会保护你的。悠悠也会保护你的。” 夜擎握着她的手,温声笑道:“悠悠,我是大魏的太子,大魏乱成这样,民不聊生,我不可以不管……” 严昕净了脸出来,身上还在套褙子,边走边问:“什么走不走的?你们谁要走了?” 悠悠见这货这么慢慢吞吞的出来,急道:“是擎儿,要跟爹爹出征!你快劝劝他!我不要让他走!” 严昕系好了衣裳,瞧着夜擎诧异道:“什么时候走?怎么也没听你说起啊?” 悠悠这才记起了事情的关键所在,瞪着这夜擎气道:“表哥不说我还忘记了,擎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听到别人说,你是不是走都不会告诉我!你太过份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和娘亲会担心的你知不知道!” 严昕抹了一把脸,朝夜擎道:“殿下,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什么时候走?” 夜擎嗫嚅着唇角,瞧着气乎乎的悠悠,悠悠没好气道:“问你呢!你要是再一问三不知的,我可就生气了!不是,我现在就很生气!” 夜擎知道,悠悠是很少会说出我生气这三个字的,这样说,就表明了她的情绪。 夜擎顿时便什么都交待了:“你别气,我说就是了,悠悠,我是大魏的太子,我必须回到大魏去,那里是我的家,也是我们的家,我不能让这个家变成别人的,陆凌枫那个逆臣贼子,我定是要铲除了!到时等我们打赢了,我会在京都城里等着你们回来。” 悠悠拉着夜擎的衣角很不安:“擎儿,我不想让你去……我想和你一起玩儿。” 夜擎摸了摸她的头,那目光,一旁的严昕都看不下去了。 夜擎保证道:“悠悠,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回了家,我们一样可以天天在一起玩。” 悠悠嘟着嘴气呼呼道:“悠悠也喜欢这里,这里也好玩。” 夜擎闻言有些着急:“悠悠,你是大魏出生的,你也是大魏的人。” 悠悠松了手,瞧着夜擎道:“这儿也好玩,悠悠还不想回去。” 夜擎心里着急,可是也没有法子,只能随着悠悠去。 眼下诸事未定,悠悠若是能够喜欢这儿,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3805章 大魏 夜擎伸手理了理悠悠的发,温声道:“你若是喜欢这里,那也好,只有一点,你要照顾好自己,可不能像昨日夜里那般,由着性子来了,否则万一若真出个什么事情,大家都会担心的。” 严昕在一旁打岔道:“你放心吧,这儿还有我呢。” 夜擎点了点头,朝严昕叮嘱道:“悠悠这个性子最是欢脱,事已至此,还劳你多加照顾了。” “你放心。”严昕再三的保证,其实心里在暗自的肺腑,以后他拉着悠悠去玩什么事情的时候,身旁可就没有一个人提醒这个危险那个不好了。 悠悠想了想,朝二人道:“我去找爹爹骑马,你们去先生那里给我告个假。” 悠悠转身便跑出了这内殿,直奔徐若瑾那儿去了。 好不容易才跟上来的宫女见悠悠又跑了,顿时有些崩溃:“这悠悠小姐瞧着人小小的,怎的这腿跑得这样快。” 大宫女急道:“这方向,定是朝着瑜郡主那儿过去了,你们几个别愣着了赶紧跟上去,将这外衣给小姐穿上!” 众人火急火撩的朝着徐若瑾的内殿跑去。 这大清早的,梁霄已经醒了,正在殿外练长枪,徐若瑾睡不着,也醒得早,正坐在殿外裹着薄毯子吃着早点,红杏见悠悠大老远的跑来,还有些意外:“郡主,那不是小姐吗?” 徐若瑾抬头就见悠悠从长廊跑过来,那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脸色顿时就青了:“怎么回事?” 悠悠奔到徐若瑾的跟前急道:“娘亲,擎儿他……他……” 徐若瑾端了茶给她喝了一口,取了毯子给她裹着担忧道:“擎儿怎么了?” 悠悠紧了紧毯子,朝徐若瑾道:“擎儿要跟着爹爹去打仗,娘亲,悠悠也想去,你让爹爹带着悠悠也去好不好!” 徐若瑾替她擦着额上的汗,轻斥道:“你这是胡闹!那是行军打仗,是要出人命的。” 悠悠跪在徐若瑾的身旁,抱着她的腿撒娇:“娘亲,爹爹不也去吗?擎儿也去呀,悠悠比擎儿还要大一点点呢,娘亲,你让我去吧好不好?” 徐若瑾拧眉将悠悠扶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去?因为擎儿?” 悠悠默了半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娘亲,擎儿也可以去,为什么悠悠不可以?悠悠也要去,悠悠去了不会添乱的,娘亲,求求你了,你跟爹爹说一说好不好,爹爹一定会答应你的,你跟爹爹说一声嘛,求求你求求你。” 徐若瑾被悠悠这么磨着,满是无奈:“悠悠,那是要流血丢性命的地方,你还小。” 悠悠嘟着嘴,委屈得紧:“悠悠要去!爹爹也在那儿,擎儿也在那儿,悠悠为什么不可以在那儿!” 梁霄正在练习长枪,他听着悠悠的话,一记回马枪朝着悠悠袭去,悠悠顿时吓得脸色铁青。 在长枪离悠悠还有一指的距离时梁霄便收了手,他朝悠悠笑道:“你瞧,你还说不害怕。” 悠悠起身奔到梁霄的身旁,梁霄却径直到了徐若瑾这儿,他接过徐若瑾递来的茶盏笑道:“若瑾,可饿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我吃了些点心,还好。” 梁霄伸手轻抚了抚徐若瑾的肚子,满心的欢喜:“若是有哪里不适你可要及时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明白吗?” 悠悠在一旁觉得,自个简直就是个多余的不由有些生气:“爹爹!我要和擎儿一起去打仗。” 梁霄挑了挑眉,将悠悠抱起来笑问:“你去战场可曾想过你可以做什么?” 悠悠怔了怔:“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梁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眼底透着明暖的笑意:“是吗?那你可会杀人?” 悠悠吓得心口一跳,喃道:“我……我我……”她哪里会杀人,她瞧见个死人都要吓上半天,晚上还要做一晚上的恶梦,如何去杀人? 梁霄再问:“你若是上战场你不会杀敌,那你会做什么?” 悠悠急得一头汗,朝梁霄道:“擎儿也不会杀敌!擎儿也去,悠悠的马术和箭术比擎儿好,爹爹,悠悠也可以骑马射箭的,你让我去吧。” 梁霄将悠悠放了下来,朝悠悠道:“擎儿是大魏的太子,他自然是要去的,可是你不一样,你要替爹爹留下来好好的照顾你娘亲的,你莫不是忘记了?” 悠悠望向大着肚子拿了本书在看的徐若瑾,心里有些难过:“记得,可是擎儿……” 梁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你放心,爹爹会护着他的,不会有事的。但是你娘亲这儿,可比战场要更加危险,悠悠,你一定要替爹爹把你娘亲照顾好了,明白吗?” 悠悠嘟着嘴小声道:“娘亲也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合了手中的书,搭了红杏的手站起身进了内殿,朝这外边的人道:“该用膳了,有什么要紧事也总归要吃饱了再说。” 悠悠跟着梁霄进了殿,不安的瞧着他:“爹爹……” 梁霄蹲下身来,瞧着悠悠语重心长:“孩子,爹爹的半条命在战场上,可是还有半条命,是在你娘亲这里,爹爹最放心的就是你了,若是你去了战场,爹爹还要替你担心,可你若是在这儿照顾你娘亲,那爹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你可明白?” 悠悠揪着梁霄的衣襟有些难过的问:“爹爹和擎儿,都会回来的,对吧。” 梁霄将悠悠抱起了进了膳厅笑道:“这是自然,你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爹爹吗?” 悠悠点了点头,保证道:“悠悠会照顾好娘亲,爹爹放心。” 梁霄朝着悠悠亲了一记,笑道:“这才是爹爹的好闺女,来,今日这大鸡腿奖给你。” 严昕与夜擎也陆陆续续的到了,悠悠在餐桌上也没有再提夜擎离开的事情。 毕竟悠悠觉得,若是能和擎儿一起去是好,但是若是留下来照顾她娘亲,那也是好的。 所以无论这结果是什么其实只要悠悠尽力了,最终的结果悠悠是不在意的,毕竟,这宫里还有许多好玩的呢! 严昕知道夜擎明日就要走,所以也就没有再与夜擎对着干了。 三个孩子用了膳,徐若瑾有些乏了,梁霄便抱着徐若瑾去歇息,膳厅里就留下这三个孩子在面面相觑。 第3806章 节约 悠悠手里拿着一个糕点,也不吃,只是拿在手里头玩儿,闹得满手都是渣籽。 夜擎握着悠悠的手,取了帕子替她擦着手,一边安慰道:“悠悠,不可浪费粮食。” 悠悠将糕点搁在一盘,小声道:“擎儿,今日咱们还要去上堂吗?” 夜擎起身,朝悠悠温声道:“自然是要的,我送了你们去先生那里再过来寻师父。” 明日就要出征了,想必他师父还有话要同他说。 所以夜擎也不敢有所怠慢。 严昕倒是无所谓,只是悠悠对于这学文识字的事情向来是反感的,一听夜擎还要送她去先生那里,她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瞧着夜擎道:“你明日就要走了,今天不能和悠悠一起玩吗?” 严昕在一旁哼哼道:“什么一起玩,我看你是不想去上堂吧。” 悠悠的心事被拆穿,瞪了眼严昕,气呼呼道:“才不是!” 夜擎牵着悠悠的手温声道:“早晨你们去上堂,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再来寻你们玩。不要让先生久等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悠悠被夜擎拉着出了殿,去上堂去了。 悠悠走在那路上,小眼珠子一转一转的,瞧着身旁的夜擎有些担忧:“擎儿,战场上很危险的。” 夜擎应了一声:“我知道。” 严昕在一旁瞧着这二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有话能不能直说,这么拐着弯抹着角的,到了先生那儿你们都说不完,殿下不是还要去见姑父商议事情吗?可不要耽误了。” 这话,摆明了就是当着悠悠的面催促着这夜擎赶紧走。 夜擎将人送到了门口,朝悠悠温声道:“你进去吧,我下午再来。” 悠悠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两步,回头瞧着夜擎心里那个苦,她不想被先生逼着背那个什么道难的啊,她哪知道哪条道难! 严昕拽着悠悠便进了门,朝夜擎挥了挥手走了。 夜擎瞧着二人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也有些庆幸,有他陪着悠悠,这比什么都好,到底他不在的时候,悠悠这个调皮的家伙,也有人照顾着不是吗? 但其实夜擎完全是高估了严昕,严昕的正常只体现在必要的时候,平日里多半是吊儿郎当的,也不知是受的刺激还是什么情况,导致的严昕处于一种玩就好好玩,往疯了玩,学就好好学,往死里学的一个状态。 这样的状态也是让先生又爱又恨的! 分明就是个机智可人的孩子,却不知怎的竟也有那样让人闹心的时候! 尤其是在悠悠的这件事情上,那简直就是无限的纵容,嘴上经常和悠悠互怼,可是对悠悠的好却半点也没有落下。 夜擎送走了二人便回了徐若瑾的宫里,宫里梁霄正在哄着徐若瑾睡个回笼觉。 夜擎也不打扰,只在外边候着,红杏原是想去传的,也被夜擎制止了。 他孤身一人站在长廊外,抬头瞧着这长廊外的那一株早樱,樱花随风飞舞时是极美的,可美丽过后的花瓣跌进了泥里,任人踩踏,最终与尘土融为一起。 越是美丽越是夺目的东西,他日若是跌落的时候,就越是不堪。 梁霄不知这夜擎一会儿的功夫,小小的孩子里已经体验过一把生命凋落,他哄着徐若瑾睡着了,朝一旁的红杏低声吩咐道:“你在这儿照顾着,我去去就回来,若是她提前醒了,就派人来知会一声。” 红杏点了点头,指了指外头:“殿下在外边候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让奴婢通传。” 梁霄起身,理了理衣袍走了出去,夜擎见状作揖见礼:“师父。” 梁霄朝夜擎道:“你随我来。” 他有些战略还是想看一看这夜擎的意见,其实也是想看看这些日子这夜擎在这兆国的皇宫里看了这样多的书,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长进。 夜擎恭敬的跟在他的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 书房里搁置了一个七离的地形图沙盘,夜擎幼时在大魏的皇宫也是见过的,只是原先没有太过在意,细细看来,夜擎诧异道:“师父,这似乎是七离地貌的缩小。” 梁霄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知道?” 夜擎点了点头:“是,徒儿曾经在大魏的皇宫里见过地图,只是不曾想这地图做到沙盘上来了,瞧着……与地图十分相像。” 梁霄笑道:“这是照着七离的地形缩小制成的,连小小的山路都是齐全的,你瞧瞧可有什么想法?” 夜擎看了半响,不知梁霄想让他说什么,一时有些尴尬:“师父,徒儿惭愧,不知师父有何计谋。” 梁霄指了指七离的那个凹凸的关口:“若是于此处交战,你可有法子?” 夜擎细瞧着那个地方喃道:“虽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可是这个情况,想必前面二者都已经使不得了,若是交战,徒儿曾在一本兵书上见过类似的案例,想必敌方也早有设防,所以徒儿以为,退开这个危险的地段,从这儿设伏最好。” 夜擎指了指关口后十里地的山丘,那山丘刚好是够隐藏两个人平躺着,这样的想法与梁霄的不谋而合,梁霄闻言十分欣慰,拍着夜擎的肩笑道:“好小子,今日看来,倒确是有进益。” 夜擎见状恭敬的朝梁霄作揖谦虚道:“多谢师父教导。” 梁霄正欲再说,一个宫女打外边进来,朝梁霄福身道:“郡主醒了,红杏姑姑让奴婢来知会一声。” 梁霄闻言抬腿便往徐若瑾的宫殿走,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朝夜擎道:“这地形你细细琢磨琢磨,我先去瞧瞧你师母。” 谁都知道梁霄对徐若瑾的在意程度,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夜擎见状便让梁霄先走。 这梁霄一回内殿见徐若瑾醒了要起身,忙跑了过去,朝徐若瑾温声道:“若瑾,你要去哪?我抱你去。” 徐若瑾笑道:“一会儿沐阮要过来给我诊脉,我总不能这模样见人,所以收拾一下。” 第3807章 在即 这会儿正说着呢,那边沐阮就抬步进来了,笑话她道:“你这模样我也见得不少了,倒是想起来要收拾一番,先前做什么去了。” 徐若瑾见他来了,笑道:“先前身子乏累的很,没有精力,有了些精神,总是要收拾收拾的。” 沐阮提着药箱子进了里间,将箱子搁在床边的矮几上,朝徐若瑾笑道:“今日瞧着精神确实是好了许多,如何?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徐若瑾摇了摇头:“比之前好许多。” 梁霄在一旁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徐若瑾:“若瑾,你快让他把把脉,看看这情况到底如何了。” 在事情没有下定论之前,梁霄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的,让人的心里很不安。 徐若瑾闻言笑道:“我这身子还好,你不要着急。” 梁霄挪了个位置给沐阮,沐阮顺势就坐了下来。 手搭上了徐若瑾的脉,神情原本是放松的,随后又变得有些沉重,这份沉重感让梁霄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好半响了也没见有个结果,不由催促道:“这到底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么个表情。” 徐若瑾摇了摇头,示意梁霄不要催。 梁霄有些心烦意乱,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走着。 沐阮又按着脉像好半响,徐若瑾也不安起来,她抚着肚子担忧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沐阮摇了摇头,朝徐若瑾道:“你这身子,虽说比之前好了一些,可是情况也不是很乐观,这些日子有朝霞公主在为你悉心调理着,效果也是显著,只是离你要生的时间太短了,我是担心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好,就已经要生了。” 梁霄急道:“那怎么办?可缺什么药材?” 沐阮起身,将这药箱子打开,递给徐若瑾一个瓶子,瓶子里边装着小粒小粒的药:“这是安胎静心的,你每日一颗先吃着,这药与其他的药不冲突,你不必担心。” 徐若瑾接过那药,梁霄挡在沐阮跟前愁得很:“这哪能不担心的,你倒是说说,这个情况应该如何是好啊,难不成就让若瑾这么熬着不成?” 沐阮将梁霄拂开了些,叹了叹气:“但凡是能让她好些的法子,能用的咱们都用了,她也确实是在一点点的变好,只是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不可操之过急,越急药量越容易出问题,明白吗?” 梁霄挠着头担忧又无奈:“可有什么法子缓解?” 徐若瑾见他这样着急,便伸出手,将梁霄拉到身旁安抚道:“你不要紧张,我身体好好的,我相信再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大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有沐阮他们在呢,不会有事的。” 梁霄握着徐若瑾的手,长长的叹了叹气:“是我不好,这样要紧的时候,竟也没能陪在你的身边,你跟着我受苦了。” 沐阮收拾着药箱子哼哼道:“你知道就好,若是让我知道你日后待她不好,我的银针可不会放过你。” 徐若瑾嗔笑道:“他不会的,你还是收着你的银针来医治病人吧,对了明霜的情况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沐阮收了银针道:“快了快了,她淤血已经清干净了,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至于想不想早点醒过来,那就要看她自己了,你不用去担心她,那儿有我照顾着,你只要自己开开心心的就行。” 徐若瑾先前就是因为操心和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这样让身子难受。 梁霄点了点头,朝徐若瑾叮嘱道:“若瑾,你若是喜欢什么,想吃什么,就吩咐人去办。” 沐阮扔了个瓶子给梁霄,朝他道:“明日早晨你就要出征了,没什么送的,一瓶止血伤药,这可是我在这皇宫里搜集了所有最好的药材研制出来的,要不是看她见不得你身上有伤,我可不会轻易送给你。” 梁霄也知道这沐阮的止血伤药最是了得,先前他重伤的时候便已经见识过了,真的让他短时间内就迅速恢复了起来,连他都有些意外。 说实话,若是那个时候没有沐阮,只怕这个时候的梁霄还在七离的崖下躺着呢。 “多谢。”梁霄将药收了起来。 沐阮提着药箱了挥了挥手:“行了,我明日还有要事要去研究,就不去送你了,不过梁霄,你若是败给陆凌枫那个混蛋,我可就真的是要瞧不起你了。” 沐阮抬步出了殿,徐若瑾倚在梁霄的怀里柔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梁霄低头瞧着徐若瑾的侧脸,伸手搁在她的脸上轻抚着,保证道:“若瑾,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徐若瑾点了点头,叮嘱道:“能不受伤就不要受伤。” 梁霄瞧着徐若瑾的肚子,伸手摸了摸笑道:“那是自然,我还要抱着媳妇儿和孩子呢,你也要平平安安的,这一次,咱们可是并肩作战。” 徐若瑾有徐若瑾的战场,而的梁霄也有梁霄的战场,这两个人的战场若当真要论起来,都是九死一生才能活下来的,所以谈不上谁比谁的更加危险。 徐若瑾肚子里的小家伙朝着梁霄的手就是一脚,梁霄见状笑道:“这小子,还挺有力气,可省着些力气吧,不要折腾了你娘亲!否则,等你们生出来了,看爹爹我不揍你们!” 那肚子里的孩子似听到了这话一般,瞬间也就安静了,不闹腾了。 徐若瑾拍开他的手,嗔笑道:“它们还这样小,你可不能这样吓他们。” 梁霄笑盈盈道:“好好好,我以后不敢吓唬了,若瑾,你看这样可行?”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眼底尽是笑意:“这还差不多,你明日出征的时辰可定了?” 梁霄瞧着她的肚子跟瞧个宝贝似的:“明日早晨,你好生睡一觉,不要想这么多。” 徐若瑾其实也是想去送一送他的,便叮嘱道:“到时你可要告诉我一声,我要去送一送你。” 梁霄握着她的手担忧道:“若瑾,不是我不让你送,只是到时出征人多事杂,我也是担心你会难过。” “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所以不会难过,四爷,我其实一点也不害怕。” 徐若瑾是一定要去送梁霄的,她与梁霄经历了这样多的生离死别,一切都已经看得透彻了。 梁霄知道自己对徐若瑾的亏欠良多,可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辰一晃便晃到了下午,梁霄陪着徐若瑾那是寸步不离,连着那前朝的议事也是虞尚云与这梁鸿梁辉共议,然后写了折子递给梁霄看过,梁霄确定无误才施行下去的。 那头夜擎看着那个沙盘早已经将地貌地形熟记于心,他见这时辰也不早了,便想起去接悠悠,于是搁了手里头的兵书去了课堂。 课堂上坐着好几个孩子,原也是给悠悠和严昕他们伴读的,奈何悠悠不喜欢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她只趴在桌子上睡着她的觉,任先生在那上边讲的唾沫横飞硬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先生拿着戒尺来到悠悠的身旁,点了点桌面,问道:“悠悠小姐,敢问这句上德不德是何意?” 悠悠正睡着,突然被这戒尺敲了一下,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身旁,发现今日夜擎不在,不免有些失落的站起身道:“先生,咱们……咱们不是教《蜀道难》吗?” 先生气得胡子差点翘起来,朝严昕道:“你告诉她。” 严昕无奈的起身道:“《蜀道难》是前日所教,今日教的是《道德经》,这上德不德是指不以德为目地的德。” 悠悠整个人一头雾水:“绕口令?” 先生戒尺朝着悠悠的桌案上敲了敲,气道:“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悠悠揉着眼睛一脸懵:“既是朽木为什么要雕?” 先生:“……站着听讲!” 悠悠望向严昕,严昕朝先生道:“先生……” 先生就知道他是要说好话的,一张嘴便断了他的话:“你可不要总是替她求情!她这样学术不精,将来可如何以德服人。” 悠悠扬了扬拳头,气道:“谁说要以德服人了,我……我用拳头不行吗!爹爹说了,学文那是为了好好与人说话,学武,那可是为了让人好好与我们说话!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严昕闻言哭笑不得,这话他可从来没有听自家姑父说过,也不知她是打哪里研究出来的这样的评断。 但细细一想,似乎又是这么个理。 先生那点八字胡差点被气没了,他指着悠悠直哆嗦:“就算是镇国公在此,只怕也万说不出你这样的话来!你若是要习武,没有学识,那也只是个有勇无谋送性命的,若是要如镇国公一般,那必然是要文武双修,不说有多好,那自然也是不差的!你这一棍子就将习文二字打死,我看你就是那个有勇无谋的。” 严昕咳了两声,笑盈盈道:“先生放心,姑父今日还在宫里,待回去了,学生定然要将此事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姑父,让姑父好生的给悠悠上一课。” 先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朝严昕叮嘱道:“定要好生说一说,如此思维,岂能成大器!” 夜擎站在外边瞧着这一幕,心里格外平静,他知道他即将迎来的,是人生的另一个大风暴。 可是看见悠悠这样懵懂的窝在这个小课堂里打着盹,无忧无虑的,也就放心了许多。 无论他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希望悠悠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保有一份特有的欢脱与纯净善良。 悠悠见夜擎来了,朝先生道:“先生,你瞧时辰也不早了,该下堂了吧。” 先生整理着手中的书籍,拂了拂手:“下堂,你将今日老夫讲的回去好生与悠悠小姐解释解释,莫要明日上堂又是一问三不知。” 悠悠有些生气:“我哪里是一问三不知了?是先生一问三不知才对。” 先生正要斥她,夜擎将她拉到身后,朝先生温声道:“有劳先生教导了,瑜郡主派学生过来接她回宫,这就告辞了。” 先生点了点头,瞧着夜擎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也算是老夫这诸多学子里头最开窍的一个,老夫有一言,便赠予你。” 夜擎作揖道:“还请先生赐教。” 先生朝夜擎沉声道:“你须要记得,民乃国之根本,有民则有天下,得民心者,方得天下,日后无论你命数如何,是否堪称大业,这一点都是万古不变的。” 夜擎其实也看过了许多的书籍,对于这一点他自也是清楚的。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先生会这样透彻的指点出来,瞬间整个人便清朗了许多。 “多谢先生赐教,学生定然谨记于心,不敢相忘。” 先生见状点了点头,转身去收拾东西,夜擎拉着悠悠离了学堂,走在回宫的路上,悠悠像只放飞了的鸟,围着夜擎笑盈盈的:“擎儿,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呀?” 严昕跟在后边,手里还拿着悠悠的书本儿,一脸幽怨:“难不成你还要去送?” 悠悠晃着夜擎的手糯糯道:“那自然是要送的。” 严昕抱着手中的书叹了叹气:“你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想一想今日先生的这些话你要如何向姑姑姑父交待吧。” 悠悠闻言垮了一张小脸:“爹爹和娘亲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指责我的,不行不行,表哥,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没有人知道了吗?” 严昕晃了晃手里的书叹道:“哎,你这书也不是一般的重,我拿在手里都快没力气了。” 悠悠忙跑了过去,瞧着严昕哼哼道:“你还要威胁我?” 严昕一见悠悠扬起拳头了,瞬间便怂了,朝悠悠笑道:“不敢不敢,你说不告诉就不告诉,正好明天姑父要出征了,这些事情扰了他也着实不好。你说是吧。” 悠悠这才将拳头收了回去,跑到夜擎的身旁,又恢复了那可爱得一脸阳光的笑:“擎儿,咱们早些回去吧。” 第3808章 玩闹 悠悠这一家子,其实很难才会团聚一次,所以今天悠悠也没有嚷嚷着要去马场了,她下了堂等着夜擎接了便回了宫。 宫里梁霄正在指挥人布置着这殿里,见三个孩子过来了,朝三人道:“你们去书房温习功课,待我忙完了再行考问。” 悠悠一听又要考学问,整个人都不好了:“爹爹……” 梁霄挑了挑眉:“叫爹爹没有用,快去,你娘亲说这屋子里闷得慌,我给她重新理一理。” 梁霄明日就要走了,所以对这徐若瑾实在不放心,将这殿里的东西那是搬过来又搬过去的。 徐若瑾躺在软塌上瞧着,哭笑不得:“差不多就好了,你再这么搬下去,我还以为是旁人的宫殿呢。” 梁霄来到徐若瑾的身旁,将她身上的毯子往上盖了些,温声道:“这春寒料峭的,你可不要呆在风口子上,我且先给你理一理这个殿里的一些东西,那些生产要用的也要早早备好了,到时不至于手忙脚乱的误了事。” 红杏在一旁安抚道:“四爷,您只管放心,这些东西奴婢已经早早命人备了,都锁在侧室里边呢。” 梁霄瞧着那人将一盆花搬进来,忙唤道:“那花拿走,谁知道那花里藏没藏东西,这外边的东西要拿进来都要拿给沐阮瞧一瞧,眼下这样要紧的关头,你们可不要疏忽了。” 宫人们连连称是,新搬进来的几盆花也一并辙了下去,换上了葱翠的绿植。 悠悠在一旁瞧着,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夜擎,夜擎拉着悠悠便去了书房,严昕也跟了过去,三个孩子在书房里各自的小桌子上坐着。 悠悠捧着脸瞧着眼前的书犯了愁:“好难呀,擎儿,你怎么这么聪明,看一眼就明白。” 严昕转着毛笔:“我还看一眼就记得呢,怎的不见你夸。” 悠悠将书合在一起,丢给严昕气呼呼道:“先生来了你也不提醒我!” 严昕接了那书递给夜擎无奈的笑道:“我提醒过了,你睡得跟个动物似的,我用毛笔都没能将你给戳醒,你说我能怎么办?” 夜擎起身拿起那本书,细看了两眼,来到悠悠的身旁坐下,温声道:“我来给你讲一遍,今日先生教的是这一篇吧,有哪些不懂的?” 严昕笑道:“我看她是哪里都不懂。” 悠悠闻言瞪着严昕,严昕忙摆手道:“你们继续,当我没说。我去练剑去,不打扰二位了。” 严昕其实也是知道这二人订婚的事情的。 他才想明白,何谓订婚,所以当他知道了之后,对悠悠虽然依然是宠溺护着的,可是这样的宠与护,到底还是带着些微的距离,在他的眼中,悠悠与夜擎是你们,而他与悠悠,不可能成为我们。 孩子家的总想的事情少,这样的感悟也是那一日他与蒋明霜在路上遇见了一对新人成亲,他才反应过来的。 随着与这二人的接触,越发的觉得,他要好好努力了。 严昕的身上肩负的责任,其实也是重大的。 悠悠见他提着他的剑就出了门,那背影,颇像是要出去行侠仗义走天涯一般,有几分爽朗的豪气。 夜擎轻捏了捏她的小脸:“看什么呢?看这儿。” 悠悠忙收了视线,咧嘴一笑。 夜擎耐着性子的教着悠悠这《道德经》里面的知识,可是悠悠一直都不上道,看着那字就觉得头疼,一摸笔杆子就手疼,夜擎见她实在不想学,也不想逼她,便干脆合了书本,朝悠悠道:“可饿了?” 悠悠点头如捣蒜:“擎儿……我不喜欢看书,我想骑马。” 夜擎将书放在一旁,起身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悠悠跟在他的身旁狐疑道:“去哪儿?” 夜擎回头瞧着悠悠,笑道:“不是喜欢烤兔子吗?咱们研究烤兔子。” 悠悠欢呼不已,跟着夜擎就去了小厨房,小厨房里头的人见这两个孩子来了,也不敢怠慢了,便上前来打招呼。 悠悠朝那近前来的人吩咐道:“将上次我和爹爹烧烤的备一份。” 主厨有些懵:“悠悠小姐,您这……是?” 夜擎朝那主厨淡道:“准备吧,东西就置在外边。” 主厨只得去准备了,待准备妥当了,悠悠与夜擎这才去了树下,树上的花落得纷纷扬扬,悠悠学着梁霄的样子,十分专注的烤着兔子。 这一次悠悠有了些经验,也就不像以前那般着急了,再加上夜擎偶尔也会跟据常识来提醒提醒悠悠,所以也不算太难。 悠悠拔弄着手里头的肉,朝夜擎道:“爹爹可会烤了,擎儿,到时让爹爹给你多烤几只。” 夜擎在一旁瞧着,偶尔给悠悠递个佐料,他就这样瞧着这嘀嘀咕咕的悠悠,觉得这样的日子原该是岁月静好的,却不知怎的,会让人为了离别而这样难过。 悠悠的烧烤技术着实不行,没两下那肉又烤糊了,重新烤一只就是肉表面熟了,里边没熟,兔子的味道过大,下不去嘴。最终什么也没有烤好。 倒是夜擎烤的那一只,他不急不缓慢慢吞吞的,被悠悠笑话了好一会儿,渐渐的出了香味儿了,悠悠盯着他的烤肉口水横流:“好香呀,擎儿。” 夜擎转着兔子肉,朝悠悠道:“别着急,一会儿就好了。” 悠悠一双眼睛冒着光,十分诧异:“擎儿,你怎么会烤?” “昨日看师父在烤,也就学了一下,你尝尝可好吃。”他取了小匕首割了一块吹了吹递给悠悠。 悠悠尝了一口,目光晶亮:“好吃!跟爹爹的一样好吃,擎儿,我可不可以拿去给娘亲尝尝?娘亲怀着弟弟很是辛苦,昨日还在同爹爹说想吃呢。” 夜擎将手里的兔子肉递给她,抬头看了看不知不觉已经漫布星辰的天空,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正好也要去一趟师父和师母那里,走吧。” 他起身,将悠悠拉了起来,悠悠手里拿着烤兔子,跟在夜擎的身旁走两步吃一口,那香味儿实在让人嘴馋。夜擎也不说她,只目光宠溺的瞧着。 悠悠晃着手里的兔子肉,笑盈盈道:“擎儿烤的和爹爹的不相上下!” 第3809章 烤肉 夜擎取了帕子擦了擦她那满嘴的油,笑道:“不着急,你慢慢吃,若是还喜欢,我夜里再给你多烤几只,日后想吃了就热一热。”这样的天气,总归是不会坏的,只是要好好保存有点费功夫。 悠悠点头笑道:“那悠悠要五只,不,八只,要八只!” 夜擎宠溺的笑着点头:“好,我给你烤八只。”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徐若瑾的殿里,徐若瑾原是要睡了,一见悠悠手里的兔子,顿时来了精神:“悠悠,你哪来的烤兔子?” 悠悠将兔子递给徐若瑾,十分讨喜:“娘亲,这是擎儿烤的,可好吃了,这一半悠悠一路过来没忍住……不过给你留了另一半。” 徐若瑾瞧着那被啃光了的另一半哭笑不得:“你这啃得着实不一般。瞧你这嘴上,还有一嘴的油。” 悠悠下意识擦了擦狐疑道:“擎儿已经擦过啦,怎么还有呀?” 梁霄将那兔子腿扯了下来递给徐若瑾,又取了匕首将旁的肉割了下来,放在碟子里,朝徐若瑾叮嘱道:“若瑾,你这身子容易上火,可不能多吃,尝一尝就好了。” 梁霄一想到这往后的日子他不在,他便又想着这一次让徐若瑾多吃两口,内心一时有些矛盾。 若是在平日里,这梁霄定然是个拎得清的,可是事情在徐若瑾的身上,梁霄既要替她的身体着想,又不能让她难过,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这若是顺着若瑾,对她的身体不好,这若是不顺着她,又让她心情不好。 孕妇是又要身子又要重心情,所以只能哄着,让徐若瑾少吃一些,尝尝鲜。 徐若瑾吃了几口,觉得味道很不错,不由夸道:“擎儿这一手的厨艺倒是学成了,只是不知,这厨艺之外的可有精进。” 夜擎恭敬道:“师父的才能,徒儿只怕这辈子都学不会。” 梁霄见徐若瑾吃完了,便温声道:“你尽吃些辣的,再喝盏汤去去辣味儿。” 红杏将热着的炖汤递给梁霄,梁霄喂着徐若瑾慢慢的吃着。 悠悠跑到床边拉着徐若瑾的手撒娇道:“娘亲,今天晚上悠悠想和娘亲一起睡好不好?” 梁霄闻言紧张道:“你可是个不会睡觉的,最好还是赶紧给我打消了这念头!” 他生怕这悠悠睡着了会踢到自家若瑾的肚子,这儿可是三条人命,马虎不得。 悠悠嘟着嘴有些委屈:“不嘛,悠悠想和娘亲一起睡,悠悠会乖乖的。” “擎儿,时辰不早了,你带着悠悠下去睡吧,明日一早出发。” 夜擎朝悠悠安抚道:“悠悠,昨日不是说要听故事吗?我今日还讲给你听。” 悠悠比划了一下,朝夜擎道:“那我今日要听两个!” 她那傲娇的小架势,大意也不过是要告诉夜擎,她有点生气,有点难过,还有点委屈,没有两个床头故事,她是不会消气的。 擎儿笑道:“好,给你讲两个。” 悠悠这才满意的朝徐若瑾福了福身,笑盈盈道:“娘亲,爹爹,那悠悠去睡啦。” 梁霄见状笑道:“悠悠这性子,看来也只怕是只有擎儿能够制得住了。” 徐若瑾见这两个孩子走了才叹道:“也不知日后会如何,若是悠悠的性子低了擎儿一头,只怕这夫妻之间怕是要受委屈了。” 再加上夜擎又是大魏的太子,日后悠悠若是住进了那宫里,只怕这其中的苦楚也只有悠悠自己去尝了。 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谋划深远,徐若瑾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是悠悠是个居于笼子里的金丝雀,那倒还好说了,可是偏偏这悠悠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想着的都是骑马射箭。 梁霄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有咱们护着她,定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徐若瑾靠在梁霄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实在是担心,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了,只是这些事情为时尚早,可是咱们为人父母,是要早早替悠悠谋划的。” 梁霄见状只得道:“若是悠悠实在不想当皇后,将来咱们便也会帮着她,只需将那婚约解了就是了,若瑾,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体,只要你好了,这往后你想如何我都依着你,你看好不好?” 徐若瑾面露轻愁,见梁霄担忧,只得道:“原也着实是我想的多了些。” 梁霄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我都明白,你放心,无论如何,万事有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担心什么就好了,其他的我来替你解决。” 月光斜斜的透过那半圆的窗折了进来,就着这殿里的灯光,让徐若瑾有些疲惫。 梁霄更了衣躺在徐若瑾的身旁,将她揽进怀里。 徐若瑾喃道:“我等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梁霄将人抱得紧了些,温声道:“若瑾,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努力,拼尽全力带你们回家。” 他一直都知道,徐若瑾的心从来不在兆国,她的家在大魏,有家不能回的感觉究竟是有多憋屈,有时候连梁霄自己想一想都觉得内心难受。 他爱他的妻,所以人给她,爱给她,钱给她,权势与地位,只要徐若瑾要,他也给,到了哪一天,上了战场,就算是要死,就算是要脱上几层皮,他爬也要爬回他妻子的身旁,与她厮守。 他欠大魏的,是一份辅佐,而他欠他若瑾的,那是一整个漫长的人生。 第二天一大清早夜擎便起来了,他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瞧着这殿中的一切,一时竟还有些不舍。 宫女们将夜擎的东西一一作了收拾,夜擎的东西其实也不多,不过是几本书籍和旧衣物罢了,两下也就打包好了。 只是夜擎瞧着这住了这么开时间的一个地方,一时感叹不已。 他的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此番他若是出征得胜归来,到时必然有独属于他的一座宫殿在,只是那个时候的宫殿就与眼前的这个,不一样了。 一个是他的万里河山,一个是寄人篱下。 第3810章 兆国 夜擎收拾了一番心情,正准备出门,就瞧见悠悠打外边过来了。 下意识看了看外头还擦黑的天,以为自己眼花了:“悠悠?你怎么这么早?” 悠悠抬步进了殿,瞧着夜擎万般不舍:“擎儿,这个给你。” 她将手里的玉佩递了过去,那是在马场上的时候夜擎输给她的。 那是夜擎的母后楚云秀赠他的玉,他一直都宝贝得很,到了悠悠的手里,悠悠觉得出征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若是他想念他的母后了,他或许还可以睹物思人,所以特地来给他。 夜擎瞧着那玉,心里有些慌,不知悠悠心里所想,急道:“这是为何?不喜欢了吗?” 悠悠将玉系到夜擎腰间的系带上,朝他笑盈盈道:“这是擎儿娘亲的东西,你先拿回去,等你回来了,你再给我。这可是我放在你这儿的,你可要记得还。” 其实悠悠的心里是希望夜擎早些平安回来的,将玉给了他,也是希望给他留一个念想。 如同她娘亲对她爹爹一般。 夜擎闻言松了一口气,紧握着手中的玉朝她温声笑道:“好,等我回来了,我再给你。” 严昕打着哈欠起身,一旁的宫女伺候他边走边穿衣,他喃道:“天还未亮,你们一个个的起的真是早。” 平日里严昕其实也是天不大亮就起身习武了,只是他已经习惯性的在众人面前隐藏自己的努力。 所以这会儿瞧着多有几分游荡子弟的架势,让人瞧着那是直摇头。 悠悠跟在夜擎的身旁,瞧着严昕道:“起的早些才好呢,哪像你,这么晚。” 严昕一拍脑门诧异道:“我想起来了,今日是殿下要出征了!” 夜擎点了点头,穿上了外袍,朝严昕叮嘱道:“悠悠就交给你照顾了。” 严昕一只手搭在悠悠的肩膀上笑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定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丝儿。”毕竟这也是他的堂姐呢,就算没有夜擎的叮嘱,他也依旧会照顾好悠悠的。 窗外的天已经透亮了,二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有宫人前来催促:“殿下,可得紧着些时辰了。” 悠悠拿着夜擎先前用过的小玉杯把玩着,夜擎要走了,悠悠的心里总是不舍,一双眼睛是直直的落在夜擎的身上。 严昕夺了她手里的玉杯,打趣道:“舍不得吧?” 悠悠伸手去抢他的玉杯气道:“才没有!你把杯子给我!” “还没有呢,眼睛都恨不能粘在人家的身上。”严昕将杯子举得高了些,悠悠伸手去夺他手中的杯子,却因着身高不够所以很是吃力。 夜擎走了过来,轻而易举的便拿了杯子,递给悠悠,温声道:“咱们走吧。” 悠悠捏着小杯子朝严昕做了个鬼脸,跟着夜擎出了殿。 三人到徐若瑾的内殿时,徐若瑾也已经收拾妥当了,梁霄正在给徐若瑾喂汤药,见这三个孩子来了,红杏在一旁笑道:“今儿倒是齐整得很,快来用膳。” 夜擎与悠悠近前去,见了梁霄恭敬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梁霄理了理衣袍,朝夜擎道:“用了早膳就出发,你穿着这一身上战场可不行,一会儿有人会送战衣过来,你且先穿上。” 夜擎闻言眸色微亮:“师父,徒儿也有战甲吗?” 梁霄搁了汤盏,将徐若瑾扶了起来恭敬道:“自然是有的,为师原是忘了,亏得昨日夜里你师娘想起来了,这才差人去将先前替你备的那套战衣连夜送了过来,算一算时辰,想必也快到了。” 夜擎欣喜不已:“多谢师父,多谢师娘。” 悠悠拉着梁霄的手,有些不开心:“爹爹,悠悠也要战衣!” 梁霄将悠悠抱了起来往膳厅的方向走,边走边笑道:“傻孩子,你要的总会有的,莫要着急。” 悠悠点了点头,欢喜不已:“爹爹,那悠悠的战衣什么时候到?”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战衣二字并没有太大的寓意,在他们看来之所以要穿着它们,或许很多时候都是觉得它是好看的,却不是靠谱的。 梁霄将悠悠放在椅子上,又替徐若瑾拉开了椅子,扶着她坐下,这才笑道:“待到你他日也能够上战场的时候自然就有战衣了,这战衣还为时尚早。” 红杏端了汤过来,轻笑道:“咱们这小姐原就是个急性子,只怕是成日的都要想着她那套战衣了。” 这是一家人最后在一起吃的一顿饭,在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态度。 徐若瑾摸了摸悠悠,温声笑道:“我倒是宁愿她的那套战衣永远都只是穿着玩一玩。”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悠悠这孩子年纪又这样小,着实让人担忧。 到时这万一若是当了皇后了,这哪里有皇后提着刀剑上战场的道理? 悠悠捧着碗道:“穿着玩悠悠也想穿,爹爹,擎儿的战衣怎么还没有来呀,悠悠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梁霄将手里剥了的鸡蛋递给徐若瑾,笑道:“若瑾,多吃点,这孩子们总有孩子们的造化,莫要太担心了。” 一家人愉快的吃着早膳,但是因着离别在即,所以谁也没有心情吃多少,左右也不过是吃一些垫一垫肚子罢了。 严昕在这两对人跟前淡定的当着他的小烛火,存在感实在低的有些扎心。 正用着膳,外边的宫女进来,朝梁霄低语道:“战衣已经拿过来了。” 悠悠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两眼晶亮:“真的吗?太好了!快拿来给擎儿换上。” 悠悠恨不能自己也穿上一套! 夜擎搁了手中的筷子起身,外边的人捧着一套战衣进了膳厅,红杏接了战衣嗔笑道:“这战衣奴婢端着都觉得有些重呢,也不知殿下能不能撑得住。” 悠悠看着那套战衣喜欢的不得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甚至在她的脑海里她已经在幻想着自己披甲上阵手执长枪的模样了。 她笑盈盈道:“娘亲,这个衣服真好看,我也想穿着眼试试。” 她伸手去摸战衣,战衣坚硬的外护和金丝软甲皆是深色的,显得暗沉而肃杀,这样的颜色在战场上,若是见了血了,也不那么容易显现出来。 她理了理衣袍,朝悠悠温声道:“小姐,这战衣可重呢,只怕日后小姐也未必撑得住。” 悠悠抹了一把脸,瞧着红杏道:“我肯定撑得住!快拿去更衣,让擎儿穿上试一试。” 悠悠都已经有些迫不急待了,她瞧着这格外淡定的夜擎,心情好得很。 夜擎朝梁霄作揖:“师父,那我先去更衣了。” 悠悠跟在夜擎的身旁一并去了。 第3811章 寄人 徐若瑾瞧着担心得很,待人走了,这才朝梁霄低语道:“这两个孩子的感情这样好,原也是难得的,可是我这般瞧着,总觉得我这心里难过得紧。此番上战场,定然是万般危险,你们都要仔细着些,平平安安的回来。” 严昕在一旁打趣道:“姑姑,你就放宽了心吧,像姑父这般厉害的人世上可没有几个,他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这儿有晚辈照看着,姑父也只管安心去战场就是了。” 梁霄瞧着严昕这孩子老成不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你既应下来了,那可就要替姑父将你姑姑照顾好了,否则姑父可唯你是问。” 严昕点了点头,笑盈盈道:“姑父放心。昕儿可不是四岁的小孩子了。”毕竟昕儿快五岁了。 徐若瑾被严昕逗乐了,可一想到他的父母,心里又有些难受:“昕儿,你在姑姑这儿,姑姑怀着身孕,也照顾不全你,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严昕后着胸膛道:“姑姑客气了,昕儿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娘和姑姑的。” 徐若瑾闻言笑道:“咱们昕儿当真是懂事不少了。” 这儿正说笑着,那头悠悠在殿外等着夜擎更衣完毕,那时辰一晃眼便过去了。 悠悠无聊的在殿内摆弄着茶具,瞧着那更衣间的动静喃道:“这得多重啊,穿这样久。” 就在悠悠的翘首以盼里,夜擎终于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穿着的是沉重的铠甲,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气场在这一刻透露出几分不可近人的寒冽,这般瞧着,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悠悠瞧着夜擎有些错愕。 夜擎的腰间还配有一把剑,剑气凌人,他来到悠悠的跟前,见她目光怪异,不安道:“怎么了?不好吗?” 悠悠站起身戳了戳他身上的护甲不安道:“你这……你这瞧着好重的样子。” 夜擎握着她乱戳的手轻吹了吹:“铠甲硬得很,你不要乱碰伤着自个。” 悠悠瞧着夜擎身上的护甲喜欢得紧:“擎儿,这个真好看,我也要一套!擎儿,你替我想想法子吧,我也想要一套,要不然,你这套给我穿着试试好不好?” 夜擎将这伸手就要解铠甲的手按着无奈道:“悠悠,我们就要出征了,待我出征回来,你若是还喜欢,那我便赠你一套全新的。” 悠悠也知道,距离出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所以也就不再闹腾,跟着夜擎欢欢喜喜的出了这更衣间去了膳厅。 膳厅里徐若瑾正在喝茶,见这夜擎握着腰间的佩剑过来,小小少年鲜衣怒马,剑气如虹的气势让人有些惊艳。 徐若瑾忽的似乎便看见了许多年以后的夜擎,骑在高头大马上,做着他自己的王。 少年人,这一世总有无数的变化与转机,让人猝不及防的。 夜擎站在殿里,朝着梁霄作揖:“师父,师娘。” 梁霄见状笑问:“这铠甲可重?” 夜擎摇了摇头,朝夜擎道:“不重,徒儿知道,一般正常的铠甲比身上的这一件还要重上两倍。” 夜擎是要战场的,可是并不代表他要上阵杀敌,所以其实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夜擎是十分安全的,只是到底这关怀他的人想得总是多一些。 梁霄起身,朝夜擎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徐若瑾取了红杏端来的大红色斗篷,给梁霄披上柔声道:“四爷,我和孩子等着你平安回来。” 梁霄低头轻抚着她的肚子,十分不舍,却又不得不离开,他轻笑道:“我定然会平安回来,若瑾儿,你且等着我。”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梁霄道:“我送你。” 梁霄瞧着她的肚子有些担心:“若瑾,我一定会回来,你放心的在这儿呆着,等我回来。” 徐若瑾闻言拧眉,揪着他的战衣一角,故作轻松:“没事儿,我只是去送一送,再说了,这沐阮想必也是同你说过的,孕妇原就是要多多走动才好。我就权当是去散散步了,否则,依着我的懒性子,只怕连路都不想走了。” 梁霄无法,只得依着她:“那我吩咐个软轿,抬着你过去,到时再抬着你回来?” 徐若瑾嗔笑道:“我慢慢走回来就是了,不妨事的,只是去的时候不要耽误了你们出征的时辰,快走吧。” 梁霄跟在徐若瑾的身旁,朝夜擎道:“走吧,咱们要去正门与他们汇合。” 这个时候梁鸿与梁辉都已经到了正宫门了,只等着这一家子过来了,好在时辰上没有晚。 梁霄到了那正宫门不远处就可以看见那些大臣,梁霄粗略的算了算,那排列齐整的大臣里文臣武将都有,一眼望去还看不见尽头,这怕是一个朝堂的大臣都过来了。 在那最前边站着的是虞尚云,他正与那梁鸿以及梁辉不知在议着什么,表情有些严肃。 孙伯在一旁向虞尚云提醒道:“皇上,瑜郡主一家过来了。” 虞尚云顺着孙伯的视线望去不由笑了,朝那走来的梁霄打趣道:“若瑾还怀着身孕呢,你就让她这样折腾,不过就是带个兵打个仗,你这架势,莫不是要拖家带口?” 梁霄将徐若瑾打那软轿上抱了下来,轻轻的放在地上,又用手虚扶着,安顿好了自家若瑾,这才朝虞尚云淡道:“自然不及兆国国主,这么早就过来候着了。” 虞尚云一拂衣袍,朝身后那排列齐整的大臣淡道:“孤可是领着整个兆国的臣子来送你,你可不要让孤失望。” 今日是细雨持续连绵的春季里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天朗气清,是个宜出远门的好日子。 阴了多日的天,出着太阳,晒在这候旨送梁霄的正宫门口也不觉得冷。 梁霄笑道:“多余的话不必说,我必然会回来接妻儿回大魏。” 虞尚云朗声笑道:“哈哈哈,你的妻儿也是孤的义妹义女,孤自当好生照看。” 一旁的孙伯瞧着这虞尚云的模样真真是心急的,原以为也就是宫里头认一下,背地里有这么个义妹也就得了,可是谁料自家国主竟在这样的场合里说了出来,先前的那些猜测便不攻而破,连一个自圆其说的机会都毁了。 徐若瑾只是温然一笑,并不答话。 夜擎站在梁霄的身旁,缄默不语。 第3812章 出发 他的身份,将来终有一日是要与虞尚云面对面的。 可是,虞尚云对他的忽略让他觉得,他还不够努力,让他发现自己竟这样的微弱渺小,他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长大,长大到可以保护悠悠,保护这些为了他而在战场上拼尽了全力的那些人! 悠悠站在夜擎的身旁,见他脸色不好,便朝虞尚云道:“义父,悠悠也会照顾好娘亲的。” 虞尚云伸手将悠悠抱了起来,见了夜擎,挑了挑眉:“你上战场,倒也是一桩好事,就算是去历练一番也是无妨的,有你师父梁霄护着,自然无碍。” 悠悠咧嘴笑,搂着虞尚云的脖子朝着梁霄眨了眨眼。 一旁的孙伯瞧着自家国主将这满朝文武晾在一边,却与梁霄这一家话家常,不由有些急:“国主,这时辰眼看也差不多了。” 虞尚云这才将悠悠放了下来,朝她低语道:“待你爹爹走了,孤就带你去打猎。” 悠悠那双眸子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明亮,像极了徐若瑾,却又比徐若瑾多了几分机灵可爱,让虞尚云从一开始的爱乌及屋变成了现在的满心喜欢! 悠悠点头如捣蒜,与虞尚云小声的嘀咕道:“悠悠要大兔子,烤着吃。” 虞尚云自然是答应的。 一旁的梁霄见自家闺女与虞尚云这样亲近,有些吃味儿,只是他不在悠悠的身旁,总归照顾不了这许多,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 花氏来到徐若瑾的身旁,捏着帕子伤心不已,却见徐若瑾的脸上无泪,一时觉得她可能是有虞尚云这么好的男人在一旁照顾着了,所以对于这梁霄出征的死活也就不这么关心。 只是这话花氏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徐若瑾见她那帕子都哭湿了,不由皱眉安抚道:“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不要多想了。” 花氏揪心道:“这战场险恶,世人又说陆凌枫那个叛臣也是个凶狠的,我那可怜的子睿也这么跟着去了,我哪能不担心啊,我这心都气的要跳出来了你知道吗?我可就子睿这么一个儿子啊。” 一旁站着与哥哥道别的梅兰闻言诧异的看了眼花氏,默了一会儿又将视线投到了地上,缄默不语。 子睿拍了拍梅兰的肩膀安抚道:“妹妹,没事的,哥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你不是说了吗?还要哥哥织的那些小花,等哥哥回来了织好多给你。” 梅兰垂眸,揪着帕子,低喃道:“哥哥,梅兰……梅兰什么都不想要了。” 子瑜在一旁打趣道:“咱们家梅兰妹妹最是善解人意,不过你哥哥若是愿意,你可千万不要留情,就该狠狠的敲他一笔才是。” 梅兰抬头,瞧着子睿,小声道:“梅兰只想要大家平平安安的回来。” 梅兰这孩子打小就被花氏嫌弃是个女娃娃,性子温婉娴静,却也是逆来顺受的主,从来不曾去忤逆过任何人,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几个兄长才会对她格外的关怀照顾。 子睿伸手捏了捏她那巴掌大点的小脸,有些心疼的保证:“放心,咱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接你一起回家,到时带你去京都城逛,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有一个宠妹如此的哥哥,可能也是梅兰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了。 子瑜瞧着这个妹妹,也是心疼的,他朝梅兰温声道:“你就多与悠悠在一处,悠悠定然也会护着你的,放心,咱们很快就会回来。” 毕竟悠悠是虞尚云的义女,在这宫里可以说是横着走都没有人敢管的那种! 所以梅兰跟着悠悠在一块儿其实是最安全的。 梅兰看了眼走过来的悠悠,对于悠悠,其实梅兰接触的并不多,只知道悠悠是个有脾气的,喜欢骑马射箭,与她这喜欢诗书研画与刺绣的姑娘不一样。 悠悠笑盈盈道:“说我什么呢?” 子瑜笑道:“梅兰这个妹妹,你可得多罩着点儿。” 悠悠一只手搭在梅兰的肩上,笑得眉不见眼:“那是自然,我最喜欢梅兰妹妹这样的女孩子了。” 子睿朝悠悠作揖道:“悠悠,我妹妹就交给你了,她性子温和,胆了也小……” 悠悠笑着挥手:“不客气!有我在,定没有人敢欺负她,你放心吧。” 悠悠最喜欢的还是梅兰这样的,瞧着软萌萌的,又十分可爱的,让人瞧了不自觉的就想护着她。 有悠悠护着,子睿与子瑜也松了一口气,子睿看了眼在徐若瑾身旁哭哭啼啼的花氏,一时不知说什么,这个女人再如何,也是他们的母亲,父母这养育的大恩,不可相忘。 时至正午,阳光暖暖的晒在头顶,礼部的尚书在一旁揪心不已。 都这个时辰了,自家国主还在同人家梁家有说有笑的,不由朝孙伯低语道:“孙伯,这时辰也到了,您看国主这儿……” 孙伯点了点头,朝礼部尚书道:“奴才这就去知会国主一声。” 毕竟是出征的大事情,这样的时辰可是万万不能耽误了的。 这孙伯也巴不得梁霄马上出征! 他对梁家人有着很深的防备心理,总觉得这些人都是带有阴谋的,梁鸿当初还鼓动国主御驾亲征呢,谁知道这梁鸿与梁霄二人当初是不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孙伯来到虞尚云的身旁低语道:“国主,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您看您这儿是不是也该开始了?” 虞尚云闻言理了理衣袍,朝众人道:“开始吧。” 文武百官归了各自的位置,礼部尚书行祭礼,因着是梁霄出征,梁霄并非是本国的,所以这祭礼省了很多,直接便挑了三个最要紧的进行了。 待这祭礼行完后,便由虞尚云讲话。 虞尚云笑道:“今日,孤助大魏前朝太子剿灭大魏的逆臣陆凌枫,特将兆国的兵权奉上,待前朝太子夺回大魏之后,便与兆国交百年之好。” 这兵符原是梁霄要接的,但是梁霄没有接。 一旁的大臣面面相觑,十分震惊,根本没有想到自家的国主竟然将这兵符也交了上去,不由纷纷跪地劝道:“国主,此番也只需给这梁家领兵之权就可以了,何故要将这兵符交给梁家?” “是啊国主,这可不是儿戏。” “还请国主三思。” “请国主三思。” 一时间这些大臣乌泱泱的跪了一地,虞尚云将手里头的兵权直接递给了夜擎。 夜擎默了半响,伸手接了虞尚云手里的兵符,朝他承诺道:“多谢兆国国主,这份恩情,大魏必然谨记于心,待夺回大魏,我可以保证,与兆国百年交好。” 那些大臣见这话出自一个小儿之口,还有些不敢相信。 虞尚云见这些大臣还想再劝,便淡道:“孤做的决定,向来无人可以轻易的变更,此事孤自有主张,诸位爱卿,起身吧。” 大臣们只得站起身来,无奈的闭了嘴。 虞尚云朝梁霄笑道:“原以为你这小徒儿不过是个乖顺的小孩儿,一见,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多少也是有些担当了的。 在宫门外站着的是兆国的一部分军队,剩下的都在这城门外集合了。 虞尚云身旁的孙伯端了几杯酒过来虞尚云接了一杯,梁鸿等人也各接了一杯。 虞尚云朝这几人笑道:“孤今日便在此替你们送行,只盼着你们能够一血前耻,平安归来。” 梁霄捏着酒盏一饮而尽,搁了杯盏,朝一旁的梁鸿等人道:“出发!” 悠悠瞧着梁霄,正欲说话,徐若瑾将悠悠一把拉住,温声道:“悠悠,咱们在这儿看着就好了,不要去扰了他们。” 悠悠牵着徐若瑾的手,不安的喃道:“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梁霄领着众人翻身上马,夜擎朝悠悠道别,叮嘱悠悠,一定要乖乖等他回来。 道了别之后夜擎这才翻身上了马,夜擎的马术并不是很好,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格外的小,那一身的战衣倒衬出了几分与众不同来。 梁霄走了两步,又翻身下马折了回来,给了徐若瑾一个大大的抱,低喃道:“若瑾,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我回来。” 徐若瑾捧着他的脸,点了点头,目光里满是温柔:“好,我一定会等着你来。” 她相信梁霄的实力,可是她也会担心梁霄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有危险。 理性与感性总是两回事。 虞尚云来到徐若瑾的身旁打趣道:“你只管放心,有孤在,必然会让她平安无事,赶紧走吧,不要耽误了出发的时辰了。” 梁霄吧唧在徐若瑾的额上亲了一口,这才念念不舍的走了。 虞尚云笑道:“你若当真想要与若瑾永远在一起,就把你的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再过来找她,否则,纵是你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梁霄翻身上马,深深看了眼徐若瑾,策马出了宫。 身后的人跟着梁霄一并走了,花氏捏着帕子伤心不已:“这就走了,连句话也不曾同我说,他这哪里是将我放在心上。” 徐若瑾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年轻一辈的男孩子都跟着去了。 严昕在一旁瞧着,心里是有些佩服和羡慕的,只是他放心不下他那还未苏醒的娘,再加上还要照顾悠悠和姑姑,所以也就没有说要跟着一块儿去。 其实严昕的心里也是明白的,上战场对于他而言,是毫无用处的,倒是在这兆国的皇宫里,他还能做出一些事情来。 悠悠瞧着那渐行渐远的军队,有些发慌,手握成喇叭的形状朝着那群人喊道:“你们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呀。” 夜擎闻言回头看了眼悠悠,双拳紧握着手中的缰绳,暗自决定,这一战他必须赢,非赢不可,否则便是对不起这些拼死护着他的人了!也对不住他深爱的人对他的期盼! 严昕在一旁安抚道:“悠悠,你放心,他们过来不会很久的,说不定过个把月的也就回来了,眼下还是好好照顾姑姑吧。” 悠悠抬头望向徐若瑾,徐若瑾伸手替悠悠理了理碎发,温声道:“悠悠,娘亲想走一走,你陪娘亲走回去可好?” 悠悠点了点头,一旁的虞尚云朝身后的文武百官道:“你们替孤将人送出城就散了吧,至于这议政一事,明日再议,孤今日有要事要忙。” 孙伯就知道,自家的国主所谓的要事就是他身旁的‘义妹’! 徐若瑾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朝虞尚云福了福身道:“我和孩子们先回宫了。” 虞尚云朝这些大臣挥了挥手,朝徐若瑾道:“我送你,你大着个肚子,还是坐在软轿上好些。” 悠悠跟在徐若瑾的身旁,一手牵着一个走在路上。 孙伯见这虞尚云就这么走了,顿时愁得一头汗,一旁的尚书见状无奈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孙伯叹了叹气,朝那大臣道:“大人放心,奴才定会全力劝国主的,今日之事还请大人先听从国主的安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到底国主那个性子,大人您原也是知道的。” 尚书瞧着那领着瑜郡主离开的国主叹了叹气,无可奈何:“国主全心全意的一门心思全放在这瑜郡主的身上,咱们这些臣子又能如何!孙伯,说句不当说的,国主并无子嗣傍身,只恐到时……” 这后半句尚书没有说出口,可是孙伯却已然了然于心。 他望了眼走远的虞尚云,朝尚书告了辞便匆匆追了过去。 这虞尚云瞧着徐若瑾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在路上走着,一双眼睛落在徐若瑾的身上,生怕她踩着哪个石头籽磕着了。 这虞尚云是边走边劝:“若瑾,你走慢着些,还大着肚子呢,要不然你还是直接坐软轿吧,你若是坐上软轿我还能够放心一些。” 徐若瑾一只手扶着墙,慢慢的走着,朝虞尚云扯出一抹笑:“没事,我成日的坐着躺着乏得很,走一走这心里倒是舒坦许多,你去忙你的吧,不必顾着我。” 第3813章 子嗣 悠悠在一旁扶着徐若瑾的另一边,担忧道:“娘亲,你怀着弟弟走路是不是很累呀?悠悠觉得娘亲不可以受累,要不然爹爹也会担心的。” 虞尚云笑道:“你看,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吧?连悠悠也是这么说的,你赶紧回软轿里头坐着,我护送你回宫里去。” 孙伯在一旁瞧着,真真是揪着一颗心。 自家国主一门心思在人家母女的身上,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若是实在喜欢孩子,这兆国这么多的女人,多少人做着梦都想要进到这宫里头来,偏自家的这位国主是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这外头都有传言了,说虞尚云只喜欢有夫之妇,说他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更难听的还在后头,让孙伯都难以启齿! 徐若瑾摆了摆手,慢慢的走着:“我在这宫里头也算安全,怎的入个宫还要护送了,你去忙你的就是了,这儿没事,我在外边转一转就回。” 花氏看了眼那聪明又讨人喜的悠悠,再看看身旁这胆小懦弱的梅兰,恨得牙痒痒的低斥道:“你说说你,你成日的和悠悠这孩子在一起,怎的她的这个性子你就一点儿也没有学会!一天到晚的闷着个嘴不吭声,一句讨人喜的话也不会说,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个哑巴!我当年舍了半条命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若是个男儿,你还能跟着你哥上上战场,偏你是个女儿家,一点子用处也没有。” 梅兰抿着唇,揪着帕子不敢回话。 花氏是一肚子的火,加上这梁鸿去战场又危险,连着这将来唯一的依仗也一并带走了,所以也使得花氏的性情很是暴躁: “说你两句你就给我摆出这个死样子出来,你摆给谁看啊你!我这个当娘的还说不得你两句了不成?你个死丫头,我这身旁可一个能指望的都没有了!你瞧见你这个郡主婶婶了没有?人家就算是你四叔父不在,也照样有人照顾着,你再看看娘,娘有什么?娘还不是只有你!” 悠悠听着后边的声音回过头去,就瞧见这花氏戳着梅兰的脑门儿在低低的斥骂,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有些害怕。 梅兰低着头,任着她戳,任着她骂,一声也不敢吭,一双清澈的眼睛抬起头望向悠悠的时候带着些微的泪珠,在这样明暖的天气里,竟让人十分地的难过。 悠悠来到梅兰的身旁,牵着梅兰的手,朝花氏笑道:“二娘,悠悠可以带着梅兰去玩吗?” 花氏见状瞬间便多云转晴了,瞧着悠悠是满心的喜欢:“可以可以,你只管带着她去就是了,只是梅兰的胆子小,性子也是个懦弱的,你带着她玩,可别让她给你添了乱子和麻烦才是。” 悠悠紧紧的牵着梅兰的手,笑盈盈道:“二娘,你放心就是了,我会护着她的。” 花氏听着这话开心不已:“唉呦,这……这可真是我家梅兰修了八辈子的福了,得你这么一个妹妹护着她,她爹爹和哥哥都出征了,可就只剩下咱们娘俩了,也没一个倚仗,有你愿意护着,我这心里也是高兴的,悠悠可真是个好孩子,也难怪这兆国的国主这样喜欢你,还认了你当了这义女呢。” 这娘亲瞧别人家的孩子,那是越瞧越满意。 她再看看梅兰,拉着她到一旁低语道:“这悠悠最得兆国国主的看重,你若是跟着悠悠在一块儿玩,也想想法子,最好也能让这兆国国主认了你做义女,到时你的身份就与众不同了,就算你哥哥和你爹爹回不来,你也是不必害怕的,知道吗?给我争点气,在身边我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了。” 梅兰缩着脖子,捏着帕子十分不安的喃道:“娘亲,我不敢。” 她见了虞尚云都觉得害怕,更别提像悠悠那样没大没小的折腾虞尚云了。 梅兰性子自卑而懦弱,若是没有人呵护照顾,没有人替她撑着,她的日子是很难过好的。 悠悠见这二人嘀嘀咕咕的,梅兰完全就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一时有些着急,朝梅兰催促道:“梅兰,你快着点过来,娘亲她们都走远了!我还要回去念书呢,那个什么经的,我也不会背,你到时给我讲一讲吧。” 花氏见状欢喜道:“对对对,梅兰这读书上倒还有些造化,悠悠你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管问她就是了,梅兰,快去吧,好好玩,照顾好悠悠,可不要给她添乱,知道吗?” 梅兰咬着唇点了点头,朝着悠悠走了过去。 悠悠看她莲步轻移的样子,上前两步拉着她便大步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就开始跑,梅兰的身子弱,哪里跑得过悠悠,没一会儿就停了。 “我跑不动了。” 悠悠只得停了下来,瞧着梅兰苍白的脸色担忧道:“你没事吧?” 花氏打后边急匆匆的赶过来,瞧着梅兰忍不住责备道:“你说说你,你这身子是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是跟着悠悠走了几步路,你就走不动道了你!” 悠悠扶着梅兰,取了帕子给梅兰擦着汗道:“原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拉着她跑,你没事吧?要不要让舅舅给你瞧瞧。” 悠悠也只知道梅兰的身子不大好,没想到会这样不好,一时间有些后悔拉着她跑了。 梅兰摇了摇头,眸底透着明暖的笑:“悠悠,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悠悠站在原地等着她缓过来,梅兰扶着墙往前走,悠悠跟在她身旁担忧道:“你跟我回去,到时若是见了舅舅,让舅舅给你看一看,你不要害怕,舅舅人可好了。” 梅兰最害怕的就是打扰和麻烦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 悠悠牵着她的手,笑盈盈道:“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 梅兰抽回手,朝着悠悠盈盈曲身行了万福礼:“多谢。” 悠悠扶着她笑道:“咱们可是好姐妹,你不要这么客气,哎,娘亲他们停下来了。” 徐若瑾是扶着墙走的,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悠悠,所以便停下来等。 第3814章 梅兰 虞尚云站在一旁也没有扶她,虽然说他不在间这些虚礼,可是徐若瑾在意,所以虞尚云也就没有任何的逾矩,对她很是尊重和规矩。 徐若瑾瞧着那牵着梅兰走来的悠悠,只觉这两个孩子的性子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一个是金丝笼里的金丝雀,忧郁却别有一番雅致,而另一个,却是天空翱翔的小鹰,瞧着霸气非常,却也失了几分雅意。 要让悠悠这种性子粗咧的有几分优雅,那可不是一件易事。 徐若瑾瞧着悠悠笑道:“你瞧你跑的这一头的汗,梅兰的身子自幼就不大好,你可要多照顾着些姐姐,不要拉着梅兰胡闹。” 悠悠笑道:“娘亲,悠悠保证不会。” 严昕瞧着这站在悠悠身旁沉默的梅兰有些诧异,在这样一个将门世家里,竟也能出一个这般柔弱的小姐,难怪会让人觉得另类了。 前有悠悠这么个能骑善射的,后又有梅兰的几个哥哥上得战场,到了梅兰这儿,就显得格外的不出彩。 毕竟在这样的世道里,这饱读诗书这四个字,正好应了那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也就没有人去在意过,在这战乱未平的时代里,有谁的文学才华造诣了得的。 徐若瑾朝梅兰温声道:“你与悠悠在一块儿,可得替我好生瞧着她,她是个性子莽撞的,这些年头闯下的祸事不在少数,有你这样知书达理的姐姐在一旁瞧着,我也是放心的。” 梅兰闻言有些怯弱的福了福身,心里头发慌:“谢谢四婶娘,梅兰一定帮您照顾好妹妹。” 徐若瑾朝梅兰温声道:“既然你也来了宫里,那就和悠悠还有昕儿一同去学堂听讲吧,早听悠悠一直夸你才貌双全十分了得,也可去与那先生好生讨论一番学问。” 花氏见状欣喜的催促梅兰:“梅兰快,还不赶紧谢过你四婶娘。” 梅兰抿了抿唇,恭敬的福了身:“多谢四婶娘。” 虞尚云适当的插了话进来:“若瑾,我看你还是坐软轿吧,你今日也走了这么远了,按理说也是够了的。” 徐若瑾瞧着前方笑道:“再有一会儿就到宫里了,也差不了这几步路了。” 徐若瑾在宫道上走一走倒是觉得舒坦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疲惫。 虞尚云在一旁叮嘱道:“红杏,你可要扶好了她,前边有段路不好走。” 花氏闻言羡慕不已:“国主对郡主当真是极好的,连我这么个外人瞧着都好生羡慕呢。” 虞尚云看都没看花氏一眼,朝徐若瑾温声道:“这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只怕不得空过来探你,你在宫里也不用担心,消息我会每日每日的吩咐人给你递进来,你只管好生养着你的身子就是了,对了孙伯,你再朝若瑾的宫里多安排几个宫女,一定要是身家干净,心思纯善无害,有照顾过孕妇经验的。” 孙伯闻言在一旁气得快要吐血,这国主什么时候能够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 这话孙伯也不好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说出来,只得自己憋着,憋了半天才应下来:“国主,老奴马上就去吩咐,只是不知要安排多少人合适?” 徐若瑾忙摆手,朝虞尚云拒绝道:“别别别,我宫里头的那些人已经够多的了,你别再给我添了,就这样就好,你若是忙你只管忙就是了,我这儿还有沐阮在,也不会有什么事。” 天色忽的暗了下来,一阵凉意瞬间便从人的身上袭来。 虞尚云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递给红杏,红杏也是知道徐若瑾的心思的,所以便朝虞尚云道:“奴婢知道今日原是要变天的,所以带了披风,国主还请披着,莫要着了凉了。” 孙伯一把将披风接过,给虞尚云披上了,朝他无奈道:“红杏姑娘说的是,皇上衣衫单薄,加上又要日理万机的,可别着凉了才是。这郡主的身旁,到底红杏姑娘照顾着周到些,比不得老奴近来老眼昏花了,粗心大意。国主,您还是披着吧。” 花氏在一旁低喃道:“这眼看就要到了,这一个披风让来让去的,若是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徐若瑾闻言脸色微沉,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悠悠牵着梅兰大步的往前走着,梅兰吃力的跟着悠悠的步伐,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严昕按住悠悠,忍不住劝道:“你慢着些,梅兰都快被你拽得摔倒了。” 悠悠这才反应过来,她忙松了手:“我……我这是习惯了,梅兰姐姐,下次你若是不喜欢或者不舒服的,你就直接告诉我,可千万不要忍着。” 梅兰揪着帕子点了点头,朝悠悠柔声道:“我没事。” 严昕在一旁无奈道:“你这哪里是没事,气都快上不来了,悠悠,你也慢着些。这若是摔着了,任谁瞧见了都是要心疼的。” 悠悠点了点头,嘟着嘴小委屈道:“我知道了。咱们还是快进宫吧,梅兰姐姐,我有好多小玩意儿呢,走,我带你去瞧瞧。” 她牵着梅兰的手,这一回倒是走得慢了些,可是要让这活蹦乱跳的悠悠如同梅兰一般莲步轻移,那悠悠是办不到的,也不过是耐着性子慢慢的忍着罢了。 天色暗了下来,阴沉沉的压在头顶,徐若瑾不知怎的,想到了梁霄出征,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吗?她隐隐觉得心里头发慌。 花氏在她身旁虚扶着她,瞧着倒是亲昵得很:“哎呦,你瞧那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进去了,瞧着一对儿亲姐妹一般,一动一静的,你瞧着可是?” 徐若瑾抬步进了宫,虞尚云打量着这两个孩子淡道:“孤倒是觉得,悠悠这孩子更好一些。” 花氏脸色一时有些尴尬,朝虞尚云道:“国主说的是,这梅兰与悠悠这孩子比起来,到底也是差了些的,这任谁瞧着,想是都觉得悠悠这孩子更讨喜一些。可怜梅兰这孩子不如悠悠有厉害的爹娘,投了我这儿,便也只能是这模样了。” 徐若瑾闻言,一时替梅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任谁也不会这样去贬低了自己的孩子才是。 第3815章 懦弱 她朝花氏安抚道:“细说起来,这梅兰这孩子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这份安静若是悠悠能学到一分两分的,那也是好的,这两个孩子性格迥异,却也是各有千秋,你不必这般记挂在怀。” 虞尚云抬步进了殿,打量着这殿里的东西,朝孙伯吩咐道:“若瑾在这儿也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孙伯,你将这殿里的物件再换一遍,另外,这生产要用的也多备一些,到时以防万一,莫要耽搁了。” 孙伯在一旁无奈得紧,但是谁让虞尚云是国主,他也只得应下来:“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虞尚云见孙伯要走,又吩咐道:“都要顶好的。” 孙伯闻言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国主只管放心,老奴的安排定然是好的。” 虞尚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指着那盆兰花草道:“这盆也换了,换个万年青过来,那个也换,还有那个……” 这屋子里边的东西被梁霄换一边,又被虞尚云指了一个遍。 徐若瑾走回来人乏了,在花氏的搀扶下在摇椅上坐了下来,朝虞尚云直皱眉:“你这是做什么?我在这儿挺好的,这些东西都看习惯了,你突然把它们都换了,我倒是要不习惯了。” 虞尚云闻言哭笑不得:“好好好,就依你就依你,先不换,你可千万不要置气,你还怀着身孕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伯见状脸拉的老长。 好歹是一国的国主,对面的人怀的也不是他自个的孩子,他倒好,对徐若瑾是各种上心,这后宫里得亏没有妃嫔,若是有了,这醋意不得满天飞了! 徐若瑾的手轻放在肚子上,肚子里的孩子近来活泼得很,总是闹腾,闹得徐若瑾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朝虞尚云道:“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忙吗?这儿有二嫂陪着我,无妨。” 虞尚云看了眼花氏,他很不喜欢花氏这一股子谄媚的劲儿,只是徐若瑾没有说什么,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梁鸿出征在外,他若是在宫里对这花氏有意见,那实则是小人之举。 虞尚云也只是笑:“那你好生休息,若是缺什么只管让人来说一声,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 徐若瑾再三强调:“你只管忙你的,我在这儿挺好的。” 她不想让虞尚云对她过于上心,奈何虞尚云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对她好。 虞尚云不在意徐若瑾的看法,不在意她对他的态度是好是坏,对于他而言,徐若瑾如何是徐若瑾的事情,而他要如何,那是他的事情,二者并不冲突。 虞尚云笑笑,朝红杏叮嘱了两句,这才匆匆出了徐若瑾的宫。 花氏在一旁瞧着羡慕不已,一想到自已的处境,便又捏着帕子直说委屈: “郡主,这兆国的国主待你这样上心,我瞧着也是放心的,还是你的命比我的要好太多了,身旁的人都是这样的体贴,你又有个机灵懂事的闺女,唉,不像我,我是什么也没有,一个可以傍身的都没有啊,梅兰又是那般懦弱的性子,瞧着心里厌烦得紧。”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听着这话总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梁二爷,还有梁家在,你也别想太多了。” 花氏气道:“二爷天天除了打仗就是打仗,便是单独与我在一处的时候张口闭口的也是打仗!他从来就不懂得关心我,他若是这梁霄或者这兆国国主一半的好,我也放心了!他那个暴躁的脾气,这若是上了战场上,指不定哪一日就有个三长两短的。” 徐若瑾揉着眉,有些头疼:“眼下的局势,若是咱们不打的话就只能等着旁人打过来了,前线的战事到底要紧一些,你既为人妻子,也该多体谅体谅,梁家的男人我相信都不是什么好惹的,等他们平复了大魏这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这花氏的心其实是不坏的,只是思想上并没有那么看得开,遇了事总是念念叨叨没完没了。 花氏捏着帕子擦了擦那两滴几不可见的泪,皱着眉愁容满面: “话虽如此,可是这仗哪里是这样成日都要去打的,他只管着打打杀杀,却将咱们这个大家庭放任不管,哎呦,到底是我命苦啊,你说他就这么上了战场了,这若是有个好歹的,那我到时可不就是成了寡妇了?到时由着人欺负!” 徐若瑾闻言直皱眉,一旁的红杏都听不下去了。 红杏端了茶搁在花氏的手旁安抚道:“二夫人,您也别这样着急上火的,二爷在战场上那也是十分了得,定然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放宽心照顾好自己和梅兰小姐才好。” 花氏横了眼红杏,伸手理了理发上的步摇簪子,阴阳怪气道:“我可比不得你,自个男人死了,孩子还没寻回来呢,倒是变着法的安慰自己要宽心,真要论起来,你这份度量,我可学不会。” 红杏一时有些尴尬,她捏着盘子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来温声道:“奴婢向来只有郡主一个主子,若是身旁的人要害了奴婢的主子,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奴婢也断不会放过。” 她的语气很轻柔随和,可是那双眼睛却盯得花氏浑身不自在。 花氏拂了拂手,朝她不耐烦道:“如此看来,郡主倒是养了个忠心护主的奴才。” 徐若瑾搁了茶盏,有些头疼,这花氏这张嘴,当真是个不会说话的,也不知气煞了多少人! 花氏其实也过的十分不容易,但这里边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她这张不讨喜的嘴,很多时候原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但是这些年来,花氏为了这两个孩子,着实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再加上那梁鸿待她也就那样,也导致了她经常对着两个孩子发脾气。 若这梅兰是悠悠的这个性子,只怕母女两早就掐起来了。 窗外起了风,吹开了乌黑暗沉的窗棂,拂动着屋子里头的纱帘,阳光顺势跳了进来,慵懒的铺在徐若瑾那摇椅的脚边,光影斑驳的投在窗外,徐若瑾不由感叹,今日的天气着实是多变多怪的。 第3816章 乖顺 花氏近前将窗关了,朝徐若瑾道:“你也不要怪我多想,这样的一个情况,哪里还由得我来说话?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指不定哪一天,梁鸿就没有回来了,我成了寡妇,这原也不打紧,可是子睿……子睿这孩子还小,子睿是无辜的啊,郡主,那可是我的命呐就这么被带到战场上去了,这子睿若是有个好歹的,那我可怎么活。” 在花氏的心目中,没有梁鸿她不过是个寡妇,可若是梁子睿也没有了。 她的未来,她的富贵,她什么都没有了。 徐若瑾猛的搁了手中的茶盏,低斥道:“二嫂!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我相信他们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回到这儿!你若是再胡言乱语,让有心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梁家是内外不和呢!” 花氏吓了一跳,没想到徐若瑾会突然这样冷言冷语。 花氏心里有些发慌:“我,我只是这心里头难受,针扎似的,这父子两都在外头,咱们当女人的又能做些什么?你自是不一样的,你有郡主之位在,又得这兆国国主的关照,腹中还有孩子可以托付一个未来,可是我除了梅兰这个懦弱的,什么都没有。” 她在徐若瑾的身旁坐了下来,继续续叨道:“我原也不是想说这些话,只是不知怎的就说出来了,你莫要同我一般见识,我是个没识过什么大字的,我也不希望他们在战场上出事,只是这……这刀剑无眼的,咱们也跟着提心吊胆不是。” 徐若瑾心里也是烦燥,不由斥道:“你想的再多都是无济于事!你若是再在这儿胡说八道口无遮拦,我倒是不怕什么,只担心这话教这兆国宫里头的人听了去,到时再加以利用,到时你便是要哭,你也回天乏术了。” 这兆国皇宫里头的人可个个都是狠的,一个个扮猪吃老虎的相! 花氏不敢再说话,静坐在一旁,倒也老实了,对于徐若瑾汤药的伺候也最是殷勤。 这殿里总算是静了下来,那头孙伯陪着虞尚云走了一段长路,见虞尚云是身心愉悦,有些不安的道:“国主,这有一句话,奴才琢磨了许久,还是希望能够告诉国主一声。” 虞尚云捏着一柄春扇把玩,笑道:“你跟在孤身旁也有好些年了,孤的心思,想必你最是了解。” 孙伯讪笑道:“若说起来,前些年确是了解的,只是近些年,奴才也有些看不懂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孙伯细瞧了他两眼,见他的心情还不错,便试探性的道:“国主,您这岁数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孙伯只知道虞尚云中过毒,却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毒有多深,见这虞尚云这模样,都只当他已经是全好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这些不过是小事,无妨。” 孙伯简直一口老血没憋住差点吐出来,这可真不是什么小事,事关兆国的未来! “国主,子嗣之事也该尽早确立才是,哪怕认养一个义子,前朝的大臣们心思也不会这样摇摆不定。奴才也是为了国主着想啊,还请国主三思。” 虞尚云对这一方面根本不在意:“孤有了悠悠这个女儿,还担心这些做什么?” 孙伯急道:“国主,那是女孩子,岂能混为一谈!”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盈盈道:“在孤看来,这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儿,悠悠这孩子甚得孤意,至于来日如何,来日再说,孤自有主张。” 孙伯也知道虞尚云的脾气,能与他说这么多,那也是极为看重他了,否则早让人拖下去收拾了。 关于子嗣的事情,孙伯也不敢轻易再开口,可是自家国主只得了悠悠这么一个义女,这储位日后可如何是好! 这也是让人头疼的。 总不能到时让悠悠来当这个皇帝吧? 这女人当皇帝有多艰难不说,便是这些个朝中的大臣,这一个个的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指不定兆国就败落了! 为了这个兆国,孙伯跟在虞尚云的身旁当真是没少操心! 虞尚云也知道这孙伯的心思,在进了殿后便朝他道:“孤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朝中的那些人无须理会,让他们折腾,孤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折腾。” 未来是什么样子,其实虞尚云自己都不知道。 孙伯无奈道:“国主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老奴也就不担心了,只是这朝堂之上,近来的闲言碎语总是很多,老奴也是着急,不知这些流言碎语会不会影响到这前线的战事,教人趁乱混水摸鱼。” 前线战事吃紧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有人在后院放一把火,若是当真烧着了,只怕这兆国也得完了。 虞尚云取了一旁堆积如山的折子看了两眼,嗤笑道:“若是梁霄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要让孤亲自出面,这样的男人孤全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孤也相信此番他必不会让孤失望。” 毕竟在梁霄的心目中,他不是去打仗,他是要给他的妻儿开一个太平安乐的日子。 所以这样的乱世状况也就不会持续太久了。 孙伯琢磨着道:“国主,按说这梁霄的实力也着实是了得的,只是一切还未可知,老奴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怕是要等到这些战事平了之后,才能安生了。” 虞尚云端了茶盏闻了闻,有些嫌弃的搁置了:“怎么与往日的茶不一样?” 孙伯接了茶也闻了闻,朝虞尚云道:“这是近日新上的雨前龙井,原也就是给您尝一个鲜,若是不喜欢,奴才马上去命人换了。” 虞尚云扫了眼那茶:“这样甜香的茶味,想必若瑾是喜欢的。你给她送些过去,让她少喝一些,莫要贪了嘴了。”孕妇是不可以喝茶的,徐若瑾喝也不过是尝个鲜罢了。 孙伯端了茶盏递给手下的宫人,恭敬道:“奴才马上过去。” 虞尚云将人唤住,朝孙伯又道:“你去瞧瞧御厨里可还有若瑾喜欢的,一并给她送过去,另外,屋子里头给她多备些碳,虽然天气暖了,她莫要着了凉了。” 对于这样用心的国主,孙伯表示很扎心! 毕竟虞尚云在对待政务上也不过是一派游戏人间的架势,突然这样一本正经的了,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这样的意外也只用在这徐若瑾的身上,在孙伯看来,这是徐若瑾的福气,可是在这虞尚云看来,这便是他自己的福气了。 他三生有幸,才能陪在徐若瑾的身旁,陪着她度过她最艰难的时光。他相信在徐若瑾的心目中,他多少有点位置的,不多,只要有一点点,一根头发丝儿那么小,他都觉得是欢喜的。 “国主,奴才这就去办了。” 虞尚云坐下开始处理那堆折子,孙伯领着一堆东西去见徐若瑾。 孙伯身旁的小太监瞧着这些,朝孙伯低语道:“孙伯,您说这国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的对一个瑜郡主这样好?先前奴才还听人说他要娶瑜郡主为后呢,这……这瑜郡主可是有夫之妇,虽说传言不可信,可是依着奴才看,这国主对瑜郡主上心的程度,实在是令人起疑啊。” 另一个太监嘀咕道:“可不是吗?奴才在宫里也有好些日子了,从未见过国主对谁这样好过,奴才瞧着这件事儿,定是有问题的。只是不知这瑜郡主什么时候生?” 孙伯扫了眼二人,低斥道:“混帐东西,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能私下议论的?若是让国主听见了,少不得就要丢了脑袋,这是宫里,可不是市井之地,由着你们毫无规矩,都警醒着点!” 两个太监瞬间便低了头不敢再说了,孙伯这才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花氏正给徐若瑾喂着汤药,红杏打外边进来,朝徐若瑾低语道:“郡主,朝霞公主过来了。” 徐若瑾接过花氏的碗狐疑道:“她的身子可好些了?” 这两日朝霞公主的身子是越发的差了,徐若瑾瞧着都难受,所以就逼着朝霞公主回了殿里缓一缓,谁料朝霞公主这才缓了不到一天,就又过来了。 红杏拿了徐若瑾手里的碗摇了摇头,担忧道:“奴婢也不知,只是瞧着公主的脸色差得很。” 徐若瑾朝着外边瞧了瞧,狐疑道:“她人呢?怎的还没有进来?” 红杏扶了徐若瑾起身,安抚道:“先去了蒋明霜的房里,说是要好生给她瞧一瞧,到底这朝霞公主的医术也是有的,若是她有法子,那倒也好了。” 徐若瑾起身搭了红杏的手道:“走,去看看。” 这蒋明霜的殿就在偏殿,离得不远,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罢了。 徐若瑾到了的时候就听得朝霞公主正吩咐下人,待进了殿才瞧清,朝霞公主正在替蒋明霜扎着针,她一时有些诧异:“你怎的还会针炙?” 朝霞公主闻言收了手,望向徐若瑾,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倒也随和:“原先就会一些,不妨事。这蒋明霜你也不必担心,她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徐若瑾揪着一颗心十分不安:“可是这么久了都还没有醒过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朝霞公主理了理衣袍,将手中的银针收了起来,温声道:“你不用担心,她身子可比我的要好的太多了,只这两日醒过来了,就不会有事了。” 朝霞公主近前来,拉着徐若瑾的手柔声道:“你的性子我岂有不知的?你不必太过担心,相信我,这儿一切还有我呢,走,先回你的宫里去吧,这儿我瞧着还是冷清了些,远不如你那里孩子成群的来得热闹。” 这偏殿原本就是为了蒋明霜才僻出来的,为的也是给她养身子,所以自然是要安静许多的。 第3817章 讨喜 徐若瑾领着朝霞公主去了正殿,在正殿的门口瞧见了悠悠、梅兰,还有严昕, 三个孩子拿着书站成一排,悠悠见了朝霞公主便迎了上来,甜甜的唤道:“悠悠见过外祖母。” 朝霞公主瞧着悠悠欢喜得很,朝她招了招手道:“乖孩子,来,到外祖母这儿来。” 悠悠抬步挪到朝霞公主的身旁,朝霞公主牵着她的手往殿里走,边走边朝徐若瑾笑道:“这三个孩子在一块儿,人手拿着一本书,倒也是好的。” 徐若瑾嗔笑道:“他们哪里是什么喜欢看书,左右不过是过来陪着我打发时间罢了。” 悠悠那点儿墨水,那可真是清得一眼便可见底的,这也正是徐若瑾愁的地方。 朝霞公主进了殿,捏着帕子咳了几声,声音微弱:“有几个孩子在这儿,总归这心里头是要舒坦一些。” 花氏虚扶着朝霞公主笑着讨好道:“可不是吗?成日的瞧着这几个孩子玩闹都觉得心里头是开心的,孩子们到底还小,但总归也是会长大的。” 进了内殿,悠悠牵着朝霞公主的手担忧的问:“外祖母,你咳了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好呀?是不是哪里还是特别难受呀?悠悠呼一呼就好了。” 朝霞公主握着悠悠的手在书桌前坐下,柔声问道:“外祖母身子可好了,不必担心,倒是你,这字如何?你且写两个,也让外祖母好生瞧一瞧。” 悠悠在内殿的书桌前坐下,苦着一张脸道:“外祖母,这学问这个坎,悠悠怕是过不去了。” 徐若瑾打趣道:“你若是要看悠悠骑马射箭,那必然是不差的,只是这习字学文的却是勉强得很。” 红杏端了茶盏进来,见悠悠执笔苦了张脸,不由失笑:“小姐,先吃些点心吧。” 悠悠捏着笔头疼道:“不如我还是给你们表演一个骑马射箭吧,保管比这写字要好玩多了。” 朝霞公主见状,忙将这要跳走的悠悠按住了,嗔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外祖母只是瞧上一瞧,这写的好与不好的,都是悠悠的字,外祖母又岂会嫌弃?” 梅兰端坐在书桌前,执了笔不敢动。 严昕打趣道:“祖母既然要瞧,那不如便一块儿瞧了,咱们三个一块儿写,也好有一个对比,要不然我瞧着悠悠这一个人写,好像有些为难。” 悠悠点着头,朝朝霞公主撒娇:“就是嘛外祖母,你就让我们一起写吧。” 到时严昕多写上一份她的呈上去不就好了吗? 悠悠的这个小把戏想的是很美的,严昕也会意。 徐若瑾不宜久站着,所以有软躺便虚躺着了,朝霞公主替蒋明霜进行了针炙,身子疲惫得很,所以也坐下了。 她端着茶盏的手都没有什么力气,让人瞧着是既担忧又心疼的。 徐若瑾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也问过沐阮关于这朝霞公主的情况了,连沐阮都在说着让她好好的去过最后的一段日子,徐若瑾就知道,朝霞公主的病情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悠悠趴在桌案上写着她的字,悠悠抄的是随手翻的一篇青玉案,那字歪歪扭扭的,堪比鸡爪子抓出来的一般。 倒是梅兰的字,娟秀清丽,一笔一划都十分赏心悦目,到了严昕那儿,那字写着也是端正工整的。 待抄完了一首诗,红杏便将这三份纸收了上去,递给了朝霞公主。 一旁的花氏伸长了脖子瞧了几眼,朝朝霞公主笑着指了梅兰的那一副字:“公主你瞧,这是梅兰这孩子的字。” 朝霞公主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这花绳小楷会的人也不多了,这孩子倒是不错,是个学文的料。” 花氏闻言越发的得意,当真是觉得自家的女儿头一次给她涨了脸,不由越发高调起来:“梅兰这孩子,打小我就没怎么费过心思,她自己也是懂事得很的,从来不用我去管着她看书,这习字也是,她每日天不亮就起来习字了,睡前还要去瞧瞧那书呢。” 朝霞公主笑道:“这孩子瞧着也文静,不错。” 她又取了严昕写的来看,严昕的爹是个文化人,严昕自小便被他爹逼着临摹帖子,所以这字写得同那严弘文的那是十分的相像,让人瞧着都有些不敢置信。 朝霞公主细看了几眼,叹道:“这字迹……我记得当年严驸马的字,这一手字,同严驸马有几分相似。” 严昕听着家中人的名讳,心里难免感伤,但也不想扰了这朝霞公主的兴致,便朝她道:“多谢祖母夸奖。” 朝霞公主点了点头,细瞧了严昕两眼这才将手中的纸搁在一旁。 剩下的最后一张就是悠悠的,那字写的,跟小鸡子抓过似的,七歪八扭不成样子。 花氏瞧着笑道:“梅兰,你若是有空闲了,也教一教悠悠这孩子如何习字,到底她的身份尊贵,若是他日教人瞧出这一手的丑字,只怕是要让人笑话了。” 朝霞公主瞧着这字感叹不已:“梁霄的骑射最是了得,虽说悠悠也深爱此道,只是这四爷的文字功夫也不是就差到这个地步。” 徐若瑾接了那纸,无奈道:“悠悠这孩子,这性子真真是随了她爹,不得一刻的安静。” “女娃娃家的,便是闹腾一些,原也是好事,无妨无妨。”朝霞公主病得很重,说话有气无力,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能够像悠悠这样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活着,是有多重要。 悠悠瞧着手里头的笔,又看看自家外祖母手里的纸,实在想不明白,怎的就与这些人差了这样远,难不成当真是她不适合习文? 徐若瑾瞧着朝霞公主笑道:“是啊,这年幼的时候,总是最好的,我瞧着悠悠一日一日的长大,这才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可贵之处。” 时光荏苒,一晃眼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幼懵懂的孩子了。 她也在成长,在成熟,在不断的告别过去的那个自己,甚至再回想起过去的那个自己时,徐若瑾都会萌生出一种莫名的陌生感来。 第3818章 荏苒 朝霞公主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瞧着你也是孩子都有了,我年岁大了,人也老了,经不起那些折腾了,若瑾,这往后的日子,可都是要你一个人撑下去的,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苦了你了。” 这样的一个局面,大家都在苦里头熬着,不知道这样的火候要熬多久,才能变成苦口的良药,若是最终熬不成,那么这一切就全部都白费了。 徐若瑾轻笑着摇头:“我觉得我现在过的很幸福,并没有哪里是不妥的,倒是你,你一定也回想起不少以前的事情吧。” 人之将死的时候,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发呆,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种种来。 朝霞公主捏着帕子咳了几声,讪笑道:“是啊,如今年岁当真是大了,昨日做了些什么都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很久以前的那些往事了,若瑾,你若是要怨我,我也不会怪你,这就是我自找的。” 徐若瑾端了点心搁在她跟前问道:“那你……可有后悔过?” 人这一生太过漫长,可是回首的时候却又短得惊人,这一辈子,若是要一件事情都没有后悔过,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没有人可以做到不辜负任何人,毕竟人无完人,世间也难有双全之法,所以徐若瑾比谁都要了解如今的朝霞公主。 朝霞公主端了茶盏,掀开了茶盖子,瞧着徐若瑾,那茶汤升腾起了雾色,迷上了朝霞公主的眼。 她朝徐若瑾轻声道:“人生在世,总是要往前走的,既然回不去,又何谈后悔不后悔?这生活里就算是丢了一把刀子过来,咱们也只得接着它,无论这前边的路是生死还是苦难,终究都怨不得旁人,都是自己选的。总归都是要走下去的。” 徐若瑾听着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小佛堂里清修的日子倒也不曾白过,你能够这样想开,我也松一口气。”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人不喜欢听老人言,却总是会习惯性的用许多自己走过的弯路来证明,老人说的这些话其实是真的。 她们也是有过大量的经历,走过了无数的路,才钻研出来的道理。 而人生,就是不断的在重复着许多人重复过的错误,努力,甚至于运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增长着。 悠悠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瞧着徐若瑾狐疑道:“娘亲,你们在说什么呀,悠悠一点儿也听不懂。” 朝霞公主瞧着悠悠是满眼的欢喜:“不懂没关系,以后待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了。夜擎那孩子我原也差人见了几面,倒也是个不错的,有他照顾着悠悠,我也放心,只是不知这份好能持续多久。若说他登基之后还会对悠悠一如既往,这话我却是不信的,如今宫里来来回回这样多的例子摆着。” 这历史上卸磨杀驴的皇帝也不在少数,如今的夜擎是还年轻,可是难保哪一日夜擎成长起来的时候,梁霄这波便已经老了,到时又能耐他何? 悠悠在一旁听着云里雾里的,朝朝霞公主笑道:“擎儿对悠悠可好了,悠悠喜欢。” 朝霞公主闻言笑问:“是吗?不知是如何的好,让咱们的小悠悠这样喜欢?” 悠悠掰着手指头数:“擎儿走的时候给悠悠烤了好几只兔子呢,还有……还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悠悠。” 朝霞公主听着这话心里一时感概不已,这到底是还未长大的孩子,心里头的心思是这样的单纯,吃的玩的便足以收买一个孩子的心。 可是这若是大人的世界里,你就算倾尽了天下,或许都办不到收买一颗人心。 徐若瑾朝悠悠吩咐道:“悠悠,外祖母的身子不舒服,不要胡闹,去背你的书,若是有不明白的也让梅兰多教一教你。” 悠悠这才从朝霞公主的身上下来,挪到梅兰的身旁,作揖笑道:“还请梅兰姐姐多多指教。” 梅兰胆子小得很,偷看了一眼一旁磕着瓜子的花氏,小声道:“那我们走吧。” 悠悠将书搁在梅兰的桌子旁,笑道:“嗯,听你的。” 严昕看了眼那本书,喃道:“如今看来,这梅兰可真是要当一回先生了,只怕这梅兰先生一问起来,你也是一问三不知吧?” 这声音听着是打趣的,声音也不大,只这安排在角落边的三张书桌旁的人能听得清楚明白。 悠悠瞪了他一眼,嗔道:“我才不是一问三不知,梅兰,你来教一教我,到时我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留着。” 梅兰打开书,瞧着悠悠不安的问:“不知……你有哪些不明白?” 要不然让梅兰教,梅兰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教起,寻不着一个落脚点,让梅兰很是无奈。 悠悠虚虚的指了几个地方,梅兰便抱着书细细的教了起来。 花氏瞧着那三个孩子,欢喜得很:“到底是孩子们凑在一块儿才有学习的劲儿啊,如今我瞧着,真真是极好的。” 朝霞公主捏着帕子低低的咳了几句,呼吸有些跟不上来,一旁伺候的宫女忙端了水取了药递给她。 徐若瑾见状急道:“这是怎么了?红杏,去请沐阮来。” 朝霞公主身旁的宫女柔声道:“回郡主话,这是公主的老毛病了,药是沐公子新开的,先前公主服了药总是还是要折腾上一段时间,这一次的新药倒是好的,吃着过片刻就可以了。” 只是这样的药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 朝霞公主捧着化了水的药一口喝了,整个人的气过一会儿才开始顺了过来,徐若瑾在一旁瞧着,心都要揪起来了:“如何?可好些?” 朝霞公主瞧着徐若瑾安抚道:“好多了,我回去歇一歇,过两日再来看你。” 徐若瑾搭着红杏的手起身,担忧道:“你若是觉得难受,就好生休养,不必刻意来我这儿一趟。” 朝霞公主搭着身旁人的手站起身,整个人走路都跟飘似的,脸色苍白的道:“这最后的这段日子,能与你们在一块儿,可比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都要靠谱,若瑾,你莫要担心,我且先回去歇一歇。” 徐若瑾吩咐身旁的红杏:“你去备一顶软轿替我送一送。” 第3819章 聪慧 红杏福了福身,朝朝霞公主柔声道:“殿下,请。” 朝霞公主被搀扶着,身子虚弱的出了徐若瑾的宫殿,那削瘦而单薄的身影瞧着人的眼底泛着酸。 花氏见状朝徐若瑾安抚道:“这朝霞公主的身子着实是单薄了些,只是如今不也还有药能够吊着吗?在我看来,这也是一桩好事,起码你们母女两能够在彼此的身旁相互有个依傍。” 徐若瑾抱着肚子又坐了回去,看了眼正在认真探讨学问的悠悠,换位思考一番,忍不住叹了叹气:“你说的这些我原也知道,只是她的身子,比起初见的时候,要更差了。” 花氏见状讪笑道:“这……这各有各的福气,你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自个的身子,你这月份如今也大了,瞧着你脸色也比先前好不少,可见近来也是有滋补的,我说句不当说的,如今你这肚子这样大,只怕生的时候会有危险,所以这操心的事情,你还是少理会一些的好,否则只怕这累及的是你自己。” 花氏说的这些徐若瑾岂会不知?如今朝霞公主来了这么一遭遇,天色便暗沉了下来。 红杏一路送了朝霞公主回了宫,在回来的时候便逢一场春雨,春雷响动,细雨连绵,下得红杏猝不及防,匆匆忙忙的跑回了宫里。 花氏正朝徐若瑾叨叨着,见红杏这么一路跑了进来,不由诧异道:“红杏,你这样风风火火的在这宫里可不像话。这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当咱们是个不懂规矩的。” 红杏福了福身,徐若瑾朝红杏关怀道:“我只听着闷雷的声音,怎么?外面莫不是已经下雨了?” 红杏掸了掸身上的雨珠子,朝徐若瑾道:“是下了些雨了,起初不大,到了后边越下越大,奴婢也没有带伞,这才紧赶慢赶的回了宫。” 因着这屋子里边是关着窗的,加上又日内室,所以对于下雨的感觉并不是很明显。 春雨微寒,徐若瑾身上裹了件厚实的披风,倒也不觉得冷,花氏来到窗边,伸了手推开了窗,瞧着外边的景致。 窗外的细雨下得如织一般,斜斜的飘进了殿里,花氏冷得一个哆嗦,看着窗外边的长廊上挂着的红色的灯盏,灯盏映出的雨细密得很,下得倒不是很大,只是地面上已经湿透了。 她抹了一把脸,一伸手将窗关了,朝徐若瑾道:“这时辰也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先回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让人来寻我。” 徐若瑾朝红杏吩咐道:“你去寻几个人带两把伞送一送,春雨寒,莫要淋湿了。” 花氏见状有些不大高兴,这送了朝霞公主回去,还特意安排了软轿,到了她这儿不过是唤几个宫女替她撑伞送回去就了事了。 到底在她的心目中,朝霞公主比她这嫂子要亲上些。 她看了眼正在教悠悠习文的梅兰,不高兴的唤道:“梅兰,咱们回去了。” 悠悠从书堆里抬起头,狐疑道:“二婶婶,就要走吗?可不可以让梅兰留下来和我一起玩儿?” 徐若瑾见悠悠与梅兰也是投缘的,又难得见悠悠这孩子看上一段时间的书,顿时也想让梅兰这孩子留下来。 她朝花氏好言劝道:“这二个孩子如今在一块儿也有伴,不如就让梅兰陪着悠悠玩一段时日,与悠悠同吃同住的,你也只管放心。” 花氏闻言嗔道:“瞧你说的哪里话,悠悠喜欢,那也是承蒙悠悠看得起,我这个当二娘的瞧了也是高兴。行了,那我就不带走了,梅兰交由你们照顾了。也省得她跟了我回去,沾了一身的寒气病着。” 悠悠欢喜得拉着这梅兰的手笑得开心。 谁料梅兰却松开了悠悠的手,小声道:“娘亲……我……我想同你回去。” 花氏的一张脸瞬间便沉了下来,凝着梅兰低斥道:“你说什么呢?” 徐若瑾将梅兰拉到身旁,柔声问道:“梅兰,可是悠悠欺负你了?你同我说,我定替你好好的说说她。” 悠悠见状也有些无辜,来到徐若瑾的跟前摇头道:“娘亲,悠悠没有欺负梅兰。” 梅兰摇了摇头,小声道:“娘亲来宫里,一个人会害怕。梅兰想陪着娘亲。” 花氏见状真真是恨铁不成钢:“我一个大人,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这孩子,一天天的尽说些瞎话!你就在这儿陪着悠悠玩就是了,小孩子家家的,如今一天天的也不知你在瞎琢磨些什么,还是向悠悠多学一学的好。” 梅兰来到花氏的身旁站着,朝徐若瑾道:“我……我也很喜欢悠悠,只是夜深了,我想陪着娘亲,明日再来和悠悠玩好不好?” 悠悠笑道:“好,那可说定了,你陪着你娘亲,我也陪着我娘亲。” 严昕站在一旁瞧着,只觉梅兰当真是懂事得有些过份,而且谨慎的程度和忍耐力也是十分惊人的。 花氏见状也不好再推脱,朝徐若瑾讪讪一笑:“那咱们明日再来,今日就先告辞了。” 徐若瑾朝红杏使了个眼色,红杏吩咐了几个人去送。 花氏在人前倒还好,一出这宫殿,便对着这梅兰斥责道:“我当真不知是生了个什么样的蠢物!给你制造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让你多与悠悠接触,你偏要跟着我回来,你跟着我回来做什么?我一把年纪的人了,难不成还能丢了?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梅兰嗫嚅着唇角,半响又闭上了,她一言不发的跟在花氏的身旁,任着花氏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她脑门儿,任着这花氏在她的身上拍打着,她依旧举止端庄,言行有度。 花氏到底还是顾及着梅兰的身子弱,所以也没怎么用力,只是恨铁不成钢! 红杏在后边撑着一把伞,远远的瞧着,直到她们母女两走出了很远,她还依稀里能够瞧见那花氏在推着梅兰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着。 亏得梅兰身旁的宫女将伞的一大半都给梅兰撑着,这才没有将梅兰给淋湿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在红杏看来,她实在无法理解这花氏这种带孩子的方式。 梅兰能够这样懂事当真是这花氏几辈子的福了。 第3820章 躲雨 红杏在回宫的路上遇见了急匆匆躲雨的沐阮,沐阮躲在屋檐下,瞧着撑了伞的红杏,欢喜道:“红杏,快,借你的伞一程,咱们去若瑾的宫里瞧瞧。” 红杏也知如今徐若瑾的身子是要时刻注意着的,光放着两个孩子在那殿里头呆着她也不放心,于是便领着沐阮匆匆回了殿。 殿内徐若瑾正拿着悠悠看的那书给悠悠讲解不明白的地方,见沐阮过来了,悠悠便无心念书了,欢呼一声舅舅就朝着沐阮奔了过来。 沐阮扛着药箱子,一手接过奔来的悠悠,朝她笑道:“今日可乖?” 悠悠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盈盈的:“乖,悠悠最乖了,舅舅,可不可以再给悠悠几只会发光的小虫子。” 沐阮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满目的温和:“乖,那些小虫子如今已经入了药了,先前赠你的那几只呢?” 悠悠戳着手指有些小委屈:“悠悠本来想给它们一个家的,谁知道一打开罐子,它们就都飞了。舅舅,它们是不是都回家了?” 沐阮抱着悠悠来到徐若瑾的身旁,将她放了下来笑道:“先让舅舅给你娘亲瞧一瞧身体。” 徐若瑾将书递给悠悠,朝她道:“你去让昕儿好好教一教你如何习字,你那一手的字瞧着可真真是不能看,到时若是教人瞧见了,岂不笑话你。” 悠悠垂眸,委屈道:“悠悠不想习字,悠悠想骑马射箭,娘亲……义父还说要带悠悠去打猎呢。”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语重心长的劝道:“凡事都要讲究相辅相成,如今你文不成,却专攻于武,将来岂不是要就变成有勇无谋之人?你熟读兵法应该也知道,上兵伐谋这话的意思吧?只有匹夫才会逞一时之勇,你可明白?” 悠悠嘟着嘴,喃喃道:“悠悠这就去习字。” 严昕搁了笔近前来,瞧着悠悠这脸色不大好,便安慰道:“你放心,这习字也是有技巧的,我与你说上一说你就知道了。” 悠悠这才跟着严昕去了屏风旁的书桌前。 沐阮拂衣在徐若瑾的身旁坐了下来,伸手号着她的脉。 徐若瑾在一旁叮嘱道:“悠悠,你若是好好写,有长进,我便允你与你义父同去打猎。” 悠悠从屏风后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欢喜不已:“多谢娘亲,悠悠最喜欢娘亲了。” 徐若瑾瞧着她这个模样哭笑不得,只是见她如今高兴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沐阮号着脉,好一会儿才松了手,朝她温声道:“你这脉像,好倒是一日比一日的好那么一点点,只是你这产期也将近了,我着实有些担心。” 徐若瑾收回手,吩咐了红杏去上茶,这才朝沐阮说起朝霞公主道: “今日……她过来了一趟,去为明霜下针,我瞧她的脸色就不大好,在我这儿坐了一会儿,就脸色苍白快喘不上气来了,吃了些药才缓过来些,沐阮,你有没有法子替她再诊治诊治?到底她与我也有血脉关系,我如今这样看着她病重我这心里也是难受。” 大概是当了母亲的缘故,心里多了些慈性,所以对着朝霞公主,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了。 往事就这样一点点的流走了,如今剩下来的,就是当下的一部分最真挚的感情。 沐阮挠了挠头,无奈道:“我尝试了无数种办法,才开了一味最合适她的药,今日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若是他日药不在身旁,吃药不及时,只怕……只怕就撑不住了。她如今身体越来越差,只能靠我新做的这味药吊着。” 徐若瑾听着只觉揪心:“可有旁的法子让她好起来?沐阮,我希望她活着。” 红杏将茶盏递给沐阮,叹了叹气:“沐公子,你是不知道,近来郡主为了这朝霞公主的事情也操心不少,若是能有法子让朝霞公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想必比郡主吃什么药都要好上些。” 沐阮搁了茶盏,抹了一把脸,又气又无奈:“不是我不想救,我前两日与她商议过,只要她愿意配合治疗,也不是没有法子的,可是她当时就一口回绝了!我看她那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一心求去,我说的再多也没有用,到底她是你母亲,你若是真想让她活下去,那你得空的时候劝一劝也行!” 徐若瑾颇为震惊,也十分伤感:“我没想到……竟是她自己不愿意救自己了。” 沐阮无奈道:“算了,你也别去劝了,我看她那个样子,是铁了心了的,谁也劝不好,你也不必去白费这个心思,如今最要紧的可不是她,而是你,你这可是三条性命!这若是有个好歹的,那就一切都完了。” 徐若瑾揪心不已,长长的叹了叹气,感伤道:“我没想到,她竟也有放弃自己的一日。” 她原以为朝霞公主该是一个很狠的人,很极端的人,她不知道朝霞公主走到今日,到底是什么东西,迫使她如今有这样的一个思想了。放弃自我。 她要多绝望,她的内心要经历多少东西,才能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 沐阮瞧着她这个模样就来气:“我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不必再替这朝霞公主的事情忧心了,她的事情她自有主张,你跟着瞎操什么心?你有这么多的心去操,你还不如低头看一看,如今大把的事情让你去忙活的!若瑾,你听我一言,不要去想旁的什么了,你如今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和你的这个肚子,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徐若瑾叹了叹气:“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自己放弃……” 沐阮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这个不开窍的!你怕是要气死我!如今既然朝霞公主已经选择了那条路,你就当不知道,每日陪着她开开心心的,也算是尽了你的责任和义务了。” 那外边忽的响起了一记惊雷,雷声很大,伴随着闪电劈下来骇人得很。 徐若瑾正欲再说话,便见沐阮匆匆忙忙的开始收拾东西,边收拾边叮嘱道:“你听我的,不要多想了,开开心心的陪她最后一程,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你若是身子不适,你记得马上派人来通知我。” 第3821章 雷雨 徐若瑾还是头一次见沐阮在她这儿走得这样快的,平日里都是慢慢吞吞磨磨唧唧的,非得磨磨蹭蹭一会儿才肯走,如今也不知是怎的了,竟这样匆忙,徐若瑾一时有些担心。 “红杏,他这么急匆匆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红杏瞧着沐阮远去的背影有些发怔,那背影挤进了黑夜里,衬着外边的雷电,撑了一把单薄的伞,手里还提着一盏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男人冒着这样的天气急匆匆的跑出去? 红杏细想了想便轻笑道:“郡主,奴婢近来在宫里听了一些传言,只是到底是传言,事关清誉二字,奴婢也不敢直言,所以就一直没有说,今日看来,或许是因为那些事了。” 风拂进殿内,带来了阵阵寒意,徐若瑾将毯子扯了扯,朝红杏狐疑道:“到底是什么事?怎么我听着这么玄乎呢?” 红杏轻笑道:“听说近来沐公子与这兆国的公主走得很近,甚至还常有宫人见这二人成日的单独呆在一个殿里,出入都是成双入对的,有时候更是有说有笑,沐公子这么个性子可是不怎么笑的,如今若真是应了那宫人们的话,或许……” 徐若瑾诧异得紧:“沐阮这块木头,莫不是也开窍了不成?你还听说了些什么?” 难怪近来徐若瑾见这沐阮总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如今看来也是事情太多了,又是蒋明霜又是她,如今还多了一个兆国的公主,这一人三个地方,不疲惫才怪了。 红杏也是欢喜的:“若当真是这样,那奴婢也要松一口气了,只是如今这情形,奴婢也不大清楚。” 徐若瑾也是愁得很,如今这样的一个情况,可要如何处理才好,毕竟是沐阮的终身大事,这慢不得快不得的,生怕重了轻了都会出问题。 毕竟这木头可是单了多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能挑动他的情绪的人出现。 红杏端了汤药过来,递到徐若瑾的手里,笑道:“这样的事情,原都是要看缘份的,郡主也不必去担心。奴婢也只是听人说,具体如何也没有一个实情,不如下次郡主您亲自问一问。” 徐若瑾当即否决:“不可,我若是这样问他,以沐阮这个呆子的性子,定然不会告诉我,问了也是白问,若是他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你还听说了些什么?一并说了告诉我。” 红杏替徐若瑾按着浮肿的脚,朝徐若瑾道:“倒也没有旁的什么,只是听人说沐公子近日与公主走得很近,二人关系好得很,这过于亲密的动作倒是不曾瞧见,只是这二人关了殿门,也不知在殿里头是做些什么,碍于对方是兆国的公主,所以宫里的传言倒也不多,奴婢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的,想来也不知此事是不是这些人传言的那样。” 徐若瑾用勺子搅弄着汤药,她半眯着眸子道:“这件事情,着实有待证实,如今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红杏试问:“那是不是要吩咐几个人去注意着些?” 徐若瑾搁了碗,朝红杏笑道:“不必了,由着他们自己发展去吧,否则若是哪一日发现有人跟着了,只怕还要生气。” 红杏笑道:“沐公子对郡主向来是极好的,怎么会生气?郡主莫要想多了。” 徐若瑾取了帕子擦了擦嘴,外头的风雨下得很大,雷呜声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渗人。 此时从宫里跑出去的沐阮淋得一身都湿透了,那一把伞在这样的雨夜里并没有什么用,他急匆匆的一路冲到了旧宫,旧宫里头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沐阮顾不得脸上的雨水拍着殿门。 虞晴儿将殿门打开就见沐阮一身湿跑了过来,当下狐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沐阮一时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跑过来了,他记得虞晴儿是怕黑的,至于怕不怕打雷他就知道了,但是也担心她会害怕,所以特意跑了过来。 没想到如今这人全须全尾的站着,一丝惧意也没有。 他看了眼点满了烛火的屋内以及屋内的八个宫女,瞬间便明白了,一时有些沮丧的道:“没什么,被雨淋着了,过来避一避雨。” 虞晴儿笑道:“你莫不是特意跑过来看我的吧?这儿离东宫那一块儿可还有些距离呢,要说你是路过,不知你这是路过要去哪儿?” 沐阮被问得一窒,含糊其词道:“我……你有什么可看的?我是不放心这些萤火虫,所以跑过来瞧瞧。” 虞晴儿开了门,退了两步笑道:“算了,你既然来了,还是换身衣服吧,莫要着凉了。” 沐阮别扭的进了殿门,瞧了眼那八个宫女,这几个人向来是跟着虞晴儿的,照顾也好分工也好,都是十分明确的,如今便有人上前替虞晴儿端了茶盏过来。 虞晴儿瞧着这飞进了殿里的萤火虫子笑道:“你们几个去瞧瞧,有没有他能穿的衣服,如今天气突变,莫要着凉了,毕竟这宫里头的好几处如今可都等着你去医治呢。” 沐阮点了点头,道了句谢,便拘谨的在一旁杵着。 虞晴儿坐在火堆旁烤着火,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暖着,见沐阮盯着她瞧,便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了沐阮。 “你拿着用,等她们拿了衣服来你再换。” 沐阮瞧着被塞到手里的汤婆子,心里涌起一股异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里划过一股暖流,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火光映在虞晴儿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在她低垂着的眼睑处投下了一片暗影。 她被沐阮瞧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伸手便捧着脸道:“我这脸上……” 沐阮打断她的话,朝她道:“你如今身体恢复了不少了,看样子这段时间都是有按时服药的。” 虞晴儿挑了挑眉,笑道:“倒算你还有几分医术,我这些日子身体的不适感确实是消减了不少,只是起身的时候还是有些头晕难受,天稍稍一寒就觉得刺骨的冷,这毒你确定可以根除吗?” 第3822章 针灸 在虞晴儿看来,她身上中的这些毒,这么多年了,如今早已经毒入骨髓了,想要根除掉,谈何容易! 所以当这沐阮三言两语的说可以根除的时候,虞晴儿根本以为这货是在吹牛! 毕竟她也不是私下里没找过大夫,那些大夫同这沐阮一样,就差拍着胸膛打包票了,可是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因为他们一给虞晴儿号了脉就被她身上的毒性给吓住了,这用毒可不是用药,轻了还可以慢慢的温补,这毒可是个害人的东西,无论怎么救人,那些毒性都是在的。 沐阮却觉得,她这样三番五次的问,简直是对他医术的一种怀疑。 他拧着身上的大袖气道:“如今你药也吃了,短时间内变化你也感觉到了,我既然说了可以那就是可以,你若是不信我,那你大可以另觅高人!” 大殿的门大开头,风雨呼呼的朝着这屋子里边灌,冻得虞晴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旁的宫女见状起身去关房门,素娥是个懂事的,当即便朝诸人道:“你们几个随我来。” 素娥这样也不过是在替这虞晴儿挤出时间来罢了,那几个宫女跟着便走了出去。 大殿里就只剩下了虞晴儿与一身湿搭搭的沐阮站在火堆旁烤着火,沐阮一时有些尴尬,他咳了两声,朝虞晴儿道:“那什么,你把手伸出来。” 虞晴儿瞪着他冷着脸斥道:“男女授授不亲,你想干什么!” 沐阮无奈的瞧着她:“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替你的手诊脉,你把手伸过来了我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虞晴儿的心里有些忐忑,一张脸羞得通红,将手递了过去道:“你早说诊脉不就好了。” 非说得这么……她还以为这沐阮是要牵她的手,让她尴尬的促不及防。 沐阮的手在火堆上烤了烤,待热乎了这才将手搭在虞晴儿的手腕上,他微微侧目,视线落在火堆上,秀气的眉宇轻轻的皱着。 指尖那微凉的触感让沐阮的心跳得有些快,这样的诊脉无疑是在替他增加难度。 虞晴儿也没有催他,只安静的坐着,捧着侧脸瞧着沐阮,也不知这沐阮皱着的眉是什么意思,她原本是瞧这个人的,瞧着瞧着见他的神色凝重,不由有些担忧起来,好半响了也没见他有动静,不由问道:“你板着个脸是什么意思?难……难不成是没救了?不会吧?这么严重吗?” 沐阮将手挪了挪位置,咳了两声道:“你不要担心,我再细细号号脉。” 他没有告诉虞晴儿,方才太紧张了,他号错了地方,所以才会诊了半天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当然,这样丢面子的话沐阮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火光在二人的眼前跳跃着,窗外电闪雷呜的,风雨拍在窗上,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格外的让人心安。 虞晴儿垂眸,瞧着眼前的这双手,心里着泛着光,眼前的这个人当真是实诚得可爱呢。 待到宫女取了衣服来了,见这沐阮还是保持着诊脉的姿势,要说那姿势近吧,也不近,这不远远的伸着手,隔着这样一段距离吗? 若是说远吧,这……这一臂之长的距离也不算远,宫女们一时面面相觑。 虞晴儿抽回了手,朝沐阮道:“你这脉估计一时半会的也诊不出来,你且先换了衣服,否则若是在我这儿冻出个风寒来,我还得负责照顾你。” 宫女们在殿里用屏风支起一个简单的更衣间,沐阮起身拧了一把身上的水,抹了一把脸道:“多谢。” 虞晴儿叹道:“这衣裳便当是你替我诊脉的诊金了。” 沐阮进了屏风后,他退了宫女,在屏风后边换了起来,殊不知这屏风是半透明的,他那更衣的动作虞晴儿是瞧得真真切切的,虞晴儿也只是看了那么两眼,令她诧异的是,这沐阮瞧着瘦瘦的,更了衣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原也是有点身材的。 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一张脸瞬间便涨得通红,她捧着通红的脸盯着火堆揉了揉。 沐阮更了衣从里边出来,瞧着身上歪歪扭扭丑了吧唧的绣花有些嫌弃,只是到底如今没有衣服穿,对于这件素雅的绣着‘竹’的衣袍,他也就不做太多的评价了。 他来到虞晴儿的身旁,朝她道:“你的脉像其实我已经诊得差不多了,方才更衣的时候我细想了想,你如今这个情况,再用药也只是这样,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了,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让我替你诊治。” 虞晴儿闻言狐疑道:“还有什么法子?药浴?” 沐阮点了点头:“药浴也是要用的,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虞晴儿见他这样严肃,顿时便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还能有什么旁的法子?是不是到时我的诊治和国主的诊治是一样的?” 沐阮点了点头,半响又摇了摇头:“你二人的毒性而言,你的毒性更强一些,所以比他的情况要更复杂,我既然答应了要帮你,那我就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虞晴儿问道:“到底是什么法子?” 沐阮默了半响才道:“针炙。须以针炙扎遍全身方可,而且这个过程也是痛苦的。” 虞晴儿起身瞪着他斥骂道:“你这根本就不是瞧病,我看你这是耍流氓!” 沐阮的脸色微沉,凝着她沉声道:“我是大夫!救治病人是大夫的职责所在,至于用什么法子那也是依病症而论,并非是我本意!你怎么还说我是耍流氓!你以为我愿意瞧你不成!” 虞晴儿一口回绝:“不行!我就算这个病治不好了,我也不会答应你!这成何提统!”男未婚女未嫁的,这样光着衣裳相见,成什么样子! “若是担心我会看到什么,那你大可放心,我到时会蒙上眼睛,你也安排两个宫女在殿里头帮忙就是了!我堂堂一个大夫,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心思!如今我想的只是如何替你们将这个毒去干净,好将这症状记入那医书里去。” 虞晴儿拔弄着眼前的碳火,喃道:“那……那你容我考虑考虑。” “需要考虑多久?” 虞晴儿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三日。” 这件事情便这么敲定了下来,二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殿外边的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沐阮告了辞便拎着他的药箱子离开了这旧宫。 第3823章 出逃 皇宫经过了这一夜风雨的洗礼,如今变得格外的干净,悠悠大清早的就被严昕从殿里挖了起来,这会儿正幽怨的跟在严昕的身后,走路走得慢吞吞的。 严昕在跟前不断的催促道:“你快着些,若是去得晚了,先生又要责罚了。” 毕竟能够让先生等着的学生,估计也就只有悠悠这么一个了。 那课堂里头的学子都不过是这虞尚云从大臣里头挑选出来陪着悠悠读书的罢了,真要说学子,其实也只有悠悠与严昕还有夜擎这几个,旁的人左右都不是先生要教的,只是这几个孩子来得迟的时候先生教那些人的也不过是皮毛罢了。 这种教法,这些孩子们也不敢有意见,毕竟能够入宫来求学,不知是多少学子做梦都在想着的事情了。 悠悠慢吞吞的踱着步,朝严昕道:“昕儿,咱们不要去上堂了好不好?” 严昕将人扯得近了些低声道:“如今都已经到这儿了,你才想着走?你也不瞧瞧你身后,跟了多少人瞧着,咱们要是前脚走了,后脚他们一定就告诉姑姑了,到时你可少不得一顿收拾。再说了,姑姑如今怀着身孕,你可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悠悠扯了一片竹叶喃道:“这学堂有什么好呆的,咱们偷着走不就行了?到时惹先生生气了定然又是要罚站的,我才不怕呢,咱们想个法子出去。” 严昕哭笑不得:“你就这么不想上堂?你可还记得昨日姑姑同你说的上兵伐谋的事情?” 悠悠挥了挥手烦燥道:“我才不管伐谋不伐谋,我要去玩,上次咱们不是看了萤火虫子吗?这宫里头定然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敢不敢跟我去玩?” 悠悠是个喜欢探险的,自打上次她在这宫里头打转发现了那个萤火虫子开始就不得了了。 她总觉得哪个宫殿都是有故事的,对哪一个宫殿都喜欢得紧,总觉得那里边是藏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等着她去揭发。 严昕上次被吓得不轻,这一次打死也不想去了,当即摇头道:“你别想忽悠我,我不去,赶紧去上堂了,要是去得晚了,可都得罚站。” 悠悠刺激他道:“还说什么你胆子大,如今青天白日的你都害怕,我才不信你胆子大呢,你要是不去,那我一个人去,不过我告诉你,打这以后,咱们可就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了!” 严昕一把将要走的悠悠拽了回来急道:“你不能去,这皇宫里头太危险了,搞不好真的会出事的,咱们还是去上堂吧,要不然姑姑真得担心。” 悠悠气呼呼道:“咱们去去就回来,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我都不想跟你玩了!你去上堂吧,我走了。” 悠悠见了一个巷弄就要钻,严昕见状忙将人拉住急道:“你这一走他们马上就去告诉姑姑了,你别冲动啊。” 悠悠眼珠子转了转一会儿一个主意:“咱们先去上堂,然后上堂的时候趁着他们不注意再走。” 在悠悠看来,只要混过了这些耳目,她自然就可以在宫里到处玩了。 严昕无奈道:“这万一有个什么危险怎么办?悠悠,你不要冲动,上次的事情难道你忘了?” 悠悠领着严昕往学堂的方向走,扫了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低语道:“你要是证明你不是个胆小的,那你就跟我一块儿去,你若是个胆小的,东怕西怕的,我不认识你,进去了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吗?” 这悠悠如今还玩起套路来了,真真是让这严昕促不及防,就这么跟着悠悠进了学堂。 先生一见这二人过来了,便搁了手中的书,瞧着悠悠道:“不知二位何故迟到。” 悠悠答得那是理直气壮:“昨日背书背得太晚了,早起起晚了。” 先生闻言有些意外:“那你可会背了?” 悠悠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里含着光:“原是背得了,睡一觉又忘了。” 悠悠自个也是委屈得紧,自个这么个记性,昨儿背的那两句,如今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她甚至连昨日里学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了。 先生见状气得不轻,朝悠悠道:“我看你是压根半个字都没有背!回你的位置上去坐着背,背完了今日再下堂。” 悠悠气道:“我原也不是背不得,我是背了又忘了,先生可不能无理取闹。” 先生顿时一个哆嗦:“你!你这女娃子,简直不可理喻。” 悠悠对着回:“你就会倚老卖老。一点都不讲理!就会觉得我哪里学得不好,哪里不聪明了,你这么聪明你怎么如今还在这儿教我念书!哼!” 先生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严昕将悠悠拉到身后,生怕先生手里的戒尺打到她,他朝先生说好话笑道:“先生,悠悠就是这么性子,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您看要不这样,就让她在外边站上一日,也让她长长记性,这样可好?” 先生的脸色这才缓了些,朝悠悠道:“既然小公爷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去外边站着吧,站着将那书中的文给我背熟了再下堂。” 严昕笑道:“先生莫气,学生陪着悠悠一块儿在外边站着监督她背。” 先生摆了摆手,朝悠悠恨铁不成钢道:“你瞧你堂哥多明事理!这同是一家子出来的,怎的差距就这样大!” 悠悠气呼呼的朝先生行了礼,转身走了出去,严昕见状敢跟了出去,悠悠在外边站了一会儿,朝严昕低声道:“先生没往这儿看吧?” 严昕低语道:“先生一堂课要好几个时辰,不会往这儿看的。” 悠悠晃了晃腰间挂着的袋子,轻声道:“我可备了去玩一天的干粮,走。” 见悠悠就这么猫着腰往巷弄里走,顿时有些心慌,见四下无人,又担心悠悠出危险,只得咬咬牙跟了过去。 出了这巷弄,悠悠领着严昕到正宫道上,宫道上还有些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悠悠大摇大摆的走在道上,朝身旁揪着心的严昕道:“出来玩,开心一些呐,你瞧你,这样苦着一张脸像什么话。” 严昕做贼似的四下张望担忧道:“会不会有人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姑姑?” 第3824章 逃课 这若是让徐若瑾知道他们旷了课在这宫里头玩起了‘大冒险’只怕到时一顿骂那都是轻的了。 最让严昕担心的还是徐若瑾如今的身子,毕竟这成日成日的吃着药喝着补身子的汤,谁知道哪日若是受个刺激了,可怎么得了。 悠悠走得大摇大摆,给严昕做思想工作:“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我特意挑的是咱们没去过的一个方向,与先前找萤火虫的方向是相反的。” 严昕闻言诧异道:“这……这边可是禁地,不允许人进去的,悠悠,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一次可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若是遇见了什么危险,他们俩能干什么?对此严昕的心里很没有底,整个人哆嗦得厉害。 悠悠拉着严昕往前走,忍不住翻白眼:“你一个男孩子,怎么怕东怕西的?胆子大一点行不行。” 严昕慌道:“这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这小命要紧,悠悠,咱们还是回去吧。”那个地方是禁地,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大人可是不负责任的,严昕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更加珍惜自己的小命罢了。 悠悠在一旁直翻白眼:“你可真能耐,这么点事儿就把你给吓成这个样子,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你就回去,我一个人去玩,要是有什么好玩的,以后我可再也不叫你了。” 严昕只得跟在悠悠的身旁,好言相劝:“悠悠……咱们要不然,等殿下回来了再去?” 悠悠偏不,她大着步子往前走,越往有走人烟越稀少,钻进鼻子里的味道便越发的怪异。 其实在这虞尚云的宫殿里,这个宫殿还是很大的,只是大归大,因着没有充实后宫,所以也显得格外的冷清。 如今这一向僻静得厉害,平日里别说人了,阿猫阿狗都不愿意过来的一个地方,如今悠悠跟捡了个宝贝似的,欢欢喜喜的朝着这边走。 这地方,越走越荒凉,宫道上还有丛生的杂草,悠悠瞧着四周,站在悠悠的身旁有些紧张:“悠悠,一会儿若是有了危险,你就赶紧跑,不要管我,明白吗?你跑,跑的越快越好。” 悠悠打量着四周,整个人格外的兴奋:“要是擎儿也在就好了,他可没有你这么嘴碎,一路上叨叨个没完。” 不远处隐隐约约里传来了声音,严昕魂都快吓飞了,拉着悠悠不安道:“你你你,你听,有人在说话。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吧,太可怕了。” 悠悠一把将人拽着,哭笑不得:“你怕什么劲儿啊,有人说话是好事啊,说明有人,走,咱们去看看去。” 严昕吓得脸色惨白摇了摇头:“不去,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可怕的,快走,要不然我生气了!”悠悠嘟着嘴,瞪着那极力想要往回跑的人,气得很。 每次严昕都是这样,前边有一点什么危险他就想着要跑路了,悠悠就喜欢看他害怕的样子,这样会让悠悠觉得自己是特别被人需要的,这于她而言,是一种存在感。 严昕见悠悠当真是要生气了,只得继续跟着她往前走,悠悠拽着严昕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那声音也越来越近。 待再近一些,已经听得清楚那话了,那分明就是在骂人。 “你别当自己是个身份多高贵的东西,如今你在这儿你就是个下贱的胚子!赶紧干活,别想着偷懒。” 悠悠听着这话,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小院有些破旧,院门上斑驳的漆已经掉了,门环上泛着些铜绿,门口只有浅浅的几双鞋子印,旁的地方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门口的角落里还爬着一个蜘蛛网。 悠悠趴在门口吃力的推着,发现推不动,她往里边瞧,奈何门严实的很,也瞧不见什么,里边的骂声还在断断续续,悠悠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她朝知旁的严昕道:“咱们正门进不去,走,换个门。” 严昕拉着悠悠担忧道:“这门就是有人故意锁着的,你看上边还有封条呢,上边的字看不清了,看起来也已经有些年头了,悠悠,咱们是外来人,还是眼不见为净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咱们不要参与进去了。” 悠悠拍开严昕的手,朝着这院子外边的院墙打转:“这可是我义父的地盘,我怕什么,你要是害怕,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定要去看个究竟。” 这悠悠真是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今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将这宫里头的事情给放下?她偏要去好奇,偏要去瞧这个热闹。 反正她如今日子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在这宫里探险呢。 这孩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严昕跟着悠悠一路转,转到了一旁的侧墙,在侧墙的一旁有一个小狗洞,洞藏匿在那草丛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也只有悠悠这样的小个子才能爬得进去了。 悠悠蹲下就要钻狗洞,严昕见状直皱眉:“悠悠,你一个姑娘家,你,你怎能钻这个。” 悠悠指着那狗洞朝严昕道:“除了这儿你还有其他的法子进去?你先钻。” 严昕无奈道:“确实是没有了,你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先过去,若是没有问题你再进来。”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了,严昕若是再不冲到悠悠前边,天知道悠悠进去了会干嘛。 毕竟这个小院的院墙比之一般的院墙要高上许多,也不知弄这么高到底是在防着些什么,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悠悠在外边瞧着严昕打狗洞钻过去,伸长了脖子瞧着。 严昕吃务的爬了进来,朝悠悠低语道:“这儿好像没什么人,快过来。” 悠悠的个子要小一点,所以一爬就过去了,她瞧着这简陋得有些不像话的院子,有些懵。 院子的瓦都是零零碎碎的,院子里头长满了草,那骂人的声音打破旧的屋子里传了出来:“赶紧干活,别让我催,你这碗饭我看你今日是不想吃了,那正好,我就拿去喂狗了。” 悠悠见有人走出来,拉着严昕躲到了草丛里,还好这院子里的草够深…… 第3825章 狗洞 那人喂完了狗,将碗顺手扔进了草堆里,朝破旧的屋子喊道:“抓紧一点儿,别总想着偷懒让我催,我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遇上了你这么个废物,断了我的大好前程,唉罢了,我去睡一觉,你赶紧把活给我干了,否则我醒过来若是瞧见你还没有完成,你不要怪我不客气!哼!” 这个太监打扮的人瞧着胖乎乎的,整个人看起来连走路都有些艰难,他胖乎乎的手一把将那只狗提了起来,喃道:“你给老子老实一点,要不然老子到时……连你一块宰。” 狗被他拎着不舒服直叫唤,太监将狗径直就甩到了地上,摔得它低呜了一声跑没影了。 胖太监提着酒壶喝了两口,摇摇晃晃的进了隔壁那间屋子,待到那间屋子里响起了鼾声。 悠悠这才悄悄的从草丛里冒出个头来,朝严昕小声道:“咱们进那屋子里瞧瞧。” 严昕将人死拽着,直摇头担忧道:“不行,万一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悠悠,咱们还是回去吧。” 悠悠瞧着那破旧的屋子朝严昕道:“咱们都到这儿了,难道要折回去吗?我就去看一眼就好了。” 她甩开严昕,提着裙子朝着那屋子里走去,今日青天白日的,天气还不错,阳光透过这破旧的瓦折进了屋子里,在屋子里头放置着许多的的竹子一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悠悠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瞧着便让人觉得很辛苦。 在这些粗活计的堆里,坐着个男孩子,约莫七八岁的年纪,一张脏兮兮的脸上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苍白而茫然,见她来了,还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来继续做着她手里的东西了。 悠悠瞧着他手里的粗糙活计,又看看他那双布满了茧子与血口的手,有些心疼的蹲在他身旁细瞧着。 见这人不说话,悠悠小声问道:“你饿不饿?” 做着粗活的男孩抿着唇,一声不吭的忙碌着,悠悠朝他轻声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不会欺负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一言不发的忙着手里头的东西,悠悠干脆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朝他喃喃道:“你做的这些东西可真是好看,手很疼吧,我这儿有药,给你。” 悠悠从她的衣服口袋子里掏出两个瓶子,那瓶子是沐阮给她的,用来治外伤与内伤的。 这人也没有接她的,低着头,缄默不语,瞧着总让人觉得他是一副很不安的模样。 悠悠见他好像不大理自己,又道:“你真的不用害怕,我是好人,我不会害你的,那外边那个人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严昕打外边进来,抱着胳膊无奈道:“悠悠,你同他说这么多他一句都没有回,说不定是个哑巴,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若是让人发现了,咱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悠悠朝严昕气道:“你急什么,我才刚过来,就算他是个哑巴,我说的话他肯定还是听得进去的,对吧?” 她身旁的人用一双粗糙的手干着活,那手上早已经布满了厚厚的茧子了,悠悠瞧着他这乌黑脏兮兮的一张脸,也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便朝他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可以帮你的。” 那忙碌着的人压根一句没理。 严昕来到悠悠的身旁,正欲说话,外头忽的有了动静,严昕一把将悠悠拉到了这一堆的杂物后边,一只手捂着悠悠的嘴,二人刚藏好,那醉得迷迷糊糊的胖太监走了进来,手里头还拿着一棍竹棍子,朝着这人身上狠狠的抽了一下,厌恶道: “让你不要偷懒,这么久了,怎么才这么一点?赶紧干活!贱骨头!不打你就不知道忙是不是?赶紧干!要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男孩儿垂眸,抿着唇一言不动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他对于这样的事情似乎已经是一种常态性的麻木了,这样的麻木让他忘记了周围的事情,他只记得他要做什么,重复性的做,反复性的做。 见他没反应,胖太监一把扯起他脖子上锁着的链子,呸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不成?我告诉你,你就是一条狗,一条狗都比你好,别给我躲懒装死,赶紧干活。” 胖太监甩开男孩儿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悠悠瞪着那胖太监真想上去揍他一顿,得亏了严昕在一旁死死的拉着她。 那个胖太监那么厉害,他们都不是对手,这个时候过去与他掐起来,那不是典型的送人头吗? 男孩儿看了眼这二人藏匿的方向,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好。 他的动作使得他身上的铁链也发出了细碎的声音,这个时候悠悠才知道,这个男孩儿的脖子与四肢都被铁链子给锁着,脖子上那一块儿因着他系了一根围巾,所以方才进来的时候瞧得也不真切,如今一见,不禁令人气愤。 她奔到男孩儿的身旁,伸手去扯他身上的铁链子,边扯边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太不把孩子当孩子了!你没事吧?” 严昕在一旁催促道:“悠悠,咱们赶紧走吧,再耽误下去,只怕别人就要发现了!到时咱们都走不掉了,姑姑也会担心的。” 他们出来的时辰已经不早了,严昕如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没有停过! 悠悠将自己的包取了下来,递给这男孩儿,小声道:“这里边都是些好吃的,你拿着吃,你放心,我过两日再过来看望你。” 男孩儿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抬头瞧着悠悠,闪过一丝惊艳。 这样好看的一个孩子,在他的身旁嘀嘀咕咕未有半分嫌弃。 严昕见这男孩儿盯着悠悠瞧,一把便将悠悠拉了起来,沉声道:“咱们赶紧走吧,你若是当真担心他,那就过几日再来,要不然到时如果让那胖子发现了,那咱们可就谁都走不了了。” 悠悠站在门口逆着光,转过身来笑盈盈的同这男孩儿挥手道别。 第3826章 撒娇 男孩儿垂眸,瞧着这手边绣工精致的荷包,默了半响,将荷包顺手藏在了一个杂物堆积的角落里。 那头悠悠领着严昕又从狗洞里钻了出来。 严昕在一旁催促道:“快着些,咱们得赶紧回去,要不然太晚了,姑姑定是要担心了。” 悠悠跟着严昕两条腿恨不能变在风火轮,二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朝着那徐若瑾的宫里跑。 红杏正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等着人,见悠悠与严昕跑了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急道:“哎呦我的小姐,你们这是去哪了?下了堂去学堂里接人如今是一个也没有瞧见,奴婢还当是丢了呢,问了这先生好一会儿,先生也说不上来你们究竟去了哪儿。” 悠悠不安的朝着里边张望:“我娘亲知道了吗?” 红杏无奈道:“就是郡主吩咐奴婢去接的,你们回去了,郡主定是要生气,可都顺着些,悠悠,今日之事可是你的错,你可要好好的好才是,不要再惹了郡主生气了。” 悠悠卖着萌道:“悠悠明白,悠悠绝对不惹娘亲生气。” 红杏领着二人进了殿,悠悠瞧着那坐在软塌上的徐若瑾,近前去撒娇道:“娘亲……” 徐若瑾搁了茶盏,瞧着悠悠脸色微沉:“悠悠,你不在课堂里,又去哪玩了?” 悠悠戳着手指小声道:“娘亲,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悠悠知道错了,悠悠以后一定好好听先生的话,绝对不会再早退了。” 徐若瑾一见这悠悠软软乎乎的在她的身旁扯着她的衣袖子,徐若瑾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这个警告还是要给的。 徐若瑾便朝悠悠道:“今日的功课红杏也带回来了,你一会儿就给我去背,背到你背得为止。” 悠悠嘟着嘴,委屈得紧:“娘亲,那个太难背了,悠悠一晚上也背不了这么多。” 徐若瑾捏着帕子擦了擦嘴,无奈道:“你们今日去哪了?” 悠悠摇了摇头,眨巴着眼道:“就是在马场那边玩……玩着玩着就不记得时辰了。” 徐若瑾挑了挑眉:“我已经吩咐人去马场寻过了,并没有你们的身影,悠悠,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说谎了?” 悠悠见徐若瑾寒着一张脸,心头一慌就跪了地,严昕也跟着跪了地,他如今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悠悠双手搁在徐若瑾的膝盖上,轻轻的晃着,糯糯的道:“娘亲,我也不知道我走着走着走到哪去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悠悠是害怕,转了好久才转回来的。” 徐若瑾瞧着她这惊魂未定的模样又心疼,朝严昕道:“昕儿,你来告诉姑姑,你们到底去哪了?” 严昕一时被问的有些尴尬,猝不及防:“这,就是去了悠悠说的那个地方,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可怕。” 那个地方,严昕估计都不想再去第二遍了。 徐若瑾瞧着如今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红杏在一旁安抚道:“郡主,想来这两个孩子也累了,左右人没有事儿,也就算了吧。” 悠悠点头如捣蒜,朝徐若瑾喃道:“娘亲,悠悠知错了,悠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不要生气,悠悠保证,以后一定多陪娘亲,再也不轻易去玩了好不好?” 徐若瑾被悠悠这孩子哄得也不知该怎么样。 她大着肚子,除了吓唬悠悠几句,也做不得其他的。 她捏了捏悠悠的小脸蛋儿,无可奈何:“悠悠,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可不能不顾着自个的安危再这样胡闹了,否则你若是有个什么事情,娘亲也会担心的。” 悠悠点着头,欢喜不已:“娘亲,悠悠记着了,悠悠以后去哪里都要跟娘亲说一声。” 徐若瑾将悠悠扶了起来,又将严昕也扶了起来,这才道:“记得我说的话。” 这话音刚落,虞尚云便从外边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了徐若瑾,脸色有些沉,朝她道:“若瑾,我有事找悠悠。” 徐若瑾有些意外,这还是虞尚云头一次这样正式的与悠悠说话一时有些担忧:“悠悠这是怎么了?” 虞尚云觉得语气有些重了,又朝徐若瑾放柔了些语气道:“我与她说几句就好,你不必担心。” 悠悠站在虞尚云的身旁,笑盈盈的凑了过去:“义父,这几日悠悠好想你呀。” 虞尚云听着这软糯糯的一声义父,差点这脸上的严肃就掉下来了。 他咳了两声,朝悠悠气道:“你今日是不是离开东宫了?” 悠悠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安的瞧着虞尚云,虞尚云低斥道:“在这皇宫里危险比你头发丝还要多,你在宫里四处乱跑,这若是出了事情,我如何向你娘亲交待?这样危险的地方你也要去玩?这兆国你瞧着好像安全得很,其实很多地方都暗藏着凶机,无一处安宁。” 悠悠挽着虞尚云的手臂撒娇道:“义父,悠悠知错了,悠悠以后再也不会了。” 虞尚云瞧着她一双眼睛水汪汪又乖乖认错的模样瞬间什么气都没有了,他将悠悠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你啊,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要走远了,没有人的地方更不要去,明白吗?” 悠悠点了点头,搂着虞尚云的脖子欢喜道:“悠悠知道了,悠悠都听义父的,义父对悠悠最好了,悠悠最喜欢义父啦。” 虞尚云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满眼的宠溺:“以后想去玩就告诉义父,若是得空的话,义父带着你去玩。” 悠悠眉开眼笑,欢喜得很:“多谢义父,悠悠最喜欢义父。” 虞尚云抱着悠悠打趣道:“那你是喜欢义父多一点,还是喜欢你爹爹多一点?” 悠悠细想了想,抬头瞧着虞尚云笑眯眯道:“悠悠都喜欢。” 虞尚云抱着悠悠在徐若瑾的身旁坐了下来,笑盈盈道:“若瑾,我今日过来是来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眸底是一片母性的光辉:“如今好得很,没有哪里不妥的,倒是劳你们费心了。” 虞尚云替悠悠理着她的发,笑盈盈道:“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若瑾,你只管放心,若是到时他当真回不来,那你还可以嫁给我,做我的皇后,反正如今我与悠悠也相处的极好,你腹中的孩子我也接受,你放心,我定然都会视如亲子一般,将来便是长大了,也当如嫡系一般,来继承我的位置。” 第3827章 玩笑 徐若瑾对于虞尚云而言,如同天上的月,分明可见,却总觉得相距甚远,这样的事情。 其实在红杏看来,虞尚云之所以这样抓着自家郡主不愿意放手,或许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曾得到。 只有得到了的,或者得到过的,才不会再如虞尚云这般心心念念。 徐若瑾对他说的这话很是生气,只是对着这虞尚云又觉有所亏欠,不好一走了之,便寒着一张脸斥道:“你如今怎么这样的胡言也说得出来了!” 虞尚云见她神色凝重,不由打趣道:“你先前总与我十分客气,如今见你也有置气的一面,我倒是觉得十分亲切,而且我同你说的话也并非是玩笑,你可以认真的考虑考虑,无论梁霄是否能平安回来,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吩咐人去筹办封后大典,以后这几个孩子,你想让谁继承大统,就让谁继承……” 徐若瑾气得不行,瞧着虞尚云道:“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嫁给你,悠悠只是个孩子!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幸福的过一辈子,这些朝堂上的波云诡谲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参与。” 悠悠窝在虞尚云的怀里,扯着虞尚云衣上的扣子玩儿,严昕在一旁端坐着,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的望向悠悠,却见悠悠这货只顾着玩自个的,顿时有些无奈。 她还当真是将所有的事情都置之度外。 悠悠察觉到严昕的目光,这才抬起头来,见徐若瑾的脸色不大好,狐疑道:“娘亲,你怎么了?” 虞尚云捏了捏悠悠的小脸,笑盈盈道:“是义父不懂事,惹得你娘亲生气了,闺女,你替义父哄一哄你娘亲可好?” 悠悠眨了眨眼,望向那耸着肩不管事的严昕,严昕假装没瞧见。 悠悠只得问:“义父,娘亲为什么要生气?” 徐若瑾朝悠悠伸出手,气呼呼道:“到这儿来。” 悠悠挣扎着就要下去,虞尚云将悠悠揽在怀里笑道:“你若是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去娘亲那里,你看如何?” 悠悠闻言喃道:“可不要问什么背书的问题啊,悠悠不喜欢。” “不会。”虞尚云替她将她那歪了的冲天发髻给理正了些,眼底透着满满当当的柔光。 悠悠这就放心了,又窝了回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笑道:“那你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如今悠悠跟着严昕与梅兰等孩子在一块儿久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到底连说话都不大一样了,平日里说话也没有这样出口成章的。 虞尚云瞧着悠悠,沉声道:“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必须按着你的第一感觉来告诉我。” 悠悠点了点头,徐若瑾隐约里似乎知道虞尚云要问什么,眉宇轻皱:“如今她还小,就算有什么旁的想法,将来长大了,未必就会是这样了。” 虞尚云见状笑道:“都说三岁看到大,我只是问一问,你不必着急。” 徐若瑾一时无话,她是悠悠的母亲,自然是要替悠悠长远考虑的,可是很多时候她只想着如何替悠悠好,却忽略了悠悠自己本身的意愿。 虞尚云瞧着怀里的这个小棉袄喜欢得紧:“悠悠,你是要钱,还是要权?” 悠悠狐疑道:“权是什么?” 关于钱的用途悠悠是知道的,可以买来很多的东西,可是对于权,悠悠并不大理解,她甚至是头一次听。 虞尚云朝悠悠解释道:“你瞧义父如今是不是很风光,想如何便如何,想去哪就去哪,义父的人,谁都得恭敬着不敢欺负。” 悠悠一知半解:“悠悠想当爹爹一样的人,保护娘亲。” 这孩子倒着实是个好孩子,在她的心目中,梁霄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了,她向往成为一个如她父亲一般的人。 很多的时候父母给子女都会标竖起一个榜样来,这个榜样也决定了孩子将来成长的方向和她的选择。 虞尚云笑道:“你爹爹这样的未必就能护着你娘亲,你看孤,只有坐上孤这个位置,才可以护着想要护住的人。” 这会儿说要护着徐若瑾的梁霄还在战场上杀敌呢,至于前线如何,如今还不大清楚。 不过如今陆凌枫亲自上阵,定然是有一场恶战要打的。 悠悠细想了想,朝虞尚云道:“悠悠听娘亲的。” 这会儿悠悠根本不知道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悠悠就会下意识的去问徐若瑾的意见。 虞尚云的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悠悠说想要保护徐若瑾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说明了将来她的一些选择。 要知道,人只有在被逼到了绝境,才能绝地重生。 她打虞尚云的怀里跳了下来,跑到徐若瑾的身旁撒娇道:“娘亲最好看,爹爹说了,家里最好看的人是老大。娘亲,弟弟什么时候出来?悠悠想和他玩。” 虞尚云倚着椅子笑道:“你这弟弟还要一阵子呢,可急不得,悠悠,乖,听话些可不能去闹他们。” 徐若瑾瞧着自个的肚子朝悠悠打趣道:“虽然如今还未到时辰,可是你同他们说话,他们总是听得见的。” 悠悠一双眼睛就差粘在肚子上了,她捧着脸瞧着欢喜得很:“弟弟,我是姐姐,听得到吗?” 徐若瑾的肚子被两个孩子踢了两下,悠悠惊喜的抬头,诧异道:“娘亲,方才,方才弟弟好像踢我了,他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 徐若瑾笑着点头,瞧着悠悠对着他的肚子嘀嘀咕咕的,那模样甚是可爱。 虞尚云朝徐若瑾笑道:“悠悠这孩子,与寻常的女子不同,你若以寻常女子对待,只怕将来便可惜了。” 自古多少有才能的神童被生生耽误的? 徐若瑾凝着虞尚云沉声道:“悠悠要过自由的生活,我就绝对不会让她被地位利益捆绑,这件事情希望你从现在开始就打消这个念头,以后提都不要提。” 每次虞尚云与她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徐若瑾都觉得心里慌得很,她害怕悠悠将来受到伤害,却又希望悠悠能够撑得住这世间所有负面的东西。 虞尚云摆手笑道:“你不必这样防着我,悠悠也是我的义女,我自然也不会害了她。” 第3828章 独善 虞尚云也是想着将他最好的一切都给悠悠,让她得这世间最坚硬的铠甲,得这世间最锋利的利剑,从此能够为所欲为,毕竟如今这样的一个情况来看,想要平平安安的,于这样一个乱世来说,太难了。 每个人都卷在潮流里,又有谁能够全身而退?而虞尚云更多的时候考虑的是悠悠是否能够如愿。 一个没有钱和权却又身份非比寻常的人,是很难独善其身的。对于悠悠而言更甚。 若是她向往自由,就必须获得与自由相平等的权力,否则终其一身,也只会被夜擎的后宫一点点的埋没掉。 没有人会去相信一个男人的长情,这样的长情在这世间太少了,尽管是有的,可是谁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得这样一份幸运,更何况是这帝王家了。 那夜微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后宫佳丽这样多,可到头来,又有几个人能得一个长久的恩宠?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虞尚云与夜擎的接触不多,却也不少了。 如今的夜擎急于成长,却也稳得下心来学习,这样一个能够打小就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将来必成大器,如今他对悠悠是极好的,可是往后呢? 其实这也是虞尚云的一部分谋划,他是在替悠悠谋划。 徐若瑾不想让悠悠如今听了太多话进去,便岔开了话题:“悠悠,近来你爹爹差人拿了几只不错的毛笔过来,你拿了去写一写,瞧瞧可顺心。” 悠悠欢喜道:“娘亲,爹爹要回来了吗?” 红杏取了三只毛笔过来,笑盈盈道:“小姐,你瞧喜欢哪个?” 悠悠将毛笔接了过来,朝严昕道:“这只浅绿色的给梅兰,你挑一个。” 严昕也不客气,伸了手去取那只玉色的,悠悠咳了两声,严昕取了另外一只道:“这只可好?” 悠悠这孩子,说是让严昕先选,但其实她早已经分配好了,让严昕先选也是给了他这个堂弟一个颜面。 虞尚云在一旁瞧着是很满意的:“我的这个义女,着实是个可造之材,最通平衡之术,若瑾,你当真不考虑考虑?你若是愿意,我必然可以将她调教成一代女帝。” 徐若瑾的脸色微沉,低斥道:“你看你又说胡话!这若是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只怕对悠悠也是不利,而且,我也不会答应的。” 窗外头下起了春雨,细细绵绵的,花氏领着梅兰撑了把伞进来,笑盈盈的朝徐若瑾嗔笑道:“郡主,悠悠可在?昨儿个梅兰的身体不适,所以就没有过来了,今日她还同我念叨着要同悠悠一块儿念书呢。” 虞尚云见花氏这一脸谄媚的模样搁了茶盏,想离开了。 孙伯打外边进来,看了眼花氏,在虞尚云的耳旁低声道:“国主,废院出事了。” 虞尚云闻言脸色一沉,起了身朝徐若瑾温声道:“若瑾,我有要事要处理,先走了。” 花氏见状脸色有些难看,她觉得定然是这虞尚云看不起她,所以才会在她刚来的时候就要走! 这摆明了就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夫君替这虞尚云领兵打仗,可是这国主却一点好脸色也没有给她。 一旁的梅兰安静的站着,不敢说话。 悠悠捏着给梅兰挑出来的浅绿玉笔过来递给她,笑道:“梅兰姐姐,这个是给你的,你的字好看,就配这样的好笔了。我那一手的粗字,可不要浪费了这样的好笔。” 梅兰瞧着那只笔拘谨得很,一时有些无措。 花氏推了她一把,嗔笑道:“这可真是只好笔,梅兰,你快与悠悠小姐去写一写,看可如意?” 梅兰这才接过悠悠的笔,局促的朝她福了福身:“谢谢悠悠。” 花氏点了点头,催促着道:“快去试一试。” 悠悠笑道:“是啊梅兰姐姐,你还说要教我习字呢,娘亲总说我字丑,我瞧着你的字最是好看。” 悠悠琢磨了很久,她觉得她娘亲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她若是想要成为她爹爹那样的人,必然是不能当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的,混迹于这战场与官场,若是没有一点点的计谋在里边,是很容易吃亏的。 虞尚云急匆匆的出了徐若瑾的宫,到了宫外的时候才问:“废院怎么了?” 孙伯亦步亦趋的跟在虞尚云的身旁,急道:“据那胖太监来报,说是废院的禁地里有人进去过,可是他去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查到,问那孩子,他又总是闭着嘴,什么也不肯说,只没日没夜的干着粗活,奴才听闻那双手都已经磨得不成样子了。” 虞尚云定了脚步,朝着一旁的墙狠狠的踹了一脚:“一群废物,什么人进去过都查不出来?” 孙伯摇了摇头,无奈道:“说是没有查出来,这门也没有开过的迹像,院子的院墙也没有爬过的痕迹,所以奴才也十分不解,这人到底是怎么进去的,进去了又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 孙伯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孩子。 可是虞尚云却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朝孙伯拧眉斥骂道:“你怎么安排的人?这样重要的一个地方,连一个人都查不到!马上派人过去,给孤严防死守!若是再飞进去一只苍蝇,孤要摘了他们的脑袋!” 孙伯闻言叹了叹气,心疼道:“国主,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纵然当初那人百般不是,可是这……这到底还是个孩子,到底还是这兆国的皇族子嗣,这过去的事情不妨就让他过去了,否则您这样日夜的记着,又是何苦呢?国主这心里的结,还须要系铃人来解啊。” 如今这兆国的皇家子嗣已经没有几个了。 那个孩子虽然生于那样的家庭,到底他还小,又能懂些什么? 如今事已至此,虞尚云却从来不曾去认过那个孩子,说到底,也是前尘往事放不下。 虞尚云一拳砸在墙上,墙上裂开了细微的痕迹,他低斥道:“你管得太宽了!” 孙伯闻言无奈道:“国主恕罪,老奴也是希望国主能够得已解脱,不必再为往事烦心。” 虞尚云收了手,抬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孙伯与这龙撵不远不近的跟着,孙伯忽然觉得,这一刻的虞尚云背影有些萧条,让人瞧了心里难过。 第3829章 其身 跟在孙伯身旁的太监不知虞尚云过去的事情,所以听得云里雾里的, 如今又见孙伯无奈的样子,也不敢问,老老实实的拎着个食盒子走着。 在孙伯的印象里,很多时候的虞尚云都是个笑面虎,像如今这样冷着脸发脾气的样子,甚是少见,也足可见虞尚云对这件事情的气愤程度。 虞尚云回了议政殿内,殿内点着烛火,推开门风拂进来,搅得这烛光摇摇晃晃的,孙伯见状往那烛火上添了个灯罩子,遮了这窗外拂来的风。 殿内一片寂静,都知道虞尚云如今心情不好,所以谁也不敢上前来给虞尚云添乱子,一个个老实得很。 孙伯身旁的太监端了茶盏过来,没敢往上递,而是给了孙伯。 孙伯捏着拂尘道:“怕什么?赶紧给国主送过去。” 太监慌得脸色惨白:“国主如今冷着个脸,奴才胆儿小,哪里敢往上凑,孙伯,您可是国主跟前的红人儿,要不您行行好,您代奴才一阵吧,奴才这……这胆量,实在是……实在是不行。” 孙伯闻言无奈的接过茶盘:“你们一个个的,这胆子也该练一练了!” 太监谄媚的笑道:“这不是有您在吗?咱们可全依仗着您呢。回头奴才定然好好孝敬孝敬您。” 孙伯横了眼好太监,沉声道:“说什么孝敬不孝敬的?咱们原都是伺候国主的人,这底下也不知是个什么风气,将你们带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得空了我可真得好生查一查。” 太监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道:“孙伯,奴才可就是随口一说,您可不要当真了。” 孙伯扫了眼外边被风吹倒了的几盆绿植,淡道:“出去吧,不要在这儿空守着了,让国主静一静。” 太监这才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孙伯来到虞尚云的身旁,将茶盏搁在他的手边安抚道:“国主,这往后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仔细别伤了您自个的身子。” 虞尚云瞧着眼前的折子,半响没动。 那些往事,他放不开,他永远也不会放开!父债子偿,有何不妥! 孙伯也知如今是劝不住的,所以对虞尚云也不再劝了,只想着如何照顾好他的身体才是正道。 虞尚云曲指轻点着桌面,挑了挑眉:“废院可加派了人手?” 孙伯点了点头,朝虞尚云温声道:才已经从宫外调了一波高手过来,只是那些人如今有要事在身,要等到明日才能过来,奴才晚些抽空过去看一看,国主只管放心。” 虞尚云冷笑道:“有什么事情比孤的命令还要重要!” 孙伯温声道:“国主原先不是吩咐了那些人给前线运送粮草之物吗?如今送过去再回来最快还需一日,不过奴才已经安排了众兵看守着了。” “这么一个皇宫,竟连谁去过都查不出来!如今看来,这皇宫里的巡防确是要好好整顿了!” 虞尚云最气的就是这一点,自已的地盘上,被别人给踩踏了,而他竟然连是谁都不知道! 昨天是去了废院那等地方,那么过几日呢?是不是就该对着他来了? 孙伯也知虞尚云考虑的问题,不由安抚道:“国主,此事奴才晚些亲自过去查一查,若是有了眉目,必然及时来报。” 虞尚云脸色这才缓了缓,朝孙伯道:“定要将人给孤看住了。” 孙伯点了点头,朝虞尚云道:“那孩子还锁着铁链子呢,钥匙原也在您这儿,他哪里能跑得了?您只管放心就是了。” 如今也只能顺着虞尚云来了。 孙伯瞧着虞尚云没先前那般重的戾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虞尚云低头看折子,孙伯站在一旁候着,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其实他的心里明白,虞尚云处理问题的时候,除了在这个孩子上比较极端,平日里的许多事情,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理智清醒的。 那些看似随意而残暴的政行背后,其实都蕴含着许多的原因,例如杀鸡儆猴。 天色暗沉沉的,挑灯夜忙的虞尚云还在审着折子,外边的宫女太监站得笔直,一双眼却是昏昏欲睡。 风拂开微开的窗,卷起了虞尚云手边的画,孙伯见状忙去将那画捡了起来,虞尚云伸手接过,瞧着这徐若瑾的画吩咐道:“将这画裱起来。” 孙伯点了点头,接过那画笑道:“奴才已经安排好了,这画瞧着,倒与瑜郡主十分相像。” 虞尚云道:“那是自然,孤心目中的若瑾,岂非寻常之物?” 孙伯拿着画退了下去,去寻人去了。 虞尚云看折子看得累了,搁了笔起身,来到窗外解解乏。 窗外的天已经开始亮起来了,远处的云在不断的翻涌着,暗沉的天如今变成了鱼肚般的白色,隐隐约约里有光在云层中涌动挣扎着,想要挣脱云层,他算了算,如今这个时辰,离日出也不远了。 虞尚云的这个宫殿是这城里最高的,居高临下里看什么都不成问题。 如今居高望日出,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来欣赏一次日出。 一旁的宫女端了茶盏过来,恭敬道:“国主,今日的日出比往日的要晚上一些。” 虞尚云向来不喜欢身旁的人多嘴,如今闻言冷冷的扫了眼这宫女,懒得与她答话。 宫女取了披风,替虞尚云系上,动作温柔而缱绻,看得虞尚云的心里有些烦燥,一伸手将她拂开来:“退下吧。” 宫女吓了一跳,福了福身仓皇而逃。 孙伯将裱好了的画搁在虞尚云坐着的另一个位置上,虞尚云看看身旁的画,再看看这眼前的日出,朝孙伯喃道:“若是若瑾当真愿意来陪孤看一场日出,那孤也是知足了。” 孙伯一时有些扎心,凑近虞尚云的耳旁低语道:“国主,那奴才去请瑜郡主过来?” 虞尚云摆了摆手,长长的叹了声气:“她如今的身子也不大好,莫要去扰了她。就这样吧。” 他侧头,瞧着这画,心里头也是满足的。 一个帝王家这样的喜欢,无疑是让人嫉妒的,好在徐若瑾是有夫之妇,好在徐若瑾的夫是个万里都挑不到一个的,所以倒也撑得住场面。 虞尚云静静的坐着,抬头瞧着那即将升起的日头,心情变得格外的平静。 第3830章 策论 黎明的晨光落在兆国的皇宫里,也洒进了悠悠的小宫殿里,她被严昕从床上拖了起来,这会儿起床气有些重,直到出了门也没有搭理严昕,严昕跟在她的身后有些着急的讨好道: “悠悠,我是瞧着时辰来不及了,所以才这样催促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与我置气,要不然你看这样,咱们下了堂去找梅兰玩好不好?” 悠悠气乎乎的瞪着他:“梅兰病了,二婶婶已经命人告了两日的假了!” 严昕摸了摸脑袋,有些无奈道:“那……那要不然……要不然去马场?你不是喜欢骑马吗?这几日也不见你骑了,你去骑一骑吧?” 悠悠一个劲的往前走,那小短腿快得很,严昕见她不答话,紧张不已:“我错了我错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气,以后我再也不大清早的拖着你早起了,你可千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悠悠伸了个懒腰,抬头瞧着已经升起了的太阳道:“今日的天气可真是好。” 严昕跟在身旁讪笑道:“是是是,确实不错。” 悠悠抬起下巴瞧着严昕,笑盈盈道:“哼,别以为我就不生气了,我还气着呢。” 严昕拎着悠悠的书道:“你也别这么兜兜转转的了,你就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悠悠晃了晃小脑袋,踱着步子来到严昕的身旁笑道:“你好好想一想。” 严昕琢磨了半天,眼看就要走到上学堂的地方了,脑袋灵光一闪,朝悠悠道:“今日若是先生问题,我帮你舞弊。” 悠悠晃了晃手指,瞧着严昕指责道:“傻昕儿,替人作弊可是不对的,这若是让人瞧见了告诉先生,你这个好孩子的形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其他的一些陪读的学子也陆陆续续的过来了,见了悠悠与昕儿便进前见了礼。 悠悠与昕儿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也且回了。 ,这些孩子们不敢与悠悠玩,多半的时候都只是撑撑人场罢了,就算悠悠与昕儿有意的去和他们说话,他们也只会恭敬的站着,恭敬的答话,不敢有半分的逾矩。 所以如今悠悠与昕儿也并不与这些人过份的亲近,跟着一群人进了那学堂里,学堂中难得的是今日先生没有来,悠悠还觉得有些奇怪: “昕儿,这先生今日怎么没来?平日里咱们还没到他就已经到了,若是要论起教学来,可当数这先生最是勤快了。” 严昕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平日里这个时候也该到了才对,怎的如今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过来,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悠悠与严昕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旁小个子的学生小声道:“我听闻,好像是先生受了些罚如今还在屋里头躺着呢,咱们这会儿换了先生了,只是不知是谁。” 悠悠诧异道:“受罚?为什么会受罚?” 在场的人谁也没敢说,悠悠气得起身瞧着众人道:“你们知道是不是?” 众人不敢答话,悠悠瞧着这刚刚开口的道:“那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先生好好的怎会受罚。” 悠悠是个恩怨分明的,虽然说她是不喜这课,可是她也并不讨厌这先生,相反的,有时候悠悠还觉得这先生是挺有情义的一个人,如今好好的,怎么就受了罚了。 小孩儿垂眸,瞧着手里头的笔,低声道:“原是昨日……昨日你们不见了,有人找到了这儿来,后来说是先生监察不力,就将先生给打了板子,好像是……是打了五个板子,但是先生的年纪也大了,有些受不住,三板子就晕过去了。” 悠悠气道:“你们就这么看着吗?我要去看看先生!”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却没想到如今竟连累了先生白挨了打,一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严昕按着悠悠,沉声道:“他们也说了,有新的先生今日过来代课,悠悠,咱们还是下了课再去看先生吧,这个时候不要添乱了。” 悠悠甩开严昕的手,气呼呼的坐了下来道:“我要去好好问一问义父,怎么可以打先生呢!” 一旁的小孩儿抬头,怯生生的瞧着悠悠道:“不是他要打的,是……是先生自愿的,先生说没有管教好,让你们二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正所谓教……教不严,师之惰,先生……就自请打了五板。” 悠悠一时气去了大半,坐在椅子上,瞧着严昕道:“咱们……还是下了堂再去吧。” 如今这个时候过去,只怕又要闯祸。 严昕点了点头,安抚道:“你放心,五板子不多,先生不会有事的。” 这话刚下来,就见一道身影慢慢吞吞的挪进了学堂里,悠悠瞧着先生有些诧异。 先生见了悠悠来得这样早,也有些诧异,朝这些学子们道:“如你们所见,今日路上摔了一跤,来得慢了些,原也是要请个先生来代教的,只是担心你们不熟悉,教的也不如我的好,所以就又过来了,来,咱们且先复习一遍昨日所教的内容。” 严昕笑道:“先生,悠悠昨日奋发图强,想必定能回答。” 悠悠如今正陷在对不住先生的情绪里,严昕突然这么一说,惊得悠悠站了起来。 她揪着衣角半天,磨磨蹭蹭道:“我……我昨日,昨日……” 先生拿着戒尺来到她的跟前,胡子一跳,气道:“你昨日连课都不曾来上,何曾记得昨日我说了些什么?手伸出来。” 悠悠哆嗦着将手伸了出去,朝先生道:“先生,昨日……” 先生朝着她的手就是三戒尺,还是连着打的,打得悠悠促不急防。 见她涨红了一张小脸,双眸泪汪汪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的模样,先生朝她道:“这便当是昨日逃课的惩罚,坐下吧,好生听讲。” 悠悠揉着手,破天慌的道了谢,这才坐了下来。 先生望向另一个学子,让他来讲述昨日地所教的内容。 严昕拿着毛笔点了点悠悠的后背,低语道:“疼不疼?要不要给你上点药?” 悠悠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要烦我!” 昨日先生打了五大板,如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如今给了悠悠三戒尺,其实悠悠也不傻,这里边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当真是对这文学这种东西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第3831章 策论(二) 严昕见状担忧道:“让我瞧瞧你的手。” 悠悠紧握着自个的手喃道:“先生五板子都受得了,我如何三戒尺就受不得,才不疼了呢。” 这悠悠原就是这样一个要强的性子,可是她也有十分懂事明理的时候,这一点懂事和明事理简直让这严昕松了一大口气,他朝悠悠笑道:“如此你能明白那就是最好的了。” 先生在台上唾沫横飞的讲着过去的一些文学类的诗词,他朝学子们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苏东坡的那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不知你们可有喜欢的? 悠悠这一次听得十分认真,她对于词诗向来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如今听着先生问起来了,便朝先生道:“先生,我有喜欢的。” 见悠悠这样反常,先生还有些意外,瞧着悠悠忍不住笑问:“今日悠悠小姐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了,不知你喜欢哪一句?” 悠悠起身,朝悠悠作揖道:“悠悠喜欢那句: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先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严昕憋着笑,朝悠悠低语道:“你这句不对,快换一句。” 悠悠见先生脸色扭曲,心里有点慌的嘀咕道:“说错什么了吗?这不是先生让我说的嘛……昕儿,你快给我想想法子。” 她今天满满的负罪感,她可不想惹先生生气! 严昕无奈道:“你就说,你也喜欢苏东坡的,你更喜欢好句:也无风雨也无晴。” 悠悠转头狐疑道:“什么风什么晴?” 严昕:“……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先生没等悠悠答话,朝悠悠道:“好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古以来武者打天下,而文者治天下,若是没有文武相辅相成,那么再强大的一个国家也终究会倾倒。” 悠悠嘀咕道:“若是武者一直强大,那谁也不敢欺负。还要文臣来做什么?” 在悠悠看来,只要你够厉害,拳头够硬,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是不违背道德的,都是合理的! 也不知如今悠悠的这个概念是被谁给灌输进去的,实在让人头疼。 严昕悄扯了扯悠悠的衣袍,低声道:“先生今日身子不适,你可千万不要气先生!要不然,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可就完了。” 悠悠拍开严昕的手,朝先生道:“我与先生这是讨论学问,又不是吵架,你总拽我做什么。” 先生朝悠悠道:“悠悠小姐,一个朝堂若是要平衡,就必须要有文有武,不可重文轻武,也不可重武轻文,武者打天下,而文者治天下,何为治天下?这朝堂之事可不是这么一时半会就能讲清楚的,小公爷想必也有所感悟,不如小公爷来诉说一二?” 悠悠见状朝严昕道:“现在该你了。” 严昕一起身朝着先生就作了个大大的揖:“学生以为,先生所言极是,这自古就讲究阴阳相调,朝堂亦如先生所言,学生想说的先生已经说过了,学生只想补充一点,那便是武将须不怕死,文臣须不生贪心,若是能够如此,想必一个国家也定然会强大起来。” 武者若贪生怕死,文臣若是贪污无度,那么再强大的一个朝代也依旧是会垮掉的。 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摸着胡子笑道:“此子可教也,行了,都坐下吧,今日咱们就来论一论这朝堂的平衡。” 悠悠与严昕坐了下来,她转身朝严昕哼哼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严昕笑盈盈的挥了挥手,捏着一只毛笔打着转:“一般一般,你可不要太崇拜于我。” 悠悠哼哼了两句转身坐得端正了。 严昕瞧着她的背影笑盈盈的,如今的悠悠确是个懂事的,可是过一会,许又是另外一个样了。 关于那朝堂上的那些问题,如今在这小课堂里其实没有太大的讨论价值,毕竟这里的孩子都只是陪读,关于这些家国大计的事情,也不过是耳听过一遍而已。 先生其实也不想讲这些的,可是虞尚云派了人与他传话,让他传授一些这样的东西。 先生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根本不知道虞尚云是怎么想的! 这儿可没有哪一个人是有一个帝王之相的,这样的帝王之术在这儿讲似乎也不合适啊。 毕竟这大魏未来的皇帝夜擎也不在这儿,难不成这是要让这小公爷将来更好的辅佐那夜擎? 这么一想,先生又有些释然了。看来这兆国的国主当真是深谋远滤啊。 而事实的真相如何,往往就被这些表面的现象所迷惑了。 先生见这朝堂里的人对这类的提不起兴趣,也只得硬着头皮讲。 悠悠支着侧脸瞧着先生,整个人慵懒得紧,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严昕上课向来是听得认真的,这时间晃得也快,先生捏着书在课桌间转了一圈,加之身子也不舒服,所以就回了位置上坐着,朝众人道:“今日之事,你们下堂之后好好想一想,明日再行答复。” 悠悠正支着头昏昏欲睡,听着先生这话一个激灵,兴奋道:“下堂了吗?” 严昕瞧着悠悠这小机灵的模样哭笑不得:“你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这成日的一上课堂你就睡觉,不知情的还以为你那夜半三更的做什么坏事去了。” 悠悠哼哼道:“我才没有做坏事!” 严昕将东西一一清点好,先生坐在位置上,瞧着悠悠笑道:“下堂了,咱们该回去了。” 先生待学生都走了,才朝这磨磨蹭蹭的二人道:“你们二人回去之后各就今日讨论的事情写一个总结给我。” 悠悠闻言一张小脸皱作一团:“先生,为什么是我们,他们不用写?” 先生咳了两声道:“他们走得快,明日待上堂了我也会让他们写,只是明日你们两写的要重点作表率用来作讲课的案例。” 悠悠苦着一张脸瞧着先生,整个人都不好: “可不可以不写?堂上今日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 这样算起来,她就没有多少时间去那个废院子里找那个男孩子玩了呀! 她原本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去的呢,可不能泡了汤啊。 先生拿了书走了两步,朝悠悠笑道:“不可以,不可低于三百字,不可代笔,明日检查。” 悠悠无力的坐在原位,痛苦道:“为什么我也要写!我又不当官儿!”她就算是要当官,那她也要当最大的那个,不用才学问的那一种!要不然,她才不受这个罪呢。 第3832章 意味 先生拿着戒指轻拍了拍悠悠的肩膀,对于悠悠这孩子其实先生向来是不报什么希望的,但是,对于今天大清早的,国主突然派了人过来让他重点教一教悠悠,也就由不得先生任其发展了。 于是便依着国主所言,对悠悠加重了关注的力度。 先生瞧着悠悠笑盈盈道:“这人生于世,年纪见长,即便是不当官儿,悠悠小姐既然喜欢刀剑策马,他日若是能够上得战场,也有常言道虎父无犬女,悠悠小姐想必也该颇有胸怀谋略才是,否则若是有勇无谋,那到时岂不损兵折将,损了这镇国公的颜面?” 你看不上文学这一块儿文绉绉的,这关键时刻没有这些文绉绉的东西,那可不行 。所以先生也就着这虞尚云的这股风好好的给悠悠上一课。 悠悠向来是不喜欢那咬文嚼字的把式,如今听得先生这样说,又觉得有些道理。 先生摇头晃脑的道:“正所谓,兵者,诡道也,上兵伐其谋,其次伐其交,再次伐其兵,用兵,乃是下下之策。悠悠小姐,可好生想一想老夫的话。” 悠悠细细琢磨了半响,也没弄懂是个什么意思,一抬头先生已经拎着戒尺摇摇晃晃的走远了。 严昕收拾了东西,瞧着悠悠嘲讽道:“一瞧你这模样,我就知道你定是不曾听懂。” 悠悠将严昕的手拂开,朝他道:“要不然,你帮我一并写了吧。” 对于她而言,那东西实在是太难了!任她怎么去琢磨,都琢磨得不通透,若是她爹爹在的话,定然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 严昕抱着手臂挑了挑眉,瞧着悠悠的眼底里透着些无奈: “先生可说了,不让我代写,连先生说的那几句话你都听不明白,料你也写不出来,不如明日乖些,早早向先生认了错,也好过如今在这儿纠结这些不是。” 他是不可能再帮着悠悠的,再这样帮下去,只怕这人的一星半点的谋略都要被磨平了,有勇无谋可不是一桩好事。 悠悠抬步走了出去,见那些宫人远远的候着,眼珠子转了转:“昕儿……” 严昕一看她这春风满面的架势就知道,这丫头又想出什么馊主意了,不禁摆手道: “有什么话直说。不过害人的事情,我可不会帮着你一块儿做。” 悠悠近前挽着严昕的小胳膊,那小脸堆出花一样的笑意:“昕儿……好昕儿,你还记得昨日咱们去的那个院子吗?现下时辰还早,要不然咱们还是过去玩一下吧。” 严昕的脸色微变,拉着悠悠往前走:“宫里还是不要乱走了,你忘了昨日国主说的话了?” 悠悠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栏杆,见软的不成,那就只能对严昕来硬的了:“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你陪我一块儿去。” 严昕拉着悠悠急道:“你别闹,咱们还是回去吧,要不然姑姑会担心的,再说了,这殿下临走时还叮嘱我照看好你,别让你去闯祸,你若是再折腾出个什么事儿来,他们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 天色尚书,几缕清风拂过苍翠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来,阳光晒在人的身上,暖和得紧。 悠悠忽的想起了那个呆在破旧屋子里做着重活计,磨得破了手的男孩儿来,她还想再去看一看他,她想弄清楚,为什么他会被锁在那儿。 “昕儿,我就想去看看那个人,我觉得他好可怜,你瞧,舅舅给我的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去嘛,这一次我肯定不耽误时间,早早的就回去。” 悠悠那灵气十足的眼朝着严昕挤了挤,让人瞧着是又爱又恨! 严昕受不得悠悠这软磨硬泡的,有些松口,却又十分犹豫:“悠悠……不是我不想陪你去,而是这个事情……到时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悠悠拽着严昕便穿过了那片竹林,沿着昨日熟悉的小路走,边走边拍着胸膛保证道:“有我在呢,你怕什么?义父他最是疼我了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管放心,有我罩着你。” 这悠悠一副大姐大的架势让严昕哭笑不得:“我才不是害怕这个,我是怕姑姑!” 悠悠想了想她娘亲,抖了抖,有些不安的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尤其不可以告诉娘亲!” 二人穿过一片废旧的宫殿与冷宫,过了一个干涸了的湖,来到了那废院不远的草堆旁,悠悠正想过去,被严昕一把拦了下来,他朝悠悠低声道:“你看那废院子外边,全是人,咱们要是过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悠悠瞧着这五步一兵十步一岗的架势,有点懵:“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那咱们昨日里走的那个小洞呢?咱们过去瞧瞧。” 严昕死死将人拽着,担忧道:“咱们还是回去吧,否则这要是被发现了,只怕是要兜着走了。” 悠悠拽着严昕低语道:“你看那边,有几个草剁子,咱们偷偷过去看一眼。” 严昕的心里其实也是犯嘀咕的,这样的一个地方,竟然关了个年纪比她们还要大上一些的男孩子,而且如今已经派了这么多的重兵把守着了,不知道这里边的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悠悠拉着严昕悄悄的朝着那小洞的方向走,二人走了好几步,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瞧着那个小洞的草堆处也站着个人,不禁有些气: “怎么都围满了人了,这样咱们怎么进去?我还想把这个药给他呢!” 严昕见状劝道:“看样子情况不大好,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不要惹事了,要不然到时被人发现就糟了。” 悠悠撇了撇嘴,瞧着那个小入口有些失望:“看样子是进不去了。” “是啊,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要不然姑姑会担心的,那些人找不到我们,也会去告诉姑姑的,姑姑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如今严昕当真是苦口婆心的劝。 悠悠抬头看了眼那些守卫,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跟着严昕打来路回去。 正巧今儿掸上了孙伯打这废院里出来,他瞧着那走远的两个身微微拧眉,那两个孩子,怎的来了这儿了? 一旁送他出来的守卫见孙伯呆在原地,狐疑的问道:“孙伯,您这是瞧什么呢?” 孙伯咳了两声,淡道:“没什么,你们几个加派些人手好生守着,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第3833章 五步 见孙伯无意与自个多说,守卫便悄悄的从手里头递了个上好的玉镯子过去:“孙伯,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能够让我也好生的瞧一瞧国主?” 孙伯将这玉镯子推了回去,气道:“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这国主跟前的人岂能是等闲之辈?你以此等阿谀奉承的手段那是万万不可的!既然国主吩咐了你新的事情,你也只管将这事情做好就是了,你可不要忘了,这废院里头的管事可因看守不利打了板子了,如今还在床上身着。” 孙伯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等子须溜拍马的事情了,所以对这守卫的态度也有些恶劣。 守卫笑道:“孙伯,这儿可是五步一卫十步一岗的,料想是一只苍蝇也钻不进出不来的,您只管放心就是了,咱们这儿守着的都是宫里头多年的老守卫了,另外,这个……国主可还有什么旁的吩咐?” 孙伯弹了弹衣袍,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落日,朝守卫叮嘱道:“做好自己的事,旁的不要管。我还要赶回去伺候国主。” 守卫凑近孙伯的跟前,低声道:“您当真不进去瞧瞧?那小子,我看着都觉得怪可怜的。” 孙伯叹了叹气,有些无奈:“罢了,这人呐如今年纪大了,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好生守着吧。” 守卫恭敬的送走了孙伯,一旁的下属凑了过来,狐疑道:“大人,这里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境地?怎的还劳这孙伯亲自过来?来了就来了吧,也就是这里边走一遭远远的看上一眼,也不近前去,瞧着怪怪的。” 守卫瞪了眼下属,低斥道:“这也是你该问的?管好自己的嘴,看到了什么也只当没看见,否则,迟早哪一日你这小命是要保不住!” 下属见他这样严肃,吓了一跳,忙道:“属下再不问了,不问了。” 一群守卫将这废院围得水水泄不通,于废院的屋子里,那孩子跪坐在地上,手里不停的忙活着那粗重的活计。 那双干枯的手不像是来自七八岁的小少年的,倒像是个形如枯槁的老人,那双空洞而茫然的眼,让人瞧着甚是心疼。 悠悠这一次没有瞧见这个孩子,手里的东西也没有送出去,跟着严昕回去的路上就在嘀嘀咕咕着,不大高兴: “昕儿,咱们这些东西也没有送走,怎么办?” 严昕瞧着悠悠那犯嘀咕的小模样哭笑不得:“那里那么多人守着,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了,现在咱们是在兆国,姑父他们也没在,还是不要去惹事生非的好,要不然,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谁都保不住咱们了。” 这虞尚云说的再好,可是到底不是亲生的,对悠悠虽然着实是好,可是多少还是要留个心眼儿,要不然,到时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了,那可就让人追悔莫及了。 悠悠气道:“义父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义父会护着我的。你不要说义父坏话。” 严昕也有些生气,但是见悠悠这样固执,又有些无奈:“你心性单纯,但是别人未必也如你这般,凡事还是要长点心的好。” 毕竟对于严昕而言,他经历的那些东西,也没有办法让他再轻易的去相信任何人! 悠悠理了理衣袍,瞧着严昕道:“是你自己小人之心,你还要怪别人不成!我不跟你说了。” 她转身进了宫,边走边嘀咕:“我就是想给他送点药!瞧着怪可怜的。” 严昕呆在原地,瞧着气呼呼的悠悠半响才追了上去,朝她道:“我知道你是好心,要不然……要不然咱们下次,下次再去瞧他不就好了。” 悠悠抬头瞧着他狐疑道:“当真?” 严昕点了点头,低语道:“当真当真,我怎么会骗你?” 徐若瑾午睡得香,这一觉迷迷糊糊里竟睡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悠悠和严昕回来了方才醒来,红杏将徐若瑾搀扶起身,伺候着她更衣笑道: “今日小姐和小公爷倒是自觉,早早的就回来候着了,只是也不知那一身是怎么回事,如今瞧着总觉得带了满身的泥。” 徐若瑾狐疑道:“泥?去上个课堂哪来的泥?” 红杏垂眸替徐若瑾系着衣带,笑道:“想来是小姐去马场了吧,近来总下雨,所以泥泞多了些也是理解的。” 徐若瑾嗔笑道:“你瞧我,真是一孕傻三年,将这事儿都给忘了,悠悠这孩子,一下了课堂最喜欢的可不就是去马场了?膳食可备好了?” 红杏取了披风给徐若瑾披上,笑道:“已经备下了,郡主可得快着些,否则只怕这两个孩子饿着了定是要先用了。” 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暗了,宫里头陆陆续续的掌起了灯,徐若瑾来到侧厅,就见悠悠和严昕两个人正头靠着头的犯着嘀咕。 悠悠捧着脸小声道:“下次咱们想个法子进去。” 严昕摇了摇头:“不行,那么多人围着呢,咱们哪里进得去,只怕还没有进去就已经被他们给轰出来了,悠悠,要不然,咱们缓一段时间吧,这个时候去万一被抓住了,那可就麻烦了。” 悠悠拍着桌子气道:“你明明答应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见她生气了,严昕忙哄道:“好好好,我是答应你了,说话算数,但是咱们也要分情况不是。” 悠悠冷着一张脸气得很:“我不管,你答应的你就一定要办到!我不管!” 严昕叹了叹气,无奈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办到!你别生气。” 严昕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只怕悠悠生气! 这女人呐,最是个难哄的!若是有梅兰在,她知书达理的,能够帮着劝一劝也是好的啊!严昕这才想起来,二人今日好像将梅兰忽略了。 实在是梅兰这丫头太过沉默,平日里连声都不吭一句的,便是一道走的,她也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你后头,低着头,默默的跟着,不像悠悠这般活泼能闹腾。 要说起来,这梁家的这两个丫头当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 徐若瑾打外头进来,就瞧见这二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那脸上的变化还挺精彩,红杏在一旁打趣道:“这两个孩子感情倒是真的好。” 徐若瑾来到首位,悠悠吓了一跳,猛的站了起来:“娘亲……” 严昕见状朝徐若瑾作揖行礼,恭敬道:“姑姑。” 徐若瑾抱着肚子缓缓的坐下,红杏往她的背后添了一个靠垫,让她坐得舒服了些,徐若瑾这才瞧着二人笑问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些什么呢?这衣裳上也是一身的泥,怎么不去换一套衣裳?” 严昕正要说话,悠悠朝着严昕的胳膊碰了碰,笑盈盈道:“这是小秘密,才不告诉娘亲呢。” 第3834章 十步 徐若瑾闻言哭笑不得:“什么样的秘密,如今连娘亲也说不得了?” 悠悠拉着严昕的胳膊,朝着严昕瞪了一眼:“娘亲,就是小秘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悠悠饿了,咱们用膳好不好?” 见自家小妮子如今还会顾左右而言他了,徐若瑾就觉得这是有问题的,只是悠悠不愿意说,徐若瑾便也尊重孩子,没有再去多问。 红杏在一旁打趣道:“郡主,这悠悠小姐到底是一日一日的长大了,如今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奴婢瞧着,这倒也是一桩好事。” 悠悠捧着碗喝了两口汤,望向红杏狐疑道:“红杏,阿离呢?阿离什么时候回来?” 红杏的手微僵了僵,望向悠悠讪讪道:“我也不知道。” 徐若瑾轻点了点桌面,朝悠悠问道:“今日下了学堂,你们去哪玩了?将这一身弄成这个样子。” 悠悠低头看了看满是泥泞的衣摆,吐了吐舌头,有些小尴尬:“就……就是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就摔成这个样子了?” 悠悠戳着碗里头的饭,局促不安道:“娘亲,我一会回去就换了。” 徐若瑾朝她碗里添了些肉,叮嘱道:“悠悠,这儿是兆国,你不要怪娘亲啰嗦,娘亲也是担心你会有危险,所以才会这样,你能够理解娘亲吗?” 悠悠抬头,一双眼亮的眼瞧着她,天真无邪:“娘亲,还有义父在呀,义父也会保护我们的。” 徐若瑾见状有些无力,这虞尚云到底给悠悠吞了什么样的药?才使得悠悠如今变成了这样的一个性子? 这样的转变让徐若瑾的心里很是不安,她担心悠悠对虞尚云过度的信任! 尽管如今虞尚云着实做了许多的事情,对她颇为关照,可是徐若瑾的心里总是不安,再加上她如今怀着身孕,就越发的敏感多疑起来。 徐若瑾望向严昕,严昕小声道:“姑姑,你不要看我,悠悠不让我说,我……我不敢。” 悠悠朝徐若瑾撒娇道:“娘亲,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娘亲你就不要问了,这是小秘密,你知道了就不算秘密了。” 徐若瑾的心里有些愁,红杏取了公筷给这三个人布着菜,悄悄转移话题: “郡主,细说起来,这梅兰小姐今日也不曾过来。奴婢听人说,近来这花氏成日的逼着梅兰小姐练习骑马射箭,今儿还打马上摔了下来,奴婢听说摔得可不轻,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徐若瑾闻言震惊不已:“骑马射箭?梅兰那孩子的身子向来是虚弱的,好端端的逼着她学那些做什么!” 红杏替徐若瑾添了一碗饭,原是要嗤笑一番的,只是瞧着悠悠与严昕都在,一时不好发作,便忍了下来,解释道:“奴婢听说,是兆国国主夸赞咱们小姐骑射了得,这花氏也想要让梅兰出众,这才带着梅兰去了马场。” 徐若瑾望向悠悠,狐疑道:“你不是也在马场吗?怎么这事儿你不知道?” 悠悠扒着饭,有些心虚的道:“我……我也不知道。” 红杏笑道:“那原也是昨儿的事了,小姐又不在,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也不妨事,只要小姐能够平平安安的,那倒也好了。” 三人默默的用着膳,再没说话。 悠悠的内心很是忐忑,望向严昕,挤眉弄眼的,严昕假装瞧不懂:“悠悠,你眼睛怎么了?” 悠悠捧着碗瞪了他一眼,低语道:“你跟我可是一根绳子上的。” 徐若瑾权当没瞧见,待用完了膳,搁了碗这才起了身,朝悠悠道:“悠悠,我记得你那书房里有一本小话本,唤作什么……亭的。” 悠悠搁了碗筷,擦了擦嘴,狐疑道:“娘亲要看吗?” 徐若瑾搭了红杏的手起身,出了侧厅,外边的灯盏将黑夜点亮,天上挂了一轮月,细雨下得有些清冷,悠悠跟在徐若瑾的身旁牵着她的手道:“娘亲,现在这儿每天晚上都下雨。” 徐若瑾松了手,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是吗?我瞧着倒也还好,好了,你去替娘亲将你珍藏的小话本拿来,如今娘亲可闲得慌,也想瞧一瞧咱们悠悠到底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悠悠垂眸揪着衣袖子道:“我就只有一本牡丹亭,旁的……旁的都是些……” “不妨事,你一并取来就是了。”徐若瑾低声安抚着。 悠悠小声道:“那你可不能把我的书撕了。” “好。” “看完得还给我。”悠悠如今旁的不看重,就是看重她不知道从哪里抠搜过来的小话本。 “那是自然,若是好看,娘亲便寻人替你多收几本。你看这样可好。”徐若瑾瞧着悠悠这谨慎的模样哭笑不得。为人子女,对父母可保有恭敬,却不应该有恐惧的情绪在,起码在她看来,她是不希望悠悠惧怕她的。 悠悠这才欢快的答应了,转身跑去寻她藏起来的小话本。 徐若瑾这才望向严昕,朝他轻笑道:“昕儿,你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了。” 严昕有些犹豫:“姑姑,我答应悠悠不说的。” 徐若瑾哄道:“我也是担心你们,这儿是兆国,不是什么旁的事情,你若是说出来了,他日出了事,我还有法子弥补,否则,你们两个孩子,要如何去解决?” 严昕犹豫了片刻,朝徐若瑾交待道:“姑姑,我和悠悠昨天无意中去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院子里锁着一个小孩子,七八岁的样子,还有人看守,他在做很粗重的活计,手上都是口子,看着很可怜,悠悠今天想送药过去,就发现已经有好多人守在那儿了,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徐若瑾有些震撼,望着严昕直拧眉:“昕儿,你们可有被发现?” 严昕摇了摇头:“没有,我们看进不去,就走了,但是那个锁着的人,我总觉得很面善,有点……有点像悠悠的义父!对,就是像悠悠的义父。” 先前严昕想了半天都没有琢磨出来,如今细细一想,那孩子虽然面容是脏了些,可是五官越想越让严昕觉得像虞尚云。 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的一般! 让人越想越觉得后怕。 徐若瑾的一颗心也高高的悬着,从如今严昕的诉说来看,只怕他们是触碰到了什么兆国隐秘性的事情了! 第3835章 几度 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徐若瑾从来都不知道,更没有听人说起过! 她不安的问严昕:“此事除了你和悠悠,还有谁知道吗?” 严昕摇了摇头:“没有,我和悠悠是下了堂之后才去的,走的路也是七弯八绕的,中间还走错了两回。” 徐若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昕儿,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你定要句句属实。” 严昕朝徐若瑾恭敬道:“姑姑,侄儿明白,如今是在兆国,所以更应该步步谨慎,是侄儿不好,没有好好的看着悠悠,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徐若瑾与严昕慢慢的朝着内宫走,无奈道:“悠悠那个性子我是知道的。” 严昕想起那个沉默的孩子,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那个孩子甚是可怜,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你的时候,茫然而空洞,像个木偶,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严昕原是猜测,不知道这个男孩子会不会是那虞尚云的孩子,所以心里不安得紧。 只是这样的话他没有问出来。 严昕虽是蒋明霜的孩子,可是他的嫡母是公主,所以从谋一方面来说,严昕也是见识过宫里头的那些事情的。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严昕原本是不想告诉徐若瑾的,可是如今严昕转念一想,觉得这些事情告诉徐若瑾或许会更好一些,所以也就全讲了出来。 徐若瑾忽悠着严昕道:“昕儿,你同姑姑说句实话,除了这一次和上一次,你们上上次和擎儿去了哪儿了?” 严昕犹豫着道:“姑姑,有些事情我们说好的,不可以告诉你。” 红杏端了茶盏上来,朝严昕道:“小公爷,如今许多事情还是要让郡主知道的好一些,毕竟这儿不是大魏,若是在大魏的公主府里,郡主定然也不会问这么多了。说起来郡主也是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小公爷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定然都会好起来的。” 严昕细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便朝徐若瑾道:“到时悠悠若是生我的气了怎么办?” “你只管放心,我是来替你们解决事情的,定然不会让你与悠悠生了嫌隙。”她知道严昕是为了悠悠好,又怎么会让这两个孩子反目? “若是悠悠打我怎么办……” 红杏哭笑不得:“若是小姐打你,你就来寻郡主,有郡主替你撑着,想来小姐也下不去这个手。” 严昕闻言点了点头:“那我不怕了。姑姑,悠悠如今喜欢在宫里到处转,她说要探险,做寻常人不敢做的事情,上上次就是带着擎儿一起去的,若不是有擎儿在,咱们几个可能都有危险了。” 徐若瑾闻言面色微沉:“怎么回事?” “就是那些萤火虫,悠悠想去看,我们就去了一个旧宫,宫里有好多那样的虫子,水里还有很多的毒蛇,悠悠差点一脚踩下去,亏得殿下拉得快,一脚才没有踩下去,后来沐阮舅舅就来了,把我们送出了旧宫了。” 徐若瑾揉着眉心朝红杏气道:“我说那日悠悠定然是惹了事了,你非说她是念书回来,念书哪有念到大半夜的?红杏,你若是再这样护着她,只怕到了将来她要遇到的事表更加麻烦!” 红杏搁了茶盏,拂衣跪在地上慌道:“郡主如今怀着身孕,奴婢不想让郡主担主,所以才没有说实话,再者奴婢当时也已经派了人去寻了,还请郡主恕罪。” 徐若瑾叹了叹气,瞧着红杏无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起来吧。” 红杏站起身道:“郡主,悠悠小姐如今的玩心着实也是重了些,莫说是小公爷拉不住了,就是奴婢如今也劝不得。” 她躺在软塌上,在徐若瑾的手边搁置了一盏灯,还有几本书。 严昕站在徐若瑾的一侧,瞧着徐若瑾担忧道:“如今可怎么办?” 徐若瑾端了茶盏吹了吹,喝了两口茶,待身子好些了这才朝严昕道:“一会她过来,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来与她好生谈一谈。” 严昕也不知道与悠悠说什么,于是便同意了,朝徐若瑾不安道:“姑姑……” 悠悠抱着一堆书打外边进来,徐若瑾给了严昕一个眼神,严昕便噤了声。 悠悠将一堆书抱到徐若瑾手旁的桌案上,将那些书一本本的码放齐整了,献宝一般的朝徐若瑾笑道:“娘亲你瞧这个,这个是打虎的,可好看了,还有这个上梁山的,悠悠最喜欢,这个快意江湖……” 徐若瑾见悠悠将书一本本拿起来向她解释时她才发现,悠悠如今看的这些书都是些快意恩仇的,征战沙场的,要不然就是那逼上梁山当了好汉的。 徐若瑾一时忍不住扶额:“悠悠,你这……你如今看的这些,怎的都是打打杀杀的?” 悠悠抱着书道:“悠悠就喜欢,这不是打打杀杀,爹爹说了,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起码要自保,在自保的情况下再加倍的还回去!” 红杏瞧着这些书哭笑不得:“小姐,这上边的人儿,奴婢瞧着画的倒是好看的,只是这未免也太血腥了些,小姐,你怎么看得下?” 悠悠如今处处以梁霄为榜样,不由道:“这有什么,这与征战沙场的爹爹见到的相比较,算不得什么,是吧昕儿。” 啊?啊!严昕点了点头,没敢吭声。 徐若瑾将她的书按下,朝悠悠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悠悠,如今这宫里不大安生,你可千万不要乱跑,明白吗?否则你若是出个什么事情,你这孩子,你可让娘亲怎么活。” 悠悠拍着胸膛保证道:“娘亲,悠悠会保护好自己的,娘亲只管放心,好好养着身子,给悠悠生弟弟就好了。弟弟要乖哦。” 徐若瑾见状有些无奈,如今自己这个身子骨,既管不得事也操不得心,她瞧着悠悠无奈道:“悠悠,如今你爹爹不在,咱们在兆国原就是寄人篱下,所以危险很多。” 悠悠不信这个邪,朝徐若瑾笑道:“还有义父呢,娘亲,你不要想多了,义父也会照顾好我们的。你看这个小话本,好不好看?全是悠悠喜欢的。” 徐若瑾见悠悠一边翻着小话本一边给她讲画本里的故事,一时有些无奈,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眼下徐若瑾也没有过多的奢求了,她只盼着悠悠能够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第3836章 查问 孙伯回宫的路上路过了徐若瑾的宫殿,他在宫门口站了片刻,站在外边守着的守卫有些犹豫要不要近前去搭话。 寒凉的初春夜色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润透了宫里的巷道,孙伯提着一盏灯欲走。 一旁的宫女打里边出来温声道:“孙伯,下雨了,打着伞回去吧。” 孙伯拒了那伞,朝宫女道:“我只是路过,不想打扰,这就告辞了。” 宫女见孙伯冒着细雨走了,只觉有些奇怪,送了他走了便回了宫里。 孙伯一路淋着细雨回了宫,虞尚云靠在软塌上饮着茶,手边还搁了一堆折子,见孙伯回来了,便将茶盏搁下,淡问道:“如何?” 孙伯福了福身,虞尚云瞧着他这一身的湿气不由皱眉:“换了衣再来回话。” 孙伯弹了弹身上的雨珠子,朝虞尚云恭敬道:“国主,老奴今日去禁地探查之时,您猜老奴看见了什么?” 虞尚云合上折子起身,来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扫了眼身旁的孙伯挑了挑眉:“你还能看见些什么?” 孙伯擦了擦脸上的雨,朝虞尚云沉声道:“是悠悠小姐和严小公爷,那两个孩子躲在草剁子后边好一会儿,后来就走了。” 虞尚云拧眉问道:“那日闯进去的人可查清楚了?” 孙伯恭敬道:“那废院里里外外老奴都已经检查过了,独独那一处矮小的灌木丛里头,有一个狗洞,虽不大,可是要容两个这样小的娃娃过去,也是可以的,那狗洞确实也有人爬过的痕迹,还有人曾在殿里搜出了一个荷包来,那荷包老奴也带了过来,还请国主过目。” 他将荷包呈了上去,递给了虞尚云。 虞尚云接过一看,气恼道:“这就是悠悠那孩子成日里带着的,孤当真是没有想到,闯入的是这两个孩子!” 那日悠悠事出反常,虞尚云就觉得是有问题的。 他一拳恨恨的砸在桌案上,气道:“区区两个孩子!里边的人都看不住!他就是这么给孤守着人的?拖下去打死。” 孙伯见虞尚云当真是动怒了,不由叹了叹气劝道:“国主,当年的事情,着实是这孩子的父亲不对,实不该抢夺国主的皇位,给国主和公主下毒,可是这……这个孩子很小就被您关在那里受尽折磨,如今这孩子的父亲也死了,前尘往事也该了一了了,国主,您又何苦执迷不悟的抓着不放?说到底,苦的还是您自个啊。” 孙伯如今年纪大了,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如今早已经将诸事看透,不会再心有留恋,凡事当断的也就断了。 这事还要从当年说起。 虞尚云自幼登基,被皇叔下毒囚禁。 皇叔这虞尚云与虞晴儿囚禁于密室之中,任毒物撕咬啃噬!虞尚云自小吃不饱,穿不暖,各种苦楚一样不少的都受过了,就在那夺位的人以为虞尚云命不久矣时,却不曾想到虞尚云硬是拼着一口气卷土重来,最后夺了皇位,将皇叔给杀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个孩子才出生不久,虞尚云内心无法得以平静,便将虞澜之这孩子关了起来,像这孩子的父亲囚禁虞尚云一般,备受折磨! 这些事情孙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若是没有一点识人的本事,也熬不到今日,只是今日的种种,实在让孙伯有些无法接受了。 虞尚云双手撑在案上冷笑:“孙伯,你管的太多了!让你去就去!” 孙伯无奈的劝道:“奴才自知国主幼时受苦颇多,只是这一切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到底先前是那亲王做得过份了,后来也早已经偿命了,这个孩子刚刚出世就被送进了废院里,他原就是个无辜的,如今国主就是去问一句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想必他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国主,您说您这又是何苦。” 一个心里有恨,眼里有怨的人,他们是过得不快乐的。 虞尚云凝着窗外的雨道:“孤当初被那个人关在黑屋里的时候,就是这样,每日听着雨声,听着风声,听着虫子嘶咬的声音,他施加在孤身上的痛苦,孤要一点点一点的,全部从他的儿子身上讨回来。” 孙伯端了茶盏搁在案几上,叹了叹气:“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他年岁尚小,哪里知晓这其中的事情,不是常人有云不知者不罪?否则,这些恩怨来来回回的,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是个头?” 虞尚云在这件事情上受了多少苦与委屈,多少折磨与疼痛,从来都只有他和他的皇姐知道,旁人可以轻易的说出原谅二字,是因为旁人并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那些东西! 若是旁人经历过了,只怕做的未必就如他这般还留那孩子一条性命,早早的就将人折磨致死了! “无辜?父债就应当子偿!孤这么做有什么错!孙伯,你如今不替孤着想,却还要处处替罪人说情!你安的什么心?” 窗外的风声涌动,拔弄着竹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虞尚云的心一般,很是不安! 他死死的抓着过去不放,那个孩子欠他的就是欠他的!他定是要讨回来的。 孙伯好言相劝道:“国主,再怎么说,这虞澜之也是如今皇室里唯一年轻的一个血脉了,所以奴才斗胆求您将他收为义子,也晚您一个辈分。他日若有变故,有他在也不至于让兆国举国无望。更是定了这朝中那些个大臣的心呐。” 虞尚云气得脸色铁青,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盏,斥骂道:“放肆!你让孤认他为义子?岂不是存了心不让孤好受?此事要如何孤自有主张,你也不要见孤这样纵容你,就可以给孤提这样的建议!” 孙伯愁得很:“国主……” “够了!你若是再多言,孤立马杀了他!” 孙伯叹了叹气,垂眸退了些,如今虞尚云还在气头上,这件事情如今也只能再缓一缓了。 这孙伯如今当真是为了虞尚云的事情操碎了心,可偏这位国主固执得令人发指! 第3837章 背影 孙伯瞧着虞尚云沉默的背影,他的肩微微的起伏着,窗外的风拂进来,撩动他的发,孙伯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虞尚云生气的时候了。 他不是不知道虞尚云的心里憋屈委屈和痛苦,但是眼下的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便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毕竟如今兆国没有一个继承人,难免就会让这朝中的人觊觎,到时当真生了乱子,没了国主,连个继承人也没有定下来,只怕这兆国到时就要分崩离析了! 更何况在兆国面前还有一个厉害的梁家,梁家一旦出兵,没有这国主坐镇,只怕到时兆国渣都不剩了。 虞尚云静静的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心底的怒意被那吹拂进来的冷风抚平了些,他心底的怒火这才算平静了。 曾经受过的那些痛苦,是绝对不可能通过这样的三言两语就轻易被抚平的。 孙伯也知他心里不好受,所以便只是远远的站着,不再劝说了。 到底虞尚云是一国之主,他要考虑的许多事情很多时候就由不得他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毕竟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君主之位后继无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那头悠悠哄着徐若瑾歇下,坐在徐若瑾的床边替她讲着那小话本里头的故事,徐若瑾听着也觉新鲜,若不是担忧悠悠这孩子会有危险,徐若瑾的心情也可以说确实还不错的了。 悠悠瞧着徐若瑾笑盈盈道:“娘亲,你瞧这一本,可好看了。悠悠最喜欢这个。” 徐若瑾接过一看,上边内容的大意她都知道,无非是一群好汉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的故事。 “悠悠,你为何喜欢这些?” 悠悠仰着脸小脸哼哼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行走江湖的,但求一个痛快。” 这语气学得倒是活灵活现的,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红杏端了点心来,瞧着悠悠那大步流星在屋子里耍花架子的架势哭笑不得:“小姐,你这又是哪本书里头的?” 悠悠指着徐若瑾手里头的书,笑盈盈道:“娘亲手里的这本,悠悠最喜欢。里边都是好汉。” 徐若瑾瞧着手里头的书愁得很:“可还有喜欢旁的什么书?比如说,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煮酒烹茶绣花捏帕的?”悠悠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瞧市集上也是有卖的,只是悠悠不喜欢,娘亲,那个不好看,悠悠就是不喜欢,娘亲,你喜欢吗?”悠悠觉得,她娘亲这样知书达理上得厅堂的女人,应该是喜欢的。 徐若瑾无奈得紧,瞧着悠悠这模样又十分讨喜,如今是连一句气话也全然说不出口的,只能好言好语着来。 “今儿先生教了些什么?” 悠悠抱着的书吓得掉在了地上,慌道:“先生……先生说要让悠悠写一篇文,昕儿,你的策论写完了没有?”她伸长了脖子瞧着几步外的屏风旁写字的人,揪着一颗心。 这先生的戒尺可不是开完笑的,这若是随便写一写倒也好了,可是偏先生又说明日要用在堂上作讲解,悠悠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如今一时急了。 坐在椅子里的昕儿朝悠悠笑道:“我的已经快写完了,悠悠,你可得抓紧了。” 徐若瑾狐疑道:“什么文?如今你们先生都在教些什么?” 严昕笑道:“只是讲了些用兵之道,悠悠说用兵能打得赢就行,先生说须得有谋略方能成事,二人就争执了起来所以如今先生让我们写。” 徐若瑾闻言哭笑不得:“悠悠,你怎么看?” 悠悠哼哼唧唧道:“拳头硬才是硬道理!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才不信先生的呢。” “那你的文要如何写?” 徐若瑾不知道悠悠的这一个观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今乍这么一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是如今悠悠自己固执着,徐若瑾自知劝也是无用的,还得让梁霄这个系铃人来解决。 悠悠垮着一张脸,整个人都不好了:“娘亲,这个问题好难,悠悠不想写。” 她若是写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先生用戒尺打死。 徐若瑾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这个问题,你们可以讨论讨论。” 悠悠捧着脸道:“昕儿定然是向着先生的,我才不和他讨论呢。” “这可不行,所谓学习,那是学而时习之,观点与观念,都是要通过讨论和认证才可以的,只是自己一味的揣测,那定然是不靠谱的,你要记得一句话,实践,是检验所有真理的唯一标准。否则,就算你熟读兵书三千本,到了打仗的时候屡战屡败,又有什么用?” 悠悠似懂非懂的瞧着徐若瑾,目光里结着三分崇拜:“娘亲,你真厉害,悠悠一句都没听懂。” 徐若瑾:“……” 红杏在一旁给徐若瑾顺气:“悠悠到底年纪还小,您也不要太着急了,先生不是也在教着吗?” 徐若瑾顺了好一会儿的气,才缓过来,朝悠悠道:“梅兰那孩子在文学上颇有造诣,你明日去问一问梅兰,与梅兰探讨探讨。” 悠悠戳着手指小声道:“梅兰都不怎么跟我玩。我和她说话,她也离我远远的,娘亲,是不是我哪里不好,梅兰不同我玩了。” 徐若瑾嗔道:“傻孩子,梅兰那是性子软,怕生,你与她相熟了就好了,再说了,她身子不好,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才好,可不能这样想,毕竟你与她都是出自梁家,明白吗?” 悠悠点了点头,笑盈盈道:“不是不跟我玩就好了,我这就去找她。” “现下天黑了,明日再去,你先将你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明日再拿着去与梅兰讨论。” 悠悠哦了一声,挪到这严昕的桌子旁坐下,叹了叹气:“难呐,难呐。” 严昕将策论写好了,细细叠了起来,朝悠悠笑道:“先生可说了,不能抄,不能帮你写,你加油吧。” 悠悠捧着脸,瞧着桌案上铺着的泛白的纸头疼不已,琢磨了半天,墨倒是沾满了纸了,字是一个都没有,然后她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了。 徐若瑾瞧着她这小模样哭笑不得,也没将她催起来写了,吩咐了红杏抱了悠悠去睡下了。 第3838章 复归 红杏送了人复又回来,徐若瑾披了件略厚实些的斗篷,起了身朝红杏道:“你提两盏灯,随我去看看梅兰。” 红杏担忧道:“如今天色晚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徐若瑾温声道:“今日吃得有些撑,不舒服,权当是散步了,再说,如今梅兰这孩子从马上摔下来,可请了大夫了?伤得重不重?” 她都没有听人提起过,想必依着这花氏死要面子的个性,未必会舍得给梅兰请大夫。 这女儿家家的,身子最是重要了,徐若瑾岂能不上心些? 到底如今梁鸿他们征战在沙场,这些人也就交给她来照顾了,若是有个好歹的,她也没法交待。 红杏扭不过她,只得吩咐了几个人,前前后后的提着灯盏照着,红杏与大宫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去了那侧殿。 这边的侧殿与这蒋明霜的不同,隔得稍远了些,走起来约莫也就是个半盏茶的功夫。 徐若瑾穿过长长的宫道与长廊来到这花氏的殿外。 那殿里头花氏不在,梅兰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含糊不清的喊着娘,红杏扶着徐若瑾进了殿,瞧着这梅兰不对劲,便问伺候的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伺候的宫女无奈道:“原是小姐骑马摔着了,如今也不知怎的高烧起来,奴婢想去请太医来,这……这夫人也不让。” 徐若瑾拧眉,近前探了探梅兰的额,红杏将徐若瑾拉开了些:“如今这孩子想是高烧了,郡主,您还是退远一些,别过了病气给你。” 徐若瑾瞧着梅兰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的模样担忧不已:“怎会过了病气给我,如今这孩子的病情要紧,你快去请沐阮过来,别将这孩子的脑子烧坏了!” 红杏点了点头,朝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打些冷水来,给梅兰小姐擦了擦去去烧,你们几个,赶紧去请沐公子过来一趟,剩下的去寻花氏。” 这一声吩咐,这些宫女便各自忙活去了。 徐若瑾站在屋子里瞧着那梅兰焦急不已:“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发起高烧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扫了眼外边,朝徐若瑾低语道:“郡主,您不要怪奴婢多嘴,这二夫人奴婢当真不知道是不是这梅兰小姐的亲娘,每日天不亮就让梅兰小姐起来背书,还要求每一日要会背三页,你说那……那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书,这夫人是瞧着哪本厚实字多就让梅兰小姐背哪一本。” “可不是吗?听说咱们国主喜欢那精于骑射的孩子,就又拉着梅幸小姐去学骑射,这梅兰小姐从来不曾有过半分忤逆,瞧着连哭都不曾哭过,那日马上摔下来硬是让花氏带着走路走了回来。” “奴婢瞧着这孩子当真是心疼,郡主,您怎说也是这孩子的四婶娘,总也能帮着说上几句话,这样一个孩子,成日的逼着学这学那的,到时只怕是要将人逼疯了。” 徐若瑾瞧着那床上喃着娘亲二字的孩子,心有些疼。 她长长的叹了叹气,朝这嘀咕的宫女们道:“我知道了,这事我自有分寸。” 其中一个宫女担忧道:“昨日奴婢原也提过,可被花夫人斥骂了一顿,郡主,您还是心疼心疼这个孩子吧,也算是替腹中的孩子积德行善了。” 去寻沐阮的人还没有回来,倒是花氏端了一碗黑呼呼的东西进来了,见了徐若瑾还有些诧异,转念又笑了:“郡主,如今这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有空过来?你若是要见我,只管吩咐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何苦劳您亲自走一趟?” 徐若瑾面色微凝,朝花氏道:“我听闻梅兰从马上摔下来,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瞧一瞧。” 花氏搁了碗朝徐若瑾讪讪道:“你听错了,哪里是马上摔下来的,是她顽劣去爬树,树上摔下来的,这梅兰哪里会骑什么马,没有的事。” 徐若瑾见状瞧着花氏的碗问道:“这是什么?”闻着也不像药。 花氏叹了叹气,扫了眼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梅兰斥道:“别喊了,你娘我还没死呢!你说说你,让你念个书你如今也是要死要活的!不知道的还当我这个亲娘是个后娘呢,成日的尽想着折腾你!这分明就是你在折腾我,快把这个方子喝了,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搜齐来的。” 徐若瑾瞧着那碗黑呼呼犯恶心的东西直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花氏擦了擦眼泪,朝徐若瑾道:“原也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你就不要再问了,仔细恶心了你去。” 徐若瑾拧眉朝花氏道:“先不要喂,一会儿沐阮就过来了,让他瞧一瞧。” 花氏瞧着碗里黑乎乎的汁水急道:“这可是偏方,向来是挺有用的,这平日里梅兰也是这么喝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喝一碗也就好了。” 花氏作势要喂,徐若瑾扣着她的手道:“还是让沐阮瞧瞧吧,沐阮的医术好,想来定能探出个什么来。” 花氏见状慌道:“我女儿我自己清楚,再说了,这天色也暗了,郡主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梅兰这孩子娇贵得紧,可是命却是个不好的,唉,我也是没有法子,红杏,还不赶紧将郡主送回去?若是将郡主累出个好歹来,你担待得起吗?” 红杏扶着徐若瑾,拧眉沉声道:“如今梅兰小姐的身子不好,郡主做为孩子的四婶娘,也理当来看一看,却不知二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如今上来就赶人。” 花氏面露尴尬,瞧着徐若瑾的肚子又放低了些嗓音:“郡主如今怀着孩子,这样的事情,我哪里敢惊动?这汤药最是有效,只消一碗也就好了。” 徐若瑾也是懂医的,这碗里的味道,她却还是闻得出来的,所以一直没让花氏喂下去,只朝花氏道:“不妨事,正好我也有要事与沐阮说一说,就在这儿等一等吧。” 花氏揪着帕子,不安的瞧着徐若瑾,默了半响,才道:“那要不,你去正厅坐会儿,这房子里头病气重,可别传了给你,到底你腹中还有两个孩子呢。” 红杏替徐若瑾拉了一条椅子来,伺候着徐若瑾坐下,朝花氏道:“郡主坐在这儿离那床也挺远的,有奴婢在这儿伺候着,二夫人只管放心。” 第3839章 质问 花氏瞪了眼红杏,凑近徐若瑾的身旁扯着帕子伤心道:“郡主,此事原也怨我,是我不中用,梅兰这孩子命苦福薄,如今在我这儿受了这样多的苦楚,我瞧了也是心疼啊,可是我与她如今是寄人篱下,我哪里有那样的好本事请得动太医。郡主,你的福泽可比我要深厚,自是不理解的。” 红杏瞧着那冒冷汗的梅兰真真是心疼,见这花氏如今一门心思又扑在徐若瑾的身上,不由气道:“这命好与不好的原都是在自个的手里,如今梅兰小姐病成这个样子,二夫人还是好生在床旁守着吧。” 花氏瞧着那药道:“那药原也没什么坏处,喝了也就喝了,我是她亲娘,难不成我还能害了她?” 外头的宫女匆匆走了进来,朝徐若瑾恭敬道:“郡主,沐公子已经找着了。” 徐若瑾眸色微亮:“快,请进来。” 花氏急道:“这……这小女儿家的闺阁,岂能让男人进来,这要是传出去了多不好?” 徐若瑾见花氏这样的态度就觉得有问题,当即朝花氏道:“若是出了事我一力承担,让沐阮进来。” 在这儿的宫女自然都知道,徐若瑾可比这花氏要重要得多,所以便将沐阮请了进来。 沐阮一眼就落在了徐若瑾的身上,拉着她的手把着脉一边责备道:“你说你,如今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在你的房间里歇息,你瞎忙活什么!身子还要不要了!” 徐若瑾将沐阮的手拉开,朝他道:“梅兰如今不舒服,你快去给她瞧瞧。” 沐阮擦了擦额前跑出来的汗,朝梅兰走去,花氏见状急道:“我……我女儿也就是摔着了,能有什么事儿,哪能劳驾了沐神医出面?” 徐若瑾指了指那搁在床边的药,朝沐阮道:“先前二嫂一直给梅兰喝的就是那碗里的,你瞧瞧有没有什么问题。” 花氏奔了过来道:“药烫手,我来端吧。” 她端起药盏摇摇晃晃,没两下子药盏砰的一声就摔到了地上,红杏与徐若瑾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没有说话。 沐阮蹲下身,将碎了的药碗里剩余的一点点残渣端了起来细细闻了闻,诧异的看了眼花氏,花氏缩了缩脖子,喃道:“我……我这也是为了她好,我是为了她好,我是孩子的娘,我怎么可能害她?” 沐阮扫了眼花氏,将药盏扔回了地上,朝她道:“这药喝了多少?” 花氏挡在床前,沐阮也看不着孩子,所以只得先从花氏下手。 若不是看如今徐若瑾在这儿着急上火的,就这花氏,他当真是理都不想理。 花氏被他沉重的神色吓了一跳喃道:“这……这也……也没喝多少。” 沐阮凝着她沉声道:“这药里边的一些药确有增强记忆力的用处,可是药的反作用就是消耗身体,这孩子的身体如今已经差到了一定的程度了,你若是要害死她,那你就继续,我还懒得管你这档子事。”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可能!梅兰的聪慧那是与生俱来的,什么药物不药物的,我可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她过目不忘你就嫉妒,你要说这样的话来诽谤!梅兰这孩子心善,也由不得你这样欺负!”花氏心头发慌,脸色惨白,瞪着沐阮似要吃人似的。 徐若瑾看这架势,朝沐阮道:“现在不要追究这些了,你先看看梅兰吧,我听人说从马上摔下来,摔得不轻。” 沐阮凝着花氏,冷笑道:“你这样无情的我倒是头一次见,要是不想让她死了,你就让开。” 花氏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加上心里慌,便自觉的让开了,沐阮坐在床边看了看梅兰的脸色,又号了号脉,取了银针替她下了几针。 一旁的花氏见状急道:“大夫可说了,梅兰的身子弱,这穴位也细,可不能随便扎的,你!若是我的梅兰有个好歹,定都是你医术不妥害死的。” 徐若瑾拧眉,朝花氏安抚道:“你放心,沐阮的医术向来是很好的,有他在,梅兰不会有事的,二嫂,你还是过来坐一会吧,等沐阮看过之后就有结果了。” 花氏来到徐若瑾的身旁站着,拿了帕子哭哭啼啼:“我如今有什么法子!都是梅兰这孩子命苦,生在将军世家里,可是你瞧她又是个这样的身子,性子也是懦弱的,平日里就连二爷也不大待见她。” 红杏闻言冷哼道:“奴婢瞧着二爷待梅兰小姐那也是极上心的,二夫人可莫要让旁人引起什么误会才好。” 花氏知道红杏跟在徐若瑾的身旁多年,如今虽有气也不敢明着撒,只得哭道:“你们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二爷一个将军,自然是喜欢那有能力的,像睿儿就比梅兰要受宠得多。” 沐阮收了针,又替这梅兰放了些血,黑色的血流了好些才止。 沐阮取了纸,写了几味药材递给宫女,这才起身朝花氏道:“所以你就不择手段,想让她在文学上有所造诣,你就用这样的偏方来给她喝?还好喝的不多,这若是再喝个小半年的,她的身体就彻底垮了!” 花氏闻言心口猛的一跳:“不可能,你胡说!那老郎中说了,这药不影响其他,只是让她的记忆力再好一些罢了。” 红杏见状嘲讽道:“夫人可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对着自己的女儿竟也能下得这样的手,实在是让人佩服。” 花氏摇了摇头,哭道:“不是,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我都是为了她着想啊,她如今这个样子,身无所长,她要如何在梁家立足?光凭着那成日只知道打仗的爹?还是那个年纪小小的哥哥?她若是不自己自强,我又有什么法子来给她挣脸面?女子无才便是德,纵使她在将军府里习不得武,她有才有德,将来若是要寻夫家,那也是不愁的。” 徐若瑾见花氏这样,不由叹了叹气:“到底孩子的身体是开不得玩笑的,你们好生伺候着,我也乏了,先回去了。” 花氏见徐若瑾的态度冷漠,急忙奔了过去,拉着她的手无奈道:“郡主,郡主你要信我,我……我不会害了梅兰的,谁知道那药方子里竟然还有些这样狠毒的东西,今日……今日多谢沐公子替梅兰这孩子看病了,否则我当真不知道,这梅兰万一出了事,我该如何是好。” 沐阮擦了擦手,瞧着床上的梅兰挑了挑眉:“醒了?” 梅兰睁眼瞧着沐阮挣扎着要坐起来,谁料一动便疼得直抽气。 沐阮将梅兰按下去躺着,朝她道:“你从马上跌下来,摔得不轻,断了两根肋骨,得好好躺一段时间了,我给你开了些止痛的药,你这身上的伤也只能等着自己慢慢复原了。” 梅兰点了点头,朝沐阮柔声道:“多谢沐神医。”她对谁都是这样,瞧着是个温和的可是骨子里却又是个疏离而冷漠的。 沐阮拍了拍自个的大腿,朝梅兰讪笑道:“不客气,日后她给你的那劳什子药,就不要吃了,伤身。” 徐若瑾见梅兰醒了,便走了过来,梅兰朝徐若瑾恭敬道:“梅兰见过郡主。” 徐若瑾瞧着她这模样是心疼又无奈:“傻孩子,你同我客气什么。” 梅兰揪着被子,无力的喃道:“梅兰给郡主添乱了。” “你发高烧了,如今初初醒过来,就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待明日我让悠悠他们过来陪你解着闷。” 徐若瑾其实是很喜欢梅兰这个孩子的,年纪轻轻的,太过懂事了,聪明得让人心疼,谁知道她在这聪明的背后下了多少的功夫。 一旁的花氏见状急道:“郡主,梅兰这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您别放在心上。” 梅兰低喃道:“你们……不要怪我娘亲,这药……是我自己要喝的。不关娘亲的事。” 花氏闻言朝徐若瑾道:“你可听见了吧?不是我给她弄来的,是她自己要喝的,我也只是听人说喝了这药会让人增强记忆力,谁知道还毁人身体,日后再也不喝了。” 梅兰嗫嚅着唇角,整个人苍白而弱小,徐若瑾站在床边瞧着,总想抱一抱她,却又因着身子的缘故,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徐若瑾朝花氏淡道:“一会儿让沐阮给梅兰开个补身子的方子,你按着沐阮的吩咐给她抓了吃着,这旁的药就不要给她吃了。” 花氏一张脸顿时喜笑妍开:“好好好,如此多谢你了,我这妇道人家的,也不懂什么,远比不得你,有这样的好本事,如今亏得梅兰有你这样的四婶娘,当真是她的福气,比我这个没本事的娘可要好太多了。” 沐阮开了个方子递给花氏:“一日三餐,饭后半个时辰再吃药,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就不要吃了。” 花氏瞧着简单的方子狐疑道:“这几个药,能行吗?” 沐阮见状就要将方子扯回来:“不信就算了。” 花氏捏紧了手里头的方子笑盈盈道:“信信信,我哪能不信,我马上照着你的方子去拿药。” 沐阮理了理衣袍,朝徐若瑾道:“时辰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徐若瑾一只手搭在红杏的手上,朝沐阮笑道:“我如今身子好着呢,能有什么事儿?你回去吧,跟我怎的还要这样谨慎不成?” 沐阮无奈道:“我可不想管你!如今你这身子,可千万要注意着。” 徐若瑾望向那脸色苍白的梅兰,那双眼睛里的灵气一点点的暗淡下去,看得徐若瑾心疼:“梅兰,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来跟四婶娘说,与我不方便说的,你也可以同悠悠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我先回去了。” 梅兰点了点头:“恭送郡主。” 她始终对谁都保持着一种防备的姿态,这样的姿态让徐若瑾更加心疼。 徐若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又叮嘱了两句之后随着沐阮走了出去。 沐阮站在徐若瑾的身旁,瞧着这一左一右扶着的徐若瑾无奈道:“如今这都夜半三更了,你怎么还跑来这儿管这样的闲事?” 徐若瑾哭笑不得:“这怎么能算闲事?梅兰再怎么说也唤我一声四婶娘。” 沐阮嗤笑道:“那也得她唤你才是,我瞧着她倒是疏离得很。”这孩子摊上了那么个娘也是可怜! 徐若瑾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定然早早的就睡下。” 沐阮送了徐若瑾到宫门口,朝徐若瑾叮嘱道:“你的药量我稍加重了些,所以你若是有什么不适,记得及时同我讲,我还有事,我就先去忙了。” 徐若瑾透过这阑珊的灯火瞧着沐阮笑盈盈道:“如今这个时辰了,你还要去哪忙?” 沐阮挥了挥手,一时有些尴尬:“我……我能有什么忙的,无非就是去看看古籍,你赶紧进去吧,外边飘着毛毛雨,莫要着了凉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沐阮笑道:“去吧去吧,我明白的。好好努力。” 沐阮听得一头雾水,还当是让他好好去查看古籍,当即就点头笑了:“你放心吧,那些医书如今我都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试验一批看看成效。赶紧进去吧。” 红杏扶了徐若瑾进去,打趣道:“咱们这沐公子,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 徐若瑾瞧着急匆匆走了的沐阮挑了挑眉:“你瞧他这火急火撩的模样,我看倒不像是个不解风情的,咱们回吧。” 红杏扶了徐若瑾进了殿,朝徐若瑾嗔笑道:“奴婢瞧着这沐公子,似是红鸾星动呢,只是不知这好事是哪一日了。” 徐若瑾瞧着窗外边飘起的雨叹了叹气:“依着沐阮这么个呆木头的性子,我看难呐。” 红杏笑道:“那咱们必要的时候帮着点一把火不就好了?沐公子这样的性子,奴婢瞧着也是稳妥的,若要说起配这公主来,倒也是配得起的。” 第3840章 玩笑 其实这感情里哪里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一说?左右不过是两情相悦四个字,只是这样简单罢了。 若是爱得深了,倒也可披荆斩棘,若是爱得不够深,那便是千言万语,再如何门当户对,也终究是过日子罢了。 沐阮火急火撩的赶到旧宫,见旧宫里头的灯亮着,他站在门口理了理衣袍,又理了理微润的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宫门走了进去。 他一抬头就瞧见那虞晴儿斜倚在柱子旁,目光慵懒的瞧着那池塘里的萤火虫,沐阮见状不由朝虞晴儿问道:“这些虫死了多少?” 虞晴儿把玩着手里头的狗尾巴草道:“这么快就过来了?莫不是怕我等着急了一个人害怕?” 沐阮闻言脸色微烧,朝虞晴儿淡道:“不是什么大事情,我看了两眼就过来了,那些虫子死了多少了?” 虞晴儿听着这话有些气!朝他没好气道:“死了一半了,我已经做了药引了,这剩下的一半你打算怎么办?” 沐阮进了殿里,瞧着殿中的这些毒物,抹了一把脸,朝虞晴儿道:“剩下的先不用管,就先这样吧,那些毒液提取出来了吗?” 虞晴儿指了指桌案上的小瓶子:“都在那儿了,我每一个瓶子上都写了什么毒,你用的时候当心些,我可还指望你将我治好的。” 外边的雨下得大了些,淅淅沥沥的,候在宫里的宫女将这窗给关了好几扇,隔绝了窗外那个春雨微凉的世界。 虞晴儿瞧着沐阮认真验毒的侧脸微微发着怔,一旁的素蛾朝虞晴儿使了个眼色,虞晴儿紧了紧拳头,有些慌,咳了两声。 沐阮头也不抬的道:“春季咳嗽,只怕是要风寒了,你这是应季性的病,一会儿给你开个方子吃两天就好了。” “不是,我没风寒。”虞晴儿被素蛾连拉带拽的拉到了沐阮的身旁。 沐阮停了手里头的动作,狐疑的瞧着虞晴儿微微拧眉:“怎么?” 虞晴儿揪着帕子不安道:“那什么,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 沐阮认真的瞧着她,那双单纯又直白的眼看得虞晴儿的心里头有些发虚。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沐阮擦了擦手,瞧着虞晴儿认真道:“你说吧,我听着。” 虞晴儿揪着帕子,朝沐阮张了张嘴,半响才道:“你……你忙你的,你别看着我。” 沐阮挑了挑眉:“倒真是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别扭的时候。” 一旁的素蛾无奈的催促道:“公主,说呀,不妨事的。沐公子原就是个极好的人。” 沐阮忙着手里头的活计,整个人没什么表情:“那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虞晴儿心肝差点气炸了:“你!” 素蛾拉着要发火的虞晴儿,低声道:“公主,您可不能生气,先定定心神,还是直接跟沐公子说了吧。” 虞晴儿转身在殿里转悠,这转着转着视线就又飘到了沐阮的身上。 沐阮瞧着虞晴儿无奈道:“你有什么你直接说吧,你这样我不习惯。” 这偶尔又投过来一个眼神,偶尔又是一个眼神的,一度让沐阮很是恼火,他根本没有法子静下心来做任何事。 虞晴儿见状只得破罐子破摔了:“我已经考虑好了,你说的针炙,我答应。” 沐阮狐疑的抬头,瞧着虞晴儿问道:“当真确定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以蒙着眼施针。”虞晴儿的心里很是忐忑,有点担忧,又隐约里有一点期待。 沐阮点了点头,保证道:“我是医者,如你这样的我见过的不说成千上万也有好几百,你放心,我对你半点非份之想也没有。” 虞晴儿的脸色微变,凝着沐阮沉声道:“那好是这样!” 对于虞晴儿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沐阮有些懵,虞晴儿气呼呼的走了,沐阮望向素蛾:“她怎么了?” 素蛾咬了咬牙,无奈道:“这……这有些事情沐公子还是自己去领悟的好,奴婢先行告退了。” 沐阮见素蛾走了,其他的宫女也一个个的走了,他站在阑珊的灯火里,有点懵,什么个情况? 如今这公主的脾气可当真不是一般的大,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虞晴儿气呼呼走了的消息传到了虞尚云的耳中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虞尚云刚刚起身,准备去早朝,便见孙伯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一瞧就知是有什么好事情。 孙伯伺候着虞尚云更了衣,低声笑道:“国主,昨儿夜里这沐公子与长公主正在研发解药,不知怎的,长公主就气呼呼的走了,奴才一问,你猜怎么着?” 虞尚云挑了挑眉,料想这沐阮也没有非礼当朝公主的本事。否则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又怎会遇不到个合心意的人? 见虞尚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孙伯笑盈盈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奴才一问才知,是这沐公子要替这长公主针炙驱毒,这长公主原也是答应了的,后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将公主气得走了。依着奴才看,这公主与这位沐公子,想必也是有这么些事儿在里边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事儿什么时候能得一个圆满。” 虞尚云听着孙伯的禀报觉得颇有趣:“依孤看,这沐阮原就是个性子凉薄的,如今处处替皇姐着想,也是有这么一份心思的,只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孤倒是不介意替他们添一把火,好让他们早日圆满。” 其实虞尚云也是真心的希望他的皇姐能够得一个好归宿,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过好这一世,过那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平静而祥和。 “那可真是要国主多操心了。”孙伯的心里暗自琢磨着,今日这事儿,或许也该有一个答复了,到时这一对若是能功德圆满,那他倒也是松一口气。毕竟这长公主如今年纪也大了,若是能得一个归宿,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些人原都是孙伯看到大的,他如今心里也是高兴:“老奴瞧着这沐公子性子虽淡了些,可是人品却是极好的,想来连国主都看中的人,也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虞尚云穿上了朝服,朝孙伯吩咐道:“下了朝你去替孤将沐阮传过来,孤有话要与他谈。” 第3841章 好事 孙伯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虞尚云如今是真的要撮合这两人了,当即笑得春风满面,如同自家闺女觅良婿一般:“老奴马上就去安排!” 虞尚云整理了一番便去上朝了。 孙伯火急火撩的去传话了。 这时候沐阮还在旧宫里打着瞌睡,昨儿熬了一夜,如今趴在那桌案上都睡着了,再加上虞晴儿也没有再回来,所以如今沐阮趴着睡得正香。 孙伯打量着沐阮的样貌笑道:“不错,当真是不错。” 这样的面貌,与长公主原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只是如今这样一个情况,也不知能不能撮合到一块儿去。 沐阮一睁眼就见孙伯正笑容满面的盯着自己,顿时心里一慌,一屁股摔倒了地上,整个人清醒了大半:“你……你怎么在这儿?” 孙伯瞧着沐阮笑盈盈道:“老奴在此恭候多时了,见沐公子还在休息,所以不曾打扰。不知沐公子可睡好了?” 睡好了才有精神与国主商议大事不是? 沐阮抹了一把脸,朝孙伯道:“尚可,怎么?” 孙伯瞧着沐阮,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来人,伺候沐公子更衣洗漱。” 沐阮瞧着这架势有些懵:“怎么回事?” 孙伯朝沐阮笑得神秘:“到了之后公子自然就知道了。” 沐阮手忙脚乱的扯着自个的衣服:“不必更衣,是要去见你们国主是吧?咱们现在就过去。” 孙伯打趣道:“这一次见可不同以往,沐公子,老奴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是换一件吧。” 沐阮捂紧了衣袍,朝孙伯摇了摇头:“不换,就这样吧,真要换,那我不去了。” 他原就是这个模样,作什么非要穿上那些宫人端来的衣袍? 那衣袍怎么看都像是兆国的官场上的人才穿的衣服,这万一若是给他个什么官当,他衣服都穿上了,到时自然是不好推脱的。 所以如今的沐阮十分抗拒! 他觉得这兆国简直就是一个坑,若不是因为徐若瑾在这儿,他根本不会轻易踏入兆国的国土,更何况是皇宫了。 见沐阮执意如此,孙伯见状也不好再劝,抬头看看时辰也已经差不多了,便朝沐阮道:“时辰不早了,国主也该下了朝了,沐公子。请。” 沐阮一拂衣袍跟着孙伯走了出去,出了宫殿,外边的天气甚好,是个艳阳天,昨儿夜里的无声春雨已经被阳光晒干了,脚踩在地面上还透着一股子春的气息。 孙伯跟在沐阮的身旁,领着他轻车熟路的进了内殿,内殿里虞尚云已经下了朝了,这会儿正与几位大臣议事,见沐阮过来了,便朝那几位大臣道:“你们先下去吧,此事你们拟一个章程给孤。” 几位大臣狐疑的看了眼沐阮,不敢有所得罪,乖乖的退了下去。 孙伯来到虞尚云的身旁,温声道:“国主,人已经请过来了。” 虞尚云来到侧殿的茶桌前朝沐阮笑道:“孤今日寻你来,是有事要与你相商,你也不必拘谨,坐。” 沐阮站在茶桌前,瞧着那精致的茶具朝虞尚云淡道:“我还有要事要处理,有什么事情,你还是直说吧。” 他昨儿压根没怎么睡,才眯了一小会儿孙伯就过来了,他又忙着对付孙伯,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精力。 孙伯劝道:“沐公子,这有些事情,一时半会的哪里讲得清楚,国主知道沐公子喜欢饮那上好的银针,所以早早就吩咐人去取了过来,沐公子如今想来也是乏了,不妨尝一尝,解解乏也好啊。” 沐阮闻言狐疑道:“当真?” 孙伯吩咐了身旁的宫女去取了茶来发,沐阮这才坐了下来,打量着虞尚云不知这狐狸又打的什么算盘,无论是什么样的算盘,他总归留个心眼是不会错的。 孙伯将茶盖打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味儿透了过来,让这久闻药味的沐阮瞬间便觉得提了神:“好茶。” 虞尚云亲自泡着茶,朝沐阮道:“这茶难寻,孤差人遍寻大半个都城,这才寻得了这么一点点,你尝尝可合胃口。” 沐阮摆了摆手,朝虞尚云警惕道:“试就不必了,你还是直接说事吧,无功不受禄,食人嘴软。” 虞尚云动作娴熟的泡着茶,朝沐阮道:“听闻你要为皇姐解毒,所以孤特寻你来问一问情况,你不必如此紧张,若是能够解了她身上的毒,孤也放心些。” 这是一桩好事,想来,若是谈得拢,也是一桩喜事。 沐阮见状松了一口气:“她身上的毒我近来一直在找法子,她如今吃药也只能慢慢调理,若是要彻底去毒,就只有针炙了,再辅以药浴,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再养上一段时间,身体自也与寻常人无二。” 孙伯欢喜道:“这么说来,这长公主将来也可以和这正常的女子一般?” “可以这么说,只是有一点未可知。”沐阮端了茶盏闻了闻,茶香甚是浓郁。 虞尚云定是盼着虞晴儿好的,便担忧道:“还有哪些问题?你只管说,若是有法子,那就直接用你的法子,不要有任何犹豫。若是需要,你先以我试毒也可。” 这一点让沐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姐弟两会这样争相试毒。 他原本还以为,这段姐弟的情谊里只有这虞晴儿一人在付出,可如今想来,似乎也是平衡的。 虞尚云对虞晴儿的在乎程度,不比虞晴儿对虞尚云的要少,这样的感情,在病情上也是令人敬佩的。 “那倒不必,只需要针炙一段时日既可。” 虞尚云捏着杯盏打着转,瞧着沐阮试探性的问道:“不知这针炙是怎么个疗法?” 沐阮知道虞尚云是在意什么,索性就一次讲清楚了:“须去了衣,以银针扎至全身,数月。不过你可以放心,到时我会让她贴身的宫女在里边候着,我也会蒙上眼睛,为了公主的名誉着想,所以此事还希望国主能够保密。” 虞尚云笑道:“只要能救皇姐,孤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是,这针炙……你既与她坦诚相待,不如这样,就依着孤的意思,择日你二人就将这大婚给办了。你将孤的皇姐娶回去,到时想必也不需要蒙眼睛,不需要人在一旁候着了,你看如何?” 第3842章 多磨 这话说的,让沐阮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是懵的。 孙伯在一旁打趣道:“咱们这晴儿公主那也是国色天香的妙人儿,沐公子可别是高兴坏了,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沐阮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的心里很乱,整个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捏着杯盏的手抖了半响。 他将茶盏放了下去,拧眉无奈道:“我一片好心替你兄妹二人驱毒,可我没有想到,你身为兆国国主,竟还想要让我搭上这一辈子!” 虞尚云见他这个态度,一张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孤的皇姐配你有何不可?你倒是说说,你不喜欢她哪一点?” 沐阮气道:“这是两码事!自古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他越想越觉得这虞尚云定然是带着目地来坑他的,他越想便越觉得惊愕! 孙伯在一旁劝说道:“沐公子,这并非是儿戏,老奴瞧着您与长公主原也是很般配的,若是能喜成连理,这也是一桩美事啊。” 沐阮拧眉起身气急败坏:“我不过是一个大夫,救治病人也不过是大夫的职责所在,若是但凡救一个人就要娶为妻,那沐某早已经妻妾成群,长公主的名誉最是重要,以后我希望你们不要拿这件事情再来玩笑!玩笑话开得过份了对谁都不好。” 虞尚云眯了眯眸子,搁了手中的茶盏淡道:“你既替她针炙,这孤男寡女总是不妥,更何况,你以为你眼前的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不成?她是孤的皇姐!是这兆国的长公主!便是出嫁也与这寻常女儿家不同,孤就这么一个姐姐,自然会替她筹划好一切,沐阮,孤的一片心意,望你能够明白。” 沐阮越是被压迫就越是喜欢反抗,如今沐阮的心里只剩了一肚子的气: “你不用多说了,既然如你所说,我替长公主针炙多有不便,那这个毒不驱也罢,左右不过是每到天凉时犹如被虫子嘶咬一般,左右也死不得了。” 他气得转身拂袖而去,虞尚云凝着他的背影拧着眉,脸色很不好:“看来这沐阮,着实是个不识时务的。” 孙伯在一旁无奈的劝道:“这沐公子原就是一根筋,如今想不明白的,想必过些日子自然也就想通了,皇上不必着急。” 虞尚云泡着茶,觉得十分有趣:“敢这样与孤说话,抗了孤旨意的,这沐阮可是第二个,不愧是若瑾的师兄,倒真是有几分胆色。若当真能与皇姐结好,倒也是不错了。” 而沐阮想的很简单,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给这姐弟两治好他们的毒,可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歹毒! 竟然还要搭上他的一辈子!那他可不是个傻子,他肯定是不干的! 沐阮走得急,撞上了前来送药的虞晴儿,虞晴儿见他冷着个脸,想起昨日的话,原也是不想搭理的,谁料沐阮拦了她的去路。 就在这虞晴儿脸上要露喜色的时候,沐阮朝她急道:“你是这兆国的长公主,沐某不过是一阶草莽布衣,略通玄黄罢了,还请高抬贵手。沐某实在高攀不上公主殿下。” 虞晴儿一脸懵:“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攀不攀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沐阮朝着虞晴儿作揖,气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以去问一问虞尚云!我好心好意的替你们驱毒,可是我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想让我搭上我的一辈子!罢了,既然如此,这个毒我不驱也可!告辞。” 虞晴儿见状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站住,你给我讲清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搭上一辈子了?” 沐阮走了两步顿了脚,回头凝着虞晴儿,郑重道:“你大可去问一问那位尊贵的国主!” 他转身匆匆便走了,素蛾瞧着他的背影直拧眉:“这沐公子如今怎的是这样一个直脾气,竟将公主扔在这儿自己走了!公主,要不然,你还是换一个人吧,这兆国这么多的青年才俊,难道就没有一个比他好的了吗?如今由着他这样欺人。” 虞晴儿气道:“不行!我得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去见国主。” 孙伯一出来就见虞晴儿气呼呼的过来了,忙朝她低声道:“公主,如今国主正在里边喝闷茶呢。” 虞晴儿拽着孙伯气道:“你告诉我,刚才沐阮过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孙伯也有些懵:“怎么?莫不是那沐公子与你说了什么?” 虞晴儿急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莫名其妙呢,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愿意去受什么委屈!他若是枉了我胡言乱语,我自是要去找他把这份委屈讨回来!” 孙伯无奈道:“原是国主听闻这沐公子要替你针炙,所以才将这沐公子传了来问一问情况,后来得知这针炙的法子,就想着让这沐公子与公主大婚,如此一来,这……” 没听孙伯说完,虞晴儿便闯了进去:“他怎么可以这样!” 孙伯一脸懵,没毛病啊,怎么好端端的这长公主也生气了? 孙伯赶忙跟了进去,却见虞晴儿一把夺了虞尚云手中的茶杯,脸色铁青的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从来没有想到,我护你这么多年,你如今却要在这件事情上这样来害我。” 虞尚云有些懵:“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什么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与沐阮说那样的话?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所以这样不择手段了?虞尚云!这些年我瞧着你凡事自己都有主意,我也是放心的,我觉得你也像个男子汉了,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件事情上给我使绊子。” 这是虞尚云这些年来第一次被虞晴儿训斥,一时有些不是滋味:“我也是为你好,你喜欢他,我看得出来,如此之举,不也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吗?有何不妥?” 虞晴儿闻言苦笑道:“你说的好法子就是让他娶我?可是他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想嫁!你这是在捣乱,我如今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将这毒驱了,好好的做一个正常的人!我的婚姻大事不需要你来这样逼迫!我希望我以后的事情你也少管。” 虞晴儿搁了汤药在虞尚云的手边,转身便气呼呼的走了。 第3843章 醉酒 虞尚云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这女人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孤帮她难不成还帮错了?” 总不能他们姐弟两个最后都得不到一个圆满吧? 他想娶徐若瑾娶不成,虞晴儿想嫁给沐阮,最后也嫁不成。 那他们当真是这天底下最可笑的一对姐弟了。 孙伯端了茶盏搁在虞尚云的手旁,无奈道:“如今的问题似乎有些大,这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的,老奴瞧着这事儿如今也是难呐。” 阳光从屋顶的瓦片间垂落,落在金色的茶汤里,虞尚云抹了一把脸,瞧着孙伯无力道:“容孤好生想一想吧。” 孙伯朝虞尚云安抚道:“想来公主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自然是知道国主对她也是一片真心的替她着想,所以此事国主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时日一长了总归就会好起来的。” 其实孙伯的心里也没有底,这姐弟二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虞晴儿向他发过任何的火,不要说像今日这样冷着脸了。 这二人的感情究竟如何,如今也只有虞晴儿自己的心里清楚了。 虞尚云的内心有些烦燥,他捏着手中的茶觉得索然无味,便朝孙伯道:“先前备的那两坛酒去取来。” 孙伯见他心情不佳,也就没有去劝:“奴才马上吩咐人去取,国主,您这是要在这儿喝酒?” 虞尚云站起身,抹了一把脸,朝孙伯道:“孤不在这儿喝,去若瑾那儿,今日天色好,若是能与她一道晒晒太阳,也是不错的。” 他起身出了殿,孙伯跟在他的身旁,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们备着仪仗不远不近的跟着。 虞尚云提了一坛子酒来到徐若瑾的宫殿,徐若瑾这会儿正在晒太阳,懒懒的阳光散在她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件碧柔色的长裙,那颜色将徐若瑾衬得极是温柔。 徐若瑾半眯着眸子昏昏欲睡,虞尚云也没有让人通传,径直在徐若瑾的身旁坐下,打个酒坛了。 那玉琼酒的香气便钻了出来,徐若瑾闻着酒香喃道:“红杏,我好像闻到玉琼酒的味道了。” 在所有的酒里,徐若瑾除了女儿红就只喜欢这一道玉琼酒了,玉琼酒的做法相当复杂,所以如今市面上的酒并没有多少,如今能够闻到,当真是做梦一般。 红杏站在一旁打趣道:“郡主,奴婢可寻不着这样好的酒。” 徐若瑾如今怀着身孕,整个人偶尔还有些迷糊:“是吗?难不成是我如今连味觉也失了?闻错了?” 徐若瑾不信这个邪,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虞尚云将酒倒了出来,酒入杯中,发出声响。 徐若瑾猛的一转头,瞧见正倒酒的虞尚云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打趣道:“打你闻见玉琼酒的香气时就过来了,可要尝一尝??” 红杏见状急红了眼:“郡主如今的身子弱,可饮不得酒。前些日子郡主还在嚷嚷着想喝玉琼酒呢,如今您这摆到这跟前儿来了,可千万不要让郡主饮了。” 不能喝酒这个事儿,那可是这沐阮千叮万嘱的,若是破了这个戒了,到时只怕大家都是要承担责任的。 徐若瑾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了,她执了一个小杯子,朝虞尚云笑道:“左右也就这一小杯,我只尝尝味道,又不饮下去,给我倒一杯。” 虞尚云在徐若瑾的对面坐了下来,愁容满面:“你可就只能喝这一杯。” 徐若瑾点头如捣蒜:“你只管放心!红杏怕我贪杯对身子不好,所以一直连尝都没尝过,可让我馋了好几个月了,如今可算是尝到了。” 红杏在一旁无奈道:“郡主,您这身子要紧,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我有数,去给国主取些下酒的菜来。” 红杏不敢去,生怕这徐若瑾到时贪杯了,便叮嘱了身旁的宫女去办了。 虞尚云默默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唯有徐若瑾,那是一点一点的尝,生怕一口就将酒给喝没了。 如今跟块糖似的,偶尔尝一下味道。 她见虞尚云低头喝闷酒不说话,也就没有问他,原是想等着虞尚云自己开口的,谁料虞尚云半响没说话,一瓶酒一会儿的功夫就下去了一大半。 虞尚云也添了几分朦胧的醉意,他一手扶着酒瓶子,瞧着徐若瑾,有些失望:“你怎么不问我为何饮酒?” 徐若瑾捏着小酒杯,瞧着他这满面愁容的样子,温声道:“你若是想说,你自然会说,你若是不想说,你自然就不会说。” 虞尚云伏在案上,瞧着徐若瑾笑道:“我记得我幼时参与皇权的斗争,可惜失败了,敌不过皇叔对我的算计,他将我与皇姐关在小黑屋子里,他投了好些毒物进来,嘶咬着我和皇姐,皇姐为了护着我,伤得比我重,到时我便发誓,我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不甘心,我要将属于我的都夺回来!” 徐若瑾其实并不知道虞尚云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只是觉得,虞尚云这样的人,只怕是很难去真正交心的,因为他其实骨子里谁也不信,他从来只相信他自己。 他捏着酒盏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朝徐若瑾低喃道:“后来,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我亲手将那个折磨我与皇姐的人杀了!我血洗了当初几乎一边倒的大臣,将兆国一点点的扶起来。你那次跟我说,别人不知道我经历了些什么,所以也没有资格来评价如今的我到底好与不好,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对。” 如果自己不是那个苦苦熬过来的人,旁观者就很容易以一种大仁大德的姿态劝你要大度,要宽容,可是凭什么?若这样的事情落到了那些人的身上,或许那些人还不如虞尚云做的好呢。 虞尚云望向徐若瑾,笑道:“你可知我从见你第一面就已经喜欢你了,我喜欢的不是你的容貌不是你的才能如何出众,而是你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不屈的味道与倔强,这一点让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同类人。后来,我便吩咐人去查你的事情,才得知你幼时所经历的那些事,并不比我少,所以我便越发的喜欢你,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若瑾,我说的这些,你信不信我?” 第3844章 唐突 徐若瑾瞧着这醉意十足的虞尚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 虞尚云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抱着酒瓶直接喝,喝了大半瓶之后虞尚云的脸微泛着红,眼神也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他瞧着徐若瑾,抹了一把脸,喃道:“过去的事情,在心里,就过不去,永远都不可能过去!我会一直……一直记着,永远……永远也不会忘!他们欠我的,都要还,都要还!” 徐若瑾见状也不知要如何安慰他,虞尚云叹了叹气,痛苦的抱着头道:“若瑾,你不知道,我打小就与皇姐相依为命,可是这一次,我怕是真的要失去她了,我可就这一个皇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头一次看见虞尚云这样无可奈何。 印象里的虞尚云是一个极其聪慧的人,他往往拎得清对错,也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在虞晴儿的事情上,虞尚云的亏欠太多,总想着去弥补、补偿一二,所以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眼前的这个人,看似狠,可是他的心里原来也是住着一个孩子的,他也会伤心会难过,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暴君帝王家,这二者之间的差异甚大。 直至今日,徐若瑾才发现了这一点。 她不知道这虞尚云与虞晴儿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如今便是要安慰他些什么,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虞尚云抹了一把脸,愁道:“皇姐这一次当真是要与我决裂了,她再也不会理我了,原是我一时唐突做错了事,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徐若瑾心口猛的跳了跳:“唐突……???” 虞尚云见她震惊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原是我擅做主张,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如今惹了她生气,若瑾,我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可是如今你说我应该怎么办?皇姐她定然不会再原谅我了,以后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徐若瑾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那个意思上的唐突就好:“你与她原也是姐弟,这姐弟若是吵架了,你道个歉也就好了,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瞧这长公主对你也是很在意的。” 虞尚云趴在桌案上伤心道:“我才不信你说的这话……你们女人最会哄人,不过,若是若瑾说的,那我也是要信的。” 见他趴在石桌上嘀嘀咕咕的低喃着,徐若瑾只觉这曾经在她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形象瞬间就崩塌了! 她一时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的虞尚云让人瞧着总觉得像个孩子一般,他最是害怕孤独。 如同虞晴儿一样,当身处于黑暗中的时候往往会让人迷茫,仿佛重新身处幼时那样一个环境,阴暗,恐怖,且可怕,充满了痛苦。 他甚至害怕如今他的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他在旧宫的小黑屋子里做的一场梦,梦醒来了,他那可怕的日子却依旧永无止境。 只是到底虞尚云的心更坚强一些,他能够熬住多数人熬不住的恐惧感。 若不是害怕到了一定的程度,伤心到了一定的程度,虞尚云向来是那笑盈盈的模样。 瞧着没心没肺一般,而只有与他相熟的人才可能通过他脸上细枝末微的表情捕捉到一丝旁的信息。 见虞尚云的双目赤戏,嘴边上满是酒渍,徐若瑾将帕子递了过去,安慰道:“你也说了,你还有长公主,所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虞尚云接了她的帕子细细叠了起来喃道:“这是你的帕子,可不能用来擦这个,我得收藏起来。” 徐若瑾见状无奈道:“只是一方帕子,你快擦一擦脸。” 虞尚云将帕子贴身塞着,朝徐若瑾道:“这是我的了,我可告诉你,你想拿回去,门都没有!我得妥妥的收着。” 孙伯在一旁瞧着有些无奈的提醒道:“国主,您醉了。” 虞尚云拂开孙伯的手,气道:“一派胡言,孤乃天子!孤岂能醉!若瑾,我同你说,我还有好多话同你说。” 徐若瑾一只手被虞尚云拽着搁在石桌上,他的脸枕在徐若瑾的手上,伤心道:“我不是同你玩笑的,我心里难受,我见皇姐那样严肃的跟我说让我不要管她的事情,她自有分寸的时候我这心里就难受,你与我的遭遇是差不多的,我们是同一类人,若瑾,你懂我的是不是?” 徐若瑾取了红杏递来的帕子给虞尚云,温声道:“我理解,你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虞尚云摇了摇头:“不会的,她如今生我的气了,要与我决裂了,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了。” 虞尚云松了她的手,抓着酒又开始喝,喝了两口,砰的一声就倒在石桌上醉了过去。 徐若瑾见状吓了一跳,一旁的孙伯急道:“哎呦,这国主如今醉成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徐若瑾也正着急着,朝孙伯道:“可别出事,你快给他瞧一瞧,别是酒精中毒了。” 这一干人正着急呢,虞晴儿打外边走了进来,一把抓住了虞尚云的手腕,探了探脉像便搁了他的手,朝徐若瑾温声道:“就是喝醉了,不用担心,我吩咐几个人把他抬回去就是了。” 孙伯瞧着虞尚云这模样心里暗自想着,若自家国主知道自己在这瑜郡主面前这样失态,不知道醒过来会先掐死谁。 徐若瑾见虞晴儿的情绪也不大好,便安慰道:“你也不要多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虽然不大清楚,可是我也相信他,定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如今看他这个样子我其实心里也知道,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你。” 虞晴儿瞧着这趴在桌上的虞尚云无奈得紧,虞尚云挪了过来一把抱着虞晴儿的腰喃道:“若瑾,你……你可要替我想想法子,我不能失去我皇姐,这一次是我做错了,你替我想一想……你这么聪明,定是有法子的。” 徐若瑾瞧着这虞尚云哭笑不得,虞晴儿将人一把推开,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赶紧将人抬回去!” 天知道这虞尚云喝醉了想要倒腾出个什么事儿来!谁的心里都没有一个底,所以谁也不敢惹。 孙伯唤了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醉过去的虞尚云抬上了龙撵,又另外唤了几个人,将虞尚云一路抬回了宫里。 孙伯不放心,所以又传了几个太医,这才朝徐若瑾道:“公主,郡主,那奴才就先回去伺候着了。” 徐若瑾瞧见这虞尚云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安:“孙伯,你好生照顾着,若是有情况及时过来告诉我。” 孙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出了宫,带着这醉得厉害的虞尚云走了。 第3845章 两步 这才刚抬着走了两步,虞尚云迷迷糊糊的望了望四周:“这是哪?若瑾呢?若瑾哪去了?孙伯,孤要去找若瑾。” 孙伯瞧着虞尚云这醉醺醺的模样担忧道:“国主,您可喝醉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按说自家国主那饮酒的本事,不说旁的,起码百杯不醉,可是如今不过一坛玉琼酒就将人醉成这个样子,看来这玉琼酒的度数也着实是有些高啊。 虞尚云摇摇晃晃的挣扎着要从撵车上下来,吓得这抬轿子的太监赶紧落了撵,虞尚云扶着宫墙晃了晃头,朝孙伯笑道:“孤千杯不醉!岂能喝两口酒就醉了?孤没醉!若瑾呢,孤是来寻若瑾的,你们这些奴才,尽给孤添乱,孤……孤要找若瑾。” 他扶着墙往与徐若瑾相反的方向走,孙伯身旁的太监见状憋着笑道:“孙伯,国主这……这走的方向是不是不大对啊?这郡主的行宫可不在那个方向。” 孙伯瞪了眼那太监,低斥道:“休得胡言!国主如今醉了,还不赶紧去扶着。” 这虞尚云若是摔着哪儿了,这到时回来了,可真是不好交待!孙伯为此也有些犯愁,不远不近的跟着,虞尚云走了好一会儿,抬头盯着那扇宫门喃道:“怎么走到清华门了?走反了?” 虚扶着虞尚云的太监道:“国主,咱们若是要见瑜郡主,还得往回走。” 虞尚云朝着这太监斥道:“混帐,你不早说!” 太监无奈道:“您一个劲的往这儿走,奴才拦都拦不住,国主,您这会儿已经喝醉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虞尚云喝醉的样子,如今见到虞尚云这走路摇摇晃晃神智迷糊的样子着实有些担心。 毕竟这是国主,就算是喝醉了下了些什么命令,那也是君子一言,四马既出,是改不得变不得的。 虞尚云甩开太监的搀扶,摇摇晃晃的朝着前方走去,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摸索了过去,一群人跟在虞尚云的身旁虚伸着手,生怕这虞尚云摔倒了,这场面着实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外边的宫女匆匆忙忙进了宫,徐若瑾正与虞晴儿聊天,见这宫女狐疑道:“怎么了?” 宫女慌道:“是国主……国主醉熏熏的过来了,所以奴婢特来禀报,郡主,您见是不见?” 虞晴儿皱眉无奈道:“他如今醉了酒怎的是这么个德行。”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宫女吩咐道:“既是醉了,他要过来就让他过来吧,别到时做出些糊涂事来。” 虞晴儿朝徐若瑾温声道:“他就是这个样子,醉过去会有一会儿的清醒期,待清醒期过了,就彻底的醉了,若是给你添了麻烦,你只管让孙伯将人抬回去,不要理他就是了,他回了宫自有人伺候着,不碍事。” 徐若瑾看了看天色,尚还有些早,便朝虞晴儿道:“如今天色还早,你也莫要太过担心了。” 虞晴儿点了点头,虞尚云忽的便闯了进来,虞晴儿见状朝徐若瑾道:“他清醒的时间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我先避一避。” 她如今还在生气,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虞尚云,所以干脆便避而不见。 红杏领着虞晴儿去了内室,虞尚云抬步便进了殿,瞧着徐若瑾一个踉跄,险些倒下。 这身后数双手伸了出来堪堪的将虞尚云扶了起来,虞尚云抹了一把脸喃道:“我记得我方才还同你在亭子里饮酒,怎么这会儿到这儿了?孙伯,拿酒来。” 徐若瑾端着茶盏哭笑不得:“你没事吧?” 虞尚云坐在徐若瑾的身旁,趴在桌子上直叹气:“我这心里慌得厉害,你说我皇姐是不是再也不会理我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若瑾,我这心里难受得紧,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虞晴儿站在内殿,竖着耳朵听着这殿前的动静,心里有些无奈。 她知道她这个弟弟,向来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一生气给了虞尚云这样大的内心反应,虞晴儿开始反省,方才是不是她自己太过份了些…… 徐若瑾递了一方帕子给他,安抚道:“长公主不会不理你的。” 虞尚云叹了叹气,愁道:“皇姐不理我了……如今这天地之大,你也不愿意嫁给我,我就只能与悠悠这个义女相依为命了。” 徐若瑾觉得,这虞尚云是不是假的喝醉了? 毕竟平日里有小宴的时候,这虞尚云手里的酒杯也就没离开过手里,从宴前喝到宴尾的人,这半坛的玉琼酒就醉了?徐若瑾深表怀疑的望向孙伯。 “孙伯,平日里他不是挺能喝的吗?怎的这玉琼酒喝了半坛就醉成这个样子?那坛子小,即便是半坛,这般瞧着也不过就是一斤酒而已。 孙伯瞧着这喝酒的虞尚云,哭笑不得:“那宴上的不是酒,是水。国主恐在宴上有人利用他醉酒来惹事,所以向来十分谨慎,国主的酒量还是有的,只是这玉琼酒的度数实在是高,饶是国主这般的,平日里也只敢喝个一两杯的贪一贪嘴。” 徐若瑾看了眼她喝的那一杯,还剩了大半没喝呢。 那会儿她喝了两口就觉得气血上涌,如今看来,也确实是这玉琼酒的度数过高的原因之一了。 虞尚云捏着酒杯笑道:“若瑾,我告诉你,我可是千杯不醉,区区一点玉琼酒,自然是不在话下!不在话下。” 他摇遥晃晃的摆了摆手,那俊逸的面容上已经烧起了醉酒的红晕来,这般瞧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徐若瑾看了半响有些感叹,这若是个女儿家的,也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子,如今这虞尚云便是个男儿身也有不少的女子为之倾倒的,偏这虞尚云不愿意纳妃,若是他愿意的话,这后宫里头早就佳丽三千了,更别提什么子嗣不子嗣的了。 孙伯在一旁瞧着愁得头发都白了:“郡主,你可赶紧想想法子吧,再这么喝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的!” 这虞尚云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如今再这样醉上一回,还不知道得折腾成什么样子呢! 第3846章 玉琼 虞尚云捧着酒坛子灌酒,他渴望心里的烦燥与不安能够被这酒给消抹干净。 徐若瑾瞧着他这模样其实也是理解的,一个人压抑的太久,最后喝醉的时候才会将内心的另一面反应出来。 红杏见这虞尚云要倒了,忙伸手扶了一把:“郡主,可要去弄些醒酒汤来?” 虞尚云将红杏拂开:“什么醒酒汤,我没醉!我醉什么,若瑾,来,咱们来喝,我干了,你……你随意。” 他抱着酒坛子又要灌酒,徐若瑾瞧着他这个架势也不敢近前去拉,只得朝孙伯道:“快,别让他继续喝了。” 孙伯愁道:“这国主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老奴哪里敢拉。”这喝醉的人可是不认帐的。 虞尚云摇摇晃晃的起身,朝徐若瑾道:“若瑾,我可是千杯不醉,岂会被那么一点酒就给灌醉了,我还能舞剑呢,孙伯,取孤的剑来!” 孙伯急道:“国主,咱们还是先回宫吧,如今这时辰也不早了。” 虞尚云看了看外边,笑道:“那正好,火树银花衬宝剑,快去取孤的剑来,孤要为若瑾舞剑。”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你别舞了,还是坐着歇一歇吧。” 这喝醉了的虞尚云简直不按套路出牌,虞尚云夺了贴身侍卫手里的剑,摇摇晃晃的出了殿,在殿外舞了起来,那剑过之处带起的剑气凌人。 孙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郡主,您可快想想法子!国主向来最听你的话。” 徐若瑾站在门口瞧着,朝孙伯道:“他平日里喝醉了也是这个样子?” “哎呦郡主,平日里国主是从来不会饮醉的,顶了天也就是一小壶罢了,哪里会像今日这样抱着坛子灌,老奴这也是头一次瞧见国主醉了的模样,这咱们瞧见了还好说些,若是让那些个大臣瞧见了,只怕到时有损国主的形象。” 孙伯瞧着这舞剑舞得歪歪扭扭的虞尚云,生怕他摔着,又怕他伤着自个。 虞尚云提着剑踉踉跄跄的朝着徐若瑾走了过来,笑道:“若瑾,你看我这剑舞得如何?” 徐若瑾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赏什么剑? 她朝虞尚云伸手温声道:“剑得极好,你把剑给我,咱们进去喝喝茶。” 虞尚云一甩手,朝徐若瑾道:“既然舞得好,那我再给你舞一个。” 他拎着剑退了两步,摇摇晃晃的挥着剑,毫无章法可言,但见那剑在地上砍得哐哐作响,徐若瑾见状无奈的朝孙伯道:“他这醉酒要醉多久?” 孙伯摇了摇头:“老奴也从未见过国主如此,实在不知。” 徐若瑾记得这虞晴儿跟她说过,这虞尚云醉酒清醒的时间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如今琢磨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方才他又喝了些,也该醉得不醒人事了才是。 孙伯瞧着徐若瑾叹了叹气:“老奴跟在国主的身旁多年,自也是知道国主这些年的不容易,唉,国主从来不与外人轻易说道这些,如今既如此信任郡主,这有些事情还望郡主能够保密。” 徐若瑾点了点头:“你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明白。” 正说着,这虞尚云一个回马举着剑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孙伯忙奔了过去急道:“国主!国主你怎么了?” 徐若瑾也吓了一跳,跟着跑了过去,扣着虞尚云的手腕探了探脉像。 虞晴儿从殿后出来,见状朝徐若瑾安抚道:“没事,他这一回是真的醉了,把他搬回宫里去就是了。” 孙伯闻言狐疑道:“不会再醒过来了吧?” 虞晴儿瞧着孙伯叮嘱道:“你只让人拿个盆放在榻边就是了,旁的不必理会,他闹了这一次就不会闹了。” 孙伯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了人抬着醉死过去的虞尚云在软轿上,这才回来,朝徐若瑾道:“郡主,那老奴就带着国主先回宫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叮嘱道:“若是有什么情况,就过来知会一声,如今看他醉成这个样子,明日醒来了肯定是要头疼了,解酒药也给他备着。” “郡主放心,奴才都备着呢。告辞。” 送走了虞尚云,徐若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朝这眉宇轻锁的虞晴儿安抚道:“你也不要多想了。” 虞晴儿瞧着那灯火阑珊的宫灯叹道:“幼时我曾同他偷喝过酒,那时他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介意。今日想必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我就不叨扰了。” 徐若瑾见她要走,轻笑道:“不妨事,有些事情,正好我也想与你谈一谈,不如宫里坐着喝杯茶。这先前的茶也还未喝完呢。” 虞晴儿只得跟着徐若瑾进了宫,红杏备了新茶,端坐在一旁泡着茶。 徐若瑾坐在虞晴儿的对面,虞晴儿捏着茶盏朝徐若瑾讪讪道:“今日之事,给你添麻烦了。” “你与他的姐弟情谊原也是很深厚的,你二人今日争执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沐阮是我师兄,我自幼便与师兄相识,亲如兄妹,所以有些事情,我也想与你谈一谈。” 虞晴儿闻言抬头凝着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如今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平平安安的好活着。” 徐若瑾温声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旁的意思,也不会去阻止你们二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沐阮是个心性单纯的人,他没有什么旁的乱七八糟的心思,若是你愿意放弃公主的身份过简单的生活,那你可以主动一点。沐阮的性子木讷,在感情这一方面反应也很是迟钝,所以哪怕逼着他,在我看来也是无妨的。” 虞晴儿有些震惊的瞧着徐若瑾:“你……你不反对我和他在一起?” 徐若瑾笑道:“我希望沐阮幸福,同样,若是你想要用你公主的身份来左右沐阮,想要将他困在这权势里面,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心,不要越陷越深,最后两个人都受伤。” 虞晴儿揪着帕子,心里五味陈杂:“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考虑清楚。” 对于沐阮而言,他这样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呆在这宫里边,虞晴儿在这宫里长大的自然是知道这一点。 而徐若瑾也是担心这傲气的公主殿下一旦离开了皇宫,无法适应与沐阮在一起时那山野村林的日子。 第3847章 呆子 徐若瑾见这虞晴儿表情凝重,不由打趣道:“在感情上,沐阮确是个呆子,公主,你若是当真对他有意,那就不要管他如何看,你只管做你自己的就好了,我相信沐阮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虞晴儿的心里头有些发慌,瞧着徐若瑾道:“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与他接触的这段日子里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清楚,择一个万全之策。” 最好的法子就是双全之法,谁也不受伤,谁也不辜负,可是真的要做到这样实在是太难了。 虞晴儿是长公主,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也清楚的明白她自己的位置,她放不下虞尚云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所以如今的虞晴儿也是十分为难,再加上沐阮对她的冷漠就更加让她的心里更加的受伤。 搁了茶盏,虞晴儿起了身,视线落在徐若瑾的肚子上:“如今你也快要生了,这些事情就不要插手了,以免伤着你自己,我先回宫了。”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满眼的柔光,让虞晴儿一度很是羡慕,如今她的年岁也大了,也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身体不好,子嗣……也很难。 徐若瑾的身体不便,于是吩咐了红杏去送。 待红杏将虞晴儿送出了宫再回来却见徐若瑾站在窗边发呆,那乌黑的窗棂外边点着一盏灯,灯映在徐若瑾苍白的面容上,让红杏揪着一颗心。 她取了件海棠缠枝的披风凑了过去给徐若瑾披上,柔声道:“郡主,眼下夜里还寒着呢,可不能冻着了。” 徐若瑾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长长的叹了声气:“沐阮的这些事情,也不知到底如何。” “原都是有宿命的,这成与不成都是缘份,郡主何必再过于执着。”红杏是过来人,她扶着徐若瑾往内殿走,一面安抚着徐若瑾。 现下徐若瑾因为怀着身孕,所以一天到晚的也是闲得慌,这脑子里头想的东西也就多了。红杏跟在她身旁伺候着,深有体会。 徐若瑾搭了红杏的手坐在书桌前,朝红杏狐疑道:“沐阮现下在哪里?” 红杏嗔笑道:“这个奴婢得去打探一下,只听说这沐公子在宫门口与长公主说了些什么,冷着脸拂袖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注意。郡主,您莫不是要与沐公子谈谈?” 徐若瑾摆了摆手,朝红杏道:“你去瞧瞧,不要让沐阮做了傻事就是了,旁的也不必与他多说。” 徐若瑾对沐阮是了解的,如今若是全都在说那个问题,她就应该闭口不谈,否则若是她也如同那些人一般逼着他,只怕到时问题就大了。 红杏端了茶盏过来,又添了几碟点心,朝徐若瑾打趣道:“郡主,奴婢瞧着咱们这位沐公子可真真是个木头呆子,如今这宫里头只怕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了,长公主的心思是在他身上的,偏他一个人不知道。” 徐若瑾执了笔写字静心,低喃道:“沐阮的性子温厚,说他是个医痴,那倒是再正确不过了,对了,悠悠今日也该下堂了,你早些去接了她回宫,别让她到处去玩,梅兰这孩子如今还在躺着,也让悠悠多去陪一陪。” 提起梅兰,连红杏也直叹气:“梅兰小姐……唉,奴婢瞧着她昨儿躺着的那个样子,奴婢真真是心疼的,可惜了这梅兰小姐了。奴婢当真是想不到,这花氏竟然为了提高梅兰小姐的记忆力灌她喝那样的东西!这若是发现得再晚些,岂不是要取了这孩子的性命了。” 那黑乎乎的东西,红杏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更何况还是喂给那样小,那样柔弱的一个姑娘家了。 徐若瑾抄着心经,拧眉道:“花氏没有这样的胆子,更不会去害了梅兰,这其中定然也是听信了些不该听的东西,好在如今救得及时,旁的话你也不要传出去了,以免生了嫌隙,你将我早晨吩咐你炖的汤给梅兰送过去,她身子弱,若是有什么药方子要抓的,就同我的一并抓了,用度也记到我这儿来。” 那个柔弱的孩子曾用茫然而疏离的眼神瞧过她,瞧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心疼。那样的疏离是刻意的,小心翼翼的。 银花如今也养好了伤,能够来伺候徐若瑾。 她端了盏新茶过来,听了这话朝徐若瑾低声道:“奴婢先前在府里的时候也曾听人议论过,说梅兰小姐性子懦弱,又柔婉,不像是梁家这将门世家里出来的小姐,瞧着一无的长的,在这众多的姐妹中也不出挑,平日里更是温温吞吞闷不吭声,后来也不知怎的,这孩子突然就聪慧了起来,才华更是惊人,这才得了这梁二爷的另眼相看,只是也不知怎的,这性子也大变了。如今想来,竟是这么一回事么?” 红杏在一旁研着墨,这墨条自打徐若瑾搬过来就不曾停过,如今墨条已经研平了大半了,只余了一朵纹绣的梅还浮在上半部分。 红杏打趣道:“想来也是,花氏最在意的就是这些了,如今自然是要想尽法子替梅兰小姐谋个出路的。只是这法子也忒狠了些。” 徐若瑾默默练着字,听着红杏与银花的对话叹了叹气,梅兰那孩子年纪轻轻的,也着实是不容易。 银花朝徐若瑾嗔笑道:“今日先生下堂下得晚些,还提前差了人过来传了话,奴婢先将汤给梅兰小姐送过去,再去接小姐回来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红杏狐疑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文,到现在还没有下堂。” 银花将东西细细收拾了一番,朝红杏道:“小姐若是回来了,你大可以问一问。” 徐若瑾搁了笔,取了帕子擦着手上沾染了的墨汁,朝红杏嗔笑道:“只怕又是一问三不知。” 银花哭笑不得:“可不是,这若是问起旁的,或许小姐还能答上几句,这策论二字,连奴婢自个听不明白。”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银花端了汤盏去了花氏的侧殿。 花氏正坐在床边,盯着梅兰看书,梅兰抱着书脸色惨白的瞧着花氏,小声道:“娘亲,我……我头晕。” 第3848章 趣味 花氏见状不耐的斥责道:“晕什么晕?你真是娇气,娘亲到时哪里像你这样难养?赶紧看书,娘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盼着你能够好好的,如今你可倒好,让你念两个字,你就同我说什么头晕?我看着你这个样子我都头晕!厌烦你知道不知道?如今娘亲没有旁的指望了,可就都靠着你了!你怎么这样不成器。” 梅兰娇小的身子窝在被子里,秀眉紧皱着,苍白的皮肤在灯盏下渗着细密的汗,她不敢再说话,只得默默的看着手里的书,没看两眼,伏在床边便吐了。 花氏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拍着她的胸口斥骂道: “你说说你,你如今还能做什么!你这不行那不会的,到时你要寻一个什么样的婆家?我可告诉你,就你这个样子的,我可不会去给你添置什么嫁妆,旁人若是瞧得起你便瞧,若是瞧不起你,你也不要怨我,原都是你自己的错处,我给你机会,想尽了法子的想要把你扶起来,偏是你自己不争气。” 这大殿里头没有布置多少东西,如今显得有些空荡,风吹开窗子,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伸手关了窗。 宫女扫了眼骂骂咧咧的花氏,不由安抚道:“夫人,这梅兰小姐这几日身子不好,书还是先不要看了吧。否则这若是烧坏了脑子,那可如何是好?” 花氏瞪了眼这婢女,气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女儿,我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用得着你在这儿多什么嘴?” 梅兰扯了扯花氏的衣袖子一角,低喃道:“娘,你不要说了,我念的。” 宫女瞧着梅兰这模样真真是心疼又好气,瞧着花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转身便出去了,瞧见站在门口的银花,脸色微变了变,语气也温和了些:“银花姑姑,您这是?” 银花扫了眼里边,低声道:“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 宫女气乎乎道:“还不是那孩子的事情,罢了罢了,如今我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到底是她亲生的孩子,我们这些个奴婢的又能管些个什么?” 银花朝她道:“你也不要置气,只管好生伺候着,二夫人是这么个性子,咱们也都不与她一般见识,你快通报一声,这是郡主让我送过来给梅兰小姐的。” 宫女瞧着那汤盅笑道:“到底还是郡主宅心仁厚,将这梅兰小姐放在心上,你是不知道,梅兰小姐今日头晕得厉害,可是偏这花夫人就是要让她背书,她如今病着哪里记得那些,硬生生是饿了一整天,如今一张小脸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奴婢瞧着心疼的啊,唉,说得多了也是无用,二夫人不会听的,还当是咱们这些没生养过的不懂得养孩子。” 银花听着里边依稀传出来的谩骂声直皱眉:“好歹是梁家二夫人,这般模样实在不成提统。” 宫女叹了叹气,无奈道:“可不是吗,她如今的脾气全撒在这梅兰小姐的身上,奴婢一个外人瞧着都心疼,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嫡亲的了,瞧着当真是怪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花氏对梅兰的严格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这有熟人在的时候还好,若是没有人的时候,小梅兰便同一个受气包一般,成日里闷闷的,沉默的样子也是令人心疼。 银花端着汤朝宫女道:“我先送了汤进去,这些话往日还是少说为妙,郡主也吩咐了,到底是这母女两的事情,莫要生了嫌隙才好。” 宫女点了点头,领着银花进了内殿,这花氏一见银花来了,瞬间一张脸便转阴为晴了:“哎呦,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银花朝花氏温声道:“梅兰小姐身子不好,郡主早早就吩咐奴婢炖了汤来给梅兰小姐,这是补身子的。您快趁热给梅兰小姐喝了吧。” 花氏接了那汤,眸色微亮:“哎呦,这个汤可真真是个好的,梅兰快,多谢郡主了。” 梅兰脸色苍白的撑着身子起来,刚有动作,便伏在案上又吐了起来,花氏一把将梅兰拉了起来,一只手捏紧了梅兰的,低声道:“你可不要在人前给我丢了颜面。” 梅兰咬着牙撑着身子半坐起身,疼得冷汗直冒,却还虚着礼数:“梅兰多谢郡主。” 银花瞧着梅兰这模样心疼道:“梅兰小姐好生养着,这汤记得趁热喝了,奴婢这就告辞了。” 梅兰点了点头,目送了银花离开。 出了内殿,这宫女无奈道:“你怎的也不多说几句就出来了,我瞧着这花氏方才跟要吃人似的。” 银花提着灯盏叹了叹气:“我就是怕这方氏再因着要什么颜面再折腾她,所以才赶紧出来了。你好生照看着,若是有事儿就及时来郡主这儿通禀,我还要去接小姐,这就先走了。” 宫女只得送了银花出了宫。 这银花往悠悠的学堂而去。 其实这会儿悠悠还未下堂,沐阮那时生气,就在宫里头瞎转悠,不知觉就转到了悠悠的学堂来了。 他在外边瞧着这瞌睡横行的悠悠好一会儿,直到先生也注意到了他,他便进了学堂,坐在悠悠的后边,监督着她上堂。 悠悠今日一整日都没怎么打瞌睡,也不知这沐阮给她下了些什么药,悠悠精神得很,如今正拿着笔奋笔疾书,边写边抱怨:“舅舅,我好累,可不可以不写了。” 沐阮闻言挑了挑眉:“不写?” 悠悠将那写好的策论交给沐阮讨好道:“好舅舅,你看我都写了五六十个字了,差不多就得了。你放我一马吧,我好累。” 沐阮瞧着悠悠这可人的小脸笑问:“还累?看来是药的分量不够,那我再添一点?” 悠悠忙摆手:“别扎我别扎我,我不累,一点儿都不累。” 沐阮那泡了药的银针让悠悠今日一整日都记忆犹新,她如今是半点不敢马虎了去,乖得很。 严昕在一旁瞧着打趣道:“得亏了你舅舅在,要不然,只怕今日先生讲的策论你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的。” 悠悠闻言气乎乎道:“才不会呢!今日我听的可多了!这天都黑了,舅舅,咱们什么时候下堂啊。” 第3849章 笑问 沐阮望向那端坐于上首还在知之者乎的先生道:“那你得问他了。” 悠悠捧着脸嘟着嘴,有些不开心:“若是擎儿在就好了,擎儿说要走了,先生定然不会跟擎儿作对,哼,就知道欺负我这等女流之辈。” 严昕捏着笔,闻言抬头瞧着悠悠,正色道:“擎儿不是上战场了吗?姑姑可有他们的消息?” 悠悠摇了摇头:“之前擎儿倒是每天都有信和好玩的过来,可是昨天和前天都没有来信,我也不知道擎儿到底怎么样了,不过有爹爹在,擎儿肯定不会有事的。毕竟爹爹那么厉害。” 严昕捏着笔在纸上写着策论,写了半响又停了,朝悠悠问道:“这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有危险怎么办?姑父再厉害,战场上那么多人,双拳也难敌四手啊。” 悠悠的笔顿了顿,那斗大的丑字上沾了墨汁,悠悠瞪着那墨汁扭曲了一张脸:“呸呸呸,才没有万一呢,你童言无忌。” 严昕无奈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什么童言无忌不无忌的。倒是你,还是好好的写你的策论吧。” 悠悠捧着脸无力道:“这个好难写啊,对了,那个字怎么写来着?你的拿来我抄一下。” 严昕将手里头写出来的内容压得严严实实的,朝她道:“平日里让你多看书,你偏是不听!如今可算是体会到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悠悠瞧着严昕,眨巴着一双眼道:“你说擎儿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然,咱们去找他好不好?战场是哪个地方?远不远?应该很远吧,要不然擎儿肯定会回来找我玩的。” 在这宫里,如今不是上课就是上课的,悠悠那玩的心思都快被压得弹跳出来了!再不找点事儿,悠悠觉得人生都已经无趣了。 严昕听着她这话心口一跳,就知道这小妮子平静了一日,到底是要搞事情了,不由劝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再不努力写完,今日你怕是要陪着先生熬在这儿了。” 方才先生已经说过了,写不完策论的,就要留下来写,留到写完为止。 悠悠觉得,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留堂,简直丢尽了脸。 这屋子里的学生都渐渐的走了,后来就只剩下了悠悠,以及陪着悠悠磨磨蹭蹭一个笔一划磨着的严昕,以及一个默默坐着发呆的沐阮。 沐阮已经在这儿坐了许久许久了,偶尔也会心不在焉的回应悠悠两句,对于悠悠的话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想着虞晴儿与虞尚云说的那些话,心乱如麻,甚至是抗拒的,所以如今一整日都在想着要如何去解决这件事情,他抹了一把脸,朝悠悠道:“悠悠,若是舅舅要走,你会怎么样?” 悠悠拿着笔,正纠结着策论的策字怎么写,突然听着这话,有些懵:“舅舅,你要走吗?要去哪里?还回来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沐阮暖心,他伸手揉了揉悠悠的小脑袋,眸底是满眼的温柔:“舅舅要去很远的地方采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悠悠转身趴在桌子上,手里的毛笔在沐阮跟前的白宣纸上画着猪的简笔画像。 沐阮笑道:“你和你娘亲需要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回来,对了,说不定我还能顺便过去给你看看夜擎殿下。” 悠悠抬头眸色晶亮:“真的吗?可以去看擎儿吗?那你带上我一起好不好?我也帮着舅舅一块儿采药,给舅舅在那个什么山什么林的里边搭个伴。” 悠悠一直以为沐阮去的深山老林是一个地方,而不是大山与树林的统称。 严昕无奈道:“在这世上,有很多深山老林。” 悠悠喃道:“我自然是知道的,舅舅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深山和老林,舅舅,深山在哪儿啊?” 沐阮对于悠悠的理解能力有些哭笑不得,他伸手捏了捏悠悠的小脸,宠溺道:“深山就是很深很深的山,并不是山的名字,只是形容山势深险,少有人烟,老林亦是如此,这世间的山很多,舅舅也不知道要去哪一个,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吧。” 悠悠喃道:“舅舅是个路痴,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哪儿了,这要是走丢了怎么办?山里一个人都没有,谁带你回家?舅舅,要不然,你还是带上我吧,你瞧我这个胳膊,这个腿,爹爹的副将可都说了,悠悠根骨奇佳,乃是习武的天才,有我保护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这个架势如今倒是摆得十足了,只是这孩子般稚嫩的模样又让人忍俊不禁,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可不行,舅舅丢了没关系,悠悠可不能丢了。” 悠悠拿笔画着圈圈,朝沐阮道:“悠悠才不会把舅舅给弄丢了呢,悠悠跟着舅舅去玩,再带着舅舅回家,舅舅,要不然,咱们今天就走吧,顺路还可以去看看擎儿呢。” 沐阮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哭笑不得:“你就这样走了,你娘亲怎么办?难不成你让你娘亲一个人呆在这兆国的皇宫里?” 悠悠默了默,瞧着沐阮有些纠结。 先生拍了拍戒尺,朝悠悠道:“悠悠小姐,你的策论什么时候交上来?如今这天色可晚了,再耽搁下去,你可要在这学堂里呆到明日了。” 悠悠惊呼一声,朝沐阮道:“舅舅,你快给我想想法子,这个策字怎么写啊?” 沐阮执笔在那宣纸上写了个策字,一旁的严昕打趣道:“你如今教了她一个字,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上课的时候常喜欢看小话本如今还有好些字是认不全的。” 悠悠吐了吐舌头,坐得端正了些,执笔写着她的策论,先生在一旁摸着那几根稀疏的胡子,瞧着悠悠摇了摇头直叹气。 这孩子,原也是天资聪慧的,若是稍加点拔,也该成大器才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上不得战场,也挣不得功名。所以先生一直想不通,为何虞尚云让他教悠悠这些谋略之术。 悠悠这孩子对于这样的东西,那是半点也不上心的。 所以如今磨磨蹭蹭已经夜深了,悠悠才挤出了一百来个字,这一百来个字里还有不少是掺水的,实在是让人头疼。 这时辰又一点点的过去了,总不能将人真留到天亮吧?所以先生也很是惆怅。指望这沐阮帮着些,偏沐阮实在正值,只教悠悠写不会的写,旁的,一概不论! 第3850章 研墨 悠悠磨磨蹭蹭的写了半个时辰,才将那三百字磨好了,她欢喜的瞧着严昕得意道:“这一回我可比你早交了。” 严昕见她写完了,这才在最后一个字上落了笔笑道:“快交上去给先生过目,咱们也该回去了,否则耽搁下去只怕姑姑要担心了。” 悠悠低头看了眼被墨染得花花绿绿的纸,默了半响,又坐了下来: “我还是再抄一份吧,先生年纪大了,眼花得很,可别看错了才好。” 其实是悠悠的心里没底,这宣纸上墨迹斑斓的,这若是到时让她重新抄一份,她还不如直接给先生一份好的。 严昕拿着手中的纸递给了先生,先生细细看了两眼,与严昕讲起了他这文上的问题,严昕年纪虽小,在学识上却不甘示弱,与先生争论了起来。 除了这争论的声音,这屋子里变得格外安静,沐阮的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他望向窗外,明纸糊的窗如今入了夜,关得很严实。 一轮明月在半空挂起,窗外的树枝投影粘在镂空的窗上,就着外边的灯盏折在了屋子的桌案上,投出一副水墨画的景致来。 这屋子里的声音渐渐的从沐阮的耳朵里消去,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变得格外安静,连闹腾的悠悠如今也在乖乖的写着她的策论。 虞尚云在殿里与他说的那些事情,让沐阮很是反感。 他本就对这帝王家有着极大的厌恶,如今若是让他因着这个原因去娶一个公主,沐阮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威逼,是在用权威来让他低头,所以如今的沐阮只想着极快的逃离。 悠悠这孩子方才的那一番话给了他很大的安慰,他所缺失的亲情,如今悉数被悠悠和徐若瑾给弥补了回来。 悠悠难得这么认真的抄一次,那字迹还是跟鸡抓子抓过的一般,对不齐,歪歪扭扭的。 严昕与先生争议,悠悠拎着她的走了过去递给先生,满眼希冀的问道:“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先生拿了她写的那策论看了两眼,气得直哆嗦:“悠悠小姐,你写的这是什么?” 悠悠眨了眨眼:“策论哪。” “这就是你写的策论?!”先生胡子差点翘起来。 “可不就是策论嘛,你说让我写策论的,我策字不会写还问了舅舅呢。”悠悠回头看了眼盯着窗外发呆的沐阮,瞧着他一脸愁相的样子,悠悠总觉得他有心事,毕竟都要出远门去采药了。 孩子的心思总是最直接最干净的,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大人的心情好与不好,但是有时候玩起来转眼也就忘了。 严昕见先生的表情有些怪异,从书籍柜里走了过来,瞧了眼那写策论的宣纸,差点笑翻过去,这写的还真是策论!这一整个的宣纸上只有这策论二字在反复的重复着,除此之外旁的什么也没有。 “哈哈哈,好,好一个策论。”严昕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先生将纸扔在桌案上,铁青着一张脸:“你这是哪门子的策论?你这简直,简直是无赖!写,重新写!写不完今日我便在这儿陪你耗着。” 悠悠顿时垮了一张脸,瞧着先生道:“你说话不算数,你让我写策论的,你又没说要写什么策论,教不严师之惰,你说我是个无赖,那……那你就是无赖先生。” 先生差点儿气背过去,瞪着悠悠拿着戒尺哆嗦着道:“你!你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悠悠回得也是理直气壮的:“朽木本来就雕不了。我还要回去陪娘亲呢。” 先生一口气没上来,直直的就倒了下去,严昕惊呼道:“先生倒了!” 悠悠也吓了一跳,忙望向发呆的沐阮急道:“舅舅,先生倒了,舅舅你快来看啊。” 沐阮这才回过神来,奔到先生的跟前,替他扎了几针,先生这才缓过气来,悠悠急道:“先生,你怎么样了?” 沐阮替先生顺着气,安抚道:“悠悠这孩子就是个这样的性子,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先生多担待,这是救心丸,若是觉得上不来气,心头慌就吃一粒。切莫因为教导孩子就伤了自个的身体。” 悠悠在一旁瞧着着急道:“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也不知道策论是什么……爹爹也没说过,先生说要打仗有谋略,咱们又不是真的在打仗……” 主要是严昕那孩子也不给悠悠抄,不给悠悠出谋划策,若是夜擎在的话,定然也是会给悠悠出主意的,只是如今夜擎也不在,所以悠悠很是被动。 这严昕不给她抄吧,其实也怪不得严昕,毕竟严昕与给悠悠讲解了不少,偏悠悠这脑袋,在文学的造诣上是一点弯都转不过来。 先生气得脸色惨白,缓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沐阮替先生顺着气,朝先生道:“今日之事,我会好好和这孩子谈。先生放心。” 先生伸出手挥了挥,朝悠悠道:“《弟子规》抄……给我抄……” 悠悠见沐阮在这儿照顾着,便朝先生喃道:“你说什么?走?好的好的,那我去找娘亲啦,先生保重身子。舅舅,你替我照顾好先生,我们就先回去了。” 沐阮点了点头,见这先生在气头上,便朝悠悠道:“去吧,这儿有我照顾着,不用担心。” 悠悠朝着先生作揖行了个礼:“那学生明日再来见先生,赔礼请罪。” 严昕见了礼,朝先生道:“先生消消气,学生今日回去再和她讲解讲解这个策论。” 二人说完便走了出去,外边的天已经黑了,银花提着灯盏过来接人,见这两个孩子自己过来了,还有些诧异:“小姐,小公爷,怎么今日下学这样晚?” 悠悠扯了扯严昕的衣袍,朝银花道:“就是先生今日讲的课有些多。咱们快回去吧,我可想娘亲了。” 银花接了悠悠手里的几本书,笑道:“先生讲的课多,小姐可听明白了?” 严昕瞧着悠悠那担忧的神色小声道:“你放心,沐叔叔是神医,会照顾好先生的。” 悠悠点了点头,眼底的担忧一直飘着。 银花提着灯盏跟在一旁,也没听清楚两个孩子嘀咕什么,瞧着悠悠似乎情绪不大好,便朝她道:“小姐,昨日梅兰小姐从马上摔了下来,如今正躺着呢,瞧着摔得挺重的。” 悠悠诧异道:“梅兰不会骑马呀。” 银花叹道:“是啊,梅兰小姐的身子弱,也不知怎的会从马上摔下来,小姐可要去瞧瞧?” 悠悠点了点头,朝银花急道:“那咱们赶紧回去看看。” 梅兰那孩子的身子原本就弱,悠悠也是见识过的,如今说摔得挺重躺在床上,这就将悠悠的一颗心也揪了起来了。 那头沐阮替先生顺了气,又下了几针,先生缓过来了他便吩咐了人将先生送了回去,这才追上了悠悠的脚步。 当沐阮追上来的时候悠悠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她见沐阮过来了也就停了脚步,朝沐阮急问道:“舅舅,先生怎么样了?” 沐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哭笑不得:“先生没事了,以后可不能这么气先生,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一问身旁的人,就不要自己瞎琢磨了。” 悠悠暗自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没事,吓死我了!要是擎儿在就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以往悠悠任性气人的时候,都是夜擎在一旁罩着,打着圆场,所以先生的火气也就没有这么大。 如今夜擎一走,先生陪着悠悠熬了一整日了,心情也是差到了极点,被悠悠那一整个了宣纸的策论二字给气得不轻。 进了殿,悠悠拉着沐阮道:“舅舅,听说梅兰从马上摔下来,你陪我一道去看看好不好?” 银花闻言笑道:“小姐有所不知,昨日夜里沐公子就已经过去了一趟了。” 沐阮牵着悠悠的手朝着花氏与梅兰的侧殿,侧殿里头如今昏暗得紧,只内殿里点着一盏灯,风一吹摇摇晃晃的,那床头也点了一盏,用明纸糊着灯罩,倒是挺亮的。 梅兰靠着软枕,手里头还抱着一本书,那书又厚又大,压着梅兰脸色惨白。 花氏在一旁喝着徐若瑾当初端过来的汤,边喝边道:“这可是你不喝的,我可给你温了许久了,唉,还别说,这到底是郡主宫里头出来的,这味道还真同咱们平日里喝的不一样。” 梅兰头晕目眩的朝花氏柔声道:“娘亲如今劳累,好生补补。” 花氏喝光了汤,舔了舔唇,朝悠悠道:“你也别闲着,赶紧念,我这也是为着你好,这梁家的孩子你瞧瞧哪一个不是比你有靠山有本事,你摊上了我这么个娘,你自个又是这么个不禁事的身子,如今若是再不努力些,到时可怎么办。” 一旁的宫女瞧着不禁翻了个白眼,有人进来通禀道:“花夫人,悠悠小姐和小公爷还有沐公子过来了。” 花氏闻言狐疑道:“这时候了,他们怎么过来了?” 梅兰抱着书的手紧了紧,望向花氏的视线里有些茫然。 “奴婢也不知道。花夫人,那……见是不见?” 花氏急道:“自然是要见的!这若是不见,到时瑜郡主还以为我对他有意见呢。” 宫女出了殿将人请了进去,悠悠一进门就瞧见梅兰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朝着花氏见了礼,担忧的问道:“二婶婶,梅兰好些了吗?” 花氏看了眼沐阮就将视线挪开了,她心虚的不敢与沐阮对视,沐阮来到床边,朝梅兰道:“我给你再探探脉像。” 梅兰望向花氏,有些虚。 花氏心虚的朝沐阮假笑道:“这……这昨儿个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这药也是照着吃的,孩子身子弱,好得慢一些也是正常的。” 沐阮扣着梅兰的手腕没说话,花氏在一旁急道:“就算你是大夫,你也不能这样啊!” 悠悠在一旁安抚道:“二婶婶,我舅舅的医术很好的,梅兰肯定会早点好起来,到时我和昕儿照顾梅兰,梅兰肯定不会伤着了。” 这话说得花氏有些无地自容,她朝悠悠解释道: “这梅兰一个人也挺孤单的,所以我那日就陪着她去走了走,她见了马执意要骑,这不一个不当心就跌下马了,悠悠,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日后可要替二婶婶多照顾着些,二婶婶才能抽了空闲出来替你照顾着你娘亲不是。” 悠悠笑盈盈道:“梅兰一定会快些好起来的,到时我带着她去骑马,肯定不会摔着了。咦,这儿还有这样的书呀,悠悠只在爹爹的书房里瞧过呢。” 那书房里头尽是些繁文古籍,每一本都厚得让悠悠印象深刻,到时梁霄也曾抱着那书给悠悠瞧过,悠悠看了两行不到就在梁霄的怀里睡过去了。 打那时起,梁霄就知道,自家的这个闺女,那是实在没有半分文学上的造诣了。 花氏讪笑道:“左右不过是随便替她寻的一本,让她病着的时候无聊也能看一看。” 严昕打量着那本书,诧异道:“这……这书……”这是一本医书,里边记载的是各种药物的价值与用处,旁的倒也没写什么了。 花氏见状将那书夺了过去合上,顺手搁在了桌案上,朝严昕道:“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书,左右瞧着这上边有花有草的,也就寻过来给她解闷了,怎么?这书是哪里不对劲吗?” 严昕摇了摇头,朝花氏道:“挺好的挺好的,多看看医书也是好的。” 花氏见状笑道:“那也是,这女人无才便是德,她若是能看得懂这书,那也是好的。” 沐阮收了手,朝梅兰道:“你的体质与我开的一味药相反,我将药方子调一调,你就不会再晕了。身上的伤过几日也就会好了了。” 梅兰将手藏进了被子里,瞧着沐阮点了点头:“多谢沐大夫。” 花氏打了个呵欠,朝悠悠哄道:“悠悠,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梅兰今日晕乎了一整日了,不如你们明日再过来玩?今儿早些回去歇着了。” 今日下学下得晚,加上这一路过来,又在梅兰这儿耽搁了时间,所以如今也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第3851章 晚歇 悠悠打着哈欠朝花氏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再来看梅兰。” 花氏笑得眉不见眼的,在她的心目中,只要悠悠愿意带着梅兰玩,这就是一桩好事,到时她家的闺女就可以跟着悠悠多接触到虞尚云,搞不好还能看在这梅兰聪慧乖巧的份儿上,认了梅兰当义女呢! 那可真是一桩大喜事了! “好好好,明日再来,明日梅兰也休息也好些了,定然也是有时间陪着你们玩的了。” 严昕朝梅兰道:“今日先生讲了课,这是课上的记录,我原是想着明天早些过来给你的,既然来了,就先给你了,你得空的时候可以看一看,到时上堂也会跟着先生的思路来。” 严昕上课上得很是认真,悠悠还以为他是转了性了如今一看才知道,原是给梅兰做笔记去了。 “多谢小公爷。”梅兰接过他手里的笔记,瞧着严昕,眸色里的淡漠消了些。 悠悠朝梅兰温声道:“那我们明日再来看你。” 梅兰点了点头,送走了悠悠等人,花氏坐在床边叮嘱道:“我可告诉你,如今也算是天赐的良机,这两个孩子愿意来这儿瞧你,也是看得起你了,日后你就多同她们打打交道,多见见世面,这层子的关系若是好了,到时咱们的日子也定是好过些的。” 梅兰并不喜欢这样阿谀奉承,直皱眉:“娘……” 花氏低斥道:“你也别觉得难为情,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我且告诉你,为娘的,这不都是为了你以后着想吗?你这成日的闷在屋子里,能认识些什么人?这悠悠这孩子可就不一样了,她这样讨喜的性子,你也该学一学。” 梅兰垂眸,陷入了沉默。 她从来不会轻易的去反驳花氏什么,对花氏的态度更是百依百顺,只是如今读的书多了,通晓的道理多了,对于花氏这般的嘴脸,便有些无奈了。 她并不想成为花氏这样的人,所以很多时候,花氏让她去卖乖卖笑的时候她都是沉默的,哪怕背后被花氏戳着鼻子骂,她也总是一声不吭的认着。 见她不说话了,花氏有些不耐烦:“怎么?如今你这小丫头片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成?娘的话也不听了?你要是照着我的去做,我还能害了你不成?你的身家家世与这悠悠的可不一样,人家有个郡主娘撑着,你呢?原也是你命不好,投生到了我这肚子里头!同你说话你也得听着些,明日悠悠来了,你也别摆出这么一副丧脸出来给人家瞧着,听明白没有?” 梅兰靠着床低声道:“娘,我……我不想这样。” “嘿,你还有脾气了是不是?你也不瞧瞧,若不是我如今在这儿寄人篱下的讨好卖喜的,你以为你还有这一席之地呢?还有人给你请了这沐神医来瞧病呢?你没有那好本事让旁人认可你,那你起码也要融到他们中间去,你瞧瞧你,在梁家就是这么个丧气的脸,任谁瞧了都心烦。” 花氏瞧着梅兰总觉得这孩子没什么出息,却不知梅兰是个性子柔婉乖顺又聪慧满腹才气的小姑娘。 她是如同细水一般,需要长时间的接触才会发现,而发现之后时日一长,又淡化了。 悠悠拉着沐阮出了殿,打着呵欠朝沐阮糯糯道:“舅舅,我好困,走不动了。” 沐阮低头瞧着这扯着他衣角的小团子,心软乎乎的,蹲在她跟前笑道:“来,舅舅背你回去。” 悠悠欢喜的扑到他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欢喜道:“舅舅最好了,悠悠最喜欢舅舅。” 严昕跟在这二人的身旁,笑盈盈道:“平日里就数你精神最好,夜半三更还在看你的小话本,今天也没去马场,你就犯了困了?” 银花提着灯盏走在前边,朝悠悠笑道:“看来今日小姐是用脑用累了,定然可以睡个安稳的觉了。” 悠悠趴在沐阮的背上,朝沐阮喃道:“舅舅,你不要怕,悠悠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做什么悠悠都支持你。” 沐阮的脚步轻顿,他瞧着这红色宫墙上投下来的二人的影子,一颗心都化了:“你就不怕舅舅做坏事?” 悠悠撒着娇,那糯糯的嗓音甜得掺了蜜一般:“舅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才不会去做坏事呢,万一哪天舅舅做坏事了,那一定是别人太过份了,悠悠要帮舅舅讨公道,要保护舅舅。” 侄女和外甥二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银花与严昕在一旁瞧着,只觉这二人的感情是真的好。 严昕这么瞧着,竟有些羡慕,他想起严弘文将他背在背上的时候,定也是这样稳当又安全的感觉。 只是时间已经太长太长了,如今的严昕已经记不清楚到时伏在严弘文的背上安心的睡着,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了。 他的一颗心如今始终都在悬着,关于严府的事情,如今也没有太多的消息传过来,蒋明霜他每日也去瞧着,关于严府的事情,他知道的甚少,也不敢给徐若瑾添麻烦让她忧心,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有人提及的时候总是会竖起耳朵去倾听。 悠悠趴在沐阮的背上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银花提了灯盏照了一下,哭笑不得:“看来这晚膳是吃不成了,小姐如今可睡得正香呢。” 沐阮闻言笑道:“那就送她回内殿歇着吧,你给她温着吃食,别让她半夜起身来找吃的饿着。” 严昕打着呵欠进了殿,朝银花道:“我也乏了,还要去做功课,这就先回殿了,明日早些我来找悠悠。” 银花无奈道:“如今时辰确是不早了,只是这一个两个的,不用膳怎么成?小姐左右是睡着了唤不醒了,小公爷还是吃些再睡吧。” 严昕摇了摇头,朝银花道:“悠悠带了好些小点心,她不吃全塞给我了,如今我也不饿,明日再说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沐阮目送严昕走了,这才将悠悠抱到了内殿。 第3852章 容易 那虞晴儿打从徐若瑾的宫里出来便陷入了纠结。 素蛾在一旁也劝着:“公主,您与国主这些年都不容易,这些事情,该过去的也就让它过去吧,到底国主也是在意您的,奴婢跟在公主身旁伺候也有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国主这般醉酒的。” 虞晴儿坐在撵上,抬头瞧着暗沉沉的天叹道:“即便是这样我也不希望他插手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对于她而言太过复杂,她需要好好的考虑清楚,而不是这样让虞尚云擅自做决定,替她轻易的就将这些事情下了定论。 素蛾朝虞晴儿安抚道:“公主,你也别想太多了,国主那也是替你着急,为你好,左右是法子不对,这打虎还亲兄弟呢。” 暗沉沉的天压在头顶,长长的宫道上点着宫灯,抬轿的人走得慢,入了夜的冷风习习的吹着,吹得人身上寒津津的,素蛾将手里的斗篷递给虞晴儿,安抚道:“公主,这马上就要打国主的寝殿过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虞晴儿见夜色深了,暗想着,虞尚云这会儿应该正醉着,反正是醉着,也同她搭不上话,不至于尴尬,所以便应承了下来。 素蛾领着虞晴儿到了虞尚云的内殿,内殿外候着的孙伯见状欢喜不已:“长公主,您怎的过来了?” 虞晴儿扫了眼内殿:“可醒了?” 孙伯讪讪道:“还没醒,请了太医过来瞧过了,说是醉得厉害,开了些药这会儿太医正在侧殿守着也不敢怠慢了,国主躺在那儿说了好些胡话,公主还是进去瞧瞧的好。” 虞晴儿捏着帕子,有些担忧的进了殿。 殿里点着烛火,那镂空的窗微微的开着,凉风习习而来,拂动着悬挂在帘上的薄纱帘子,虞尚云躺在床上,醉得昏昏沉沉的,低喃着些什么。 虞晴儿走得近了些,细细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清楚,一旁的孙伯见状无奈道:“国主就这么含糊不清的嘀咕了许久了,老奴贴着耳朵也不曾听清楚国主到底想要什么。” 虞晴儿细细打量着虞尚云,但见他眉宇紧锁着,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虞晴儿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旁的宫女洗了帕子给虞尚云擦脸,虞晴儿接了这宫女手中的帕子,淡道:“都退下吧,这儿有我照顾着。” 孙伯急道:“公主,这怎么行?您金枝玉叶的……” 虞晴儿垂眸嗤笑道:“我们过过的苦日子还算少吗?金枝玉叶?如今这般听着,倒像是嘲讽多一些。” 孙伯忙道:“公主恕罪,原是老奴说错了话。” 虞晴儿细细的替虞尚云擦着脸,时间缓缓的过着,孙伯在一旁呆着也是乏了,昏昏欲睡。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虞尚云的意识也渐渐的开始恢复,他醒过来揉着眉心,只觉得头昏沉难受,一睁眼就瞧梁见虞晴儿坐在他身旁,一时表情有些复杂。 虞晴儿见他醒了,便起了身欲走出去。 虞尚云忙朝她唤道:“皇姐!原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不重视你的想法,我向你道歉,你……你不要与我生分了,我从来不想与你生分。” 他见虞晴儿只站着没有动,还当她是在生气,急道:“皇姐,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若是不愿意嫁,那我便养你一辈子,你永远是兆国尊贵的长公主,这些年你我这样艰难才走过来,你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我唯一的亲人,若是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你指正出来,我定然会与你好生商议。” 一个帝王家向来傲骨嶙峋高高在上,如今能够这要低声下气来求一个原谅,这对于虞晴儿而言,是很意外的。 尽管幼时他也曾做过错事,将她气得不行,可是像今日这样道歉,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虞晴儿先前的那股子烦闷之气如今也就烟消云散了,顺手给了虞尚云一个台阶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今日醉了酒,在瑜郡主那里的丑态,我可当真是铭记于心,只是不知道在瑜郡主的心目中,又是怎样一副形象了。” 虞尚云闻言呆道:“我喝醉了?是什么模样?” 虞晴儿转身打量着这懊恼不已的虞尚云,拂衣在床边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朝孙伯道: “孙伯,你领两个在场的人过来,给咱们的国主好好的瞧一瞧他喝醉了酒在瑜郡主跟前的模样,可别让他觉得这事儿是我在眶骗着他。” 孙伯一时有些尴尬:“公主,这……这不大好吧。” 到底如今的虞尚云是清醒了,这要是演出来,还指不定膈应成什么样儿呢。 虞晴儿晃着腿,朝素蛾抬了抬下巴,素蛾会意,吩咐了几个人低语了几句之后那大殿上便演了起来。 虞尚云瞧着大殿上的人学着他醉酒的样子,那各种的折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朝虞晴儿不安道:“这些……当真是我?” “是。” 虞尚云哆嗦着道:“我就是这个德行?” “醉酒的时候如假包换,演的这些可都是跟进去伺候的人,所以自然是知道的。” 虞晴儿瞧着虞尚云这惊骇的神色觉得心里舒坦多了!让他这么坑自个,如今也算是有个惩罚了。 虞尚云抹了一把脸,再三确认道:“皇姐,我当真是这个样子?”这副丑态实在是有损他的形象,而且损的还不止一点半点! 虞尚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虞晴儿点了点头,瞧着虞尚云无奈道:“可不是吗?当初我已经让孙伯将你抬回宫里来歇着了,谁料你半路醒了酒,又闹着要寻她,还给她舞剑,那舞剑舞得,还不如丐帮的打狗棍法一半好呢。” 虞尚云的脸黑了一层,幽怨的望向孙伯,孙伯一脸无辜:“国主,这可怨不得老奴啊,老奴这一把老骨头,那是好说歹说,国主执意如此,老奴实在拦不住啊。” 也不敢拦。 “皇姐,这……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吓着她?她当时是什么反应?可说了什么话?” 虞尚云一颗心猛的揪着,生怕因为自己的醉酒给徐若瑾带去什么心理阴影上的东西。 若是因为这一点而使得徐若瑾与他生疏了,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第3853章 劝和 虞晴儿见状给了他一个中肯的答案:“她确是看到了,也没说什么,不过,至于她心里想些什么,我可就不得而知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虞尚云倒回床上,无力的叹道:“没想到喝个酒竟喝成了这个样子。” 若是他知道,他定然不会去碰那酒,一滴都不会碰!也不至于在徐若瑾面前丢这个人! 孙伯在一旁劝道:“国主,您也不必如此自责,这瑜郡主老奴瞧着还是挺关心您的,您也不要多想了。” 虞晴儿见这虞尚云心情低落,不由嗔笑道:“行了,你也别哭丧着个脸了,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这瑜郡主也不是这样一个小气记事的人,至于我的事情,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来搅和,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需要让你帮忙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犹豫,我如今已经不小了,在这宫里困了这样久,如今……我也想替我自己好好的活上一回了。” 虞尚云叹了叹气,默了半响才点了点头,朝她道:“好,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你只管开口,这皇宫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也永远是你的后盾!你想做什么你只管去做,万事还有我来撑着。” 虞晴儿眼眶微红:“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既然已经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这夜半三更的时辰真真是要人命的犯因,虞晴儿如今折腾了这么久,也已经累了。 虞尚云吩咐人将虞晴儿送出了殿,整个人无力的趴在龙床上直叹气:“孤怎么就喝醉了,怎么还做出了这么些糊涂事来!孙伯,你当时也不拉着孤些!” 孙伯端了醒酒汤来,瞧着虞尚云无奈道:“国主,老奴原也劝过,可您这喝醉了,老奴也劝不住啊,老奴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所以后来吩咐人将您抬回来,您半道上又折了回去。” 这虞尚云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宫里头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所以谁也不敢拦着,谁也不敢与这虞尚云掐起来! 虞尚云懊恼道:“孤那般丑态如今让若瑾瞧见了,你说说你!你还让孤日后怎么见她!” 只要一想起这几个人演出来的这一幕丑态,虞尚云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心肝儿俱疼。 孙伯在一旁打着和劝道:“国主,您也不要多想了,说不定瑜郡主睡一觉起来就都忘了呢?再说了,国主您喝醉了还和瑜郡主说了好些话,瑜郡主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是。” 虞尚云望向身旁的孙伯,诧异道:“孤说什么了!” 孙伯讪讪道:“您也没说什么,只是粗略的同这瑜郡主讲了讲幼时的事情,还有与这长公主今日的事情,这瑜郡主当时还劝您安慰您来着,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件事情在虞尚云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个阴影!这个阴影让他在面对徐若瑾的时候越发的小心翼翼。 孙伯见他实在劝不动自家国主,便也不劝了,到底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到时只要虞尚云见了瑜郡主一切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如今最让人担心的,还是这出了殿的长公主了。 虞晴儿出了殿之后在门口呆站了好一会儿。 身旁的素蛾替他紧了紧披风的系带,担忧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虞晴儿双拳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的吐了出来,问道:“沐阮在哪?” 素蛾一听沐阮的名字便知自家公主这是有了主意了,当即道:“奴婢今日时时刻刻吩咐人留意着沐公子的动向,沐公子自打与公主分别之后就去了课堂陪着悠悠小姐上堂了,到了夜里才送了悠悠小姐回去,这会儿想来还在悠悠小姐那殿里呢,公主,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要不然,还是先回宫歇着,有什么事情,今日且先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也不迟啊,万不可冲动了。” 虞晴儿凝着眼前的一盏宫灯道:“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不是冲动。走,现在就去找他。” 这儿离徐若瑾的宫殿原本也不远,所以虞晴儿走着过去。 素蛾生怕虞晴儿做了傻事,紧跟在她身旁急道:“公主,您还是不要冲动啊,如今夜也深了不是?” 虞晴儿的身体如今好了许多,走路的脚程也快了很多,瞧着素蛾的眼神很是坚定: “无我去寻他说几句话就走,素蛾,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做过不三思而后行的决定。” 这一番话让素蛾有些犹豫:“奴婢不是不相信公主,奴婢只是担心公主会难过,到时伤心的,还是公主自己。” 在素蛾看来,那沐阮瞧不上自家公主,就是那沐阮没这个福气,可是自家公主还这么倒贴上去,就让素蛾很是不解了。 凭着她家公主的权势与容貌,多少人上赶着相当驸马,当年提前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是如今呢?素蛾感慨不已。 虞晴儿不置可否,进了徐若瑾的宫殿,因着不是来寻徐若瑾的,也就没有去让人通传。 她径直去了悠悠的宫殿,内殿里沐阮好不容易哄着悠悠睡下了,他坐在床边替悠悠盖了被子,将她手里的小话本收了起来,转身就见这虞晴儿在殿门口站着,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她就这样站着,站在交织的光影里,面容显得有些模糊,看不大清表情。 他替悠悠盖好了被子,一旁的宫女低声道:“沐公子,这是长公主,奴婢……奴婢不敢拦。” 虞晴儿挥了挥手,宫女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沐阮扫了她两眼,朝这照顾悠悠的银花轻声道:“好生照顾着,我先走了。” 银花知道这二人之间有问题,但是她也不是个多事的人所以便也只当作不曾瞧见,只朝沐阮温声道:“沐公子放心,奴婢定然会好生照顾着,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 沐阮点了点头,抬步出了殿,虞晴儿见这沐阮好似没瞧见她一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3854章 解释 虞晴儿凝着他的背影默了半响才跟了过去,沐阮走得很快,完全没有想要与她说话的意思。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眼神与话语的交流,其实那就是拒绝被靠近的疏离,可是虞晴儿不信这个邪,今日她是来解决这些事情的,她不想让沐阮这样对她避如蛇蝎! 沐阮走到转角处,转身便要出宫,虞晴儿忙近前拦了他。 沐阮拧眉淡道:“还请公主让一让。” 虞晴儿见沐阮眸底生起的一丝厌恶心口忽的一窒,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忽的便堵在了喉头,一颗心了渐渐的冷硬生疏起来。 她瞧着沐阮,神色淡然的道:“有些事情,我觉得需要向你解释一二。所以今日特来与你说清楚,其一,你答应过我要替我针炙驱毒,我希望你能够做到。” 沐阮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更生厌恶:“你不必说了,我原也不过是好心帮你,如今竟要我在这样一个地方搭上一辈子,那我大可不插手这件事情,你的毒也已经差不多了,只需好生养着,自然也不会有以前那般的痛苦,至于针炙之事,男女有别,恕我无能。” 沐阮拂袖想走,奈何这虞晴儿将这一人宽的路给挡得严严实实的,她朝沐阮道:“你既答应了我,我就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我也希望我能够变成一个正常的女子那般,而不是每日受毒的折磨,至于国主说的那些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也不过是瞧着我年纪大了就乱点鸳鸯谱,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你自放心就是,他绝对不会把你留在兆国,更不会再提及与你相关的任何事情。” 沐阮听着这话有些诧异,望向虞晴儿狐疑道:“此话当真?” 虞晴儿朝沐阮嗤笑道:“我喜欢的是有担当的男子,最好是顶天立地,像个盖世英雄一般,你想娶我我还不乐意呢。你也别一天天的尽想着这样的美事儿了。” 沐阮的神色缓了缓,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带着说不出口的失落感,朝虞晴儿道:“那就祝公主早日觅得良缘,至于你的毒,恕草民无能。” 虞晴儿心头一慌,鄙夷道:“怎么?你莫不是不愿意?你可不要忘了,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沐阮默了片刻,没说话,虞晴儿又狐疑道:“难不成我这毒针炙也没有用了不成?你不是自称医术了得,区区小毒不在话下?如今你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了?枉你自称是圣者仁心,如今就要这样见死不救吗?” 素蛾见状朝沐阮温声道:“沐公子,奴婢跟在公主身旁多年,一直瞧着公主受苦受累的,奴婢的心里头也是心疼的,且不说旁的,只要公子能够让公主如同正常女子一般,那么沐公子也真是积了大德了,还请沐公子替公主好生医治吧。” 沐阮的脸色有些阴沉,反感道:“我说我有能力的时候,她非不信,如今我说我无能的时候,她依旧不信。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要离开兆国,去深山老林里采药,至于你的病情,如今恕在下确实无能,公主殿下金尊玉贵的,让我等草民针炙确有不妥,原先着实是草民有失思虑。” 虞晴儿揪着一颗心,脸上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朝沐阮嘲讽道:“你便是走了又如何?你走到深山老林也好,走到天涯海角也好,终究你是要再回到这里来的,有一事你只管放心,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也不必想着治好了我,我就会以身相许,赏你黄金万两倒是可以考虑。” 沐阮气道:“我悬壶济世多年,从未见过你这般……我走了就是走了,你这兆国我一步都不想再踏进!” 虞晴儿也来了脾气,朝沐阮嘲讽道:“为人处事也该圆滑一些,凡事留一线余地,凡事不要说的太绝对,你如今就算出了宫离开兆国,你也终有一日会再回来。” 沐阮瞧着虞晴儿冷笑道:“我是不会回来的。” “那可未必,如今瑜郡主还未生,她的身子调理还需要人照看,你若是走了,可曾想过她要怎么办?她马上就要生了,你这个时候出去,你可曾替她着想过?万一到时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是悔青了肠子也未必有用。” 这也是虞晴儿为什么这么笃定这沐阮不敢离开的原因! 徐若瑾现在的身体状况她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沐阮不说寸步不离,他如今起码也要随叫随到,就是担心到时徐若瑾有个好歹的,她的身子扛不住,身旁需要有个沐阮这样的大夫照顾着。 沐阮原本想说的那些话如今全堵在了嘴边。 虞晴儿见他冷着脸沉默了,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不过我的身体,如今是越发的痛苦难受了,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表面上看起来我这身子似乎是在转好了,可是只有你我知道,我这身子究竟如何。我也不过是因为吃过了太多的苦,如今日子好不容易才开始好起来,我也想要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沐阮其实是知道虞晴儿的那些令人心疼的经历的,而且如今虞晴儿的身体看似好了,其实也不过是油尽灯枯之像,若是再不添油,只怕也熬不了多久了。 他默了片刻,朝虞晴儿道:“此事你容我考虑考虑。” 虞晴儿捏着帕子咳了两声,待缓了些才朝沐阮道:“我如今每到了夜里身上就疼得厉害,你若是想看着我毒发身亡再赶着打外边回来喝我的丧酒,那你大可慢慢考虑,我如今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当真到时活不成了,我也不怨你。原都是我自己的决择,我也认了。” 这一点虞晴儿倒是看得很开,只是人有时候活着,总是要为活着做些什么的。 沐阮拧眉凝着她,冷斥道:“你这是在逼我不成!” 虞晴儿轻笑道:“难得你这呆子竟也能瞧得出来了,我可不就是在逼你吗?所以你可不要太慢了,你熬得住,我这身子可熬不住。” 沐阮瞧她这笑语嫣然的模样有些无力的道:“好!那我也不耽误时间,我明日就给你答复,行了吧?” 虞晴儿点了点头:“静候佳音。” 沐阮朝虞晴儿挥了挥手,虞晴儿侧身让他过去,他气呼呼的扔了告辞二字便走了。 第3855章 威胁 素蛾瞧着这沐阮匆匆忙忙走了的背影气道:“公主看上他,原也是他的福气,如今竟这样避如蛇蝎,公主,日后你定要寻一个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将这份委屈讨回来!” 若不是看在这沐阮替自家公主解毒的份上,素蛾早就将他给一顿训斥了。 如今这样被动,不免让人觉得憋屈! 虞晴儿一只手扶在柱子上,凝着那道走远的背影道:“慌什么?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来慢慢的磨,不要着急。” 她知道的,只要徐若瑾在这里,那么这沐阮就不会走,便是走了,也不会走的太远,终有一日他一定会再回来的,如今看着沐阮这副模样,唯一让她担心的是,沐阮或许是真的不喜欢她,对于她而言,可能真的只是医者与病患之间的关系。 素蛾急道:“公主,如今怎的还来日方长?奴婢可不想让公主在这儿受这样的委屈,公主受得住,奴婢都受不住!既然这沐公子对公主无意,那公主不如换个人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公主您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她知道自家公主所受过的所有的苦楚,所以她也希望她家公主以后能够幸福平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要去受内心的煎熬。素蛾都替虞晴儿觉得不值! 虞晴儿眸色坚定,收了手朝素蛾道:“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再多言,回宫。” 素蛾不知如何去劝解,只得跟着虞晴儿回宫。 这沐阮闷坐在宫门口的石阶上,宫道上打更的太监走了一遭又一遭,时辰一点点的挪着走,来来去去的宫女们看了沐阮好一会儿了,直至天色渐白,红杏起身瞧见沐阮坐在宫前的石阶上吓了一跳。 红杏赶忙上前道:“沐公子,您怎么在这儿?这是怎么了?” 沐阮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朝红杏摇了摇头:“没什么,若瑾醒了吗?” 红杏将手里的盆子递给身旁的宫女,引了沐阮到了殿内,奉了茶道:“公主昨日等了小姐好一会儿,见她迟迟没回来,一问才知是留了堂了,到了后半夜郡主才歇下,如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沐公子若是有事,那奴婢再瞧瞧看看郡主可是醒了。” 沐阮见状朝红杏道:“既然她还在睡着,就让她睡吧,我在这儿坐会就走。” 沐阮也不知道他如今可以去哪里,那医馆他也不想呆,旧宫也没兴趣去,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只有在徐若瑾这儿的时候,沐阮的心里才能平静一点点。 他抹了一把脸,朝红杏道:“我说真的,就呆一会儿就走,你由着她睡就是了。” 红杏瞧着沐阮这愁苦的一张脸哭笑不得:“好好好,沐公子不如在这儿用了膳,如今瞧着你也是一宿未眠,睡一觉总归是好的。” 沐阮默了半响,点了点头:“也好。” 他坐在侧殿的客厅里,与徐若瑾的内殿还隔着些距离,如今也不知这徐若瑾到底是醒了没醒,左右也饿了一整日了,先吃些东西总是无碍的。 毕竟无论如何也不能同自个的肚子过不去。 红杏吩咐人上了些早点,沐阮正是饿了,也就抱着那早点吃了起来。 一旁有宫人过来,朝红杏低语了两句,红杏吩咐人照看着沐阮,便去了徐若瑾那儿。 徐若瑾这会儿刚醒过来,见红杏打外头进来,狐疑道:“我醒来不见你,一问才知是沐阮过来了,他怎么样了?” 徐若瑾暗自想着,这她虞晴儿如今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也就必然会和沐阮谈,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谈得好这么快! 倒真是急了。 红杏接了宫女的衣替徐若瑾穿上,打趣道:“奴婢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今儿清早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沐公子呆坐在宫门口的玉阶前,奴婢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也不知这心里是不是受了些什么刺激了,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徐若瑾着了衣,朝红杏道:“我一会儿过去瞧瞧。” “正在侧厅用膳呢,奴婢瞧着沐公子如今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总觉得这沐公子如今藏了心事。” 沐阮的心性最好猜的了,那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底,这也是为什么徐若瑾觉得沐阮不适合入这官场与皇城的原因之一。 他并不看重名利,又怎么能够被名利束了手脚? 要说了解,只怕如今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徐若瑾了。 徐若瑾来到侧厅时,沐阮正在喝粥,他也没有什么胃口,如今搅着粥碗,一双眼睛呆呆的望向别处。 徐若瑾近前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嗔笑道:“瞧什么呢?难不成这椅子上还有花儿不成?” 沐阮见了徐若瑾,伸手便自然的搭上了她的脉,红杏添了新的早点与碗筷过来,给徐若瑾布了菜,温声道:“郡主,可还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再去吩咐人做。” 徐若瑾摇了摇头,如今她也不什么胃口,只是见沐阮在这儿,所以才会多吃两口罢了。 见沐阮沉默不说话,徐若瑾不由打趣道:“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向来是有话就说的,怎的今日瞧着这样沉默?沉默可没有金子可领。” 徐若瑾觉得,如今的她简直就是情感热线,这虞晴儿先前与她谈过的问题,如今她又要与沐阮再重新谈一遍,其实据徐若瑾对沐阮的了解,她觉得沐阮其实对虞晴儿也是有那么些意思在的,只是沐阮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罢了。 但是徐若瑾对于这沐阮心里头的顾忌,还是知道的。 沐阮搅着碗里头的粥,朝徐若瑾无奈道:“……我……我的心里有些乱,也有很烦燥。” 所以沐阮才会在宫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晚上,可是这即便是坐了一晚上,他也依旧想不出什么多好的法子来,只能自己去慢慢的渗透。 只是沐阮是个呆子,木头脑袋,又能在感情上渗透些什么东西来?这若是药理上的事情,那倒还好说些。 第3856章 呆子 沐阮扶额叹了叹气:“若瑾……” 徐若瑾剥了个鸡蛋递给沐阮,打趣道:“我还记得有一年,师父让你看一个身有顽疾的病患,到时的你便是如此,愁得整日整日的睡不着。” “师父常说医者仁心,若是因已之故而造成一个本可以活的人死了,那便是为医不仁,不尽心,是医者的罪过,所以不敢怠慢。” 沐阮望向徐若瑾,视线朦胧里想起了他师父对他曾经给过的那些叮嘱。 为医者,不医则已,一医便不能让人死了,其实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有人说他是神医,却也有人说他冷血无情,因为他只医医得活的人,若是连沐阮都不愿意医治的,那必然是重疾在身,无药可救了,有这个医治的时间,不如早些备口棺材。 于是外头的那些人便四处传言,说这沐阮的坏话,沐阮的心大,完全没有想过要避嫌,依旧是这般我行我素。 徐若瑾替沐阮夹了一筷子吃食,打趣道:“师父说的话你到如今还记着呢,倒真是个合格的好弟子,可不像我,如今那些医理医学的,如今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勉强也就会把个脉了。” 徐若瑾自从怀孕之后就记忆力也不是很好,常常会记不住事儿,有些时候要紧的这会儿记得,下一秒转眼就忘,更别提去管理那灵阁的帐本了。 沐阮瞧着徐若瑾温声道:“没事儿,你如今这情况是正常的,等孩子生下来也就好了。” 徐若瑾垂眸轻笑:“但愿如此吧,如今我这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安,慌得厉害也没个底。” 沐阮搁了筷子,朝徐若瑾正色道:“你不要怕,一切还有我在,无论如何,就算豁出去这条命,我也会护好你们母子,断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半分伤害,别多想了,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这要好起来,谈何容易? 徐若瑾朝沐阮道:“你也别尽想着我了,你也想想你自个的事情,怎的在台阶上坐了一夜?你就不知道进殿里来?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多注意着些才是。” 沐阮点了点头,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意来:“我知道,我只是这心里有些难受,至于旁的倒也没什么。” 徐若瑾一针见血的道:“你心里的顾虑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你要记得一点,你本就是医,医者确是仁心不错,这虞晴儿到底是虞尚云的姐姐,总之一切还是以救病治人为要,旁的你只管问心无愧就是了,至于其他,你若是不愿意的事情,我也会护着你,定然不会让人给你钻了空子穿了小鞋去。” 若是要论起这医术来,徐若瑾不如沐阮,可若是论起这人情事故来,那沐阮是远不及徐若瑾的,这一点就如同二人医术上的差距一样,是极大的。 徐若瑾叹了叹气,朝沉默的沐阮道:“有什么心里上的事情,你大可以同我说一说,咱们一起来想办法。” 沐阮盯着碗里的粥,实在没了胃口,便干脆不吃了,朝徐若瑾叹道:“我……你可还记得我父亲与师父的下场?” 这样的事情,徐若瑾是不会忘的,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二者后来……你是担心这个?” 沐阮点了点头,双拳紧握朝徐若瑾沉声道:“行医难,尤其是给这皇室贵胄行医,就更难,若瑾,我……我如今心里实在没有底,我不知道她的病情我到底可不可以治好,我若是知道是今日这样的一个情况,那我是绝对不会去管这档子闲事的。” 当时的他简直就是被冲昏了头脑,竟会答应这虞晴儿做这样的事情! 沐阮的心里很是恐慌,他不知道要如何去缓解,更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将眼前的这个结解掉,他的心里慌乱如麻。 有对于前路未知的恐惧,也有对于历历在目的那些往事的阴影在,这些问题将沐阮逼得很是被动。 “若瑾,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这儿守着你,直到你们母子平安为止,只是如今我的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我若是不医,她们若是出了事了,会不会怪我?我若是医了,出了事他们定然也会怪我。” 沐阮的压力很大!尤其是在面对那虞晴儿的时候,心里甚至觉得颇有亏欠,这样的亏欠让沐阮开始对虞晴儿逃避。 徐若瑾吩咐红杏上了盏茶,她端了茶盏吹了吹,热气氤氲在她的脸上,轻盈的贴着她细长的睫毛。 沐阮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结果被汤得搁了杯子。 红杏在一旁急道:“沐公子,没事吧?是奴婢不好,忘记提醒你,这茶刚刚泡开,还有些烫。” 沐阮擦了擦嘴,脸色有些难看的道:“不妨事,原是我大意了。” 徐若瑾见他也没有什么事儿,也就没再问,只朝沐阮安抚道:“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了,前尘往事,都忘了的好,如你这样能够在行医中一直遵从本心,其实更难,你如今能够做到,我想你父亲和师父定然也会很高兴的。” 沐阮叹了叹气,喃道:“若瑾,如今我还能在这儿陪着你,可是我想……等这孩子平安降生了,给他们姐弟解毒之后,我想离开这里。” 徐若瑾也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了,要怪只能怪这沐阮被逼得太紧了,还没有发现心里爱情的小萌芽,如今就要被掐灭在摇篮里了! 她有些心疼沐阮,只是如今也不好过多的干涉他的决定。 “也好,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如今沐阮还在想着替这姐弟二人解了毒,就说明沐阮的心里还是正值的,这虞晴儿还是有时间和机会的,只是看这虞晴儿如今能不能把握住了。 沐阮朝徐若瑾伸出手:“那咱们可得说好了,这件事情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徐若瑾瞧着那手的姿势哭笑不得:“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要拉勾?你这是多不放心我?” 若是徐若瑾要说出去,拉不拉勾,其实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沐阮晃了晃手,朝徐若瑾道:“我可不管是不是一样的,你既然答应了我,那就要拉勾,说话算数。” 第3857章 拉钩 徐若瑾只得与沐阮拉了勾:“行行行,你若是放心些,那咱们就拉勾,我保证我不告诉任何人,如此你也该放心了吧?” 沐阮这才松了一口气,朝徐若瑾无奈道:“若瑾,我也有我的难处,这件事情我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长公主。” 悠悠打外边进来,揉着眼睛十分诧异:“娘亲,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你跟舅舅拉勾勾呀?那你可不能说谎哦,要变小狗狗的。” 沐阮见悠悠来了,当即便笑了,朝悠悠伸出手道:“你今日醒的倒是早。” 悠悠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徐若瑾,朝沐阮道:“我那个策论还没有写,舅舅,你帮我想想法子好不好?” 严昕打外边进来,瞧见悠悠这小模样哭笑不得:“你瞧你这双眼睛,肯定一宿没睡好。” 悠悠揉着眼睛在沐阮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向徐若瑾:“娘亲也没睡好,那个眼睛都黑黑的了。” 严昕坐在悠悠的对面,朝徐若瑾道:“姑姑,方才我去瞧了娘,娘的气色好了许多了。” 徐若瑾闻言面上一喜:“当真?那我可得好生去瞧瞧她才好。你们快吃,不要耽误了上堂的时辰,要好好听先生讲课。” 悠悠岂止是好好听,简直乖得将先生都给气炸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哆哆嗦嗦的挣扎着要起身给学生们上课。 只是如今的悠悠还不知道罢了。 严昕吃着鸡蛋,朝悠悠道:“快吃,咱们还要早些过去呢。” 悠悠望向沐阮,有些心慌:“舅舅,你陪悠悠一起去好不好?悠悠害怕。” 她怕先生的身子还没有好,她也害怕先生一看见她又气背过去,也害怕自己如今身后没有一个护着的,先生会再拿戒尺来揍她,所以举棋不定,只能将希望落在了沐阮的身上。 沐阮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笑道:“好,一会舅舅送你去上堂。” 徐若瑾嗔笑道:“悠悠如今倒是与你越发亲近了,如今上个堂还要舅舅送了。” 悠悠晃着小脑袋,开心不已:“悠悠喜欢舅舅,悠悠长大了,不仅要保护娘亲爹爹还有擎儿,悠悠还要保护舅舅,谁也不准欺负舅舅。” 沐阮开怀大笑道:“倒真是个好孩子,不枉舅舅疼你一场。” 悠悠吃着沐阮剥的鸡蛋,笑盈盈的。 徐若瑾见悠悠这孩子也是有主意的,便不再提及悠悠的事情了,她朝沐阮道:“一会儿咱们去看看明霜,如今明霜还没有醒过来,你可知具体还有些什么原因?” 沐阮擦了擦手,朝徐若瑾道:“她的危险期确实是已经度过了,只是她太累了,所以睡的时间长了些,等身体的疲惫程度过去了,自然也就会醒过来了,只是具体什么时候醒过来,这一点谁也不知。” 严昕担忧道:“可是娘每日都不吃东西,只是这样躺着真的好吗?我每日都会抽些时间过去看看娘,可是娘如今的身子这个样子……若是躺得久了会不会醒过来不舒服。” “不舒服那是肯定的,如今我已经吩咐人每日给她按摩消除身体上的疲劳,还有一点,你们要多陪她说说话,她如今虽陷入了沉睡,可是这种情况也有能够听得见的,有时候你们说话她可以听得见,若是多说一说,或许就会醒过来了。” 沐阮替悠悠布着菜,悠悠喜欢甜食,如今早点里头那包子里的糖都被悠悠给吃得差不多了,好在有沐阮,也不怕吃出个蛀牙来。 徐若瑾如今的身体不大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来顾着悠悠了。 她担忧的望向沐阮:“昕儿所说的这些,也确实是个问题,这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怎么行?需不需要弄一些能够给她的身体带来营养的一些东西?” 严昕心疼道:“我和娘从都城过来的,娘一路上真的很不容易,好几次我们的粮食都被人抢了,身上的银钱也被人抢了,得亏了娘聪慧,有勇气与那些人抗争,而且,这些年府里都是娘在照顾着的,娘亲的身子不好,向来不怎么管这些,所以娘受累的最多了,舅舅,你有没有法子让娘舒服一些,不受这么多苦?” 徐若瑾瞧着严昕这小大人的模样欣慰不已:“昕儿说的对,沐阮,你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 沐阮朝徐若瑾安抚道:“我已经吩咐人每日喂一些流食了,如今她只是躺着,并不妨事的,等到哪一日她醒过来了,这身子再慢慢的补就行了。” 蒋明霜如今已经躺了许久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徐若瑾一颗心便每日都在揪着。 外边进了来个宫女,低声道:“郡主,先生那边差人来传话,说是身子不适今日休假一日,让悠悠小姐与小公爷写好策论,明日上堂要交。” 悠悠的心猛的一跳,站了起来急道:“先生怎么了?” 宫女低着头,不敢与悠悠对视,恭敬道:“奴婢也不知,先生交代过,若是悠悠小姐问起,让奴婢转告小姐,定要好生写好这策论,不可打马虎眼。” 悠悠揪着衣角喃道:“又是策论,能不能让先生出些别的题。” “先生没有吩咐过奴婢有别的题。” 这宫女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如今见了这么多人都在场,心里慌得厉害,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 悠悠一屁股坐了回去,捧着脸无力道:“娘亲,我可不可以不写?” 徐若瑾搁了茶盏,朝悠悠摇了摇头:“不可以,先生我也差人打听过,确是个有才华的,你若是能多学一些那自然也是好的。这是学业,可不能懒了去。否则定日日让你习文。” 悠悠垮了一张脸,一旁的严昕安抚道:“悠悠,不是说今日要去见梅兰吗?咱们可以和梅兰讨论讨论。” 悠悠点了点头,小声道:“娘亲,先生身子不适,要不然,我和昕儿去看看先生吧?” 徐若瑾闻言朝悠悠道:“如今你倒是难得,还学会关心先生了?一会儿带些礼过去瞧一瞧,莫要让人觉得你失了礼数才好。对了,让银花也一并跟过去,你们二人不懂的,还有银花在一旁打着照面。” 第3858章 忽悠 悠悠打椅子上跳了下来,朝徐若瑾道:“娘亲,那我们先去看梅兰,然后再去看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 徐若瑾点了点头,朝红杏吩咐道:“去备些礼过去。” 严昕见这关于严府的问题已经提及了,就想一次性向徐若瑾问个清楚,于是便来到徐若瑾的身旁,不安的问:“姑姑,不知近来……可有我父亲和娘亲的消息?” 徐若瑾也知道严昕这孩子的心境到底与以往是不一样了的,如今的严昕已经成熟了许多了,连着思想也变得跟个小大人似的,心里装的事情也就多了。 先前徐若瑾看严昕一直没有问,所以也就没有多说,现下既然问起了,徐若瑾便安慰道:“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这样一个笼统的回答,在严昕看来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敷衍罢了。 只是严昕不想让徐若瑾担心,便应了:“我也觉得,爹爹这样的大好人,定然是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 “可不是吗,你就只管在姑姑身旁呆着,得了空闲陪着你娘说说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白吗?” 严昕点了点头,挤出一抹笑:“多谢姑姑。” 见严昕这样懂事的模样,徐若瑾忽的想起先前在那郡主府里的时候,悠悠和昕儿在那后院的棚子里围着一头驴嘀咕的样子,到时他们的笑是这样的天真无邪,哪像如今这般,这一双眼睛里只剩下了故事和事故。 虽说有时候瞧着严昕还是先前那个仗着娘亲是公主的小纨绔,可是细细的看来,总觉得这孩子不一样了,如今接触得多了,就会发现严昕细心的一面,正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成长,将严昕磨练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徐若瑾瞧着他如今这个样子疼爱不已:“你我原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悠悠拉着严昕的手笑盈盈道:“昕儿,咱们去玩吧,好不好?” 严昕担忧的望向徐若瑾。 徐若瑾安抚道:“你父亲和公主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要长命百岁的人,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和悠悠去找梅兰好好玩一玩,不要想太多了。” 徐若瑾是真心的希望严昕只是一个孩子,不必这样乖巧这样懂事。 在不该承受磨难的年纪里若是承受太多的东西,会让那个少年的心境因此而受到损害。 严昕点了点头,喃道:“我也相信爹爹和大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姑姑,那我和悠悠就先去看梅兰了。姑姑当心身子。” “好,姑姑知道了,真是个孩子。”徐若瑾瞧着严昕是满心的欢喜,疼爱得紧。 悠悠牵了严昕的手,又去拽身旁的沐阮,沐阮只得叮嘱了徐若瑾几句就跟着悠悠匆匆离开了。 刚出了殿,悠悠正笑盈盈的说要同梅兰说些什么,就见素蛾站在宫外候着,见沐阮沉了一张脸,当即迎了上去,恭敬道:“奴婢见过沐公子。” “可有事?” 沐阮的脸色不大好,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旁的悠悠敏感的察觉到沐阮情绪不对,瞧着素蛾的眼神里透着几分防备。 素蛾拧眉朝沐阮道:“沐公子,奴婢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公主今日回来不知怎的,全身冒着冷汗直哆嗦,奴婢已经请过太医了,可是太医也没有法子,公主也是个倔脾气,说你还没有考虑好,没有明确的告诉她答案,她便不能让你替她医治,这才一直熬着,如今……如今情况很不好,不知沐公子可否过去看一看。” 沐阮的心猛的宛如针扎了一记,他朝素蛾急道:“她毒发的时间也不该是现在啊,难不成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提前不成?” 素蛾摇了摇头,伤心道:“这……这奴婢也实在是不知怎么回事,沐公子,您还是直接去一趟吧,奴婢怕是去得晚了,公主会有性命之忧啊。” 悠悠眨了眨眼,有些懵:“舅舅,你要去哪里?” 沐阮蹲下身来朝悠悠道:“你先去梅兰那里,舅舅还有点事儿,忙完了就过去寻你,陪你一道去瞧瞧那位先生,你看这样可好?” 悠悠揪着沐阮的衣角,有些不安:“舅舅,你可一定要回来……” 沐阮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安抚道:“傻孩子,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咱们不说旁的了,兵分两路。” 素蛾见沐阮愿意去也松了一口气,她扫了眼那巷弄后边藏着的几个人,暗中给了个手势,让那些准备强行将人带走的那拔人退下了。 沐阮与悠悠分道,一人走了一个方向,悠悠同严昕去寻梅兰,如今她有个小伙伴一起玩,别提有多开心了。 沐阮跟在素蛾的身旁走得急,他也来不及去多想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如今一门心思都落在那虞晴儿的身上。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也有这样着急的时候,走起路来,向来沉稳的他如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势走过。 跟在沐阮身旁的素蛾几乎要跟不上。 沐阮边走边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适的?” “是昨日夜里与沐公子分开就开始不适了,只是到时公主只是脸色不好,也不曾与奴婢说要请太医。” 沐阮脚步一顿,又往前大步走去:“她……具体还有哪些不舒服的体现?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明显的?” “约莫天快亮的时候,公主不知怎的咳了几句,奴婢瞧着只当是风寒还没多想,没一会儿公主就更不对劲了,奴婢与公主说了,要请沐公子过来,公主当场拒绝了,沐公子,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奴婢也断断不敢忤逆了公主,还请沐公子谅解一二。” 沐阮火急火燎的进了虞晴儿的宫里,虞晴儿正在用着水果,听人传闻说沐阮过来了,她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直哆嗦。 身旁的宫女喝了一口水喷在虞晴儿的身上,瞧着她整个人衣衫都被汗湿了一般。 沐阮进了殿就只瞧见虞晴儿躺在床上哆哆嗦嗦的,那苍白的一张脸如同纸一般,让人心疼,蜷缩成一团,痛苦的拧着秀眉,沐阮伸了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了。 沐阮瞧着自个被抓着的手有些懵:“你……” 虞晴儿缓缓睁眼,见是沐阮十分错愕:“怎么是你?素蛾呢?” 沐阮见状急道:“你别管你那丫鬟了,如今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让人放心。快让我诊诊脉。” 如今的虞晴儿有气无力的蜷缩在床上,一双眼睛疲惫而无辜的瞧着他,痛苦在眸子里不断的交织着,那‘汗水’打湿了她的脸,沐阮见她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心口微疼,斥道:“你愣着干什么?手给我。” 虞晴儿虚弱的撑着软枕道:“在你没有考虑好之前,我原也不想麻烦你,如今这毒发我还撑得住,你还是想清楚了之后再说吧。素蛾,替替我……送客。” 她对沐阮如今陷入了一种淡漠与生疏的状态,往日里的那些趣事如今好像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沐阮见状气道:“你也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如今我既说了要替你瞧瞧自然会替你瞧!你若是不愿意,你也考虑清楚,到底这身子是你自己的。” 虞晴儿趴在床上无力道:“罢了,左右你到时想清楚想明白了,你不愿意替我医治我也是个死,到不如不欠你这些人情了,就这样吧,生死由命,若是老天当真要让我死,那我也认了,别无二话。” 对于虞晴儿而言,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这沐阮对于她的一个态度问题,若态度好的话,一切都好说,若是态度不好,如今只怕虞晴儿的路也是注定了要坎坷了。 尽管这只是虞晴儿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是一旁的素蛾还是担心,忍不住插了话:“沐公子您千万不要与公主置气,公主说到底也是为了您好,凡事您还是要考虑清楚些,不要太过冲动了,只是奴婢如今也担心公主的身子,也不知公主要如何熬过去。 沐阮捏着医药箱子,瞧着虞晴儿道:“你如今疼成这个样子,我不给你看看怎么行?这和我替不替你驱毒二者似乎并无关系。” 虞晴儿擦了擦额前的汗,瞧着沐阮无力道:“反正横竖也是个死,又哪里能劳驾你来动手?你救得了我一时,你救不得我一世,原也是我自个命不大好罢了,素蛾,替……咳咳,替本宫……送客。” 她一句话说到好边要缓一会才能说出来,沐阮瞧着她弱柳扶风的架势有些心疼:“你怎么这么固执?” “你既然没有想好要不要救我,那便也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咳,由着我去吧。” 虞晴儿如今如同病猫一般,柔弱得可怜,沐阮在一旁瞧着她这一副要背过去的样子,心如刀割。 他瞧着虞晴儿急斥道:“我给你驱毒还不行吗?你手给我,若是再拖下去,到时我也救不得你!” 虞晴儿瞧着他,眸色微亮,却还假意咳了两声:“你……你这话当真?” 沐阮站在床前无奈道:“自然是当真!医者仁心,我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把手给我,我给你好好瞧瞧。” 虞晴儿有些犹豫,如今她是装病装疼,若是被沐阮发现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沐阮见她迟迟没有将手伸出来,便一把扣住了虞晴儿的手腕直接号上了脉,虞晴儿躺着不敢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喃道:“我如今也不知怎的,浑身疼得厉害,你替我好好瞧瞧,我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沐阮按了半响的脉才望向虞晴儿,不敢置信的又将脉像重新摸了一遍,脸色越发的沉重。 素蛾见状也急了:“沐公子,公主到底是怎么了?你到是给句话呀,如今奴婢瞧着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沐阮心头压了一块大石,瞧着虞晴儿叹了叹气:“你如今的情况确实是加重了,所以才会偶尔有痛苦的感觉,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加快而加深,从三日痛一次变成一日痛一次,最后半日痛一次,一个时辰疼一次,所以如今你若是要驱毒,就需要尽快了。” 虞晴儿朝他道:“我疼得厉害,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针炙吧。” 沐阮见她执意,也就由着她去了:“我并非有意要坏你名声,只是这针炙之事着实是必须要这样,你若是在意,我再想想旁的法子。” 虞晴儿坐起身,朝一旁的素蛾使了个眼色,素蛾将这内宫里的一些宫女都唤了出去,只她一人陪在殿里。 虞晴儿伸手解衣,沐阮忙背过身去,朝素蛾道:“烦请给我一个布巾蒙眼。” 虞晴儿裸着背来到沐阮的身旁,朝沐阮道:“不必了,我也信你医者仁心,我如今也只想着早日能够驱除了这些折磨人的东西,所以你不必有心理压力,我信得过你,直接下针吧。” 沐阮只得转身,他瞧见虞晴儿躺在榻上,纱帘随着微弱的风轻轻的摆动,他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挪开了,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手中的药箱子打开,取了争针出来。 沐阮朝虞晴儿道:“你如今的毒已经流经五脏六腑多年,所以下针比较复发,且每一针扎得极深极疼,一共是一百零八针,你若是受不住,你就哭出来,多少会好受些。” 虞晴儿闻言轻笑道:“我还有什么苦是没有熬过的?如今区区几根银针就想要我虞晴儿的眼泪?它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只管下针就是,旁的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好。” 沐阮低头瞧着虞晴儿白玉般的身子,默了片刻,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始替她下针:“这是第一针,在百汇穴,下了针你若是觉得疼了,就告诉我,这针如今是扎得越深驱毒的速度也就越快。” 虞晴儿双手死死的揪着枕头。 沐阮的银针一点点的扎进去,虞晴儿疼得扭曲了一张脸,硬是一声不吭,沐阮知道她疼,瞧她这样痛苦的忍受着疼痛的模样心里心疼又心慌,手里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就轻了些。 这还只是第一针,还有一百零七针,如今疼成这个样子,后边的一百零七针,沐阮真担心虞晴儿会熬不过去,一时有些犹豫。虞晴儿也感觉到了,她痛苦的朝沐阮道:“不要管我如何,你只管好好下针就是了!” 第3859章 下针 沐阮见她面露痛苦之色,心如刀绞,只是如今这针已经下了,沐阮犹豫道:“你若是觉得疼,你只管告诉我,我会把针停了。” 身旁的素蛾急道:“是啊公主,若是疼得厉害,还是停下来吧,您如今的身子这样弱,怎么能熬得住!” 虞晴儿紧握着双拳深吸了一口气,那第一银针仿佛扎进了她的心脏里,疼得她整个人有些抽搐。 毒液在她的身体里肆意,仿佛有无数的蝼蚁在撕咬着虞晴儿的骨,她扭曲着一张脸,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没事!继续!我撑得住。” 素蛾瞧着急得双目通红,跪坐在床边将双手伸了过去:“若是公主觉得疼,可千万不要伤了自个,公主抓着奴婢的手吧。” 虞晴儿取了素蛾腰间挂着的帕子,朝她道:“你替我擦着汗就是了,旁的……无妨。” 她那么痛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又有什么事情是撑不过的? 虞晴儿面容扭曲着,瞧着沐阮咬牙道:“继续!” 沐阮捏着针有些担忧:“接下来是太阳穴,要并施两针,从这两针开始,你的每一针都格外危险,不能有半点差池,但是你若是觉得痛苦难当,你就喊停,我会给你将这些银针悉数取出。” 现在还只是开始,虞晴儿已经有轻微的颤抖了,这时间一长,只怕到时会抖得更严重,从而影响到施针。 这样的情况沐阮也是见过的,只是像虞晴儿这样严重的,倒还是头一次。 连第一针都疼成这个样子,也可见这虞晴儿是对疼痛特别敏感的人,让她在那幼时的岁月里被那般折磨,简直就是人生的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如今下针驱毒,实则与那般的痛苦不相上下,或许,对于如今疼痛度越发敏感的虞晴儿而言,情节要更加的严重。 “你不要这么多废话,让你下针就下针,啰嗦这么多做什么!”虞晴儿疼得扭曲了一张脸,瞧着沐阮疼得不耐烦了。 沐阮只得动手下针,他下针的速度很缓,手上的动作也极是轻巧,饶是这样,趴在榻上的人还是疼出了一身的冷汗,虞晴儿只要一想到她在那个年纪里受过的折磨,心里便涨满了恨意,她双目微红,双拳紧握,凝着那塌前的屏风上纹绣着的玉兰花陷入了回忆里。 沐阮下了一针,准备下另一针时见虞晴儿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他捏着针有些担忧:“你若是疼得难受,你便哭出来也好。” 虞晴儿回过神来,望向沐阮嗤笑道:“怎么?想看我哭?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我虞晴儿就是流血流汗,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当她与虞尚云被囚在那小黑屋子里无助而没有人救她的时候她就发誓,她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掉一滴眼泪!所有欺辱过他们的,她都要讨回来,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虞晴儿能够和虞尚云一起从那个吃人的毒窝里出来,也间接性的说明了虞晴儿的实力,她为了虞尚云的事情,当时也没少吃苦受罪,好在如今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如今的虞晴儿即将获得新生。 只是新生的过程是漫长的。 沐阮安抚道:“我知道你先前不容易,只是如今你若是觉得难受,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你若是能哭一哭会好受很多。” 虞晴儿咬着牙朝沐阮气道:“我哭与不哭与你何干!你就这么想见我哭?” 沐阮见她倔强的样了十分心疼:“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瞧着你这样心里难受,你既然要让我来医治,那你自然是要听从我的话才对,要不然我也没有法子来救你。哭一哭对你会有好处的,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虞晴儿趴在枕头上,朝沐阮道:“我没什么可哭的,你这点疼我还受得住,你也别把我当成那些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继续吧。” 痛苦只有虞晴儿自己知道,明眼人也不过是看见她面容有些扭曲,身子发着抖罢了,可心里头的伤却始终难以愈合。 沐阮叹了叹气,朝她道:“这一百零八针,每一针的疼痛都会比上一针增加一点点。” “下针吧,哪这么多话。” 沐阮取出一颗参片递给她:“这个你压在舌下吊着精气神。” 素蛾将参片递到了虞晴儿的嘴边,担忧的叮嘱道:“公主,若是觉得难受就停下来,咱们来日方长,有沐公子在总会好起来的,你不要自个吓自个了。咱们不着急,慢慢来,你看好不好?” 虞晴儿压着参片,朝沐阮道:“我警告你,这一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针扎完,否则我跟你没完。” 沐阮心疼不已:“你这是何苦!” 虞晴儿咬着牙道:“我要尽早驱了这毒,做一个正常人,这些毒在我的身上折磨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为了将它们驱走,多少代价和痛苦,我都愿意承受,你只管下针吧,第四针。” 沐阮的手在虞晴儿的肩上停了下来,朝她道:“你这肩膀上有四针,我先下第一针……” 那银针一点点的朝着虞晴儿的身上扎着,虞晴儿咬着牙,双手死死的抓着枕头,一声不吭,沐阮的心都在打着颤,见她这样痛苦,整个人心如刀绞,于是也就加快了手里头的动作。 虞晴儿是个死倔的,如今疼得难受也没有喊过半个疼字,她咬着牙,面部的肌肉因为她痛苦的动作而轻微的颤抖着,素蛾跪坐在一旁,瞧着痛苦难当的虞晴儿揪心不已,她捏着帕子细细的替虞晴儿擦着这满脸的汗。 沐阮在她的身上扎到第七十针的时候见这虞晴儿疼得眼泪横流,心猛的抽了一记,她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连流眼泪也是这样沉默的没有声音的流着,沐阮瞧着她心疼不已。 若不是方才他朝着虞晴儿扫了一眼,只怕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虞晴儿疼得默默的流了泪。 方才好信誓旦旦的说着的不会流泪的这些话,如今就像是一银针,扎进了沐阮的心里,这样倔强的一个人,是要多疼才会这样默默流泪。 第3860章 事多 素蛾瞧着泪流不止的虞晴儿担忧道:“公主,若是疼得厉害就缓一缓吧,缓几日再驱好不好?你这样奴婢瞧着也是心疼啊。” 虞晴儿扭过头望向内室,淡道:“不要多事。” 沐阮见状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渗出来的细密的汗,如今对于虞晴儿,沐阮有着极大的压力,他甚至担心起自己的医术来,生怕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便害了她了。 与虞晴儿争吵时的那些气势如今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担心。 窗外是个艳阳天,暖暖的风透过半开的圆窗拂了进来,拂动着这殿内的纱帘,阳光从殿顶折落在地上,有尘埃在光中浮动着,屋子里的绿植随风轻轻摇动,虞晴儿紧紧的咬着牙,嘴里已经泛起了一股铁锈的血腥味儿来。 沐阮朝虞晴儿再一次道:“你若是疼你就告诉我。” 虞晴儿沉声冷斥道:“你……关心这么多做什么!下针!我说了熬得住,就一定熬得住,还有四十八针。” 沐阮的心疼得厉害,他瞧着虞晴儿无奈道:“就算你这样忍着,到了最后疼度只会越来越高,这是第一次诊治,往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也比一直痛苦要来得好些,长痛不如短痛!你一个大夫如今怎的这样磨叽!……下针!”虞晴儿疼得没什么力气,但是生起气来这语气倒是十分的中肯。 素蛾瞧着虞晴儿这一身的针,心疼不已:“公主,要不然今日就到这儿吧,也已经施针施了一半多了,再这么下去,您这身子怎么熬得住。” 虞晴儿双拳紧握着,咬牙痛苦的死撑着:“我有什么熬不过的,你不要啰嗦!还请沐公子继续!” 沐阮瞧着她这疼得颤抖的模样于心不忍:“你……你。” “别你啊你我啊我的了,让你下个针就这么难?你说过你要替我治好的,沐阮,君子不可言而无信!下针吧,不要管我,我只想……只想快些好起来。” 这些毒日夜的折磨着她,让她痛苦难当,每每发作的时候虞晴儿都恨不能从这个躯体里逃离开来! 可是如今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有多希望这毒早日被解开,对于她而言,若是晚解开一日,那她受的折腾又多一日!或者,时日一长,若再生了什么变故,虞晴儿觉得自己定然会疯掉的! 素蛾替她擦着脸上的汗,不敢再多言,尽管她心疼,可是这一切都是虞晴儿自己的选择,她也盼着自家公主能够好起来。 “奴婢去洗洗帕子,马上回来。”素蛾将这汗湿了的帕子拿起来晃了晃,起身去洗帕子去了。 沐阮低头继续施着针,他一边施针一边向虞晴儿解释这一针叫什么,有什么作用,连接的是哪一个穴位,原是想让虞晴儿的注意力分开一些,不至于这么痛苦的,可是谁料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加重了虞晴儿对身体上这些银针更加敏锐的触感罢了。 虞晴儿面容有些扭曲,双拳紧握着,疼得眼泪横流,不是她要哭的,而是这种啃骨一般的痛苦,让虞晴儿有些不受控制。 “你不用管我,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虞晴儿原是想明着同他说的,细想一想,不想拆了他这份心意,便转了个弯,而且虞晴儿也想听着沐阮同她说话,只要沐阮与她这样温柔的低语,虞晴儿便觉得心里是高兴的,能够将这份痛苦盖过去一些。 沐阮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朝虞晴儿继续道:“我只是记一记这穴位的位置,许久不曾替人针炙了,有些生疏。” 其实沐阮也不过是想着法子的来转移这虞晴儿的注意力罢了,毕竟沐阮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能够如今日这般与虞晴儿说上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银针越下越艰难,位置也越来越尴尬,沐阮的手有时候渗出了汗,他不时的要擦一擦,这时辰便拖了过去,先前下了四十多针,如今下完也不过是五十来针,虞晴儿刚开始还能顶两句嘴,如今没了声音了,她只是双拳紧抓着枕头默默的流着泪,那隐忍的样子揪着沐阮的心。 “你还好吗?”沐阮轻轻的下着针,尽管他的动作再轻,可是这银针生生扎进皮肤里带给人的痛苦却也是不可估量的。 沐阮深吸了一口气,见虞晴儿不说话,细看了她一眼,见她睁着眼,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她那双眼里充满了痛苦与恨意,沐阮不知她是在恨些什么,只是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眼里的痛苦一起痛苦着。 虞晴儿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继续。” 她咬得牙出了血,随着她这么一句话血从她嘴边渗了下来,沐阮吓了一跳,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又另外取了一块新帕子塞在她的嘴边急道:“你嘴里咬着这个帕子,不要咬牙了,会伤着牙。” 虞晴儿张嘴咬住那方帕子,血浸在帕子上,将白色染成了鲜红色。 沐阮凝着她痛苦的容颜心如刀割:“你若是扛不住就告诉我。” 虞晴儿侧头瞧着沐阮,示意他继续。 沐阮凝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默了半响终于做了决定,他取出银针,缓缓的扎在虞晴儿的睡穴上,虞晴儿双眸轻合,头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沐阮凝着她的侧脸叹了叹气:“多有得罪,我也只是不想你太过痛苦。” 他继续替虞晴儿施着针,睡着的虞晴儿纹丝不动,他下银针的动作依旧缓慢,素蛾洗了帕子过来却见虞晴儿闭了眼,顿时吓了一跳:“公主!沐公子,公主……公主这是怎么了?” 沐阮扫了眼虞晴儿睡着的脸道:“睡着了。” 素蛾松了一口气:“睡着了好,就不用生生的受着这些痛苦了。” 沐阮继续下针,素蛾寸步不离的在一旁守着,因着自家公主未着寸缕,虽说这沐阮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可是这样事关名声的事情,素蛾也不敢马虎了。 沐阮下完了针,朝素蛾淡道:“取个碗过来。” 第3861章 取碗 素蛾见状慌道:“取……取碗做什么?” 她端了碗递给沐阮,沐阮挑破了这虞晴儿脚趾头,乌黑的血从那脚趾上滴进了碗里,碗里还放着些水,这水没一会儿就被染黑了。 沐阮待血滴成了鲜红的颜色,这才朝素蛾道:“好了,我收了针你唤人进来将她抬回床上,她睡上几个时辰也就好了。这是药,涂在她脚上的伤口上,不会留疤痕。” 素蛾接了那青瓶子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 素蛾不知道的是,这药是曾经用来救活了梁霄的药,万金难求!曾经给梁霄用的时候还心疼半响,如今给这划破了脚趾头的虞晴儿用时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是不是喜欢,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只是可惜沐阮自己还处于理不清的状态。 他一根一根的将银针取出来,每一根抵到了骨头上的银针都泛着黑色的色泽,这是有毒之兆。 沐阮将碗里的血倒进了一个小竹筒里封了起来,将带来的物件搬到了屏风后一一打理着,素蛾唤了几个宫女进来,伺候着替虞晴儿更了衣,将她抬到了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沐阮将东西清理好了,又写了一个方子,递给素蛾道:“先前的方了换了,照着这个吃,这下边的方子是药浴用的,每三日用一次药浴,这是第一次针炙完毕,我晚些再过来号脉看一看情况。” 素蛾将帐子放了下来,接了那方子朝沐阮问道:“沐公子,公主的病情是不是已经好转了?” “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到第二次下针之后才知道,她的身体太弱了,而且身体对疼痛度也是敏感。” 沐阮不知道第二次下针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可以肯定,一定比这一次的疼痛还要让虞晴儿觉得敏感,这也是沐阮担心的。 素蛾无奈的叹道:“公主硬是忍着一声不吭,奴婢瞧着都觉得难受,不知沐公子能不能研究出让人不怕疼的药来。不然只怕公主这罪还不知要受多少呢。” 沐阮将医具一一收妥当,无奈道:“医书里倒是有所提及,只是并没有明确的方子,如今我也还在研究,只是这一时半分的也难有结果。” 外边的宫女走了进来,朝素蛾恭敬道:“素蛾姑姑,国主来了。” 素蛾闻言诧异道:“到哪了?” “快进门了,奴婢特来禀报。” 素蛾慌道:“那……那赶紧的,备茶。” 虞尚云打外边抬步进了殿,淡道:“不必了,孤也就是批折子累了抽空过来走走,听说她今日在针炙,所以过来瞧瞧。” 如今的沐阮看见虞尚云都有心理阴影,他将东西迅速收拾了一番,朝虞尚云道:“告辞。” 虞尚云朝沐阮道:“孤知道先前之事确是孤唐突了,孤是太过着急,太过在意所以才会关心则乱,给你带来困扰,孤诚心向你道歉,你不要放在心上。” 素蛾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自家霸气的国主,从来都是硬脾气的人,如今竟然也会有诚心向别人道歉的一天?! 素蛾觉得自己是不是瞎了?还是聋了? 沐阮见他道歉,也有些意外,朝他道:“我会替你们驱毒,但是我不会因为替你们驱毒就把我这一辈子搭进去,你能理解就最好不过了。” 虞尚云点了点头,朝沐阮笑道:“孤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你若是对皇姐无意,孤也不会再逼着你们,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不妨陪孤喝一杯?” 沐阮将医药箱子要开,朝虞尚云道:“既然你刚好在,我也省得去寻你了,就替你一并把脉号了吧。” 孙伯在一旁笑道:“这公主殿下的身子能治好,想来国主身上的也必不是什么问题,国主,您快试一试。” 虞尚云见沐阮已经将诊脉的腕枕都取了出来,只得坐下,将手伸给沐阮打趣道:“说实话,孤这些日子饮着你开的方子,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身子也远比先前要轻盈很多。” 以前那点轻功,顶多翻个小墙,如今上树上屋都不在话下了,也是一种明显的转变。 沐阮扣着他的脉没作声。 孙伯屏息瞧着沐阮,生怕从沐阮的嘴里说出些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素蛾替虞晴儿收拾好了之后便上了两盏好茶,搁在二人的手旁,退至一旁瞧着这边的动向。 沐阮诊了半响的脉,收了手,朝虞尚云道:“你的脉像确是好了许多,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我另外再开一个方子,到时再辅以药浴双管齐下。” 虞尚云点了点头,笑道:“你是大夫,这些你说了算,对了,皇姐的情况如何?可有好转了?” 沐阮执笔写着方子,提及虞晴儿,他的脑海里闪过她那张因施针而痛苦的脸: “她的情况比你的要严重很多,今日只是第一次针炙。” 素蛾在一旁愁道:“可不是吗?国主,奴婢多嘴一句,这一百零八针,公主是生生的在受着,奴婢瞧着都心疼,也不知这毒什么时候能驱个干净。” 虞尚云端了茶盏吹了吹,朝沐阮道:“有你照顾着,孤自然也是放心的,先前的事情,原是孤考虑不周,望你医者仁心,好好替皇姐治好好了,你放心,待你将她治好了,孤必不会亏待了你。” 沐阮将药箱子重新收了起来,扫了眼虞尚云,淡道:“医者救命为先。并不是为了什么旁的东西。” 虞尚云也知道这沐阮是个正直的性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要撮合他与自家皇姐。 否则在虞尚云的眼中看来,这世间可是没有人配得上自家皇姐的,只是如今倒成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 “你想好想要什么,只管跟孤提,孤必会做到。”虞尚云温然一笑,直觉告诉他,这沐阮将来必然与他是一家人,只是如今时候还未到罢了。 沐阮朝虞尚云淡道:“我还有药要去配,这个给你,每日一颗,清毒的。” 孙伯接过那药朝沐阮笑道:“多谢沐公子。” 沐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虞尚云看了眼床上睡着了的虞晴儿,知道她如今有法子医治了,便也松了一口气,不再多停留也回了殿里批折子去了。 第3862章 严家 话说这大魏的京都城里,如今是看似平静,一切都由严弘文这个严相与几位辅政大臣议政,一切原也算是井井有条,只是这老虎不在家,与老虎亲近的那些人总忍不住想要狐假虎威。 如今的局势发展也越发的偏向于白热化,整个朝堂被分作了两派,这一派是陆凌枫留下来的亲信,另一派则是陆凌枫亲自任命的辅政大臣,两派在朝堂上掐起来,便难有胜负,所以多的人都因此而受到了掣肘,许多的事情也纠结在了一起,难以解开。 严弘文虽然说没有明面上被命为辅政大臣,可是他一国之相的身份明晃晃的摆在这儿,这些个大臣里边又有一大拔是严弘文的人,所以如今严弘文的处境倒也还算好。 这日严弘文正在召集大臣们议事,有大臣急道:“严相,近来这京都城里总不在太平,前几日已经死了好几位大人了,也不知是谁人派过来的,这巡防营的人每每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杀手也已经早早的跑了。” “是啊,严相,那杀手摆明了就向着咱们朝堂中的大臣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严弘文居于上坐,曲指点着桌面道:“这件事情我也遇了几次,应该只有一批人,原也留了一个活口,谁料活口自尽而亡,此事不可惊动了百姓,凡事也当以百姓的安危为第一,往后下朝,每户由巡防营拔人出来平安将人送回府中,御林卫也调一波出来,彻查此事。” 吉安打外边进来,见了严弘文不满道:“严相如今当真是有了官威了,这样大的议事也不传唤咱家一声,不知是不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 落坐的大臣见吉安过来了,忙起身见礼:“吉安公公。” 吉安瞧着严弘文假笑道:“严相,奴才可是受了皇上的吩咐前来帮衬严相的,如今严相议事却不传,难不成是要谋逆?” 严弘文望向吉安,淡道:“吉安公公既然知道今日有议,为何不早些过来?难不成此等要紧的议事,还要我们等着你一人不成?” 这话堵得吉安脸色泛青:“你!你如今这严相当的,莫不是要盖过了皇上去了。” 严弘文身旁的大臣打着和场道:“吉安公公,您说的哪的话?原是这几日京都城里不太平,这谋逆之事可万万说不得,这若是让人听了去,到时可如何向皇上交待?” “是啊吉安公公,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在外,咱们这些个为人臣子的上不得战场可也不能在这后宫里给添了乱不是?您请坐。” 在场的大人都不敢得罪了吉安,毕竟吉安是这陆凌枫身旁一手带起来的,深得陆凌枫的信任,所以这些人谁了不傻,谁也不会去当了这个出头鸟儿来让人打了去。 严弘文淡道:“此事非同小可,吉安公公既然来了,那就坐下来继续议事。” 吉安见不得严弘文这么个态度,当即气道:“哼,我倒是要看看,此事严相有什么法子。” 严弘文朝吉安道:“此事依本官之见,诸位大臣回府由巡防营的人护送回去,至于此案,便从御林卫中拔一拔人来调查,若是能将这件事情的幕后揪出来,也就好办了。” 吉安扫了眼坐在对面的御林卫统领,朝严弘文道:“这御林卫可向来是用来保护皇宫的,你如今要让他们去调查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这衙门是用来干什么吃的?严相,这旁人若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咱家或许可以理解,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懂事,可是你严相的嘴里说出来怕是不妥当吧?这若是不知道的,还当咱们这京都城里没有人了呢,竟要调动御林卫了。” 说白了,吉安如今的任务就是给严弘文添堵。 而且他也确实是讨厌严弘文的,每次看见严弘文的时候他都能够察觉到严弘文眼中的那一抹鄙夷,仿佛他就是一个叛徒一般! 这样的视线让他很是恼火!其实大家不都是一样的从前朝过来的吗? 他是杀了他师父,可是与这严弘文这个前朝驸马比起来,大家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谁能横得过谁?凭什么这严弘文就敢给他这样的脸色看? 他放走了青争和叶荷,可惜二人在外陪着楚云秀殉了葬,没了,吉安的心也狠了起来,做起事情来便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严弘文曲指轻点着桌面,瞧着这吉安淡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些杀手的身手十分了得,再者,衙门是审案子的机构,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无论如何,凡事都要以百姓的安危为第一要素,所以这件事情也必须尽快落到实处,赵统领,你将你手下三分之一的御林卫调度出来处理此事,切记,不可扰民。” 那几位大臣纷纷附和道:“对对对,还是严相思虑周全些,凡事还是当以百姓安危为第一才是。” 吉安冷笑道:“哼,咱家倒是要好生瞧瞧,你们能做出些什么成事出来!” 众臣面面相觑,讪笑道:“吉安公公可不要小看了严相的本事。” 吉安见这些大臣都帮着严弘文,便生了一肚子的火,朝众人道:“如今前线的钱粮不足,严相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严弘文淡道:“此事就不劳吉安公公操心了,本官自有计划。” “严弘文!咱家可是皇上钦点的,如今你什么都不与我商议,怎么?难不成你如今还藏了私心不想让皇上知道不成?咱家告诉你,你想要一个清官的名声,那也要对得住,否则的话,可只能适得其反,做人不要不识时务。” 吉安如今见了严弘文这淡漠的样子便上火。 一旁的小太监轻扯了扯吉安的衣袖子,示意吉安不要太张扬了,到底这儿全是一干大臣在议事,吉安一个太监,再怎么被皇上任命和看重,与这些直系的大臣比起来,总还是要差了这么一点点。 “行了,此事就这样吧。” 吉安见严弘文要走,不由冷笑道: “我看这钱粮是被你们在坐的哪些大臣给克扣了吧?此事我已经上书给皇上了,皇上下令,允准咱家全权彻查此事,赵统领,咱家还要在你这儿借些人来查人呢,不知赵统领是否方便。” 赵和全见状笑道:“吉安公公客气了,既是皇上的吩咐,本统领必然谨遵旨意,不敢有违。” 第3863章 挑事 这话摆明了就是说给一旁的严弘文听的,严弘文扫了眼赵和全,沉声道:“如今非常时刻,钱粮一事既是本相负责处理,那么吉安公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几位大臣见有严弘文撑着腰,便朝吉安笑道:“咱们原都是同朝为官的,自从皇上登基之后这朝中便再无贪污一事,再者如今这钱粮还在严相的手中,咱们这些个大臣哪里插得了手?吉安公公不妨稍候几日,待严相将此事处理好了,再行安排?” 吉安见状表面上朝众人和气道:“罢了罢了,咱家也累了,咱们原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这争来争去的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严相,你说可是?” 严弘文不知吉安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如今吉安表面上这样说了他便也顺口附和了:“这是自然,既然此事已经议完了,那就各回各位,安心办事吧。” 散了会,有几个大臣围着吉安拍着马屁,将吉安一顿夸,夸得吉安笑得眉不见眼的。 严弘文见了一拂衣袖,出了殿。 跟在严弘文身旁的大臣见状冷哼道:“原先我瞧着这吉安也算是个正值的人,如今也不知怎的,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另一位大臣狐疑道:“我听闻,好像是这吉安公公受了些刺激,具体的也听得不全,好像是与这前朝皇后娘娘的一个婢女有关。” “竟还有这事?他一个太监,如何与宫女……” 严弘文扫了眼这几位大臣,咳了两声淡道:“背后莫论人长短,今日之事都知道怎么安排了吧?” “下官明白,大人只管放心就是。” 严弘文点了点头,就见吉安领着一群大臣走了过来,朝严弘文笑道:“严大人莫不是着急回去陪着熙云公主?” “本相还有要事要处理。”严弘文并不想与吉安有过多的接触,他觉得如今的吉安已经变了。 “可是要去处理那钱粮一事,那咱家跟着一块儿去吧,正好皇上也来信催促了,奴才也总得有个安排,才好回复不是。”吉安就想跟在严弘文的身旁,只有跟他的身旁,才能挑着他的错处。 严弘文淡道:“钱粮一事再过几日就会有消息了,若吉安公公觉得难回,就让我来回复吧。” “那倒不必,既然严相忙,那就且先忙着吧,咱家也有要事要处理,对了,这熙云公主的病情如今还不见好吧?不妨请个宫里头的御医去瞧一瞧,到底这公主是前朝的公主,可丞相,却是本朝的丞相不是?这公主的身子还是要顾及好的。” 吉安明显的话里有话,他也不过是想告诉严弘文,让他认清眼前的形势,不要这般目中无人罢了。 严弘文凝着吉安淡道:“公主之事多谢公公费心了,不过她如今的身体已经开始转好了。” 严弘文一直将熙云公主院子里的消息锁得死死的,他没有想到如今这吉安竟然会知道的这样清楚,看来这吉安也是想告诉他,如今府里头吉安安插了奸细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吉安的眼皮子底下,或许,更直接一点来说,是在这陆凌枫的眼皮子底下! 如今严弘文即便是有心要帮着梁霄,他也做不得什么,毕竟还有熙云公主在府里,他也不可能不顾及到熙云公主。 而陆凌枫就算准了这一点,他算准了这严弘文哪怕与公主一起死,也绝对不会放任公主一个人! 吉安讪笑道:“既然已经好转了,那可真是一桩好事,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严弘文目送吉安离开,他身旁的大臣狐疑道:“如今可真是皇上不在家,太监称大王,瞧他如今这个嚣张的样子,真真是……” “可不是吗?谁让他是皇上钦点的太监?咱们又有什么法子?避着点吧,对了严大人,我看这吉安公公似乎对你颇有成见啊,你还是当心一些的为好。” 另一位大臣瞧着吉安厌恶道:“一个背信弃主还杀了自已师父的畜生,如今也能站在朝堂上与咱们一块儿论政了,我呸!” 这吉安如今的调子摆得很高,与那一群大臣走着的时候都是走在最前头,抬头挺胸的,别提有多嚣张了。 严弘文的策论这些大臣其实是服气的,只是抛开这些,各有各的立场,所以也就在政治上造成了敌对的场面,而下真正与严弘文有什么多大的深仇大怨的几乎是没有的。 严弘文抬步出了宫,上了马车,车里的小厮见他心情不好,便泡了盏乌龙茶递了过去:“大人,可是事情不顺。” 严弘文端了茶盏吹了吹觉得这味道不合心意,也就顺手搁下了:“公主身体如何?” 小厮无奈道:“这些日子大人在朝堂上忙碌着,也没有空闲回府一趟,府里如今也住了一批大夫了,每日都替公主诊着脉,后来公主嫌弃那些大夫无用,也就都打发走了,如今公主的身子,还是老样子,大人,您再忙也该回府去见一见公主了。” 严弘文应了一声,朝小厮道:“今夜回府吧。” 小厮点了点头,欢喜涎道:“好,那奴才马上传话回去,想来公主必然也是高兴的。” 严弘文不是不关心公主,只是如今的事情太多了,前线的,国家的,各个地区的大大小小数之不尽,严弘文还要不时的堤防小人,如今也最疲惫不堪,连着了面容也憔悴苍老了不少。 那头上了马车的吉安挑开马车的帘子,瞧着离开的严弘文眯着眸子道:“如今的严相,可真是越发的嚣张。” 同坐在马车里的御林卫统领点了点头道:“公公不必理会他,他如今也不过就是个丞相之位罢了,又没有太多的实权,有什么可怕的?” 吉安点了点头,朝赵统领笑道:“咱家可不怕他,如今趁着这乱势,你我也该未雨绸缪才是。” 赵统领狐疑道:“公公的意思是?” 吉安掏出一张名单递给他,挑了挑眉道:“这些是私吞前线钱粮的名单,你依着这上边的名单,今日夜里就去抄家,这府里的东西物件的,你也不要含糊了,只管抄就是了,这些个昏臣,连前线的东西都敢碰,你且将他们的家眷也一并关押了。” 第3864章 生事 统领的心里有些慌,他瞧着这些名单道:“这里头有些人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这另外的几个,与严相的交情可也不浅,若是就这么将他们的家给抄了,到时若是这严相查起来,只怕你我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吉安恨铁不成钢的瞧着他无奈道:“你慌什么?区区这几个大臣就将你吓成这样?那你到时拿什么来成大事?这可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你若是也这般畏首畏尾的,到时皇上凯旋了,吃亏的可就是你,你可要想好了。” 吉安恨这些曾经给他脸色的人已经很久了,如今终于逮到了机会,他就是要让这些人家破人亡!就是要让这些人一无所有! 还有那些在他背后嘲讽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见吉安眼神里凝结着恨,赵统领忙朝他道:“公公放心,我今天夜里马上就去安排。” “先从远的小的开始,不要太打草惊蛇。” 吉安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瞧着这艳阳的天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一旁的小太监见状笑道:“义父,这天色如今正好着呢,儿子听说这京都城里近来添了些新鲜的玩意儿,您要不要去转转?儿子近来总瞧着您这样辛苦,也是心疼。” 这小太监见如今的吉安飞黄腾达了,便上赶着唤着义父,吉安因着自己将他的师父给杀了,所以早有堤防,只是如今听着这一声义父,到底心里还是有感动的。 “你小子,成日不琢磨着怎么替皇上分忧,却在想着这些事情?” 小太监笑盈盈道:“义父,儿子可不想替皇上分忧,儿子只想着替义父分忧,让义父高高兴兴的,那就是儿子的福气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还挺有意思的,想来义父肯定会喜欢才是。” 吉安被小太监哄得很是开心,可是因着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所以对这小太监总透着几分防备。 “如今我可事务繁忙,你若是当真要替我分担,也拿出些本事来做一些实事,别成日的就想着吃喝玩乐,走吧,回宫了。” 小太监顿时垮了一张脸道:“义父,我也是见义父太辛苦了,所以才想着让义父去放松放松。若是义父不喜欢,那下次再说。” 吉安进了宫,小太监跟在他的身旁,谄媚着讨好,那摇尾巴的模样,让路过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眼底多少透露出一些鄙夷来。 小太监见吉安沉默了,不由试探道:“义父,这严相如今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儿子见了都觉得生气。” 吉安扫了眼这小太监道:“你倒也还算有点眼力见,你不是严相的对手,不要去招惹他。” “那义父您对着严相语炮连珠的,儿子还以为义父您怎么了呢,还想着整一整这严相呢。”小太监打量着吉安的神色,琢磨出来了,他觉得这吉安对于严弘文定然是厌恶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对严弘文了。 吉安冷笑道:“你替我整一整?你若是当真能将这严相整着,那义父倒是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行了,不与你贫嘴了,我还有要事要去办。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小太监欢喜道:“义父,那我去做一桌子的好菜,等着义父来吃。” 吉安摆了摆手,不置可否的走了,小太监欢天喜地的回去做饭去了。 严弘文去了大理寺处理政务,这一忙就忙到了夜深,一旁的小厮见严弘文要通宵办公,不由提醒道:“大人,您说今夜要回府的。” 严弘文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自责道:“我这一忙竟给忘记了,快,回府。” 严弘文匆匆忙忙的回府,路上被人一路跟踪,谁料严弘文碰上了正在巡夜的巡防营,这巡防营的人一见是严弘文,便执意要护送了严弘文回府。 那些人见状便辙退了。 到了公主府严弘文匆匆下了轿抬步进了府,府里头灯火通明,前来相迎的人欢喜道:“驸马爷回来了。” 严弘文点了点头,大步朝内院走去:“公主如何了?可用膳了?” 一旁的婢女笑道:“还没呢,公主听闻驸马要回来,便吩咐后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着驸马爷回来了一块儿用呢,驸马快里边请。” 严弘文见这些人这般模样,心里有些难受,他这是多久没有回来了,所以如今这些人才会这样恭敬又欢喜? 对于这公主的病情,他虽时时刻刻的记在心上,担心着,可是一忙起来便难免耽搁了,便是差人来问了再回话,这些人也只说公主身体已经好转,并无大碍,请驸马放心。 可是这严弘文如今哪里放得下心来? 他匆匆进了内殿,就见内殿的小桌上摆着一桌菜,熙云公主坐在椅子里,手里捏着帕子猛的咳嗽着,一旁的丫鬟朝熙云公主担忧道:“公主,你身子如今是越发的差了,还是赶紧到床上躺着吧。”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缓了缓气问道:“你瞧我这脸上的妆可还能看?” “公主最是好看,上不上妆都好看。”丫鬟的心里泛着酸,瞧着这熙云公主这模样难过得紧,伸了手替这熙云公主轻轻补了补妆。 熙云公主轻笑道:“他如今政务繁忙,我的事情就不要再让他分心烦忧了,这件事情可不要告诉他,你去瞧瞧驸马到哪了?” 丫鬟点了点头,眼眶微红:“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让驸马陪着你不是很好吗?” 熙云公主垂眸理了理衣袍,朝丫鬟道:“你如今还不懂,待他日长大了,嫁了人了,你就知道了,快去。” 丫鬟抬步走了出去,熙云公主捏着帕子又是一阵猛咳,如今的熙云公主身上的病已经越来越重了。 丫鬟刚出门就撞上了严弘文,想起方才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慌:“驸马爷方……方才那些话?” 严弘文摆了摆手,朝丫鬟道:“不妨事。” 他抬步走了进去,几日不见了,却见灯盏下的熙云公主越发的削瘦,上了妆的脸上一点肉也没有。 他来到熙云公主的身旁,朝她轻笑道:“身体可好些?” 第3865章 熙云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咳了两声,拧眉缓着气,严弘文将她抱了起来,几步放在床上,温声道:“如今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就在床上躺着吃吧。对了,药可吃了?” 一旁的丫鬟将小桌搬到了床上,又将几个菜也搬了上去,添了碗筷,朝严弘文道:“公主每日都按时吃着药呢,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大夫无用,公主一点好转都没有,如今咳得也是越发的厉害了。” 熙云公主瞧着这没眼力见的小丫鬟低眉斥道:“多嘴!” 丫鬟无奈道:“公主,奴婢也是心疼您。” 严弘文坐在床边,握着熙云公主的手,柔声道:“公主,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妻,是是最美的女子,如今我什么也不去想,我只盼着你能够早日康复,这个大夫不行,咱们再另外寻,总有合意的大夫能够治好你的。” 熙云公主捏着帕子猛的咳嗽着,严弘文拍着她的背十分忧心:“万事还有我在,不要担心。” 熙云公主倚在他的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那边可有来信?若瑾怎么样了?她还怀着孩子呢,如今算一算日子,估摸着也快生了吧?”提及徐若瑾,熙云公主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些。 “信中倒是没有提及徐若瑾如何,必然也是平安无事的才对,公主不必担心,眼下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 严弘文便是在外边的时候也会吩咐人时刻关注照顾着熙云公主,这也才使得熙云公主没有过多的去操心劳力。 如今蒋明霜不在许多府里的事情就要由这熙云公主拿主意了 虽说这府里头的丫鬟奴才都是有眼力见的,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府里难免还是有让人为难的事情,。 如说,哪位朝中大人的夫人过来投了帖子,哪位又送了厚礼过来了。 尽管这些事情早在严弘文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过了,可是这些事情操办起来的时候,这仆人还喜欢问一问熙云公主。 熙云公主悬着的心也放了些:“无论如何,只要健康平安,来日里都会有的,驸马,如今你的处境也是危险,近来朝中好些夫人来府上送厚礼,我已经让人悉数都让人退了回去了,但是保不齐会有人心生怨恨,你要多加小心。” 严弘文朝她笑着安抚道:“如今朝中还好,没发生什么事情,别太担心了。” 熙云公主低喃道:“我的身子病着,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是理解的,只有一点,你要切记,无论如何,如今我都盼着你平安无事,一切要以你自己的安危为第一,眼下的局势不太平,总有一些宵小之辈想要趁虚而入,乱了这朝纲,驸马,你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在府里才……咳咳,才能放心。” 见熙云公主的嗓音沙哑,严弘文倒了盏茶递给她,柔声道:“公主,咱们再熬一段时间,待这段时间过去了,一切自然就见月明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明霜,昕儿,都会回来,你也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一个大夫不行,咱们就请两个,三个五个十个,一百个,左右这府里也养得起,只要能将你治好了,我必重谢。”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朝他喃道:“我知道熬过这段日子就会好起来了,陆凌枫那个乱臣贼子,迟早是要死在战场上的!只是让他这样的人死在战场上,当真是便宜了他!” 熙云公主如今当真是亲手杀了他都难解心头之恨! 严弘文握着熙云公主的手安抚道:“不妨事,如今有梁霄他们在战场上,一切问题都只是时间罢了。” 熙云公主抽回了手,将碗筷递给严弘文温声道:“饿了吧,先用些东西。” 她在灯下头一次这样细细的瞧着严弘文,这些日子严弘文奔波劳累,连胡子都来不及刮,他的发间也多了好几缕白发。 熙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又儒雅沉稳的驸马爷了,他苍老了许多了。 她拔弄着碗里的菜,朝严弘文轻声道:“我如今也只盼着昕儿能够安安稳稳的长大,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旁的也不敢再奢求太多了。” 严弘文盛了碗汤递给熙云公主,安抚道:“将他们交给瑜郡主,如今我是一点也不担心,公主,你也莫要再忧心了,用了膳好生歇息,我还有事务要处理。” 如今的严弘文忙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生出个三头六臂来。 熙云公主担忧道:“不是刚回来吗?如今夜半三更了,你这脸色也不大好,什么事情这样急,不能等到明日再处理吗?你方才还同我说身体最是要紧,可不能我还没好,你又倒下了。” 她心疼严弘文。 依着熙云公主对陆凌枫的了解,他必然会对严家下手,如今还没有下手,在她看来如今也不过是时候未到罢。 ,所以她们很多事情都要提早做防范,以免到时受制于人。 严弘文正欲说话,就见外边有人匆匆忙忙冲了进来,朝严弘文急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外边出事了!出大事了。” 严弘文见这人慌慌张张的不由拧眉斥责道:“一派胡言!如今能出什么事。” 来人急道:“是……是御林卫,御林卫抄了好几位大人的府了,您赶紧去看看吧,如今这外边全乱了。” 严弘文震惊万分:“怎么回事!” “原是那吉安公公说的,说那几位大人贪污,所以要搜查,结果……结果搜查出了好些东西,这……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大人,您快去瞧瞧吧。” 想来也是,如今大家都为官这么多年了,这其中掺和了些什么东西,谁都知道,要说是清水一般,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如今搜出了这么多的东西,也实在不好解释。 严弘文朝熙云公主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早些歇息,我去去就来。” 熙云公主点了点头,朝严弘文叮嘱道:“此事定然有蹊跷,你不要太操之过急了,不可硬碰硬。” 熙云公主有一种无力感,她先前是公主的时候还能帮着严弘文些,可是如今局势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自己又拖着个重病的身子,除了让他照顾分心,她什么也做不了。 严弘文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外边的街道上一片混乱,那高举的火把一路朝着远方蔓延,严弘文翻身上了马,一路朝着那被抄家的大臣府中奔去。 御林卫赵统领正在门口使唤着人往外搬东西,一边搬一边在街上叫唤:“这位李大人为官不仁,如今竟在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私扣军用钱粮!今日特奉旨抄家!其家眷一律关押,等皇上凯旋再行决断。” 李大人气不打一处来,瞪着赵统领斥骂道:“你这混帐东西!简直一派胡言!老夫为官向来清廉,如何会克扣军用钱粮!” “那这些东西不知李大人作何解释?”赵统领指着眼前的这一大堆的钱财,气势凌人。 李大人见状急道:“我夫人乃商贾之女,多带了些嫁妆来有何不可?再者我李家为官几朝!如今便是累有些许积蓄又有什么问题?倒是赵统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便是是要抄家,那也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如今这夜半三更的抄家,简直闻所未闻!” 李统领冷笑道:“你克扣军用钱粮便是死罪!你如今想要辩解,早干嘛去了?来人,把李大人也一并关押起来。” 严弘文匆忙打马归来,瞧着李统领沉声道:“不知李统领这抄家奉的是谁的旨意!竟这样夜半三更的来抄家。” 这抄家的动作闹得还挺大的!周围原本已经睡下的人纷纷露了脸出来看个热闹。 赵统领见状觉得这件事情若是不处理好了定然有失颜面,于是便硬着头皮道:“奉的自然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只说让也吉安公公彻查此事,如今查都没有查,李统领就这样火急火燎的前来抄家,不知这是谁给你的胆子?” 严弘文翻身下了马,扫了眼刀横在脖子上的李大人,一伸手将那刀给拂开了。 李大人见严弘文来了,一时视如救星,急道:“相爷,您是最明白我的,我哪能干出这样克扣军粮的事情来?我李家对皇上那也是忠心耿耿的啊! 赵统领见状嗤笑道:“你李家忠心耿耿,真要是忠心耿耿,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看来你的忠心也不过如此。丞相大人,这可是吉安公公给的名单,你若是不识趣的掺和到时吃亏的可就是你了。” 严弘文拧眉冷斥道:“混帐!这是朝堂不是儿戏,毫无证据,岂能通过吉安公公给的一个名单就私下定罪!将所有抓的人全部放回去,否则,我倒是要亲自去皇上问一问。” 赵统领面色微沉,瞧着严弘文道:“这可不关我的事,这是你严相徇私枉法。” 李大人站在严弘文跟前急道:“相爷,属下可以指天立誓,属下绝对没有克扣军用钱粮,如有此事,全族不得善终!” 这个毒誓发的当真是够狠的,连着全族的人都带进去了。 对于这李大人,其实严弘文一直都是了解的,他谨慎得很,为人也算正直,军用钱粮那般重要的东西,就算真的是从他的手里过,他也绝对不会沾半分。 “若是李大人当真克扣军用钱粮,无须皇上动手,本相也定会亲自将他绳之于法!但若无凭无据就胡乱抓人,那么你又视这大魏的法度为何物?此事还望赵统领给本相一个解释。” 严弘文冷着脸训斥的时候那上位者的架势是越发的足了,将这赵统领逼得脸色铁青,他瞧着严弘文点了点头,气道:“你如今仗着自个是丞相了,就在这儿包庇罪犯,到时我倒是想看一看,你要如何向皇上解释!咱们走。” 赵统领冷着个脸带着御林卫风风火火的走了。 李大人府里的人将这抬出来的东西又一一拿了进去,严弘文身旁的小厮将这些人都唤散了去,这才重新来到严弘文的身旁。 李大人叹了叹气,朝严弘文道:“今日之事当真是多谢严相了,若是没有严相在,只怕我李家今日当真是要蒙大难了。” 严弘文负手而立,长长的叹了叹气:“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府内一叙。” 李大人当即道:“驸马里面请。” 第3866章 欺负 严弘文与李大人进了府,府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连着那地面都刨坏了。 李大人的夫人在一旁气道:“这些人分明就是瞧着我家大人好欺负,所以这般欺负人,瞧瞧这地给挖的,这哪里是御林卫,这分明就是一拔土匪,如今还不知道府上丢了多少东西呢!” 严弘文闻言拧眉朝这李氏道:“夫人可查一查,若是当真丢了什么东西,列个名目出来,我寻人替你取回来。” 李氏欢喜道:“哎哟,那……那真是多谢相爷了!我家老爷向来是个谨慎的,他断然做不出那克扣军用钱粮的事情出来,此事还望相爷明察。” 随从在一旁打岔道:“相爷,不止李府一家,京都城里好几家如今都已经被抄了。” 严弘文闻言震惊道:“可知都抄了哪些?” “这……这王大人家的,孙大人家的,还有七七八八的,足有五六个,如今街上人来人往的闹得有些大。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随从也着急,如今他护着这李家的,旁的大臣出了问题,若是不能一碗水端平了,到时对严弘文的信誉影响也很大。 严弘文将丞相的手令给他,朝他叮嘱道:“你拿着我的手令过去,将这件事情解决,所有没有证据的,一律将人放回去。” 随从取了手令匆匆忙忙的跑了,为了防止管不住御林卫,还从这公主府里头调了些家丁过去。 李大人见状叹了叹气:“如今这也不知是个什么世道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严弘文随着李大人进了正厅,坐于首座,李大人恭敬的站在一旁,朝严弘文道:“今日之事,多谢丞相,若是没有丞相,只怕我们这一家子老小都要在牢里头呆着了。” 严弘文拧眉,朝李大人道:“今日之事,我自会彻查到底,给你们一个交待。” 李大人愁道:“今日在殿上其实属下也瞧见了,这吉安公公如今咄咄逼人,只怕严相日后的日子…还须多多堤防才是。” 吉安今日下来便想着给严弘文一个下马威,谁料被严弘文反将了一军,如今想来也该是记恨在心了。 严弘文淡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他若是要使阴招,那也只管来。” 李大人接了夫人端过来的茶盏搁在严弘文的手旁,担忧道:“今日早晨朝会的时候我就听这吉安公公说起要捉那些个克扣军用钱粮之人,想来这件事情的幕后或许就是他,只是不知李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竟要对我李府下这样的毒手啊。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授意。” 这点让李大人很是犹豫,若是皇上授意,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也不好交待了。 严弘文端了茶盏,一手捏着杯盏轻刮着淡道:“凡事讲求证据,李大人不必多虑。”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些大臣是克扣军用钱粮,那么严弘文绝对不会让他们蒙了不白之冤。 李大人对严弘文深感佩服。 而此时,那赵统领风风火火的回了宫,跑去寻吉安,吉安这会儿正准备睡了,听着这宫人火急火燎的叫唤,吉安便起了身。 吉安见了他笑道:“怎么?事情办的如何了?你怎么这副样子?” 赵统领怒道:“办个屁,严弘文那个天杀的半路跑了出来,原本已经开始搜查关押了,他一出现,所有的人都放了,他是丞相,如今我又能说什么?对了,他可还说了,若是要抓人,那得拿出证据来,一个吉安公公不过是皇上身边养的狗,说你一个宦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吉安捏着的茶盏砰的一声便砸在了地上,恨恨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赵统领见吉安生气了,便添油加醋:“他说,若是没有证据,就是皇上来了,他也不可能让你抓人,你吉安如今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这可不是我说的,这京都城里的人那么多,上来围着瞧热闹,如今这话都传出去了。” 吉安脸色阴沉的凝着赵统领,恨得咬牙切齿:“这严弘文当真是欺人太甚!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赵统领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吗?这严弘文简直不是个东西,如今你也算是给足了他颜面,谁知道他般不要脸!” 吉安恨恨道:“咱们便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先前陆凌枫就已经说过了,让他紧盯着严府,只要严府一有另外的动向马上向他禀报,并且将他解决掉! 他原想着先杀一杀严弘文的威风,解了这些年的心头之恨,谁料严弘文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如今就连他关押人的事情也一并打了狠狠的一巴掌,这让吉安如何不恨! 赵统领见状担忧道:“吉安公公,那你觉得如今这事儿……该当如何处理为好?” 吉安冷斥道:“处理?我还要去处理这些?我如今恨不能将他给处理了!此事你容我想一想!你自个也好生想一想!” 赵统领朝吉安低声道:“依我看,这严相如今这样不将你放在眼里,恐怕也是因为心里早已经有了反意,如今趁着皇上不在宫里,所以越发的胆大,此事不如向皇上通禀,到时由皇上来定夺。” 吉安闻言一拍手,朝赵统领笑道:“对对对,此事在理,我马上就给皇上去信一封。” 赵统领的心情大好,副统领打外边进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统领,出了些事儿。” 赵统领笑问:“如今还能出什么事儿?” “这严相将所有要抓的人都放了回去了,而且……而且还让那每户呈报搜查的时候所丢失的物件。” 副统领其实心里也是有数的,当时乱得很,大家伙趁着乱不免也会朝着自个的手里头藏些小东西,可如今这样的场面,若是将这些丢失的物件还回去,那御林卫这个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赵统领气道:“严弘文就揪着咱们不放了是不是?他没完了?!” 吉安拧眉朝赵统领气道:“这些个东西你就非得在那儿的时候往自个口袋里装?你就不能充公的时候再扣出来?真真是个蠢脑子!” 赵统领愁道:“你也知道如今大魏许久没有查抄过了,这一次查抄这么多府坻,这些个手下的也是手痒痒。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第3867章 待见 吉安最是见不得这些个因小失大不成器的东西! 他当即斥骂道:“你手底下的人你到底是怎么管的!如今这样的场面也敢去顺手牵羊!若是到时这严弘文倒打一耙,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赵统领是新上任的,与这严弘文并不相熟,他讪讪道:“这严相左右不过是一个书生,这弄笔杆子的活计,岂能与您相较,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吉安很是反感这种猪队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以为是咱家不忠心呢。” 赵统领讪讪道:“公公说的是,那依公公所见,眼下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那自然是不能承认,你将那些个东西都销毁了,以免让人查出来!到时咱家再治他个诽谤,那也未尝不可。” 吉安对严弘文也自认算是了解,若是这个时候放软了姿态,只怕会让严弘文越发的觉得他们这一拔人可欺,到时越发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吉安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严弘文会对陆凌枫忠心。 毕竟他是前朝驸马,又与这梁家的关系铁,原先是奉了陆凌枫的面找他的茬,可是如今越是相交越发现这严弘文的可恨之处!这人如此不识抬举,若是留着,只怕对皇上迟早是一个祸害。 赵统领是靠着对陆凌枫使劲的表忠心才坐上了这么个位置,若是要论起资历来当真是不值一提!所以吉安也没有太将他放在心上,多是需他的时候才会将他摆到明面上来。 如今对着赵统领自然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赵统领因着这吉安被陆凌枫看重,如今陆凌枫御驾亲征之后对吉安又有了特殊的任命,所以赵统领如今就是再傻也知道得向着谁了。 “公公,这……这些个东西就这么销毁了,不免太可惜了些。” 吉安真真是恨铁不成钢:“难不成要让那严相查出来?到时治了你的罪?这里是朝堂,是官场,不是小孩子家家躲猫猫,你赶紧去,将东西一件不留全销毁了,若是到时他命人来搜查,你只管拦着,到时看我怎么摆他一道。” 赵统领拍马屁道:“还是公公您想的周到!有您在一旁撑着,那我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这一切但凭您说了算,我马上就去安排人销毁了,到时没了证据,那他就是诽谤了,若是闹到皇上那儿去,那咱们也是有理的。” 吉安不由冷笑道:“闹到皇上那儿去?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听着吉安这意思,赵统领笑道:“到底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赵某佩服,往后必然以公公马首是瞻!” 只要这吉安是与严弘文敌对的,赵统领觉得这于他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吉安接了这赵统领端来的茶盏,朝他冷笑道:“好好学着点儿,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丢了皇上的颜面。” “是是是,那我马上去办。” 吉安吹了吹茶盏淡道:“事情办得干脆利索些,切莫因小失了大,只要将严弘文解决了,这朝中到时还不是唯你我马首是瞻?”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 赵统领连连点头,欢欢喜喜的走了,这才刚走没多久,就遇上了严弘文。 赵统领见了严弘文一时有些慌,他看了眼吉安的方向,跟在最后边的人悄悄的走去通报吉安,这才稍有了些底气,朝严弘文假笑道: “严相怎的还不回府里陪着公主?这样尽忠职守,倒真是少见。” 严弘文的身后跟着的是一拔衙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独独这赵统领如今是装作懵懂不知。 严弘文淡道:“今日你无凭无据就查抄了好几位朝中大臣,如今这些大臣府中所丢失的东西也已悉数记录在册,今日还请赵统领给一个交待。” 赵统领瞧着他身旁小厮递来的册子嗤笑道:“严相这是什么意思?如今这府里丢了东西的事难不成也归我御林卫管了?” 如今天色已经很暗了,长长的宫道上宫灯随风摇曳,将严弘文严肃的面容衬得有些阴沉,他凝着赵统领,淡道:“赵统领,在本相这里,凡事讲求一个证据。” “看你严相也是一个讲理的人,既然要讲证据,那就将证据拿出来再说,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赵统领断定那些人是没有证据的,毕竟从事发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这是从当铺里取来的物件,乃是御林卫于半个时辰之前当掉的,本相如今也是顾及皇上的颜面,顾及御林卫的颜面,这册子上的物件已经明确的写着了,至于此事如何,各个厉害关系,想必你赵统领也清楚。” 严弘文知道这赵统领是个见钱眼开的,所以他手底下的好些人里总有些按耐不住要当了换现银的。 严弘文便派了人去当铺候着,结果还真真是让人他给等着了。 赵统领拿着手里的册子有些慌,这抄家的时候顺手牵羊的事儿原也是有的,左右是些小物件,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可若是有人揪着不放,那也没好果子吃。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便越发的没底!这搞不好,还要治他一个失职之罪,这头顶上的乌纱帽或许都保不住。 这么一想,这墙头草又想倒了。 吉安打远处过来,朝众人道:“如今夜半三更的,都堵在这儿闹腾什么?若是皇上在宫里,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严弘文见了吉安淡道:“吉安公公处理公正廉洁,来得正好,此事就交由吉安公公处置吧。” 吉安捏着拂尘假装不懂:“这好端端的,出了什么事了?” 严弘文扫了眼赵统领手中的册子,淡道:“赵统领没有证据便私抄官家宅坻,如今他管辖下的御林卫抄家时又顺手牵羊,以致朝中几位大臣损失惨重,本相如今为着军用钱粮之事烦愁,所以此事就托给吉安公公了,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严弘文在如今这样的时刻还不想与赵统领闹起来,所以便选择了隐忍。 第3868章 找茬 这件事情交给吉安其实是再好不过的,他可以看出吉安与这赵统领关系如何,或许还能从中制造一些矛盾出来,让二者反目! 脑回路没这么深的赵统领朝吉安道:“严相说的也是……” 吉安扫了眼这智商不在线的蠢货,淡道:“咱家如今还有许多皇上吩咐下来的事情不曾完成……” 巷弄里的风呼号着,将人的衣衫吹得凌乱。 严弘文伸手理了理衣袍,淡道:“既是如此,此事就交由大理寺来办吧,正好这大理寺卿也是被查抄的官坻之一,想必他定然会将此事细细妥妥的处理妥当。” 赵统领慌道:“严相,这……这原都是小事,左右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如今编入了御林卫里头,干了些不靠谱的事儿,要不然这样,我回头将这些人教训一顿,好好的罚一罚……” 吉安看了眼赵统领恨铁不钢。 如今理在这严弘文这儿,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近来确是从军队里新拔了一批过来当御林卫,想来也是些兵犊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做了这样的荒唐事,该如何教训就如何教训吧。” 严弘文轻转着手中的玉板指,余光扫了眼脸色阴沉的吉安,淡道:“既然吉安公公都这么说了,那自然还是要依着律例来办事的。” 这大魏的律例向来是严格的,但是多半时候都因着这情之一字而被忽略了,如今重新搬了出来,吉安就知道,那顺手牵羊的几个人在严相这儿,能保下条命都不容易。 吉安瞧着严弘文笑道:“严相公正廉洁,自然是大魏之福,只是如今的情况特殊,严相若是要将这些人逐出御林卫,只怕是要让这京都城生了乱,老奴奉劝一句,这为官也没有百日红的道理,严相还是应当识时务一些的为好,否则若是哪一日得罪了皇上,只怕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严弘文站得笔直,瞧着苍老了许多的吉安淡道:“我没有什么可怕的,法不容情,此事自当重视!否则这些人趁着皇上不在便为非作歹,岂不是要反了这京都城的天了?吉安公公是皇上最器重的人,想必也会替皇上着想才是。” 吉安被严弘文堵了一记,不由气道:“你少拿皇上来威胁咱家,皇上出征之前可说了,让咱家替皇上好好的盯着这朝堂!如今严相要乱这朝堂,那也只能得罪了。” 两拔人面对着面,随从瞧着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有些担心,朝严弘文低声道:“大人,公主可叮嘱了,让您不要太过张扬,凡事安危为第一。” 严弘文没将这话听进去,凝着吉安沉声道:“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如今这御林卫犯了罪,倒是要让本相网开一面?怎么?难不成这御林卫竟比皇上还要大?吉安公公,如今皇上不在你莫不要造反。” 吉安拧眉凝着他斥骂道:“严相!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咱家对皇上自然是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既然如此,那这御林卫一事就交由吉安公公亲自督办了,公主还在府里等我,告辞了。”严弘文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吉安,转身便走了。 吉安凝着他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捏着册子,直到严弘文走远了,这赵统领才朝吉安笑道:“哎呦,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吉安公公,如今是你来办这个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让这御林卫都回去歇着了?” 吉安扫了眼这不成器的赵统领,低斥道:“我不是让你赶紧将东西销毁!你倒好,如今又将他给招惹了!” 赵统领见状朝吉安讪讪道:“我那不是也不知道情况吗?我这才刚吩咐下去,半道上就让这严弘文给堵了,他说他的人查到了御林卫去当铺里头当东西,我……我这也是没法子,这证据就这么摆在眼前,不过如今有您来处理,那赵某还是放心的。” 这惹事的这几个可都是他的亲信,若是没有那些个人在里边给他撑着颜面,这御林卫里头没几个人是真心服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赵统领急于想要有所成就,只是可惜了此人有勇无谋,终难成大事。 吉安一口老血差点被这蠢货气出来:“你以为这是一桩好事?你以为严弘文会傻乎乎的将这件事情就这么丢给我来处理?如今可不知他安排了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稍有差池,到时闹起来终究是咱们理亏。” “您可是皇上任命留下来盯着朝堂的,您怕个什么劲?如今这严弘文再厉害,不也是你手里头的鸡蛋吗?瞧着他那嚣张的样儿,我瞧了都生厌,您可千万不要对他手下留情给他颜面,只怕到时他对付起您来,更心狠手辣呢。如今连着这顺手牵羊的这么些小事都要拿出来搅了您的颜面,您说这往后在朝堂里,您还怎么混。” 这赵统领不愧是靠着拍马屁爬上来的,这办事不在行,忽悠人添油加醋的本事倒是一来一个准。 这番话气得吉安脸色铁青,扫了眼赵统领,愤愤道:“如今咱家与他严弘文的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赵统领在一旁添油:“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那您看这如今这个事儿可如何是好?” 吉安冷笑道:“他将此事交给咱家来办,无非就是想让这朝中的人都瞧着,咱家也得听命于他,不过,咱家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由着他拿捏,你去知会一声,就说这些东西一律充入军用钱粮中去,至于抄家的那些人,私底下提点两句就是了,旁的无须多言。” “好好好,到底还是您有气魄!我马上就去吩咐。”赵统领欢欢喜喜的便去办事去了。 吉安瞧着他的背影微眯了眯眸,这样的蠢货真真是累人,好在某些时候这赵统领还是有些用处的。 吉安身旁的小太监担忧道:“公公,这样做,到时严相会不会找茬啊?” 吉安冷笑道:“慌什么?他如今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我给他三分颜面,是他自己不要,如今也就怪不得咱家了。若是要来挑事,只管让他来挑就是。” 吉安凝着黑沉沉的夜色,眯着杀气腾腾的眸子冷笑,于这夜色里,显得有些可怕。 第3869章 跟踪 春寒初初过去,整个兆国便陷入了一种暖春的状态,这日正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悠悠与严昕也难得的没有上课,悠悠早早用了早膳便领着严昕去瞧梅兰了。 梅兰如今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也可以下床走走路了,只是走得不远,手里头的帕子永远都紧捏着,这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已经捂着唇咳了好几回了。 悠悠坐在窗上晃着腿,瞧着这捏了帕子写字的梅兰,担忧的问道:“你先前不是摔着了吗?怎么还咳上了?要不然我让舅舅再来给你看看,舅舅的医术可好了。” 梅兰摆了摆手,柔声道:“我已经好了,只是春寒初过身子有些受不住,所以得了风寒,娘亲已经熬了药,喝几日就好了。” 悠悠从窗棂上跳了下来,蹦到梅兰的跟前朝她一本正经道:“要我说,你就是身子弱,你要是像我一样,想必也不会这么弱了,要不然,我教你习武吧?” 梅兰摇了摇头,嗔道:“我学不会那些。” 严昕见悠悠想要拉着梅兰去蹲马步,忙将人拉住,无奈道:“梅兰姐姐的身子弱,你就不要为难她了,还是先好好的跟着梅兰姐姐学一学字吧,你瞧她这一手小楷写的,当真是好看。” 再看看悠悠那小书桌上写的字,鸡爪子抓过一般,歪歪扭扭的。 悠悠瞧着外边的天气正好,便生了贪玩的心性,朝梅兰哄道:“好梅兰,咱们去玩吧,你瞧外边的天气这么好,舅舅可说过了,多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去吧好不好?” 梅兰捏着笔抖了抖,小声道:“我……我还有好些没有抄完,就不去了。” 悠悠无奈的哄道:“没关系,我们去转一转,散散心就回来,你瞧你成日的闷在家里人都快要发霉了,出去走走嘛。” 梅兰垂眸写着字拒绝道:“我就不去了,这是给娘亲抄录的佛经,娘亲去上香祈佛要用的,若是一会儿来了见我没在,定然会生气的,你们去吧。” 严昕见梅兰十分为难,便朝悠悠道:“你不要为难她了。” 这花氏的性子,严昕也是知道一二的,虽然当着他们的面可能不会数落梅兰,可是梅兰回来了,必然也会有一顿好骂的。 这梅兰本就过得小心翼翼,十分不容易了,严昕也不想要给梅兰造成一些什么负担,所以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悠悠是平安无事的,他多少都会对梅兰多一点照顾。 悠悠见状很是无奈,朝梅兰道:“你当真不去啊?我听说这小后花园的花开的可好了,那我们先去了,到时要是见了好看的,给你摘了回来。” 梅兰点了点头,眼底透出几分笑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多谢。” “我定会摘一朵最最最最好看的给你。”悠悠拉着严昕跑了出去,沿着宫道去后花园。 结果她在路上遇了那拎着东西往偏僻小道走的孙伯,她一把将严昕拽到了暗处,狐疑道:“你看孙伯,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严昕将她的手拉开,喃道:“哪里不对劲了?” 两个人做贼似的瞧着孙伯背影心里的思绪乱七八糟的在飞。 悠悠小声道:“你瞧孙伯,平时他是不拿东西的,这一次怎么就他一个人,还拿了这么重的东西走,要不然咱们跟过去瞧瞧。” 悠悠是个好奇的宝宝,什么样的事情都喜欢查到底! 如今有孙伯在前边走着,她也不可能不跟上去。 严昕朝悠悠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先前去那个废院的时候,废院外的人都已经辙了,里边的人也不见了,肯定是有人发现了,所以把那个人给转移了。” 悠悠轻手轻脚的跟在孙伯的身后,嘀咕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把那个孩子弄到哪里去了,瞧着怪可怜的,我东西还没送出去呢。” 严昕低声道:“我在宫里倒是听了些传言,说是宫里有个叫虞澜之的孩子一直被虞尚云关着,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悠悠打了他一记,斥道:“义父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你不要一派胡言,要不然我要生气了!” “你别不信,若是没有这样的事情,这宫里头的人想必也不敢干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在这宫里头乱走了,你方才还答应梅兰,要给她摘最好看的花呢,如今你又往这儿跑,咱们要是有去无回的怎么办?” 严昕觉得这皇宫里面太危险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好像永远都解决不完。 无论他们发现了些会样的事情,到时一旦暴发出来,或许都是要命的。 而且他也答应了自家姑姑,会好生的瞧着悠悠,不让她做傻事,可如今严昕是拦都拦不住啊。 悠悠铁了心的要跟着孙伯去一看究竟,严昕拦不住,只得跟着她一并走。 孙伯其实早就知道这两个藏在角落的孩子的存在。 他们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可是事实上却是早早的就暴露了,孙伯的脚程走得慢,两个孩子不紧不慢的跟着,左转右绕的,走了好长一段路,悠悠拽着严昕,在一旁急道:“你快点儿走啊,也许一会儿就到了呢。” 严昕靠着墙无力道:“还要走多久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脚疼,不走了。” 悠悠叉着腰瞧着严昕气道:“你能不能爷们一点!这才几步路就这疼那疼的,梅兰都比你好。” 严昕瞬间就青了一张脸:“我堂堂男儿,岂能跟梅兰那样的弱女子相提并论。” “哼,你这几步路都走不动,还男儿?你干脆梳起发髻,当个姑娘得了。你要是个姑娘,我就背着你走了。”悠悠晃了晃她那小胳膊,别提有多得意了。 严昕咬着牙撑着墙面气道:“谁说我不是个爷们了,不就是一段路吗?你走快一点,到时可别指望我背你。” 被刺激了的严昕如今是健步如飞,悠悠跟在严昕的身旁,两人不远不远的跟着孙伯。 第3870章 跟踪(二) 绕过了一处巷弄,巷弄里边长满了草,越走越荒凉,暖阳晒在人的身上依旧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悠悠不自觉的紧了紧衣袍,朝严昕喃道:“这个地方,怎么比之前的那个废旧的院子还要差,孙伯这是要去哪啊。” 严昕盯着脚下丛生的杂草有些慌:“这里边会不会有蛇啊。” 悠悠狐疑道:“不会吧,娘亲说蛇夏天才出来。” “那可不一定,我们那次去旧宫的时候,你还记得吗?那宫里角落藏了好多的蛇,要不是沐阮舅舅出现得及时,咱们都要被蛇吃了。” 严昕最怕的就是蛇,上次若不是在悠悠面前死要面子,只怕也早吓得跳起来了,如今这样深的草丛,当真是让他的心里满是阴影。 悠悠顺手捡了一根棍子给他:“那你拿着这个,边走边打,这蛇要是看见你打草,就自己会跑掉的。” 严昕接了棍子慌道:“我还听说打蛇随棍上,这蛇要是顺着棍子来咬我怎么办?”严昕的心里阴影面积当真不是一般的大。 悠悠瞧着哭笑不得:“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它要是要你,你就把棍子丢了不就可以了吗?” 严昕抓着棍子跟在悠悠的身旁,朝眼前的草地不断的打着,这蛇倒是没打着,手上的力气消耗了不少。 孙伯远远的用余光瞧着这两个孩子,这两货原是躲着他的,如今似乎完全忘记了躲他这回事了,竟光明正大的跟在他后边玩了起来! 这也让孙伯哭笑不得,他提着手里的东西穿过了这杂草丛生的巷弄,巷弄的外边堆满了枯枝败叶,孙伯扫了眼身后拿着棍子敲敲打打的孩子,转了个弯。 悠悠拉着这担惊受怕的严昕,慌道:“快!别敲了,孙伯走远了,咱们赶紧跟上去,要不然到时找不着人了。” 严昕捏着棍子担忧道:“找不着人也比被蛇咬了的好。唉,你别拽我啊,这里边万一真的有蛇,咱们小命可就交待了,到时我拿什么给姑姑回话!你慢着点,我棍子掉了!” 悠悠拽着严昕便往前跑,才没有顾及到严昕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穿过这个巷弄,悠悠一转身就瞧见了一个破旧的门,门外边还守着两个人,那两个人跟着孙伯正往里边走,所以没有注意到这边突然冒出来的悠悠和严昕。 悠悠趴着墙伸长了脖子瞧:“这里边到底藏了些什么?怎么孙伯还跟做贼似的。” 孙伯进来了之后便朝这守门的二人吩咐道:“你们将这些东西拿下去,我去看看那孩子。” 守门的朝孙伯叹了叹气,无奈道:“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打出生没多久就被这么关了起来,如今都已经这么大了,瞧着除了没日没夜的做粗活,如今是什么也不会。那胖太监哪里是凶着他,那是护着他,对他越是不好,他便越是安全,毕竟这孩子也算是那胖太监养大的,也着实不容易。” 孙伯叹了叹气,朝这守门人问道:“那胖太监的尸首可葬了?” “已经葬了,方才我去送饭的时候这孩子还问了我一句,我说他去别处当差了,这儿不归他管了。” 守门人是孙伯的人,被安排到这儿守着虞澜之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对这虞澜之也是有些感情的,虽说也不算深,但是到底这孩子的本性其实也是极好的,如今见了这样一个孩子被囚禁着,他这心里也着实是不好受。 虽说父债子偿确实也是没问题,可是细细想来,这刚出生的孩子,得造了多大的孽,才会一出生就被困在这儿,他如今连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都一问三不知的。 虞尚云的决定没有人敢违背,所以也没有人也轻易的提及,毕竟这也事关虞尚云心里的一块伤疤,谁又敢去揭了他的疤呢? 孙伯点了点头,朝守门人叹道:“此事我如今也只盼着国主能够早日想通,至于这孩子往后的日子如何,终究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近来他可还安生?” 守门人接了孙伯手里头的东西往里边走,边走边道:“这孩子向来是安生的,这么些年他除了偶尔与那胖太监说话,平时基本上不说话,这问及胖太监,还是头一回,我原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听了他说话吓了一跳。” 虞澜之的话语并不全,他从生下来就被囚禁起来,没有人教他说话,没有人教他走路,打他记事起,只有胖太监,在不断的逼着他反反复复的做着这样粗重的活计。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旧院那个小破殿,如今被转移到这儿来,他所看见的,依旧是一个不堪入目的破旧地方,所以虞澜之觉得,这世界或许就是这个样子。 孙伯朝守门人道:“你去将东西收拾收拾。这儿有我看一会,放心吧。” 守门人笑道:“您说的哪的话,这孩子的身上可有六道锁链,这锁链子的钥匙可在国主那儿呢,我原也不是担心这孩子走,有您在这儿看着我自然也是放心的,我就先去收拾一下这些东西。” 孙伯送走了守门人,扫了眼偷偷溜了进来的悠悠和严昕,故意慢吞吞的进了关着虞澜之的那间殿,他暗自想,如今能够说通虞尚云的或许只有悠悠这孩子了,毕竟这虞尚云对悠悠的看重程度堪比亲生! 或许哪一日等虞尚云有了亲生的孩子,必然连悠悠的一半都不及,若是要问为什么,大概便是爱乌及屋吧。 孙伯进了殿,殿内简单的摆置了一些东西,虞澜之跪坐在地上,手里还在干着活计,见孙伯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默默的做着手里头的事。 他的手因为这繁琐而沉重的工作如今已经布满了茧子,不像个少年郎的手,倒像是一个常年做苦工的成年人的手,黑瘦,且布满了伤痕,他有些伤痕划破了也没有去理会,任着它自个结痂,自个愈合。 孙伯只站在他跟前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朝他道:“你看近来清瘦不少,我带了些吃的,一会儿吩咐守门人给你送过来,你多吃些。” 虞澜之嗫嚅着唇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孙伯站了好一会儿,静静的瞧着他,直到那守门人来催他了,他这才离开。 第3871章 守门 守门人送走了孙伯,来到窗边往里头瞧了两眼,见虞澜之默默的做着手里头的活计,无奈的叹了叹气。 走了两步推开殿门,阳光从外边折了进去,投在虞澜之细长的睫毛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复又忙碌着手里头的活计。 守门人将手里头端的吃食小桌搁在他的身侧,朝他叹道:“这些都是孙伯带过来的,你多吃一些,又要过一段时日才有这样好吃的东西了。” 说罢这守门人伸手拎了块点心塞进嘴里,见他不说话,又拿了两个细细的用手帕子包了起来,如同在包着什么珍福一般的。 他朝这虞澜之懒笑道:“左右你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我且替你尝两个,试一试这点心到底是无毒的还是有毒的。” 虞澜之其实是知道的,每到他这儿来了些什么好吃的吃食的时候,这人总是要藏一些拿回去给他的小娇妻吃的。 所以虞澜之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大喜欢吃这些东西。 守门人见他眼神呆滞,便又朝他道:“你啊,还是抓紧了忙你的吧,不要耽搁了,到时候又惹人厌你。” 虞澜之垂眸,继续做着手里头的活计,若不是先前他问过这过门人那胖太监的去处,守门人还一直当他是个哑巴。 他叹着气出了这破旧的大殿,殿内重归于平静。 大门复又被沉沉的关上,悠悠拽着严昕溜到了破旧的殿宇旁,小声道:“你跟着我小声点儿。” 严昕见状担忧的四处看了看嘀咕道:“咱们还是快点走吧,要是被人看见了,到时候把我们当贼了怎么办?悠悠,这宫里不太平,咱们还是不要胡闹了。” 悠悠趴在窗边往里头看,奈何她的个子不高,只得朝严昕挥手:“你别在那儿站着,快过来给我踩一下,我看看里边是什么。” 严昕正在替悠悠把风,听着这话走了过去,诧异道:“你踩我?那不行不行,我哪经得起您女侠这一脚。” 严昕如今尽管跟着悠悠一起习武健身了,可是这一路吃了不少的苦,如今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呢,这瘦巴巴的样儿,哪里经得起悠悠这么折腾的。 悠悠踮起脚尖往里头瞧,依稀里见那大厅里跪坐着一个身影,似曾相识,不由惊呼道:“昕儿,你快瞧,那个人我是不是见过?好像……好像是那天在旧院里看见的那个人。” 严昕紧张兮兮的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这才到悠悠的身旁,抬头往里头看,一束光从屋顶落下来,折在虞澜之的头顶,他那双血迹斑驳的手还在不断的忙碌着。 严昕的心里有些震撼,他可以肯定这个地方不是先前他们去过的地方。 看来那个人如今是被转移了,若是他们这一次没有跟着孙伯过来,或许在这若大的皇宫里,只怕就真的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悠悠见严昕迟迟没有动作,当下狐疑道:“昕儿,你怎么了,你看没看见啊?” 严昕按着往里探的悠悠那小脑袋,担忧道:“悠悠,咱们还是回去吧,在这儿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了,可就糟糕了,再说了,你义父先前也叮嘱过我们了,若是再让他看见我们乱闯,只怕是要生气的。” 到底是在别人的屋檐下,还是谨慎小心一些的好。 可是悠悠偏不信这个邪,她瞧着窗了狐疑道:“这里边关着什么啊?” 严昕拉着悠悠往角落走:“没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悠悠见他言辞闪烁,便朝严昕哼哼道:“不对,肯定有问题,我得去看看。” 悠悠甩开严昕的手,转身便来到了大门前,那大门上着锁,悠悠透过细缝往里边瞧,严昕一把将她拉到一旁,好言好语的劝着:“你不要闹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否则若是让姑姑知道了,也会担心的,悠悠,咱们现在是在兆国,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了,只怕我们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严昕担心的事情比较多,比不得悠悠如今这有恃无恐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越是不让看的,悠悠便偏是要看,她将门推开了些细缝,锁着的链子发出细微的响动来。 虞澜之抬头,瞧见悠悠透过微开的殿门诧异的看着他,一时虞澜之也有些意外。 悠悠的身子小,这门关的也随意,悠悠便钻了进去,严昕一见悠悠进去了,顿时便慌了,见四下无人,也就跟着跑了进去。 严昕慌道:“悠悠!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再呆下去被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悠悠朝严昕安抚道:“昕儿,你看真的是他!!你方才是不是瞧见了,你也不告诉我。没事的,有我罩着你。” 罩个锤子! 严昕的心里一阵默斥,只是当着悠悠这可爱的面容,总是没办法将这脾气发出来,他只得朝悠悠劝道:“这人你见也见了,那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悠悠抹了一把脸,瞧着严昕郑重道:“现在时辰还早呢,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玩一会儿。” 严昕顿时垮了一张脸,无奈道:“咱们不是已经看见他了吗?” “那不一样,我要陪他玩会再走。”悠悠跑到虞澜之的身旁,笑盈盈的将小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朝他伸出手道: “我看你手上好多的伤,肯定很疼,所以带了些药,本来以为你在废院,谁知道你换地方了,还好我没去废院,要是去了肯定就见不着你了。” 虞澜之做着手里头的活计,因为不当心,手上又削了些皮,顿时血便涌了出来,悠悠看得心惊肉跳的惊呼道:“你流血了!” 虞澜之瞧着悠悠,闷不吭声的。 悠悠抓起虞澜之的手,另一只手将他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急道:“流血了,得赶快止血才是,这是舅舅送给我的,止血最好了,就是疼了些,你要是疼你就喊。” 虞澜之瞧着她将药小心翼翼的倒在伤上,看着她垂着眸,纤长的睫毛垂在她的眼睑处,那白里透红的面容让人有些心动。 虞澜之平日里被关在这里,很少有时间去看见外人,如今见了悠悠不免觉得有趣,于是便多看了两眼。 第3872章 温暖 这些年的虞澜之很少被别人这样温暖的呵护,所以如今瞧着悠悠这温柔的姿态,心里也有些暖。 胖太监对他的照顾是那种凶巴巴的,动辄打骂,可有好吃的依旧会给虞澜之留着,这样的好,让人觉得淡漠又浅薄。 如悠悠这样只见一面便惦记在心的,对于虞澜之而言,几乎没有。 所以如今的虞澜之对于悠悠如此暖心的行为降低了防范。 到底都还只是孩子,或许也只有孩子才能让一个满是防备,伤痕累累的孩子放松下来。 悠悠边上着药边轻吹着喃道:“娘亲说过,要是疼的话吹一吹就好了,你放心吧,过两日这个伤就会好的。” 虞澜之低头瞧着正给他的手绑帕子的悠悠,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严昕在一旁催促道:“你药也给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让别人看到了,咱们可就有麻烦了。” 悠悠笑盈盈道:“不要急嘛,现在这个地方,谁会来呀?再说了,这门都锁着的,咱们也出不去啊。还不如安下心来好好的玩。” 严昕闻言急道:“这院子外边守满了人,咱们要怎么出去?不行,我得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悠悠朝严昕劝道:“娘亲常说,平常心,你瞧我多淡定,咱们既来之则安之,玩会再说呀,这儿还有好多小点心呢,你尝一个。” 她将这虞澜之身旁的点心拿了一块递给严昕。 严昕瞧着外边的动静,朝悠悠急道:“如今外边没有人,咱们趁着这个空档还是赶紧走吧。” 悠悠捧着脸愁道:“可是现在就算外边没有人,咱们也出不去呀,昕儿,我想和他多呆一会陪陪他,你帮帮忙嘛。” 悠悠的同情心泛烂,她瞧着这个像极了虞尚云的家伙,心里总是格外的喜欢,所以对虞澜之也格外的上心些。 严昕见不得悠悠犯愁,无奈道:“那你在这儿陪他聊聊,我出去找找有没有旁的法子出去,我要是找着了,咱们可就不能久待了,得马上走。” 悠悠点了点头,欢喜道:“好,那你悄悄的可不要被发现了,要是发现了,你就报义父的大名,他们肯定不敢动你。” 严昕见悠悠如今是铁了心的要呆在这儿玩会儿了,也就不劝着她了,只朝她叮嘱道:“我出去盯着点儿,你可不要胡闹。” 悠悠嘴里叼着块点心,起身递给严昕一块,将他推了出去笑盈盈道:“好昕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快帮我瞧一瞧,咱们一会儿就走。” 严昕站在殿外,瞧着这上着锁的殿门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个空子在,他们几个出入简直是易如反掌,更何况是殿里的那个人。 令严昕觉得奇怪的是,这个人的身上锁着链子,一个这样瘦弱的孩子,竟要上这样的链子来将人锁住,这是为什么?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其实严昕也是觉得这虞澜之怪可怜的,但是严昕如今总是要以悠悠的安全为第一要务,所以对虞澜之的关注度也就没有这么高了。 对于皇宫来说,这样的事情不免就让人联想到皇宫里不为人知的秘事。 严昕对于这样的事情向来是避而不谈的。 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触碰到了,必然是皇室的逆磷,到时候指不定要闹出多少风波出来,所以如今严昕对这样的事情很是谨慎,他也不想让悠悠知道的太多,可如今的情况,也让严昕很是头疼。 悠悠这闲事的管事能力,简直超乎了严昕的想象。 严昕如今也不好再当着虞澜之的面说这些,所以便想着等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与她说一说。 悠悠见严昕找出去的法子了,便安心的在虞澜之的身旁坐了下来。 那腮帮子吃得鼓鼓的,见虞澜之又继续手里头的事情,不由嗔道:“你手还没好呢,怎么又继续做这个,别做了,你吃点点心,这个点心可好吃了。” 悠悠捏了块点心递到虞澜之的嘴边,虞澜之瞧着她那细嫩的手怔了怔。 悠悠晃了晃手,他才张嘴吃了,悠悠笑盈盈道:“你在这儿一个人肯定不好玩,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哪儿,我一定常来陪你玩儿。” 虞澜之吃着点心,头一次发现,这东西是甜的,先前虞尚云也来看过他,但是对他所做的更多的是折磨,有时候他根本不敢吃这种太过华丽的东西,总觉得这是虞尚云送过来的,里边或许或多或少的添了些折磨他的东西。 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厌恶的眼神让他这样难过。 悠悠见虞澜之不说话,伸手将他手里头的东西拿走:“你别做这个了,陪我玩会儿吧,你……是不会说话吗?那你会写字吗?” 虞澜之摇了摇头,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 一个人沉默了太久,再张嘴说话的时候连发音都让人觉得陌生,所以虞澜之干脆也就没有开口。 悠悠以为他是哑巴,顿时对他的心疼指数又升级了,朝他道:“没关系的,你能听得懂我说什么就好了,要是以后见了舅舅,我定让舅舅好好的给你看看,舅舅的医术可厉害了,一定会治好你的。” 在悠悠看来,沐阮简直就成了她的专属大夫,让治谁治谁! 虞澜之垂眸,瞧着被扔到了地上的东西默了一会儿抬头端了碟点心递给她,也算是表达了虞澜之对悠悠的感激。 悠悠接了那点心,笑道:“这个点心真像义父殿里头的,下次我来寻你的时候再给你带一些,你看好不好?” 虞澜点了点头,拿了一根筷子在满是杂物的地面上画了画,又递给悠悠。 悠悠瞧着那画得歪歪扭扭的圆,有些懵:“你想说什么?” 虞澜之取了悠悠手里头的筷子在地上又画了两个圈,悠悠十分不解:“你这是干什么?” 悠悠一时也没有领悟透这虞澜之的意思,虞澜之见她不懂顿时急了,朝她道:“你会写字吗?” 第3873章 小谈 悠悠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懵:“你……你方才说话了?” 她一直以为这人是个哑巴,她还一直将他当作哑巴,可是如今竟不曾想,他开口说话了! 悠悠一时震惊不已,瞧着虞澜之傻眼了:“我听错了吧?” 虞澜之突然觉得,悠悠这样的小表情很是可爱,他想伸手捏一捏她的小脸,可是手刚伸出去就僵住了。 一种自卑感在他的心里头蔓延,他如今身上都是铁链子,被绑着,可是悠悠不一样,她衣着奢华低调,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定然是宫里头身份尊贵的。 虞澜之朝她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是我在说话。” 悠悠伸手捏了捏自个的脸,喃道:“可……可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话,我还以为你是……是……” 虞澜之站起身,身上的铁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发出声响来。 “我不是哑巴,我……我只是很久没有说话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悠悠饿着了,如今捏着点心当饭吃,见虞澜之起了身,才瞧见他身上的铁链子,震惊不已:“这……这是谁绑的?太过份了。” 虞澜之身上的链子挺细的,若不仔细的去看的话,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头并不显眼,悠悠坐在他身旁都没有发现,如今直到他站起来了,悠悠这才看见这绑着他的链子。 “跟我来。” 虞澜之的链子挺长的,长得足够他在这殿外的小院子里走一走了,他领着悠悠轻车熟路的出了殿,朝悠悠低声道:“我带你看个好玩的。” 虞澜之领着悠悠到了一颗树下,悠悠瞧着他身上的铁链子担忧道:“可是你这个链子,会不舒服呀。” 虞澜之摇了摇头,看了眼身后扯得笔直的链子道:“没关系,我习惯了。你看这树下,我藏了个东西。” 悠悠蹲在树下,捡了根棍子开始刨,她那小手刨得慢,虞澜之蹲下身来帮着她一块儿刨,见她刨得差不多了,这才朝悠悠道:“你打开来。” 悠悠从坑里抱了个小盒子出来,那盒子里头放着一把小匕首,悠悠瞧着这做工精细的匕首,诧异道:“这匕首真好看。” 匕首精细,上边雕着精致的纹路,另外镶嵌着七颗七星连珠的宝石,颜色有七颗,各不相同,只这么看一眼,都让人觉得价值不菲。 悠悠向来是对宝物颇有见地的,毕竟自小接触的宝物就不在少数,可是像这匕首这样的,悠悠还真是头一次见,一时有些震撼。 虞澜之瞧着悠悠忽的笑了,那笑意让悠悠想到了虞尚云。 虞尚云瞧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眼神,恨不能将这世间所有的最好的都给悠悠。 虞澜之生得与虞尚云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虞澜之受了些苦楚,加上他常年都呆在暗处,让他的皮肤蒙生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色,虞澜之不喜欢自己与虞尚云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所以便故意将皮肤以泥灰弄得脏兮兮黑乎乎的,如今在阳光下这么一笑,瘦弱的身体里显现出几分暖意来。 “送你的。” 悠悠拔了匕首,当即就给虞澜之表演了一出舞匕首的动作,那一套动作下来是又帅又凌厉,连这虞澜之瞧了也忍不住称好。 阳光下悠悠舞着匕首,那双眼睛里灵气十足,严昕站在不远处寻出口,结果一回头就瞧见这货大刺刺的在院子里舞起了匕首来,顿时吓得心都要停了。 他跑到悠悠这边来,朝悠悠低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悠悠见严昕来了,手中的匕首一个使力便钉入了树干里,虞澜之瞧着入木三分的匕首挑了挑眉,十分意外。 悠悠竟然有这样的功底,他如今也偶尔会练一练拳脚功夫,可是像悠悠这样,他却是做不到的,对于他而言,如今他常年做劳苦的活计,身子也虚弱,没有悠悠这样大的暴发力。 悠悠走到虞澜之的跟前笑盈盈道:“这个匕首好看,悠悠喜欢。” 虞澜之讪讪道:“我……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只有这把匕首,以后你若是拿着这把匕首来寻我,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悠悠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她收起手中的匕首,笑盈盈道:“这个匕首真好看,悠悠喜欢。” 虞澜之见悠悠喜欢,朝她问道:“你的拳脚功夫很好,比我要好。” 悠悠抬头瞧着比她高许多的虞澜之,得意道:“那是自然,悠悠要保护好多好多人,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行?” 严昕听着这话无奈道:“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别到时候又得罪了人。” 悠悠见外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便朝严昕道:“咱们先回殿里。” 虞澜之领着二人回了殿里,趴在门边瞧着外这,提心吊胆的。 悠悠狐疑道:“外边的人怎么还不进来?” 虞澜之喃道:“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会送饭过来,今日可能是因为孙伯已经送过了,所以就不送了。” 悠悠望向那被她吃空了的碟子,尴尬道:“那怎么行?这些糕点你也没吃几个,你要是饿着了,那我可成罪人了。” 虞澜之将门合上,朝悠悠道:“没关系,我也不饿,平时他们送了这些东西来我也不怎么吃的。” 严昕扫了眼这脏乱的屋子直皱眉:“悠悠,我转了一圈也没有找着能够出去的地方,要是太晚了,姑姑又要担心了。” 悠悠见状只得朝虞澜之道:“我得回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争取每天都来找你玩。” 虞澜之见悠悠要走了,急道:“你可不可以教我识字?我……我不认得字,可我想学,也想像你一样,有你这样好的拳脚功夫,保护……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 虞澜之说出保护二字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要保护谁,他也不知道谁需要他的保护。 悠悠笑道:“拳脚功夫你放心,只要我会的,我都教给你,至于这念书,我只能教你识字,你若是让我教你什么旁的东西,我、我也不会……” 悠悠向来不喜欢在文学上下功夫,如今能识得几个字已经是勉强了。 第3874章 哑巴 虞澜之点了点头,朝悠悠笑道:“多谢。” 悠悠挥了挥手,一副大姐大的架势:“这么客气做什么,那我们先找找出去的法子。” 虞澜之按着悠悠的手,朝她道:“好像有人过来了,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只怕不会放过你们的。” 正说着,外边的门果真开了,有人大刺刺的走了过来,掏出钥匙开锁,悠悠拉着严昕到角落的杂物堆里躲了起来。 外边进来了个人,穿着兆国军兵的衣袍,一进来便打量着虞澜之,见他手边的活计还没怎么动,上来便是一脚,踩在虞澜之的身上,恶狠狠道:“抓紧一点!一天天的别想着躲懒,这可是上头分配下来的任务,你若是不按时完成,咱们可都得跟着受罚。” 虞澜之躺在地上,默不作声,任由这人踩踏。 悠悠躲在角落里,瞧着这踩人的人气愤不已,一旁的严昕死死的拽着她,捂着嘴才没让悠悠闹起来。 军兵见这虞澜之躺在地上,又踩了两脚,厌恶道:“赶紧起来,你今天要是不干完,别想睡觉。” 他将手里头的吃食搁在桌案旁,转身走了出去。 虞澜之缓缓的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透过这半开的门瞧着外边。 外边的日头渐渐有了西落的架势,守门人瞧着这人笑盈盈道:“这里边的到底是个孩子,您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仔细气着您。今儿御厨送了些好饭菜过来,这时辰也不早了,您看您要不要尝尝?今儿可有醉鸡呢。” 军兵闻言讪笑道:“到底还是你懂我,咱们哥俩细说起来也好久没有喝过了。” “可不是吗?今儿择日不如撞日,喝两杯?我这儿可还藏了上好的酒,这可是灵阁里头买来的,千金难求。” 守门人扫了眼虞澜之的方向,笑盈盈的领着这御林卫往偏殿走。 御林卫走了两步,朝守门人狐疑道:“他不会走吧?” “他哪有这样的胆量?再说了,他那身上可还有铁链子呢,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我偷跟你说,前些日子我家内子不是不舒服吗?我回家呆了好些天过来一看,这小子不也好好的干着活吗?放心放心。再说了,这外头不还有人守着吗?你慌什么。” 御林卫觉得这话也在理,当即便与他有说有笑的去了偏殿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严昕见外头的动静小了,这才朝悠悠小声道:“你可不要添乱,要不然我就告诉姑姑去了。” 悠悠气道:“他们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悠悠,这事儿我们管不了,你也不要来趟这个浑水,你要陪他玩,我也可以陪着你一起过来,但是这件事情你不要去管。” 严昕是真怕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大,毕竟眼前的这个人除了皮肤比较脏和黑之外,与虞尚云真的是挺像的,他们在人屋檐下,如今也不能这样嚣张才是。 不该管的,是万万不能去管的。 悠悠将虞澜之扶了起来,虞澜之朝她道:“我没事,他说的对,这些事情你就当作没有看见吧。” 悠悠无奈道:“我可以帮你的,我义父可厉害了……” 严昕拽着悠悠低声道:“你不要什么事情都跟别人说。” 悠悠只得换了句话:“你要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下次来的时候你告诉我。” 虞澜之暗自松了一口气,朝悠悠道:“他们在偏殿喝酒,一时半会的是不会出来的,正门口没有什么人守着,你们可以直接从正门走。” 严昕担忧道:“我们进来的时候确实没见正门有什么人,但是我们要是这么出去,歪打正着碰到其他人了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小道可以让我们出去的?” 悠悠的注意力挪到了虞澜之的饭菜上,这些饭菜都是凉的,一点儿油腥味儿都没有,青菜的叶子也是枯巴巴的,那个汤碗里头的汤若不是飘着几片葱花叶子,如今瞧着与那药碗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饭菜,悠悠只看一眼便开始嫌弃了。 她近前闻了闻,不是饭菜的香味儿,而是一股子的馊味,顿时皱眉不满道:“怎么吃这样的?方才的点心可好吃了。” 虞澜之将悠悠拉到严昕的身旁讪讪道:“我已经习惯了,这些都是比较好的了,你们快走吧,不要让别人发现了,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悠悠瞧着那菜喃道:“这菜能吃吗?” 严昕拉着悠悠往外走,一边道:“我先前和娘来兆国的时候吃的可比这个要差多了,你别瞎想了,赶紧走吧。” 悠悠被严昕拉着出去,她朝虞澜之保证道:“你放心,我明天尽量早些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过来。” 虞澜之站在门口朝悠悠笑道:“能不能带本书来?我想识字。” 严昕将悠悠拽到身后,朝虞澜之淡道:“我们也不能保证日日都能过来,至于书你放心,我会连笔墨纸砚一并带来给你,你与其问悠悠,还不如来问我好些。” 悠悠气呼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不喜欢念书,可是我也是识得字的!你可不要小瞧了人。” 严昕拉着悠悠哄道:“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咱们一起教他。” 悠悠这才满意的朝虞澜之挥手道别,与严昕二人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外边的暮色初至,严昕领着悠悠穿过了一片荒草丛生的长巷弄,沿着一路过来的记号往回走,边走边朝悠悠道:“这件事情,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告诉姑姑一声的好。” 悠悠瞪着严昕气道:“不可以,娘亲还怀着弟弟呢,你要是告诉娘亲,着急了怎么办?你不许说,你要是说了,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咱们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严昕见状哭笑不得:“你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那我不管,你要敢告诉娘亲,我就照着词上的来!”悠悠嘟着嘴,扬着小脑袋的模样真真是可爱。 严昕只得朝悠悠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不告诉姑姑,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什么事情都跟里边那个人说,这是皇家的秘事,咱们既然不告诉姑姑,事关他的一些事情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悠悠点点头,伸出手朝严昕道:“那咱们拉勾。” 严昕只得与悠悠拉了勾,两个孩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回走。 第3875章 锦鲤 陆凌枫统领的军队如今正在去往七离的路上,暮色将他的队伍拉得很长很长。 陆凌枫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手里头还拿着这京都城里头递来的折子正在批阅着,他身旁新跟着的太监见他这样劳累,不由安抚道:“皇上,如今暮色已至了,您要不要歇一会儿?” 陆凌枫挑开手边的帘子望向外边,外边的暮色铺出了满世界的金黄色,随行的队伍正在往一处山脚下赶,准备安营扎寨。 他揉着眉心,连夜赶路批折子显得他有些疲惫:“到哪了?” 一旁新上任的太监见状端了茶盏近前,恭敬道:“回皇上话,若是行程再快一些,再有两天就到七离了,若是再晚一些,耽搁一些,只怕还要个三四天。” 陆凌枫端了茶盏吹了吹,外边的景色从眼前飞驰而过,他淡问道:“京都城可有消息?” 新上任的太监名唤吉福,与吉安原也是同辈的太监。 只是为人比吉安要低调许多。 二人原来是同一个师父,后来因为师父的死而闹掰了,在宫里的时候二人虽说没有明面上的掐架,却也暗自针锋相对,如今陆凌枫带了这吉福出来,将吉安搁在了宫里,吉福便想趁着如今这个时机上一把位,回了宫也好取代了吉安的位置! “皇上,刚刚传过来的消息,还请皇上过目。” 吉福将信件呈了上去,陆凌枫接了信件打开一看,那上边多数是说严弘文有反心的事情,一旁的吉福也扫了几眼,对信件里头的内容心里也有了个底。 他见陆凌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便狐疑道:“皇上,可要回信?” 陆凌枫将手里头的信细细看了两遍,朝吉安淡道:“你与吉安原也是同出一个师父,如今你对严相怎么看?” 吉福也不知陆凌枫是不是在试探他,如今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将心里头的真话说出来,便讪讪的笑道:“皇上,您也太抬举奴才了,奴才不过是个太监,平日里哪里知晓这些事情,再者说了,这与严相相处的最多的,还数这呆在京都城里的吉安了。” 陆凌枫捏着手中的信冷笑道:“信中说,严相偏袒那些贪污军用钱粮之臣,如今已经有了谋逆之心。” 吉福闻言心中暗自诧异,以严弘文的本事,若是说陆凌枫离开了京都城,他若是要反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可是陆凌枫在走的时候就已经将他的兵权全部架空了,这梁霄他们还在兆国呢,如今说严相要反,只怕还欠了这么些火候吧。 对于这京都城的事情,吉福也是派人留了眼线盯着吉安的。 如今对于陆凌枫说出来的这番话,吉福讪讪道:“皇上,这严相奴才着实是不知,只是也听人说起过严相廉洁清明,不知皇上怎么看?” 陆凌枫将手中的信件扔在一旁,淡道:“谋逆之人,按律如何?” “若当真是谋逆,自然是要立即处死的,皇上,您的意思是,要立即处死严相?” 吉福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替严弘文说话。 毕竟如今严弘文在朝中与吉安掐起来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若是严弘文能给吉安添添堵,他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替陆凌枫效忠不是? 陆凌枫淡道:“此事暂且搁置,将地图给朕打开,朕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一场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陆凌枫的野心极大,他不仅仅想要将梁家一网打尽,如今更是想将这屡次无视他,却对梁家施以援手的兆国也一并吞了。 吉福将茶盏递给身后的太监,示意那太监重新换一盏茶来,又朝陆凌枫道:“皇上,咱们如今已经到了山脚下安营了,营地已经扎好了,还请皇上挪步。” 陆凌枫下了马车,这一处安营扎寨的地方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 随行的军队如今早已经疲惫不堪,陆凌枫见状朝身旁的吉福叮嘱道:“今日赶路都辛苦了,吩咐火头营,多做一道荤菜。” 吉福笑盈盈道:“是,奴才马上去吩咐,皇上,地图和沙盘也已经备下了,皇上可回营帐中好生看看。” 陆凌枫见这营地前的流水叹了叹气,朝吉福摆了摆手:“去取朕的钓杆来。” 吉福难得见他有这样的雅兴,当即便去取钓杆去了,陆凌枫来到水边,水的中间铺着一道残阳,风吹皱了水面,半江瑟瑟半江红。 他拂衣在水边坐了下来,吉福吩咐人添了篝火,桌椅,茶几等物件,又挖了些蚯蚓过来,这才将鱼杆递给了陆凌枫,陆凌枫拂衣坐下,瞧着水面发着怔。 来来往往巡防的将士偶尔也会向陆凌枫投去诧异的一眼,这眼看就要打仗了,皇上竟还有这样沉稳的心态在这儿钓鱼,着实是令人震惊的。 吉福端了茶盏搁在陆凌枫的手边,静静的看着那浮动的鱼杆,几次想要提醒,见陆凌枫表情凝重,便都放弃了。 一旁的小太监不安道:“公公,那头还等着回话呢,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这严相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个处理法儿啊?” 如今严弘文就算是真的要谋反了,没有陆凌枫的旨意,谁也不敢乱动。 吉福退了两步,离陆凌枫远了些才道:“只说皇上军务繁忙,暂时将此事搁置了,旁的不必多言。” “可这搁置了也该有个答复才是。”小太监是吉安吩咐过来的人,却也是吉福的人,如今愁得很。 吉福低斥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吉安可不是什么蠢物,只管这么说就是了,他自会明白。” 对于吉福而言,只要能给吉安添堵的,都是好事,尤其是这种大事情上。 小太监闻言不敢再反驳,便问道:“公公,那您可有话要传过去?” “没什么话可传的,下去吧。” 吉福打发了小太监走了,转身就见陆凌枫提上了一尾鱼,顿时欢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可是一条锦鲤啊!想来皇上此次出征必然百战百胜,凯旋指日可待啊。” 陆凌枫瞧着这取了鱼的吉福淡道:“朕今日想喝鱼汤,就用它炖吧。” 陆凌枫在这吉福错愕的眼神中扔了手里头的鱼杆,起身进了主帐。 吉福盯着这手里头的锦鲤,再看看陆凌枫的背影,琢磨不透他。 第3876章 炖汤 一旁的小太监狐疑道:“皇上,这……这鱼……” “没听见吗?皇上要喝鱼汤,你赶紧拿去炖了。”吉福理了理拂尘,跟上陆凌枫的脚步进了主帐。 小太监端着手中的鱼有些无奈,不是说这是也锦鲤吗? 这样炖了真的好吗? 他担心万一这陆凌枫哪一会儿心情又好了,到时候问起锦鲤来可怎么是好。 小太监抱着鱼去了火头营,火头营的人见了这鱼不由笑道:“这鱼漂亮!这样的地方可真是难得的,可是要炖了?” 小太监将鱼放入水桶里喃道:“你另外炖一条吧,这可是皇上亲手钓上来的锦鲤,到时候若是皇上要见这锦鲤了,那可就不好交待了。” 火头营的厨子见状笑道:“原是皇上钓的,那可得好生养着才是,我再寻人去另外钓两条来,炖了汤一会儿给皇上送过去。” 小太监交待完便去伺候陆凌枫去了。 这陆凌枫如今正在沙盘前站着,打量着这沙盘,心里盘算着从哪个地方下手。 吉福见小太监来了,示意他不要打扰,接了小太监手中的茶朝陆凌枫轻声道:“皇上,这沙盘做的倒是十分逼真。” 陆凌枫接过茶盏品了品,有些不满意:“怎么?朕上次喝的那道茶没带过来?” 吉福接了茶盏闻了闻茶香,瞪了眼小太监,又朝陆凌枫笑着解释道:“那茶奴才担心皇上喝得腻了,所以就叮嘱下边伺候的奴才换了一道,您若是不喜欢,奴才马上替您换回来。” 陆凌枫瞧着眼前的沙盘冷笑,朝吉福道:“如今朕已经到了这儿了,若是要到七离,应当如何打响这第一战。” 吉福将茶盏递给小太监,来到陆凌枫的身旁讪讪道:“皇上,您也忒抬举奴才了,奴才也只会伺候皇上,这若是说起打仗来,奴才可就不明白了。” “朕先前也瞧你看过兵书,但说无妨。” 吉福一时有些尴尬:“那兵书……原也不过就是识两个字罢了,真要说起用兵,奴才一个太监,哪里晓得这些?” 吉福从小就有一个将军梦,可惜后来自打年幼进了宫,成了太监。 在宫里头尔虞我诈摸爬滚打,这份将军梦也就随之破裂了,他偶尔也会看看兵书,只是也顶多不过是看一看罢了,真要到行军打仗,那还是不够看的,毕竟在许多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已经在想对策,而在他想的同时,陆凌枫就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陆凌枫不知道这些,听着吉福这般解释也就不再逼他。 “去,将那几个副将找过来,朕有要事商议。” 吉福吩咐了小太监去寻人,陆凌枫瞧着沙盘陷入了沉思。 他是十分不想与梁霄兵戈相见的,可是如今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这一仗,他身单力薄,身边能用的得力干将并没有几个,如今与梁霄对掐起来了,也就全靠他自己。 夜色缓缓的沉了下去,京都城里正是灯火通明,这样一个繁华之地完全没有受到征战的影响,依旧是热闹非常,来来往往的络绎不绝。 吉安在宫里做的那些安排将一干大臣得罪了个彻底,只是因着他的身份特殊,所以也没有哪个大臣敢与这吉安对掐的,只能生生的忍着这一口气了。 吉安身旁的太监见他的心情甚好,如今还有功夫坐在殿外的亭中哼着小戏曲,近前笑着伺候道:“您这戏唱得当真是好。” 吉安曲指点着椅子的扶手,姿态悠闲得很:“我也许多年不曾唱过了,对了,皇上那边可有消息过来了?” 小太监搓着手,讪讪道:“爹爹,如今这宫里头也不大安生,那几个大臣好像对咱们颇有意见,有时候我遵了爹爹的吩咐去办事都办不好,如今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了。” 吉安冷笑道:“哼,不过是让他们将那些东西充作军用钱粮罢了,如今竟生了这样的异心?咱家可是在替皇上办事,这些人如此放肆,难道是意图谋反不成?” 他可是陆凌枫亲自指派的,如今这些人要这样待他,那也得掂量掂量。 小太监无奈道:“这些话我都说过了,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放在眼里,还……还轰着我走,别提多气人了,爹爹,这口气您也咽得下去?!” 吉安捏着茶盏道:“有什么可气的?如今皇上那儿很快就会传消息过来,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这严相一伙人还能蹦哒到什么时候。” 小太监叹了叹气:“爹爹,您想啊,如今这宫里也正是用人之际,这你通报过去的消息,万一皇上……我是说万一,万一皇上若是不动严相,那可怎么办?” 毕竟吉安如今在宫里也干了不少不靠谱的事情了,若不是有一班老臣还在替吉安撑着,只怕吉安在这朝堂上都站不稳当了。 吉安死死的捏着茶盏,脸色阴沉沉的气道:“不可能,皇上到底派了消息过来了没有?” 小太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爹爹,这……这消息过来是过来了。” “给我。”吉安朝小太监伸出手,小太监无奈的将信取了出来递给了吉安。 吉安看了他一眼喃道:“这样紧要的消息,下次要准时一些,不要耽搁了!” 小太监无奈的叹了叹气:“您可千万不要上火。” 吉安瞧着手中的信脸色微变,信中并没有提及到如何处置严相,甚至这信都不是陆凌枫自己写的,而是他派过去的眼线写过来的。 说陆凌枫对于此事如今暂且搁置着,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 吉安喃道:“不可能!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对这严弘文容忍到这一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在!” 小太监安抚道:“这是皇上那边过来的消息,定然不会有假的!” 吉安气得砸了手中的茶盏,恨恨道:“如今当真是便宜了严弘文了,咱们姑且再忍他一段时间!” 吉安根本不相信陆凌枫会信任严弘文。 所以在他看来,收拾严弘文,最晚也不过是等到陆凌枫凯旋! 第3877章 夜行 梁霄的军队此时也已经接近七离了,梁鸿与梁辉走军队里,瞧着这夜色显得有些疲惫。 梁鸿在一旁叹道:“如今这带着军队与物资赶路到底还是匆忙了些,不如择一个好地歇一歇。” 梁辉点了点头,附和道:“二弟说的是,夜里行军甚是不妥,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就地安营扎寨,让大家好生休息休息。” 梁子睿与梁子瑜面面相觑,打量着这四周的景致。 梁子瑜有些担忧:“父亲,这个地方确实是隐蔽,可若是有人一旦察觉到,只怕容易被瓮中捉鳖,要不然,咱们还是另外再往前走一段吧,我记得前边还有一个地方是不错的,先前爷爷还曾经在那儿安营扎寨过。” 梁子睿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梁子瑜脑子里对这边的地形了如指掌,他朝梁子睿笑盈盈道:“我在七离呆的时间也不短,梁家寨本来就在兆国与大魏的搭界处,爷爷常常带着我在这些地方巡逻,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给我讲解这些事情,所以托了爷爷的福,我也知道一些。” 提到梁老将军,一时这几兄弟都有些沉默。 穿林的风呼啸而过,马蹄在夜里发出的声响格外清晰,梁子睿不耐烦的扯了扯马的僵绳,他们连着赶路好几天了,如今身体都已经快熬到极限。 梁子睿累得不行,走路都打着飘,恨不能飞到目的地去,好几次得亏了这梁子瑜在一旁提醒着,这才没有跌下马去。 梁鸿见这梁子睿的睡眠并不大好,不由担忧道:“如今这一路奔波的将士也都累了,要不然咱们就寻个好地歇息歇息。” 梁霄抬头看着高挂着的圆月道:“咱们离七离也已经不远了,若是这个时候歇下来,我担心到时候会耽误事,不如一鼓作气,直接赶到七离再行休整。” 梁子瑜劝道:“四叔父,这个时候兵困马乏的,若是到了七离没休息好,又撞上了那逆臣贼子的队伍,咱们可未必打得过,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歇息歇息,养精蓄锐吧。” 梁子睿如今困的不行,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尘埃,朝梁霄道:“我觉得他说的对,四叔父,要是再这么跑下去,我估计大家都没有打仗的力气了,这一整天咱们都在赶路,这要是有个好歹的,到时候只怕真的容易出事。” 梁鸿见这两个孩子这样有主见,不由笑道:“都说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咱们这梁家的长辈都要老了,往后的梁家可还就只能指望你们撑着了。” 梁辉凝着前方,朝梁霄喃道:“如今确实不宜再前行了,四弟,咱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半路也就停下来吃了一顿饭,再这么赶下去可不行。歇一歇吧。” 如今连梁辉都觉得梁霄太过着急了,他为了更快的回到妻女的身边,如今连行军的行程都在尽量的压缩。 可这是行军打仗,若是这样贸然行动,沉不住气,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我知道你着急,可是这行军打仗也不是儿戏,咱们须得谨慎一些,慢慢来,否则只怕到时候未必能斗得过陆凌枫。” 陆凌枫的实力,除了梁鸿这个没有太多接触的人看轻之外,其余的人都是打着十二分精神的,尤其是这梁辉! 梁霄抹了一把脸,发觉脸上全是一路奔跑沾染的尘埃。 他虽有奔波的体力,但见其他人的确是力不从心。 长叹了一声,他朝身旁的下属吩咐道:“你去前方打探打探,算一算时辰,如今以陆凌枫的脚程,也该到七离了。” 若是陆凌枫先到了七离,到时候设了圈套,那么到时候吃亏的可就是他们。 所以梁霄对待这些事情格外的谨慎,他是一定要赢的,他要给若瑾一个太平盛世,要让她高枕无忧,所以必须要步步谨慎。 大约也就是太过谨慎了,凡事总是追求面面俱到,所以才会关心则乱。 下属匆匆忙忙前去探查前方的动态,梁鸿狐疑道:“这陆凌枫的脚程倒是快,咱们从兆国都城出发怎么也比大魏都城出的要慢一些,竟也能同时到?看来这陆凌枫也确实是着急了啊。” 梁霄不置可否:“如今前方不知是什么情况,不要贸然做定论。” 军队往前继续前进,梁子睿的脸色苍白,一双手死死的扯着缰绳,梁子瑜在一旁紧跟着,朝他低声道:“等安营扎寨了,咱们请军医过来看看。” 梁子睿无力的瞧着他喃道:“我如今真真是拖了后腿了,你不要告诉父亲他们,这儿离安营扎寨的地方也不远了,我歇一歇就是了。” 梁子睿的身体远不如梁子瑜的来得好,如今周车劳顿的,在马上颠簸了这样久,身体早就扛不住了,手也被缰绳给磨得破了皮,梁子瑜在一旁瞧着很是着急。 “我不告诉他们就是了,你且忍一忍,等到了之后我们再偷偷请军医过来,不会打扰到他们,让他们担忧。” 梁子瑜也知道他心里的担心,二人走在梁霄他们的后面嘀嘀咕咕的。 营地还没有选,一行人还在等着前方探子报前方情况。 梁鸿瞧着前方暗沉沉的道路朝梁霄嘀咕道:“今天这月光倒是亮,只是这条路的树太茂盛了,枝叶压着显得暗沉。” 坐在梁鸿身旁的梁辉打趣道:“待咱们得胜了,到时候就将这一片的路清一清如何?” “我看行,否则这遮天蔽日的,瞧着总觉得不大安生,想来这来往的人,入了夜也不敢行路。” 梁鸿身上扛着长枪,路过的时候看见不顺眼的树木时,长枪一扫,将前方的障碍去除掉。 跟在几人身后的军队步虽然疲惫了,可是依旧保持着平整的步伐,一路超强的行路也不见有一丝的抱怨。 这是兆国的军队,梁霄也对这样严肃的军规军容觉得外。 这兆国如今在虞尚云的手里,倒也像这么一回事了。 前哨去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打马回来,那马蹄声在山林里格外的清晰。 梁霄身旁的顺哥儿紧张道:“是不是有敌军过来了?” 梁鸿睁大了眼睛瞪着前方狐疑道:“不可能吧,如果是敌军也不可能只有几匹马的声音,再说了,这陆凌枫要是敢自己一个人过来,那正好,擒贼先擒王,省得咱们再苦心费尽的去打了。” 梁霄见状淡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那是我派出去的哨兵,估摸着以哨兵的脚程,也快回来了。” 从这儿到七离原本就已经没有多远了,只是这个时候若是两方都到了,难免会掐上一架,如今他们的这个情况也着实不大适合,所以,若是陆凌枫当真已经到了,最好还是暂避锋芒。 梁鸿瞪大了眼睛瞧了半天,见那来的果真是哨兵,不由讪笑道:“可算是回来了,也不知带来的是个什么消息。” 顺哥儿面容沉冷的跟在梁霄的身旁,咬牙切齿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陆凌枫这个混帐畜生害了春草,这一次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打赢这场仗!替春草报仇雪恨!” 梁鸿拍了拍顺哥的肩:“好!若是到时候这叛臣贼子落入我的手里了,这个人头我留着让你来砍。反正对我来说他死谁手里都无所谓,只要他死了就行。” 陆凌枫将梁家可折腾得够惨的,这个仇若是不报回来,梁家在大魏就没有立足之地。 梁家的子孙也会背负各种陆凌枫所冠上的各种恶名。 梁霄微微拧眉,朝顺哥儿沉声道:“无论如何,这一场战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梁鸿见梁霄这样严肃,不由笑道:“不过就是个陆凌枫,平日里一副浪荡子弟的架势,如今到了这打仗的紧要关头,也断然不是咱们梁家的对手。” 梁家里都是打仗的能手,如今就算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依旧能够一致对外。 可是陆凌枫除了手里头的那些个兵马,还能剩下些什么? 据梁辉所知,如今陆凌枫之所以御驾亲征,就是因为这大魏朝中没有什么可以用的武将了。 梁霄瞧着前方的哨兵过来了,淡问道:“情况如何?” 哨兵下了马,禀道:“将军,属下已经查过了,大魏的军队还没有到达七离,属下走出去了很远,在山头也没有看见大魏的军队,粗略的算一算,最少还有一两日的脚程才能赶到。” 梁鸿对此有些意外:“倒是稀奇了,陆凌枫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还能迟到,这不大像他的风格吧?” 梁辉狐疑道:“莫不是大魏的京都城里头出了什么事所以耽搁了?” 梁霄扯着马的缰绳,朝梁鸿道:“京都城如今他不敢轻举妄动,一旦他动了,那就是他的后顾之忧,眼下我最担心的还是公主府。” “你这会儿担心公主府做什么,你该好好想一想,这陆凌枫如今连两军对战都不放在心上,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可着实令人担忧。” 梁辉如今有些动摇,陆凌枫之所以这么淡定,不将这一场战役放在眼里,或许早已经有了良策。 他们就算人再多,这打起仗来难免还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梁辉的心里有些乱。 梁鸿在一旁嗤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大哥,你就担心这个?指不定是陆凌枫怕了咱们三兄弟了,所以在路上就吓着了不敢往前了呢?大哥,如今咱们士气正盛,你可不要长了他人志气,灭了咱们自己的威风。” 顺哥儿一想起他那日那样折磨他与春草的样子,他就心如刀割,咬牙切齿道:“无论他是不是吓得也不敢来了,他欠春草的命,我都要找他拿回来!” 梁鸿点了点头,赞道:“这顺哥儿说的不错!陆凌枫自封了个皇帝,可是你瞧瞧有谁将他当过皇帝?倒是他自个过家家似的,玩的倒是挺过瘾。” 梁霄扯着缰绳,朝眼前的哨兵朝梁霄沉声道:“将军,那咱们眼下怎么安排?” 梁霄扫了眼身后露出疲惫的将士,朝他道:“前方有一方平地,就地安营扎寨,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正午拔营去七离。” 梁鸿见状笑道:“也是得歇一歇了,这马都已经饿得不行了,我看前边那块空地着实不错。” 军队就地安营扎寨,火头营的人寻了一处有水的地方,见那儿有不少的鱼,便夜半三更架起了火,扯起了网捞鱼。 这些个许久没有洗过澡的,也一并就着这捞鱼的架势洗了个澡。 梁霄与梁鸿站在水边瞧着,梁鸿对于这陆凌枫的事情如今是越想越没有底。 他望向身旁的梁霄不安道:“四弟,如今你说这陆凌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觉得方才大哥说的也是在理,他这般散漫,若真是胸有成竹可怎么办?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兵在犯嘀咕,这样下去可就影响士气了。” 梁霄凝着眼前这水里扑鱼的人群淡道:“此战我们一定会赢,他如今也不过是临死之前趁着如今这个时机游山玩水一番罢了,不必放在心上,这个节骨眼上,多思则乱。” 梁鸿抹了一把脸,也是自行鼓舞士气,“你说的对,咱们这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就由着这姓陆的再蹦跶几天。” 第3878章 抓鱼 眼前的溪水池子因着处地偏僻,再加上这个地方也比较隐蔽,所以鱼比较多。 一只只的抓上来也足有两个巴掌大,这些个将士如今闲着没事,也累了一天了,好容易才寻了这么个开心的活计,如今自然是要折腾一番的。 除去守卫、巡防、火头营以及那累了在营地里休息以及搭建营寨的这一拔人,其他的都跑到这儿来瞧鱼了。 这几百号人宽的水塘子,硬是被这些人给围了个严实,水里边也挤满了人。 “唉唉,刚有条鱼打我前钻面过去了,百夫长,你快瞧瞧是不是跑你那去了。” “刚还有一条打我腿上过呢,哎呦,怎么这么多人下来捉鱼了,赶紧上去几个,就这么几条鱼,咱们都下来了,鱼往哪儿活去?都上去都上去。” “要上你上,我在水里头泡一会儿,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明日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来洗这个澡了。” “可不是吗?咱们这一群人如今将水塘子给占了,里头的鱼都被咱们给挤没了,哎呦,这天杀的,有条鱼钻我衣服里来了,嘿,个儿还不小。” 有人从衣服里头抓了一条鱼上来,那鱼足有两个巴掌大,一旁伙头营的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今儿可以加一餐了,我就给大家伙煮一顿红烧鱼,再来个鱼汤,给诸位好生补上一补,待到上战场的时候,咱们先来个旗开得胜。” “这话说的不错!快,咱们快瞧瞧哪还有鱼没有抓着的,多抓两条。” 东边的将士打趣道:“照你们这么个抓法,只怕这鱼这年都要绝种了,可留一点儿吧。” “这外边的鱼可不好长,如今咱们抓了这好些也差不多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小子,这会儿上战场呢,怎么说话呢?还好生之德。” 这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着玩笑,气氛十分轻松。 梁霄站在岸边,想起先前和梁家军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般称兄道弟,有说有笑的。 可是如今这梁家寨里的人,梁家军里的人,能够保住的寥寥无几,太多的人折在了陆凌枫的手里,这样的一笔帐摆在这里,梁霄又怎么再与他论什么交情不交情的! 梁霄抹了一把脸,朝这些人淡道:“你们捉完了鱼就自行整顿,这鱼汤好好烧着,对了,择两条顶好的鱼,快马加鞭,送到皇宫里去,我媳妇如今嘴馋,定然喜欢这样野生的鱼。” 梁鸿在一旁打趣道:“你这鱼快马送到皇宫里也半死不活了,再说了,这皇宫里什么东西没有?难不成她吃了这么几要鱼,就好了?” 梁子瑜替梁子睿请了军医去给他瞧,路过这儿,听了梁鸿打趣不由笑道:“二叔,这你就不懂了吧?四叔父将这鱼给四婶娘送过去,四婶娘就知道四叔父平安无事,又是惦记着她的,这心情自然也就好了,二婶不是也在皇宫里吗?我记得梅兰妹妹也喜欢吃,既然要送,二叔,能不能给二婶也送几条过去?” 梁霄笑道:“你倒是个有心的,顺哥儿,你吩咐人挑上几条肥一些的,给他们送过去,快马加鞭,不要让它们死了。” 顺哥儿点了点头:“如今郡主正怀着孩子呢,想来这些野味儿也是难得,尝尝鲜也好,属下马上去办。” 梁鸿觉得,这梁霄这样疼妻子,他若是不表现一点,好像也说不过去,更朝身旁的人吩咐道:“再添几条一并让他们带过去,梅兰这孩子身子弱,多吃些鱼汤补一补也是好的。” 梁子瑜笑盈盈道:“是是是,梅兰妹妹的身子向来是弱的,如今若是能多补一补也好。” 梁霄见这兄弟两向来是同进同出的,如今独独梁子瑜一人,还有些狐疑:“怎么就你一个?子睿这孩子哪去了?如今这样的热闹他不过来瞧一瞧?” 那水里头的人还在说着笑,水旁边生着篝火,有士兵抓了鱼就着这篝火就烤了起来。 一时鱼香味儿飘出了很远,难得如今陆凌枫还在来的路上,这池子里的水又是这样清澈,今日的月光也好,梁霄也就没有阻挡他们,由着他们这样玩上一回了。 每一次在上战场之前,梁霄都会让军队放松放松,这一次也并不例外。 梁子瑜朝梁霄解释道:“子睿他正在盯着那边建营寨的进度呢,我一会儿去喊他过来玩一玩。” 微凉的水珠沾到了梁子瑜的脸上,他在岸边蹲了下来,捧着水洗了一把脸,姿态十分不羁。 一旁的梁鸿打趣道:“这小子,如今这脾性倒是一点儿也不像他爹,可比他爹要有个性多了。” 梁辉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容易认死理,不像子瑜这孩子,十分看得开,处理也大气,不拘小节。 梁子瑜洗了脸站起身。瞧着梁霄笑道:“二叔,四叔父,那我去瞧瞧子睿,晚些和他一起过来瞧瞧。” 这巡防和玩的人一共分了两批,下一批互换过来也就是了。 梁霄点了点头,站在岸这瞧着这拔人,眉眼间透着笑:“去吧去吧,如今你们想必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要做。” 梁子瑜拍了拍胸膛,笑盈盈道:“没事儿,我和子睿也不是小孩子了,身为梁家的一份子,自当为梁家做些事情,二叔父,四叔父,你们可千万不要拿我们当孩子看,有什么事情,你们只管吩咐。” 梁鸿笑道:“子睿那孩子的身子比梅兰倒是要好上一些,但是如今一路劳顿的我看他脸色也不好,子瑜,他可就劳你多多照顾着了。” 子睿在文学上的造诣比武学上的要深上一些,论起兵法谋略来,那也是不错的。 可是在这领兵冲锋上,比起子瑜来就要次上许多。 梁子瑜笑道:“您放心,我们不会拖后腿的,我这就去看看子睿,先告退了。” 待梁子瑜走了,梁霄这才笑道:“如今这梁家的后辈里倒真是人才备出。” 梁鸿闻言讪笑道:“子瑜在领兵上确是为将之材,可是子睿这孩子,我可着实没有看出什么来。” 毕竟子睿这孩子平日里的话也少,功夫上又远不如子瑜的厉害,身子虽比梅兰要好,可是比起子瑜来又差了好些,为此梁鸿这个当爹的也愁啊。 第3879章 取乐 梁霄接过这池子里扔过来的一条鱼,只觉手上粘乎乎的,顺手递给了顺哥儿。 顺哥儿瞧着这鱼笑道:“这鱼用来补身子着实不错,一会儿我吩咐人将这鱼一并装了送去皇宫里吧。” 梁霄点了点头,朝这顺哥儿吩咐道:“你将今日之事也一并交待了,让人将消息传到兆国国主手里。” 顺哥儿狐疑道:“要将那个姓陆的消息传过去?这是为何?” 虞尚云既然将兵权交给他,那自然这儿也是有眼线的,既然他派人盯着这儿,那么他们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梁霄淡道:“让兆国国主时刻注意着陆凌枫的动静,以防他朝兆国的内部下手,到时若突然暴发,可就被动了。” 毕竟这抹杀官员的手段陆凌枫也做得不少,如今想来也该是得心应手! 梁霄了解他这一点,所以想着要及早防范。 顺哥儿点了点头,朝梁霄道:“先前就是陆凌枫在背后派了人做的,如今也确实是要趁早防范才是,再者说了,这瑜郡主还在兆国,若是出个什么事情的,他们对着郡主下手,那到时候可就糟了!” 到底还是梁霄想的周到一些,借着这送鱼的份儿,将这消息也一并传了过去。 梁霄拔了拔眼前的篝火,朝顺哥儿淡道:“你再派一些人暗中护着若瑾她们,关于陆凌枫的事情,你记得如实交待,不得有任何隐瞒。” 顺哥儿应下,抱着手里头的鱼去叮嘱去了。 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这梁霄什么时候变对虞尚云这样尊敬了?难不成是因为瑜郡主在那儿? 与其说瑜郡主是在那儿安心养胎生产,倒不如说她在那儿就是梁霄的一个人质,只要徐若瑾在皇宫里一日,梁霄的一颗心便久久的悬着,没有办法落下来。 梁鸿朝梁霄狐疑道:“四弟,我也觉得你着实是有些奇怪,咱们在外头,何必事事都向这兆国的国主报备?再者说了,咱们这家眷如今都在兆国的皇宫里,难不成他还怕咱们拿了他的兵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成?这也忒小人之心了。” 而事实上到底是谁小人之心?梁霄的心里心知肚明。 他朝梁鸿解释道:“二哥,我只是要让兆国国主知道如今陆凌枫的动向与计划如何,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你我能够稳定如今的情形,那么一切都可以商量。” 梁鸿点了点头,赞同道:“倒也是这个理,对了,这殿下如今身体如何了?他自打出了城赶了两日的路就开始病着,这军医可头疼了许久了,实在不行,你还是将他送回皇宫里去吧。” 这夜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他们到时候还打什么扶持太子的名头? 还不如让这夜擎在皇宫里头呆着,等到他们将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将这夜擎接到皇宫里去,也好过让夜擎在这儿跟着刀光剑影的。 梁霄拧眉,瞧着眼前热闹的一幕,内心却是一片荒芜:“他是太子,理应与将士们在一起,共同进退,如今贸然将他再送回去,只怕会再生乱事,我已经叮嘱军医好生照顾了,晚些营中的事物安定下来好,我再去看看他。” 这样高强度的赶路,任谁一时半会的也都吃不消。 毕竟像这梁子瑜这种身体强健的如今气色也不是很好,更何况是先前一直养尊处优的夜擎了。 从当初事发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数月的光景,只是数月,便已经生生的将一个孩子的心性给改变了。 梁鸿点了点头,朝梁霄道:“你在这儿盯一会儿,我过去看看这几个孩子。” 梁霄见状朝梁鸿道:“还是我去吧,正好也看看殿下的病情如何,到时候再做决断。” 梁霄抬步便往搭了一大半的营帐走去,夜擎的营帐紧挨着梁霄的,梁霄站在营帐外,听着里边的咳嗽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营帐里夜擎躺在床上,朝那军医喃道:“大夫,我这病情不打紧吧?我觉得我好多了,如今眼看就要到七离了,我可不能当一个逃兵,更不能给师父拖了后腿。” 军医见状叹了叹气,朝这夜擎无奈道:“殿下,您如今是周车劳顿,身子吃不消,按理说,休息几日也就好了,只是如今行军打仗的,您又思虑过多,这才导致了这样一个状态。” “你就说要吃些什么药,我如今可不能有事,我还要夺回大魏!”夜擎真的觉得他的压力很大,越是靠近七离,他就越是整个人都紧绷着,像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裂开来。 军医将药递给夜擎,温声道:“这药极苦,但是喝着这个药对殿下的身子也好得快一些,殿下不必担心,不出三日,殿下这病也就会好了。” 夜擎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军医叮嘱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师父,师父如今军务繁忙,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就不要给他添乱了,对了,这外边是怎么了?闹哄哄的。” 夜擎捧着碗,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这苦涩感让夜擎直觉得恶心,恶心得他几乎要吐出来。 军医打趣道:“原是外边的一处溪地里有一池子,里边有好些鱼,这些将士们如今闲着无事,就在池边架了篝火,如今正闹哄哄的抓鱼呢,瞧着甚是热闹,若最殿下喜欢热闹,也可以过去看一看,放松放松。” 夜擎诧异道:“这小溪池子里能有多少鱼?” “听说不少,伙头营的人今日收获了好些,要用来炖汤和做红烧鱼,殿下,老臣还要去替旁人诊治,这就先告辞了。” 军医接了夜擎手里的碗,对于夜擎能够一口闷下这碗苦药的事情,着实打心底里佩服。 夜擎狐疑道:“怎么?如今军营里还有谁不舒服吗?” 军医叹了叹气,无奈道:“这子睿公子也和殿下一般,长途劳累,只是他的情形比殿下要好些,吃上一副药,今日缓一缓也就好了,殿下不必担忧。” 夜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快去瞧瞧,不要在这儿耽搁了,我一会儿去外头也凑个热闹。” 军医退了出去,见梁霄就站在外边,心头一慌朝梁霄见了礼。 梁霄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军医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匆忙忙的走了。 第3880章 病中 营帐里在一旁伺候夜擎的小兵不安的凝着他担忧道:“殿下,您如今这情况……” 夜擎起身朝小兵吩咐道:“这事不要告诉师父,你替我梳洗一下,我出去瞧瞧热闹。” 小兵取了夜擎的衣袍替他一件一件的穿了起来。 夜擎因病着,动作缓慢,待穿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接了小兵递来的帕子洗了把脸,人瞧着精神些了,他这才出了营帐。 一出营帐夜擎就瞧见梁霄站在外边,忙作揖见礼:“师父。” 梁霄凝着她,表情有些凝重:“你这病可好些?” 夜擎为了让梁霄放心,还扬了扬手臂,笑道:“多谢师父挂念,我已经好多了,听着外边挺热闹的,所以出来瞧瞧。” 梁霄点了点头,打量着夜擎,一路奔波的夜擎如今削瘦了许多,在夜里篝火的点缀下皮肤倒没有往日的那般苍白,只是这小身板还是让人心疼。 梁霄朝夜擎叮嘱道:“注意身体。至于这军中的事情,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夜擎双眸明亮的瞧着梁霄,笑意盈盈:“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胜利的!若是这军中有什么我能够出力的,师父只管吩咐。” 他如今一路赶路病着,没有帮上什么忙,倒是添了不少的乱,如今心里正是极度自责的时候。 他总盼着梁霄能够让他做些什么,以此来缓解他内心的焦虑。 梁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如今还只是安营扎寨,到了要紧的时候,自然有你要做的事情,如今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夜擎瞧着梁霄的目光里透着满当当的崇拜:“师父,我明白了。” “那边热闹,你过去看看也好,只是不要走得太近,水凉。”梁霄理了理衣袍,望向正在向他招手的梁辉,叮嘱了夜擎便离开了。 夜擎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抬头望着那轮孤月心里思绪万千。 一旁的小兵也不敢打扰他,对于这小兵而言,能够伺候大魏未来的皇帝,简直就是一种荣光。 待到哪一日这夜擎登基了,或许还会感念他如今伺候得当,给他升官呢! 这小兵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虽说比夜擎要大上好些,可在这军营里头,这样的年纪原也算是小的。 也是因为这年纪相仿的有话一些,所以才将这军营里头最小的这个指派了过来。 夜擎的沉默与那水里头的喧闹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待这夜巡的人打夜擎的身旁经过,向他行礼的他行礼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抬步往那喧闹处走去。 那些人在水里扑腾着抓鱼,瞧着有说有笑的,很是热闹。 夜擎暗自发誓,定要让他们这样开开心心的回家! 一旁正在烤鱼的兵见了夜擎,笑道:“小殿下,吃鱼吗?这是刚从这水里捞出来的,新鲜着呢。” 夜擎身旁的小兵瞧着这烤得满是辣味的鱼直皱眉:“李哥,你这鱼怎么还有辣椒?” “嗨,原是去伙头营的时候瞧见的,顺手就沾了点辣味儿,这不,烤起来更入味儿吗?殿下可要尝尝?” 其实这军营中的人都知道,兆国和大魏是有着差距的,饮食上这兆国的偏辣些,而大魏的话则是以清淡为主,加上如今军营中的人都知道夜擎正病着,就更吃不得辣了,如今也只是刺激一下夜擎摆了。 小兵见夜擎皱眉,也知道他是吃不下去的,若是炖个汤啊什么的,或许还好说一些,可是如今这样的烤鱼,任谁也下不去这个嘴。 他当即便去夺那鱼,一边笑道:“李哥,这鱼瞧着着实不错,我都馋了,殿下,您看在属下伺候多日还算周到的份儿上,能不能赏赐给我?” 夜擎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小兵道:“既然如此就赏你了,不过你得替我再重新烤一条。” “多谢殿下。”小兵欢喜的接了这老兵的鱼。 夜擎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朝他道:“我去见见子睿他们。” 小兵拎着鱼跟着担忧道:“殿下,那这鱼怎么办?” “你在这儿烤着,烤好了拿去我的营帐里就是了。” 小兵瞧着手里头的鱼呆了:“那殿下您可怎么办?属下还得伺候您呢。” 夜擎摆了摆手,望向那些水里边玩笑的将士,淡道:“你也放松放松,不必跟着了。” 夜色里小兵瞧着夜擎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孩子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他这个十几岁的人身上所没有的。 或许也是因为夜擎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致。 小兵跟在夜擎的身旁伺候也有好几日了,这几日他瞧见夜擎不是苦读兵书就是询问外边的一些好事情,很少如同同年纪的人那般,只顾游耍玩乐,这一点也让他很是意外,也是让他对夜擎刮目相看的原因之一。 他暗自想,有这样一位皇帝,想来大魏也该会安定上一段时日了吧。 夜擎融进了夜色里,一路走,绕到了梁子瑜二人的营帐里,营帐中军医正替梁子睿把脉,梁子瑜见夜擎来了,也不再向往常那样随性了,他恭敬的朝夜擎行了礼:“见过殿下。” 夜擎来到床旁,瞧着梁子睿的脸色不好,担忧道:“周车劳顿?” 梁子瑜点了点头,梁子睿接道:“不妨事,躺一躺也就好了,殿下不必担心。” 夜擎拂衣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朝梁子瑜道:“你多休息,此番我来,是想商量一下,看眼前的这个情况,有什么是咱们可以做的。” 梁子瑜见状笑道:“对,我也是想着做些什么,只是这些事情都已经被四叔父安排妥当了,所以咱们目前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乱的好。” 梁子睿有些尴尬:“是啊,我原是来帮忙的,没成想如今身体扛不住,反倒让你们担心了,不过四叔父已经说过了,咱们的用处在后边,如今倒也不必着急,到了适当的时候,自是有咱们的用处的。” 营帐里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里,夜擎接了茶盏捧在手心里暖着,军医咳了两声,朝梁子睿叮嘱道:“这也不是什么病,只是劳累过度,公子注意休息就会好起来,我开个方子,照着喝一喝就是了。” 梁子瑜点了点头,送了军医出去,复又回来,三人相对而望,一时无言。 第3881章 夜半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虞尚云批完了折子望向窗子。乌黑的窗棂外有月光探进了殿里,混着殿里摇曳的烛光,显出几分清冷孤寂的味道来。 孙伯端了茶盏过来,见虞尚云忙完了,提醒道:“国主,你该歇息了。” 虞尚云抹了一把脸,喃道:“什么时辰了?” 孙伯看了眼沙漏,禀道:“已经过了丑时了,国主,您看了大半宿的折子,您可得仔细您的身子才是。” 虞尚云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旁的宫女近前来替虞尚云理了理衣袍,又恭敬的退了下去。 虞尚云端了茶盏饮了两口提了提神,朝孙伯道:“若瑾可歇下了?” 孙伯接过虞尚云手中的茶盏拧眉担忧道:“国主,您还是要顾及到自己才是,否则这样没日没夜的两头忙,只怕这身子也吃不消啊。” 孙伯在一旁瞧了都觉得心里难受,哪里有人这样拼命批折子就是为了多挤时间陪着徐若瑾的! 这既不是妃子也不是亲属,外头的大臣们对于这件事情如今也是议论纷纷,这也让孙伯十分为难。 劝虞尚云吧,都知道他的脾气,更何况如今这虞晴儿与瑜郡主的师兄又有些关系,这可就尴尬了,若是处理得不好,这成了一家人了,往后只怕还有隔阂与矛盾,为此孙伯也很是为难。 月色朦胧,殿中光影斑驳,清清冷冷的寒意令人的心里生出几许寂寞来。 虞尚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寞了,只是在这样的夜里,如今又有徐若瑾在,心里难免便露了担忧:“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若瑾,前去给她把脉的太医怎么说?” 孙伯无奈道:“太医说这瑜郡主的身子虚得厉害,如今更是到了虚不受补的情况了,只是也不知这沐公子使的是什么法子,硬生生将这瑜郡主的身子给吊着,奴才听闻,还是朝霞公主插手了才有的转机,如今想来,这朝霞公主如今也算是想尽了法子的照顾瑜郡主了。” 虞尚云执笔在折子上批了几句,朝孙伯道:“朝霞公主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孙伯点了点头,笑道:“虽说这两人也有许多误会,可也到底是母女,这误会什么的,总有解清楚的时候。如今倒好了,有人照顾着瑜郡主,国主您也该放些心才是。” 虞尚云搁了笔,将手中一份加急的折子扔给孙伯,抬步走出了书桌:“孤如何能放心?她的身子如今这样弱,行了,你赶紧将这些折子发下去孤朕去若瑾的宫里瞧瞧。” 孙伯急道:“国主,这……这是瑜郡主这会儿想是还在睡着。” “睡着无妨,孤只去看两眼,见她平安无事朕也放心。” 虞尚云无视了孙伯的劝告,抬步出了殿。 殿外边的月光落在宫里,一切显得格外寂静,巡夜的见了虞尚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像这种夜半三更不好好睡觉,还在宫里头走动的,着实也是少见的。 虞尚云一路直奔徐若瑾的宫殿而去,见那宫里头灯火通明的,还觉得有些奇怪,问一旁紧跟着的孙伯:“怎么灯火通明的?还未睡?” 孙伯也是一脸怀疑:“按说这个时辰也该睡下了才是。” 红杏端了一碗安神的苦药去殿里,一转身就瞧见了虞尚云,吓了一跳:“国主,您这是?” 虞尚云抬步进了宫,看了眼红杏端着的东西,狐疑道:“怎么?若瑾还没睡吗?” 红杏端着药心疼道:“郡主近来夜里总不舒服,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如今精神不大好,所以沐公子重新开了安神的药,奴婢正端去给郡主呢。” 虞尚云抬步匆匆进了殿,殿里徐若瑾躺在软塌上,脸色苍白,眸子里显出几分疲惫。 在她的身上斜斜的搭着一条毯子,这毯子还是虞尚云担心太重了会压着她的肚子不舒服,所以才吩咐人用上好的轻羽做了一件,这毯子极薄,窗外的风拂进来,便将毯子拂到了地上。 虞尚云拾起地上的毯子替她轻轻的盖着,见她面容憔悴,不由忧心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徐若瑾理了理手边的抱枕,朝虞尚云轻笑道:“我这几天是醒了睡睡了醒的,哪里还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辰,倒是你,怎么还没睡。” “你没睡我哪里睡得着?我瞧着你最近又清减了不少!这沐阮不是自称神医吗?怎么如今和朝霞公主两个人也没有将你照顾好!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 虞尚云念念叨叨的瞧着徐若瑾。 红杏在一旁无奈道:“国主,如今郡主的这个身子奴婢也是担忧,每日夜里郡主总是要醒来几次,都要饮了这安神安胎的药才能睡得着。这点香的法子如今都已经用遍了,早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虞尚云看了眼搁在角落里的香炉子,拧眉有些头疼:“你这情况,沐公子可说什么?” 徐若瑾轻轻的将手搁在肚子上,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在打架,闹腾得厉害,疼得她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 “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你不要听着红杏胡说了,我自己的身子,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好了好了,不要多想了,我真没事。” 徐若瑾极力的安慰着,红杏端了药过来递给她,半道被虞尚云接了过去。 虞尚云没好气的瞪着她无奈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如今你起身都没有力气了,还是我喂你吧。” 徐若瑾靠着软枕,手抬不起劲儿来,只好朝虞尚云笑着解释道:“我这是成日的躺着,睡得有些麻木了。如今这一时半会的,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虞尚云吹了吹药,无奈道:“行了,你不用这样解释,先把药喝了再说。” 徐若瑾望向红杏,红杏近前讪讪道:“国主,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伺候郡主也伺候习惯了。” 虞尚云只得将手中的药递给红杏,瞧着红杏将徐若瑾的汤药一点点的喂着。 待徐若瑾皱着眉将这闻着都泛苦的药喝完了,虞尚云皱眉担忧道:“你这身体,如今可要好生的养着,肚子这么大,生的时辰也说不准到底是哪一天,该备的都已经备下了,若瑾,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及时去喊大夫,马虎不得。” 第3882章 杂乱 徐若瑾点了点头,轻笑道:“我知道,你已经叮嘱过一百遍了。” 虞尚云吩咐人取了一床略厚些的被子来,替徐若瑾盖上了,这才没好气道:“我说了一百遍了你也要放在心里记得住才行,否则我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你啊,就是性子太过要强了,说到底,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红杏在一旁附和道:“郡主,可不止奴婢一个人这样说,如今连国主也是这样说的。” 夜色凉如水,半开的窗外有冷风拂进来,吹散了轻系着的纱帘带子,使得这纱帘挡了一半的烛火。 徐若瑾眼前的光线忽的便暗了下去,于夜色里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虞尚云的眼,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星辰,望向她的时候总是那样的温柔,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像阳光一般炽热。 可终此一生,这样的感情和目光,徐若瑾注定是无法回应的,她堪堪的避开了虞尚云的目光,喃道:“我……我只是觉得如今的身子还好,不想让你们担心。” 虞尚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真是,说什么担心不担心的,难道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你还不如说出来让我担心担心,也省得我如今天天提心吊胆的,孙伯,你多安排两个人过来伺候着,若是有什么动静,她不想告诉我的,你马上派人过来通传。” 徐若瑾闻言直皱眉:“你这不是把我当成罪犯了吗?” 虞尚云瞧着徐若瑾恨铁不成钢:“什么罪犯不罪犯的?你是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吗?若不是如今沐阮也在忙,我真恨不能将他安排到你隔壁住着,这样一来你有个风吹草动的他也能知道,要不然这样,我将太医院的人全都给你安排过来,也算是个预防。” “我如今就是怀着孩子,哪有那样金贵,有沐阮照顾着我就已经很放心了,你日理万机的,如今前线的情况也复杂,你就不要在我这儿费太多的心思了,有他们照顾我,挺好的,你真的不用担心。” 徐若瑾是真的不敢让这虞尚云太折腾,否则只怕这朝堂里的人都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偏这虞尚云又是个不拿大臣当回事儿的,为人处事向来跟着自个的标准走,无人敢出其右。 虞尚云扯着被角,朝红杏道:“如今她身子弱,这殿里偶尔的给她通风透气就行了,入了夜窗子就不要开了,免得进了冷风着了凉。” 如今夜里还有些微凉,风吹进来的时候虞尚云坐在徐若瑾的身旁都觉得有些微冷。 徐若瑾见红杏要去关窗,忙唤道:“不必关,我如今有着身孕,体温也比寻常时候要高上一些,开着窗正好,若是关了我还觉得有些闷呢,还是开着吧。” 虞尚云见状斥道:“这梁霄如今忙于前线的事情,根本没有将心思放在你的身上,若瑾,要我说,你干脆还是嫁给我得了,有我护着你,往后你就是这兆国的皇后了,可不比跟着一个梁霄要好得多?再说了,这大婚的凤袍我还收着呢,十二套,你瞧了,喜欢哪一套就穿哪一套大婚,若是都喜欢,就大婚十二次也行,全凭你。” 徐若瑾冷哼道:“你这兆国的国主还能缺少女人不成?想来这达官贵人里头也有不少要替你物色的,你若是这么喜欢,不如就从里边挑选几个如意的,十二个一齐娶了,也不浪费嫁衣,也省了这帮人替你的事儿操心劳力的了。” 他不是找不着,他只是不想找。 如今这虞尚云一门心思的扑在徐若瑾的身上,哪里还有什么旁的心思去瞧其他的女人如何? 一旁的孙伯见状附和道:“瑜郡主有所不知,先前也是有不少往宫里头送人的,这明着暗着的也不知送了多少,国主是一个也不曾收过,便是收了,充其量就是收做宫女,您说这王公贵族家里哪舍得将自家的女儿送来当宫女?这不,就将人都领了回去,后来送的人多了国主厌烦了,砍了一批人,杀鸡儆猴,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随便的送人进来了。” 虞尚云扫了眼孙伯拧眉低斥道:“多嘴。” 徐若瑾把玩着手里头的玉如意,好朝虞尚云叹道:“你就别在我这儿浪费口舌了,你有这功夫在我这儿呆着,还不如赶紧去瞧瞧有没有如意的。” “我去瞧了,确实有个如意的。” 虞尚云凝着徐若瑾,眼底里藏着淡淡的光,明暖得很,徐若瑾的一颗心里充满了无奈,她不想亏欠这虞尚云太多,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麻烦他,有时候甚至她是主动避免去与虞尚云接触。 偏这虞尚云是个热心的,三天两头的过来,就没有消停过,为此徐若瑾也很是无奈。 徐若瑾闻言欢喜道:“既是有如意的,那你便去,总来我这儿到底也是不妥。” 虞尚云接过红杏递来的茶笑盈盈道:“我就在如意这个姑娘的身边啊。” 徐若瑾一时拿他没办法:“玩笑开得差不多就行了,可不要太过份了。” 红杏在一旁瞧着,不知道应该是什么表情来应对。 在她看来,只要是徐若瑾做的决定,无论在外人看来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对于红杏而言,她必然是鼎力支持的。 再者,如今这虞尚云对自家郡主也确实是相当好的,只是与梁霄相较起来,在二人的感情面前,这点好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虞尚云笑着打趣道:“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你和梁霄在一块儿了,那又怎么样?你不嫁,那你就是我的义妹,你若愿意嫁,我立马迎你做我的皇后。”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徐若瑾早已经习以为常。 一旁的红杏端了茶盏过来,打断了虞尚云的对话:“郡主,国主,这是今年的新茶,你们尝尝,看可合口胃。” 徐若瑾端着茶盏笑道:“远远的闻着就觉得有一股子灵芝的味道,这是煮的?” 红杏点了点头道:“因着是新茶,所以用新茶壶煮的,绝对没有旁的茶的味道串进来,郡主可喜欢?” 这茶香很淡,煮出来是一股了灵芝中药的味道,喝着不涩,反倒入喉后很舒坦,徐若瑾笑着点头:“这茶不错。” 第3883章 前线 二人正调侃着,有宫人前来禀报:“国主,前线来了消息,还带了些东西过来。” 徐若瑾眼前一亮:“前线的情况如何?都还好吗?” “奴才也不知,这些事情要问过前线来的将士才知道了。” 前来回禀的是虞尚云的人,见虞尚云如今脸色极好,所以才斗着胆子与徐若瑾多说两句。 徐若瑾望向虞尚云,虞尚云不由打趣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要报到这儿来烦扰若瑾?” 徐若瑾闻言直皱眉:“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虞尚云笑道:“让他进来。” 宫人忙将外边候着的将士请了进来,那将士风尘仆仆,身上却不见血腥杀气。 徐若瑾暗想,这个时候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打起来,所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急问道:“情况如何?” 在这将士的身后还有几个人,抬着水桶走了进来,搁在地上,这将士将一封信递给虞尚云,又朝徐若瑾道:“郡主,四爷在前线的一处好地得了些鱼,说前些日子郡主提及想喝鱼汤,特地命属下送过来。” 徐若瑾的心在这一刻暖暖的,红杏瞧着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徐若瑾打趣道:“四爷对郡主当真是上心,如今在外征战还时刻惦念着郡主,奴婢这就去将这汤给炖了,待清早起来郡主就可以喝着了。” 红杏接了那桶打开一看,欢喜道:“郡主,这里头还有两条锦鲤呢,都说凡事讲一个寓意,奴婢瞧着这锦鲤的寓意就十分的好。” “是吗?拿来我瞧瞧。”徐 若瑾稍坐得正了些,抬头瞧着那木桶。 红杏将桶抱了过来,搁在徐若瑾的跟前笑道:“这里边还有水草呢,这从宫外运进来,这样远的路,想是快马加鞭了呢。” 虞尚云凑过来看了两眼,挑了挑眉:“怎么瞧着像市集上买的。” 徐若瑾看着桶里的十来只鱼心里欢喜,这鱼约莫也就是半斤到八两的样子一只,还有三条红色的锦鲤,锦鲤只有悠悠的手那般大,如今在水里头呆着没怎么动,想是一路的折腾,如今也累得够呛。 “将这三条锦鲤拿个水缸子养起来吧,我瞧着挺好的。”徐若瑾伸手戳戳水里头安静呆着的鱼,那些鱼甩着尾巴挪了个位置。 虞尚云将她的手抓起,掏出帕子擦了擦:“这水凉,你别去碰了,要养着就拿个好些的缸子,孙伯,你去将库房那个琉璃的缸子拿过来,养着这三条锦鲤倒是刚好。” 孙伯有些震惊,那琉璃的水缸里头养着的可是国主最心爱的金龙鱼,如今怎的?要给那金龙鱼挪位置?可先前这国主也不是这么说的啊,那会儿还说这是顶好的一个物件呢,舍不得给人,如今是怎么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孙伯犹豫着道:“国主,这琉璃水缸您不是用着了吗?要不然您换一个?” 虞尚云挑了挑眉:“那就将水缸里头的清出来不就行了?赶紧去办了不要耽搁了。” 孙伯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了身旁的太监去办了。 徐若瑾瞧着那水桶里的鱼喃道:“四爷可有让你带消息给我?” 将士闻言这才想起来:“四爷说了,您只管安心在宫里呆着,他将前线的事情处理完了,马上就会过来。” 红杏将鱼提了下去炖汤,徐若瑾瞧着这神色如常的虞尚云,特意朝这将士道:“你回去告诉他,我等他回来,让他沉稳一些,不可操之过急,多久我都会等着他。” 这话其实也是说给虞尚云听的,虞尚云不置可否,笑盈盈道:“你也告诉梁霄,朕会好生照顾若瑾,他若是回不来了,那朕非常乐间替他照顾若瑾一辈子。” 虞尚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带着笑,瞧着多半是调侃。 水缸子拿了过来,红杏将锦鲤放进了那半人高的水缸里,鱼入了水缸子,瞬间就活了,在水缸里活络得很。 虞尚云来到水缸子旁细瞧了瞧,挑眉笑道:“这水缸子衬了这鱼倒是不错。” 孙伯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叹气,用这价值连城的琉璃水缸来装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头抓来的野鱼!当真不知是鱼的福气还是这缸子的福气了。 红杏瞧着这水缸子笑道:“郡主,奴婢瞧着这水缸子当真是好,这在灯下瞧着若隐若现的,还能看见鱼在动呢。” 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树木花草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有浅薄的湿从殿外顺着窗探了进来,红杏觉得有些微凉,便抬步近前关了窗户。 徐若瑾瞧着那鱼只觉十分有趣。 虞尚云如今不管是花什么,只要是花在徐若瑾的身上,他都觉得值得!哪怕是徐若瑾要这个兆国,只要她一句话,他拱手相让也让得心甘情愿,而且还替徐若瑾处理好所有后续的事情,让徐若瑾高枕无忧! 正调侃的功夫,那将士见没自个什么事了,便望向虞尚云。 虞尚云将手里头的信递给徐若瑾,朝这将士淡道:“你告诉梁霄,如今是他领兵打仗,一切由他来安排,至于这宫内的事情,朕自然会处理好!朕倒也想看看,这陆凌枫一个乱臣贼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话说回来,若不是因为陆凌枫造反成功,当了这乱臣贼子里边的领头羊,虞尚云估摸着,这兆国的这些大臣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尽管他已经杀鸡儆猴了,但是还是挡不住这朝堂里头那些不正之心,他们这个时候多是在观望的状态,就想着等陆凌枫战胜了兆国的时候再去拍马屁。 虞尚云如今并不着急,他就慢慢的等,等着这些人自已漏出马脚出来。 徐若瑾讪讪一笑:“四爷一定会赢的。” 至于陆凌枫与梁霄之间最后要如何,那就是他们最终要处理和解决的了,但是徐若瑾也明白,他们与陆凌枫哪怕是多年的感情了,要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了。 将士退下去,红杏出了殿去后厨瞧鱼汤。 刚出门就见人火急火撩的跑了过来:“红杏姑姑,不好了不好了,快,国主在这儿吗?奴婢有急事禀报。” 红杏扶着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女,狐疑道:“出什么事了?” “是公主,公主出事了,国主在吗?我……我要见国主。” 红杏当即也不去瞧鱼汤了,朝这宫女道:“国主在陪郡主聊天,你随我进来。” 她领着宫女进了殿,一进殿宫女直奔虞尚云而去,一到他跟前便跪下了,泪眼婆娑的急道:“国主,您快去看看公主吧,公主她……她……她吐血了,如今陷入昏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虞尚云的心猛的一沉,起身斥道:“怎么会吐血昏迷?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 宫女慌道:“国主恕罪,奴婢……奴婢也不知,公主如今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了,奴婢心里实在没有底,所以才来禀报,还请国主赶紧去看看吧。” 虞尚云匆匆走了两步,又停了,转身看向徐若瑾:“你好生歇息,我先去看看。” 徐若瑾挣扎着要起身:“情况好像挺严重的,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虞尚云将徐若瑾一把按住,直皱眉道:“你不要乱动,就在宫里呆着,如今你这月份这么大,可千万不要再跟着折腾了,我先走了,你们照顾好她。” 虞尚云担心虞晴儿,所以叮嘱过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徐若瑾见虞尚云走了,便吩咐身旁的红杏:“快,你备一顶轿子,我们也过去。” 红杏见她如今连起床都费劲,还要往虞晴儿的宫里跑,当时便急了:“郡主,您的身体要紧,可不能这么折腾。咱们还是在宫里头等等消息吧。” “这个情况要怎么等消息?我心里着急,你吩咐人把我抬过去也可以,不要耽误时间了,快。”徐若瑾如今恨不能快步走过去,可如今身体的原因,让徐若瑾没有多余的力气。 她心里估摸着觉得,这虞晴儿如今的这个情况,或许与沐阮脱不开干系,更让徐若瑾担心的,还是如今虞晴儿的身体状况! 红杏急道:“要不然这样,奴婢过去瞧瞧,若是当真有什么大事,奴婢马上过来禀报。” 如今徐若瑾的月份这么大了,又是个双胞胎,平日里躺在床上翻个身都心惊胆颤的,更别提要出殿了! 徐若瑾如今是铁了心的要去,她耐着性子朝红杏道:“如今这兆国的长公主身体抱恙,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瞧瞧的,红杏,你马上去安排人,把我扶过去,否则若是误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红杏实在没办法,只能吩咐人将徐若瑾扶了起来,又配了软轿伺候着徐若瑾坐上,一路抬着徐若瑾她匆匆忙忙的去了虞晴儿的殿里。 那虞尚云比徐若瑾要先到,他一进殿,殿里这些宫人便跪了一地。 沐阮正在虞晴儿的身旁守着,手里头的银针正在替虞晴儿扎着。 一旁的素蛾见虞尚云来了,不由哭诉道:“国主,您可算是来了,如今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公主还没有醒,这可如何是好。” 虞尚云也没去打扰沐阮,只在床边瞧着脸色苍白唇边带血的虞晴儿担忧的问道:“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昏迷?” 素蛾看了眼施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沐阮,叹了叹气:“近来这些日子,每三五日的沐公子就会替公主驱一次毒,这一次也是在驱毒,奴婢原是在里边伺候着的,可是沐公子吩咐奴婢去取药,奴婢再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国主,您是不知道,这驱毒实在是太痛苦了,可是公主偏忍着一声不吭的……” 一旁的太医早就看这沐阮不顺眼,借此机会近前指责道:“国主,这长公主的病情分明喝了药已经开始好转了,可是这沐公子非得要进行什么针炙,如今累及公主吐血昏迷不醒,依臣所见,这人分明就是一个庸医!如今宫里头瑜郡主的身子未见调理好,连着公主殿下也吐了血!国主,您定要重重惩办这等骗人的人才是。” “是啊国主,这就是一个庸医,枉费他自称自己是神医,可是让臣等出面,这长公主与瑜郡主的事情早就已经处理妥当了,哪像他这般一路拖延,拖到了今日!这般无能无耻之人,依着兆国的律列就该当场诛杀。” 这些请过来的太医一时对着沐阮攻击得毫不留情面,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他们向沐阮请教医学上一些问题时的那个样子。 如今的他们只剩下了指责与冷眼,那样的目光,真真是让人心寒。 虞尚云摆了摆手,淡道:“此事往后再说,她如今情况如何?” 跪在地上的太医朝虞尚云叹道:“如今公主殿下被这庸医害得已经毒入肺腑,只怕……只怕是……” 虞尚云的心被紧揪着,狠狠的疼了一记,他冷斥道:“放肆,皇姐的身子虽有些弱,可是向来都由太医院调养着,如何还能毒入肺腑!想清楚了再来跟孤说话。” 这一声低斥吓得几个太医大气不敢出,纷纷道:“国主息怒。” 虞尚云望向沐阮,沐阮淡定的施完了最后一根针,站起身扫了眼这跪在地上的大臣。 沐阮朝虞尚云解释道:“她只是驱毒过重,受不住这针炙的痛苦所以才会昏迷,这吐出来的是积在肺里的污血,只要她吐出来也就好了,旁的你不必担心。我答应过会治好她,就一定会治好她。” 太医站起身指责道:“你简直一派胡言!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有脸来说这样的话!国主,这个人万万不能留,否则到时候公主当真有个好歹的,可就一切都晚了。” “是啊国主,如今公主都已经昏迷不醒了,更遑论以后会不会好了,还请国主三思啊,不要听信一个外人之言而害了公主殿下才是啊。” 沐阮望向虞尚云,沉声道:“我一定会治好她,若是治不好,那我就给她陪葬。” 第3884章 昏迷 那些斥责沐阮的大臣一瞬都噤了声,瞧着沐阮的目光有些复杂。 虞尚云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孤相信你的医术,将皇姐交给你孤也很是放心,只是今日听闻她吐了血,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她什么时候能醒?” 沐阮低头瞧着这躺在床上的虞晴儿,目光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温情:“我也说不准,如今她体内的毒已经驱了一部分了,她还需要一些时日来恢复。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她身上的这些毒我有把握,待我将她身上的毒清理干净了,再来替你驱毒。” 一旁的大臣闻言斥责道:“沐阮!你不要在这里胡言!公主如今已经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你一句陪葬就想了事不成?公主金枝玉叶之躯,你也配给公主陪葬?倒真是美得你。” 沐阮扫了眼身旁的这个大臣,冷声道:“我没有兴趣与你们争论毫无意义的东西。” 那些大臣纷纷气道:“国主,你听听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国主您这样相信他,可是他呢,何曾做出半点让人信任的事情出来?皇上,不是臣多嘴多事,臣等也是以公主殿下的安危为第一要素,可是这沐阮如今毫无诚意,医术上更是无能,臣等实在不放心就这样将公主交给他来救治。” “是啊,还请国主治他个庸医之罪。” “请国主治罪。” 这殿里跪着的大臣一致对准了沐阮,想要以此将沐阮给解决掉。 其实这也不仅仅是太医们的主意,也是这朝中大臣们的意思,毕竟公主这朵花可是人间富贵花,这若是被沐阮给摘了去,那这朝中的大臣们不是又少了一层依仗了吗?所以如今这些人给沐阮挑事的态度很是坚决。 虞尚云扫了眼众臣,淡道:“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们的心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孤是给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若是那些人还不知悔改,那也不要怪孤不念君臣之情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慌道:“国主,臣对国主一片忠心……” 虞尚云嗤笑道:“忠心?爱卿们的忠心是给了孤还是给了不该给的人,孤的心里可比谁都要清楚,行了,这皇姐的事情你们不必再参与了,孤全权交给沐阮来照顾。” “国主,这沐公子怎么说也是一个外人,由他来照顾这宫中的女眷,怕是不妥。” 大臣们还在垂死挣扎,想要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虞尚云站在床边瞧着虞晴儿,默了半响伸手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边乌黑的血渍,淡道:“孤相信皇姐与沐公子,此事不必再议,都退了吧。” 大臣们心有不甘的望向那床边的虞晴儿,见虞晴儿还没有醒,一时有些无奈。 孙伯在一旁打着圆场:“几位大人还是先请吧。” 大臣出了殿,朝孙伯抱怨道:“孙伯,这国主如今也不知是怎的了,竟一心的向着这瑜郡主的人!如今事关长公主这样大的事情,竟也轻易的交给了那沐公子,这公主殿下万一有个好歹的,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如今一颗心都悬着,生怕这公主殿下有个好歹,可是你瞧那沐公子,似乎事不关已的样子。” “可不是吗?说什么陪葬不陪葬的,这还只是医治人呢,怎能说这样的话出来,明显就不吉利,他这是在咒长公主啊。” “我也觉得国主近来不知是不是迷了心窍了,孙伯,你可得好好劝一劝国主,这到底是公主殿下!可马虎不得!千万不要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将长公主害了啊。” “这梁家的人如今可不知打的什么算盘呢,孙伯,你成日的伺候着国主,可有听见国主说起关于梁家的事情有何看法?” 这些个太医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也没个消停。 孙伯在一旁表露着疏离的笑意,朝这些大臣淡道:“几位大人抬举老奴了,老奴只管伺候皇上,这旁的东西老奴也不敢探听,还请诸位大人不要为难老奴了。” “孙伯严重了,咱们哪里敢为难您,您可是国主跟前的老人了,只是这个事情如今咱们也是担心。” 说话间,徐若瑾坐在软轿上被抬了进来,众臣见了徐若瑾,又看看她那大肚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孙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如今这太医院中想必事务繁忙,几位大人先回太医院吧。” “好好好,那咱们先走了,这公主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还请孙伯及时通传。”几人推搡着走了。 孙伯这才迎上徐若瑾,担忧道:“郡主,您如今身子不好,怎的亲自过来了。” 徐若瑾被宫人搀扶着下了软轿,瞧着殿内担忧道:“情况如何了?” 孙伯看了眼已经大亮的天,天的那边日色已经开始升起了,黎明的光芒锐不可挡,如今已经落到了殿上的明黄色瓦片上,一时显得尊贵异常。 他朝徐若瑾道:“郡主,您还是先进去吧。” 徐若瑾任左右二人扶着进了殿,殿里虞尚云正在替虞晴儿擦着脸,见徐若瑾过来了,手里的帕子一僵,脸色瞬间就沉了。 他担忧的走了过去:“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过来吗?你怎么还大着个肚子过来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的可怎么得了,这儿有个软塌,你赶紧躺下。” 他扶着徐若瑾来到床边的软塌,让她躺下了,又扯了床薄被给她盖上,这才又道:“你让人来看看不就行了吗?怎么还自己过来了。说你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到时候真出了事,哭都来不及哭了!” 徐若瑾的视线落在床上的虞晴儿身上,担忧道:“她情况怎么样了?” 沐阮替虞晴儿盖了盖被子,朝徐若瑾温声道:“她只是驱毒过度,承受不住,所以才会昏迷过去,歇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徐若瑾点了点头,放心了些:“没事就好,我瞧着她的脸色也不大好。” 虞尚云见状安抚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沐阮有把握替皇姐将毒驱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个儿,先前折腾了一宿都没有好好睡过,你快回去歇息吧。” 第3885章 密聊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她这一顿折腾有些疲惫:“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先在这儿缓一缓。” 沐阮见她发丝微乱唇色苍白,便顺手扣上了徐若瑾的脉像:“我替你瞧瞧。” 徐若瑾很少来这长公主的殿里,这一次来她留意了一番殿内的布置才发现,这些东西都算不得贵重,多是些平常的摆件罢了,与她那殿里的比起来,低了好些档次,徐若瑾忽觉这虞尚云在她的身上真的放了太多的心思。 孙伯见二人在诊脉,便朝虞尚云催促道:“国主,如今天色已经大亮了,您该歇一歇用了早膳上早朝了。” 孙伯也是心疼虞尚云的,如今朝务繁忙,他又担心徐若瑾,便没日没夜的忙着,如今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他只能在下了朝之后的中午小睡片刻,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也很容易影响到虞尚云的身体状况。 虞尚云等在一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若瑾,朝他喃道:“无妨,等若瑾的情况出来了,孤再去上朝也不迟。” 徐若瑾也怕耽误了虞尚云,不由催促道:“你也彻夜没怎么好好睡过了,还是早些忙完了歇一歇,我没事儿,有沐阮在这儿呢,我原也不想给你添乱添麻烦,不要因为我影响到了你。”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怎的还这样客套,我就算是要去上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也算不得耽误。” 虞尚云拉了条椅子在她的身旁坐下,就是要等着沐阮将这把脉的结果说出来! 见他这样固执,徐若瑾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外边的桃花花开正好,有几枝就着暖暖的春意探进了屋子里,使得这屋子里泛着一股子细微的桃花味,徐若瑾闻着只觉十分舒服。 沐阮把了好一会儿的脉才松开了手,朝徐若瑾道:“你如今的情况……是有些动了胎气了,所以你的脸色才会这样难看,在这儿歇一歇,回去喝碗安胎补气的药也就没事了,只是你自己也要注意,平日里是要走一走,但是也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徐若瑾笑道:“这些我都知道,记着呢。” 虞尚云在一旁添油加醋:“你记着有什么用?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记在心里过!沐阮,你若是解决不了她,你传孤过来,孤天天在她的耳旁念上几遍,也就不信她记不住了。” 红杏替徐若瑾多垫了两个枕头,好让她舒服一些。 徐若瑾靠着软枕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悠悠那样的小孩子了,不用担心我,你还是赶紧去上朝吧,不要耽误了你的事。” 徐若瑾深知一个朝堂的重要性,这些事情若是耽误了,那么到了最底层的时候就不知要误了多少人! 虞尚云当真是时间急,便朝徐若瑾叮嘱道:“你可千万要记得,不要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 虞尚云领着孙伯匆匆忙忙的出了虞晴儿的宫殿,宫里瞬间便寂静了下来,这诺大的殿里一时显得有些空荡。 沐阮取了茶盏来,替徐若瑾泡了盏参茶给她吊着精气神:“你这身子,真得好好养着,你若是在宫里头走一走也是好的,但是情绪要稳,不能烦燥,不能操之过急了。” 徐若瑾一一都记着,朝沐阮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如今都能将这些话倒背如流了。” “我真没看见你哪儿能倒背如流了,你可长点心吧,如今这脸色这般差,你看你这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了!若瑾,你如今的身体你也知道,我和朝霞公主费尽心思的给你调养,你如今也要重视着。”沐阮取了银针在徐若瑾的手上扎了两针,动作简单利落。 徐若瑾缓了一会儿才觉得顺多了。 她朝沐阮嗔道:“我每日只要是红杏端来的汤汤水水,那是一口不落的喝着。这两个孩子也是我的命,我自然比谁都要重视。” 这是两条人命,加上她便是三条人命。 徐若瑾如今将那些汤药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的扯着,她也想要母子平安,也想要在这儿等到梁霄平平安安的回来接她们回家。 可是徐若瑾的心里总是没有底,慌得厉害。 沐阮见她面露忧郁之色,不由叹了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安慰道:“有我在,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命,我也不能让你和孩子有事。你好好的调养着,会好的。” 徐若瑾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才问沐阮:“今日你与这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沐阮双手紧握了握,望向床上的虞晴儿,低喃道:“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医治好她,这是一个医者的承诺,我就一定要办到。” 徐若瑾挑了挑眉,当她看见沐阮这担忧的眼神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定然是动了心的。 只是他自己的想的太多,又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动了情,整个人在自欺欺人罢了。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沐阮猛的抬头瞧着徐若瑾,沉声道:“我只是真的希望她能好,至于旁的并没有什么,若瑾,你……你不要多想了,外头的那些传言多半都是不靠谱的,我对她没有你们想的那些……我……” 他慌得语无论次,生怕徐若瑾有所误会。 徐若瑾正欲说他,沐阮转了个话题,瞧着她斥道:“还有你,你也太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你还怀着孩子,以后就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要跟着操心了,你如今要操心的就是你自个。” 徐若瑾哭笑不得:“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我们正在说你的事情呢!” “我没什么事情。”沐阮硬着头皮跟徐若瑾怼,生怕徐若瑾再提及到关于虞晴儿的事情。 徐若瑾对此十分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我也不扰你救治她了,只是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若是长此以往的不醒了,到时候可就直的是要人命的事情了。 到底这是虞尚云最放在心上的皇姐,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只怕应了沐阮这要陪葬的话了。 第3886章 心急 沐阮转身替虞晴儿掖了掖被子:“她缓几日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再说了,我的医术你难道还不信吗?肯定是稳稳的。” 红杏在一旁打趣道:“是啊郡主,这沐公子可是神医,想来自有他的法子,您也别跟着着急了,奴婢瞧着这长公主,倒是觉得这脸色渐渐的恢复了,这也是一桩喜事。” 徐若瑾无奈道:“我自然是信她的,只是如今的情况不大乐观。” 她指的是如今兆国的这些情形,尽管如今虞尚云已经极力的在护着他们,可是徐若瑾隐隐约约里还是听见了些闲言碎语。 这样的闲言碎语让徐若瑾很是被动,给虞尚云也带来了好些麻烦。 最重要的是如今两军交战,这朝堂里许多存有异心的人都处于观望的状态,就等着兆国战败,等着虞尚云和梁家无路可走。 徐若瑾其实心里是知道的,这虞尚云帮着梁家,到底有多难,所以总觉得对他亏欠良多。 沐阮伸手取了大袖衫给她披上,温声道:“你不要想太多了,如今这些事情就随缘去吧,再说了,这梁霄的实力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连个半死的人都被沐阮给救回来了,这也说明了梁霄的命大。 沐阮很多时候都想不通,为什么徐若瑾会这样多虑! 或许也和她的身体,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我自然是信的。只是你与长公主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若瑾如今也想着给他牵牵线,可是这个呆子是半点不解风情。 红杏端了茶盏递给徐若瑾,见沐阮面露难色,便打趣道:“郡主,这沐公子如今只怕自己都还没有琢磨透呢,您就算是着急,如今想来也问不出个什么,不如再缓一缓,待沐公子自己拎清楚了,自然就会向郡主说明了。” 沐阮在一旁打趣道:“红杏说的是,如今我只想着替他们将这毒驱了,旁的并没有多想,若瑾,你也不要再多问了,如今你只要顾好你自己,我可就真的是要谢天谢地了。” 沐阮瞧着徐若瑾那苍白的脸色叮嘱道:“如今虽然说天气转好了,但是你这体质不大好,衣服还是要多穿一些,莫要着凉了,宫里头的事情你也不要去过问,凡事有红杏在,想来她也定会替你处理好的,你若是折腾得太累太过,只怕到时候受累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徐若瑾捧着茶盏哭笑不得:“咱们不是在讨论你的问题吗?怎么又绕到我的身上来了。” 沐阮面色微沉,瞧着徐若瑾没好气道:“事有轻重缓急,你这个样子,让人怎么能不担心!不说我还忘了,你说你怎的又彻夜没好好睡觉!这大清早的你不好好的睡着,你往这儿跑什么!如今你是气血两虚,咱们可好不容易才替你调理了些回来!” 徐若瑾搁了茶盏嗔道:“好好好,是我太过着急了,我也是听人说起长公主吐血昏迷,似乎挺严得的,这兆国的官员你也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若是为难了你,你又是个不善言辞的,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者说了,这长公主如今的这个情况,也着实是让人担心,沐阮,她到底要什么时候和会醒?” 躺在床上的虞晴儿盖着单薄的锦被,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宇因为痛苦而轻轻的皱着。 嘴角那血迹虽被擦得干净了,可是这柔弱又单薄的模样与那日盛气十足的长公主作派相去甚远,让人瞧着便觉揪心。 沐阮守在床边,瞧着虞晴儿道:“不会很久,缓上几日也就好了,你别瞎担心了,赶紧回去歇息去吧。” 徐若瑾瞧着沐阮这深情的眼神不由嗔笑道:“好好好,我就不打扰你医治了,红杏,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悠悠和昕儿也要去上堂了。” 沐阮见徐若瑾起身要走,忙叮嘱道:“你回去用了早膳,好好的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我晚些再去给你诊脉。” 红杏扶着徐若瑾应和道:“沐公子放心,奴婢定好好的伺候郡主,监督郡主好生吃饭睡觉。” 沐阮无奈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若瑾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什么都依着她的,可是这身体的事情到底不是儿戏,若是她不依,你就告诉我。” 徐若瑾朝着殿外走,边走边道:“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歇息,若是长公主醒了,你也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放心些。” 徐若瑾说罢便回了殿里,时辰晃着晃着天便亮了,花氏不放心梅兰念书的事情,所以便与悠悠一道去了学堂。 悠悠到了学堂便回了自个的位置,见花氏与先生聊得十分开怀,有些诧异这老古板的先生竟也有这样开心的时候,于是便朝身旁的严昕低声道:“你说这二婶和先生在说什么呢?” 严昕执了笔正在习字,被悠悠这么一扯,这一滴墨就滴在了宣纸上,一瞬间染黑了一大片,顿时有些哀怨的望向悠悠:“我哪知道,你上去问一下不就行了。” 悠悠摇了摇头:“我可不去,一会先生看见我交的该骂我了。” 悠悠最头疼的就是这些折磨人的课后作业了,真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一般的难。 严昕狐疑道:“你又写了些什么。” 悠悠摇了摇头:“你就不要问了,先生一会儿指不定又要生气了,对了昕儿,咱们下了堂去找他吧。” 悠悠还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问他的时候他也说不清楚。 这习字吧,悠悠又不知道是哪个字,所以如今连名字都不知道只能用一个他来替代了。 严昕愁道:“咱们不能再去了,要是再去该让人发现了。” 课堂里边在上课的时候是很安静的,偶尔有几句小小的议论声也只有像现在还没有上课的时候。 悠悠捧着脸,瞧着花氏这捡了银两一般的笑脸十分不解:“昕儿,你说二婶婶和先生到底在谈些什么?瞧着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严昕抬头瞧着那有说有笑的二人狐疑道:“或许,是在说你的事情吧。” 第3887章 逃课 悠悠拿了几本书摆在桌案上道:“不可能,先生每日瞧着我都恨不能把我给吃了,哪能带着笑脸,我瞧着像是在说梅兰,你看他那个嘴型,就是在说梅兰。” 在悠悠的心目中,梅兰是个很有才气的姑娘! 只有这样有才气的人才入得这满腹才华却无用处的先生的眼了。 严昕瞧着那些书挑了挑眉:“你不要告诉我,你当真打算教他识字念书。” 悠悠拿的都是些初初入门的时候要看的书。 “我答应他的就一定会办到,你可得替我保密,要不然咱们就绝交。” 悠悠将书细细的收进了书袋里,今日的悠悠扎着两个冲天的发髻,远远的瞧着如同那神话里的小哪吒一般,可爱又让人很是无奈,真真是又爱又恨得紧。 严昕无奈道:“悠悠,咱们还是少去为妙,要是被人发现了,怕是要有大麻烦的。” “他就是个可怜的孩子,能有什么大麻烦?昕儿,你要是不愿意去,那我自己去!” 悠悠才不理会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在她的心里,就只有她想做的和不想做的。 如今又有虞尚云给悠悠撑着腰,所以自然也就越发的任性起来,谁让人家有横行的资本呢? 亲爹是梁霄,娘亲是郡主,舅舅是驸马爷,如今又多了个义父是兆国的国主。 严昕凑得近了些,正欲说话,一低头就瞧见了悠悠一本正要在纸上画了来的一只王八,一时哭笑不得:“你不会给先生的宣纸上也是这个东西吧?” 悠悠捏着笔头疼道:“他跟我说什么王道不王道的,我哪知道什么王道不王道的,只能随便写两个凑和一下了。”这凑和也不知道要怎么凑和,所以只能画王八了。谁让悠悠这几日看的小话本里是关于一只小王八的呢? 严昕儿瞧她这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也是十分无奈,“你这不是随便写两个吧,照你这么个画法,莫不是满满一宣纸都是?先生看见这个王八估计又要气着了,你赶紧趁着先生不注意将它找回来!” “哪里找的回来啊,那些都堆到了一起去了,再说了,我若是自己去找,不是打草惊蛇自投罗网吗?先生一眼就看出来。” 这严昕听着急道:“那总比先生用你的卷子评讲要来得好些吧,快去找回来,否则我可不陪你去找他了。” 悠悠瞧着严昕叹了叹气,指着堆在桌案上的那一堆卷起来的宣纸喃道:“这么多,哪个是我的。” “这还用问吗?哪个染得最黑哪个是你的,我去给你拿,你在这儿别闹了。” 严昕起身走向先生,先生正与花氏聊着梅兰的事情,见这严昕过来了,狐疑道:“离上堂还有半刻钟,你这是找什么?” 严昕被先生的话吓了一跳,心里头发虚,手哆嗦着讪讪道:“先生,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还没有添进策论里去,想着添上去。” 先生见严昕这孩子向来是老实懂事的,所以也没有多想,指了指那一堆卷起来的宣纸道:“你找找,对了,这悠悠小姐的你也一并找出来,一会儿我要当众点评。” 严昕找东西的动作一僵,望向花氏,花氏轻笑道:“这悠悠小姐的功课莫不是也做的十分的好?竟要先生用作评讲。” 先生闻言讪讪一笑,扫了眼那趴在桌子上拔弄着墨条的悠悠,尴尬道:“确是十分的好。咱们也快要上堂了,我还要备课,花夫人,恕不远送了。” 花氏福了福身:“梅兰的事情,就有劳先生多照顾了。” “夫人不必拘礼,能得梅兰这般有才气的女儿,也着实是令人生羡呐。” 严昕在一旁瞧着先生这一改常规的态度十分诧异,平日里这先生居高自傲的,极少有这样随和的时候,尽管除了学习之外先生与悠悠的关系其实也还算不错,可是要到夸人的地步,那简直难比登天。 估计在这学堂上夸悠悠夸得最多的便是那教习骑射的那些人了! 悠悠的骑射如今可是数一数二的精湛,让人不得不折服,至于这文学之类的东西,真不是悠悠的善长,顶多也就是会与先生辩驳上几句,再将悠悠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瞧着句句在理,细细一想,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为此,悠悠这孩子也很是让人头疼啊。 “先生,该上堂了。”严昕将悠悠的纸抽了出来,顺手便扔进了这桌案边的炉子里,他朝先生慌道:“先生,这……这些怎的都烧着了。” 先生也顾不上与这花氏说话了,一把将纸扯了出来踩了两脚,将火踩熄了,打开一看头疼道:“这……这好几页纸全烧完了。你说这可如何向学生交待!”烧得当真是巧,内容全烧了,独独剩了个名字摆在那儿! 悠悠见这情况也跑了过来急问道:“我的呢我的呢?我可苦熬一夜才写出来的,足有三页纸呢,我还数过了,有三百多个字呢!” 先生将那烧着的纸铺开,为首的就是悠悠的落款。 严昕站在一旁朝悠悠眨了眨眼,悠悠憋着笑,瞧着先生直叹气:“哎呦我的天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花氏在一旁瞧着道:“既然先生忙,那我就先走了。” 悠悠与严昕朝花氏道:“二婶慢走。” 先生与花氏寒暄了几句送走了花氏,回头朝悠悠道:“你既昨夜写过三百字了,想必如今重新写一遍也很容易,那就再写一遍,放学的时候交给我,好了,旁的人也各回各位,咱们要开始上堂了。” 悠悠苦了一张脸望向严昕:“你帮我写吧。” 严昕领着悠悠回了坐位,朝她哭笑不得:“我帮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去找他了,咱们下了堂你要去马场也好,要直接回去也好,都行,咱们不去那边那个危险的地方了。” 悠悠捧着脸侧头瞧着严昕:“威胁我?” 严昕执了毛笔挑了挑眉:“这是商议。” 悠悠哼哼道:“我就是要去找他玩,你也要跟我一起找他,其他的免谈。” 见悠悠这样霸道,严昕也十分无奈,朝悠悠道:“那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个策论要怎么写吧,先生还在等着呢。” “写就写,不就是一个策论吗?还想要难倒我不成?门都没有。” 悠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倒是十足十,可惜这悠悠落笔的时候又下意识的画上了王八。 严昕只看了两眼,憋着笑听着先生讲课,认真的做着功课。 他的这个功课做好了,那是要拿给梅兰看的,半点马虎不得,所以严昕做得十分认真,连先生讲课的时候都有些诧异,这浪荡的纨绔子弟模样的严昕,如今竟也能认真的做着笔记了。 再看看悠悠,如今伏在案头上也写得起劲得很。 所以先生一时有些膨胀,在台子上拿着书本讲得是唾沫横飞的。 他从那三字经讲到了弟子规,又讲到了道德经,如今当真是十分的起劲,尤其是下边还有人附和他的情况下就更加心情好了。 悠悠趴在桌子上画了十只王八,一个字也没有憋出来,一旁的学生瞧着悠悠画的王八那是大气也不敢出,全程盯着悠悠将这王八越画越熟练,越画越好看! 先生讲到激动之处,朝众人道:“再过上几日就清明节了,可有人记得有关清明的诗句?” 严昕起身念了几首,先生十分欣慰的表示赞扬,再看向悠悠,朝悠悠笑道:“悠悠小姐,你也来说说,这清明时节有哪些诗句。” 悠悠闻言抬起头,有些懵:“先……先生……” 严昕一看她这结巴的模样就知是没听讲,便在宣纸上写下诗句。 悠悠盯着那诗句念道:“洛……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画王八。” 悠悠念完望向严昕一脸懵。 这诗一念出来这学堂上的人如今一个个的笑得那是眉不见眼的。 独独先生气黑了一张脸:“画王八!如今我这样费尽心思的为你们讲课,你就在底下给我画王八?还好意思念这样的诗!” 悠悠抓着毛笔喃道:“我……我是专心想先生昨日讲的策论去了。” 今天突然又变成了诗词了,这弯转得是不是快了些,悠悠觉得她手里的缰绳都快扯掉了也赶不上先生的步伐。 这种教书的法子当真是太任性了! 严昕在一旁打趣道:“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画王八,哈哈哈,高,实在是高,先生,我觉得这洛阳亲友也是极好的,虽说与清明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不过这洛友亲友的一片情意,着实难得啊。” 先生若不是教这个的,也必然会笑一笑,可是如今他是教悠悠这个的,就表示相当的愁啊。 这若是教得不好,回头还怎么向国主交待? 他一想到这兆国的国主便头皮发麻,那似有似无的笑意,总让人的心里发毛! “行了,都别笑了!悠悠小姐还是先将昨日的策论写出来吧,至于今日之事,你们几个就先自己琢磨吧。” 先生来到悠悠的身旁,瞧着她画的这些王八十分头大。 严昕在一旁安抚道:“先生,悠悠知错了,她如今确实是在努力了,只是您也知道,悠悠打小便与我姑父在一块儿,我姑父是个什么性子您也是知道的,都说虎父无犬女不是,您多担待。” 先生瞧着悠悠恨铁不成钢,急道:“我这……我这哪里是为难她,分明是她在为难我!哎呦,我这……我这头疼,你们自己看书吧。” 悠悠见先生脸色苍白,瞬间便慌了:“先生,你没事吧?舅舅给你的药你记得吃。” 先生这才想起来,将先前沐阮给他的药取出来就着茶水吞了,这气血这才降了下来。 先生坐在书桌前,朝这些学生长长的叹了叹气:“你们这些孩子,生在富贵人家,却不知百姓疾苦,如今纵然有这念书学习的机会也不懂得珍惜,须知这外边有多少负有才学之人,就是因为没有念书的机会,最后满腹才华无处用。” 悠悠在一旁附和道:“先生说的是,这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见书读多了也是没用的,爹爹和叔叔们在前线打仗,读书读的多的都在朝堂里呆着,所以这个读书嘛,会念字就是了,这样用心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呀。” 先生得亏吃了药,一旁的严昕扯了扯悠悠的衣摆,小声道:“你小声点,别再刺激先生了。” 先生一张脸涨得如猪肝色一般,朝悠悠气得直哆嗦:“你!你简直,简直……”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可是骑射的先生还夸我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材料呢,先生,我就想告诉你,我读书不行,可是我也可以保护娘亲他们呀。读书也算不得唯一的出路吧。凭着才华可闯荡不了江湖的,还得靠拳头。” 悠悠晃了晃她的小拳头,先生差点气背过去。 “你,你!你给我将那篇诗给我抄一百遍,不,抄三百遍!”先生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教悠悠了! 这孩子太能说话了,每一句话都是实务硬怼,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细细想来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先生为保自个的小命,又吃了两粒药,出了这学堂,在外边的长廊上负手站着缓气。 悠悠瞧着先生的背影眨了眨眼,总觉得他的背影里透出了几许萧条来。 尽管这先生是纲巾长衫的,十分儒雅,依稀里还能看出这人年轻的时候的迹像来,悠悠总觉得这先生与那书中诸葛卧龙的气度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得遇明主,而这一个,却因为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而郁郁不得志,如今一晃一晃的年岁便大了。 心有天下,胸怀抱负,可是现实却给了他相当完美的一巴掌。 以至于他如今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是个隐于深林的居士,被虞尚云以教书先生的名义给带进了宫里教悠悠等人。 第3888章 纸条 悠悠默了半响,严昕还以为她还在生气,所以便拿了纸,写了纸条递给她。 悠悠将那纸条拍开,气呼呼道:“你就是这么坑我的,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咱们绝交半个时辰,你不要同我说话,我如今不想同你说话。” 那纸条悠悠真是连看也没看,气呼呼的站起身,抬步径直走了出去。 同在课堂的人见了悠悠这般,顿时有些懵,不知她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大家对于悠悠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成天的这么气先生的,也不是头一回了。 悠悠抬步出了课堂,客堂外头阳光正盛,几处早莺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唤着,长廊边小溪处的一颗歪脖子斜柳如今已经冒出了新的枝芽来,透着生机盎然的绿。 先生就站在树旁的长廊上,瞧着那树十分惆怅的叹气。 悠悠看他一只手扶着栏杆的模样有些自责的走了过去,先生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抄好了?” 悠悠摇了摇头,朝着这先生作揖道:“先生莫要生气,原先的话。是我不对。” 先生诧异的瞧着悠悠,无奈道:“你也不要怨我,我既为人师表,自然也是盼着她能够有所建树。” 悠悠眨了眨眼:“悠悠也要有所建树吗?” 这话倒是将先生问倒了,他转过头去,瞧着那树间已经生出来的嫩绿芽儿,朝悠悠叹道:“你年岁尚小,可是也不要觉得这千古以来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重要,等到你要用的那一日你自然也就知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了。” 她坐在长廊的扶手上晃着腿,先生瞧着悠悠这模样不禁斥道:“你瞧你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女儿家的姿态?你赶紧,赶紧把你这个腿给我放下来,这般晃晃荡荡的,让人见了可别说是我的学生。” 悠悠晃着腿,从包里掏出块饼干给先生:“你肯定没用早膳,只有没用早膳的人才会饿肚子生气。” 先生瞪着那早膳无奈道:“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先生不吃啊?那我吃了,先生可不能说悠悠不尊师敬长啊。”悠悠拿着糕点有点犹豫,生怕这先生到时候又告她一状了,那她到时候岂不是要完蛋。 先生被悠悠气得不轻,瞧着她这可人的小模样又说不得狠话,只得朝悠悠点了点头道:“你既饿着就吃。” 悠悠啃着糕点,晃着小腿朝先生道:“先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先生内心一片扭曲:“你若是少气一气我,或许我还可多活两年。” 悠悠笑道:“那先生不要让悠悠回答问题不要让悠悠做作业,保管先生长命百岁。”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悠悠嘿嘿一笑,瞧着先生笑盈盈道:“悠悠也希望先生长命百岁,若是悠悠有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先生海涵。” 先生觉得有些奇怪,瞧着悠悠狐疑道:“你这好端端的,倒是难得有这样懂事的时候。” 悠悠笑盈盈道:“先生,那……这个抄一百遍……是不是就可以不作数了呀?悠悠手都抄疼了。” 她晃了晃小手,委屈着一张小脸泪眼蒙蒙的瞧着先生,先生瞪着悠悠气道:“我说呢,原是为着这个。” 悠悠忙摆手:“不是不是,先生误会了。” “回去抄,没抄完不许下堂。” 先生气呼呼的回去,悠悠回了课堂里,瞧着先生这模样叹道:“像咱们先生这样有才华的人,怎么没有当官儿啊,真是太可惜了。” 年轻的时候先生的那等儒雅气度也不知会迷了多少人。 一旁的学生朝悠悠小声道:“你可不要提这些事情了。” 这学生的年岁是这群孩子里头最大的,平日里也并不怎么说话,所以悠悠连人家的名字也记不住。 “为什么?”悠悠瞧着那佝偻了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或许她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当真是刺激到了这先生了,所以那日先生才会一时气不过昏了过去吧。 这学生朝悠悠低语道:“若是论起才华来,只怕这兆国无人敢出其右,只是可惜,此人太过正值,半生不懂圆滑,多次被人坑害,最后一怒之下归隐了山林,世人也是敬佩他的才气,所以称一声南山居士。” 悠悠闻言微微瞪眼:“南山居士?我听说过,书里头写的可厉害了,说他纵横官场不为钱粮所动,然后就被黑下马了,他就发誓再不入官场了,后来变卖了府里的东西,然后就浪迹天涯去了。” 学生点了点头,小声道:“听我爹爹说,这南山居士原本也是很想为国效力的,只是当时他的性子太过刚毅,吃了不少的亏,如今瞧着倒是圆滑了好些,可如今他的年岁也大了,除了教一教咱们,好像也没有旁的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悠悠细算了算,这先生约莫也有六七十来岁了,加上这些所郁结于心,所以更显苍老,好在这把老骨头倒还好,没有受过太多的病痛之苦,多半时候也不过是内心的自我折磨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你可真是厉害,先生哪里疼你就往哪里戳刀子,悠悠小姐,你往后可千万不要刺激先生了,先生这些年也着实不容易。” 他其实也是很多人敬佩的对象,不过估计谁也想不到,当年纵横一时的南山居士,如今竟然被虞尚云从山里头拖了出来教书来了。 悠悠点头如捣蒜,瞧着这学生喃道:“我知道了,我以后……我以后尽量少气他。” 严昕看了看外边斜斜的日头,几缕光跳过学堂的窗落到了悠悠的宣纸上,在宣纸上勾勒出一枝梅枝的形状了来,光影斑驳间甚是好看。 悠悠打外边过来,见严昕瞧着那滴墨未沾的宣纸发呆,便凑到他跟前,伸出小手挥了挥狐疑道:“你怎么了?” 严昕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再过一会儿该下堂了。” 悠悠拍了拍桌角落里堆着的几本书,朝严昕道:“你瞧,这是我要给他带过去的,你的文学比我要好许多,昕儿,要不然,你帮我教吧。” 严昕的脸色微变,瞧着悠悠担忧道:“悠悠,你听我说,咱们现在最好还是少往那边跑。” 第3889章 算数 悠悠的脸色顿时一沉,瞧梁着严昕气道:“为什么?你可答应我了的,难不成你要说话不算话吗?我不依我不依,你要是不陪我去,我就揍你。” 悠悠晃着他的小拳头,瞧着这小姑娘似乎只是摆一摆样子,可是这学堂里头的学生都是知道的,悠悠这拳头可真不是盖的。 瞧着虽小,力道却是十足十的重! 打在人身上的时候那也是极疼的。 严昕瞧着悠悠无奈道:“你打我也没有用,我也不是开玩笑的,你想一下,那么多人守着的一个地方,要是咱们就这么来来去去的,肯定会被人注意到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悠悠,今天姑姑还不舒服呢,要不然咱们早点回去吧啊,咱们不是还要去看梅兰吗?” “那你去看梅兰,我去看他,或者看完他,我们再一起去看梅兰,你自己选。”悠悠扬着她的小拳头瞧着严昕,那可爱的小模样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严昕无奈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严昕不是打不过悠悠,只是这个是宝贝疙瘩根本不能下手。 “少废话,你去不去?” 严昕抹了一把脸,头疼不已:“我答应过姑姑和殿下要看好你,你要是出个什么事的,我在梅兰那里也不安心,不过我可告诉你,咱们不能总去找他,这万一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悠悠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盈盈道:“你放心吧,有我罩着你呢,我才不会让人欺负你呢。” 先生打外边进来,将手中的书一一整理了,朝这些学生道:“今日你们回去好好温习温习功课,明日咱们来一次考试。” 悠悠趴在桌子上无力道:“又要考?” 严昕打趣道:“看来我又得从下往上找你的名次了。” 上次悠悠考了个倒数,严昕还在上边往下找,找了半天才发现,如今这么个事儿也成了悠悠的黑历史了。 至于为什么是个倒数第三,第一个病着,没写,第二个是半傻半傻的,拉过来当学生也纯粹就是为了给悠悠和严昕他们解闷而凑上来的人数。 想着这傻乎乎的官家公子也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在选择陪读的时候也就一并点了进来了。 悠悠整理着手中的书,朝先生无奈道:“先生,这一次考试我再垫底,你是不是就要把我赶出学堂了?” 先生瞧着悠悠无奈道:“你天资聪慧,只是这心思从来不在这学习上,若是用心我相信你必然也会有进步,好了,下堂了,都回家去吧,莫要让家中担心。” 学生们纷纷起身,朝着先生作揖,送走了先生,悠悠也将收拾妥当了,拉着严昕道:“咱们赶紧走吧,要不然天一黑咱们又玩不了了。” 严昕接了悠悠手里头的书,跟着悠悠一路抄了小路,一路七弯八拐的走着,倒真是难为了悠悠还一路做了记号,绕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绕到了那小院。 小院中的门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竟大开着,悠悠见状拉着严昕就往里钻,严昕怕有动静被人发现,所以也没敢同悠悠拉扯,直接就跟着进了。 这小院中有一颗槐花树,如今入了春,枝叶生得正茂,于树下的荒草也多得很。 悠悠四下张望见没有人,便朝严昕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咱们赶紧进去吧。” 严昕警惕的望着外边,朝悠悠嘀咕道:“一会儿若是有危险,你一定要赶紧跑,不要管我。” 悠悠拉着严昕闪进了殿里,殿里的虞澜之正在忙活着手里头的东西,。 不小心伤了手,如今手上血肉模糊的,他正上着药,见悠悠来了,诧异间闪过一丝欣喜:“你们来了。” 严昕尴尬的点了点头,朝虞澜之道:“我们呆不了多久,只能陪你玩一小会儿。” 悠悠来到他身旁瞧着他的手直皱眉:“这个手是怎么回事啊,瞧着好可怕。” 虞澜之尴尬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蹭到了衣服上,他却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朝悠悠安慰道:“没事儿,我这伤已经习惯了,这个东西不好做,一不留神就会伤着手,过一会就好了。” 悠悠掏出点心来摆在桌上,又将药取了出来,抓着虞澜之的手,气道:“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我先前给你的药你是不是一点都没有用?你看你手上的这些伤,要是不用的话会留疤痕的,舅舅说了,女孩子要是留疤痕就不好看了。” 严昕在一旁憋着笑,合着这孩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个男孩子? 虞澜之下意识摸了摸脸,狐疑道:“我是女孩子?” 他在宫里被锁着,来来往往的人里头好像还没有悠悠这样的,多是些侍卫和太监之类的,连虞尚云其实也很少过来。 所以虞澜之有些懵。 他的知识面太少了,先前也不过是看着悠悠留下来的小话本,看不懂字,但是看得懂图,像悠悠这样的女儿家,他在图里才看得到。 悠悠看了眼虞澜之,没好气道:“是啊,你就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才不会照顾自己呢。” 虞澜之震惊不已,望向严昕:“那他也是女孩子?” 严昕脸色一黑,朝虞澜之道:“我不是,我是男人。纯爷们。” 虞澜之狐疑道:“我怎么就是女孩子了?” 悠悠替虞澜之包扎好了,将书递给他,朝他笑呵呵的道:“你不是女孩子,我才是女孩子,不过我想当个男孩子,这样就可以和爹爹一样了,当个很厉害的人,不过也没关系,谁说女孩子家就不可以当个很厉害的人了。” 虞澜之眨了眨眼,有些懵:“很厉害的人是什么人?” “就是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不让他们受任何人的欺负。” 悠悠拿出她那本《三字经》递给虞澜之,见这虞澜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问:“你听懂了吗?” 第3890章 小见 虞澜之点了点头,望向悠悠笑道:“听懂了听懂了。” 他在心里暗自发誓,定也要成为悠悠口中的这个所谓的很厉害的人。 将来若是有人欺负别人了,无论欺负的是谁,他都有那个能力去保护。 悠悠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先生那十分欣慰的模样伸手捋着虚有的胡子道:“你能够听得懂,为师很是欣慰。咱们来,今天就先从这《三字经》开始吧。” 严昕在一旁瞧着悠悠这架势差点笑死,她到底是多喜欢那南山居士,所以才会在这虞澜之的跟前将他那通身的气度学了个七八成! 悠悠将书打开,指着这头一句好朝虞澜之道:“我教书没什么耐心,你可要跟着念啊,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全靠你自己揣摩的。” 瞧着她这个架势倒是十足得很,只是不知道悠悠这个耐性到底有多少。 严昕坐在一旁有些饿了,拿了糕点正要吃,悠悠一把夺了过去,朝严昕道:“就这么点吃的,我可都藏了一天了,你给他吃吧,咱们回去就有好吃的了。” 严昕瞧着那糕点就这么被悠悠塞到了虞澜之的嘴里,讪讪一笑:“是是是,我还是回去再吃吧。” 严昕坐在地上,也不管这地上脏不脏,瞧着悠悠给这虞澜之讲解,心里暗暗憋着笑。 一个学渣给一个从未念过书的人开蒙,未免有些误人子弟了吧? 悠悠指着那一行朝这虞澜之道:“这句叫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虞澜之狐疑道:“何为父?” 悠悠朝虞澜之道:“父就是爹爹呀,每个人都有娘亲和爹爹,你娘亲和爹爹是谁?谁就是你的父了。” 虞澜之垂眸沉默了半响,朝悠悠道:“我没有父,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是谁,胖太监说,我是个罪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是一个罪人,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从来不与我多说话,我会说话也是偶尔听见他们说话,自己学的。” 严昕瞧着虞澜之有些意外,他拧眉暗自琢磨着。 这个人自称是罪人,在这样一个地方,有谁会将一个这样大的孩子锁起来? 严昕突然觉得,他们眼前接触的这个人,或许真的事关皇家的机密,因为这个人和虞尚云真的长得太像了,若说不是虞尚云的儿子,严昕都不大相信! 可若是说是儿子,哪个父亲会这么狠,将自家儿子这么锁着,一锁就是这么多年,对学识方面更是一点也不通晓。 悠悠见说到了这人的伤心处,不由朝他道:“没事没事,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别太放在心上了,要是没有家人那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别多想了。” 虞澜之点了点头,朝悠悠道:“那这一句教不严,师之惰是何意?惰字我倒是知道一二,是偷懒的意思吧,以前胖太监总说我懒惰。那这句话是不是就可以解释,教得不好,是老师太过懒惰?” 悠悠一时有些尴尬:“呃……我可不懒!我这不是在教你吗?这句不管了不管了,咱们看下一句……” 严昕发现,他终于找着一个能折腾悠悠的人了! 尤其是看着这虞澜之不懂去问悠悠的时候,悠悠也是一脸茫然,简直太可笑了。 就她这个模样,自己明日要考试都自身难保了,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来给别人当先生,着实是应该夸一夸她脸皮太厚。 虞澜之学习的速度很快,这《三字经》悠悠只是带着他读了一遍,他便可以融会贯通了,不说倒背如流,起码能背上一大半了。 悠悠在一旁万般震惊,朝虞澜之问道:“你这脑子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这《三字经》我可足足背了有好几日呢,我若是有你这样的脑子,娘亲也不会说我了,先生还说我这是榆木脑袋呢。” 虞澜之瞧着这上边的字,朝悠悠犹豫着道:“这……这字,能不能教我写一写?” 悠悠摸了摸身上,头疼道:“我……我毛笔落桌上忘带了,昕儿,你带了吗?” 严昕摸了摸无奈道:“被你拉着走得匆忙,我也忘了。” 虞澜之摆了摆手:“无妨无妨,用棍子也行,你写我看看这个是怎么写的,我其实有时候也会看见送过来的碗上刻了字,我也会照着写一写,可是总觉得写的不好看。” 悠悠一听不好看这三个字,脸色微黑,讪讪道:“那个……其实我写的也不好看,要不……要不还是……还是……昕儿,你来。” 她那鸡爪子抓出来的丑字可是公认的,如今若是显摆了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她?悠悠坚决不写。 严昕见状哭笑不得:“我倒是觉得你的字其实也挺好看的,颇有自己的风格,这旁人若是要学还学不来呢。” 一旁的虞澜之见状欢喜道:“当真?那你可不可以教一教我?这儿不能留太多的东西,所以我想将这《三字经》背下来,闲时能自己想一想这书里的话是什么意思。” 悠悠摸了摸脸,有些尴尬:“不不不,我写的真的不好,昕儿,你来教吧,昨日你可说过的,你也要教的,今日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严昕挑了挑眉,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个在悠悠面前的存在感爆棚:“左右不过是写几个字罢了,都是小问题,只是我更偏向于草书,只怕他会看不懂。” 悠悠拍了他一记:“你就不会写正楷吗?” 虞澜之狐疑道:“什么是草书?什么是正楷?” 严昕执了一截棍子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指着其中一个草书道:“这是草书,走笔如龙蛇般放荡洒脱不羁,像我的风格,这个是正楷,落笔端正工整,这两种是相同的字不同的写法,你以后接触的多了就会发现还有很多很多种写法,比如说瘦金体。” 严昕在地上写了一个瘦金体,行笔虽然并不那么好看,但是也有瘦金体七分的气势了。 虞澜之见了这字体十分欢喜,朝严昕道:“我喜欢这个字体,可否让我一试?” 严昕将手里的棍子递给他,就见虞澜之执了棍子在这地面上就着灰尘写了起来,这一笔一划的十分到位,每一笔都如兵戈一般,让人十分意外! 第3891章 习字 严昕觉得这人简直是天生的书法家,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当真是第一次写字?” 悠悠盯着那个字喃道:“写得真好,不过你握笔的这个姿势好像不大对。” 虞澜之讪讪一笑,朝悠悠道:“我……我是头一次写,这个笔要怎么握?我只听胖太监说过,但是没有见过别人写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方才见他这样握笔,我接过来就着他的模样握笔了,不对吗?” 悠悠伸手在那个字上画了画,朝虞澜之道:“爹爹也喜欢瘦金体,不过我很少看他写过,你这个字比爹爹的要差很多,但是比我写的可要好看多了,悠悠喜欢这个字。” 她瞧着这字笑盈盈的又道:“这个字是最难写的了,看来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个念书的料。下次我多给你带几本书过来,你想看什么类型的书?不要太难的,我可找不着。” 如今悠悠接触的无非也就是那四书五经一类的东西,只是加上她爹爹是个将军,所以这兵法一类的书也是有的,悠悠这一日也夹带了一本过来。 虞澜之瞧着这本三十六计狐疑道:“这是什么书?三十六计是什么计?” 严昕接过虞澜之手里头的这本书朝他笑道:“这是一本兵书,上边讲的是兵法谋略,除了这个还有一本叫《孙子兵法》的,你若是感兴趣,改日我和悠悠也一并拿来给你看看?” 虞澜之感觉他的手都在打着颤:“好!兵法我也很喜欢,有劳二位了。” 悠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盈盈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朋友,咱们是道相同才相谋啊,好男儿志在天下,这可是爹爹说的,你如今喜欢兵法谋略,以后定然也能成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严昕忍不住扶额:“悠悠,你这马屁拍的也太响了,难不成这天下之人喜欢兵法的都会当将军不成?像姑父这样的人可实在太少了,你不要给他压力,到时候我可怕他受打击。” 虞澜之拿着手里头的书爱不释手,朝二人道:“我喜欢这书!先前悠悠给我的小画本子里也有提及,只是我当时看着这三个字不知念什么,如今想来,就叫《三十六计》了,可否为我讲解讲解?” 悠悠觉得这孩子简直天赋聪颖,而且这种求知欲简直令人发指,短短的半个时辰,悠悠口水讲干了,才给他将那《三字经》讲完,一讲完这货马上就自己消化了,对于这些东西瞬间便秒懂,这种情况悠悠觉得她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印象里,好像还只有夜擎有这样过目不忘的本事呢。 严昕拿了那《三十六计》朝这虞澜之解释道:“这第一计为瞒天过海,此计的用法就如这四个字所说,配上偷天渡日也是不错的。” 虞澜之瞧着这书如视珍宝般的代喃道:“瞒天过海……瞒天过海……瞒天……” 严昕又细细的替他解释道:“这瞒天过海若是玩得好倒是好了,若是瞒得不好,只怕带来的影响也很大,所以要慎用。” 悠悠不满道:“谁说只有瞒天过海这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行吗?我倒是觉得这后边这一计比瞒天过海要好用些,起码还有一个东西摆在那儿掩人耳目。” 这一提起兵法来悠悠便来了精神了,朝虞澜之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虞澜之眨了眨眼,狐疑道:“名字?什么名字?我……我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悠悠捧着书笑眯眯的朝虞澜之道:“人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很久没有人叫你,你忘了?你想起来我就告诉你,这三十六计里边最好用的一招兵法是什么。” 虞澜之思量了半响,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我叫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叫悠悠,这位公子叫昕儿。” 悠悠嘟着嘴不高兴了,严昕在一旁提醒道:“我知道你姓什么。” 虞澜之狐疑道:“姓什么?” “姓虞。”严昕紧盯着虞澜之的眼,发现他的眼光微晃,便知道,其实他是记得他自己的名字的,只是不想告诉他们罢了。 悠悠眨了眨眼,狐疑道:“姓虞啊?哪个虞?” “年年有余的余。”严昕朝悠悠打趣着给虞澜之解了个围。 虞澜之感激的看了眼严昕,悠悠狐疑道:“年年有余的余?有这个姓吗?” 虞澜之讪笑道:“没有,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 “哦,要是真的姓虞就好了。”跟她义父的姓很像呢。悠悠觉得,她义父是个好人,所以间接性的也会觉得这姓虞的都是好人。 “对了,方才你说的这《三十六计》中最好用的的一计是哪一计?” 虞澜之盯着手里头的书,来来回回的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着悠悠说的那一计。 其实这里边的计谋多是浅显易懂的,虞澜之只要稍加琢磨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在这里边,当真是没有找着悠悠所说的这一计。 悠悠指了指书里头的三个字,笑盈盈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瞧那些小话本子里头的,多少能人将士最后都折在了美人的手里,所以这一计最是厉害了。” 严昕在一旁哼哼道:“可不是吗?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呢。” 虞澜之瞧着这三个字哭笑不得:“那些也不过是话本子上的罢了,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悠悠笑道:“那是自然!不信你以后就知道了。” 悠悠这孩子,也不过是几岁罢了,如今竟摆出了一副过来长辈的架势来,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严昕看了眼外边暗沉了的天,朝虞澜之低语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了,这《三十六计》你可以留下来细细看一看。” 虞澜之接过那书,十分宝贝的藏在衣服里。 孙伯正巧过来给虞澜之送吃食,偶尔一眼扫到了那殿中的动静。 跟在孙伯身旁的守门人见孙伯脸色有些奇怪,便担忧的问道:“孙伯,您这是怎么了?瞧什么呢?这里边这孩子就从来没有出来走动过,成日的在里边呆着,我有时候都担心他别闷成了个傻子。” 第3892章 添菜 孙伯朝守门人挥了挥手,轻笑道:“由着他去吧,你将这菜收起来,晚些再给他送过去。” 守门人接了孙伯身后那太监手里头的菜,跟着这太监一并去了后厨搁菜去了。 孙伯瞧着那微开着的门,抬步来到门边,就听着悠悠在那儿同虞澜之有说有笑的谈着美人计。 严昕朝虞澜之打趣道:“这自古美人红颜祸水,多少家国最后被宠妃毁于一旦,你还真别小看了这美人计了。” 悠悠侧头想了想,朝严昕道:“你这话,对也不对,怎么女人就是红颜祸水了?美人计也只是一种计谋好吗?再说了,兵者诡道也,你若是当真扛得住,你也别上这个当呀,怎么能将所有的事情一句红颜祸水就转了责任了。” 孙伯在一旁听着,暗自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如今有悠悠偶尔过来陪一陪这虞澜之也是好的,孙伯之所以忤逆虞尚云来帮着这虞澜之,其实也是替虞尚云着想! 到底这是虞家的最后一条血脉了,也是整个皇室的希望啊,如今虞尚云没有子嗣傍身,哪一日当真走到尽头了的时候,这虞澜之便是有大用处的,毕竟在孙伯看来,这皇位哪怕是落到了这虞尚云最恨的人儿子的手里,也好过落入一个外姓人的手中吧! 如今的虞尚云正在气头上,可是孙伯不行,他必须要保持冷静,必须要替虞尚云做最好的决断! 守门人打外边过来,朝孙伯喊道:“都已经放妥当了。” 悠悠和严昕听着外边的声音吓了一跳,虞澜之立即把将书藏了起来,朝悠悠与严昕急道:“你们去那边的杂物堆里躲起来,快!” 悠悠拉着严昕便跑了过去,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二人盯着外边,一颗心砰砰直跳。 守门人来到门边,朝孙伯叹道:“唉,您如今看他也没有用,这小子从来不开口说话,你就是要与他说上两句,他也答不了你。” 孙伯伸手拿着这锁看了看,锁链子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殿里的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悠悠吓得紧紧的揪着严昕的衣摆,严昕紧握着靴子里藏着的匕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生怕有人突然进来伤害了悠悠。 其实也亏得这两个孩子小,能够从这门的细缝里钻进去。 孙伯见这守门人要开门,伸手制止了:“罢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咱家还得回去伺候国主,这儿你照看着就是了,另外你吩咐那后厨的厨子一声,平日里给他送的菜里再添一些肉,到底如今是长身子的时候,也理应是要多吃一些了。” 守门人见状,狐疑的跟着孙伯离开,一遍走着一边问:“孙伯,我听着您这意思,难不成国主已经对这……” 孙伯顿了脚步凝着守门人,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孙伯浑身不舒服:“这……是不是小的说错话了?” 孙伯冷哼道:“如今在这宫里头活着的哪个不是在提着脑袋办事儿?你竟也敢揣摩国主的心意?我看你如今是离国主远了,竟也敢干这般提着脑袋要人命的事儿了!” 守门人瞬间慌了神,朝孙伯讨好道:“您瞧我这张嘴,我原都是胡说的,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再也不敢揣摩了,您到了国主跟前可得帮着奴才说说好话才好。” 孙伯理了理衣袍,朝守门人淡道:“里头那孩子,如今双手都是血,瞧着也着实可怜,你去偷寻些药来,给他的手上治一治,莫要让国主下次来的时候见了,指责你们看管不周,咱家还要去伺候国主,这就先走了。” 守门人被孙伯一顿忽悠,吓得脸色苍白的送了他出去:“您放心,小的定然将您的吩咐办得妥妥当当的。” 孙伯嗯了两句便出了殿,朝守门人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取药去,难不成你想看这小子失血过多死了?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向国主交待。” 守门人赔着笑朝孙伯道:“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办,您只管放一百个心!” 孙伯抬步走了出去,守门人暗自擦了擦额前的汗,转身去寻药去了,心里头也是犯着嘀咕,平日里这手上的伤也没见人管过,如今怎的好端端又是让人给他添肉,又是给他寻药的? 这守门人心里也迷糊了,实在看不清这局势,但是心里隐约觉得,这小子,估摸着也是要行好运了。 守门人也不敢怠慢了,风风火火的便替这虞澜之取药去了。 悠悠见外边没有动静了,欲起身,严昕将人一把按着,低语道:“你在这儿等等,我到门口看看,没事了你再出来。” 悠悠蹲在角落里,瞧着这严昕小心翼翼模样无奈的起了身,大步走到了殿门口,往外边一瞧,这外边什么人都没有,悠悠朝这虞澜之挥了挥手,低语道:“小鱼,我们先回去了。” 小鱼?虞澜之狐疑的瞧着她:“叫我?” “对呀,左右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就叫小鱼好了,爹爹还送了些鱼过来,瞧着可好看了,你也生得好像,叫小鱼多好。” 虞澜之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好好,就依你,就叫小鱼。” 严昕趁着外边没有人,拉着悠悠匆匆忙忙的便跑了出去,身影一闪消失在入夜的暮色里。 虞澜之见人走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奇怪,这殿外其实早已经明里暗里的被人守得严严实实的,像悠悠与严昕这般来去没有被发现,当真不知道那些人是眼瞎了,还是这两个孩子当真能折腾。 守门人端了吃食和药过来,见虞澜之的脚边有几抹被脚抹过的灰,不由笑道:“你这活计不打紧,先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虞澜之将脚边的糕点帕子不动声色的踩在脚下,接了守门人端来的吃食,默默的吃了起来,吃到肉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守门人见状讪讪笑道:“嗨,见你也没吃几口肉,所以特意吩咐人多做了些,你多吃点,下一顿还有呢,我去守门去了。” 虞澜之目送守门人离开后瞧着这些菜怔了半响,想起悠悠那天真无邪的如花笑面来,那笑面这样干净剔透。 第3893章 有事 如今外头的天色还不算晚,暮色只堪堪的垂了下去,火烧红的云还在天的那边招摇着,春日里也不知是谁,傍晚放了几只风筝,如今入夜的凉风一吹摇摇晃晃的。 悠悠拉着严昕风风火火的朝着与银花约定的亭子里跑。 银花以为悠悠去了马场,所以一直都是在亭中等着悠悠的,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忙上前去迎。 “小姐,今日怎么这么晚,快回去吧,不然一会郡主该等着急了。” 严昕正欲说话,被悠悠拉了一把,顿时便转了个弯:“我们就是去玩的忘了时辰了,以后肯定注意,不会这样了。是吧,悠悠。” 悠悠连连表示深度认可:“对对对,我们明天一定早一些回去,娘亲还好吗?悠悠可想娘亲了。” 银花见状哭笑不得:“你这才去了几个时辰呢,就想郡主了?” 悠悠拿着手里头不知道打哪里顺手摘的野花,笑盈盈道:“先生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悠悠好几个秋没见过娘亲了,快快快,悠悠要把这个花给娘亲看,娘亲最喜欢这个花了。” 银花提着灯盏走在前头,暮色低垂压在长长对宫道上,火一般的云在天边烧着,将整个皇宫衬得仿佛走了水一般。 悠悠踏着这样的暮色回了宫。 宫里徐若瑾整坐在椅子上修剪花枝插瓶,难得她有这样的雅兴,红杏在一旁打趣道:“郡主倒是难得有这样的兴致,这插花的手艺越发的长进了,这只茶花插哪里好?。” 徐若瑾接过茶花打量着眼前的花瓶,如今她也只能靠着这插花来定一定心神了,否则成日的吐着,胡思乱想,也使得徐若瑾心里不踏实,如此循环,终究难好。 “这插花还是讲究协调,太多了反而就不美了,茶花虽好,未免太夺了风头。” 悠悠在门口听着跑进殿里,将手里头的的花递过去,求表扬的表情十分明显:“娘亲,这个花送给你,悠悠瞧着可好看了,就是不知道叫什么,昕儿也不知道叫什么。” 悠悠递过来的是一朵七色花,但是上面因为悠悠一路的折腾,掉了两片花瓣了,如今只有五色还勉强挂在花上。 徐若瑾在悠悠期待的目光里十分配合的夸赞道:“倒真是十分别致,插上正好呢,这花原名叫七色花,花瓣有七种颜色。” 红杏哭笑不得,说好的不可太夺风头呢?这样的搭配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悠悠开心不已,朝严昕道:“我就说,这个花娘亲肯定喜欢。” 徐若瑾打量着这花,觉得有些奇怪,瞧着悠悠狐疑的问:“这花是从哪里摘来的?” 悠悠戳着手指瞧着徐若瑾有些心虚:“我也不记得了,就是……就是回来的路上随便摘的,娘亲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回来的时候再看看有没有,有的话再给娘亲多摘几朵好不好。” 严昕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就知道,自家姑姑见过这么多的世面,可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他当即给悠悠打掩护:“是啊,我们回来的时候走的急,真要说在哪里摘的,还真记不住,姑姑,明天咱们去看一下再给你带些回来吧。” 徐若瑾闻着这七色花的香气有些想吐,她极力的压制着,朝悠悠问道:“你们这是去哪玩了?每日回来的这么晚?我可听人说,你们早就下堂了。” 眼下是多事之秋,谁知道陆凌风会不会对着兆国皇宫使阴招! 若是到时对这几个孩子下手,那他们可就真的处于一个战败的状态了! 正是因为这几个孩子是弱点,所以才一直留在兆国的皇宫里层层守护着,生怕他们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徐若瑾起了疑心,悠悠不敢看她,低头拨弄着手里的书讪讪喃道:“我就是下了课堂了,就和昕儿一起玩儿啊,玩着玩着不知道时间就过去了。” 徐若瑾望向严昕,担忧道:“昕儿,你来说,你们下了课堂都去哪里了?怎么玩的这么晚,现在宫里也不大安全了,我希望你们可以告诉我。” 红杏在一旁附和着道:“是啊小公爷,这些日子,宫里确实不大太平。郡主总是提心吊胆的,若是当真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告诉郡主一声的好。” 悠悠暗地里扯了扯严昕的衣角,朝徐若瑾笑道:“娘亲,悠悠最听话了,悠悠哪都没去,就是个昕儿一起玩呀,马场可好玩了,悠悠喜欢,娘亲,我们回家也修一个好不好?” 银花狐疑的望向悠悠,她今日去过马场,问过那边的人,但是他们说并没有看见悠悠,现在悠悠又说去了马场,到底是谁在说谎? 徐若瑾正欲再问,又觉得一阵反胃,当即捂着嘴干呕起来,红杏取了痰盂过来。 徐若瑾抱着痰盂吐了半响,那声音听着只觉扯人心肺。 悠悠站在徐若瑾的身旁拍着背担忧不已:“娘亲,是不是悠悠惹你生气了。” 徐若瑾接过红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朝悠悠柔声安抚道:“傻孩子,娘亲怎么会生你的气,是娘亲有些不大舒服,歇一歇就好了,你乖,去看书吧,明日还要去课堂上学呢。” 悠悠拉着徐若瑾的手不安道:“娘亲,我想陪着你,咱们今天一起歇息好不好?” 徐若瑾夜里很少能安稳睡着,所以一直没有和悠悠睡,如今自然也不会答应她的。 红杏打趣道:“如今小姐可是个小大人了,和郡主一齐睡可是会被笑话的,不信你问一问小公爷是不是呀?” 悠悠望向严昕,严昕朝悠悠挑了挑眉,表情里透着小得意,“我可从来都没有和娘亲睡过了,我是个小大人。” 悠悠气呼呼道:“你可别得意,我也是小大人,我也不和娘亲一起睡。” 徐若瑾吐得脸色苍白,没有多余的精神来照顾悠悠,便吩银花,“银花,你带悠悠他们去书房,让她们好好温习功课。” 悠悠朝红杏认真的叮嘱道:“我可就将娘亲托付给你照顾了,娘亲要是不舒服想找悠悠说话,你一定要来告诉悠悠。” 红杏温声道:“奴婢记下了,小姐快去念书吧。” 悠悠这才领着严昕行了礼去了书房。 第3894章 棉棉 徐若瑾待悠悠走了捂着心口又是一阵吐,整个人恶心的厉害,红杏替她拍着背忧心不已:“郡主,您吃些酸的压一压吧。” 徐若瑾无力的摆了摆手,朝红杏喃道:“那些东西吃得多了也不见效了,你将香点上,我闻着还能舒服一些。” 旁人总觉得如今的徐若瑾真真是享了福了,可是只有徐若瑾自己知道,她怀着这两个孩子受了多大的折腾。 红杏扶了徐若瑾到床上躺下,因着怕徐若瑾不舒服,这床单都是棉的。 外边配了锦缎,金丝玉织的,瞧着格外的低调,但是触手一摸就能发现,这着实是个舒服的。 徐若瑾躺在床上才觉得舒服了些,她伸手轻抚着肚子,朝红杏道:“今日的悠悠,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红杏讪讪道:“着实是有些奇怪,奴婢到时候多派几个人跟着她。” “悠悠向来不喜欢被人跟着,罢了,如今我这身子也顾不得悠悠了,到时候虞尚云过来了,还是交给虞尚云多照看着些的好。”这儿是虞尚云的地盘,怎么说这虞尚云也比她能够照顾得更周到一些。 红杏对此表示赞同:“郡主,奴婢觉得国主到底是小姐的义父,自当尽心竭力的负起义父的责任,其实郡主您都不必过于担心,国主想必早就安排好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揉着眉心躺在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声气:“我如今大着个肚子,也实在没有这样多的精力来操心这些事情了。” 红杏看了眼外头走来的人,笑道:“郡主,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虞尚云从外殿过来,见徐若瑾脸色苍白,当即便皱了眉:“若瑾,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沐阮没来给你诊脉吗?” 红杏扶了徐若瑾坐起身,朝虞尚云叹道:“郡主近日吐得厉害,所以才会如此,沐公子已经瞧过了,也开了好些药。” 虞尚云拂衣在徐若瑾的身旁坐了下来,无奈道:“你这肚子可真真是能折腾,想必生下来又是两个闹腾的小家伙,不过你放心,他们往后若是不听你的话,你就交给我,我必定替你好生管教。” 徐若瑾闻言哭笑不得:“原本我也有一事想去寻你,你来了也省得我过去了。” 虞尚云接了红杏端来的茶盏,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心里头格外舒坦:“你只管吩咐就是了。以咱们两的关系,我能说一个不字吗?” 孙伯站在一旁瞧着,心里这个愁,自家这国主也太没有节操了,人家虞郡主一句话,他就恨不得摇着尾巴凑上去了,一副快来麻烦我快来麻烦我的架势。 这个情字可真真不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失去最基本的理智。 徐若瑾端着茶盏吹了吹,只喝了两口漱口便又搁了,她望向虞尚云,神色有些凝重:“我如今身子也不方便,说不上几句话人便没了精神,悠悠与昕儿这两个孩子如今在宫里头我也不大放心,所以你能不能替我多照看着些,悠悠那个性子,你也知道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犟。” 虞尚云闻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你放心吧,这儿好歹还是我的地盘,岂能让旁人翻了天去?在这皇宫里,悠悠就算是将这天捅个窟窿我也必会替她补起来。” “我不是让你护着她!我是让你替我看着些,别让这孩子任性妄为去闯祸。”徐若瑾忍不住扶额,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虞尚云见状挑了挑眉:“我的义女,岂能让她任人欺负了去?你放心,我定会派人好生护着她。” 在虞尚云的心目中,哪怕悠悠将这天给翻了过来,他这个义父也心甘情愿的替她收拾烂摊子!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你不能这样宠着她,常言道惯子如杀子。” “这女儿家就是要宠着护着,捧在手心里头,若瑾,我看你干脆把悠悠直接过继给我算了。我的小公主被你这么养着,估计得养成个男儿家的性子了。” 虞尚云觉得,富养女儿穷养儿子,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对着这悠悠百般上心,就不用担心她会因为别人的一点点好而放心不下,就这么被人骗走了! 徐若瑾凝着他道:“你可别打悠悠的主意!” “好好好,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瞧你,怎么还冷着个脸了。” 见徐若瑾不开心了,虞尚云连忙示弱,这种忠犬的架势看得孙伯心肝儿直跳。 身为国主那暴君的气度呢?那杀伐果断的气场呢?如今一到了瑜郡主这儿就什么都不剩了! “最好再替悠悠寻个厉害些的先生,这寻常的先生当真不是悠悠的对手,只怕到时还要反过来被悠悠给气着。” 果真是知女莫若母! 悠悠是什么样子,徐若瑾再清楚不过。 虞尚云望向孙伯,狐疑的问道:“近来悠悠情况如何?” 孙伯近前来,恭敬的道:“先生告的状还挺多的,先前好几次还将这先生给气得不轻,只是前些日子国主政务繁忙,所以奴才就私做主,没有通禀国主。”左右如今气的也是这先生,又不是悠悠,所以孙伯淡定的很。“ 虞尚云搁了茶盏,朝孙伯道:“可还有旁的事?” 孙伯细想了想,朝虞尚云笑道:“悠悠小姐只喜欢骑马射箭,平日里下了堂就与小公爷直奔马场去了,也不见她一这学堂里的女儿家打成一片,倒是与这以场上骑马射箭的人十分合得来。” 虞尚云忍不住打趣道:“悠悠这孩子若是个男儿必然大有所成。” 这话听得徐若瑾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不管她是不是个男儿,她都只是我的孩子,我可不希望她有什么大有所成。” 虞尚云替徐若瑾掖了掖被子:“好好好,我不过是开句玩笑话,你瞧你还当真了,我这就吩咐人去照你说的办,放心吧,悠悠这孩子聪慧,必然不是会吃亏的主。” “我倒也不是怕她吃亏,我只是担心她闯祸。” 徐若瑾说完又是一阵干呕,看得虞尚云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替徐若瑾拍着背忧心不已。 “你这情况怎的我瞧着也不见有好转!要不然我让这太医院的太医也一并都过来给你瞧瞧。” 徐若瑾摆了摆手拒绝了:“我没事,只是胃难受,缓一缓就好了。” 第3895章 严厉 见徐若瑾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虞尚云朝徐若瑾安抚道:“那你先歇一歇,悠悠那孩子,你就放心吧,还有我呢,我去瞧瞧她。” 徐若瑾顺着气,点了点头:“有劳你费心了。” 虞尚云气不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你怎么跟我还是这样客气!罢了罢了,我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来寻我,我都会替你安排好。” 虞尚云总是在揣摩着徐若瑾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可是总不敢随便的给徐若瑾,生怕给她又造成了什么负担了。 “好。”徐若瑾漱了口,点了点头,目送了虞尚云离开。 红杏将茶搁在一旁,替徐若瑾打理着锦被,柔声道:“郡主,您这会儿也该放心了吧?有国主出面,悠悠小姐总会老实一些。” 徐若瑾轻抚着肚子,叹了叹气朝红杏道:“是得给悠悠请个厉害些的先生才行,我瞧悠悠如今的那位南山先生,虽才华横溢,可是却也管不住她啊。” 红杏在一旁打趣道:“咱们小姐的这个性子,用四爷的话来说,那就是大草原上的一匹野马,寻常人可没有这个本事来驯服她,这再厉害的先生只怕到时候也要被小姐给吓着。” “南山居士也告了好几状了,如今想来悠悠也已经不怕他了,这学文习武,尊师重道在首,等我哪日好些了,也该向悠悠好好的说道说道。” 否则只怕到时候别人还说是悠悠家教不严之故了。 红杏取了那八宝玲珑的香鼎过来,搁在案几旁,点了香轻笑道:“奴婢瞧着倒是觉得小姐颇有性格,像极了郡主当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有嚣张的资本摆在这儿,况且悠悠心地还是良善的,只要一个人的心地良善,那么她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做出太过份的事情来伤人伤已。 徐若瑾揉着眉心十分头疼:“悠悠的那个性子我知道,如今的先生降不住她,她便也无心学心。我原也是想着她能够多在文学上有一定的造诣,可是现在看来,她一门心思都在骑射上,这将来可如何是好。” 若是悠悠与夜擎在一块儿,往后悠悠必然就是皇后,这皇后不通晓内务,到时候定是要让人笑话的。 “郡主,瞧您说的,悠悠小姐也不过就是顽皮了些,性子还是好的,这事儿已经交给国主去照看,您就不要操心了,还是赶紧歇一歇的好,别多想了。”她扶着徐若瑾躺下,朝徐若瑾安抚着。 徐若瑾也真的是乏了,躺在床上就着枕边的鹅梨香便睡了过去。 红杏轻手轻脚的替她盖了被子,转身去吩咐人准备膳食,就怕徐若瑾醒过来的时候想吃。 这边虞尚云出了徐若瑾的殿,站在殿外的玉兰树下瞧着那轮半升的月色问身旁的孙伯:“近来悠悠和那废院的可还有联系?” 孙伯偷打量着虞尚云脸上的神色,心里头有些发虚。 如今他也不知道这虞尚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若是因为悠悠的事情而让虞澜之受了牵连,那可就麻烦大了。 孙伯犹豫了片刻,朝虞尚云道:“应该是没有了,奴才昨日去了一趟废院,也没有听人说有人闯进去,这南山居士布置的功课如今也多了不少,奴才还将那地方也重新换了一个,想必应该是没有联系了。” 虞尚云点了点头,眯着眸子淡道:“不要让悠悠与他接触。” “是,奴才明白。”孙伯打量着虞尚云的神色,见他信了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眼下都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所做的一切尽管是为了虞尚云好,可是虞尚云未必就会如他所愿懂得他的苦心,所以孙伯也很是无奈啊,如今轻了重了的都不好。 “悠悠这孩子,好奇心重,你派人将她给我看好了。另外,去寻个教学严厉些的先生一并教着,将课程的时间延长些,给悠悠这孩子多些事情做。” 虞尚云就是担心悠悠与虞澜之过多的接触。 悠悠还小,什么都不懂,这皇家恶心的一面他不想让他的义女参与进来。 孙伯点了点头,安抚道:“国主,您放心,奴才马上去安排,不过既然是要请严格的,依奴才所见,这翰林院的赵院士倒是不错,为人刚正不阿,教学更是十分严格,在赵院士手中成才的弟子还挺多的。你看如何?” “就他吧,明日就让他去课堂。至于他手里头的事情,就交给副院士去吧。” “是,奴才晚些差人去传旨。”孙伯取了信件递给虞尚云,跟着虞尚云离开了那玉兰树,一路出了徐若瑾的宫殿。 孙伯见状有些狐疑:“国主,您不去看悠悠小姐了?” 虞尚云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孤给她添了个厉害的先生,她自然是要来寻孤的,见她不急于这一时,如今夜也深了,就不扰她了,这信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孙伯恭敬道:“这信是国主与瑜郡主聊天的时候送过来的。” 虞尚云打开一眼扫过,不由冷笑:“孤还以为这陆凌枫有多大的本事呢,原也不过如此,这才打了几日,就发过来求和的信件了。” 孙伯狐疑道:“求和?大魏这个时候求和?” 先前那陆凌枫的架势可是要将兆国与梁家一举歼灭的,这个时候又说要求和,也不知是不是有诈。 虞尚云将信扔给孙伯,嘲讽道:“不过是个沉不住气的,就凭他这模样,何德何能当大魏的皇帝?若是说梁霄当了皇帝,那孤当真是半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了。可惜,梁霄有这样的本事却没有这样的心。” 孙伯又递了一份名单上去,朝虞尚云道:“国主,这一份是兆国与大魏有关联的臣子的名单,您请过目。” 虞尚云接过扫了一眼,冷笑道:“人倒是不少。先派人盯着些,一旦他们与大魏有实质性的接触,做出谋害兆国的举动,那就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要放过。” 孙伯点了点头:“奴才已经安排人盯着了,国主放心。对了,其实还有一个人,与这大魏的陆凌枫关系颇深,咱们或许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3896章 心知 这陆凌枫当初对梁家做出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虞尚云拂衣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寂静的宫道上只余宫灯几盏在入夜的风中摇曳着,几只飞蛾在宫灯外边扑腾,还以为那宫灯是月光,想要靠近。 “那人我差人查过,名唤赵符,与陆凌枫的陆府原也算是故交了,还跟着陆凌枫一起谋逆,如今已经是兵部的副将,国主,依奴才之见,此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会有杀鸡儆猴的作用,必也能措一措这陆凌枫的锐气!” 其实知情的人都清楚,如今这陆凌枫身边能用的文臣里头顶厉害的只有严弘文一个。 武将里也只有这赵符一个,但是赵符的谋略心胸远在梁霄之下,众人最担心的也不是这赵符,而是陆凌枫,此人心机之深,心思之毒,令人发指。 虞尚云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把件淡道:“不着急,此人暂且留着,或许还有可用之地。” 孙伯送着虞尚云回了殿,殿里灯火通明,虞尚云也是乏了,回殿之后便也歇下了。 至于先前那些让人糟心的事情,时日一长了自有她解决的办法。 夜色如水般铺在宫殿里,将那明黄色的瓦也折出一道浅薄的月光来。 徐若瑾入夜难眠,反反复复的,红杏在一旁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人也跟着憔悴了不少。 入了夜的皇宫万赖俱静。 黎明的第一缕光升起来的时候徐若瑾已经起了,红杏端了水进来给她洗漱,朝她禀道:“郡主,公子回来了。” 徐若瑾擦了擦脸,将布递还给红杏,狐疑道:“子墨回来了?这大清早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奴婢也是方才出去的,他听说郡主还在睡觉,所以不曾打扰,一直在外边候着。不过奴婢已经吩咐人去备早膳了。”红杏有要不紊的替徐若瑾穿着衣。 待更衣完毕,徐若瑾便出了殿,殿外的大厅里堆满了东西,那一箱一箱一盒一盒的,看得徐若瑾还以为这徐子墨是要来提亲的了。 徐子墨正在一旁指挥着人继续往里头搬:“唉,那一盒东西放这儿来,这个吃的用的玩的可得分开来,不要放在一块儿了,那一箱放另一边去。” 徐若瑾打开其中一个盒子,见盒子里头是一个珊瑚手串,狐疑道:“子墨,你这是干什么?莫不是要去向哪家的姑娘提亲呢?” 徐子墨见自家姐姐过来了,当即迎了上去,扶着她笑得眉不见眼的:“哪能啊,我这是在外边忙的时候摸着不少好东西,见你在宫里头无聊,所以想着弄一些过来给你玩,你若是要送礼什么的,也有个东西送出去。” 徐若瑾就着徐子墨的手在大厅里坐下,红杏在一旁打趣道:“这些可都是些不错的好物件呢,奴婢瞧着单这一个手串就价值不菲吧?公子,你这是打哪儿寻着的。” 徐子墨在徐若瑾的身旁坐下,将一旁切了的水果递给徐若瑾:“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今这灵阁的分店可开了好多了,那些个客商的为了得到这个灵阁的代理权,如今可是打破头的往咱们这儿挤,我可不得好好的筛选筛选吗?就这些东西,姐,你看你喜欢哪个,你要是都喜欢,那咱们就都拿下,左右也就是给你和悠悠赏玩的罢了。” 徐若瑾接过他递来的水果,吃了两口觉得没有那么腻了,这才朝徐子墨打趣道:“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赏玩,你瞧我吃个东西如今都要端到手里,如今怀着这两个孩子,当真是让我生活不能自理了。” 徐若瑾对此很是无奈,这个肚子如今将她折腾得真是够呛,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心都操不得。 这若是换了以前,灵阁开了分店,招纳代理这样的事情,徐若瑾必然是要亲力亲为的,只是如今她的身体不允许了,她也只能这样掰着手指头受着苦,数着日子了。 “姐,这话可不妥,你瞧悠悠那孩子,多可爱,若是能再多两个,那也是福气呢,再说了,这平日里不都是你在照顾我吗?现在可算是找着机会让我也来照顾照顾你了。” 徐子墨挪到徐若瑾的身旁替她轻按着肩,一副狗腿子的可爱架势。 徐若瑾拍了拍他的手,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也别折腾了,既然来了,还是与我说一说灵阁的事情吧,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徐子墨坐在徐若瑾的身旁,拿了块水果递给她,笑道:“灵阁现在能有什么事?这些代理都是按你的要求选的,你放心,都是些有诚意又有人品的生意人,我办事你就放心吧,这事情要是办不好,我也不敢过来见你啊,你瞧瞧你这小瓜子脸,这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得亏了我找人取了些补品过来,那什么,红杏啊,你看看这些东西,有用得着的就马上给用了,总收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红杏正与人清点着这些东西,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是是是,奴婢马上安排。只是公子,你这东西也忒多了些,奴婢刚瞧见的时候还以为这是聘礼呢。” 徐若瑾顺着红杏的话打趣道:“你这成日的忙着灵阁的事情也着实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按步就班,你也清闲下来了,这些个东西我可不收,你看着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将这些东西送了去,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瞧你外甥都三个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娶妻生子,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徐若瑾以前一直觉得徐子墨就是一个孩子,从来没有为他想过这娶妻生子一事,可是如今的情况总归是不一样了,这徐子墨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发展自己的事情了不是。 徐子墨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面容上透着些令人耐人寻味的粉色:“我还小呢,不着急不着急,再说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拿来给你和悠悠打发时间玩的,怎么还扯到我的身上来了。” 第3897章 棉絮 红杏瞧着这徐子墨那脸上多样的表情笑道:“公子,您与郡主可也差不了几岁呢。奴婢瞧着也是时间考虑考虑这终身大事了。” 徐若瑾见这水果新鲜,吃了也不反胃,便多尝了两个,朝徐子墨笑道:“红杏说的在理,你如今的岁数也确实是老大不小的了,再这样拖下去,可就真成老男人了。到时候我看哪家的姑娘还瞧得上你。” 徐子墨的脸涨得微红,朝徐若瑾嗔道:“姐,你可不要乱说,弟弟我如今风华正茂,怎么就成了老男人了?你要是说这话,我可得和你好好掰扯掰扯了。” 徐若瑾瞧着徐子墨这双目含春面带桃花欲语还休的样子,总觉得大对劲儿。 到底是过来人,他这个样子如果外边没有喜欢的人,那真真是见了鬼了。 徐若瑾见徐子墨不愿意说,便转了个话题:“你当真没有喜欢的?” 徐子墨咳了两声,望向徐若瑾,扯谎扯得一本正经: “这会儿说这些做什么,姐,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你好吗?你要是真关心我这些,等你平安把这两个小外甥给我生上来了咱们再来谈我的事情你看行吗?” 徐若瑾将徐子墨凑过来捏肩的手拍开,笑道:“这灵阁的事情你也忙的差不多了,也该余些时间出来忙一忙你自个的事情。” 徐子墨抹了一把脸,朝徐若瑾道:“这个灵阁吧,还是有些事情的,哎,你别说我了,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我怎么听说你夜里总不睡觉的?如今脸色也不大好,那什么,红杏,你把我带过来的那个补品给我姐炖个汤吧,我可许久没有来你这儿了,还有些想念这红杏的手艺呢。” 红杏笑道:“奴婢这点厨艺承蒙公子不嫌弃。” 徐若瑾朝红杏吩咐道:“你去多煮几个菜,难得子墨得空过来。” “是,奴婢马上去。”红杏将这儿交给了银花,转身去了后厨忙碌去了。 徐若瑾朝徐子墨打趣道:“你若是没有喜欢的姑娘呢,那我也好替你物色物色了,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也不大好去挑选。子墨,你同我说说,你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徐子墨猛的抬头,瞧着徐若瑾讪讪道:“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我现在还早呢,不着急。” “那你且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徐若瑾其实只是在向徐子墨套话罢了,瞧着徐子墨这个紧张的样子,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他以为他什么都没有暴露,可是其实他的表情与动作还有这含蓄的搪塞,在徐若瑾看来早已经暴露了太多了。 “姐!” “赶紧说,我现在可怀着孩子呢,问你只回答就是了。”徐若瑾抚着肚子威胁他。 徐子墨无奈道:“你当了孕妇也不能这么霸道啊。” “谁说孕妇不能霸道了?孕妇都不霸道,那什么时候才霸道?”徐若瑾摸着肚子笑盈盈的。 徐子墨朝徐若瑾搪塞道:“这喜欢……哪有什么喜欢哪一种的?感觉对了自然就喜欢了,感觉不对,再好的也不喜欢。随缘吧,姐,你可别替我操心这些了。” 这样的话徐若瑾早就猜到了,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逼问出些什么来罢了。 如今看来,这徐子墨是铁了心的要藏事儿。 徐若瑾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倒也是这个理,行吧,我也不问你了,省得你总觉得我这个孕妇啰嗦,对了,那个灵阁的代理之事现在怎么样了?” 见徐若瑾自己转了话题,徐子墨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徐若瑾笑道:“我出马,肯定是给你办的妥妥的,你就只管放心吧,别一天到晚的琢磨这个琢磨那个的了,对了,这是那些代理的名单,今天带过来也就是给你解解闷,过目一遍,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 他让身旁的小厮取了名单递给徐若瑾。 那名单是厚厚的一本,堪比一本书一般,徐若瑾诧异道:“灵阁到底开了多少分店,怎么这么多代理?放的太多了可不行。” 徐子墨接过那名单翻了一下,朝小厮道:“你怎么把这个筛选之前的记录拿来了?” 小厮忙递了另外一本:“这本才是,我方才拿错了。” 徐若瑾接过另一本看了看,这才算满意了:“不错,咱们找的代理是长期合作的,所以一定要看重人品,你做过测试也是正确的。” 徐子墨接过徐若瑾手里头的册子,笑得张扬:“那是自然,我都说了,这个灵阁你就全权交给我,你在这儿没事的时候数数钱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徐若瑾将徐子墨的爪子拍开,哭笑不得:“夸一夸你你就得意了。” “那可不,你从来没有夸过我,难得说一句不错,我可得好好的记一记今天的时辰,这可是我一雪前耻,从一个小孩变成大人的一个心酸历程。” 徐子墨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徐若瑾见了朝徐子墨故意道:“对了,红杏如今还在厨房里呢,你去看看有不有什么其他想吃的,难得过来一趟只管让他做。” 徐子墨搓着手,贼兮兮的道:“那……那我可不可以让她给我做个满汉全席。” 徐若瑾在他那贼兮兮的脑门上拍了一记:“你想累死红杏?那谁来照顾我?” “我就是开个玩笑,姐,那我去了。”徐子墨欢欢喜喜的走了,到了厨房见红杏那刀法雕工瞬间折服。 红杏见了徐子墨笑道:“公子,还想吃什么,奴婢一并做了,这儿油烟味儿重,公子离得远一点才好。” 徐子墨见红杏利落的杀鱼,佩服道:“红杏,你这……这菜是怎么做的,这么好的手艺。” “奴婢也就是胡乱的做一做,蒙……” “你可别拿这唬人的一套来忽悠我。我就是瞧瞧你是怎么做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徐子墨盯着这腌鱼目光炯炯有神,红杏在一旁瞧着哭笑不得:“公子,您是不是想学煮鱼?” 徐子墨咳了两声,面色微红:“爷像是学煮鱼的人吗?我是看你有没有往这鱼里添了什么,怎么比这外边的好吃这么多。” 第3898章 学菜 红杏笑得花枝乱颤抖的:“倒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只是做得多了,也就会了。” 这厨房里徐子墨寸步不离的跟着红杏,一双眼睛全程都在盯着红杏的手,看着她如何用这一双手做出令人难忘的美味来。 至于这殿里,徐若瑾对水果也没什么兴趣了,她搁了手中的水果签子,打量着这恭敬站着的小厮问道:“你跟在子墨的身旁也有好些年了吧。” 小厮不知徐若瑾是什么意思,恭敬道:“回郡主话,奴才蒙公子相救,在公子身边已经有近六年了。” 徐若瑾轻叩着桌面,打量着这小厮笑盈盈道:“如此说来,你倒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了。” “奴才不敢揣摩公子的心思。”小厮跪在地上,低着头有些慌,不知这徐若瑾如今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必紧张,子墨是我的弟弟,我自然是希望他好的,所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放心,我只是想心里有个数,断不会说出去。” 小厮跪在地上盯着地板道:“郡主与公子的感情奴才也是知道的,只要不是害公子的事情,郡主只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这小厮到底还是护主的,徐若瑾如今瞧着心里也是高兴的:“你倒是个护主的,不错,好好的替我照顾着子墨。” 小厮喃道:“郡主,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徐若瑾话风一转,朝这小厮问道:“你是贴身跟着他的,所以对他的事情必然也十分清楚,我且问你,近来子墨可与什么姑娘有所接触?” 小厮的心猛的一跳,慌道:“郡主,这些日子公子忙于这灵阁的事情,并……并不曾见他与哪位姑娘有什么接触。” 徐若瑾把玩着手中的叉子,朝小厮笑盈盈道:“我如今怀着身孕,耐心不是很好,我之所以问你,不是因为我不知道,而是我想听一句实话,可明白?” 小厮瞧着寒光闪闪的叉子慌道:“郡主,郡主恕罪,奴才实在不敢说。” 这自家主子都跟着徐若瑾周旋了半天了,总不能他一来就将他家主子给卖了吧?那他成什么人了。 徐若瑾挑了挑眉,朝这小厮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子墨的近况,如今他的年纪也着实不小了,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年纪大了娶妻可就难了,他若是有合适的姑娘呢,我便也想想法子,他若是没有合适的,我也好替他物色物色了。此事我会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来与他谈,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害了他。” 小厮的脸色这才缓了些,跪在地上朝徐若瑾道:“郡主,按说,公子应该是有个喜欢的姑娘,见过两次面,那姑娘生得很是好看,那什么,奴才听公子形容过那位姑娘,什么脸若银盘,眉如柳的,那姑娘人也好,与公子说来也巧,两人都在办善事的时候结识的。” 徐若瑾听着这话笑道:“我就说,看他这面带桃花的样子,肯定是红鸾星动了,你可知是哪家的姑娘?那姑娘唤作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喜欢不喜欢子墨啊?别是子墨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她的心里高兴,连着这身子都觉得舒服了许多。 小厮见徐若瑾又急又喜的,便打开了话匣子:“是……是兆国木右丞的女儿,名唤木锦絮,性子格外温婉,奴才见他们二人还交换了信物呢,公子将贴身的玉赠给锦絮小姐了,那锦絮小姐便将手里头的帕子也赠给咱们公子了。只是……只是……郡主也莫恼,公子不告诉郡主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徐若瑾也知道这个问题在哪里。 兆国的大臣家的女儿,如今谁不知道兆国的大臣极力反对虞尚云帮助梁家攻打这大魏? 对于徐若瑾,这些人更是恨不得将她们都处死。 如今徐若瑾的弟弟若是娶了这木右丞的女儿,只怕这兆国朝堂的天都要翻个个了,就算不翻个个,也是要闹腾得这两只鸳鸯各自天涯的。 也难怪徐子墨不跟她说了,也是不想让她这样分心去想其他的事情罢了。 徐若瑾朝这小厮狐疑道:“这朝堂之上的事情,闹得很厉害吗?” 徐若瑾一直呆在宫里,消息都被这虞尚云给自动筛选了,所以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徐若瑾知道的并不多。 再者,这虞尚云的雷霆手段,也让人很害怕,所以话一放出去就没有人敢在这背后嘀嘀咕咕的了。 小厮叹了叹气,无奈道:“郡主有所不知,如今这朝堂上其实吵得很厉害,这木右丞就是在朝堂上指责四爷与郡主在兆国横行霸道使用计谋意图攻垮兆国的首要人物,他每日都因着这个事情在朝堂上与国主吵架,还煽风点火的带动其他的人也一起斥责四爷与郡主的不是。” “那……木小姐怎么说?” 徐若瑾忍不住扶额,如今当真是造的什么孽啊,这样多的事情一桩一桩的冒出来,就没有一桩是顺遂的。 “木小姐也很是无奈,郡主,……您,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这木大人是木大人,木小姐是木小姐,奴才瞧着这木小姐的品行还是极好的,为人心地也良善……” 小厮生怕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而让徐若瑾厌了那木锦絮,如今揪着一颗心费心的解释着。 徐若瑾抬了抬手,示意这小厮起身,朝他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诉子墨,容我想一想怎么处理再说。” 小厮点了点头,朝徐若瑾道:“郡主,奴才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了,说句不当说的,如今能让公子这样忧心牵挂又开心的人着实不多了,您……您还是不要冲动啊。” 徐若瑾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行了,你去厨房将他唤过来吧,差不多该用膳了。” 这殿里的东西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小厮擦了擦惊出来的汗,抬步匆匆离开了正殿,去寻徐子墨去了。 徐若瑾靠着软枕忍不住抚额,如今秋天还未到呢,怎么事情就一桩一桩的往外冒,而且还都是这种让人难以两全的事情! 看来她真的是要好好的想个法子才行了,要不然只怕依着徐子墨的这个性子,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哦! 第3899章 隐瞒 徐若瑾愁的不仅仅是徐子墨,还有沐阮的事情,她实在想不通,如今大家伙的情路怎么都这样坎坷! 徐子墨打后厨回来,瞧着徐若瑾献宝一般的端着个盘子进来,笑盈盈道:“姐,你不是说下得厨房也是好男人必不可少的一项选项吗?我刚刚向红杏请教了这菜的做法,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徐若瑾瞧着这又酸又辣的红烧鱼没了先前那恶心的感觉,搭了银花的手起身笑道:“你先前不是最不喜欢这做菜了?今天怎么心血来潮了?受刺激了?” 徐子墨脸色微红,朝徐若瑾讪讪道:“姐,什么心血来潮受刺激的?你可别胡说,我是看你食欲不振,所以才特地给你亲手做了一道菜,人家说了,这孕妇多吃鱼,孩子聪明,你赶紧多吃点。” 徐子墨将鱼盘子特意放在徐若瑾的跟前,整个人瞧着献宝似的:“姐,快尝尝。” 红杏在一旁打趣道:“公子可不仅学了这一道菜,这里边有一大半都是公子盯着看奴婢做完的呢。” 徐若瑾尝了尝,直皱眉:“盐多了。辣得很,又酸,没有鱼的味道了。” 徐子墨狐疑道:“不可能吧,我都是照着红杏说的煮出来的。” “你以为围着看看就行了吗?”徐若瑾真是一个白眼翻去,徐子墨羞羞的挠了挠头,“这做饭还真是难啊!” “那么简单的话,都成了大厨了!” 徐若瑾一时来了兴致,絮絮叨叨地说起了鱼的做法。 这几个人围着鱼嘀嘀咕咕的讨论着,沐阮在虞晴儿的殿里呆了一宿都没有好好的睡过。 阳光透过殿顶的明瓦折进了殿里,落在沐阮的身上,一旁的素蛾替虞晴儿擦着脸,见沐阮正在研看医书,不由朝沐阮道: “沐公子,您还是先用些了吃的歇一歇吧,您已经在这儿守了一整夜了,身子要紧。” 沐阮翻看着手中的医书,淡道:“她醒过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我算着时辰也该醒了,可是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我得好好查一查原因。” 沐阮不眠不休的守在虞晴儿的床边,手里头的医书不断的翻着,在他的脚边也已经堆满了医书了。 因着没有休息好,所以沐阮的面容显得格外的憔悴,胡子拉茬着,整个人连着脸上的肉都消下去了大半,哪里还有那俊逸出尘的模样。 一旁的宫女见了小声嘀咕道:“我瞧着这沐公子对公主还真是上心。” “可不是,公主如今在床上昏睡着也有好几日了,沐公子寸步不离的守着照顾着。” “我瞧着,这沐公子丰神俊朗的,与咱们公主也是配的上的。” 素蛾端了药从外边进来,扫了眼嘀咕的人拧眉低斥道:“如今公主还在病中,你们在这儿胡言些什么?” 宫女们吓了一跳:“奴婢多嘴了,素蛾姑姑恕罪。” 素蛾警告道:“沐公子是来替公主医治的,你们这些话若是传到了公主的耳朵里,或是传到了旁人的耳朵里,到时候公主的名誉何在。都警醒着点,如今这样的关键时刻,不要胡言乱语。” “是,奴婢知道了。” 素蛾这才端了药进殿,沐阮接过她手中的药吹了吹,朝素蛾道:“这药有些苦,可有蜜饯?” 素蛾狐疑道:“沐公子,如今吃药还要蜜饯吗?” 沐阮吹着药,看了眼双眸紧闭的虞晴儿,叹道:“她怕苦得很,如今这药里边为了平衡她体内的毒素,我添了好些苦药,喝了药之后给她吃一颗蜜饯会好些。” 素蛾笑盈盈道:“沐公子待公主当真是贴心。” 沐阮吹了吹药,见这药已经温热了便开始喂虞晴儿,他小心翼翼的将虞晴儿半扶了起来,朝虞晴儿低喃道:“公主,多有得罪。” 素蛾将沐阮半抱了起来,沐阮替虞晴儿喂着药,他喂药的速度很慢,因为虞晴儿又是昏迷的状态,所以加重了喂药的难度。 虞晴儿昏迷中尝到了药的苦味便开始抗拒,沐阮捏着帕子给虞晴儿擦着溢出来的药。 素蛾见状担忧道:“沐公子,这药都吐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沐阮只得扣着虞晴儿的下巴灌了,他生怕弄疼了虞晴儿,所以动作格外的小心。 素蛾见沐阮这专注又贴心的模样心里暖暖的,好不容易喂完了药,沐阮坐在一旁替虞晴儿将被子细细盖好。 素蛾扫了眼那微动的手,朝沐阮道:“如今已经是正午了,沐公子,您还是去歇一歇吧,总这样守在公主这儿也不是办法,若是公主醒了,奴婢马上派人通知你可好?” 沐阮如今已经疲惫不堪了,他揉着眉心起身叮嘱道:“我就去偏殿眯一会儿,你且先照看着。” “奴婢在偏殿备了午膳了,沐公子用了膳再歇吧。绿菊,你带沐公子过去歇息。” 殿里名唤绿菊的宫女近前来,替沐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书籍,带着沐阮出了殿。 沐阮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朝素蛾叮嘱道:“那药很苦,我担心她会反胃呕吐,你多注意一些。若是有呕吐之像,你就将这个喂给她,会舒服一些。” 沐阮将手中的药递了上去,素蛾接过还没来得及谢,沐阮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如今困得不行,饿得不行,整个人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素蛾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叹气:“公主,沐公子如今待您当真是十分上心,他还一直觉得是自己医术的问题,您这样装下去……这沐公子的身体只怕也扛不住啊。” 那昏迷中的虞晴儿坐了起来,朝着嘴里塞了好多糖块才叔父了些。 她望向素蛾,喃道:“见他这样没日没夜的守着我,照顾我,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是见他这样疲惫我的心里又难过,素蛾,他同我说过的,我的病若是好了,他就会离开了。可我……我不想他离开。” 素蛾无奈道:“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如今您的身子好了,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虞晴儿又拿了一颗放进嘴里,苦涩被驱散,可是他的心里却着实心酸。 “素蛾,我舍不得他,我不想让他走。可若是让我开口……太难了。”她也有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如今虞晴儿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靠着昏迷来拖延时间。 素蛾将窗打开透着气,望向那神色萎靡的虞晴儿担忧又心疼,心里却又无计可施。 第3900章 求娶 虞晴儿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心里愁绪万千,朝素蛾无力道:“我如今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 素蛾端了茶盏近前来,见她神情里透着几分悲切,安抚道:“公主,您不如直接和他说清楚,公主您能够看得上他,原也是他修来的福气,他若是不愿,还有国主在呢,国主定然也会替公主想法子的,公主这样好的人,该自信些才是。” 提及虞尚云,虞晴儿心口猛的一跳:“不,不行,不能让国主参与进来,若是他一掺和只怕到时候事情更加严重,你忘了?上一次就是因为他的掺和,沐阮都要离宫了,我……我上次也说了那样的话,况且,如今我也不想要给他什么压力,他若是不愿意,我又何必勉强。” “那您总是这样装昏迷也不是办法啊。” 素蛾取了些吃食过来,虞晴儿没什么胃口,只草草的吃了两口便搁置了。 她这心神不宁的模样看得素蛾分外揪心,心里暗自想着要不要以奴婢的身份去与这沐阮好好谈一谈。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自个这样去见沐阮,岂不是要丢了自家公主的颜面?闹得好像自家公主嫁不出去似的就非他沐阮不可了?这未免也忒掉价了些。 她朝虞晴儿安抚道:“公主,要不然实在不行,咱们另外换一个人也行啊,何苦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着,依奴婢看,这右丞家的那位公子就不错,还有左相家的那位也是人中才俊……” 虞晴儿轻斥道:“胡说什么呢?他怎么就是歪脖子树了,他就算是歪脖子树,我也喜欢!” 素蛾哭笑不得:“是是是,什么都敌不过公主您心里喜欢,可是您眼下打算怎么办?您总不能装昏迷一辈子啊!” 虞晴儿揉着眉心头疼道:“问题是除了装昏迷,我……我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了,你可不要将这事儿说出去了,到时候让他难堪。我先好好想想再说。” 素蛾点了点头,恭敬道:“公主放心,奴婢不会多言。” 其实这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随意吃了几口饭的沐阮因为不放心虞晴儿,又匆匆赶了过来。 他原以为虞晴儿还昏睡着,谁料在内殿的殿门口就听见了这两个人的对话。 沐阮并没有因为虞晴儿装昏迷而生气,如今听着她说的这些话反倒觉得心里暖暖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虞晴儿如今没有事,否则他还真的是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见里边没有了说话的声音,沐阮便转身离开了,他给自己抹了清凉膏提了提神,抬步出了殿去见虞尚云。 虞尚云这会儿正在亭中晒着太阳看着手中的折子,大臣正在一旁禀报朝中事务,孙伯见这沐阮过来了,赶忙前来通禀。 虞尚云搁了折子,唤退了大臣,这才让沐阮过去。 沐阮随性习惯了,见了虞尚云也没有搞那套虚礼,径直朝虞尚云问道:“长公主的毒如今已经驱了,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替你驱毒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可以开始。” 虞尚云瞧着他的脸色十分憔悴,不由担忧道:“皇姐还没有醒,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以她为先,再说了,你这脸色如今看起来也不大好,当真没事吗?” 沐阮也知道自己如今胡子拉茬,好几日没换洗了,得亏才是春季,这若是入了夏,只怕是要腌制入味了! “我没事。” 虞尚云吩咐孙伯去沏茶,瞧着沐阮狐疑道:“你这模样,想必也是替皇姐驱毒所致,她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 沐阮推开孙伯递来的茶,朝虞尚云道:“她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真的没事了?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醒?” 虞尚云那日也是亲眼瞧着虞晴儿昏睡在床的,嘴边的血迹都那样明显,这么几天了没有人前来通禀,如今怎么就没事了? 只要这虞晴儿一日没有醒过来,虞尚云的心就一日一日的悬着。 见虞尚云眉宇紧皱,手中的笔滴了墨在折子上也不知的模样,沐阮暗自想着,其实虞晴儿还是幸运的,身旁还有虞尚云护着她对她上心,有这样一个亲人在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大可以讲出来,如今她还没有醒过来,我这一颗心一直悬着,沐阮,你同我说句实话,她这个毒到底驱干净了吗?能不能像个正常健康的女人那般?”虞尚云惊觉手中的笔滴墨在纸上,抬手将笔挪开了。 沐阮点了点头,朝他道:“已经驱完了,后续只要注意调养身体就可以了,你放心,你们的毒其实也不是很难。” 虞尚云忧心道:“那她怎么还不醒?如今这都好几日的功夫了。” 沐阮默了默,还是决定向虞尚云坦白:“那是……因为她一直装昏迷。” 孙伯诧异的望向沐阮,狐疑道:“这……这不可能吧?长公主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虞尚云也十分惊讶:“这是为何?” 沐阮尴尬道:“我原是想着,替你们驱了毒我就离开。” 虞尚云恍然大悟,到底是自己的皇姐,心里头想着什么,有个什么样的心思,他这个当弟弟的还是知道的,只是当着沐阮的面不敢多说什么,如今不一样了。 “那就难怪了,沐阮,其实你也别怪孤说的直,孤这个皇姐最是死鸭子嘴硬,可能她只是想你留下来,但是嘴上可能还会让你走,甚至动手推着你走。” 虞尚云的脑子里迅速的琢磨着,如今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帮着他皇姐继续留住沐阮。 毕竟人活这一世,想要的东西越长大越少,人若是在感情上不如意,那又有什么还能让人再如意的? 沐阮见虞尚云竟然紧张了,便朝他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决定不走了,我想留下来,陪着她。” 虞尚云起身,拍着沐阮的肩笑道“好!好,既然你们如今是两厢情愿,那孤马上替你们赐婚!孙伯,你赶紧去,将礼部与钦天监传过来,孤要亲自与他们商议大婚事宜。对了,这个好消息你也派人去知会皇姐一声,别到时候又说孤没告诉她!” 第3901章 赐婚 虞尚云觉得自己算好的了,赐婚还要与虞晴儿知会一声,不像虞晴儿这个小没良心的,装了这么几日的昏迷竟没告诉他,害得他在这儿提心吊胆的悬着一颗心! 沐阮望向虞尚云沉声道:“此事不可。” 虞尚云狐疑的望向他:“你留下来的陪她的意思,不就是你也喜欢她?如今孤为你二人赐婚有何不妥?还是说你担心皇姐不同意?你只管放心,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只要你同意了,她铁定不是问题。” 沐阮紧紧的握着随身带着的包袱,默了半响才鼓足了勇气朝虞尚云道:“不应该是你来赐婚。” 虞尚云瞧着沐阮这一脸紧张的模样笑道:“这女大当嫁男大当婚的,孤赐婚不是正好吗?你放心,这个婚礼孤必然操办的十分盛大,这可是这兆国头一个大喜的事情,孤还等着梁霄凯旋双喜临门呢。” 沐阮将包袱里各种各样的瓶子拿了出来,朝虞尚云道:“这些是我历时七年,采尽各种药材练出来的药,我……我想以此作聘礼,请你将长公主下嫁给我。” 沐阮一直以为,这男婚女嫁的,三书六礼是必不可少的,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些东西是他的珍宝了,除此之外,沐阮突然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沐阮紧张道:“这些药十分贵重,上边名称用法用量都有标明,只要那个人没有死透,都有救活的可能,我……我如今不在大魏,所以……不过你放心,三书六礼问名纳吉这些事情我必然会尽力全部做到,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要……要是再不够,那我,我我在大魏还有几处铺面与宅地,这些都是若瑾在替我打理着,到时候我也一并过到长公主的名下,你看行不行?” 虞尚云瞧着沐阮把家底都掏出来,这憨厚的样子不由笑道:“遇着你,倒也算是皇姐的福气了,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行,就依你之言,不过孤要嫁皇姐,自然也是要有礼数的,此事倒也好办,到时候若是外头问起,只说是你向孤求娶,孤再赐下的婚,于皇姐那儿想必也有一个交待,你看如此可行。” 虞尚云一点也不担心自家皇姐与这沐阮在一起会被欺负,反过来,虞尚云觉得,自家皇姐与这样一个心思纯善的人在一起,应该会很舒心才是。 远离这勾心斗角的朝堂了是一桩好事,挺适合他皇姐将来嫁作人妇的生活。 沐阮拂衣叩谢道:“多谢国主赐婚。” 这一次也是沐阮头一次,堂堂正正的称了他一声国主。 孙伯笑得眉不见眼的,跟自个嫁女儿一般道:“好好好,好啊。” 虞尚云将沐阮扶了起来,笑道:“往后你就是我的姐夫了,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了。” 沐阮欢喜不已,内心砰砰直跳,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不敢置信,他过上一段时日,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再也不用当徐若瑾的灯盏了! “那我先去找她了。”沐阮迫不急待的想要笑话笑话这个傻姑娘,竟然为留下他而装着昏迷,他也要将他担忧的这个帐同她好生的‘算一算’才好! 虞尚云见他这样上心,心里暖暖的:“去吧去吧,孤马上诏开会议,尽早替你们定下大婚的日子。” 至于这嫁衣,其实虞尚云早就备好了,一共其实是有二十四套的,其中十二套就是替这虞晴儿准备的。 只是当时见虞晴儿没有属意的人,再加上她身子也弱,所以一直没有告诉过她,如今也是时候了。 沐阮一走,孙伯笑得一张脸都皱作了一团,欢喜道:“哎呦,老奴就说嘛,这郎才女貌的一对怎么会成不了夫妻?如今可不其然,到底是有缘份的,如今长公主觅得这样一位良婿着实是好事情啊,国主,奴才今儿下了职了,可得好好了的喝一杯才行。” 虞尚云笑道:“是啊,这件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眉目了,你马上去将礼部和钦天监的大臣唤过来,皇姐的这个大婚,孤必要办得盛大隆重!” 孙伯应随着去传人,那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芽状,八颗牙齿笑起来就没有合上过,让人瞧着觉得甚是喜庆。 这消息早在虞尚云与沐阮开始谈的时候,就有人匆匆忙忙的跑去长公主的宫里禀报了。 虞晴儿听着外边的响动,丢开手里头的果子就躺回了床上,素蛾替她擦着唇边的污渍,外边的宫女火急火燎的进了殿:“公主,公主,喜事,大喜事啊公主。” 素蛾低斥道:“没见公主正昏迷着吗?大呼小叫的成何提统!” “素蛾姑姑,真的是大喜事,咱们国主替长公主赐婚了!如今正与礼部、钦天监一起议事呢!”宫女喜笑妍开,站在床边就差放两串鞭炮庆祝了。 “可真是恭喜长公主了。” “是啊。”一时间听了消息的宫女都围了过来。 虞晴儿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这在位的宫女吓了一跳纷纷道:“恭喜公主殿下,喜结良缘。” “结的什么良缘!到底怎么回事?赐婚?赐给了谁?谁同意了,他这是胡闹!”她的心里忐忑得很,担心这又是虞尚云在里边瞎扯线。 宫女见她表情凝重,担忧道:“公主,这婚是国主定下来的,只是奴婢听人说,也是沐公子求的亲呢,这不是正好吗?” 素蛾狐疑道:“沐公子求的亲?你听见了?” “奴婢亲眼所见,公主,沐公子还拿了一袋子药丸给国主当聘礼,听人说那可是沐公子研制了六七年的药,可医死人肉白骨呢。” 虞晴儿扯开被子起身朝素蛾急道:“马上替我更衣,我要去见沐阮。” 素蛾赶紧去替虞晴儿取了衣衫换上,一殿的宫女紧张兮兮的跟在虞晴儿的身后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撞上了沐阮。 虞晴儿红着眼睛瞧着沐阮,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走便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你了不成!” 沐阮瞧着虞晴儿笑道:“以前……是我不好,总说气话来气你,从而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今日向国主求亲,是真心想要陪着你,照顾你一辈子的,我……我不大会说话,若是有哪里说错的地方你也多担待,还有……还有就是,我……我也没什么钱,只怕你日后若是嫁给了我,我给不了你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第3902章 笑话 沐阮见虞晴儿竟红着眼睛落了泪,心里头发慌:“我这样的身家,确实也是委屈了你了,你一个长公主何苦跟着我吃苦受罪的,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赚钱养你。也会多陪着你,我知道你怕黑,所以你放心,只要有黑夜的地方,我一定在你身边。” 虞晴儿凝着沐阮,感动的一塌糊涂,双眼泪纵横。 沐阮还以为是自个说错了什么话了,惹得她这样伤心难过的哭泣:“你别哭啊,你若是不愿意嫁,那我去向他说明情况。” 沐阮掏出帕子细细的替虞晴儿擦着眼泪,那帕子还是先前虞晴儿嫌弃,顺手就丢了的那一块。 “我也知道这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你若是愿意,我也定会倾尽全力,给你一个最好的婚礼。” 沐阮从来没有哄过姑娘,尤其是自己喜欢的这种,所以一时手忙脚乱的,一只手替她擦着眼泪,另一只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素蛾见沐阮尴尬又窘迫,不由想到这二人当初在瑜郡主宫里的长廊处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如今想来,当真是河东河西,出来混的到底是要还的啊。 虞晴儿听着他的这些话,心里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一个劲的摇头。 素蛾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公主这哭哭啼啼的是不愿意呢! 只有素蛾知道,这闷葫芦一般性子的公主到底等了有多久了! 沐阮讲了好一会儿的话,见这虞晴儿是止不住的掉眼泪,手忙脚乱的哄道:“你别哭啊,我……我若哪儿错了你只管说出来。你若是不想见我,那我医治好你们之后我马上就走。” 虞晴儿一把将这转身欲走的沐阮拽住,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没想到你会向……向国主提亲,你可说过的要陪我一辈子的,现在你就要走了?” “我以为你是不想看见我。”沐阮尴尬又欣喜。 “那我问你,以后听谁的?”虞晴儿瞧着替她擦眼泪的沐阮,那嗔萌可爱的性子便出来了。 “听你的,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这些个事情我也不大会管,我只负责医治病人,旁的都归你说了算,你看这样好不好?”沐阮替她擦了眼泪,瞧着她明亮的眼心里暖暖的,真好,他也要有自己的家了,以后这个家必定会越来越温馨才是。 虞晴儿吸了吸鼻子,朝沐阮道:“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虞晴儿拉着沐阮道:“那你方才还说要走。” “我那是见你哭得这样厉害,实在没有法子了。你以后若是生气了,打我骂我都行,你可千万不要哭,女儿家的眼泪最是锋利,像刀一样的,你一掉眼泪,就扎得我心里疼。”其实沐阮也没有告诉她,女儿家的眼泪最是珍贵,千万不要轻易的落下来。 沐阮想要守护好这一份喜欢。 “我那是意外!你答应陪我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说好了的,你现在想走,可门都没有了。”虞晴儿领着沐阮往宫里头走,沐阮的眼底透着明暖的笑意,整个人疲惫一扫而空。 素蛾在一旁打趣道:“公主与沐驸马当真是好事多磨,如今可算是要修成正果了,奴婢恭喜二位了。” 虞晴儿笑道:“确实是好事多磨,如今宫里逢喜事,都赏,重重有赏。” 宫里头的宫女们闻言欣喜不已,跪地谢恩。 沐阮与虞晴儿进了殿,虞晴儿坐在他的身旁,笑盈盈道:“沐阮,你把方才你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沐阮一张脸涨得微红:“方才?方才我说什么了?” 虞晴儿脸色一沉,瞪着沐阮嗔道:“就是你在宫门口说过的那些话,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反悔?我告诉你,你话都放出去了,你现在可逃不掉了,怕不怕?怕不怕?” 沐阮握着虞晴儿挥舞着的小拳头,笑得满眼的温润,这样饱含深情的目光让虞晴儿的内心开始悸动,她终于要和眼前的这个人大婚,白头偕老了,真好。 只是这个速度快得让虞晴儿猝不及防。 “我可不想让某个傻姑娘再傻乎乎的装昏迷,也不想让某个傻姑娘再哭得一塌糊涂了。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掉眼泪了。” 沐阮在心里暗自发誓,他要替虞晴儿将幼时缺失的那些爱加倍的给她补回来。 虞晴儿嗔道:“我哪儿哭了,分明是你胡说。” 沐阮握着她的手笑话她:”你瞧你,我不过说要留下来,不过是去向国主求了个亲,你就哭成这个样子,你说你以后若是再哭起来了,到时候定又要说我不守诺言了。” 虞晴儿紧握着他的手道:“哼,就知道哄着人玩儿。” 沐阮正色道:“公主,我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将你幼时缺失的东西全部都给你补回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还请多指教了。” 虞晴儿就着沐阮的手靠在他的胸口,静静的听着沐阮的心跳声,突然觉得世界格外的安静。 先前所受过的苦难,或许只是让她在将来遇见沐阮的时候,能够被他理解和怜惜罢了,这样一想,好像先前所受的那些苦楚也算不得什么苦楚了。 人生苦短,若是能得一个知心人,对于虞晴儿而言,大概就是最完美的一个结局了。 素蛾端了茶盏过来,朝虞晴儿道:“公主……” 见这二人抱在一起,素蛾转身退了出去站在殿门口朝里边道:“公主,瑜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寻沐驸马的,还挺着急的样子。” 虞晴儿面色涨得通红,一把将沐阮推开来,理了理衣袍朝素蛾道:“可问了是什么事?” 素蛾禀道:“说是瑜郡主宫里头的蒋明霜醒了。” 沐阮笑道:“可算是醒了,公主,你在这儿等一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快去吧,到底是病人最要紧,不要耽误了才是。” 得了虞晴儿的批准,沐阮匆匆忙忙的便朝着徐若瑾的宫里跑去了。 第3903章 如愿 素蛾将茶盏搁在虞晴儿的手旁,瞧她一脸幸福的笑打趣道:“如今可算是如了公主的愿了,公主主里如今也算是踏实了吧。” 虞晴儿端了茶盏吹了吹,闻着茶香只觉心情大好: “我总觉得我现在是做梦一样的,素蛾,你快掐我一把,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今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先前他还说要离开,可是这才多久,他就要留下来了,他是要留下来吧?不是我听错了吧。” 虞晴儿如今患得患失的,心里没有安全感。 素蛾替虞晴儿理了理微乱的发簪,温声笑道:“不是不是,奴婢可以做证,公主定然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公主先前在昏迷的时候这沐驸马就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呢,奴婢瞧着,这驸马想必也是早有心思了,只是反应慢了些,如今能够通过公主的昏迷发现自己内心的喜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公主不要多想了,只安心的等着当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就是了。” 虞晴儿面露娇色:“不是做梦就好,你派人过去看一看,如今瑜郡主那边是什么情况,有问题随时来通禀我。” 素蛾点了点头,朝虞晴儿笑道:“是了,说起来这悠悠小姐还唤沐驸马一声舅舅,您与这瑜郡主如今也是一家了,这瑜郡主那头若是有些什么事儿的,帮衬着些也是好的,奴婢马上差人过去。” 虞晴儿叮嘱道:“你只说是宫里派去帮忙的就行了,不必提及我。” “是。” 素蛾退出殿里去吩咐人。其实素蛾也知道,如今赐了婚这样过去似乎也有些迫不急待的献殷勤了,若是这样吩咐主管一声,由着主管去安排,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素蛾吩咐了人去了徐若瑾的宫里,这宫里如今因着这蒋明霜终于醒了,陷入了一种喜庆的状态。 所有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堆着笑。 徐若瑾坐在蒋明霜的床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尽是欢喜。 虞尚云担心徐若瑾兴奋过度,所以也赶了过来陪着她,朝她打趣道:“若瑾,你担心了这么久,如今这颗心也总算是可以放下了吧。” 徐若瑾捏着帕子笑道:“是啊,可算是醒了,沐阮,你好生给她瞧瞧,可还有哪里不适的。” 蒋明霜如今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因为躺得太久了,如今身体使不上力气,整个人浑浑恶恶的,她望了望四周,定格在徐若瑾的身上急道:“若瑾,我这是在哪儿?咳咳,昕儿呢?昕儿在哪儿?” 徐若瑾起身抱着肚子来到她的身旁,柔声道:“昕儿和悠悠正在学堂念书呢,你躺了好久了,如今可算是醒了。” 蒋明霜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上没有力气,她脸色苍白的瞧着徐若瑾,担忧不已:“当……当真吗?” 徐若瑾轻气着她的手安抚道:“当真!是四爷带着你们过来的,你们这一路受苦了,你放心,昕儿没事,如今好着呢,我马上让人去学堂将悠悠和昕儿唤回来。” 蒋明霜点了点头:“若瑾,有劳你了。” 徐若瑾轻笑道:“咱们好些日子不见,你莫不是脑袋撞傻了?如今同我客气什么?” 沐阮在一旁开着方子,徐若瑾见蒋明霜苦笑,又道:“你这身体要恢复还需要几日,先好生的补一补。” 孙伯闻言算了算时辰,如今这个时候可能那两个孩子去虞澜之那儿了! 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就糟糕了。 孙伯朝徐若瑾笑道:“郡主,如今刚请了新的先生过来,这教字的时辰也长了好些,不如让奴才去一趟的好。” 虞尚云狐疑的看了眼孙伯,孙伯解释道:“国主,这新上任的先生是翰林院的院士。” 这院士也是个有脾气的,上课堂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了,也得将这个课上完,所以一般人若是去了定然不会放人。 这一点虞尚云也是知道的,只是近来事务繁忙,就忘了这茬了。 “速去速回。”虞尚云搁了茶盏,曲指点着桌面若有所思的盯着正在写方子的沐阮。 孙伯匆匆出了徐若瑾的宫,暗自抹一把汗,朝身旁贴身的太监问道:“悠悠小姐现在何处?” 太监紧跟着孙伯,低声道:“原是请了院士来讲课,只是院士不巧今日病着就没有过来,说是明日再来当值,悠悠小姐和小公爷想来也该下了课堂了才是。” 孙伯理了理衣袍,朝太监道:“我去就是了,你们回去好生伺候国主。” 孙伯知道,这时候还没有回来,这悠悠和严昕必然是又去了虞澜之那里了。 孙伯一路朝着那废院而去,这个时候悠悠和严昕还不知道,二人正在陪虞澜之聊天。 悠悠见虞澜之做着这样的重活,手上沾满了血,心疼不已,气呼呼道:“天天做这样的事情,手都不成样子了,要不然……要不然你跟我们走吧。” 虞澜之低头听来昕讲解着这书中的东西,闻言猛的抬头望向悠悠。 逃…… 他先前从未想过要逃离这个地方,悠悠的一点点星星之火瞬间撩起了虞澜之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我逃不出去的。这里到处都是人守着。” 悠悠抓着虞澜之的手,沉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的,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来过这儿。对吧昕儿?” 严昕将悠悠拉到一旁,担忧道:“就算我们要帮他离开,可是他身上还有有锁锁着的。” 虞澜之轻扯了扯身上的链子,朝二人笑道:“那次有人过来送饭,无意中把钥匙掉落了,你看。” 他拿出钥匙晃了晃,在悠悠诧异的目光中将锁打开了。 悠悠见状笑道:“那太好了!” 正说着,外边忽的有了动静,孙伯打外边进来,悠悠慌道:“是孙伯,孙伯过来了,这样,我们去拖延时间,小鱼你赶紧离开。” 虞澜之掏出一把长命锁递给悠悠:“这是我自幼就随身带着的,送给你,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来寻你!” 这黄金的长命锁上还配有景泰蓝,雕工很是精致,上边还写着生辰八字,最末端刻了个虞字。 第3904章 逃跑 守门人正在朝孙伯打趣:“如今这是怎么了?您瞧着风风火火的。” 孙伯瞧着那锁着的门淡道:“多事,将锁打开。” 守门人不敢多说,当即开了锁,结果没瞧见这虞澜之,倒是看见了悠悠与严昕,悠悠正坐在虞澜之的位置上,拿了个小棍子戳着这锋利的刀刃,见孙伯来了,手里的棍子都吓掉了。 严昕拉着悠悠起了身,朝孙伯道:“你不要怪悠悠,是我带着悠悠过来玩的。” 孙伯朝严昕温声道:“小公爷不必紧张,此番前来,是因为蒋明霜已经醒过来了,她要见了,如今宫里的人去学堂也没有寻着你们,不曾想,如今倒是巧了,在这儿让奴才瞧见了。” 严昕又惊又喜:“我娘醒了吗?我马上去看她。” 悠悠背着手,朝身后的虞澜之使了个手势,虞澜之就着那角落窗口一个破洞钻了出去。 破洞外边是废院的后门,如今见孙伯来了,人都聚到前门来了,虞澜之也就利用了那个狗洞爬了出去,在宫里头的宫道上奔跑着。 这一切孙伯都看在眼里,在暗处盯着的人向孙伯示意,孙伯也只当没有看见,所以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悠悠蹦到孙伯跟前,笑盈盈道:“孙伯伯,这儿不好玩儿,悠悠想和严昕回去看蒋姨母娘” 孙伯微蹲着身子朝悠悠问道:“你们来的时候可瞧见了这殿里还有什么人吗?” 悠悠垂眸,戳着手指有些心虚:“没……没有。” 孙伯摸了摸悠悠的发,守门人站在门口慌得脸色发白,当即便跪了地哆嗦着道:“孙伯,这……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进来的,这……这关着的人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啊,定然是这两个孩子将他放走了!只要严刑拷问,就不信他们不招供!” 悠悠吓了一跳,朝孙伯的身旁靠了靠,小声道:“孙伯伯,这个人好凶,悠悠害怕。” 孙伯抬手,摸了摸悠悠的发,温声道:“不怕,此事咱们压后再议,你将门锁好了,此事待我先去通禀国主。” 守门人跟在孙伯的身旁担忧不已:“这可怎么办?孙伯,这两个孩子……您就这么带走了,那这……这到时候我也没法交待啊,孙伯,您可得替我做主啊,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是这两个孩子……” 孙伯扫了眼守门人,淡道:“此事国主心中自会定夺,再者,你可知这两个孩子是什么身份?由得你说严刑逼供?这若是将这两个孩子吓出个好歹来,你就是九族也不够国主杀了泄恨的。” 守门人打量着悠悠狐疑道:“小人在这儿守了十几年的门了,哪里知道这些,想是宫里头哪位官家的孩子吧,但是就算是官家的孩子,这……这做错了事了,也得承认啊,孙伯,这个锅我可不想背啊。” 孙伯冷哼道:“这是瑜郡主嫡亲的嫡长女,这位是大魏熙云公主的长子严昕小公爷,用刑?给你一百个胆子你试试。” 守门人顿时便吓懵了:“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可是如今可怎么办呐。” 悠悠拉着严昕的手,朝守门人保证道:“义父是个好人,不会冤枉无辜的人的。你放心好了。” 严昕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当时就不应该义气用事,帮着悠悠助这虞澜之逃了! 如今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这事我也有责任。” 孙伯拉着两个孩子出了废院,朝守门人沉声道:“你们在此继续守着,至于如何定夺,此事等禀报了国主再说。” 严昕扯了扯悠悠的手,低声道:“要是说起来,你就说是我放的,不要去争,知道吗?” 悠悠气道:“我就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也是我拉着你过来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被骂,义父对悠悠很好的,义父才不会罚我骂我呢。” 悠悠都已经想好她的小对策了。 孙伯在一旁听着,朝二人道笑道:“此事暂且不提,如今蒋明霜已经醒了,正念叨着要见你们呢。” 严昕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孙伯道:“娘醒了是好事,只是今天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到废院了。” 孙伯顺着严昕的话打趣道:“这人许在你们之前就已经走了,你们这些孩子也不过是好奇过去瞧一瞧罢了,到时候若是到了那儿见了国主,可不要提起了,免得国主生气。” 悠悠垂眸,扯了扯严昕的衣袍,小声道:“不用担心,义父要是生气了,我哄一哄,义父肯定就不生气了的。” 三个人一路回了徐若瑾的宫里,如今那宫里头原先的人都还在,严昕一进殿见这蒋明霜已经坐起来在吃东西了,当即红着眼睛扑了过去: “娘!你可醒了,昕儿都要吓死了。” 悠悠也跟着跑了过去,扑进了虞尚云的怀里:“义父,悠悠可想你了。” 虞尚云一把将悠悠抱了起来,笑道:“有多想?” “很想很想。这么多想。”悠悠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表示这个想真的相当的大。 一旁的太监近前来,朝虞尚云使了个眼色。 虞尚云放下悠悠,那太监近前来,嘀咕了两句:“国主,虞澜之跑了,是孙伯故意放走的。” 虞尚云扫了眼孙伯,见孙伯站得笔直,顿时怒火中烧,好在悠悠在一旁,所以虞尚云忍住了。 他看了眼正欢喜的徐若瑾与蒋明霜等人,朝孙伯道:“你出来。” 孙伯内心忐忑的跟着虞尚云去了偏殿,一到偏殿虞尚云便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人给我私放了!孙伯,我看你如今是越发不将孤这个国主放在眼里了!” 孙伯恭敬道:“国主,此人是我放的,再这么折腾下去这孩子非死不可,可是国主也不要忘了,他是虞姓,身上还流着虞氏的血!老奴一生忠于国主,不得不为国主考虑,还请国主恕罪。” 虞尚云猛的掐上孙伯的脖子,恶狠狠的斥道:“替孤考虑?孤看你是活腻歪了,如今也敢做孤的主了!你若是想死,孤可以马上成全你!” 第3905章 撒娇 孙伯见虞尚云当真动了气了,也认了,朝虞尚云道:“国主要处死奴才奴才别无他话。奴才只是希望国主能够从先前的那些事情里走出来,如今长公主已经觅得良缘,老奴也希望国主如同长公主一般,能够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啊。” 悠悠在内殿里见虞尚云将孙伯唤走了,有些不安,方才那个太监在她义父的耳旁嘀嘀咕咕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小鱼已经跑了的事情。 徐若瑾见这孩子出神,不由笑道:“悠悠?发什么呆呢?” 悠悠回过神来,朝徐若瑾道:“娘亲,我想找义父玩儿。” “你义父如今日理万机的忙的很,你就不要给他添乱子了,在这儿好好陪一陪明霜姨母。” 徐若瑾守在蒋明霜的身旁,与蒋明霜说笑着,如今她久久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够放下了,人心情好了,气色也就跟着好了起来。 悠悠晃着徐若瑾的手撒娇:“娘亲,你让我去嘛,一小会就好了。娘亲最好了,娘亲……” 徐若瑾被悠悠给折腾得没法子,只得同意了:“他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你可不能去添乱。” 悠悠当即站得笔直,朝徐若瑾保证道:“悠悠不添乱,悠悠去去就回来。” 严昕望向悠悠,有些不安,方才的事情,他也看在眼里的,只是如今他要照顾着他娘,有些事情他不想让他娘一醒过来就操心。 可悠悠又过去了,严昕又有些不放心,想跟着一块儿过去一下。 严昕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蒋明霜拉着严昕感叹不已:“如今可算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否则这可让我如何向公主驸马交待啊,昕儿,这些日子可有听郡主的话?” 徐若瑾笑道:“昕儿最是乖巧懂事,我瞧了也甚是喜欢,再说了,有他在一旁替我看着些悠悠,我也是放心的。” 严昕听着这话心里有些愧疚,望向已经出了殿的悠悠,琢磨着一会儿也寻个由头出去瞧瞧,可别让悠悠在那虞尚云面前惹了事才好。 这悠悠出了殿就去了偏殿,偏殿里虞尚云正在斥责孙伯:“如今你竟敢将他放了!你这一把老骨头都经不起孤拆!” 孙伯在一旁低着头,由着虞尚云斥责。 悠悠站在门口眨了眨眼,孙伯朝悠悠比了个手势,让她先离开,谁料悠悠跟没看懂似的,呆在门口没走。 虞尚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把人给我追回来!马上追!看守的那些人办事不利,如今竟然让人逃了,论罪……” 悠悠听着这论罪两个字就知道没好事,当即跑了过去,一把抱着虞尚云,那小嗓门糯糯的唤道:“义父,你突然好凶啊,悠悠害怕。” 虞尚云低头瞧着悠悠,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将这种负面的东西传达给她。 孙伯诧异道:“悠悠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悠悠朝虞尚云伸出手,嘟着嘴道:“义父,抱抱。” 虞尚云见她这可爱的小模样心都要化了,当即弯腰将悠悠抱了起来哄道:“好好好,义父抱抱。” 悠悠搂着虞尚云的时候虞尚云忽的注意到了悠悠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那长命锁他原是见过的,当即温声问道:“这锁真是漂亮,打哪得来的?” 孙伯瞧着那锁心口猛的一跳,慌道:“国主,这……这锁……” 虞尚云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多嘴。” “是奴才多嘴了,国主恕罪。” 孙伯退了两步站在一旁,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也替这悠悠担心。毕竟这是虞澜之的东西,如今到了悠悠的手里,就足以说明悠悠与那虞澜之的关系了。 悠悠将长命锁藏了起来,朝虞尚云裂嘴一笑:“这个……这个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虞尚云将这些事情串起来就知道。 或许虞澜之的事情与悠悠也有着莫大的关联,他抱着悠悠问道:“在这宫里,你可还见过什么人?” 悠悠点了点头,干脆就老实交待了:“义父,悠悠还见过一个很奇怪的小孩子,就是那个小孩子把长命锁送给悠悠的。义父,你是不是生气了?悠悠做错事了吗?你要是生气了,你打悠悠,你骂悠悠,可千万不要自己憋着,娘亲说了,憋着容易生病的。” 悠悠捧着虞尚云的脸,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上衬着纤长的睫毛,软糯糯的小圆脸笑盈盈的,让人瞧着这心都要化了。 虞尚云瞧着悠悠时是满眼的温柔,若是说以前是因为徐若瑾的缘故而爱乌及屋,那么如今他对悠悠那便是真心的喜欢,掏心掏肺的喜欢了! 连这样大的事情,他知道了也没有细问悠悠,更没有向她发脾气,孙伯有些意外!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没有当过爹的人,如今当起义父来竟是这样的宠溺一个孩子! 也难怪悠悠如今在这宫里头是翻了天的折腾了,到底悠悠是有后台的,所以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哪怕虞尚云要杀人了,或许他也会温柔的将悠悠安抚好,然后将人提到悠悠看不见的地方去杀。 悠悠搂着虞尚云的脖子,吧唧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盈盈道:“悠悠最喜欢义父了,悠悠要永远陪着义父,义父,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一个义母呀?悠悠想要一个像娘亲一个漂亮又能干的义母。” 虞尚云笑着将悠悠抱了出去,朝她打趣道:“要不然你替我劝一劝你娘亲,让她改嫁给我得了,这样我也不用替你去找义母了。” 悠悠有模有样的侧头想了想,朝虞尚云笑道:“不好不好,娘亲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再说了,娘亲有爹爹了,要是娘亲跟义父在一起了,爹爹会难过的。” “那你喜欢义父多一些,还是喜欢梁霄多一些?”虞尚云抬步进了殿,瞧着悠悠笑意盈盈的,满眼都是宠溺。 但其实虞尚云的心里在叹着气,如今这悠悠与虞澜之之间,说不准也是一段孽缘呐,这样的孽缘在他们这一辈儿里,指不定又得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第3906章 左手 悠悠伸出手两只手比划了下,表示:“喜欢爹爹和喜欢义父是一样的,左手和右手的区别。” 虞尚云挑了挑眉,捏了捏她的脸,哭笑不得:“如今这张小嘴倒是越发会说话了。” 悠悠仰着头眉开眼笑的:“义父,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虞尚云想起前几日发来的战报,朝悠悠笑道:“如今你爹爹在战场上那可是战无不胜,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喜报已经数不胜数了,就说昨日发过来的七离城外一战,这梁霄就打得敌军几乎溃散,七离守城的一人副将投了诚,七离也就被一举拿下了,我琢磨着,这战事也快收尾了。” 徐若瑾听着这个消息欢喜不已,难怪这些日子虞尚云心情大好,原来是有前线的喜报支撑着呢。 “那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可有人伤着?”徐若瑾又揪了心不安的问虞尚云。 虞尚云忍不住打趣道:“这打仗哪里有不受伤的?保得住小命都是庆幸。” 见徐若瑾面露担忧,虞尚云又笑道:“不过呢,跟着梁霄这样的将领,自然不会受这么多的伤了,你放心就是了,先前不告诉你也是看你如今月份大了,不想让你提心吊胆的。” 徐若瑾顿时哭笑不得:“就知道吓唬我。” 悠悠拉着虞尚云的手欢喜的问:“义父,那爹爹是不是快要回来啦?” “是是是,开心吗?”虞尚云将悠悠抱起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满眼宠爱的模样让徐若瑾有些担忧。 以这虞尚云对悠悠的喜欢程度,只怕他们到时候没有那么容易回大魏。 虞尚云知道梁霄打仗向来是个凶狠的,没想到如今攻打大魏竟势如破竹,一路引得大魏那些守城的将士一听是梁霄就直接投了降,就这样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到了潼子关。 潼子关是个风水宝地,也是大魏的最后一道屏障,梁霄如今正领着随行的军队在关外安营扎寨。 夜擎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与梁霄等人一起在帐中议事,在梁霄的心目中,没有什么小儿之言不可信不可取的,这些个孩子们在这一次的出征里也帮着出了不少的主意。 梁霄坐于上首,望向梁子睿:“这一战,说说你的看法。” 梁子睿身着战甲,手旁一把长枪从不离手,这少年人的身姿好不令人惊叹。 “四叔父,侄儿以为,这个潼子关易守难攻,咱们须得从长计议。不过先前那些守城的人都投向咱们了,或许这潼子关的也可以谈一谈!到底如今匡扶太子殿下光复大魏正统才是天道所在。” 梁霄点了点头:“确也是有理,此番潼子关的守城将是谁?” 梁鸿朝梁霄笑道:“说起来,还是咱们梁家军手里头出去的呢,不过此番守城的,是落荒而逃的陆凌枫,他娘老子的,等了这么久了如今可算是让咱们再遇到这陆凌枫了!咱们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了。” 梁辉站在沙盘前打量着这沙盘,朝梁霄头疼道:“如今这陆凌枫等人死守潼子关,闭门不出已经有五日了,那潼子关内粮草充足,咱们如今也难攻,这可如何是好。” 梁霄靠着太师椅的椅背,宽大的手手指修长,那手里头捏着一只笔,墨沿着笔滴落,染黑了宣纸。 新投诚的守将朝梁霄道:“四爷,陆凌枫这个逆臣贼子,如今粮草未至,就算他困在潼子关,那也是强弩之末!咱们完全不用怕他,再者说了,先前在七离的时候战争拖得太久,还从潼子关调了不少的钱粮过去,如今的潼子关又被这十几万的军队给撑了近五日,我估摸着,只怕也没有多少粮食了。” 梁霄搁了笔,朝众人笑道:“我倒是有一计,保管今日夜里陆凌枫就会过来攻寨。” 梁鸿听言惊道:“有这法子怎么不早用,活活让咱们在这潼子关的关口等上这么多时日。” 梁霄挑了挑眉,笑道:“自是要趁其不备。” “那用什么办法?” 梁霄意味深长道:“吩咐下去,在军中杀羊烤肉,饮酒作乐。” “你这算是什么办法?如今可是还在打仗,你要庆祝也要等咱们凯旋之后再庆祝吧,要不然只怕这件事情到时候又要添麻烦了。”梁辉直皱眉,这个时候这么张扬干嘛。 梁鸿附和道:“是啊四弟,这敌人若是看见了可不大好,要是趁机进攻……” 梁霄挑了挑眉,笑道:“他们不会进攻,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一定要吃饱喝足。” 梁鸿无奈道:“你说你这到底是要干嘛?你也提前和咱们说一声啊。” 梁霄神秘兮兮的笑道:“吩咐下去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我另有安排。” 营帐里的人只得照着梁霄的吩咐,烹羊宰牛饮酒作乐,好一派和谐快活的景象。 那些人不知梁霄的心里盘算着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有人将消息报给了陆凌枫,陆凌枫正坐在亭中饮酒,在他的面前还摆着一排吹拉弹唱之人,当真是悠闲。 不过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这样悠闲,那可就过份了些了。 “皇上,这……这梁氏一党余孽如今不知怎的,在外边杀羊杀牛的,咱们要不要趁此攻其不备?” 陆凌枫扫了眼眼前这守城将淡笑道:“攻其不备?我看你是送出去找死,行了,这潼子关牢不可破,再呆个三五年的也不是问题,你慌什么?回你自个的位置上去。” 守城将无奈道:“可是这……这……唉!” 见陆凌枫如今也是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守城将转身匆匆离开了。 陆凌枫凝着如今大阳的天,笑道:“如今天气这样好,竟说些让人烦心的事来扰朕的雅兴。” 吉福端了茶盏过来,闻言笑道:“依着奴才看,这梁氏一党许是在吃散伙饭呢,这潼子关咱们熬得住,他们可耗不起。” 陆凌枫端了茶盏淡笑不语。 日色一点点的斜了下去,梁霄等人那烹羊宰牛的活动也就堪堪剩下了一个篝火晚会了。 那些个站在城墙上的人这么远远的看着羡慕不已。 第3907章 右手 而其实这只是一个障眼法,这个时候梁霄已经领着他的副将等人到了这潼子关的西门,西门的大门被那守城将打开来,他站在梁霄的跟前笑道:“属下恭候将军多时!” 梁霄骑在高头大马上,朝这守城将点了点头,一扬手,身后的人便竖起了旗帜,黑色的夜里杀伐声四起,冲天的火光从西门冲进了潼子关! 梁鸿等人则绕以南门去,将那些守城的人杀了,将那外边给人使障眼法的人也放进了潼子关里! 整个潼子关一片混乱,梁霄的军队所到之处投了降的不在少数,吉福匆匆打外边冲进了潼子关的后山山顶。 山顶有一亭子,名唤落雁亭,亭子的侧面是绝壁,壁高千刃,壁间十分光滑,那底下通着湍急的暗河,以及尖锐的厉石,如今入了夜,云雾缭绕里,宛如一处鬼门关一般,不敢靠近半分,其实这也是这潼子关一道天然的屏障所在。 这陆凌枫就坐在那落雁亭中独自一人下着围棋,不由急道:“皇上,皇上,这……这守城将叛反了,他打开了西门,将梁霄他们放进来了,皇上,咱们还是赶紧逃吧,再不逃可就来不及了。” 陆凌枫听着外边凌乱的声音淡道:“朕就在这儿等着他。” 那守门将当真是将陆凌枫出卖得十分彻底,连着这吉福要出亭都已经有人挡住了,吉福瞪着那些人气得斥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上,你们如今不保护皇上也就罢了,竟还敢……” 守门的副将朝着吉福就是一脚,将人踹在地上,呸了一声嘲讽道:“一个阉人,一个乱臣贼子,也配让我等俯首称臣?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 陆凌枫捏起白子,咯的一声将这黑子的气全部都堵死了,他动作缓慢的将黑子提起,一颗一颗,又一颗,整个旗盘,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这棋盘上的局面像极了亭下那冲天的火光里打杀的声音。 梁霄提着染血的长枪在守城将的引领下来寻陆凌枫。 守将立即道:“四爷,您放心,在开城门之前属下就已经安排好了,区区一个陆凌枫也不过是陆府一个窝囊公子,哪有什么当皇帝的命,咱们这儿可没有人服他的,您这边请,他就在前边的大厅里,咱们听候您的发落,所以还没有动。” 梁鸿与梁辉正在与陆凌枫所带的那一批亲信撕杀,梁霄策马上了落雁山崖。 山崖的顶端有一亭子,亭中搁有灯数盏,亭中央搁了一盘棋,灯盏下的陆凌枫面容削瘦,胡子拉茬着,只是那唇角却轻轻的扯起,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这是梁霄这么久了第一次与陆凌枫见面,以一种这样的方式来见面。 顺哥儿提着剑面容扭曲:“你这个混帐畜生,我要替春草报仇!” 陆凌枫身旁的梁八一把将顺哥儿拦下,安抚道:“你不要激动,现在他已经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先让四爷去办吧。” 顺哥儿手中的剑滴着血,暴起的青筋足以看见顺哥儿心里的愤怒程度,他恨恨的转身朝那奔下山去,加入了战局。 陆凌枫将最后一颗棋子收起,朝梁霄笑道:“你来了,倒是比朕预计中要来得早了一些。” 梁霄双拳紧握,瞧着他这一副懒散得漠不关心的样子便火大。 只是他也压着心里的火气,嘲讽道:“你这个皇帝当得可还舒心?” 陆凌枫没有答他,反笑道:“陪我下一局如何?咱们已经有……大半年了吧,不曾好好的下过一盘棋了。” 梁霄拂衣在他的跟前坐下淡道:“我不缺你一个棋友,这棋还是算了吧,我只想问你,你为何不好好训练大魏的军队!由着他们这样唤散!好几个城我连攻都没有攻就直接投了敌了!” 陆凌枫咯的一声落了子,轻笑道:“一个朝堂里总有这么些叛徒,何足挂齿。” “大魏的军队向来是治军严明,可是到了你这儿军心焕散,战斗力更是不值一提!陆凌枫!若是你使出你的本事来,好生操练军队,咱们尚有一场硬仗可打!可你如今是什么意思!你既为君,却又不尽君之责,你该当何罪!” 梁霄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陆凌枫这样的能力,到最后会兵败如山倒。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治军不严,用军不慎!最后导致军队里头没有一个服他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梁霄在军营中的威望太高了,而且如今又是打着太子的旗号过来的,出师名正,众人自然也是要偏向于梁霄这一边多一点的。 陆凌枫闻言轻笑道:“左右性命都是他们的,他们不当回事,又与朕有什么干系。” 陆凌枫自顾自的下着棋,神情淡漠,他那憔悴的面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心里有多煎熬才熬到了今日。 他不要当一个死得狼狈的帝王家,所以也是因着看透生死,早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了,所以才会在面对梁霄的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从容。 “你!你这是胡闹!” 陆凌枫猛的起身,揪着梁霄战衣的衣领子冷斥道:“我胡闹?梁霄,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位,我本想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来坐这个位置,可是你呢?你跟我说什么忠孝仁义?若是你当初答应我,你当了这个皇帝,我来辅佐你稳定朝堂,梁霄,我告诉你,大魏早就比兆国要强盛一倍不止。” 梁霄拧眉斥道:“陆凌枫!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太子登基本就是顺应天命,你如今强行改命也不可能成功!你既无心帝位,当初你就该将这个位置还给夜擎,而不是走到今日才来说这话!你可知,因为你,朝中多少老臣死无葬身之地,又有多少人如同当初的你一样!” 陆凌枫将他拂开,冷笑道:“你也知道这些事情与当初的我一样,那么你可知,当初有多少人对于陆家之事冷眼旁观?如今他们死活又与我何干?反正我也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我有什么可怕的?他们若是不满,大可来找我寻仇!” 梁霄身旁的夜擎拧眉痛心疾首:“你难道不知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吗?你此举相当于毁了大半个大魏!现在的大魏支离破碎,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你可曾想过!凭什么你的任性妄为要由这大魏的百姓来替你承担后果!” “凭什么?就凭成王败寇!我是皇上,这一切我说了算!” 陆凌枫笑得几近癫狂,这些年,也只有陆凌枫随心而活,他想要潇洒便潇洒了,想要成皇帝便当了皇帝,不想当皇帝了,随便闹些事情,便又不是皇帝了!何其荣幸,何其……可笑! 这山下的战役已经接近尾声了,得胜的军队已经从山底围了上来,陆凌枫的亲信无一生还。 陆凌枫搁了最后一颗棋子上进心身,朝梁霄笑道:“我着实造孽不少,如今死在你面前,也值了。” 第3908章 勾销 言罢陆凌枫退了两步,站在崖边,那崖上的冷风刀一般的刮在陆凌枫的身上。 他瞧着面容沉冷的梁霄,又道:“你我兄弟一场,我为帝时也曾走火入魔,可我自问也从未真心的想要过你的性命,梁霄,今日这命,我便还了你,咱们往事一笔勾销。” 梁霄的神情动了动,淡道:“陆凌枫,你想做什么!” 陆凌枫轻笑道:“我这一生,坎坎坷坷,当过孤儿,也当过皇帝,如今也值了,梁霄,保重。” 梁霄凝着他,一言不发,倒是梁霄身旁的顺哥儿斥骂道:“你这个畜生!你害死了纯草,如今竟想这么跳崖!你还我纯草的命来!” 陆凌枫转身跳下了山崖,梁霄一慌,下意识朝陆凌枫伸出手。 但是因为隔得有些远了,梁霄的手只僵在半空中,他满脑子都是陆凌枫跳下去时的眼神,复杂而又无奈。 梁霄的心情五味陈杂,他将手缓缓的伸了回去,紧握在一侧,瞧着那冷风呼啸的夜,目光复杂。 他与陆凌枫自幼相识,陆凌枫所承受过的一切他其实都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只想依照自己本心而活,他不能纵容陆凌枫的癫狂。 倘若事件永远忘不掉仇恨,陷入苦难之中,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顺哥儿气不过,提着剑冲到那崖前挥舞着,最后恨恨的将刀扔下了这极高的山崖斥骂道:“陆凌枫,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你死了你也要在地狱里受折磨!!啊!!!” 恨意在顺哥儿的胸膛暴发,他恨不能跳下山崖去将那陆凌枫大卸八块! 得亏了身旁的梁八死死的拉着他,要不然指不定就真跳下去了。 梁霄凝着眼前那夜色里被风卷着腾飞的云雾,朝身旁的梁八喃道:“今日的日出定然极美,梁八,你寻人在这儿立个墓吧,名姓就不要添了。如今这个地方,倒是适合他。” 顺哥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朝着那崖下吐了一口唾沫,整个人一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恨支撑着,他不知道他还能如何。 在场的人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姓陆的乱臣贼子已经自尽了,咱们终于可以回家喽。” “是啊!除了这姓陆的逆贼当真是大快人心!太子殿下也该回去登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高兴不已。对于这一次出征,其实于夜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夜擎的智慧与果敢,沉着冷静,在这军营中的反响也颇大。 这老臣里也有一大部分如今已经是向着夜擎了。 “可不是吗,待回去了殿下也该择个吉日登基了。” 夜擎朝众人朗声笑道:“此番朕能够夺回失地,全凭梁家与师父的鼎力支持,如此大恩,朕永世难忘,自当论功行赏。”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当真是贤能明君呐。” 那千岁的声音喊得格外洪亮,夜擎站在梁霄的身旁,抬头瞧着梁霄见他眼底也有欣慰。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如今他们总算是赢了。虽说赢得不那么艰难,可对于夜擎而言,他也是头一次知道,这出征在外当真是用血用命换来的小命。 夜擎有些担忧的望向梁霄:“师父,咱们如今征战是胜利了,可是……可是朝堂怎么办?” 如今的朝堂上已经是一片腐败的现象了,夜擎这些日子跟在梁霄的身旁,也看了不少朝堂上相关的信息,那些老臣被陆凌枫处死了不少,如今简直就是重整山河,光凭夜擎一个人太难了。 梁霄朝身旁的梁八吩咐道:“你马上传信给严驸马,告诉他前线战事已定,陆凌枫坠崖身亡,他可以开始行动了。” 梁八得了令匆匆去传旨,身旁的夜擎担忧的瞧梁霄:“师父?” 梁霄负手而立,夜里冷冽的风将梁霄披着的大红色的战袍吹得咧咧作响,他眼神深邃的凝着前方,朝夜擎反问道:“依殿下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夜擎垂眸,小声道:“依徒儿之见,应当如方才师父所言,让严相肃清朝堂,迎我等回宫重整山河,可是……” “可是?”梁霄觉得,自家这徒弟如今也有几分他的风范了,一时倍感欣慰。 “可是悠悠和师母他们还在兆国,我想把他们一起接回大魏。”夜擎想着,如今他已经是太子了,他的天下已经夺回来了,他想和悠悠一起分享这份喜悦,想和悠悠一起分享这万里山河。 他想着,他从那龙轿上下来的时候,悠悠也可以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一同走那条长长的登基的道路,那个时候他也可以广而告之,悠悠便是他的妻,他的太子妃,更是这大魏的皇后。 梁霄瞧着他如今担忧不舍的样子叮嘱道:“如今当务之急是马上回都城,稳定朝堂,至于悠悠这边,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她如今是虞尚云的义女,也算是兆国的半个公主了,此事我自会去解决,朝堂之事,为师也一路上与你讲解了不少,你放心,我会让梁家陪你一同凯旋,到时候严驸马也会在迎你回朝。” 夜擎默了片刻,尽管他很想亲自带着悠悠一起回去,可是如今这个情况,他这个正主儿也不好再躲着了,那朝中的许多事情如今都要他去解决,所以只能暂时与悠悠分开。 “好,徒儿一切听从师父的安排。” 梁鸿擦着长枪上的血,朝夜擎沉声道:“殿下放心!梁家军必定会将殿下平安送回都城!” 梁辉正在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夜擎一一扫过,这些将士的身上多少都带着斑驳的血迹,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场面一度十分的惨烈。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打得比较轻松的战役,夜擎在心里暗自发誓,定要善待梁家与梁家军,绝不让梁家的事情再重新上演! 梁霄朝梁鸿叮嘱道:“我连夜就回兆国,至于这太子殿下凯旋之事就交给你们了。” 梁鸿忍不住担忧道:“可这朝堂上的事情,也不好说啊。” “无妨,我已经通知了严驸马了,朝堂之事他自会妥善处理好,到时候他会在城外迎接你们,我现在很担心我媳妇儿,我一刻都不能等了,大哥,二哥,好这一切就交给你了。” 梁子瑜与梁子睿见状擦了擦脸上的血朝梁霄保证道:“四叔父,你就放心吧,咱们一定平安回都城,等着你带着悠悠和四婶娘回家。” 第3909章 部署 梁霄又朝着旁的人做了些部署与叮嘱,然后领着梁七、顺哥儿等人策马连夜直奔兆国而去。 与此同时,夜擎留了一部份人出来收拾残局后便也在休憩整顿之后随同梁家等人带着军队奔向大魏的京都城。 从潼子关一路赶回兆国,梁霄的马跑了两天一夜,天知道他的思归之心有多急切。 若不是这陆凌枫无心操练兵马,让梁霄打得轻松些,如今只怕还在交战状态。 徐若瑾收到梁霄凯旋的消息时是正午,红杏欢天喜地的冲进来,朝徐若瑾笑道:“郡主!大喜事儿,四爷如今已经凯旋了!” 徐若瑾如今预产期也没几天了,这会儿正与蒋明霜在瞧着小孩子的衣服,乍听着这话还以为是听错了:“红杏,你方才……说什么?” 蒋明霜坐在床上恢复身体,朝徐若瑾打趣道:“你心心念念的人要回来了呢,瞧你如今高兴的,话都听不全了。” 徐若瑾紧握着手里头孩子的小衣服喜道:“当真?那他什么时候过来?” 红杏笑道:“这会儿估摸着已经进了宫了。” 徐若瑾猛的起身,疾走了两步,还没看清楚,就被一道晃进来的身影抱了个满怀,熟悉的气息一瞬间令徐若瑾格外的安心。 梁霄轻抱着这日思夜想的人,头埋在她的发间深吸了一口气,喃道:“媳妇儿,我回来了。” 徐若瑾轻轻回抱着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坐在床边的蒋明霜见状也是高兴的,忍不住打趣道:“你们这是小别胜新婚,不过也当心些,若瑾的腹中还有孩子呢。” 梁霄这才松开徐若瑾,朝徐若瑾打量了一番,不满道:“怎的瘦了这么多?定没有好好吃饭。” 徐若瑾搭了梁霄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担忧的问道:“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这也事关公主府所以梁霄也没有避开蒋明霜,梁霄瞧着徐若瑾的肚子,又喜又忧:“陆凌枫跳崖了,我让大哥二哥与太子殿下先回都城了,至于京都城,我已经去信给严弘文,让他清理朝堂,迎接太子回宫主持大局,严弘文在朝堂上杀鸡儆猴一番想必也有威望了,只要太子回宫,一切都会扭转乾坤的。” 徐若瑾听着这消息心情瞬间大好,朝梁霄喜道:“倒真是一桩好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梁家匡扶太子登上皇位,可以说也是功不可没,朝堂之上怎么着梁霄这个皇帝的师父也是跑不掉的。 所以徐若瑾如今也有些犹豫,不知情形走向究竟如何才好。 梁霄紧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媳妇,我如今不管这些,一切都等你们母子平安之后再说,你如今感觉怎么样?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的,就担心你们母子什么时候就生了,而我不在你身边,现在好了,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渡过这一关了。” 虞尚云牵着悠悠的手打外边进来,悠悠一见梁霄便松开了虞尚云的手,朝着梁霄奔了过去:“爹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梁霄一把接过悠悠的小身板,望向虞尚云挑了挑眉。 虞尚云打趣道:“孤说呢,怎么都说梁大将军凯旋却不见人影,独独孤的副将带着军队前来复命,一问才知道你是思妻心切,如今已经扔下军务跑到这儿来了。孤对若瑾可是照顾得十分尽心的,如今你既回来了,那就好生的照顾着,若是照顾得不如孤,那你还是交给孤的好,孤也不介意照顾若瑾一辈子。” 梁霄横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倒是要多谢你这一番美意了,不过我媳妇我自个照顾就行了,咱们夫妻两的事情,外人还是和掺和的好。” 徐若瑾瞧这二人一见面就掐了起来,顿时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站起身在二人面前走了两步,悠悠笑得跟朵花似的,左右瞧了半响狐疑道:“爹爹,擎儿呢?擎儿怎么没来呀。” 严昕也觉得奇怪:“是啊,怎么不见太子殿下?” 梁霄捏了捏悠悠的小脸,将她放在椅子上,起身扶着徐若瑾笑道:“太子已经随军队回朝了。” 悠悠有点生气的哼哼道:“擎儿太不靠谱了,还说要带悠悠回家呢,说话不算数,以后不和他玩了。昕儿,你说是吧。” 严昕啊了一声:“他如今是太子,事务繁忙,来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我不管,我就是生气。”悠悠气呼呼的嘟着嘴。 梁霄戳了戳她那腮帮子鼓鼓的小脸,笑道:“你瞧你笑的,真像只蛤蟆。媳妇儿,你看看,像不像?” 徐若瑾的肚子隐隐约约里有些不舒服,她含蓄的点了点头喃道:“倒是挺像的。” 悠悠瞬间破功,嗔道:“义父!你看我爹爹和娘亲,就会笑话我。” 虞尚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义父一会带你去骑马射箭,咱们过几日去围场狩猎,不要给他们当灯盏,乖。” 悠悠被虞尚云哄着笑道:“悠悠还要抓兔子烤着吃。” 梁霄瞧着悠悠这样信任虞尚云,心里一时有些吃味,只是有个人这样宠着悠悠其实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这个人是兆国的国主,就难免又让人忧心了。 虞尚云真的对这悠悠的要求是百依百顺的,就算悠悠哪一天突然说要天上的星子,只怕这虞尚云也是要想法子给她将天上的星星弄到手! “好好好,到时候孤让御厨做。” 徐若瑾瞧着悠悠这有点小肉的模样笑话道:“再这么吃下去,悠悠可要无止境的横着长了。” 悠悠拉着虞尚云的手道:“悠悠才不会横着长呢,悠悠要往天上长,长得像娘亲一样高,当个娘亲这样的大美人,然后找一个爹爹这样疼媳妇的夫君。” 瞧悠悠这一本正色的模样,徐若瑾笑道:“娘亲也希望你能觅一个像你爹爹待你娘亲一般的夫君。” 这样她也就可以放心的将悠悠交给那人了,只是这天下之人何其多,又有谁能够确保,那人所觅得的真心人能如梁霄一般呢。 虞尚云掐了掐悠悠的小脸,笑道:“放心,孤一定替你寻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夫君,他若是敢欺负你,孤就领着军队去揍他。” 第3910章 气愤 这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活络,悠悠在大人中间就是一颗明晃晃的开心果,严昕偶尔也帮着悠悠一块儿说笑几句。 来往的宫人听着这殿里传来的笑声忍不住驻足观望,只觉这儿是一派其乐融融。 “四爷可算是回来了,如今咱们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是啊,这宫里头好久不曾听见这样的欢声笑语了,如今我听着这心里都高兴。” 驻足的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红杏端了点心进去,整个宫殿里透着一股子喜庆的氛围。 徐若瑾抱着肚子站在梁霄的身旁,瞧着悠悠的笑脸色微沉,朝梁霄喃道:“我……我肚子,有些……有些疼。” 蒋明霜搁了手中的绣件担忧道:“啊?莫不是要生了?” 红杏赶忙搁了手中的盘子急道:“不会吧,昨日沐公子来诊脉说还有几日呢,怎么会是今日?” 梁霄吓得脸色苍白,扶着徐若瑾慌道:“快,快去请沐阮过来,还有产婆。” 徐若瑾按着梁霄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前几日也是这样,偶尔会疼一下。” 梁霄将徐若瑾轻抱了起来,急道:“你如今疼得脸都出汗了,快,快去将人都请来。” 红杏见徐若瑾的脸色不大对,忙朝他道:“四爷,快抱郡主回房!奴婢马上去传人过来。” 徐若瑾也觉得不大对劲,这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原也是生过的,顿时就反应了过来,扯着梁霄的衣襟道:“我怕是真的,要生了。” “媳妇,不怕,不怕,我陪着你。不怕啊。” 梁霄抱着她回了她的殿里,将她轻放在床上,随行的宫女们早已经被虞尚云演练了无数次了,如今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手里头的事情。 热水、帕子、剪子、参片等物件是一件不少,齐整整的摆着,在宫里安排住下的稳婆也匆匆赶到了。 梁霄坐在床边,握着徐若瑾的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目赤红:“媳妇,媳妇你受苦了,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陪着你,不要怕,你别伤着自个,你疼你就咬我。” 他将手伸了过去,徐若瑾瞧着那满是伤痕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好在她先前生过悠悠,如今怀着双胞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四爷,悠悠……” “悠悠在外边呢,让虞尚云看着呢,没事没事。” 稳婆在一旁瞧着劝道:“四爷,这女人生产的地方,您还是先去外边候着吧。” 梁霄紧握着徐若瑾的手,紧张的一脸汗,徐若瑾原本是没什么力气的,可是如今抓着他的手力道大得他生疼,由此可见徐若瑾有多痛苦。 “不,我不走,我得在这儿守着,你们不要管我,做你们的事就是了。” 红杏前去请沐阮,沐阮与虞晴儿匆匆赶了来,与这虞尚云等人汇到了一块儿。 众人也是提着一颗心,悠悠趴在门口听着里边的动静,心里也是忐忑。 徐子墨急匆匆的打外边冲进了宫里急问:“我姐呢?我姐怎么样了?” 宫女守在门口,没让这些人进去,虞尚云担忧道:“在里边,稳婆已经进去一会了。” 沐阮搓着手走来走去的喃道:“她的体质太弱了,不过我已经早就算到了这一天了,这会儿已经吩咐人去熬药了,喝下还能扛一阵,只是眼下这个情况……” 虞晴儿也没有打扰他,任着他一个人着急的嘀咕着。 徐子墨趴在门上与悠悠一样听着里边的动静狐疑道:“我姐夫呢?不是说他回来了吗?怎么没见人。” 悠悠戳着门板儿道:“爹爹在里边陪着娘亲,舅舅,爹爹耍赖,人家稳婆不让咱们呆在里边,他非要呆在里边,悠悠什么时候可以抱小弟弟啊,悠悠也想进去。” 徐子墨闻言松了一口气,有梁霄在里边应该没事。 众人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暗沉沉的了,徐若瑾的精力都被磨了大半,梁霄守在她身旁揪着一颗心,双目通红的在徐若瑾的耳侧说着话分她痛苦的心。 稳婆朝梁霄安抚道:“四爷莫要着急,如今郡主才开了四指,若是要生,还得再开,照着这个进度,还得要两个时辰,这个时候四爷只管分散郡主的心神,让郡主留些气力。” 红杏端了参汤过来,朝梁霄道:“四爷,这是沐公子吩咐送来的,让郡主保留力气。” 梁霄接过参汤吹了吹,朝徐若瑾安抚道:“媳妇,喝了这个就会舒服一些,等你生了,你想去哪就去哪,这酸的辣的,随便你吃。” 徐若瑾没有力气说话,喝了小半碗参汤再没了胃口,痛苦使得徐若瑾脸色惨白。 梁霄在一旁陪着,边说边安抚,说着说着见徐若瑾这般难受竟哭了。 一旁的稳婆见状也是哭笑不得:“这倒真是,送一次见女人生产男人先哭了的,可见咱们四爷待郡主当真是掏心窝子的好呢。” 这产房里的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安排的稳婆都是极有经验的人,加上梁霄死皮赖脸非要呆在这儿,气氛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悠悠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听着里边隐隐约约的痛苦声吓得双目微缩,慌乱不已:“舅舅,娘亲怎么了?娘亲是不是很难受,悠悠也想去看看娘亲,咱们进去好不好?” 守在门口的宫女安抚道:“小姐,这是郡主在替小姐生小弟弟呢,郡主不会有事的,小姐只管放心。” 悠悠不安的盯着这门,抿着唇摇了摇头,担忧道:“可是娘亲……娘亲喊的好痛苦。” 悠悠话音初落,便听着里边痛苦的声音拔高了些,一声接着一声,时高时低的,宛如撕心裂肺一般。 众人盯着那扇门,一颗心紧揪着。 虞尚云站在门口急道:“这天都要亮了,孤得进去看看。” 宫女吓了一跳,挡在虞尚云的跟前:“国主,这是产房,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以免沾了血腥之气不吉利。” “放肆!这样大喜的事情!说的什么混帐话。”虞尚云沉着一张脸凝着这两个不会说话的宫女。 第3911章 双子 宫女吓得脸色一青便跪了地,慌道:“奴婢失言了,国主恕罪。” 悠悠拍着门,哭了起来:“娘亲……悠悠要娘亲,你们放我进去。” 悠悠已经在忐忑不安中等了整整一夜了,她半刻睡觉的心思都没有,蹲在门边竖着耳朵听,一听就是一整晚,可是那里边除了徐若瑾喊疼的声音旁的什么也听不见。 虞晴儿拉着走了一夜的沐阮坐下,安抚道:“你们给她调养了这么久,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方才不是已经送了一碗参汤进去了吗?放心吧,肯定会母子平安的,你也歇一歇,先吃点东西。” 沐阮接了虞晴儿递来的茶不安道:“她的这个情况十分凶险,搞不好……搞不好就没力气再生下去了,搞不好……到时候大出血,你不知道,前日给她诊脉的时候她同我说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两个孩子,我这心里着实不安,你听里边的声音,时高时低的,这是……这是中气不足的体现,公主,我……我……” 虞晴儿按着他的手安抚道:“我理解,你沉下心来,这里边没有什么旁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再说了,梁霄也在里边陪着呢。” 沐阮搁了茶盏朝虞晴儿喃道:“天亮了,已经一整夜了,这里边怎么还没有动静,这……这是难产啊!” 难产二字如同一个炸弹,将这外边的人炸得人心惶惶。 虞尚云在一旁叮嘱孙伯:“你去寺里吩咐一声,今日孤的义妹产子,兆国所有寺庙都要替他们母子祈福!” 孙伯也知道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了,领了旨意匆匆忙忙去传旨去了,今日连着朝会也一并给罢免了。 徐子墨趴在门口听着声音急道:“这都一晚上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沐阮,你好歹也是个神医,你就没有个止疼的药什么的?我姐姐疼得这么厉害。” 沐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回道:“这生孩子的事情,不可用药!对孩子会有影响,再者,对若瑾也会有影响!我要是能用我早就用上了,哪至于……哪至于在这儿干着急!” 就在众人着急要不要闯进去看看情况的时候,终于听见了一声啼哭。 悠悠哭得梨花带雨的,听着这声音有些懵,蒋明霜欢喜道:“这是生了啊,菩萨保佑,可算是生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沐阮听着这声音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猛的松了,虞晴儿宽慰道:“我就说吧,她福大命大的,定然会母子平安。” 沐阮笑意刚上去,又敛了一下来沉声道:“若瑾……若瑾怀的是双胞胎啊,怎么只有一声哭声!” 众人笑意微僵,悠悠眨巴着眼睛,哭都忘了,盯着那门有些怔:“娘亲生了弟弟了?” 蒋明霜双手合十念着佛,那屋子里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又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众人提着一颗心盯着那紧闭的门。 殿内的这些宫女将血水端了出来,又替徐若瑾换了套干净的衣裳,换了套床单,点了香散屋子里的血腥之气,这才开了门。 虞尚云抱着悠悠挤开了徐子墨跑了进去,悠悠见了徐若瑾一下落便扑进了徐若瑾的怀里,红着小眼睛道:“娘亲,你还疼吗?” 徐若瑾侧头瞧着床边两个小床,朝悠悠轻笑道:“悠悠,你不是成日念着想要小弟弟吗?你去看看,娘亲给你生的小弟弟,你可喜欢。” 悠悠伸手理了理徐若瑾微凌乱的发,点了点头:“娘亲生的,悠悠都喜欢,但是娘亲……你以后……不要生小弟弟了。” 蒋明霜打趣道:“悠悠,这是为何?” “娘亲疼,悠悠不想让娘亲疼。” 悠悠拉着徐若瑾的手,不知道她哪里疼,可是看端了这么多盆血出去,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还一直在悠悠的耳旁徘徊,她不安的再问道:“娘亲……生悠悠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蒋明霜见这悠悠这样心疼人,一颗心都要化了。 徐若瑾伸手轻抚着悠悠的小脸笑道:“不疼,有悠悠这么懂事的孩子,娘亲觉得一点都不疼。” 梁霄将悠悠扯开:“你去瞧你的弟弟去,不要在这儿打扰你娘亲了,她要休息。” 悠悠瞧着梁霄狐疑道:“爹爹,你眼睛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梁霄咳了两声尴尬不已,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悠悠,看徐若瑾生孩子他是又慌又怕,没控制住竟哭了。 梁霄将悠悠拉到小床边,悠悠瞬间便被转移了注意力,瞧着这两个弟弟是满心的喜欢! 虞尚云挑了挑眉:“总算是母子平安,咱们这些人可吊着一颗心悬了一整个晚上,若瑾,你感觉怎么样了?” 徐若瑾虚弱的瞧着虞尚云,牵出一抹笑来:“如今见着这两个孩子,我自然是什么不好都好了。” 沐阮来到床边,轻扣着徐若瑾的手替她诊着脉,欢喜道:“先前也不枉给你吃了那么补品了,看来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你如今也就是脱力了,身子需要调理,旁的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若瑾,这一次,是咱们赢了,母子平安呢。” 梁霄在一旁替徐若瑾用热毛巾擦着汗,徐子墨听着这话眉开眼笑的叹道:“以后我这个当舅舅的可就要每年出三份红包钱喽,啧啧。” 蒋明霜闻言打趣道:“那还不容易,你也抓紧一些,娶妻生子,三年抱两。” 徐子墨堪堪的躲着话题笑道:“这两个孩子生得真真是……皱巴巴的。” 蒋明霜见状笑话道:“到底是没生养过的不知道,这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待他们再长几日也就好了。” 虞尚云只扫了眼那一对双胞胎便不再理会,他一颗心都扑在徐若瑾的身上。 对于他而言,他只负责照顾徐若瑾和义女悠悠,至于这两个刚出生的奶孩子,他不感兴趣。 悠悠在一旁戳着这两个孩子的小脸,双目里带着星。 梁霄在一旁朝众人道:“你们带着孩子出去瞧,我媳妇累着了,要歇会儿,你们都不要吵着她。” 见这梁霄这不顾孩子却心疼徐若瑾的架势,蒋明霜也欣慰,徐若瑾嫁的这个夫君,当真是嫁对了。 第3912章 昵称(结局一) 徐若瑾安全生下这一对儿双胞胎之后,似乎兆国的皇宫内瞬间一片祥和。 沐阮与虞晴儿双宿双栖,得了归宿。 梁霄守着徐若瑾,夫妻安和。 大魏此战落败,陆凌枫死,夜擎率众回宫,虞尚云开始整治起兆国皇宫内与陆凌枫等人勾结的一众大臣。 铁血手段雷厉风行,着实砍杀了一大批人。 但这是兆国内的暗潮涌动,后宫内的静谧温暖,丝毫不受半点影响。 悠悠似乎已经忘记了虞澜之的离去,虽然惦记着他会逃去哪里,有没有被抓住,但两个双胞胎弟弟的降生和起名字,让她只偶尔想起那个不记得名字的可怜伙伴。 但那个刻有“虞”字的吊坠仍旧没有摘下来。 宫殿内吵吵闹闹,热络非凡。 大人孩子针对两个双胞胎的名字吵个不停。 悠悠撅着小嘴,插腰叫嚷道:“我是他们的姐姐,所以名字应该听我的,一个叫包子,一个叫饺子!” “你还像个馒头呢,这可是你弟弟!”严昕在一旁白眼都翻到了后脑勺,“好歹也是姑姑和姑父的亲儿子,你给这名气都起成了吃货,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很好啊!” 悠悠指着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你看他们胖乎乎的脸,多像包子、饺子,你敢说不是?” “我当然敢!旁的事情都可以依你,这件事不行!” 严昕斩钉截铁的拒绝,悠悠冷哼地道:“那你说叫什么?” 两个孩子的大名,肯定轮不到他们小屁孩来起,但悠悠抢夺了为两个弟弟取小名的权力。 她好歹是姐姐,而且还是兆国国主的义女,这一点小权利还是要争取的。 严昕摸着下巴琢磨半天,“要不然一个叫萌萌、一个叫猛猛?” “呸,你这名字才破呢,一点都不好听!” 悠悠插腰便把严昕否定了,“好歹你也是个表哥,你用点心行不行?” “那也比你那个好!”严昕第一次对悠悠丝毫不让。 这可是做哥哥的权力,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梁霄则看着沐阮又为徐若瑾诊了脉。 那一点一滴的时间过去,对他来说就好似度日如年。 生了这一对儿双胞胎,徐若瑾的身体耗损很大,所以虞尚云要求梁霄不要马上带着众人回大魏,他也立即就同意了。 他才不管兆国的其他人怎么想,他一切以媳妇儿为重。 沐阮沉沉得舒了一口气,梁霄蹙眉催促道:“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催什么催,催什么催!”沐阮转了脸色看向徐若瑾,“才过了三天,你的状况算是稳定,但是其他人坐月子是要满三十天或者四五十天,你最好呆上一百天之后再考虑离开。” “百天?这么久啊。” 徐若瑾感觉自己在床上都要呆成废人了,“那我不至于只能在床上呆着吧?出了月子,可不可以出门去走走?我感觉自己都快成傻子了。” “倒是夏日,应该可以。”沐阮点了头,徐若瑾终于放下心松一口气,“这还差不多,我也能好好的逛一逛,只觉得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有什么可着急的?你还要参加公主和沐阮的婚礼呢。” 虞尚云走过来,笑嘻嘻的调侃。 他一句话,顿时便将趾高气扬的沐阮说得当即脸红。 虞晴儿倒是洒脱,“那是,悠悠和严昕二人得做童男童女,这件事我做主了。” “好呀,我愿意给姑姑做花童。”悠悠耳朵灵,听见之后立即答应,她拽了拽严昕,“你听见没?快答应啊!” “那自然是要答应的,这还用么!”严昕倔强的小脸一扭,模样跟严弘文极其相似。 想起严弘文,徐若瑾问向梁霄道:“那边可来消息了?熙云公主怎么样了?” 听到提起熙云公主,蒋明霜也凑了过来,“临走时公主殿下的身体格外不好,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梁霄安抚道:“放心吧,应该没事的。” 徐若瑾不满意,轻斥道:“什么应该没事,你们男人就是这么粗心!” “这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他不在意这件事,我可留意着呢,严弘文得了这边的消息之后立即带人先把那吉安公公给杀了,然后夺了御林卫统领的权,已经把事情全部定妥。” 虞尚云适时插话,“但他信里没有提到熙云公主的身体状况,这个只能等夜擎回去之后再仔细探问了。” “这个严弘文,真是不靠谱,家里的事一句都不说!” 徐若瑾埋怨得很,严昕在一旁嘿嘿偷笑。 自家老爹真是倒霉,不但被两个娘欺负,还要被郡主姑姑骂。 好歹也是大魏的丞相,居然过的这么惨,说出去谁信? 反正他长大,可不能娶这样的母夜叉回家,他要重振夫纲,做一浪荡公子,把老爹吃的亏都找补回来。 但这只是他一个小男孩儿心里的想法,是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儿说出来的。 严弘文此时一个喷嚏打得头都快昏厥过去。 一旁大臣连忙探看,这段时间严相可着实立了大功,眼瞅着小皇帝就要回来,他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严相,这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 “抓起来的人,都一概等皇上回来登基之后处置。” 严弘文也有撂挑子什么都不管的心,但他可没有梁霄那么洒脱,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们来报,大概还要十天才能抓紧赶回,所以这十天之内,把小皇帝登基大典的事情全部备好。” “礼部尚书呢?” “抓起来了啊!”大臣哭笑不得,“现在能干活儿的没有几个人啦!” 严弘文一拍脑门,还真是。 当初那些良臣几乎都被陆凌枫给杀了,砍了,留下的都是一群溜须拍马的窝囊废。 “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 严弘文应承下来,众位大臣立即长舒口气。 “把办公的材料都送到我家去,这几日我在家中办公,公主殿下的身体必须要关注才好,而且公主殿下也是除了小皇帝之外,唯一的皇族血统,她也可以出出主意。” 严弘文这般说,大臣们自当都不反对。 而严弘文也是希望熙云公主能够因这件事情心情好转,身体也跟随健康起来。 可惜,沐阮不在。 只盼着梁霄他们何时能回来。 第3913章 求亲(结局二) 一晃四十天后。 兆国今日是多年未有过的全国大庆。 虞晴儿与沐阮的大婚之日,虞尚云下令大赦,无论贩夫走卒还是牢中囚儿,皆能得一块肉、一条鱼,纯为皇姐大婚而赏。 夜擎此时已经登基完毕,特意送来了一份极大的贺礼。 作为沐阮的婆家人,徐若瑾也做主,各地灵阁敞开免费供酒一日,能喝多少喝多少,为沐阮撑足了场面。 梁霄早已经把两个新生儿子撇去一旁,带着徐若瑾在四处游逛。 徐若瑾也第一次没了母爱之心,彻底把孩子抛在脑后。 因为她已经闷了太久、憋了太久,抑郁了太久,她需要放松放松。 儿子?反正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可不操心。 梁霄已经把阿离也找回来,阿离见了红杏哭成一团,故而红杏现在成了带孩子的主力军。 只是悠悠和严昕是用不着她,二人也是第一次规规矩矩的当了一整天的童男童女,没有再惹任何麻烦。 徐子墨今天可是第一次装扮得格外精致英俊。 这些年东跑西颠儿,当初的胖子早已经成为壮汉一条。 自从大魏与兆国成就百年之好,兆国的大臣们也算彻底的服了虞尚云,也不再怀疑梁家另有图谋。 那他和那木丞的闺女木锦絮岂不是也有可能了? 今日兆国长公主大婚,兆国臣工夫人小姐的自当也会到场,徐子墨一身装扮之后就四处探看,只等着木锦絮出现。 远远的,人来了! 徐子墨瞧见人群中那一道温婉倩影,顿时脸上燃起一抹绯红。 随行的小厮在一旁瞧见,目光徘徊后笑话道:“爷,您至于吗?就没见过女人?” “滚边儿去,别来打扰我,也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徐子墨留了吩咐,便匆匆穿过人群去寻木锦絮。 木锦絮此时也看见了他。 只是她跟随在父母身旁,虽看到徐子墨有些高兴,可也担心。 因为她的父亲对梁家仍旧没什么好感…… “木丞,木夫人,好久不见了。” 徐子墨恭恭敬敬,朝着两位老人先行了礼。 木丞眼见是徐子墨,当即冷哼一声,木现不屑,“又是梁家人!” “不是啊,我姓徐,我叫徐子墨,可不是梁子墨,木丞,您记错了。” 徐子墨不卑不亢,目光瞟向了木锦絮。 木锦絮“噗嗤”一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就会装疯卖傻,可气死她爹了…… 木丞果然一怔,脸色更是阴沉得紧,“朽木不可雕也,商贾钱财小农,不可教也!” “木丞说的是,可是木家书香门第,都是精良之才,也不缺才子了,倒是缺个能赚钱的,我正合适啊!” 徐子墨如今腰板直得很。 虽然灵阁明面上是徐若瑾和虞尚云的,可真正管事的是他徐子墨。 谁敢说他没钱? 谁敢说他没钱?! 木丞脸色一绿,当即要斥,木夫人当即拦下,笑看徐子墨道:“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女儿,可你难道单单只凭个钱字?虽然你有瑜郡主做后盾,可你有什么?” 木锦絮脸色一紧,拽着木夫人道:“母亲,他……” “你不要说。”木夫人冷拒,木锦絮不敢再说话,只能偷偷的看着徐子墨。 徐子墨倒是一脸坦然,“瑜郡主虽然是我的姐姐,可我自幼跟随其一同读书,考取秀才功名,只因对仕途无望,才转身做商贾一行,我除却有钱,还有心,可我只有淡漠不求名的心,我除却富贵的生活能给她,还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没有妻妾争斗、世俗烦扰的家。” “这并非是我的虚话,而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不喜小人勾心斗角,更不喜尔虞我诈之辈,若木丞和木夫人怨我没有求上进的心,那我无话可说,除此之外,我一切都可以给她。” 徐子墨说完,朝着二位老人恭恭敬敬的鞠躬,随后便静静地等待。 木锦絮被说得满脸通红,可心底却是感动。 她早就听说大魏瑜郡主与镇国公的美好感情,也听说了沐阮与虞晴儿之间的相识故事,他们都是琴瑟和鸣的夫妻,而不是妻妾成群的喧闹。 这是哪一户女子不羡慕的? 连她的爹木丞都有姨娘三个…… 木丞冷哼,“油嘴滑舌!” 木夫人立即反驳,“我倒觉得挺好,起码有这一句话,我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一个秀才还值得沾沾自喜?” 木丞反驳,木夫人挑眉,“就算是嫁了个状元,一家有八个姨娘,我闺女也享不到福气!” “你……”木丞一时无话可说,徐子墨偷偷地牵起了木锦絮的手。 “娘,那我先带锦絮去见一见我姐姐?” 徐子墨的脸皮堪称城墙,这一声“娘”喊得木夫人下意识点了点头,待他带着木锦絮走远,才合上了一直长着的嘴。 “他刚刚喊我什么?” “喊我娘?” “这小子……” 徐子墨带着木锦絮跑远,直接去找徐若瑾。 徐若瑾此时与梁霄正坐在凉亭中你侬我侬,瞧见徐子墨带着姑娘跑来,一张脸笑灿如花。 “姐,姐夫,这是锦絮。” 木锦絮规规矩矩,朝着徐若瑾和梁霄行礼:“锦絮见过瑜郡主、镇国公。” “这么好的姑娘,唉,可惜了……”徐若瑾惋惜的看着木锦絮,一脸遗憾。 “可惜?可惜什么?”徐子墨今天反正已经豁出去了,直接向徐若瑾道:“姐,我刚刚可是厚着脸皮把人家闺女带来了啊,一会你和姐夫去帮我提亲,这事儿总要有家长做主的。” 徐若瑾仔细端详着木锦絮,“这么好的闺女,就被你这头猪拱了。” 徐子墨哭的心都有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啊!” “行啦,你占了多大便宜,还不能让我感叹感叹了。” 徐若瑾直接摘下了手上的镯子,送给了木锦絮,“初次相见,我这做姐姐的也没准备礼物,这小子也不靠谱,按说第一次见面应该有个正式的场合,他什么都不懂,你也别怪他,也是他心急。” “我不怪,他、这样挺好的。” 木锦絮温温婉婉,也觉得徐若瑾特别的有亲和力。 原本以为她贵为郡主,是个挑剔的性子,没想到是这般幽默。 “你们先坐着,我去找木丞聊聊。” 梁霄起身,直接奔着木丞而去,徐子墨一蹦三尺高,“还是姐夫你靠谱,你对弟弟这没的说了!” 梁霄皮笑肉不笑,“我是怕你继续来缠着你姐姐,我们可没空搭理你,婚事定下来,立即找其他人操办,别再来缠着我们!” 徐子墨:“……行!” 这一日花开遍地,这一日喜事盈门。 梁霄出马,给足了木丞颜面,更是让木丞提出婚嫁的条件。 虞尚云乐得做个和事佬,当即派礼部的人主持徐子墨和木锦絮的定亲事宜。 一门亲事的落幕,是另一门亲事的开始。 原本合欢的众人此时只想成双成对,谁都不想搭理谁。 第3914章 相见(结局三) 梁霄带着大队人马回大魏京都城,已经是秋天。 倒是并未发生任何意外,纯因为徐若瑾的身体原因。 原本夏日夜擎就三天一封信的催促,可是梁霄说夏日暑气太重,徐若瑾身体容易出现问题,还是等一等再回。 终究徐若瑾也禁不住夜擎信里一句一句师母的叫着,悠悠也有些想念夜擎,于是徐若瑾定下时日,立秋当天,所有人动身踏上回归大魏的路程。 蒋明霜和严昕早已经被严弘文派人接走。 所以这一路除却徐若瑾、梁霄外,悠悠和两个双胞胎儿子之外,还有沐阮和徐子墨两家人。 沐阮与虞晴儿同行,是打算去看看熙云公主的身体之后就四海云游采药。 徐子墨和木锦絮也已成亲,他带着媳妇儿回大魏,叩拜祖先,然后再各地灵阁巡游探访,只为赚钱。 红杏带着阿离,守护着那对儿最小的。 这两个孩子的昵称最终还是被悠悠定成了小包子和小馒头,终归是没离开吃。 一路众人游山玩水,也不急,待到了大魏京都城,已经是二十日以后。 夜擎站了城门口晃来晃去,没有了身在朝堂时的沉稳干练,反而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那般急躁。 严弘文在一旁瞟了好几眼,想要训斥,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不是帝师,而是梁霄。 但这让大臣们看见,岂不是露馅了? “皇上,纵使您再思念镇国公,也不能过于慌乱急躁,这……不妥。” 他终究没忍住。 夜擎一愣,思念镇国公?他没有啊,他想的只是悠悠啊! 侧头看去,却见严昕眼睛都快挤瞎了。 夜擎反应过来,立即拱手领教,“严相说的是,朕毛躁了。” 严弘文回了礼,夜擎索性回到御驾座位上,规规矩矩做好,可是他的心早就飞了! 远远瞧见车队露出了地平线,马蹄声踢踏叠声,屡屡传来。 严昕眼睛格外的好用,指着前方道:“是姑母他们,骑马的是悠悠,是悠悠!” 悠悠在那匹白雪之上的英姿飒爽模样格外帅气。 这非寻常姑娘家足可相比。 半年未见,夜擎不知道夜晚梦见这道身影多少次,梦里呼唤了多少次,眼见她出现在面前,突然站定不知该如何动弹,整个人都木了! “擎儿!” 悠悠看见他,远远扬鞭呼喝。 夜擎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下了御驾就朝着悠悠跑去! 严弘文吓了一大跳,“皇上!” “爹,你拦着有啥用?他们半年没见了。”严昕在一旁悄声的道:“他们可是定了娃娃亲的,怕什么!”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严弘文训斥,更看了看身后的大臣们。 自当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在大臣们的眼中,皇上虽然年纪尚幼,却心智极其的成熟,之前还以为这个几岁的小皇帝好糊弄,可半年下来,再也没人敢有这等心思,均是规规矩矩的做事,不敢再有任何私心歹意,否则这位小皇帝是真不顾及颜面啊,下令直接砍人。 这倒是得到了兆国国主的真传。 “悠悠!” 夜擎冲过去就把悠悠抱入怀中。 两个小家伙的拥抱,让远处的梁霄和徐若瑾等人看见,皆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两个小的,真不害臊!”徐子墨笑嘻嘻的,“将来我另外两个外甥可要好好教育,千万别像了悠悠,否则你们俩可就有的愁了!” “听天由命吧,我现在是觉得孩子真不是能教出来的,老天爷给了什么命就是什么命,我这么希望悠悠成为闺秀之女,她也么成啊,我是放弃了。” 徐若瑾没了产前抑郁,此时也欢快的多。 没了那么多的烦扰,没了那么多的惦念,她现在只心系梁霄,过着她曾梦寐以求的生活。 “操心年老,小心皱纹攀多。”沐阮仍旧没改了这张刀子嘴,再转头看着自己媳妇儿,格外满意,“看我媳妇儿整日调理的多好。” 虞晴儿羞涩一笑,“别以为今晚我就放过你,昨儿你偷偷的把我的毒蝎子的尾巴给断了去试药,那可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宠物,哼!” 沐阮立即服软,“我再赔你一只嘛!” “等你抓到再说,否则,没得谈!”虞晴儿可再不听沐阮服软的话,这个家伙如今也会装怂,可主意特别的多,一点都不吃亏。 沐阮没辙,由着徐子墨和梁霄笑话,又把目光转回到悠悠和夜擎的身上。 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悠悠喋喋不休地说着夜擎离开之后的话,夜擎的目光则放在了悠悠脖颈上的那个项坠上。 “擎儿,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你、你看什么呢?” 悠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见他正看着项坠。 她直接掏出来给夜擎看,“这个项坠我给你说啊,是一个小男孩儿给我的,他的身份可神秘了……” 夜擎的目光逐渐凌厉,面容不动声色,心里却粗浪翻滚。 他牵起悠悠的手,转身朝着诸位大臣们走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今晚你就到宫里,我们可以聊很久很久,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宫殿,以后你就不要回郡主府了,还有给你备了马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吗?” “擎儿,你太好了!” 悠悠乐得蹦高,却不知夜擎已经做好把她牢牢困在身边的打算。 这个媳妇儿,绝对不能放跑。 至于那个家伙的什么项坠,也必须早日的骗过来扔掉。 而且这件事情严昕居然没有告诉他,这个家伙该打屁股,稍后安顿好悠悠,必须让这个家伙牢牢的坦白。 那个项坠的背后还有一个“虞”字,那个小男孩儿一定和虞尚云有着关系,他要不要去信仔细的问问? “完了,我完了。”严昕一见悠悠拿出了那个吊坠,还有夜擎看过来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严弘文立即问道:“什么完了?” “那个爹,我觉得母亲身体不太好,我先回家看看啊。”严昕一溜小跑儿,奔回公主府而去。 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他总不能现在就被夜擎逼问。 好端端的,谁知道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表姐怎么还带着那个人的项坠啊,这不是害人嘛…… 黄昏的日头跌落地平线下,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着手,一起走向大魏的京都城。 这是大魏的未来,没有一个人胆敢懈怠。 大臣们皆跪地贺礼,万言称颂。 十年之后…… 第3915章 相逢(结局-完) “姐,姐你去哪儿啊?姐夫来问,我怎么交待啊?!” 郡主府内,一个小小的少年看向背着包袱就逃离的悠悠大喊。 可惜悠悠一道闪影不见,根本不给留下任何的回答选项。 梁子滔只觉得自己很倒霉。 稍后又要被夜擎训斥,可他姐姐这个性格谁能管得住?有本事夜擎去找爹娘说道啊? 可惜这两位不负责任的爹娘早已经游山玩水去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留下诺大的郡主府只给他们几个孩子耍。 梁子滔是双胞胎兄弟中之一,因为他是先出来的那个,所以他排行老二,老三叫梁子岚,是个懒成猪的家伙,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还不长胖,着实气死人。 梁子滔刚刚转回身没有一会儿功夫,就见夜擎匆匆忙忙的微服出巡,揪着梁子滔就问:“你姐姐呢?在不在?” “我姐?走了啊!”梁子滔索性率先诉苦,“我问她去哪儿,她也根本不说话,连我都不搭理了,姐夫,你能不能好好管管她。” 夜擎苦涩一笑,“我也管不住啊!” 俩人大眼瞪小眼,皆做出无奈之色。 “师父和师母也没有消息吗?”夜擎苦苦追问。 梁子滔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我和弟弟两个人就好像是抱养的,根本没得到父爱母爱啊。” “不许胡说,当初师母生你的时候多遭罪?差点丢了性命你知道吗?这等话若再出口,小心我打你板子!” 夜擎不但是梁霄的徒弟,而且还是悠悠的未婚夫,故而这做姐夫的承担起教育两个小舅子的责任。 梁子滔苦涩着脸,“我知道我知道,这句话你都已经唠叨了上万遍了,我不过就是想爹娘嘛!” 夜擎无奈,宫里的下人和御林卫也追了过来。 “姐夫,你又要回去了?”梁子滔看着夜擎一脸苦,只觉得当皇上真不是个人干的活儿。 夜擎见外人来,立即收敛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朕先回去了,有你姐姐的消息立即告诉朕,朕在宫中等着她。” “恭送皇上。” 梁子滔送走夜擎,彻底的放松下来。 整日古板的呆着,简直烦死了。 大姐都走了,他去哪儿浪一浪呢? 悠悠此时已经带着银子和所需的止血伤药离开了京都城。 小时候骑的那匹白雪已经过世,义父又送了她一匹红鬃马。 她实在是受不了那群大臣们整日吆五喝六的叮嘱,天天唠叨她要成为大魏的皇后应该如何如何。 她是皇后她说的都不算? 那这皇后还有何意义? 反正也陪着夜擎这么多年了,她总要先出去玩个痛快再说。 更何况,夜擎偏偏要她的那个吊坠,那是别人送给她的礼物,凭什么他说要走就要走? 这是自己的东西。 悠悠赌气,带着东西便离家出走。 可是她能去哪儿呢?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去的地方,不如去兆国找义父玩? 也只有义父是最宠着她的了! 这般决定好,悠悠便上了马,直奔兆国的方向而去。 日升日落,悠悠奔波了一路都未停歇,走到一处佳鼎楼,她则直接走了进去。 如今不仅灵阁开了大魏和兆国各地,连带着佳鼎楼也四处店起。 这一切都是舅舅徐子墨的手笔,反正爹娘只管着收银子,其余的事一点都不操心。 红鬃马拴好,伙计则上了菜单。 悠悠点了几道爱吃的,伙计有些犹豫。 这么一个清秀的小姐,点了这么多菜? “姑娘,您吃的了吗?是不是……删两道?”浪费是可耻的。 这等话悠悠也不知听了多少遍,“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胃口好!” “好勒,你等着。” “再来一壶灵阁的桃花娘。”悠悠点了酒,伙计立即应下前去奔忙。 角落中,一道目光朝着这里投来。 悠悠并未注意,只盘算着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够赶到兆国,见到义父。 身后一道身影逐渐的接近,悠悠蹙眉警惕,一转身便觉得脖颈一凉,再一抬头,那项坠居然在面前人的手中。 “你是贼,还我!” “这项坠,我要了。”他说。 悠悠气急败坏,站起身就要动手。 她一拳挥去,正被眼前男子的大手包裹。 那双手上有着数不清的疤痕,她心中一惊,抬头仔细看着眼前之人的面庞,那双锐利的眼睛、那张冰冷的薄唇。 悠悠瞬间露出惊诧之色,“是你?!” “对,我们又见面了。”他笑了,笑得格外开心。 “小姐,菜来了!”伙计催促,这么多山珍海味,凉了可不好吃。 悠悠看着他,“喝一杯?” “喝一壶!”他说。 二人做下,大吃大喝。 悠悠一直看着他,却没有问这些年他逃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因为她觉得问出来,他会疼。 因为他一定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酸甜苦辣。 二人吃完喝完,他问她:“你稍后是要去哪儿?” 悠悠深吸一口气,“我想仗剑走天涯,云游各处行侠仗义!” 他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 “你居然笑话我?!我这么想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啊!”悠悠不服气,“你又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他说。 “不知道?”悠悠奇怪。 “因为我找到了你,所以我不知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他的回答让悠悠瞬间一怔,那炙热的目光仿若能够将悠悠彻底的烤化,瞬间羞红了脸。 “我想去兆国,找我的义父。” 悠悠看着他,“你随我同去吗?” 他的面容有些纠结,沉默半晌,“好,我随你同去。” 二人一路行走,悠悠突然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十分郑重的看着她,“我叫虞!澜!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