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善如何成为反派心腹?!》 生日愿望 对任何一个正常的十六岁少年来说,一个人过生日都有点凄惨。 虽然若是在同学之间主动宣扬,广发请帖,应该也不会有人不合群到拒绝邀请,好歹能凑出个热热闹闹虚伪繁荣的party来。但是说实话,雨宫翠并不喜欢这种……大家借着什么由头凑在一起找乐子的场合。 所以也就没通知任何人。 于是理所当然地,今年的生日也是一个人过。 蛋糕倒是已经提前买好,午夜将近,他窸窸窣窣地打开蜡烛包装,把所有的蜡烛都一口气插到微微融化的奶油上。黄粉绿蓝每种颜色各四根,总数刚好是十六。 打火机啪嗒一响,不多时,漆黑一片的客厅中飘浮起十六团小小的、跃动着的橘色火光。 “其实我也能理解,”他对着蜡烛说,“虽然和大家都称得上‘合得来’,但真相是一个朋友也没有。” “进入哪个团体都会被热情接纳,却找不到一个肯陪你罚站的人。之前学校评选人气校草时候居然入选了前三,该说是左右逢源的好处吗——不,要不是那个排名,我也不至于轻飘到连自己有多可怜都看不清。” 不过不能怪别人,是他自己不知如何与人相处,面对他人亲密的试探都会微笑着否掉。时间一久,外面都在传学生首席看似温柔,实则讨厌和他人近距离接触,是十成十的冰山少年——谣言一出,会往他跟前凑的就更少了。 但是……若是一个人太久,就会觉得孤单,继而渴望同伴。 雨宫翠叹了一口气,瞥一眼墙上滴答走着的挂钟,双手在胸前轻拍,继而合十,随口许了个散漫的愿。 “我啊,很想被人信任。” “不是不在公共场合抽烟、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类似社会道德守则的基本信任,而是像电视上演绎的,互为后背、交托生死的那种信任。——但是仔细想来,这种东西在现实中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吧?” 以无奈的语气嘲讽了自己刚刚的发言,少年一手托腮,凝望着燃烧过半的蜡烛,左手拿着叉子在瓷盘上漫不经心地轻敲两下,叮叮作响。 “要是有那种程度的信任,或许就可以成为……我这个‘怪物’的朋友。” 时针与分针恰好在十二点重合,雨宫翠一鼓作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房间里的光源霎时熄灭,一片黑暗之中,少年玻璃般的黑色眼瞳中却依旧残留着一抹灿烂的橘光,宛如刚刚蜡烛的倒影。 【已经接收到您的愿望!】 【愿望分析中:20%……60%……100%。】 【系统适配中:10%……50%……100%。】 【已作出判定:和您的愿望匹配度最高的是,“助纣为虐”系统!我们的目标是:成为反派头目最信赖的副手吧!】 毫无波动的电子音在耳畔炸响,雨宫翠的上身猛地往后拉,又及时握住了椅子扶手防止自己摔倒。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反复几个深呼吸,然后站起身来靠墙摸索着,吧嗒一声打开了灯具开关。 房间里顿时洒满亮光,他特意蹲下身看了看,桌子下面并没有藏着什么节目剧组在恶作剧。 “哈,‘助纣为虐’系统是什么鬼?” 惊悚之余又忍不住这样吐槽着,雨宫翠直起身来,准备排查一下家里可能隐藏着的麦克风,以便于把这个吓人一跳的声音源头揪出来。当然,如果这一步也毫无成果,那明天就不得不跟学校请个假,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因为太想要朋友结果导致了形式相当中二的幻听”,光是想想跟医生描述病情的场面,就觉得相当羞耻。 那个电子音还在响。 【系统已搭载完毕。为了建立与宿主之间的初步信任,将免费赠送试运行机会一次!】 搜寻麦克风无果的雨宫翠已经又坐回了餐桌前,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干的,干脆切了一小块带水果的生日蛋糕下来,用叉子挑了点奶油慢慢吃着。 想不被吸引注意力是不可能的,但他是在科学与唯物大旗下成长起来的新时代少年,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相信世界上存在什么系统——说是幻听还更有科学依据一点。 所以,当被认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声音高声提示“体验世界加载完毕,预计于十秒钟之后投放,请宿主做好准备!”的时候,雨宫翠并没有在意。 甚至还淡定地插了块草莓放进了嘴里。 而下一秒,系统的倒计时结束,黑发的少年像被画外之手整个抹去了存在一样,毫无前兆地从桌前突兀消失。 叉子“叮当”一声从半空落回盘中,滴溜溜地打着转。 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着,在既定的旅程上绕过三圈。 雨宫翠回来得比消失时还要突然,从客厅的半空中猛然落下,背部着地,袖口带倒了椅子,在寂静的深夜中制造出一片人仰马翻的巨大噪音。 他没工夫去担心楼下邻居暗中的抱怨,苍白着脸从地板上爬起来,颤巍巍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 完好无损,还能喘气儿。 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回想起刚刚血肉模糊的场景,逼真到实在不像是一场梦……雨宫翠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在冰凉的地板上盘腿坐着,试图理清思绪,接受现实。 “我刚刚——?” 【闯入鬼兵队基地,被队长高杉晋助视作可疑人物斩杀。存活时间:三分钟。】 【不过请宿主不用担心,体验世界任务失败不会产生任何后果。】 冷铁划破皮肤的感受依然鲜明,雨宫翠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从心底升起一股荒唐之感。 “所以,系统的真实存在的。而且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把我打包送到危险人物身边上门送死?”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但宿主漏掉了关键的两点。】 【一,系统可以显示攻略对象对宿主的信任值,并且会在信任值涨跌时作出提示。】 【二,如果连续三次任务中攻略对象的信任值不合格,即使宿主活下来了,也会被系统抹杀,望你知。】 漫长的沉默。 雨宫翠从地板上爬起来,撩起衬衫,低下头观察刚刚坠落时在侧腹撞出的红痕。 什么睿智玩意儿,怪不得要强买强卖。 “我要解绑。卸载这破系统,就现在。” 【请宿主不要将系统称呼为破系统,否则将进行处罚。等宿主彻底理解了自己的愿望,系统将自动解绑,在此之前无法卸除,望你知。】 “能把那个不知为何让人火冒三丈的后缀去掉吗。我的愿望……并不想以这种一言不合当场猝死的方式实现。你可以直白一点,比如给我开个人见人爱的金手指。” 那样我们都会比较轻松。 【警告,那都是系统中的邪魔外道!实现愿望是需要代价的,重要的不仅是愿望的实现,而是教会宿主如何亲手实现愿望!】 “……那你可真是个有原则的系统,也不像邪魔外道一样会撒娇卖萌。”雨宫翠捏捏太阳穴,往卫生间走去,觉得自己急需热水澡的安抚。 “我明天就去找学生会长聊天,他明里暗里想跟我拉关系很久了。这样应该也算亲手取得信任,你一定会履行诺言,马上就走吧?” 被钻空子的系统沉默了。 的确,这样也算实现愿望。没想到这届人类跟系统斗智斗勇的水平如此之高,是它失算了。 眼看狡猾的人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一板一眼的系统君认为自己不能容忍这种无耻的逃课行为——既然被绑定了,还想着靠小聪明苟下去怎么能行,当然要带着觉悟认清自己才能前进啊!! 明天才能开始作弊的话,现在进入考场就可以了吧。 于是,自认为逃过一劫的雨宫翠耳边,再次响起了莫得感情的电子音,脸上的笑容像冬日窗户上的薄冰一样碎得稀里哗啦。 【一号攻略世界加载完毕。预计于十秒钟之后投放,请宿主做好准备。】 【其名为,文豪野犬beast。】 -------------------------------------- 雨宫翠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盖在身上的灰扑扑破旧薄被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他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依旧白皙修长,但似乎比之前小了一号,指节处有薄薄的茧。 眼前光线黯淡,四周呼噜声此起彼伏。 雨宫翠将双手握拳,缓缓放下,发现自己正和七八个一般大小的少年挤在四处漏风的狭小屋子里,以地为席,身上盖着的多是打着补丁的褪色衣物,而自己好歹还盖着条毯子,算是其中待遇好的了。 被他起身的动静惊醒,紧挨着睡在他近旁的少年用拳头堵着嘴唇,低低咳嗽了一声。他转过身来,睫毛扇动两下后张开,小动物般湿漉漉的黑色眼睛看向雨宫翠,带着一抹微微的亮光。 少年黑色的短发垂在脸颊两侧,发尾像是染过一样渐变为纯白色,颇似一只睡迷糊了的垂耳兔。 垂耳兔勉强压下了咳嗽,眯眼瞅着突然坐起的小伙伴,发问的声音轻而哑。 “——怎么了?” 生活危机 雨宫翠怔了两秒,装作一副同样刚从梦中惊醒的惺忪样子,顺着他的话模糊回答。 “没事……做了噩梦。” 少年唔了一声,果然不再询问,翻过身去睡着了。 雨宫翠也重新躺了回去,盯着依稀能看到夜空的天花板开始沉思,把一线生机寄希望于自己能够理清信息,适应环境。 那个系统已经用实力证明了它并不靠谱。 为什么不能像同行那样给他套个霸总的壳子,每天在两百平米的大床中央醒来,出行不是玛莎拉蒂就是迈巴赫,摇摇铃铛就有一整个管家团出来解决问题? 一个贫民窟病弱少年能帮上反派什么忙,生气。 而且,就连常见的“一些信息涌入了脑海,xxx顿时对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了若指掌”的设定也没有。 别说攻略对象,他甚至连睡在身边的垂耳兔叫什么都不知道。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宫翠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愤怒不但不能扭转局面,还会干扰思考。事已至此,既然系统只会坑人,他就只能凭借自己从坑里爬出来。 ——那份从小让他格格不入的、自认为“怪物”的才能,终于有了派上用场的机会。 熬过无法成眠的半个夜晚,第二天早上他终于听见身边众人有了动静,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挨个爬起,自己却闭目不动,假装酣睡。 不多时,肩膀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推了两下。 “雨宫?奇怪,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沉?” 昨晚聊过一句的垂耳兔发话了,声音沉稳,听起来很有说服力:“病还未尽去吧,昨晚似乎又做了噩梦。别吵他了,雄二,信也,我们商量下今天的计划。” 看来垂耳兔在小团体内是首领一类的角色。而他的姓,也能从少年们吵吵嚷嚷的对话中捕捉到——是“芥川”。 “芥川,阿银今天好些了吗?” 被称呼为雄二的少年声音略微粗些,提起“银”这个名字,连闭着眼装睡的雨宫翠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青涩恋慕,胳膊上冒出几粒鸡皮疙瘩。 垂耳兔略微一顿,似乎也觉得有些别扭。 “……还没起床,估计还是有些发烧。闲聊该结束了,再不出门,食物都被大人们搜刮干净了。” 少年们轰然应声,中间夹杂着几句对雄二的调侃,后者也不介意,只是嘿嘿笑着。 脚步声纷乱,小屋的门开了又关,又静待一会儿确定无人折返之后,雨宫翠睁开眼睛,从硬邦邦的地板上慢慢爬了起来。 他把薄被对折再对折,叠好后放在一旁不知谁的外套上。横七竖八钉在窗户洞上的木板间有缝隙,他凑过去,眯着一只眼睛向外窥视。 污水横流的狭窄街道,偶然走过的人消瘦如同骷髅,目光散乱到无法凝成一束。墙角处东倒西歪地缩着几个悄无声息的家伙,不知是死是活。 旁边的垃圾堆顶端扔着几个一次性注射器,塑料外壳在朝阳下反着刺眼的光。 雨宫翠收回视线,抿着嘴唇从窗户边退开了。 的确是贫民窟。这幅景象,彻底打破了芥川他们以少年的活力带给他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垫着砖块的木桌上摆着水壶,他拎起来晃荡晃荡,把残余的半杯凉水倒出来慢慢喝着,权当充饥。 “我不想做无谓的抱怨,目前最直接的处理办法就是赶快完成任务,我们各回各家。那么,攻略对象是谁?芥川吗?” 那孩子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很在乎同伴,有威信,也有领导的能力。在这个地方把一群无所依靠的同龄人组织起来,毫无疑问是希望所有人都能靠集体的力量活下来。 雨宫翠看一眼旁边补丁摞补丁的薄毯,许久没有收到系统的回话,压着性子换了个问题。 “我该做什么,混吃等死?这样可一辈子都完成不了你的任务。” 系统似乎终于有所触动,电子音响起,说了一句聊胜于无的大废话。 【请宿主积极参与剧情,以便早日完成任务。】 “所以说剧情到底是什么?请现在就把剧本发给脑内白板的我,谢谢。” 系统……系统再次销声匿迹,无论雨宫翠威胁还是唾骂它都不为所动,假装自己不存在,铁了心要把弱小茫然又无助的宿主一个人抛在一无所知的异世界里,逼迫他靠自己的力量求生。 金手指?不存在的。 雨宫翠强忍住骂脏话的冲动,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自我催眠这是在玩rpg。 快回忆一下,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剧情提示被他错过了? 芥川的咳嗽。 自己染病初愈。 还有,“似乎还在发烧”的阿银。 他眸光一闪,环视空无一人的室内,踌躇后还是出了门。 街上的空气并不好闻,但也没工夫在乎了,雨宫翠把着门左看右看,终于在远离街道的那侧墙壁处发现了端倪。 他绕了个圈转过去,探出头来仔细观察。果然,后墙上支着一截锈迹斑斑的铁爬梯,被隐藏在和临近建筑物的夹缝里。 两面墙之间的缝隙极其狭窄,约莫只有半米多宽,体型纤细的少年少女侧着身能够勉强通行。雨宫翠顺着梯/子的方向抬头向上望,看见一间门扉紧闭的小小阁楼,里面正传出隐隐的咳嗽声。 仿佛被恶毒女巫困在高塔上的公主。 就这么爬上去敲门似乎不是个好主意,就算要推进剧情也要讲方法,不能大清早堵在门口拉着病中的少女尬聊。 雨宫翠转回屋内,翻了翻/墙角堆积的杂物,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桌边倒是放着两个还算干净的塑料方桶,打开瓶盖闻了闻,大约确定了这是盛水的用具。 桶中水的余量同样很少。 唔,这也是rpg游戏的关键剧情点吗? 耐心地蹲在窗边守株待兔,终于在拐角处传来同款塑料桶互相磕碰的声音时眼睛一亮。 雨宫翠没有急着跟上那个将要走过的路人,而是先把毯子搭在臂弯里,利索地冲出门,姿势别扭地爬上屋后那段铁梯。 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屋内压抑的咳嗽声停了下来。 “好点了吗,阿银?”他勾起唇角,确保声音里都带着笑,“我来给你送毯子啦。” “是雨宫吗?” 少女慌乱地道着谢,把门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露出一对珍珠般黑而亮的眼瞳。 “但是、咳咳,哥哥说,你们最好别进屋来,说不定会被传染的……” 雨宫翠唔了一声,把毯子往前递了递。看出少女并没有伸手来接的意思,只是用犹豫的眼光打量着他,便抢先一步道:“没事,我的病已经好了。” 名为“银”的少女这才略显羞涩地把门拉开了些,伸手接过了叠好的薄被,满足地抱在怀里。 “能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雨宫。” 墨染般的垂顺黑发散落在腰间,身形纤细,皮肤由于差劲的健康条件较常人更为苍白,为女孩平添一份玻璃器皿般易碎的脆弱气质。 此时那张稚气未脱的秀美脸庞上带着由衷的笑容,脸庞也染上了红色,忽闪忽闪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敢看他。 “我也会努力好起来的!到时候,就能和哥哥、大家、还有你一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黑发半遮间的耳廓倒是愈发红了起来。 接收到空气中浮动的暧昧信号,雨宫翠眨巴眨巴眼睛,颇为情窦初开的银酱感到悲哀。 他可以从学校拉来一个足球队的女生,让前辈们痛心疾首地告诉她:雨宫那厮虽然长得还行,性格举止乍一看也不错,但那都是用来骗人的伎俩!那家伙根本就不懂恋爱是什么,只会在你勇敢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远远退开,连一句“我们只是朋友”都不说! ……对不起,表面上的敷衍还行,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他人深入相处。 所以才会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以至于在生日时许下那种可笑的愿望。 把飘散的思绪收回,雨宫翠向着面前抱着被子的少女笑了笑,叮嘱道:“不必把门关得那么严实,如果能通通风的话,感冒会好得快一点。不过一定要做好保暖,别再着凉了。” 看着阿银小鸡啄米般用力点头,他话锋一转。 “楼下要没水了,我去接一点。” 然后就此打住,摆出了等她接话的架势。阿银认真听着,未作它想,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 “那你路上小心,别和人起冲突。不过,雨宫,你——” 她上下打量少年单薄的小身板,最终还是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那么沉的桶,你真能拎回来吗”这种话…… 若是直白地说出来,似乎对自尊心相当不利。 于是面对微微歪头等待着后续的心仪之人,少女只是绞着手里的被子,脸颊更红了。 “——没什么。嗯,注意安全,慢点也没关系。” --------------------------------- 把那份欲言又止当做是怀春少女特有的羞涩,没有细想就拎着桶跟上了路人,一个小时后,雨宫翠终于为这份大意付出了代价。 他艰难地提着两个满载的方桶在路上挪动,手臂酸痛,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肺部在强烈抗议。 ……是他太菜了。这具身体严格按照“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背景设定,营养不足又大病初愈,明显十分孱弱。 如果拗着性子一直和这两桶水较劲,他可能会被先一步累死在路上。 雨宫翠靠着无人的墙角,坐在水桶上喘着粗气。 要找人帮忙么,还是花费一上午功夫把这份自找的苦差事做完? 拐角处有人路过,因为不小心踩到了污水而发出低声的唾骂,同行的男人们幸灾乐祸地笑着。 那副举止、装扮,还有腰间鼓起的丝毫不做掩饰的枪械形状,都说明他们绝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大概率是附近的黑手党,来这个无人管束的法外之地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们很快路过,或许看到了不远处的雨宫翠,但并没有对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施加多余的注意。 同样不觉得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稍微恢复了些力气的雨宫翠捋起袖子,准备继续跟两桶水搏斗。 沿着男人们刚刚消失的小路,身着黑衣的少年冲了出来,神色谨慎地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雨宫翠咦了一声,下意识喊道:“芥川?” 飞来横祸 垂耳兔一惊,右手警惕地横在胸前,原本空无一物的手心中转瞬出现了一柄漆黑的短刀。 还没等怀疑自己眼花的雨宫翠抬手揉揉眼睛,芥川已经认出了他,神色稍霁,握着刀的手也放了下来。 “雨宫。” 小团体的首领先是以放下防备的熟稔语气叫了伙伴的名字,随之陡然一转,带上了微微的质问与责备。 “你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到这里做什么?” 还没得雨宫翠出声辩解,芥川已经注意到他身后的方桶,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先是和之前阿银相似的疑惑神情,在上下打量了明显已经筋疲力尽的小伙伴之后,各种各样的情绪糅合得相当复杂。 ——若是翻译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之类的嫌弃话语。 ……感觉胸口中了一箭的雨宫翠别过脸来,强装镇定,还不忘顺便转移话题。 “你刚刚,是在追踪那些人?” 芥川走到他身边,弯腰拎了一下水壶,被重量坠得腰背一沉。雨宫翠原本以为会被就这么无视,却听到芥川轻轻“嗯”了一声。 这孩子还蛮信任他的。 虽然自己觉得是昨晚相识,但是在对方看来,“雨宫”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吧。 他和摇摇晃晃的芥川一起提着水桶往回走,趁着现在还有点余力,抓紧时间多问了几句。 “那些家伙是黑手党吧。你应该也看见了,”他腾不出手,用胳膊肘在腰间胡乱比划两下,“这里放着武器,很危险的。” “在下知道。” “那你还跟上去?”有些担心暂定攻略对象就这么随便挂掉,雨宫翠提高了一点声音,“好歹为自己的生命想想——” “不会出事的,在下有把握。”芥川已经开始有些气喘,但还是认真地反驳,“虽然只是没什么用处的能力,但在下毕竟和雨宫你一样,都是异能者。” 雨宫翠:??? 打扰了,你刚刚说啥? 他在脑海中狂戳系统:“介绍一下,这是你给安排的金手指!?” 【系统绝不会干这种帮宿主偷奸耍滑的事情。】 回应的电子音中似乎带着一股怨气,对“雨宫翠是异能者”这种不在它掌控之内的事极其不满。但是,【这是宿主自身的才能,由于此世界的特殊性,将以异能力的方式表现出来,系统无法进行干涉。】 “自身的才能”? 雨宫翠的热情顿时消退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转了法职,从此可以空降雷电手搓火球,没想到只是把那份与生俱来的观察推理能力拎出来,套了个看似高大上的名头。 但是一边自我嫌弃,一边忍不住对“异能力者”这个群体产生了一丝好奇……唔,身边不就有个很好的样本吗! 于是雨宫翠叹了口气,以一副不经意的态度向垂耳兔吐露了心事。 “唉,说起来有点发愁,其实我一直想给自己的能力取个新名字来着——总觉得原来的那个不够酷啊。芥川没有类似的感觉吗,要不要也考虑换一个?” 被这样建议的黑衣少年,有一秒钟神情也有些动摇,但随之还是坚定地摇头拒绝了。 “在下觉得‘罗生门’很好。至于你的‘演绎推理’,本来不就是一时想不到称心名字才随便取的吗,想换就换了。” ……顿时更加嫌弃这份异能力了,连背景安排都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虽然对芥川的【罗生门】愈发好奇,但现在并不是探知的好时机。 和体格同样不甚健壮的芥川一起把水拎回了驻地,时间已至中午,两个少年坐在地板上休息了会儿,而清晨早早出门的其他人也开始陆续返回,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食物。 把食物归拢在一起再重新分配,不忘给阁楼上的银送去了一份,众人盘腿坐在地板上,吃着自己的一点点午餐,不时分享下今天的见闻,气氛倒也相当热闹融洽。 由于跑了很远的路接了水,那块面包雨宫翠吃得非常心安理得。但毕竟分量太少,只能勉强填填肚子,吃饱什么的就别想了。 他刚把最后一口咽下,就听见带着鸭舌帽的信也老成地长长叹气,对未来表达了担忧。 “食物还是不够……不对,应该说是钱不够!需要一大笔钱啊,不然我们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雨宫翠机灵地竖起小耳朵。 这是什么游戏提示吗?需要他开动聪明才智,帮助伙伴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美好人生,最终成为开迈巴赫和玛莎拉蒂的大富豪? 他刚准备开口说这事他来想办法,就听见坐在一旁的雄二嘿嘿一笑,从衣兜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炫耀地托在掌心向众人显摆。 指甲盖大小的锥形宝石,被打磨出数不清的截面,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七彩偏光。 ——钻石?! 周围傻乎乎的小伙伴们还在此起彼伏地惊叹,雄二一脸骄傲地说这是他捡到的,黑手党的遗失物。当时有人在他打工的地方谈交易地点什么的,他悄咪咪凑过去,正好看见这东西从其中一人裤兜里滑落下来,于是就顺理成章捡回来了。 雨宫翠只有惊没有喜,甚至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你傻么,你那么大一只谁会看不到!!!切割好的钻石成品,这种成色和克拉数,怎么可能有人那么随随便便放在兜里又随随便便搞丢,还那么恰好被你捡到——侥幸之心不可取啊兄dei! 有人想针对他和芥川?抑或单纯是这些少年们的存在碍了某些人的眼? 钻石的真假反而不重要了,他麻溜窜起来,揪住同样眉头紧皱的芥川的衣领疯狂摇晃。 “有人做局,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芥川瞳孔一缩,虽然还未理清前因后果,但是立刻就采纳了同伴的建议,飞快站起身来:“你去叫银,在下带他们先走,老地方见。” 虽然还有些茫然,但多少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早已习惯了飞来横祸的少年们在一片混乱中破门而出,很快消失在街角,雨宫翠甚至来不及套出“老地方”是哪儿,就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算了,反正阿银一定会知道! 他努力抚平心中躁动,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阁楼,急促地敲着紧闭的门:“出事了阿银!快出来,我们得马上转移,不然跟不上大部队了!” 门吱呀一声开启,露出少女听闻噩耗而变得惨白的脸。雨宫翠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刚想带她下楼,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刺耳的、密集的枪声。 子弹急速射出的一连串尖锐鸣响、弹壳撞击地面的声音,以及—— 逐渐减弱乃至消失的,少年们绝望的嘶鸣。 两个人都僵住了。 阿银像被抽去脊梁一样,软塌塌地倚靠在雨宫翠身上,指甲深深嵌入后者的皮肤。雨宫翠此时也不大能感受到痛觉,只是在不知不觉间,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费力地把手从不住颤抖的银手中抽出,凝视着她已经蒙上厚厚水雾的黑眸,艰难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哭。 不可以出去,现在离开的话,只会和路口的那些人撞个满怀。 也不可以出声,不能把他们引过来。 楼下传来了走动和翻箱倒柜的声音,在两人躲藏的阁楼能听得很清晰。少女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把整个前襟都打湿了,双手紧紧地捂着嘴,拼命压抑自己不发出一点点泣音。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跳动得过于激烈了,以至于烦躁到想把它按熄。 按秒计数着时间,向不知名的存在做着祈祷。楼下的不速之客终于骂骂咧咧地摔上门,踏着纷乱的脚步离去,又静待了一会儿确认他们没有返回,雨宫翠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衣角被紧紧地拽住了。 他回过头来,心情复杂地抬手,安慰地放在哭泣着摇头的阿银的发顶,生涩地揉了揉。 “我只是……去看看情况。他们已经走了,不会有事的。” “这里不安全,要是过十分钟我还没有回来,你就继续躲着,等天黑了再去‘老地方’,知道了吗?” 这幅前后矛盾的说辞,终于促使混乱的少女松开了手。雨宫翠灵活地顺着梯/子爬下阁楼,尽力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向着先前枪声传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扑鼻的血腥味。 而转过街角之后,便是挤挨着倒毙于地的、有着熟悉面孔的少年们的尸体。 雨宫翠本能地捂住口鼻,一声干呕从指间溢出。 他和这些人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毕竟是他们之中的一分子。虽然没有感情深厚到像银酱一样失声痛哭,但也禁不住胸口发胀,一时间几乎难以呼吸。 他甚至无法收殓他们。 逝者已矣,目前最要紧的,是别让阿银看到这幅场景才行。 他睫毛颤动,虽然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还是扶着墙毫不留恋地离开。或许是本能到马上就要错失这最后的求活机会,近旁的“尸堆”里,突然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呻/吟声。 “唔呃……” 雨宫翠顿时停下,惊疑地往那边看。乱枪扫射之下怎么可能还有活人?——等等,芥川是异能者,说不定真的可以! 他慌忙冲过去,把与尸体别无二致的黑衣少年翻过来,紧张地检查心跳和呼吸。 裹在外套中的瘦削躯干奇迹般地未被子弹击中,只是布满了青青紫紫的钝器击打痕迹,内部大概也有所损伤。但这股外力并没能要了他的命,只是让芥川陷入了深度昏迷,还险险留着一口气。 虽然自我催眠过这只是个仿真rpg,但此时此刻,雨宫翠放任自己产生了……由衷的喜悦之情。 的确很庆幸,活下来的是你。 ----------------------------------------- 伴随着遗忘了什么重要之事的巨大不安感,眉头紧皱的少年睫毛微微颤动,终于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废弃下水管道钢筋虬结的顶部。这是他本来准备带领伙伴们前来避险的地方。现在他在这里……他们呢? ——记忆逐渐回笼。 回想起那片血色的芥川,缓缓睁大了眼睛。 本来艰难地苟活在这世上,愿望只是“活过这个冬天”这般微小的东西而已……居然如此无所顾忌地抹去他们的存在,是以为这些人渺小到不配活着、所以夺走也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绝对不能原谅!!!!!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曾作为“无心之犬”为人所知,总是平静不起波澜的那双黑眸里,此时已经染满了血色。 银慌忙凑过去,试图按着肩膀处让他重新躺下:“不要乱动,哥哥,骨头会错位的!” “在下没事。” 灼烧的愤怒让说出口的话都微微颤抖,芥川把妹妹拨开,固执地朝着出口处走去。 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没关系。不如说,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需得让死神为双方收尾,这场即将上演的,他对这个世界的复仇。 ------------------------------------- 雨宫翠抱着好不容易弄来的食物回来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人去楼空的结果。 阿银已经本来就在生病,之前受了惊吓又耗费许多体力,此时已经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摸摸少女的额头,还是很烫。 把食水放在她身边,想了想,又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女孩身上,雨宫翠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这里是一处已经废弃的下水管道,残破的顶端裸露在地面之外,足以容纳人钻进钻出。地处贫民窟的边缘,周围已经没有建筑物和人烟,放眼望去,都是杂草丛生的荒地。 土质松软,草丛被踩得东倒西歪,要追踪离去的芥川很容易。但这是否也意味着,幸存的三人同样能被有心人轻易发现? 他抱着最大的警惕返回下水道,给散落的石块披上银酱的外套,把少女背到管道更深的岔口处藏起来,这才又回到地面上,中途毫不掩饰自己的足迹,伪装出这里已经人去楼空的假象。 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 希望芥川那个想不开的憨憨还没找到那伙黑手党,不然以一己之力掰头六七个手持热武器的彪形大汉,就算自己赶过去也只能给他收尸。 雨宫翠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双眼在微闭后徐徐睁开。 彼此交错的虚幻光环围绕少年瘦削的躯体升起,投下变换的浅淡蓝光,微风吹拂起散落的额发——而那双眼睛,已经剥离了人类的情感,只是作为纯粹的观察者注视着这个世界。 异能力,【演绎推理】! 他环顾四周,飞快地选定一个方向冲出,每一步都和先前芥川的脚印完全重合。夜色已深,明月在头顶映照,每迈出一步都听得到耳边刮过的飒飒风声—— 这条路的尽头,究竟会是什么呢? 终于看见了那副景象。 雨宫翠猛地停了下来。 衣衫残破的少年躺在逐渐蔓延开的巨大血泊中,苍白的面庞遍布着血花,黑眸无神地凝视着头顶高悬的圆月。 ——但是,还活着。 甚至还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他的四周散落着无头的尸体和破碎的断肢,尽管被夜色掩盖了一部分,依旧让雨宫翠微微一滞。 芥川的【罗生门】,原来是如此具有攻击性的强大异能吗? 完成复仇的垂耳兔艰难地挪动脑袋,看向树丛中姗姗来迟的同伴,费力地喘息着。 “雨宫……?你没事啊。太好了。在下刚醒来的时候,并未看见——” “我没想到你醒的那么早,只是出去找点吃食的功夫,又被你跑出来搞事情。” 话虽如此,雨宫翠并不打算立刻谴责这份莽撞。被失去同伴的悲伤冲昏头脑,想要拼上性命来复仇,最终也成功完成了——只要芥川本人还活着,这并不是什么应当批判的事。 少年此时需要的也并不是这个。 他踩着噗叽噗叽的粘稠血泊走过去,蹲下身来,握住了茫然地睁大双眼的芥川的右手。 ——安慰别人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认真地把脑海内的知识学以致用,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对混乱而抽离的,蒙着血色的黑瞳。 “没事了,芥川。你帮信也他们报仇了,也保护了我和阿银。先前的事,并不是你的错……芥川是很好的首领,想必伙伴们,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啊、啊。是……这样吗?” 少年叹息的声音仿佛在啜泣,紧握着雨宫翠手掌的右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俯下身去,艰难地把垂耳兔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试着把人半拖半拽弄回驻地去。芥川的体重刚刚转移到他身上一半,身后的树丛中突然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带着薄薄笑意的男声。 “——当然不是那样了啊。” 残留的敌人吗?! 两人悚然一惊,芥川倚靠着同伴的搀扶强行站直身子,向着声音传来的阴影处瞪去,腰背弓起,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藏头露尾的家伙,给在下出来!” 枝叶摇曳,树影婆娑。藏在暗中看完全程的男人,将双手插在黑色风衣的衣兜里好整以暇地踱步走出,精巧好看的脸庞上带着落霜那样一触即溶的、若有若无的笑。 他的左眼被绷带缠裹着,黑发掩映下的右眼像将凝未凝的琥珀一样,在月色下反着温润的光。 ——令人触目难忘的,鸢色的眼睛。 ※※※※※※※※※※※※※※※※※※※※ 在改前三章,末尾添补了一些~祝小天使们阅读愉快! 新人加入 这幅打扮,似乎是残存的黑手党。 芥川已经按捺不住想冲上去,雨宫翠拽住了他,专注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你和袭击我们的人并非一伙。孤身一人深夜来访,对自己的能力也很有自信——至于为何于此时此地突然出现,想必阁下,暗地里一直在关注着芥川吧?” 青年静静地听着,微微挑了挑唇角充作鼓励。 “这只是你的猜测。” 雨宫翠摇头反驳:“并非猜测,而是推理。” 钻石出现时他就觉得不对,陷阱的气息太浓。至于毫无牵扯的黑手党为何要针对他们,思来想去,或许源头还是在他和芥川身上。 异能力者并非大白菜。何况从眼前的战果就能看出,【罗生门】的确很强。 而此刻,男人的出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假设你是想拉拢芥川,消息却不慎泄露给了敌对组织,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雨宫翠扶着同伴,放在垂耳兔腰间的手指轻微地痉挛了两下,“如果没有恶意……没有恶意的话,我想芥川会同意这份邀请,黑手党的boss。” 身旁的少年闻言一僵,张口想要反驳,腰侧却被隐蔽地狠狠一掐,拒绝之语顿时变成了急促的吸气,继而按捺不住地咳嗽起来。 而对面那个身份不明、气质沉郁的青年,此时已经把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雨宫翠身上来,鸢色眼眸微眯,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兴味。 “资料里没有提及,是‘推理’相关的异能吗。但是,”他话锋一转,上身前倾,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恶意,“既然如此,你应该能够看出,所谓‘走漏消息导致惨剧’,同样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哦。” “因为不这样的话,就无法看出未来的部下究竟有多强吧?” 芥川压下了咳嗽,杀意在疯狂地高涨。雨宫翠松开了一直压制他的手,任由垂耳兔和依旧镇定自若的青年对峙,由于愈发不利的局面而抿起了嘴唇。 ——会老实交代那样的话,就说明已经没有把芥川收归部下的打算了。 而自己先前之所以没有提及这一点,就是希望能蒙混过关,顶着“自己人”的名头从这个人手里活下来。 他没有战斗力,芥川又已经重伤,面对自恃武力独自前来的青年,实在没有取胜的把握。 外套化为无数漆黑的锋刃,芥川展露出不曾在雨宫翠面前显露过的、狂犬般的神态,向着对面的始作俑者冲去——然而无往不利的异能力没能如愿切开对方的身体,反而在触及青年皮肤的那一刹那烟消云散,芥川面色愕然,没能躲过接下来落在腹部的一记重击。 他向后飞起,重重跌落在草地上,被疼痛淹没宕机的大脑甚至忘了呼吸。天地倒悬,而对面的青年收回脚来,悠悠地开了口。 “真是难看啊,你那副样子。纯粹只是因为受到刺激而发狂的野兽罢了。抛下重病的妹妹独自赴死,乍一听是很悲壮,但等待着她的是怎样的命运,你没有想过吗?” ……阿银是芥川的妹妹啊。 眼看垂耳兔由于这人的恶劣挑拨而嘶吼着想要爬起来继续战斗,实在无法置身事外的雨宫翠咬了咬牙,挡在了同伴的身前。 “身为始作俑者的你,没有资格嘲笑局中人的应对不够周全。”他硬着头皮反驳,强迫自己和意味深长的鸢色眼瞳对视,非常担心对方会突然拔枪给自己来一下,“芥川不用担心,我离开之前已经把银酱藏起来了,那些人找不到她。” 身后的喘息声变小了些。被驳斥了的青年倒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眼眸反倒微微弯了起来。 “那可真是可惜……毕竟芥川君现在太过弱小,我原本准备代替他照顾妹妹一段时间呢。” 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不就是绑架吗。 看来大人物都有这种给肮脏伎俩轻松刷上金粉的技能呢,而面前的青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这幅隐约期待着芥川的成长的意思,令雨宫翠感到了迷惑。 明明拉足了仇恨,却又不准备现在就杀掉他们吗? 虽说顶着异能力之类的中二名头,但演绎推理毕竟是他自身所使用的、不超过人类范畴的能力。若是推理的对象所知信息太少,抑或被假象迷惑,那当然就会理所应当地失败;相反,若是信息足够,就能保证逻辑上的结论正确。 青年身上的疑点太多,目前所知的只有“黑手党boss”这个身份,甚至连坦陈自己计划的那部分都相当不可信。 因此,虽然抱有疑惑,雨宫翠也只是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推理这人动机的打算。 而他放过了别人,别人却没打算放过他。 “不过作为替代,”青年平静的眼瞳注视着雨宫翠,是不容拒绝的、宣布结论般的语气,“就请这位雨宫君到寒舍做客吧。” ----------------------------------------- 把罪犯瞧好的人质藏了起来,结果导致自己变成了人质,这个发展是雨宫翠没预料到的。 说实在的,他根本看不清这位样貌姣好的“罪犯”先生的动机,对方的行为模式也古怪得让他快要脱发。 明明一开始想拉拢芥川却用了斩尽杀绝的手段;事了之后又像兴致耗尽般告知真相,拉足了仇恨;但没动芥川的小命,而是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了——哦对,还带走了一个雨宫翠。 这不是明摆着让垂耳兔把他当成一生之敌吗。 大人物连作死方式都这么清奇,雨宫翠百思不得其解。 但战斗力只有五的他没有发言权,只能保留最后的体面,和目眦欲裂的芥川告了别,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谜之青年走掉了。 荒地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西装革履的黑手党们面带愧色,迎上来为两人拉开车门。青年并没有责怪没有找到银酱的属下们办事不利,只是问被这幅排场惊了一下的雨宫翠:“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他坐进豪华汽车宽敞的后座,挑挑下巴,示意少年赶快进来。 “我不打算养个废物。乖乖告诉我你的能力,我就可以把你安排到最合适的岗位上。你想报仇也好、想叛逃也好,前提都是要爬得足够高吧?” 啊,这话的真假姑且不论……对方反正已经知道他是推理类能力了,那就和彻底知晓了他的异能相差不多。 “其名为【演绎推理】。”雨宫翠回答着,乖乖坐进了车厢,“你带领的组织,似乎很强。” “意外地坦诚呢。” 青年托着腮看向窗外,手腕处露出的绷带为他平添几分脆弱之感。头部也裹着遮挡了左眼的白色绷带,如果不是cos小鸟游六花来封印邪王真眼,那应该就是由于各种原因经常受伤,黑色风衣遮掩下的躯干,估计同样用层叠的绷带缠裹着新新旧旧的伤疤。 这幅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要不是先前看着他一脚把芥川踢出五米远,雨宫翠险些以为这真是个瓷娃娃般的病美人。 美人用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户,终于做出了决定。 “——有了。你就跟在我身边,当我的私人秘书吧。” 【滴!!!恭喜宿主正式开启剧情线!】 【恭喜宿主成功加入势力:“港口黑手党”!】 【恭喜宿主成功发现攻略对象:“太宰治”!信任值评测功能已开启!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目前的信任值为:2点!】 雨宫翠:……请问满分是十点吗? 系统:不,那当然是一百点啊。 雨宫翠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他匪夷所思地注视着托着下巴看月亮的黑手党boss,觉得这个家伙可能脑子有病。 非骂人,纯理性描述。 不然为什么,会把一个身份存疑、信任值2点、未来极大可能会背刺自己的贫民窟少年放在身边当私人秘书? 难道是……性向问题? 一阵寒风吹过,雨宫翠慢慢收紧四肢,把自己缩成一团,终于开始真情实感地担心自己的未来。 ----------------------------------------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雨宫翠入职港口mafia已经过了一个月。 如果不是被同样惨遭boss迫害的前辈拉住,情真意切地说要给他开个欢迎晚会,以表对太宰新任霸凌对象……啊不,首领青睐的超级潜力新人的赞许之情,他甚至都没有已经在攻略对象身边呆了这么久的自觉。 俯视着前辈老式礼帽下不羁翘起的几缕橘发,雨宫翠戳了戳系统。 “信任值多少了?” 【滴!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目前的信任值为:6点!】 ……涨了四点吗。 在他这一个月把脑子有病的上司从河里捞起来两次、千钧一发之际把快要入口的毒蘑菇抢走扔掉一次、及时提醒敌对组织埋伏一次、把暴怒的前辈从薅掉首领狗头的边缘劝回来无数次之后,太宰的信任值终于扭扭捏捏地上涨了四点。 的确和本体一样不可理喻。 没事,没事。雨宫翠自我安慰,一个月上涨四点的话,想凑成满分也不过需要两年多而已—— 【检测到宿主的想法过于简单荒谬,系统特此提醒!】 【信任值每十点为一个分水岭,想要突破相当不易。比如,正常人对陌生人的基础信任值一般为10点,代表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宿主还未能达到这个地步,尚需多多努力!】 雨宫翠看着自己可怜的6点信任值,陷入了沉默。 太宰治,真是个神奇的人。 和系统的交流只花费不到两秒,在旁人看来只是在低头沉吟。因此身材娇小的前辈按了按头上的黑色礼帽,颇为耐心地等待着。 雨宫翠想了想,态度含糊且犹豫:“其实,晚会这种事……唔,首领会去吗?” “管那条青花鱼做什么!”任何非正式场合,提起太宰治都能让中原前辈一秒爆炸,“他如果跑过去肯定又要喝洗涤剂自鲨吧,光是一天到晚看(一声)着这个家伙都要烦死人了!” 以整栋大楼都能听到的巨声嫌弃了顶头上司,泄完火的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气,再看向雨宫翠的目光转为再明显不过的庆幸和同情。 “不过没关系,”他拍了拍这个后辈的肩膀,颇为期许,意味深长,“等你正式入职之后,这些活就都是你的了。” 呵,这塑料的同事情谊。 听起来正因为终于可以把黏在手心里的烫手山芋甩出去而喜极而泣,正迫不及待地准备昭告天下的样子。 所以说,办欢迎晚会就是为了这个吗? 雨宫翠木着脸棒读:“谢谢前辈的期许,我会尽力。至于晚会,还是不必了吧。” 中原中也一挑眉毛,正准备再做尝试,就看见神憎鬼厌的青花鱼双手插在口袋里,以一副无所事事的轻松态度从后辈身边踱步过来,故意停下脚步,用过于明显的好奇目光打量着僵持的二人。 “啾也,雨宫~背着我这个首领,不会在偷偷商量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足以让黑手党中任何一人冷汗直流的质问,只得到了中原中也的一个白眼。 但是身为干部之一的中原前辈可以仗着首领宠他就这么傲娇,而小白菜雨宫翠是显然不行的,于是只能叹了口气,对着人间珍兽太宰治恭敬地低头行礼。 “早上好,太宰先生。” “我不好。”绷带精阴阳怪气得理直气壮,“大早上我信赖的副手就要和蛞蝓一起阴谋推翻我的统治,我好伤心哪嘤嘤嘤。” 雨宫翠:……给爷看看你那六点的信任值,想清楚了再开口说话! 什么人呐这是!! 但吐槽归吐槽,表面上他的神色依旧高冷且平静。 “并没有。前辈只是……”向橘发的青年投去了探询的眼神,在得到后者的默许之后,才继续从实交代,“只是问我要不要办一个入职欢迎晚会。” 太宰治的眼睛滴溜滴溜转,看不出支持与否,但坏心思肯定已经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别说近旁的雨宫翠,就连离得稍远的中原中也都面露嫌恶之色,毫不掩饰地嗤了一声。 如果说前者有高超的推理能力相助,那后者就是凭借丰富的被迫害经验做出判断,纯粹是以本能在厚厚一本《混蛋太宰与我的二三事》飞快翻到对应的一页,以便提高警惕远远避开。 居然把中原前辈这样的直觉动物都训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真不愧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 这样的念头刚刚一闪而过,雨宫翠就看见被吐槽的上司歪歪头,双手在胸前一合,以一副过于虚伪的天真模样给出了建议。 “欢迎晚会吗?那很好啊。毕竟雨宫的确能力突出,这个月的成绩,可以说是吓人一跳呢。” 无视了对方塞过来的甜枣,他默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正戏,由于深谙对手不按常理出牌,屏住呼吸,暗自提高了警惕。 太宰治动了。 太宰治从角落里拉过一个瑟瑟发抖的白发少年。 太宰治捏着少年的衣领,像是捏着兔子的后颈皮一样扔到雨宫翠面前,任由后者惊叫着飞快蹲身蜷成一团,盯着雨宫翠的眼睛笑眯眯地开了口。 “是新人哦。若是要办欢迎晚会,就带上这孩子一起吧?” 我是废物 雨宫翠在脑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身后的中原中也发出了尊严遭到挑衅的愤怒哼声,仿佛太宰扔在他面前的不是眼泪汪汪的新人,而是一只没有自理能力、只会闭着眼睛拱来拱去的小猫咪。 “混蛋太宰——!你以为港口mafia是托儿所吗?!!” 啊,又来了。 雨宫翠面无表情地想。 这幅太宰治践踏了他献上生命与忠诚的高贵组织的激烈反应。 听说中原前辈是直接向上任首领森鸥外宣誓效忠的资深干部,太宰上任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改变了效忠对象。但港口黑手党一直流传着一种所有人都默契绕过的言论……两人并非正常交接,而是现任首领用肮脏手段干掉了前任,夺走了首领的宝座。 如果传言为真,中原前辈应该也很难办。 明明应该杀掉这个家伙为前任首领报仇,但若是那样的话,偌大的港口mafia就会因为缺乏领头人而陷入混乱,最终分离崩析。 所以才会以那样矛盾的态度面对太宰——明明平日里真情实感地叫他去死,但危险来临之际,又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保护他。 而眼下这种完全失去上下级观念、揪着首领的风衣前襟疯狂摇晃的失智模样,很明显是前者。 “不要再捡孩子回来了你个腐烂的腌渍青花鱼!!!你以为你在给谁添麻烦!最后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不都是我吗!!” “哈哈哈我知道了~眼睁睁看着可爱后辈的身高一天天超过自己,中也肯定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才会如此抗拒吧?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长高了啊?” 雨宫翠……雨宫翠不得不停止对抱头蹲防不停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新人的观察,上前阻止发狂干部再次干掉首领的人间惨剧在自己面前上演。 “前辈稍安勿躁,”他站在一旁,抓紧最后的时机欣赏太宰治被摇晃得脑袋都快掉下来的场景,“一切顺利的话,以后跟在太宰先生后面收拾烂摊子的就是我了。您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打算举办晚会庆祝的吗?” ……对哦。 橘发的青年顿时停下了动作,扫一眼被自己掐着脖子、似乎正在享受那股窒息感的讨厌上司,一抖手把他丢开了。 “雨宫姑且也就算了,毕竟你说这是你的私人秘书,而且他能力的确出众——我们是黑手党,实力就是一切!” 中原中也打量着自己和太宰发生了直接接触的手指,目露嫌弃之色,似乎很想找块手帕来擦一擦,但相比膈应太宰,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伸手直指正贴着墙角蠕动逃跑的白发少年,光凭视线就把后者吓得一个哆嗦。 “你说说看,这种还在喝奶的小鬼有什么价值?!” 太宰治循着他指的方向,注视着因为被他人投注了过多的注意力而不知所措定在墙角、抱着膝盖发抖的纤弱少年。 有那么一瞬间,雨宫翠敏锐地觉得连带回这人的太宰都产生了动摇。 但首领就是首领,即使不自信也不会被发出质疑的下属压倒,而是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哼笑,慢悠悠地伸手,抚平衣襟上遍布的褶皱。 “我并不需要向你交代哦,中也。注意你的身份。既然这里是港口黑手党,那么,我这个首领的命令就是一切。” “哦,是吗。” 拿身份出来压人是很没品的举动,类似于小学生吵架吵不过对方时赌气叫来家长。 像是被什么东西惊醒了一样,之前还萦绕着几人的沙雕快乐氛围倏忽消失不见,同时隐去的还有中原中也脸上过剩的气愤之色。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含笑的太宰治,抽身后退一步,摆明了已经不想再管这事。随后,甚至忘了要跟雨宫翠告个别,橘发的青年神情冷淡地离开了,裹挟着遍体的低气压。 原本挂在太宰治脸上的,莫名给他染上股稚气的那个轻松微笑也随之不见,显得神色有些低落。 雨宫翠目送被欺负了的前辈气冲冲离去,心情复杂地开口。 “我觉得……中原干部可能是世界上最信任您的人了,太宰先生。” 不然也不会数年如一日地被你这个撒谎精骗,这就是爱吧。 对待信任自己的人,难道不应该温柔一点?或者说,信任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对他人友好才能取得的吗? 裹着绷带的青年轻笑一声,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长长围巾。 “……是吗。对一只蛞蝓而言,这可真是不幸啊。” 还没等雨宫翠虚心询问渣男骗取他人信任的必备技巧,这位让他高山仰止的业界前辈就挥挥衣袖离开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走了? 就这么走了? 之前用来安慰中原前辈那句“以后跟在太宰先生后面收拾烂摊子的就是我了”,这么快就变成现实了吗? 雨宫翠收回不由自主伸出的手,挺直脊背,看向旁边毫无存在感、正试图把自己塞进墙里的冲突源头,而后者光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就肉眼可见地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干净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少年弱气的金瞳中已经水雾弥漫,却又害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因而强行克制着不哭出声来的那副表情……真是好欺负到让人蠢蠢欲动。 “我、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请放我走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发誓!” 这种神经纤细到一碰就断的类型,雨宫翠的确没遇见过,但并不代表他不擅长处理。 “我是雨宫翠,首领的私人秘书。请不用害怕,我也刚刚才上任一个月而已,没有接触过什么事物。这里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边走边说?” 少年轻易被带到他的节奏里,似乎也觉得这条走廊随时会有膀大腰圆的可怕黑手党经过,急慌慌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初次见面,我是,中、中岛敦……” “唔,方便的话,可以叫你敦君吗?总觉得你似乎很年轻呢。” “您随意称呼就好!至于年龄,嗯,似乎是……今年刚满十四岁。” ……太宰治,你这个魔鬼。 是正太控吗,是正太控吧! 所以才会对身高合格但年龄超标的中原前辈那么苛刻! 把他一瞬间的失语全都归因于自己,中岛敦的声音里又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我、我不记得确切数字了,真的十分抱歉!” “嗯?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我并没有表示不满的意思。”雨宫翠哭笑不得地安抚他,“都说了不用那么紧张了,我也只比你大两岁而已。” “就算这么说……”少年的哭腔更加明显了,“可这里毕竟是……毕竟是黑手党的基地啊!” 他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里被欺压虐待的小可怜,突然被拎到横滨这种大城市来,本来就足够慌乱忐忑,更何况到地方了才发现,自己被丢到了杀人如麻的黑手党的老巢。 那一瞬间,中岛敦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第二天的报纸头条。 《无知少年惨遭诓骗,港口捞上浮尸为哪般》 配图是自己布满弹孔的尸体。 前面领路的黑发少年相貌出挑,气质沉静,让人联想起深林中人迹罕至的湖泊,相比把他骗来的黑手党boss和嫌弃他没用的暴躁干部,似乎不那么容易突然露出原形把他吃掉。 而此刻,那双不起波澜的黑眸回头打量着自己,似乎看透了他小脑瓜中的凄惨画面一样,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首领带来的,没人会擅自动你。方便告知一下吗,你和太宰先生——?” “那个,我从孤儿院里出走的时候,在林间撞见的他。”中岛敦垂头丧气,显然很不想回忆,“他说能给我想要的一切……我就,我就跟他走了。” ……第一次鼓足勇气接触外界就碰见了太宰治,这份信任的代价还真是沉重啊。 连雨宫翠都不忍心再刺激他了,只是加快脚步把人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在茫然且慌乱的小少年背后关上了房间的门。 中岛敦眼泪汪汪,双手抱在胸前。 “这、这不是出去的路……你不要过来啊!再过来我要叫人了!” “你是搞笑综艺节目请来的嘉宾吗,”他终于忍不住吐槽,绕过这孩子走进浴室,给浴缸放上热水,出来的时候果然看见中岛敦在研究门锁,想出去又不太敢的样子,“去洗澡吧,敦君。” 收获了仿佛说出口的是“给我脱衣服”一样震惊且委屈的眼神。 雨宫翠扶额,发现和这个类型打交道的确要多费不少力气。 “去洗澡吧,毕竟赶了很远的路不是吗。那身衣服也该换了,暂时先用我的凑合一下吧,都是这个月新买的。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去做一点,等吃完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样可以吗?” 被“午饭”这个字眼说服,少年终于捂着咕噜噜的肚子乖乖进了浴室。 说是做饭,但雨宫翠的相关技能也只有把速食米饭放进微波炉里、再煎上两个蛋这种程度而已。 打开冰箱拿出两瓶橙汁放在桌上,他转身从衣柜中挑选出一套风格较为休闲的,把衣物搭在手臂上,敲了敲浴室的门。 “衣服和毛巾一起放在门口了。内衣是新的,不用太介意。” 哗啦啦的水声暂时停歇,少年带着怯意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是……让您操心了,非常感谢。” 哎呀,这不还是能交流的吗。 油然而生一股被炸毛的流浪猫轻轻嗅了手指的满足感,雨宫翠挑挑嘴角,走进厨房,戴上厚实的棉手套取出来两份微波过的焗饭,把煎好的蛋扣上,端到了餐桌前。 虽然对社畜来说已经是足够丰富的一餐,但是作为新人在港口mafia的第一顿饭,似乎有些简陋了。 犹豫之后,还是重新拉开了冰箱的冷冻室,从里面掏了盒珍藏的奶黄包出来——有“甜品”的话,就能给人比较丰盛的错觉。 再用剩下的苹果切个果盘,雨宫翠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趁着首领拐骗来的孤儿还在洗澡,他开始用这片刻的闲暇时间筹划晚间的迎新聚会。 虽然本来中原中也的意思是私下里三五人随意聚下就好,但既然太宰治关注了这件事,还把中岛敦塞进了他手里,显然是想让这孩子借这个机会进入港口mafia众人的视线。 那晚会就不可避免地正式起来。 不必邀请外人,但内部的关键人员尽量全都邀请到,来不来是他们的事,雨宫翠只负责通知到位。和后勤部门协调了场地问题,在得到确切的回复之后,向几位干部、各部门负责人和行动部队黑蜥蜴发送了简短的邀请函。 只是提了首领想要以稍正式些的仪式介绍新人,但暂时没有点出中岛敦的存在。 只要一想起少年被他人的视线吓得发抖的场景,总觉得就算只是稍微引起众人的期待,都会把他整个压垮。 虽然出于不明动机,坚定地要让这孩子加入港口mafia,但那副公开处刑般的场面……太宰治根本就没有想过吧。 那个人只负责制造麻烦而已。 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隙,瘦骨嶙峋的手臂伸出来私下寻摸,像偷食的小老鼠一样无声且迅速地把衣物拖了回去。 门关上又打开,赤着脚的少年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凌乱短发,直勾勾地盯着餐桌上冒着袅袅热气的焗饭,整张脸都写满了直白的渴望。 发完请柬的雨宫翠合上电脑,道声“稍等”,拿了双拖鞋过去。中岛敦趿拉着鞋子飞快地溜到餐桌边,却不敢就这么拉开椅子坐下,只是背着手不安地看着他,像只想要进食却又很怕挨打的小野猫。 厨房里传来了微波炉的滴滴声,奶黄包热好了。雨宫翠把可怜猫咪按在椅子上,强行往他手里塞了勺子,又手把手舀上一口塞进他嘴里:“吃饭会不会?嚼,嚼,咽下去——嗯,真乖。” 中岛敦一发不可收拾,坐在桌边狼吞虎咽。雨宫翠端着一盘奶黄包出来的时候,震惊地发现焗饭盒子已经空了。 孩子这是饿了多久? 他犹豫一下,还是把奶黄包放在他面前,顺便拧开一瓶橙汁递过去:“慢点吃,小心噎着。” 这就很为难中岛敦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雨宫翠的表情,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嫌自己吃得太多的意思。于是,在百般纠结之后,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拿起一个奶黄包……掰下一半,把剩下半个乖乖放了回去。 他捧着半个丢丢大的包子吃得香甜,背景开满了小花花,雨宫翠坐在一边看着,莫名生出一股苛待于人的罪恶感。 现在是下午三点。太宰治带着这孩子出现在港口mafia大楼里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间。 如果中岛敦没吃饭,显而易见同行的太宰也忽略了这一顿。 那个家伙……现在有东西吃么? 没人催促的话,雨宫翠并不觉得他会刻意补上——那根本不是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没注意到这点前还好,但甫一醒悟,就觉得有些坐立难安。雨宫翠纠结了一会儿,把那半个奶黄包也投喂给眼巴巴的小猫咪,到底还是拿出手机来打了电话。 “太宰先生?是我。” “没什么事,只是一时兴起在那家很火的店点了蟹肉饭外卖,我还特地叮嘱了店员在里面多加洁厕灵,吃一口可以看见天堂的那种——” “嗯,没错。所以请您半个小时后到前台去取,务必一口一口吃下去,这样才不枉我一片心意。” 他挂了电话,刚准备去补上这份之前并不存在的外卖,就听见系统发出了响亮的滴声。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四点!目前的信任值为:10点!】 雨宫翠手一抖,手机差点滑下去摔到地板上。 ……一个月的艰苦奋斗,堪堪抵得上给你点份外卖。 这其中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就这么喜欢吃蟹肉饭吗!? 吐槽归吐槽,信任值突破十点大关还是令人欣慰的,他终于变成了太宰治心中最熟悉的陌生人。雨宫翠冷静地点完外卖,草草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准备带中岛敦出门。 “我先带你去人事那边入职,然后我们上街买几套衣服,晚上要穿。敦君不用害怕,”他摸摸小猫咪还残留一丝湿意的银发,示意对方放轻松,“这里是港口mafia,没人会违背首领的意志。” “可是我……我不想……加入黑手党。” 中岛敦站在原地不动,因为吃得很饱,所以声音没有先前那么抖了,但依然有一言不合就开哭的味道。 “我根本什么也不会啊!性格差劲,脑子也转得慢,就连在孤儿院打架也总是被压在地上欺负的那一个!院、院长先生也说了,我这种毫无价值的废物——” 他声音渐小,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看起来对于自己是废物这点颇为坚信。 “总、总之,要我加入这种暴力组织,肯定会拖你们后腿的,而且我说不定第二天就会死掉!雨宫君你不是能联系到那位太宰先生吗?能不能帮我稍微解释一下,拜托了!!!” 迎新晚会 雨宫翠没有动作,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中岛敦被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锁定,莫名有些害怕,弱弱地唤道:“雨宫君?” “我在。”雨宫翠应声,随之问道,“若是能够离开港黑,你之后的计划是什么?回孤儿院吗?” 金色的瞳孔顿时放大,少年下意识地发着抖,忙不迭地摇头。 “我想留在横滨!现在回去的话会被打死的,留下来的话,至少能吃饱饭!” “吃饱饭?是什么给了敦君这样的自信呢?这里是横滨,想得到的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他物来交换。敦君,你能付出什么?” “我可以……打份工,发发传单什么的……” 他的声音在雨宫翠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终沮丧地垂下头,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被迫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他甚至无法回到作为下下之选的孤儿院,连一分钱的路费都没有。一旦迈出港黑的大楼,就会很快被这座城市吃干抹净,变成一具无人关注的小小尸骨。 必须留下来和不愿留下来,夹缝中的侥幸与活下来的渴望正在彼此拉锯,让少年整个人都在不断地颤抖。 “太宰先生没有让孩子送死的恶趣味,他既然把你带回来,肯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某种品质。虽然我现在也还不知道你的天赋在何处……但是作为首领的太宰先生,一定会致力于让那份天赋显露出来的吧?” “可是我——” “并不是废物。首领邀请我之前,就说过‘不打算养个废物’,我不觉得他会为你改变准则。” 良久的沉默。 中岛敦明显已经屈服于现实,但还是不忘小声确认道:“那我每天都能吃到焗饭吗?” ……你的梦想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吗。 但面对少年期待的眼神,雨宫翠还是叹着气点头:“随便吃,吃腻为止。那现在,可以跟我去人事了吗?” -------------------------------------------- 晚会开始的时候,中岛敦已经被套了身合体的新衣,剪了头发,甚至袖口还被喷了淡淡的男香,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满脸都写着“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吧”的话。 雨宫翠拉着他躲在厕所隔间,无奈地开展十分钟黑手党速成班。 “把腰挺直!挺胸收腹!不要一脸哭唧唧地看着我,面无表情,面无表情懂吗!” 中岛敦qaq,老实地回答:“不懂。” “……那别人看你的时候睁大眼睛,目光不要躲闪,这点能做到吗?” “我、我试试qaq” “说话不许结巴!” “好好好好好好的前辈,对不起前辈!” 虽然被小猫咪叫前辈的感觉很好,但这个学生是在过于没有天赋,让雨宫翠只想生活不易老师叹气。 他放缓了语气,同情地拍拍中岛敦单薄的肩膀。 “算了。你一会儿跟在我身边就好,只要记住表情别太崩,不许哭——” 隔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中原中也的声音幽幽传了进来。 “培训完了吗雨宫老师。该进场了,你要让干部们等着你吗?” 小猫咪差点没绷住,被一旁的年轻前辈恨其不争地瞪了一眼,才勉勉强强咬住嘴唇,掩饰住差点冒出来的哭脸。 雨宫翠拉开隔间的门走出来,稍微整理下衣服,对着面前倨傲地靠着墙面、用下巴看人的橘发青年微微低头:“中原前辈。” 中原中也没有答应,目光停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的少年身上,像筛子一样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中岛敦盯着前面雨宫翠的肩膀,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假装自己是个飘浮在角落里的幽灵。 没挑出什么大错来,青年按了按头顶的黑色礼帽,不爽地哼了一声。 “何必这么给青花鱼面子,雨宫。要是换了我,肯定就把那个谁原样拎上会场,让大家看看首领的品味。” 口是心非的傲娇怪。 即使再嫌弃太宰治甩过来的烂摊子,在其他干部面前也绝对会拼命维持首领的形象吧——虽然众所周知,热爱自鲨的首领其实并没有什么形象。 雨宫翠笑了笑,没有拆穿这硬气的发言。 中原中也转身离开,他拉着中岛敦跟上,和前辈稍稍隔着一些距离,彼此之间多少有了些默契。 ——为了不让新人的哭包本质当众暴露导致无法收场,港黑的武力担当愿意在今晚成为二人的庇护者,面对刁难时可以扯出来挡枪的大旗。 三人一同走进会场,中原中也抬手按了按帽子,吸引了大部分向这边投来的目光。 中岛敦暂时没什么反应,因为偌大的宴会厅中只是寥寥散落着几名男女,而且似乎没在注意他。铺着红色桌布的长桌上分门别类摆着可以随意取用的小食和饮品,觉得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少年的金瞳里露出了憧憬之色,暂时无暇顾及他物。 “前辈想喝什么?”雨宫翠问,“要我去拿杯香槟么?” “你们随意,别顾忌我。” 青年挥了挥手,示意他带着心不在焉的小猫咪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挨个打声招呼蹭个脸熟,今晚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别出什么岔子——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 灯光昏暗,他说到“看着你们”的时候,澄澈的蓝眸微微眯起,被睫毛投下的阴影所淹没。 尽管面孔和身高都还稍显稚嫩,但那一刻,低沉的声线中满是压倒性实力所带来的强大底气,足以让暂时躲在羽翼之下的雏鸟顿觉安心,所有隐约的忧虑都一扫而空。 真是可靠的前辈。 ——什么时候,我也能变成这样值得信任的人呢? 雨宫翠轻声道谢,拉着自始至终状况外、甚至因为远离脾气不好的橘发干部而松了口气的小猫咪走开了。 到桌边端起两杯五颜六色的调制饮品,啜饮之后觉得酒精含量似乎不高,把其中一杯转手递给了中岛敦。 后者忙不迭接过,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阻拦已经来不及,雨宫翠只能又拿了杯给他,叮嘱这次好好要端在手里,一口都不准喝。 对面顿时投来了委屈和不解的目光。他强行无视,示意小猫咪跟上。 首先搭话的自然最好相处的,比如正朝着这边投来微笑的和服美人,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 雨宫翠不再犹豫,上前打了招呼。 “红叶大姐。” “雨宫。”已经和首领的私人秘书打过几次交道,女性以和服掩面,露出的眼睛里含着毫不掩饰的兴味,投向他背后的生面孔,“这位是?” “首领带来的新人。敦君?” 雨宫翠说着,偏头丢过去一个眼神。小猫咪立刻会意,在充满母性气息的温柔美人身前也没有太紧张,虽然略显磕巴,但好歹完整地说完了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我是中岛敦!以后就麻烦您多关照了!” 尾崎红叶被刘海半遮的眼睛眯起,开怀地一笑:“哎呀,好可爱的孩子。要来我下属的拷问部队吗?看在首领的面子上,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拷、拷问部队? 中岛敦裂开了。中岛敦吐魂了。 但尾崎红叶只是开个玩笑,并不认为面前一团孩气的白发少年能胜任拷问工作。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她也起了兴趣,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雨宫翠。 “和你一样,是首领亲自带来的啊。此前我从未发现,那人竟如此擅长发掘人才……那,雨宫,这位中岛君准备从事何种工作呢?” 雨宫翠沉默了。 虽然很想回答,但事实是他也摸不到一点头绪。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雨宫翠咳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太宰先生事务繁忙,暂时还没有具体安排。目前看来,应该会和我一同跟在首领身边……吧?” 尾崎红叶若有所思地颔首,刚准备说些什么,身侧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富有磁性、给人第一印象相当华丽的男声。 “哎呀,果然是这样啊。跟在首领身边的新人都有点本事,那么这位中岛君,你的异能力是什么呢?” 这句发问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掩饰,一时间,几乎所有与会的宾客都把视线投向了这边,落在那个身穿高定西服、佩戴着高调的红宝石领结的男人身上。 “……a先生。” 按捺下扭头向中原前辈求助的念头,雨宫翠和那双满含恶意的狐狸眼对上,冷静地低头行了礼。 这种程序化的东西,没人能从他身上挑出一点错处。 “这种私人信息,放在港黑成员身上就是机密。a先生,这里人多眼杂,我想首领并不愿意——” “住嘴。” 男人沉下脸来,高高在上地呵斥了一声。 “你是想用首领的名头压我吗,狂妄的新人?听好了,我只是和港口黑手党合作而已,若要说的话,只有首领才有资格跟我交谈!至于你?一个月前还在贫民窟的泥地里打滚吧?” 面露嫌弃之色的同时,a先生还非常做作地伸手捂住了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泥水的臭味。 雨宫翠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在飞速思考得罪自己这个首领秘书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 a先生在港黑的地位的确有些特殊,简单来说,他的干部之位是用钱买来的——前任首领原本不想答应,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资料中有提及,此人的异能力名为【宝石王的失常】,可以将部下的寿命转化为同等价值的宝石。 这么一棵粗壮的摇钱树,港黑当然不会往外推,平日里也并不需要他像其他干部一样处理什么事务,只要人活着,钱到位,那一切都好说。 而大富豪a先生也仗着港口黑手党的凶名,活得愈发滋润。 相关信息在脑海里飞快闪回,雨宫翠立刻察觉,自己这个首领秘书的身份对a先生毫无价值。不如说,只要这个人不愚蠢到挑衅太宰治,港黑就会看在那份巨大价值的面子上一直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a先生显然对这一点深有体会,所以狂傲到甚至开始横着走。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训斥自己,无疑间接损害了太宰治的颜面。 是怀抱目的故意这么做的吗?还是说,认为不会有什么后果? 对雨宫翠识时务的沉默非常满意,a先生轻哼一声,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了另一名新人的身上。 “我注意到,身为后辈,你好像还没跟我这个干部问好。” 中岛敦正担忧地看向旁边低头不语的雨宫翠,突然这个让人厌恶的凶恶角色搭了话,顿时浑身一抖,杯子里的饮料都洒了些在袖口上。 牢记着之前在厕所隔间内的种种叮嘱,他勉强沉住气,没有露出那副连自己都嫌恶的软弱表情,看向男人的目光里满是抗拒。 “——a先生。” 小猫咪以仿佛被逼良从娼一样的勉强态度打了招呼,立刻就收声不语,显然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而干部a则眯眼一笑,往前逼近一步,打破了他的幻想。 “想糊弄过去可不行。乖乖回答问题是新人的义务吧?老实交代,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看不下去的红叶皱眉阻止:“何至于把气氛破坏到如此程度!a,他们是首领的直属部下,并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可是在帮首领、鉴定这块‘璞玉’的价值。如果被垃圾混进来了,同僚们岂不是会很苦恼吗?” 道貌岸然的男人如此回答着,看向中岛敦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再明显不过的威胁意味。 后者早已把种种冲突归因于自己,眼见场间火/药味愈浓,又突兀被这个眼神一压,顿时慌乱地摆着手,想尽快从这场风波中脱身。 “我、我没有什么异能力!这样说的话,您总该满意了吧?!” 然而令中岛敦不安的是,事态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平静下来,反而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场间寂静了三秒,随之弥漫起了蜂鸣般的窃窃私语。连刚刚还出言保护他们的红叶都怔住了,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犹疑。 “……没有?” 她的问话之中,面对“同僚”的那部分减弱了,而面对“孩童”的那部分则在逐渐增强。 中岛敦顿感说错了话,但还是老实地呐呐点头。 “我这种一无是处的普通人……” 中原中也沉着脸朝这边走了过来。a先生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狭长眼睛睁开了,以一种让中岛敦冷汗直流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没有能力,就意味着没有价值。” “为了敷衍我而说出的欺骗之词——不,我并不觉得。不管怎样,我有个好主意能让你说实话。”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藏在腰间的伯/莱塔,这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把枪口抵在满脸愕然的少年眉心上。 打开保险,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新的任务 有那么一瞬间,雨宫翠毫不怀疑小猫咪会血溅当场,甚至连鼻间都闻见了逼真的浓郁血腥味。 和中原前辈还隔着一段距离,最重要的是谁都没想到a先生会突然发疯,在首领示意举办的晚会上搞这么一出。 干部们作为港口mafia的栋梁可以免于搜身,这代表首领的信任,但拿这份信任为所欲为是要付出代价的——而a先生平时里给人的印象,并不是这么蠢的人。 相反,他相当精明,精明得有些过头了。 枪声并没有响起。 ……但那股血腥气,也并非幻觉。 雨宫翠缓缓睁大了眼睛,由于面前一幕甚至超脱了他最狂野的想象,一时间甚至不知作何反应。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男人,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巨大白虎叼在嘴里,脑袋已经整个隐没在虎口之中。 猛兽不慌不忙地蹲踞于原地,长尾悠然摇摆,不含感情的金瞳冰冷而平静,那是属于捕食者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精致的伯/莱塔从无力松开的手中落下,悄无声息地滚落到地毯上。 a先生还在微微抽搐。白色的虎和近旁屏息的雨宫翠对视,尾巴不耐烦地抽打一下地板,口中传来了沉闷的“咔嚓”声。 男人终于彻底不动了。 宴会厅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压抑的呼吸声。中原中也讶然地收住了脚步,近旁的尾崎红叶眉头微蹙,仰头细细打量着气势骇人的巨兽。 不错的异能力,不愧是首领看中的新人。 “你……” 她刚刚发出一个音节,白虎的眼球转动,猫科动物特有的细长瞳孔牢牢锁定了她,瞳孔中浮现出两个纤毫毕现的小小倒影。 尾崎红叶下意识后退半步,而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白虎,让它噗地一声把口中的无头尸体吐了出来,改蹲为站,前肢微微压低,似乎想要来一场高低平等的亲切谈话—— “红叶姐,把【金色夜叉】叫出来!!!” 雨宫翠嘶声警告,在发声的第一秒就急速后退,朝着不远处的中原中也冲了过去。人类被大猫追捕时的原始记忆尖叫着苏醒,求生的本能帮助雨宫翠燃烧潜力,跑得比风还要快。 原因很简单,那只中岛敦所化的巨大白虎,应该并没有作为人的记忆和知性。 否则正眼看人都需要勇气的小猫咪,也不会在变身之后跟吃黄瓜一样脆爽地把别人头都咬掉。 进入战备状态的尾崎红叶凝神而立,身后浮现出手持长剑的金色虚影,谨慎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而那只白虎瞳孔一缩,显然意识到了这是个硬点子。不知是出于兽类的狡黠,抑或是猫科动物玩弄猎物的天性,它低吼一声,跃起扑击——从红叶的身侧跃过,朝着更能激发兴趣的目标追了过去。 “雨宫——!” 在被后背突然传来的巨力击晕之前,雨宫翠似乎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看见了飞速逼近的中原前辈惊慌的脸。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整个背部的神经都在灼热地跳动着。 ……难道一周目就要终结在发狂的小猫咪手里了吗?太宰治的信任值才刚刚凑够十点……唉,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啊。 已经没有力气回应那些喊声,雨宫翠扑倒在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 雨宫翠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不是观察环境,而是立刻戳戳系统,调出了攻略对象的好感值——意外之喜,还是十点!!! 这游戏还能继承进度的吗? 他喜出望外,差点笑出了声。淡蓝色的帘布突然被人从外部拉开,一位白衣黑裙、jk打扮的黑发女性走进来,看见他面上的笑容,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别是吓成了个傻子吧? 进了她的医疗室,居然还能笑着出去……这么一想,与谢野晶子也不得不对这名少年的粗大神经感到敬佩。 “感觉如何?身体如果没问题了就别赖在我这里,嘛,总之被我治疗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了。” ——精神层面的不算。 武装侦探社的专属医生、治疗前会先把人肢解的“死亡天使”与谢野冷淡地抬起下巴,双臂环抱在胸前,以毫不留情的语气下达了逐客令。 雨宫翠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部,接触面平整光滑,没有丝毫疮疤。他环视四周,一边从这个类似私人诊所的病床上滑下来,一边向带着蝴蝶发饰的漂亮女性确认道:“我记得我好像死了。” “是快要死了。”与谢野晶子纠正他,“黑手党的干部把你送来的时候,就差这——么一小口气。” 这么说,他并没有浪费一次复活机会。 雨宫翠生出白捡了一条命的喜悦之情,对面前这个态度差劲的强力治疗异能拥有者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而对方却像很不习惯似的,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撇着嘴把他赶出了门。 等候在门外的干部不出意外,是“总是负责收拾烂摊子”的中原中也。青年有些局促地避开了雨宫翠的目光,用帽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抱歉。” 他在微怔之后,坦然地点了点头。前辈顿时像是放松了些,轻轻呼出一口气,背部从一直倚靠着的墙壁上离开了。 “中原前辈。” “嗯?” 目光相接,雨宫翠注视着那双略带不安的蓝色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以为会就这么死去、却又被险险救回的这份……复杂心情。 最终他也只能简短地说:“谢谢您。” 语言真是苍白无力啊。 无法在日常对话中添加过于华丽的藻饰,但这样简单的对话,真的能够传达到吗? 但是那双眼瞳中的不安意味消散了。中原中也对着他笑了笑,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他顿时满心轻松,在后面快步跟上。 楼下夜色沉沉,路边停着一辆造型酷炫的跑车,相当吸引人眼球。 ——但稍微走近了看,就会发现更引人注目的是几乎把副驾整个染红的大片血迹。 雨宫翠嘴角一抽,下意识想看看前辈此时的表情,却只捕捉到一个顶着礼帽的橘色后脑勺。 ……不知道以自己的工资,多久才能赔得起。 中原中也走到车边,慢半拍地啧了一声,显然刚意识到用这辆车载人回去不太合适。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了人过来接,之后就和雨宫翠站在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没什么人受伤,只有你离得太近,所以比较倒霉。” “收尾?用重力把老虎压进了水泥地里,又叫了混蛋太宰过来……你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吧?” “其实结果还好,除了a死了。不过没人在意,青花鱼好像也不怎么生气。” “哎,说起来,那家伙其实还挺冤的——他拔枪时候我就觉得不对,a没有这种胆子。结果你猜怎么着?红叶姐给我发短信了,说那只伯/莱塔里根本没有子弹,他大概只是想拿来唬人。” ……a,实惨。 中原中也打开了话匣子,也不怎么在意后辈的反应,一个人高高兴兴地接着往下说。 “不过托他的福,以后干部入场也需要搜身了。哈,我觉得青花鱼挺高兴有这么个机会敲打下我们。” 雨宫翠的手机在内兜里震动起来,他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太宰先生。中原中也凑过头看了眼,嘁了一声,还是通情达理地示意他接起来。 太宰治标志性的懒散声音,慢悠悠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尾音有些若有若无的哑。 “喂~雨宫?你还活着吗?” 他清清嗓子,表示自己很好:“嗯,还活着。” 系统突兀地滴了一声,显示太宰治的信任值上涨了整整……一个点。 本来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卡住的雨宫翠:……谢谢? 能从各种突发恶性意外事件中成功存活下来,这份蟑螂一样的顽强生命力也是取得你信任的必备条件之一吗? 只是个普通人的雨宫翠:我太难了。 电话对面的太宰治哦了一声,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我给你批一晚上的假,好好休息,明天准点到我的办公桌前报道知道吗?真是的,事务积攒得太多了呀……” 压榨劳工的首领吧嗒一声挂断了电话,徒留雨宫翠对着黑屏的手机无语凝噎。 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中原中也沉痛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已经折腾到半夜了。等下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港口mafia派来接人的车辆终于抵达,是熟悉的黑色雷克萨斯。前辈那被糟蹋得惨不忍睹的跑车也被迅速拖走,显然会有专人处理。 雨宫翠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终于放松了些,抬头凝望着车窗外周边微微晕开的满月。 “前辈?”他突然想到一茬,“敦君他——” “他没事,只是暂时陷入昏迷,被太宰带走了。” “那份异能力,他似乎并不能控制。甚至无法决定什么时候发动,也没有使用期间的记忆,甚至认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很危险。我明白你的意思。” 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旁人,无法操控的异能力都是可怖的双刃剑。 何况中岛敦的能力,又是如此的具有攻击性——永不餍足、捕食人类的白虎。 今晚的雨宫翠就是最好的例子。 “太宰会负责教导他,这种不受控的情况,最适合青花鱼那个能力发挥作用。”中原中也安慰他,“既然把人带回来了,肯定对他寄予了莫大期望。太宰肯定会好好磨练他的,你不用担心。” ……不,这才是最值得担心的地方吧。 “太宰治的期望”、“太宰治的磨练”,之类的。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地狱啊。 泪花飚飞的小猫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雨宫翠在如是吐槽了之后,也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对前辈的观点表示赞同。 ——那种能力,必须控制住,不然总有一天会把持有者的人生整个破坏掉。 而太宰治是唯一的老师人选。 雨宫翠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下次见面时小猫咪四肢健全,精神完好。 他之前还允诺过什么来着……不知道在太宰的教导下,还能每天都吃到焗饭吗? --------------------------------------------- 第二天清晨,雨宫翠如约准时出现在首领面前,表情平静,肢体放松,和之前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 面上缠着绷带的青年坐在办公椅上,正颇有童趣地哼着歌转来转去,椅子呼啦呼啦响。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这个人已经彻底自暴自弃,放弃了在私人秘书面前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通常他一嗨起来就要玩好大一会儿,于是雨宫翠也照常忽视他,从沉迷转圈圈的首领面前拿起一沓事先摆在那里的纸质文件,细细翻看起来。 是关于欧洲雇佣兵组织“mimic”的一份资料,里面详细介绍了首领安德烈·纪德,甚至还提及了他的异能力。 其名为【窄门】,能够短暂预知之后一段时间的未来,从而针对危险做出躲避。 在他翻完最后一页、把资料放回办公桌上的同一时间,太宰治也悠悠转完最后一圈,嘴角勾起,含着笑意看向他。 “有什么想问的吗?” 雨宫翠也懒得试探:“您需要我做什么?” “把这个组织……连根拔起。特别是那个首领,纪德,”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知源自何处的憎恶之火,但细看之下,依旧一派平静,“我不允许他活下去。” “这个组织主要在欧洲活动,即使现在开始布置,起作用也要些时间——” “他们会来日本。” 太宰治打断了他的话,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微笑,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似乎在计算日期。 “……很快了。到时候,就抓紧时间清扫掉他们吧,雨宫。” “这可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件正式事务,别让我失望。” 雨宫翠凛然,彻底从这句多余的反复强调之中,明白了太宰治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欧洲的组织……和港口mafia打过什么交道吗,居然被黑泥精记仇记了这么多年? 表忠心是不必要的,他干脆地开口:“我需要调动基层黑手党和‘黑蜥蜴’的权限。就算是干部,必要时也会向您提交调用报告。” “那是当然。”记仇的黑泥精似乎很满意,着重表扬了他这幅积极的工作态度,“干劲不错呢,雨宫,我等你的好消息~” 把繁重的事务都扔到了可怜下属的肩膀上,毫无良心的资本家就这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哼着歌愉快地离开了只呆了十分钟的办公室。 雨宫翠默默打开电脑,坐到了刚被无情蹂/躏过的转椅上,开始搜集mimic的其他资料。 他不想失去真.拿命换来的信任值,一点都不行。那就只有漂亮地完成任务这一个选择。 对方只是个松散的三流组织而已,连异能者都只有首领纪德一个人。赢是肯定的,问题是,怎么赢得漂亮呢? 首领秘书雨宫翠,今天也陷入了沉思。 幕后黑手 正如太宰所说,mimic在半月之后,有了毫不掩饰的大动作。 整个组织的残余人员在首领纪德的带领下,横渡大西洋往日本径直进发。据纪德称,此举是为了“寻找能将他和伙伴们从这个绝望世界拯救出来的救赎”。 简称找死。 雨宫翠惊了,他深切怀疑这家伙通过什么他不知道的私密渠道和太宰治达成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横滨,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一种国际主义的精神! 感动之余,他彻底放下心来把这人当成送上门的经验怪。作为这份经验的报答,一定会认认真真,给予纪德足够让他上天堂的“救赎”。 耳麦里呼啦作响,下属断断续续的汇报声中伴随着电波的噪音:“……雨宫大人……船,快要进港了……” 时针正指向三点,横滨这座城市正沉浸于甜美的梦乡。雨宫翠偏头看一眼沉沉的夜色,眼睛倏忽闭合随即睁开,像无机宝石般敛着冷色的暗光。 数据的洪流在其中奔腾而过,他一手扣紧了耳麦,以毫无波动的声音下令。 “收到。你继续隐藏,不要做多余的事,有状况及时汇报。” 在他的设想中,港口黑手党并不是第一批出门迎接客人的热心东道主。 不同位置的监控摄像头将港口的实时画面传送过来,雨宫翠紧盯着笔记本上的画面,不时进行切换。 轮船逐渐接近码头,速度开始渐缓,漾起的水波冲刷着湿漉漉的长堤。他屏息凝神,终于在船舶彻底泊入、即将打开舱门的时候轻扣耳麦,低声下达了命令。 “广津先生,请按b计划来,在三号位置停留五秒钟。那里在轮船的视线死角,所以不用担心被发现,神情可以放松一些。” “收到……已经就位。” 两个呼吸的沉默。 “五秒钟到了,立刻撤退。您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会替您申请加班费的。” 已经准备好大开杀戒的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 他一边遵从命令退入阴影当中,一边忍不住发问。 “您确定吗?虽然并非壮年,但我自认还有几分战力……” “不需要战斗,我讨厌看见损失清单,那意味着我的计划出了错。如果能借助他人之手、不用付出丝毫代价就轻易达到目的,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雨宫翠看着老爷子的身影从屏幕上飞快消失,像是回答问题、又仿佛在自言自语般说了几句。 作为黑蜥蜴的资深武斗派、大部分时间带领属下奋斗在第一线的敬业劳模,广津柳浪的那张脸已经成了港黑的招牌。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似乎都昭示着这里笼罩在黑手党的意志下,即将刮起阵阵血雨腥风—— 而躲在暗处的第三方,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 眼看港黑的人失去踪影,轮船又即将靠岸,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整个局面都在掌控之中的家伙们终于按捺不住骚动了起来。 耳边再次响起了电流声,下属汇报的声音带些颤抖,显然高度紧张。 “埋伏、有埋伏!是政府那边……异能特务科的人!!雨宫大人,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这样啊,”雨宫翠语气平平地应答,“那还真是过分。” “港口被包围起来了,海上路线也被封锁,双方正在互相对峙,目前局势十分紧张!我们该怎么办?!请下达命令,雨宫大人!” 耳麦里聒噪地吵,他盯着监视画面没有吭声。 轮船突然放下了舷梯,看不清面目的人露出了头,高高举起双手,在政府人员警惕的目光和牢牢锁定的枪口下稳步下行,一副放弃抵抗的老实模样。 距离在逐步拉近。 雨宫翠敲了敲耳麦,示意对面做好准备。 “居然对远方来的客人这么粗暴,看来我们要施以援手才行。炸弹已经预先安装在港口了是吗?那就好。听我的命令,随时准备引爆。” 那个下船投降的mimic成员,身上穿着的是不显身形的宽松长袍,根本看不出其下是否隐藏着武器。 但可以判断的是,他走路的姿态非常沉稳,高举的手臂也没有一丝颤抖,显然并未被迎接的大阵仗吓到——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兵。 他已经踏在了港口坚实的地面上,离最近的警员不过数十米。 有两名警官在上级的命令下出列接收降俘,一手按在腰间的手铐上,一手警醒地持着打开保险的配枪。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雨宫翠在屏幕上看清男人那张模糊的脸—— 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 少年的黑瞳里倒映着小小的笔记本光屛,明明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却因为事件按部就班的发展而满意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乍一看令人发寒的恐怖微笑。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抓住接下来这个“机会”吧? 彼此都在向对方大步走去,双方之间的距离缩近到十米、五米、两米—— 警官的神色微微放松,伸手取下手铐,枪口无法避免地发生了偏移。 雨宫翠在耳麦上弹指一敲:“就是现在!” 轰隆一声,整个港口/爆起震天的火光!! 监视的屏幕因为摄像头的破坏瞬间变黑,雨宫翠听着耳机那头传来的惊怒吼声和密集的枪响,手指在触控板上慢悠悠滑动,终于从某个幸存的摄像头那里调出了画面。 “哇哦,打得真是激烈。很好地压制住了对面呢,不愧是异能特务科,实力可嘉。” “的确……但那些雇佣兵,不是我们的盟友吗?就这样袖手旁观,是不是有些……” “盟友?” 他看着屏幕上逐渐一面倒的枪战画面,放松地后靠在宽大柔软的椅子靠背中,懒洋洋地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巧克力,窸窸窣窣地拨开包装纸。 “谁告诉你——唔,谁告诉你他们是盟友了,异能特务科的间谍先生?” 他含着逐渐融化的糖果,倾听耳机里粗重的呼吸声。本以为对方会不甘心地抛出两句诸如“您在说什么啊”、“这都是误会”之类的台词来垂死挣扎,但良久之后,得到的只是一声压抑的长叹。 “您……早就知道。” 并非问句,而是颇为肯定的陈述。 雨宫翠含混地唔了一声,又咬下一块巧克力,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棋子,我本想用在更关键的地方呢。但是没办法,首领那么急迫地要我拿出成绩证明一下自己,纪德先生又太不配合,我觉得多少该让他吃点苦头。” “所以今晚的事,是您在借助我利用异能特务科,好挫挫某个人的锐气?” “没错哦。你也知道首领突然开始广纳新人,眼光也出奇的好——他特意叮嘱我好好准备纪德的事,这份看重还真是让人嫉妒。若是日后来到港黑,说不定能做到干部的位置吧?” “……” 对面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良久才恶狠狠地吼出了声。 “你在骗我!明明是想借我之手干掉那个家伙,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上当吗?!” 雨宫翠咽下巧克力,噗嗤笑出了声。 “你叫什么来着?——算了,我懒得记。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而不是等你回到港黑汇报工作的时候,揭穿你的身份?” “因为这种小卒子,根本无关紧要。” “你以为我需要利用你?是以为港黑无人可用吗,还是觉得自己能改变局面?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们早就和政府高层做了交易,纪德,一定会活着回到港黑,成为我们的助力。” 不等对面的人做出反应,他发出一阵嘲讽意味拉满的自信笑声,啪嗒一声关上了耳麦。 脸上的反派笑也随之消失,雨宫翠把巧克力放在一边,重新坐直身板,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混战已经结束,远道而来的雇佣兵们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又惨遭埋伏,此刻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控制住。而首领纪德虽然是异能力者,也抵不住如此密集的弹雨,粗略一看身上已经带了好几处伤,正被几个警察一拥而上按在地上摩擦。 浑身上下的武器都被收走,双手也被牢牢拷在背后,男人紧抿着嘴唇,看起来已经彻底接受了现实。 他眼眸低垂,被一柄枪顶着脑袋,认命地往外围停靠的警车走去。枪声已歇,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回归了应有的正常轨道,而横滨港的海平面上,天空正泛出一丝鱼肚般的白光。 雨宫翠耸了耸肩,从电脑旁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对讲机,开始执行计划c。 “狙击手就位了吗?开始准备——不,等下。” 他拿着对讲机,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 将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的男人从侧后方冲出,面对警察们黑洞洞的枪口,激动地高举着手中的什么证书向对方展示。后者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些,枪械放下,但依旧是一副不赞成的神情,眉头紧紧蹙着,不时从被扣押的纪德身上犹疑地扫过。 雨宫翠的嘴角翘了起来。 无法取得同僚们的认可,黑帮打扮的男人看起来已经由激动转为愤怒,脸庞涨得通红,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纪德表情一变,惊怒地挣扎起来,然而却被押送的警察更加强力地控制住——即使看见了那个未来,也无法做出更加有效的躲避,因为抵着后脑的枪同样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给不安分的犯人送上死亡。 正如【窄门】所看见的,自称为间谍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连开四枪,彻底断送了这具躯体的生机。 ……这是解脱。他并没有无所谓的怨气,只是觉得有些疑惑。 躲在幕后为他送上救赎的,究竟是谁呢? 方法错误 太宰治很满意。 虽然嘴上没说,但最直接的表现是,他的信任值像坐了火箭一样噌噌噌直涨八点,把雨宫翠吓得内心连连摆手,就差没直说自己不配。 同时也不由对这人和纪德之间的龃龉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世界上发生过的事,必定会留下某种痕迹。但先前无论他怎样探查,得到的结论都是这两人从未产生过任何交集。 人都死了,百思不得其解的雨宫翠也只能暂时搁下这件事,把原因归于自己的能力不足。 很满意的太宰治今天外出与会,亲切地把自己的秘书带在身边,还递给了他一个文件袋,示意他打开看看。 厚厚的一沓,大部分都是之前异能特务科同mimic枪战的现场照片,着重拍摄了炸弹的残骸和纪德的尸体。 后面还附着薄薄的几张纸,是那位间谍先生对整个事件始末的描述。不仅百分百还原了自己和港口mafia首领秘书的对话,对最后枪杀关键人质的举动也供认不讳,并且字里行间坚信此举的正确性。 “哎呀,”雨宫翠把文件重新装好,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膝盖上,“我承认这位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们这是去和政府人员会面,然后被问责吗?” “一面之词罢了,他们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做得是很漂亮,但是——” 太宰治故意拖着长腔,直到少年投来真诚的求教眼神,才略微满足地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异能特务科若想找港口mafia的麻烦,其实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我们最大的把柄、即为组织的性质本身,而这一点,正被政府牢牢捏在手里。” 某个城市的黑手党过于强势,甚至开始负责维持秩序,这本身就是怪事。 而港口mafia的强势是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已经被所有人在潜意识中默认——也包括雨宫翠。 他这才恍然,但随即皱着眉头发问。 “我以为我们和政府间是有协议的,才会维持目前的平衡。太宰先生,我做过界了吗?” 太宰治懒洋洋地瘫在真皮座椅上,鸢色的眼睛半睁不睁,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破事。 “三刻构想”最重要的是稳定。 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分别负责维持横滨白天、黄昏、黑夜的秩序,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三个组织互相忌惮、彼此制衡,如此下去才能保证横滨的和平。 或许会有小小的冲突打闹,但没有任何一极会把另一方势力逼入死角之中。更何况—— “和结果比起来,这点代价不值一提。” 港口mafia的首领这样说着,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离和异能特务科约定的会面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短处被人拿捏着终究是不爽的,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是心胸只有针尖那么一点点大的太宰治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憋了一股气。 “该想个办法把异能开业许可证搞到手了。”他自言自语,“如果能得到政府颁发的合法许可……” 雨宫翠犹豫一下,劝他认清现实:“太宰先生,我们好像刚刚才得罪过他们。” 不仅毫不留情地进行利用,还狠狠涮了政府的潜伏人员一把。 被迫想起这码事的太宰治:“……唉,真是的,我等下一定要告诉特务科的那个种田长官,做人不能太小心眼。” 太记仇可是会秃头的!你看看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起来,”他睁开眼睛,微微偏头,看向一边正在内心疯狂吐槽的私人秘书,锅甩得又准又稳,“仔细一想,这全都是雨宫你的错啊。” 雨宫翠猝不及防,满脸问号。 “但您刚才还说——”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刚才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逃避责任可不是什么好品质,你就不能承认错误,吸取教训,下次考虑得更周全点吗?” 一开始抬扛,太宰治就来劲了。 他发挥已经点满的混淆黑白技能,语气下意识采用了和中原中也选手辩论时、可以把对方气得半死的那种——极为自得、理直气壮,一边声势惊人地强词夺理,一边以抑扬顿挫的语气和句尾微微的笑意表示“我这样说不代表这样认为,单纯只是为了气你哦”,说着相当扭曲却逻辑自洽的歪理。 “明明知道我们是见不得光的黑手党吧?虽然任务是我发布的,但目光怎么能只看到当下呢,就不能站在更高的层面上、为组织谋求更长远的发展吗?!太让我失望了,雨宫,明明是替我分担事务的秘书,到头来却差点让我操碎了心!” 太宰治选手一口气念完所有台词,兴致满满地睁开眼睛,准备欣赏对方辩手气到变形的脸。 但令人意外的是,身侧的少年并不是在忍气吞声、被他堵到说不出话,而是默然颔首,甚至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太宰治:? 如果不是人设所限,他很想问问对方为什么不生气。 是他气人的功力下降了吗?! 太可怕了,今天回去一定要拿黑漆漆的小矮人做个测试! 突然打了喷嚏的中原中也:滚啊!! “异能开业许可证是吗,”雨宫翠自省完毕,觉得自己果然还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一时间感慨良多,“的确是我考虑不周,真的非常抱歉。” 唉,我太菜了。 太宰治:“……你知道就好。” “那么,接下来我会围绕这个目标做些布置,以求尽快到手。” 雨宫翠用指尖轻敲膝盖上的文件袋,在纸张的脆响声中略微低头,在太宰治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信息过少,我无法做出推理。稍后见面的时候,可以请您就相关话题稍微试探一下对方吗?” 先前恶作剧失败的失落感和自我怀疑已经散去,甫一提到正事,青年又变成了思虑深远的港口mafia首领,微微向前凑了些,专注地打量着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 “你……适应得非常好。比我设想中最理想的情况还要好。” “适应……?” “你很擅长这份工作,也喜欢事件按照计划发展的感觉。”他以悦耳的声音低笑着,“我明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是吗?” 雨宫翠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有些茫然。 喜欢吗? 他扪心自问,一直坚定地将这份天赋视作诅咒。是因为它自己才落到如此境地,离群索居、没有朋友,即使在同龄人中强颜欢笑也只会觉得格格不入。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就一定能够毫无障碍地融入人群之中,那样的话,他绝对会过得更好。 眉头不自觉皱着,雨宫翠下意识否认:“并非如此,我……” 嘴唇微微张着,但他却突然卡了壳,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信任值下降:1点!目前剩余信任值:18点!】 ……啊??? 为什么啊?!! 下降一点的话……那四舍五入,岂不是相当于他从中岛敦手下险死还生、去了大半条命才刷上去的那一个点凭空消失了吗! 而罪魁祸首太宰治已经满脸无趣地重新瘫回在了后座上,被他突然恶毒的目光注视着,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即使装得很靠谱。不够坦诚?或者过于幼稚?——你是哪种呢,雨宫?” 不,我只是误入歧途,找了个神经病上司。 一阵唾骂之后,头秃的雨宫翠在脑海中默默拿出小本本,心酸地开始吸取教训。 太宰治攻略要点:要靠谱、要坦诚、不能太幼稚。 哦,原来人比较愿意信任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吗? 雨宫翠若有所思,觉得这条经验说不定下个世界也用得上。轿车就在此时停下,他收回思绪,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到了接下来的会晤之中。 “我会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的。” 下车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忍耐不住,气哼哼地甩给了太宰治这么一句。 后者先是一怔,然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睫毛在眼睛里投下弧度弯弯的好看阴影。 “那当然了,我相信你。” ……骗子。 他没再说话,和青年一同踏入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之中。 ------------------------------------------- 漆黑的无月之夜,广津柳浪清扫完躲在某个仓库里搞小动作的蛀虫,把沾满鲜血的手套扔在积灰的陈旧地板上,心情轻松地看着部下们收尾。 “情报全部属实,甚至连后备的b计划都没有用上。最近几年的任务,还真是愈发轻松起来了啊。” 甚至根本没有出手的十人长立原道造正缩在角落里,满脸无聊地玩着手机。上司的话还是要接的,否则回头可能被塞小鞋穿,所以他虽然目光没从屏幕上移开,但还是努力地敷衍了一句。 “您在说什么呢老爷子,不是一直都这么轻松吗。” 带着单片眼镜、气质仿佛大户人家管家般温文尔雅的广津推了推镜片,露出了中老年人特有的感慨神情,慢悠悠地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支事后烟。 “不管是数量还是困难程度,都完全无法跟四五年前相比。若要说原因的话——” “已经清理完了,广津大人!” 某个没眼色的基层成员前来报告,甚至还高高兴兴地发问:“请问加班费和高温补贴什么时候发放呢!说来惭愧,这个月手头有点紧……” 广津柳浪对自己人一向态度平和,看这个愣头青有点眼熟,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 “你是……立原手下的松平吧?年前举行婚礼的那个?” 后者点点头,有些羞赧地挠着脑袋嘿嘿傻笑。 “您还记得啊,我这样的小人物。” “毕竟现在港口mafia推崇的是人文关怀嘛,我们又不是那种野兽一样的冷血暴徒。话说松平,你的工资也不低,怎么搞得这么拮据?家里出事了吗?” “没,”愣头青又嘿嘿一笑,“我老婆生了对双胞胎,小孩子嘛,花钱的地方太多。” ……孤寡老人广津柳浪觉得自己的关怀之心都被狗吃了,甚至有些想打人。 他喷出一口烟,保持前辈的高深仪态:“去年出台的新规定,家里有新生儿的员工可以用内部价代购奶粉。哦,好像还在市中心注资了一家幼儿园,员工子女免费托管,你也能少操点心。” “哦哦哦——!肯定是那位秘书大人的建言吧!谢谢您广津先生,我会多加注意的!!” 壮汉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蹦蹦跳跳跑开了,立原道造放下手机目送他,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 “……收买人心。” 广津柳浪多少熟悉他这副乖戾的臭脾气,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普通成员姑且不论,你知道黑蜥蜴的死亡率比四年前下降了多少吗?” “——整整百分之八十。” “明明凶名更盛,想加入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多,因为港口mafia的待遇永远是最优厚的。一味呆在黑暗中已经行不通,上层甚至还控股了好几家上市公司,‘横滨优秀青年企业家’的奖牌现在还挂在首领办公室里。” 广津柳浪涛涛不绝,对那位远见卓识的秘书大人称赞不已,就差直言港口mafia能有今天都是后者的功劳。立原道造想逃又逃不掉,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只能非常柠檬精地酸了一句。 “——只是因为首领太过信任他罢了!” 而此时,被嫉妒着的首领心腹雨宫翠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双手交握撑着下巴,望着墙上闪闪发光的金色牌匾陷入了沉思。 他花费四年时间,用港口mafia的辉煌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组织上下一片赞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终于忍耐不住,额头上慢慢爆出了青筋。 ——但唯独太宰治的信任值,为什么就是像瞎了眼一样不涨了呢?!! ※※※※※※※※※※※※※※※※※※※※ 我,疯狂卡文,时速三百,哭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读者“迦夏”,灌溉营养液10瓶 读者“谢墨”,灌溉营养液180瓶 感谢谢墨小天使投出的地雷!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命运齿轮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雨宫翠道一声“请进”,门扉被从外侧悄无声息地慢吞吞推开,白发的少年像是幽灵一样,贴着墙根、踮着脚尖,仿佛畏惧着自己所发出的声音,因而尽力把存在感削减至最低,若非必要,绝不会开口说话。 ——是中岛敦。 虽然正值盛夏,他却依旧穿着一袭长及膝盖的黑风衣,拉链一直拉到下巴,显得拘谨又怕生。 雨宫翠看着都替他热得慌,不由咧咧嘴,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向愈发怯生生的小猫咪招了招手。 “太宰先生不在,别害怕。敦君过来点,我有东西想给你。” 中岛敦露出一个有些小心翼翼的笑容,略微犹豫之后,还是从办公桌侧面绕了过来,站在坐在椅上的雨宫翠右手旁。 虽然已经以港黑的“白色死神”之名为众人所熟知,但是,从背后注视着这个人的时候,少年的眼神依旧和四年前一般无二。 像是水泊、月色或者新摘的棉花一样,非常、非常地柔软。 连本该好好藏起的内里都一股脑地打开了,若是一只真正的小猫咪,肯定已经翻身倒地,期冀地向对方袒露出脆弱的腹部,希望能够靠这份全然的信任得到爱抚。 你可以尽情伤害我,我允许。而且我将永远为你保留这份权利。 但即使我这样说了……你的眼睛不会看我,你的耳朵不会倾听我。你的心并不在乎这份允诺,因为中岛敦在你的世界中,也许是个灾星或者麻烦鬼,抑或根本无关紧要的路人。 你的视线、你的意志,自始至终都被某个人牢牢占据着,只给其他人留下窄窄的一条缝隙。 ——但对我,即使只是微尘大小的容身之处,那也已经很满足了。 雨宫翠拉开抽屉,露出各式各样、堆得快要溢出的杂色点心。他精挑细选出一颗圆滚滚的咖色糖果,窸窸窣窣扭开包装,隔着锡纸捏起来,塞进旁边中岛敦的嘴里,忍俊不禁地注视着后者腮帮子上鼓起的一块。 “里面有花生酱夹心,很好吃的。” 他把视线重新投回办公桌散落的文件上,却迟迟无法集中精神,反而愈发清晰地回想起了继“迎新晚会白虎伤人事件”后,和中岛敦第二次见面的场景。 ----------------------------------------- 那是在加入港黑的两年后,雨宫翠正绞尽脑汁以最为温和的方式推动黑手党的转型,同时对外界其他组织或拉或打,还要开动脑力,每天每天都和只吃饭不干活还沉迷添乱的太宰治斗智斗勇,吃个早餐都要阻止他把自己淹死在白粥里三次。 雨宫翠:头发?头发是什么? 他平日里工作的首领办公室处于港黑大厦的最高层,独占整整半层楼的房间不做任何隔断。 无花纹的深色地毯覆盖,房间中心摆放着孤零零的厚重黑色办公桌,坐在转椅上,能从完全取代墙壁的落地窗里遍览横滨全景。 那天办公室的门吱呀开合,能不敲门随意进出的人只有那一个。雨宫翠甚至懒得抬头,手中的红笔在文件上重重划了一道,发出的声音中除了嫌弃就是浓浓的怨气。 “我在忙,想撒娇请去找中原先生。” “哎呀,真是冷漠。” 太宰治把手插在外套兜里,心情很好地大步走过来,整个趴在办公桌上,弯腰伸手拉开雨宫翠的零食抽屉,无视秘书抗议的目光从里面抓出满满一把放进口袋里,满足地轻拍了一下。 “雨宫最近很努力呢,我都看在眼里的哦。都是因为把你当成心腹,我才会这么大方地放权啊,要心怀感激才行。” 哈,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摸鱼吧。 还有别跟我提心腹这个词,你不配知道吗,不配! 接收到满含怨气的眼神,太宰治因为这人不再像刚入职时一样好骗而不由咂舌,惋惜之余,才扁扁嘴慢吞吞地说出了来意。 “虽然无法分担事务,但我带来了好用的人,你可以尽情吩咐——让我看看,这两年是否把他磨成了锋利的刀。” 他回过头来,神情复归冷淡,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进来吧,敦君。” 敦? 雨宫翠讶然抬头,看着相比两年前明显拔节的、十六岁的中岛敦从门外阴影中步出,于眼神交错间微微一顿。 那双金瞳中,是数秒前激荡过、而今已经冷却的歉疚、狂喜、庆幸与羞愧,在强行铸就的冷淡外壳上冲刷出细密的裂缝,露出其下翻滚的余灰。 ……啊,看来太宰治只告诉了他化虎之后的那部分。 为了让他牢记教训,而隐瞒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所以,这对我而言早已揭过、甚至连虎的身影都快要遗忘的蒙尘往事,对你来说……是日复一日煎熬,两年间时刻缠身的绝望的噩梦。 靠那么深刻的自责来打磨人,真的不会把精神整个压垮吗? 雨宫翠叹了口气,虽然并不认同,但以他的身份,并没有责问太宰治的资格——所以他只是强掩心绪,眼神放柔,向着蹑步向这边走来的少年张开了双手。 “欢迎回来,敦君。” 明明很想立刻扑过来,却又被靠在一旁墙上吃糖看戏的太宰治所慑,只是略有些颤抖地握紧双拳,仰着脸,以断续的嘶哑声音回答他。 “……是。多谢您,我——一直都,非常……” 现在的我,还没有道歉的资格。 所以,“正如首领所说,请您尽情吩咐我吧。” 白发的少年俯下身来,深深鞠了一躬。额发散落下来,遮挡住了明明快要落泪、却如释重负地微笑着的脸庞。 ---------------------------------------- 那个时候,雨宫翠笃定虽然长高了些、稳重了些,由于变化过大甚至和十四岁时抖抖索索的怂包样子判若两人,但内里还是一样的—— 中岛敦,即使顶着老虎的样子虚张声势,本质还是温柔而敏锐,害怕伤害他人也害怕被他人伤害的,没有坏心的胆怯小猫咪。 所以即使对方说着“尽管吩咐”这种话,经他手安排下去的任务依旧大多是交涉、搜集消息、主持交易等类似有风险但相对轻松的类型,像是正面对敌或者剿灭这种血腥任务,一次都没有。 虽然不满的太宰治连连嘲讽了好几次,说他爱心泛滥,把那个可怜孩子单方面当弟弟看,但都被雨宫翠凭借日渐成长的脸皮无视了。 这个人那种只看结果的养崽模式完全不可取,若是一味顺着他来,唯一的结果就是把中岛敦养成个心理变态。 再说港黑并不急需更多更强的武力,和雨宫翠一样被百分之百新鲜压榨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已经处于金字塔的顶端,鲜有他出面还解决不了的暴力争端。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敦也并没有不满的意思,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后者十七岁生日那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在入职档案里看见相关信息,中午还拉着中岛敦办只有两个人的生日聚会,因为知道不管口头上再怎么不在乎,独自一人过这种特殊日子还是会心头泛酸。 看着小猫咪高高兴兴吃完一整个八寸奶油蛋糕,然后由于太饱而开始犯困,雨宫翠催着他上床午睡,稍微收拾了一下餐桌,就又回到办公室继续自己的社畜生活。 本来是相当普通的一天。 直到晚上太宰治过来,黑风衣上沾染着新鲜的血腥味儿。 “敦君已经做出选择了,”他轻快地说,面上带着毫无温度的虚浅笑容,“违抗我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了。” 雨宫翠皱着眉头看向他,手中的笔横放在桌面上,并没有说话。 黑发掩映间的鸢色眼睛如此晦暗,那个眼神、那副表情——与其说是在宣布什么事来警告他,不如说,是在针对某些捉摸不透的东西进行试探。 良久的沉默之后,雨宫翠压抑地吁出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特地跑来跟我说些反派的台词,是想误导我——是想让我以为您为了达到目的,狠狠伤害了他吗?” “但很不幸,我知道您并非这样的人。并不是指心慈手软之类的……如果您当真无法接受名刀闲置,过去的一年里就不会如此放任我们。” “所以说,自污对您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太宰治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愕,刹那间的不自然,当然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而那个时候,在雨宫翠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初次见面时站在月色之下,得意地说着“这都是我的计划哦,为了看看部下有多强嘛”的黑发青年。 谎言。 过多的谎言。 甚至没有目的、没有利益,就算会损害自身、吸引仇恨也好,只是像能从中获得趣味一样,满不在乎地一味撒着谎。 越接近就看到越多的谜团,永远无法捕捉到位于核心的部分。驱使你这样行动、始终自相矛盾的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他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预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答——像是为了敷衍他一样,脑中应声传来了信任值上涨的提示声。 虽然这并非雨宫翠想要的答案,但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沉默地离开,颀长瘦削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若是能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一定就可以理解这个人了吧。 雨宫翠这么想着。 而第二天,如同太宰治所言,他收获了一只精神整个崩坏的小猫咪。 仿佛被突然关上了什么开关一样,不知畏惧为何物,面无表情地将敌人全部撕碎的凶恶黑手党——那之后,中岛敦用敌人的血铸就威名,成为了港黑的白色死神。 ------------------------------------------ 十六岁的中岛敦。 十七岁的中岛敦。 雨宫翠往自己嘴里放了颗糖,慢慢舔舐着,出神地凝视墙上的金色牌匾,其上一字排开的“横滨杰出青年企业家”字样是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极其显眼。 而十八岁的中岛敦已经吃完了他给的糖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鼓足勇气轻声发问。 “在想什么?” “在想你以前的事。” “哎……?这个——” “害羞了的话,当成我在开玩笑就好。” 雨宫翠笑了笑,把目光收回,投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小猫咪身上。 “我只是在想……我自认已经很努力了,但你也好、太宰先生也好……事件的发展总会跑偏到奇怪的地方,总是不尽如人意。敦,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对、对不起!您直说就好,我一定会努力改正的!!” “不需要道歉,”他无奈地笑笑,又塞了颗糖过去,若有所思地喃喃。 “——或许,是时候换种方法试试了。” 故友重逢 雨宫翠一直以为,能够取得太宰治这种角色信任的,必定是忠诚而有能力的人。 例如中原中也。 能get到首领最细微的挑眉和微笑,前者在谈判桌前言笑晏晏,把庸碌的敌手们轻松戏耍得团团转,却并不急于给予致命一击;而礼堂的大门在僵持之时倏忽敞开,后者裹挟着满身的血腥气大步踏入,把敌方大将的头颅扔在桌上,沉默地立于效忠之人的身后,对着惊惶的鬣狗们虎视眈眈。 恶作剧和戏谑之语都只会针对亲近之人,太宰治与中原干部的特殊相处模式,似乎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但忙碌了这么久,依旧徒劳无功……雨宫翠不得不重新检视自己的攻略方法,从根子上发现了这套理论的漏洞。 也许不是太宰治信任那样的人。他所信任的,只是“中原中也”。 而后者,恰好是那样的人。 雨宫翠习惯性地点开信任值面板看了一眼,依旧是三十七。几个月都未曾变动过的数字有些扎眼,半推半拉地促使他抛下一旁未处理完的文件,托着下巴,专注地沉浸在思考之中。 但若说中原前辈身上的闪光点,那实在是数不胜数,堪称行走的港口mafia良心,一时间实在难以确认吸引太宰治那个黑泥精的到底是哪一项特质。 ——万一是武力值呢? 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当场出局? 中原中也路线难以模仿,放眼望去又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参考对象,雨宫翠悻悻起身,无视桌上余下的事务,推开椅子,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他一路回到宿舍,中途并没有遇到什么熟人,巡逻的基层成员也只是远远停下鞠躬,根本不敢上前搭话,翘班之旅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将身上的黑西装脱下,随手扔在一边,心情舒畅的雨宫翠一边在衣柜里挑选着寥寥几件的常服,一边拨通了中岛敦的电话。 “现在在港口mafia吗,敦?那麻烦到我房间里来一趟。”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刚好换完衣服,正对着镜子打量里面气息沉静宛若湖泊的青年。把散乱的鬓发随手一拢,他上前开门,门外等待着的小猫咪在看清他打扮的时候,毫不掩饰地怔了一下。 “哎,您这是——?有需要便装的任务吗?” 嘀咕完后又自行否认:“不,首领不会允许您置身危险之中的,能外出的人选有那么多……” 觉得这孩子可能被什么滤镜蒙蔽了双眼,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雨宫翠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哭笑不得地告知:“我翘班了。” “啊,我就说,原来是翘——” 中岛敦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慢慢慢慢地瞪大了。 他幻听了。 不,也有可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或者港口mafia马上就要倒闭了。 没有对那副灵魂出窍一般的梦幻神情多做理会,雨宫翠关上门,拉着小猫咪目的明确地向港口mafia大厦外侧走去,不多时就站在了马路边上,在行道树的树荫下等候着偶尔路过的出租车。 后者这才摇摇晃晃地回神,毫无实感地左右张望,甚至还试图把手放到前辈额头上测测温度。在收获了无奈的包容眼神之后,才盯着收回的手掌喃喃。 “没有发热,不应该啊……” “只是突然想补回四年的假期而已。”雨宫翠被他磨得没脾气,只能找个理由胡乱解释,“现在各种事情都走上正轨了,并不需要我多操心。而且,我觉得是时候帮失踪一星期之久的太宰先生找回人生价值了,他这次消失这么长时候,说不定就是在对我的独断专行表示抗议,急于安抚自己那颗想要工作的心。” “是……是吗?” 当然不是啊。 让太宰治干活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但这种话,怎么能跟不谙世事的小猫咪说呢?会把孩子教坏的。 所以雨宫翠只是展露出一个百分百保真充满说服力的笑容,抬手揉了揉中岛敦柔顺的头毛。 “不会出问题的,不管离了谁,世界都能照常运转。啊,出租车来了。”他挥手叫停,拉着小猫咪坐上去,“要去哪里?敦君有推荐吗?” “啊,问、问我吗?唔——那么,中心公园怎么样!附近有很好吃的可丽饼,还有汤豆腐也不错!” 中岛敦身体紧绷,一股脑把相关信息从脑子里全部倒出来,在得到了认同之后才略略松了口气,虚虚挨上座椅靠背,在汽车的发动声里偷眼看着身旁的人。 黑发的青年侧脸轮廓蒙有一圈模糊的光晕,下颌和锁骨线条流畅,显得整个人干净又爽利。 明明长相年轻到会让人误以为还是学生,但不知为何,身周总有一股使人安心的、冷质的平静气场。只要能被他划归在同一阵营的范畴内,就会给予无差别的全力庇护——被港口mafia全众所信赖着的,对外手腕强力、杀伐果断,对内却宛若春风化雨般关怀备至的决策制定者,名义上的首领秘书,雨宫翠。 虽然本人对此毫无察觉,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认识到了这个人是多么护短。 曾经被好好拢在羽翼之下的中岛敦更是印象深刻。 想到十六岁时自己因为避开了沾染血腥,在任务结束后兴奋倾诉时青年脸上淡淡的微笑;以及那之后、向首领发誓“绝不再违抗命令”,麻木地索取剿灭任务的时候,对方长久的沉默和复杂的眼神。 虽然出乎意料,践踏了那份心意的自己并未因此遭到疏远,前辈依旧像之前一样温和地对待他,用微笑、糖果和时不时的摸头来安抚,仿佛他依旧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小孩子。 在偌大的港口mafia,中岛敦没有任何友人,哪怕是点头之交。 所以,日复一日地,逐渐地——他从这唯一的光芒的源头,想要索取的变得更多。 不满足于现在的程度。 被困于囹圄之间的虎在不安地来回踱步,难耐地发出狂啸。 若是能和您更亲密些,是不是对我就会更加的、更加的……在乎? 明明警告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却止不住地幻想着。 对于垃圾一般的我倾注了如此多的感情,那么再多一些也许也可以吧? 温暖的、带着痒意的、令人放松又令人战栗的东西——在我毫无价值的人生中第一次体味到,理所当然地想要更多——即使我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雨宫翠注视着少年在出神之时激荡挣扎的金眸,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 “到了哦,敦,该下车了。” “啊,好!抱歉前辈,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你在想什么,害怕挨太宰先生的骂吗?就老实告诉他你是被我骗来的不就好了吗。” “不,没想那种事。”中岛敦飞快摇头,话说出口的速度比思考还要迅速,“只是觉得,这样好像在约会啊……啊。” 他被自己的惊人发言定在了公园门口,脸色迅速蹿红,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 大脑恢复运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试图补救,双眼紧闭疯狂摆手:“对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 手里被塞进了什么凉冰冰的东西,中岛敦下意识睁眼,瞅了瞅掌中的草莓圣代,而前辈正手拿同款冰激凌,含着圣代的勺子有些奇怪地偏头看着他。 “因为下车的地方刚好有甜品摊,所以就过去买了这个,感觉以你的穿着实在是太热了……所以,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明明是最理想的状况,中岛敦却意外地有些哽住了。 “……没什么,请您不要介意。” 他干巴巴地说完,就被兴致意外高涨的雨宫翠拉去逛小吃一条街,嘴里很快就塞得说不出话来。 在章鱼小丸子前面排长队的时候,后者的手机终于后知后觉地响了起来,雨宫翠接了电话开外放,让周边街市的热闹喧嚣把电话对面的人冲了一个倒仰。 秘书先生一手圣代一手手机,对着话筒说话时也漫不经心,几乎能把人气死。 “唔,我?出来玩了啊。” “上班时间?没关系没关系,您尽管扣我工资吧。” “发脾气?闹别扭?怎么会呢,我一点都不生您的气啊。不好意思我这边信号不好,都听不见您在说什么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哎呀,看来还是等下再聊比较好。” 雨宫翠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手机直接关机,冷笑一声丢回了口袋里。 这就是翘班还怼老板的感觉!太爽了!!! 他浑身上下被太宰治折磨出的陈年郁气都在小天使的歌声之中不甘不愿地消散,轻松到快要带着婴儿般的恬静笑容满足升天。 但是就这么释怀怎么能行?!这种惊喜,以后一定要给黑泥精多来几次,才不枉他四年间斗智斗勇把阴阳怪气技能升到了满级!是回馈老师的时候了!! 他脸上的表情宛若魔鬼,旁边的中岛敦捧着零食瑟瑟发抖,想劝他回去又不太敢,只能安慰自己首领并非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章鱼小丸子的长队终于轮到了他们,眼看前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时发出两声冷笑,中岛敦只好代为点餐,安静如鸡地站在那里等。 他从未觉得一份点心的制作时间有这么长,几乎开始思考宇宙起源的奥秘。 有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姑娘挤到他旁边来,看着模具里滋啦作响的小丸子,兴奋到搓手手。 “好好吃的样子——哥哥,我们来排这队吧!” “过于吵闹了,在下并不……” “哥哥!” 女孩回过身去跺脚撒娇的时候,中岛敦的衣袖被人重重拉了一下。他茫然回头,懵懵懂懂地跟着面沉如水的雨宫翠绕过几家摊贩,最后停在了人流稀少的某个偏僻角落里。 “怎么了?” 有些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因为对方肯定是察觉了危险才这么做的。自认能力不足的中岛敦警惕地回头张望,同时出声询问:“是那对兄妹有问题吗?” “不,”雨宫翠的回答言简意赅,但眉头依然紧紧皱着,不见丝毫轻松之色,“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要逃……?” 雨宫翠拍了拍小猫咪的肩膀,从他怀里抽出一串三色丸子,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 “好问题。其实要找理由我能找出很多,比如时间不合适、太宰不愿意、误会太深刻之类的——但事实是,意识到是他们的一瞬间,脚不由自主就动起来了。” “只是我个人的原因。” “因为不够坦诚而心怀愧疚,因为心怀愧疚而无颜面对……大概,就是这样吧。” ※※※※※※※※※※※※※※※※※※※※ 感谢在2020-10-01 22:00:02~2020-10-04 23: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吾辈清源 16瓶;白川鲸、游击大队大队长 10瓶;催更松鼠 7瓶;千岁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脱轨 雨宫翠无法以现在的身份和芥川见面。 因为以后者对黑手党的厌恶程度,必定会要求他离开港黑。而只要攻略太宰治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雨宫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 不管他的理由给的再怎么真情实感,芥川也只会联系四年前好友被强行带走的场面,认定他绝对有见不得人的苦衷。 被洗脑了?还是被胁迫了? 稍微往芥川的思维模式里一套,雨宫翠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个过度认真又相当执拗的故人单枪匹马杀入港黑大楼,过五关斩六将,誓要拯救自己这个被囚禁在高塔中的公主的画面。 ……过于执着地咬定某件事之后,人会变得无法交流。 但就算现在逃避,之后也总有相遇的一天。 一味寄希望于时间冲淡了芥川的回忆是不可能的,一想起对方当时恨不得把太宰治生吞活剥的仇恨眼神——再联想起这人是多么的记仇,雨宫翠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他没了翘班的兴致,远远绕开美食街,心不在焉地跟在中岛敦后面轧马路。小猫咪不愧是敏锐又贴心的后辈,发现情况不对,干脆临时削减了行程,叫了车带他回港黑。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在大门口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已经八天未见过人影的青年靠在墙上,似乎正在发呆,指间夹着的香烟垂落在身侧,一点火光明明灭灭,灰白的烟雾让他的面庞愈发难以看清。 中岛敦顿时紧绷起来,在原地稍一踟躇,落后了半步。 雨宫翠的心情倒是十分微妙。原本以为这人再不济也会装作出差掩人耳目,没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躲清闲。 有心再阴阳怪气两句,可毕竟刚刚在电话里已经出了气……而且,裹着绷带的青年在白雾间眼睫低垂、怔怔出神的样子,有种没来由的抽离感。 像是梦中入林所逢的鸟雀,刚刚凝神想要看清,整个梦境就全数消散崩裂,只剩下让人心头狂跳又无从挣扎的、无止境的下坠。 挥散了心中毫无缘由的不安感,雨宫翠走上前去,弯腰把快要燃尽的香烟从青年指间抽出掐灭,以略带责怪的眼神看着终于回过神来的不靠谱上司。 “您一定要让人操心到这种程度吗,太宰先生。” 未被绷带包裹的那只鸢色眼睛紧盯着他。一开始还有些恍惚,但很快就被轻薄的笑意所掩盖,变成了主人常用的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嗯嗯~不是说要翘班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看来叛逆的乐趣是会很快消散的啊。” “我碰见了认识的人。”雨宫翠慢慢回答,以毫不动摇的平静目光与他对视,“关于这点,我恰好想向您请教——这也是太宰先生安排好的吗?”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太宰治用食指戳着下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回忆表情。 “记不太清了呢。不过,若是你想这样认为,就当成是我安排的也不错啊。” 他在抛下这么一句后勾唇一笑,抛下二人,转身走进了港黑的大门。又被敷衍过去的雨宫翠头痛地按着太阳穴,觉得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干脆咬着牙跟了上去。 他必须知道太宰治这么做的“理由”,弄清楚这个多变又爱撒谎的自杀狂热爱好者的内核,才能找到机会让冰封的信任值更进一步—— 当然,除去这个理由,第一次遇见这么令人费解的奇特同类,雨宫翠本人也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好奇。 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太宰治奇怪地嗯了一声,停步转身,面向来人略微挑了挑眉毛。 “我以为这就是谈话结束的意思,雨宫。” “……用似是而非的话冻结气氛,眼看进行不下去扭头就走,真像是您的风格。” 居然还揶揄我不懂潜台词! 好歹有点廉耻之心,因为把戏被看破给我心虚一点啊! 雨宫翠憋气,再次发现这个人在使人生气方面超乎常理的天赋,简直是异能力的范畴了。他为和太宰治打交道最多以至于快要内分泌失调的中原中也默哀一秒,深呼吸,深呼吸,努力把表情从无能狂怒调整到和颜悦色,假装自己面对的是个智障儿童。 “我还是想好好谈谈芥川的事。明明是一次长谈就能解开的误会,您却一意推动他站在港黑的对立面,这其中的原因到底为何——我身为您的秘书,总有知道的权利吧。” “那可不是什么误会,我的确是害死他伙伴们的罪魁祸首。”青年微微偏头,某种含着的笑意染上些讥讽,“还是说,雨宫已经忘了那份仇恨吗?” 颠倒黑白,转移话题,冷嘲热讽。 很容易就能把谈话对象带进自己的思路里,忘了原本的目的。 “这种话术对我是没用的,太宰先生。” 眼眸彻底归于沉凝,一切不必要的情绪都被排斥在外。雨宫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方蒙着幻惑之雾的鸢色瞳孔,捕捉每一个转瞬即逝的细节,“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我的异能力【演绎推理】,是由事物已知的部分推及未知的能力。但若是所知的信息过少,或者大前提错误,得出的结论也会有偏差……就是为了避免那样的误会,我才会向您发问。怎么,您更希望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吗?” “胡思乱想啊。那么,雨宫,你觉得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其实关于这一点,完全无法得出结论。 若非异能力开启之后会剥离一切有碍推理的情感,他现在估计已经出现了足以被一眼看穿的破绽。 雨宫翠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和似笑非笑的阴险boss对视。 “其实……不,如果我说出来,您肯定又要用‘那就当是这样吧’之类的话敷衍过去。请别再试探我了,我更想听您的回答。” 假装自己已经有了推论,这样太宰治就会有所顾忌,至少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撒谎。 正因为对雨宫翠的异能力有所了解,知道刚刚未提及的那部分——若是信息足够、前提正确,得出的结论也在逻辑形式上绝对正确——所以他反而会愈发谨慎,禁不住猜测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 意识到无法以自己擅长的方式轻飘飘揭过,青年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站姿稍稍正式了那么一点。 “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没有告知你的义务哦,雨宫,毕竟我才是首领。” 而听见这种话的秘书并未失望,反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雨宫翠解除了异能力,在冷淡地点头之后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眯起眼睛的太宰治叫住了。 “有事吗,太宰先生?”他回过头,“我以为这就是谈话结束的意思。” “……你还真是记仇。” 无语地抬手扯了扯绷带的边缘,青年看起来有些好笑,“就这么走了?要是又准备挑时间闹脾气,我会很苦恼的啊。” “闹脾气?我只是准备挑个时间找芥川聊聊,把港黑的外患提早消弭而已。” 雨宫翠回答得相当自然。 “既然您无法说服我,无论作为港黑的成员还是芥川的故友,我自然会做出对双方都有利的选择。——那么告辞了,太宰先生。” 转身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那人下意识前倾的肩膀和骤然加快的呼吸。 ——就是这样!快扑上来挽留我!! 雨宫翠面色淡然,但其实心里疯狂呐喊,恨不得亲手拎个小锤去敲醒太宰治。 再装高冷的话计划就会遭到破坏,为了堵住我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士的嘴,老实交代你那见不得人的动机,把我发展成共犯才是唯一的选择! 背后那人终于按捺不住,追过来的脚步带着风声。雨宫翠心头一喜,刚准备无辜又茫然地反问对方怎么这么不依不饶—— 后颈突兀地一痛,整个人的意识都变得昏沉。 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屑老板稳稳接住,最后残留的印象是风衣上淡淡的烟草气。雨宫翠试图用最后的力气揪起这个人渣的领子疯狂质问,但手按在对方的胸膛上,只是无力地顺着衣物滑落了下去。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他在心里嘶声呐喊,死不瞑目地晕倒在太宰治怀里。 后者脸上无奈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些,为了避免突兀倒地引起的动静,到底还是以相当勉强的亲密姿势半撑半托起昏迷的秘书,把人带进了电梯里。 ------------------------------------ 枕头很不舒服,硌得脖子好痛。 这份酸痛让人根本没法好好睡一觉,雨宫翠几乎是被各种各样的荒诞梦境追赶着睁开眼睛,醒来之后依旧有些气喘吁吁,背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模糊的视线甫一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扔在地毯上的游戏手柄、桌上独酌后随意摆放的酒杯和酒瓶。身处的床上被单有些乱,雨宫翠缓缓转动僵硬到快要掉下来的头颅,在自己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本倒扣着的《完全自/杀指南》。 这到底是谁的房间,几乎一目了然。 他一边倒抽着气,一边试图从床上坐起来,打算先洗把脸清醒清醒,再和这个手段肮脏的小人算账。 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哐啷脆响,右手腕上传来一股直白的大力,把起身起到一半的雨宫翠猝不及防拉了回去,猛地跌回了床上。 …………不,不会吧??? 他盯着天花板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重新平复心情,抬起右手看了一眼。 ——差点被把手腕和铁制床头固定在一起的银色手铐闪了眼睛,一时间思维混乱,几乎搞不清自己是毫无逼数去警局踩点结果惨遭抓获的小毛贼,还是勇敢打入敌人内部竟被叛徒出卖的孤胆英雄。 他怒极反笑,质问系统:“三十七的信任值,嗯??!” 系统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提醒道:【目前信任值三十九,请宿主再接再厉。】 所以,囚禁play和银手镯都是即将突破四十点的纪念物吗? 雨宫翠发泄性质地狠狠拽了拽手铐,果然质量过硬,纹丝不动。 ……太宰治,不愧是你!!! ※※※※※※※※※※※※※※※※※※※※ 当你走了事业线忘了刷感情线 你的攻略对象就不会跟你坠入爱河 如果你们没有坠入爱河 那就只有小黑屋没有play 没有play被放置你就会生气 生气就会秃头 所以为了不秃头 不要忘刷感情线 感谢在2020-10-04 23:43:36~2020-10-06 12: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潜水党 20瓶;月桐、funny 10瓶;妈氏黑暗料理 3瓶;阿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身为奖品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大人罕见地坐在办公桌前,放松地仰面靠上椅背,假寐时的面庞恬静又安宁。 大概是睡意渐沉,朦朦胧胧中有些受寒,他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这才晃晃脑袋,伸着懒腰坐直了。 拉开身侧的抽屉取了几粒糖出来,太宰治剥开一颗放进嘴里,试图让自己清醒点。甜意在舌尖荡开,他咬着糖含含糊糊地问身边的中原中也:“游击队长还没有来吗?” “中岛敦?” 橘发的青年针对他的散漫态度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随即也微微蹙眉,“这家伙也太慢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被从外侧缓缓推开,白发金瞳的少年沉默地步入,面对宣誓效忠的首领半跪于地低头行礼,右手恭敬地按在胸前。 “太宰先生。” “敦君。” 鸢色的眼睛含着看似温情的笑意,探究地打量着他。 “花了好长时间呢。明明接到了我的召集命令,结果却这么——” “我,回去换了套衣服……之前的不小心弄脏了。结果却耽误了这么久,真的万分抱歉!” 说不清信与不信,青年瞥一眼他身着的黑风衣,又往嘴里扔了一颗糖,将糖纸揉成一团,随意地挥了挥手。 “唔,下不为例。帮我送封信去武装侦探社吧,敦君,你知道地点吧?” 中原中也在上司的示意下,没好气地丢了个空白信封给中岛敦,被后者稳稳接住。 信封入手极薄,里面似乎塞着一张不大的硬质卡纸,中岛敦一入手就猜到里面八成是张照片,联想到和前辈分别前那人说过的话,心里顿时隐隐有了猜测。 就连自己都知道“武装侦探社加入了名为芥川龙之介的新成员”,而总管情报的雨宫翠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这件事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除非是有人不想让他过早知道。 ——偌大的港黑,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就只有一个。 中岛敦将信封揣入怀中,沉声应是,随即在得到太宰治的示意后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出于个人的原因,只要十七岁生日时发生的“那件事”一日印象犹在,他就一日绝对无法违抗太宰治的命令,就算阳奉阴违也不可能。 或许正是确信这点,boss才没有深究他身上的疑点,只是草草命令他把信送到侦探社了事。 放在平时,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但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会不甘于走既定的路,更愿意试试无谓的挣扎。 白发的少年离开了港黑基地,回头望一眼高高耸立的五栋大楼,并没有遵从命令、就这么直奔武装侦探社,而是绕了个弯,钻进了一条七拐八拐的狭窄小巷,敲响了某个隐蔽小饭馆的门。 “是我,中岛敦。” 破旧的门扉吱呀作响,芥川那张压抑着怒气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尽量避免去感知对方的情绪,从这人身边侧身迈步进去,就着门口散落进来的阳光分辨众人的脸庞——宫泽贤治、谷崎、国木田——武装侦探社几乎全部的武力都在这里了。 而中岛敦在看过一圈后,从怀中取出信封,颇为恭敬地递交给坐在房间最深处的长者。 “首领给您的信。” 后者在一瞬间的沉吟后接过拆开,拿出照片扫一眼,随即递给了一旁焦躁不已的芥川。侦探社的新人一眼判定,说了声“是雨宫”,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情绪,额角的青筋不甘寂寞地跳动着。 完成任务的中岛敦松了一口气,随即咬着牙发问。 “我想,这大概就能证明我之前所说并非谎言了吧?” ——他是指,在大厦门口犹豫着等候前辈、结果不经意看见太宰先生把人抱进电梯之后,电光石火般串连起各个环节,在百般犹豫之后前往侦探社寻找芥川,并告知了首领的一些安排。 甚至还被迫和难以取信的芥川打了一场,之前所穿的外套上都沾染了血迹。 【因为不够坦诚而心怀愧疚,因为心怀愧疚而无颜面对。】 【我碰见了认识的人……这也是太宰先生安排好的吗?】 “那个黑衣男——果然是想用雨宫来引在下步入陷阱吗!”芥川烦躁地踱来踱去,毫不掩饰自己想要上钩的冲动,“但是,如果因此畏首畏尾不给他教训的话,在下绝对无法释怀!!” 相比身在局中的雨宫翠,侦探社众人的想法要更为简单些。 既然港黑的首领是芥川耿耿于怀的仇人,那么解救深陷黑手党的同伴的友人、帮芥川出了这口恶气,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所不清楚的,只是中岛敦在这场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恕我直言,”气质更为沉稳的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看向少年的眼神相当复杂,“那封信只能证明港黑首领确有诡计,但证明不了你的动机。黑手党的‘白色死神’,为何要心血来潮、对我们伸出援手呢?” 伸出援手? 中岛敦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有。” “我之所以联系你们,只是雨宫先生……他原本大概打算这么做而已。” 芥川顿时品味到他的言外之意,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 “‘原本’?雨宫出什么事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旦被这么质问,中岛敦顿时回想起了前辈被太宰先生架在肩膀上拖进电梯的场景,虽然有些讷讷,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前辈,是‘奖品’。” 小小的房间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芥川愈发粗重的喘息声。 “……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人是只会归属于胜方的‘奖品’。我是这么觉得的。” 能够把人逼疯的压抑气息之中,中岛敦反而放得更开,流畅而平静地解释着。 “所谓推动芥川先生和港口黑手党的对立,无非就是想给侦探社的新人一个下马威罢了。如果能漂亮地击败你的话,雨宫先生也会更加安心地留在港黑吧?” 芥川的外套已经开始变形扭曲,在身后化为吞噬光芒的漆黑阴影。 耐心已经濒临耗尽,底线也遭到了挑衅,他阴沉地、危险地重复了一遍,刚刚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所说过的话。 “‘漂亮地击败在下’……觉得能做到的话,那就来吧。” 一瞬间的凝滞。 刹那之后,面向街道的整面砖墙猛地垮塌,掀起阵阵呛人的烟尘。侦探社的众人下意识掩面躲避,而再抬头时,门外已经是一片狼藉。 默契地将港黑大楼选定为最终的战场,白虎与黑兽互相缠斗着、追逐着,向视野中最高的建筑物奔去。 ---------------------------------------------- 而此时此刻,与世隔绝的雨宫翠正在努力自救。 太宰治把他关了起来——太宰治很怕计划失败——推动芥川的寻仇对太宰治很重要。这是轻易就能想通的逻辑,那雨宫翠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屑老板的美梦实现吗?那必须不能够啊! 去他妈的信任值! 连一箭之仇都报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雨宫翠面目狰狞,以仇恨为第一原动力,尽量以被拷住的手腕为圆形,以手臂为半径,绕着床头活动了两圈。 两圈下来,他发现了几个悲伤且绝望的事实。 一,他的手机被太宰治搜身后拿走了,浑身上下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绑架,这家伙是专业的; 二,他就算把手伸得再长,也根本连距离最近的酒柜都接触不到,甚至还差着很大一截; 三,铁床太沉了,要么四个脚根本浇筑在地板上,就算用尽全力,也根本没办法让它发生一咪咪的位移。 ……太宰治,你这个魔鬼——!!! 办公室里的港黑首领又莫名其妙地打起了喷嚏,而雨宫翠则通过骂宰充电完毕,正盘腿坐在床上,用手铐猛击铁架床,试图撞击出几颗迸射的火星,好引燃床单,从而引起室内火警和自动灭火装置的反应。 然而即使在荒野求生纪录片上这是常规操作,但现实中却远没那么容易复刻,或许和手铐的材质有关。雨宫翠死磕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躺在依旧完好无损的床铺上喘着粗气。 既然稍微温和点的方式不行…… 休息好的雨宫翠目露凶光,决定你不仁我不义,今天他就要把人渣首领的兽行大白于天下,让明天的港黑论坛充斥爆炸性的头条。 《绑架/强制/囚禁play,首领竟对忠心下属做这种事?!》 他倒要看看,被舆论谴责的太宰治还能不能继续无动于衷地高踞首领的宝座! 天凉了,让屑老板垮台吧。 雨宫翠一边在心底发出一阵阵贞子一般的高亢冷笑,一边把床单、被罩、枕头套等织物撕成一根根长布条,再挨个首尾相接,系成一整根粗糙的布绳。 估摸着长度差不多够了,他把绳子的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则在太宰治的宝贝睡前故事书上打了个牢牢的十字结。 随手晃了两下确定固定很牢固,几乎不会松脱,雨宫翠眯起眼睛,用来配重的书在手中飞快地转动着,宛如剽悍武将手中的流星锤。 瞄准房间对面的窗户——再加快点速度——看准了,就是现在!! 硬壳厚书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出去,如愿砸碎了一扇玻璃窗,碎片伴着“哗啦”的巨大声响四射飞溅! 至少楼上楼下是肯定注意到了,检查外观的人员和外围保安也会很快发现。 雨宫翠对自己的准头很满意,缓缓收回绳子,如法炮制打碎了另外一扇窗户,才坐在空气新鲜流通的房间里,慢悠悠地……开始撕书。 那个夏天的下午,很多港黑的员工都见到了窗外盘旋而过的、洁白的纸飞机。 ——真好啊,一定是个让人感觉仿佛重回校园一般的,甜甜的恋爱故事吧? 仿佛在表示赞同一般,的确在用力传达某种心情的雨宫翠甩手掷出下一只纸飞机,嘴角含着狰狞的冷笑。 ※※※※※※※※※※※※※※※※※※※※ 发刀预警! 下章宰宰应该就要退场了,小天使们做好心理准备! 下个副本开jojo,攻略对象dio 文豪野犬beast会回来刷二周目的,并不是就这么结束了,大家安心 感谢在2020-10-06 12:47:05~2020-10-06 23:5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击大队大队长、虚妄 10瓶;冬菇退散、月桐 2瓶;万叶千声、雾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英雄救美 大楼顶层的异状被逐级迅速上报,原本停留在首领办公室的中原中也刚好被青花鱼赶出来,碰见形色匆匆的行动小队,干脆兴冲冲地接了活。 他领着一群严肃紧张的持枪下属,怀揣公报私仇的强烈窃喜,一脚踹开了太宰治常用的那间休息室。 经验丰富的黑手党们迅速冲进屋内开始搜查,港口mafia的重力使按了按头顶的帽子,逼近里屋的步伐不紧不慢,营造出上位者的压迫感。 “让我看看,是谁这么有勇气——雨宫?!” 被拷在床上的青年过于眼熟,中原中也遭受这幅r18场景的冲击,一时犯傻,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中原中也看着雨宫翠,雨宫翠看着中原中也。 雨宫翠看着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看着雨宫翠。 两人在兴奋看戏的下属的包围中面面相觑良久,最终,还是走智力路线的秘书先生咽下了嘴边的脏话,挤出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虚弱假笑。 “……能先把我弄出来吗?” 中原中也不愧是可靠的前辈,虽然刚刚不知道思维跑偏到哪里了导致满脸惊恐,但刚一平静下来,就立刻上前查看了手铐的型号和材质,随即吩咐旁边的下属:“去技术部找个会开锁的来。” 雨宫翠烦躁地扯了两下手腕,撞击出尖锐的脆响。 “不能把这个弄断吗,或者掰开固定另一端的床栏?又要等上那么久,我——” “耐心点雨宫,你肯定也不想一直带着这么个镯子,锁总是要开的。”中原中也踌躇一下,试探性地提议,“……要不,我给青花鱼打个电话,问问钥匙在哪儿?” 压抑了半天的怒气被关键词突兀点燃,雨宫翠顿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狞笑着向橘发的青年伸出手,毫不掩饰想把首领大卸八块的欲望。 “谢谢您前辈!我一定会好好问的!最好能说服太宰先生亲自回来找,等他凑过来开锁的时候,再用这根绳子结束那个混蛋罪恶的一生,您觉得怎么样?” 中原中也觉得很淦,并默默点了个赞。 但心底的想法和真实行为并不统一,他在僵硬之后收回了递出到一半的手机,转到客厅去,从墙角处的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啤酒,抛给了极其狂躁的倒霉后辈一瓶。 “喝吧,冷静冷静。” 行动小队的成员在确认没有危险后就退出了房间,从他们临走前的八卦表情和飞快传递的眼神看,明天太宰治的老色批行为在论坛屠榜已成定局。 没了围观群众,雨宫翠也稍微平静了一点。 他和中原中也一人抱着一罐冰啤酒小口喝着,前者盘腿坐在床上,后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冷饮的温度和散发的水汽似乎平复了室内原本焦灼的气氛,让人放松不少。 冰凉微涩的酒液滑过口腔,给过热的大脑降温。雨宫翠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握着水津津的易拉罐呼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终于能正常思考了,不再满脑子都是打宰宰。 “我不在的时候,首领都做了什么?” 听见他的发问,瘫在沙发上的中原中也一滞,暂时用沉默充当了回答。 等到手头那罐啤酒喝完,他把空瓶丢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精准砸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既然太宰想瞒着你,那就不要去问。” “……即使他的做法难以理喻?” “他总有他的理由。” 雨宫翠无话可说,只能把气都发泄在手中的冷饮上,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小半瓶啤酒喝光。 虽然的确为太宰治的无法交流和粗暴对待感到愤怒,但是他并不乐意一直被情绪操控,更遑论用这份怒气刺伤无关的旁人。 雨宫翠把空瓶轻轻放在床边的地面上,直起腰来的时候,已经理清了思绪。 “您很信任太宰先生,这点我刚入职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相应的,太宰先生也很信任您,对于这份友情,我深表羡慕。” 坐在沙发上的中原中也正背朝着他,无法看见那副俊秀面孔上的表情。 但是想必,会是吞了苍蝇一般微妙的恶心感。 “我一直想知道这份信任的源头,”雨宫翠继续往下说,自顾自地整理着思路,“您从不试图深究首领的目的,这让太宰先生感到安心。但对我来说……越是想要接近,就越意识到,那是无法用常理揣测的人。” “中原前辈,您觉得,太宰先生那样的人,就算一直不被人理解也可以吗?” 他没有追问,给对方留出思考的时间。 尽管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但是肉眼可见的,橘发的青年每一秒都在变得更加迟疑。 “……理解。” 以微微嘶哑的嗓音重复着。 “太宰他……不需要。前任首领也好,我也好……我们谁都做不到。港口mafia的首领所看到的,本来就是别人看不见的风景。” “您找了太多理由。” 雨宫翠提醒他,“更何况我们是离首领最近的人,您更是他的挚友。” “别说这种肉麻的话了,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中原中也吁出一口气,无奈地躺倒在沙发上,似乎已经被“挚友”这个词汇击倒,连发言都变得有气无力。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雨宫翠慢慢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理解那个人的机会。” “哈哈,你还真是订立了有挑战性的目标,是被你那异能影响的吗,看见无法理喻的家伙就蠢蠢欲动?嗯,废话就不多说了——总之,有把握吗?” 意识到这句话的潜台词,雨宫翠眼睛一亮,含着笑对那个不肯回头的背影下了保证。 “只要给我时间。请放心吧,前辈。” 中原中也以极低的轻声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两句什么,关键词不外乎是“讨人厌的青花鱼”。随后他站起身来,迈着极不情愿的步子走向床上星星眼的后辈,双臂环抱在胸前,因为这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心情稍微变好了那么一点点。 “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迟早会知道。太宰他让中岛敦往武装侦探社送了信,至于信的内容,我并不清楚。” 信…… 抓住他被囚禁的这一小段时间来做文章,这封信必然可以把芥川引来港口mafia。压住心中隐隐泛起的不安感,雨宫翠飞快问道:“那太宰先生现在在哪儿?” ---------------------------- 大厦的最顶端,风声呼啸的天台上。 黑发的青年双手插兜,站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楼顶边缘,身子微微向前倾着。 像是将要展翅飞翔的鸟儿一样,鸢色的眼眸惬意地眯起,风衣的下摆在身后安静地飘动着,以跃跃欲试的轻盈姿态—— 但是,暂时地,这份心思被强行压下,因为布置了四年有余的这场好戏还未落幕。 按照他的计划,那份解脱、是应当安排在最后的最后,作为完成这份任务后一劳永逸的奖励。 ——奖品的名字,叫做【死亡】。 他哼着不成调的音乐,抬头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横滨港。 海上吹来的风裹挟着浓郁的水汽,吹散了终年缭绕的厚重迷雾,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清晰透彻起来了,宛如飘雪水晶球中精致的造景。 无意间得到了“书”,从外界的自己那里继承了记忆,于是想要保护横滨——想要保护某一个,在这个世界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虎的嘶吼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怒吼、呵斥和接连的枪声。 ……快要结束了。 沉重的义务将被转嫁,缥缈的希望化为现实。 这样的话,他就能安下心来,拥抱渴望已久的永眠。 大厦外层的玻璃幕墙被嘶吼着追逐的二人逐一踏碎,罗生门与月下虎在扭曲的钢筋和裸露的水泥上借力,对敌手施以暴雨般密集的凶狠攻击。 那份杀意和恨意是如此高涨,几乎能使旁观者感到窒息。所过之处应声破碎,而逐渐被这天灾一般的凶暴战场迫近,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轻松,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真是精彩的战斗啊。” 同时作为导演与观众,高高在上发表了评价。 被剧痛和失利所刺激,已经癫狂的黑兽用血红的眼睛逼视他。裹着绷带的青年的形象,逐渐和四年半前带走同伴的罪魁祸首重合起来,让狂犬的气息变得更加混乱而疯狂。 “——是你!当年从软弱的在下身边,夺走伙伴们的家伙!!” 黑衣化为千百根锋锐的长矛,寒光以极速尖啸着陨落。身躯愈发庞大的白虎挡在首领身前,利爪挥落近旁所有攻击,向对手愤怒地咆哮着。 局面陷入了僵持。 而突然之间,原本好整以暇等待着这场战斗分出胜负的青年打了个喷嚏——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一般,他揉揉眼睛,从白虎身后的安全区域慢悠悠踱了出来。 那副神情,像极了想看完动漫结局却又急于上床休息,因而不耐烦地拉动进度条跳过战斗画面的小孩子。 “……你们知道‘书’吗?” 能将所书之物全部化为现实的,空白的文学书——那是含有无数可能性的、世界的根源。 而他们所在的世界,只不过是其中折叠的无限“可能世界”之一。 若是被擅自改写,“书”就会呼应外在的唯一实在世界,而这个世界本身则会被覆盖掉,就此消失。 “因此,希望被好好打磨过的你们……能够从未来将要出现的敌人手里,将‘书’守护好。” 一股脑抛出了大堆设定,并不关注两名被给予重任的新人是否能够接受,太宰治只是感受到肩膀上的担子切实交了出去,因而满足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通往天台的楼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未锁的铁门被咣当一声推开。 秘书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总是不起波澜的黑眸在看清眼前景象后瞳孔骤缩,下意识伸出手来,踏出一步—— 【抱歉。】 下意识做出口型,却忘了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筹谋?利用?算计? ……算了,都无所谓了。 从未被任何人期待,无法被任何人理解,只能体会到煎熬的,诅咒般的一生…… 像是接受一份拖延已久的赴会邀请一般,他带着微笑向后仰倒,跌入了温柔的风中。 ※※※※※※※※※※※※※※※※※※※※ 生命宝贵啊大家,千万不要一时上头做傻事! 在此对太宰同志的行为提出严厉批判! 感谢在2020-10-06 23:51:57~2020-10-08 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愿龙须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prain 10瓶;阿飘 4瓶;妈氏黑暗料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幻影之血 位于英国乡下的豪华别墅中,为乔治·乔斯达爵士服务的佣人们正在忙碌地打扫房间,为即将归来的老爷和客人们做准备。 厨房的灶台上翻烤着塞了苹果的乳猪,在刷了蜂蜜后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正在庭院的草坪上和宠物狗丹尼玩耍的乔纳森·乔斯达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顿时有些犯馋。 但是不行,这是给客人准备的! 十二岁的男孩想起父亲离去之前说的那些话,眼眸亮晶晶地抱住了狗狗的脖子。 “丹尼,你知道吗?我们家里好像要添新成员了!” “听说是爸爸的挚友在旅游时发生了意外,夫妻双双丧生,唯一的孩子又未成年……爸爸想把他带在身边照顾,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我们就会一起生活了!” 他为了素未谋面的新家人的悲惨遭遇而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暗自决定一定要和对方成为朋友,用真挚的友情帮助小可怜走出童年阴影。 宠物狗丹尼似乎体会到了小主人的决心,尾巴轻快地甩动着,朝着门外的乡间小道汪汪叫了两声。 乔纳森扭头看去,顿时发现了从远处逐渐驶来的马车,兴奋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 “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他屁颠屁颠地冲出去,在门口激动地徘徊着,非常想第一个迎接搬入新家的未来兄弟,刻意挺胸抬头,希望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丹尼也跟着他冲出来,兴奋地汪汪叫着,一人一狗翘首以盼,样式熟悉的马车终于抵达了别墅近旁,慢悠悠地停下了。 年逾四十的乔斯达爵士打开车厢门,看见唯一的儿子一副毫不稳重的毛糙样子,顿时下意识低声呵斥。 “注意礼节,jojo!” 被叫了小名的乔纳森疯狂点头以示聆听教诲,视线却拼命绕过父亲想往车厢里瞅。 乔治·乔斯达看着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暂时放下家庭教育,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我们到了,孩子。” 风尘仆仆的英国绅士向着车厢内伸出手,脸上多了一丝方才面对亲子时所欠缺的疼惜和温柔。 “下来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被挤到一边的乔纳森先是疯狂点头,然后踮着脚尖紧盯车厢门口,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这极具仪式感的首次见面。 ——在那双孩童独有的清澈蓝瞳的注视中,阴影里终于探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纤长的手。 如此细腻,甚至带些无生气的苍白。 教堂里的石膏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似乎有些雷同的特征。乔纳森在那一刻感到了迟疑:……难道不是兄弟,是个女孩子? 仿佛为了否定这份疑惑,下一秒,身姿纤细的男孩从车厢中颇具仪态地迈步而下,鬓边的黑色碎发垂落,对着身前的乔斯达爵士深深鞠了一躬。 “您的恩情,我必定铭记在心。” 声音也很好听,像是树林里潺潺流过的小溪。 但嘴唇微张、陷入呆滞的乔纳森,却一时无暇关注对方话语里的内容。 原因很简单,从小在乡下长大,每天的课余时间要么和宠物狗玩耍,要么就和附近村庄里的同龄男生打成一团,甚至连庄园都没出过几次—— 缺乏社交的乔纳森·乔斯达虽然从小接受来自父亲的贵族教育,此前却从未见过这么……这么符合贵族守则的同龄人。 举止沉稳,衣着得体,礼节和措辞更是完备到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更别提那张女孩子一样毫无瑕疵的精致面孔,符合大众审美的黑发黑眼,连萦绕身周的忧郁气息都能给他加分。回过神来的乔纳森突然紧张.jpg,悄悄伸手,试图以不引人注目的动作拂去有可能粘在屁股上的残余草屑。 作为长辈的乔斯达爵士已经率先朝别墅走去,黑发的男孩在些微的停顿后缓步跟上。乔纳森也顾不上自己的屁股了,赶紧领着丹尼热络地凑过去,满脸兴奋地和这个未来的小伙伴套近乎。 “我是乔纳森,你叫什么名字呀?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比他稍高一些的男孩放慢了脚步,似乎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而下一秒,满心热切的jojo接收到了一道满含厌恶的抗拒眼神,整个人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僵在了原地。 而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面色冷淡地走开了。 满脑袋问号的乔纳森委屈地自己站了一会儿,低头问脚边呜咽着安慰他的狗狗:“……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话刚出口,又立刻被他自己否认了,还握着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对,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他肯定实在故作冷漠来掩饰自己的悲伤!以为我会就这么屈服吗,那可真是太小看我jojo了!!丹尼,我一定要用亲情温暖他,让他成为我的好朋友!” ------------------------------------ 而此时,故作冷漠掩饰悲伤的雨宫翠已经走入了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唰地一下拉上窗帘,然后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床上。 只要周围一安静下来,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地播放某个画面……在他伸出的手遥不可及的地方,青年像归巢的鸟儿一样,坚定且无可阻挡地,眼睁睁地坠落。 收拢的五指空空荡荡,什么都没能挽留。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确认死亡,目前信任值:四十一,未能达到及格标准!!!】 【开始脱离任务世界。开始加载惩罚世界。预计于十秒钟之后投放,请宿主做好准备。】 【——其名为,“幻影之血”。】 意识被抽出的恍惚感与裂解又组合的眩晕感之中,雨宫翠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我才不会为太宰那种混蛋感到伤心。 “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一意孤行地认为这才是解脱?怀抱着何等的傲慢和偏执为自己写定了这种结局? 明明身后站着那么多人,只要你肯回头看一眼,甚至不用出声求助——中原先生也好,我也好,都会用尽全力抓住你的手。但你偏不肯回头。但你就是往前走了。 把太宰治逼上绝路的,自始至终都是太宰治自己。 ……为这个白痴的幼稚举动付出代价的人,绝不应该是我。 绝对不是。 如此重复着,赖以对抗胸腔中汹涌的某种情绪。十二岁的雨宫翠努力深呼吸,不想因为这种人渣落下一滴眼泪。 他对系统说了一大通脏话,最后道:“老子罢工了,不干了。我就是不去找攻略对象,就是不参与剧情,你咬我?” 可能由于情绪发泄意味过于明显,系统认为与任务无关,并没有回话。 雨宫翠自暴自弃了一会儿,强撑着爬起来洗了脸,省得第二天起来眼睛肿得太明显。他本以为自己能像原来一样精准地控制情绪,但身体变成十二岁,似乎精神状态也跟着变了。 晚饭被佣人贴心地送到了房间里,他草草吃了两口就上床睡觉。果然做了一宿噩梦,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在床上醒来,窗外正传来男孩的嬉笑声和响亮的犬吠。 雨宫翠觉得自己是被吵醒的,所以充满了怨气。 他把窗帘撩起一条缝,眯着眼睛向外看。果然是昨天遇见的自称“乔纳森”的男孩,乔斯达家的独子,他听见过爵士称呼这个儿子为“jojo”。 本以为是个像带自己回来的乔斯达爵士一样沉稳的人,但从这幅景象来看,还是个贪玩的孩子。 昨天还和自己搭了话,不过那时候心情正差,懒得理他。 雨宫翠毫无兴致地扫一眼玩得正欢的孩童与狗,嘟囔了一句“傻子”,刚准备放下窗帘,就瞥见草坪上的男孩已经站起身来,朝着这边兴奋地挥舞着双臂。 眼神,对上了。 雨宫翠一个激灵,下意识把窗帘唰地放下了。还未想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外面就传来了乔纳森极具活力的洪亮大嗓门。 “早上好——!!!丹尼很亲人的,一起过来玩叭!!” 雨宫翠怔了一会儿,确认是和自己说话以后,顿觉匪夷所思。 “我确定我昨天无视他了,还凶了他,”他对自己说,“好吧我承认欺负小孩子不对,但是那时候心情很差,也根本懒得搞什么攻略。” 想了想,又理直气壮地添上一句。 “我现在也是小孩子!我闹脾气是可以理解的!”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应邀跑下去玩狗狗,从此和jojo手拉手,而是出于谨慎,在小本本上给表面傻乎乎的乔纳森·乔斯达记上了一笔。 【善于演戏,心机极深。】 雨宫翠瞅着小本本上的评语,嫌弃地啧啧摇头。 才十二岁就这么懂得掩饰自己,此子日后必成祸害。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扮白莲扮绿茶都可以,扮个圣光普照的小天使就太出戏了,这种毫不记仇专司治愈的生物怎么可能真实存在呢?能被普通人碰到的珍兽只有太宰治那种黑泥精啊! 被打上“演技派”标签的jojo:??? 乔纳森望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不仅毫不气馁,甚至还揉着丹尼的脑袋嘿嘿一笑。 “我进步了!”他对宠物狗说,“他今天没有瞪我!!” 按照这个趋势,一个星期,不,五天之内他就可以和那孩子打上话,然后、然后……至少交换一下名字吧? 再然后,就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玩,变成真正的兄弟。 蓝发的孩童不由发出嘿嘿嘿的傻笑,再次搓了搓怀中的狗头。 “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很伤心,我才不会傻到跑去催他。” “——但是,有人陪着的话,伤心就会少一点吧?” ※※※※※※※※※※※※※※※※※※※※ 某吊姓男子:明天我就仗义出手,为大家揭穿这个富二代不为人知的真面目(指真.温柔绅士.好脾气.不记仇.共度青春头号人选.乔家大天使) 感谢在2020-10-08 00:00:02~2020-10-0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催更松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桑 60瓶;星瞳 10瓶;月桐 2瓶;阿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迪奥到来 雨宫翠之前被投放时已经发觉,这里并不是现代英国,所处的时间大概在十九世纪后叶。 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古老的日不落帝国放射出衰落之前最后的明亮辉光,一半身子还沉沦在阶级和传统的泥潭里,另一半则攀上时代的列车,挣扎着向前迈进。 而大洋的彼岸,某个从它的殖民地脱胎换骨的年轻国家正在飞快地成熟,也渴望着应有的地位。 科技、社会、商业、国际形势——一切都在变革。 十九世纪的末尾,英国仿佛是时代的一个小小缩影,那些会被记载在历史书上的三言两语化成庞大的漩涡,新与旧在此地迅疾地演化交替。 剧情中的人物当然无法窥测到命运的发展,只能被沛然莫御的大潮卷向不知何方;但对雨宫翠来说,想搭上时代的便车,简直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现在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即使当一辈子的米虫也不会坐吃山空。 本人没有那么强烈的奋斗需要和奋斗意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还牢记着自己“绝不参与剧情”的狠话,决定能不踏出别墅就绝不离开一步,以此对系统做出无声的抗议。 雨宫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巧,刚好是“家主夫妇的死讯流传开”的时点,整个宅邸上下一片混乱,有不少仆妇无视他这个年幼的少爷,半偷半抢地拿了主家的值钱物件连夜离开。 他那时还沉浸在之前任务失败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根本无暇他顾。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乔斯达爵士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不但主持了二人的葬礼,还帮明显自闭的雨宫翠整理私务、托管家财,最后更是面向上流社会宣布收养了他,把挚友留下的幼子带回了家。 不管外界风言风语作何猜测,雨宫翠能看出这个人并没有趁人之危私吞遗产的想法——这位蓝发的爵士是标准的古典英伦绅士,重视友情,心地纯良。 所以对这位从天而降帮自己收拾了烂摊子的恩人,他多少怀着些感激之情,也相当尊敬。 尽管攻略之初有过“这是rpg游戏”的危险想法,但现在雨宫翠已经清楚地明白,这些与他交谈、对他微笑的人,并不是某段没有感情的程序的外显。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 有私心、也会掩藏私心,会难过、也会强颜欢笑。 任何人行事都有自己背后的一套逻辑,大部分时候不外乎受利益驱使。鉴于不打算开始攻略任务,就无法主动脱离这个世界,雨宫翠决定为了未来不知道多少年的幸福,在不受利益诱惑、品质高洁、家财万贯、对自己也挺不错的乔斯达爵士身边先苟着,假装一个无所事事的废人。 ……当社畜当了太久,猛一闲下来,居然有点发慌。 而每当他在精挑细选出的僻静位置上开始放空,不管身处的是屋内/草坪/灌木丛下/高高树杈上,某个jojo都会像安了感应雷达一样,在三分钟之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穿着沾了草屑的外套、腆着脸凑上来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或者是。 “我们一起玩吧!” 就两句台词,翻来覆去雨宫翠都快背下来了。 虽然告诉他名字也没什么关系,但愉快玩耍就不必了,他又不是真正的十二岁小孩。 一对上那双闪闪发亮的蓝色眼睛,就下意识觉得“啊这家伙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再转念一想又笃定“熟起来的话肯定会变得没完没了”,于是干脆保持沉默。 等实在被烦得受不了,再木着脸换个地方开始发呆。 什么时候,这家伙才会知难而退呢? 能不能给他留点私人的空间? 似乎听到了他的愿望,一星期之后的某个上午,乔纳森同学连续四个小时——整整四个小时都没来找过他! 雨宫翠惬意地把自己摊平在树木粗壮的枝干上,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往下看。 的草坪上装饰着淅淅沥沥的大理石喷泉,手持水壶的女神正从容器中往外倾倒流水,拉出长长的一条银线。 ——很显然,粘人精jojo不在这里。 他正准备闭目假寐,突然听见轻微的马蹄声、以及车轮飞速转动的声音,不由睁开眼睛往通往别墅的小路上眺望。 果然,一辆黑色制式马车正在笔直地奔向这里。 是乔斯达爵士的客人吗? 雨宫翠躲藏在树冠之中,漫不经心地做出猜测,并不觉得来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而就在这时,宅邸的大门敞开,很明显精心打扮了一通的乔纳森兴奋探头.jpg,确认的确有马车向这边驶来之后,更是忘乎所以地直接跑到了前院门边等待,连屋门都忘了关。 ……这画面,似曾相识。 雨宫翠觉得仿佛看到了一周前,自己和乔斯达爵士到来时的场景。 ——只不过这次是jojo视角。 嘴角刚刚由于感到好笑而上扬些许,就突兀地僵住了。 原因很简单:停驻于门口的黑色马车中,跳出了一个看上去跟他和乔纳森差不多大、略显跋扈的俊美金发少年。 后者手里还拎着个一看就不轻的行李箱。 而昨天还任凭百般嫌弃偏要围着他转的乔纳森·乔斯达,此时已经摇晃着无形的小尾巴,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 ……硬了,拳头硬了! 所以只要是能当小伙伴的同龄人,不管是谁你都可以吗?! 雨宫翠戏也不看了,猛地坐直了身体,一边莫名其妙地心头泛酸,一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 “——你就是迪奥·布兰度吗?” “那你就是乔纳森·乔斯达。” 这么顺利地交换了名字,看来两个人之前就知道彼此,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那个西装笔挺的金发少年——尽管看起来和jojo差不多大,身量也彼此仿佛,但他的神情之中,缺少一些了模糊不清的关键要素,让雨宫翠下意识避免了“孩子”这个称呼。 不像还明显带着稚气的乔纳森,他的面庞已经不再是幼童的绵软圆润,眉眼也好,脸型也好,都更接近于少年。 锋利的角度和流畅的线条都开始显露,美貌的锋刃初露雏形,却已经足以伤人。 而他本人,看向懵懵懂懂的乔纳森时,眼神里同样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 雨宫翠默不作声地藏在树冠内,极具耐性地仔细观察着局势的发展。蓝发的贵族大少爷对那份敌意丝毫不觉,还热情地跟来人介绍了自己的宠物狗,丹尼。 白底黑花的狗狗在主人的召唤下颠颠跑来,然后—— 被面色突然阴沉的迪奥·布兰度一脚踢飞了出去,摔在前院铺满碎石的水泥地面上,整条狗再起不能。 别说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的乔纳森,连意识到这人是个坏胚子的雨宫翠都惊了。 ——不喜欢jojo就不喜欢呗,我也不喜欢啊! 但是突然拿狗撒气是什么操作? 他紧急拿出脑内小本本,飞快给初次见面的迪奥君名字后面添上了大大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字样,大写加粗,后跟感叹号,下面还着重加了两道下划线。 而前院那边,怒火中烧的乔纳森已经摆出架势,眼看就要和迪奥打起来了。 还没等雨宫翠决定要不要插手,姗姗来迟的一家之主乔斯达爵士终于出现在门口,皱着眉头看向即将火并的二人。 “这是……?” 迪奥秒变乖宝宝,那副毫无瑕疵的愧疚神情,要不是亲眼看见了变脸全过程,连雨宫翠都能给他打满分。 “那条狗突然冲出来,我一害怕就——” 害怕? 旁听的小翠嗤之以鼻。 要么是筹谋已久要么是本性恶毒,你脸上那么多种情绪,我就是没有看见害怕! 乔纳森,乔纳森呢!快揭穿他! 快向你爹控诉这个人邪恶的本性,你亲爹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好好给丹尼报仇的!!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当事人乔纳森向前一步站了出来,发出了义正辞严的控诉。 “……没、没事。要是有一条陌生的狗突然冲我冲过来,我肯定也会吓一跳的……” 而听取双方证词的乔斯达爵士深信不疑,缓缓点了点头。 “嗯,那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旁观全程的雨宫翠:……??? 你们乔家父子怎么搞的????? 老乔先生我还能理解,毕竟是正人君子嘛,你们两个都这么说了,老先生又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但是小乔同志你呢?! 你的心机呢?你的演技呢! 雨宫翠萌生了跳下树去、揪着乔纳森的领子疯狂摇晃质问的冲动。固有印象一被动摇就会变得岌岌可危,他一边回想jojo这几天的傻白甜举动,一边不为人知地……流下了冷汗。 ……难道这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质其实真的是个比亲爹还纯善的小天使?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内心斗争得如火如荼,不由抬头向宅邸那边望去。 乔斯达爵士已经带着执事和女仆回了屋,两名少年也打算跟上。乔纳森弯下腰来,出于礼貌打算帮客人提下行李,却被皱着眉头的迪奥死死捏住了手腕,顿时疼得叫出了声。 而后者则愈发猖狂,嗤笑一声,血红的眸子不屑地逼视着面色痛苦的大少爷。 “滚开!谁让你用脏手碰我的行李了?别以为我住进了你的房子,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住、住进来? 雨宫翠彻底坐不住了。 他冷着脸从树上跳下来,以不小的动静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迪奥手上力道微松,乔纳森趁机挣脱,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雨宫翠。 小翠没工夫搭理这憨憨,因为他正忙着跟迪奥对线。 阴沉、警惕、排斥、忌惮,微微眯起的黑眸和红眸一眨不眨地直视彼此,溅射出无形的火花。 ※※※※※※※※※※※※※※※※※※※※ dio:竟敢用你的脏手,碰本王的行李! ……不好意思串词了。 这里吊爷的瞳色跟着动漫来,设定为红色。(毕竟金发红眼美少年实在是太香了 (本章部分对话引用原著,特此标注) 你的名字 最终,还是初来乍到的迪奥最先出声,打破了这片让人发寒的寂静。 ——交谈对象不是乔纳森的时候,他似乎就相比此前收敛不少,外显的恶意没有那么猖狂。 但依旧称不上和蔼可亲,表情冷淡,眼底有藏不住的警惕。 “你是?” 看出雨宫翠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转而面向一旁揉着手腕的乔纳森,“有人来帮你出气了,不介绍一下?” “啊,那个,这是我父亲——” “乔纳森,”雨宫翠打断了他,态度称不上好,甚至有些恶劣,“这个叫迪奥的说他要住进来,是怎么回事?” 天哪!!自闭的小伙伴跟他说话了! 一个星期以来的头一次! 而且还叫了他的名字!呜呜呜,他之前的努力是有用的!! jojo对那充满了别扭感的傲慢语气毫不介意,一心沉浸在“朋友主动跟我说话”的美好事实里,整个人的背后都开满了花花。 自然而然地,他抛下了跟迪奥解释到一半的前情提要,带着梦幻笑容转向雨宫翠这边。 “啊,这个,就是我父亲——” 迪奥见状,顿时不干了。 金发的少年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给胆敢忽略自己的乔纳森一个教训。 “喂,你这个家伙,是在故意羞辱我迪奥吗?!” 后者一个心慌,刚准备抱头蹲防,就看见雨宫翠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腕。 迪奥咬牙,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向对面投去毫不掩饰的恶毒目光。 “你干什么,给我放手!” “我才要问吧,毕竟你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都没有,三番五次地挑衅乔纳森。”雨宫翠在手上加了点力气,直到对方的挣扎激烈到快要压制不住,才慢悠悠松开手,“我会如实转告乔斯达爵士的。” ! 迪奥的瞳孔骤缩,咬牙切齿地发出质问:“你这家伙,到底是——?” 别墅虚掩着的门被拉开,白发苍苍的管家探出了头,向驻留在花园内的三位小少爷忙不迭挥手。 “请诸位快些跟上,老爷已经等不及了!” 三人在一滞之后默契地休战,差点被霸凌的乔纳森向雨宫翠投来灼热的感激眼神,看得后者浑身僵硬,走路都差点顺拐。 ……他之前到底是为什么笃定这人是个心机boy来着? 太依赖经验果然就会出错,他忏悔。 雨宫翠和另外两人步入门中,别墅的大厅里不仅站着背手而立、显然等了很久的乔斯达爵士,墙边还有两排垂首而立的女仆和执事,显然整个宅子的人都被召集到了这里。 这幅要宣布什么大事的场面……让雨宫翠有些警觉。 果然,下一秒,乔斯达爵士微笑着抖了抖胡子,抬手虚虚指向站在乔纳森左手边的小翠,整张脸上都写着“长辈的慈祥”。 “这是我挚友的孩子,从今以后也就是我的孩子。你们都要用对待jojo一样的礼节对待他,知道了吗?” 在周围仆人的应声之中,雨宫翠绷紧脸庞向这位长辈深深鞠躬,还没想好说什么用来表达谢意的场面话,就听见乔斯达爵士又开口了。 “这位迪奥·布兰度,是我救命恩人的儿子。迪奥,欢迎来到我家,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话,雨宫翠没有听清。 因为某个惹人生厌的电子音,在“一家人”这个刺耳的词汇被提及的第一时间,在脑中疯狂地鸣响起来。 【滴!!!恭喜宿主正式开启剧情线!】 【恭喜宿主成功发现攻略对象:“迪奥·布兰度”!信任值评测功能已开启!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目前的信任值为:-6点!】 雨宫翠脑海中嗡嗡作响,嘴唇微张,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急促地微微喘着气。 身边的乔纳森发现了他的异状,担忧地伸出一只手来,小小声发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站太久了?还是人太多了,所以不舒服?” 迪奥已经在抛下胜利者的得意眼神之后跟着乔斯达爵士去了楼上,看看自己的新房间,仆人们也三三两两离开了大宅,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头晕目眩的雨宫翠下意识地扶着jojo的手臂,略微弯着腰,双眼紧闭,终于等到那股尖锐的抗拒感淡化褪去,这才慢慢直起身来,脸色苍白地出了声。 “……没事。” 扶着他的力道并没有因此松开。雨宫翠深深呼吸,等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才偏头去看那双满含担忧的澄澈蓝眸。 “那个家伙,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轻轻挣开乔纳森的搀扶,准备去院子里透透气。后者会意跟上,和他一同坐在绿毯般的草坪上,摆出了会心长谈的架势。 “其实我也——但既然要一起生活了,我得赶快跟他成为朋友才行!” …… 雨宫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交朋友交朋友,你就知道交朋友! 但是他跟十二岁的小屁孩有什么好说的,更遑论往这人的小脑瓜里灌输另一个小屁孩的坏话。所以雨宫翠的表情咻地冷淡了下来,冷酷无情地对刚刚用来扶自己一把的工具人jojo下达了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乔纳森的表情顿时肉眼可见的变得委屈,知道是刚刚那番话引起了对方的抗拒。 但就这么离开是不可能的,他厚着脸皮凑过去,假装自己没听到小伙伴说了啥:“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眼见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精致面庞上流露出了敷衍之色,他赶紧补刀。 “我们接下来可是要一起生活很多年的,难道你希望我总是‘喂’、‘喂’地叫你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代表妥协的轻叹。 “ amemiya midori。这是我的本名。对英国人来说,是不是很绕口?” “怎么会,”乔纳森大声反驳,还不顾小翠的羞耻之心,颠来倒去地升调降调念了几遍,满脸喜滋滋,“像唱歌一样!midori↗~midori↘——!” ……别念了,别念了。 雨宫翠对这个憨憨感到绝望。 他也懒得去纠正对方,说一些“只叫名不叫姓是非常亲密的称呼方式”之类的废话,因为这家伙绝对是看着后面那部分比较短才挑出来念的,前面的姓说不定已经忘了。 算了,这里又不是日本,没人在乎的。 无视jojo的大声挽留,小翠捂着耳朵回了房间——但很不幸,即将进门的时候他往前瞥了一眼,发现隔壁房间的门微微敞开着。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星期,自然知道那是客房,平日里都空着的。既然突然启用,今日的来客又只有一位…… 雨宫翠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迪奥·布兰度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他没有去探个虚实,只是在轻微的停顿之后回了自己屋里,窗帘拉好,门反锁上。随即躺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怔怔凝视着头顶的床幔出神。 何止是不喜欢那个家伙,简直就是厌恶。 再次触发任务的意外和不情愿、以及对任务对象是这个人的抵触,几种负面情绪在听到系统通知时汹涌地扑来,几乎把他淹没。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似乎并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必要。 他并不打算乖乖接受任务,这是早已决定的事。 尽管被迫参与剧情、目标送货上门都在意料之外,但只要雨宫翠坚持不攻略,那触发了也和没触发没有两样,因为他并不会采取措施去取信那个迪奥。 这么一想,心态平复了不少。 接下来只要顺其自然就行。雨宫翠这么告诉自己,在床上慢悠悠打了个滚。 既然已经决定不受系统的约束,那么,不管是以后要采取的行动,还是面对乔纳森的态度,全都随自己的喜好来就可以了。 一人自闭的时间也够久了……那明天,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邀请一起玩呢? ※※※※※※※※※※※※※※※※※※※※ dio爷:今天我就要把jojo骗到拳击场上,把他打到自闭! 小翠:不,我们早就约好了要一起玩,你往后排。 dio爷:放屁!明明是我先来的!! (于是开始打架) 乔纳森(迷惑):你们不要打了,不要为我而打架!大家都是好朋友啊! (于是两个人打得更欢了) dio爷: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比大拇指) 感谢在2020-10-10 00:00:04~2020-10-11 00: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兄友弟恭 那之后,迪奥在雨宫翠面前收敛了几天。 虽然因为是乔纳森爵士救命恩人的儿子而被收养,但因此跻身上流社会的迪奥显然并未心怀感激,只把这里当成满足自己野心的狩猎场。 而乔老爷也乔少爷又一个赛一个的缺心眼……啊不是,纯朴善良,作为同样在乔家蹭吃蹭住的便宜儿子,雨宫翠觉得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有必要观察敲打下这个一心搞事的金发碧池—— 实在不行的话,就栽赃陷害再告个黑状,哄着乔斯达爵士把他撵走。 这操作,我熟。(拍胸.jpg) 于是家庭聚餐时,经验丰富的前任黑手党副手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因为内心有了成算而显得神定气闲,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瞟一下迪奥。 白色桌布顺着长条餐桌柔顺地垂坠下来,被跃动的烛光晕染成偏橘的暖色,长桌正中间装饰有插着玫瑰的细颈花瓶,丝绒质感的深红上还挂着几粒水珠。执事们正拿着餐巾在一边垂手侍立,气氛安静又严肃,非常符合爵士天天挂在嘴边的贵族格调。 再蠢的人也不会在这时做出不符礼节的举止,那无疑会让乔斯达老爷的印象分瞬间down到谷底,从此给你打上“不绅士”的标签。 所以尽管对餐桌对面黑发男孩明晃晃的无视暗恨不已,懂得忍耐的迪奥还是咬着牙垂下头来,把表情藏进了阴影里。 那个家伙…… 混血儿的精致外表、贵族特有的苍白肤色、看似随意但绝对符合礼节的举止,毫无疑问和自己这种贫民窟里泥水爬出来,仗着机遇、野心和演技强行伪装出的上流人士截然不同,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 可恶——! 为什么连这种人也要来坏他的好事?!就不能识相一点,让乔斯达家的家产乖乖落进他手里吗!! 放在膝上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趁着上菜的间隙,迪奥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以看似随意的态度跟身边的人搭了话。 “虽然有些突兀,但是父亲,”语气中的孺慕与羞涩都恰到好处,在引起乔斯达爵士注意之后,随即把好奇的眼神投向对面的雨宫翠,“我初来乍到,对家里人还不怎么了解……这位是我的兄长还是弟弟呢,我该怎么称呼?” 雨宫翠被他的厚颜无耻和油腻演技一激,胳膊上爬起一层鸡皮疙瘩。 而老眼昏花/自带滤镜的乔斯达爵士却丝毫不觉,甚至对远离故乡来投靠自己的迪奥带有显而易见的关怀与同情。 “哦,你说雨宫啊。他是——” 他简单介绍了雨宫翠已经熟知的故事背景,绅士出于道义收养了故去挚友的儿子。不过这次,男人又在思考之后添加了一段话,让坐在椅子上的雨宫翠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总之就是这样了。” “但是,雨宫,我虽然名义上收养了你,但你现在不想称呼我为‘父亲’的话,那也无所谓。我明白,内心的伤痛是很难抚平的……遗产的事情你也不需要担心,我会好好保管,在你成年之后一并归还。” 烛光无声地跃动着,爵士闭上眼睛,带着时光痕迹的面庞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缅怀与沉痛之情。等到回忆逝去,他轻叹一口气,睁开的蓝色眼睛里投射出的目光温和亲切,又具有长辈的威严。 “jojo是六八年的四月四日出生的,比你们两个要大,雨宫虽然看起来沉稳,年龄却是最小的呢。既然已经是一家人,jojo,迪奥,你们两个当哥哥的,可要照顾好他啊。” 这番话得到了一声欢快真诚和一声看似真诚的应声。雨宫翠面上致谢,心里因为确认了乔治·乔斯达内心的天平而颇觉满足,就连迪奥满含不情愿的答应声都那么悦耳。 看来虽然同样是便宜儿子,但自己在爵士心中的重量还是要超过那个送上门来的迪奥的——毕竟是心灵脆弱又需要关怀的挚友之子嘛。 他对着对面的金发少年扯出一个嘲讽度拉满的淡淡笑容,差点把后者的表情气崩。 进餐过程中倒没有出什么岔子,雨宫翠觉得主要是因为迪奥那张很能哔哔的嘴被食物堵住了。 然而他刚刚腹诽完,这边乔纳森因为吃得太快太投入而不小心打翻了红酒杯,“咣当”一声,染红了一小块桌布。 倒霉蛋jojo浑身一僵,害怕到缩起了脖子。而餐桌对面的乔老爷已经被气到眉毛倒竖,指着亲儿子的食指不停颤抖,显然对辜负自己绅士标准的亲儿子感到非常失望。 “餐桌礼仪!餐桌礼仪!你看看人家——” 被夸奖了的迪奥非常绿茶地娇羞一笑,实则满脸都写着“打起来打起来!”。雨宫翠嘴角一抽,心头莫名不爽,干脆一横叉子,把自己的杯子也撞倒了。 再次响起的“咣当”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让已经准备罚亲儿子饿一顿的乔斯达爵士陷入呆滞.jpg。 他缓缓扭头,看见了雨宫翠面前翻倒的高脚杯,和握在手里还未收回去的叉子。 还没等雨宫翠开口解释,乔先生就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表情从“恼羞成怒”切换成了“和颜悦色”,并且贴心地进行了关怀。 “吃饱了吗?合胃口吗?管家呢,还不快再上一杯!” 小翠腼腆一笑,对着这位长辈微微歪头,让黑发散落下去一些。说话的声音略显紧张,又满含歉意,像一只试探着伸出jiojio的可怜小动物,非常能激发特定群体的慈爱。 (技术指导:中岛敦) “真的对不起,您一吼乔纳森我有点害怕,一不小心就……” 对面的迪奥:???这台词是不是有点耳熟? 他对着雨宫翠怒目圆睁,恨不得当场拿叉子戳死他。 你当乔斯达爵士是谁!!英国的正直绅士是会在同一个陷阱里跌倒两次的人吗?!你的卑鄙计谋是绝不会得逞的! 乔治·乔斯达……乔治·乔斯达大手一挥,义无反顾地踏进小翠的陷阱里,被这套吃得死死的,就算再来一万次也还是会坚决上当。 “哈哈,是我失态了,我愿意道歉。唔,那就顺便再给jojo也再来一杯吧,下次可要注意礼节啊,我的儿子!” 晚饭很快结束了,自觉建立了可靠长辈形象的乔斯达爵士哼着歌回了卧房。雨宫翠被满怀感激之情的乔纳森拉去了客厅,洋洋洒洒写了八百字小作文来歌颂他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迪奥也跟了过来,双臂环抱靠在一旁的柜子上,面色阴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二人,不知道脑子里转着什么鬼主意。 雨宫翠实在是听彩虹屁听腻了——主要是乔纳森车轱辘话来回转,实在没有什么新意——干脆懒洋洋地半倚在沙发上,向着远离自己二人的金发少年挑了挑下巴。 “你,过来。” 迪奥的脸一下子黑了。 他最受不了的除了有人提起那个酒鬼父亲,就是被人瞧不起——而雨宫翠此时毫不掩饰的傲慢态度,无疑狠狠踩了这个雷点。 下定决心要给这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迪奥注意到附近停留着的几个女仆,因而强自忍耐住内心的怒气,没有立刻发作。 他端正了站姿,昂起头来,像个真正的蓝血贵族一样不卑不亢地拒绝了:“注意你的态度。” 乔纳森看起来有点不安。雨宫翠一步试探得手,对这人的性格更加了解了些,因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真的很能忍。就这个年龄来说,相当不错了。” 注视着那双因为怒气而愈发明亮的红眸,他全当根本没听到对方“你以为你是谁,不准擅自评判我!”的大声抗议,心念电转间就猜出了这人前来乔家的目的。 原生家庭贫困的野心少年,无非是想走捷径来实现阶级跃升,方法就是抢占乔家的家产。 ——所以才会对正牌继承人乔纳森百般欺凌,又在老乔先生面前毕恭毕敬。 但不管心思再怎么龌龊、计划再怎么缜密,迪奥·布兰度,这个最关键的主体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稚嫩少年。在对阴谋诡计尤其熟悉的雨宫翠看来,那些心思简直是一目了然,就差直接写在脸上。 虽然面对乔纳森这种新型生物连连失利,但是迪奥这个类型他熟悉得很——不如说,这才是他印象中的正常人。 于是,也不在意对方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憎恶情绪,雨宫翠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双臂下意识横在胸前、神情带上点警惕的金发少年走过去,在乔纳森茫然的注视中逐渐逼近再逼近,直接把人压到了柜子上。 乔纳森:! 要打起来了吗,要打起来了吗!……等等,这姿势不太像啊? 雨宫翠早有准备,轻松躲过迪奥挥出来的拳头,凑到他耳边,以蚊蚋般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细微低声喃喃了一句。 “你很想要乔斯达家的家产吧?那么渴望,渴望到眼睛都直白地说出来了——” 瞳孔不由自主地紧缩,金发的少年如遭雷击,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你——胡说!!!血口喷人!” “我可没有。” 雨宫翠耸了耸肩,从已成惊弓之鸟的少年身边退开,眯着眼睛欣赏自己的杰作。 那张脸的确很漂亮,宛如教堂里的雕像,手持竖琴与弓箭的安琪儿,找不出一丝瑕疵。 正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尚还幼嫩的五官与日渐深邃的面部轮廓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人联想起初次狩猎的半大雄狮,或者一朵正准备从蓓蕾中苏醒的噬人的花。 被揭穿的那一瞬间或许有惊慌,但之后的过度反应,大部分都是假装。 果然,在确认他并非在使诈之后,俊美的少年咬了咬嘴唇,红瞳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强压着呜咽,以这幅再可怜不过的姿态向他求救。 “不要告诉爸爸,求你了……我已经没有家了,这个时候被赶出去的话我会死的,那可都是你的罪过!” 水平一般但足以敷衍大多数人的廉价演技。 头脑机灵,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这就是本次任务的攻略对象,迪奥·布兰度。 怎么说呢……明明是个已经竭尽全力的反派,但就是感觉……也太好懂了。 目标也只是“抢占家产”这种程度的小心思,并没有要统治世界或毁灭世界。 雨宫翠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各种意义上都很好搞定的类型,到底为什么会是【惩罚世界】?难道惩罚其实就是白给的意思吗——不,怎么想难度都会有所增加吧?! 但是,面对这个心思被一览无余还是敬业地卖着惨的小少年,雨宫翠起了一点别的念头。 ——说到底,系统能检测的也只是信任值而已。 那种东西,被洗脑的教徒面对邪/教首脑、斯德哥尔摩患者面对绑架自己的罪犯……不都是给予献上生命的百分百信任吗?那就说明,这些路线也是可行的呀。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掩面哭泣的迪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反正眼皮底下的定时/炸/弹必须要处理。 那么,顺便做个实验如何? ※※※※※※※※※※※※※※※※※※※※ 小翠: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而且我已经要去做了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从小开始驯养吊吊好像也很香,就像养一只老虎,一手皮鞭一手胡萝卜,刷上去的都是虚假的信任度 但是天生的恶人是不会屈服的,入手石鬼面以后就会毫不犹豫地不做人,要是好感度高说不定会带你一起开除人籍,要是低了那就信任值大幅回落,顺便把惊恐的你一口吃了 wryyyyyyy~) 顺便本章和前两章有部分台词引用了原作,在这里标注一下 感谢在2020-10-11 00:00:09~2020-10-11 23:4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生煎青花鱼 6瓶;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都是误会 虽然假模假样地安抚了迪奥,并承诺自己并不会向乔斯达爵士打小报告,但晚上回屋之后,系统还是提示对方的信任值已经降到了-13,认为雨宫翠是心怀不轨的可疑分子。 ……现在的反派们,给别人扣起黑锅倒是理直气壮。 后面半个月他都没再去刺激迪奥,后者估计也在一派风平浪静中放下了心,信任值一路回升到-8,又停住不动了。 与此同时,已经熟悉环境的迪奥按捺不住流露本性,有了别的动作。 这天雨宫翠正缩在沙发上翻着本乔家藏书,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女仆的惊呼,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抬头,愕然看见满身狼藉、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的乔纳森冲进来——仅能睁开一只的湛蓝眼睛环视一圈,牢牢锁定了沙发上的自己,紧接着整个人都像坦克一样闷头冲了过来。 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遍布着擦伤和泥土的污迹,看得小翠禁不住啧了一声,从怀中掏出块手帕扔给他,同时吩咐惶急的女仆们去找医生过来。 趁着jojo站在自己旁边紧握双拳整理语言的空隙,他抢先一步开口:“迪奥?”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 乔纳森是真的委屈,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开口就快要哭出来。雨宫翠最受不了别人这幅样子,干脆扯着他的手坐下来,仔细检查了那只已经睁不开的眼睛。 暂时有些充血,没什么大碍。 把已经被攥成一团的手帕拽出来按在面部的擦伤上,雨宫翠重新靠回沙发,继续翻阅倒扣在桌子上的那本书。而一旁的乔纳森捂着小小的帕子,因为小伙伴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看起来更伤心了。 他用发颤的声音抗议:“你倒是说点什么呀,不要跟看不见我这个人似的!” 雨宫翠把书翻过一页,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不是你要跟他当朋友的吗?” 乔纳森回想起自己的豪言壮语,顿时噎住了。 小翠趁机补刀,言辞冷漠又锋利:“怎么,你看不出他讨厌你吗?” 乔纳森遭遇会心一击,虚弱不堪地倒在了沙发上。 “乔斯达先生不会管这件事的,归根结底你又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今天的雨宫翠是没有感情的刀人机器,一直把乔纳森的血条刺激到快要归零,“那家伙很懂得讨人欢心,就算你跑去告状,也会被用‘男人之间有冲突很正常’这种理由敷衍过去的。” 只剩一口气的大少爷已经倒在了沙发上,似乎不愿面对这惨淡的现实。有女仆拿了清水和湿毛巾过来,雨宫翠再次放下书,拽着想要钻进沙发缝的乔纳森翻了个面,把人按到自己腿上来仰面躺着,用蘸水再拧干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创口附近的灰尘。 后者双眼微闭,呼吸放缓,终于平静了下来。就在这时,别墅的正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乔纳森的身躯猛地绷紧,被雨宫翠按着肩膀压住,没能坐起来。战胜归来的迪奥迈着轻快的步伐接近二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嚣张笑意。 雨宫翠把脏兮兮的毛巾扔回水盆里,把女仆支走了:“拿下去吧。顺便告诉厨房,今天中午给乔纳森少爷准备一些容易入口的汤。” 无关人等迅速退下,迪奥脸上的笑容随之扩大,甚至变得有些狰狞。他迈出一步,单手叉腰,刚准备放些狠话,就看见雨宫翠微微抬头,像是刚发现有这么个人一样,反应平淡地哦了一声。 “可以麻烦你往旁边挪挪吗,挡到光了。” 没了旁观者就不怕落人口实,感觉又遭到羞辱的迪奥愤怒地嗤笑一声,大踏步冲了过来,准备揪住这个讨人厌家伙的衣领,好好教训一顿—— 就看见雨宫翠望着自己的身后,微笑着打了招呼。 “午安,乔斯达叔叔。” 迪奥的动作顿时停滞,随即由粗暴强行切换得温柔,在雨宫翠的肩膀上顺势微微一拂,似乎原本就打算这么做。 “哎呀,我注意到那里好像落了根头发——爸爸下来了吗?也是,到了该吃午餐的时候了。” 他温和有礼地这么说着,回过头去准备和乔斯达爵士打招呼,不料身后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脸上强装的微笑顿时像风化的石板,一片片剥落了下来。 雨宫翠终于忍不住,肩膀上迪奥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金发的少年脸色通红,打败乔纳森并给他使了绊子的得意劲儿早已消失不见,一心只想着要教训一下这个更加讨人厌的便宜兄弟,挥着拳头扑了上来。 宅邸的门轴发出闷响,刚刚回来的乔纳森爵士推开门就看见这刺激一幕,不由失声喝止。 “迪奥,你在干什么!!” 失去理智的怒火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被抓个现行的迪奥脸色一白,彻底地怂了。 “爸爸,我、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雨宫翠越过慌忙挥着手的迪奥,笑眯眯地朝着难以置信地僵立在门口的乔斯达爵士打了个招呼。 “午安,乔斯达叔叔。您早上出门时我就猜测大概会这个时间回来呢,果然相差不多。” 蓝发的绅士勉强一笑,面色担忧地走近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给旁边咬紧嘴唇等待发落的狂徒迪奥丢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确认对方因为接收到而神色迷惑,雨宫翠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乔斯达爵士身上,展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 “受伤?怎么会呢,叔叔您误会了!” 他把一直躺在自己膝盖上装死的乔纳森往上一托,后者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强装虚弱地向亲爹打了个招呼。脸上的泥土已经擦干净,倒也没有狼狈到骇人的地步,只是让乔斯达爵士微微皱了皱眉头,随机把眼神投到小翠身上,等待一个解释。 “迪奥和jojo刚刚比赛拳击来着,胜负如您所见。” 雨宫翠满脸坦然地告知长辈刚刚编造出的事实——不对,不能算是编造,只是用语言的艺术加工过而已——他所说的并不是谎言,出发点也是为了不让家长感到担心,怎么看都是值得鼓励的正面举动。 “唔,还有刚刚,迪奥也只是在向我展示他是怎么一击制胜的,并没有恶意——从那个角度很容易看错吧?没关系,我想迪奥不会在意的叔叔,这毕竟是父子之间常有的误会。” 在乔斯达爵士惭愧的道歉声中,系统的电子音也响了起来。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十点!目前的信任值为:2点!】 乔纳森依旧枕在他腿上,对小伙伴帮忙掩饰的举止感到十分迷惑,但机智地闭住了嘴没有拆穿他。雨宫翠回以安抚的眼神,然后把这个擦完脸还赖着不起来的撒娇怪从腿上薅下来,又拿起了自己的书。 信任值的突飞猛涨,足以证明迪奥产生了某些误会。 【知道我想抢占乔家家产但没有举报我】+【帮搞小动作被抓现行的我说谎掩饰】=这个人出于某种目的,暂时站在我这一边。 也就是说,可以拉拢。 虽然看起来和乔纳森亲密些,但那未尝不是一种迷惑人的手段。也许对方和他一样,都对乔家抱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自认为有了隐形同盟的迪奥作妖作得更起劲了。上回事件不出两三天,乔纳森脸上的伤还未尽好,就又郁郁地和雨宫翠搭上了话。 ※※※※※※※※※※※※※※※※※※※※ 推一下大佬的预收,喜欢的小天使们点个收藏叭~ 沙茶茶酱《哒宰想把这个染成绿的》 港口mafia底层小会计桐生纱夜的操劳生涯起源于某天夜晚,她和一位碰巧路过的好心银发剑士制止了一起医闹。 那位诊所被打砸的黑发医生直接“嘤”地一声碰瓷到她腿上:医闹害我无处可归,我好柔弱,帮帮我 纱夜:这位先生,虽然青年医生确实是我不能抗拒的类型,但是请你不要把吃软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吗! 一开始,纱夜以为她只要帮楼上时不时出任务而遍体鳞伤的剑士包扎、应付应付窜来她家蹭饭的楼下无证黑医就行了。 直到黑医陆续给她捡回了两个孩子,他本人也每天带着金发闺女上她家来敲门:纱夜,我家电饭锅又坏了,我和爱丽丝今晚来你家吃! 纱夜看了一眼已经霸占了她家厨房的银发剑士和他酷爱扮演侦探的孩子,发愁:我一个人的工资能养活得起这么多张嘴吗? 银发剑士:没事,我是开侦探社的,还能多养一个你。 黑发医生:没事,不就是工资吗?你工作的港口mafia明天首领就换人。 《横滨家有儿女》从今天开始,在桐生纱夜家开机! #森东海,福泽一统,桐生梅,太宰刘星,爱丽丝夏雨和中原夏雪# 中原夏雪: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搭档,狂野男孩。 太宰刘星:爸,我想把这绷带染成绿的!顺便再找个野蛮女友殉情! 桐生梅:你要是敢找什么女友殉情,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有个狂野而野蛮的母亲! #横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今天也濒临解散# 【食用说明】 1、不是真的爹妈,没有血缘关系(极速否认) 2、主文野,还有fate,催眠麦克风,jojo,柯南等 3、年底前开文 我是魔鬼 ——他昔日的玩伴们、附近村子里的同龄人, 现在都不和他一起玩了。 原因也很简单,已经混成领头人的迪奥宣称jojo是个告状精,不管什么事情都会一股脑告诉大人, 顿时引发了小孩子们对叛徒的排斥。 雨宫翠:……这还真是非常十二岁的手段。 而且对于天性活泼爱玩闹的乔纳森来说,效果还挺不错。 失去玩伴的乔纳森在家委委屈屈的待了两天, 到底还是忍不住天性的号召,每天做完功课就照常带着宠物狗丹尼跑出去, 一直到了晚上才灰头土脸地回来。乔斯达爵士不愧是亲爹, 对自己儿子放一百个心, 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 时间一久,反而是雨宫翠先坐不住了。 看迪奥的态度就知道, 他的孤立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男孩们都对告状精深恶痛绝。 那jojo每天都跑出去干啥了?不会苦苦哀求别人跟他玩而不得,每天躲在树林子里抱着狗哭吧?! 太惨了, 真是太惨了.jpg 于是某个上午,坐不住的雨宫翠起了个大早, 专门换上一套方便行动的衣服,远远缀在乔纳森后面出了门。 他先前有注意没流露出什么反常迹象, 再加上平常都在宅子里呆着,今天突然出门也不在绝他人的预料之中。憨憨如同乔纳森当然更是毫无所觉, 领着狗哼着歌一路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脱下外套, 露出了穿在里面的泳衣。 没错,他今天和之前英雄救美过的小姐姐艾莉娜约好了, 一起来这里游泳! 不多时, 同样穿着全包式泳衣的金发碧眼美少女略显羞涩地从树丛后步出, 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已经被玩嗨了的乔纳森泼了一脸水,顿时忘记了害羞,气鼓鼓地反击起来。 真是一幅和谐友爱、青梅竹马的美好场景,简直可以拍下来,留作日后夫妻翻看对笑的甜蜜回忆。 蹲在灌木丛后的雨宫翠抹了把脸上的水,默默把之前脑海中乔纳森抱着狗哭的凄凉场景叉掉,狠狠嫌弃了脑补过多的自己一通。 是他多事了,上赶着来吃新鲜狗粮。 发光的电灯泡雨宫翠窸窣窸窣地悄悄退走,像来时一样不引人注目。乡下的景象的确不错,空气清新,许久没出过门放松心情的宅男不时停驻,望着不远处的林海出神,就这么慢腾腾地走走停停,等到日头当空,才估摸着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 前面有个岔路口。宽的那条通往不远处正冒着袅袅炊烟的村子,窄的那条不断向前延伸,尽头是乔斯达家的豪华宅邸。 雨宫翠刚准备往左手边的窄路上走,突然瞥到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顿时一怔,迈出的脚步下意识变了方向。 稍微走得近些,看得更清楚了。果然是满脸写着不干好事的迪奥,身边还有一高一矮两个面目陌生的跟班,估计是村子里的孩童。 他看清迪奥的同时,金发略微蓄长的漂亮少年眉毛一挑,显然也认出了他。 “midori?你居然会离开宅子,还真是稀罕。” 还没等雨宫翠对那个亲密称呼发出抗议,迪奥突然悟了,自说自话地回答了自己。 “有些话在家里不方便说,所以特地来找我迪奥吗?哈哈,算你识相!” 不,并不是…… 然而迪奥已经信心满满地挥退了跟班们,让他们各回各家,今天暂时没工夫找那个村姑的茬了。等两个用来充门面的小工具人灰溜溜走掉,他半是亲昵半是强迫地握住雨宫翠的手腕,把后者拉进了树后的阴影里。 “说吧,”他把黑发的男孩按在树干上,对这个举高临下的姿势很满意,嘴角都自得地翘了起来,“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老实交代,一定要让我满意才行。不然的话——” 威胁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看着对方蹙起的眉头,因而感到满意。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二点!目前的信任值为:4点!】 ……因为武力上的支配而自傲吗。真是好懂。 但是,雨宫翠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东西。 他好歹在港黑时学过一些擒拿上的技巧,并不会就这么被个小孩子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小翠反扣住对方的手腕,以关节为杠杆别开了迪奥的钳制,迫使金发的少年松开手,脸也一下子黑了下来。 信任值又回落了,但他不在乎。 “放尊重点,我可不是乔纳森。” 被警告的迪奥退开一步,咬着牙没有说话。雨宫翠靠在树干上,等这人稍微冷静了些,就单刀直入地开始了交涉。 “我能给你想要的东西,迪奥。重点是,你能拿什么跟我交换呢?” 血红的眸子一凝,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需要跟你交换,我只要打败乔纳森就好。” “你想得太简单了,”雨宫翠摇摇头,“我知道你的目的,无非是想摧毁jojo的意志,好让乔斯达爵士把遗产传给你。但只要嫡长子还活着,就算叔叔已经厌恶这个儿子,也会迫于贵族社会的传统把爵位和家产传给他——迪奥,你什么都得不到。” 被这个设想刺得面露厌恶之色,迪奥握了握拳头,用满怀恶意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平静的雨宫翠。 “所以你说的帮我,就是骗取乔纳森的信任,然后一举干掉他吗?”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信任值下降——】 看来两面派在哪里都不受欢迎。雨宫翠皱了皱眉,淡淡否定:“当然不是。” 电子音停了下来,迪奥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下文。 终于到了计划之中蒙骗……啊不对,说服对方的环节。 小翠有点犹豫。 他原本准备拿出来的说辞是“其实我有看清未来的特殊能力,只要你乖乖听从我的建议,保证能金山入怀,变成碾压乔家的巨富”。当神棍的话,只要算得够准、大饼画得足够诱人,稍微告知一些世界发展的趋势,就能让信任值噌噌噌地涨。 这种信任与他本身无关,只是深信他能够带来利益罢了。不管发布那些预言的是雨宫翠、某只口吐人言的狐狸、甚至河中浮现出的一只眼石人,只要世界的确如是发展了,那就会收获一大批信仰坚定的拥趸。 ——俗称迷信。 而雨宫翠的实验,就是不再老老实实当包身工勤恳刷分,而是纯粹利益交换,走上了不用花费感情的隐蔽捷径。 ……但是话即将出口的前一瞬,他想到了一些……别的可能。 这个世界明明看起来很好攻略,却被认定为【惩罚世界】的原因,他一无所知。 若是某天那个“原因”浮现出来,而自己却毫无准备,谎言就会被立刻拆穿——跌下神坛的后果,或许会被察觉欺骗而陷入狂怒的迪奥撕碎吧,之前那些轻易拿到的信任值也会随之付诸东流。 面对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迪奥,雨宫翠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闭上复又睁开,其中蕴着一汪黑色的深湖。 “那么,我就实话实说吧。”他的声音有些哑,“——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哦?我不觉得,我就连这身衣服都是乔斯达家的。” “不是那种……你可以理解为,只有借助你才能拿到的东西。” 迪奥疑惑地看着他,因为直觉他所说的并不是财产,所以没有出声。 雨宫翠为了先前神使鬼差放弃的那个想法默默叹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可以帮你,我能给你带来的利益也许会出乎你的意料。金钱、地位、名声,你最渴望的东西都会切实拥有,只要你愿意——作为代价,只要付出一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东西。” 迪奥神色越来越诡异,突然环视四周,压抑着发出了沉闷的怪笑。 “你知道你刚刚听起来像什么吗,midori?”他终于疯够了,各种激烈的情绪像岩浆一样在红眸中沸腾,“像个魔鬼,圣经里蛊惑人心的魔鬼。” 雨宫翠熄声,被他抓住时机再次上前,推着肩膀狠狠按在树干上。还没来得及反抗,迪奥已经屈起一条腿,用膝盖死死顶住对手的小腹,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捏起抬高了他的下巴。 “告诉我,雨宫,”金发的少年以缺乏敬畏的恶毒目光逼视他,蛊惑的语息轻轻落在耳畔,让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竖了起来,“告诉我,你是魔鬼吗?” ……这样的架势,这样的语气。 究竟谁更像是魔鬼呢。 雨宫翠没有挣扎,只是垂下眼睫,避过了对方灼灼的视线。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你若觉得是,那就随你去想吧。” 迪奥没有松手,而是在他耳畔发出了一阵像是对什么感到满意似的、低沉的笑声。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十点!目前的信任值为:14点!】 雨宫翠轻微地一震,就听见这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啊,怎么会有魔鬼这种存在呢?如果真的能用灵魂换来现世的幸福,包括我在内,绝对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因为绝对、绝对不想再被那些蠢货瞧不起了!”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五点!目前的信任值为:19点!】 原本钳制之态已有所松动,亢奋的迪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再次发力,把想要挣脱的雨宫翠重新压回了树干上。 “你的父母是你杀的吗?”他颇具兴味地问,“为了被乔斯达收养,然后收买我的灵魂?”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五点!目前的信任值为:24点!】 ……雨宫翠面无表情。 你自己脑补都脑补完了,还问别人做什么。 这份沉默立刻被当成了默认,迪奥发出“果然如此”的哼笑声,刻意又捏着雨宫翠的下巴抬高了几分,手上继续施力,直到始终平静的黑眸中流露出吃痛的恼怒意味—— “也不过是普通人类的躯体而已,”他移开手,低头观察瓷白肌肤上刺目的指痕,“人类可是很脆弱的,你为什么——?” 背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掺杂着少女低低的惊呼。 谁的执事 迪奥的声音被掐灭在喉咙里。他松开了被按在树上动弹不得的雨宫翠, 面目阴沉地转过身去,似乎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 但是撞破这一幕的少女——活动着手腕的雨宫翠注意到,这是先前和乔纳森一同玩水的那一位——并没有注意到迪奥戾气满满的表情和身周萦绕的危险气息, 因为她第一时间就用双手牢牢捂住了眼睛,指缝下露出的脸蛋已经变得通红。 篮子也是因此掉在了地上, 咕噜噜地滚动着。 迪奥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发出质问。 “你这女人, 都看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您二位请继续吧, 我这就走!!!” 迪奥的表情被意料之外的高频尖叫震得空白。等他回过神来, 那个讨人厌的女孩已经飞快逃开,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难得地感到一丝迷茫。 从草地上拾起那个藤编篮子,雨宫翠抬起头来, 刚好捕捉到素来嚣张跋扈的少年一幅找不到合适表情的放空模样,低低地笑了一声。 迪奥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她是谁了, 接近jojo的那个村姑艾莉娜!哼,等着瞧吧……” 放完狠话, 他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雨宫翠身上。 “你说会为我带来利益, 这可不是嘴皮子动动就能取信于人的事……既然你现在也只是常人,那么, 你要怎么展现你的价值?” 雨宫翠拎着那个篮子, 因为早就想好了下一步路要怎么走, 并没有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质问而感到慌乱。 许诺彼此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么想要证明也很正常。 “今天晚上, 我会放弃一样对雨宫翠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他看着迪奥的眼睛, 将计划娓娓道来, “那之后,我的立场就会发生转变,只能完全依附于你,再也无法威胁到你。” “——但是请注意,这种牺牲并不是无偿的。” “我将用它交换你的‘信任’。” 直白地做出这样的强调,以此在对方脑海里留下印痕。 放弃了上一条捷径的尝试,不代表他就会乖乖取信于人。点明了只是直白的利益交换,以无法拒绝的坚定态度切入阵营,那么,只要对方自认为对他还有价值,两个人的同盟就不会破裂—— 这种各取所需的简单方式,似乎极其方便快捷,然而效果如何还有待证实。 “交换我的信任……” 迪奥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笑容变得有些古怪。 “你这家伙,还真的把人的感情放在天平上称量啊。——但是无所谓。那种东西,只要能让我满意——” 他遍身被恶意所包裹,红眸灼灼生光,发出像是从渺远的地狱中传来的声音。 “只要能让我迪奥满意,拿灵魂来交换也无所谓。” “那么,我期待着你的诚意。” ---------------------------------------- 晚间的餐桌上,雨宫翠如同自己所说,对乔斯达爵士发表了一通小小的演讲。 首先对爵士这段时间的照顾表示感激,对自己前段时间的浑浑噩噩感到痛悔,声明自己已经从痛失双亲的噩梦中走了出来,并且选定了未来人生的方向,会坚定积极地走下去,希望得到乔斯达叔叔的鼓励和支持。 乔治乔斯达老怀大慰,当即对他这种奋勇拼搏自强不息的精神表示了称赞,顺利成章地问:“那雨宫未来准备做什么呢?” 而早就考虑清楚的雨宫翠也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想成为两位少爷的执事。” 席间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乔斯达爵士石化龟裂的声音。 虽然说优秀的执事总管家中的所有佣人,深受主人信赖,还是社交时彼此炫耀的资本——但执事是执事,贵族是贵族,二者之间毕竟有天壤之别。 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吧。 乔斯达爵士用颤抖的手抓住了酒杯,用了相当大的意志力控制,才艰难地把红酒灌进了嘴里。 “这……你还小,以后的人生路线,不用现在就忙着设定……” “叔叔,您知道我不是会头脑发热的人。”雨宫翠笑了笑,食指指尖在桌布上有节奏地轻敲着,“身份之类,我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我想实现的是别的东西。” 托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蓝发的绅士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胡须微动,大概是想告诉他追逐梦想并不是必须用如此决绝的方式。 雨宫翠抢在他之前开口:“您应该也有所体会,时代在变化。旧贵族们光靠地租就足以维持生活优渥的日子已经不在了,商人和工厂主们正凭借财力逐渐跻身上流。一味守着祖业是不行的,叔叔,我之所以放弃‘少爷’的身份,就是想作为纯粹的、财产的托管人,用这份本钱在市面上博出一个新的出路。” 惊讶于这样的孩子对局势的认知如此清晰,同时也进一步确认了他之前所说的人生规划并非一时兴起的童稚之语,乔斯达爵士面色复杂,明知说服对方的希望渺茫,还是尽力做了最后一次尝试。 “和你设想中的不同,执事不仅要帮助家主理清财政,大部分时候还需要管理其他仆人并分派工作、负责部分家政、准备各种宴席——备餐礼节、出游事务、古董知识、甚至包括插花和照顾孩子之类的,各种各样的知识都必须学习。” “就算你未来有意从事商业,肯定也会有更轻松的路。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是,非如此不可吗?” “——非如此不可。” 毫不动摇地再次强调了一遍,目视着妥协地闭上眼睛的长辈,逐字逐句地宣告着野心。 “因为我想要的,可是有一天您能放心地把乔斯达家的财产都托付到我的手上,指望我能以此为筹码,给两位少爷的未来铺出一条英镑构成的通天之路。” “别的方法或许会比较轻松,但是——” 雨宫翠偏头注视着桌角金色烛台上跃动的火光,视线落在虚无的半空中,似乎不在意任何人的反应。 片刻的停顿之中,他的唇角微微挑起,展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最能展现我的能力、证明我的诚意的,就只有这一个。”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十点!目前的信任值为:34点!】 真是大方的孩子。 只当做生意对象来看的话,也许会相处得很愉快呢。 ------------------------------------ 今天清晨,依旧醒得很早。 这是自此三年之前选择了自认为最有利的路线、就一直保留下来的作息。 虽然是名义上的执事,但是乔斯达爵士始终视雨宫翠为自己的儿子,相对于对乔纳森和迪奥的严格要求,对这个聪慧早熟的少年更偏向于放养,并未以真正对待下人的态度严格要求他,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处都体现着老父亲的包容。 然而他越是那么想,雨宫翠对自己的要求就愈发严苛。 如果要继续他的利益交换实验,首要条件就是和攻略对象站在同一阵营。乔斯达家的儿子是迪奥的竞争对手,乔斯达家的执事却不是。 况且,雨宫翠之前关于接管家族财产的狂言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只要赶上时代的顺风车,超级加倍绝对不是问题——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作为执事取得乔斯达爵士的认可,否则就算再包容慈爱,老先生也绝不会把祖产都托付给一个能力不足的废物。 洗漱完毕,熨烫报纸,雨宫翠去取了女仆掐着时间准备好的早餐,提着餐盘架返回了二楼。 先停留在乔纳森的卧室前敲了三下门,得到中气十足的“请进”声。推门进去,看见已经打扮停当的大少爷双手叉腰站在窗前,在朝阳的照耀下,气息蓬勃得像一株茁壮成长的小树。 的确令人欣慰。 看着正直的人在被风雨摧折之后依旧坚定地正直下去,这本身就是激励人心的事情。 雨宫翠微笑着道了早安,取出一份早餐连同报纸一起放在桌子上,叮嘱了乔纳森趁热吃掉,就不再继续停留,而是带着剩下那份餐点往下个房间进发。 ——这部分就没有之前和jojo打交道那么愉快了。 雨宫翠有节奏地敲着迪奥的房门,三下之后静候十秒,没人答应,于是又敲了三下。必要的礼节履行完毕,屋内依旧静静悄悄,他也就不再磨蹭,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窗帘拉得过于严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过来。雨宫翠摸黑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哗啦一声把厚实的窗帘整个拉开,洒落的刺眼阳光引起了床上某人不满的哼声。 而雨宫翠在一旁催促的声音也非常冷淡,丝毫没有跟乔纳森相处时的脉脉温情。 “别这么敬业地每天给我添麻烦。早餐要凉了,起来吃掉。” 被窝里发出一阵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动。金发凌乱的十五岁少年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地半倚在床头,理直气壮地等待着执事帮自己更衣——而目光突然往空荡荡的餐盘架上一瞥,顿时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 无奖竞猜,今天的dio是为什么生气呢(托腮) 产业视察 “喂, 你。” 正在衣柜前埋头翻找搭配的雨宫翠身后,传来了少年阴恻恻的质问。 “你想收下的代价,难道不是本迪奥的灵魂吗?怎么, 难道污秽的魔鬼也更偏爱jojo那种白痴?” “我还以为你已经放下对乔纳森的成见了,二少爷。” 不咸不淡地说着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 他把配好的衣服搭在手臂上,快步回到床前, 像挖土豆一样把昂着头满面阴云的迪奥从床铺上拽了出来。 而后者连衣来伸手都不肯配合, 面对执事递过去的衬衫轻嗤一声, 把头执拗地别到了一边。 雨宫翠深深吸气, 再次打开系统的信任值列表,用上面大大的数字【51】来安抚自己, 依旧保持心平气和。 “闹别扭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我告诉过你,之所以先送那份,是因为乔纳森的房间离楼梯更近, 而且他从不像你这样——”发脾气赖床。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妙。果然,被拉踩之后, 本来只是傲慢地暗示“快来讨好我”的迪奥,脸色顿时飞快地黑了下来。 啊, 不小心说出了踩到雷点的真心话。 于是,赶在那对形状姣好的嘴唇吐露出伤人的刻薄之语之前, 雨宫翠干脆收起那副恭敬知礼的执事做派, 直接把几件衣服甩到了蓄势待发的迪奥脸上。 后者下意识接住, 含在舌尖的话语被一时打散。把烂摊子丢出去的雨宫翠原形毕露,似笑非笑地退开两步, 摆明了你爱穿不穿。 “我们都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行, 迪奥·布兰度。” “我可不准备和你交朋友。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所以你只需要要乖乖听话,明白了吗?” 抛下这样的宣言,没有再关注迪奥的表情,冷淡地转身离开,还顺便带走了桌上已经凉透的早餐。 下楼的时候和坐在客厅晨光里读早报的乔斯达爵士打了照面,雨宫翠一秒加载执事模板,用标准形制的笑容和鞠躬打了招呼。 “早上好,乔斯达先生。” “早上好。” 三年的时光在男人眼角添了些皱纹,神情却一如既往地慈爱。视线从报纸转而落到他手中的托盘上,顿时带了些疑惑,“这是?” “二少爷闹脾气不肯吃,所以我收下去了。”雨宫翠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带过,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我看过您今天的行程安排了,上午要去伦敦视察产业——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然而乔斯达爵士咳了一声,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嗯,这件事稍微推迟两天也可,没什么好着急的。” 雨宫翠一怔,立刻发现了盲点:“……有不在计划内的重要事务吗?这几天正值假期,或许是有客人要来?真是抱歉,我先前没有收到消息——” 乔斯达爵士用卷成筒状的晨报挡住下巴,神情古怪中带些尴尬,但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一咪咪感慨与喜悦。正当雨宫翠对这幅复杂表情理解不能的时候,爵士抖了抖胡子,主动出声解释。 “jojo,唔,jojo这孩子今天早上出门前跟我说,中午想带个朋友来家里做客——听说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脑海中顿时有张模糊的纯稚面孔一闪而过,回想起“艾莉娜”这个名字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老乔先生脸上的欣慰之色来自于何方。 【我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爵士按捺不住想要见见未来儿媳妇的殷切心情,至于产业,又不会长腿跑掉,那当然就要往后排。 雨宫翠对这种长辈的心潮澎湃表示理解,刚准备说我去通知厨房准备些女孩子爱吃的东西,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另外的念头来。 “要不然……” 他表现得似乎带点迟疑,寻求着他人肯定的不确信态度,“这次产业视察,我代您去?” 然而连这份演技都是多余的。 乔斯达爵士眼神放空,正以相当梦幻缥缈的神情对着书桌的一角慈祥微笑,估计已经看见了未来孙子孙女骑在他背上揪胡子的美好场景。一时分不出注意力给别的什么人,只是大手一挥道:“路上小心!” ……行叭。 每次我敬业地想跟乔家父子使使心眼儿,最终都会感觉到自己像个白痴。 雨宫翠心情复杂地退下了,先去厨房简单叮嘱了两句,吩咐下人准备马车,随即前往执事房,找到了乔斯达家资格最老、最受信任的一位老管家,委婉地邀请他在此次伦敦之旅中和自己同行。 十五岁的少年,哪怕内里心机再多,光那副外形就镇不住场子。而这位须发皆白、抽着烟斗的正装老绅士,则很好地弥补了这方面的缺陷,老人特有的丰厚人生阅历也一定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得到管家的答允后,雨宫翠离开了执事房,回屋收拾旅途中要用的东西。虽然乔斯达家所在的村镇离伦敦不远,但那是以习惯了宽阔马路和地铁汽车的现代人目光来看,若是把交通工具换成马车,仔细一算,光是往来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六七个小时。 天黑之后就不能赶路,若是视察过程中稍微耽搁一些,少不得要拖到明天才能回来。 路过厨房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只没吃早餐前来觅食的迪奥。 金发散落在后颈上的俊美少年像是刚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王子様,言行举止彬彬有礼,散发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强大魅力。 他整个人的存在鲜明到了几乎产生压迫感的地步,单是站在那里,骨子里散发出的、太阳一般无法掩饰的骄傲之意就足以吸引附近所有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探寻……最终的结果,也许是被焚烧殆尽。 和他交谈的女仆脸已经红得像快要烧起来,头颅低垂,双手抓着裙角不安地揉搓,眼神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雨宫翠注意到那双红眸深处滑过的不耐之色,及时走上前去,把进退维艰的女仆从绯色幻境中拯救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没人催也能起床吗,二少爷?” 话语之中的调侃和亲昵之意恰到好处,女仆配合地笑了两声,自觉主动地退下,把这块地方留给少爷和执事。 而被突兀暴露短处的迪奥神色一阵波动,就像努力在亲戚面前维持完美人设却惨遭自家爸妈背刺的悲惨小学生,虽然内心气急败坏,但最终还是由于旁观者的存在,勉力把表情维持在了塑料微笑上。 “你还敢来搭话!要道歉吗,特地来放下态度求和?哈,除非跪下来真心实意地哭着求我,不然本迪奥是不会——” 雨宫翠向这个还停留在梦境中未能彻底清醒的少年投以奇怪的眼神,清清嗓子,偏头向着正散发出诱人甜香气的厨房里喊了一声。 “二少爷说他最近有些牙疼,招待客人的点心就不必做他的份了。” 在女仆们的齐声应是之中,迪奥的脸终于彻底黑了。 而相应的,对小学生进行降维打击的雨宫翠则一本满足,脸上流露出了真心实意的戏谑微笑。 无能狂怒的迪奥:“……你这个魔鬼!!” “是啊,我本来就是。” 他稍微凑近了一些,伸手解开对方颈间系得歪歪扭扭的红色丝带,指腹时而擦过敞开的衬衫领口和其下隐现的锁骨,灵活地重新打着领结,“这种事情,您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刻意地放低了,显得尾音有些沙哑,像天鹅脱落的白羽毛或猫咪的尾巴一样,轻轻地搔在听者的耳膜上。 由于私人领域被过度入侵,迪奥的上身不自然地后仰,肩膀略微打开,却在听见那份低语后轻哼一声,抿着嘴唇重新站直了。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一点!目前的信任值为:52点!】 总算把那根丝带摆弄成了比较能入眼的样子,雨宫翠收回手来,有些好笑地叹着气。 “您真是……很容易被激怒,又很容易取悦。” 迪奥斜着眼看他,估计对自己的性格缺陷也有所了解,并没有出声反驳。 耽误了一点时间的雨宫翠没有继续这场谈话的意思,估摸着马车快要准备好了,就打算绕过这个伫立不动的路障,继续返回房间去。 不料刚刚抬脚就被皱着眉头的少年叫住,语气称不上温和:“你去哪?” 看见刚刚那一点信任值的面子上,雨宫翠放缓脚步,简单地敷衍了他两句。 “去伦敦一趟。今天有客人要来,您记得放礼貌一些——”哪怕是装的。 本以为会得到“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教本迪奥”这种不耐烦的回复,但意料之外的是,对方在听见某个关键词之后瞳孔骤缩,身躯不自觉地轻颤,身侧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又被强行不自然地抻开,僵硬地垂放着。 “你——” 暗色的血红眼瞳紧盯着他,像是将要择人而噬的猛兽,马上就要露出原形把来犯者一口吞掉。 然而下一个瞬间,过度流露的真实情感连带着暂时展露的骇人本质一同封闭,迪奥紧紧咬着牙关,像是在勉力忍耐着什么,把剩下的质问全都强行吞了回去,随即背朝着他,急匆匆地逃开了。 ……伦敦吗。 雨宫翠一个人停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记得迪奥十二岁来到乔家之前,都和亲生父亲、那位老乔先生的救命恩人生活在伦敦的贫民窟。 那里有什么吗? ※※※※※※※※※※※※※※※※※※※※ 改到晚上九点更新了! 昨天熬夜码字,结果码着码着睡着了,促使糖下定决心 不能再熬了,不然等完结我可能会头秃qaq 小天使们也要注意健康作息,早睡早起哦,啾咪! 感谢在2020-10-13 00:29:44~2020-10-14 21: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ゼデド 10瓶;biedescover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旧日回忆 看来伦敦贫民街里盛放的旧日回忆, 一定有不愿为他人所知的部分。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在确认完产业运转正常之后,富有人生智慧的老管家眯眼望望天边刚开始西斜的太阳, 吧嗒吧嗒抽着烟斗,提出了善解人意的建议。 “您还是第一次来伦敦吧?哈哈, 不好好逛逛可未免有些遗憾。” “虽然很想陪同,只是老朽这腰——时间还有剩余, 不如我在街角那家咖啡馆稍作歇息, 四点之后, 您再来同我会合?” 目送长者握着手杖挪进了街边的店铺里, 雨宫翠粗粗估略一下时间,意识到离对方所说的时限还有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若是开足马力, 刚刚好够往贫民窟往返一趟。 但是回想起迪奥先前的剧烈反应,他一时间又有些犹豫。 这不是抓住一个线索就非死死追查下去不可的犯罪悬疑剧。虽然的确对二少爷的童年背景有些好奇,但这份感情远未浓烈到能让他突破准则的地步——就像之前说的, 他并不打算和谁花心思交朋友。 再加上迪奥本人对于过往被人窥视抱有显而易见的抗拒,此时赶往贫民窟调查, 无疑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好奇心会害死猫。 梳理清楚思绪之后,雨宫翠并没有急于唤回刚在咖啡馆内坐定, 正闲适地脱下毛呢外套的老管家,而是打定主意, 把这三个小时花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他站在污水漫溢的宽敞马路边, 伸手拦了一辆马车。 “劳驾, 商业街。” —————————————————— 回程的路上飘起了小雨。 视野受限,路面也变得泥泞, 马车不得不稍微减慢了速度。原定于傍晚归家的计划显然破产, 马车真正在别墅前停下时, 夜色已经颇深,唯一的光亮就是悬在门口屋檐下时明时暗的橘色马灯。 雨宫翠裹着一身潮气,从动静最小的侧门进了宅邸,嘴唇被寒意侵蚀得微微发白。 他托着根蜡烛拾阶而上,准备尽快回屋里换身干爽的衣服,不料接近门扉而即将抬手的前一秒,蜡烛所带来的光亮边缘照出了某样出乎意料的事物,让雨宫翠微微一怔,放下了举到一半的手。 “迪奥?” 像是某种超乎常识的黑暗生物一样,被叫了名字的等候者直勾勾地望向这边,沉沉的红眸鎏上一层散碎的金粉。 雨宫翠的视线在他身穿的单薄睡衣上停留一瞬,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接受了三年执事准则的洗脑教育,他现在面对乔纳森和迪奥颇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沧桑心态,时时刻刻都得上赶着照顾人。 天生正直的jojo还比较省心,而剩下的那个迪奥,就是会让操心不已的老父亲半夜梦中惊醒,锤着墙哭喊家门不幸的恶毒种类。 明知道关怀这种家伙是不必要的,但输给自己的雨宫翠还是无力叹气,瞬间做出了妥协。 因为没有旁人而无所顾忌,不再摆出角色扮演时的恭敬态度。他拉着迪奥的手腕把人从门前扯开,吧嗒一声扭动把手,接着以不容插话的流畅动作揪住面有愠色的二少爷,催促地推了后者一把。 烛光下的影子重叠在一处,随即一闪,隐没在再次关上的门内。 用手里的蜡烛点亮烛台,走向窗边拉上了清晨敞开到现在的窗帘。雨宫翠折返回来,从衣柜中拿出一条厚实的黑色披风,硬是把还在一边昂着头摆pose的迪奥按在床上,仔仔细细用披风把他裹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吁了一口气。 不再理会还在装深沉的二少爷,他收回注意力,背对坐在床上的迪奥脱下了潮气缭绕几欲滴水的外套,找了条毛巾,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擦拭着头发。 背部始终被视线锁定的那一块皮肤微微发热。雨宫翠慢条斯理地打理完自己,站起身走回床边,指了指叠放在枕边的睡衣。 “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了。” 有话快说,没话快滚。 虽然只穿着单衣出来堵人的样子很帅,但迪奥并不是真的无视寒冷debuff,相反,捏着披风的手还攥得挺紧。厚脸皮不是朝夕练成的,他听见这么直白的赶人话语也只是轻嗤了一声,丝毫不打算挪动自己尊贵的屁股。 雨宫翠认命地俯下身来,和那双暗沉的红眸对视。 “这么晚了……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呢,嗯?” 平时非常吃这套哄孩子态度的迪奥没有立刻回答,披风间探出来的手被布料所衬托,白得几乎有些刺眼。 良久良久,雨宫翠的腰都有些酸了,他才像刚刚思考完毕一样,从无至有地出了声。 “你知道了吧,关于我的……” “并没有。” “急于否认代表心虚,”红眸中的眼神更冷,“别想着欺骗本迪奥。” 雨宫翠默然。自认为看破了对方的谎言,迪奥的身躯往前自得地倾了倾。 “我血缘上的父亲——虽然用这个词汇让我觉得恶心,但令人恼怒的事实是,那个人渣的确是我迪奥的父亲。” “不过归根结底,他依旧是个滓渣一样的酒鬼,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垃圾。能把自己的妻子折磨致死、并且毫无愧悔之心的人渣,我所给予的下场,正好与那家伙相配!” 以发自内心的憎恶为养料,不知回想起了什么,那张俊美面庞上浮现出一个满是嘲讽之色的冷笑。 几乎是直接明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金发少年毫不在意地倚靠在床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静静聆听的雨宫翠,等待着后者的反应。 而出乎他的意料,发尖还带着水汽的执事一挑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随即从床前走开,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探出只手在其中摸索着什么。 迪奥的怒气槽随着时间流逝水涨船高,感觉自己确实被敷衍了。对方这幅态度只不过是不知作何反应,惊慌失措下的逃避行为而已—— 而另一边,雨宫翠在系统的信任值下降警告声中,终于从内兜中摸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精致盒子,轻轻抛了两下,托在手心里递给了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的迪奥。 后者面色不虞,勉勉强强接过来,用大拇指把盒盖随意顶开条缝隙。伴随着机簧转动的脆响,小盒子借力猛地弹开,内里洒出的耀眼金光几乎晃花了迪奥的眼睛。 他下意识眯起眼缓了一缓,手掌倾斜一些,用盒盖的阴影挡住了烛光。 夜空一般纯黑的丝绒衬布之上,正静静躺着一只做工精致的圆形怀表,金色表盖上雕刻着繁复美丽的花朵和藤蔓。用两根手指拈起,按下开关打开盖子,玻璃罩面下纤长的黑色指针正勤劳地运转着,发出富有节奏的、落雨一般的滴答声。 迪奥把细细的表链缠绕在指间,看着垂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怀表,似乎一时拿不定要摆出什么表情。 “……是在讨好本迪奥吗,你?” “没有那种必要。” 看着这人因为一时的茫然而冷静了些,雨宫翠站在一旁,终于得到了解释的机会。 “二少爷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这个,就当做是预支的奖励吧。” “虽然对您的信任我受宠若惊,但这次去伦敦,只是听从乔斯达爵士的指挥代为视察产业而已,我并不打算也的确没有调查您的过往。——不过很遗憾,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您就把话全都说完了。” 面对握着怀表、神情僵硬的迪奥,他微微一笑,照常补刀。 “所以下回要记得不能太自信,好好听人说话知道吗?过于自信代表的可是失败啊。” 自己交代了老底的迪奥恼羞成怒,梗着脖子低吼:“闭嘴!!本迪奥不在乎!” 无能狂怒是一回事,吞了饵的少年看着手中颇合心意的礼物,依旧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回报。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两点!目前的信任值为:54点!】 按照这个发展……若是何时能把等价于乔斯达家的财产双手奉上,就能取得对方百分之百的信任吧。 过于明显的倾向和喜恶。 雨宫翠不由想起某个至今都未能猜透的黑泥精,太阳穴处的血管跳了跳。 也许是他想得太多。即使是惩罚世界,攻略的难度也可能是随机抽选,而自己恰好幸运地挑中了比较轻松的那个? 把终于作完妖的迪奥押回了房间,雨宫翠终于得以躺回阔别一天的柔软床上,然而头脑清醒,已经没了困意。 手刃亲父,投靠乔家,打压jojo,篡夺财产。 虽然对自己这个划定的同盟态度还算大方,但那是在羽翼未丰、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即使表面相处得再融洽,也无法改变一点——那孩子的本质,是污浊到无法漂白的恶。 丝毫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不合理之处,毫无顾忌地动用手段,肆意满足内心奔腾的欲望。 不需要陪伴,也不在乎所谓亲人,若是在作恶之中被发现、被阻止,甚至会愤怒不已,把过错全都推诿到他人身上。 那份不加掩饰的黑暗本质,对某些家伙来说或许有无法抗拒的魅力……但是目前而言,雨宫翠只觉得棘手。 他能够理解人性的自私,却永远无法对此表示赞同。 现在这个人尚还年幼。 可以被欺骗、被教育、被瞒哄。 但是若是长大之后,连名为雨宫翠的个体也无法再束缚他呢? 利益与信任的交易必然破裂,必须在那之前、在那之前——完成这次实验。但是,做得到吗? 在梦境的边缘徘徊着,脸色苍白的黑发少年双眼紧闭,微微地叹了口气。 ※※※※※※※※※※※※※※※※※※※※ 感谢在2020-10-14 21:00:02~2020-10-15 21: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生日礼物 或许是过于忧虑的关系, 第二天早上,雨宫翠没能按时从床上爬起来。 呼吸变得沉重而灼热,陷在泥沼一般的梦境里无法清醒过来。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这种令人生厌的黏腻感, 不料脚下一空,坠落进无底的黑色深渊。 失重感让全身重重一颤。勉力撑开眼皮, 出现在眼前的是蓝发少年担忧的面庞,随着视线聚焦逐渐变得清晰。 乔纳森手里正握着一团湿毛巾, 刚刚从他额头上移开。 “你醒了?!”大少爷看上去有些惊喜, 又带着点手足无措, “喉咙疼吗, 要喝水吗,我让厨房煮点汤给你?” “我……” 沙哑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自行掐灭, 乔纳森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手背试了下额头的温度。 “你发烧了,肯定是因为昨天淋了雨。唔, 好像退下去一点了……总之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会照顾好翠的!” 哭笑不得的雨宫翠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份好意,任由jojo把毛巾打湿拧干, 再次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 带着水汽的凉意压下了燥热,让神志变得稍为清醒。他振作下精神, 刚准备找个话题,例如询问下关于和艾莉娜的感情进度问题, 就听见乔纳森先一步出了声。 “dazai是谁?你快醒的时候, 有叫过这个名字。” ……那看来他还真是病得不轻。 雨宫翠把自己往被子更深处塞了塞, 乔少爷见状,还贴心地帮忙掖了被角。 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他佯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哑着嗓子问:“昨天怎么样?” 乔纳森立刻意会,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展露出一个略带傻气的憨憨微笑。 “很顺利!毕竟艾莉娜那么可爱,爸爸也很满意。其实我们已经私下商量好了,等她一成年就举行婚礼,到时候你和迪奥都来当伴郎!” 虽然对这个人的傻白甜程度早就有所了解,但每次听到对方满怀热忱地把迪奥也放在未来人生规划里,还是相对重要的位置——雨宫翠就忍不住猫猫叹气。 二少爷这几年的确安分了点,没搞出什么幺蛾子。但是雨宫翠不确信,这是单纯在完成和自己这个“恶魔”的交易,抑或本就打算潜伏下来麻痹别人?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家伙绝对不会乖乖听话。 想到这里,他随口一问。 “迪奥呢?” 乔纳森依旧笑容灿烂,随口回答:“哦,去送艾莉娜回家了。” ……??? 小翠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你就这么放心——”他一时心潮澎湃,甚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这么放心你兄弟的品格?” 乔纳森还没来得及答话,房间门口就传来了阴沉沉的嘲讽声。 “我的品格如何,可是有目共睹的。” “本迪奥看见jojo忙于照顾生病的你,才主动请缨送客人回家,没想到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这种阴阳怪气的坏话——啧,我伤心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信任值下降的提示,躺在床上装咸鱼的雨宫翠无动于衷,倒是一旁的乔纳森慌了手脚,急急忙忙想解释两句,却被迪奥一个瞪视堵了回去。 “该换班了,jojo。” 金发的少年大踏步走过来,以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势从好脾气的乔纳森手里抢过毛巾,用胳膊肘把后者往外推,明摆着的嫌弃。 大少爷下意识地往门口挪动,但回头看看床上虚弱无力的小伙伴,再瞅瞅面色不虞的迪奥,顿时有点犹豫。 雨宫翠低低咳嗽了两声,挽留的声音有气无力。 “别走啊乔纳森少爷,你前脚刚出门,后脚我就会被某个人挟私报复,直接掐死在这里。” 迪奥闻言扬起眉毛,把揉成一团的毛巾重重摔进了水盆。看见这一幕的jojo反而放下心来,感慨了两句“你们感情真好”之类的废话,终于依依不舍地挪出了房间。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与病人独处的迪奥终于恨恨地开了口。 “那个女人——真是比夏天绕着瓜果飞来飞去的苍蝇还要烦人!不就是昨晚从你这里回去的时候撞到她了吗,居然一直说什么‘我会替你们保密的’之类的蠢话,简直缺乏教训!” 雨宫翠眉毛轻颤,低声提醒道:“那是乔纳森的未婚妻。” “不然呢?”迪奥冷笑,“如果不是那个白痴品味独特,这种村姑本迪奥看都不会看一眼!” 对这人的清奇逻辑已经麻木,他干脆挑明了强调。 “放尊重点,迪奥,我不想你和jojo起冲突。” 毛巾被狠狠掷到了地上,不服管教的少年怒气勃发,眉头紧蹙,额角绷起的青筋一跳一跳。 “凭什么?凭什么!!” “房子票子佣人,那个白痴,本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少爷——唯独你应该站在本迪奥这一边的!别忘了,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他的吼声在房间里回荡。拉开的窗帘边角被敞开的窗户中吹来的微风拂动,漾出起伏的波纹。 由于发烧而显得迟钝,雨宫翠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愤怒的原因是……未能得到偏爱。 但归根结底,他和迪奥只是在尝试着相互控制。眼馋于对方所能带来的价值,却又都不愿乖乖就范,就此牺牲部分精神上的独立性。 磨合的过程中必然会有受损害的一方,但从这份气急败坏看来,这一方并不是他。 轻轻叹了一口气,努力把声音放得柔和。雨宫翠以无波澜的平静眼神注视着依旧怒气缭绕的少年,说着必定无法被对方理解的话。 “我并不会站在谁那一边,迪奥,我是你和乔纳森两个人的执事。” “无视、偏帮或纵容你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你视作朋友,今后也同样不会。” “‘朋友’?” 血一般的红眸死死盯着他,露出尖锐而傲慢的讽笑。 “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那种东西,本迪奥根本不需要。你也好,乔纳森也好,都只不过是、只不过是——” 他哽住了。 雨宫翠由于困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视线被泪花沾染得朦胧。眼见二少爷正咬牙切齿地盯着空气,似乎想从中扒拉出一个足够合适的恶毒词汇,于是下意识接腔。 “羁绊?” 二少爷从字面意思上做了阅读理解,赞同地恶狠狠点头。 “没错,总之就是让本迪奥束手束脚的东西!” “但是那是作为人类的必需品。”雨宫翠略感好笑,要不是缩在被窝里的身躯沉重,估计已经忍不住抬手顺了这中二病的小金毛,“如果一味摆脱这些东西、盲目追求绝对自由,那必然已经不是人类了,迪奥少爷。” 后者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雨宫翠摸了摸已经开始发痛的喉咙,决定就此结束这场会谈。如果立场、原则和灵魂比较晦涩难懂,那对付欲望总是相当直白的迪奥,还是要采取极速见效的经典方法。 “等您成年,我会把等价于乔斯达家的财产双手奉上。如果您依旧渴望这份最终奖品,是否可以履行和我的诺言,继续当个省心的乖孩子呢?” ——缺少了此前的憧憬与贪婪之意,红眸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信任值下降……有所回升……剧烈波动中,暂时无法检测!】 雨宫翠恍若未觉,只是微微挑了挑唇角。 “那我就当您答应了。” 他闭上眼睛,彻底不再去看迪奥。系统的播报声断断续续,最终也没能稳定在确切的数字上,随着攻略对象的离开啪地止歇,留下一片呼吸可闻的寂静。 ……对于他的立场,产生了些许怀疑。 在做出足以取信的决定性动作之前,或许这份怀疑将始终持续。 果然一只怀表的重量实在太轻,流于表面的轻飘言语说服力有限。一直用渴望而尚不可得的美妙期望吊着迪奥乖乖听话,像个心怀不轨的渣男——这么一想,几乎要愧疚起来了。 话说回来,今天去送艾莉娜时好像也没闹出什么事端。 不管脑子里转着怎样恶毒的念头,只要还装得像个绅士就值得表扬。那么,自己这边也要加把劲,争取在年底之前奉上第一份大礼。 --------------------- 这一年的圣诞节,别墅内装饰着彩带、金星和白色雪花的冷杉下,迪奥·布兰度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从那个不知好歹的执事手中接过来的黑色礼盒,拆开包装后,内里装着一枚小小的圆形印章。 看出他的疑惑,对方放低了声音,语气柔和地解释了两句。 “是之前开设的公司,今年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原本打算直接赠予您的,但毕竟您还未成年,程序上有些麻烦……干脆先给您这枚代表事务决定权的签章,如何呢?” 沉默着收拢五指,滚圆的金属印章沉重冰凉,在掌心里有鲜明的存在感。过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质疑。 “空壳公司?” 执事脸上的微笑有些开裂,但还是忍耐着解释:“我不会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具体的资料已经放在您房间里了,公司的银行账户和密码也是一样,您如果还有所担忧,大可以改天去确认一下。” 光听这幅说辞,的确没有什么纰漏。唔,毕竟是非人类,这种程度的能力也称得上勉勉强强。 于是假装随意地把印章装进了外套口袋,满意之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某件非常在意的事。 “是我独有的吗?” “什么?” “装什么糊涂。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给jojo那个白痴也搞了份一模一样的圣诞礼物?还是干脆从我的公司里拨给了他五成干股?!” 画面感太强,他已经开始生气了! 执事表情木然:“不,这又不是什么大白菜……送给乔纳森少爷和艾莉娜小姐的礼物是成对的订婚戒指,您的礼物是独一无二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迪奥这才真正心满意足,轻嗤一声,傲慢地高高抬起了下巴。 “行吧,那我就勉强收下——不过别以为这么点东西就可以打发我迪奥,知道了吗?” 【这个人很有用。】 ——与此同时,在心底再次这么确认着。 虽然会莫名其妙地包庇那个一无是处的jojo,给他套上枷锁的尝试也令人厌烦……但是没关系。为了这份“有用”,这些小小的不便,他迪奥·布兰度都可以容忍。 像是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一样,对面身着燕尾礼服的黑发少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是当然。我能给您的……还有许多。” 摇曳的烛光之下,以和三年前展露原形时相同的诱哄语气,魔鬼以悦耳的轻音吐露出让人心甘情愿献上灵魂的蛊惑言辞,嘲弄着神的降生之日。 还有许多。许多。 欲望的边界在无止境地扩展。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大脑产生了略带兴奋的眩晕感。他用指腹摩挲着印章光滑的边缘,兴致高涨地哼笑。 “既然如此,就让本迪奥看看——在成年之前,你到底能送出什么令人惊喜的圣诞礼物来吧。” 十五岁的礼物是一家蒸蒸日上的服装公司。小巧的黄铜签章被他摆放在床头,偶尔把玩,但从来没有用过。 十六岁的礼物是伦敦东侧的一块地皮,上面已经建起了厂房。那里离他童年的不堪回忆太近了,他兴趣缺缺,并不打算去看。 十七岁的礼物更加直接明了,是皇家银行的账户,附带十几家公司成立至今的财报。后者创造的利润无时无刻不在定期涌入那个特定账户,给他的财产添砖加瓦,那个不断上涨的天文数字,后缀单位是实打实的英镑,十二岁时的他做梦都无法想象。 十八岁……十八岁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终于不再是近乎贪婪的渴望。 贫民窟中食不果腹、被殴打、被羞辱的日子里,曾恶狠狠地哭着发誓要把那些人踩在脚底,而事到如今,愿望成真,他却又心思蠢动,渴望着一些别的东西。 吞下饵料,从此任凭摆布? 这未免太过可笑。礼物是当然要收下的,但既然最大的好处已经到手,又何必继续演戏,假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呢? 本性一朝流露,在检查完银行账户余额的下一秒,迪奥就决意单方面打破和执事的约定,久违地尽情舒展一番手脚。 他离开银行,轻车熟路地赶往了食尸鬼街。 ----------------------------- 雨宫翠最近很苦恼。 去年圣诞节他依据旧例,准备用格外豪爽的大手笔把迪奥的信任度刷上去一截。 如果攻略别的角色像在走迷宫,费尽心思艰难前进偶尔还会进入岔道,那攻略迪奥简直就是从入口到终点一条毫无分叉的直路,每块地砖上都写着“给我钱给我钱给我钱”。 二人之间的交易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又粗暴。雨宫翠把礼物递过去,迪奥打开一看,哦豁这产业不错,相当于十分之一个乔斯达家,于是信任值理所应当地上涨五点,清纯又不做作。 但偏偏今年出了问题。 二少爷收了礼物不办事,信任值不但没涨,反而掉了挺多。 眼看新的一年到来,时光飞逝,已经快要入秋。迪奥的信任值依旧在一个微妙的数值上一动不动,但雨宫翠暂时没心思研究——因为乔斯达爵士突然病了。 咳嗽不止,十指肿痛,症状有些像重感冒,但要严重持久得多。 原本预定于今年举行的、乔纳森和艾莉娜的婚礼也因此推迟,对此,病重的乔斯达爵士总感觉非常过意不去,这份耿耿于怀几乎让雨宫翠有些哭笑不得。 “您要是真的那么急于见证那一幕,就应该快些把身体养好。” 他把水和药递过去,注视着爵士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纸包,把内容物一口吞下,“没有去医院的打算吗?” “医生也是这么建议的,但是我还是在家里更习惯。” 六年的时光让男人相比和雨宫翠初次见面时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但相对的,六年前还是个半大孩子的迪奥和乔纳森则飞快地长大,身高体型都在同龄人当中出类拔萃—— 而和经常代表学校参与各项体育赛事、还是橄榄球校队王牌的这两人相比,雨宫翠硬生生被衬托出几分孱弱。 明明也称得上高挑,但在一米九出头的青年面前完全不够看。虽然已经很久没起过冲突,但雨宫翠一直怀疑,现在浑身肌肉都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迪奥能一只手打他两个,身体素质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在小技巧能补足的范围内了。 这让他心有戚戚,转而把武力值的不足都从枪械身上找补,还好身在港黑时练出的准头还在,多少抚平了一些不平衡。 乔斯达爵士本就因为生病精神不济,吃了药后又愈发困顿,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雨宫翠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回到一楼客厅,对着其中或站或坐的几人点了点头。 “叔叔已经睡下了,病还是未见好。要换个医生吗?” 乔纳森闻言,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一旁的艾莉娜则安慰地抱紧了他的胳膊,右手在未婚夫的背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没什么好担心的,肯定是之前的药不对症,换一位经验丰富的名医来看诊就好了!翠不是下午要去伦敦吗,不如顺便请位医生过来?” 雨宫翠的视线扫过一旁同样满面忧虑、但沉默不语的迪奥,在假装的思考过后,对艾莉娜的提议表示了赞同。 “事不宜迟,不如我现在就出发,也许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在叮嘱这几位照顾好病重的爵士先生之后,雨宫翠坐上了架好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数十公里之外的伦敦城飞奔而去。 ※※※※※※※※※※※※※※※※※※※※ 感谢在2020-10-15 21:00:02~2020-10-18 23:4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不正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正、接头霸王臭鼬凯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鸟球球 3个;想养一只中也崽、中也小天使的choker、nobodylikesme、lorei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木 40瓶;接头霸王臭鼬凯露 27瓶;虚妄 10瓶;改革春风吹满地 9瓶;哈哈哈哈哈 2瓶;白川鲸、月白流苏堇色安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罪行败露 连续走访了几家颇具名声的私人诊所, 极言事态之严重,在许以丰厚的报酬之后,将三位擅长领域各不相同的医师送上了驶往乔斯达家的马车。 雨宫翠目送黑色马车飞速驶离, 马儿起落的蹄掌和旋转的车轮分开污水,倒影中的黑色伦敦变得模糊。 他没有等到水纹止歇, 在路边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小巷——向西不远处就是低矮平房错落的贫民窟。 脚下的道路逐渐变成裸露的土地, 在连日的阴雨里显得愈发泥泞。狭窄的巷子只能堪堪容下两个人错身而过, 鼻间充斥着淡淡的腐臭味儿, 和外面铺着红砖的气派街道相比, 似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黑色燕尾服袖口和领口处露出一尘不染的洁白衬衫、其上还别着宝石装饰的银色领针,突兀闯入的雨宫翠光是站在那里, 就成了和周遭场景格格不入的异物。 街道上行人稀少,他无视旁观者投来的异样眼神,神情平静的向前走着, 终于在一处稍开阔些的交叉路口找到了半敞着门的破旧小酒馆。 推开门迈入的一刹那,酒馆内部此起彼伏的笑闹和呵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这个像是走错片场的贵族少年,其中蕴含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疑惧。 雨宫翠毫不在意, 在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独自上前,从怀中取出几张分量感十足的钞票, 放在了酒馆中心的圆桌上。 “打扰一下, 我想知道有关布兰度家的消息。西区的地域只有这么大, 大家彼此之间都是邻居,总该知道些什么。所以, 有没有哪位知情人士能帮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呢?” 有人望着那几张纸钞上的数字, 无声地咽了咽唾沫。 众人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 等待着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而墙角处,一个头发蓬乱的醉汉打了个长长的嗝,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了起来。 “这里,嗝,可不是那些屁股坐偏的警察罩得到的地方!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现在把钱留下然后麻溜滚出去,老子还考虑留你条狗命——” 在心思浮动的男人们交换眼神之前,雨宫翠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只乌黑锃亮的转轮手枪,大拇指轻弹,啪地一声拨开了保险。 “……” 醉鬼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头栽倒在桌面上,似乎终于被酒精的效力催睡过去了。 雨宫翠再次环视安静如鸡的酒馆众人,眉头微微挑起,语气失望:“怎么了诸位,没人知道吗?” 他再次抽出纸钞,不紧不慢地往圆桌上叠放。被一旁的手枪激得游移不定的目光再次汇聚过来,变得比先前更加热烈,终于有人忍不住咳嗽一声,略带结巴地开口。 “你……你说的是那个,走了狗屎运去投靠贵族的布兰度吗?” 雨宫翠眼神一闪,面带微笑地把面前的一沓钞票往前方一推,毫不拖泥带水:“没错。请说详细些,我想听。” 男人在雨宫翠鼓励的目光中抖抖缩缩上来拿了奖励,又捏又舔又对着阳光鉴定,神情逐渐从怀疑变成了狂喜,而酒馆的气氛也随之热烈了起来。 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地想要发言,绞尽脑汁把陈年的零碎记忆扒拉出来,说不定就能从这个满脸写着人傻钱多的外来者那里拿到不菲的报酬! “啊,原来是那个小子,我还和他下过棋呢!” “对对,是叫迪奥的家伙没错吧?说是他老爹救了个大贵族,他才交了好运——达利欧那种人渣,好心救人?噗,真是笑死我了!” “传言也不都是真的吧。达利欧临死前那几年,连老婆的遗物都拿出来当了换酒喝,要是真有关系,怎么可能窘迫到这种地步!” “要我说那个迪奥也挺倒霉,摊上这种爹,一辈子都完了。听典当铺的老板说,当时那孩子不愿卖掉母亲的裙子,嘶,被他爹打得好惨……” 雨宫翠抿着嘴唇听着,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来引导谈话的导向。 “那可真是个败类,相信上帝不会饶恕这种罪行。那个达利欧,他一定是在病痛的折磨当中死去的吧?” 这个唯心主义的推断,得到了酒馆中所有人的一致证实。 “大概有半年时间吧——卧床不起,喉咙肿痛,手指胀到抓不住东西,熬了挺久才一命呜呼。不得不说,这对那孩子来说倒是件好事。” ……好事啊。 那之后,迪奥根据父亲留下的信息找到了乔斯达家,被奉行绅士准则的爵士收养,从底层的小混混一跃成为含着金汤勺的贵族少爷,再也不用被酒鬼父亲的呵斥与殴打困扰。 达利欧的死,迪奥是唯一的、最大的受益者——再雨宫翠面前,他也曾满不在乎地坐实过自己的嫌疑。 而六年前,那个酒鬼死前的症状,与如今的乔斯达爵士何其相似。 所以是尝到了弑父的甜头,在成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动手吗? 信任值的下降似乎也有了解释。迪奥.布兰度,已经不打算跟他玩过家家酒般的交易游戏。 在从他身上攫取到足够的好处之后,这人已经打算把他一脚踹开。靠自己的手段把整个乔斯达家掌控在手心里。 ——这种毫不留情翻脸捅刀子的决然态度,不愧是天生的恶人。 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之后,默默无言的雨宫翠留下足够多的钱钞,任由酒馆众人抢成一团,打算就此离开。 不料刚推开酒馆半掩的屋门,迈出还没两三步,就发现一开始那个提供消息的男人搓着手跟了出来,满脸谄媚地跟在自己身后。 对方的神态不像有恶意,所以雨宫翠也没有紧张到拔枪相对,只是轻声问道:“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男人的目光从他衣领上珠光熠熠的银领针上滑过去,态度变得更加亢奋而殷勤,腰也弯得更低了,“您想去布兰度家的旧址看看吗?我可以带路,我对这一片可熟悉了!” 但是雨宫翠此型只是为了确认某个猜想,现在既然已经落实,其他多余的举动也不必要了。眼看金主面上意兴阑珊,男人顿时急了,绞尽脑汁一叠声地自荐:“那墓地呢?典当铺?要是您打算离开,我还可以帮您叫马车!” ……被这人高度热情的服务态度震了一震,雨宫翠刚打算委婉拒绝,突然察觉了什么要素,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典当铺吗……我记得刚刚你们说,迪奥母亲的衣物都被卖掉了。” 对方顿时领会他的意思,显得有些为难。 “毕竟过去了这么久——不过您如果亲自过去看看,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雨宫翠哭笑不得,光是看在这份卖力推荐的份上,不给报酬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摸出钞票递过去,示意对方带路:“那就麻烦您了。” 典当铺位于贫民窟和城区交界的地方,这里街道宽敞了些,铺面也略为正式,玻璃橱窗、彩色招牌等装潢一样不少,只是由于久未翻新而显得有些陈旧昏暗。 雨宫翠透过橱窗打量其中人偶身上明显过时的红色长裙,在向导的殷勤指引之下走进店里,向柜台后老眼昏花的佝偻婆婆说明了来意。 “达利欧.布兰度?”老婆婆翻着白眼,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糊涂模样,“过去太久了吧,这人谁呀,我不知道啊!” 雨宫翠心道一声果然如此,已经准备就此撤退,而向导却显得有些不甘心,憋着气冲了上去,在柜台上猛地一拍,中气十足地和老人家吵了起来。 “不认识?你放屁!我奶奶十五年前当的结婚戒指你都还记得,今天怎么就有眼不识冤大……金主了?!” “那家伙怎么可能是我这种小铺子的客人,一看就是来打听消息的!想在老娘跟前白嫖,不可能的——咦?!!” 雨宫翠手上托着已经取下的银质领针,其上镶嵌的宝石给老太太浑浊的眼球添上一抹明亮的神光。 “关于那位夫人的遗物,我有意用这个来交换。这样的话,您大概就能想起什么来了吧?” 在以与年龄不符合的敏捷动作扑过来抢走了那件饰物之后,老人笑起了满脸褶子,摆明了担心下一秒雨宫翠突然反悔,她冲向橱窗,一把将破旧的模特身上裹着的老式长裙扯了下来,在漫天飘飞的灰尘之中,把这件已经明显褪色的衣物塞到了客人怀里。 “只剩下这个了,喏,这里还绣着布兰度夫人的名字。说好的交换,你可别想着反悔啊!” “怎么会?” 把那件水红的长裙对折叠好,雨宫翠的面色有些复杂,“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 由于天色已晚,雨宫翠只好选择在伦敦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承坐马车出发,赶回了宅邸之中。 然而进门的一瞬间,就发觉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大宅之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焦虑与压抑感,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刻意避免对上别人的眼睛。雨宫翠皱了皱眉,随手揪住一个仆役,问道:“大少爷呢?” 后者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去伦敦了,今早刚走。” 啊,刚好错过吗。 但是医生已经请来了,乔纳森这个时候跑到伦敦去做什么? 艾莉娜正在二楼照顾昏睡中的乔斯达爵士,几个医生在卧室之外讨论着什么。雨宫翠又问了几个人,这才搞清楚那不同寻常的氛围的源头。 今天一大早,乔纳森突然宣布家主的药不能过外人的手,前脚医生配好,后脚就直接由艾莉娜端到床边给父亲服下,很明显是在提防着某个心怀不轨的坏分子,怀疑药品被人动了手脚。 现在仆人们左看右看,只觉得彼此都有嫌疑,只能心惊胆战地祈祷爵士快点好起来,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愧是jojo,甚至不用像自己一样跑去贫民窟取证,就已经发现了这是迪奥动的手脚。 不过自从有了如上怀疑,每次药送到雨宫翠手边,他都会调包一份,看着乔斯达爵士服下。这几天以来症状已经有所减轻,只要后续不再摄入毒素,应该就能很快痊愈。 如果真相只有雨宫翠和迪奥两个人知道,那他自然可以不动声色地悄悄抚平,私下里用些手段,给猖狂的二少爷合适的教训,逼着他承认错误并发下毒誓,再也不干这种违法乱纪的恶役行为—— 但是现在,知情人士多了一个jojo,事态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第三人对事情真相的把握到了哪个程度,这次伦敦之行的目的又是什么,事态依然模糊暧昧、难以把握。 雨宫翠把伦敦带回的红裙暂时放到屋内,准备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再转交给迪奥。 现在送出这份礼物,似乎在暗示“我去过贫民窟了哦,你的老底都被我摸清了”一样,被误会为挑衅之后,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他在书房找到了坐在桌前发呆的迪奥。金发的俊美青年身着肩部饰以羽毛的华丽衣装,明明是十分符合贵族审美的外形,偏偏浑身上下萦绕着街边醉鬼般浓郁的醺然酒气。雨宫翠不由想起之前小酒馆里发疯的醉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借酒浇愁可是非常有失身份的举动,二少爷。” 迪奥嗤笑了一声,因为没有旁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性,充血的眼睛暴躁地斜睨逐渐步近的雨宫翠,明摆着的不耐烦。 “你知道什么——别来烦本迪奥!!” 闻言轻轻“哦?”了一声,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愈发贴近依旧被醉意所扰的迪奥,俯下身来,在他耳边意味深长地呢喃。 “‘我知道什么’?您指的是您偷偷给乔斯达爵士下毒、想篡夺家产这件事呢,还是罪行不幸败露、被大少爷发现这件事呢?” 迪奥浑身一震,尚还缭绕的些微醉意似乎被脊椎骨逆行而上的凉气瞬间驱散,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由紧握成拳,在片刻的窒息感过后,他咬着牙恨恨地反问。 “……你想做什么?!” 那份憋屈又不忿的态度。 明明除你之外,全都是受害者吧。 懒得讨论为人的三观问题,雨宫翠直白地抛出了交易条件。 “就算这件事情能够轻松揭过,我也不会再允许您和爵士住在同一屋檐下。既然已经成年,另立门户自然也可以理解,我已经在伦敦看中了几处房产,您可以从中选间合适的,不受束缚的生活一定会相当美妙。” 他以为这已经算是相当优渥的条件,然而在预料之外,青年随即响起的质疑声难以置信,带着丝拔高后的嘶哑。 “你要赶本迪奥走?你居然敢——谁给你的资格?!” “当然是您啦,二少爷。”雨宫翠奇怪地偏偏头,顺便好心提醒,“尽管您单方面破坏了我们当个好孩子的约定,但我却不计前嫌继续和您做交易,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怀抱一颗感恩的心说一句谢谢吗?” 虽然一时哽住了,但迪奥血红的双眸紧盯着他,其中的恶意明显到简直快要实质化。雨宫翠略感不适地皱皱眉头,无声叹气,离开之前还是还是看在几年相处的情分上给了忠告。 “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承担代价,您应当有这个觉悟。” “虽然很想建议您主动向乔斯达爵士承认错误,但如果那样做的话,就不是迪奥.布兰度了。” “您的灵魂我还是想要,所以风波平息之后,就吸取教训当个乖孩子吧——明明知道梦想中的生活我可以轻易给您,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呢?”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所执着不止是“财产”,而是整个乔斯达家。 因为某个魔鬼愈是自以为可以控制他,他就越想打破这份平静假象,快意地畅想那张总是无波无澜的面孔染上惊惧的表情—— 即使打着交易的名号,他迪奥绝不可能受制于人,绝不!! 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血眸盯着执事逐渐离开的背影,青年露出了扭曲的、快意的微笑。 “的确……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啊。” “所以放心把灵魂交给魔鬼就好。”对方应答的声音远远传来,一如既往地可靠,“乔纳森少爷最迟下午回来,您想好要如何应对了吗?” “那是当然。” 迪奥面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被令人不安的要素彻底吞噬。他倾听脚步消失在旋梯上的过程,哼笑着重复了一遍。 “——那是当然。” ※※※※※※※※※※※※※※※※※※※※ 感谢在2020-10-18 23:42:42~2020-10-20 00:0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命纲吉 10瓶;亲、nobodylikesm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奇幻展开 从迪奥那里离开之后, 雨宫翠再三思索,还是敲开了乔斯达爵士的房门。 这位两鬓斑白的虚弱绅士,不仅仅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也作为凶手的父亲, 享有理所当然的知情权。 乔纳森虽然平时温和宽厚,但绝不会容忍别人以如此恶毒的手段伤害自己的家人, 必定会让迪奥付出相应的代价—— 既然老乔先生迟早会得知真相,不如现在以较为温和的说法打个预防针, 到时受的刺激也许不会那么大。 找了借口将艾莉娜支开, 雨宫翠反锁房门, 以低沉的语气简明扼要地告知了爵士“自己的一些推论”。 后者怔怔地靠在床头, 良久才颤巍巍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迪奥……那孩子,我自认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 乔治.乔斯达是合格的长辈, 这点有目共睹。然而若本性为恶,浇淋上再多温柔亲情也无法感化吧? 安慰了两句“这并不是您的错”,雨宫翠原本准备就此告退, 却在转身之前被一副凝重态度的爵士叫住了。 “这件事,乔纳森知道了吗?” “我恐怕是的。大少爷今早往伦敦去了, 回来时想必不会是独身一人。”说不定带着半个苏格兰场的警察。 乔斯达爵士闻言,面上闪过相当明显的疲惫之色, 抬起手痛苦地捏着太阳穴。 “jojo的性格太直,从不懂得变通。这种家事……” 哈? 雨宫翠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 面色古怪又诧异, 还好一心烦恼接下来如何收场的爵士并没有看到。 ……听这个语气, 老乔先生是想内部处置,对罪魁祸首迪奥从轻发落? 这就是毫无仇怨满怀包容的绅士之心吗, 对狼心狗肺背刺自己的养子也这么宽容真的大丈夫吗? 果然, 下一秒, 乔斯达爵士面色肃然,缓缓出声。 “虽然做出了无法原谅的错误之举,但归根结底,是幼时的生长环境对他产生了不利的影响。没能引领他走上正确的道路,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最后一次。我……打算再原谅他,最后一次。” 这都能选择原谅他?! 虽然之前有了些许猜测,但真正亲耳听见,雨宫翠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过于绅士了。 对自己的一切伤害都能怀抱着最低的预期和最大的善意选择容忍,不是选择报复,宁愿再给凶手一次机会—— 他突然想起了酒馆内的谈话。 【达利欧那种人渣,好心救人?简直笑死我了!】 迪奥那个粗鲁暴虐的酒鬼父亲,真的是会对车祸的幸存者伸出援手的善良角色吗? 雨宫翠微微躬身,以复杂难明的视线注视着床上咳嗽的乔斯达爵士。 “叔叔,”他轻声发问,“迪奥的父亲,当初真的救过您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老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 “或许那位先生出现在现场时不是那么想的,不过我得救了,这也是事实嘛。” ——所以这意思是,收养迪奥时打着的所谓“救命之恩”的幌子,根本就不存在。 看着虚弱地半倚在床上的男人,雨宫翠深吸一口气,像是为了忍耐什么一样,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想去评判什么。 如果高洁等同于愚蠢,那迪奥那种一切以自己为最优先的处世之道,似乎成了聪明的最优解——但事实并非如此。 ……与天生的纯粹之恶相对,也会有天生的纯粹之善。 仅此而已。 “您想再原谅他一次吗?” 如是确认着。在得到了毫不动摇的肯定示意之后,雨宫翠轻轻托起床单上青筋显露的苍白的手,在其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代表承诺的郑重亲吻。 “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意志。我会让二少爷在别处重新开始,会好好安抚jojo,也会……保护好您。” “你是我的儿子们的执事,雨宫。”爵士抖动胡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样的老朽就不劳你挂怀了,但那两个孩子,我的确放心不下。” 这是必然的。 即使抛却那心系雏鸟的父爱滤镜,无论是完美继承父亲那份善良的乔纳森,还是热衷于篡夺家产的迪奥,都离安心这个词有很远一段距离。 所以最后承担起这双份责任的,果然是作为执事的我吗? 完全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算法,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会是多繁杂沉重的负担。雨宫翠嘴唇下意识翕合,但一对上乔斯达爵士那托孤一般的欣慰眼神,什么推脱之词都说不出口了。 自己同样一直受惠于这位绅士,分担些义务也是分内之事。他神色苦恼,纠结之余,还是认命地垂下了头。 “——我会竭尽全力,我向您保证。” --------------------------------- 晚间的时候,饭食还未准备好,大少爷乔纳森就带着一个头戴圆礼帽、金色长发蓬乱的陌生男人气势汹汹地赶回了宅邸,身后还跟着六七位严阵以待的警察。 正坐在桌边享受红茶的迪奥僵了僵,但并未因为这幅场面显出怯意来,依旧好整以暇地品着清亮的茶水,这倒让雨宫翠有些意外。 本以为以这人的性格,肯定会困兽犹斗、垂死挣扎,不料现在却一副接受命运的平静态度,难道是笃定乔斯达爵士会选择原谅他? 已经无暇细想,雨宫翠为二少爷续上一杯,把白瓷茶壶搁回桌上,右手抚胸向着客人们行一个无可挑剔的礼,随即对气呼呼的乔纳森展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 亲爹都准备包庇凶手了,就你个憨憨在真心实意地生气,真的让我感到同情。 “您不该不声不响跑去伦敦的,各种意义上都给人添麻烦。”他意有所指,却没有深入解释,只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这位客人是?” 警察们有些拘谨地按着配枪站在门旁,面相凶恶的客人在乔纳森的带领下走近,脱下礼帽打了招呼,自我介绍名为史比特瓦根,是伦敦暗面食尸鬼街的常住民—— 显然,这位就是应邀来指认迪奥恶行的人证。 在拎出了作证曾卖给过迪奥毒药的商人温青之后,二少爷的罪行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眼见被指控者只是面色阴沉地坐在缎面椅上一语不发,而警察已经蠢蠢欲动地拿出了手铐,虽然很想坐视搞事精迪奥接受法律制裁,但回想起和乔斯达爵士的约定,雨宫翠还是轻咳一声,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现在就下结论,未免有些武断。” 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执事身上,最诧异的那个当属迪奥。而如果说其他人的目光只是存有疑惑,那乔纳森的简直称得上痛彻心扉,甚至大步冲上来,拼命握住小伙伴单薄的肩膀奋力摇晃,试图控出他脑子里的水。 “翠,你清醒一点!!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对迪奥抱有感情,但事实摆在面前,不是不相信就不存在的啊!” 肩膀快被捏碎的雨宫翠险些绷不住表情,刚准备叫这人放手,忽然听见一声冷哼,而jojo原本牢牢按着自己的手随之被拂开了。 站起身来的迪奥表情阴晴不定,面色复杂地打量了执事一眼,收起了那个保护意味十足的姿势,冷淡地抬起头来,用下巴对着满脸警惕的乔纳森。 趁两人对峙的间隙,反应过来迪奥信任值可能有所上涨的雨宫翠戳了系统,得到了依旧维持在“58”这个数值上没有变动的回答,难以置信地歪头。 而迪奥那边也终于出声了。 “哈,姑且就承认你做的不错吧,jojo。没错,那毒的确是我下的!!!” 雨宫翠:……exm??你在说什么啊二少爷,就这么想蹲监狱吗?! 话都出口了,让我怎么圆? 救不了,等死吧,告辞。 与此同时,系统这边也骤然响起了代表坏消息的尖锐电子音。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信任值下降:5点!目前剩余信任值:53点!】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信任值下降:5点!目前剩余信任值:48点!】 【再次警告!!攻略对象信任值下降——】 ……头晕目眩。 数值掉得如此迅疾而惨烈,看样子本次实验可以就此宣告失败了。雨宫翠甚至来不及感到惋惜,整个人就迅速被感情惨遭欺骗的怒气所占据。 怀揣着对迪奥突然翻脸不认人的全然迷惑,对触发be结局的关键点毫无头绪,他眉头紧蹙,以几乎燃烧起来的视线向狂悖无礼的青年逼视过去—— 而后者毫不在意,哈哈大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石质面具,遮住那张由于兴奋而扭曲的英俊面孔,阴险的雪亮刀光在身后闪没。 “我在短暂的人生中学到的就是,人越是工于心计,就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要成为超人的存在才行啊!!” 眼看迪奥藏于身后的匕首直奔乔纳森的要害而去,内心大喊“你不是人你是真的狗”的雨宫翠用尽全力用肘击痛击青年的肋下,成功让嚣张的大笑声和偷袭的动作一同卡了壳。 大少爷勉强逃出生天,但毕竟之前与迪奥距离过近,手臂到底被划出深深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而迪奥似乎也不在意没能取走jojo的性命,只是发出一阵压抑震颤的古怪笑声,缓缓抬起匕首,让其上残留的鲜血滴落在紧扣脸庞的面具上。 “——我不做人啦,jojo!!!!!” ……信任值的下降,终于停止了。 最终的数值是【30】。这个数值,在常人心目中一般对应走廊上擦肩而过时会礼貌点头的同事或同学,交情仅止于能把脸和名字对上号。 雨宫翠喘息着退开两步,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地上发出不做人宣言之后立刻倒下、似乎当场扑街的金发青年,由于感受到什么完全状况外的重要事情正在发生,嘴唇紧紧地抿着。 并没有任何关于攻略对象死亡导致任务失败的提示。即使看起来是具尸体,但迪奥.布兰度,的确以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活着。 取出□□打开保险以防万一,事态完全超出掌控的状况让人焦躁得想要发狂。 这个世界之所以作为惩罚、始终隐藏着的那个核心奥秘正在眼前徐徐展开,而作为见证者的雨宫翠背后沁出冷汗,面对这突兀切入的奇幻剧本,内心拒绝思考任何不够唯物主义的选项。 落地窗外划破天际的闪电带来片刻的目盲,随之响起的是滚滚而来的雷声。餐桌上的烛台已经快要燃尽,将熄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发出拳头大小的一丁点光。 尽管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被这紧绷到令人不由自主屏息的气氛所感染,每个人都放轻呼吸,下意识地摆出了警惕的防御姿势。 窗外沉沉的黑夜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微弱雨声,继而变为瓢泼般的大雨。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眼见那具“尸体”没什么变化,带队的警长终于按捺不住,持枪的双手略微压低,抬起脚来迈出一步。 “请问——” 鞋底与地板接触的同一瞬间,桌上的残烛被不知何处吹来的冷风吹熄了。 偌大的房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彻底的黑暗,而与此同时,屏住呼吸的雨宫翠感觉到本应空无一人的身后,有谁在往自己的耳垂上轻轻吐着气。 呼,吸,呼,吸,丝毫不带任何属于活物的热度,像是蛇一般冰冷的吐息。 划过的闪电再次撕裂黑夜,毛骨悚然的雨宫翠毫不犹豫地对着身后连连射击,余光瞥见地上迪奥的“尸体”已经凭空消失了。 子弹未能建功,听声音都打进了墙壁或家具之中。闪电熄灭之后雷声响起,惊魂未定的雨宫翠正准备往乔纳森那边靠拢,耳后就又传来了凉丝丝的感觉,整个人的汗毛都随之竖了起来。 但这次背后灵没有选择躲起来装神弄鬼,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像是享受着对方的恐惧一样,以耳鬓厮磨的亲昵姿态吐露着难得一见的真心之语。 “终于……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了。” ※※※※※※※※※※※※※※※※※※※※ 感谢在2020-10-20 00:07:27~2020-10-2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实至名归 朋友?什么朋友? “人与人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你和jojo都是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你那斩钉截铁的冷酷宣言都还犹在耳边,本人却这么快就忘了这回事吗? 在近乎凝滞的压抑气氛里心念电转,但眼下这种场合, 并不适合像平常一样对二少爷冷嘲热讽,雨宫翠也并没有那种心情。 这句话的关键并不在于“朋友”, 而在于前面的定语。 “真正的朋友”…… 他顿时想起自己在迪奥心中头生双角背有蝠翼的魔鬼形象,一时之间有些失语。 我承认经常一时兴起调侃欺负下你, 但为何在奇怪的地方这么坚信不疑?!冷静下来回头看看, 除却那些恶作剧和毫无约束力的口头约定, 我不是只有给你送礼物而已吗! 这怎么能叫魔鬼呢, 这明明是神仙教母啊!! 但是收下馈赠的仙度瑞拉显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那些都是魔鬼收买人心的手段, 遗忘起来自然理直气壮。 而现在形势逆转,不做人的迪奥凭借身高优势轻松压制平日里总爱挑衅自己的乖僻执事,凭借吸血鬼的目力, 轻易捕捉到对方耳后因为自己的话语和吐息而耸立起来的汗毛,不由发出了满意的轻笑。 放肆的笑声由小渐大, 像水波一般无光的空旷客厅里蔓延回荡,令听者毛骨悚然。 警察们心怀畏惧, 犹疑着不敢上前,最终还是心系雨宫翠安危的乔纳森按捺不住, 猛地擦亮一根火柴, 手/枪平举向前, 厉声呵斥那道笼罩了执事的黑影。 “放开他,不然我要开枪了!” 像是刚回想起还有这号人一样, 恍然的迪奥闻声抬头, 在视线接触的刹那, 对着这个宛若眼中钉肉中刺的塑料兄弟展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jo↗——jo↘——,你是在威胁我吗?威胁已经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的我?”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带着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乔纳森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视线从一旁地板上犹带血迹的石鬼面上滑过。 他曾经对这件古物做过研究,猜测它可以通过刺激大脑激发人体中的特殊能量,但从未想过竟是以这种方式! 迪奥他……已经不是人了吗? 脑海中闪过诸般念头,脚下却纹丝不动,不允许自己流露出哪怕一丝畏惧之色。 而对面的迪奥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的神情,没有捕捉到预想中的惊慌失措,顿时大为不满,动了向这个贫弱的人类展露力量的念头。 裹着披风的高大身影从原地消失,速度快到根本无法捕捉到行动轨迹。乔纳森惊咦一声,握紧转轮手/枪警惕四顾,被放开的雨宫翠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刚转过身,就听见门旁聚集在一处的警察们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恐惧惊叫。 “怪物——!!开枪,快开枪!” 迪奥随手抛下一具已经被吸成干尸的枯槁尸体,对迎面而来的子弹毫不在意。一处弹道擦过脸颊,被割裂的皮肤渗出丝丝缕缕的血痕,他不以为意地用食指的指腹擦过,垂眸打量几秒,轻轻含进了嘴里。 形状姣好的唇瓣染上鲜艳的血色,随即被舌尖卷入腹中,像被雨打湿的玫瑰花瓣一样晶亮而濡湿。 若是在贵族们闲来消遣的交际舞会上,必定能让所有异性面色泛红,根本移不开眼睛。 然而这里是带奇幻要素的非人类屠杀现场,的确在场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但都是出于忌惮和恐惧。 看见迪奥身上的弹孔已经开始愈合,而脸上的擦伤已经完好如初,在史比特瓦根“不死身,这完全是不死身!”的大叫声中,警察们持枪的手变得无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绝望之色。 谁能杀掉这种怪物?他们这些目击者,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挨个灭口吧? 注视着事态逐步升级的雨宫翠也是这样想的。 迪奥既然选择了不做人、又毫不掩饰地大开杀戒,显然已经不打算再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 既然如此,他没有留下一直看不顺眼的乔纳森性命的理由,就连在二楼休息的爵士和艾莉娜也难逃一死。 若是干掉他们,迪奥不仅能继续隐瞒非人身份,还能顺便接受渴望已久的乔家家产,简直百利而无一害,雨宫翠想不到他不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继续放任事情继续发展而不加干涉,那么最后,这间房子里的存活者可能只剩下雨宫翠一个——这个推论,并不能让执事产生丝毫的宽慰之心。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他低头看看地板上黯淡无光、毫无存在感的丑陋面具,又抬眸望向正发出古怪的wryyyyyyy叫声,一步步逼近瑟瑟发抖的警察的迪奥,后者正陶醉于这股压倒性的力量,兴致十分高昂,暂时分不出注意力给他。 “乔纳森少爷?” 低低唤了一声,注视着那双闻声望来的蓝眸。 澄澈、坚定、毫无杂质。哪怕被面前噩梦一般的恐怖场景所扰,蒙上一层忧虑与痛惋的薄尘,却因为其中始终蕴有的某种品格被衬托凸显,而变得愈发明亮。 【即使没有我,这个人也绝不会容许迪奥胡作非为吧。】 哪怕要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压上赌桌,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也会拼命把这份邪恶拖入地狱之中。 ——正是因为抱有感情,才会更加自责地承担义务。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他对着略显茫然的大少爷感叹,颇觉好笑地偏了偏头,“因为能帮某个人分担什么而感到庆幸……这种念头,就好像在不自觉的时候被驯服了一样。” 顿了一顿,把嗓音放得柔和。 “这并不是责怪。不如说,我很高兴。” 驯服的意思是“建立联系”。 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的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的小男孩。狐狸不吃面包,麦子是无用的,但在被驯服之后,看见金色麦浪就会想起对方金黄色的头发,麦田也因此对它有了意义。 尽管分别的时候会忍不住哭泣,但是狐狸认为,由于麦子颜色的关系,它还是得到了好处。 弯腰拾起石鬼面,并未给脸色大变的乔纳森冲过来阻止的机会。雨宫翠将冰冷沉重的面具扣在脸上,左手蘸取了先前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在粗砺的表面上随手一抹—— 既然笃定了我是魔鬼,那就把这份指控化为事实吧。 ……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二十点!目前的信任值为:50点!】 仿佛只是过了一个恍惚那么短的时间,雨宫翠清醒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系统最后的报数。他正躺在半跪于地满脸悲痛的大少爷膝上,而不远处,迪奥双臂环抱,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这边。 看来自己主动戴上石鬼面的行为,被视作了效忠和追随。 不做人之后自信心果然爆棚啊,二少爷。 雨宫翠缓缓收紧十指,感受着这份存在感鲜明的强大力量,同时努力控制住自己,把注意力从乔纳森毫无防备的诱人侧颈上移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迪奥昂着头,率先抢白:“不是说这是愚者过度追求自由才会做的事吗,翠?” “不过也无妨,本迪奥原本就觉得你很有用,就允许你跟在身边继续服侍我吧。现在,把路让开,让本迪奥和jojo这家伙做一个了结!” “……您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顶着死鱼眼一口拒绝,果不其然收到了迪奥惊怒的眼神和wryyy咆哮着的激烈抗议。 啊,系统的电子音也跟着响起来了,果然认清现实之后信任值有所下降吗,一下涨那么多本来就不正常……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五点!目前的信任值为:55点!】 啊。 啊??? 雨宫翠按捺住回头看一眼的冲动,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复杂感情实在难以理解。 如果刚才自己让开,迪奥绝对会毫不留手地杀了jojo;但是被坚守立场的执事阻止,内心也没有多么生气失望,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满意? 对不起,这题太难了,我不会。 小翠假装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执事,根本不了解已经不做人的二少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世纪谜题,依旧木着脸棒读。 “您在说什么呢二少爷,我是和您一样变成了吸血鬼,但那和我是乔斯达家的执事冲突吗?并不啊。” “什么您说这样过于天真?以为我是为了追随您的脚步?噗嗤。——啊抱歉,我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迪奥:……拳头硬了。 在他的怒气快要克制不住的时候,雨宫翠扫视一眼门口的警察们,有些讶然地发现并没有出现第二个倒霉的牺牲者。 看来戴上石鬼面之后,迪奥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自己这边。 雨宫翠想起迪奥不做人之前拂开乔纳森双手的维护举动,一时间心情复杂。 尽管真相大概和两个幼儿园小朋友抢玩具差不多,但毕竟整个少年时期都和这人一同度过,说毫无感情的确是在撒谎。 于是也停止了报复一般的刻意刺激,盘算着要怎么处理眼下状况,发愁到猫猫叹气。 迪奥绝对不能继续留在乔家了,先前在伦敦购置的房子估计也会被警方布控,大力搜捕这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 他倒很想送迪奥去蹲号子,但监狱又怎么可能关得住飞檐走壁的吸血鬼?能钳制非人类的,不就只有另一个非人类吗? 一想到斗智斗勇/互相伤害/既要照顾这人又要给他的烂摊子各种兜底的煎熬日子从十几年变成了几百年,雨宫翠的脸色就相当苍白。 关键时刻,已经退化成信任值计数器的系统及时地“滴”了一声。 【友情提示宿主,任务结束时信任值大于60,本次任务就视作成功;信任值若是大于80,宿主可以向系统提交申请,自主脱离本世界,前往下个世界开始新攻略!】 80……想把迪奥的信任值刷到八十,那也不容易啊。 这个档位的信任,好像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的伴侣,代表着“触及灵魂的挚友”吧? 他默默问系统:“要是达到六十之后我一枪崩了自己呢?” 【视作任务失败,请宿主不要有任何钻空子走捷径的想法。】 于是雨宫翠干脆把这个难以触及的目标抛在脑后,优先处理眼前的混乱场面。先和乔纳森一同安抚了快要崩溃的警察们,后者随之把石鬼面毫不犹豫地当场毁掉,在闲杂人等一溜烟离开之后,三人在一片狼藉之中面面相觑,总算谈到了今后的打算。 ※※※※※※※※※※※※※※※※※※※※ 感谢在2020-10-21 00:00:00~2020-10-21 23: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笙 5瓶;败者食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速之客 位于偏僻小镇“风骑士领”深处的残破古堡里, 不知何时搬来了两名神秘的住户。 他们从不与镇上的居民打交道,就连“城堡有了主人”这个消息,都是孩童们在玩闹中靠近古迹, 无意中看见了运送生活物资的马车,才由此逐渐传开。 自带阴森气息的废弃城堡, 再加上新住民与世隔绝的低调生活方式,很快使那处地界染上了一层浓浓的诡异色彩, 极大丰富了居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畏惧中又不免带着些好奇。 大人们整日为生活而奔波, 往往聊过两句便抛之脑后, 而对精力旺盛又天性/爱追逐刺激的孩子们来说,这处古堡似乎变成了探险的最佳地界。 已经初步修缮过、完全隔绝外界光线的城堡内, 雨宫翠把刚刚冲泡好的茶水放在桌上,轻嗅其中飘摇而上的清香气,满意地直起身来, 向着站在窗边的迪奥望去。 “您看起来很向往阳光的样子,是后悔了吗?” 面向严丝合缝的厚重窗帘、凝神倾听外面孩童追逐打闹的欢笑声, 金发的青年闻言回过头来呲牙冷笑,露出尖锐的犬齿。 “并非向往阳光, 而是向往自由。还有,本迪奥做出的决定怎么可能后悔?” 雨宫翠耸了耸肩, 将清澈的茶水倒进精致小巧的骨瓷茶杯里, 捧着托盘贴心地端到窗边:“请用。” 迪奥气恼地瞪着他, 仿佛执事送来的不是精品红茶,而是催他上路的毒药, 只是一味地用眼神苛责对方, 并不打算伸手接。 “够了, 别玩这些虚情假意的花招!听好了,不需要红茶,不需要点心,不需要服侍,”右手颇具力道地一挥,毫不动摇地直指窗外,“本迪奥要出去!!” “现在么二少爷?”雨宫翠回以虚假的笑容,“会被晒死的哦,不骗您。” “……别把本迪奥当三岁小孩!” 怒气上涌的迪奥负气挥手,恶狠狠地把执事手上的茶杯拍飞了出去,随即闪身冲上,右手毫不留情地攻向对方脖颈,同时发出怨气满满的wryyyy叫声。 “凭什么本迪奥要被你关在这里?!本迪奥是站在生物链顶端的男人,代表着一个碾压人类的强大种群!我带上石鬼面是为了享受统治的乐趣,不是来坐监的!!” 被强烈控诉的狱卒雨宫翠笑容消失,以和二少爷不相上下的速度躲过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密集攻击,怀揣更加深厚的怨气指责回去。 “您以为这是谁的错?不幸如我,不是正在为您那缺乏思考的鲁莽举动一并付出代价吗?!” 丝毫不知愧疚为何物,迪奥哈了一声,立刻毫无负担地怂恿道:“不如我们——” “您休想。” “本迪奥都还没有说完!!给我放尊重点!” “您能有什么建设性的主意,谁能想到这颗漂亮的小脑袋里成天转着的除了搞事就是搞事呢?” 没了乔家人和一干仆人的围观,雨宫翠彻底原形毕露,从来都懒得费心在迪奥面前伪装成温驯有礼的执事模样,“让我猜猜,不外乎是一同堕落,把整个镇子变成随意吸血的围猎场?” “这有什么不好!” 两人都觉得对方其蠢无比、简直难以理喻,在短暂的分离对峙中向着彼此投去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暗自诅咒这个白痴当场暴毙。 运动过后的迪奥像一只年轻气盛的猫科动物,躲藏在阴影之中舒展利爪,浑身矫健的肌肉像流水一般隐现。 以不含感情的猎杀者视角追逐广袤天地中的猎物,跃跃欲试地想要测试此身的力量,任由那堪称灾难的天性解放。 深埋于本能之中、让人每根神经都发出尖叫的危险感,然而又如此昳丽、令人痴迷…… 宛如在黑与白构筑的单调丛林中跋涉,早已对这千篇一律的枯燥景色感到麻木,而分枝拂叶之后,不期然相逢一只在蔚蓝湖畔休憩的斑斓的虎。 会被杀死。会被吞噬殆尽。 然而恐惧之余,贪婪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紧盯着那艺术品般的造物,感慨着神明的偏爱。 “你不可能束缚本迪奥一辈子,翠。” 双臂环抱于胸前,笼罩在阴影里的吸血鬼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言一行都散发着黑暗生物特有的魔性魅力。 “我不明白你那种近乎腐朽的执念源自何处。道德规章只是弱者为了自保而设立的谎言,既然已经成了吸血鬼,自然就不需要遵守。” “如果是为了jojo……哼。我可以允诺你暂时不去动他,满足你作为执事的无聊底线。作为交换——” “抱歉,二少爷。” 尽管明白傲慢如迪奥,这已经是怀抱诚意的最大让步,但雨宫翠在叹气之后,还是摇头打断了他。 “您不会明白的。如果放任您为所欲为,这本身就是对乔纳森少爷的一种伤害。” 再次被这种区别对待刺激到心头火起,迪奥一蹬地面,面色狰狞地冲了过来。 两人实力相差不多,以发泄为目的的打斗已经上演过几次。雨宫翠兴趣缺缺地敷衍,迪奥也总是等气稍微下去就会收手,从没打出个结果来。 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但较之前几次,二少爷的怒气持续得有些久,他的招架也逐渐变得力不从心。 正心不在焉地想着要说些什么来顺顺毛,突然听见一声大喝,城堡厚重的木门被某个预料之外的不速之客踹得高高飞起,打着转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周,轰隆一声砸在对面的墙上,激起滚滚的烟尘。 有人来砸场子?? 被这股绝非常人的力量所震撼,本来在闹别扭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收手,迪奥透过光秃秃的门框看向外界光线渐暗的黄昏,眼神顿时闪了闪。 而踹门而入的男人却并没有给两只吸血鬼打小算盘的时间,而是裹挟着一身浩然正气,怒吼着冲了过来。 “受死吧,怪物!!!” 迪奥看一眼满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觉得可以交涉一下”的执事,不屑地嗤笑出声,抢先一步迎了上去,仗着不死之躯毫不在意地和满怀杀意的男人对拳。 激起的气浪将二人的衣角吹舞得上下翻飞,身穿白礼服、留有髭须的黑发男人头戴的菱格纹礼帽被刮出老远,在墙角滴溜溜地打着转。 雨宫翠在战场边缘眺望,原本虽然对这个男人的实力和真实身份感到好奇,却并不觉得自家二少爷会输,毕竟是超越了人类的吸血鬼——然而甫一接触,就看出了不对劲。 迪奥面色铁青,脸上胜券在握的傲慢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惊怒。 他刚刚和男人接触的右手正从指尖位置寸寸开裂,露出其下猩红的血肉,破碎衣袖遮掩下裂痕一直蔓延到肩膀处才堪堪止住。新生的血肉努力填补伤痕而不得,乍一看,仿佛刚刚被阳光晒过。 不愧是找上门来的吸血鬼猎人,看来身怀绝技,持有一些能对血族造成伤害的秘法。 已经无暇思考这人到底能不能交涉,雨宫翠在千钧一发之际飞快前冲,终于勉强赶上,使二少爷堪堪避免了被一击爆头的悲惨下场。 他钳着迪奥的手腕后退,被反应过来的后者一把甩开。雨宫翠也不在意,粗粗扫了咬牙切齿的迪奥一眼,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随即面带不愉之色,向着对面严阵以待的男人发出质问。 “您是哪位?私闯民宅,主动出手,这举动可称不上符合礼节。” “礼节?” 原本满脸凝重之色的男人不由撇了撇嘴,倍感荒谬地反唇相讥,“对付你们这种食人的怪物,还需要讲究什么礼节?” 迪奥发出一阵高亢的冷笑,一只手按在挡在面前的雨宫翠肩膀上,意味深长地缓缓收紧,试图让天真的执事接受现实。 “没错,就是这样!和人类是无法交涉的,你以为自我限制就能换来理解吗?清醒点吧,雨宫!” “没关系,你只需要在旁边看着……看着我是如何干掉这个家伙,给你我带来自由!” 真是相当具有煽动性的蛊惑言语。 配合现在这幅剑拔弩张的场景,一不小心就会使人动摇。 但雨宫翠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心思抓不速之客话里的些微纰漏。他面色冷淡,完全把身后循循善诱、怀抱着恶劣心思把呼吸吐落到自己后颈上的迪奥当成空气,毫不让步地对男人的诋毁进行了反驳。 “风骑士领是个小镇,居民五百一十七人,姓名尽皆可查。您开口便以这种罪名污蔑我们,实在有失妥当。” “这怎么能说是污蔑!” 果然受不了这样的指控,男人青筋毕露,抬手指向门外,“我之所以没有召唤援军、如此急切地独自战斗,就是想要救出今天被你们绑架的无辜孩童!——不要否认,我都听孩子们说了!老实交代,你们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或许是没想到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短暂的寂静之后,门外传来了带着哭腔的、颤抖着的细细童音。 “叔、叔叔,刚刚我们找到小皮特了……他说,呃,他说他不小心在旁边的林子里迷路了……” 威廉·一腔热血闯古堡·惩恶扬善救幼童·a·齐贝林:“……” 他和对面的两只吸血鬼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 感谢在2020-10-21 23:58:40~2020-10-23 00:1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桑 10瓶;垃圾人:d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意外发展 虽然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 但冷静下来之后,这个身穿白礼服的吸血鬼猎人并非无法交流的角色。 他自我介绍名为威廉·a·齐贝林,一直在追查石鬼面的下落(迪奥的眼神顿时飘了一下)。在雨宫翠带领他参观了地下室冷藏在冰块中的数排血包, 并介绍说这些都是通过医院渠道购买的之后,男人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不少。 “也就是说二位并非我想象中邪恶的吸血鬼, 是吗?” 齐贝林先生和颜悦色地确认,以进一步打消心中的怀疑。 而出乎他的意料, 做执事打扮的俊美黑发男性有些失礼地冷哼了一声, 向身侧的金发男子投去了直白的嫌恶目光。而后者别过头去佯装未曾注意, 突然专心研究起墙壁上的花纹来, 仿佛整副心神都完全沉浸了进去。 ……这真的是执事和主人相处的正常模式吗? 没有真正和血族打过多少交道的齐贝林感到迟疑,猜想这是不是某种他不知道的特殊情趣。 而雨宫翠在怨怼之情平复之后猫猫叹气, 续上了之前的话题。 “不,请您一定不要动摇心中的固有印象,邪恶、阴险、贪婪、冷漠等负面形容词都可以尽情往头上套, 正确率约等于百分之百——啊,顺带一提, 我指的是我旁边这位。” 本来还特意装得人模狗样、以期趁机越狱的迪奥犹如被当众掀下羊皮的狼,再也无法强装无视, 整张脸都顿时黑了下来。 “翠,”他按捺住wryyy叫着扑上去咬这人一口的冲动, 阴森森地威胁, “这是面对主人的态度吗?” 齐贝林:啊我之前就想问来着, 原来居然不是情趣吗?! 被拉不下脸的二少爷抗议之后,回归本性的雨宫翠这才想起来, 原本有外人在的时候, 好歹他会装得对迪奥非常恭敬, 以彰显自己的职业素养。 但是这里又不是乔斯达家……再说二少爷都不做人了,玩角色扮演游戏还有必要吗? 于是迪奥眼睁睁看着执事在片刻的沉思之后,整张脸上的表情直接从略带嫌弃切换成了凶神恶煞。 “真是抱歉,恪守礼节的那部分都留给乔纳森少爷了。”雨宫翠挑着对方的雷点插刀,一刀一个准,“我可是特意把毫无伪饰的赤诚内心展现给您,想着您一定会更加满意,结果居然不喜欢吗?这可真是让我伤心。” 赶在瞬间爆炸的迪奥进入暴走模式之前,旁听的齐贝林按了按帽子,略带不安地发问。 “‘乔纳森’?虽然搞不太懂刚才那话的意思,但还有第三名吸血鬼居住在此处吗?” “并非是吸血鬼。” 雨宫翠摇头否认,发现这位齐贝林先生能暂时压制迪奥之后,就动了拉拢他的心思,解释起来也格外详细耐心。 “我们是被您所追寻的那件器物、所谓的‘石鬼面’所转化的,这点无需隐瞒,而这也不过是发生在半月以前的事。那面具已经被当众毁掉了,我想,您大概更愿意同动手的那位聊聊?” 他行至窗边拉开厚重的深色窗帘,向意动的客人展示外界的景象——林木掩映的漆黑夜色之下,有一辆前方挂着橘灯的马车在狭窄小道上前行,飞快地接近此处。 “乔纳森少爷每周会过来这里一趟。”雨宫翠抬手整了整领结,轻轻抚平燕尾服细微处的褶皱,以确保仪容仪表的完美,“您二位身上,有些雷同的特质……相信这次谈话一定会非常愉快。” ------------------------------- 如同执事所说,威廉·a·齐贝林端着杯热茶和对面初次见面的蓝发青年侃侃而谈,气氛欢快而热烈。 他不仅对这位乔纳森.乔斯达坚韧的精神和高尚的品格产生了高度欣赏,同时也惊讶地发现,对方在他所修习的、专门克制不死生物的波纹气功上,更是有着堪称百年一遇的超常天赋。 这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徒弟吗?! 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才不会太过突兀,齐贝林一口把杯中香气馥郁的红茶饮尽,还在发呆的时候,仪态完美、礼节周到的执事已经默然上前,带着白色手套的纤长十指娴熟地托起茶壶,迅捷无声地为他把茶杯添满。 而对面的乔纳森少爷显然早已习惯了这幅相处模式,正十分自然地往嘴里送着一块巧克力色的茶点。随即那双澄澈的蓝眸一亮,直白地大力夸赞道:“这个也好好吃!翠自己做的吗,之前都不知道你还擅长厨艺啊!” 执事柔和地一笑,微微躬身致谢,随即把装着各式点心的编织筐往桌子的这一侧毫不掩饰地推了一下。 “因为这里只有我和迪奥少爷两人,以前没有在意过的东西也不得不分出精力研习一下。不然您每周来到的时候,我要用什么来招待您呢?” 乔纳森挠着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而对面沙发上近距离目睹这幅场景的齐贝林揉揉眼睛,不由想起了黑发的执事先前目露凶光,说着“恪守礼节的那部分都留给乔纳森少爷了”的画面,顿时从各种意义上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内容。 他的目光不由短暂地从面前的温馨画面上移开,投向了窗边端着红酒、眺望遥远夜空的金发青年,对这人产生了一丝丝转瞬即逝的同情。 迪奥:wryyyyy……阿嚏! 在齐贝林终于捅破窗户纸,同意将秘法“波纹气功”传授给jojo之后,雨宫翠顿时大为安心。 看来今后即使没有自己的帮助,大少爷就算不能一对一单杀迪奥,最差的结果也能勉强自保。 而和他的欣慰喜悦相对,就有另外一人非常气恼愤怒。 于是,在雨宫翠为两名客人安排了房间、领人入住后走下楼之后,刚准备唤还在窗边的冷风中摆pose的迪奥一声,突然眼前一花,方才还驻留着黑影的窗台上,只剩下了一只其中残酒还在微微荡漾着的红酒杯。 雨宫翠下意识睁大眼睛,含在舌尖的词句以残破的轻音流露出来。 “二少爷——” “不准那么称呼本迪奥!” 脖颈在猝不及防的瞬间被单手掐住了。伴随着悬空感和鲜明的疼痛,后背被整个抵在了粗砺的石壁上,变成除了颈部之外唯一的受力点。 不安。压迫。窒息感。 无法挣脱。认识到这点而产生的,从脊背攀援而上的燥热。 因为找不到受力点而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举动,他一手死死掐着迪奥的手腕,咬着牙瞪视回去。 【放开我。】 流露出怒气和些微的屈辱意味,圆睁的黑眸如此诉说着。 而占据优势的一方微微偏着头,慢条斯理地欣赏了一会儿。回忆了白日里这张面孔是以怎样傲慢的态度说着挑衅的话,随即展露出计谋得逞的狡黠微笑,仿佛目送猎物进入囚笼的促狭魔鬼,而此时此刻—— 冷静表象早已崩裂、直白诉说着心之语的眼睛。 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由于窒息而泛起异样血色的脸颊。 被迫高高昂起的头颅,最脆弱的地方,正被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虽说始终自称是他和乔纳森两个人的执事,但这派景象、这副神情……毫无疑问,是全部出自迪奥.布兰度之手,那些激昂涌动的感情,也由此全部贯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和乔纳森无关。 原本只是想随手发泄一下怒气,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某种压抑着的微妙情感像是被淋了油一样,以骇人的声势轰地燃烧起来,几乎把理智整个吞没。 对于吸血鬼的固有印象、百分之百正确的负面形容词。我的灵魂有如黑泥一般污秽,绝不像jojo那样纯白到几乎发光——然而、然而,这不是在你我十二岁,乃至于更久之前,你就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既然执着地渴望这样的灵魂,那么,迪奥.布兰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比我自身都要更加了解、然后欣赏并接纳那份本性,这才是身为魔鬼的第一要务吧? 为何选择了乔纳森? 凭什么要否认我?!! 控制也好,利用也罢,明明你才是最应该站在本迪奥身后的那个人!! 被这份勃发的怒火所催促,顺应在黑夜里低声细语的天性,他短暂地松开了钳制对方脖颈的右手——但并非出于怜悯。 执事由于新鲜空气的涌入而呛咳着,身躯顺着墙壁滑下。还未来得及理顺呼吸,手腕已经又被粗暴地固定在身侧,本以为对方已经闹完脾气,面上不由带上了几分愕然。 又想做什么? 或许是变成了不死生物的缘故,又或许是跟迪奥相处了太久,忘记了这是会伤人的猛兽。 在那一秒之间,脑中的念头不是反击或逃跑,而是漫不经心地揣测着那人的心思,默默等候这骤雨一般的怒气过去。 而下个刹那,整个人被突兀拉近的幽暗气息全然笼罩,还未来得及因为私人领域遭到入侵而感到不适,高挑的金发青年已经俯下身来,不由分说地咬住了他的侧颈。 利齿毫无阻碍地刺破被微微濡湿的肌肤,而在深埋其下的血管之中,甜美的血液正像在列队欢迎一样,哗啦啦地欢快流淌着。 害怕了吗,有所抗拒吗?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因为本迪奥,还没有宽厚到容许忤逆。 他不再犹豫,稍微施力,任由那份温热的甘霖溅射在味蕾上,发出了低沉的、满意的叹息。 ※※※※※※※※※※※※※※※※※※※※ 感谢在2020-10-23 00:19:56~2020-10-23 23:5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onoh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noha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挣脱束缚 清晨, 乔纳森和齐贝林收拾行装,准备返回乔斯达家的宅邸。 偌大的古堡中凄清空荡,又特意修缮得终年不见阳光, 并不适合人类居住。他坚持抽出一晚来看望兄弟,现在不得不尽快回返, 代替病中的父亲处理相关事务。 离开之前,察觉少了什么的乔纳森在被临时遮蔽起来的门口环视, 最终还是选择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迪奥发问。 “翠呢?” “你是出门前没有妈妈亲亲就走不了的小鬼吗?” 金发的青年嗤之以鼻, 甚至懒得抬头看他, 只是慢悠悠地把书翻过了一页。 “本迪奥又没有把他系在身上, 估计是不想看见你,所以躲起来了吧。” 门外传来了已经架好马车的齐贝林先生的催促, 乔纳森高声答应,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迈步向前,走近了以一副闲适态度坐在沙发上的迪奥。 和那双终于从书本上抬起的幽暗红眸对视, 想起几年来的朝夕相处和这人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说不清内心深处究竟作何感想, 只是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 赶在对方满脸不耐地开口询问之前,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黯淡起皱的牛皮纸袋, 把这个鼓鼓囊囊、却相当轻盈的袋子放在了迪奥身前的桌面上。 后者一挑眉:“哦,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乔纳森如实作答, 在师父的呼唤下朝门口走去, “是翠让我带过来的, 他说那是你的东西,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送出。既然他不在, 我只好代为转交了。” 遮挡光线的门帘被撩开, 一闪而逝的刺目阳光让迪奥有些瑟缩。无心去看膝盖上摊开的书,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手虚虚撑着下巴,眼神漫无目的地凝聚在半空中的某处,黯淡光线中若隐若现的尘埃。 马车的声音逐渐远去终至消失,青年在昏暗无声的古堡中静默地坐着,仿佛是一座无知觉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红眸轻轻眨动一下,像一对萤火虫夜里闪烁的尾灯。他没有去碰桌上的纸袋,而是蓦地站起身来,任由膝上的书籍滚落在地毯上,毫不在意地离开了正厅,顺着盘旋的石质阶梯一路向下,来到了底下最深处的冰窖前。 门未打开时已经从缝隙中渗出刺骨的寒意,内中环境则比真正的冰天雪地还要严苛,如果置身其中过久,对人类来说恐怕有生命之危。 在低温环境下,微生物的活动会被有效放缓。平日里是用来保存血袋的场所,但昨天深夜,仗着执事的疏忽恣然行凶的吸血鬼,往这里藏了些……别的东西。 苍白的雾气在冰面上盘旋缭绕,高高堆叠的不规则冰块之中,横亘着相当突兀的异物——表面带有金色十字形装饰的黑棺。 迪奥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拂去欧式棺木表面的冰块,略一用力,把棺盖推开滑到一边。 同样盛满冰块、往外溢出雪白寒气的棺木之中,被乔纳森所挂念的执事正静静躺在其间,双目紧闭、神情恬静,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叠放在胸前,仪容标准得就像等待被真命天子吻醒的落难公主。 被这个莫名的念头所扰,视线从只残留着一抹极为淡薄的血色、仿佛落了雪的月季蓓蕾的唇瓣上滑过,沿着瓷白的脖颈倏忽落进了阴影之中。 他俯下身来,在侧颈搜寻昨晚留下的伤痕。 对吸血鬼来说,血液象征着力量,他从翠那里掠夺得越多,对方就越是无法反抗他。 迪奥.布兰度向来是机会主义者,如果能彻底压倒这个束缚他、控制他的魔鬼,那么没有理由不这么做。这次雨宫翠会因为某些无聊的原因对自己掉以轻心,若是中途放开,下次占据优势就绝不会再有这么简单—— 在飞快地揣度了形势之后,他没有犹豫,就那样把执事的血液吸取殆尽。 对吸血鬼而言并不致命,只会暂时因过度虚弱而陷入休眠之中,若是得到新鲜血液的补充,很快就能再度苏醒过来。 然而迪奥并不打算那么做。 他把冰窖里的存粮一扫而空,然后将昏迷不醒的雨宫翠转移到此地,让低温进一步减缓执事苏醒的速度。 此时检查伤口,也是想看看这个办法成效几何。果然,在虚弱和低温的双重拖累下,即使过去了一整晚,本应瞬间痊愈的、被自己吸食血液而留下的圆形伤口,此时只是隐隐有了愈合的迹象。 迪奥目光一闪,为了尽量延长对方休眠的时间,再次咬了上去,把新生的微薄血液尽皆吸吮吞食,这才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味道不错。 和那些加了抗凝剂的血包相比,就像精心烹煮的大吉岭红茶较之贫民窟带着腥气的无味白水。 他伸出手来,食指沿着黑发、额头、高耸的鼻梁和苍白的柔软唇瓣一路滑下,最终停留在心脏的位置。 “你要是乖乖听话就好了。” 他回味着口腔中的甜意,不无惋惜地说着,丝毫没有察觉这和对方过去的台词有多么相似。 尝试着控制彼此、压制对方沿着自己预设的道路前进……这一回合,他终于取得了彻彻底底的胜利。 接下来,要怎么处置你呢?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过多犹豫的问题。 风骑士领,本来就是为了限制作为吸血鬼的迪奥而选定的偏僻小镇,如今重获自由,他必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而雨宫这个家伙若是苏醒过来,肯定又会竭力破坏自己的好事……为了永久的自由,那就只能处理掉吧。 金发的青年站起身来,动作轻柔得仿佛担忧吵醒睡梦中的爱人,双臂穿过腋下与腿弯,把执事从冰中缓缓抱了出来。 此时正值上午,风清云朗,阳光正好。 ----------------------------------- 时间快进一周,乔纳森再次前来拜访的时候,遭到了挣脱牢笼的迪奥和全镇尸生人的热烈欢迎。 如果不是齐贝林放心不下自己新收的徒弟决定随行,而他本人又在波纹一道上天赋异禀,已经取得了颇高的成就,估计早就猝不及防之下交代在了那里。 尽管师父建议回头召集一下同门师兄弟,集结了力量再来惩奸除恶,但是思绪混乱的乔纳森完全听不进去,大脑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翠……怎么样了? 上周离开的时候,执事并未出面相送。这么异常的情况,自己竟然轻轻放过、没有深究! 如果那个人还在,必定不会容许迪奥这样乱来。但既然事实摆在眼前,那雨宫翠的结局,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别多想。”经历过更多世事的齐贝林略显沧桑,一眼洞彻了乔纳森的想法,出声安慰着他,“虽然是吸血鬼,但那两人之间毕竟还有积年相处的情分——” 被某个字眼所触动,乔纳森.乔斯达像被针扎了一样,苍白的面孔猛地抬了起来。 “……您根本不知道迪奥是怎样的人!这种话,放在常人身上的确说得通,但若是于他的目的有碍,就算是我和父亲,那家伙也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气氛陷入了沉重的寂静当中。 乔纳森深深呼吸,为自己的失态向师父道歉,与此同时,也下定了要当面质问迪奥的决心。 尽管痛陈了吸血鬼那令人作呕的本质,但内心深处,还是存有一丝侥幸。 之前那么多年,翠和迪奥都相处得很好,似乎持有某种制衡的手段。再说那个人的本性执事也同样了解,总不至于毫无防备,从而导致最差的局面吧? 于是,在集结一干波纹战士冲进那座熟悉的古堡之后,没有痛心疾首的批判,没有慷慨激昂的宣战,乔纳森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着被尸生人簇拥、高踞于宝座的那道身影发出忘乎所以的质问。 “翠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而金发的青年发出高亢而冷酷的哈哈大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红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做了什么,”笑声停歇之后,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磁性,意味深长地反问他,“你难道不是很清楚吗,jojo?” “阻拦在本迪奥前进道路上的家伙,永远只会有一个下场!” 他……没有否认。 微薄的期待如同倒映着幻梦的冰面,在一瞬间被沉重的现实击打得支离破碎。 名为理智的弦终于被怒火灼断,乔纳森发出自己未能意识到的高声呐喊,波纹缠绕于右臂,向着宝座之上傲慢的吸血鬼冲了过去。 ----------------------------------- 雨宫翠做了一个梦。 自从成为血族以来,这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事。 而梦的主角也并不是某个几乎让他产生ptsd的黑泥精,而是乔纳森——没有自己和艾莉娜相伴、独自面对吸血鬼迪奥的乔纳森。 断续的片段在眼前飞快闪逝,他仿佛一个幽灵,从第三人的视角在半空中无言地观看事态的发展。 死去的乔斯达爵士、熊熊燃烧的熟悉宅邸,而镜头逐渐拉近,整个风骑士领都被肆无忌惮的迪奥化为人间炼狱。 尽管习得波纹的乔纳森毫不畏怯,在同伴们的牺牲助力之下终于砍下了迪奥的头颅,但后者并未就此死去,而是在尸生人的帮助下潜入了乔纳森和艾莉娜所乘坐的游轮,最终如愿杀死了这个一直以来的宿敌,并夺走了jojo的躯体。 名副其实的噩梦。 尽管因为前半部分和现实并不相同,而确认了这只是未能发生的某种可能性,但最后看着乔纳森力竭倒在熊熊燃烧的游轮上,微笑着和迪奥同归于尽,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窒息。 若事态当真演变成那样,毫无疑问是他这个执事的极大失职。 尽管早知道这二人水火不容,但是、但是—— 【我会竭尽全力,我向您保证。】 面对担忧后辈的乔斯达爵士,他如此允诺过。那时他就知道,这份义务等分于天秤的两端,如此地沉重,但既然已经承诺,就绝没有反悔推诿的理由。 浓稠的黑暗里,鸦羽一般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 也许……和承诺无关。 只是他自己不愿见到那种结局罢了。 尽管眼皮沉重得有如千斤重担,浑身上下传来的虚弱意味让人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但付出了近乎全部的意志力之后,雨宫翠还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伸手不见五指的、异样的黑。 他又休息一会,攒足力气抬起手来,果然在离面庞不远处碰到了硬邦邦的阻碍物,似乎是块裹着丝绸的木板。 好容易把这块板子推开,确认了外界没有阳光直射,雨宫翠才喘着气从黑漆漆的滑盖小盒子里翻了出来。 等到眼睛适应光线,他定睛一看自己那设计独特的睡床——哦豁,是个棺材。 ……这品味,非常迪奥.布兰度。 这家伙审美清奇也不是一天两天,要不是衣柜里全都是雨宫翠事先采买搭配好的成套礼服,难以想象放飞自我的二少爷会打扮成什么样。 被想象中的画面震得脸色发白,执事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喘息了一会,让掉落的san值和告竭的体力一同恢复。 头顶依然有着阻碍,他从侧方钻出,空间终于开阔了一些,好歹能坐起身来。终于获取视野的雨宫翠茫然环视,发现自己正处于迪奥的卧房之内,手边就是那张挂着深红色帷幔的大床。 他静默了一会儿。 二少爷把装着他的棺材,放在自己床下面……? 非人类的思维方式果然难以理解,雨宫翠放弃了思考,权当这是对方信任的体现。 右手边的书桌上放着一袭熟悉的红裙,是迪奥母亲的遗物。看来在自己昏迷之后,乔纳森直接把它转交给了迪奥——这么说,大少爷已经离开了吧?现在是什么时候? 把窗帘撩起一条细细的缝隙,发现外面已经入夜之后才放心地拉开。本以为过去一天一夜并不算太久,然而抬起撑在桌面上的手之后,面色却有些变了。 指腹的位置,粘上了薄薄的灰尘。 雨宫翠又不信邪地在桌面上抹了一道,拇指和食指搓动,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看起来,有必要找二少爷问个清楚。 然而遍寻古堡依旧不见人影,甚至还在正厅发现了明显的战斗痕迹,家具上高高溅射着发黑的血。 雨宫翠的内心产生了相当不妙的预感,而在飞快赶往附近的聚居点,发现整座城镇都空无一人之后,这种不妙感更是攀升到了巅峰。 “风骑士领被屠戮一空、波纹战士们讨伐吸血鬼”,这不正是噩梦的一部分,只剩下头的迪奥偷偷潜入游轮之前的那部分内容吗?! 所幸马匹还有存活,甚至顾不得吸血调整状态,雨宫翠翻身上马,毫不停留地朝乔斯达家的宅邸冲去。 必须尽快赶到,或许还有扭转局面的机会——!! 本来还自我安慰那不过是恰好有所重合的梦境而已,而真正赶回乔家,从睡眼惺忪的仆人口中得知“乔纳森少爷和艾莉娜小姐准备乘船去法国度假,今天下午刚刚离家”的时候,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骨节的缝隙里都塞满了冰渣。 来不及和睡梦之中的乔斯达爵士打个招呼,雨宫翠把身下已经气喘吁吁的马匹换下,深深望了一眼二楼熄着灯的漆黑窗户,毫不耽搁地奔向了港口。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哪怕心情焦急如焚,他并没有在转瞬之间就赶到乔纳森身边的办法。 而若是足够幸运,及时抵达现场,又要如何面对只剩下一颗头颅、寄希望于抢夺jojo的躯体来活下去的迪奥? 压低躯体伏在马背上减小阻力,此刻下意识看一眼系统的计数:迪奥.布兰度,信任值为57. 但他和迪奥并非友人。 更何况,后者在风骑士领犯下了如此可怖的罪行。 扪心自问,雨宫翠没有丝毫包庇他的想法,但是……送他入死地的,不应当是自己。 不应当是身为执事的自己。 他把胯/下的马儿催的愈发飞快,马蹄踏着愈发稀薄的夜色,赶往逐渐明亮起来的晨曦。 抵达港口时,距离真正意义上的黎明只有一线,尚未爬升出地平线的太阳在大气层中散射出光线,让雨宫翠未被衣物遮掩的皮肤开始微微生疼。 他尽量不浪费时间,瞬间锁定港口的工作人员,言简意赅地发问。 “去法国的船出港了吗?” “您晚了一步,”对方略带歉意地回答,“那艘船已经启程了,就在十分钟之前。” 深呼吸以平复懊恼之情,雨宫翠眯眼望向已经开始朦胧透亮的东方天空,最终还是闭上眼睛,牙关紧咬着下定了决心。 黑色的眸子再次睁开时,已经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之色。 “请给我一艘快艇,拜托了。” 尽管认为雨宫翠的做法难以理喻,但看在他那副彰显上流地位的衣着做派、以及随手签下的高额支票的面子上,男人还是当即请示上级,拍板做了这笔生意。 “五吨重的游艇,蒸汽动力,核载两人。您出的价钱足以买下它,所以不必担心,请尽情使用!” 为游客自驾而设计的小艇就停泊在岸边,并不需要多专业的操作。正如工作人员所言,空间不大,容纳两人同乘都是勉勉强强。 男人解释说,这是目前最常见的型号,为了前来游玩的中产阶级夫妇而准备的。而如果需要更大吨位的船,就需要花时间从别的港口调取。 雨宫翠打量一下并排停放着的三艘小艇,发现都是同样规格的双人艇,也没了挑剔的心情,飞快启动其中的一艘,以和阳光争抢时间的架势冲出,在翡翠一般冷色的洋面上拉出飞快消散的白线。 能找到吗?能追上吗? 本来被晨昏线所追赶,产生愈发浓重的疑问,然而出航没多久,就在远眺之时发现了存在感鲜明的滚滚黑烟。 ……那艘船,果然出事了。 快艇赶到的时候,游轮的右舷处已经沉没到几乎与洋面持平,前端则高高翘起,呈歪斜的三十度角指向天空。 雨宫翠把小艇停在一旁,赶在清晨第一道阳光洒落在身上之前跳上甲板,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锅炉控制室。 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倒在血泊之中、双眼紧闭的乔纳森。 心脏像被无形之手扼住,雨宫翠屏息凑上前去,在简单检查之后,总算放下高高吊了一晚的心,好容易松了口气。 心脏还在跳动,还活着!但这个出血量,得赶紧找医生才行—— 然而外面太阳初升,他已经无法出去了。简单给气息微弱的jojo做了止血处理,刚准备到船舱内寻找艾莉娜的踪迹,手腕就被松松抓住了。 雨宫翠低头,试探着呼唤:“……大少爷?” 乔纳森瞳孔涣散,对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呛咳着、以嘶哑的轻声重复:“艾莉娜……躲起来了,还有孩子……这里要爆炸了,赶快、赶快离开……” 躲起来?在濒临爆炸的船上,能躲到哪里去? 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直接得出了答案——锅炉室的墙角,摆放着一具十分突兀的黑色棺材,紧紧闭合的边缘处还用金属装饰拼出了“dio”的字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谁的高端品味。 若不是时机不合适,雨宫翠简直就要笑出声来了。 他估摸着剩余的时间,拍打着棺材把躲在其中的少女唤出,看了眼她臂弯中的婴儿,猜测是乘客中的幸存者。 但是没关系,这么小的孩子,游艇还负担得下。 和艾莉娜一同半拖半拽地把地板上的乔纳森抬起来时,陷入昏迷的jojo怀里,滚落下一个毛茸茸的金色球状物体。 艾莉娜惊叫一声,扛着乔纳森离远了些,而雨宫翠定睛一看,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从大少爷怀里落下的不是他物,正是尚存生命与知性的、迪奥的头颅。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把滚落在地板上、一副厌世表情的二少爷捡了起来,像捧着只宠物猫一样抱在怀里,还顺手揉了揉后脑勺上柔顺的金发。 原本装死的迪奥顿时睁开了眼睛,红眸气势汹汹地瞪视着他。 “无礼!本迪奥的灵魂还没有落到你手里,至少保持尊重到最后一刻吧!” 控制室之外传来了游艇的发动声。雨宫翠和迪奥一同侧耳倾听,那象征着存活希望的噪音渐行渐远,很快到了吸血鬼也无法捕捉的地方。 “我救了乔纳森少爷,破坏了你的计划。”雨宫翠轻轻地说,“如果没有我,你本可以得偿所愿,成功占据乔纳森的躯体。” 回答他的是一声明显不悦、但称不上陷入癫狂的冷哼。 “是啊,你就是这种让本迪奥束手束脚的家伙。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有多讨人嫌吗?” 铜制的管道由于压力而破裂,发出尖锐的哀鸣,喷薄而出的白汽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像是整艘船将死之时的喘息和悲鸣。 完成了心心念念的紧迫任务,先前催促支撑着雨宫翠前行的动力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又是让人冷汗直冒的虚弱感。 他抱着迪奥的头颅,跌坐进墙角那具审美清奇的特制棺材里,在只剩一颗头还是很能哔哔的二少爷催促下把棺材盖合上,在黑暗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感受到气息的迪奥不悦道:“功败垂成的本迪奥都没吭声,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儿伤春悲秋了?给我憋住!” 雨宫翠低低笑了一声,倒没再叹气。在愈发频繁、更加刺耳的管道炸裂声中,他把那颗金发的头颅举到眼前,注视着那对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的红眸,问出了酝酿已久的问题。 “既然早知道我会束手束脚……那之前在城堡里时,为何没有趁我昏迷痛下杀手呢,二少爷?” 代替一时沉默的迪奥做出回答的,是不堪重负的锅炉终于响起的、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 ※※※※※※※※※※※※※※※※※※※※ 感谢在2020-10-23 23:50:39~2020-10-26 00: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谜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o狸诺 50瓶;谜酒 40瓶;江姜绛 20瓶;锦官花重 10瓶;清都锦上 5瓶;冉冉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终得分 铺着柔软内饰的棺木被冲击波高高推上天空, 在几个翻滚之后,毫无悬念地“噗通”一声坠入深蓝色洋面,一点一点无可挽回地沉下去。 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 ……是啊, 为什么呢。 明明是只有不利影响的恶劣因素、一出现就于计划有碍的麻烦人物,但是, 到底是持着何种念头,怀抱睡梦之中的执事在门前伫立良久, 最终还是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还有用。” 迪奥在斟酌之后,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 恶声恶气地回答了一句。 冰凉的海水从缝隙之间漫灌进来, 棺内的空气被飞快排出。窒息对吸血鬼而言并不致命,所以雨宫翠只是安静地蜷缩着, 任由眼前逐渐添上一层水色的滤镜。 棺木在不断地下沉。 失去空气。 失去光线。 失去声音。 最终,连生命也失去。 他没有拆穿二少爷的托词——若复杂难明的要素太多,连本人都无法理清, 那这的确是其中的一大缘由也说不定。 当然,如此行事的动机之中, 肯定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彼此都心知肚明,却无法开口的东西。 逐渐远离尘世喧嚣, 最深处的海底万籁俱寂,甚至连水声都听不到。 雨宫翠弓起腰来, 把只剩下头也臭屁哄哄的迪奥摆在和自己面对面的地方。 不过是学生宿舍高低床一般勉强塞下单人的狭小空间, 这样一来, 他几乎和二少爷额头抵着额头,睁开眼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就是对方眼底微茫的反光。 “这副残躯, 您究竟还能维持多久呢?” 颈部平滑的断面被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 迪奥闻言眼神闪动,但并没有吭声。 执事了然地笑了笑,将手收回了身侧。 或许是海底温度的原因,先前消耗太多的他愈发昏昏欲睡,困倦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但若是真的在这里陷入休眠,只会在不知不觉中耗尽体力,变成真正的永眠吧? “都是您不够听话的缘故。”雨宫翠像困倦的猫咪一样眯着眼睛,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如果按我的计划来,怎么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吧?” 迪奥忍住怒气,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明明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肯乖乖听本迪奥的指挥!如果不是还要花心思防备你,乔纳森的性命连同乔家的家产早就被我一同收归囊中了!” “啊,是我的错吗。” 像是在逗弄张牙舞爪的猫咪一样,执事发出了毫无歉意的轻笑声。 “抱歉……明知道您和大少爷天性不和,却不由自主地,总想同时兼顾你们两个。” “那是不可能的。”迪奥在嗤之以鼻之后,略带阴沉地反驳,“说什么‘兼顾’,你对本迪奥根本就是在一味地打压而已。” 雨宫翠嘘了一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确信我在您身上花费的精力可比乔纳森多多了,但很不幸,本性是无法纠正的,您又总不领情。——请不要露出那副好像遭受污蔑的表情来,事实上,这应该是我最后的抱怨了。” 迪奥的呼吸凝滞了一下。 “你是指……?” 对方的虚弱程度他有所了解,没有得到补充又反被空耗,陷入睡眠也是理所应当。但是,这种语气—— “还记得吗?‘若是效忠的话,从此对jojo不做理会也可以’,您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吧?” 没有理会对方的迟疑,雨宫翠自顾自地说着,仗着二少爷此时没法儿反抗,像对待玩偶一样敷衍地rua了海藻般飘散开来的金发。 “最后一次,来做个交易吧。” “除了乔纳森少爷,同样不允许您对无辜的普通民众出手——较之与我付出的代价,这可是很划算的条件。” “虽然是无可救药的恶/党,但由于我的干涉而殒命于此,这是作为执事无法接受的发展。您有您的命运,所以,为了接受那份命运,收下我的礼物如何?” 早有微茫预感的猜测在此时得到证实,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的大洋之底,一片无光的黑暗之中,血红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缓缓睁大。 ——执事正微笑着取下颈上原本系得一丝不苟的领结,单手解开严丝合缝的衬衫扣子,打磨过的珍珠在纤长的指节之间闪着柔和的光。 一颗,两颗。 露出脆弱的喉结、颈部的大动脉,以及线条流畅的锁骨。 “你……” 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迪奥略显嘶哑地低声质问,“为了jojo那个家伙,甘愿做到这种程度吗?” 对面的人闻言,发出了听起来像是感到好笑、又不知该从何解释的叹息。 后脑的位置被轻柔地抚摸着。不是为了表示亲昵,而是在面对自己时特有的、总会不自觉流露的恶作剧方式的挑衅。 “看吧,说您总不领情绝非污蔑。‘同时兼顾二人、绝不忽视某个’,那么您说,我这样做,最直接的受益者是谁?” 伴随着迪奥的沉默,系统呆板的电子音在脑中响了起来。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十点!目前的信任值为:67点!】 交上答卷之后,这就是最终的分数吗。 困意越来越浓,在勉力维持的最后清醒时光,雨宫翠向迪奥的头颅略靠近些,懒洋洋地消耗着二少爷为数不多的耐心。 “所以,您是从未想过我会这样做吗?真让人伤心。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就教过您,过于自信会导致失败。” 片刻的寂静之后,金发的吸血鬼咬着牙哼了一声。 “本迪奥——以后会考虑得更周全些!” 知错就改也是迪奥.布兰度的优秀品质之一。 尤其是在教训比较深刻的时候。 他并没有放任某些失控电流般的微弱情感在脑中发酵。 摈弃多余的干扰因素,遵从直觉的强烈渴望,以不容违抗的傲慢姿态下达着命令。 “——是时候献身了,执事。” 尘埃将要落定。 以一种为长篇巨著勾勒句号的复杂心情,黑发的青年在无光的深深海底闭上眼睛,发出只有枕边人才能听到的、浸润着笑意的轻声呢喃。 “最后一次。” “遵从您的命令,献上我的生命。” -------------------------------- 像是电影院结束放映的大银幕一样,眼前的画面突兀地黑了下来。 几乎没有耽搁,视野中随之亮起了柔和的白光,但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漫无边际的纯白色向着四周延展,宛如蛋壳一般包裹着其中的意识体,而适应了新环境的雨宫翠东张西望,最终将注意力投注在面前闪烁着微弱荧光的橘色卵状物体上,在片刻的迟疑之后,试探着把手放了上去。 【恭喜宿主首次完成攻略!是否确认选择下个任务世界?】 再熟悉不过的电子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并且在雨宫翠询问“难道没有系统商店开放之类的奖励吗”之后,对这种邪道做法表示了直白的唾弃。 【再次重申,请宿主放弃走捷径的可耻想法,从以下任务世界中选择一个进行攻略。】 【相信本次任务的成功对您也有一定的启发,恭喜您在理解自己心愿的道路上更近一步!以后也要继续加油,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地进行攻略哦!】 对后面看似鼓励实则威胁的屁话选择无视,雨宫翠点开系统发布的长长列表,食指漫无目的地在上面移动着。 完全没有提及基本信息,只是简单给出了任务世界的名字,例如“bleach境·界”或“鬼灭之刃”,世界背景、力量体系之类全部白板,更遑论攻略目标的个人信息。 值得在意的是,“幻影之血”作为唯一一个详细信息可查的副本,被高高置顶在最上方,后面还跟着小小的红色数字“67”;而紧随其下,是以灰色来表示不可选中状态的“文豪野犬beast”。 雨宫翠盯着这两个条目看了一会儿,抿着嘴唇把眼神移开了。 “有简单点的吗?” 【都很简单哦亲爱的宿主!只要您认真攻略,肯定全都可以满分拿下!】 ……雨宫翠再次无视了它的屁话,因为单从名字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干脆关掉了列表,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仔细想想的话,力量体系和攻略对象有模糊印象、应该不会有之前那种玄幻发展的世界,他好像知道一个。 而被选中为体验世界,似乎也说明了危险程度不高。 这里的相对安全是指世界背景较为友好,没有以人为食的怪物、或者殃及平民的世界大战——当然,某个一言不合砍了他的某鬼兵队总督刨除不算,报社反派搁在哪里都很危险。 在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雨宫翠痛下决心,以高杉晋助为攻略对象,选中了这个名为“银魂”的世界。 一心记仇、挟私报复? 不,他才不是那种会把一剑之仇记这么久的人。 再说当初自己被投放到鬼兵队基地摆明了就是系统从中作梗,面对出现在老巢的不明人士,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仿佛被丢进滚筒洗衣机一样的投放过程终于结束,脚下坚实的土地带来一股安心感。 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雨宫翠内心一喜,还没来得及放松,鼻子上就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力道带着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还沉浸在眩晕余韵的小翠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鼻腔中随之爆发开来的酸痛席卷了整个大脑,眼眶里条件反射地盈满了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对面挥出这一拳的人似乎惊住了,但短暂的停顿之后,还是大踏步上前,揪住地上完全懵圈的雨宫翠,把人拎了起来。 “真是难看!你这种软弱的家伙,能帮上谁的忙?!” 循着满怀怒气与嫌恶的清脆童音,泪眼朦胧的雨宫翠顺着揪住自己衣领的力道看过去,边缘发虚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孩童漂亮的脸。 由于背光而愈发深邃的绿瞳,交错散落着的凌乱紫发。 总的来说,相当眼熟。 虽然衣服还被别人揪着、自己也难以抑制地发出小小声的啜泣,但是这并不影响雨宫翠内心突然凶神恶煞.jpg。 【——高杉晋助,你完了。】 ※※※※※※※※※※※※※※※※※※※※ 小翠:给爷死!! 开始迫害矮杉www 卡文更晚了一小时,糖落泪道歉 零点没有更新的话就不要等啦,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可以看到!啵啵啵! 感谢在2020-10-26 00:00:03~2020-10-27 01: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虽然没钱但还是要给你 40瓶;欧里个欧(苦逼少年的 20瓶;一方甘乐、暴躁老姐在线骂人、小熊软糖、废喵喵mine 10瓶;林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厌恶之人 雨宫翠暗自放出狠话、犹自抽噎着的时候, 身边突然传来了成年男性略带惊讶的声音。 “哎呀,高杉君?打架可不是好孩子哦。” 由于眼泪而模糊的视线边缘,一个身穿宽松浅色和服的青年缓缓走近, 偏棕的长发柔而亮,一直垂到腰间。 周身笼罩着让人感到放松的温和气息, 青年用卷起的薄薄书本有节奏地轻敲着掌心,在抿着嘴唇别开视线的高杉晋助面前停下了。 他抬起右手, 莹白如玉的纤细五指在学生难掩惊悚的注视下逐个收回紧握, 然后用这看似毫无力道的拳头, 不带烟火气地在打架的坏孩子头顶轻飘飘敲了一下。 仿佛敲鼓一样的巨大“duang”声之后, 原本高杉所在的地面腾起一阵袅袅的烟尘,少顷之后被风吹散。 而本来还一副不忿态度的高杉晋助已经当场扑街, 生死不知地趴倒在地面上,头顶正缓缓鼓起拳头大的肿包。 悄咪咪旁观的雨宫翠:??! 这是什么怪力?! 【银魂】不是只有武士/刀和老式火/枪存在的世界吗!拳面轻轻一碰就能把人敲得入土半米什么的,他没听说过啊!! 那个高杉脚下的土地都开裂了, 这已经超过“处罚”到了“处刑”的范围了吧?! 泪光闪烁的雨宫翠捂着鼻子缓缓后退,试图趁着没被发现不动声色地跑掉。 而收回拳头的长发青年对着扑街的学生摇头笑道“打架就要受罚哦”, 随即把目光投向了正屏息向后挪动的小翠,看得后者脸上顿时蒙上了毫不掩饰的惊恐。 我要是挨上那么一下真的会死的啊大佬!打高杉就可以了, 他最多只会多鼓一个包! 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青年在微怔之后忍俊不禁, 用书本抵着下巴, 展现出一个令人心折的温柔浅笑。 “我记得……你是叫雨宫翠对吧, 高杉在讲武馆的同学。”他比了个邀请的手势,指向紧挨着这片草地的和风庭院, “你在流血, 要来包扎一下吗?” ----------------------------- 虽然当着雨宫翠的面展露了骇人的战斗力, 但青年身上的气质实在太过温柔无害,让人不自觉地对他交付信赖。 脑内白板无处可去的雨宫翠也没有推脱,跟着这人进到室内,躺在凉丝丝的榻榻米上,闭着眼睛任由手拿绷带和棉球的青年摆弄。 与此同时,从对方为了开解他而说出口的只言片语之中,也得知了不少信息。 高杉晋助,原本是武士家的小少爷,在只接收贵族子弟的“讲武堂”就学。然而却因为天生桀骜不驯,屡屡击伤同学、忤逆父母,最终被逐出家门,选择投身于青年所开设的“松下村塾”。 ——当然,在青年口中,他只是在“追寻作为武士的道”而已。 而雨宫翠作为和高杉一同长大的小伙伴,自然对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痛心疾首,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村塾找他,试图把一时鬼迷心窍的幼驯染拉回正道。 不过,这个“幼驯染”极大可能是系统安插的工具人版雨宫翠自己单方面认定的,被纠缠不休的叛逆儿童高杉晋助只觉得厌烦。 按照雨宫翠本人的推测,在他被投放之前,这个搞不清自我定位的工具人正第好几次跑来找高杉,还动情地说出了“我会帮你回去”之类的蠢话……然后,耐心被消耗殆尽的高杉晋助终于爆发,狠狠给他来了一拳。 ——对方那决绝中带着嫌恶的态度,绝不像是对待朋友。 鼻子上的伤口被青年用洁白的纱布窸窸窣窣地裹好,痛感稍微消退下去,雨宫翠揉了揉肿起来的眼睛,仰面看着脊背笔直如松、安静地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青年。 那副仪态,令人无端联想起冬日雪地上翩翩起舞的伶仃白鹤,不染尘俗的丰姿。 他放下手来,有些迟疑地发问。 “不知怎么称呼您?” 青年与发色同样虚浅的瞳仁转动,带着水波一般的笑意注视着他,映出狼狈的黑发孩童小小的倒影。 “——吉田松阳。”他回答到,“孩子们都叫我松阳老师。” 雨宫翠调整了坐姿,端端正正地对着青年行了一礼。后者巍然不动地受了,像是早就知晓了他会有此举动一样,浅色的眸子微眯,愉快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也想拜入我的门下吗?” “是的,我想看看高杉不惜叛出家门也要追随的人有什么魅力。” 雨宫翠眼睛都不眨一下,说着冠冕堂皇的托词——不过也并非谎言。 松下村塾作为“明治维新胎动之地”,名声如雷贯耳。 虽然在这个世界惨遭魔改,创始人改名换姓为吉田松阳,但松下村塾还是松下村塾。 既然如此,岂有过其门而不入的道理? 至于顺便对高杉晋助进行一些小小的报复,那都是繁重学业之余的休闲娱乐活动,他既不是考虑到这点才迫切加入,也绝没有把报复之事放在心上。 ——绝对没有。 吉田松阳注视着低头沉吟的孩童,为那份毫不掩饰的心思哑然失笑,但随即正色,出声唤了对方的名字。 “既然如此,翠,能告诉我你的道路在何处吗?” “道路?” “是的,道路。” 他安然地凝视那双略带疑惑的黑瞳,丝毫不因年龄而有所敷衍,把对方当做完全平等的个体来耐心交谈。 “我这里有村民们的孩子,读书识字会让他们的未来有所改观,也许能够走得更远;我这里也有像高杉那样,一心想要成为真正的武士、并为之奋斗的孩子,我只能在他们迷茫时稍加点拨,并不能规划谁的道路。” “——所以,翠的道路是什么呢?” 道路……人生规划吗? 他完全可以说出照搬照抄的梦想,宣称想要成为武士,这样高大上的主流目标一定能让青年无从挑剔。 但是,由于认真思考了、而且还一不小心考虑了太久,在使人焦灼的沉默里,吉田松阳的嘴角了然地翘了起来。 “原来是个还未睡醒的孩子啊。” 他抬起手来,安抚地揉了揉对方服帖的黑发。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发现的。也许是一直走在上面,反而忽略了脚下的东西。” “在你找到自己的道路之前,我无法真正教导你。不过从明天开始,你可以来村塾听课,我很欢迎。” 没能答出问题,原来是无关紧要的吗? 对青年的性格愈发了解,松了一口气的雨宫翠低头致谢。青年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又在即将迈出门的前一秒停下,对着满脸茫然的雨宫翠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我要把高杉君搬到屋里来,要来帮忙吗?” ---------------------------- 第二天,松下村塾中多出了一个让高杉晋助坐立不安的新学生。 他曾经试图在课间堵住雨宫翠,好好问问对方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纠缠自己,明知道加入传授攘夷思想的村塾会被家族所厌弃,难道抛弃最重视的身份也在所不惜吗? 然而黑发的孩童一改过去瞥见他影子就飞快粘过来的讨好态度,甚至隔着一整条走廊不小心对视,都会神情冷淡地换一条路走。 这让年幼的高杉晋助有些愕然。 那一拳的威力有这么大吗?总算让这个从小软弱内向、只是一味慕强的家伙明白了,自己从未把他当做朋友?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家伙为何突然转性,居然加入了过去嫌弃不已的松下村塾? 思来想去,那个原因不外乎是自己。除了高杉晋助之外,别无他物。 他忍耐着再次被讨厌之人缠上、怎么也甩不脱的懊恼感,阴沉着脸去找了在后院备课的松阳老师。 “那个人……因为自身的孱弱,所以从小到大一直缠着我。”高杉晋助回想起被迫蹚浑水的日子,脸色变得更差了,“他只是想依赖别人帮忙解决问题而已,绝对称不上是我的朋友!” 吉田松阳静静聆听,然后适当的表示疑惑:“据我所知,雨宫这段时间并没有和你接触吧?” 紫发的孩童闻言嗤之以鼻,梗着脖子反驳。 “他迟早会!他不就是为了这个加入村塾的吗?” 无法和一口咬定被斯托卡尾随的高杉理性交流,松阳老师无奈地笑着,答应负气的学生会和翠多做沟通。 稍微平复了心情的高杉晋助满意离去,而他前脚刚走,后脚抱着一摞本子的雨宫翠就从屏风后面缓缓踱了出来。 把学生们的作业放在松阳老师身前的矮几上,雨宫翠微微鞠了一躬,刚准备离去,就被青年略带好奇地叫住了。 “不生气吗?我还准备安慰你呢。” 他摇了摇头。 “高杉的描述并非谎言。不过,既然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我自然不会再多做纠缠。” “这样吗……若是让其中一方感到困扰,那的确不能称作友谊。高杉君并不是坏孩子,或许是你表达的方式不对头呢。要再试试吗?” 雨宫翠并不做迟疑,笑着拒绝了师长的善意。 “您身在局外,却无法看清——不,是单纯不想说出口来伤害我吧?” “高杉晋助讨厌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相处方式,而是‘雨宫翠’本人。” ※※※※※※※※※※※※※※※※※※※※ 感谢在2020-10-27 01:00:01~2020-10-28 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泽白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积极进取、火烤青花鱼、棘果 10瓶;panda、阿桑 5瓶;墙角一只猫、殁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所谓病娇 送完作业离开的路上, 雨宫翠被抱着柄武士/刀的自来熟银发小鬼缠上了。 “喂,你挺讨厌高杉那家伙的吧?”自称坂田银时的天然卷眼睛滴溜溜直转,显然满脑子都是鬼主意, “既然他和桂一伙,那你要不要跟阿银一起联手对付他?” 雨宫翠眼皮都不抬一下:“抱歉, 我不觉得你打得过他。” 天然卷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扯着喉咙疯狂抗议。 “怎么可能!虽然还没加入村塾时就一直试图踢馆, 但一个月以前他才凭运气赢了阿银我第一次!我的处○膜被捅破了啊!!” 过于直白的用词让正往外走的雨宫翠一个踉跄, 不由转过身来, 斜眼打量着这个气鼓鼓的小男孩儿。 缺少打理、左一撮右一撮翘起来的蓬乱白色短发, 眸色较偏深红,眼睛无精打采地半睁着, 眼角略微下垂,显得十分没有干劲。 明明正处于最富精力、活泼好处的年龄,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毫无精气神, 仿佛只知道躲懒晒太阳的老头子。 违和感有些强烈。雨宫翠略作思索,决定从那柄一看就价值不菲、几乎和孩童等长的武士/刀切入——毕竟从对方的言行举止来看, 明显相当珍视怀中时刻紧抱不放的长刀,对自己的武力值也很有自信。 “你也是松阳老师的学生吧, 时刻带着这个乱跑,没关系吗?” 坂田银时以一副“你在说什么呢”的诧异表情看过来, 回话之前不忘挺了挺单薄的胸膛, 显得十分自豪。 “这就是松阳老师给我的刀啊?啊, 你才刚来,不知道阿银的鼎鼎大名也正常。” 懒洋洋的红眸被不知何处涌来的光芒填满, 白发的孩子呲牙一笑, 骄傲地把长刀高举过头顶, “我可是松阳老师的授刀弟子!” ……啊,原来如此。 所以才能在之前一个月里对高杉晋助那种剑道天才保持压制态势,在被捅破……不是,在偶有失利之后这么耿耿于怀。 虽然对这个一看就不靠谱的小屁孩根本不了解,但雨宫翠百分百相信吉田松阳挑选弟子的眼光。于是,在确信这孩子的确能够武力压制高杉晋助、至少能打个五五开之后,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热络了起来。 哄孩子嘛,这活儿他熟。 于是暗示性质十足地在坂田银时肩膀上拍了拍,确保释放出的善意被对方成功接收之后,示意对他的态度转变尚还抱有迟疑的孩童跟自己来。 “为了庆祝我们的结盟,找个饭馆吃上一顿如何?”毫无愧疚之心地用糖衣炮弹腐蚀天真孩童的精神,还不忘补充道,“我请客。” 什么,有人请客?! 坂田银时立刻就把那一咪咪的犹疑丢到了九霄云外,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甚至还冲到了雨宫翠前面,迫不及待地催促着身后慢悠悠的同龄人。 “去什么饭馆啊,来,阿银我带你去个天堂般的好地方!”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你懂得的迷醉微笑,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保证去一次就忘不了哦!” 联想到这人先前脱口而出“处○膜”的景象,雨宫翠略带愕然地停下了脚步。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 一个小时后,坐在咖啡馆里的雨宫翠捏着勺子,对着面前小山包一般的巨型草莓芭菲陷入了沉默。 对小孩子来说,果然是天堂一般难忘的享受。 是他不该用成年人那肮脏的思维揣度人家,他不配。 对面的阿银早就把小勺使出了挖掘机的气势,脸上沾满了奶油,把芭菲从朝着自己的那一面挖得快要垮塌下去。眼见其中半份已经以惊人的速度被吞下了自己腹中,他盯着朝向雨宫翠那边、丝毫未动的另外半份,露出了目的快要喷薄而出的讨好笑容。 “你不吃吗?” “……”雨宫翠把杯子费力地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满脸不近人情的冷漠,“我这就吃,谢谢提醒。” 坂田银时应声蔫了下来,懒洋洋地瘫在了棕色的实木桌面上,透过落地玻璃窗安静地朝外面看。 十分现代化的柏油马路上,身披羽织的持刀武士与夹着公文包的西装上班族擦肩而过,谈笑着走过的女性大多身穿流行的连衣裙,个别走在时尚前沿的还烫了头发,也有一些依旧身着朴素的和服。 如果衣着上的不同带来的只是轻微的割裂感,那么,时不时三两成群在街道上趾高气扬地出现、令周围的路人都不安地垂下头避让的某个群体,就是连雨宫翠这个对此世一无所知的外来者都能转瞬察觉的异物。 ——天人。 数年前以压倒性的武力侵入江户,逼迫幕府低头的外星人。 原本就在正面战场上靠着超前的科技取得绝对优势,而被一炮轰了宫城、吓得屁滚尿流的当权者放低姿态小心讨好,这些外表带有部分动物特征的天人早就得意忘形,狂妄到把江户当成了可以随意撒欢的自家后花园。 尽管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为古老的江户带来了衣食住行方面的新风,但显而易见,平民们对这些傲慢无礼的入侵者并不会抱有好感,而心高气傲的武士阶层更是引以为耻,立志要将这些家伙驱逐出去。 “话说,”含着小勺子的雨宫翠看向窗外,目送那些横着走的天人消失在街角,有些口齿不清地低声发问,“老师的想法似乎也偏向于‘尊王攘夷’,扶持幕府,把天人赶出去之类的……他有跟你提及过吗?” “明明幕府为了舔天人的屁股,把持有这种思想的武士阶级打压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坂田银时犀利吐槽,因为提及了松阳老师而打起的精神转瞬消散,意兴阑珊地趴回桌子上。 “那种事情阿银不懂的哦,思想啦派别啦什么的,反正是老师把我捡回来的,我只要跟着他就可以了!” 因为有长辈罩着、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动脑子去考虑杂事,只是专注于眼前的草莓芭菲,对于这种目标明确的纯粹生物,雨宫翠羡慕嫉妒地幽幽吐气,把实在吃不下的冰淇淋又推了过去。 尽管同样嗜好甜食,但坂田银时的胃口显然比他大得多。进食时那副风卷残云的架势,估计再来一整份也吃得下。 果然,等到杯子空空荡荡之后,这家伙满意地陷进椅子靠背之中,眯着眼睛嘿嘿笑着轻抚胃部,末了又朝雨宫翠丢过来一个“自己人”的眼神,不忘搓着手在发福的边缘试探。 “其实这家的可丽饼也很不错,听说是招牌菜哦?阿银是压根不想吃啦,只不过看你似乎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特地推荐一下!” 雨宫翠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在他的星星眼里叫住了一旁路过的服务员。 身着制服的小姐姐温柔弯腰:“是要点餐吗,小朋友们?” 坂田银时开始疯狂点头,而雨宫翠站起身来,从怀中抽出张纸钞递过去,瞬间打破了小伙伴的可丽饼幻想。 “不,麻烦帮忙结下账。” 一步三回头的阿银被拖离了咖啡馆,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两个甜党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伸出右手,攥着对方的手用力晃了晃。 确认过眼神,是可以一起打高杉吃草莓芭菲的人! 意犹未尽的坂田银时拉着新鲜出炉的盟友的手久久不肯松开,若说多么慷慨激昂倒也没有,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另外一件事。 “等我再打赢高杉一次,”阿银对木着脸的小伙伴报以深情凝视,表情热切又真挚,“我们就再来这家吃可丽饼吧!” “……我请客?” “那当然,我可是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啊!再说以后阿银我就要罩着你了,这可是我们友谊的证明!!” 雨宫翠用尽全力,才吸着凉气把快要变形的手抽了回来。对方的眼神太过真挚,给他一种如果不答应,这个塑料同盟就会当场破裂的强烈预感—— “那成吧。唔,芭菲也再来一份?” 坂田银时虎躯一震! 难道这就是他每天向糖分之神祈祷的梦幻成果,碰上了一个大气包圆他所有零食的壕?! 于是再次伸出jiojio,在对方底线的边缘试探:“我……我想喝草莓牛奶!” 毕竟马上要赶回村塾,在启程之前喝点饮料也不算过分。再加上自己也有点想喝些解腻的茶饮,雨宫翠不以为意地领着人往旁边的商店走,在饮料架旁云淡风轻地一挥手。 “要哪个?自己挑。” 坂田银时……坂田银时缓缓转身,眼里含着泪水,再次动情地握住了小伙伴的双手。 雨宫翠:? 而心情澎湃的阿银无暇顾及他的疑惑,在琳琅满目的货架旁大声宣布。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 莫名在给给的气氛里成为了某个人单方面宣称的好朋友,搞得雨宫翠很想查看一下对方信任值多少,是不是一个草莓芭菲就能刷上去六十点…… 但那是不可能的,攻略对象之外的人物全都无法查看,而且即使是心思直白的小孩子,信任也不会那么廉价。 雨宫翠打开了系统面板,扫一眼计数器上那个鲜红的负数,又无所谓地关上了。 既没有刻意抵触攻略任务,也不会勉强自己亲近攻略对象,整个人都很佛系。 或许是被上个世界过于奇幻的发展、操心到让人脱发的二少爷透支太多,而现在,每天清晨醒来,鼻间弥漫着农家做早饭的淡淡炊烟气,坐起身来就能看见环绕村塾的矮灌木,背景的蓝色天空浅淡又清朗。 被早起的松阳老师浇过水的豆藤在架子上努力伸展,隔壁的道场里现在还空无一人,但再过一会儿,就会传来学生们练习剑道的整齐呼和声。 没有事务,没有五年发展计划,没有吸血鬼,也没有黑手党。 鼻子刚刚消肿的雨宫翠面上还残留有星点青紫,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在(除高杉晋助外的)所有人眼里都是需要多加照顾的小可怜。 松下村塾除了村民们的孩子,也收留了一些无处可去的流浪儿,晚上会让他们在这里留宿。 被捡来的坂田银时,以及背弃了原本的阶层、从讲武馆跑来的雨宫翠、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再加上另外三个乞丐出身的孩子,七个人每晚都睡在同一间房里,榻榻米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铺盖。 还好孩子们身量尚小,还都睡得下。即使是过去最娇生惯养的高杉,也没有吐露丝毫的抱怨之词。 如果说生活就像一碗刚出锅的白米饭,看似简朴乏味,细品之下却又令人回味的甜香——那么毫无疑问,高杉晋助就是这碗米饭上趴着的绿头苍蝇。 好巧不巧,高杉同学也是这么想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苍蝇变成了雨宫翠。 于是某天醒来之后,相看两厌的二人连眼神都不愿意给同屋的对方一个,迅速穿衣洗漱之后,就一人往左、一人往右,沉着脸在村塾的两个对角处等候着前来汇合的小伙伴。 稍迟一些的桂小太郎/坂田银时气喘吁吁地跟上来,说出口的台词也相差不多。 “大清早的,谁又招惹你了?” 那个答案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高杉晋助/雨宫翠清清喉咙,意外深长地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拍得后者心头默默流下一滴冷汗。 “——我们的计划,是时候开始执行了。” 当天清晨的剑道练习,在自由切磋、寻找对手的环节中,其他学生和站在一旁的吉田松阳都敏锐地注意到,月前击败首席弟子坂田银时的高杉——那个紫发的小少爷,正手持木剑,目露凶光地朝着某道单薄的身影大步走去,显然准备发起挑战。 那个倒霉蛋,自然就是众所周知跟他合不来的雨宫翠。 在周围弟子的窃窃私语之中,被提醒了的雨宫翠转过身来,略带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幅态度,显然是趁着人多,准备了什么骑虎难下的赌注给他。 不过自己这边还未发动,对方就先一步送上门来……从某种层面上说,这家伙和他还挺有默契? 而来势汹汹的高杉晋助瞥见对方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嘴角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容,顿觉把这个人赶出去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装淡定也是没用的!反正这场战斗你一定会输,即使不答应“输给我就离开村塾”的条件,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狼狈地击败,软弱如你,肯定也没脸待下去了吧? 距离雨宫翠还有一步之遥,他停下脚步,深深吸气,带着对敌手的基本尊敬,准备下达战书。 然而就在这时,某个意料之外的人物从斜刺里冲出,木刀嚣张地遥指他的脖子。 “高杉,我要挑战你!” “不要以为赢了一时大意的阿银你就是no.1了,别忘了那之前我赢过你多少次!快来打一场,就算你昨天晚上土下座哭着求了我,阿银我也不会放水的!” “……谁求你了啊!!” 咆哮完之后,高杉晋助试着把这个讨人厌的天然卷扒拉开,继续完成自己的赶人计划。然而后者像不倒翁一样灵活地躲着他的手,时不时凑上前来,观察他的表情之后,满脸认真地长吁短叹。 “害怕了啊,果然害怕了啊~不敢再答应呢,满脸都是心虚呢——看来上次切磋途中阿银突然腹中剧痛,果然是高杉你个卑鄙小人在水里放了○药!” 周围同学逐渐变味的眼神让高杉晋助意识到,如果他再一味避战,某个恬不知耻的银发天然卷糊到他脸上的罪名,就相当于被变相落实。 这种有损武士荣耀的事,他绝对不能容忍! 于是,朝边上揣手看戏的雨宫翠怒瞪一眼,高杉晋助含恨吐气,终于把注意力全然投注到了眼前的劲敌身上。 “我,高杉晋助,接受你的挑战——尽管来吧,银时!!” 学生们都不由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这场即将上演的复仇之战。而道场的边缘,同样被那两人吸引了目光的雨宫翠,肩膀上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他缓缓回头,映入眼帘的小少年并不陌生。 敛着暗光的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额前留着两鬓略长的齐刘海,皮肤偏白,相貌温婉端正,颇为亮眼。 由于还没长开,乍一看仿佛哪家的贵女。 但这孩子本身并不带丝毫女气,细看之下,倒是有些超越年龄的平静意味,足以让人忽略这幅皮囊。 “桂小太郎。” 雨宫翠叫出他的名字,倒也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慌乱神色,让后者深深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事吗?” 桂斟酌言辞,半晌才慢慢道:“你……变了很多。” 雨宫翠靠在道馆的墙壁上,看着人群的中心打得你来我往,嘴上淡淡地接着话。 “高杉可不这么觉得。在你心中,以前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既然正主这么问了,桂小太郎也不做掩饰,思考之后毫无粉饰地说了出来。 “因为懦弱怕事而被针对,尽力依附着高杉的可怜虫?”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雨宫翠的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这破系统安排的什么背景身份,我拉个路人过来从头刷起都更简单!! 围观战圈的学生们发出一阵阵惊呼,而墙角两人的谈话却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雨宫翠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握着木刀的苍白指节,知道这个关节糊弄不过去的话,桂小太郎的心里必定会留下一份难解的疑惑——对方是高杉的好友,这并不是好事。 桂的好奇心在时时刻刻膨胀。 眼看气氛酝酿得已经足够,雨宫翠妥协地叹一口气,略带嘶哑地开了口。 “我……从小就只有高杉一个朋友。” “我现在知道了他是如何想的,你不必再开口。但是、那时候,对我来说,我只是希望唯一的玩伴留在身边而已。”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是他打跑了欺负我的小鬼?总之就是那种剧目,记不清了。” “虽然我自己也有应对的法子,但是被人关心,被人重视,感觉很不错不是吗?” “所以,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尽力重复……那一天。” 对被拯救者来说或许是奇迹,但对拯救者来说,反复上演的重复剧目只会招致厌烦。 雨宫翠那边还在思考着这套逻辑是否足够通顺,而旁边的桂小太郎已经惊愕地直起身来,投过来的眼神相当难以置信。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同袍。 及耳的柔顺短发散落下来,幽深的黑眸如同深潭,几乎无法反光。虽然气息依旧偏冷,脸上的表情也写着生人勿进,但与几年前初次相识相比,那副让人心中腻烦的畏缩神态早就一扫而空,漠然得像是换了个人。 “所以,”他咽了咽唾沫,喉咙有些发紧,“以前都是在演戏吗?!” 雨宫翠似笑非笑地扫过去一眼,桂小太郎下意识后仰,察觉这很丢脸之后又强行扳了回来。 “这怎么能叫演戏呢?” 明明是熟悉的脸,但略微凑近时,那些意味深长地说出口的话仿佛缭绕着森森鬼气,让自认心性超凡的桂小太郎后颈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 吸纳所有光线的黑眸与他对视,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可是真的被欺负了呀。” 他话音刚落,道场中心的战圈周围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显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雨宫翠重新挺直身子,把注意力从桂身上移开,而后者颤巍巍吸了好大一口气,觉得直到今天,自己才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心里的鬼。 眼看对方往人群内走,显然准备就这么结束谈话,桂小太郎的胸口急促起伏两下,还是出于一直秉持的坦荡心态,叫了雨宫翠一声。 “你说的那些话,我会如实转告给高杉的!” 那人一手按在腰间木刀的刀柄上,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甚至还回头对他笑了笑。 “没关系,你去说呀。”促狭地挑了挑眉毛,“——看看他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 感谢在2020-10-28 00:00:02~2020-10-29 16:3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an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也小天使的choker 50瓶;查?g??子 22瓶;汫葺 20瓶;雾敛 15瓶;贫者的蔷薇、谜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旧日同学 桂小太郎坚定地认为得到小伙伴信任的理所当然是自己, 直到对面的高杉晋助神色逐渐变得诡异,然后伸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 冷漠地拂开对方的手,桂小太郎憋屈地控诉:“所以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相信是吗?!” “也不是, ”高杉挠了挠下巴,委婉地表示, “其实前半部分我还是相信的,就是他说从小就缠着我那部分。” ……那不就是不信吗。 逐渐理解了雨宫翠离开之前抛下的那句话的含义, 桂小太郎陷入了沉默, 一个人蹲到墙角自闭去了。 凭借自己的三言两语, 让高杉相信自己十年来亲眼所见的东西都是伪装, 一直嫌弃的跟屁虫其实是个能拿小金人的心机碧池——就算雨宫翠亲自上门、言辞恳切地承认,也一定会被当做黏人的新套路打出去的吧。 桂小太郎瑟瑟发抖, 觉得这大概也算是某种意义上坚不可摧的信任……高杉晋助对于自己的固有印象的信任。 而那个鬼,就躲在其下安然地活着,不时发出低低的窃笑。 他不禁向茫然无知的高杉晋助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看得后者满头问号。 而与此同时,熟悉的咖啡馆里熟悉的座位上, 雨宫翠正领着脑门当中肿起了高高一个青色鼓包、乍一看好像独角兽一样的坂田银时大吃可丽饼和草莓芭菲,用糖分安抚后者那颗脆弱的受伤的心。 “这是意外, ”他把吸管扎进一瓶草莓牛奶里,同情地从桌面上推过去, “高杉今天火大, 出手太重了。” 后者满脸悲愤地把甜丝丝的调制乳一口喝光, 空盒子都被吸瘪了,这才恨恨地吐了一口气。 “二胜二负。” “什么?” “我和那家伙的剑术对决!不能再输了, 再输阿银就没有排面了!” 看在同一条船的份上, 雨宫翠花了心思把坂田银时好一顿哄, 还勉强答应每天早上提前半个钟头起来陪他练剑,才终于让他把再次输给高杉晋助这个悲惨的事实抛之脑后,一心一意地向可丽饼发起进攻。 正感慨小孩子的世界真是简单,对面的天然卷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嘴唇边粘了一圈黏糊糊的果酱和奶油。 “我看见桂找你说话来着,”他嚼着可丽饼,含混不清地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雨宫翠耸耸肩:“在讨论高杉为什么烦我。” “为什么?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就是因为这个,强行走得太近反而会让人不喜欢。” 雨宫翠笑了笑,“你喜欢的人没有义务一定也要喜欢你,不是吗?” 坂田银时顿时展现出了强大的抓重点能力 ,塞满食物的腮帮子像仓鼠一样高高鼓起,平时无精打采的死鱼眼瞪得溜圆。 “那个高杉?不是吧,你喜欢那个高杉?!不妙啊,阿银我突然觉得屁股好凉,是时候入手铁内裤了吗——” 哭笑不得的雨宫翠咽下一块可丽饼,刚准备让他别插科打诨,突然听见身边路过的一众客人里,有人清晰地“咦”了一声。 这些身着羽织、梳着月代头的少年们停下脚步,原本已经走过去的几人也在伙伴们的呼唤下转过了身,在看见雨宫翠之后交换着眼神,发出了恶意满满的笑声。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真是巧啊。” 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凑了上来,故作亲热地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装模作样地环视四周,摆出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怎么,高杉没跟你一起吗,你不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去了那个可疑人物开设的学馆吗?啧啧,看来他把你丢下了,真可怜。” 围观的几人捧场地发出聒噪的笑声,意识到这些家伙身份的坂田银时眉头紧皱,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盘子旁尖锐的餐叉。 是讲武馆的学员。 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贸然出手的话,或许会给老师带来麻烦。 而带头的那个对这个陌生小鬼完全持忽视态度,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雨宫翠身上。 刚见面时伪装的亲和已经卸去,他大力地推搡着黑发孩童的肩膀,把人按倒在座椅靠背上,恶狠狠地放着话。 “就知道告状是不是?!现在家里已经跟你脱离关系了,高杉那个混蛋也不在,我看你能抱谁的大腿!” “能跑到这种地方吃饭,看来倒是没我想的那么窘迫嘛。来,乖乖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再好好跪下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碍我们的眼——” 被威胁的一方始终微微低垂着头,没有流露出任何他想象中惊慌失措或痛哭流涕的表情,安静得像个无法做出反应的玩偶。 感到被忽视的月代头少年额头绷起青筋,恼羞成怒地揪着对方胸前的衣服,粗鲁地把人拽过来。 “喂,前辈在跟你说话呢,没教养的家伙!!” 他面色狰狞地高高挥起右拳,坂田银时面色一凛,握着餐叉拍桌而起。 然而他的英雄救美之举没能落到实处,因为一只脚刚刚迈到餐桌上准备扑过去,那个嚣张的家伙突然像被按了定格键一样僵在原地。 手臂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地举在半空中,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神情还残余在脸上,被颊边渗出的冷汗衬托得颇为滑稽。 ? 发现不对的坂田银时堪堪止住前冲的势头,默默把脚从桌子上放了下去,假装自己只是突然想做个拉伸。 不过事实上围观群众都无暇在意他,那些原本嘻嘻哈哈围观的少年,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突然僵住的老大——准确地说,是盯着横在老大脖颈上的银色餐刀。 握着刀柄的雨宫翠终于抬起了头,注视着对面一动也不敢动的月代头少年,沉沉的黑眸里是再明显不过的厌倦之色。 或许是感受到了小弟们的目光,这人还不信邪地挣扎两下,试图挽尊。 “我、我警告你啊,现在把刀放下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可以。” 手腕微微转动,锋利的刃部将柔软的肌肤压出明显的凹陷。少年顿时熄声,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围观的几个人依旧接受不能,顶着标准的恶人脸试图冲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雨宫翠叹了口气,餐刀不紧不慢地下压,惨遭挟持的人质立刻用尖叫鸡一般的嗓门喝止了这些人。 “看来你们还没有认清形势呢,”他双眼微弯,展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既然高杉不在,我就没必要陪你们演戏了啊。” “那个、演戏的意思是……?” 没有理会脸色苍白的人质发出的疑问,雨宫翠用食指轻敲餐刀的刀柄,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前辈,你知道吗?我的刀现在放的地方,稍往下一点就会割破颈动脉。血会喷得很高呢,完全止不住,你本人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大约四十秒左右,大脑就会因为缺氧而死亡。” 刀刃不紧不慢地移动,滑到了已经布满冷汗的脖子另一处。 “气管被割开反而没有大碍,但是,破损的血管里流出的血会从气管涌进肺里,效果和溺水差不多,很快就能导致窒息。” “淹死可是很痛苦的死法,过程会持续十分钟左右,被自己的血溺死是不是也差不多?前辈,你想试试吗?” 旁听的小弟们面无人色,已经有人在悄悄地后退。别说他们,曾经在尸堆里捡食吃的坂田银时都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三观有些开裂。 而一开始过来找事的倒霉蛋已经抖如筛糠,若不是刀还架在脖子上,早就开始疯狂摇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来找麻烦了!好歹同学一场,不至于下此毒手,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吗?!” 面子什么的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少年结结巴巴地朗诵了自己当场在脑内挥毫而就的八百字致歉信,保证字字泣血、感人肺腑,随后又用族谱上所有扯得上关系的亲戚一通发誓,终于换来了那柄刀依依不舍地从自己脖子上移开。 他噌地一声跳起来,刚准备夺路而逃、从此再也不跟这个阴晴不定的可怕家伙打照面,就听见雨宫翠的声音慢半拍地从身后传了过来。 “等一下。”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慢吞吞转过去:“……您还有事?” “是啊,”雨宫翠满脸诚恳,人畜无害,“前辈们不提我都忘了,我的经济状况相当窘迫,毕竟没有生活来源了嘛。” “——所以,借点钱花。” …… 坂田银时来不及目送那些家伙仿佛有怪兽在后面追的逃难背影,流着哈喇子蹲在地上捡钞票,不时往雨宫翠这边悄咪咪瞥上一眼。 确认他没有注意之后,心机地挑出那么一两张面额中等的揣进怀里,浑身上下都写着满足。 后者继续吃着盘子里的可丽饼,但原本香脆可口的饼皮已经被融化的奶油泡软,轻易让人没了胃口。 雨宫翠挑挑拣拣地吃了两块草莓,就放下了叉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招呼捡完钞票的小伙伴:“走吧。” 坂田银时浑身一抖,满脸心虚地……把手里的钱递过来,眼神反复飘移。 “啊、哦!那什么,这个给你。” 雨宫翠看了看,从他手里抽了一半走。 “够花一段时间了吧。要去买草莓牛奶吗?” “喂喂,就这么分给阿银一半真的好吗,毕竟我什么也没干还跟着你蹭吃蹭喝了啊喂!而且其实我也有偷偷藏起几张,你没看到而已——” 声音在短暂停顿之后变小了很多,不过其中的后悔之意相当有限,“糟糕,不小心说出来了……” 结账出门之后,雨宫翠任由喋喋不休的坂田银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终于在商店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不害怕吗?” 没精打采的红眸斜睨过来,白发的孩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害怕……害怕什么?三言两语就能吓退那些怂包,这不是很好吗?阿银又不像他们那么傻,怎么可能会被吓到啦。” “要是当时你没反应,阿银就要用叉子捅他们的屁股了哦,到时整个餐厅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没准老板从此再也不准我们进门了,这样才比较可怕好吧!” 雨宫翠低笑着说了声“是吗”,没有再停留,和坂田银时一同走进了店门。 --------------------------- 雨宫翠很确信讲武馆的旧日同学被自己吓破了胆。 所以第二天,在村塾边上看见他们把高杉堵进小巷子里时,他甚至还有点佩服这些人的勇气。 平心而论,要是他十岁出头时被个变态拿着刀那么威胁了,估计也要个把月才能消除心理阴影。 而这些少爷仔居然第二天就又重拾旧业,不远数里地从讲武馆跑过来找高杉的茬,可以说是相当敬业了。 雨宫翠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扭头回了村塾,从道场中拿了两柄木刀出来。 循着足迹走入小巷子当中,稍往里走,就听见昨天朗诵八百字小作文的那个声音正咬牙切齿地发出威胁。 “……我已经把那个浪人的事情告诉父亲了,在这种偏僻之地教导乡民之子,勾结朋党、自成势力者亦可罚!父亲已经答应我会派人来看看了!” 别说被团团围住的高杉晋助,就连刚走过来、没头没脑听见这么一句的雨宫翠都轻啧一声,觉得这个熊孩子果然需要深刻的教育。 借着恶政和亲人权力的东风挟私报复,只为出一时之气,丝毫没有想过村塾中的孩子和吉田松阳会落得何种下场。 不,也许内心之中甚至期盼着无关人等凄凉落幕,好给不对头的高杉造成打击吧? 雨宫翠又靠在墙上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吵归吵,闹归闹,丝毫没有趁人多殴打一顿高杉、给他点教训的想法,不由失望叹气,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从隐藏的地方走了出去。 “不揍这家伙一顿吗?” 领头的少年满脸意动,但还是摆了摆手:“不了,这边离村塾太近,被那个谁听到动静就不好了——我可不想又被刀架在脖子上!” 然而小弟们并没有应声,反而满脸惊恐地盯着他的身后,不约而同地挪动脚步开始后退……还没反应过来,木刀已经又落到了脖子上。 倒霉蛋脸色煞白,嗷地一声拼命向前蹿出,宛如屁股上绑了火箭助推器。 雨宫翠还没来得及威胁他回去跟老爸说都是误会、取消巡查,这人已经声嘶力竭地惨叫着消失在巷尾,别说停下好好商量,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小弟们也紧随老大的后尘,呼啦啦做鸟兽散,徒留有些愕然的雨宫翠拎着刀站在原地,和满脸懵逼的高杉晋助面面相觑,吹着巷子里寂静的冷风。 ……就,看来他这个变态形象,塑造得蛮成功的。 过于成功了。 雨宫翠正略带萧瑟地思考下回要不要留点力,别把孩子真吓坏了,一旁的高杉晋助已经回过神来,朝他投来相当复杂的一瞥。 “他们……怎么那么怕你?” “只是坏事被撞破了感到心虚吧。”雨宫翠淡淡回答,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真的害怕我,过去也不需要麻烦你出手那么多次了。” 高杉晋助极为勉强地哦了一声,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视线随即落到了他身上的两把木刀上。 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自己被来人搭救这个事实清晰地凸显在眼前,让他有些呼吸困难,脸色青青白白,就是说不出那个谢字。 雨宫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高杉晋助下意识出声把人叫住,自己和自己面目狰狞地搏斗良久,才气喘吁吁地出了声。 “——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他们有那么多人,你跑过来又有什么用?再遇到这种事别瞎掺和,去叫人就可以了,知道吗?” “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吧。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 “?” “这次的事,我、我……总之,只要以后别离我太近,我也不会再刻意针对你——只要记住别粘着我!” 彻底没了和这个丝毫不懂感恩的家伙谈话的兴致,雨宫翠大步离开,把纠结的高杉抛在身后,径直回了村塾,找到正在后院给植物浇水的松阳老师,简单告知了近期可能会来人巡查的事。 而后者看起来毫不在意,浅色的睫毛微微扇动两下,声音轻飘又柔和。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雨宫翠点点头,刚刚准备告退,就看见这位老师把水壶放在一边,直起腰来,放下挽起的袖子,专注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似乎发现了比村塾的危机要重要千百倍的要紧事。 “所以,翠的道路,已经决定了吗?” ※※※※※※※※※※※※※※※※※※※※ 日六失败,欠一千,明天补上 感谢在2020-10-29 16:37:36~2020-10-30 18: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狗狗直通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也小天使的choker 50瓶;郁垒神荼 30瓶;寂冉雨 20瓶;来个兔子舞 13瓶;言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重要之物 雨宫翠有些窘迫。 真是不好意思, 他能说他一心想着找高杉的麻烦,把这件事完全忘掉了吗……? 迎着那双温润的灰眸,说谎和承认错误都是相当艰难的事。雨宫翠深吸一口气, 假装突然对一旁摇曳的豆苗产生了兴趣。 “我会好好考虑的,老师。” 吉田松阳颇觉趣味地笑了起来, 神情有些揶揄。 “我以为你已经决定好了。怎么,是不想告诉我吗?” “不, 我——” 他在急促的否定之后骤然收声, 低声道, “您怎么会这么想?” 接收到疑问的师长伸出手来, 轻柔地摸了摸学生的头顶。 “因为那条道路,必然通往你想要的东西。” “若是听见我这么说, 心中立刻有确切无疑的形象浮现出来,那和道路的决定又有何区别呢?” 棕发的青年抬手指向门口,示意他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而视线的尽头, 衣着略显凌乱的高杉晋助刚刚冲进后院,正停步搜寻老师的身影, 在发现了豆藤架子边的二人后眼睛一亮,喘着气大步跑了过来。 ……想要的东西吗? 像是自恃无人能看穿的伪装被突然揭下, 心中的所有念头都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雨宫翠不由自主地屏息,连着倒退了两三步, 然后在高杉接近之后慌不择路地快速离开, 甚至忘了同老师告别。 高杉:??? 他目送那个身影像见了鬼一样飞快后撤, 从这直白的反应之中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的转变,终于相信那孩子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黏上来。 但意料之外, 庆幸之类的正面情绪却相当没有存在感。 那一瞬间充斥心头的复杂感受——愕然、迷惑、不安, 乃至油然而生的委屈, 甚至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被嫌弃成这样? ……不,不对。 这种反应,不应该正是他想要的吗? 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但脸上的表情却低落得相当明显。 他停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才继续向重新拎起浇水壶的吉田松阳走近,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老师。” “是高杉啊。有什么事情吗?”青年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是官府巡视的事,翠已经告诉我了哦。” 高杉晋助闻言怔了怔,抿着嘴唇摇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就没事了。老师,我先回去了。” “去吧,不用太难过。” 成天看着这几个孩子打打闹闹,吉田松阳对他们心里的想法简直一清二楚。 拥有太久已成习惯的东西,蓦然失去立刻就会觉得空空落落。 但既然之前一心一意想踢开对方,即使现在觉得后悔,唯一能责怪的人也只有自己。 作为伫立在道路尽头、被追逐的一方,这孩子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他虽然身为师长,但归根结底,无法替任何人做决定。所以即使感到些微的担忧,也只能温和笑着安慰了两句。 “翠应该从未记恨过你。但瓷器一旦破碎,就很难修复……问问自己的心,然后按照那个答案审慎笃行,前进下去吧。” 高杉晋助恭敬地低头应是,恍然地将这句叮嘱反复咀嚼。 而村塾的道场里,被坂田银时拉去练剑的雨宫翠在擦汗的间隙,听见出乎意料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二十点!目前的信任值为:10点!】 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最近一次照面,他好像只有从那家伙面前跑掉而已吧?被明晃晃嫌弃了反而会加信任,简直就是—— “抖m吗。” 雨宫翠低低地嘀咕了一声,看见对面阿银的耳朵敏锐地翘起,顿时缄口不言,重新投入了挥汗如雨的剑道练习之中。 ------------------------------------ 那之后,每次和高杉晋助在走廊的两端狭路相逢,雨宫翠都照旧选择扭头就走/换条路绕开。 但和过去不同的是,对面的孩童脸上少了一份不忿,多了许多欲言又止。 甚至最近一次,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这人下意识快步跟上,走出两三步才堪堪停下——虽然只是两三步,但也足够让雨宫翠惊悚了。 更加让人惊悚的是,如是避让了两三次之后,高杉晋助的信任值悄咪咪地上涨了一点。 愕然的雨宫翠瞅着个位上那个小小的“1”,百思不得其解。 ……超市大促销满十送一吗?高杉晋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他怎么不知道? 与此同时,变得好说话的高杉同学正坐在教室的一角,跟好基友桂小太郎长吁短叹。 “他根本不肯跟我说话,转变未免也太大了。” “虽然我的确不想再跟那家伙打交道,但思来想去,之前被演武馆的家伙找麻烦时他好歹帮了一把,如果不能当面致谢,就仿佛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一样——” 桂小太郎一脸冷漠,甚至蠢蠢欲动地想用手头的书卷成筒把这家伙敲醒。 “明明平日里看着不笨,怎么一碰到这种事就失了分寸?你仔细想想,雨宫过去总是那个被欺负的,如果不是有所隐藏,那种情况怎么可能敢冲出去?” 高杉晋助沉吟一会儿,做恍然大悟状。 桂小太郎欣慰:“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右手握拳敲在左掌心,高杉晋助神情激昂,略带羞愧,“他能克服恐惧、只字不提,说明的确很在意我……两相对比,‘朋友’这个词,是我配不上。” 桂小太郎被这份思路清奇的答卷震惊得目瞪口呆,而坐在走廊里沉思的雨宫翠眼睁睁看着计数器上的数值飞快变动,嗖地涨到了【21】,表情和前者相差仿佛。 ——高杉那家伙,到底自己脑补了什么?!! ------------------------------------- 在一句交谈也无、甚至连眼神接触都罕有的情况下,高杉晋助自己把自己的信任值刷到了【34】。 不是说他的自我攻略仅止于此,而是在数值到达三十四的那一天,归属于幕府麾下的巡查人员终于来了。 时值深夜,有家可归的村民之子们已经各自回家,原本睡下了的众人被打破夜晚静谧的粗暴敲门声惊醒。 知道内情的几个孩子飞快穿衣出门,在村塾的正门口遇见了提着白色灯笼的松阳老师。 后者根本不像刚刚从梦境中被吵醒的样子,头发和穿着都打理得细致得体,神定气闲得像是要迎接经年的老友。 披散在身后的棕色长发被灯笼涂抹上一层跃动的橘光,青年看向冲出来的学生们,眼神在欣慰的同时也带着无奈。 门外的町奉行所来人被这几个孩子的来势汹汹吓了一跳,不由驻足门口,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诸位请进。这些孩子有些莽撞了,如有冒犯还请包涵。” 吉田松阳后退半步,比了个邀请的手势。武士们迟疑着迈进来,转动头颅打量夜色中的村塾,而青年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开始介绍起自己引以为豪的心血结晶。 “……已经有二十多个孩子在这里听课了,助向学者求学,我不觉得这是坏事。” 一段话说完,他把注意力从交头接耳的男人们身上移开,挥手示意走廊下的雨宫翠等人离开,赶快回屋里睡觉。 “不养足精神的话就没法上早课”,被这种正确到无法否认的理由所驱赶,的确帮不上忙、只能添乱的背景板们被撵回了屋里,但谁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坂田银时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果连老师这种人都不允许存在,那这个国家就算是完了。”他的声音一改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往外散发着冷气,“不论如何,我会守护好村塾。” 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用沉默表示了肯定。雨宫翠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里,呼吸不一会儿就变得平稳绵长。 没听到什么动静的天然卷恨恨放弃,一回头发现小伙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已经陷入了甜美的梦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飞身扑上,把雨宫翠压得几乎断气。 “咳咳,给我下去——!” “你还生气!阿银都没有生气!” 坂田银时脸都被推得变了形,还是坚定不移地呈八爪鱼状压在他身上,语气悲愤得相当做作,“家都要没了,就算是有被窝可睡就觉得很幸福的猪崽也好歹担心一下啊!!” “这又不是担心就有用的事,猪崽同学。” 雨宫翠费力地从他身子底下爬出来,坐在角落喘气。 门外传来了生锈的合页转动的声音,大门开合,灯笼的橘光映在障子纸上——看来那些巡查的武士终于走了。 凝视着重归漆黑的夜色,雨宫翠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算村塾被取缔了又怎样?只要老师还在,总会在别的地方建起别的村塾,只要我们还留在老师身边,什么都不会变。” “到那时候,我会给发誓守护好这里的阿银烧纸的哦。” 即使看不清楚,也能感觉到被否定的坂田银时满脸纠结。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青年愉快的笑声。 “哈哈哈,的确如此。” “老师!” 离得最近的桂小太郎急切地站起身去开门,却被早就猜到学生们反应的吉田松阳阻止了。 “不,不用开门——夜风很冷,就这样就好。” “阿银想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建筑吗,还是‘松下村塾’的名头?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是学生而已。” “就像翠说的,‘总会在别的地方建起别的村塾,什么都不会变’。村塾没了再建就是,但如果伤害了我的学生,就算要拔刀与整个国家为敌、也在所不惜。” 深夜的寒风的确刺骨,青年声音渐低,在渐趋于无的呢喃之后,不由自主地轻咳起来。 品味着这份宣言中煌煌的意志与决心,雨宫翠吁出长长的一口气,随即回过神来,伸脚踢了旁边发傻的坂田银时一下。 后者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抹了把脸,飞快地扑到了门上。 “我、我懂了老师,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明天还要上早课,请您赶快回去休息吧!” 吉田松阳笑着答应,在道了晚安之后,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木制的走廊上。 已经远远过了平日里上床睡觉的时候,闹腾了这么一阵,困意愈发汹涌地涌了上来。各怀心思的几人思考着老师留下的话,默默爬进自己的被窝,很快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是学生而已。】 而对这些没有过往、从四面八方追逐着光芒而来的孩子而言,重要的不是建筑,不是名号,同样是作为老师的“吉田松阳”本身。 ——请等待着吧。 总有一天,长大成人的我们会用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回报您……就像您曾经做的那样。 ------------------------------------ 说实话,雨宫翠已经做好了村塾被取缔、一切从头再来的准备,他不觉得幕府会对吉田松阳这个拉帮结党的现行犯网开一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天过后,风平浪静。 町奉行所的武士们没有再上门,一切一如既往。 雨宫翠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事后特意去找旧日同学——那个梳着月代头的少年深入谈心,让他和父亲大人多做交流,由此收获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由于演技太过精湛,再加上剑术在松阳老师的指导和银时的陪练下突飞猛进,已经能一对一轻松单杀柔弱无力的小少爷—— 所造成的戏剧性后果就是,再去“借点钱花”的时候,对方对他的称呼变成了“老大”。 噫。 反正平日里又不和这些家伙天天见面打交道,再加上他们送钱送得愈发心悦诚服,雨宫翠也懒得管。 隔三差五的,小弟们会准备好点心饮料,像祭祀山神一样在附近的废弃神庙里和他汇合,毕恭毕敬地请教一下恋爱或前程之类杂七杂八的问题,全然没了初次见面时的嚣张态度。 虽然再三强调别他当成实体笔仙,但当初餐厅一役实在太过震撼人心,为雨宫翠老谋深算/诡计多端/冷酷无情的形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现在只要一开口推辞,这些傻孩子的脸上就明晃晃写着“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在演戏了”,让雨宫翠相当无力。 麻烦归麻烦,但在松下村塾所属的区域,他们父辈的权力各方面彼此交叠,形成了一张笼罩四野的蛛网。 若是贸然拨动其中某根丝线,就像上次巡查来找村塾的麻烦一样,轻易就能借助幕府之威,把冒犯之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高杉晋助可以骄傲独行,无视这些匍匐于泥土之中的庸人,但雨宫翠不能。 ——他需要借助这些人的力量。 所以,在姓川上的月代头少年苦恼地询问他、关于父亲在尊王攘夷派和避战开国派之间的站队问题时,雨宫翠久违地陷入了沉思。 ※※※※※※※※※※※※※※※※※※※※ 感谢在2020-10-30 18:00:06~2020-10-31 23:4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谜酒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狗狗直通车、45287659、守心荧祸、渣渣楠桦 10瓶;火烤青花鱼 6瓶;打分:-2 2瓶;柠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场掉马 无论是参考雨宫翠所知的正史, 抑或单纯按照当下的局势做出判断,一味抵制外来者、甚至连和天人扯上关系的商人都一并刺杀的过激攘夷派,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前途。 世界开始融合为一, 并不会因为弱势一方的利益受损就停步不前。若是与历史的潮流背道而驰,就只能被历史淘汰。 尽管攘夷派的初衷, 或许只是想维护武士的骄傲、意图驱离外敌来重现幕府的荣光,但方法错了, 一切皆错。 “如今幕府对攘夷志士多有打压, 令尊久居朝堂, 不会连局势都看不清楚。你既然这样问, 可见他平日里对天人的嚣张气焰也多有不满。” 川上闻言连连点头,明明日常生活大多在演武馆中度过、不然就是带领小弟们四处晃悠, 并没有和天人打交道的机会,但脸上流露出的愤慨嫌恶却相当真实。 “那些丑八怪……以为江户是什么地方,居然连武士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说, 贵族阶级高高再上了这么久,突然碰见了压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猖狂家伙, 感到不适也在所难免。 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立场不禁开始偏向攘夷派, 这种想法也可以理解。但是—— “现在公开站队,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派别本来就是烫手山芋, 稍微一碰就会被扒掉一层皮, 怎么, 有人逼你父亲表明态度吗?” “呃,这, 好像没有?” 雨宫翠死鱼眼。 “那他自己往火坑里冲做什么?离漩涡远远的, 当一个独善其身的小官不好吗?” 川上挠了挠后脑的头发, 看起来似乎被说服了,但又带着点不甘心,低声地嘟囔起来。 “明明大家都想把天人赶出江户!都怪那些软骨头的家伙——” 是指倡议和天人和平共存的开国派吗。 刨去畏惧被战火波及的因素,顶着民众的怨怼、士人阶层的讥讽,以更加长远的眼光做出此种决定。 在后世看来,这才是更为理智的做法吧。 “看上去可歌可泣并不代表正确。”雨宫翠也懒得手把手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下次抱怨之前,记得先为令尊想想。” 慢半拍回过神来的川上捂住了嘴,还不算迟钝得无可救药,用眼神威胁了同行的小伙伴们不准把他的话说出去,省得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天色渐晚,神社又处在一处偏僻荒山的山腰上,很容易就感觉到了凉意。 几片枯叶被风裹挟着呼啦啦滚过,雨宫翠从堆在身前的零食堆里拿了个橘子,随手抛了两下。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别找我这么勤,连阿银那么粗线条的人都问我怎么老往外跑。” “您就跟他说去见朋友呗!男子汉大丈夫,总被别人的眼光困扰怎么能行?!” 川上指挥小弟们把剩下的零食撮起来,看雨宫翠拿着橘子坐在石阶上发呆,于是率先领头往鸟居走去,临别之前还转过身来大力挥手。 “那我走了啊老大,下周还这时间见面如何,我的零花钱就快下来了!”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还真没办法拒绝。 本来畅通无阻的前路上突然多了障碍物,正扭头告别的少年一个没注意,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 他趔趄着后退两步,横眉怒目地瞪视过去。 “谁啊?!不长眼的吗?” 昏暗的天色之下,映入眼帘的那张面孔—— 略显凌乱的紫发,在阴影之下近乎纯黑的深绿色眼睛。 明明线条流畅、雕琢精巧,但此时却被从最深处逐渐燃烧起来的讶然怒意所覆盖,扭曲成了几欲择人而噬的可怕表情。 ……高杉晋助。 川上顿时僵在了原地,拼命转动脑筋思考着缓解形势的办法。 他倒不是害怕这个家伙,但讲武馆的小团体内,谁不知道高杉晋助是雨宫翠的白月光?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老大连接受上供时候跟他们见面都得偷偷摸摸,生怕一不小心被拉低好感度,可以说是相当卑微了,川上男儿落泪.jpg。 但最糟糕的局面就这么在眼下发生了,直接得连糊弄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干笑两声,眼珠子滴溜溜转,刚准备打着哈哈说好巧啊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只是和老大……和雨宫恰巧碰到,但拙劣的的谎言还没出口,就听见对面的小少年以压抑而低沉的声音发问。 “你刚刚叫他什么?” 川上顿时绝了伪装路人的念头。 连“老大”的称呼都被听到了,没得洗了。 他向依旧坐在台阶上的雨宫翠投去绝望的求助眼神,而后者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边如火如荼的地狱局面,甚至还懒洋洋地催促了一声。 “不是让你们走了么?马上天就要黑了。” “……走走走,我们这就走。”月代头少年颤颤巍巍,挪动着小碎步移开,“老大你一个人能处理好吗,真不需要兄弟几个给你压阵?” 系统提醒信任值下降的警告声也结束了,雨宫翠把完整剥下的橘子皮放在身旁的石阶上,丢过来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不耐眼神。 川上顿时get到,麻溜地拎着兄弟几个跑开了。 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坂田银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领头的那个有些眼熟。 他心机地抢先桂小太郎半步迈入鸟居,没去注意高杉便秘一般的脸色,站在神社边缘,叉着腰向已经被夜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的荒山下眺望,装模作样地发出感叹。 “哇,好景色!” “能看清才见鬼了吧,你以为自己是猫头鹰吗?” 随后跟上的桂小太郎对他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批判了这种装逼行为。坂田银时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收回pose,朝着雨宫翠——手里的橘子扑了过去。 “还帮阿银剥好了皮!好贴心啊我好感动!保证会一瓣不剩地吃进肚里,让这份关爱化为阿银成长的养分的!” “……够了!!” 黑着脸的高杉晋助被小伙伴们忽视良久,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坂田银时吓了一跳,试探着把抢到手的半个橘子递出去。 “做人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嘛高杉君,不然会像刚刚下山那家伙一样气成秃头的。大不了我分你一点?先说好,只有阿银小指头那么大小的一点点点点哦?” 高杉晋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疯狂跑偏的脑内话题从橘子上面拉回来,毫不留情地向着正将一瓣果肉放入口中的雨宫翠发出质问。 “你和那些家伙是什么关系?!现在想来,在村塾外你帮我解围那次就疑点颇多,难不成从头到尾都在演戏吗?” 被疯狂控诉的雨宫翠感情毫无波动,反而是正试图眺望夜景的桂小太郎缓缓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宛如看见沉迷网络游戏的死宅儿子突然开窍,摸底考试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全科满分。 你终于认清现实了高杉!迈出了成为悲哀大人的第一步!! “所以你是在问我要解释吗?” 雨宫翠咽下橘子,无所谓地偏偏头,“我以为阿银已经告诉过你了。就算没有,至少桂跟你说过吧——关于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高杉晋助一滞,顿时清晰地回想起了和银时比剑之后,急匆匆汇报情报的小伙伴被自己打击后的残念表情。 那些话,居然是真的吗? 他努力深呼吸平复莫名的怒气,把妨碍思考的要素都排除。 如果事实的确如那人所言,只是为了接近他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那么,因为一句“谢谢”未能说出口而负疚良久的自己,简直就像个活生生的笑话。 竭力回想着那天的场景……逼仄的小巷,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少年们扭曲的得意嘴脸。 本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善了——不。与其说“无法”,实则是在听见由于自己的原因、殃及村塾将被巡查之时,被蓦然腾起的怒火刺激得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并不害怕。 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备而来,多少会被狠狠揍上一顿吧。 以命相搏的狠戾觉悟刚刚做好,而下一秒,本来围着他尖声嘲笑的滓渣们夺路而逃,脸上是再明白不过的惊恐。 一瞬间的怔然。 随即而来的,是如释重负、又带着些茫然的轻松感。 【被救了吗?】 而在小巷的尽头,黑发黑眸的孩童手持道场的破旧木刀,腰间还插着另外一把,沉默着看向他。 “害怕?” “如果他们真的害怕我,过去也不需要麻烦你那么多次了。” ——他十分确信,这些同样并非谎言。 如果两份真相彼此矛盾,到底要相信哪个为好?近乎恳求地,他朝着石阶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雨宫翠看过去,说话的语气已经变成了相当色厉内荏的虚弱。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亲口告诉我吗?” 在高杉同学天人交战的时候吃完了橘子,雨宫翠从台阶上站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啊。至于这么做的理由,被讨厌的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吧?” 面对急于否定的高杉,他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但你对‘雨宫翠’的印象却总是一变再变。从片面的景象做出破绽百出的推断,一旦咬定某样东西就坚信那是事实,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太深了。” “我若想给出令人相信的证词,只需要三言两语,但这种东西有意义吗?你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如仔细想想看?” 满是尘土的废弃神社并没有好玩的地方,夜色寒凉,雨宫翠不再逗留,拉着看完嘴炮的坂田银时就此离开。 而路过双拳紧握、面色阴晴不定的高杉晋助时,他毫无预兆地停下,小幅度地凑上前去,用蚊蚋一般极轻微的气音搭了话。 “你还记不记得我来村塾之前,你打了我一拳?”他虚虚点着自己鼻尖,“就在这里。” 其实差不多已经完全忘掉的高杉同学:“……记,记得?” “记得就好。” 雨宫翠意味深长地拍拍满脸茫然的小少年的肩膀,双眼微弯,笑得非常愉快,“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吗?其实也很简单。” 注视着对方因好奇而睁大的双眼,愈发轻飘的低语带着丝丝笑意,像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 “——我只是单纯觉得,欺负你会非常有趣。” ※※※※※※※※※※※※※※※※※※※※ 小翠:你们都忘了吗?!我还记得啊,我还记得啊!!(呐喊.jpg) 感谢在2020-10-31 23:46:26~2020-11-01 19: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理安 19瓶;occhionorelli、花卯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今昔对比 高杉晋助, 是天性骄傲而执拗的人。 虽然披着似模似样的冷静外壳,也的确有超过同龄人的成熟认知,对世界背地里的运行方法了如指掌, 但是又过于理想化,眼里只容得下他肯定的东西。 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去追逐太阳, 根本不肯同四下漏风的寒酸现实和解。 会局限普通人的那些事物,他人的眼光, 家人的震怒, 同学的嘲笑……他全都一概置之, 满不在乎。 驱使着无数人奔行在“正确的道路”上的缰绳与马鞭, 对高杉而言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的内心过于强大、意志过于执着,只要确信道路是正确的, 就绝不会为外物而改变。 高杉同学一直很为自己的这份特质而自豪。 从离开讲武馆、前往名不见经传的松下村塾就学,到被只把自己当做不合手工具的家族除名,他扪心自问, 从来没有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后悔过。 但现在,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崭新困扰, 像迷雾一样盘绕在高杉晋助的心头。 ——到底要如何确信,什么是正确的呢? 在他跟松阳老师请了假, 在讲武馆、咖啡厅和村塾之间来回奔波、努力取证的同时,雨宫翠看着计数器上那波动频繁的数值, 睫毛低垂, 浅淡地笑了笑。 用亲眼所见的事实、内心信任的朋友和一直以来的固有印象去影响对方, 让这样明信笃行的人变得因自己而犹疑起来。 这难道不是平淡日常中最有趣的事情吗? 这份乐趣甚至要超过报复所产生的满足感,他神定气闲地坐在村塾之中, 猜测着那个人可能得出什么样的奇特结论, 不知不觉间, 甚至产生了赌马一般的期待与新奇。 标示着信任程度的数值,最终定格在【45】。 眼眶发青的高杉晋助把雨宫翠堵在教室里,眉头紧紧蹙着,神情落在旁人眼里颇有几分凶相。 坂田银时在边上略带担忧地探头探脑,被雨宫翠用眼神安抚住,乖乖坐在榻榻米上换了八卦的神情等着看热闹。 等到无关人等差不多走光了,勉强做好心理建设的高杉同学才揉了揉发酸的脸颊,深吸一口气。 “我——” “我不想听见道歉,高杉君。” 雨宫翠双臂环抱,语气轻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反正下次你若是看见什么引起误会的场景,肯定又要再走一遍同样的流程吧?” 紫发的孩童顿时绷不住了,尤其是人品为负的坂田银时还在一边揶揄地看着,指不定哪天就把这段黑历史拿出去添油加醋大书特书。 翡翠色的绿眼睛瞪得圆滚滚,他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低吼。 “并不会好吗?!我这次只是一时、一时——” “这种情况下不禁思索吐露的誓言就像妈妈说压岁钱帮你存起来一样不可信哦,翠?” 天然卷还在一边不嫌事大地疯狂煽风点火,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想给高杉后脑勺上一闷棍,以报上次切磋惜败之仇。 “除非他愿意提供半年份的草莓牛奶以示诚意!阿银觉得这样才勉强可以考虑一下!” 雨宫翠甚至都懒得吐槽他明晃晃的私心,木着脸道:“我觉得不用……高杉君也并不需要我的原谅吧。” 这句话出口之后,高杉晋助脸上的茫然之色甚至更甚于一旁的桂和银时。 看起来憨憨的,不太聪明的亚子。 “……啊?” 按耐住捂脸的冲动,雨宫翠慢吞吞整理好了书册,从堵在过道中央的高杉身边绕了过去。 “你不是讨厌软弱的人吗。不喜欢过于密切的交往,厌恶以友谊为名的过度依靠……那样的话,保持现在这种相处模式不就好了吗?” 回想起身处讲武馆时的噩梦时光,高杉晋助的嘴角抽搐一下,顿时失去了反驳的力气。 如果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几乎要开始感谢对方这么替他着想了。 目送雨宫翠和蹦蹦跳跳的坂田银时从村塾离开,高杉憋着一口气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被角落里的桂小太郎用恨铁不成钢的视线锁定,还伴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幽幽叹气。 他斜眼看过去:“怎么,你有意见?” “不,我已经懒得震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梳着马尾辫的桂同学抱着几本书,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到底还是忍不住,怜悯地丢下了几句话。 “雨宫怎么对待银时的,你看不到吗?还找出那种理由来,而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其实他完全就是不想理你吧。” ……好有道理哦,的确是那家伙的做风没错了。 被会心一击的高杉陷入短暂的低落之中。 然而毫不留情补刀的桂小太郎还没走出教室门,他已经完全消化了这股情绪,站起身来,紧跟着小伙伴大步离去。 黄昏的天穹云彩密布,色泽绚烂得犹如火烧。桂在树篱前停下,回过头来打量神色举止一如既往的同袍,毫不掩饰地欣然一笑。 “哎呀,没留给我太多看热闹的时间哪。我又不会笑话你,不再伤心一会儿吗?” “我要是摆出那副一蹶不振的作态,才真正要被你笑话了。” 高杉晋助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桂小太郎凭借早就锻炼出来的脸皮无视掉,和对方并肩,沿着树篱边的狭窄小路慢慢走着。 “所以到最后,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雨宫不在乎,我却很好奇。” 仔细想想,他之所以对雨宫翠此人持有那样根深蒂固的偏见、甚至于一直去经历说服高杉,不就是因为在道场时,黑发的纤弱孩童鬼气森森的一席黑泥发言吗? 但是……事实究竟如何,并不能完全凭借某个局中人的主观发言判定。 而他作为和高杉晋助走得最近的挚友,却未免被影响得太深。 ——那个家伙,难不成是故意的吗?故意干扰自己的思维,好让高杉做出错误的判断? 因为毫无证据而收回思绪,只是把小小的猜测深埋心底。桂小太郎一语不发,安静地听着身边的伙伴在思考之后谨慎抛出的措辞。 “说实话,无法确定。但是,我询问的人、还原的迹象越多,就越是确信一点——” “他从没有欺骗我或者试图伤害我,对村塾和老师也是一样。既然如此,细枝末节如何又有什么要紧?” 你满不在乎地说着“有什么要紧”的这部分,可是被很多上位者一口咬定“细微之处方显人品”,从而耿耿于怀、不扒清楚誓不罢休的点啊。 虽然这么想着,但熟知对方脾性的桂小太郎还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选择了由衷的赞同。 “雨宫这个人……越是想要深挖细思,就越会被带着走呢。相比之下,可能还是你这样的傻——咳,还是你这样的思考方式比较有用。” 从来没被人说过傻、天资聪颖之类的赞美倒是听到麻木的高杉晋助:“……我刚刚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形容词?” “是吗,那大概是你自己心底的声音吧,就是这样没错!” --------------------------------- 这边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而不幸如雨宫翠,又被回想起一箭之仇未报的坂田银时拉到了道场练剑。 阿银踌躇满志,已经做好了在明天早上的对战中把高杉狠狠按在地上摩擦的准备。 吉田松阳授刀弟子的名头不是充话费送的,雨宫翠的速度和技巧虽然能勉强跟上,但双方木剑甫一交接,他的双手就顿时一麻,松脱的武器打着旋高高飞了出去。 “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回想起初来乍到时松阳老师像种萝卜一样把人锤进地里的场景,觉得这个世界必然有哪里不对的雨宫翠自闭一秒,难掩委屈地向小伙伴发出质问。 而后者还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沾沾自喜的样子。 “哎呀,没有啦,其实我也没有很棒棒啦~~~” …… 捡回木剑的雨宫翠黑着脸敲了他的脑袋:“再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同样的情节重复上演。 就像玩游戏时操纵着两个不同角色,雨宫翠这边的各项数值原本还挺好看,但进入实战后才发现对面自带外挂,攻击力一栏多出整整一位数,让人举刀的时候都心生茫然。 木剑已经飞出去了不知道多少次,雨宫翠由自闭逐渐接受现实,甚至还有心情叮嘱对面额头冒汗的阿银。 “用的力气小一点,总是这样就没法练了。” 后者低低嘟囔了一句,似乎是“已经很小了”,但雨宫翠决定假装自己听不见。 练习告一段落之后,坂田银时的表情看起来比完全处于下风的小伙伴还要受伤,蹲在墙角抠着榻榻米的缝隙。 “明明平日的训练量都是一样的,这不应该啊……” 被打击了的雨宫翠还得抽出心思安慰他:“资质不同,这是没办法的事。” “即使我能记住招式、一一使出,但战场上态势瞬息万变,我自认并没有把剑化为身体一部分的才能,现在这样也许是好事。” “本来我就不追求成为武士,所以无所谓。我记得那是阿银的愿望吧?你有相应的天赋,这不是很好吗?” 画着圈圈的坂田银时迟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确信这是真心话以后,明显放松地吁了一口气。 的确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担忧,纠结于安慰之语到了苦恼的地步。 虽然平日里没精打采还总出粗鄙之语,但是基本上,阿银是个非常纯洁(?)的好孩子。 ……好吧,可能稍微长歪了那么一点。 “大家都有各自要走的道路,这是松阳老师说的。”坂田银时顶着一头翘起来的卷毛,随着煞有介事的点头一晃一晃,“没关系,反正高杉和桂我们三个的剑术都还不错啦,到时候可以保护你的呦!” 桂小太郎:???勿cue!并不想跟这家伙扯上关系好吗! 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个弱鸡的雨宫翠当然是哈哈一笑,谢过了阿银的这份好意。 外面的世界虽然不太平,但他也没有沦落到必须抱谁大腿才活得下去。剑术不好又不是致命伤,既然火器已经出现了,那接下来当然就是枪械的主场。 阿银,时代变了.jpg 第二天早上,坂田银时如愿以偿地重新雄起,以一招之差狠狠敲在高杉晋助头上,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拿下一本,重新成为了村塾最耀眼的剑术小王子。 “三胜二负!!” 他得意洋洋地叉腰大笑,嚣张地用大拇指对着自己,朝咬着牙的高杉晋助露出个十分欠打的鬼脸。 “压倒性胜利!啊哈哈哈哈哈,翠的生命安全就由我来守护!!” 站在人群外围的雨宫翠,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等到大家兴奋讨论着刚刚的比斗,从道场中挨个离开,他故意落在最后,特意去敲了正在换下护具的阿银毛茸茸的脑袋。 后者装模作样地嚷嚷着“痛痛痛”,脸上的表情超绝委屈——而不远处,同样刚刚脱下护具的高杉晋助目露凶光,盯着莫名融洽的二人,总觉得拳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坂田银时,你这个小偷! 而对面的两人并不在乎高杉同学莫名的怨气,交谈声清晰地传到了这边来。 “干嘛说那样的话?开玩笑也不行啊。” “诶,不行的吗?可恶啊,那样我准备一直被包圆到成年之后的芭菲和草莓牛奶不就没有着落了吗!好不容易才碰上一根如此粗壮的金大腿,居然准备在这样那样利用纯洁无辜的我以后就一脚踹开!太无情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会带着孩子去要求你负责的啊!!” “……吐槽得太大段了,你的肺活量到底有多少啊。” 雨宫翠发现面对这个人根本就没办法严肃起来,光是把槽点一个个列出来反驳就很辛苦了,只能把天雷滚滚的发言内容完全忽略掉。 “我不用谁保护的,阿银。重复太多的话连自己都会当真,所以最好从一开始就别建立这种错误观念。” “说了没有啊,只是打算蹭吃蹭喝而已——” “阿银。” 截然不同的严肃语气,一下就把还试图插科打诨的坂田银时压得没了声。 对面和他相处时、总是带着微微笑意的沉静孩童,漆黑到无法反光的眼瞳定定地注视着他。 “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非常感激。但是……我已经无法接受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了。” 过于不平等的关系,一味的施与和一味的索取。 即使打着友情爱情之类的高尚旗号,时间一久总会变味。若耐心耗尽,在遍地废墟里彼此厌憎的双方,是决计不会回想起一开始的相遇的吧。 ——我之所以如此强调,正是因为不希望我们走向那样的结局。 “那种话,对我来说就好像羞辱一样。” 他低下头,看着窗户上的木制网格在晨光下投射的阴影,“阿银,你能明白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坂田银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能带着我们的孩子去找你了,真让人难过。不过没关系!阿银自己也能把孩子养大的,你不用太担心!好了好了,让这个沉重的话题就这么过去吧,我保证孩子上大学之前绝不会把真相告诉他的哦,你这个连抚养费都不给的渣男。” 在阿银漫长的吐槽声中,冒泡的系统给出了信任值上涨的提示。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五点!目前的信任值为:50点!】 雨宫翠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那一番话,并不是刻意说给高杉听的。 上个世界也是,相比阴沉不定难以捉摸的攻略对象,明明旁边就摆着那么大一个明晃晃的小天使,傻子都知道要选谁做朋友。 所以是……认为难以取得的信任更能凸显能力、更加具有价值吗? 想起系统信誓旦旦地宣称“不是要实现愿望,而是要培养宿主自己实现愿望的能力”,雨宫翠默然了一会儿,对这种简单粗暴的判断标准表示嫌弃。 明明感情根本没有来自谁的更有价值一说,要是系统允许自己选定攻略对象,没准他现在都回老家结婚了,省得在这儿跟高杉晋助死磕。 太宰治和中岛敦、迪奥和乔纳森、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 两两对比之下,雨宫翠的表情突然微妙了起来。 沉迷报复之后,几乎都快忘了……这个现在跟木剑竖起来差不多高、欺负起来手感很好的傲娇小鬼,其实是个反派来着? 他缓缓转身,望向身后猛地紧绷起来的紫发孩童。后者左右张望,确认这个方向就自己一个人后,满脸警惕地开口发问。 “做、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吧,摆出那副架势,是怕我扑上去打你吗?! 而且这种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有五十点的信任值啊! 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句“欺负你会很有趣”给可怜孩子留下了多大心理阴影,雨宫翠摆摆手说了句“没事”,再次确认了高杉晋助是一个没有排面的反派。 “高杉同学,”他突然叫住了松了口气之后、正准备偷偷溜掉的小少年,满脸诚恳地问,“你打算毁灭世界吗?” 高杉晋助:( ̄□ ̄;) “你在说什么鬼话……是准备偷偷向松阳老师告状吗,我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早有意料的雨宫翠耸耸肩,换了个问题:“那你有没有头痛欲裂、突然失忆,或者觉得胸腔之中有一头黑色野兽在咆哮什么的?” 确信对方是在拿他开涮,黑着脸的高杉晋助气鼓鼓地走开了,脚步相当决绝。 这种精神病一样的形容,凭什么觉得他会承认? 欺负人也要讲究基本法啊混蛋!!! 目送那个小小的背影飞快消失在走廊上,雨宫翠心不在焉地跟在阿银身后,去上接下来的早课。 内心所想并不是逗弄与报复,而是很久很久之前,颠覆了他整个世界观、以至于至今还历历在目的某副场景。 ---------------------------- 依靠天人的技术飞行在空中的船只寂静无声,像遨游的蓝鲸一样舒缓地分开夜雾,在星空之下徘徊。 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只是因为主人的执念而滞留于此处。 看似来去自由,却被无形的锁链牢牢束缚,始终无法到达确切的前方。 跟围绕着宇宙终端terminal的那些灯火通明的飞船相比,这一艘灯光微弱,没有任何亮眼的涂装,几乎毫无存在感到消失在夜空里。 因为它所搭载的并非游客或货物,而是在雷霆一击之前亟待隐藏的、男人的野心。 光线黯淡的船舱里成排陈列着玻璃制的高大培养皿,绿色的液体不时浮现出一连串小小的气泡。而其中浸泡着的并非活物,而是长短样式如出一辙的刀剑——名为“红樱”的妖刀。 莹莹的绿光像是光线不足的电灯泡,堪堪照亮了周边寸许的距离。 视线不为所动地向最前方投去,这幅带有诡异美感的赛博朋克画面、像是导演精心布置的背景,最终全部化为烘托将要出场的人物的道具。 一只鸟合拢翅膀,落入巢穴。 一朵花蓓蕾微颤,终于绽放。 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迷惑于接下来到底要发生什么,然而在真正发生时又觉得理应如此—— 像电影里逐渐拉近的长镜头一样,坐在窗台上、介于欣赏夜景和完全放空之间的男人缓缓回头,额前的紫发随之滑落下来,半遮住左侧蒙着绷带的眼睛。 在找回了焦距之后,未被遮蔽的右眼缓缓亮起。突然发现可以暂时打发时间的玩具,男人懒洋洋地把快要熄灭的烟枪抬到嘴边深吸一口,唇边挂上了满是恶意的笑。 绘有金色蝴蝶纹样的紫底浴衣随着他的动作愈发大敞,毫不在乎地展露胸前风光。被月色涂抹上一层温润的白,男人未被布料遮掩的脖颈、小臂、经络明晰的脚腕像是玉做的那样,配合宽松衣襟之下若隐若现的腹肌,足以让人移不开眼睛。 并非是人类……而是不知为何仍存于此地,徘徊不去的艳鬼。 下意识地这样想着。 而窗台上的男人将烟枪意犹未尽地搁置在一旁,终于舍得抬起头来,朝着这边投来颇具兴味的审视目光。 顺着敞开的窗户中涌入的阵阵夜风,他落在地板上,木屐发出清脆的响声。 “居然能摸到这里,姑且就夸夸你吧。” “但若是要安抚我心中咆哮着的黑色野兽,你一个人的血还稍嫌不够。怎么,那高喊着要将整个江户化为乌有的吼声,你听不到吗?” 男人在往这边缓缓踱来,脚步声更像是催命的鼓点。 在闭锁的船舱之中无处可逃,最后的最后,所见的只有凄艳的冰冷刀光。 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发出了轻笑,带着不知针对谁的昭然嘲弄。 “——先我一步,下地狱去吧。” ※※※※※※※※※※※※※※※※※※※※ 感谢在2020-11-01 19:00:02~2020-11-02 23:1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菱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线骂人、方兴未艾 20瓶;谜酒、从嘉、(ー_ー)、沐沐秋、阿桑 10瓶;月下老人、火烤青花鱼 6瓶;罗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的道路 那是在刚刚搭载系统时, 被丢进所谓的“体验世界”,不幸和高杉撞个正着的悲惨回忆。 虽然见面十分钟不到就干脆扑街,被丢回主世界后还心有余悸, 但或许是因为没有产生什么难以接受的后果、关于痛苦的回忆也相当模糊,回想起那副场景, 雨宫翠心中所产生的些微情绪,并非畏惧或怨恨。 只是单纯的感怀。 ……很美。 并不单单指人, 也不是钗环叮当粉面敷妆的贵女结伴去河堤赏樱的那种娇弱之美。 无垠的夜空之下, 武士的杀意伴随着长刀缓缓出鞘, 沉寂的右眼中只余那一抹纤长的冷光。匀称的肌肉像海水一样起伏, 传递肉眼可见的力量,像一只即将发起捕食的凶兽。 华丽之物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狂奔、而本人也清楚知晓这一点, 却依旧放任自己投身于愤怒的黑色火焰之中,直至燃烧殆尽—— 就是将要毁灭而还未毁灭的那段时间,有着流星陨落般慑人的美感。 情不自禁地, 雨宫翠对那之前的漫长时光中所发生的事感到了好奇。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高杉晋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天资聪颖,特立独行, 敬爱师长,坚定执着……能用到他身上的形容词大多都是正面的, 即使偶有缺点也瑕不掩瑜,是个超出同龄人太多的好孩子。 所以, 那头在男人胸腔之中咆哮的黑色野兽, 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呢? 十年之中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 雨宫翠无法推断出确切的结论,只能把那段未来视作一个警告。 【若是不多加小心的话, 高杉总有一天会变成那样。】 并不是对那孩子产生了多么深厚的感情, 但的确无法坐视不管。究其原因, 或许只是不忍心。 好孩子应该有好孩子的奖品,不应当由于世界的恶意被打击到自闭消沉,麻木地惨淡收场,像个不被上天偏爱的可怜小孩。 信任值为【50】。 既然对方把他当做朋友来信任,他也愿意尽自己所能,给好揉捏的高杉同学,一个足够匹配“好孩子”的圆满结局。 童年的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快,在村塾就学的固定作息始终不变,每个清晨所见的熟悉面孔却在逐渐褪去孩童的稚气,成长为更加潇洒肆意的少年。 村民的孩子们并不会在学馆停留太久,往往学会了简单的文字和算术就会离开,为家人分担简单的劳作。 但松阳老师并不认为这代表教导是没有意义的,若说证据,就是逐年增加的、从外地慕名而来的贫寒学生,以及三天两头出现在村塾门口的时令点心。 一扎莲蓬或几颗桃子,被随手拽下的宽阔叶片包裹着,满含旧日学生们无言的感激。 最开始的那一批孩子,依旧跟随在吉田松阳身边的只剩下高杉晋助、坂田银时、桂小太郎和雨宫翠四个人,随着村塾名声的逐渐远扬,而被人云亦云地推崇为“松下四子”。 打响名声固然是好事,但令雨宫翠逐渐感到不安的是,每年风尘仆仆前来就学的不再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更多的是……血气方刚的青年。 松下村塾并不禁止任何思想的传播,在举国上下视攘夷志士为毒瘤的大环境下,小小村塾的空气反而显得格外清新。 而此间的主人吉田松阳同样不抵触极为符合武士观念的“尊王攘夷”思想,甚至隐隐持着赞成的态度。 在他的默许下,松下村塾俨然成了攘夷志士们坚定信念、交换情报的集会场所,甚至连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都成了次要的职责。 不过松阳老师并未被那股灼热高亢的报国热忱所煽动,依旧把绝大部分时间投入到教学事业当中。 攘夷志士中也有对他这幅不温不火的态度感到恼火的,总是试着正式拉人入伙,不择手段到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松阳老师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被成功激将到的坂田银时把人当场按倒打掉了两颗牙,彻底浇灭了志士们发展同伴的爱才之心。 但是,雨宫翠也敏锐地发现,高杉和桂都对青年们的那副说辞心动了,甚至还暗中旁听了几次集会。 阿银虽然对出言羞辱老师的家伙感到愤怒,也清楚攘夷派的处境,却并不讨厌他们所持有的信念。 “把那些为非作歹的家伙赶出这片土地,江户是江户人的江户!”,这样毫无阴霾的宏大理想,的确不存在惹人厌恶的要素。 所以雨宫翠在和另外三人私下交谈,确认他们知道这是一条如何光鲜而遍布荆棘的死路之后,便放手让众人去做自己的判断。 他又不是这几个孩子的保姆,无法代替他们做出选择——这也是松阳老师一贯的作风。 松下村塾,更类似于……一个让学生们在跌倒之时,可以回来舔舐伤口的地方。 永远亮着灯的归处。 雨宫翠捧起放在门外树篱旁的几个柿子,把这些圆润可爱的橙红色果实摆到松阳老师的桌上。 桂、高杉和阿银跟着那些青年离开了,但并不是准备为了大义而献身,只是去江户最出名的道场之一【练兵馆】交流剑术,那里同样是攘夷志士的据点。 以练剑为名特意带上这几个小鬼,看来那些人倒把众人的态度看得透彻。不过,那三人的强劲实力也是重要因素就是了。 至于剑术稀烂而且总是对攘夷事业敬而远之的雨宫翠,当然就被无情地孤立,甚至还特意选了他去神社和小弟们碰头的时间出发,等天黑雨宫翠回来时,足以坐满十席半教室的众多学生已经溜掉了大半。 小翠:…… 就很气。 松阳老师正坐在走廊上看书,背后的棕色长发被一根朴实无华的青色布条束起。那个颜色雨宫翠颇觉眼熟,总觉得是从某件旧衣上裁下来的。 已经习惯了青年这种简朴作风,他熟门熟路地从柜子上取下茶壶,麻利地洗刷干净、放入茶叶,用热水冲泡,把第二泡的茶水连带整套茶具端出去,无声地搁在了沉迷书中的老师身旁。 他退后两步,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书本被搁置在走廊木板上的轻响。 “阿银他们后天就回来了,不必担心。” 风过竹林一般的清朗声音,此时染着些玩笑意味,“还是说你在不平衡吗,翠?” 雨宫翠偏头做思考状,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那是当然。孤立可是校园霸凌的一种,回头我会注意好好教育他们的。” 吉田松阳闻言哈哈一笑,丝毫没有为未来蒙上一层阴影的弟子们求情的意思。 “你说话的风格倒是越来越像阿银了,是因为近者神似吗?不过记得,不可以学那孩子身上的缺点,我还希望你能帮忙管束他呢。” 而出乎青年意料的是,身边的学生闻言睁大了眼睛,极为认真地订正了他的话。 “阿银没什么缺点,硬要说的话,应该叫做‘特点’吧?” ……你的滤镜好重啊。 吉田松阳嘴角抽动,脸上的笑容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有些虚弱。 “是、是吗?还有高杉和桂,也都是很优秀的孩子——” 雨宫翠虽然出于礼貌没有吭声,但眼神中有直白到喷薄而出的嫌弃。等到老师自己因为说不下去而逐渐消音,他才轻咳一声,慢悠悠地开了口。 “高杉就不说了,总觉得一看到他我的拳头就痒痒。至于桂,您猜这两天我在他被窝里发现了什么?” 看着松阳老师懵懵懂懂纯洁天真的眼神,雨宫翠突然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产生了一丝罪恶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人/妻主题的写真集,从教师系列到护士系列一应俱全,连限量特刊都有,显然我们桂终于发现自己的心头好了。老师,需要我管管他吗?” “……别,还是把东西放回原处,别告诉任何人,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过!” “好的老师,”雨宫翠淡定点头,“我本来就准备这么做。” 所以你是为了证明阿银的毫无缺点,特意把桂同学薅出来拉踩了一番吗?!很无辜的,桂也很无辜的啊!! 老师的心声几乎明晃晃写在脸上,雨宫翠翘起嘴角,摆出一张友好温和的微笑脸。 “他才不无辜。背着我偷偷跑去江户,他不也是其中的一分子吗?” 还因为走得太急被我抓到了把柄,真是可怜。 察觉到什么魔鬼特质正在苏醒的吉田松阳赶忙转移话题,成功让思绪被打断的学生抬起头来,恢复了平时的沉静模样。 “翠前几日和讲武馆的同学碰面了吧?这段时间,局势如何呢?” “一如既往地差,而且只会越来越差。” 雨宫翠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灰眸,无力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根本反对和那些攘夷志士沾上关系!本来这种局势下开设私塾已经很危险了,幕府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动清剿!” “川上也跟我说了,现在他父亲还能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攘夷派惹出了事情、抑或上级下了死命令,那村塾就是最大的靶子。老师,您不该接纳他们的!!” 而青年只是歉意地笑了笑,把带着茶叶香气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头上,洒下薄薄的一片阴影。 “若真到了那时候,我一力承担便是。放心,不会殃及你们的。” “……您在说什么呢!!!根本不是——” 炸毛的雨宫翠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狠狠地试图把说出这种话的老师的手挥掉,但并没有成功。 那片暖意像生了根一样,长久地停驻在那里。 “助向学者求学,这绝不是坏事。那些人既然上门求道,自然同样是我的学生。” 【你也好,高杉和桂也好,阿银也好。因为你们需要,所以我留下了你们。】 【至于可能产生的后果……我开设村塾,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也不在乎落得什么坏处。】 【若是心怀畏惧,松下村塾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吧。】 那是未曾说出口、却很快作为言下之意被雨宫翠理解的东西。 ——作为师长的吉田松阳,为自己选择的“道路”。 ※※※※※※※※※※※※※※※※※※※※ 感谢在2020-11-02 23:18:21~2020-11-03 23:4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520831 118瓶;废猫不会喵 2瓶;白川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任盟友 气氛一天较之一天更为焦灼与压抑, 每个人都隐约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所以,当自称【天照院奈落】的黑衣人们闯入村塾,目标明确地将吉田松阳带走, 随后更是将这些年辛苦扩建的校舍付之一炬时,雨宫翠只是沉默地站在树篱外, 身后拢着一群因为失去容身之处而惊惧大哭的孩子。 他的黑眸里倒映着漫天的火光,而在几乎被渲染为红色的夜空之下, 青年身着浅色和服的身影被一群黑衣人簇拥着, 毫不停留地逐渐远去, 终至消失。 ——大肆关押攘夷志士的“宽正大狱”, 开始了。 在奈落离去之后,附近的村民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家门, 自发地拿起盆盆罐罐帮忙救火。 雨宫翠谢过了他们的好意,但对木结构的老建筑来说,烧到这个程度, 救与不救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反正附近也没有其他建筑物,等到了天亮, 能烧的东西都烧完,火势就会自己减小熄灭, 留下一地漆黑的残垣。 他把犹自抽噎着的孩童们逐个拜托给村民们,希望他们能帮忙为这些孩子提供几天食宿, 至于以后的去处, 还需要等外出的学生们回来再另行商议。 在略带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雨宫翠塞过来的酬劳之后, 那些被拜托的家庭们答应的态度就痛快多了。 毕竟现在世道艰难,即便只是两三天, 多出一张嘴也是不小的负担。 村民们各自领着一两个孩子往回走, 不时回头望望依旧熊熊燃烧的大火。而小金库缩水不少的雨宫翠依旧站在原地, 离已经被热浪炙干枯萎的树篱稍远一点的地方,目光逐渐由于思绪的散漫而变得毫无焦距。 【各人的道路如此,谁也不能帮谁做选择。】 【如果,这就是老师的道路……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号,实则是无法习惯失去、想要继续依赖下去,理直气壮地贸然插手,这种行为真的是合理的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何,在幕府的强势作风带来的无能为力的现实面前,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雨宫翠只是茫然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更加紧要的事情上去。 “等到阿银他们回来,”他轻声地喃喃,蜷起来的食指不自觉弹动了一下,“这副样子,可真是让人没法儿交代啊。” -------------------------------- 对没有了去处的松下四子来说,加入攘夷团体已经成了唯一的选择。 若是想向幕府复仇、从而夺回老师,这也是最快的途径——虽然还是少年,但以那三人的人望,很快就能拉起一支队伍来,在和天人的正面战场上大放光彩。 而原本从头到尾都不打算和攘夷志士掺和的雨宫翠闻言,倒退两步,重新回到方才路过的、情绪激昂的三人组面前。 “你们要领兵参战?” “没错。松阳老师教导的东西,是时候为了老师而派上用场了!” 相较于幼时,高杉晋助的面孔褪去了稚气,愈发贴合雨宫翠记忆中的男人,同时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飞扬神采。 像一块逐渐展露光芒的璞玉,虽然还未彻底长成,但已经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深绿色的眼睛由于洒落进去的阳光而显得剔透,透彻而又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混乱与迷茫。 雨宫翠和他对视,突然失去了规劝的心思,只是在良久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很会危险——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那我就不多嘴了。总之,一切小心。” “你好像因为女儿放学以后去参加联谊就忧心忡忡痛心疾首的欧巴桑哦,翠。”阿银抠着鼻孔,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罕有的抒情,“再说比起我们,更应该小心的是你吧?” 雨宫翠一怔,下意识道:“可我并不打算——?” “你在说什么呢翠酱,”天然卷用白眼把他的话堵回去,歪理说得掷地有声,“松下四子如果少了一个,那还能叫松下四子吗?你想想看,如果日后某天我们推翻了邪恶的幕府拯救了柔弱的松阳老师,我和那两个家伙都成了大名鼎鼎的武士,结果并称四子的你居然在街边卖红薯,那阿银即使当了将军也会觉得很没有排面的啊!” “……卖红薯这种接地气的工作,我觉得阿银来做更合适吧。”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雨宫翠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性地上手狠狠敲了银时的脑壳,把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小伙伴打得嗷地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桂发出一串用来掩饰笑声的咳嗽,假装同情地俯身拍了拍坂田银时的肩膀。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刀枪无眼,高杉又总是打起架来不要命,没有人统筹全局的话,那战况真的很难想象。” 他看似自言自语、实则非常大声且装模作样地感慨。 “唉,我们和同僚们又不够相熟,说不定会遭到冷遇或者孤立吧。太惨了,真是太惨了,你说呢高杉?” 突然被cue的高杉晋助……高杉晋助表情僵硬,梗着脖子别过脸去,从喉咙深处挤出了相当别扭的一声“嗯”。 像是为了掩盖什么,紫发的少年匆匆忙忙地补上了一句。 “我、我们都在这里,身为同学却非要避开,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肯承认自己非常动摇的雨宫翠抿着嘴沉默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有些纠结地开了口。 “所谓的‘道路’,你们的也好、松阳老师的也好,我如果插手的话,真的没关系吗?” 高杉晋助闻言一挑眉,毫不掩饰的诧异。 “这种疑惑从何而来?那本来就是应该随着年龄增长、视野开阔而不断修正的东西,有所变动也理所应当。你从来没有意识到,你也是那份规划里的一部分吗?” “……是这样吗。” 他垂下眼睫,望着半空中飘浮的细小尘埃,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松阳老师被带走之前,在熊熊的火焰里逐渐哀鸣着倒塌的村塾。 无形的热浪裹挟着火星向外扑来,让人的面颊都开始灼痛。 那是他生活过数年的地方。 和阿银一同练剑、在拐角处不期然撞上高杉、从被窝里发现了桂的珍藏,屋后的菜地里,架着松阳老师不时会去浇水的几株繁盛豆藤。 但是现在,只剩下一片灰烬,以及孩子们的哭声。 【——老师的道路是错误的。】 自然到让自己感到惊讶,这个念头像鱼儿吐出的水泡一样浮现在心头,激起一片小小的涟漪。 那副老师没有看见的凄惨场景,若是如实相告,总能让他改变主意吧。 作为学生的雨宫翠,终于确信了自己所负有的义务。 颇有一股豁然开朗之感,他抬起头来,向着等候自己做决定的三人笑着伸出手来。 “那么,就让我们一同为夺回老师而努力吧。” ------------------------------- 宽正大狱已经过去两年之久,面对天人的战场依旧如火如荼。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除了以“白裆布西乡”为代表的成名已久的老将,又多出不少相当活跃的新面孔。 之中最为出名的坂田银时,已经由于那副纵横敌阵、满身鲜血的姿态,而被赋予了“白夜叉”的称号。 而对极少参加正面战斗的雨宫翠来说,他最大的改变就是精神层面上、关于“冷兵器永远要管热武器叫爸爸”这一永不动摇的铁的认知—— 自从看见几位从小一同长大、一起练剑的同学随随便便用武士/刀格挡弹雨,甚至把呼啸着砸过来的炮弹嚓啦一下劈成两半,云淡风轻到似乎那是橡皮泥捏的,雨宫翠惨遭蹂/躏的世界观碎成一片片落在地上,再被拾起来粘好的时候就坚韧了不少。 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他确信除了力道差点,招式之类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就做不到刀砍子弹这种事情???难道是过于科学的世界观限制了他的发挥? 之后在偶逢阿银大发神威,用几尺长的小刀片整个劈开了一艘小型飞船的时候,雨宫翠已经无力嫉妒,彻底地麻木了。 这已经不是天赋的事情了,这几个家伙肯定背着他偷偷去隔壁学了卍解!! 被松下四子其他三人在武力值方面远远拉下的雨宫翠猫猫落泪,从此在外人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对刀剑不屑置之的高傲面孔,硬是凭着一手不凡的枪术撑起了门面,不至于真沦落到阿银口中其他人领兵自己在卖红薯的悲惨境地。 而贴心如坂田银时,似乎早就忘了在村塾时雨宫翠在剑道上的弱鸡表现,还时不时对他的射击准头表示一下嫉妒。 这就是幼驯染的默契之处了吧。 雨宫翠内心感慨,那段时间甚至连毛茸茸的白色脑袋都敲得少了一点。 至于和高杉的直接交流,倒是一如既往地少。 对方本来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和坐镇后方发号施令的雨宫翠的交集,往往是战斗开始前的商讨交流。 要么就是夜幕降临、双方各自收兵,浑身都散发着刺鼻血腥味儿的三人从最前线退下来,安静地围坐在篝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上冒着泡的锅子,等着雨宫翠把食物煮好。 但即使缺乏沟通,伴随着两年间大大小小的战役、一次又一次的胜利,高杉晋助的信任值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稳步上涨。 在撤退时面对紧追不放的大股敌人,彼此交托后背的剑与枪。 按照一方给出的信息、拟定的战术适时出击,从来不问消息来源是否可靠的另一方。 受伤之后利索裹上的绷带。永远存在的应急预案。精疲力尽时,可以放心入睡的地方。 只要知道有那个人存在于此地,即使不在视线之中,同样会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强大安心感。 在派出探路的斥候回程汇报异状的时候,雨宫翠正看着计数器上的数字发呆。 【72】。 已经超越了常人对于伴侣的信任,朝着下一档位迈进。 从未取得过的高评分甚至让雨宫翠有些惶然。 明明似乎没做过什么,却被给予了这种程度的信任,突然之间,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了。 而斥候掀开帐篷的帘子进门时,他已经又把表情收拾好,态度沉静地听着对方毕恭毕敬的汇报。 事先选定的扎营地没有异样,沿途也没有敌人的埋伏。提到值得注意的点,斥候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有些纠结地提及了一件无关之事。 “沿途的小村庄,有个幕府的官员打算处死一个小孩子。属下听围观的村民们说,似乎那孩子的父母生前得罪过那家伙,所以……” 雨宫翠了然。 “你希望我救下他?” 半跪着的男人把姿态放得更低,语气恳切:“孩子、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笑着叹气,看见对方惊喜地抬起了头,挥手示意下属去传递命令,“全军开拔,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在队伍拔营转换驻地的途中,雨宫翠带了些人去往旁边村镇,在简单核实之后、一枪在痴肥的官员脑门上开了个洞。 相比于之前和天人的惨烈战争,这简直是可以称得上娱乐活动的业余放松。 唯一让雨宫翠有所触动的,就是把处刑台上瑟瑟发抖的瘦小孩子抱下来时,后者的身躯轻薄得像一片纸,几乎没有实体的重量。 皮包骨头的纤细手臂环绕着他的脖子,孩子的声音由于恐惧和激动而显得嘶哑,另一只手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攥着少年的衣襟,生怕被再次抛下。 “来岛又子……我叫,来岛又子。” 她努力地重复了一遍,渴求地盯着少年漫不经心的沉沉黑眸。后者正忙着把他身上残留的绳索扯下,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原来是个女孩子。 没有得到回应的来岛又子喘匀了气,不甘心地追问:“你叫什么?” 但是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把挣动着的小孩子转手递给身后的下属,离开之前不忘嘱咐了两句。 “安置一下吧,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送到附近的城镇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收养的人家。” “是,雨宫大人!” 而骤然遭到抛弃的来岛又子声嘶力竭地抗议起来,拼命对现在抱着自己的男人/拳打脚踢,但实际效果只不过是猫咪抓挠一般的轻微痛感。 领命的下属在同僚的嘲笑声中苦着一张脸,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很快精疲力尽的小女孩背在了身后。 “你是个幸运的孩子,”他转头叮嘱,憨憨的五官带着些肃然,“要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了大人的心意。” ----------------------------------- 一个星期之后。 暂时没有主动出击的计划,也没有和天人的小股部队遭遇,是难得的安稳时光。 高杉和银时去迎接新盟友了,雨宫翠和桂小太郎留下来看守驻地,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篝火旁,对着冒泡的汤锅沉默不语。 最终,还是桂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向着小伙伴身后那个长相憨实的男人发问。 “三郎,那个小鬼还没走吗?” 平贺三郎挠挠脑袋,没注意到雨宫翠微僵的神情,老实地回答了上司的提问。 “是啊,我今天早上还在驻地旁边看见她,好像又瘦了。那孩子想偷偷溜进来见雨宫大人来着,一直在周围徘徊着不肯走呢。” 桂小太郎用拳头堵着嘴巴,非常大声地清了清喉咙,让熟知他这是在强忍笑声的雨宫翠脸更黑了。 “没想到雨宫的魅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我自愧不如。”咳嗽完的桂开始说骚话,俊秀的五官顶着非常具有欺骗性的满脸正气,“一直逃避是行不通的,类似状况我提出的建议都是直面自己的内心,抛却世俗的偏见去追逐感情——” duang的一声巨响之后,桂小太郎的脑门上缓缓鼓起一个肿包,嘴里的话也随之流畅地修正了。 “我的意思是一直躲着不是办法,你不如见见那孩子,稍微开解她一下。半个月后我们就要开拔参战了,你总不希望她固执到跟下去吧?” 雨宫翠甩了甩酸痛的手指,无奈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真是搞不懂……没办法,让她过来吧。” 时隔一周第二次见到来岛又子,说实话,雨宫翠吓了一跳。 她好像又瘦了,枯草一样的乱发顶在头上,一阵风就能把整个人吹走,表情却依旧像被解救的那天一样神气十足。 在和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这孩子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边冲过来:“雨宫大人!” 雨宫翠下意识接住那具急促喘息着的瘦小躯体,实在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现在就开始赶人,总感觉她会立刻在野外饿死的样子。 于是把幸福到冒起小泡泡的来岛又子按在身边,从面前的锅里盛了碗炖菜给她。 “慢点吃,小心烫。” 又子抱着碗用力点头,小口小口地吹着气。而雨宫翠和面露不忍之色的桂小太郎面面相觑,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这么把人赶走太过灭绝人性,而军伍又绝不是适合孩子生活的地方,两个智囊一时麻了爪,只能试图用目光把担子丢到对方的头上。 就在来岛又子快把一小碗汤嘶嘶哈哈地喝完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独特的“啊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和一股微妙的酸臭味,高杉和阿银领着个从没见过的青年走了过来。 是位身材高挑的男性,留着浓密的棕色短发,身披一件墨绿色的羽织。 ——“桂滨之龙”坂本辰马,众人的新盟友。 精神面貌倒是相当开朗,但不知为何,脸上青青紫紫,带着些新鲜的伤痕。 而前方领路的两人神态也不对劲,丝毫不见喜得强援的开怀,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生无可恋,刻意和身后笑容满面的青年拉开了距离。 雨宫翠有些迟疑地准备站起来欢迎新人,被紧张的来岛又子抓住了衣角。桂小太郎见状,当仁不当地站起来迈出两步,亲切地握住了坂本君的双手。 “哎呀,您就是那位‘桂滨之龙’吧?如雷贯耳,如雷贯耳啊——” 而另一边,雨宫翠也抬头向准备绕过自己径直钻进帐篷的两人轻声发问。 “怎么回事?路上出什么意外了吗,是天人吗?” “怎么说呢,阿银我宁愿和天人打一场啊,”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东西,天然卷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你根本不知道,这个混蛋他晕船啊!!!” 啊,晕船怎么了,连晕船也歧视真的有必要吗? 满脸茫然的雨宫翠刚准备继续追问,就听见近在咫尺的“呕——”的一声,那位桂滨之龙挺胸收腹,嘴里喷出了一道需要打马赛克的彩虹状物,整个浇在了桂小太郎的衣襟上。 雨宫翠:“……” 雨宫翠:“我懂了,你们三个快给我去洗澡换衣服,别在我旁边呆着!” 来岛又子“噫”了一声,目送黑着脸的三人远去,不由抱紧了唯一没有酸臭气息的雨宫翠的胳膊。 不愧是她的天命,果然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雨宫大人世界第一!和那些臭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坂本辰马很有自知之明地坐在了离锅很远的地方,背朝着雨宫翠,不时干呕几声。雨宫翠让人送上茶水,他咕咚咚灌下去,满意地长出一口气,看起来总算活过来了。 等到被彩虹浇灌的几个幸运儿收拾停当回来,太阳已经偏西了。 众人狼吞虎咽地瓜分了这顿午饭或者晚饭,虽然没有人对来岛又子的存在提出质疑,但雨宫翠还是简单解释了两句,并提及打算暂时把这孩子留在身边。 至少养胖一点。 除了一旁没得饭吃的坂本辰马感叹了一句“养成吗!真好啊”并收获了又子的眼刀,其他人都没什么异议。 吃饱喝足的银时剃着牙,一只手撑着脸颊歪斜在草地上,懒洋洋地看了脏脏瘦瘦的小鬼一眼。 “平时谁负责照顾他,翠亲自来吗?难道这就是在压力环境下提前到来的父爱,阿银也好想要啊——又子啊,你想要个哥哥吗,陪你吃糖喝草莓牛奶的那种?” 雨宫翠的眼神在周边一群不靠谱家伙身上来回扫动,又逐个排除,最终定格在了今天值班的护卫,不说话时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平贺三郎身上。 后者后知后觉地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我?可,可是……我没什么照顾小孩子的经验……” “不止是你,我想找些靠谱的人来。” 雨宫翠偏了偏头,看向正在养护佩刀的高杉晋助,和下意识抬起来的后者对视。 “高杉不是一直想要专属的亲卫队吗?战力过硬、能跟上你脚步的那种。毕竟你追杀敌人时总是不懂见好就收,我也很苦恼啊。” 翡色的眼睛这才在来岛又子身上一瞥,明白这是想让他日后帮忙照顾这孩子的意思,但和他梦想中的队伍比起来,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开始筛选吧,我会亲自把关。” “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那是自然。” 高杉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满含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鬼兵队。我将带领的这支队伍,就叫做鬼兵队。” ※※※※※※※※※※※※※※※※※※※※ 感谢在2020-11-03 23:49:28~2020-11-05 23:5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冉冉然、鸟球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和 30瓶;深爱着唯一的你 20瓶;月下茶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所谓惊喜 在临时设立的靶场上, 高杉正领着刚拉起来的鬼兵队成员练枪。 而场地的一角,脸蛋肉眼可见地圆了不少的来岛又子手持一把黑色的左轮/手/枪,表情新奇又严肃, 正在雨宫翠的指导下努力地瞄准靶子。 “手/枪要用力抓紧,否则射击时候会飞出来砸在你的脸上。对准目标, 扳机缓扣,然后在呼吸的间隙按下去。” 砰地一声枪响, 又子纤细的双手拼命和反冲力做斗争, 终于堪堪握住了手/枪, 没有让武器飞出去。 她松了一口气, 朝不远处的靶子望过去,在发现根本没有弹孔的时候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 “没有脱手就很好。” 雨宫翠并不意外, 伸手在小姑娘扎成一束的枯黄头发上揉了揉,“你的力量不足,还够不上谈论技巧如何。明天我们继续, 等你适应了这股力道,再正式开始训练。” 又子抿着嘴唇用力点头, 将枪支调转方向,恭恭敬敬捧在手里还了回去。雨宫翠把这柄惯用的武器插回腰间, 牵着女孩的手往靶场外走去。 途中和高杉对上了眼神,彼此点头致意, 但并没有停下来说话。 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 能明白对方最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代表的含义, 但若是相对而坐, 却又根本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能别过眼神, 一味地沉默。 等到离训练中的鬼兵队远了些, 明显放松不少的又子蹦蹦跳跳起来, 突然停下脚步,仰面望着雨宫翠。 “雨宫大人和鬼兵队的总督关系不好吗?” 虽然被问得一怔,但雨宫翠想了想,实在没办法对着那七十出头的信任值说谎。 于是有些不确信地答道:“……我觉得还行?” 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茫然地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很难理解。 “可是他们说,虽然有着同学情谊,但是大人和鬼兵队队长、狂乱贵公子的关系都称不上好,只有白夜叉和您走得近些。白夜叉是谁?那个成天打哈欠的死鱼眼银发天然卷吗?” 咦,又子一下把阿银的各项特征抓得好准好清晰,简直跃然于眼前了。 但是雨宫翠紧接着就抓住了重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们说’?他们是谁?又子,是有人教你跟我说这样的话吗?” 这个推测被女孩否认了,但是提起流言的来源,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从大人那里听到的。 这段时间来岛又子被新拉起的鬼兵队众人轮流照顾,队员们都觉得小孩子不懂事,估计谈话什么也没有刻意避着她。 只不过,能给小孩子留下这么清晰的印象,除了她对雨宫翠过于挂怀之外,显然这种观点已经深入人心,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承认。 雨宫翠回想起自己和高杉的相对无言、以及和桂小太郎的互相伤害,顿时陷入了沉默。 要不是系统的信任值评分明晃晃摆在那儿,他肯定也是这种说法的坚定拥护者。 高杉和他关系好?他都快想不起来那家伙上次主动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好吗?! 但是为了大人的面子,雨宫翠还是虚弱地辩解了两句。 “谣言止于智者,又子,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本质知道吗?” 又子有没有看穿本质他不知道,但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有自认为看透了雨宫翠讨人嫌真面目的家伙突然跳出,对着早有预感的雨宫翠发动了声讨。 “德不配位!德不配位!去年四月的那场战斗,不就是因为你指挥失误才损失了那么多人手吗?如今又要赶往和天人的正面战场,你这种连同门都不屑与之交的小人,根本不值得我们托付生命!” 营地死一般地寂静,但是紧接着,像是某种瘟疫一样,低语的窃窃声飞快地蔓延开来,耳边充斥着嗡鸣。 阿银已经黑着脸把手放在了腰间,雪亮的长刀几乎出鞘。除了坂本辰马依旧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其他人的表情都称不上好看。 雨宫翠注视着面前做大义凛然状的男人,相关信息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还在松下村塾的时候,这个名为藤本的家伙就是攘夷志士中最活跃的一批,智谋不错,也总爱充当意见领袖。 那个时候,因为雨宫翠的冷眼相待,藤本也没少煽动同僚们敌视他,不过被针对者根本不在意就是了。 其实雨宫翠现在也不在意。 但是出战在即,军心如果散乱,做不到令行禁止,上战场就和送死没什么差别,所以还是必须好好处理—— 不然多给这家伙一个眼神,他都觉得浪费。 雨宫翠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脑海中已经构思出一套逻辑严密的反驳思路,保证连消带打,把跳出来的藤本君怼到自闭。 他捏捏鼻梁,直视对方的眼睛,声音平静又清晰。 “所以,你想让我把指挥权交给谁,你吗?” 而藤本眼神微动,视线投射到了坐在一旁头颅低垂、有些看不清表情的……高杉晋助身上。 “我自认没有这份才能,无法服众,不过眼前不就有最佳的人选吗?我推举高——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眼睁睁地,雨宫翠看着一柄未出鞘的武士/刀擦着自己的脸颊从身后投掷过来,裹挟的疾风吹起几缕额发,然后毫不留情地正中红心,狠狠戳到了藤本的鼻子上。 后者猝不及防受了一击,大惊之下好像还咬到了舌头,顿时捂着鼻子痛叫起来,指缝中隐隐约约渗出鲜血。 雨宫翠下意识接住去势已尽、无力落下的长刀,转头向后看去。 但视线还未落下,站起身来的高杉晋助已经从他身边走过。系在额头上的抹额末端擦过脸颊,雨宫翠左手抱着被这人当成远程攻击武器的佩刀,不自觉地用右手手背轻蹭了一下。 有些痒。 而藤本颤抖着的惊慌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面对挡在雨宫翠身前、脑门蹦出青筋的鬼兵队总督,畏惧之意相当明显:“高、高杉大人!!我并没有恶意!” 而后者根本懒得理他,在厌恶的瞪视之后,向场间扬声质问。 “还有谁是这么想的?!我们的队伍里不需要心怀鬼胎挑拨离间的家伙,现在站起来离开,我会看在过去并肩作战的情谊上放你们一条活路!” “我们在战场上活跃两年之久,经历的大小战役数以百计,但是看看你们身边的面孔,同期入伍的家伙们是不是都还在?你们以为活着是靠自己幸运吗?!要不是雨宫收集情报、制定战略、安排指挥事无巨细,我们的队伍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还有去年四月……居然还有用那次战役来责问指挥者的家伙!天道众突然支援地方,明明已经打出了撤退的信号,是谁贪恋战利品硬要留下,觉得自己啃得动硬骨头?” 看见众人都面带羞愧之色地垂下头,不敢与自己对视,高杉晋助的态度也随之放缓了些,但声音依旧蕴着铁一样的冷意。 “我们需要的是一同对抗天人和幕府的伙伴,为了私怨而将刀刃对准同伴,我绝对无法容忍。藤本,你离队吧。” 派了人监视捂着鼻子灰溜溜退下的家伙,高杉晋助无声地长吁一口气,从雨宫翠手中接过了先前掷出去的佩刀。 后者斜眼看他,嘴角微妙地翘着。 “那么激动做什么?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只是看不惯那样的家伙罢了,不赶快处理的话会把风气带坏。” 早就习惯了对方嘴里没有一句感激致谢之类的软话,干完苦力还要被埋怨的高杉晋助心平气和,甚至还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 “你不用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把刀挂回腰间,低头时露出头顶的发旋,“维系队伍是我们的活计,你可以放心去做擅长的事。” 雨宫翠想了想,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的确,这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吧?我实在模仿不来。总之,处理得不错呢,高杉君。” “毕竟马上就要开战了,绝不能有所懈怠。” 翡色的眼睛飞快环视四周,注意到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从这里移开之后,不动声色地向雨宫翠凑近了一点。 后者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他贴近耳畔,吐露出压得极低的喃喃细语。 “……能赢吗?” “能赢。”雨宫翠轻笑着回答,“而且,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说不定会有惊喜。” 惊喜? 花一个月隐匿踪迹、突袭天人到江户的访问舰船,最大的效果难道不是向幕府示威吗? 不过,既然翠这么说了—— 而数天之后,在这场以有心算无心的压倒性战斗有惊无险地结束后,高杉晋助哑然看着下属绑过来的两个俘虏,终于明白了“惊喜”的意思。 两个天人一大一小,忽略头顶正中间伸出的灯笼鱼一般的触须,外表完全是平平无奇的秃顶胖子。 而高杉的注意力不自觉被那根过于多余的触须吸引,迟疑道:“魔人布欧?” “哦哦,少年你也看龙珠吗,同好同好——不对啊!谁是魔人布欧啊!!快把本皇子放开,你这只粗鲁无礼的地球猴子!” 年龄较小的那个天人声嘶力竭地叫着,试图用自己高贵的身份砸晕对方。 “我可是高贵的央国星皇子!!快放开我,我要把你这只猴子关进笼子里去!” 而让年岁不大的皇子心里发慌的是,对方非但没有害怕,还像旷野里的狼一样,眼睛里亮起了骇人的光。 “哦,皇子吗?那可真是,相当大的‘惊喜’啊。” ※※※※※※※※※※※※※※※※※※※※ 感谢在2020-11-05 23:57:04~2020-11-06 23: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一个小幸福 10瓶;youth英语一流 9瓶;米奇迪宝 3瓶;冉冉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的副手 把来自央国星的baka皇子和那个随行侍卫一同严密看押起来, 雨宫翠和已经大致猜到下步动作的旧日同门汇合,一提起“交换人质”的想法,四个人彼此交换眼神, 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忧虑。 “用天人的皇子去交换松阳老师,幕府大概率会同意, 但可以想象,随之而来的报复也会非常猛烈。” 雨宫翠简明扼要地提及了利弊, 并没有过多解释。 这些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 他们并没有选择。 松阳老师是必须要救出来的, 若是畏惧将要付出的代价,当初学生们就不会选择上战场。现在机会摆在眼前, 哪里有退缩的理由? 确认了伙伴们的信念依旧如同当初一样,坚定而无可动摇,雨宫翠用食指的指尖有节奏地轻敲着桌案, 发出笃笃的轻响。 “那么,来商量一下具体的流程吧。” ---------------------------------- 散会之后走出帐篷, 第一眼看见的景象就让雨宫翠讶然顿住。 被捆成粽子的年幼天人正趴在草地上艰难蠕动,而一旁的来岛又子做夜叉状, 凶神恶煞地一脚踩在前者背上,右手牢牢揪着皇子殿下头上的触角、龇牙咧嘴地用力往后拽, 正试图用全身的力气让这个小胖子掉个头。 这样是不行的吧。 毕竟你都快站在他身上了, 力气再大也只能把人对折起来而已啊。 正努力奋斗的又子小姑娘注意到了男神的突然出现, 顿时笑逐颜开,抬起右手朝这边大力挥动, 整个人洋溢着满满的元气。 “雨宫大人!” 和她喜悦的呼声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草丛里灰扑扑的小胖子发出的惨叫。 “啊——!!!我的魅力点!我的魅力点被扯掉了啊!!” “吵死了啊!你这种弹涂鱼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咦, 这是啥?” 娇滴滴的表情一秒变得凶暴,又子握拳在嘤嘤嘤的小胖子头上锤了一拳,却不期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末端缀着小小圆球的光滑触角,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至于具体是在哪里看见过,好像…… 来岛又子的目光慢慢移动到自称皇子的天人头顶上,在认真思考之后蹲下身来,谨慎地试图把手里的部件插回原本该在的地方。 ——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样不就和普通的秃头胖子没有任何区别了吗混蛋!!什么央国星的baka皇子,就只是脑壳像锅底一样平滑的胖子吧,就只是这样而已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本皇子的魅力点拽掉了吗你个臭猴子!还有是hata皇子,hata皇子!就算不幸被俘虏了,也好歹对我放尊重点吧!” 耳中嗡鸣的雨宫翠被双方小学生的叫骂吵得心中无力,但有一点,他觉得又子说的很对。 没了那根触角,原本丑萌到清新脱俗、让人一看便知这是天人的baka皇子顿时失去了辨识度,看起来像个肤色不太对头的秃顶小胖子。 就这样拉去和幕府换人质的话,对方真的不会怀疑吗? 于是他也走过去,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掉落在草丛中的魅力点,然后沉思了两秒。 “……又子,拿胶水来。” ----------------------------- 十分钟之后,满身尘土的hata皇子坐在帐篷里的小板凳上,豆子一样小小圆圆的黑眼睛努力上翻,在看到魅力点熟悉的倩影后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几乎热泪盈眶起来。 “多谢你啊,拿胶水的大哥哥。”他哽咽着说,“这次地球之旅,你是我碰到的唯一一个好人!” 雨宫翠嘴角抽动,毫无想法地应了一声。 “明知道这里正在打仗,怎么会跑过来旅游?家里的大人不管管你吗?” “叔跟我一起来了,就是和我一起被抓到的那个!” 胖乎乎的天人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像幼儿园的小盆友一样有问必答,毫无保留,“因为叔跟我说地球上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我想说不定能在其中找到心仪的宠物,所以就偷偷溜上战舰过来了。” “这,亲叔叔吗?他是不是不大喜欢你?” “啊咧,你怎么知道!”年幼的天人一脸惊奇,“虽然打算把我留在地球自己开飞船回去,但叔说这是为了满足我和萌宠相处的愿望,就是所谓的傲娇系啦~” 蹭的累? 你说那个长相酷似即将过劳死的秃顶上班族、被抓时抱着高杉大腿大声哭喊“把白痴皇子带走就好别杀我我只是个小人物”的天人大叔? 这那里蹭的累了?!你给我向全天下的傲娇系磕头道歉啊混蛋! 听好了,所谓的傲娇应该像标准样本高杉晋助那样,明明—— ——过于流畅的脑内吐槽突然卡壳了。 无法确切描述破折号之后的情感。 再细想一些,未免觉得荒谬。 【我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个家伙?】 傻乎乎的小天人用纯洁无比的眼神看着表情突然变得不自然的雨宫翠,在纠结了一小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你没事吧?”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他紧接着期期艾艾地追问。 “我听见那个粗鲁的孩子叫你‘大人’,你是管事的吗?要是能把我送回央国星的话,我一定让父皇好好地奖赏你,你会收获本皇子的友谊!” “我们没打算伤害你,之后会把你送回幕府那边。” 雨宫翠避重就轻,语气平淡地回答,“不过不管是普通士兵还是百姓,都很敌视天人,所以你要留在我这里,乖乖地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和幕府接洽的人员已经出发,既然自己这边掌握了人质,那当然就有制定换俘方案的主动权。 只允许幕府方面派出一人,在三日之后带着松阳老师前往附近的平原,于正午时分开始交接。 那之前攘夷志士会对平原周边进行搜查,如果发现了埋伏的迹象,就视作幕府不肯答应条件,会直接枪杀人质,并将幕府的所作所为告知央国星。 把baka皇子吓得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雨宫翠看着这个让人毫无成就感的蠢孩子,脑海中想的却是更为细节的事。 负责押送人质、带回松阳老师的人,攘夷队伍这边要怎么安排呢? 大部队要在确定周围没有埋伏后迅速后撤,不然很可能被伺机咬住尾巴的幕府军队拼命报复。雨宫翠的打算是化整为零,让队员们各自回乡,低调潜伏一段时间。 以坂本辰马为首,那几人也逐渐意识到了和天人死磕是没有意义的,只会白白浪费同伴的生命。 但苦于惯性,一时之间又无法做出改变。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道路。 ——等到老师回来,肯定也能给迷茫的学生以指引吧? 雨宫翠的眼神略微放得柔和,起身出了帐篷,依旧把开始鬼哭狼嚎的皇子殿下留给又子看守,自己则去驻地的边缘找了高杉。 “幕府会答应我们的条件,他们不敢拿央国星皇子的生命开玩笑。至于押送俘虏的人选,就让你的鬼兵队去怎么样?” 对方顿时理解了他的意思:“人数少,便于隐藏行踪是吗。” “那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武力有保障。”雨宫翠半开玩笑地问,“听说你又跟阿银切磋了,胜负如何?” “……一百零三胜,一百零四负。” 明显不甘地咬了咬牙,表情中更多的是挑战旗鼓相当的敌手的锐意,“下回一定是我赢!” “接了老师回来再打,他一定很高兴看见你们这么有活力。” 雨宫翠没再叮嘱他注意保存体力、别不小心受伤之类的话,对已经成长起来的少年而言,这仿佛是种另类的不信任。 该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完毕,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急促的一声低唤叫住了。 “翠!” “嗯?” 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看着莫名飘移、内蕴的情绪不安激荡着的深绿色眼睛。 “我还有事情要做,下一步的安排还有细节要处理。没有事的话——” “……要考虑一下做我的副手吗,翠?” 像是抛出了什么炸弹一样,高杉晋助以和平日里格外不同,几乎称得上苦大仇深的架势,将酝酿依旧的请求硬邦邦地直直扔了过去,从头到尾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副手’?” 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逐渐意识到,这个职位并不是放在攘夷队伍里而言,应该指的是由高杉担任队长的鬼兵队。 但是,鬼兵队连同高杉本人,不都是乖乖受他调度的吗? “这么说,你想把鬼兵队从现在的队伍里独立出去?” “啊?不,暂时没有那种想法——” 雨宫翠耸耸肩,默认对方“是个已经成材的优秀少年”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伸手拍了拍高杉的肩膀,拍得后者一头雾水。 “既然没有,那副手的名头我接受与否,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尾音略微挑高,显得戏谑而意味深长,“不都是你要听取意见的人吗?” 他并不认为对方不理解这点。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意识到直白的邀请遭到婉拒之后,高杉的表情如梦初醒一般,一点点回归了平日里可靠的沉静。 “……也是。是我唐突了。” 那副态度虽然豁达,但归根结底,似乎并非毫不介怀。 甚至来不及仔细品味其中若有若无的失望之意,雨宫翠轻啧一声,对于这人这么爽快地认输离场感受到了一丝不满。 “就这样?你的诚意呢?” 他收回搭在高杉肩膀上的手,双臂环抱在胸前,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副手而已,我又没说不答应啊。” ※※※※※※※※※※※※※※※※※※※※ 感谢在2020-11-06 23:57:26~2020-11-08 00:1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晓肆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垒神荼 20瓶;闷酱 4瓶;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换俘计划 【友情提醒宿主, 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五点!目前的信任值为:77点!】 明明只是可有可无的名号而已。这么好哄,真的没关系吗? 从各种意义上都占到了便宜的雨宫翠腹诽两句,仅剩的良心在面对高杉时总是运转不良, 不仅毫无感激,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逗弄一下对方。 “要更加诚恳地邀请我才会考虑”, 然后在那人咬着牙放低姿态后,用看笑话的戏谑姿态说出拒绝的话语—— 这样做的话, 那张俊秀的脸庞上必定会染上怒气、带有绿调的眼眸变得暗沉。 明明被不快、郁闷和被拒绝的疑惑所占据, 但却因为从很久以前的幼时就做好了“会被欺负”的心理准备, 所以只是沉着脸一语不发, 紧紧地抿着嘴唇。 ——明明这样做会比较有趣啊。 但是不知不觉间,直白地说了答应的话语, 爽快到让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并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应下了就是应下了。目送高杉脚步轻快地离去,莫名多了个头衔的雨宫翠回到自己的帐篷内, 在片刻的思索之后,从一旁的杂物之中抽过几张白纸, 在矮几旁坐了下来。 钢笔灵活地在指尖打了个转,又在快要接触到纸面时停住, 构思着即将落于纸面的言语。 【展信佳。冗杂的客套话就省略了,不告而辞的确是我的错。】 【不过, 既然老师已经夺回, 局势也走上了正轨, 总要给幼年的伙伴一些独处的空间吧?鬼兵队的队长绝不会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哭着喊着要人陪吧——请务必别让我那么费心。】 笔尖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像蚕吞食桑叶,在安静的狭小帐篷中回荡着。 执笔者不时停顿、皱眉思索, 或者干脆将写了寥寥几行字的纸张团成一团抛开, 在下一张重新起笔。 这是给高杉的信。 但在雨宫翠的设想之中, 对于那位刚刚在见过面、身处同一营地之中的同袍,这封信所承载的并不是近期就要传达的消息,而是……一种预演。 等到松阳老师安全脱身、局势也变得平稳,高杉晋助的信任值估计已经越过八十大关,满足了雨宫翠自主脱离任务世界的要求。 他并没有必须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只要时机恰当,或早或晚地,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雨宫翠会选择离开——而在那之后,世界依旧会照常运转。 他并不希望旧识们被回忆牵绊,徒劳地搜寻不存在的幻影。 因此,交代一下自己的去处、编织出看似真实的托词,是非常有必要的。 【很久之前,得知天人的存在时就被吓了一跳。虽然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但仔细想想,无边无垠的宇宙存在着如此之多的智慧种族,本身就是奇妙的事。】 【因为没有具体的目的地,所以也不确定旅途的终点在哪里,但兴趣消失之前,我应该会去各个星球到处看看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了感兴趣的东西。】 【信件要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寄回来未免也太艰难了,这大概会是唯一的一封吧。说实话,即使只是一封也已经很麻烦了,要交代这么多事……明明跟你完全没什么话好说啊。】 黑色的墨水在句末圈出圆滚滚的标点收尾,雨宫翠捧起信纸,轻轻吹干那些犹自湿润着的新鲜笔迹,对折之后塞进了空白的信封之中。 这是不太方便被人看到的东西,把那些废弃的信纸们毁尸灭迹之后,雨宫翠把它放进怀里,准备找时间安排口风紧的忠实下属,在特定时间执行寄信的任务。 幕府还没有派来信使回话,他抓紧最后的空闲时间,教导来岛又子小姑娘练枪。 明明外界并没有什么改变,但写完那封信之后,胸腔之中多了股没来由的紧迫感。 又子作为鬼兵队的团宠,已经一改刚和他见面时的狼狈造型,穿上了一身合体又可爱的新潮改良和服,袖口像喇叭花一样活泼地敞开。 身体因为充足的食物终于得以积蓄少量脂肪,不再皮包骨头,有了些微孩童的圆润感,再把打理妥当的长发在一侧细细束起,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可爱金发萝莉。 特意穿上了漂亮裙子的小姑娘在雨宫翠身边晃来晃去,脸上求夸奖三个大字几欲脱框而出。 雨宫翠学着记忆之中松阳老师的样子,笑着俯身揉了她的脑袋,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亢奋起来的来岛又子大发神威,射出的子弹第一次擦中了靶子的边,对新手来说,已经是相当亮眼的成绩。 “你没有特定的惯用手,力量足够的话,或许能试试同时用双枪。”雨宫翠随口一提,又揉揉她的脑袋,“天赋不错呢,又子。” 脸蛋红扑扑的小萝莉刚准备说些什么,靶场外突然传来了急迫的呼唤声。 “雨宫大人、雨宫大人在吗?幕府的信使来了!” ------------------------------ 最终商议的结果,是在一周后的正午交换人质。 地点定在了附近的一片开阔平原,放眼望去一览无余的地形,从根本上杜绝了幕府派人埋伏的可能性。 送走了敢怒不敢言的信使之后,雨宫翠立刻召集了决策层,阐述了将队伍化整为零各自隐藏、只留下高杉的鬼兵队用来押送人质的想法。 “与其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为了躲避幕府的报复而疲于奔命,还不如潜藏一段时间,等待风头过去。” “鬼兵队在接收松阳老师后分为两批,同样立刻后退隐藏,路线和地点我都已经安排好,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来商量一下细节。” 虽然说了看似征求意见的话,但雨宫翠已经习惯了将方案和盘托出之后,伙伴们全然接受地直接执行。 相处了这么久,漫长的时间早已一次次证明谁的建议才是最佳。于是所有人默契地跳过了“提出异议”的环节,在押送人质的人选上产生了些许争议。 倒不是对鬼兵队有所质疑,只不过原来未被囊括进计划内的桂和银时坚决抗议,认为作为松下村塾的一分子、松阳老师的爱徒,如果不能出现在欢迎老师回家的第一线,那简直愧对“松下四子”的名头。 “这个计划最重要的是机动性和隐蔽性,添上我和桂两个人,绝不会影响什么。” 阿银摆出了少有的正经态度,袖口处饰有云纹的白底羽织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右手从敞开的衣襟处伸出,下意识按在佩刀的刀柄上,大拇指在其上缓缓摩挲。 ——这是年幼的自己被捡到时,初次见面的松阳老师送给他的刀。 “如果觉得假发这家伙碍事,直接把他敲晕拖走就行了,但是阿银我可是很靠谱的啊!而且我可是老师的授刀弟子!” 天然卷无视同僚“说了不是假发是桂啊”的愤怒呐喊,努力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那就一起去吧。” 雨宫翠稍微权衡,觉得确实没什么影响,于是干脆地答应了。 “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幕府方面对央国星的皇子非常重视,连‘只允许派出一人接收俘虏’这种严苛的条款都答应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我们需要考虑的,只是那之后如何隐藏踪迹的问题。”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阿银一句。 “只要那个押送者不是真的会卍解,你都打得过的对吧,无敌的白夜叉?” “虽然说阿银很靠谱,你不问高杉而是问我也让阿银很感动,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情说不定的啦。”坂田银时冲他挤挤眼睛,“但是这是战争!战争怎么能坚持无聊的一对一呢!只要是为了松阳老师,整个鬼兵队一拥而上也是合理的啊!” 的确是很有阿银个人特色的发言。 帐篷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反驳。 正如前者所言,这是战争——为了赢回老师,可以不择手段。 ------------------------------ 一周之后。 大部队早已遣散,单独行动的鬼兵队成员原本潜伏在平原周围,在当天的清晨迅速回到事先指定的地点,逐个汇报监视所得的信息。 “东南方向没有大股部队调动的踪迹。” “东北方向同样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发现!” …… 看来幕府遵守了承诺——当然,肯定也暗中酝酿着凶猛的报复。 之后的事情只能之后再说,雨宫翠看一眼身边抱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即使偶尔被啄也爱不释手的baka皇子,以及一旁垂头丧气的皇子他叔,沉默地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到来。 桂小太郎捧着本正体不明的书在看,封皮明显是粘上去的,显得十分可疑。高杉在擦拭刀刃,阿银蹲在一旁用小树枝戳蚂蚁洞,嘴里哼着断断续续的跑调小曲。 他再一次检查枪支,确认备用的子弹在该在的位置,暗自希望今天没有用上它们的机会。 平贺三郎最后一个赶回驻地,向着这边微不可察地默默点头,表示已经完成了任务。 雨宫翠轻舒一口气,彻底抛下雾气一般缥缈的顾虑,把手/枪重新插回了腰间。 “——该出发了。” 他站起身来,和不约而同望过来的伙伴们对视。 “走吧,让我们去迎接老师。” ※※※※※※※※※※※※※※※※※※※※ 作.息.调.整.大.失.败 该换副本了,下个世界是海贼王,预计下下章开始 感谢在2020-11-08 00:17:25~2020-11-09 02: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江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鹿之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n魂、youth英语一流、君陌尘 10瓶;惊恐的果子狸 9瓶;白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预感成真 久别重逢总是让人感到激动。 两年有余未见, 青年的身形看上去比分别之时要清瘦不少,淡青色的羽织披在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样貌倒是没什么改变, 就连将垂顺长发高高束起的发带,都是离开时系着的那一根, 只是因为漂洗了太多次,颜色略微有些泛白, 边缘变得粗糙。 紧跟在他旁边的押送者是个沉默寡言的强健青年, 身姿颀长, 头戴三度笠, 宽檐上垂下黑色的皂纱,将真面目细细隐藏。 雨宫翠瞥了一眼, 从手指关节处的茧子和身形仪态上意识到这是位武斗家,顿时提高警惕,和离得最近的阿银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松阳老师在对面看着成长颇多的学生们,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慰笑容。 雨宫翠用理智压下冲过去诉说两年来桩桩件件的冲动——村塾被烧,学生离去, 投身战场,奋战至今……他自认不是话多的人, 但只是看着那张脸、那个熟悉的微笑,倾诉欲便不由自主地开始高涨。 事件马上就可以收尾。等到一切结束, 今晚就可以连同另外三人和老师一起把酒言欢, 毫无保留地交谈这两年来的境遇, 埋怨对方当年的决定是如何错误。 再然后,请他今后也作为老师, 继续教导他们——尤其是在自己离去之后。 抚平了波动的心绪, 雨宫翠抬起手来, 示意双方在相隔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下。年长的天人被鬼兵队的队员们默契地送到最前面来,看向对面带着串粗大念珠的青年,激动地简直快要哭出来。 刚想忘乎所以地往那边跑过去,就感觉到后颈一凉,被什么冷冰冰的金属制品抵在了上面。 可恶的黑发人类随之响起的说话声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让头脑发热的天人浑身一僵,彻底安静了下来。 “让松阳老师过来,我们这边也会让人质过去。十分钟之后若是没有异动,再交还给你们另一名人质。” 对面天照院奈落打扮的青年先是一怔,随即显露出一分焦躁与不安,双手在快要握拳时又被强行扳直,若无其事地垂放在身侧。 “那时我们已经没有用来交换的筹码,无法确信你是否会交还另外一人。”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强行掩饰什么,“应当将两名人质一同交还——” “我否决。”雨宫翠毫不动摇地冷声拒绝,手中的枪支又往前一送,成功让人质的表情变得痛哭流涕,“正如你所说,你们没有第二个筹码。” “央国星的皇子留在我们手里只会是麻烦,没有必要继续保留,当然会按约定还给你们。不过你也应该意识到,在具体流程方面,幕府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除非这两个天人,你们都不想要。” 雨宫翠的态度非常直接明朗:如果希望交换继续进行,就必须答应他的条件。 而事已至此,急于换回人质的幕府方面只能选择继续。正如雨宫翠所说,缺少筹码的他们没有拒绝的资本。 对面的青年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迫于形势,不甘地做出让步,示意吉田松阳往这边独自走来。 雨宫翠也顺势把拿枪抵着的天人往前推了一把,目送对方乳燕投怀一般冲到了奈落身后,一扫之前畏怯窝囊之态,朝着这位幕府的使者大吼大叫。 “我要通过外交渠道进行谴责!!我要求幕府赔款道歉!!还在发什么呆啊你这蠢货,别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待着了,汽车呢,飞船呢!我现在就要回央国星去!!” 这边抱着公鸡的hata皇子弱弱出声:“那个,叔,我还在这儿呢……”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被□□劫机绑架的地步好吗!作为罪魁祸首给我好好反省一下,等认识到错误了叔会回来接你的,绝对会的哦——我说你这只地球猴子,快带我去安全的地方啊!!” 雨宫翠无视那边的吵吵嚷嚷,上前两步,迎接终于走近的松阳老师。 面容清隽的青年停下脚步,伸手举到头顶,略带惊奇地虚虚比了比。 【和离开时相比……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 这么想着,他向着嘴唇紧抿、眼眶有些发红的弟子们张开双臂,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柔和微笑。 “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长成大人了啊。” 离得最近的雨宫翠鼻尖一酸,刚准备给许久未见的老师一个拥抱,就被旁边飞扑过来撞进青年怀里的阿银挤开来。 脸皮较薄的桂和高杉见状,各自咳嗽了一声移开眼神,以掩盖激动的心绪。雨宫翠稳住脚步,哭笑不得地看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老师身上蹭动的小伙伴,觉得很难出声打断这幅感人的重逢场面。 “撒完娇了吗阿银?”在心中默数完十个数,他上手揪着坂田银时的脖领子,把人毫不留情地拽了下来。 “该开始转移了,按照之前的计划来。鬼兵队分为两组,高杉和桂带领第一组,和老师一同退往据点,注意隐蔽。” “阿银和我带着第二组留下,十分钟之后交还人质,往另一据点撤退。拖得越久变数越大,虽然想说的话很多,但还是留到之后吧。” 阿银恋恋不舍地站在一边,态度终于正经了些。听完安排的吉田松阳向着前方牵来马匹的高杉走去,而不远处的奈落见状,难以自制地上前两步,被雨宫翠皱眉扫过来的目光定住了。 那个人……有点奇怪。 愈发警惕的雨宫翠呼出一口气,还是在擦肩而过之时,对着两年不见的老师飞快打了招呼。 “事到如今,您应该也察觉到当初的选择缺漏在何处了吧。我所认识到的,就是人无法孤立不变地活下去,我们和您、都是对方道路的一部分。” 青年抬起手来,有些生涩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眼神柔和下来的雨宫翠摆手打断了。 “——今后也请继续指引我们吧,老师。还有,路上小心。” 扶着老师上马的时候,高杉寻隙朝他投来了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 责怪?气恼?担忧? 越迟离开就越危险,这是毋庸置疑的事,第二组的风险比第一组要大得多。 对于武力并不出众的翠坚持要留到最后的做法,高杉从头到尾都持反对态度,但雨宫翠也有自己的理由——正是因为变数太大,他作为策略的制定者才更不能提前离开,那样无异于把身后的同伴置于险境。 “三日之后汇合,别误了时辰。” 出发之前,骑在马上的鬼兵队总督嘴唇翕合,拨转马头带队出发之前,抛下了逐渐消散、轻不可闻的一句话。 “……活着回来。” 雨宫翠没有应声,目送他和桂带领第一组离去,迅速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一旁的hata皇子有些茫然,伸手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角。 “我们不回去吗?那个啊,又子啊,又子说今天会抓只小兔子给我!” 些微的伤感被扑面而来的沙雕气息冲散,雨宫翠低头看看满脸兴奋的皇子殿下,以及怀里快要被他勒死的鸡,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不回家了吗?我记得你不是很想回央国星的吗。” “哎呀,因为刚被抓的时候叔一直吓唬我,结果也没那么可怕嘛。”小天人把已经开始翻白眼的鸡举高高,对雨宫翠表示了直白的赞许,“而且还送了我宠物!大哥哥你是个好人!” 雨宫翠……雨宫翠木着脸被捂着肚子前仰后合的阿银嘲笑,按着baka皇子的头把人转了个方向,直直朝向五十米开外带着斗笠的奈落成员、以及他身后满脸气恼又无可奈何的皇子他叔。 “去,找你家大人去。还有别把鸡脖子搂那么紧,它马上就要被你勒死了。” 皇子殿下忙不迭松开手,一边低头查看宠物的状态,一边顺着惯性下意识地往前走。等到身前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下脚步,慢半拍地抬起了头。 黑纱掩面的男人取下了头顶的三度笠,露出一张略显憔悴、带着疤痕的阴郁脸庞。 把吓了一跳的hata皇子往另一位天人那边推了推,示意他们离此处远些,自己则移动脚步,径直向着先前松阳一众消失的方向走去。 而首先需要处理掉的,就是堵在前路上,即将发生碰撞的一伙人。 不妙的预感成了现实,雨宫翠心头一跳,举枪瞄准,同时厉声喝道:“鬼兵队,战斗准备!立刻停步离开,奈落的乌鸦,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对方恍若未闻,依旧裹挟着愈发浓重的杀意缓缓靠近。雨宫翠见状也不再犹豫,眼神一凛,朝着男人的膝盖射出一枪—— 然而子弹落到了空处,原本立于面前的目标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从不曾在此地存在过。 危险!危险!危险! 寒气顺着脊椎窜上来,雨宫翠飞快后退,同时迅速搜寻男人的身影,紧握在手中的转轮手/枪一如往常地平稳。 头顶上的阳光被飘过的阴云遮蔽,坂田银时拔刀而上,替同伴挡住自半空中落下的、雷霆般的一击! ※※※※※※※※※※※※※※※※※※※※ 明天白天会掉落一章加更,晚安大家( ̄▽ ̄)~* 感谢在2020-11-09 02:00:03~2020-11-10 00: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uth英语一流 10瓶;吃我咸鱼突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给您的信 刀剑相接的下一秒, 被阿银挡在身后的雨宫翠将子弹尽数激发,封锁敌人身形的同时,毫不留情地指向致命部位。 无处借力的青年冷哼一声, 硬是在半空中将身体扭成超出人类想象的古怪姿势,用最小的代价吃下了这次攻击。 身上虽然多出了两三个流血渐止的弹孔, 但对整体行动并没有太大影响。 雨宫翠飞快地填装子弹,命令鬼兵队自由攻击, 不时向跟坂田银时缠斗的奈落放几发冷枪。 然而和面色凝重的阿银相反, 对方在最初的试探之后拉开距离, 在不远处发出低低的嗤声, 面上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鄙弃与嫌恶。 “太弱小了,”他漠然道, “我无法想象,老师为何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老师?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雨宫翠按捺疑惑, 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抬手又是三发子弹过去, 青年用长刀尽皆挡住,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趁着对方现在没有攻击的意思, 雨宫翠迅速和退回队内的阿银汇合,顿时察觉到, 同伴握刀的双手乃至肩膀都在轻微地、无法克制地发抖。 并非出于恐惧, 纯粹是遭受了过大的力量冲击, 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那是,无法匹敌的劲敌。 眼神交错之间便已明白对方的想法, 坂田银时从衣服下摆撕下长长的布条, 用牙齿咬着一端, 把长刀紧紧捆绑在手上。 空挥两下确认不会脱手,他深深吸气,用左手将眉头紧蹙的小伙伴草草搂进怀里,在后者背上用力拍了两下。 “我来拦住他,你们抓紧时间撤退,一定要把踪迹隐藏好。” 严肃的低声叮嘱之后,他松开手后退两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满不在乎的散漫样子,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大事,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雨宫翠两句。 “别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啊,你不会以为阿银会挂在这种地方吧?这么想的话我可要生气了!总之你就放心撤退,准备好一箱,不,三箱草莓牛奶等我回去,光是看在糖分的面子上,我也会尽力全身而退的!” 如果能被这种话敷衍过去,雨宫翠就不是雨宫翠了。 但在特定的情景下,这些安慰只是一个台阶,引导彼此接受无法改变的惨淡现实。 譬如当前,怀有杀意的敌人过于强大,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就已经让阿银感到吃力……如果不想打出全灭结局,那么让最强者留下断后,其他人趁此机会撤退,这是唯一的办法。 【断尾求生。】 【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个人武力有时会起到压倒性的强大作用,但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这种规格的事不至于引动强者。归根结底是我的疏漏,如果反而让阿银付出代价——我无法接受。】 如果有别的办法…… 一定有别的办法。 他望向不远处长刀斜指地面的阴郁青年。后者也正看着这边,将雨宫翠和坂田银时交谈的场景尽收眼底。 但也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借机嘲笑对手的弱小、或者趁势发起攻击,像冷淡的观众注视着舞台上的话剧。 “你……”有个猜测在脑海中浮现,雨宫翠哑着嗓子发问,“你的老师是谁?” 而对方也不负所望,在片刻的停顿之后,说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自然是吉田松阳。” “作为老师后来收的学生,你们不知道我也无可厚非。我的名字是胧,天照院奈落的首领,松阳老师的首席弟子。” 暂且不提坂田银时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大师兄是何反应,雨宫翠脑海之中豁然开朗。 从未提及过的首席弟子、燃烧的村塾背景中被奈落带走的老师、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却又偏偏在此的强大武者…… 对方追寻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和他们一样。 “你想带回松阳老师。” 雨宫翠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漆黑的眼瞳眯了起来,“我不知道宽正大狱你出了多少力,但老师——呵,老师真的承认过你吗?” 还不等被踩了痛脚的青年陷入狂怒,他紧接着补上一刀。 “连亲自押送都要隐藏面目,恐怕老师根本不知道身边人是谁。既然连以真面目相见都不敢,又为何顶着首席弟子的名头?啊啊,该不会是,嫉妒吧?”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想炫耀什么。 对眼前的家伙来说,宁愿违背老师个人的意志、做出利用权力将人掳走的可鄙行为,也一定要把吉田松阳从学生们身边带走,最重视的事物已经显而易见。 不如说,做到现今这种程度,已经完全不再是师生之情的地步,而是扭曲成了……更加恶劣卑怯的东西。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老师并不想看见你,自然更加不会跟你走。” 雨宫翠以言语为剑,一步步动摇着对方的意志,“特地前来见证这次离别吗?即使真的追上去又有什么用?胧君,该回头了,别让老师恨你。” 青年握着刀柄的右手,关节处由于过于用力而泛起了惨白。 尽管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中激荡着无数感情的碎片,在瞬息之间刮起暴风,又很快压抑地平息了。 胧往前迈出一步,斜指地面的长刀逐渐抬起,闪着寒光的冷刃对准了前方的雨宫翠。 “老师不会恨我。” 他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轻声喃喃,“我会夺回老师。——为了夺回老师,而杀了老师。” 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已经无暇发表任何评价,念头只是从脑海中闪过,紧接着就被不断恶化的局势飞快挤出。 冲过来的胧不再一味和坂田银时换招,而是真正把对面二人当做必须杀死的敌人,彻底展现了身为暗杀部队奈落首领的高超技巧。 不仅在剑术上要强于年纪尚轻的阿银,体术和暗器同样精妙。 其他剑士甚至跟不上他们的身影,更别说插手支援。即使借助热武器之便,能确保精准射击的也只有雨宫翠一个人。 再这样拖下去,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 心中清楚地知道这点,但雨宫翠依旧没有按照先前银时所说的领军撤退,而是视性命如无物,脱离了鬼兵队的保护,跟随两人的战圈前行,在阿银乏力的每个间隙补上输出,争夺每一个转瞬即逝的喘息之机。 胸腹处被胧投出的毒针擦过,已经变得麻木。无视阿银怒吼着让他赶快带队离开的话语,只是忍受着几处暗器造成的伤口处传来的疼痛,默默计算着距离。 断尾求生是行不通的,阿银拦不住这个人,雨宫翠也无法忍受抛下伙伴来换取生机。 既然如此,这片战场上有一枚能够逆转局势的筹码……计算得当的话,或许还能够再使用一次。 已经很近了,距离还在逐渐缩小。 一直挡在身前的阿银体力终于告竭,格挡的动作已经无法跟上对方的斩击。 马上就能拿到、只要再靠近一点点—— 白发的身影像崩塌的城墙一样向后倒下,身前飞溅出大片凄艳的红色血花。 画面一帧帧在眼前跳过。 胧在挥出决胜一刀之后的停顿,阿银恶鬼一般满是不甘的狰狞表情。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草叶和丛生的低矮灌木沙沙地摇摆着。 脸颊上有突如其来的温热感,想必是溅上了同伴的血。 已经无暇擦拭,在胧彻底解决自己之前,猛地冲向一侧的树丛—— “抱歉,看来还需要你帮点忙。” 而一直蹲在这里的hata皇子满脸纠结,一会儿看看怀里的鸡一会儿看看外面的打斗,在雨宫翠冲过来时反而松了一口气,甚至上赶着往来势汹汹的黑发大哥哥那里移动了两步。 “本皇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看在咕酱的份儿上才鼓起勇气帮你的。” 他紧张地嘀咕着,瞅瞅黑洞洞的枪口,不放心地再三叮嘱,“所以不能开枪啊,不管怎样都不能开枪!” 奈落的首领不做停歇,身形急速闪动,追上这个看样子试图逃跑的年轻同门。 对方之前就一直只用枪械攻击,对于剑术似乎一窍不通,此时更是空门大开,把整个毫无遮拦的背部都暴露在自己眼前。 胧不做犹豫,染着鲜血的长刀再次挥出,冷刃分开血肉,带来强行压抑的痛苦闷哼。 ——只要对准心脏部位刺入,就能彻底解决这个讨人厌的麻烦家伙。 他收刀蓄势,而满身鲜血的枪手于此时强行转过身来,向他展露被勒在怀中的人质的面孔,在收获了意料之中的惊愕神情之后,沙哑地低声笑了起来。 本次任务特意交换的重要人质、原本被胧叮嘱了立刻离开的央国星皇子,正抱着只半死不活的鸡傻呆呆站在面前,脑袋上顶着支威胁意味昭然的□□。 和他对视之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但还是敬业地摆出稀烂演技,带着做作的哭腔平板地念起了台词。 “啊,本皇子又被绑架了,好可怕!那个谁,你一定要确保本皇子的生命安全,千万不要激怒绑匪啊!” 反应过来的胧面带怒色地举起长刀,准备彻底干掉雨宫翠这个无耻之徒,却被皇子殿下骤然尖锐起来的喝骂声止住了动作。 “你这个混蛋,是在拿本皇子的性命开玩笑吗!!叔就在不远处看着,若是因为你的懈怠导致本皇子死在这里,那么央国星一定会对幕府发起最猛烈的报复,你这只猴子万死难辞其咎!” 明明知道这是天人身后、那个表情似笑非笑的同门搞的鬼,但是再三权衡之下,几乎把牙齿咬碎的胧还是将刀归鞘,肢体僵硬地后退了两步。 躺在地上的阿银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最终的结果只是流出了更多的血,将白色羽织彻底染红,人也颓然地跌回了草地上。 雨宫翠勉强压下粗重的喘息,向着不远处躁动不安的鬼兵队大声下令。 “撤退!你们带着阿银,按原定路线返回!全速离开,别被幕府的探子跟上!” 身受重伤的坂田银时任由冲过来的两人将他架起,被拖走之前,还不忘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追问。 “你要留下?别傻了,那个胧是个疯子!带上人质,我们一起离开,老师还在据点等着我们!!” ……一起离开吗。 高杉还叮嘱了他“活着回来”呢,他内心的确不愿就这样突兀地谢幕。说起来,都要怪那家伙立起的巨大flag吧。 但是,即使不够圆满,这已经是雨宫翠经由努力导向的、最好的结局。 如果一同离开的话,胧绝对会在脱离鬼兵队视线之后隐匿行踪跟上,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更重要的是,他的体质和阿银不同……受了如此重的伤,能不能坚持到据点都需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他可以留下来。没关系,由他留下来就好。 “怎么能这么说大师兄呢,阿银,”由于大量失血,视线已经开始发黑,雨宫翠花了不少力气来佯装出平日的轻松语气,“只是有些同门情谊想要交流,回头再另行汇合吧。” 不断挣扎的银时被队员们强行带走,马蹄声飞快地远去。 身下的血液已经积聚成小小的一滩,愈发眩晕的大脑已经无法计时,雨宫翠逐渐把大部分自重都压在了天人的皇子殿下身上,压得后者发出了不满的小小声抗议。 过去多久了?他们应该已经跑出了足够安全的距离了吧? 将前因后果捋清,垂下眼睫的雨宫翠突然出声,叫了人质的名字。 “baka皇子。” “啊,做啥啊?——不对,说了多少遍是hata皇子,hata皇子!” “其实你叔叔答应带我去央国星游历了,但是不敢告诉你,怕你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生气。” “真的吗?!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啊,叔的想法一直难以理喻……不过你不是攘夷志士吗,突然跑去央国星干什么?” “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雨宫翠语气诚恳,“成为一个漂泊在宇宙之间的宝藏猎人,是不是很浪漫?” 对面的胧嘴角微微抽搐……不仅仅是因为雨宫翠的失智发言,更因为他在hata皇子大力点头说“对啊对啊”之后,一枪托砸在小可怜的后颈上,把皇子殿下敲晕了。 而雨宫翠本人也为此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松手把小天人放倒在草地上,自己也随之跌坐下来,费力地喘着粗气。 右手手腕突兀地一痛,□□被胧踢飞,不知滚到了哪一处草丛去。脖颈上多了抹冰凉的触感,强迫他抬起头来,和青年暗灰色的眼睛对视。 “老师的学生,我并没有刻意想解决。”胧有些迟疑,但还是慢吞吞地说,“是你太弱了。” 雨宫翠忽略他的后半句话,艰难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因为你知道老师有多重视学生,迈出这一步的话,就彻底无法回头了。对了,胧君,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但我已经拿回了筹码。” “不,这里不是还有一枚吗?” 雨宫翠任由抵在颈上的长刀愈发用力,似乎割破了肌肤,但已经无法带来痛感。笃定了这个视吉田松阳为最优先的家伙必定会选择答应,即使生命在逐渐流逝,脸上的表情依旧势在必得。 “就用‘雨宫翠的死’来当做筹码吧。但并不是威胁,对你来说是绝对有利的交易——那就是,不要告诉别人,‘雨宫翠死在了我的手上’。” 从刀尖的轻微颤抖便能发觉,对方此时是何等心旌摇曳。 “……欺骗他们你还活着?” “欺骗他们我还活着。” “这样老师就不会怨恨我。是啊、原来是这样……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打晕了在场的人质,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吗?……我无法理解。” 但是,正如对方所说,这对自己而言是绝对有利的交易。 意动的胧放下长刀,看着草地上不断扩大的深色血迹。 “我会好好收拾现场的。这桩交易,我答应了。” 并没有听到回话的声音。奈落的首领将染血的武士/刀插回鞘中,默然地低头看着面前头颅低垂的黑发少年。 那张脸庞若是抬起来,必定又是让人恼火的、了然的讽笑吧。 虽然不愿承认,但老师的眼光,依旧一如既往地优秀。 ----------------------------- 松阳老师回来已有半月有余。换句话说,鬼兵队的副手杳无音讯、生死不明,同样已经半个月了。 各自分散隐藏踪迹的普通队员尚不知道消息,但换俘之日三天后两组汇合的鬼兵队却清楚得很。如果不是白夜叉大人身受重伤,恐怕就要被暴跳如雷的队长给生撕掉了。 连带着迎回吉田松阳的喜悦都被冲淡不少,据点的气氛也少有的压抑。尽管前者在回忆起“胧”这个名字后,略显犹豫地表示印象中那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但坂田银时却并不认同。 以高杉和银时为首的一众主张立即外出搜集消息、组织营救,而理智尚存的松阳老师个桂小太郎认为现在并不是好时机,幕府正酝酿着针对己方的报复,一旦被发现踪迹后果不堪设想。 气氛一天比一天更加焦灼与割裂,甚至连鬼兵队内部都隐隐分为了不同的两派。 而就在无法继续忍耐的高杉晋助命令队员们做好准备、明日出发寻人的那天晚上,负责采购物资的平贺三郎气喘吁吁地从门外冲入,手中挥舞着两张薄薄的信纸。 “雨宫大人的信!队长,是雨宫大人给您的信!!” 像是一粒水星落入油锅,整个据点都被男人的大嗓门振得呼啦作响,整个沸腾起来。闻声而至的高杉晋助一边把匆忙披起的羽织按在肩膀上,一边毫无仪态地大步跑过来,一把将信纸从嘿嘿笑着的属下手中拽过,低头读了起来。 顿笔有力,行文飘逸,的确是那人的亲笔信。 【展信佳。】 【冗杂的客套话就省略了,不告而辞的确是我的错。】 …… 天色渐黑,有人在一旁举着蜡烛,在他翻完之后没好气地夺过信纸,嘀咕着“为什么不给阿银给你这个家伙”。 看完信件的高杉晋助站在原地,心头有些带着涩意的茫然。 太突然了。 明明答应了他成为鬼兵队的副手……果然是一时兴起吗? 但是回过神来,看见属下们投过来的期待眼神,高杉依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给众人吃下一粒定心丸。 “明天的行动就此取消吧,翠没事。” 这封信来得太是时候。 他在一片欢呼和击掌声中犹疑地想,总感觉哪里不对。若是有一天能再和奈落的首领见面,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之前,必须成长到能击败对方的地步。 一旁的坂田银时看完信,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能当面告别也好,以后见不了面也罢,总之人还活着,这些都不是问题啦。江户可是宇宙的中心,总有一天能再见到的,对吧矮杉?” 无视对方脱口而出的绰号,高杉晋助拿回信纸对折两次,轻轻放进了怀里。 “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去找他。总有一天——” 遥远到无法寄信的地方,若是亲身抵达,总归能够见面的。 ---------------------------------- 小伙伴暗下决心的时候,于系统空间内中转完毕的雨宫翠睫毛轻轻颤动,在新的任务世界中睁开了眼睛。 意识彻底沉入躯壳,顿时发现有哪里不对。 并不是由于身躯又变成了小孩子的缘故,在松下村塾学习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幼童体态,已经很习惯这幅样子。 但是、明明睁开了眼睛,视线却依旧像蒙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一样朦胧,以及呼吸时强烈的阻滞感、心脏跳动间不时的抽痛,都昭示着一个明显的事实。 ——现在的雨宫翠,身患重病,说不定已经命不久矣。 他艰难地挪动纤细的小手小脚坐起身来,意外地发现自己呆在一处相当狭小的“帐篷”内,如果在几根生锈的残破钢筋上简单围上毡布也叫帐篷的话。 没有被称为窗户的构造,毡布为了保暖而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因为起身的时候压到了自己的头发,所以唯一能确信的就是现在自己是长发。 至于家具、摆设一类的都不存在,帐篷里堪堪容下一张弹簧都露出来的床垫,上面铺着几张毯子,就是雨宫翠刚刚爬起来的床。 他沿着帐篷边缘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毡布的边缘,小心翼翼掀开了一条缝往外看去。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是白天,光线充足,即使是视力捉急的雨宫翠也能勉强看清近旁的景物。 但是,伴随着好消息而来的也有坏消息—— 从脚下蔓延开来,一直堆叠到遥远的天际的彩色马赛克,似乎全都是各个种类、数之不尽的垃圾。 雨宫翠慢慢张大了嘴巴。 ——他现在,住在垃圾场里。 ※※※※※※※※※※※※※※※※※※※※ 写超了,请看在六千字的份上原谅我(确信) 感谢在2020-11-10 00:00:04~2020-11-10 2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奇生物、隔壁村的猫 10瓶;云销雨霁 5瓶;酒鸦江 3瓶;苼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铂铅之病 被现实打击到的雨宫翠一语不发地缩回帐篷里, 躺回床上开始自闭。 他承认随便挑了个任务世界是有点不妥当,但系统给出的任务列表上本来就只有名字,又看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与其反复纠结、还不如凭眼缘抽上一个。 毕竟之前打出了冠冕堂皇的旗号,声称要成为四处漂泊的宝藏猎人, 雨宫翠对着一溜不明觉厉的世界名号逐个看下去,突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表意清晰的, 还恰好跟先前的借口沾了点边, 顿时眼前一亮。 就是你了! 于是, 在确认进入这个名为【海贼王】的副本之后, 完全状况外的雨宫翠就被丢进了垃圾场。 ……什么啊,难道不应该在广阔的大海上痛饮朗姆酒吗?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自闭归自闭, 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只觉得本就空荡荡的肚子很快陷入饥饿,胃肠蠕动着发出抗议。 帐篷里并没有食物储备, 只能暂时忍着。至于出去寻找食物,雨宫翠在衡量了自己的身体条件之后, 觉得并不是个好主意。 多走两步就开始气喘吁吁、心脏抽痛,视力又完全不行, 外出与其说是觅食不如说是自寻死路。 就算运气够好,能在垃圾场里捡拾到高度腐败的面包之类, 吃下去也只会加速死亡进程吧? 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安静地躺在床上裹着毯子消磨时间。 就像上个世界的雨宫翠是高杉在讲武馆的同学一样, 他所使用的身份不会凭空出现,而是原本就是任务世界背景的一部分, 随着事件的推进发展而成长。 那么, 如今这具孱弱到来见了阳光都觉得眼睛刺痛的身体, 之前到底是如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存活下来的呢? 不知不觉睡过去之前,雨宫翠笃定,很快就能知道那个答案。 -------------------------------- 果不其然,在一片漆黑之中,熟睡的雨宫翠被人摇着肩膀推醒了。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眼睛还未睁开便闻见了食物的香气,顿时清醒不少。 面前的闯入者没有说话,手里似乎举着什么东西,即是甜香气的来源。小小的一团阴影沉默着伫立在那里,雨宫翠努力分辨也看不清轮廓,便没有伸手去接食物,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还好后者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半截蜡烛,用火柴嚓地一声点亮了。 雨宫翠下意识用手半捂着眼睛,等到适应了突然亮起的昏黄光线,才把眯着眼睛把手缓缓放下。 轻微的刺激已经让眼前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烛光笼罩之下,对方的身影边缘有些柔和的模糊,但已经能勉强看清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头上戴着下边缘有斑点装饰的圆形绒帽,身上的白衬衣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孩子正躬身拿起放在旁边毯子上的食物,显然是给雨宫翠带来的。他伸手准备接过,自然而然道:“谢——” 在看清对方正面造型的那一秒,雨宫翠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除了脸上有点点脏,表情有些苦大仇深,总体来说还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如果忽略他用绳子串起、当项链一圈圈挂在胸前的十来个手榴弹的话。 有被惊吓到的小翠彻底失去了表情,只能木着脸,任由对方在奇怪地一瞥之后把食物塞到了自己怀里。 玻璃杯里装着的牛奶还残留余温,纸袋中的面包同样柔软新鲜,没有任何异味,应该是当天出炉的。 有所猜测的雨宫翠一声不吭地把食物小口吃完,男孩抱着膝盖坐在帐篷一角,似乎是在看着他吃东西,又似乎是在发呆,但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显然在带回食物之前就已经吃过了。 他喝下最后一口,把空杯推回去,小声提醒道:“我吃完了。” 对方这才回过神来,像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已经被掏空身体的蜡烛却终于支撑不住,噗地一声熄灭了。 狭小的帐篷内又陷入了无言的黑暗。 把玻璃杯移到不容易被打破的角落里,投喂者那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应该是在把那串硬核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来,听得雨宫翠心惊胆战,几次想开口让他小心点又堪堪忍住。 对方倒没察觉什么异样,把那顶让人印象深刻的圆滚滚绒帽取下放在床边,极其自然地爬了上来,裹紧了雨宫翠白天盖着的毯子,假装自己是一条灰扑扑的毛毛虫。 意识到坐在旁边的雨宫翠没什么反应之后,还特地往旁边挪了挪,伸手在身边的空位上一拍。 “睡吧,拉米。” 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名字,雨宫翠在迟疑之后乖顺地嗯了一声,在这孩子身边躺了下来。 虽说应该是关系极其亲近的人,但到底不太习惯。 盯着在一片黑暗中隐隐绰绰能分辨出来的帐篷顶端看了许久,绵羊已经数到五百来只,却始终无法彻底放松下来进入梦乡。 他尽量把呼吸放得平稳,营造出自己已经睡熟了的假象。 附近再没有别的活物,小小的帐篷里回荡着两人的呼吸声,安静到连布料的摩擦都会觉得吵闹。 万籁俱寂,被刻意放纵的睡意终于涌上心头。然而就在这时,雨宫翠听见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强行压抑、近乎于无的细微抽噎声。 他猛然惊醒,或许是自认为大人,心中依然留存些许照顾孩子的本能——几乎未经思考,便伸手去碰男孩的面颊,指尖果然触到温热的湿意。 “怎么了?”有些担忧地出声,试图擦去滚落下来的水珠,“做噩梦了吗?” “!” 对方的反应比他想得要剧烈得多,猛地收声,弓起身来躲避,几乎从床上掉下去。 发现没有退让的空间之后,只能狼狈地挡住雨宫翠伸过来的手,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强装无事发生。 “你、你听错了,我才没有在哭!我可是男子汉!倒是你,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着?!” 雨宫翠佩服了一下他转移话题的能力,贴合病弱人设,用刻意放得纤细的童声颤巍巍地回答:“因为白天睡了太久,所以……” “但是平时不是也睡那么久吗?而且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男孩在小声嘀咕之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惊喜地叫出了声。 “我知道了,肯定是病情有所好转!身体在慢慢被修复,铂铅的影响在逐渐变小,说不定已经代谢掉一部分了!” 雨宫翠还在消化这其中的信息,就感觉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狠狠抱住了。 孩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动,从接触的地方,逐渐蔓延开一片不加掩饰的湿意。 “这样的话,你能活下去也说不定……” 被他轻柔地拍打着背部,男孩啜泣得愈发猛烈了,像是心中有过多的痛苦无法倾诉,只能化为眼泪,排解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还好……还好拉米的体质特殊,即使是那么严重的铂铅病,也能够慢慢治愈……不像我,就只剩下短短三年——我也想活下去啊!!”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听出门道的雨宫翠笨拙地安抚着他,声音放得愈发轻了,“我们会离开这里,去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够治好的。” “不可能!”男孩的声音里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恨意,但并非针对他,“弗雷凡斯的幸存者不管到了哪里,都像是过街老鼠,那些白痴都以为这种绝症是会传染的!” “治愈什么的,我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倒不如说就是这样才好!我一定要加入堂吉诃德家族,在余下的三年里杀掉尽可能多的人,让世界感受到我的憎恨——我用特拉法尔加·罗这个名字发誓!!” 雨宫翠再次失去了所有表情,只能一味地沉默着,直到抱着自己的小孩子在哭累之后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三观还未定型的幼童,因为自身所遭受的打击开始憎恶一切。了解对方此前的所以经历之前,他不会急于开口否定他,那样只会显得高高在上,一味无视对方所承受的痛苦来自我满足—— 而被亲近之人排斥的孩子,也许会就此坠落深渊吧。 “剩余的生命只有三年”,不管这个结论是谁下的,那逐步逼近的死线,对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是无法承受的重压。 所以即使被名为罗的男孩否定,雨宫翠依旧认为当前的第一要务是离开这里,垃圾场里哪有什么希望。 再之后,赚取金钱、发展势力,都是他所擅长的事。 平民敌视身患“可能传染的绝症”的平民,这的确可以理解。但若是许以重利,或者被枪口抵在脑袋上,再傻的家伙也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吧。 啊,虽然起步阶段可能比较困难就是了。 雨宫翠从脱离计划想到创业步骤,从诗词歌赋想到人生哲学,终于在被罗像八爪鱼一样缠着的境况下昏昏然睡了过去。 而第二天一大早——准确的说,应该是第二天下午醒来时,身边的罗当然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睡眼惺忪的雨宫翠一个人站在帐篷外,扶着厚厚的毡布怀疑人生。 我怎么这么能睡??? 回想起罗的只言片语,他猜测这是身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措施,通过延长睡眠时间来进行修复。 不过比起这个,更加紧要的事情是,特拉法尔加·罗跑到哪里去了? 四面高高低低的垃圾山和同色的破旧帐篷让雨宫翠毫无外出寻人的底气,他毫不怀疑一旦帐篷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外——顺带一提他现在只能基本只能看清脚下的东西,再远些全都是大大小小的马赛克——他绝对会原地迷路,在被晚上回来的罗捡到之前,都只能可怜巴巴地转圈圈。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尽管知道对方绝对是又戴上了那串从各种意义上都可以闪瞎人眼的硬核项链,去往“堂吉诃德家族”的所在地,但被身体条件所限,却又无法外出找寻。 只能坐回床上自闭的雨宫翠猫猫落泪,深刻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恶意。 从加入港口黑手党至今,除了中间被转化为吸血鬼的那一段时间,他的身体素质似乎在格外平缓又坚定地下降,终于沦落到了比普通人还差得远的地步。 一味的担忧并被没有用,尽管决定了等晚上罗回来时,要尽力说服他别和那个听名字就是黑手党的家族扯上关系,但夜幕降临、毡布拉开,雨宫翠还是被出现在眼前的孩子的惨状惊住了。 颈上挂着的手榴弹早已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衣衫比之前所见更加破旧了,沾满了尘土。最为显眼的是,额头上、嘴唇边,还残存着未能擦拭干净的干涸血迹。 而对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大碍似的,即使满身戾气,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极力收敛,放柔了表情,递上手中的食物。 “喏,今天很丰盛的,还有香肠呢!” 毡布放下,月光被遮挡在外,小小的帐篷里再度变得漆黑。 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已经从主观上变得很难下咽……雨宫翠捧着纸袋子,由于久久没有动作而感受到孩子投来的犹疑眼神,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们来谈谈吧。” ※※※※※※※※※※※※※※※※※※※※ 感谢在2020-11-10 20:00:02~2020-11-11 22: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江至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拂晓sky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拂晓sk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夜左文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群青、露露 20瓶;occhionorelli 14瓶;神柊 13瓶;江至、打分:+2 10瓶;游戏人生、冉冉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从长计议 罗和家人们过去所生活的弗雷凡斯王国, 盛产一种名为“铂铅”的铅矿。 品质上乘的铂铅可以被用来制作涂料、化妆品、甜味调料乃至武器,在世界范围内广受欢迎,地层中富含铂铅矿的弗雷凡斯也由此将铂铅的开采与加工当成了国家的支柱行业。 随着铂铅制品的盛行, 建筑物与草木皆为纯白色的弗雷凡斯也获得了【白镇】的美誉。国民的生活也因为铂铅的馈赠而十分富足,可以说是人间天堂一样的幸福国家。 ——然而, 被从中获利的世界政府和王族隐瞒的一点是,铂铅是有毒的。 即使只是相当微量的毒素, 但一旦接触就会开始侵入人体, 逐渐沉淀累积, 当中毒者拥有下一代的时候, 孩子的寿命就会缩短。 一开始并不被众人所察觉,直到罗这一代、成年之前便会发病死去的孩子们出生, 铂铅的毒性才广为人知。 但已经太晚了。 世代累积下来的毒素无法被驱除,只会依附在人的脏器上,致使头发和皮肤变白, 最后让患病者在剧痛中死去。 王族抛弃了子民们渡海远去,目睹白镇的人们大片死亡的邻国心生恐惧, 对哀鸣着求助的弗雷凡斯实施隔离。 人类总是不甘坐以待毙的,何况手中依旧持有铂铅制造的武器——于是, 战争从边境爆发,但力量过于不对等, 很快演变成了对白镇平民的围剿和屠杀。 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已经开始发病的罗带着早已病入膏肓的妹妹拉米, 藏在尸体堆中越过了国境线,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苟且偷生, 最终躲进了现在所处的港口城镇【斯派达迈尔兹】, 主要负责堆积和回收处理建筑垃圾的垃圾场。 选择这里没有确切的因素, 只是畏光小动物的一种天性,意识到这里罕有人迹,不被发现的话就是安全的。 然而搭起帐篷、四处搜寻食物的时候才发现,垃圾场中心唯一一栋能够住人的建筑物,被自称“堂吉诃德家族”的海贼们占据了。 昔日的幸福生活被骤然打碎,人生转瞬之间跌落谷底,自从那时起,一直在胸腔之中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终于找到了确切的发泄点。 他要加入这伙海贼,杀戮、焚烧、撕碎,摧毁能见到的所有东西。 ——唯有这样,才能将这份让人夜不能寐的彻骨痛恨返还。 怀抱着某种自虐的快意,以及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寻求认同的渴望,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的特拉法尔加·罗低声讲完了如上的故事,以此交换以绝食相威胁的妹妹好好吃饭。 细碎的咀嚼和吞咽声已经停下,长久的沉默让他感到不安。 虽然帐篷里光线不足,但视力尚未被病情影响的罗还是能勉强看清一些东西。 譬如此刻,对面的女孩跪坐在床上,怀中抱着瘪下来的空空纸袋,由于某种莫名情绪的影响而微微偏头。 白色长发闪烁着类似于铂铅的柔和光泽,像是流淌的金属一样倾泻在床上,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必定是溪水一般的滑与凉。 看见对方略带苦恼地开了口,立志要报复社会的罗顿时提起了一整颗心,颇为紧张地做好了被批判的准备。 而下一秒钟,女孩脱口而出的问题是:“——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妹妹?” 突然宕机的罗:“……???” 他满脸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雨宫翠按捺性子,努力解释,“怎么会觉得我是女孩子?虽然小孩子比较难分清,但我确信我是个男的——” 对面的罗用“妹妹你又在说胡话了”的包容眼神看着他,摆明了无法交流。 “……因为有长头发?”他沧桑叹气,“铂铅入侵了脑部是吧,我懂,我都懂。” 你懂个屁。 雨宫翠内心怒骂系统安排的这该死的背景身份,在多次沟通无果后,黑着脸切入了下个话题。 “我不想让你加入那伙海贼。” 他把声音放轻,末尾带上一些细碎的颤音,“说余下三年,但真假还未确定不是吗。我明白罗想要复仇的意志,但……把时间浪费在无关人等身上,我并不想你这样。” “每天一个人呆着,醒过来也只能默默数秒度过,对我来说过于难以忍受了。所以,哥哥,可以陪着我吗?” 带着哀求之意的细声在帐篷里回荡,罗凝视着那双毫无焦距的浅棕色瞳孔,下意识张开嘴唇,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自身的愿望和亲人的请求,在冲突之时过于难以抉择,让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暂时搁置。 “我……我会考虑。” 听出了这句允诺有多么心虚,情知失败的雨宫翠暗叹一口气,没有过多逼迫,只是拍了拍身边的铺位,示意哥哥上床睡觉。 即使如此开诚布公,引导罗说出了两人的来历和彼此之间的关系,系统依旧没有弹出有关发现攻略对象的提示。 事实很明显了。这个正裹着毯子在他身边吹鼻涕泡的小孩子,虽然怀抱着“要毁灭这个世界,摧毁我能见到的所有东西”这种标准的反派理想,但他并非雨宫翠本次要取得信任的对象。 “仅存于世的唯一亲人”,这个身份天生就带有信任值加成,如果罗是攻略对象,那么坚决对一切走捷径行为say no的系统反而不会进行此种设定。 思来想去,特拉法尔加·罗,最大的可能性是一个“跳板”。 藉由此人,可以很快和攻略对象见面,从而开展任务——系统的安排是如此暗示的。 那么,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就是【堂吉诃德家族】的头目,罗近日来每天跑去要求加入的洽谈对象。 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可能攻略对象,雨宫翠的印象有些复杂。 明明身为海贼,对十岁小孩玩笑一般声称要加入家族的行为却没什么激烈反应,甚至称得上乐见其成。 除了给罗提供食物,也默许他每天吃完还打包一份走,简直就像是在做慈善——但今天后者身上出现的血迹也表明,这份馈赠并不那么好拿。 那么,要怎么做呢? 逃避是不可取的,更何况即使他已经请求过,罗也没有放弃加入的想法。再者而言,如果罗真的上了贼船,他这个完全离不开人照顾的“妹妹”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一个人百转千回地发着愁,最终回到了原点。雨宫翠听着身边传来的呼噜声,再次确信了一点——必须去海贼们的驻地看看。 能有所交流的话,那当然更好。 毕竟归根结底,若是不了解的话,就无法做出任何决定。对方既然放过了罗这样的小孩子,没理由对自己下重手,那就有试一试的价值。 于是,暗下决定的雨宫翠努力抵抗着睡意,动作缓慢地拈起几根长发,在一旁熟睡的罗身上比划几下,最终选择系在了破旧衬衫的边角上。 ------------------------------------------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雨宫翠被头发的扯动感猛然惊醒,听见耳边传来了毯子掀开和罗坐起身来的细微窸窣声。 他将呼吸放缓,佯装依旧熟睡,等到毡布被掀开又落下,才忙不迭睁开眼睛,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罗大概对他的睡眠质量非常有信心,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被妹妹跟踪这个选项,毫无隐藏踪迹的意识。 雨宫翠觉得除非自己冲到他身后,拍着罗的肩膀大叫一声嗨,否则这孩子根本发现不了自己。 他两只拳头握得紧紧地,嘴里恶狠狠嘟囔着些什么,一味地闷着头往前走,不时把脚边的小石子大力踹开。 虽然不知道被罗挂在嘴边问候了一清早的人到底是谁,但逐渐气喘的雨宫翠对这个倒霉蛋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感激——要不是时常停下来骂这人两句,以罗的前进速度,病弱的自己绝对跟不上。 大约十分钟之后,堆叠的灰色垃圾山变得稀疏了些,视野之中久违地出现了一栋建筑物,应该就是罗之前提到过的,被海贼们占据的垃圾处理厂。 雨宫翠躲在一堆废铁和水泥块后面,注视着罗径直走进了这栋二层楼房的正门。 里面随即传来了叽叽喳喳的童声,看来除了罗,堂吉诃德家族还收留了别的孩子。 他有意再走得近一些,却又觉得贸然现身不够安全,一时间有些犹豫。就在雨宫翠纠结的时候,二楼正对着这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披黑色羽毛披风的高个男人手里拎着什么东西,从走廊上用力丢了出来。 那个挣扎不休的不明物体划出一条抛物线,狠狠砸进不远处的废铁堆里,激起一阵呛人的烟尘。 “——混蛋!!!别给我得意太久了,总有一天我会报复回去的!” 直到那团马赛克爬起身来,无能狂怒地吼出了声,躲在一旁的雨宫翠虎躯一震,这才意识到被丢出来的是罗。 ……两层楼,砸进了,废铁堆。 为什么你看起来除了生气,根本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雨宫翠一边默默订正自己的世界观,一边把堂吉诃德家族“做慈善”的标签划掉。他突然回想起之前胧满脸不赞成地说着“我没想杀你,是你太弱了”的一幕,想成为猛男的心委屈落泪。 对不起,从两层楼掉下来我真的会死.jpg 至于进一步了解什么的,果然还是需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 感谢在2020-11-11 22:00:08~2020-11-12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也小天使的choker 50瓶;youth英语一流、阿桑 10瓶;皮皮鸭 5瓶;蛟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应邀加入 雨宫翠静悄悄地退后了一段距离, 绕到房子的后方,搜寻排水管道的踪迹。 他离开港口mafia的时候,最先进的窃听技术已经发展到了激光窃听和辐射窃听, 只要隔着一段距离将不可见的激光束打在目标的窗户上,便能通过振动的幅度还原出房间内的对话, 隐蔽性和精准度都相当之高。 尽管知道设备运作的原理,甚至材料齐全的前提下能自己动手制作出简易的窃听器, 但时间不等人, 作为必要部件的信号接收器等也不可能在垃圾场里搞到。 所以缺乏技术支持的雨宫翠只能撞撞运气。 古代的士兵会把一种肚子鼓鼓的陶罐“听瓮”埋进土里, 能够轻易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最早的窃听技术就是把一根根竹节中间打通而后连起, 铺设在目标的屋内,能够做到短距离内的监听。 而时至现代, 房屋中铺设的管道也能起到相同的作用。如果没有特意用隔音棉或其他材料封堵空隙,只要把耳朵贴上去,楼上楼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技术含量过低, 几乎不能称作窃听了,甚至显得有些猥琐。 话是这么说, 但发现了屋后管道的走向之后,雨宫翠还是蹲在垃圾山后面, 用块薄铁皮铲了好一会儿土,背上出了一层细汗。 面对逐渐裸露出来的铁灰色管道, 简单擦拭表面后稍稍平复呼吸, 俯身把耳朵贴了上去。 “……多弗是不歧视小孩子啦, 有潜力的话很快就能出人头地,比如那边的巴法罗和baby5……” “但是至今以来找上门来的也有一百多个, 绝大多数都在两天之内哭着跑掉了哦……你真的能行吗?” 或许是因为垃圾场内没有其他声音干扰, 管道内传来的对话意外清晰。 被一男一女两个童声称为“迪亚曼蒂大人”和“托雷波尔大人”的两位干部, 前者的声音高亢而略带戏谑,负责绝大部分解说;后者鼻音很重,说话黏黏糊糊,喜欢重复,总是像个憨批一样问罗“你到底什么时候死掉”之类的话,雨宫翠默默给了他负值的印象分。 “……这边这位是柯拉松,船长多弗的亲弟弟,和我们一样是家族的干部……总之好像是过去受到过一些刺激,那之后就不会说话了……” 沉默的第三位干部,柯拉松。 迪亚曼蒂对他的介绍是:“——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柯拉松他,非常讨厌小孩子。” 之前把罗丢出来的那个身影在雨宫翠脑海中一闪而过,个子高挑而较为纤细,白色衣物外罩着让人印象深刻的黑羽毛披风。 再明显不过了,罗在来路上一直咬牙切齿咒骂的,就是这个人。 而身上的伤,也全部是拜他所赐。 雨宫翠抿了抿嘴唇,低垂着眼睫继续往下听。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家族留在驻点内的所有人都集中在二楼的餐厅里,围绕长桌享用丰富的午餐。 气氛严肃又不失活泼,不像一帮目无规矩的粗鲁海贼,倒像是贵族家庭的聚餐。 并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席间沉稳且有条理的谈话让雨宫翠得知了不少信息。 比如这伙海贼马上就要进攻名为“拉凯修”的城镇;比如除了罗和另外两个小孩子,家族中的干部约有十人左右,其中有一位是女性;再比如,所有成员都对船长“多弗”十分尊敬信服,彼此之间也都遵守被称为“血之家规”的条款,不允许家族内部争斗。 出乎意料的是,船长似乎对铂铅病也有所了解,及时制止了干部们因为发现罗身上的异样而发生的骚乱,言明那只不过是慢性中毒而已。 他对罗的态度虽然散漫,但并没有取笑和轻视的意味在其中,就像是对待可以平等交流的成年人—— 正如干部所说,“多弗并不歧视小孩子”。 成年男性的声音颇为磁性,吐字清晰缓慢,说到兴起时会发出低沉的长串哼笑声。 从寥寥几句谈话中可以看出,是个见识广博、逻辑缜密、冷静而大胆的人。 之前两次任务都是在哄孩子,如果本次的攻略对象是这样的人,似乎也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发生什么风波,午餐结束,干部们各自散去。雨宫翠也收敛了关于任务对象的想法,匆匆把管道掩藏起来,试着依靠记忆寻找返回帐篷的路。 斯派达迈尔兹是港口城市,垃圾场也紧挨着海边,但相对于堂吉诃德家族居住的位置,罗搭起的帐篷要更靠海一些。 他逆着海风吹来的方向往前走,不时眯着眼观察身边是否有早上记下的标志物,七拐八拐之下总算找到了灰扑扑的小帐篷,一头钻进去扎到床上,对一路以来抗争不已的睡意投降。 然而似乎刚刚进入梦乡,便被人紧张不已地大力摇醒了。 “快起来拉米!该走了,我们该走了!” 睡眼惺忪的雨宫翠几乎是被他拖到地上的,头昏脑涨地喃喃:“罗……?要上哪儿去?很困啊,让我再睡一会儿不行吗?” “不行!!” 男孩的脸色看起来差极了,牙关紧咬、眉头死命蹙着,不时猛然回头往撩起的毡布外面张望,像是有鬼在屁股后面追着。 雨宫翠见状,勉强打起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被他牵着往外跑。 帐篷外天色依旧明亮,太阳悬于西侧,散发出橘色的暖光。 ——这并不是罗平常回来的时候。 “哥哥,”好几个猜想在脑子里掠过,雨宫翠假装懵懂地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要走?” 黑发的男孩一语不发,领着他往前猛冲了一阵。等到雨宫翠气喘吁吁,实在是再跑一步也勉强,他才不安地往后方眺望了一眼,暂时放慢了脚步。 “我好像,”罗的语气极为不情愿,说不清是针对谁,“好像把堂吉诃德家族的干部杀掉了。” 是叫柯拉松的那个吧。 早上被丢下来时就嚷嚷着要报复的话犹在耳边,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有行动力。 但现在两人依附堂吉诃德家族而活,罗明明渴望加入,却在这个时间点上做出了这样的事,的确称不上明智——不过,也仅此而已。 那个家伙既然仅仅因为“讨厌小孩子”这种理由就把罗从楼上丢下来,那么被报复也是理所应当。 雨宫翠早就从罗的讲述和干部们的交谈中判断出,这个世界占据主导的并非法度与道德,而是血腥与暴力。 无法诉诸公权力,收到了伤害就只能靠自己报复回去,这很合理。他不会教导罗要忍耐、要包容,或者成为圣母式的人物,那样只会害死这个便宜哥哥。 “所以为了逃避海贼们的报复,我们现在要去港口?” “没错,只要偷偷躲进船舱里出海,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哈哈,柯拉松那个家伙,简直是活该!” 雨宫翠却没办法像他这么乐观。反手握住罗的手腕,由于不安而用了过多的力气:“尸体藏起来了吗?现场打扫了吗?” 罗用茫然的表情回答了他。 果然,指望十岁的小孩子想得那么周全是不现实的。但若是这样的话—— 雨宫翠停下脚步,无奈地示意罗往堵在前路上的两道身影看过去。 “看来被发现了呀,哥哥。” ----------------------------------- “少主,我们依照您的命令把罗带过来了!” 伴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和吵闹声,派出的干部之一马哈拜斯的大嗓门还未进门就响了起来。另一名干部乔拉推开了门,把衣衫褴褛、不停挣扎的罗丢进了屋里,还顺带着解释了两句。 “他好像改变了主意想要逃跑,我们找到人的时候,差一点就要被他逃掉港口去了。” 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沙发的多弗朗明哥嗯了一声,视线从恨恨爬起身来的罗身上收回,转而颇感兴趣地投向了乔拉怀里。 作为家族中唯一的女性干部、艺术果实的能力者,四十余的乔拉喜欢各种各样的可爱事物,甚至连负责照顾的半鱼人婴儿德林杰都由于个人爱好,被她当做女孩子抚养。 因此,在刚进门的一刹那,多弗朗明哥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乔拉的怀里,抱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瓷质玩偶。 过于苍白而毫无活气的肤色,流瀑般的银色长发一直倾泻到腰间。伏在乔拉怀里的时候,能看出阴影中的面目雕琢精致,同为银色的睫毛覆在脸上,像发条一般卷而翘。 但下一秒,玩偶睁开了浅棕色的眼睛和他对视,似乎毫无感想,只是单纯地履行了“看到”的动作。 紧接着,那个眼神在蜻蜓点水一般的触及后移开,看到了一旁坐着的柯拉松后略微波动,但最终还是一语不发地趴回了乔拉怀里,安静得不像个孩子。 多弗朗明哥声调微微抬高地哼笑两声,暂时没有去管一旁满脸警惕的罗,只是举起面前的红酒杯浅浅啜饮。 “乔拉,这位是?” 被少主询问的女性干部一下亢奋起来,空闲的那只手半掩着嘴唇,指缝间溢出一连串的笑。 “是和罗一同抓住的孩子,应该也是弗雷凡斯的幸存者。对了,这孩子称呼罗为‘哥哥’哦!” 多弗朗明哥微微一顿,一旁沉默地抽着烟的柯拉松不安地换了个坐姿。 而被无视的罗再也按捺不住,握紧拳头冲了过去,脑门上的青筋疯狂跳动着。 “混蛋,把拉米放下!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都冲我来!” 雨宫翠不得不轻轻咳了一声,以免这孩子一上头,把攻击了干部的事说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原因,但对方的态度还算平和,以这伙人对“血之家规”的重视程度,如果得知了罗的悖逆行为,手段绝不可能如此温柔。 思来想去,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被罗袭击的柯拉松,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人。 微笑着用眼神安抚了狂躁的罗,雨宫翠温声哄着这孩子:“不需要紧张,应该并不是坏消息。别被自己的想象打败了,哥哥,听多弗讲完吧。” 明明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场面话,然而下一秒,面前沙发上身着粉色羽毛披风的高大男性“哦?”了一声,嘴角的笑容变得非常意味深长。 “是谁?”他问,“是谁告诉你要那样称呼我的?” 心脏漏跳了一拍,险险露出老鼠尾巴的雨宫翠面不改色,在被询问之后,还配合地做出了回忆的迷茫表情。 “啊……记不清了,或许是在来时的路上听到的吧?” 乔拉和马哈拜斯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有些无法确定之前是否提及过少主的名字。多弗朗明哥见状,发出一串怪异的低沉笑声,把话题从称呼问题上主动移开了。 “罗,特意叫你过来,就是准备告诉你——我同意你加入堂吉诃德家族了。” 趴在窗户上偷听的两个小孩惊叫起来,连手里的冰淇淋都不自觉滑落在地板上。而作为船长的男人毫不在意,依旧慢条斯理地往下说着。 “过去的经历赋予你那种超乎寻常的憎恶眼神,我很欣赏。” “不过,暂时不需要陷入绝望。我们家族时常涉足黑市交易,若是你的运气够好,也许能碰见足以治愈你的恶魔果实也说不定。” 而一旁的雨宫翠忍不住重复道:“恶魔果实?” “是能够赋予食用者特异能力的果实,海之恶魔的化身。但作为代价,会变得被大海讨厌。” 多弗朗明哥随意解释了两句,端起红酒喝着,“不过,你们也没有挑剔这个的资格吧。” 窗边的baby5闻言惊叫:“哎,新来的也是铂铅病患者吗?说起来,那个头发和皮肤的颜色——” “拉米的症状比我要严重得多,这段时间才稍微好转一点。” 罗脸色沉沉地解释,“稍微动作一下心脏和肺部就会支撑不住,身体比常人还要脆弱,之前一直都靠昏睡代谢掉体内的铂铅。现在虽然好了些,但据我观察,每天还是需要二十个小时左右的睡眠。” 特意强调了妹妹是易碎品,心情复杂之余,还是朝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某个“讨厌小孩子”的家伙狠狠剜了一眼。 “轻轻碰一下就会死掉!听到没有柯拉松,不准动我妹妹!” 木着脸的雨宫翠:“……是弟弟,弟弟啊罗,我都告诉过你了——” 敷衍点头的罗:“嗯好好我知道了,有空房间吗乔拉桑?我觉得拉米该睡一会儿了。” 后者下意识抱着瓷一般的孩子转身,却又在反应过来之后生生停下,扬着眉毛尖锐地抗议。 “不对!虽然很可爱,但是这孩子又不是我们的家族成员,不应当住在这里!” 而放下酒杯的多弗朗明哥好整以暇地看着罗和乔拉争辩,目光最终停留在战圈中心刻意收敛存在感的雨宫翠身上。 在瞥了眼身边始终沉默着的亲生弟弟柯拉松之后,他目光闪动,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场闹剧。 “我说你,有意向加入堂吉诃德家族吗?” 吵闹声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一旁的柯拉松猛地睁大眼睛,朝兄长投去难以置信的憎恶目光,又在被发现之前及时低头收敛。 两位干部虽然同样迷惑,但出于对船长的信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突然被邀请的雨宫翠有些讶异,不过远未到失态的程度——对方可能只是觉得他会是个很好拿捏的把柄,罗显而易见的软肋。 他看向一旁懵圈的哥哥,后者双唇紧抿,脸上写满了挣扎,显然给不出任何建议。 雨宫翠内心犹豫,其实更偏向于暂且推辞掉。 因为如果面前的堂吉诃德家族船长符合攻略条件,他一旦同意加入,就会立刻开启任务线。 然而初次相识,他对面前的男人性格如何,并没有确切的了解。 如果又碰上迪奥一样的天生坏种,劝又劝不回来、打又打不过,那没办法助纣为虐的他可能会对着奔向负数的信任值自闭。 因为被系统提示过,在某些背景较为广阔的世界,可能存在不止一位可攻略对象,所以雨宫翠曾经的打算是对嫌疑较大者简单观察一下,确认不是二少爷那种独树一帜的奇葩之后,再考虑进一步的事。 就在他斟酌婉言谢绝的措辞时,男人像是笃定他会答应一样,已经在向乔拉吩咐之后的事务。 “虽说和身为哥哥的罗关系很好,但这个年纪了,住一个房间也不太妥当。那就让罗暂时和巴法罗住一间,拉米和baby5住一间吧。” 雨宫翠不得不中断思考,有些虚弱地摆手:“不必了,我真的不是女孩子。” 而沙发上的多弗露出了看见猎物落入陷阱的促狭笑容,上身微微前倾,隐藏在柳叶形墨镜后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又来了,又来了——我确信没有任何人在你面前提到过巴法罗和baby5,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人谁是男谁是女的呢?” 雨宫翠:……你好阴啊。 不愧是海贼家族的船长,是他太大意了。就像罗说的,很可能是被铂铅侵蚀了脑子。 眼看窗边戴着黄色蝴蝶结的小女孩后知后觉地眨巴着眼睛,追问“你怎么知道我是baby5的,好厉害”之类的话,而雨宫翠只能一边默默吸取教训,一边不甘地打消了婉拒这份邀请的念头。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不识好歹地拒绝下去,结果很可能是下一秒就被当做间谍乱刀砍死。 于是自觉回到最开始的话题,有气无力地应了下来。 “收到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那么,我会哥哥一同加入,以后要麻烦您了。” 【滴!恭喜宿主正式开启剧情线!】 【恭喜宿主成功加入势力:“堂吉诃德家族”!】 【恭喜宿主成功发现攻略对象:“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信任值评测功能已开启!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目前的信任值为:10点!】 ……啊,果然是攻略对象吗,这家伙。 原来全名是多弗朗明哥。怪不得,之前依照干部们的称呼叫着“多弗”的自己会瞬间引起怀疑,就当时的场景来说,未免太过奇怪了。 不过,对自己这种可疑人士也有十点的信任值,称得上出手阔绰。说不定之后的相处,并不会像想象中那么艰难? 房间角落里的柯拉松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咳嗽声,动作之间隐隐露出衬衫上的血迹,那是被罗从背后捅了一刀留下的纪念物。 而在被察觉到的多弗朗明哥询问之时,却写字表示是敌人所为。 不是说讨厌小孩子吗? 明明对罗那么粗暴,后者若因为违背家规被重罚甚至处死,他应该乐见其成才是,为什么要帮忙隐瞒? 需要思考的事情越来越多,而已知的信息又太少。雨宫翠伏在乔拉的肩膀上默默叹气,只感觉今日超时工作的大脑即将待机,只能告诉自己以后谨慎些。 取信于旁人还在其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说服罗改变心意,放弃那个满是杀戮的可悲梦想呢?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感谢在2020-11-12 23:59:37~2020-11-14 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行 2个;虽然没钱但还是要给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傅延年 30瓶;谜酒、虽然没钱但还是要给你、珂珂 10瓶;朽木雕笙 5瓶;谷楓 2瓶;黄桃罐头、肉袋鼠、拾柒的月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人考核 两个孩子的加入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对堂吉诃德家族来说,眼下最紧要的,依旧是对城镇【拉凯修】那群两面三刀的同行施以惩戒, 顺便搬空对方的小金库。 这次行动预计出动五位干部,顺便带上最大作用是在一旁喊666的罗和baby5两个小孩子, 让他们在旁边蹭蹭经验。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的雨宫翠吃着baby5递过来的冰淇淋,看她满脸兴奋地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对即将出征的两人表示祝贺, 只能拍拍罗的肩膀, 又对面前背着手喜滋滋的黑发小萝莉baby5点了点头。 “一路小心, 记得躲在干部们后面。” 罗闷闷地嗯了一声,而baby5的反应就有点不大对头, 羞涩地捂住了泛起粉红色的脸颊。 “讨、讨厌,之前就特意偷偷打听了人家的名字,现在又这么关心人家, 真是的~难道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吗?是吧,是吧?!” 罗咔嚓一声咬上了手里的甜筒, 对她这幅样子嗤之以鼻。 “拉米你不用在意,这家伙就是这种怪人啦。只要觉得被需要, 不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之前我刺伤柯拉松被这两个小鬼头看到, 就是从她这里借钱收买了巴法罗。” 这已经超出了好说话的范畴, 是某种心理疾病吧。 尽管知道了baby5这个弱点, 但是对上那双pikapika往外发射小星星的大眼睛,雨宫翠的良心隐隐作痛, 觉得很难对这个女仆打扮的可爱萝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那就希望baby5在这次行动里照顾好自己吧, 不要受伤,如果有余力的话,麻烦也请关照罗一下,多谢了。” 头戴蝴蝶结的小女孩幸福地喃喃“啊,被需要了”,随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全须全尾地带着罗回来。 目送baby5哼着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自己和罗的房间,心情复杂的雨宫翠咽下一口冰淇淋,嘱咐了没心没肺的哥哥一句。 “你借了她多少钱?——算了,以后不要再欺负人家了啊。” 罗底气不足地争辩了两句“这哪叫欺负,巴法罗平常也经常让她做这做那的好吧”,然后在雨宫翠假装泫然欲泣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知道了”。 雨宫翠满意地把剩下的冰淇淋三两口吃完,在罗的催促声中抓紧时间洗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后者絮絮叨叨的叮嘱,十句里有八句都是让他离柯拉松远一点。 知道这是即将分开时不安的一种体现,雨宫翠一一答应,在上床前揉了揉取下白绒帽的罗的脑袋。 有一点点扎手,像只倔强的小刺猬。 “我会离他远远的,也绝对不主动跟他讲话,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看着这个别扭小孩儿脸色涨红地从他手底下挣脱出来,嚷嚷着关于哥哥妹妹的次序问题,雨宫翠举手投降,麻溜地爬上床,呲溜一声钻进被窝里,表示自己要睡觉了,相关事宜容后再议。 “比起呆在据点的我,你才是更应该小心的那个。别一时头脑发热往前冲,知道吗?相比你的计划,至少记住……这里还有人在等你回来。” 灯光熄灭,满屋寂静。 许久之后,黑暗中半闭着眼睛的雨宫翠听见了身后轻不可闻的、低低的“嗯”声。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罗已经不见了踪影。 早已习惯的雨宫翠坐起身来,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慢吞吞地爬下了床,把紧掩着的窗帘拉开。 洒进来的阳光亮到刺眼,他眯起泛起水雾的眼睛,意识到现在恐怕已经是正午。 简单洗漱之后离开了房间,路上并没有碰到本应辛勤劳作着的小女仆baby5。 雨宫翠有些讶然,不确定进攻拉凯修的那几位干部是不是已经带着她和罗出发了,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能询问的人。 同龄人只剩下一个巴法罗,此时并不在近旁。 他顺着走廊慢慢向前踱步,一楼的大厅里,先前负责给罗解说的迪亚曼蒂和声音黏糊糊的托雷波尔坐在桌旁,正在玩棋类游戏。 柯拉松依旧是平常那副白衬衫配黑色羽毛大衣的打扮,躺倒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脸上扣着本翻开的书,应该在补觉。 讨厌的家伙浓度过高,雨宫翠脚下毫不停留,就这么从房间门口走了过去。 沉迷下棋的两人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没有显露出任何兴趣。倒是躺在沙发上的柯拉松在听到脚步声后微微一震,坐起身来,脸上的书吧嗒一声落在了腿面上。 雨宫翠赶忙加快脚步,小跑着冲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船长多弗朗明哥的房间位于这一层。先前男人就是在这里,向被从港口逮回来的二人发出了加入家族的邀请。 几个房间尽皆门窗紧闭,雨宫翠顺着走廊晃了圈,发现没有人迹之后便准备下楼,看看巴法罗是不是跑到了别处偷玩。 他原本没有贸然打扰那位船长的意思,然而在从走廊的尽头返回、第二次路过楼梯旁紧锁着的某扇门时,门扉却发出突兀的吱呀声,向着里面主动敞开了。 穿着黑色衬衫配红色领带的男人坐在扶手椅上,身旁的衣帽架上挂着标志性的粉色羽毛大衣。 红色的柳叶形墨镜朝着这边看过来,尽管一语未发,却做出了示意小客人进门的邀请手势。 雨宫翠略一犹豫,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门无风自动,在身后响亮地合上。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暂且按下心中疑惑,朝面前打量着自己的男人礼貌地打了招呼。 “中午好,船长先生。” 房间内布置简陋,最引人注目的是多弗朗明哥身后占了一整面墙的硕大书柜,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和文件。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张书桌(上面摆着一只垂着触角的大号蜗牛,雨宫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以及对方正坐着的那张扶手椅,甚至连第二张椅子都找不出来。 显然,多弗朗明哥平时并不在这里接待客人。 书桌上扣着一本书,走近之后雨宫翠才勉强看清,书脊和书封上印着硕大的“白镇”字样。 或许是他和罗的到来,让男人想起了这本角落里的书,把它重新翻出来细看。 若是借阅的话,这个人会同意吗?要不要开口试试呢? “如果你是想问罗的去处,他已经和干部们一同往拉凯修进发了。” 留着一头不羁金色短发的男人注意到孩童的目光,但并未在意,只是不紧不慢地如此解释着。 细细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在发现些微了然之后随即追问;“关于昨天的事,不准备告诉我真相究竟如何吗?” 是指窃听到人员信息的事情吗……那并不算什么大事。 雨宫翠刚准备回答,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变成了毫不坦诚的问句。 “能治愈铂铅病的恶魔果实,您有了解吗?” 红色的镜片光芒一闪,多弗朗明哥的声音说不清是感到不耐还是有趣,声调略略抬高了些。 “哦?你是打算跟我做交易吗——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我所看中的、超人系的‘手术果实’,被不少人称为‘究极的恶魔果实’,能够赋予的能力正如其名,可以对人体进行随意的切割与拼接,是全世界的医生们梦寐以求的果实。” “如果罗能够找到这颗果实并吃下,剔除附着在内脏上的铂铅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你特意在这个时间跑来问我,难道是抱着抢在他前面偷偷吃掉的打算吗?”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戏谑之意,但即使如此,雨宫翠依然忍不住抗拒地皱起了眉头,声音也随之变得冷淡起来。 “‘若是能够碰见合适的恶魔果实便可治愈,所以不必陷入绝望’,您曾经这样对罗允诺过。所以请不要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这损害的只会是船长的信誉。” 被顶回去的多弗朗明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捏着下巴,低声地哼笑了起来。 “哈,原来如此……是我言过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五点!目前的信任值为:15点!】 雨宫翠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这个家伙和干部柯拉松同样是兄弟关系,大概是产生了代入感。 用自己的小秘密交换恶魔果实的信息,还附带五点信任值,是笔很划算的交易。 再拖下去只会徒增厌烦,于是雨宫翠也不再掩饰,很干脆地告诉了男人用房屋中铺设的管道窃听的事。 “唔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多弗朗明哥仰躺在扶手椅上,拿着先前倒扣在桌上的那本书,漫不经心地哗啦啦翻阅着,“有能力的人在我这里会得到重视,这和年龄无关,你明白吗?” 啊,这就是考验的意思嘛。 要新人证明自己的能力,看看到底能交出什么样的投名状,靠这份试卷的分数来决定日后的地位。 这一套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雨宫翠认真点头,表示“我明白”的同时,也理直气壮地向船长索取相应的资源。 “因为生病的关系,我和世界脱节太久了,现下的信息之类全都不清楚。” “你可以来这里看书,我会给你加订一份报纸。至于家族事务,除了机密你都可以去了解看看,只需要告诉迪亚曼蒂是我的命令。” 而多弗朗明哥也一如既往地大方,末了还不忘补充道,“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喏,还有什么事情吗?” 雨宫翠偏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把心中最大的疑问抛了出去。 “所谓的‘海贼王’——对于这个称号,您有所了解吗?” -------------------------------------- 这个世界本身的名字,即使不是时代浪潮的主旋律,也必定牵扯着相当重要的事。 然而多弗朗明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在一阵古怪的哈哈大笑之后把人赶了出去,还声称“要解答的不包括这种白痴问题”,随后就在满头雾水的雨宫翠眼前拍上了门。 这么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咯? 他匆匆跑下了楼,也顾不得心底的嫌弃,去往一楼大厅中向迪亚曼蒂索要往年的情报。得知这是多弗的命令,身披红衣的干部虽然略显诧异,但还是放下棋子站起身来,把雨宫翠领到了一间满是霉味儿的地下室里。 “都在这里了。”他把钥匙丢过来,拍拍屁股就走,显然心里还记挂着未完的棋局,“你先拿着吧,看完记得锁门。” …… 对非常熟悉文本处理工作的雨宫翠来说,粗粗浏览满屋的陈年卷宗而不加分析并不消耗脑力,只是扫过一眼便能记住,翻看一本也不过几分钟。 等到夜幕低垂之时,他离开了这间快要长出蘑菇来的屋子,一丝不苟地把门锁好,拿着钥匙去找迪亚曼蒂。 一楼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倒是餐厅里亮着暖色的灯光。 雨宫翠暂时把其他事抛之脑后,默默加入了干饭大军。吃饱喝足后的迪亚曼蒂一抹嘴,倒也没有立刻问他拿回钥匙的意思,显然对那些陈年旧纸并不在乎。 倒是主座上的多弗朗明哥看了过来,满脸的揶揄表情。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 雨宫翠含着叉子想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 “只是有很多没想到的事。” “比如?” “比如世界政府和各国的王族。我以为像弗雷凡斯那样,榨干子民后立刻舍弃掉的王族毕竟是少数,而世界政府会是辖制他们的人——但现实超过所有荒诞的想象,要更加无耻和可怖。” 席间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刀叉碰撞瓷盘的脆响。 又过了一会儿,从些故纸堆上记载的血淋淋故事上回过神来的雨宫翠放下叉子,仰着脸向默然的船长发问。 “多弗,你想成为海贼王吗?” 一旁的巴法罗把汤喷了出来,淋了对面黑着脸的柯拉松一身。而高级干部迪亚曼蒂则大为惊喜,颇为满意地放声大笑起来,要不是及时想起了罗关于“妹妹一碰就碎”的叮嘱,说不定要狠狠拍两下雨宫翠的肩膀,夸一句好小子有前途。 “那当然了,多弗是天生就注定要成为王的男人!!!” 打扮得像只海象的托雷波尔也跟着连连点头,表示对这个结论的认同:“对了对了,多弗准备什么时候称王呢,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时机还远远未到。” 自从听到问题之时便响起的古怪低笑缓缓止歇,多弗朗明哥安抚海象一句,终于正面回答了雨宫翠的问题。 “你所说的那个,是所有选择出海的家伙们的终极梦想,我自然也不例外。” “但哥尔·d·罗杰去世已有数年,‘连成一片的大秘宝’依旧不知所踪,海军决不允许新的海贼王诞生,最强大的那些同行们忙于自相残杀——我们的实力在北海无疑是第一梯队,但进入新世界之后,便有些稍嫌不够。” “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过于庞大的梦想说出来可是会被耻笑的。” 看了一眼身边捂着嘴巴的巴法罗,雨宫翠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自然而然地补上了一句。 “我明白了。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我也觉得多弗能够成为海贼王哦。” 对面的男人挑起了眉毛,显然对这句话是否发自真心表示质疑。 毕竟只是个昨天才加入的小孩子,对家族的事情又知道多少?之所以这样说,大概率只是想讨好一下他和干部们罢了。 但对雨宫翠来说,被系统选择为攻略对象,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资质—— 成为“领导者”的资质。 既然职业是海贼,刚刚又承认了确实抱有那样的梦想,那自己做出这样的推论也无可厚非。 不如说,在雨宫翠看来,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就像太宰治领导着港口mafia、高杉晋助成为了鬼兵队总督一样自然。 他们一定会走到命定的位置,作为陪伴者的他已经很习惯。 ——至于某不做人的二少爷,当然就被一脚踢出这套理论之外。 毕竟吸血鬼不配谈人权,雨宫翠也懒得管他为何不按常理出牌,对迪奥来说,这好像属于常规操作。 既然已经成为了堂吉诃德家族的一员,多弗朗明哥的梦想并不会于他有损。 正相反,家族的势力越大,在黑市中蔓延开的触手越广越深,也许就能尽早发现手术果实的踪迹,早一步帮助罗从那个扭曲的目标中解脱出来。 意识到了多弗的不信任,用餐巾擦拭着嘴唇的雨宫翠注视着盘子,默默出神。 看来这份投名状,要多花点心思才行。 ------------------------------------ 第二天,雨宫翠尽量早早起床,和被零食收买的巴法罗一同去了临近的镇上。 港口城市【斯派达迈尔兹】所属的国家名为“蒙巴托王国”,是位于白镇东南方向的邻国,在世界地图上占据不足黄豆大小的小小一块,不论经济政治还是文化方面,都相当地不起眼。 镇子除了没有现代都市的摩天大厦、霓虹灯牌,整体上和欧洲的度假村差不多,建筑物颇有童话风格,棱角圆润,显得小巧而秀气。 走在青石街道上的行人看起来富足安定,街角和公园处也不见流离失所的乞丐。 乍一看,似乎是个挑不出错处的温馨宜居城市。 但事实是,公园里的秋千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这里游玩。路人行色匆匆,怀里大多抱着足够吃上很久的巨量食物,而两手空空的那些,无一不满脸焦急与仿徨。 眼里只有零食的巴法罗直冲冰淇淋店而去,门面前空空落落,老板娘也面带愁苦之色。在雨宫翠的询问之下,对两个小孩子没什么戒心的她长叹一口气,很容易就吐露了真相。 “家里的大人没跟你们说吗?最近镇子附近,有群很危险的家伙在流窜啊!” 披着件黑斗篷、浑身上下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雨宫翠舔着冰淇淋,含糊不清地问:“是海贼吗?” “那倒不是,不过要更差。” 老板娘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才长叹一口气,对着两个小客人抒发心中的忧虑。 “听说是‘白镇’的幸存者,一群突破了边境封锁线的亡命之徒,正手持武器在境内流窜,肆意抢夺财物,附近好几个镇子都遭了殃!唉,光是劫财倒没什么,但是一想到这伙人身上携带的致命病毒——我的天哪,简直让人快崩溃了!” 巴法罗“呃”了一声,含着一口冰淇淋,腮帮子鼓鼓地看向雨宫翠。 他懒得理这傻孩子,依旧低头吃着自己的那份。等老板娘抱怨完了,才像个真正懵懵懂懂的孩童一样发问。 “好危险,那这些强盗会杀人吗?” “杀人?这倒没听说过。传言一般都是用枪威逼市民交出财物什么的,杀人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吧。不过要是被传染上那种病,要我说,还不如当场死掉!” 雨宫翠嗯嗯啊啊地附和了两句,领着巴法罗往回走。 后者酝酿了半天,期期艾艾地试探道:“那个,你不去找他们吗?” “找谁,那群假装成铂铅病患者四处劫掠的强盗?” “诶,是假装的吗?!” 巴法罗一脸的惊奇表情让雨宫翠有些失语,不过也不能指望小孩子想得太深,所以还是草草解释了两句。 “一旦发作就命不久矣,谁还有心情去抢财物啊,又花用不掉。如果真的是从边境流窜过来的,像罗那样满怀仇恨地想要报复世界,那才是正常反应吧。” 不过,是哪队人马、出于什么样的动机,顶着白镇幸存者的名号,利用民众的恐惧大肆掠夺,这倒是值得深究。 他正苦于无处下手,面对没有题目的空白试卷,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它变成一张亮眼的投名状,只能在街头巷尾尽力搜集讯息。 要沿着这条线深究下去吗,还是——? 手中猝不及防被塞了张挺括的小卡片,对面的老人哭叫着“我的女儿、有谁见过我的女儿吗”一类的话,向所有行色匆匆的路人近乎哀求地派发照片,被几乎所有人低着头避过。 雨宫翠垂眸细看,其上薰衣草一般温婉的紫发美人对着他微笑,令人眼前一亮。 巴法罗随手把照片丢掉,prprpr地舔着冰淇淋,老气横秋地说出了雨宫翠的内心想法。 “肯定是被人贩子绑走了,基本没指望了。你看那些路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肯定早就知道这点啦。” 他这么一说,疑点反而突兀地浮现了出来。 雨宫翠停下脚步,问满不在乎的巴法罗:“这附近绑架案很多吗?” 后者挠了挠头,毫不掩饰的憨憨模样,脸上略带点苦恼:“哎呀,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偶尔来买冰淇淋而已啊!” 身后老妇人的哭喊声骤然尖锐起来,两人回头一看,一队穿着制服的城防军正把不住挣扎的老人拖走,还分出两个人来,训练有素地分头收集附近散落的照片,显然是准备之后一并焚毁。 趁着还未被注意到,雨宫翠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放入怀中,先前的问题已经浮现出了答案。 多到城防军已经有了具体处理措施(对失踪人员家属)的绑架案,以及路人们如出一辙的悲观态度,显然隐约导向了这团迷雾背后的真相。 如果今晚去城防部门的资料室拜访一下,肯定能有所收获吧? -------------------------------------- 雨宫翠买了闹钟回去,为了以防万一,临睡之前还特意借了迪亚曼蒂的□□。 半夜定时从床上爬起来,披着斗篷、蒙着面巾,按照脑子里的地图摸到了镇里的城防所。 本该站岗的门卫不在,好像是因为街对面的酒吧在半价促销,这倒减轻了不少潜入的难度,让雨宫翠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他借着夜色的掩护溜到院子后门,从垃圾场里捡来的铁丝终于派上了用场,不出半分钟就咔哒一声打开了锁。 把门照原样虚掩上,雨宫翠对这个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的世界表示鄙视,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资料室,把随身携带的蜡烛固定在地面上,快速搜集着想要的证据。 无关案件的卷宗发现了挺多,但有关人口失踪的反而一本都没有。雨宫翠并未气馁,反而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某个猜想,端起蜡烛摸去了楼上的局长室。 敲敲打打之后,他从某块中空的地板下面拖出了一只小小的保险箱。 有点困难啊……虽然跟随太宰治学习过两天,但他的开锁能力远远不及后者,对付保险箱还是有点吃力。 但摸都摸出来了,照原样放回去怎么能行? 雨宫翠把箱子平放在桌面上,贴上一只耳朵,手里的两根铁丝勤勤恳恳地工作——终于,在天光微微泛白的时候,铁箱的机簧发出“啪嗒”一声,不情愿地弹开了。 他顾不得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飞快地把其中的金条钞票之类都扒拉到一旁,终于在最下层找到了薄薄的文件夹。 一张又一张,全部都是容色不俗的女性的档案。 似乎是按失踪的先后顺序排列的,最下面的那张已经有些泛黄,中间也有几张被打上了大大的红叉,鲜明地标注着“贵族子弟!”或“三姨舅的小女儿”。 而白天所见的照片上的紫发女性,档案在偏上层,和这本文件夹中的大多数档案一样,上面没有做任何标记。 雨宫翠着重看了两眼那张“贵族子弟!”,是一位表情高傲、打着阳伞的金发少女,照片下面详细标出了她的名字和住址。 太阳越升越高,再待下去会变得不安全。雨宫翠没有选择带走这份文件,而是在抽出一沓钞票之后,把保险箱照原样塞回了地板下的暗格里,随即飞快地离开了城防所。 收录在文件中的女性住址全都位于这个城市,那名少女的住处同样离得不远。但被体力所限,已经开始觉得疲惫的雨宫翠觉得今天已经不适合前去拜访。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巨款在身、财大气粗的雨宫翠经过思考,觉得应该雇佣别人来做这种花费时间的工作,他在据点等着接收情报就好——事必躬亲对病弱的他来说也太难了,必须采用更高效率的方式。 但问题是,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没有手机的,连固定电话都不存在。 所以大家平时都是怎么联络,飞鸽传书吗? 雨宫翠突然回想起这两天早上给迪亚曼蒂送报纸的是一只背着斜挎包的海鸥,顿时失去了表情……怎么办,难道要现在去买只鸟吗? 这时,一位夹着公文包的普通上班族从他面前路过,神色委顿地对着掌心里托着的小蜗牛点头哈腰。 “对不起老板,我可能会稍微迟到一会儿,犬子最近不太听话,必须花点时间教导他一下……好的,嗯,好……我明白,不会耽误工作的……” 而雨宫翠的视线随之移动,盯着小蜗牛的眼睛变得亮亮的。 ——他想起来了,多弗的书桌上也有一个这个! --------------------------------- 很容易就找到了售卖异界版手机——电话虫的店铺,不差钱的雨宫翠买了两个,准备回头送给罗一个。 他仔细记下了自己这只的号码,去了之前情报中记载的地下酒馆发布任务,进门之前再次扯了扯兜帽,确认把容貌隐藏好。 可能是因为特意把枪支的形状在衣物下凸显出来,倒也没有找麻烦的人。酒保在收下定金之后,把写有任务要求和联系方式的纸张钉在了一旁的公示栏上,言明有人接取后会联系他。 【前往南郊的庄园确认萝丝小姐的生活状况、今日行踪,报酬两万贝利,联系方式见下】 等到城防所的所长发现保险箱被动过,这份任务早就被淹没在了黑市的角落里,无论如何也追查不到只留了个电话虫号码的雨宫翠身上。 来都来了,他在短暂思考之后又发布了第二份任务。 【确认“白镇的劫匪们”的行踪,包括之前出现的地点和时间,根据详细程度,报酬五万至二十万贝利不等,联系方式见下】 把墨迹未干的纸张交给酒保之后,雨宫翠特意叮嘱了一句。 “这两个任务都可以被接取三次,我会核对这三人的回答,确认他们不是在胡说八道。——关于这一点,也请您告诉接取任务的人。” 酒保在暗搓搓收下小费之后默默点头,雨宫翠又把兜帽的边角往下扯了扯,这才离开了酒馆。 他回到家族的据点里,把枪还给迪亚曼蒂,刚刚疲惫地栽倒在自己小床上准备补觉,就听见怀里的小蜗牛发出了奇怪的“啵噜啵噜”的叫声。 把这家伙掏出来摆在床边,趴着的雨宫翠和小蜗牛圆睁的无神双眼默然对视。 ……这是来电话了吧,他要怎么接??? ※※※※※※※※※※※※※※※※※※※※ 18点的我:我还能写! 21点的我:我还能写…… 24点的我:万贵妃饶了我,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感谢在2020-11-14 23:59:35~2020-11-16 23: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隐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月 60瓶;funny 25瓶;月桐 5瓶;肉袋鼠、呜呜呜呜呜呜呜、绯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幕后黑手 在捧起小蜗牛并戳了位于壳侧面的按钮后, 原本莫得表情的电话虫发出“咔恰”的接通声,随即像个颜艺大佬一样眯起了小眼睛,开合的嘴巴里传出了低沉的大叔音。 “关于‘白镇的劫匪’, 我有详细的纸质情报,可以发传真给你。你那边可以接收吗?” “请等一下, ”雨宫翠没有尝试改变原本的声音,童声的那股稚气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的, “我需要问问上级, 如果可以的话稍后会给您回电话。” 小蜗牛不悦地撇着嘴哼了一声, 通话随即被中断了。雨宫翠也没了睡意, 拿着电话虫跑去书房找多弗朗明哥,试图向后者求助。 “这个要怎么接收传真, 是有特别的品种吗?” “不,只需要外接专门的配件就可以。” 男人接过这只小小的纯白电话虫,原本占满雨宫翠整个手掌的小蜗牛在他手里, 小巧得像个石膏做的精致摆件。 他轻轻捏起小家伙摆在书桌上,就放在雨宫翠上次看见的那只装饰着粉羽毛的红色电话虫旁边, 随即把原本连接在后者身上的铜制吸盘取下,扣在了小蜗牛身上。 吸盘的一端延伸出长长的铜线, 和书桌另一侧某个造型非常蒸汽朋克的长方体相连接,直到这个时候, 雨宫翠才勉强意识到那大概可能也许是一台传真机。 ……明明连电力科技树都没有点出来, 为什么会有传真机??? 一边吐槽着这肯定都是电话虫的错, 一边飞快给刚刚的大叔回了电话,接收了对方发过来的文件。 他拿着薄薄一沓纸慢慢翻看着, 多弗朗明哥也不着急, 躺在扶手椅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并没有催促他离开的意思。 等到雨宫翠看完了最后一行字,男人才慢悠悠地指了指桌上的传真机。 “还用吗?” “应该还要用上两次。” 鉴于这是为了完成船长给出的任务,雨宫翠也懒得跟他客气。收起资料后指了指靠墙的书柜,提醒道:“你说过我可以看的。” “你要呆在这里?” 理解他言下之意的男人挑了挑眉毛,倒也没有赶人的意思,对年幼的家族成员出乎意料地包容,“哈,随便你。” 于是得到允许的雨宫翠挑了本介绍各国历史的资料书,靠着墙根盘腿坐了下来,静默无声地飞快翻阅。 等到他合上第九本书的时候,电话虫已经又响过四次。 除了又多出两份还犹带热度的关于“白镇劫匪”的资料,另外两名任务接取者也口头告诉了他有关那位金发贵族女性——萝丝小姐的现状。 每日在庄园里游玩,不时举办或参加同龄人的茶话会,生活非常安逸且滋润。 雨宫翠眼神一闪。城防所的那份名册上,除了被红笔批注的寥寥几位女性,剩下的应该都已经失踪了——而究其原因,或许有官方的手笔。 政府要么从中得利,要么根本就是始作俑者,不然城防军也不会如此小心谨慎地保存这份名单,还贴心地收拾事后的烂摊子。 而那些神出鬼没的劫匪们,同样值得怀疑。 虽然三份资料侧重点不同,信息也细碎凌乱,但若是对照地图一一标注,就会发现被劫掠的城镇并非从和白镇的交界处逐渐深入内地,而是围绕王城周围零星散落着。 用黑笔将各个点连起,逐渐构筑成一张吞没整个王国的蛛网。 而网的中心,就是小小的王冠标志。 “……烂透了。” 针对那个若有若无的预感,雨宫翠厌恶地低声唾弃了一句。 房间另一侧的多弗朗明哥发出了感兴趣的“嗯?”声。 “没什么。应该说,尘埃落定之前就感慨人心险恶未免太早。”他抬起头来,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多弗觉得,王应该是什么样的?” 后者正翘着腿懒散地躺在椅子上,闻言用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随口给出了答案。 “吸引并庇护身边的人,让民众感到向往和敬畏,也对敌人和不敬者施以惩罚。” “不错的回答。” 雨宫翠点头表示认同,扶着墙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你会比大部分人都做得更好——这句话并非称赞,而是事实。” 被带了高帽的男人轻笑两声,任由他踮起脚尖把书塞回书架,从桌面上取走了纯白的小电话虫。 初次交流时所做的判断十分正确,这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 但年龄尚小,又被病体桎梏,能做的事情还相当有限。 虽然知道雨宫翠昨晚从据点溜走,但是看在这孩子并未向干部们隐瞒踪迹的份上,他也并不准备追究。 去向也好,今天收到的几份传真也好,在遍览世事的多弗朗明哥看来都像在过家家酒,无非是小孩子的玩闹而已,他对其中的细节并不感兴趣。 只要将雨宫翠握在手里,罗就无法背叛;反之亦然,只要罗还留在这里,雨宫翠也一定会回来。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漫不经心地对着收拾停当的孩子挥手:“出去吧。” 后者礼貌地点点头,迈着猫咪一样轻巧的步子无声离开。快要走出房门时却又停下脚步,像是刚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转过身来发问。 “我想去王都一趟,可以吗?” 船长先生一如既往地大气,并未追问原因,在同意的同时还补充道:“让巴法罗送你去,他是转转果实的能力者,赶路非常方便。你自己的身体条件自己也清楚,别做太过危险的事。” 雨宫翠嗯嗯啊啊地答应下来,一出书房门就把大人的无用叮嘱抛之脑后,径直跑去找巴法罗。 面对后者满脸惊奇地发问“你去王都做什么”,他当然也不可能回答“做一些很危险的事,看看王族的屁股上到底干不干净”,顺口用旅游观光一类的借口敷衍了过去。 结果就是把人送到地方以后,巴法罗赖在他屁股后面不走了。 虽然嘴上说着是对他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可怜独自出门在外不放心,但是飘向路边摊的眼神过于直白,雨宫翠甚至都不忍心拆穿他…… 最终只能默认自己多出了一个大号小尾巴,摸了把零钱递过去让他自己去玩,有事电话虫联系。 虽然刚刚步入冬季,但蒙巴托王国境内,民众们已经自发开始为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节日做准备。 从第一场落雪开始,各个城镇会在漫长的角逐后推举出一批最美丽的女孩,让这些闪闪发光的胜利者在年前奔赴王都。 而每年新年来临的前一晚,王宫那紧闭的大门将向平民们敞开,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女孩们会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华丽衣裙,在足以同时容纳几百人的宫殿之中彻夜起舞,直到新年的太阳升起,才提起裙角意犹未尽地离去。 酒店的大堂内,雨宫翠坐在沙发上,听着刚刚入住的一众女孩子兴奋的讨论声,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他委托酒保发布的简单调查任务已经有了结果——名册上的那些女性,不论是已失踪的大多数也好、因为被红笔批注而逃过一劫的那些也好,都前来王宫参加过当年的新年舞会。 对民众来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庆祝,但对帷幕之后、肆意向舞池内指指点点的王族来说,大概只是一场盛大的商品博览会。 而所谓“白镇的劫匪们”,更是直白到可笑的骗局。 国王的私军们把脸一蒙,身上随便刷上几块显眼白漆,立刻就从守护者的角色无缝转变为凶恶的盗贼。 或许是由于身处“自己的地盘”而放松了警惕,或许根本不认为有人会对劫匪们的真实身份产生怀疑,甚至有人把抢来的赃物公然佩戴在自己身上,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就算以万中无一的几率被失主撞见,也可以声称是别人出售给自己的,大概打着这样的算盘吧。 不论是女性的失踪,还是劫匪的真实身份,都是串连线索之后非常容易推论出真相的事件。 但和肆无忌惮的作风相反,几乎无法掌握任何足以定罪的直接证据。 到王宫中搜寻奴隶或人□□易的账簿,或者让被抢劫的受害者当场指认国王的私军,这些最关键有力的证据,对现在的雨宫翠来说都是无法做到的事。 退一万步讲,即使定了罪,对蒙巴托的最高权力者也绝不存在“引咎辞职”一说。 最大的可能性是恼羞成怒地把所有知情人都杀掉,再放下心来继续压榨民众吧。 【但是,‘定罪’是法官需要做的事……而我只是个打算浑水摸鱼的小孩子罢了。】 雨宫翠端起面前的甜牛奶慢慢喝着,唇边沾上一圈显眼的白渍。 【不需要搜查。不需要取证。甚至不需要犯人承认。既然可以用权力碾压公义,那也一定不会介意我省略那些麻烦的流程,直接把你们的威信整个推倒吧?】 计划的雏形在脑海中浮现,随后被添上细节、增补血肉,变得流畅且自然。 雨宫翠放下杯子,轻轻吁出一口气,用帕子简单擦拭着嘴角。对面沙发的巴法罗正趴在靠背上,出神地往落地窗外面看。 “这两天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雨宫翠叫了他一声,“——巴法罗?” 同伴反应过来后赶忙应声,有些羞赧地解释:“下雪了。” 絮羽一般的洁白雪花正往街道上飘散,激起行人们的欢声笑语。在片刻的凝视之后,银白长发的孩子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唇角。 舞者们的选拔,要开始了。 ※※※※※※※※※※※※※※※※※※※※ 感谢在2020-11-16 23:52:27~2020-11-18 00:3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间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流离 20瓶;沉默的重土、肉袋鼠、洛落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见面礼物 落雪的第二天。 王都的少女们悉心打扮, 在家人的陪同之下满怀希望地来到了市民广场前,提着裙角融入这一片摩肩擦踵的人海。 每个人都在笑着、交谈着,毫不掩饰对于新一年的期冀, 不时在提及舞会时照常赞美王族的平易近人,怀抱着遇上白马王子的憧憬。 气氛火热而融洽, 入耳尽是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似乎是为了给气氛添一把火,天空中慢慢悠悠、落下了密集的白色雪花。 ——不, 并不是雪花, 而是印着字样的白纸。 疑惑的人们随手接住一张, 刚刚看了两三行, 脸上已经唰地褪去血色,变得像手中的纸一样苍白。 方才还红火热闹的广场, 宛如被这场毫无温度的纸之雪整个淹没冻结,彻底失去了声音。 ------------------------------------ “王族欺骗了我们!!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实际上只把我们当做放养的家畜!” “我的妹妹, 她是去年参加了舞会后失踪的,老天啊, 你们这些禽兽到底把她带去了哪里?!” “住嘴!你们这些白痴,不许去看那些传单——!听好了, 再发现传播不实消息的,一律处死!!” “城防军?呸!不过是道貌岸然的抢劫犯, 事到如今还摆什么架子?!!” 聚集的民众很快被士兵们驱散, 敢于上街抗议的毕竟是少数。 大部分人家虽然得知了消息, 但第一反应都是待在家中闭门不出,生怕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 城门处不时有大股军队出入, 身披铠甲的士兵们狼狈地伏在马上, 被民众厌恶的眼神注视, 离去时的姿态宛若逃难。 他们是去支援人手不足的周边城镇的,被派发了大量传单的不止王都。非王城居民更少有不能下手的贵族背景,失踪人数更多、积压的怨气也更重,反弹已经激烈到了当地军队无法压制的地步,不得不从王城借调。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先前抗议的群众和驱赶他们的军人踩踏过,变成了不堪直视的脏污泥水,一派惨淡景象。 最头铁的顽固分子被拷走了,剩余的人做鸟兽散。昨日还遍布欢声笑语的美丽街道顷刻之间空空荡荡,连空气都变得像铁块一样沉重,几乎难以呼吸。 从酒店房间的窗户向下打量的巴法罗啧啧称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晃着脑袋。 “有意思,真的好有意思!区区几张纸就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想让少主和baby5也来看一看!” 雨宫翠正坐在床边翻阅一本科普读物,闻言抬起眼来,往过度安静的街道上看了一眼。 “这算什么啊,还远远不够呢。白镇的劫匪们没有劫掠过这里,参与舞会的女孩子又大多扯得上贵族背景,王都的矛盾要柔和多了。被抢劫过的那几个镇子,现在才是真正的热闹吧。” 巴法罗闻言,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真可惜……我有点想去那些地方看一眼了。” “那倒不用。” 雨宫翠合上了书,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本来我是想等地方上的反抗军来这里推翻王族的,但是太慢了,少说也要一两个星期。但是,罗马上就要结束任务回来了吧?我也想快点弄好回去找他啊。” “嘿嘿嘿嘿,你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不用请客吃冰淇淋也行,尽管交给我吧!” 雨宫翠拖着长腔“嗯”了一声,飞快对比权衡了几个方案的利弊,最终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从床上跳了下来,领着亦步亦趋的巴法罗走到了贴在墙上的王都地图旁。 “听说每年新年来临之际,舞会结束后的那个清晨,国王会通过一只接通了扩音器的超大电话虫向国民们送上新年祝福,他的声音能被整个王都的居民清晰地听到。” 他说完之后就自然而然地停顿,向身边人丢去一个“懂了吧”的眼神。 而非脑力劳动者巴法罗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傻乎乎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两个,一个人负责带着小电话虫溜进王宫窃听,在合适的时机给对方打电话;另一个人负责搞定那只超大电话虫,让王族的真实想法响彻整个国都。” 雨宫翠按按额角,深刻意识到了搭档的重要性。 能从一个挑眉、一个微笑理解到他在想什么的人…… 高杉晋助那样被迫害到和他心意相通的搭档,毕竟是极少数。 他回过神来,问对面正努力消化着那番话的巴法罗:“你选哪一个?” 高高壮壮、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的巴法罗:“话虽这么说,但我又不知道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要我选的话当然是后面那个了。可是,你这幅走上两步就喘气的样子,到底要怎么溜进王宫?” 雨宫翠也懒得折腾自己,干脆顺水推舟改变了计划。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对着满脸崇拜的巴法罗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 “总之到时按我的指挥来,你只需要找到那只超大电话虫,剩下的我会搞定的。” 这本来就是很容易解决的事。 如果人不能进王宫,那直接把始终处于通话状态的电话虫送进去就好了。 位于王宫中的电话虫a履行窃听器的职责,向雨宫翠所持有的电话虫b实况转播,而这些话语又会在合适的时机被巴法罗用超大电话虫c送到全城。 为了防止国王意识到不对,雨宫翠还雇了一批小流氓偷偷拆掉了王宫附近的喇叭。 最小号的电话虫a被装在中空的装饰品内,在付出了雨宫翠剩余存款的一半后,侍者干脆地同意了这个“最大的梦想就是让国王陛下欣赏到我的作品”的疯狂艺术家的要求,答应把这玩意放在陛下能看到的地方。 而入夜之后,听筒里终于传来了细微的杂声。 超大电话虫已经被巴法罗从积灰的仓库里偷来,差不多占据了整张床,正一脸委顿地喝着面前杯子里的水。 被雨宫翠三令五申不准出声的巴法罗眼睛一亮,几乎扑到终于出了响动的小电话虫上,拼命示意小伙伴快仔细听。后者推着那张大脸把人扒拉开,脊背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希望那个女仆能靠谱点,也希望国王陛下是个诚实的人,不至于在家里还要对内心想法遮遮掩掩。 念头刚打了个转,电话虫已经横眉怒目地骂出了声。 “那群混账!!!” “我没有像弗雷凡斯的国王一样抛弃这群废物,就已经够仁慈的了!” 雨宫翠和发懵的搭档对视。电光石火之间,他毫不犹豫地抄起了床上的超大电话虫背上的话筒,就此开启全城直播。 “女奴的贩卖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就传下来的生意,那些贱民能够做出贡献,多少应该感到荣幸!” “不过是内卫征缴了一点财富就大惊小怪,奴隶就该有奴隶的自觉! 明明只是一些穷鬼……如今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不如把整个国家打包卖给天龙人好了,不是说人体试验正缺素材吗?!” “世界政府、我得联系一下世界政府,哼,看看到底能出多少价钱——” 歇斯底里的咆哮逐渐模糊远去,被街道上和话筒中同时传来的3d立体声震得有些眩晕,雨宫翠揉了揉太阳穴,挂掉了这通已经完成任务的通话。 天色已晚,外面的漆黑夜色浓稠如墨,被刚刚隐去的咆哮衬托,安静得有些诡异。 就像其下在孕育什么可怖的怪物。 超大电话虫还未挂断,依然在搜集这个小小房间内的声音,将信号扩大之后输送到全城的喇叭里。 雨宫翠把话筒塞到了满脸愕然的巴法罗手里,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匆匆写上几行字,示意声音相比自己更为粗哑的同伴照着念。 后者被赶鸭子上架,满脸痛苦地别别扭扭读出了声。 “蒙巴托的民众们,或许你们还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做出刚刚那种残酷发言的人,的确就是你们的国王。” “他把你们看做是奴隶、是畜生、是财产,偏偏不认为你们是人。 无视你们的人格,践踏你们的意志,掠夺你们的财产,贩卖你们的亲人——这就是享受着你们供奉和尊敬的王族,一直以来所做的事。” “而就是现在,就在今晚,他已经给忍气吞声的你们下了判决:举国卖为奴隶,成为人体实验的材料。 我可以断言,若是继续缩在家里发抖,祈求刽子手良心发现,那这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我们革命军——”巴法罗读到这里卡了一下,被雨宫翠猫猫怒瞪,赶紧调整心态继续读,“我们革命军,一直以来都为各位的权益作斗争,希望建立没有压迫的世界。” “但令人无奈的是,没想到这个国家隐藏着如此令人震惊的黑幕,我们带来的人手并不充足。” “尽管如此,我们的士兵今晚将带头向王宫发起冲锋!!” “敌我实力相差悬殊,这是一场胜机渺茫的战斗。 如果你……依旧怯懦且心怀犹豫,已经接受了那份命运……就继续缩在家里哭泣吧,这场战斗,拯救不了你这样的人。” 地上扔满了读完后随手抛飞的纸张,跟着朗读的速度飞快写稿的雨宫翠手腕酸痛,递出最后一张纸后,终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等到巴法罗意犹未尽地读完,最后几段甚至添加了感情渲染,变得声情并茂——雨宫翠等他话音一落、伸手过来要稿子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挂断了超大电话虫的播报。 对方的表情瞬间变得惋惜。 “哎嘿,没了吗?” 顿了两秒,又后知后觉地浮现出几分疑惑,“士兵?我们哪来的带头冲锋的士兵?” “喏。” 雨宫翠用下巴指了指窗外,火把的光亮星星点点,已经密布在整条长街,像是奔腾的河流一样不断向前流淌,汇聚向王宫的方向。 他偏了偏头,火光在浅棕色的眸子里跳动,“最先到的那一批就是喽。” 愤怒的呼号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今晚注定是所有人的不眠夜。他双手撑着窗台,满意地向下俯视,在无人可见的夜色里展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把这个国家送给多弗吧,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 “——虽然有些小,但也称得上是合格的surprise吧?” ※※※※※※※※※※※※※※※※※※※※ 感谢在2020-11-18 00:37:26~2020-11-19 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秋日夜、鸟球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夏、清都锦上 20瓶;长瑜、隐喻、横滨歌姬殿下、乌珂 10瓶;木其多 5瓶;虚妄 4瓶;转鱼 2瓶;蛟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全员说服 多弗朗明哥迈入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宫的时候, 大理石地砖的缝隙里还残留着发黑的血迹。 虽然草草收拾过,但墙壁上武器的划痕、拖着凄惨残躯的焦黑帷幔,诉说着先前场景的新鲜细节有太多太多。 他和干部们举目四望, 耳畔依稀响彻此处激战时的吼声。 巴法罗从不远处的走廊里跑出来,在东张西望后锁定正门口的一伙人, 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满脸毫不掩饰的邀功之色。 “怎么样少主?!惊不惊喜, 震不震撼?您之前不相信也不奇怪啦, 就算一直在旁边亲眼看着, 我现在还是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男人静静等着过度兴奋的家族成员把话说完, 夸奖两句之后切入正题:“她——他人呢?” “拉米吗?”巴法罗赶紧跑在前头带路,“在里面批文件来着, 往这边走!” 十来人呼啦呼啦涌进来的脚步声过于响亮,雨宫翠长舒一口气,丢下手中的笔, 怀抱着终于能把烂摊子丢到别人身上的解脱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眯着眼和伫立在房间门口的多弗朗明哥对视。 或许是视力太差的原因, 男人脸上的表情过于模糊,完全无法看清。 没有人开口说话, 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紧绷和尴尬。不认为自己应当被这样对待,拿出战绩后底气十足的雨宫翠率先开口, 轻快的童声打破了沉默。 “是礼物。”他无辜歪头, “多弗不喜欢吗?” 似乎有些被这个问题噎住, 对方在片刻的思考之后,发出了意味难明的古怪笑声。 “过于贵重的礼物会让人无法拒绝, 自身的喜恶反倒没那么重要了。不过, 有一点我很好奇, ”多弗朗明哥走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是怎么想到要用这个做礼物的?” “这么问的意思是不满意?果然这个国家还是太小了。” 雨宫翠低头嘀咕,错过了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精彩表情。 但是现实如此,这是资源贫乏的他现阶段能取得的最大成果。在遗憾地无声叹气之后,雨宫翠豁达地选择看开,转而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船长先生的问题上。 “因为对我要跟随的人来说,一直呆在垃圾场里做着抢劫的勾当也太浪费人生了。” 站在多弗朗明哥身后的干部们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是该赞同还是反驳。 他们不是海贼吗?海贼内部火并一下怎么了,有问题吗? 像是看透了众人的想法一样,银发的孩子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脸颊。 “哎呀,普通的海贼怎么样都好啦,但是多弗不一样吧?” 他仰着头,浅棕色的瞳孔由于无法聚焦而显得懵懂。 “家族成员们用自身的命运作为赌注,认为你是具有王者资质的男人,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追随。既然你回应了这份期望、肯定了这条道路,那么我助推一把又有何不妥?” “既然总有一天会立于世界的顶端,从这个小小的国家开始练手总没错吧。怎么,难道你们只是烧杀抢掠就满足了?” 雨宫翠的目光从迪亚曼蒂、托雷波尔这些一开始就跟随着多弗朗明哥的老牌干部脸上扫过,后者明明资历和年岁都远非他可比拟,却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神,无法和这个孩子对视。 和这些人恰恰相反,柯拉松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 雨宫翠注视着浑身不适、几乎快要冒出冷汗来的几位干部,毫不掩饰地挑高了眉毛。 “来讲个故事吧。” “一座小镇终年干旱,无法忍受的人们向神父祈求主持仪式求雨。神父勉为其难地答应,唯一的要求是众人必须坚信‘仪式必定成功’,怀抱一颗虔诚的心一同祈祷。” “大家纷纷答应,在约好的时间来到仪式地点,却被暴跳如雷的神父指责根本毫无信念。” “委屈的众人辩驳:‘不,我们的确坚信会下雨啊?’,‘是吗,’神父反问,‘那你们的伞呢?’” 他站在这个王国的心脏部位,向着这些声称相信多弗会成为王者的干部们再次发出质问。 “你们的伞呢?” 将习惯称为忠诚,声称投资是出于信任? 归根结底,如果始终只是像三流的海贼帮派那样行事,又怎么好意思说出看到了高远的未来? “不,不是那样的!!!” 身为最高干部之一的琵卡终于忍耐不住,发出尖声的反驳,“我们打心底信任着多弗!之所以没有迈出今天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要这么做而已!” 其他干部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深以为然地连声附和。 ——他当然可以反驳,但是,为什么要逼迫这些人认清自己呢? 被套上自己最为厌恶的罪名时,人类会拼了命地证明自己自己绝非如此;但一旦认清了本心,反而会破罐子破摔,一路向着深渊滑落。 多弗对家族成员十分重视,终日陪伴之下,干部们的态度的态度对他起着相当大的影响。 若是这些人与海贼的粗劣举止划清界限,怀抱着光荣的使命感自认为是王的辅佐,那即使前者本性再恶劣,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装装样子。 【亲近之人的期待,对人类来说是很沉重的。】 转瞬之间考虑透彻,雨宫翠摆出了恍然的样子,带着丝不确信,犹疑地慢吞吞点了点头。 “是吗……是吗。” “我也相信,慧眼独具的诸位绝不甘心与海贼为伍,我们之所以团结在大将的周围,自然是向着一致的、更高的目标。” 众人的脸上笼罩着层淡淡的光辉,步调一致地用力点头。雨宫翠突然顿住,语义急遽地一转。 “但是,保不齐就有思想觉悟低下的家伙在,企图破坏我们队伍的纯洁性——这个,之后再慢慢观察吧。” 他话音未落,迪亚曼蒂就凶神恶煞地拔剑出鞘,脸红脖子粗地嚷嚷起来。 “我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低劣的背叛行为!谁若是破坏多弗的称王之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那边乱成一团,干部们有的愤怒质问,有的赌咒发誓,几个小孩子顶着豆豆眼茫然地在一旁看。 雨宫翠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对这个效果相当满意。 头顶突然被人按了按,随即脚下悬空,他被近旁的多弗朗明哥拎到了书桌上坐着,增加的高度可以让后者低头低得不那么辛苦。 下意识屏住呼吸,雨宫翠抬头去看男人的表情。 或许是由于距离的拉近,终于读懂了一些浅显的部分。 嘴角毫不掩饰地翘着。至少可以确定,他并不认为雨宫翠打算用干部们的期望逼迫自己,只是一味地由于到手的权力而感到愉快。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对方锁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这么暗示的。 以简单的一声“够了”止住了干部们的争吵,多弗朗明哥弯下腰来,凑得离书桌上的雨宫翠近了些。 仿佛这个正微微后仰的孩子并非活物,而是人人渴慕却无法得见、难得一遇的稀世珍宝。 态度较之平时要更为亲近,他把手放到对方毛茸茸的发顶上,带着低沉的哼笑将音节逐个吐露,拼凑成欣赏之意毫不掩饰的问句。 “有能力的人在我这里会得到重用,我也看到了你对家族的忠诚。” “来,告诉我,这个二十万人口的小国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怎么可能?”雨宫翠抓着他衬衫的袖口,试图把纹丝不动的手臂拽下来,又在认清事实后很快放弃,“无法确定多弗作为王者的资质究竟如何,这只是个考验而已!” “来试试通关吧!我通过了你的考验,现在轮到我出题了!如果能够满分通关,我自然就会毫不保留地献上所有才能,但是,如果不及格的话——” 雨宫翠刹住了车,眯着眼睛狡黠地微笑。 “不,怎么可能不及格呢,你可是被选中的人。” 他转过身来,搂住先前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费力地推到了桌面边缘、船长先生的眼皮子底下。 在后者不由自主低头看过去的同时,还贴心地塞给对方一只钢笔。 “——来,是时候做题了。” ---------------------------------- 潜伏在海军内部的维尔戈最近有些苦恼。 不知为何,家族那边在某天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本来就稀少的联系几近完全断绝。 虽然有考虑过要不要以看望妹妹的借口请个假,溜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又担心擅自作出决定会破坏少主的计划。 最近海军分部没什么大动作,而北海能对家族造成伤害的海贼也屈指可数。稍微放下心来的维尔戈回想起之前订立的“堂吉诃德家族未来五年发展计划”,顿时感到胸腔之中充满了动力。 他是少主最信任的干部,所以才会被派到海军来充当卧底! 为了不辜负少主的这份信任,努力为家族的前进铺平道路,今天也要加油鸭!! 而同一时间,蒙巴托的王宫内。 被多弗朗明哥大手一挥晋升为干部的雨宫翠坐在圆桌旁,盯着手中写有《五年发展计划(绝密版!)》的薄薄纸张失去了表情,几乎快要裂开。 祖先在八百年前曾经统治过的德雷斯罗萨?直接出面敲诈勒索国王?用线线果实能力控制士兵们烧杀抢掠,最终以拯救者的身份成为新国王? ……你的格调呢?你的王道呢?! 他的嘴角轻微颤抖,前来开会的其他干部们见状顿时有所明悟,看天的看天,喝茶的喝茶,谁也不第一个跳出来找骂。 不得不出来顶缸的多弗朗明哥清清喉咙,被迫开口。 “所以,你的意见是——” 刚刚出声,就被新提拔的年幼干部神色沉痛地打断,童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郁卒。 “多弗,你真的让我感到失望。” ※※※※※※※※※※※※※※※※※※※※ 翠翠:爸爸对你感到失望.jpg 感谢在2020-11-19 00:00:02~2020-11-20 00: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秋日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唐 25瓶;大明湖畔小孟婆 20瓶;鲭鲢、卡罗 10瓶;牙吼嘿 9瓶;煜月 5瓶;玖乐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血缘兄弟 “计划有什么问题?不, 问题并非出在计划本身。” “如果我们打定主意要用阴损手段侵占德雷斯罗萨,好歹我会夸一声策略周全。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雨宫翠把计划书反扣到桌面上, 一眼都不想再看。 他靠近带软垫的椅子里,让小小的身躯整个陷进去, 朝一旁沉默无言的多弗朗明哥投去质问的眼神。 “过于注重战术本身,以此掩盖对战略的忽视。我以为多弗会成为王者, 没想到, 你的梦想居然只是当一个缩在幕后玩弄手段的阴谋家。” 终于有忍受不了这种批判的干部出声抗议——说到底, 这份计划是除了孩子们之外的家族成员都知悉肯定的, 可实施性方面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现在不但被数落得体无完肤,甚至带累少主都遭到了嫌弃, 多弗朗明哥的追随者们绝对无法接受这点。 “即使是你,也不能毫无根据地侮辱多弗!” 琵卡猛锤了一下桌面,以和高大外形截然相反的尖细声音发出警告, “计划是所有人一致通过的,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已经在着手实施了!” 靠在椅子上的雨宫翠嘲讽意味十足地轻笑了一声, 然后在琵卡暴跳如雷之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来、毫无畏惧之色地和他对视。 “怎么, 你以为多弗的未来会龟缩在某一个小岛上、整日以欺瞒民众为乐吗?” 浅棕色的眼睛随之眯起,流露出近乎蛊惑的粲然光芒。 “绝不会被某座岛屿、某个国家、某片海域所局限, 只要你们支持, 家族就会作为多弗最大的助力一直走下去。” “——吾等效忠之人, 终将立于天上。” 席间寂静无声。 原本颇不服气的琵卡嘴唇无声地翕合几下,最终还是带着颇受震撼的表情放弃了发表异议, 眼神开始放空, 显然由此想到了更深处。 其他干部也或多或少陷入了沉思, 始终唇角微翘、一味注视事态发展的多弗朗明哥终于轻笑出声,低头注视着雨宫翠。 “那么,说说你的意见吧。” ----------------------------- 雨宫翠的计划很简单。 积蓄实力,收编下属,稳步经营,渗透整个北海,取代王权成为实际掌控者。 随后以北海为根据地向外蔓生触角,时机成熟后宣布自立,不再接受世界政府管辖,进入冲突阶段后赢得全面胜利,登上玛丽乔亚,成为新的最高权力。 世界政府实行高压统治,顶层贵族阶级横征暴敛、腐朽不堪,海贼遍地横行,被压迫的民众所组成的革命军正揭竿而起。 ——若想要伺机登顶,这本来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无法用道德规章局限一伙无法无天的海贼,只能让他们自己局限自己,推动着作为船长的男人变得更好操控。 这是双赢的事,雨宫翠如是对自己说。 至于某个黑泥满溢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过的、不时出现在回忆中的话语,“你喜欢事情照计划按部就班发展的感觉,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选择了无视。 只是为了罗的生命、顺带推动一下攻略进程才这样做罢了,并没有出于私心的原因。 绝对没有。 ……说起来,罗呢? ------------------------------- 心虚的雨宫翠怀抱着歉意,决定现在就动身去找便宜哥哥——反正现在国内的事务都打着“考验”的旗号。明目张胆地堆砌到了多弗朗明哥身上——他有的是大把闲暇时间。 距离其余家族成员汇聚到王都,也过去了三天左右。 极其反常的是,一向对妹妹关怀备至的罗至今没有主动过来找他,即使两人的房间只相隔半条走廊。 而雨宫翠大部分时间都睡了过去,清醒时要么在交接事务要么在开会,甚至没再和罗打过照面。 今天想起来才发觉不对劲,他不得不承认他对罗有所忽视,毕竟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 尽管由于背景设定和初期的投喂,自觉担起了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但若说两三天之间,所怀抱的感情便已经深厚到可以比拟真正的血脉亲情,那显然不太现实。 罗带着仅存的唯一亲人从屠杀中逃生,藏在尸体堆里越过了国境线,甚至藏身垃圾场时,也一直在尽力照顾这个大部分时间都昏睡不醒的累赘,这份在乎是不掺假的。 但身为突兀踏足的局外人,雨宫翠却无法回报他同等分量的亲情。 连作为受益者的自己都觉得太不公平,只能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加关心哥哥一点,保证像春风一样关怀呵护无微不至,权当是一种补偿。 至于坚称雨宫翠是妹妹—— 唉,想叫就叫吧,又不会少块肉。 做出极大让步的雨宫翠拎着一大袋子各色点心,走在小蝌蚪找哥哥的路上。 baby5说看见罗往后花园那边去了,他揉揉小萝莉的脑袋作为奖励,承诺下回请她吃冰淇淋后遍快步离开,准备赶上刚路过不久的罗。 通往花园的路只有一条,刚从廊柱后面转过弯来,便能看见花叶掩映间罗的小小身影。 雨宫翠上前两步,刚准备出声叫他,却被由于角度的变换而出现在视野中的另一道模糊人影惊住了。 虽然看不真切,但那身颇具辨识度的黑色羽毛大衣,想认错也很有难度。 柯拉松? 罗和柯拉松在这边偷偷密谈……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先入为主认定了其中有隐情,但即使已经离得很近,却不知为何听不到任何谈话的声音。 在片刻的踌躇之后,雨宫翠干脆拎着点心径直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两人被他惊动,柯拉松瞬间抿起嘴唇,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罗随后才发现不对,转过身来发现是他,投过来的眼神相当迟疑且复杂。 “怎么了?”雨宫翠明知故问,摆出一副懵懂表情,朝他举了举手中的袋子。 罗下意识接过,低下头来查看着。而雨宫翠讶然出声,刚刚发现柯拉松存在似的,急促地扯了罗的胳膊一把,把人警惕地藏到了自己身后。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仰面质问这个喜欢欺凌弱小的干部,这会儿面上的厌恶之色倒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又打算欺负罗吗?再这样下去,我会向多弗告状的!” 被直白嫌弃的柯拉松:“………” 他谎称讨厌小孩,其实是希望用这种方法把这些误入歧途的孩子从堂吉诃德家族赶走。 本名堂吉诃德·罗西南迪的柯拉松,真实身份是海军的卧底,之所以潜伏在身为海贼的亲生哥哥身旁,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让这个魔鬼受到应有的制裁。 多弗朗明哥绝不是会对叛徒宽容的人,即使是亲弟弟也一样。所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他赶人的手段难免曲折了些。 但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这些孩子受到伤害——这也是为什么在当初被罗捅了一刀之后,柯拉松选择了帮忙掩饰。 若是和盘托出的话,违背家规对干部出手的罗会被处以穿刺之刑,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但【讨厌小孩所以会欺负他们】是柯拉松的人设,【由于小时候受过刺激而失去语言能力】也是柯拉松的人设,虽然都是假的,不过此时让他向备受多弗信任的新晋干部解释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忍辱负重的卧底先生只是撇着嘴默默退开,转身离去之前,不忘抛给面色复杂的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和这个孩子,先前的确是在密谈。 而让他甘愿暴露一部分秘密也要深入探索的那个契机,无疑就是—— 挡在罗身前、像是在呵护小鸡一样双臂微微张开的银发孩童,注视着这边的浅棕色瞳孔里写满显而易见的不信任。 过于苍白的肤色,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垂顺长发在纤细的腰间轻轻晃动。 垂着眼睫不说话的时候会被人误认为玩偶,而此时带着外显的负面情绪瞪视着这边,视线却由于病症无法聚焦,看起来像个脾气不好又天然呆的童话生物,大约是精灵一类的。 ——【若是没有依靠,就无法活下去。】 这是初次见到这孩子,会在众人心底不约而同浮现出来的真实想法。 而前者的重病缠身,则坐实了这种柔弱的嫌疑。 所以在确信他在几乎毫无本钱的情况下,只用了短短一个星期就把整个王国搞得天翻地覆、最终收于手中的时候,柯拉松感受到的是三观动摇的崩裂感。 早于其他干部、几乎和多弗朗明哥同一时间,他确认了这个孩子的价值,并且由于对方所怀抱的“让多弗成为王者”的理想,感到了异样的焦灼。 那个魔鬼……唯有自己知道本性的那个魔鬼,最终的归宿应当是海军的监狱。 那个理想若是实现,只会成为更大的灾难。 他不能贸然接触忠于多弗朗明哥的雨宫翠,但正对妹妹的超常表现愕然不已的罗却是再合适不过的切入点。 已经没有犹豫和试探的机会,在进驻王宫的第一天,柯拉松就伺机把挣扎不已的罗拎到了无人的角落里,不惜暴露了寂静果实的能力,以异常严肃的态度开口询问。 “——你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 小翠: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起义小天才罢辽 这几天在跑手续有点点忙,过段时间再补欠的一更!糖记在小本本上了! 感谢在2020-11-20 00:00:01~2020-11-21 23:4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秋日夜、隐喻、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存在、夜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戳一下喵一声 30瓶;初空 20瓶;希曦曦曦 15瓶;戏谈远山、星瞳、打分:-2、卧看山、occhionorelli、阿桑、卡罗 10瓶;月桐 5瓶;冉冉然 3瓶;sieh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的决定 被雨宫翠挡在身后的罗目送柯拉松逐渐远去, 抱着点心袋子的手臂不由紧了紧。 他回想起三天之前,被这人质问时自己的愕然。 不仅仅是意识到在多弗朗明哥面前伪装哑巴的柯拉松绝对居心不良,被提及妹妹的表现时, 更是由于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一切正常,产生了遮羞布被狠狠扯下的恼怒感。 但是, 话说回来,他的妹妹—— 挡在身前的纤弱孩童在柯拉松离去之后转过身来, 安抚地伸出手来, 试图摸摸他的头, 却被下意识躲过了。 前者看起来并不在意, 只是转而牵住罗的袖口,用微乎其微的力道带着人往侧边走。 “那边有秋千。”银发的孩子轻快地解释着, 那副神态足以让所有针对和怀疑烟消云散,“一起去坐一会儿吧,我想听罗说说任务的事。” 任务……对了, 任务。 对局势的精准判断、确切掌握着事态的发展,在必要时加以推动, 再困难的任务都也能完成。 只是初露头角,便能窥见那绝顶的天资。 ——但是罗确信,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拉米,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天性中的亲近和理智搏斗, 他停在原地, 用最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抽回了手。 走在前面的孩子停下脚步, 茫然地回头看他。 凝视着那双形状秀气的浅棕色眼睛,宛若将什么无形的主要之物放上了赌桌, 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开盅。 罗紧紧咬着牙关, 把音节一个一个碾碎了迸出来:“拉、拉米, 你还记得……第一次发病之前,我们正在做什么吗?” 雨宫翠无言。 记得吗?他当然不记得。 身为顶着这个身份的过客,只是单纯履行应尽的义务而已,并不代表真正成为了那个人。 罗记忆中的那个孩子……要么从不曾存在过,要么早已死去。 两人四目相对,雨宫翠意识到这份质问是无法逃避的。但是,至于要不要告知真相,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不想伤害这个人。 “外面风好大,我突然不想坐秋千了。” 最终只是移开眼神,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回屋里说吧,哥哥。” 摆明了绝不会被这样糊弄过去,罗虽然勉勉强强地跟他离开了花园,但脸上的表情依旧称不上好看。 雨宫翠找了张凳子坐着,从桌面上的茶壶里熟门熟路地倒了热茶,捧着小口小口地啜饮。 “有疑惑也是应该的,但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他先发制人,“那么明显的试探……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不需要这些复杂的东西。” 心不在焉抱着零食袋子的罗被他说得别过了脸,神色有些悻悻。 “我……但是柯拉松说,也有能变成他人模样的果实能力,所以……” 咦,果然是那个阴坏的家伙搞的鬼。 雨宫翠暗暗唾弃,倒没怎么在意这个“说”字,下意识认为那是交流的代指。 不过这也算是他和罗之间的一大隐患,终有一天会爆发的话,越早处理越好。 他索性不再纠结灵魂是否原装这么复杂的问题,只是简要表明了态度,把决断权塞回了正犹豫不决的罗手里。 “罗是我的哥哥,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关于这一点,可以不要再纠结了吗?” “——但是你都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雨宫翠干脆地承认了。 “是,我不记得。” “爸爸妈妈的长相,家里的布局和摆设,玩伴们的名字,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这些东西就像落入海里的墨水一样,一天比一天淡,最终已经化为无形。” “说来抱歉,在垃圾场里刚醒过来那几天,我连你的名字都忘掉了。” 不等满脸震惊之色的罗反应过来,他又极快地补充上几句。 “但是,和语言不同,行动是做不了假的——因为那时候,是罗保护了我,所以我也想反过来努力保护罗,这有什么错吗?” 而后者的重点已经完全落到了别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思路,颤颤巍巍地发问。 “……忘掉了?铂铅的影响过于严重,这点我知道……但是,忘掉?” “如果不是经常出现在眼前、或者需要格外挂心的人物,的确会以超出常人百倍的速度淡忘。” 雨宫翠语气平淡地向他解释,态度冷静得像是在诉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关于这一点,并非是在说谎。 系统为了让他快速切入剧情而安排的这个身份,不知是为了合理性,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公平公正,病情已经严重到了雨宫翠每天睡前都会担心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虽然在攻略任务完成之前,应该不会因为这种戏剧性的原因死去导致任务失败,但是体质孱弱、视力极差、每天需要长时间睡眠,无疑增添了相当多的困扰。 至于记忆力的衰退,则是近期才刚刚发现的。 ——去打劫同行小金库的分队回归之后,雨宫翠惊讶且茫然地意识到,他把小萝莉baby5忘掉了。 虽然后者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添油加醋地把初次碰面以来的经历都说了一遍,记忆的短暂空白并未造成什么影响,但雨宫翠还是莫名沮丧。 罗当初那句“铂铅侵害了大脑”一语成谶,不幸地成为了现实。 某个乌鸦嘴坐在雨宫翠对面,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消化这个消息,最后魂不守舍,梦游一般走掉了。 所有的改变都可以推说到铂铅病上,解释雨宫翠已经给出,至于还要不要承认他这个兄弟,选择权在罗自己手里。 雨宫翠把空荡荡的茶杯放回桌上,眼神毫无焦距地发了一会儿呆。 走廊拐角处的阴影里飘过来一阵压低了的古怪笑声,正神游天外的病弱猫猫悚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自己都觉得很丢脸,他没好气地向来人撒气:“你躲在那里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看了出好戏的多弗朗明哥丝毫不觉得羞耻,双手插在裤兜里,大大咧咧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雨宫翠对面的椅子上。 “是真的吗,刚才那些言论?”太阳镜之下的脸庞上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毫不掩饰的恶趣味,“还是说,只是为了糊弄那个傻小子的谎言?” “随你怎么想。” 当事人冷淡的回应不但没有造成丝毫打击,反而让男人的探究欲愈发高涨。 “这么说,只要操作得当,让你忘掉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样的局面下,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我很感兴趣。要试试看吗?” ——这个男人,似乎每次碰到可以考验他和罗感情的事,都异常热衷。 雨宫翠斜了他一眼,态度非常恶劣。 “王宫的事务都处理完了吗?历年的奴隶走私名单都整理出来了?前任王族的逃亡私兵悬赏令发布了吗?抢劫活动的受害者都安抚完了?哦,没有啊,没有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眼看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多弗朗明哥被怼到说不出话来,一边摸鱼一边压榨劳动力的雨宫翠神清气爽,再次意识到了有一个听教导肯干活的上司是多么重要。 为了把人尽快撵去处理事务,轻易在嘴炮上取得优势的雨宫翠笑眯眯,轻快地给出了答案。 “我要是不想忘掉某个人,当然就不会轻易忘掉。解决了疑惑的船长先生,可以去工作了吗?” 后者紧盯着他,表情在“不屑于跟小孩子置气”和“一定要拖罪魁祸首下水”之间反复变换,最终还是在天性的驱使下幽幽开口。 “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正巧有些事情比较复杂,正需要你的意见——” “我不要,去找迪亚曼蒂。”雨宫翠一口拒绝,摸鱼摸得理直气壮,“我还是个孩子,病人要睡觉了。” 说完他就自顾自跳下了凳子,根本不回头去看多弗朗明哥的脸色,潇洒地在后者的目送之下离开了。 对家庭成员的超高容忍度再次体现,虽然对雨宫翠的逃逸行为颇有不满,但男人默默接受了他给出的借口,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人抓回来上工的意思。 虽然视野还稍显狭隘,但气度也好、能力也好,都称得上是可塑之才。 那么等国内局势更为稳定,很快就可以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 以蒙巴托王国为据点,向着整个北海伸出触手吧。 等到所有国家都或明或暗处于掌控之中、家族成员的实力更上一个台阶,那么距离最终的目标,就只差一个微妙的契机。 这么想着,势在必得的雨宫翠愈发加快了脚步。 -------------------------------------- 两年后。 那份曾经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脉络已经成功化为现实,深埋于平静的日常生活之下,将大半个北海都隐隐囊括在蛛网之中。 对于残暴的王族施以惩戒、扶持可以信任的代理人;对于尚能挽救的政府则商谈接洽,用贸易优惠敲门,最终签订契约成为同进退的伙伴。 每件事的发展都和计划书一般无二,顺利到让雨宫翠这个制定者都感到意外。 堂吉诃德家族在北海原本就是实力首屈一指的海贼家族,加上他的细心谋划,每次行动都无往而不利。干部们骄傲得几乎变形,对于多弗朗明哥的拥戴愈发狂热,更加坚信他是天生的王者。 而和高奏凯歌的主旋律格格不入,让雨宫翠略有些介怀的是—— 自从被质问了是否是心怀鬼胎的顶替之后,罗已经整整两年没跟他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即使偶尔察觉到对方的注视,抬头看过去,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别扭样子,让人相当苦恼。 ——就在便宜哥哥单方面坚持冷战的当口,收归麾下的海贼们传来了有关“手术果实”的消息。 ※※※※※※※※※※※※※※※※※※※※ 抱歉呀大家,糖在这里满怀歉疚地解释一下 因为我一直都是无稿裸奔,现码现更,所以更新很不稳定,三次元稍忙就会请假断更,之后再补上 这两天因为入职的事更新耽搁了,我每次快到码字的时间都信心十足地觉得“我可以!冲一把!今天能更!”,结果最后发现根本冲不起来otz,导致允诺的事情没有实现(比如更六千) 也没有挂上正式的请假条,为此辜负了小天使们的期待,真的万分抱歉!!! 我会在文案上挂上“更新不稳定”的说明,下次咕咕也会挂正式请假条,请大家不要炖了我(向催更势力低头) 目前欠更:三更(0/3) 感谢在2020-11-21 23:41:49~2020-11-24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草食动物、谁知道呢、一条大河向东流、林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小猫 2个;隐喻、夜行、千泽白夏、锦官花重、户尾、草食动物、panda、鸟球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食动物 50瓶;?的二次方 25瓶;文、瓶装栗子 15瓶;咿呀咿呀哟 10瓶;糖分之神 6瓶;户尾、竹晓 3瓶;长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身份暴露 关于所谓“兄弟”的判定到底是什么, 雨宫翠也曾经花心思思考过,结果却一无所获。 对于在原本的世界里从小到大孤身一人的他来说,如果“朋友”还是好歹可以背地里憧憬一下的奢侈品, 那么“亲人”这个选项,从最开始就是不曾亮起的灰色。 如果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可以好好相处, 那么又是为何无法接受灵魂上的改变?若是单纯以是否善意来判断,他这两年不也一直对罗关怀备至吗? 但越是如此, 后者就越是远离他。 时至如今, 几乎已经形同陌路。 手术果实的消息传来的时候, 愈发迷惑的雨宫翠正在认认真真地向似乎对人性很有研究的多弗朗明哥请教相关问题。 这个男人毕竟和柯拉松是亲兄弟, 在与亲人的相处和沟通方面有什么诀窍也说不定。 “我现在和罗记忆中的妹妹已经不是同一人,相信他也知道这点, 所以一直不愿面对我。” 他蹙着眉头,一手托着下巴,眼神虚而飘散, “我没有逼迫他做选择的意思,但又不能说毫不介意……总之, 如果他始终是那副态度……我无法接受。” 披着粉色羽毛大衣的多弗朗明哥对两兄弟之间的感情纠纷怀抱一如既往的高热情,坐在雨宫翠对面的高背椅上, 左脚腕叠放在右侧大腿上,手里的红酒杯有节奏地摇晃。 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完了下属的烦恼, 同样将罗这两年来的表现看在眼里的男人咧嘴一笑, 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 “你和你哥哥感情还是挺好的嘛——当然, 在他看来就不一定了。” 被冷冷觑了眼之后稍作收敛,至少表面上的态度放正经了些, 乍看之下非常有欺骗性。 “你都拿不出主意的事情, 我这个不善谋略的大将能有什么办法?若是按我说的来, 那当时是自导自演一场绑架案什么的,小孩子在失去之后才懂得什么值得珍惜——啧,看你那副表情,果然行不通啊。” 雨宫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加以否决。 “来问你是我做错了,果然,多弗只会出火上浇油的馊主意。” 男人毫无心虚气恼之色地大笑起来,杯中溅出的红酒随之泼洒在身下的地毯上。雨宫翠刚准备站起身离开,谈话室虚掩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身材高瘦的迪亚曼蒂拿着一沓挺括纸张进门,眼神瞬间锁定高背椅上神态散漫的多弗朗明哥。虽然因为对方“家族成员之间不必过于拘泥”的要求而没有行礼致意,但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着不言而喻的尊敬之意。 “哦,您原来在这里吗!”他双手递上手中的文件,被毫不在意的多弗朗明哥转手丢给了雨宫翠,“有个值得注意的消息——家族一直在寻找的那颗果实,终于有眉目了!” 听见“果实”二字时便下意识微微一震,大脑紧随其后反应过来,雨宫翠抬起眼神,和似笑非笑的男人对视。 红色的柳叶形镜片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发言却一如既往地透露着恶意。 “想要吗?不仅能治好你的病,利用得当的话也能使你成为强者。这样的话,就有资格担任我真正的左右手了。” 像是大人拿着棒棒糖逗弄小孩一样的戏谑态度,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雨宫翠眉头微皱,刚打算开口拒绝,就听见了对方的补充。 “你和罗现在关系僵硬,如果把果实握在手里,能力熟练之后自然可以帮他治愈铂铅病,让他感激你。但若是吃掉果实的是他,是否愿意给你治疗……那可是不可知的事情啊。” 雨宫翠不由怔忪一瞬。 正是因为知道这并非谎言,所以产生了片刻迟疑。 但随即瞥见男人嘴角噙着的恶劣微笑,以回笼的理智冷淡地拒绝了。 “别想从我身上找乐子看,果实必须是罗的。他的体质和我不同,没有从日渐严重的铂铅病下幸存的可能,一天都拖不得。我不是告诉过你,少跟家族成员宣扬你那些思路清奇的大道理吗?” 他不再理会多弗朗明哥的反应,哗啦啦把手中的文件翻阅一遍。 家族的势力已经囊括大半个北海,如果说跟王国高层的交易为了不引起世界政府的注意,还需要强调隐蔽性,那么对海贼势力的收整则称得上是重拳出击。 最顶尖的一批都已经进入伟大航路、前往新世界寻找one piece,留下的大多不堪一击,少数的硬点子也被最终吃下。 现在除了流窜的小股海贼,余下的明面势力都打上了堂吉诃德家族的烙印,主业被迫从抢劫转为海上贸易,顿时让整个北海的风气为之一清。 而这次的手术果实,就是由半年前投诚的某个海贼为表忠心献上的,现在存放在相隔较远的米尼翁岛,静候着自己的新主人。 雨宫翠阖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随着罗的死期渐进,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担子,终于在这一刻悄然散去,手中颇有重量的厚厚纸张带来一种喜悦的实感。 他睁开眼睛,向对面静静看着自己的多弗朗明哥点了点头。 “——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我们的计划,是时候进入下一步了。” 男人勾起嘴角,用一个疯狂之色昭然的喜悦笑容回答了他。 “新世界吗……我很期待。” --------------------------------- 四海的海贼们在自忖实力足够的时候,都会进入伟大航路,向着传说中的大秘宝发起冲锋。 北海的强者实力已经出现了断层,继续留在这里,只能让许久未逢敌手的干部们眼高于顶,实力停驻不前。 若是正常世界也就罢了,训练军队积蓄实力才是上策。偏偏这个世界的强者不止能以一当百,甚至可以随手毁灭一座城市,是真正可以左右战争胜负的战略级武器——在这种人面前,填进去多少普通士兵都不够看。 在这种魔幻背景下,策略也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改变。 既然个人武力起着如此之大的作用,家族中的全员(除了计划制定者雨宫翠自己)实力的提升就相当关键。 北海的局势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堂吉诃德家族继续坐镇也能照常发展;如今罗的病情也得到解决,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那么,是时候朝着新世界开拔了。 已经厌倦了小孩子过家家水平的策略游戏,对日常事务也颇感头疼,如今计划进展顺利,终于可以登上更大的舞台,雨宫翠的心情相当愉快。 所以,在多弗朗明哥召集全部家族成员——甚至包括刚刚学会走路的半鱼人德林杰——来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时候,雨宫翠左看右看,想拿手术果实的消息提前讨好一下便宜哥哥,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但等到最后,就连磨磨蹭蹭的托雷波尔都到了集会地点,罗还是没有影子。 同时缺席的还有另外一个可疑人物,那个偶尔会出现在罗身边的柯拉松。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雨宫翠眯起了眼睛。 这两年之间家族的某些动向总是被莫名泄露,要不是表面工作做得好,海军抓不住把柄,估计早就起了冲突。 柯拉松是船长多弗朗明哥的亲弟弟,在怀疑序列中排得靠后,但一一排除之后,最符合泄密者条件的人就是他。 若不是没有没有确凿证据、还不到向多弗朗明哥指认他亲弟弟的时候,雨宫翠断不会容忍一个叛徒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更别提他还总跟罗呆在一起——说不定就在往后者的小脑瓜里灌输大义灭亲的可怕念头。 本来想着能利用柯拉松传递假消息,坑上海军一把,但时至如今,二人迟迟不来,干部们面面相觑,都嗅到了不详的味道。 多弗朗明哥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提进军新世界的事了,将众人派出去分头找人。等到下午时分,才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柯拉松带着疑似昏迷的罗,二人在附近的港口出海了。】 ----------------------------------- 关于这种耽误家族计划的出逃行为是否应该算背叛,干部们花了许多篇幅争论。 最后依旧是多弗朗明哥一锤定音,虽然处理结果对自己的亲弟弟明显偏袒,但众人还是毫无异议地接受了。 “就再等半个月吧。若是半月之内还联系不上他们,就带着手术果实往新世界进军。” 提到手术果实时特意的停顿、以及往这边投来的眼神,让雨宫翠立刻意识到,在那种情况下,要吃掉这个果实的人选无疑就是自己。 但那时进入伟大航路的他和留在北海不知何方的罗相隔太远,即使掌控了能力也无法为后者治疗,相当于步入死局。 无法接受这种结果的雨宫翠咬着牙发动了所有情报人员,以几乎把整个北海翻过来的力度拼命找人,同时心底把搅屎棍柯拉松痛骂了上百遍。 小小的电话虫不间断地拨打着罗的号码,几乎成了习惯性动作。终于,在一周后的某个上午,已经习惯了忙音后自动挂断的雨宫翠突然听到“咔恰”一声,顿时看着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小蜗牛怔住了。 ……电话,接通了? 身体下意识前倾,他急切地发问:“罗?!对面是罗吗?” 伴随着海浪声、鸟鸣声以及模糊大叫着“放开我让我接电话啊”的愤怒童声,听筒里传来的两声有节奏的、不急不缓的敲击。 雨宫翠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柯拉松?” “笃”的一声闷响,显然表示肯定。 “你把罗带到哪里去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知道吗?”他的语速又快又急,也顾不得对面听电话的是海军的间谍,“最多只有八天我们就要离开北海了!原本已经发现了手术果实的下落——你这样会害死罗的!” 那边顿时为之一静。 许久之后,雨宫翠听到一个陌生的、带着丝沙哑的低沉男声响了起来。 “手术果实?” “……” 事到如今,雨宫翠反而完全冷静了下来。 “你果然会说话。明明是多弗的亲弟弟,却在欺骗他这件事上这么不遗余力。啊,算了,总之暴露了这一点,就代表你不会再回来了对吧?” 这样多弗朗明哥就不用亲手处刑自己的兄弟,也算是不坏的结局。 但是,“把罗还给我,柯拉松。你应该很清楚,他并不愿意跟你走。” 电话虫那边的男人含混地轻笑了一声,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无可比拟的意志。 “我带着罗在各个著名医院求诊,总有一天能治好他的病,他会成为崭新的人。” “我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孩子走上歧路,被一伙儿海贼变成无可救药的□□。罗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眼看对方一副下一秒就要挂掉电话的样子,雨宫翠脱口而出“等一下!!!”,在柯拉松疑惑地“嗯”了一声之后,在片刻的沉默里天人交战。 手术果实……只有八天……柯拉松并不打算把罗放回来…… 不能拖,他不能用罗的性命打赌。 带着“反正都是要给罗吃掉,过程如何无所谓了”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雨宫翠咬着牙,低声下达了堪称泄密的指令。 “——去米尼翁岛,手术果实在米尼翁岛。” -------------------------------------- 高高吊起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但挂了电话之后,雨宫翠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非常有必要亲自去一趟米尼翁岛。 罗的电话虫在柯拉松手里,通话过程中也一直不让前者说话,说明目前二人根本不是一伙的。 没准哥哥心心念念想回到家族温暖的怀抱当中呢?他这个被罗拉上贼船的可怜弟弟都还留在这里,罗怎么舍得自己跑掉? 内心执念作祟,亲眼见证对方的态度显得相当有必要。 但那座岛上海贼盘踞,独自出行的危险性显然有些过高,雨宫翠思来想去,决定找个最近比较闲的干部作为陪同,省得到时候柯拉松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也给绑架了,当成送给海军的大礼。 他对惩戒叛徒这事倒不怎么上心,柯拉松能自觉滚蛋他就谢天谢地了,重点是把便宜哥哥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于是,雨宫翠在一众人选之中反复抉择,最终向爆爆果实能力者、家族干部古拉迪乌斯发出了邀请。 “能陪我出一趟门吗?” 虽然这位留着赛亚人发型的干部在微怔之后点头答应,但晚上匆匆披好披风赶到门外时,出现在那里的却并非身穿黑色长风衣的古拉迪乌斯,而是一袭熟悉到让人不安的粉色羽毛披风。 雨宫翠禁不住顿住脚步,眉头不安地跳了跳。 虽然称不上心虚,但多弗朗明哥的确是他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 若是让这个人知道柯拉松的所作所为、紧接着又在米尼翁岛上碰面,想也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男人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雨宫翠抿抿嘴唇,硬着头皮走上去,把兜帽的边缘往下用力拽了拽。 “要去哪儿?” 一如既往的低沉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愉快。 “古拉迪乌斯跟我打了报告,反正手头上的事务都交接出去了,干脆就替他陪你出去走走。哈,惊喜吧?” “……还成。” 雨宫翠把粗鄙之语浓缩到委婉的短句里,转瞬抚平自己浮动的心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堂吉诃德两兄弟之间会发生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去和罗见一面,陪同的是谁都无所谓了。 他仰起头问话,睁大的浅棕色瞳孔里落着细碎的星光,“那么,去哪里都可以?” “唔,那是当然,我总不至于连这点信誉都没有吧。” 得到允诺的雨宫翠稍微安下心来,在注意到对方掌心向上、朝前伸出的右手后,犹疑着把手放了上去。 【外面的世界很可怕,而我很弱小,所以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这种确切的认知,在手掌被包覆起来的那一刻悄然隐去了。 ——即使身处战场,也会在这个人的保护之下毫发无伤。对男人实力和行事准则的双重信任转变为强大的安全感,像玻璃罩子一样把脆弱到一碰就碎的雨宫翠整个笼罩其中,让他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气。 这是在干部们陪同时,从未有过的感受。 “‘人活着就是为了安心。结婚交友也好、争名夺利也好,都是为了克服不安和恐惧,想要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有人曾经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雨宫翠神使鬼差地说出了一大段迪奥的羞耻台词,只能在反应过来之后狼狈地找补。 “或许只是对平常人来说吧。作为家族主心骨的多弗,会认同这样的说法吗?” 握着他手掌的力道紧了紧,片刻之后响起的声音没了戏谑之意,较之平常要沉凝不少。 “……我当然也有想克服的事物,但那就不是你现在该了解的东西了。天色已晚,还不出发吗?” 雨宫翠按捺住探究的心思,轻咳一声报出地名,随即别着脸无视多弗朗明哥审视的眼神。 “走吧,去米尼翁岛。” ---------------------------------- 对于多弗朗明哥的心腹在电话虫中所说的手术果实的消息,柯拉松保有应有的怀疑。 即使是罗的弟弟,那毕竟也是海贼们的一员,堂吉诃德家族最为重视的大脑。在米尼翁岛等待着两人的估计除了手术果实,还有铺天盖地的埋伏和陷阱。 但很快,现实就夺走了他做选择的机会。 ——罗的病情发展加速,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末期,出现了高烧和昏迷症状。 沿途的医院不但对铂铅病一筹莫展,甚至还会在发现罗是铂铅病患者时恐惧不已、拼命驱赶。后者俨然已经放弃了希望,开始闭着眼睛等死,而抱着这孩子瘦小身躯的柯拉松咬紧牙关,不得不孤注一掷。 哪怕上了岛就会被处刑,也一定要让罗吃下果实,然后逃出堂吉诃德家族的魔爪! 趁着夜色匆匆抵达了对方所说的那座岛屿,把半昏迷状态的罗藏进无人的空屋,和占据仓库的海贼一伙搏斗,最终抢到了手术果实。 虽然身中数枪,但是和柯拉松想象中天罗地网的局面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但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他裹紧黑色羽毛披风,努力遮掩自己的伤口,踉踉跄跄在雪地跋涉,最终艰难地和罗汇合。 面对含着眼泪大叫着“柯拉桑”扑上来的孩子,甚至来不及稍作安抚,应是把拳头大小的心形果实整个塞进了对方喉咙里,注视着罗脸色发青地“咕咚”一声咽下肚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拯救这个孩子……这个把手榴弹挂在身上当做威胁、说着“我要报复这个世界”的孩子。 至于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爽快地同意罗加入家族,相比多弗朗明哥也意识到了,这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骤逢大变、失去一切之后,一心一意地仇恨着这个世界的,年幼的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 但和已经变成无法理喻的怪物的兄长不同,罗心底还保有善意,还能够被教导、能够被感化——或许是被当初注视着多弗朗明哥踏上不归路的无力所驱使,这个孩子、唯独这个极其肖似的孩子——他想要拯救他。 冰凉的雪花一片片飘落在脸颊上,融化成欲落不落的水滴。 由于放松之后的脱力而倒在雪地里,凄惨的枪伤暴露在罗的视线中。后者试图用果实的力量为恩人治疗,但根本不知如何操控,急得大哭起来。 “不要哭,不要哭,这时候应该笑才对。” 柯拉松艰难地扯出一个足够吓哭小孩子的扭曲笑脸,塞给了抽泣的罗一个拇指粗细的小铁筒。 “本以为这里会有堂吉诃德家族的人,我事先通知了海军。事到如今,你应该也意识到了,我是海军安插的间谍。他们的船停在东岸,你帮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海军,顺便寻求他们的庇护。” 罗哽咽着把小铁筒塞进怀里,在柯拉松的催促下快步跑去找人帮忙了。 东岸驻扎的海军已经开始上岸搜查,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朝着某个身材高大、剃着平头、脸颊边还沾着半块面包的路过海军匆匆跑去。 “那、那个,能请你收下这个吗?还有,求求你过来帮忙救救柯拉桑,他受了很重的伤,马上就要没气了!” 维尔戈收下那个海军线人专用的情报容器,不动声色地听这个小孩子词不达意地讲完,跟在他后面,走向了躲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的柯拉松。 对方的瞳孔在看见他时瞬间放大,显然根据他身上的海军装束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为时已晚。 “……维、维尔戈!” 堂吉诃德家族派去海军潜伏的间谍轻哼一声,根本不屑于应答叛徒口中吐露的自己的名字。 “身为亲人却胆敢背叛少主,你做好觉悟了吧?” -------------------------------------- 昏睡中的雨宫翠隐隐约约听见多弗朗明哥接了个电话,脱口而出的话语里有少见的紧迫。 “……你没下死手吧?” 对面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在短暂的交谈之后,男人挂了电话,周身的气息压抑得令人窒息。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雨宫翠强迫自己坐起身来,打着哈欠挪下了床,伸手去拽那人的衣角。 “是柯拉松?带我一起去。” 多弗朗明哥垂下头来,面无表情地逼视着他。 “你早就知道吗?让古拉迪乌斯陪同你过来时,还是更早的时候?” “你指什么?”雨宫翠轻声反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柯拉松是海军的间谍,还是他会来这座岛?” “如果是前者,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我不可能贸然指认你的弟弟;如果是后者,实话实说,是我告诉他手术果实在这里的,他当然会来。” 金发的男人无言地抿紧了嘴唇,稍顷之后,干脆利落地略过这个话题,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不是要见你哥哥吗?跟上。” 罗和柯拉松有消息了?雨宫翠精神一震,急匆匆地跟着他一头扎进门外的骤雪里,顿时猛地一激灵,一叠声地打起了喷嚏。 他才刚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小猫咪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被动静吸引的多弗朗明哥一回头,注意到下属一副马上要被风刮走的样子,不由滞了滞。 ……带这家伙出门,是不是个错误? 把自我怀疑抛之脑后,他伸出手来,拎着瑟瑟发抖的银发孩童裹进羽毛披风里,让后者坐在自己屈起的臂弯上,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我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了。” 在小猫咪带着鼻音的致谢声中,多弗朗明哥冷声发誓,随即脚下发力,向着先前维尔戈提及的地点冲了过去。 “走吧,去见见你哥哥——还有我那亲爱的弟弟。” ※※※※※※※※※※※※※※※※※※※※ 欠更(1/3) 《如何对待分内工作》 学习对象:太宰治 《如何广交朋友》 学习对象:迪奥 《如何长高》 学习对象:高杉晋助 《如何与亲人相处》 学习对象:多弗朗明哥 感谢在2020-11-24 23:59:20~2020-11-25 23:4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隐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喻 20瓶;这是一个有味道的嗝、阿桑、米饭团子 10瓶;废崽只想做咸鱼 5瓶;32352286、情死未遂、阿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画上句号 多弗朗明哥赶到电话虫中维尔戈所说的地点时, 雪地中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凌乱的脚印和几摊刺眼的血迹。 他再次联系这位最为信任的红心,得到了一个称不上好的消息。 柯拉松和罗趁着先前维尔戈汇报情况时偷偷溜掉了, 虽然前者由于受伤很快又被抓住,但原本跟在他身边的罗却不见了踪迹。 听完汇报的多弗朗明哥下意识低头, 和怀中的孩子对视了一眼。 后者的脸色由于风雪吹拂变得愈发苍白,只剩下嘴唇还有淡淡的血色, 此刻轻微地抿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躲起来? 一直坚信的事物产生了动摇, 与不安感一同在心底疯狂滋长的负面预感让人感到焦灼和惊慌。雨宫翠紧紧攥住多弗朗明哥披风的边缘, 哑着嗓子低声催促。 “走吧,过去看看。” 他们避过海军的视线, 以最快的速度和维尔戈汇合。在向两位不曾谋面的干部简单介绍了彼此之后,堂吉诃德家族的船长垂下视线,静默地注视着倚靠在一旁残墙上喘着粗气的弟弟。 ——他仅剩的、唯一的血脉亲人。 “罗呢?” 终于得以卸下伪装的柯拉松毫不畏怯地瞪视着他, 尽管满身尘土、形容凄惨,闻言还是露出了一个不做伪饰的大大的笑。 “他已经吃下了手术果实, 打破了寿命的界限,找回原本的自己, 彻底地自由了!放弃吧,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不会再回头了!” 多弗朗明哥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额角青筋跳动。而被裹在羽毛披风中的雨宫翠用拳头掩着嘴唇, 难以抑制地咳嗽两声,颊边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吗……那还真是值得祝福的事情。” 他略带嘶哑地出声, 低头注视着毫无屈服之意的柯拉松。 “你个人的选择我不做评判, 但是, 把罗还给我,那是我的哥哥。” 我的。 是属于我的,我仅剩的东西。 但是,伴随着对方投来的歉疚、怜悯却毫无后悔之意的复杂眼神,像是某个深埋过久的关键点被猛撞了一下,原本开始混乱躁动的念头忽的一滞,回想起了些几乎被淡忘的、重要的事。 罗不再被铂铅病桎梏,也放弃了报复世界的疯狂想法、毅然决然和海贼家族划清界限,这不是刚刚被投放到这个世界时,自己暗下决心所要做到的事吗? 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单纯的拯救愿望逐渐变质,在血缘亲情的滋养下变成了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一味把那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以关爱之名自我欺骗,但在自己都未能意识到的角落里,却暗自渴望着那份羁绊。 如今罗打定主意离开,如果真像柯拉松所说,“得到了彻底的自由”,那作为他的弟弟,理所应当替解除枷锁的罗感到开心。 然而,此时此刻在心中浮现而出的,不甘、愤怒、畏惧、悲伤……到底是出于什么? 【我想要拯救他的,却被别人拯救了。】 另一个更加细小的声音随之响起,言辞锋利地质问:【你真的想拯救他吗?】 或许一开始的确如此。 但是,家族的事务走上正轨之后,他为罗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寻找手术果实而已。或许从那时开始,内心的想法就悄然改变了吧。 报复世界之类的怎样都好……但是,承载着“亲人”这个名号的兄长,请留在我身边吧。 ——而现在,由于这份私心,他要失去他了。 还是说,那份在心底渺茫地渴望着、甚至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亲情,从来就不曾得到过? 眼睛少有的酸胀,连近旁的事物都一片模糊。脸颊上传来指尖摩挲皮肤的轻柔触感,意识到残留着的少许湿意,才后知后觉自己没出息地哭了。 雪地上的柯拉松紧张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慌乱。但强行抚平情绪的雨宫翠忙着压住眼泪,根本无暇理他,只是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跟为他擦了眼泪的多弗朗明哥道谢,得到的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你所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了。” 带着毫无说服力的隐隐啜泣,雨宫翠想硬起语气而不能,只能放任自己继续丢脸下去。 只是一次失态而已……哭完之后他会吸取教训,再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反正罗也不曾真正把我当成兄弟,苦恼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而已。若是开解他的人是你,我本来应当怀抱感激——但是,已经够了,都无所谓了。” “我不打算再在乎他了。” 把脸埋到多弗朗明哥的肩膀上,努力遏制着身躯的颤动。眼角余光瞥见男人的右手抬起,从腰间取下了那把经常摩挲的短/枪。 打开保险,瞄准前方。 “背叛家族者要处以极刑”,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血之家规,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弟弟。 子弹出膛的轰鸣在耳边炸响,一枪、两枪、三枪—— 还冒着袅袅青烟的手/枪被塞回腰间,男人的呼吸似乎有些紊乱,甚至没有上前确认柯拉松的生死,逃一般匆匆地大步离开了。 雨宫翠趴在他的肩膀上,目送那具滑倒在雪地上的躯体逐渐远去,缓缓阖上了眼睛。 这就是结局了。 让双方都感到痛苦、诅咒一样的兄弟之情……就在这里画上句号吧。 --------------------------------- 在离开北海之前,多弗朗明哥物尽其用了一把,以当年上供给天龙人的“天上金”为要挟,迫使世界政府授予他“七武海”的名号。 王下七武海,是世界政府挑选七名凶名赫赫的大海贼所建成的松散组织,其成员会与政府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合作关系,不再受到海军通缉,但也需要听从政府的某些命令。 世界政府希望利用这些人的威名震慑普通海贼,因此王下七武海也被后者私下称为“政府的走狗”。 但实际上,双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七武海没有一个会真心听命于政府,而政府一旦抓到这些人的把柄,就会毫不手软地将之抹杀。 不过挂上这么个名头,至少不用担心海军整天在屁股后面追着,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 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多弗朗明哥也向雨宫翠坦陈了自己曾经是天龙人的身份,世界政府不会对他贸然出击。 雨宫翠虽然疑惑最高贵族之一怎么会沦落到北海当海贼,但这并非关键要素,既然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打算追问。 “我们之前都只在北海活动,现在成为新任七武海的消息广为人知,多弗估计会遭到很多挑战。” 雨宫翠暗搓搓叮嘱,“别急着拿出亮眼的战绩,让干部们先上。本来进入新世界就是为了加强实力,现在有送上门来的磨刀石,一定要好好珍惜。” 多弗朗明哥哼笑着答应了,突然间话锋一转,提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米尼翁岛回来之后你发起了高烧,本来定好的出发时间也因为七武海之事一再推迟。原本准备在启程之日送你个小玩意儿,却一直拖到了现在——现在正是时候,过来拿吧。” 雨宫翠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跟着男人回了房间。 落地窗的窗帘敞开着,冬日上午的阳光明亮却毫无温度,直白地铺满整间屋子。 墙边靠着张黑色的办公桌,阅读工作的区域和床铺用一架放满了各式图书的书柜隔开,眼看多弗朗明哥毫不停留地绕到了里间去,雨宫翠眼神一闪,快步走到办公桌旁,熟门熟路地拉开右侧第二个抽屉,从中取出了一柄短/枪。 作为线线果实的能力者,男人本身足够强大,并不需要依靠枪械。 但不知是何原因,他总习惯在外出之时带着这把枪,虽然从来不用,却会在某些时候无意识地摩挲腰侧——显然这柄短/枪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把枪/支握在手中,还未来得及有其他动作,多弗朗明哥的声音已经带着挑高的笑意在身后幽幽响起。 “拉米,你在做什么?” 雨宫翠毫不心虚地回头,淡定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事物。 “看你的枪。口径是多少?型号已经很旧了,如果准备升级换代,就把这个送给我吧?” “这可不行。” 没有做过多怀疑的多弗朗明哥只是摇了摇头,简短有力的拒绝之后,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你的礼物在这里,就别觊觎我的枪了。” 雨宫翠伸出手来——那玩意砸在胳膊上,然后滚落到了地上。 他无视多弗朗明哥的表情,弯腰捡起这件意料之外的礼物,发现这是一件由皮革和玻璃制成的防风眼罩。 送他这个做什么? 啊,不过仔细想想,似乎绝大部分干部都带着眼镜/眼罩作为配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家族特色? 于是雨宫翠也不再磨叽,干脆地戴上眼罩,把束带扎好,歪着头看向面前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多弗朗明哥。 ……视野,变得清晰了。 原本仪式化的道谢之语散去,变成了轻轻的一声“啊”。男人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中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满意。 “这里有个旋钮,可以进行调节,必要时可以作为望远镜使用。虽然我对干部们的打扮不做要求,但这幅样子还挺可爱……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就不要取下来了。” “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疑惑——” 难道其他干部的眼罩,也都是你送的吗?你到底有多喜爱这个要素啊?! 疯狂吐槽之余,雨宫翠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珍惜地摸着棕色皮革束带的边缘,向着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珍惜的。” ※※※※※※※※※※※※※※※※※※※※ 柯拉松是非常具有正义感和牺牲精神的角色。 因为需要避免和原著剧情重合,所以罗和柯拉松、柯拉松和多弗朗明哥的相处都没有细写。 身为多弗的弟弟,小时候在经历重大变故失去母亲之后,又目睹哥哥开枪杀了父亲(就是文中那把枪),出走后被海军元帅战国收养,后来为了“阻止哥哥多弗的倒行逆施”,选择回到家族中成为卧底。 柯拉松无法理解多弗,多弗在原著中也的确凶残,二人的冲突是难以避免的,因为选择的路线截然相反。但是文中强化了多弗的戏份,相对的柯拉松的角色魅力就被弱化了,因为着墨不够,我的错,我忏悔。 柯拉松坚持要让罗离开也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多弗为罗准备的手术果实,能力在锻炼到极致之后,可以为他人实施能获得长生的“不老手术”,但施术者本人会死去。所以吃下手术果实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罗继续留在家族。 从柯拉松的角度看来,罗只是由于经历的原因误入歧途,可以被拯救、也应当被拯救,他带着罗寻访各大医院,一开始罗也很抗拒,后来才被那份毫无保留的热忱所打动,逐渐接纳了他。而原著中,柯拉松也为了保护罗献出了生命,终于促使罗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但小翠在海贼篇里是局面的促成者,他不需要离开家族,他有自己的善恶观和行事准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如何拿到,但这个环境对罗来说就像是泥潭。 客观上柯拉松拯救了罗,促使了两个人分别,但即使是翠也不得不承认这对罗是好事。 归根结底,让两兄弟(柯拉松和多弗朗明哥,翠和罗)分开的,是彼此的道路不同。 海贼王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信念而奋斗,信念合拍的话,即使没有血缘也可以结为兄弟(萨博、艾斯、路飞),但若是亲人之间信念冲突(艾斯处刑时路飞去救援,守卫在处刑台前的是身为海军的爷爷卡普),那就只能各自走好自己的路,并不会因为血缘而刻意改变。 海贼篇围绕的中心就是兄弟、家人、亲情,因为小翠很缺这一方面,会在之后逐渐明白以上道理。 最后再次强调:如果大家对某个角色不理解,那肯定是因为我写崩了!!原著是神!!请去看原著!!! (这章算26号的更新,写作话写了太久otz) 感谢在2020-11-25 23:46:07~2020-11-27 01:3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隐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个小傻瓜 40瓶;阿夜、赞美诗与歌 20瓶;斯塔克家的ai管家 12瓶;楠木茶几、萬芊、9104、一张鬼牌 10瓶;陶器 5瓶;改革春风吹满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意外碰面 伟大航路的前半段又被称作“乐园”, 其凶险程度远不及后半程。 若是以尽快进入新世界为目标,开足马力冲过去,满打满算也花不了半年时间。 但毕竟是绕球半周的漫长海路, 就这样埋头猛冲未免有些浪费。 沿途的众多国家都各具特色,又因为地形破碎、位置偏远, 世界政府也无法尽数顾及,简直是暗中积蓄力量的最佳土壤。 由颠倒山进入伟大航路后共有七条航线可供选择, 堂吉诃德家族所处的这一条, 沿途的所有国家都会细细了解局势、收集信息, 安插稳定可靠的线人, 也会从中挑选环境合适的,培育家族的下属机构、暗中训练士兵, 抑或干脆直接套用在北海时的手段,将政府整个化为傀儡。 有时尚嫌不足,还靠着永久指针去到附近的岛屿施展一番, 确保离开之后局势也将依旧稳定,这才意犹未尽地罢休。 如果说身在北海时还以隐蔽为第一要务, 生怕被世界政府发现端倪,那么旅程越是靠后, 声势就不免稍大了些。 毕竟伟大航路不是四海那种偏乡僻壤,所有心怀壮志的海贼们都在这里尽情驰骋, 可谓是波澜壮阔的时代舞台。 海军遍布、耳目众多、信息交流又如此便捷, 加上多弗朗明哥身为七武海, 家族成员本身就多一层关注度,想要低调行事已经近乎不可能。 但手中有了如此多的国家作为筹码, 堂吉诃德家族也不再对世界政府畏如猛虎。 尽管放在明面上的力量不足百分之一, 但这份影响力已经足以让当权者产生忌惮。如果不想把小半个世界都拉入战火中、陷入没有任何战利品的漫长消耗, 那么世界政府就绝不会对堂吉诃德家族贸然出手。 在几次分寸拿捏过的刻意展示肌肉后,政府方面展现出来的态度已经与最开始截然不同,带上了几分明显的忌惮。 “暴露给海军的都是商业和走私方面的活计,带偏他们的思路,让人误以为我们只是乐于扩大贸易网络,这样最为有利。” 整个被漆涂成少女心嫩粉色的船只上,捧着杯果汁的雨宫翠正跟仰躺在白色太阳椅上的多弗朗明哥闲聊。 甲板上音乐声响彻,十余张方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品不断从厨房中端出来,像流水一样替代掉桌上狼藉的空盘。 装满葡萄酒的木桶被豪爽地一个接一个打开,干杯的庆贺声不绝于耳,鼻间都是散落出来的酒液的芳香。 就连刚到雨宫翠腰高的德林杰也不知被谁塞上了一杯,圆乎乎的小脸蛋泛红,不住地咯咯笑着。 他赶忙把杯子抢过来,发现里面差不多只剩下了个底,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把已经只会傻笑的小孩子哄去睡觉了。 baby5领着巴法罗跑过来,喜滋滋地冲他展示手里的果汁,一副求夸奖的模样。雨宫翠配合地摸摸头,正了正小萝莉头顶歪掉的白色蝴蝶结,几句话把baby5哄得面上飘红,捧着脸跑掉了。 多弗朗明哥在一旁促狭地哈哈大笑,看表情就又准备出什么火上浇油的馊主意。雨宫翠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把话题引到了另外的方向。 “为了庆祝前半航程的结束而举行的派对,结束之后就要进入新世界了。准备好了吗,多弗?” “红土大陆……自从初次进入伟大航路,已经过去了三年,终于又见到这熟悉的壁障了。” 男人把杯中残余的红酒一口饮尽,将空荡荡的玻璃杯随手抛开,任由它碎裂在甲板上。 “我的野心可是囊括了整个世界、永远朝向这条航线的尽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光是想想就迫不及待了,事到如今才用尚未做好准备那种懦夫的说辞来敷衍,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船上的家族干部们轰然应声,一副毫不掩饰的狂热做派。 几乎凝成实质的高昂情绪席卷而来,被浓郁的红酒香气、兴奋的呼喝与激越顿挫的乐声所包围着,雨宫翠不自觉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边泛上一个浅淡的笑。 心跳,莫名地变快了些。 促使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躺椅上散漫又傲然的男人,想要离得更近、交谈更多的那份感情,早已和最开始接触时冷淡的利用之意大相径庭,变成了其它的微妙模样。 因为是攻略对象而逐步接近,享受着运筹帷幄的掌控感而继续停留,而在其后的五年之中,彼此的意志不断碰撞、相互修正,指挥着家族成员们奋勇搏杀,也一次次被同僚所救。 不带感情的冷眼注视早已维持不住,和十岁时自认置身事外的雨宫翠相比,十五岁的他,无法控制地变成了……局内人。 他在承认这些人,接纳这些人。 而他们也从只有名字和单薄形象的背景角色,变为可信赖的同伴,最终变为家人。 【我终于确信了……我值得信赖的亲人,就只有你们而已。】 从米尼翁岛上回程、在北海出航之前,多弗朗明哥曾对集结的家族成员们这样说过。 是在亲生弟弟唐吉诃德·罗西南迪被确认为海军间谍之后有感而发吧,雨宫翠从旧日回忆里艰难地扒拉出断续的影像,心不在焉地回想。 除了罗西南迪的背叛,那时候似乎还发生了别的事……但已经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方才还阳光明媚的晴朗天空突然变得阴暗,平静无波的海面开始不安地震颤,活蛇一般的巨大海流蜿蜒着从中昂起身子,对船只发起一次次冲击,被迅速回归岗位的干部们一一击散。 顶着数之不尽的海流的攻击,在突兀显露出暴戾本色的大洋中艰难前行,在勉力坚持了近一个小时之后,狂澜骤雨不甘地退去,而永久指针所指向的下一个岛屿也终于出现在海平面上。 由巨大的“亚尔其曼红树”所构筑的岛屿,香波地群岛。 若想通过红土大陆其下的洞穴潜入位于海底的鱼人岛,必须先让船只在这里进行一道特有工序——“镀膜”。 用亚尔其曼红树的树胶在船只外壳上涂抹薄薄的一层,像肥皂泡一样包裹住船只,就能像潜水艇一样在海的深处自由航行。 建立在裸露于海面之上的红树根部的香波地群岛,其景色和相应文化在整个伟大航路也是独一份。亚尔其曼红树的树胶会随着树根的呼吸被吹胀,从地面上挤出来,化为大大小小的透明泡泡在城市间飘浮,景象十分梦幻。 坚韧不易破的泡泡催生了各种高人气周边产品,如泡泡车、泡泡包等,也助力了岛上的旅游业,购物街、游乐园等设施一应俱全,生意都相当火爆。 将船只停泊在某棵写有数字“43”的巨大红树旁,雨宫翠将事先搜集整理好的简单情报下发到干部手里,安排好留守人员的换班时间,同时也不忘挑重点叮嘱了几句。 “香波地群岛是世界贵族‘天龙人’的属地,碰面是免不了的。那些家伙有多麻烦你们也知道,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们眼里可没有什么七武海。” 除了明面上最大的麻烦天龙人,这座岛的暗面也问题丛生,例如人口贩卖盛行、以及对鱼人的歧视和绑架等等。 但除了自己和德林杰,雨宫翠并不觉得有谁会不小心中招,所以也没有再多做提醒。 他把酒醒之后正在兴奋乱跑的半鱼人捉过来,压了压后者头上用来遮掩犄角的帽子,再三叮嘱小家伙别乱跑、跟紧干部、别把帽子取下来,这才放开德林杰,任由他跟在乔拉屁股后面一溜烟地下船了。 “镀膜工匠们似乎集中在编号50到59号gr,1到30号全都是不法地带——但我觉得,如果去那边看看,说不定会有很大收获。” 站在船舷上的多弗朗明哥闻言偏了偏头,视线从少年胸前别着的堂吉诃德家族标志上滑过,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两声。 雨宫翠有些无奈地强调:“我会和皮克一起行动,不会有事的。” 一旁被点了名的干部还没来得及拍着胸脯发誓,披着粉色羽毛大衣的男人闻言,终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你最好呆在船上,哪里都别去。” “把我留在北海会更安全。”雨宫翠平静地反驳回去,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对他言听计从,“搜集情报和寻找工匠,来香波地群岛的两件主要事务,我至少要参与其中之一,而且更偏向于前者。怎么,你觉得有人能做得比我更好吗?” 在短暂的僵持之后,多弗朗明哥错开眼神,目光在依旧停驻在船上的几位干部身上游移不定,最终下决定道:“让迪亚曼蒂跟着你,结束之后立刻回来,不要过多停留。” 雨宫翠耸耸肩,进一步确认:“那镀膜工匠的事?” “我去总行了吧?”男人眉毛一挑,多出几分警告意味,“拿着电话虫,我会尽快去和你们汇合。别掉以轻心了,这座岛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什么好地方吗。 这点他自然知道。下船前往1到30号gr的时候,俨然被两位干部一前一后保护着的雨宫翠这样想。 海贼和人口贩子们像嗅到腥味的苍蝇般一批批涌来,一部分在犹疑之后被七武海的名号吓退,剩下的都是被欲望驱使的无脑生物,迪亚曼蒂下狠手教训了几批,才堪堪用那副惨状吓退后来者。 在无法地带游荡了一会儿,不时饶有兴趣地参观武器店铺,碰见开着门的酒馆也会进去买几杯久,和店员搭上几句话。 一圈下来,总算也搞到了好几个情报贩子的联系方式。 虽然还有心在岛上其他地方转转,但身边的两位干部倒是牢记船长多弗朗明哥的嘱托,好言相劝之余,毫不掩饰那副“再磨蹭就把你拎回去”的坚定态度。 雨宫翠只好举手投降,乖乖离开酒馆,走上了回程的路。 只是刚刚迈出店铺大门,眼睛由于突兀见光而有些刺痛,他下意识伸手虚掩—— 而手掌放下之后,发现酒吧前方的道路上有几人正缓缓路过。 为首的胖子衣着奇特,头上罩着仿佛宇航员一般的全封闭透明罩子,手中握着根哗啦作响的粗壮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正系在他身下匍匐前进的“坐骑”颈上。 只不过那坐骑并非动物,而是名喘着粗气、显然已经不堪重负的人类奴隶。 ……天龙人。 雨宫翠心下一凛,刚准备退回酒馆之中,铁链的响声却突然停住了。 日常外出散步的查尔罗斯圣不经意间一瞥,被路边银发的美人吸引了目光,顿时勒紧缰绳停住脚步,直勾勾地打量着对方。 “唔,不错。” 他吸了吸鼻子,转而对身后的管家下令,“就让她进驻圣地,成为第七房小妾吧!” ※※※※※※※※※※※※※※※※※※※※ 感谢在2020-11-27 01:33:06~2020-11-29 23: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赫桉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狸 50瓶;我不我不啊、veronica 20瓶;浮生若梦 18瓶;糖分之神、倦倚阎罗、panda、安安安娜酱、川流渚上、虽然没钱但还是要给你 10瓶;酒鸦江 5瓶;迷柚 2瓶;余音、冉冉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的家人 无法地带的行人本就稀少, 此刻路边寥寥几个倒霉蛋都熟知天龙人的脾性,低眉顺眼地在一旁跪着,头垂得低低的。 而巷子的阴影处和建筑物窗户缝中投出来的隐秘视线要多得多, 在天龙人命令式的话出口的一瞬间,就唰地一声全部投射到了酒馆门口面色愕然的美人身上。 身量并不很高, 脸上还残余几分稚气,而皮肤又极白, 像是从雪中刚刚诞生不久的精怪。 瀑布一般的垂顺长发在腰臀处轻轻晃荡着, 配合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毫无血色的精致脸庞, 满载着十分能激起他人呵护欲的纤弱感。 酒馆的门再次打开, 迪亚曼蒂和皮克依次走出,在看见面前天龙人的排场时也微微一震, 随即反应过来,警惕地把手放在了腰间。 跟在世界贵族身后的管家已经一边恭敬地说着“这就为她办理入住圣地的手续”一边走上前来,雨宫翠后退两步, 躲在干部们的庇护范围之内,烦躁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需要靠头发代谢掉一部分体内的铂铅, 所以一直蓄着长发没有修剪。青春期的少年性征又未成熟,正是容易弄错的时候……但是不管怎么看, 自己还未成年这点都显而易见吧。 对面前奴役同类的臃肿胖子顿时更多一层嫌恶,面上却不曾显露出分毫, 只是平静地出声解释。 “您的邀请恕我无法接受。听了声音也该知道了, 我是男性。” 天龙人“啊”了一声, 小眼睛瞪得圆滚滚,鼻涕再一次吃惊地落了下来。 但随即世界贵族就接受了这个变故, 并不肯随随便便放弃看中的美人, 于是自认宽容地一挥手, 下达了下一个指令。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带回去当宠物好了。喂,还不快给他戴上项圈!” 或许是因为事态的发展过于荒唐可笑,事到如今,本该炸毛的雨宫翠反而失去了愤怒之感,只是觉得有些作呕。 天龙人身为建立世界政府的二十位王者的后裔,位于权力体系的最顶端,向来横行霸道,自认为是凌驾于其他人类之上的物种。 像面前这个胖子,虽然是战斗力只有五的弱鸡,但若是对他出手,马上就会把驻扎在海军本部的大将招来,灭杀冒犯者,以维护政府的颜面。 迪亚曼蒂的剑已经快要出鞘,皮克的枪也早已打开保险。雨宫翠在两人肩膀上轻拍,缓缓摇了摇头。 “别动手,会很麻烦。甩掉他们就行了,走吧,我们回船上。” 额角迸出青筋的迪亚曼蒂狠狠咬牙:“这些家伙……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显得像害怕了一样吗?!” 皮克给自己点了根烟,一副已经做好觉悟的沧桑样子,也跟着附和。 “这么侮辱我们的家人可不行。就算少主在这里,也绝不会同意就这么算了。” 最后一句雨宫翠倒是暗自表示同意。 按照多弗朗明哥那种天老大我老二的性格,谁敢在他的脸面上来回蹦迪,估计能当场暴起,把对方骨灰都给扬了,完事还嘻嘻哈哈装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就算现在还打不过,那也肯定得暗搓搓记在小本本上,咬牙等待日后能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机会。 两人说话时并未刻意掩饰,周边跪着的路人们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而自认被贱民们违逆了的天龙人更是暴怒不止,手中的皮鞭抽得啪啪响,内心已经为这两个家伙安排了上百种刑罚。 虽然对两位干部的坚持还挺感动,但雨宫翠还是愈发用力地把前者已经跃跃欲试的武器按了回去,再次强调了一遍。 “走吧。” 想了想又低声补充,“别给多弗惹麻烦。” 和天龙人起冲突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世界政府有意揭过,电话虫里警告两句也就罢了。 但既然对方现在隐约忌惮着日渐壮大的堂吉诃德家族,想必很高兴有这么个借口能打压一下。 逞一时之快是要付出代价的。 海贼的世界里不讲道德,只讲强弱,明白这个道理的两位干部闷不做声地收回了武器,虽然心里还憋着一股气,但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就在此时,街面上突然传来了隐隐的骚动。 原本跪在一旁交头接耳的路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来,虽然表情还稍显茫然,但身体却很诚实,干脆利落地撸起袖子,向着中央由愤怒逐渐变得惊恐的天龙人围了过去。 后者一鞭子抽在最先靠近的家伙身上,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随之被身下造反的奴隶掀了下来。 跌落在地面上的查尔罗斯圣又气又怕,一边手脚并用地后退,一边声嘶力竭地呵斥随行的卫兵:“你们都瞎了吗,没看见这些贱民想要造反吗?!给我杀了他们!” 全身披甲的卫兵微微一震,随即加入了队伍——但并非拱卫在主人的身前,而是做出了和表情惊恐的民众相同的举止,对着双手抱头蜷缩起来的天龙人拳打脚踢。 “混蛋,你们居然敢——!!!” “呜哇,呜啊啊啊!我们无意冒犯啊,可手脚突然就自己动起来了!!” 战圈之外的三人默默围观这意料之外的发展,听着天龙人的惨叫声,只觉得神清气爽,恨不得从酒馆里搬个小板凳再抓把瓜子出来,坐在旁边喝两声采。 等到后者声音渐弱、最终彻底止歇,那些突然化身正义使者的民众又像切换了开关一样,齐齐恢复正常。 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杰作,就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跑掉了,只留下满地烟尘里已经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天龙人。 雨宫翠意犹未尽地看完了戏,嘴角愉快地翘着,唤了一声不知藏身于何处的始作俑者的名字。 “找到镀膜工匠了吗,多弗?” 身披粉色羽毛大衣的男人从暗巷里慢吞吞踱出,瞥一眼脚边昏迷不醒的胖子,由于先前的恶作剧而挂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实而夸张。 “那是自然。如果不是在那边耽误了时间,估计还没法儿刚好撞上这出好戏呢。” 他环视四周,将那些暗地里窥伺的视线逼退,这才迈步走到家族成员近旁,懒洋洋地抱怨着。 “这就是你的‘不添麻烦’?‘绝对不会有事’?” 雨宫翠理亏地耸了耸肩:“好吧,我道歉,麻烦撞上来的速度总比我试图避免的速度要快。船正在镀膜吧,现在要去哪里消磨下时间?” “唔,那就去和乔拉他们汇合好了——” 眼看这边两人已经准备离开,似乎视身后鼻青脸肿的天龙人如无物,皮克一边急忙跟上,一边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天龙人会报复吧,不再做点什么掩饰下吗?” “你在说什么呢,”雨宫翠回过头来,一脸无辜,“香波地群岛的天龙人因为长期欺压百姓,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平民伙同卫兵揍了一顿,这不是很正常吗——关我们路过的七武海什么事?” 心知肚明那些“忍无可忍的平民”是被少主用线线果实的能力操控的皮克:“……说,说的也是。” 看来他和家族智囊的差距是一目了然的,不管是谋略方面还是脸皮方面。 无言之间便已经达成共识,一旁的多弗朗明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获得雨宫翠略带嫌弃的一瞥。 和1至29号gr紧挨着的30至39号gr是游玩场所,大名鼎鼎的肥皂泡公园就坐落在这里。游乐园中心矗立着在全岛任何位置都能看到的高大摩天轮,是所有孩子的梦中天堂。 baby5和巴法罗应该就停留在这片区域,就是不知道德林杰是跟着乔拉还是和他们一起。 本来以为找人要费一番力气,已经拿出了小电话虫的雨宫翠突然一顿,在公园门口推销纪念品的小摊贩面前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这是‘伟大仙贝’,就是‘伟大航路纪念仙贝’的简称啦,总之很有纪念意义,小姐你就多买点吧~” “啊、啊,是!请给我来十份!哎嘿,又被需要了……” “这边是‘伟大包子’,还有‘伟大挂件’——诶,您的钱不够了吗,这样可不行啊!” “万分抱歉!!我、我看看能不能借到一点——” “咦,美丽的小姐,您需要帮忙吗?我们事务所提供日息十个点的超优惠贷款哦,要来试试看吗?” 赶在面露感激之色的baby5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之前,雨宫翠黑着脸冲过去,把那张纸从放高利贷的家伙手里抽出来,干脆利落地撕了个粉碎。 “不,她不需要。” 长得像老鼠的小个子男人眼看大单溜走,刚准备发怒,就在看见雨宫翠背后走来的几人后飞快收声,灰溜溜地跑掉了。 差点把自己卖掉的baby5浑然不觉,喜滋滋地抱着雨宫翠的胳膊晃来晃去,向他展示脚边的一堆纪念品。 “有需要的吗?只要拉米想要,全都可以送给你哦!” 越过撒娇的小小少女,雨宫翠狠狠瞪了她身后正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的黑心商贩一眼,直到后者脸上流下冷汗才收回眼神,皱着眉头揉了揉baby5的发顶。 “我需要的不是这些,是其他的、只有你能做到的东西。” 他注视着同伴亮晶晶的漆黑双眼,斟酌着字眼缓缓发问。 “今后不要再理会家族之外他人的需要,哪怕他们请求你那样做。如果实在无法拒绝,就打电话来问我,然后按照我的意见行事。” “这些要求,能做到吗?” baby5犹犹豫豫地点头,显然虽想满口答应,但自己对自己的性格也相当清楚。 雨宫翠没有步步紧逼,而是又鼓励地摸摸头,顺便意味深长地叮嘱:“那就约定好了哦。从今往后,我会找很多很多人来考验你的,我需要看看baby5有多重视这份约定啊。” 后者像打了鸡血般亢奋握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蹦蹦跳跳地在前面拎着众人去找巴法罗。 在旁边看完全程的多弗朗明哥发出古怪的低笑声,意味深长的眼神盯得雨宫翠后背发麻,不由回过头来轻声问道:“有问题吗?” “没有。”男人的笑容非常愉快,“只是觉得,你真是关心baby5呢。” 雨宫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就这一点做出反驳。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毕竟同样身在家族之内,她也是我的……家人。” ※※※※※※※※※※※※※※※※※※※※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也祝大家天天快乐(比个超级大心心)!!! 感谢在2020-11-29 23:59:06~2020-11-30 23: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流水、隐喻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降谷夫人】、草食动物、夜行、1234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loth゜ 100瓶;源赖光出来挨打、阿弯 60瓶;白塔巨塔肉山塔 51瓶;阿芳 50瓶;安娜 45瓶;豆浆家的摩卡、乌珂 40瓶;雨季、小熊软糖 30瓶;虔敬、12345、山横、谜酒、闻山君、宵夜 20瓶;云销雨霁 19瓶;liz 15瓶;果子狸 12瓶;日暮远山处、米饭团子、tuvrhcf3jnkbtd 10瓶;冥皇殿下 8瓶;虚妄、呜呜呜呜呜呜呜、橘夕纪、良良、三千鲤 5瓶;水泥做的陶瓷酱、改革春风吹满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合作共赢 在香波地群岛发生的事只是旅途中的小小插曲, 甚至没能激起什么浪花。 在给乘坐的船镀了膜之后,众人毫不留恋地再次出航,驶向充满不可知的刺激冒险的下一站。 抵达、探索、搜集情报、建立势力, 在每座岛上做的事情都相差仿佛。 掌控国家所获得的利益不是一两次劫掠所能相比的,家族的干部们现在自认为是未来王者的辅佐, 也懒得去做那种普通海贼一样跌份的事,倒让家族的风评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但若是因此刻意避免冲突、逃避战斗, 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海贼与海军相互厮杀的大冒险世界, 终究还是实力为尊。 在经历了不知凡几的战斗、又陆陆续续加入了几位同伴之后, 雨宫翠觉得, 是时候停下来休整了。 之前暗中布局的国家已经够多,实际掌控的那些又或多或少有些事务需要处理, 如果一味沉迷于扩大势力范围,反而没能将囊中之物打理好,未免太过不智。 于是, 在某次家族会议上,他简单提出了“在新世界挑选一座岛屿作为驻地”的提案。 虽然没有任何人提出意见, 依旧是意料之中的全票通过,但在众人紧接着就拿出地图开始选址之前, 雨宫翠还是飞快解释了这么做的理由,以征询的眼神看向主座上翘着二郎腿的多弗朗明哥。 后者直接跳过了行或不行的判断环节, 进入下一道选择题。 “既然这么说, ”他低笑着问,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合适的选择了?” 于是家族成员们也停下了翻动地图/彼此争执的动作,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这边。 雨宫翠微微一窒, 心道称不上合适, 只是突然间从心底冒出来的名字而已, 就这么说出来绝对会被纳入第一选择范围,未免太过简单粗暴……但犹豫之后,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出了回答。 “德雷斯罗萨,那个国家不就不错吗。” 一片寂静里,只有反应相对迟缓的托雷波尔做恍然大悟状。 “哦哦,那个多弗曾经想要占领的国家啊!同类的岛屿还有很多啊,选择这里究竟是因为——?” 琵卡尖声尖气地回答他:“你不都说了吗,是因为多弗曾经想要占领啊!” 为了船长的面子考虑而故意假装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而在被两位最高干部肆无忌惮地捅破之后,不少人都偷偷抬眼打量多弗朗明哥的脸色。 虽然在听见“德雷斯罗萨”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有些沉凝,但紧接着就恢复了平日里兴致高昂的笑意,甚至更加愉快了。 他没有询问雨宫翠究竟为何选择这里,只是深深地看了银发的干部一眼,大咧咧地开始询问细节问题。 “原来那个计划早就被彻底废弃了吧,要新做一份吗?那边的现任王族人望很高,动起手来有些麻烦呢。” 雨宫翠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开始当堂上课。 “所以说零和思维要不得。”他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睫毛在思考时微微垂下,遮住朦胧散漫的眸光, “我们只是进驻,并非占领,所展现的是诚意而非杀意。现任王族宁愿忍受清贫也不愿发动战争,的确十分在乎民众的幸福,这也是那份人望的原因。那么,只需展现我们的价值即可。” “以七武海的名号庇护国家、驱赶海贼;同时在收拢情报网的时候,将贸易网络一并聚集归总,用庞大的交易量带动德雷斯罗萨的经济发展。说是进驻,但我们只有这区区十余人而已,这样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交易,王族怎么可能不动心?” 多弗朗明哥大笑着提醒:“也许那只是个欺名盗世的虚伪之徒,害怕极了我们会分薄他的权力!” “若真是那样就更简单。”浅棕色的眸子抬起来看向他,其中是无可动摇的平静的光,“给予他应有的审判便是。至于国民,应当有更优秀的人来带领他们走向幸福。” 德不配位者自当被时代的浪潮淘汰,这没什么好说的。 船舱中的家族成员们人均赞同脸,多弗朗明哥一一扫视过去,嘴角挑得愈发高了。 “那就按你所说,就这样去办吧。我们先在附近的岛屿停驻,做好投入战斗的准备——” “不用。” 雨宫翠打断了他的话,一副对这种应对措施的过度拖延感到奇怪的模样。 “现在就调转船头,往德雷斯罗萨行驶吧。等船抵达了目的地,我的交涉应当也告一段落了,到时是战是和,正好可以见分晓。” 多弗朗明哥的默许暂且不提,角落里,新加入的家族成员——同样走智力路线的雪雪果实能力者莫奈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眼镜。 效率真的有这么高的吗,怎么想都不切实际吧? 不管对方用了什么手段骗过了其他干部和过于信任他的少主,但她,莫奈,绝对会保持理智,不会被这个人的花言巧语欺骗! 她绝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筹谋千里之外的天才,除非事实摆在眼前! ------------------------------------ 十天之后,众人所乘坐的船驶入了德雷斯罗萨最大的港口。 港口周围触目能及的地方全都挂满了写有“热烈欢迎七武海前来入驻!”、“伟大友谊永垂不朽!”之类字样的鲜红条幅,见缝插针地用簇簇鲜花点缀,周边挤满了兴奋围观的群众,气氛热烈得仿佛老乡们慰问凯旋归来的子弟兵。 身材高大的力库王虎目含泪,带着王后和公主亲自前来港口迎接,这边多弗朗明哥刚一下船,就被这位豪爽的王者迎上前来,紧紧握住了双手。 “远道而来辛苦你们了!对于贵方即将开展的合作,我表示万分感激!!” 面色木然的多弗朗明哥:……拉米到底都跟这老头儿说了些什么? 他忍不住回头去搜寻那个纤弱的身影,但身后人影层叠,一时之间并没有发现。于是只好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敷衍的假笑,试图把手抽出来。 “合作共赢而已,毕竟现在不比以前,讲究的是主潮流是‘时代在微笑’嘛……” “说得太对了!” 力库王坚决不放手,似乎生怕稍微一松劲多弗朗明哥就会领着一船人跑掉,热情地带着他沿着铺好的红地毯往外走。 “德雷斯罗萨是个小国家,一时间竟找不到配得上贵方身份的住处。如果不觉得嫌弃,就请在王宫下榻吧!” 嗯? 多弗朗明哥一挑眉,总算提起了点兴致,意味深长地问道:“这不太好吧?时间一久,民众只知有七武海,而不知有王族,那您如何自处?” 力库王猛地一挥手,显然对此毫不在乎。 “别说是王权,只要居民们的生活能有所改善,把老夫这条命拿走又如何?!” 在短暂的一怔之后,刚刚进驻的七武海收起了些微的轻视之意,转而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视民众远远胜过自己,这种毫无保留的奉献之意,同样是王道的一种。 ——诚如部下所说,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于是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也稍微变得真实了些,他向着头发已经花白的王者略一点头,肯定了对方的提议。 “看来今后要劳您关照了。” ----------------------------------- 这一关照,时间便不知不觉过去了好几年。 沉迷基建的时间总是过得如此之快,眼看baby5变成了胸大腿长的漂亮御姐,走在街上都能收获好几次来自陌生人的求婚;而德林杰更是迅速抽条,从圆圆眼睛不谙世事的小鬼成长为高挑的少年。 对之前总是四处漂泊的家族来说,以德雷斯罗萨为中心所构筑的势力网、以及如此长期的定居,让大部分成员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或者更进一步,不知不觉间,将此地与“家”的概念逐渐混淆重合。 放松、安心、舒适感,若是所有要素全部齐备,任何地点都可以由冷冰冰的“驻地”二字逐渐柔化,在潜意识中被修改成更温和的字眼。 更何况周围都是可以交托性命的家人,大家都居住在王宫之内,彼此朝夕相处。这样的环境,除了用“家”来形容,再也没有更贴近的词汇了吧? 所以,在发现某位干部突然焕发了青春,偷偷摸摸谈了恋爱、结了婚还生了个孩子的时候,雨宫翠并没有惊讶。 他甚至都懒得把这件事报告给多弗朗明哥,毕竟这只是人家的个人行为,低调行事也可以理解。 他对干部们的隐私也毫无兴趣,只是作为德雷斯罗萨、伟大航路乃至整个北海所有重要情报的汇集处理者,必须对事件的动向保持高度关注,这关系到家族的生命。 因此,在确认了那位干部——塞尼奥尔·皮克的新婚妻子露西安履历清白,并非哪方势力特意安插的卧底之流,雨宫翠就在安排了必要的安保势力之后,把这件事飞快抛之脑后,再次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工作当中。 然而在某个雨夜,突兀来临的一个电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露西安与家族干部所生的孩子高烧不退,却由于暴雨天气道路受阻的关系,无法得到医治。这样下去,恐怕会产生较为严重的后果。】 雨宫翠下意识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他记得皮克这几天好像因为家族事务出差了吧?明明知道对方的计划是隐瞒身份,来一场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爱情,但能让眼线专门致电通知,想也知道孩子的情况是真的非常不妙,已经没有磨蹭的时间。 即使对最底层的外围成员也坚持推行五险一金和各种补贴,以至于加入堂吉诃德家族成了非常令人眼热的一份工作,一向对保护圈内的对象非常关照的雨宫翠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视家人的孩子重病而不予理睬。 短暂的纠结之后,他果断叫了医疗队过去诊治,至于皮克那边,还是之后另行沟通吧。 一个星期之后,脸上顶着纤细巴掌印的干部带着妻子、怀抱孩子来拜访他,表达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雨宫翠盯着对方非常硬汉的一张脸上架着的墨镜,由于余光总会不自觉朝那个醒目的巴掌印飘散,所以视线飘忽,有些不知道朝哪里看。 西装革履的皮克干咳一声,对他鞠了个诚意满满的九十度躬。 “因为露西安说讨厌海贼,所以我一直以来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这的确是相当愚蠢的做法。如果不是您及时发现,这孩子可能已经……请务必接受我的谢意。” 雨宫翠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反问道:“所以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海贼?” 一旁挽着丈夫手臂的露西安娇嗔地轻掐了男人一下,后者略一抽气,表情依旧茫然且难掩疑惑。 “……那我们?” 四目相对之间,雨宫翠试探着出声提醒。 “烧杀抢掠那种事家族从来不碰吧?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要是整理一下,你不觉得比较像——革命军?” …… 目送皮克恍恍惚惚地在妻子的搀扶下出了办公室,雨宫翠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目光深远悠长。 说起来,的确是时候跟革命军那边接触了。 ※※※※※※※※※※※※※※※※※※※※ 感谢在2020-11-30 23:57:45~2020-12-01 23: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槐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海枝、涯钺、楠木茶几、言铮、隐喻、鸟球球、konoh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桑、19878915 100瓶;妖刀村正、果子狸 50瓶;冷面 34瓶;悠闲、飞鸟 30瓶;阿玖呀、朝阳、helru、一期一会、妖六、你爹、雪狐、匿名人的猫 20瓶;响君 18瓶;朽木雕笙 14瓶;光之逆子 11瓶;七刃、路人乙不是路人、斯塔克家的ai管家 10瓶;槐叶、虚妄 5瓶;煜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半夜来访 革命军的参谋总长萨博, 最近接到了一份重要的秘密任务。 由所有革命军的精神领袖蒙奇·d·龙带着一副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亲自交付到他手上的任务。 “……七武海?想要寻求合作?” 任何人都会在稍微思考之后得出“这是世界政府的陷阱”这样的结论,萨博也不例外。但本着对领头人的信任, 他还是在初步浏览了相关情报之后,把文件小心地收了起来。 龙看起来也在沉思, 随后伸出右手,放在了这个已经足够优秀的弟子的肩膀上。 “他们交换了秘密, 也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更重要的是, 如果能暗中把七武海中势力最大的海贼家族拉到我们的船上, 无疑会在革命的道路上前进里程碑式的一大步, 值得冒一次险。” “明白了。”戴着黑色高礼帽的金发青年爽快地答应,扬起一个信心十足的开朗微笑, “那么,我这就动身前往德雷斯罗萨。” ------------------------------------ 贸易网络整合之后,愈发便捷的交通条件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 高速反哺岛上的商业,德雷斯罗萨早已不是需要力库王带头吃苦的那个清贫国家。 如今在外提到德岛的名字, 听者脑海浮现出的绝对是“爱与激情与玩具之国”这样令人蠢蠢欲动的美妙称号,休闲度假的不二选择。 正因如此, 港口每天的人流量也非常之大,到处都是慕名而来欣赏风光的游客, 想要一一监控是不可能的——这是旅游国家难以改善的弊端。 萨博带着搭档克尔拉, 用假身份轻而易举地混上了岛。 在被此地热情大胆的美丽女孩、风味独具的特色食物、像人一般辛苦劳作的各色玩具等种种景观冲击到之后, 等到新奇之意缓缓散去,具有高超专业素养的两位革命军高层便抖擞精神, 开始探查这幅繁荣景象背后的蛛丝马迹。 众所周知, 德岛的巨变是在七武海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率家族进驻之后才发生的, 这伙人将此地当做据点,大力发展同伟大航路乃至北海各个国家的贸易,才有了今天的繁荣景象。 但海贼毕竟是海贼,体量一大就难免显露出本性中的低劣之处。 克尔拉回想起之前革命军拯救过的城镇,被上岸的海贼肆虐过之后的那副惨状,不由得狠狠咬了咬牙。 她不仅不相信堂吉诃德家族的合作诚意,更偏向于这座岛也是被他们用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掌握在手中的。 不说别的,在街面上辛勤劳作的那些玩具就很可疑。 顶着布偶熊、打鼓猴子或蹦蹦狗等滑稽可爱的外表,却承担了最繁重的劳动工作,甚至还能与人正常交流,简直是人的灵魂被禁锢在玩具体内—— 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巫婆将村民变为傀儡压榨至死”的黑色/童话,进而不自觉地打个哆嗦。 “七武海进驻之前,德岛还是个普通的岛屿,并没有什么会说人话的玩具。” 萨博也赞同搭档的观点,决定从这条线开始排查。 “如果真相像我们猜测的那样,的确不能坐视不理。若是七武海家族当真做出了这样的暴行,就需要把他们放到讨伐名单上了,还谈什么合作!” 无奈在被问及相关消息时,玩具们全都闭口不答,而晚上后者会回去休憩的“玩具之家”又禁止人类进入,很难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潜入,迟迟没有进展之下,艺高人胆大的萨博干脆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想一步到位,直接溜进堂吉诃德家族的情报室。 拜托了克尔拉在几处重要港口触发警报以吸引注意力,萨博借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七武海家族的据点——德雷斯罗萨王宫。 虽然人生地不熟,但他用见闻色霸气探知四周、规避危险,成功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了较为内部的区域。 说是无人发现也不太贴切。 为了得知情报室的位置以节省时间,中途他曾经向某个倒霉的巡夜人员友好询问过,在得到答案后贴心地把后者敲晕了。 迈着黑猫一样悄无声息的步子,终于摸到指定地点的萨博心情不错。 他轻轻贴到门上,袖中的铁丝滑进锁孔撬开机括,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门把手,掩盖所有异样的细碎杂音。 门锁“咔嚓”一声弹开,他下意识松了口气,沿着缓缓敞开的门缝灵活地溜了进去—— 然后,就和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的雨宫翠对上了眼神。 “最高干部?!” 看过情报的萨博忍不住脱口而出,瞬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怎么会,明明霸气没有感觉到危险啊?” 他还以为只是个轮值的守卫,进来敲晕就可以了! 难道这人在隐藏气息上有什么特殊技巧?大意了! 同样没料到这出的雨宫翠盯了他一会儿,面上摆出高深莫测的亚子。 敌人? 能摸到这里来,看来实力相当不俗。 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今夜就此凉凉,他下意识调出久违的系统,瞅了眼计数器上显示的数值。 【76】。 啊……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高了吗? 虽然没能亲眼看见多弗称王有点遗憾,不过也并非对此怀抱着多么深厚的执念,所以对当前的局势倒也并不紧张。 家族最高干部这个名头倒是挺唬人的。 雨宫翠和表情警惕的不速之客对视,心中默默地想。 “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他懒洋洋地躺在宽大的扶手椅上,钢笔在指间灵活地转着圈,“居然摸到这里来,你的胆子挺大嘛。” “彼此彼此。”身着黑色礼服的金发青年笑眯眯回应,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转,“请问我现在离开的话,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雨宫翠克制住一口答应的欲望,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或许你愿意告知一下潜入的目的?” 萨博早就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没有战意,既然被这么问了,也就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只是想对七武海家族多做了解而已。毕竟德岛变化之大,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也很好奇嘛。” 七武海……家族……多做了解? 这个答案和雨宫翠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仔细打量着对面的青年,没有从已知的情报中找到任何相符合的形象,但这也是一种提示。 于是,在微妙的沉默之后,雨宫翠出声问道:“你是革命军?” 在注意到对方猛地绷紧又强行放松的面部肌肉之后,语气转为笃定。 “原来是革命军。不过有一点我不大明白,明明我已经致函请求合作,为什么要像宵小之徒一样偷偷摸摸地潜入?” 被叫破真实身份的萨博有些尴尬,但随即意识到房间中若有若无的紧绷气氛已经彻底消散,对面白发的干部甚至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拿起桌上的茶壶,旁若无人地给自己续满了茶。 他伸手挠了挠脸颊,试探性地往那边走了过去。 后者看了他一眼,打开办公桌旁的抽屉,又拿了个小瓷杯出来,倒上茶水推了过来。 “……谢谢?” 萨博捧着杯子干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不过那位干部似乎并不在意,啜饮两口茶水之后就重新拿起笔来,继续批阅办公桌上铺着的文件。 “情报室在隔壁,你可以去三号柜查阅你想看的东西,告诉卫兵是我的命令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 这份诚意倒很有重量。萨博想了想,开门见山地直接发问:“岛上的玩具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德雷斯罗萨并没有监狱。” 雨宫翠提示了一句,余光瞥见了对方若有所思的眼神。 “具体细节和家族成员的能力有关,我不能透露太多。不过,让犯罪者用劳动弥补罪过,总比一味圈养他们要好得多。” 萨博接受了这个解释,顿时觉得先前一味往最坏的方向揣测事态的自己过于狭隘,颇为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不过,身为与政府合作的大海贼,到底是为什么要与革命军合作呢?”关于这点他还是十分费解,干脆一并追问,“你们想达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你们’,是‘我们’。” 雨宫翠纠正了他的说法,把笔搁置在一旁,终于放端正了态度,直视着这位革命军的使者。 “依然寻求合作,那么必然存在我们双方都为之奋斗的目标。” “推翻世界政府的暴/政、攻入玛丽乔亚,为这个古老的世界注入新血,建立更加合理的新秩序。” 明亮的灯光之下,雨宫翠注视着对方熠熠生辉的坚定黑眸,在察觉到其中流露的一丝憧憬之后,颇为满意地展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 “革命军所感受到的痛苦、所抱有的愿望,我们亦有同感。尽管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彼此信念相似,依旧可以成为伙伴。” “信任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上,如果你依旧有疑惑,隔壁情报室的一至十号柜都可以开放,请在仔细翻阅之后告诉我决定。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有些事要离开德雷斯罗萨,想必下次见面,就是半个月以后了吧?”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情报室的位置和巡逻人员说的不一样”,萨博下意识追问:“‘有些事’?” 雨宫翠轻轻颔首,自己也说不清胸腔中所涌动的心情,到底是期待抑或忧虑。 “世界政府下达了命令。——作为七武海的多弗,被强行征召了。” ※※※※※※※※※※※※※※※※※※※※ 顶上战争即将开幕! 翠:我们家族的外围成员是不一样的!即使被要挟,也会硬气地告诉闯入者错误信息(虽然差点把我卖了)! 感谢在2020-12-01 23:59:24~2020-12-02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江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谁知道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冠头鸠 40瓶;钱在飞 30瓶;nobodylikeme、judge angel 20瓶;三千鲤 5瓶;eunhyu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如此称呼 就在不久之前, 白胡子海贼团的第二队队长、赏金高达5亿5000万贝利的“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败于他人之手,被接收的海军关进了海底大监狱“推进城”。 而世界政府那边的意思,是要将此人公开处刑, 以扬海军之威。 但火拳艾斯所属的白胡子海贼团被誉为世界上最强的海贼团,旗下除了直属的十四支番队, 还有四十三个海贼团作为附庸。 除此之外,船长爱德华·纽盖特作为新世界的“四皇”, 是曾和海贼王哥尔·d·罗杰争锋的传奇强者, 当世最顶尖的强者之一—— 最重要的是, 他绝不是会抛弃伙伴的人。 世界政府此次紧急征召的不只有七武海, 所有中将以上级别的海军也都被召集到了总部“马林梵多”,艾斯将在那里处刑。 马林梵多的地形呈月牙状, 若想突入内部,就必须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而处刑台位于这弯弦月的腰部,其下守护这作为海军最高战力的三位大将, 外围布满了军舰。再加上召集而来的数十万海军,显然, 是想用火拳艾斯这个饵来钓上更大的鱼。 至于吞不吞得下,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很快, 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聚集到马林梵多,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雨宫翠对原本准备摸鱼划水的多弗朗明哥提出建议, 浅棕色的眼瞳明亮异常, “十几年的积蓄已经足够, 现在又刚好和革命军联系上,既然准备完毕, 那么是时候来个华丽的亮相了!” ——这就是, 一直等待着的时机。 不再顶着七武海的名号虚与委蛇, 而是作为独立的新势力高举旗帜,向这个世界展露出隐藏已久的庞大野心。 男人难以抑制地低笑起来,用言语之外的东西表达了肯定。 “干部们会很高兴的。” 毕竟家族的成员们都是怀着热切的期盼聚集在一起,从心底坚信船长能够成为王者。 虽然宣布“堂吉诃德家族及旗下势力从此不再接受世界政府的管辖”某种意义上只是一个开端,但这也证明,之前漫长时光中众人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雨宫翠带着不自觉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这次征召,大家一起去吧。” “那是自然。面对整个世界的初次亮相,怎么能落下我的家人?” ……家人啊。 虽然依旧对其定义感到迷茫,却已经逐渐习惯这个词汇了。 他和多弗朗明哥初步拟定了接下来的计划,至于各种细节如何,都被后者毫不在乎地交到他手里。 世界政府想要靠艾斯的公开处刑立威,最好还能重创白胡子海贼团,那么自己这边当然就要唱反调。 到时马林梵多的景象将会向全世界直播,若是用了如此大阵势以确保顺利进行的处刑失败,被犯人堂而皇之地跑掉,绝对是对海军威信的一次重大打击。 雨宫翠态度诚恳地跟革命军参谋长萨博交代了大部分计划,除了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达成“推翻世界政府”这个伟大共同目标之后的那部分,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年在深入了解堂吉诃德家族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之后,深感遇到了同道中人,已经摒弃偏见和总部联系,尽力促成了这次世纪性合作。 而此时和这位最高干部促膝长谈,被对方的计划之缜密、立场之正确所打动,更是深感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只除了一点。 在听到被处刑者名为波特卡斯·d·艾斯的时候,他的大脑深处顿时传来一阵沉闷的钝痛,让萨博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气。 对面银发的纤弱青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头颅低垂,羽扇一般浓密的浅色睫毛无声颤动,视线像是凝视着某一处、又像是奇妙地发散着,最终落在了地板上的光斑上。 从这个角度看,面部每一根线条都显得流畅而精巧。 还不等抚平不适的萨博出声发问,就听见对方若有所思的呢喃声。 “听说那位白胡子,把麾下的所有海贼都视作自己的子女。若只是拿来收买人心的话,‘家人’倒是很好的名头。” 萨博:……我记得你们堂吉诃德家族内部也是互称家人的,这么地图炮真的好吗。 槽还没吐完,就被雨宫翠迎面丢来了直白的问题。 “因为对干部们说这种话太不合适,似乎也只能拿来问问你。在革命军总参谋长看来,打着这种温情的幌子来局限彼此,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类为什么会始终渴望虚无缥缈的东西,周而复始上同样的当? 明明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却偏偏搜罗同伴,编织出虚伪的关系并满足于此,到了最后,连自己都沉湎于幻境之中。 海军的布置如此完善,去营救艾斯是不智的,几乎相当于自寻死路。 ——但是,白胡子一定会来。 看呀,谎言编织到了最后,甚至将始作俑者都牵绊其中—— 【自欺欺人过久,误以为那是真实的吗?】 【可是,即便确为真实,多出一层毫无用处的血缘关系,那又怎么样呢?】 自知忽略了重要的环节,却又对那处关键茫然无知,雨宫翠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偏着,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而萨博的表情有些尴尬,几乎带上了几分歉意。 “我……我是小时候就被捡回革命军来的,既没有关于家人的记忆,也不清楚你所说的那种形式,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不过,”他按了按礼帽的边缘,突然补上了一句,“并不是什么事都要追求意义的。” ------------------------------------ 堂吉诃德家族带着两位乔装打扮的革命军到达马林梵多的时候,处刑的公告还未向外宣布,位于风暴中心的艾斯还被关押在推进城,尚未转交到这里。 离正式处刑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多弗朗明哥算是七武海中来得比较早的。 尽管周边气氛已经异常紧张,但海军总部对向来桀骜不驯的七武海倒没做什么限制。倒不如说,能听命赶来就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堂吉诃德家族随行的有林林总总十余位干部,好歹是一份力量。 在见到这份“诚意”之后,对方也不太好意思苛待他们,只要别靠近机密地点,行动自由还是允许的。 只是过去了平平淡淡的几天而已,多弗朗明哥的信任值又有上涨,已经到了【77】。 虽然认为“家人”之类的称呼只是某种收拢人心的手段而已,但只要身在家族之内,哪怕并未做出什么大贡献,这个人的信任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发深厚,这点是确实无疑的。 在马林梵多的每天都度日如年,周遭都是神色匆匆的海军,不适感骤然达到了顶峰。 或许是过于无聊的缘故,某天傍晚在海边散步的时候,雨宫翠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了多弗朗明哥。 “多弗,为什么要把我们称为‘家人’呢?” 其他干部们并未随行,海军中也没人有心情在沙滩上闲逛。偌大的白色沙滩上零星散落着几处礁石,周边空无一人,只剩下海浪哗啦啦的拍击声。 男人扯了扯披风的边缘,以一贯的玩笑态度大咧咧地敷衍他。 “怎么,难道你们不是吗?哎呀哎呀,拉米长大了,嫌弃我这个哥哥了?” 没有接收到回话。多弗朗明哥转过身去,注视着那双平静而透彻的浅棕色眼睛,微笑的假面也随之逐渐消失了。 出于内心渴望也好,想要收买人心也罢,他有太多的台词可以说。 ——但最终,只是久违地抬起手来,放在了那孩子的头顶上。 眼前浮现出的是初次见面之时,遍地狼藉的垃圾场里,两个身形瘦小的孩子紧握着彼此的手。哥哥像狼一样凶暴地呲着牙恐吓大人们,想要保护身后之人;而被护在身后的弟弟宛如上了发条的苍白玩偶,无言地抬起脸来,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前者的身影已经被他抹去。因为这个孩子太有价值,太有价值……所以只能属于他。 旧日的幻影转瞬即逝,刹那的恍惚过后,意识重新归拢于那个极具对方个人风格的问题上。 “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 他最终只是这么说。 “回去吧。晚上的海风太大,你的身体受不了。” ----------------------------------- 预告中处刑的那一天,很快来临了。 几位七武海被安排在第一战线,像是等着被玩家刷的小怪一样,突兀地耸立在一片装束整齐的海军之间。 其他干部早被船长叮嘱了不到万一绝不参战,早就缩在阵地的一角,尽心尽力地守护全马林梵多最弱小的雨宫翠猫猫,生怕他被哪个不长眼的伤到。 碰一下就会死掉的雨宫翠环视四周,发现四面八方都是满脸杀气的持枪大汉:谢谢,真的很有必要。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都在预料之中,白胡子海贼团的闯入、和海军的激烈交战……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并不影响局势走向。 如果说真正出乎雨宫翠意料的,应该是原本的护卫团一员萨博,在不经意间往处刑台上瞟了一眼后面露痛苦之色,随后宣布想起了丢失的幼时记忆,火拳艾斯是他的结拜兄弟! 要不是还记得他现在的身份是七武海家族一员,贸然出手可能会给其他人引来怀疑,简直恨不得立刻冲到处刑台前救下艾斯,爱兄之情溢于言表。 木着脸的雨宫翠:……行叭。 看一眼就多了一个兄弟,这种体验他也想要。 ※※※※※※※※※※※※※※※※※※※※ 罗:真的吗真的吗? 感谢在2020-12-02 23:59:12~2020-12-03 23: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鸟球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暮远山处 38瓶;煜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的时代 随着白胡子一方的小奥兹·jr那数倍于巨人族的庞大身躯轰然倒下, 整个马林梵多都为之一颤,而战斗也随之进入了白热化。 愤怒的海贼们以魔人的山峦般的躯体为突破口,向着海军总部的更深处、可望而不可即的处刑台发起了冲锋。 期间推进城的越狱囚犯们不知通过何种方法赶来, 同样嚷嚷着要救出艾斯,其中一个戴着草帽的黑发小子叫得尤其大声。 雨宫翠敏锐地注意到萨博的表情变化, 朝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你认识?” 萨博面带毫不掩饰的怀念笑容, 用力点了点头。 “嗯, 是我的弟弟!” 之前海军元帅宣称艾斯是海贼王之子的声音还历历在耳, 没想到这边还多了两条漏网之鱼。 正默默盘算着这个消息的价值, 就听见萨博“啊”了一声,在看见他的反应之后特意补充:“不过我们三个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并不是亲兄弟。” 雨宫翠顿时一怔,下意识搜寻草帽小子的身影—— 正在战场的前方被剑豪鹰眼以声势惊人的斩击逼迫,狼狈地奔逃着, 即便如此,也抓紧每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拼命往处刑台的方向靠近。 身边的萨博, 身上同样具有那股为了兄弟不顾一切的强烈信念,只不过迫于形势, 暂时忍耐着而已。 【……并非亲兄弟吗。】 有什么轻飘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似乎有所触动, 但细想之下又什么也抓不住, 只觉得有些怅然。 雨宫翠抿了抿嘴唇, 把注意力重新投到了战场的局势上。 鹰眼米霍克的攻击被白胡子麾下的队长拦了下来,艾斯三兄弟中最小的那个, 名叫蒙奇·d·路飞的黑发少年, 随着海贼们的队伍不断向前突进着。 作为最高战力的三位海军大将还未直接插手低端战局, 但这样下去,不断涌入的海贼们抵达处刑台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高台上的海军元帅下达了什么命令,远处的烟尘里光芒闪烁,密集的激光炮雨点一般向战场扫射,激起无数惨叫。而烟雾散去之后,数十个造型和七武海巴索罗米·熊一模一样的高大人形缓缓逼近,那是政府以后者为原型研制的战争机器,战力骇人的“和平主义者”。 不过,这种场面若是流露出去,必然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怀中的小电话虫“啵噜啵噜”地响了起来,事先被接上了类似手机屏幕的设备,不用接起电话就能看到消息。 雨宫翠把小家伙掏出来,看了眼屏幕,心道果然如此:“海军把视频转播关掉了。” 一旁的德林杰噘着嘴,踢飞了地上的小石子。 “那我们的出场秀怎么办?!那么多报社记者在屏幕前等着呢,这些家伙一点信誉都没有,说关就关了!” “见不得光的东西可多着呢,信誉比起来算什么。” 迪亚曼蒂没好气地吐槽了两句,倒没像德林杰那样失态,依旧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是没关系!计划肯定会照常进行!要问理由的话,因为我们拉米肯定准备了备用方案!” baby5往唇间放了根香烟,正在问皮克借火;托雷波尔在发呆;其他干部们三五成群,已经开始打起扑克牌来,谁也没对他慷慨激昂的话语做出反应—— 不如说,要是没有备用方案,那才值得惊讶一下。 被无视的迪亚曼蒂气息灰暗,而雨宫翠也冷酷无情地忽略了他,着手联系已经在海军内部混到了中将位置的维尔戈。 这次紧急召集,这家伙理所当然地也来到了马林梵多。 三只被关闭的电话虫,由海军的内部间谍来转移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其中一只不知为何下落不明,最后到手的只有两只,但也已经够用了。 雨宫翠站起身来环视战场,揣摩着出场的时机。 月牙状的湾内此刻海贼船遍布,领头的那艘“莫比迪克号”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主船,原本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沿,却因为海水被海军大将青雉冰封,只能不甘地止步于此。 那个威名赫赫的男人——爱德华·纽盖特,正手持丛云切屹立于船头,裸露的上半身遍布着伤疤,披在肩头的船长服在身后上下翻动着。 仿佛一座存在已久、岿然不动的山峰。 明明已经是个老人了,却丝毫不显垂暮之态,胆小的家伙连看他一眼都会被刺伤。这个人仅仅只是横刀立马站在那里,就是一种无形的震慑,促使麾下的海贼奋力战斗、让海军束手束脚。 本来只是普通的观察环境而已,但看到莫比迪克号船头时,雨宫翠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白胡子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拉下护目镜,转动旋钮调节焦距,仔细地观察着。的确又来了一个人没错,那张面孔,是白胡子麾下的船长,“大涡蜘蛛”斯库亚德。 前者的表情一开始稍显意外,二人随即开始交谈着些什么。虽然听不见谈话的具体内容,但作为战力的船长之一不在下面拼杀,而是突然出现在那种地方,怎么想都充满了异常感。 雨宫翠的眉头轻轻跳了跳,想要出声下令,又难以决断地抿起了嘴唇。 只是毫无说服力的预感而已,他并没有证据。 如果只是错判、是多此一举,却因此令整个家族提前暴露,未免太过不智。 “笨蛋可是很多的。” 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由于今日欣赏了许多戏剧,内里蕴含着恶意满满的笑。 雨宫翠回过神来,带着对那句话的疑惑叫了来人一声。 “多弗?” 怎么跑到这边来了?笨蛋又是指谁? 问题还没出口,就被一声响彻整个战场的咆哮打断了。 “斯库亚德,你在做什么?!!!!” 交战中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一道道视线集中在莫比迪克号的船头,继而变得目瞪口呆,就连炮火声都暂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藉由白胡子的信任来到他身边的斯库亚德,正缓缓将染血的长刀从前者的躯干中拔出,泪水遍布的狰狞面庞上说不清是悲哀抑或愤怒。 “是你——!是你先背叛了我们!你和海军暗地里订立了协议,要用我们这些海贼的脑袋来换取艾斯平安无事,海军都已经告诉我了!!” 【“白胡子把麾下的所有海贼都视作子女。”】 【“若是打着亲人的名头,在收拢人心上的确有所助益。”】 ——但是,若是亲人,为何会如此简单地听信敌人的蛊惑之语? 胸腔中有一块地方像被泼了冰水,在慢慢地冷下去。 身边的多弗朗明哥发出一连串的低笑声,显然对这一幕场景早有预见。雨宫翠一时之间有些提不起精神搭理他,只是淡淡地做了评判。 “言语之刃有时较之真刀实枪更为有用,这点我早就明白。只是,所谓的亲情,还真是经不起推敲啊。” 其他的干部们安静如鸡,多弗朗明哥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要来打个赌吗?” 雨宫翠颇为意外地挑眉,倒没有急于拒绝:“赌什么?” “赌白胡子对那个行刺者的态度,是当场杀掉?是之后惩处?不,我倒觉得,搞不好会当场原谅他呢。” 这种天真的话几乎不像是堂吉诃德家族的船长说出来的,雨宫翠几乎失笑,下意识否认道:“那怎么可能?” 而此时此刻,由于被刺了一刀而不支地半跪在甲板上的白胡子,已经向着闭目等死的斯库亚德伸出了手。 “居然因为敌人的说辞就对老爹兵戎相向,真是愚蠢的儿子啊!!” 那只强壮的手臂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把愕然的斯库亚德狠狠搂进了怀里。 “——但就算是笨蛋儿子,我也依旧爱你。” 男人的视线越过尘埃与雾气,隔着千米之遥和处刑台上的海军元帅战国对视。在那个不带丝毫责怪的拥抱之后,他用丛云切支撑着站起身来,如果忽视身前蜿蜒的血迹,那个身影依旧巍然且坚定。 “听好了!身为海贼,要相信什么东西,由你们自己决定!” 海军用来封锁四面的冰墙被轻易打破,白胡子大笑着质问“居然说我要出卖儿子们的人头?”,而原本因为斯库亚德的话有些惶惶的海贼们也再度冷静下来,高喊着永远追随白胡子的口号,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多弗朗明哥随手弹出几根无形的线,操纵着朝这边冲来的几个海贼掉头离开,不忘朝雨宫翠示意。 “看来是我赢了。” 而依旧凝望着莫比迪克号的方向怔怔出神的最高干部这才回过神来,气息较之先前似乎要轻快些,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真是可惜,事情发生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答应要跟你打赌呢。” 被耍赖皮的船长先生满脸不可思议,刚准备强调守信的重要性,就看见对方把两只蓝白条纹的电话虫递给了身边的干部,显然已经准备开始拍摄了。 他瞬间摆好pose,无数的线从云端落下,操控着数不清的海军将士瞬间反水,惊惶大叫着攻击原本的同伴。 干部们也抖擞精神,纷纷铆足了劲动用能力,顿时激起一阵血雨腥风,让原本被“和平主义者”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海贼一方扳回局面,吸引了大部分眼球。 处刑台上的元帅战国暴怒:“七武海多弗朗明哥,你在做什么!!” “这就生气了?”不被注意的雨宫翠喃喃,“惊喜还在后面呢。” 原本全程划水的七武海月光·莫利亚、以及刚从推进城越狱过来的前任七武海沙·克洛克达尔,也在信号发出后各有反应。前者发出亢奋的高声尖笑,后者冷哼一声,但到底还是臭着脸站到了多弗朗明哥近旁,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叼着雪茄的克洛克达尔朝这边瞥了一眼,朝着银发的青年没好气地打了招呼。 “哟,你还没死啊。” “借您吉言,活得很好。” 无暇理会被坑上船的大佬的怨气,雨宫翠保持着礼貌限度内的微笑,向着两只电话虫对面、对这幅场景茫然无措的全世界发布宣告。 “正如诸位所见——原七武海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及其麾下势力,从今天起,不再接受世界政府的管辖。” “是时候表态了,我们的盟友。” 而在各大群岛上所设立的巨大屏幕,原本被硝烟四起的马林梵多的剧变所占满,青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右下角突然跳出了小小的分屏。 北海及伟大航路的各国王者面色严肃,用或激昂或低沉的语调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在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和报社记者眼皮子底下滚动播放着。 其中间或有一两张面孔相当熟悉,那是本国或邻国的统治者。 “我以国王的名义在此宣布,对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宣誓效忠,从今天起,不再接受世界政府的管辖!” 即使沉重的笔记本落在脚面上也毫无所觉,耳中所闻唯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此时此刻,被迫在这里见证了历史的众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新的时代,要开始了。 ※※※※※※※※※※※※※※※※※※※※ 感谢在2020-12-03 23:55:51~2020-12-06 02:0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祖安少女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已半尺 110瓶;希远不想吃玉米 70瓶;江小海我有问题 40瓶;祖安少女 30瓶;windy 20瓶;veronica、棘果 12瓶;滟生、有完没完、糖分之神 10瓶;三千鲤 5瓶;安康鱼不点灯、eunhyuk 3瓶;闻山君、华@ 2瓶;呜呜呜呜呜呜呜、迷柚、歌仙兼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酒后失言 形势霎时逆转, 时至如今,艾斯的处刑和白胡子海贼团的歼灭反而不是最紧要的了。 海军元帅战国立于高高的处刑台上,放眼望去, 下方是节节败退、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海军们。三位大将已经投身战场,却被反叛的七武海和白胡子手下的队长们联手拖住, 分不出多余的精力。 堂吉诃德家族的隐藏之深、野心之大,连他这个自认老谋深算的布局者都感到心惊。而此时此刻, 底牌尽出之后, 却被对方突兀的倒戈整个扭转了局势, 已经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他当机立断, 打算将艾斯的处刑提前,至少把海贼王罪恶的血脉断绝于此——! 然而在最后一刻, 路飞拼尽全力冲上了处刑台,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即将毙命的哥哥。 象征着海军威严的处刑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坍塌,随之激起的大片尘土伴随着硝烟弥漫开来。伴随着海楼石手铐落在地面上的“哐啷”一声轻响, 明亮的橘色火炎在半空中点燃、逐渐翻滚着盛放,宛如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 白胡子海贼团第二队队长, “火拳”艾斯,宣告逃脱。 救出儿子的白胡子老怀大慰, 原本准备独自留下断后,把这条性命押在新时代的浪潮上, 也在雨宫翠表示想要商议结盟事宜后改变了主意, 想要在谈判桌上为麾下的海贼们最后博一把。 双方各有损失, 但堂吉诃德家族大老远跑来,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借这个舞台宣布独立, 并不打算和海军死磕。 对大将的武力稍作试探, 心中有了底气之后便不再做无意义的缠斗, 和同样达成目的的白胡子海贼团一同撤退了。 海军升起了封锁壁,包括主船“莫比迪克号”在内,白团的海贼船大部份都被困在湾内,此时空间显得有些紧张。 再加上船员们几乎个个带伤,有的精神刚一放松,就控制不住晕了过去,显然需要长时间的修整。 而对没有固定驻地、现在又失去了船只的白胡子海贼团而言,一面在船上养伤,一面躲避海军的报复,显然不是什么美妙的选择。 天时地利人和,此时再不开口就显得太过虚伪了。雨宫翠也不再掩饰,干脆地对同样负伤的白胡子发出邀请,希望他携麾下众人到德雷斯罗萨休整,顺便商讨一下结盟的细节。 他相当直白地强调,期间堂吉诃德家族不仅会提供食宿,也会向伤员进行医疗援助,以确保最大程度的存活率, 或许是被“存活率”这个字眼触动了心事,这位大海上的王者长叹一声,挥手应允了雨宫翠的提议。 伴随着海贼们兴奋的高呼,缩水不少的船队向着德雷斯罗萨开拔了。 ----------------------------------- “beatuy!passion!cheers——!来来来,让我们为了艾斯的复活干杯!!!” “为了德雷斯罗萨的美食!为了老爹!来呀大家,今晚不醉不归!” 海贼们都是及时行乐的爽快性子,既然救出了艾斯、自己也从马林梵多幸运生还,这样的大好事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番? 以草帽小子路飞为首,一群人叫嚷着“派对!派对!”在王宫外面吵吵闹闹地请愿,被吵醒的雨宫翠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坐在大床中央,内心和表情一样毫无波动,甚至很想泼一盆凉水下去把人浇醒。 伤员就该好好躺着休息,派什么对,喝什么酒?! 什么,你说你不是伤员?那太好了,德雷斯罗萨正在兴建的防御工事需要你,快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他噌地一声把被子掀开,满怀恶意地大步向外迈去,准备把安排好的各种去处告诉这伙人,他们一定会惊喜地哭出来的。 不料刚把门拉开,就和外面正准备伸手敲门的不速之客对上了眼神。 “多弗?” 雨宫翠打了个哈欠,随手拭去眼角的泪花,“有事吗?” 男人的打扮较之平常更为随意,少见地没有穿那件被他暗自戏称为“本体”的粉色羽毛大衣,上身是简单的黑衬衫搭配红色领带,显得整个人变态程度下降不少,不笑的时候几乎称得上正经了。 但骨子里的东西不是换件衣服就能掩饰的,就像眼前的这个人,就算穿上全套西装也不会被错认成普通上班族,最次也像个□□老大。 根本无法收敛、嚣张地环绕在身周的危险气息。 多弗朗明哥往窗外瞟了一眼,那伙不知道命运有何赠礼的海贼依旧在那里蹦蹦跳跳,天真到几乎让雨宫翠心生怜悯。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不迫害他们是不可能的,看在吵醒自己份上就应该好好报复——啊不是,教育。 船长先生注视着最高干部脸上翻涌的黑气,原本关于开个宴会庆祝一下的提议不知为何咽了回去,变成了简单的问候。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还成吧。”雨宫翠又打了个哈欠,不再没礼貌地把人堵在门口继续对话,把男人让进了房间。 精巧的圆形茶几前,他拉开多弗朗明哥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不忘把桌上满满当当的糖果罐子往前推了推。 “特地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多弗朗明哥一手支在茶几上,十分具有压迫感地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雨宫翠被他这幅态度影响,已经开始紧张地排查未来计划的缺漏之处时,男人才投降般长叹了一口气,几乎破罐破摔地向后仰躺,整个靠在了椅背上。 “咳,那个,适度的放松还是要有的嘛。毕竟迈出了里程碑式的一大步,干部们也都想要庆祝一下,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窗外“派对!派对!”的嚷嚷声又响了起来,此时此刻,作为整个德雷斯罗萨可能是唯一一个想要辛勤工作的崽,雨宫翠感慨万千,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萧瑟感。 矫情了两秒钟也就结束了,他整理心情,向着正襟危坐、一副准备接受教育的模样的多弗朗明哥微笑点头,表示听到了人民的呼声。 “白胡子海贼团也有类似的想法,那干脆就来一场全岛的狂欢吧!海军尚还需要时间修整,多弗也可以不用担心袭击,久违地大醉一番!” ——于是,夜幕降临之时,席卷整个德雷斯罗萨的派对热浪就这样开始了。 海贼们高声谈笑着碰撞手中的酒杯,酒窖里的木桶一个接一个搬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光是嗅闻就会变得醺醺然的浓郁酒气。饭馆敞开供应不限量的美食,有人在空旷地支起了许多烤架,把近海捕捞上来的生猛海鲜放上火堆。 喝醉了的人们不管是否相识,拍着彼此的肩膀称兄道弟,兴致高的绕着火堆挑起了舞,姿态歪歪扭扭、十分滑稽,引发一阵阵不含恶意的笑声。 音乐、酒气、美食与谈笑声之间,久违地喝了些酒的雨宫翠面颊微红,虽然依旧自认十分清醒,情绪却不由自主地高涨起来。 近旁的多弗朗明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十分不近人情地把他面前的酒杯收走了,还当着雨宫翠的面,冷酷无情地把里面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一滴也没有剩下。 微微眯起的浅棕色眼睛盯着空酒杯出神,慢了半拍点评:“幼稚。” 被嫌弃的多弗朗明哥,一时之间有些愕然。 ……这是,醉了? 几口而已,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心底对干部惨不忍睹的酒量幸灾乐祸,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用冠冕堂皇的话敷衍了过去。 “多少在乎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酒精可不适合你。是不是快要到就寝时间了?来,我们回王宫去吧。” 对方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以手支颐,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火堆—— 准确地说,是围绕着火堆载歌载舞的人们。 “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他柔和地轻声说。 若是没有堂吉诃德家族这股势力,或者说,家族选择了更为次等的路线,那么面前这幅无忧无虑的美妙场景就会像水月镜花一样,轻易破碎成无数的残渣。 但是现在,家族中的干部也好,麾下的民众们也好,刚刚缔结盟约的盟友们也好,每个人都在笑着。 那些笑容被熊熊的篝火镀上橘红色的光芒,像是某种无言的肯定,又具有非同一般的感染力。 这是……正确的结局。 确认了这人已经半醉的多弗朗明哥站起身来,走到不肯挪窝的银发青年身边,弯下腰准备把人抱回去。 不料刚刚俯身,就对上了仰面看来的雨宫翠的眼睛。 “谢谢你,多弗。”青年一手用力攥紧了他的领带,用猫一般的力气向下拉着,不知是不是想要凑得更近,“从小到大,一直劳烦你照顾,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只是单纯利用?想要逃避孤独? 糅杂了自我欺骗、套上了温情的外衣,然后把那叫做亲情? ——不、并不是那样非黑即白的事物。 虽然依旧不懂确切的本质,但大约就是像火焰一样,若是不断添补薪柴、细心呵护,就会一直反哺温暖的东西吧。 在他自怨自艾、自我怀疑的时候,想要的东西,就已经得到了。 雨宫翠松开了手中的领带,低低地轻笑着。 “总感觉,没有什么遗憾了。” “——哥哥。” 默不作声的多弗朗明哥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打横抱起,大步离开了派对会场,朝着王宫的方向前进。 而在两人离开之后,不远处的斑驳树影里,扛着一柄野太刀的黑发青年面色复杂,用力碾碎了脚边的一根小树枝。 ※※※※※※※※※※※※※※※※※※※※ 感谢在2020-12-06 02:08:17~2020-12-07 00: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盒、流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邺尹 50瓶;君莫祈 40瓶;茶溯洵 30瓶;阿斜、隐喻 20瓶;nobodylikeme、紫色恋贝、唯心主义派 10瓶;veronica 8瓶;废猫不会喵、我是大老虎、遗失的木偶、文 5瓶;河渡口 2瓶;冉冉然、歌仙兼定、蛟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即将退场 半梦半醒之间, 雨宫翠听见了熟悉的电子音。 【检测到攻略对象信任值已超过八十,请宿主尽快申请结束任务。】 【数值到达八十之后,投入的精力和所获的收益远远不成正比, 是极大的浪费行为。请宿主明智选择,抓紧时间向下个任务世界进发。】 虽然头脑还略显昏沉, 但清晰理解了系统的意图之后,他顿时蹙着眉头一口拒绝。 “不, 我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至于离开, 那是看见多弗成为真正的王者以后才开始考虑的事。” 【预计花费时间……正在计算中……世界背景检测完毕。敌我战力检测完毕。计算结果, 需要至少八至十年。】 “和我的预估相差不多。” 雨宫翠已经逐渐清醒过来, 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床上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知道了就退下吧,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系统刚刚查询了资料库。像宿主现在这样,对某个攻略对象产生感情, 以至于满足条件后不愿离去、宁肯虚度时光的行为,是非常危险的——可能对后续副本的攻略积极性产生极大影响。】 已经品味到丝丝不详, 原本懒洋洋地雨宫翠猛地睁开眼睛,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不少。 “你想做什么?!” 【请宿主不要紧张, 系统绝不会对攻略进程施加影响,那是违背我个人准则的。】 【但是, 一开始为宿主制造的身份, 是为了能维持到攻略结束, 才得以暂时在绝症‘铂铅病’下幸存下来——】 【而现在,攻略已经宣告结束了。】 系统恢复了沉默, 雨宫翠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 背部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此时正值凌晨, 正对着床铺的那扇窗户没有关,大咧咧地圆圆敞开,灌进来的冷风把窗帘吹得一鼓一鼓。 他下意识伸手按上左胸,确认那颗心脏依旧微弱但坚强地跳动着,这才从系统死亡预告一样的话语里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 所谓“能将铂铅逐渐代谢掉”的特殊体质,只是系统为了攻略的顺利进行而提供的道具罢了。 不过倒也不必就此绝望。铂铅病虽然号称绝症,但普通医生束手无策的症状,不代表恶魔果实能力者同样没有办法。 图鉴中所提及的“治愈果实”和“手术果实”,应该都能起到比较突出的疗效。 雨宫翠心不在焉地挪下床来,趿拉着拖鞋把窗户关好。 天空已经泛起了乳白色,彻底放亮也不需要多久,等到天明了,再跟多弗提一下尽快寻找医生和能力者的事吧。 ------------------------------ “你是说,你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面对男人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雨宫翠微微苦笑,自我安慰着“这也不算是说谎”,顺便把症状即兴夸大了一下,堵住对方有关如何发现这点的追问。 “嗯,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今早洗漱时有些呕血……” 多弗朗明哥的表情简直称得上咬牙切齿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松了松领口,让胸腔中不知针对谁的无形怒意顺畅地喷发出去。 而跟低下头来轻声咳嗽的干部说话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尽量显得平和冷静。 “太过于习惯你的身体状况了,几乎误以为那个病症已经没什么影响。忽略了这么久,的确是我的失职,我会尽全力弥补。” 他把毫无反抗之力的雨宫翠按着肩膀调转方向,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卧室走:“这两天就不要工作了,以身体为第一要务,先好好休息吧。” 后者也放弃了当劳模的念头,该摸鱼时就摸鱼,让自己这个绝症患者加班未免也太过不人道。 刚下床没多久就又被撵了回来,雨宫翠把被子拉到下巴处,颇为怀念地体验着久违了的休闲时光。 多弗朗明哥似乎挺担心他前脚刚走雨宫翠就又扑向办公桌,就站在一旁打着电话,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对面准备最高级的病房和看护、顺便把全身检查也安排上,一边拿眼神恶狠狠地压着床上满脸我很乖的病号,丝毫不被外表所欺骗。 雨宫翠把右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细细打量着苍白近乎透明的指尖。 “不用担心。”他反过来安慰对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或许没那么糟也说不定。” ——是假话。 和那些致命的金属共存了数十年,对身体的伤害只会难以想象的大。 正是认识到了这点,同时又明白恶魔果实能力者大多神龙不见首尾,除非是声名远扬的强者,哪一颗被谁吃掉了都不知道,即使以堂吉诃德家族的势力,能找到的几率也是少数—— 从系统说出“攻略结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结局。 这是雨宫翠经历过最为奇妙昳丽的世界,无边无垠的广阔大海、散落其中各具风情的岛国、深水之下生活着的鱼人族与海王类、多变的天象和诡谲的海流、确认过眼神就可以一同冒险的伙伴,追逐着永无止境的梦想。 说着想要继续停留下去,或许是自己太过贪心。 就算没有雨宫翠,已经走上正轨的家族也能簇拥着多弗朗明哥走上王位,那是早晚的事。 他放下手来,内心说不清是不舍、难过抑或怅然,在片刻的沉默后,还是抬眼看向一旁的男人,平静地诉说着。 “我并没有什么执念。你看,尽管努力把一切因素纳入计算之中,到头来总有意料不到也控制不了的部分,只是觉得有些荒唐罢了。” “刚刚意识到身体状况在变差的时候,我有些害怕。或许是头脑发热,只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不为人知地悄悄死掉。” 但随即就改变了主意。 想要试着活下去是一部分的理由,余下的部分,只是觉得……这不是合适的退场方式。 抗拒着黯然蜷缩于阴影之中的念头,连残余的躯壳也想彻底投于这簇火焰之中。已经在同伴的陪同下行走至今的道路,既然没有反悔的念头,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抱歉啊,多弗。”雨宫翠有些干涩地轻声道,“我——” 像是有些不耐似的,男人粗暴地打断了他。 “喂喂,别摆出一副交代遗言的架势啊。我会去联系手术果实的能力者,铂铅病的治愈也是有先例的,不过是小问题而已。” 走廊里传来了逐渐接近的急促奔跑声和轮子滑动的声音,家族麾下的医疗部队带着仪器赶到了。多弗朗明哥回头看了一眼,安抚地按了按雨宫翠的头顶,起身让开了位置。 “总之,安心养病就是了,家族还需要你。” 银发的青年弯了弯眼睫,温驯地笑着答应他。 “……好。” --------------------------------- 海贼们的宴会刚进行到第二天,就听到了一个相当不妙的消息。 【堂吉诃德家族在全世界范围内广征良医,同时高额悬赏治愈果实的下落。】 【若是能令病人恢复,不但有高额的酬金奉上,更有可能得到家族干部的高位。】 白胡子海贼团全盛时期人数近万,此刻幸存者中也有不少擅长医术的,对奖励中那份丰厚的酬金颇为动心。 堂吉诃德家族并未隐瞒病患的状况,稍一打听便能知道状况如何。但刚一听到“铂铅病”三个字,绝大多数人就面露愕然之色,颇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 “白镇的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吧?现在居然还有幸存者,真令人惊讶。” “听说是用特殊方法延缓了铂铅的侵蚀,现在终于爆发了。城堡内的医护也都在讨论,说内脏已经和铂铅融为一体,根本不可能取出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铂铅病能相提并论的!” 德雷斯罗萨的医生也响应寥寥,局面并不乐观。 但力库王一族世居于此,对德岛的了解深刻异常,再加上之前数年的相处中,将雨宫翠对德雷斯罗萨经济建设的巨大贡献看在眼里,好感度异常地高,此刻不由由衷地心急起来。 这里一直都有“借物妖精”的传说,引导民众对失物一笑置之,认为那是被妖精拿走了。 其实借走生活物品的并非妖精,而是世居于此的另一种族——“小人族”,个头小巧可爱,只有人类的拇指那么大。 力库王一族在很久以前曾经和他们签订条约,承诺不再打扰小人族生活,但现在形势紧急,力库王只能私下里征询了后者的意见,在小人族表示同意救治后,才如释重负地告知了多弗朗明哥。 前来应征的医生一个个都是废物,看完病历之后大摇其头,满脸写着“没救了等死吧告辞”。多弗朗明哥此刻心情正差,浑身气息压抑到极致,连干部们都不太敢靠近。 听说了利库王带来的消息,他眼神一斜,并不怎么动容。 “没听说过小人族擅长医术。” 力库王赶忙解释:“怪我着急忘了说,不是医术,小人族的公主曼雪莉,是治愈果实的能力者!” 条件交换 ! 多弗朗明哥挑眉, 顿觉被迫放低身段联络那个昔日叛出家族的白眼狼、特拉法尔加·罗的不悦一扫而空,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要是真让那家伙治疗,他还得担心除了身体方面, 拉米又产生一些心理方面的小问题。在多弗朗明哥看来,就这么遗忘这个人的存在, 这才是最好的。 现在治愈果实的能力者从天上掉下来了,自然就不需要那个家伙了。他面上现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示意力库王赶快把人请过来。 ------------------------------ 病床上的雨宫翠低头, 注视着被子上摊开的书。 油墨印刷的词句上, 站着一个神气活现的小豆丁。虽然只有半截铅笔那么高, 但是垂到脚腕的金发柔软茂密,鼻子又尖又翘, 还穿着一条花瓣般的层叠公主裙,显得非常精致。 “我、我的能力是治愈一切伤势。”曼雪莉公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揪着裙角不停揉来揉去, “很快就好哦,不会很痛的!” 心都化了一半的雨宫翠很想抬手rua一下小可爱的头毛, 但作为病人,还是艰难地保持了对小医生的尊重, 右手依然老实地放在一边没动。 曼雪莉双手合十,鼓着脸颊酝酿了半天, 终于把一滴眼泪滴到了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她揉了揉眼睛, 期待地看着这个明显很不健康的大人类。 “感觉怎么样, 有好一些吗?” 雨宫翠停顿了一下,笑着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柔顺的金发。 “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谢谢你。” 随即在小家伙闭眼害羞的时候, 对着一旁等候的力库王眨眼示意, “让厨房准备些小点心,好好招待下我们的客人。” 等到力库王带着小人族的公主从病房离开,多弗朗明哥注视着不断低咳的雨宫翠,表情较之先前更为难看了。 “没有用?治愈果实居然没有用?!” “嗯,那孩子已经说了,‘能够治愈一切伤势’。”雨宫翠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抿一口后轻声解释,“别迁怒于人,多弗,是我的问题。” 压抑的沉默之后,多弗朗明哥深吸一口气,就此接受了现实。 “手术果实的能力者虽然知道身份,但还没有联系上。那个家伙……总之,我会尽力追查他的下落的。” 雨宫翠“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翻阅身前的那本书:“辛苦了。” 没有多余的感谢之语,太过于冗杂了。 男人透过太阳镜深深看了他一眼,还不等雨宫翠弄清其中隐含的意味,就起身离开了病房。 ---------------------------------- 第二天,依旧是照常的群医问诊时间。 雨宫翠任由四个穿着防护服的医师在一旁逼逼赖赖,不时出言戳破某个人的吹嘘和演技,任由骗子被守护在病房外的家族成员狼狈地拖出去。 前三个都用这个方法处理了,最后一人没有参与医师们的牛皮大赛,一时挑不出错处来,没办法轰走。 不过这人没什么动作,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在一边静静站着。雨宫翠也就懒得管他,自顾自地翻阅手中的书。 他看书一向很快,哪怕现在是在消磨时间,最多二十分钟就会更换下一本。套着统一配发的防护服的医师面目不清,打扮宛如瘟疫游戏中的精英怪,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有仔细看吗?” 虽然隔着面罩瓮声瓮气,但依旧听得出,是个青年男性的声音。 雨宫翠动作不停,根本懒得在无关人等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这和病情无关。要看诊就开始,没有对策的话,就请尽快离开吧。” 精英怪往紧闭的门口处看了一眼,似乎是妥协地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在雨宫翠讶然的目光里抬起手,窸窸窣窣地把防护服的头罩取了下来。 毕竟外界对铂铅病还存在“会传染”的误解,防护服看似是为了让医生放心诊治,其实是想杜绝来自外界的细菌感染,可以说是非常嫌弃了。 而对方这样的举动,终于成功吸引了雨宫翠的注意力。 难道是特别注重感情交流的那一类,觉得隔阂太重不利于看诊?雨宫翠撑着下巴,颇感兴趣地注视着面罩后露出的那张脸。 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略微蓬乱的寸许长黑发,眉梢挑起,显得有些凶。 对方黑色的眼瞳同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色复杂,感慨万千。 两人对视。 对视。 ……雨宫翠终于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眼睛。 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灼烫的温度让人心惊。他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发表抗议,就听见青年发表了如下言论。 “当初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你走上了这样的道路。分别之后、我一直在思考……到底什么是兄长的职责?” “来做个交易吧,我会治愈你,但条件是你要跟我走。如果一年之后,你依旧认为堂吉诃德家族才是最终的归宿,我不会再阻拦你——我们各走各的路。” 雨宫翠忍耐着听完,面带嫌恶之色地把手拽回来:“放手!!” 在青年下意识放开钳制、有些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他反应迅速地往病床床头一靠,猛地拍响了墙壁上的紧急呼叫按铃。 多弗——!有变态!!! ------------------------------------ 三分钟之后,匆匆赶来的多弗朗明哥和罗一左一右占据了病床的两侧,房间里的气氛紧绷到让人喘不过气起来。 前者额角青筋隐隐现形,面上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 “怎么,这次不打算逃跑了吗?” 罗翻看完手中的病历,把厚厚一沓记录搁在一旁,脸色相当难看。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多弗朗明哥,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手术果实的能力之下,如果我想走,就算是你也拦不住我。” 两人互相瞪视着彼此,视线几乎擦出火花来。 被夹在中间的雨宫翠默默把看完的书合上放在一旁,轻微的磕碰声打破了寂静,相看两厌的二人冷哼一声,同时别过了头。 意识到病情棘手的罗深吸一口气,忍耐着和最讨厌的家伙共处一室的不快感,简略说着自己的打算。 “治疗越快开始越好,脏器已经开始衰竭了,难以想象过去是如何维持正常运转的。光是剔除脏器中的铂铅已经行不通了,甚至连血液中的重金属含量都远远超标,综上所述,我的建议是换一具身体。” “换一具……?” 雨宫翠不由仰头,注视着面前这个脾气很臭的陌生能力者。罗不自然地偏头躲避他的目光,食指微微弹动,让无形的领域在病房中扩展开来。 “——就像这样。” 他翻转手腕,从半空中抓出了一块透明的立方体,像是活物一样微微颤动。另外两人定睛一看,其中包裹着的、是一枚还在不停跳动的深红色心脏。 雨宫翠下意识摸向胸口,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边缘整齐的方形切口,最重要的器官已经不翼而飞。 然而伤口既没有流血,也没有丝毫痛觉。他忍不住叹为观止,心道这家伙脾气臭还是有倚仗的,于是礼貌性质地称赞了一句。 “的确是很强大的能力,对于您这样的医生而言,一定如虎添翼吧。” 对方的表情相当精彩,愕然中又带着些许困惑,像是在琢磨这到底是不是变相辱骂。 “呃,谢谢?” 多弗朗明哥清晰地嗤笑了一声,尾音在房间里回荡,让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雪上加霜了。 罗黑着脸无视他,习惯性地把取出的心脏在手中上下抛了抛:“总之,如果把心脏放入他人的身体,那么意识也会随之交换,这是手术果实能力的一种。备用的躯体就由你们堂吉诃德家族提供,这点没问题吧?” 这能有什么问题。 德岛这么大,区区死刑犯还是能找出来几个的。 站在一旁的多弗已经颔首准备答应,虽然不想同意罗的条件,但手术才是要紧事。雨宫翠刚刚准备放下吊了好久的心,就听见尖锐的警告声在耳边炸响,震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难忍地蜷起了身子。 【警告!!!警告!!!大脑若是遭受破坏,宿主将遗失本系统!】 ——破坏? 明明只是交换心脏而已,并没有……啊,若是更换了新的躯体,就相当于把旧的那些连同系统一并舍弃了吧。 雨宫翠不惊反喜:“还有这种好事?!” 系统卡壳卡出了鸡叫,连原本平板的电子音都产生了波动。 【我为了实现宿主的愿望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宿主也应当做好觉悟,不要固步自封,放弃了前方的星辰大海!】 不为所动的雨宫翠忽略了它苍白无力的言辞,出声催促多弗朗明哥赶快办事:“那手术最快能安排到什么时候?” 【宿主!!宿主为什么坚持要留在这个世界,系统无法理解!这只是任务副本而已,通关之后前往下一个才是正解!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如果宿主坚持的话,系统可以稍微动用一下权限,让您在愿望实现后可以短暂返回之前的任务世界——】 原本准备一口拒绝的雨宫翠微微一怔,准备好的讽刺之语从舌尖消散了。 “返回之前的任务世界”,系统胡乱抛出的条件像一块小石子,恰好砸在了心底某一块柔软的地方。 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略带犹豫的试探。说不清期待获得的回答是肯定抑或否定,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在意识中缓缓发问。 “那么,若是我想回到最初的任务世界、回到故事落幕之前修正那个结局,你能做到吗?” ※※※※※※※※※※※※※※※※※※※※ 感谢在2020-12-07 00:00:00~2020-12-09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流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槐叶 2个;helru、桐秋十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曦曦曦 78瓶;水瓶世界 40瓶;就是这样 28瓶;0.7、江至、漫望 20瓶;十方 18瓶;迦夏、judge angel、毛球、柳修、草食动物、邺尹 10瓶;转鱼 8瓶;斯塔克家的ai管家、啾也、汤圆 5瓶;冉冉然 2瓶;呜呜呜呜呜呜呜、沉沦于渊、拾柒的月亮、横滨歌姬殿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影帝上线 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形偏瘦, 插在衣兜的双手裸露在外的部分缠满了白色的绷带,有种压抑的病气。 回过头来微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只色调柔和的鸢色眼睛, 但其中并没有多少确切的喜悦意味。 表情、动作、言语,都只是伪装罢了。 内心深处究竟对这个人怀抱着怎样的复杂感情, 以至于产生了执念,由于不愿细细回忆当时所发生的事, 到底原因为何也无法得知。 但十分清楚的一点是, 就这样把那个家伙抛之脑后, 假装一切未曾发生过, 平安顺遂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是无法做到的。 尤其是现在有一个似是而非的机会摆在眼前,眼睁睁地舍弃掉绝不可能, 若是那样做,那些回忆会化为灼烫的针,一次又一次戳向他。 虽然如此在意, 但即便不提太宰治的看法,就算在雨宫翠自己看来, 两个人也根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吧。 自嘲之余,他又一次戳了熄声的系统, 一副仗着主动权在手得寸进尺的样子。 “重新攻略那个副本也好,能返回之前世界的权限也好, 小孩子才做选择, 我当然是全都要!” 系统顿时不再装死, 发出了猫咪被踩到尾巴一般的尖锐嚎叫。 【这是不可能的,做人不能太贪心!!开放权限是作弊行为暂且不提, 要重新攻略的话, 回溯时间可是非常耗费力量的!就算系统答应, 宿主也必须多多取得信任值来弥补消耗才行!】 狮子大开口被否决了,但雨宫翠并没有因此而无能狂怒,而是相当迅速地一口答应。 “好的我会的,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 他冷酷无情地把发现被套话而陷入自闭的系统抛在一边,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房间内的另外两人身上。 系统那边解决了,这边如何处理倒更加棘手。 毕竟交易的条件是放弃更换身体的手术,但若是那样,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估计坚持不过一周。 要是多弗不清楚事情原委还好说,随便编个理由就可以糊弄过去。但先前明明是自己主动报备了身体状态、积极配合治疗,现在终于找到了有能力的医生,连行之有效的手术方案都提出来了,突然放弃治疗岂不是太过可疑? 就连平日里的智力担当雨宫翠都产生了焦头烂额的感觉……他有点发愁地抿着嘴唇,抬眼望着船长先生高大的背影出神。 和多弗朗明哥是绝对无法沟通的。 不管他找出了多么完美的理由,后者也不会贴心表示“原来你有这样的苦衷,那我就尊重你的个人选择”,然后任由他平静地拥抱死亡。 最大的可能性是忍耐着听雨宫翠扯完,然后干脆利落地把他绑个结实丢到手术台上,还要吩咐周围人加强看护。 刨去能力因素不提,被划定在保护范围内的家人因为随随便便的理由就去找死,这也是多弗朗明哥无法忍受的。 所以雨宫翠注视着交谈手术细节的二人,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在等多弗朗明哥离开,寻找机会和医生单独交谈。 现在自己不处理事务,所有工作都压在身为领头人的多弗身上,按理说任务如此繁重,他肯定会很快就匆匆忙忙地离开,重新投入文件的海洋—— 但等来等去,男人太阳镜后的视线在明显已经相当不耐烦的医生身上扫了一眼,又毫不掩饰地投射到病床上的雨宫翠身上,直到把后者看得满脸问号,才轻嗤一声偏过了头。 他大步走到床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从床头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慢腾腾削着,很明显是不打算走了。 雨宫翠还没来得及出言催促,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罗终于忍无可忍,顶着额角跳动的青筋开了嘲讽。 “好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在这里破坏气氛了吧?!麻烦给别人一点空间,就是因为你一直在这里,拉米……病人根本连放松下来说点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多弗朗明哥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听见面前的青年咳嗽着开了口。 “没关系的,多弗,你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吧,不用一直看着我也可以。”在微微的喘息后,那人略带歉意地补充着,“本来在这个节点上生病,就已经很添麻烦了……我不想成为累赘啊。” 无法拿事务并不繁忙这种明显的谎话来欺骗对方,虽然并不情愿,但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站起身来,脸色称不上好看。 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脸色苍白的干部,多弗朗明哥在再次叮嘱下属安心养病之后,狠狠瞪了似乎随时会开始挖墙脚的罗一眼,终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病房。 留在房间内的两个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气氛再度变得微妙起来。 罗是在看到顶上战争的直播之后,才再次得知了堂吉诃德家族的动态。 他幼时虽然和这些海贼产生过一些牵扯,但非常清楚那只是操控和利用,多弗朗明哥即使真的有过让他吃下手术果实的打算,也只不过是想找个人为自己做不老手术而已,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更何况在米尼翁岛时,对方毫不犹豫地拔枪指向对自己非常重要的柯拉松桑,开了足以致命的三枪—— 若不是子弹被人事先更换过,柯拉松得以幸存下来,自己早就和多弗朗明哥结下了难解的仇,连心平气和地交谈都不可能,更遑论这样巴巴地送上门来。 伤势痊愈后的柯拉松回归了海军,但那样的归宿,终究不适合他。 他选择重回海上,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心脏海贼团,时不时和柯拉松联系,叙述一下近况。 看似一切都已经过去,但内心想法如何,终究只有自己知道。 【能猜测到事件的走向,又被多弗朗明哥所信任、能够接触到配枪的人,就只有那一个吧。】 虽然小时候别扭地认为,遗忘了所有记忆的拉米已经不再是想要守护的亲人,可事后回忆起来,那些细节越是清晰,就会随着己身的成熟带来愈发浓重的愧疚和不安感。 由于当时那可悲的心境,到底在不经意间辜负了什么? 但回过神来,现在的两人毕竟已经背道而驰,相隔甚远。 拉米的特殊体质不会被铂铅影响,若是没脸没皮地跑过去找她,只会一味给对方带来困扰而已——为了自己的些许执念做出这种冒昧的举措,未免太过自私了。 像现在这样就好。 在同一片大海之上扬帆远航,哪怕方向不同,也在心底默默地为那个人送上祝福,这样就好了。 ——明明是这样打算的,但在马林梵多的直播中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之后,脚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少年的轮廓已经长开,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病气,但不再漂亮得雌雄莫辨。世界观受到冲击的罗急匆匆跑到德雷斯罗萨来,明明自欺欺人地反复强调“看一眼就走”,却在目睹了妹妹(?)被人抱走的一幕后,真情实感地酸了起来。 要送上祝福、送上祝福—— 个屁啊!!! 多弗朗明哥!你这个恬不知耻的混蛋!! 原本在理智和激荡的感情之间反复横跳,突然听说了堂吉诃德家族招募医生的消息。这下也顾不得思考什么有的没的,罗当机立断报了名,借着这个渠道,终于来到了妹妹身边。 而现在,最后也是最大的那个阻碍要素也终于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床上银发的青年正捧着苹果,小口小口地啃着,认真的样子像是一只准备过冬的仓鼠。 原本躁动杂乱的心思,突然就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罗吁出一口气,最终上前两步,坐到了病床的边缘上。 那个人似乎有些受惊,把苹果搁在一边,浅棕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顿时回想起对方先前毫不犹豫地拍响呼叫按铃的情形,原本有些想笑的罗笑不出来了,只能举起双手,干巴巴地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恶意。 他酝酿着措辞,磕磕绊绊地从当初离开米尼翁岛开始,诉说着后面发生的事,重点强调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并没有特意夸大,只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枪里的子弹是你换掉的吧?从察觉这一点开始,我才逐渐意识到,我这个哥哥当得太过失职,只是在一味被你照顾而已,真的十分抱歉。” 雨宫翠微微偏着头,一副安静聆听的样子,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完全没有印象。 已经忘掉了,所以是不重要的人。 就像刚刚被赶出去的那几个蹩脚医生一样,现在就已经回想不起名字和声音,明天一早就会遗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始终在乎、细心保护的血亲,记忆又怎么会像船只行过的海面一样,一丝痕迹也无呢? 他在应声附和的间隙里,勾着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不论如何,若是对方这样以为的话,那岂不是更好吗? “罗。” 雨宫翠叫着对方的名字,姿态亲近而不过分黏腻,似乎由于漫长的分别,到底还是带上了两分生疏。 但血缘的作用是强大的,他的眼神清澈柔软,并未记恨什么旧事。只是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不安地波动起来,连呼吸都转为急促,让听者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紧紧攥住了靠近的兄长的袖子,哑着嗓子低声祈求。 “——带我走吧,哥哥。我一直都想……逃出这里。” ※※※※※※※※※※※※※※※※※※※※ 罗:好家伙,多弗朗明哥你个混蛋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感谢在2020-12-09 00:00:05~2020-12-09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zuki观月 40瓶;沅枝 30瓶;希曦曦曦 27瓶;柳修 20瓶;白鸟、一十一 10瓶;冉冉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童年幻梦 罗甚至没有询问这句话背后的理由, 让雨宫翠准备好的大堆说辞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好,我们一起走。” 他的眉头紧皱,但并非出于对未来的担忧、或是即将同势力庞大的堂吉诃德家族为敌的惊慌, 只是单纯地难过着。 不敢往深处细想妹妹这些年来的经历,愧疚感让心脏都蜷缩起来。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之后, 罗低沉地开口:“抱歉,我……现在才来。” 效果超乎想象地好。 只是, 未免太过真情实感了吧? 雨宫翠笑容不变, 刻意不去深究内心的微妙感觉, 语气轻柔地安慰着他。 “没关系, 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那么, 哥哥准备怎么做呢?” 悬赏金高达五十亿贝利的恶魔果实有其独特之处,手术果实的能力并非只能用来做手术,恰恰相反, 身为使用者的罗具有强大而诡谲的战斗力。 最常使用的招数之一,就是以自己为中心制造出一个球形或半球形的“域”, 半径约数百米。在这个领域之内,罗能够感知空间内的所有物体, 并对其任意进行切割、拼接、位置交换等操作。 想离开的话,随时可以把自己的位置和领域边缘的一块石头、一根小树枝交换, 从而达到类似瞬间移动的效果。 之前对多弗朗明哥放话“想离开的话就连你也拦不住我”, 就是有这个能力作为倚仗。 所以如果罗打定主意想偷人……咳, 偷东西,甚至不需要进入防守森严的建筑物内部, 只需要在王宫之外展开名为“room·屠宰场”的领域, 就可以随便用个什么东西把雨宫翠交换出去, 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实乃走空门的不二之选。 听完罗介绍这个能力,雨宫翠就知道,这把稳了。 至于对方提出的、借助堂吉诃德家族提供的医疗条件做完手术再走的建议,自然就被他泪光盈盈地一口否决,打的旗号是一天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待。 “而且,身体一旦痊愈,我就必须继续去处理家族事务了,再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这是十成十的大实话,所以雨宫翠说得理直气壮,用眼巴巴的恳求神色注视着面前的工具人,“只要有哥哥在,手术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不是吗?” 罗被他说服了,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略显僵硬地抬起手来,以极其别扭的动作摸了摸雨宫翠的头发。 “好好休息。” 他轻轻地说。由于不习惯这样的亲昵,神色变得有些窘迫。 “明天中午我来接你,那时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被轮值的守卫发现之前,时间足够我们抵达港口了,我的船停泊在那里。” “到时候,你只需要睡一觉……等醒过来,就会发现一切都解决了。”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显得过于柔软包容。 那种面孔明明更适合显露出先前面对多弗朗明哥时、那种不屑又桀骜的嘲讽表情,而此时毫不作伪地显出一颗真心来,却让雨宫翠的胸腔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两下。 他下意识偏过头来,避过了对方的眼神。 明明确信对方所言并非全部的真相,但现在却又摇摆不定,无法一口咬定那人是在说谎。 解开谜题的钥匙就是昔日的记忆,早已被他自作主张丢掉了。 等到罗从病房中离开,雨宫翠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盯着空无一物的白色天花板出神。夜幕渐渐降临,月亮爬上窗沿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摸索着爬了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了蔫哒哒的白色小电话虫。 “baby5吗?嗯嗯,没有大碍了,别太过担心啦。特地打电话过来,的确有事情要拜托你……我现在不太方便出去,所以麻烦了,回头去你指定的餐厅吃饭吧。” “请去一趟情报室,查询‘特拉法尔加·罗’的相关档案,然后,挑重要的那部分告诉我。” 十五分钟后,明显是被拜托之后就立刻奔往情报室的baby5,气喘吁吁地回了电话。 她没能调阅到雨宫翠想要的资料,即使声明这是替最高干部查询的也一样。守卫明确地回复她,这是“只有家主才有权限阅览”的密件。 “这样啊。” 并没有多么失望,倒不如说,多弗如此严防死守,反而坐实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测。 打断了baby5一叠声的道歉,他在娴熟地安抚之后,对着电话虫柔声说:“一个人也很无聊呢,陪我聊聊天吧。如果你还记得,不如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 ----------------------------------------- 脱胎于罗和baby5的叙述,或许是睡前过于劳神细思的原因,当天晚上,雨宫翠久违地做了个漫长的梦。 视角不停地切换。 梦境的主角是两个手牵着手、面目模糊的孩子。 一开始在唯一一条大路上前行,但在遭遇分岔路口时,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一人往左,一人往右。紧握着的手分开了,两个人都没有回头,只是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地一心向前走着。 虽然方向不同,但假以时日,必定都能到达梦想中的境地、太阳升起的远方。 明亮的光斑洒落在床前,昏昏沉沉的雨宫翠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努力控制着自己清醒过来。 ——日头已经爬升到高处,马上就要到正午了。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发现镜子里的人声音疲惫且迷惘,动作不由一顿。 到底什么是正确的事? 罗尚且能为当初的不成熟向自己道歉,而一气之下,以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认定遭到了舍弃,乃至于将对方从自己的世界里整个舍弃,若是能回想起来、加以判断,或许也会觉得幼稚得可笑吧。 但当时过于莽撞,以至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抬起手来,指尖在镜子上轻轻划过一道。蓬松的白色泡沫乖顺地停留在镜面上,遮住了那双沉郁的浅棕色眼睛。 ------------------------------------ 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罗的接应如期而至。 正漫不经心地哗啦啦翻阅着图册的雨宫翠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随之而来的是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但是非常微弱。 甚至没来得及仔细体会,就已经落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还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对方的衣襟。 下一秒就和罗对上眼神,他尴尬地放下手,刚准备道歉,就由于吸入了凉气而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罗神色一凛,也顾不得招呼寒暄之类的多余流程,干脆就这么抱着体弱的妹妹,以最快速度往港口冲去。 赶路时也多是动用果实能力,不至于气喘吁吁,还有交谈的空隙。罗略感不适地动了动胳膊,问:“衣服兜里装了什么?硬邦邦的,这样压着不会难受吗?” 雨宫翠尽力把里面的东西移了移位置,发现没什么大用之后也只好放弃,安静如鸡地缩在他怀里。 “是一个朋友送的慰问品,因为觉得说不定有用,所以就带上了。” 罗唔了一声,没再问别的问题。倒是雨宫翠被人抱着逃跑,一时间闲出屁来,吹了一会儿冷风,就忍不住弯着眼睛问嘴唇紧抿、看似十分严肃的黑发青年:“紧张吗?” “什么?” “别装糊涂呀。你明明知道,把我带走肯定会被多弗追杀的。家族可是刚刚践踏了世界政府的威严,又先后和革命军与白胡子海贼团结盟,占据了这个世界的半壁江山,与这样的庞然大物为敌,不害怕吗?” “你漏了一样,”罗促狭地笑着,满不在乎地提醒他,“还有世界政府,我本来就是海贼,在海军那里也挂了通缉令的。” 雨宫翠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跟他一同笑出声来。 “那可真惨!‘跟整个世界为敌’什么的,可不止是说说而已啊?!” 等到笑声止歇,眼角还含着泪水的雨宫翠一改先前的散漫态度,寻根究底地追问,心底满是莫名的兴味。 “这样的不智之举,不像你这样的人会做出的选择。明明知道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干嘛还上赶着往前凑呢,叛逆期吗?” “……从前就觉得你嘴很毒,果然不是错觉。” “什么?” 小声的嘟囔从风中溜走了,在没听清的雨宫翠的一再追问下,□□咳一声,像是为了堵住他的嘴一样,飞快地抛出了回答。 “我只是不想后悔罢了。” “是你说想离开、你向我求助了,那身为兄长的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我花费了许多许多时间,才找到正确的路,随性而为就随性而为吧,一味想着后果如何,只会什么都做不成——我只要不会后悔就可以了。” 雨宫翠认真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来了德雷斯罗萨。” “是的。不管能不能取得你的原谅,道歉是必要的。”罗笑了笑,“不过幸运的是,这次收获颇丰。” 最终抵达的地点并非人来人往的码头,而是更为僻静的地方,呈九十度角的悬崖簇拥着蔚蓝的海湾,一低头就能看见波涛汹涌,并不适合停船。 但在罗发出信号之后,一艘小巧的金色潜水艇逐渐上浮,蒙着水膜的金属外壳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静静地等候着船长的回归。 在等候极地潜水号上浮的过程中,罗把怀里的妹妹放了下来,免得引起那群白痴船员的误会。等到潜艇完全稳定,他往王宫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因为眼下的平静而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 这样想着,罗按捺着激动,朝一旁眯着眼睛欣赏海景的青年伸出了手。 “走吧。只要上了船,就没人能找到我们了。” 雨宫翠转过身来注视着他,虽然面上依旧带着微笑,脚下却毫不犹豫地退后了一步。 “……拉米?” 眼角不由自主地一跳,手却执拗地伸着。 而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却逐渐由信任和依恋、转而褪去归于漠然,掺和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 “多可悲啊,”银发的青年轻柔地说,“难道现在还未发现,我从来就不记得你吗?” ※※※※※※※※※※※※※※※※※※※※ 关于小翠为什么执着于太宰的问题: 其实也不算是执着?对翠来说,每一个攻略对象都代表着“潜在的挚友人选”,所以他会在保持人格独立的基础上,努力去了解他们、试着成为朋友。随着小翠越来越成熟,也会越来越多地察觉在第一个副本时的失误,并且感到自责。 在翠翠看来,他原本可以拯救太宰的,却因为太过不成熟太丧失了机会,所以才会导致那样的结局。 所以有机会就想要扭转,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他的感情,可能内心深处还有点同情?因为宰实在太惨了…… 关于为啥不把脑子和心脏一起放到另一具身体里的问题: 因为小翠想开文野线。 以上。 明天海贼副本就结束了(应该吧……?)!向文野发起冲锋!! 感谢在2020-12-09 23:59:26~2020-12-10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未央、十一号 20瓶;乌珂 12瓶;veronica、虔敬 10瓶;只燕片羽 5瓶;曲和 3瓶;覃言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偏航 雨宫翠凝视着对方蓦然睁大的双眼。 原本放松的面部肌肉变得僵硬, 正竭力控制着表情。向前伸出的右手滞涩地收回身侧,在一片沉默之中,指节缓缓蜷起, 轻微地颤动着。 “啊,那的确是……有可能的。” 罗深深吸气, 摆出伪饰的平静表情,“所以,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拉米的记忆问题他明明很清楚, 却在见面之后下意识忽略了, 自认为是待遇不同的幸运儿。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本就不长, 也都不是什么温馨快乐的场景,经历了这么久, 被忘掉也是理所应当。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只知道赌气。那些片段虽然遗失了, 但羁绊若是想要重建,今后的时间还多得是。 自我安慰之余, 未免感到一丝丝委屈。 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拉米并未否认他这个兄长, 让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而现在却突然告知事实,心理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之前那么说是想利用你, 至于现在, ”雨宫翠摊了摊手, 态度称得上散漫,“因为突然不想跟你走了, 抱歉啊哥哥。” 罗盯着这个出尔反尔的任性家伙, 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路, 最终慢慢道:“那我们回去。” 极地潜水号的舱门早已打开,有一只穿着黄色连体服的白熊在甲板上蹦蹦跳跳,不时对着这边大力挥手。门口探出几只五颜六色的帽子,显然是罗的船员,正在满心好奇地暗搓搓朝这边窥探。 雨宫翠正新奇地打量着那只会说话的熊,随口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回去做什么?你的同伴正等着你呢。” 不等罗说话,他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对方安静地听着。 “你不该来的,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以身涉险太不值得。我选择留在堂吉诃德家族是因为我想这样做,你也知道之前那副说辞只是谎言而已,事实是,我在这里待得很愉快——” “所以,特拉法尔加·罗,不需要愧疚,你并不欠我什么。” 黑发的青年保持沉默,双手插在长外套的兜里,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别过了脸。 “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但是你的病,能治好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 “这就是我想说的了。” 雨宫翠精神一振,又退开一步,双手自然而然地背在身后,说出了“事件的真相”。 “体检结果是伪造的,我的病情怎么可能毫无理由地突然恶化到那种程度?多弗突然向往散播那种消息,肯定是你在岛上闲逛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吧,他对手术果实的那个能力一直很执着啊。” 不老手术。 罗神色一凛,是陷阱?! 他紧紧盯着对面的拉米,试图从神色中搜寻出一丝破绽而不得,反问的声音低而急促:“但是,你之前——” 那副风一吹就会死去的脆弱模样,绝对不是作假。 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而过,罗就愕然地发现青年的状态不知何时好转不少,呼吸平稳绵长,面颊上泛着自然的淡淡血色,看起来并非久病缠身,更像身边随处可见的、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对方走上前来,示意他大可以尽情检查,直到相信为止。 罗试探着伸手,搭上青年纤细苍白的手腕。感受到血流丰沛通畅,脉搏的跳动强劲而富有节奏,绝对不是体检报告中随时会一命呜呼的样子,他终于无声地吁了口气,把吊了许久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没事就好。不过铂铅一直积蓄在体内,终究不是好事。”他再次向这个人发出邀请,“一起走吧,我会彻底治愈你。” 而意料之中的,银发的青年也再次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无奈又揶揄。 “要我再说几次你才会明白啊,我不会跟你走的。之前扯着这样的旗号,也不过是借口而已。” “观念也好、选择也好,根本就没有重合之处,强行凑到一起只会让彼此都感到疲惫。” “虽说是血缘兄弟,但那种东西若是主观上不重视的话,就相当于不存在……所以,为了我的病情特地赶来,我很感激——但也仅止于此了。” 【不管出于什么感情,想要迫使他人放弃梦想留在自己身边,结局必定使人失望。】 这个道理,雨宫翠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对面的罗神色纠结,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估摸着时间,往位于德岛中心的王宫方向看了一眼,依稀能够捕捉到建筑物的轮廓,随之意味深长地催促了一声。 “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 一颗明亮的星星拖着粗壮的慧尾从王宫中浮出,在岛上所有人惊奇的注视中冉冉爬升,笔直地飞到和云朵平齐的高度。 明星在瞬息的停滞之后整个炸开,化为成千上万的白色丝线,呈弧状落向德雷斯罗萨的四面八方,将整个岛屿笼罩其中,化为无人能够逃脱的牢笼。 这是多弗朗明哥的能力,招式名称十分形象——【鸟笼】。 一道道丝线精准地落在海岸的边缘,将罗和停泊在海中的潜艇分隔开。心知这对罗的“room”无用,雨宫翠也不怎么担心,只是进一步催促他快点离开。 “喏,多弗已经发现了。” 白熊贝波在下面吓得嗷嗷叫,眼泪汪汪地催促船长快走。罗咬牙吼了一声“知道了!!”,脚步往潜艇的方向挪动,又咬着牙停下来,深深地看了身后笑眯眯的雨宫翠一眼。 “如果这是多弗朗明哥那个混蛋的计划,你之前也明明在配合他。所以,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 为什么? 一开始,我只是想离开这座岛而已,像有所预感的家猫挣扎着藏起自己,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默默死去。 因为不记得你,所以可以不在乎你的感受。 但是,对于明知即将遭到报复却毫不在乎、笑着说“我才不想后悔”的哥哥,要如何狠下心做出那样的举措? 完美的计划,放弃了;写定的结局,撕毁了。雨宫翠微笑着垂下眼睫,说话的态度依旧毫不留情,没好气地放着嘲讽。 “白痴吗你是,居然问这种问题。我们家族的内部矛盾,没理由告诉你吧?快走快走,一会儿多弗就来了,别留在这里给我添麻烦啊。” 明明看出了他的敷衍,但罗并没有追问,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喂,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大海上很有趣哦!” “啰嗦。” “好吧,我想也是。联系方式已经给你了,方便的时候来找我治病。关于要留在堂吉诃德家族这点,要反悔的话,我随时欢迎。” “唔,我想是没有那一天了。”雨宫翠轻笑一声,“别唠叨了,磨磨蹭蹭的。” 半球形的领域终于展开,背着野太刀的青年嘴唇蠕动,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化为干巴巴的简短叮嘱。 “保重。” “你也是。” 一改之前那副辛辣的嘲讽态度,对方的回应放柔不少,显得温和而平静,“一路顺风。” 回到你自己的航道上去吧。 如此辽阔、如此绚烂的奇迹之海,从今往后,在这片大海上,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你了。 罗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张从半空中飘落的白纸。雨宫翠目送潜艇闭合舱门,迅疾无声地沉入水面之下,化为一片逐渐模糊的深色阴影,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他走了。 雨宫翠从衣兜里掏出注射完毕的针管,用力向前抛出,任由它被翻涌不息的海浪噗通一声吞没。 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被动了真怒的多弗朗明哥发动起来找人,靠着数量的优势,很快就察觉了失踪的最高干部的所在地。 原本正慢悠悠往回走的雨宫翠被从天而降的船长先生截住,虽然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抬头一看,对方的脸色阴沉到快要滴下水来,原本就理亏的雨宫翠不由得怂了。 “抱歉啊,多弗。”他的声音细到勉强能被捕捉到,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医生被我赶走了。” 男人难以置信地一滞,紧接着额角青筋突起,显然已经转为暴怒,吐字却格外缓慢而平静。 “你究竟在做什么?” 是认为他一定会用暴力手段留下罗,强迫后者为自己做不老手术,因此甚至不顾自身安危,急匆匆地把那个家伙送走了吗? 更进一步讲,这些年来提及兄弟时的茫然态度,也全部都是刻意的伪装? 雨宫翠看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但却无法做出解释。不管如何将先前的举动合理化,结果都是一样的,这点彼此心知肚明—— 缓慢倒数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四肢的关节处突然轻微一麻,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动作。被线所操控的雨宫翠驯顺地走到多弗身边,仰起面庞看着他。 “我以为不用对家人动用‘寄生线’,但你的所做作为,实在超出了忍受范围。” 堂吉诃德家族的船长紧盯着对方平静的面庞,只觉得胸腔中被无形的火焰所充斥,持续不断地灼烧着理智,“回去配合治疗,病好之后,我再和你算账。” 雨宫翠在心底暗自叹气,自觉坏消息最好一口气说完,于是被拦腰抱起的时候,以言语再次越过了对方那条已经被反复踩踏的底线。 “我不想回病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革命军送来的药品,你还记得吗?荷尔蒙果实能力者所制造的激素,名为‘治愈荷尔蒙’的那个?” “以减损寿命为代价,取得暂时的超常自愈能力——”多弗朗明哥停住了脚步,以毫无波动的语气叙述着,“你用了。” “不用那个的话,罗怎么会走?”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与线接触的部分传来轻微的刺痛,被无形的的气势所压迫,几乎无法呼吸的雨宫翠第一次模糊意识到了男人身上的危险性。 这是站在这个人身后时,从未有过的感受。 对方的指尖放在他的颈侧,虚虚碰着皮肤,几乎已经不再强行掩饰内心的情绪。 “所以,整个家族、加上你自己的分量,都比不过你那个哥哥重要,是吗?喂喂,到底谁才是你的家人,需要我帮你弄清楚吗?” “我一直很清楚,多弗。” 贴在要害部位的指腹较之体温更为灼热,存在感鲜明,但却由于寄生线的原因无法躲避。雨宫翠睫毛颤动,带着歉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语气轻而笃定。 “——所以我回来了。” “最后的几天,或者几个小时——让我待在你身边吧。” 在让人心生忐忑的漫长沉默之后,无形的线从肢体上抽离,于此同时,头顶响起了男人的答复。 “居然把这种事当成最后的愿望……真是可笑啊。不过,答应你也无妨。” “啊,抱歉。一开始我想尽力避免让多弗知道的,但是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变成了这样,或者,这样也不错?” “哪里不错,你瞒着船长自作主张的那部分吗?” “不,不是……我很抱歉。即使是家人之间也有无法知会的秘密呢,多弗。” 不知何时,周围飘起了细如牛毛的密集雨丝。雨宫翠伸手去接,在近乎透明的掌心里汇聚起小小的一滴。 “干部们并不知道我的状况。现在海军虎视眈眈,要是多弗担心局势不稳定的话,尽管安排就好。” “‘尽管安排’。” 抱着他的多弗朗明哥重复一遍,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我本来就是利用所有能利用之物的恶/党。” 雨宫翠可有可无地唔了声,趴在对方宽厚的肩膀上,有些困倦地闭起了眼睛。 “别让别人欺负baby5,特别是巴法罗。还有,看着点德林杰,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背着我偷穿女装。” “……既然放不下就自己去做,别拜托我。” 把面颊埋在他肩头的青年发出了震颤的笑声,似乎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什么趣味。但力气很快耗尽了,那人没有多做纠结,只是以残余着笑意的轻声继续往下说着。 “虽然还在生气,不过还是原谅了我,明明本性是睚眦必报又小气记仇的家伙——不过,是我认定的王者。能成为多弗的家人,我觉得非常幸运。” “幸运……吗?” “是的。为什么要用那种疑问的语气说话?我想大家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过于纠结关系的本质是无意义的,要求绝对纯粹反而会深陷痛苦之中。无理由的爱是神的感情,但是多弗,我们只是人类罢了。” 掺杂着利益、纠葛、间歇性的厌倦与迁怒、突发的出尔反尔,冠以亲情之名,内心嘲笑着亲情,但归根结底,依旧无法否认那是亲情。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雨宫翠摸索着拽了拽多弗朗明哥胸前的领带,压抑着变得急促的呼吸,轻轻地喘着气。 “明知道你会伤心,但后悔、已经太迟了。再道一次歉的话,会原谅我吗?” “你在说什么呢,为死人伤心是无意义的,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尸体我也会用线操控,做出‘脑’依然存活的假象来安抚干部们,甚至都不会有人为你流一滴眼泪。如何,后悔了吗?” “啊、啊,是吗……若是那样……就太好了。” 在视野之中,蒙着雨雾的天空终于彻底黑了下来。 四周寂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但是,有人在身边陪着的话,似乎就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晚安,哥哥。” 他小声地说,“谢谢你。” ※※※※※※※※※※※※※※※※※※※※ 关于原著中多弗朗明哥对干部们是否有感情的问题: 评论里有小天使觉得只是披着亲人名号单纯利用而已,所以来谈谈看。 利用肯定是有的,但感情也未必不存在。 不说陪伴了多长时间的问题,只说一下原著中的细节。 在出于敌对面的罗抓住乔拉时,第一反应是问“你想对乔拉怎么样?”,虽然当时局面已经剑拔弩张,但依旧没有动手,而是对被放掉的乔拉说“尽可能地逃远一点吧”,等到后者离开足够距离才开始战斗。 面对任务失败的属下,反应是“别再说了,你们也不过是听从了我的命令”。维尔戈临死前和多弗通话,对于已经毫无利用价值的属下,他没有加以嘲笑或是不屑一顾,而是在道歉之后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真正毫无感情的话,对一个死人演戏又有什么用呢? 而在维尔戈和莫奈死去之前,各有一个分镜描绘了他们的微笑,乔拉也说过,“只要是为了少主,我随时都愿意牺牲”。 说起baby5的问题,她的性格本身就很病态,巴法罗虽然同情,但也总是忍不住问她借钱,其他干部们也很嫌弃。就连作为正面角色的八宝水军老蔡,第一反应也是“那我需要你立刻去死”。 在这些人中,唯一出手干预的就是多弗朗明哥,把向baby5骗婚的家伙全杀了,之后任由baby5出手攻击也只是躲避,并未还手。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点就是,在多弗朗明哥与罗对战、暂时取得优势的时候,一旁的干部托雷波尔被罗激怒,说着“让开多弗,让我来处决罗!”,然后一把将即将做出致命攻击的多弗朗明哥扒拉开,自己冲了上去。 而多弗就任由他这么做了,被挤到一边也没什么反应。 如果是单纯利用,恐怕不会允许手下这么僭越。 原著中的多弗朗明哥是个彻头彻尾的□□,也是个十分立体的反派角色。没有必要因为人格魅力否定他的恶,也不必觉得他是个莫得感情的干坏事机器。 下章正式回文野啦,搓手求评论! 感谢在2020-12-10 23:59:19~2020-12-12 02: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虽然没钱但还是要给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十一、流水 20瓶;冉冉然、vawo、过境 10瓶;时鹤。 2瓶;呜呜呜呜呜呜呜、啾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兼职偶遇 像是睡了很长的一觉。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 只觉得眼皮沉重、太阳穴隐隐作痛,和压在脸颊下过久的手臂接触的地方酸且麻,想必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红痕。 雨宫翠强撑着直起腰来, 只觉得浑身上下每处关节都嘎吱作响。 他晃晃脑袋,把残留的睡意尽数甩出去, 随即警醒地把视线聚焦在周边的环境上。 偏暗的橘色灯光,黑胡桃木的吧台擦拭得一尘不染, 分明的纹理带来一股具有重量的安适感。 吧台后面空无一人, 桌面上依次摆放着几样调酒的器具。同样深色系的木质酒柜靠墙放着, 里面分门别类摆着众多瓶瓶罐罐, 那是多达百种的原酒。 雨宫翠环视周围,确信自己正身处一间生意冷清的狭小酒吧。 此刻室内唯一而顾客就只有刚才酣睡中醒来的自己, 连调酒师都不知跑到哪里摸鱼去了。继续待着也只是徒耗时间,他从高脚椅上跳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戳了系统, 对这个不靠谱家伙把自己丢在这么个陌生地方表示不满。 “你之前说过细节上会有变动,为了满足回溯时间的代价, 攻略任务也会相应变得更加困难。” 雨宫翠推开饰有彩色拼接玻璃的木质门扉,走进外面暗沉的夜色之中。迈出两步之后转过身来仰头打量, 暗巷中的酒吧在门旁挂着光芒黯淡的灯牌,上面的字样是花体的【lupin】。 为了不被宿主解绑而私下达成了这场可耻的py交易, 打破原则的系统颓丧极了, 连交流时都颇有些自暴自弃, 有气无力的电子音给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里并非初次攻略的副本“文豪野犬beast”,其名为“文豪野犬”。虽然相似但也有不同, 宿主可以理解为平行世界。】 【为了节省能量、同时尽量在程序上合法合规, 系统采用了类似副本融合的方法, 而两个世界的出入口就是这间酒吧。每至逢魔之时,连接的通道就会打开,宿主只需在抵达酒吧后折返,就可以抵达另一个副本世界。】 它说完之后就单方面掐麦,丝毫不给雨宫翠询问的机会。后者也早就习惯了它这幅臭脾气,不如说,一口气交代了这么多反而让人有点惊讶。 默默思考着所谓的“不同之处”到底是什么,已经走到巷子口的雨宫翠左右环视,确认把这家酒吧的位置牢牢记在了心里,这才沿着马路离开了。 商场外巨型荧幕的右下角显示时间是晚上八点,横滨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人们三三两两地结队路过,女孩子们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掺杂在车流不时响起的鸣笛里,显得低弱又渺远。路边店铺的橱窗里映射出明亮的灯光,门口憨态可掬的玩偶正在派送小礼物,如此熟悉的一切都让人恍惚。 直到此时,在真正有了已经返回的实感。 而作为现代社会的【文豪野犬beast】副本,在背景构建和科技程度上都和雨宫翠最开始所在的世界相差仿佛,路灯、车流、甚至连路人拿在手里的新款手机,都给人一种回到文明怀抱之中的、切实的安心感。 身上穿着的是港/黑统一制服,笔挺的黑西装。雨宫翠下意识把手伸进了衣兜里,试图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来增加认同,却在下一秒神色一僵—— 他摸了个空。 钱包、证件、手机,该在的全都不在。流落街头的雨宫翠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连个钢镚都摸不出来,这份实打实的穷苦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压抑住内心无法言说的古怪情绪,借着街边服装店橱窗的反光打量自己。时隔许久见到颇感亲切的黑发黑眼,五官的线条流畅、而神情称得上冷淡,依旧是熟悉的脸。 那个轮廓,似乎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让雨宫翠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十七岁?十八岁? 这个时间段他正在港口黑手党大展拳脚,完全忽略了太宰治那宛如龟爬的信任值。要说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似乎就是中岛敦在十七岁生日时的失踪,以及随后化为白色死神的巨大转变。 若是赶得及,或许可以加以干预也说不定。 胃部的抗议打破了不切实际的沉思,饥饿感让躯体的存在变得相当鲜明。手从空空如也的衣兜中伸出,在同样空空荡荡的胃部按了按,雨宫翠的第一反应就是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回某港口物流公司好好补充一下/体力,但随之就被理智驳回了。 虽然看上去是他所熟悉的横滨,但具体是哪个副本犹未可知。不清楚情况就擅自下决定,也许会犯下难以挽回的错。 总的来说,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其一,展开调查,确认不同之处。若是之前所在的beast副本还好说,但如果不是,已经错过晚上五点至七点的封魔之时的雨宫翠,恐怕很可能饿着肚子在大街上饥寒交迫地将就一夜,简直令人落泪。 其二,管他那么多,先搞饭吃。 明明已经头脑清晰地罗列出两个选项的利弊,但身体的本能却催促着雨宫翠把视线投向马路对面,金光闪闪引人注目的host club门面上张贴的巨幅招聘启事,“包吃包住工资日结”的字样显得格外有吸引力…… 自带服装的雨宫翠动心了一秒,然后强迫自己坚守底线,把眼神从那行小字上移开。 原本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却在发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之后突然顿住,牢牢锁定了那家店面的门口。 身着西装马甲的男性身形挺拔,茶色的短发在后脑部位留长了一束,随着动作轻微地摇晃。 男人放肢体动作显得有些急躁,正和守在店门口的迎宾人员压着怒气说着什么,而后者一再摇头,满脸都写着不赞同。 ——是侦探社的社员,国木田独步。 武装侦探社毕竟是持有异能许可证的正式组织,掌管横滨白昼的一方势力,其中每个成员的资料雨宫翠都铭刻在心。即使此前从未见过本人,现在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所以,武侦已经穷困到需要让社员去host找兼职来养活自己了吗? 在短暂的迟疑之后,雨宫翠还是不想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切入点,于是干脆地大步走上前去,想要听听国木田先生的牛郎就职感言。 “只是进去找个人而已,很快就会离开,不会打扰你们店里的生意的!” “不行的先生,”迎宾拒绝之余略带同情,显然认定这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是来抓一掷千金寻欢作乐的妻子,连带着觉得那头茶发都变成了绿色,“本店恕不接待男宾,您还是请回吧。” 雨宫翠顺利地捕捉到双方的关键对话,意识到国木田并不是来应聘的,不过真实情况反而更惨——于是用和迎宾相似的怜悯目光包容地看向后者,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出了问题,牙关紧咬的国木田独步有口难言,只能悲愤地咽下了这口恶气。 他只是想试着调查下“苍之使徒事件”中某位女性的信息而已,好不容易发现她办理了这间俱乐部的年卡,于是急匆匆上门准备探听下消息……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什么不仅被拒之门外,还要遭受这种精神上的打击!!! 迎宾把这个倒霉家伙抛之脑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刚刚走到近旁的雨宫翠身上,顿时眼前一亮。 是忧郁冷感美少年!明明看样子刚成年不久,却像模像样地穿着身笔挺的黑西装,严谨低调的风格模糊了年龄的青涩感,被得手应心地驾驭住。 很显然,眉目精致的少年不像旁边那个一看就是暴躁社畜的倒霉蛋,非常具有从业之后一夜爆红的潜质! 已经认定了对方是来应聘的,对于认定的潜力新人,迎宾的态度非同一般的好。 “我们店的条件在整个横滨都称得上首屈一指哦,你绝对不会后悔的。”他朝雨宫翠挤挤眼睛,“老板现在估计在忙,先进来等一会儿吧,让前辈们带你参观一下!” 国木田在一怔之后勃然大怒:“喂,不是说——?!” “那就麻烦您了。” 雨宫翠微笑着向摆着手的迎宾点头致谢,回头像国木田独步眨了眨眼,强行打断了他的质问,“表哥,还不快来?” “……啊,你们是一起的?” 迎宾茫然且无措,从崭新的视角把一旁僵立着的茶发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又回头看一眼雨宫翠,明摆着答应得非常勉强。 “也行吧,进去就进去吧。不过千万不要去骚扰客人哦,这是违背职业守则的!” 雨宫翠飞快答应着“好的好的会的会的”,旁边反应过来的国木田独步也跟着应是,虽然表情依旧像贞洁烈女被逼良为娼,但态度好歹过得去,也就被迎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进去。 新人嘛,总是不嫌多的。买一送一,算起来还赚了。 被前来迎接的几人领到了角落里的偏僻卡座上,国木田狼狈地抹了把脸,低声向身边的少年道谢。 “如果不是你,估计又要浪费几天时间。今天时机不对,下次见面,一定允许我略表谢意。” 雨宫翠飞快扫荡着桌上的果盘,闻言反应也相当诚实:“不用下次,请问现在能不能借我点钱?” 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牛郎店里说出这种话,相信每个心智成熟的大人都只会提高警惕,牢牢捂紧自己的钱包。 而国木田独步闻言一怔,随之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了做工精致的厚实钱包,唰唰数出几张大额钞票,对折之后放到桌上,朝着雨宫翠的方向推了过来。 后者一眼看见中间夹着的雪白名片,不由挑了挑眉毛。 “你的联系方式?这么随便,会被缠上的哦。” 而心怀正义的侦探社社员注视着面前“刚刚成年就被迫打工养家”的可怜孩子,只觉得胸腔中充满了成年人的责任感。 “毕竟说了要答谢,”他笑了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雨宫翠眼中宛如主动跳进盘子里的小绵羊,“若是遇到困难,我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自信点,你肯定能帮得上忙。 雨宫翠把最后一块苹果放进口中,笑眯眯地舔了舔嘴唇。 “真巧,其实我现在就挺困难。” ※※※※※※※※※※※※※※※※※※※※ 感谢在2020-12-12 02:00:02~2020-12-13 00:2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江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棘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灰色 50瓶;太乱赛高 26瓶;鲭鲢、一十一 10瓶;叶寻伊 9瓶;理安 6瓶;冥皇殿下 5瓶;capriccio、迷柚、拾柒的月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意外惊喜 没有证件, 没有住处,连肚子都只是用方才的果盘勉强填了个底儿,若说难处, 那可真是太多了。 但那这种小事来消耗国木田独步的许诺,未免有点太亏了。何况他刚刚才十分大方地借给自己不少钱, 根本没提还款的事,显然和情报中所提及的一样, 是个品行高洁的绅士。 雨宫翠也不打算厚着脸皮太过坑害对方, 此时靠在沙发上, 心里飞快地打着主意。 国木田独步似乎对他的身份一无所觉, 按理说此时自己已经加入港口黑手党两三年,再不济也会有些照片流传出去, 武装侦探社的消息不可能落后到这种地步,连炙手可热的港/黑新星都认不出来。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迹象,但雨宫翠已经暗自偏向于这里并非他一开始所在的副本, 而是另一个副本【文豪野犬】——他开始代称它为“副本a”。 而太宰治所在的那个世界,自然就是“副本b”。 半倚在沙发上的少年神色模糊, 带着丝显而易见的纠结,乍看像是在苦恼要如何开口求助。 横滨如此之大, 具体何处有所不同,总不能独自一人亲力亲为地做拉网式筛查。雨宫翠内心偏向于找个情报贩子打探消息, 但是他印象中较为靠谱的那几个, 不但性格古怪偏激, 开出的价格也十分不美丽。 总之,不是现在的他承担得起的。 在host打工什么的也只是为了解决一顿饭的燃眉之急, 港/黑那边还有大笔款项躺在工资卡里, 为了情报出卖色相大可不必。只要回一趟副本b, 带些现金过来,如今的困顿局面就会迎刃而解。 那,面前正屏息等着他说出下文的国木田、最大的用处就是—— “不知有什么兼职能介绍一下吗?不瞒您说,我最近有些窘迫。”雨宫翠弯起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添上一句,“若是能离您近些就更好了,总觉得颇感安心呢。” 相较于等级分明、纪律森严的黑手党,若是想要亲自打探那些最在意的情报,武装侦探社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他不打算在这个世界常驻,最多只会探听消息、方便比较些许不同。若是图一时便利,加入了对下级成员掌控力度极强的另外两方势力,势必会给自身带来极大的束缚。 国木田独步右手捏着下巴,沉思一会儿“啊”地抬头,方框眼镜反射出银白色的高光:“有了!” 雨宫翠配合追问:“是什么?” “我工作的地方——”穿着西式马甲的男人停顿了一下,“楼下的咖啡厅正在招募店员!” “地址就在我给你的名片上,位于那栋建筑一楼,名叫‘漩涡’的咖啡厅。你若是有意向,尽可以来试试。” 咖啡厅的店员吗。 最佳状况是混进武侦当个不引人注目的文员什么的,但理想情况之所以是理想情况,就是因为现实中没那么容易实现。 雨宫翠心态平稳地接受了现实,语调稍微上扬,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他直白地向国木田独步追问:“那您会经常过来吗?” 还不等对方回答,又笑着偏了偏头,自顾自地说着孩子气的话。 “那也许您下次和同事一起去喝咖啡的时候,就能见到我了。进展顺利的话,我和——”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名片,“我和国木田先生的下次相遇,就在明天也说不定!” 对面的男人无言地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副态度已经足够包容。 正因为在试探中了解了对方的性格,雨宫翠也在刻意针对他的喜好,逐步完善丰满自己所展露出来的“人设”。 头脑机灵、性格爽快又不做伪装的乐观少年,虽然迫于生计,在本该一心学习的年纪不得不外出打工,但为人勤奋真诚,虽然毫不掩饰对金钱的渴望,不过也并不惹人讨厌。 明明没有聊上两句,但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处声调和表情都经过构思,在谈话者心中所模糊勾勒出的形象,也和他所预计的相差仿佛。 第一印象偏向正面就可以了,更进一步的细化留待需要再说。眼看国木田独步从怀中拿出了写有“理想”字样的手账翻看,俊朗的眉目间略带困扰之色,雨宫翠联想起之前的所见所闻,顿时猜到他是想去打探消息了,也不做挽留,刻意给出了台阶下。 少年对他丢了个理解的眼神,展颜笑道:“您若是着急,就先去忙吧。” 凌晨时分,婉拒了老板长期工作合约的雨宫翠带着自己的劳动所得,迈出了host的大门。 国木田早在几个小时之前便已不知去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好到需要特意告别,各自都有需要忙碌的事务。他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面包慢慢啃着,稍作休息之后,径直去往了附近一家全天营业的网吧。 作为持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合法经营组织,雨宫翠所在意的双方势力——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至少在明面上都有完备的消息可查。 原本只是想和记忆中的信息两相核对,但甫一打开前者的官方界面,雨宫翠就被“持有人”一栏后面的名字震住,一时间失去了表情。 森……森鸥外? 这不是被心狠手辣太宰治早早搞下台,早就在天国安详瞑目的前任首领吗? 他噼里啪啦一通操作,发现不仅是明面的官网上没有提及某太宰姓男子的名字,就连活跃灌水的内部论坛也没有此人的身影。明明以后者的做精性格,不被手下人一天匿名痛骂三百条才是怪事,而现在一派风平浪静,自然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太宰治(副本a),估计是采用肮脏手段试图上位失败,已经把小盒当成了自己永远的家。 雨宫翠摇着头啧啧感叹,再一次感受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 他颇感人生不易,和走了狗屎运幸存下来的港/黑首领太宰治相逢简直是万中无一的几率,命运写定的缘分,从今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对方……个屁啊。 虽然打定主意要承担起责任、尽力修改那个结局,但事到如今,已经被逐渐淡忘为单薄符号的人形象再度丰满起来,一提起那个不知在唇齿间狠狠碾碎多少回的名字,不仅不想珍惜,甚至拳头都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 即使揣测了对方这么久,在辗转反侧之时不自觉地构思千百种相处模式又一一否定……到最后唯一确信的是,依旧不知道该拿那个人怎么办。 说到底,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马上就要去武装侦探社附近打探消息,突然低落下来的雨宫翠也懒得打开注定没什么重要信息的官网,意兴阑珊地关上电脑,就此离开了网吧。 他在附近找了间旅馆,用睡眠消磨掉清晨和半个上午。醒来之后收拾了仪容仪表,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便径直赶往了侦探社所在的位置。 正如国木田所说,一楼的咖啡馆正在招工。店长是位两鬓斑白的稳重长者,在得知他是熟客介绍来的之后,又听了雨宫翠半遮半掩的那套说辞,在简单测试后就决定当场录用,态度温和到让雨宫翠一瞬间对自己的心计感到愧疚。 稍作运用便能获利,这是几乎已成本能的事。 他并未打算伤害任何人,所以就不要太过苛责了吧。 店里平日生意不错,但工作日的上午十点,大多数人并没有能在咖啡馆里消耗的闲暇。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交织成一束束错落的亮色光带,落在摆放整齐的深色桌椅上,一派岁月静好的安适景象。 门沿上挂着的铜铃铛叮铃铃地响了几声,雨宫翠正在柜台处跟着前辈学习怎么沏咖啡,并未怎么在意。 客人那边吵吵闹闹地点完了单,他按照店长的指导一丝不苟进行制作,等到沏入的热水泡发香气四溢的咖啡粉、沿着滤纸的间隙乖顺地尽数落入杯中,这才撤下工具仰头征询意见,得到了后者一个赞许的眼神。 “去送餐吧,”店长往待客区看了一眼,眼角显出温和的笑纹,“好像有你的熟人。” 说起熟人,那也只有国木田了吧。 雨宫翠做好了再次碰面的准备,端着三份咖啡往声源处走。 过道笔直通畅,对面的情景一览无余。面朝这边坐着的国木田独步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式样相似的西装马甲搭配黑色衬衫,只有细节处有明显的不同。 此时他的神色懊恼又烦躁,带着明显的抓狂之意,上身正前倾着,似乎很想把对面的家伙抓起来痛打一顿,又由于各种原因被迫收敛,只能任由额角的青筋兀自跳动着。 连修养这么好的高洁绅士都能惹怒,不知道是怎样不知廉耻的麻烦家伙。 咖啡馆为了保证舒适性,卡座的沙发都特意采用了高背设计,方便客人放松肩膀和脖颈。面向这边的国木田倒是能够看清,而坐在他对面的两人被沙发靠背遮挡,从背面一扫只能看见隐约的发顶。 雨宫翠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眼神,向着对视之后一怔、随之神态明显放缓的国木田独步轻快地打了个招呼,弯腰把装着咖啡的托盘放在了桌面上。 “又见面了,多谢您的照顾。” 后者轻轻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道谢就不必了,我并没有做什么。” 雨宫翠噙着笑容,准备将第二杯咖啡摆在客人面前。而被他和国木田暂时忽略的麻烦精注视着两人对话,此刻忍不住故作天真地用手托着下巴,以过度活泼的矫情声线发问。 “哎呀,原来二位之前就认识的吗~不准备好好介绍一下吗,国木田君?” 原本只是随口发出的调侃而已。 但原本轻松从容的黑发少年在听见声音后错愕抬头,蓦然对上眼神的同时,猛然收缩的瞳孔、微微张开的双唇、以及不受控制地紧握着咖啡杯,以至于关节处泛出白色的手——一切的细节,都指向了同一个迹象。 坐在国木田对面的青年收起了那副玩闹心态,虽然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散漫样子,眸光却已经凝了起来。 “看来你认识我呀。” 鸢色眼眸里投射出的目光反复逡巡,武装侦探社社员太宰治的疑问状似无意,却意味深长。 “请问,我们之前究竟是在哪里遇到过呢?” ※※※※※※※※※※※※※※※※※※※※ 感谢在2020-12-13 00:21:39~2020-12-15 04: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川鲸 40瓶;siehe 25瓶;vawo 20瓶;危楼 17瓶;爱莉鸥o、瓶瓶瓶瓶瓶邪~ 10瓶;虚妄 6瓶;斯塔克家的ai管家、一十一 5瓶;河渡口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人生选项 在哪里遇见过?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第一时间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 是月色之下身着黑色风衣的俊美青年,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嘴角挂着霜一样淡薄的浅笑。 紧随其后, 更多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现。蟹肉饭、窃听器、手铐和铁架床,以及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天台上像飞鸟一样逐渐坠落的身影,风衣的边角在半空中无力地翻飞着。 一时间有些浑浑噩噩, 嘴唇下意识翕合, 却根本说不出什么。 即使并非一人, 但同样是太宰治。自己的反应在对方看来绝对问题很大, 几近于不打自招,但现在掩饰也已经为时过晚, 到了最后,也只是将惊愕化为感怀,轻轻地“啊”了一声。 雨宫翠将咖啡放下, 坦诚地回答道:“只是一时想起了故人。是我失态了,抱歉。” 太宰治闻言, 报以相当明显的假笑。 他明显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在看了一眼对面的国木田独步之后, 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双臂环抱, 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松软的靠背上。 还未想好应对措辞的雨宫翠见状, 也略微松了口气,把最后一杯咖啡送到了最里侧的客人面前。 好巧不巧, 这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银色的刘海呈现出一道参差不齐的斜线, 蓬乱的边缘堪堪遮掩住半个额头。少年的眼睛大而澄澈, 瞳孔夹杂着黄紫两色,此时正略带不安与好奇的看向这边。表情有些局促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咖啡。 “啊,多谢,麻烦您了!” ——是中岛敦。 并非记忆中沉默寡言的冷肃模样,面前的小老虎神情细微之处依旧残留着天真之气,显然还没有遭受多少社会的毒打。 雨宫翠笑着说了不客气,在收回托盘的同时,状似无意地转向了国木田独步。 “这也是国木田先生公司的社员吗?这么年轻,真是令人惊讶。” 品着咖啡的男人模糊地答应了一声:“社长并不怎么在意这个……”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雨宫翠收起托盘,顶着太宰治饶有兴味的打量目光,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这个狗男人。 回到柜台后面的雨宫翠默默在心底唾骂了一句。 依照他对太宰治此人的了解,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结束了。 对待能引起自己恶劣兴趣的东西,死死咬住穷根究底才是常态,偏偏这个人又聪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论那个倒霉的被探求者多么拼命藏起自己见不得光的小秘密,曝光之日也不会被这份努力推迟几分钟,至多只是添上几分带来趣味的波折而已。 ……有时候雨宫翠会想,是不是因为冷眼相看、一切事物都太过分明,所以才会轻易感到厌倦? 思绪扯回当下来,关于接下来如何糊弄这个不但没有成盒,还跳槽进武装侦探社、活得一派滋润的太宰治的事—— 啊,等一下。 雨宫翠突然虎躯一震,发现了自己思维中的盲点。 “糊弄”?! 他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编一套说辞来打消这个人的疑心,好让后者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他又不是来干坏事的!他不心虚!! 何况自己那边的首领宰整日里高深莫测神出鬼没,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是搞事搞事搞事,雨宫翠至今也没有搞懂他的行为逻辑,并一心为此头秃。 如果有相对平易近人(?)的武侦宰作为参照物,是不是就相对好懂了一些? 就像学生在高考之前,会一遍遍研究之前考试的真题一样!虽然实战中略有区别,但套路都是一样的啊! 豁然开朗的雨宫翠顿时感觉气也消了头也不疼了,一边擦杯子一边等着下面即将到来的模拟考试……啊不对,是太宰治。 果然,武装侦探社三人离去后的十分钟之内,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又独自返回咖啡厅,哼着歌蹦蹦跳跳地推开了门。 他没有去待客区落座,而是径直走向柜台,弯腰趴在那里,双手撑着脸颊一眨不眨地盯着雨宫翠,像个超大号的好奇宝宝。 后者无言提醒:“……我在工作呢,太宰先生。” 太宰治还没什么反应,雨宫翠已经又被自己这熟悉的社畜发言震惊了一下。 为什么即使对面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对上这张面孔,他就是会自觉代入被无良老板压榨的996下属??? 这是病,得治。 这边雨宫翠三省吾身,那边的太宰治已经笑眯眯开了口。 “你果然认识我。” “也说不上……”雨宫翠有些困扰地放下杯子,用探询的眼光看向一旁的咖啡馆店长。 后者大度地挥了挥手,权当午间休息提前了,默许雨宫翠结束了这次值班。 他换下了工作服,走到了店门口靠着墙等待的太宰治身边。 “要聊聊吗?”雨宫翠问,“我对附近不太熟悉,您或许知道什么僻静的地方。” 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虽然样貌身形都和另一世界的自己相似,但人生经历不同,不论是气质还是外形,都有肉眼可见的明显区别。 浅色的衬衫和长裤,偏亮而不失沉稳的色块让整个人的基调转为休闲轻松,搭配中唯一的深色除了马甲,只有缀着圆形饰物的纤细波洛领带。 面孔上并未缠裹着绷带,而是正常地裸露在外,在阳光下透着健康的浅粉色。这个小小的爱好倒也没有被太宰治(副本a)整个儿抛弃掉,风衣袖筒下若隐若现的手腕上,依旧有层层叠叠的白色,但比起几乎把自己缠成木乃伊的首领宰已经好得太多。 青年领着他来到了街角的一处公园,这里靠近横滨港,能眺望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空又几只白色海鸟在往复盘旋。 顺着雨宫翠的视线看过去,发表了“真是适合投水自尽”的可怕感言后,太宰治一屁股坐在秋千上,孩子气地晃来晃去。 “你一直在看我呢。怎么,是有哪里不对吗?” 雨宫翠摇了摇头,视线从他胸前的领结上收了回来。 “只是觉得这种风格意外地也很适合您,有些惊讶罢了。” “‘意外’吗……你表现得太明显,反而让我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太宰治噙着一个散漫的笑,鸢色的眼睛抬起来注视着他,“那么,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借助国木田跑来武侦这边,究竟有何贵干?”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雨宫翠妥协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玩弄心计,或者在言语上打机锋,这些他也很擅长。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互相试探,较量一下究竟谁能占得上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毫不退缩地与青年对视,雨宫翠慢慢斟酌着言辞,一字一句地铺陈开一个含蓄的幻境,并未言明是另一个世界里发生过的事。 “您或许不会相信,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无半句谎言。——这么说吧,这是一个……有关单方面的绝望和单方面的拯救的故事。” 作为一个悲剧故事,其实太过于单薄了。 没有激烈的内心冲突,没有不甘和挣扎,主角只是在一心一意追逐着死亡,最终,得偿所愿。 尽管雨宫翠隐藏了角色的姓名,但太宰治依旧对这位多次尝试吃毒蘑菇和降压药自杀的主角十分熟悉,沉默着听完了少年的话。 整个故事都在细节处透露着难以言喻的真实感,一时之间在“被捉弄了”和“确有其事”间摇摆不定,他握紧了秋千的链子,不动声色地发表了感言。 “只是一个不断逃避的胆小鬼罢了,即使是自杀,那也是他本人的选择吧。这个世界缺少了任何人都会照常运转,干嘛在乎一个胆小鬼是死是活?” 而在他的对面,名为雨宫翠的讲述者垂下眼睫,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像马车上了错误的轨道,只能被惯性操控着往断崖狂奔,这是命运的悲剧,与本性无关。因为他不应该落得那种下场,所以我想试试……试试有没有某种方法,能让他随性地、轻松地、快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真贪心呢。我想起一个故事来:贫穷落魄的中年女人操劳一生,又被丈夫殴打,最终精神出了问题发了疯。她忘掉了过去的一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女人坚信自己嫁给了英国的一位爵士,生活美满富足,因此每天都感到很幸福。” “她的主治医生声称无法治愈她,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不该治愈她。” “哎呀,你也听过这故事。雨宫是怎么想的呢?” “虚假的幸福和悲惨的现实,到底该选择哪个,这是永恒的议题。不论哪个太宰都沉迷于自杀,把死亡看成解脱,即为‘虚假之幸福’。那么太宰先生,请回答我,您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悲惨吗?” ——离开黑手党,加入了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每天被国木田嫌弃过于不着调,毫不在意地以捉弄这个过于正直的搭档为乐;偶尔和同事们一起去一楼的“漩涡”喝咖啡,请求合胃口的美女陪自己一同殉情,顺便接受“请快点购买意外险来偿还欠账”的劝告;逗弄一下懵懵懂懂的后辈,也欣慰于少年日渐明显的成长;偶尔来到暗巷中的酒吧,一个人,一杯酒,回味着过去的光影,假装自己身边还有那个人。 他不能说谎。 这是从不在他的人生计划当中,措不及防让所有自杀方法都泡汤的,温暖的现实。 品味到了真实的幸福。 “您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看吧,人生中并不是只有‘死或痛苦地活着’,这两个选项。” “即使是——?” “即使是那个人。正因为是那个人。他需要别人让他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我想请求您的帮助。” 西斜的太阳在横滨港的海面上反射出粼粼的波光,跃动的水纹在少年脸上跳动着。他的眼神平静坚定,这份言辞、抑或是其中体味出的某种觉悟,让披着沙色长风衣的男人轻微地颤动起来。 “真是……输给你了。” 不过,这种理想主义者,他并不讨厌。 ※※※※※※※※※※※※※※※※※※※※ 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 感谢在2020-12-15 04:30:54~2020-12-15 17: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布团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凉 28瓶;西柚子、果子狸、だざいおさむ 10瓶;霁光月明 7瓶;eunhyuk 6瓶;煜月、啊李 3瓶;肉袋鼠、神奇仙尊御映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谁来干活 夜幕降临之时, 雨宫翠又一次返回了lupin。 在之前的谈话之中,太宰治虽然没有否认他的做法,但同样没有乖乖配合的意思。在没有提供任何有力证据之前就被简单的言辞所说服, 如果这么好敷衍,那就不是太宰治了。 “是个毫无悬念的无趣故事, ”青年微笑着说,“而你想借助我的经验改写结局, 让它变的有趣起来。啊, 原来雨宫是三流的小说家吗?” 虽然言辞辛辣, 极尽嘲讽, 但在雨宫翠无言的注视之下,太宰治也收敛了那副满是毒刺的态度, 把手插进了风衣外套里,自顾自地蹬着地面荡起了秋千。 “——证明给我看。” 耳边只余不堪重负的秋千的吱呀声,直到夕阳西下之时, 灰白的水泥地面被余晖染为橘红,那个人才终于下定决心, 硬邦邦地抛了一句话出来。 “照片也好,录像也行, 总之说服我你的故事是真的,准备好之后, 再来跟我谈条件。” 然后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 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这处公园, 把雨宫翠独自一人留在原地,默默感叹太宰们的作风总是出奇地一致。 友善待人什么, 不存在的。永远是跟随着自己的脑洞随性起舞, 任由他人头秃。 做好头秃准备的某人摸了摸发际线, 走上了返程的道路。 既要准备购买情报的资金,又要准备太宰索要的证物。逢魔之时将至,是时候回副本b一趟了。 ------------------------------------ 再次踏出酒吧的时候,街道景色看似无甚变化,甚至连街对面的host club都已经张贴着显眼的招工启事,但雨宫翠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不同了。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名后一路沉默地驶向横滨的标志性建筑物,五栋摩天大厦所构建的港/黑驻地。 车辆到达目的地,刚一停稳,就有身着黑西装的下级成员上前,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您回来了,雨宫大人。” 雨宫翠嗯了一声,随口问道:“首领呢?” 原本并不期待能得到回答,毕竟那家伙摸鱼也不是一天两天,连身为秘书的自己都日常不晓得上司在哪儿,更何况是接触不到上层的普通成员—— “应该在顶层的办公室。”西装男对答如流,甚至还给出了自己的猜测,“‘横滨杰出青年企业家’的牌匾今天送到了,首领看起来心情不错,让人把它挂进办公室去了,可能正在欣赏。” ……对哦,还有这回事。 能拿到这种奖项,意味着政府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对横滨的贡献,不论把重点放在政府吃瘪还是奖项本身上,太宰治都理所应当会感到很愉快,而记忆中也的确如此。 只不过,他和多弗朗明哥不一样,“雨宫翠是否有能力”和“雨宫翠是否值得信任”这两件事分得很清。 所以即使那段时间心情好转了一些,信任值却依旧没有上涨多少。 雨宫翠一路往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行去,路上打开了计数器瞥上一眼,数字依然冷冷淡淡,是低得可怕的【29】。 花费了数年时间、付出了无数心力所得到的成绩就是如此残酷,一时之间,雨宫翠心情复杂,几乎对自己接下来能不能完成任务产生了一丝动摇。 毕竟太宰治这个家伙,他太难搞了!!! 他用充当《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武侦宰安慰了一下自己,心道不怕,大不了以毒攻毒,我就不信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他的思维模式究竟有多么清奇。 在办公室门口稍作停驻,雨宫翠整理了一下仪态和心情,确认没有疏漏之处后,才沉着地推门走了进去。 熟悉的深色地毯。熟悉的三面落地窗。熟悉的成套黑色办公桌。风衣和围巾挂在墙角的衣帽架上,在他平日里办公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快乐地哼着歌,把椅子转得呼啦呼啦响。 ……还活着。 还活着。 一切都还未发生,所有的结局都有被修改的机会。 雨宫翠无声地深深呼吸,抚平了澎湃的心潮,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狗男人太宰治对他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一无所觉,也不嫌转来转去头晕,就那么转着圈跟秘书打了招呼。 “哟,雨宫,你回来了啊。” “是。”他回话的声调平稳,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能请您让开一下吗?我要开始处理事务了。” 太宰治假装伤心地停下了cos陀螺的幼稚行为,屁股却依然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可是这里明明是我的办公室吧?雨宫这种僭越的要求,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啊。” 本来已经做好了欣赏对方瞬间变脸、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不料这次却不知为何失算了——对面的下属一副早知如此的冷漠表情,甚至还毫无怨言地退开了一步。 “中原前辈之前就提醒我,一力承担全部事务或许会让您感到不快,之前忽略了这点,的确是我的错。那么我就先退下,桌面上的文件都是今天之内要处理完毕的,还请您好好加油。” “?!” 太宰治下意识站起身来,向着轻巧地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伸出了手,“等——!” 他只是想作为资本家爸爸快乐地说说骚话,并不想干活啊?!! 都怪那只多嘴多舌的蛞蝓! 劳模都是被逼出来的,如果连续好几年令人秃头的工作都被得力下属分担,再被迫拾起时就会变得非常痛苦。 太宰治坐回办公椅上,估摸着秘书的话好像是认真的,就算拖到明天,最终完成工作的还是自己。于是他颓然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随之进入状态,抿着嘴唇一丝不苟地翻看起来。 双开门突然发出吱呀的轻响,太宰治惊喜抬头,发现果然是自己的秘书去而复返,正径直朝着办公桌走来。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孩子。 感到自己又可以继续摸鱼的太宰治嘴角微微翘起,一手撑着下巴,把刚刚翻看了两三页的文件递了过去。 “看来还是要辛苦你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直在工作方面从不推辞、全盘接受的雨宫翠无视了他伸出了手,甚至为了避免触碰到那份文件,特地绕了一个小小的半圆才走近,从桌角拿起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歉意地晃了晃。 “抱歉,手机忘带了。” 然后秘书先生揣起手机,以比拐回来时更快的速度扬长而去,徒留被迫干活的太宰治坐在办公桌前,缓缓收回了举着文件的手。 ……总觉得,内心颇有些莫名的凄凉。 ※※※※※※※※※※※※※※※※※※※※ 昨天熬得太晚,实在太困了qaq 缺的字数明天补上! 感谢在2020-12-15 17:07:21~2020-12-16 00: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拂晓sky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谜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wo、本命纲吉、羽沫芊熙 10瓶;达令 8瓶;沉沦于渊、肉袋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朋友之谊 刚被投放进【文豪野犬】时身无长物, 衣兜里空空荡荡。现在惯用的手机在办公室桌上找到了,雨宫翠返回住处,在玄关的抽屉里扒拉两下, 从黑色皮夹里掏出了自己的工资卡。 他两指夹着这张纤薄的小卡片打量了一眼,随之放到一旁, 转而拿起了手机。 按亮屏幕,看清日期的那一瞬间, 心头不由跳了一跳。 好消息是离记忆中太宰治跳下天台的日子还有整整一年, 时间上是足够的。坏消息是, 离中岛敦的十七岁生日, 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星期。 雨宫翠沉默着把手机放回桌面上,将西服外套随手挂在一旁, 去卧室里换了套便装。 系统所说的“逢魔之时”,是日本阴阳道认为世界壁障最为薄弱的时刻,一般指黄昏五点至七点, 以及凌晨三点至五点。 好不容易抓准机会把工作推给了太宰治,他原本准备去银行取出一笔钱来, 然后赶在晚上七点之前迅速回到a世界,联系情报贩子、购买有关横滨的详细情报, 再在凌晨返回b世界慢慢研究,时间上卡得刚刚好。 但是换好衣服站在门口, 刚刚准备按照计划拿起工资卡, 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了某些清晰的画面。 在他身后那张桌子上满脸幸福地大口吞咽着焗饭的白发少年;咖啡馆里依旧带着好奇和稚气的澄澈眼眸;以及港/黑的“白色死神”裹挟着一身寒气走进办公室大门的样子, 少年的表情疏离而冷漠,长外套的衣角沾着未干的血。 雨宫翠缓缓吁出一口气, 指尖从静静躺在桌面上的工资卡上滑开, 转而把一旁的手机装进了兜里。 情报的确很重要, 但往后拖一天也就拖了,没什么大影响。 他换了鞋出门,轻车熟路地摸到中岛敦的宿舍门前,抬手叩了两下。 没人答应。 雨宫翠耐心地接着敲,笃笃笃的声响回荡在走廊里:“敦君,在吗?” 门毫无预兆地吱呀一声打开了,他的手还猝不及防停留在半空中。 室内并没有开灯,又在黄昏之时紧紧拉着窗帘,光线黯淡到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就是在这样的暗色之中,面前有个颤抖着的嘶哑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害怕美梦被打破,因而宛若落羽一般轻。 “啊……是您啊。” 雨宫翠眯着眼睛,勉强分辨着事物的轮廓,而开门的人偏偏站在靠后的阴影中,感到畏惧似的躲开了门外投射进来的光斑。他只好上前一步,摸索着把手掌贴在了对方光洁的额头上。 “果然是感冒了吧,似乎有点发烧。吃药了吗?要不要现在去找医生看看?” “不、不用,”温驯地抵着他的手掌一动不动,阴影里的少年匆匆地否定了,“我睡一会儿就好。” 雨宫翠也不再坚持,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沿着墙壁摸索电灯开关。中岛敦像是在扮演他的影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在灯光亮起时发出轻微的委屈哼声,似乎是被闪到了眼睛。 “里面……很乱。”他停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小声解释,“我这几天没怎么收拾……” 被拽住了衣角的雨宫翠一个踉跄,站定脚步之后,回过头来打量着他。 疏于打理的蓬乱白发,原本带着婴儿肥的面庞明显凹陷下去不少,甚至眼睛下面都多了淡淡的青色,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 在原本的记忆之中,中岛敦就是由于十七岁生日这天发生的某件事而黑化进度条爆满,从雨宫翠天真快乐的混工资小伙伴,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游击队长。 而汇报事务之时,太宰治偶尔对前者做出的意味深长的宣言,诸如“别忘了违背我的命令会发生什么”,随之被迫回想起某件事的中岛敦那浑身僵硬、瞳孔放大的恐惧模样,给一旁的雨宫翠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会发生什么? 在生日这天违背了首领的命令,究竟是做了什么? 雨宫翠看着面前头颅低垂的单薄少年,张开的嘴唇在犹豫之后又合上了。他并不是好奇心强到没有分寸的人,现在提起中岛敦不愿回想的“那件事”,无异于把刚刚止血的伤疤再次撕开,只会给对方带来痛苦。 即使摇晃着中岛敦的肩膀强迫他开口,不想说的事还是不想说吧。 所以他只是揉了揉小老虎毛茸茸的脑袋,顺着拽着自己衣角的力道离室内远了些,转而打开房门,迈过门槛,回到了屋外的走廊里。 被留在屋内的中岛敦紧紧握着门把手,表情称得上惊慌:“您、您这就要走了么?我——” 我很害怕。 被迫一个人停留在黑暗里的时候,那些犹在眼前、令人崩溃的血腥画面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一遍遍在脑海中盘旋,提醒我之前做出了多么可怕的事……时至如今,已经快要被恐惧淹没了。 “请您留下来”、“能不能稍微多陪我一会儿”,明明心底是这样呐喊着的,但这种厚脸皮的过分要求,无论如何都无法鼓起勇气对前辈说出口。 我……果然是最为差劲的胆小鬼。 心脏一点点沉入冰海之中,把着门的手缓缓松开了。他吸了口气,勉强准备挤出笑容做礼貌的告别,就看见门外的前辈摇摇头,对着这边伸出了手。 “既然没来得及收拾屋子,那就上我这边来吧。正好,我记得抽屉里应该还放着几包感冒药。” ------------------------------------------- 一个小时后,洗完澡换上睡衣、收拾停当的中岛敦坐在前辈家里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杯热气袅袅的姜茶,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 缠绕不去的噩梦似乎被顺着喉咙滑下的热流暂时驱散了,身周的暖意让精神变得放松。厨房飘来饭菜的香气,他端着喝完的空杯犹犹豫豫走过去,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刚好碰见雨宫翠端着焗饭出来,弯腰放在了餐桌上。 后者有些无奈地朝他摊手:“只剩下这个了,将就着吃点吧。” 随后从有些怔怔出神的中岛敦手里接过了杯子,返回厨房前回头催促,话语里带着相当明显的调侃意味。 “怎么,还要我教你怎么吃吗?” 顿时回想起了初次见面的场景,中岛敦窘迫地坐到餐桌边,听着厨房传来的潺潺水声开始进食。等到盘子见了底,雨宫翠在一旁推了杯温水过来,伸出的手掌向上摊开,掌心躺着粒小小的胶囊。 “感冒药。吃完去睡觉吧,明早起来就会好了。”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把那粒药捡走,表情有些纠结。他有些局促地在椅子上换了个坐姿,磨蹭半晌之后结结巴巴地问:“……能稍等一会儿吗?” “水要凉了——” 注意到对方霎时低落下来的表情,雨宫翠哭笑不得地补上了一句,“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他站起身来,像是给猫科动物顺毛那样,今晚第二次揉了揉后辈犹带水汽的银白发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倾诉出来感觉会好一点,那我随时恭候。敦,有时候承认需要他人并不可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被需要的那一方会为此感到开心呢?” “诶,我……” 少年的表情产生了明显的动摇。雨宫翠笑了笑,趁势抛出了筹码。 “心中忧虑过多的话,可是会做噩梦的。这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吧?要是害怕的话,今晚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睡?” 中岛敦的脸顿时咻地涨红,头顶几乎冒出蒸汽来:“我我我我我、啊,这个——” “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不、不是的!我愿意,请让我留下来!!” 他半捂着脸,指缝中露出的双眼紧闭,破罐破摔地喊出了声。 这么得寸进尺的要求,想也知道脸一定红透了,不知被缠上的前辈会作何感想…… 念头刚一掠过,就听见对面忍俊不禁的轻笑声。 “把药吃了吧,再过会儿要捏化了。”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明天白天我有些事情要做,等到晚上,再陪你一起出去走走如何?” “我——” 刚准备说“实在太麻烦您了”,又在开口后突兀地泄了气,低落地靠在了椅子上。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除了一开始就知道他所做所为的首领,中岛敦本打算把那件事死死地深埋心底,再也不展示给任何人看。 连自己都忍不住厌恶自己,若是说出了事实,一定会被知情者所讨厌。 他偷偷抬眼看过去,在对上一派平静之色的黑眸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谢谢”。 雨宫翠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看着小老虎把药吞了下去,随后起身从衣柜里又抱出一床被子,招呼中岛敦上床睡觉。 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合过眼睛,困意逐渐上来的少年几乎是任由他摆弄。明明已经被塞进了被窝里,柔软的布料把面孔衬托得愈发苍白脆弱,却还是强撑着保持一丝清醒,眯着眼睛把视线缀在雨宫翠身上。 “您不休息吗?真的、十分抱歉,我不想添麻烦的……” “时间还早。” 他抱着电脑上了床,开始浏览那些已经多少有了遗忘之处的文件记录。中岛敦在他旁边蜷着身子,呼吸逐渐变得安静且绵长。 “我不觉得敦君是麻烦。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或多或少,敦也对我抱着些朋友之谊吧?” “唔……” “那就不用担心太多。” 雨宫翠关掉了过于明亮的顶灯,伸手越过对方的头顶,摸索着为他打开一展柔和的小小夜灯。 “睡吧,做个好梦。” ※※※※※※※※※※※※※※※※※※※※ 这章还是三千字,白天会掉落第二更 感谢在2020-12-16 00:00:10~2020-12-17 02:2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z 50瓶;中也小天使的choker 48瓶;墙角一只猫 33瓶;大明湖畔小孟婆 12瓶;傅延年、鸟球球、斯塔克家的ai管家、冉冉然 10瓶;veronica、虔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早餐时间 早上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中岛敦还在睡。 雨宫翠静悄悄起身,洗漱完毕之后去楼下买了早餐回来,把留给后辈那份摆在餐桌上。他没有叫醒少年, 而是留了纸条,言明自己会帮忙请假、让他好好休息之后, 就独自离开宿舍,朝顶层的首领办公室进发。 虽然昨天晚上离开时, 对太宰治说过“桌面上的文件都是需要在今天之内处理完的”这样的话, 但只是句玩笑罢了。 当时他连现在是何年何月都没搞清楚, 哪里记得之前处理了什么事务, 最后期限又是哪一天。为了把那个人按在办公桌前而突出了紧迫性,但文件堆积如山, 即使是自己,也未必能在一夜之间处理完毕—— 他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桌面上已经只剩下薄薄两三张的白纸, 以及其后虽然带着黑眼圈却依旧精神十足、显然一晚上都在以超常效率工作的太宰治。 两人目光对视。 脸颊上裹着绷带的青年丢开了手中的钢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委顿下来, 夸张地整个瘫回了椅子上。 “不行了,我不行了!居然把这么多工作都丢给我, 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愧是太宰先生,实在令人钦佩。”雨宫翠走上前去,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的桌面上, “为了不让我自惭形秽, 一直以来都压抑着工作的热情,实在是太委屈您了——今后我一定会努力理解您, 尽早让首领的英名响彻港/黑!” ……不, 所以说他并不需要那种东西啊。 被工作蹂/躏过的太宰治躺在椅子上默默吐槽, 把工作狂下属态度转变的黑锅全部丢到了中原中也身上。 秘书的表情太过真实、语气太过诚恳,虽然不是没听出其中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但把事务推回自己身上的意愿却并非虚假。 明明已经在港口黑手党兢兢业业地工作了这么久,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为何却在成果初步显现之时急流勇退?单纯是担心遭到自己的忌惮,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诸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任何迹象表露出来。他的视线跟随着雨宫翠的动作,落在对方放在面上的事物上—— 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一袋牛奶和手掌大小的圆形菠萝包,后者金黄色的脆皮被烘烤出不规则的龟裂纹路,显得格外馋人。 “还是热的。”注意到他的视线,雨宫翠轻声解释,“那些文件急需处理只是随口一说,虽然觉得您不会傻……咳,不会敬业到熬夜工作,但以防万一,还是带过来了。” 宽宏大量地无视了属下的无心口误,太宰治的目光从塑料袋转移到他的脸上,模棱两可地抱着手臂抱怨了两句。 “诶~比起这个,我更想吃到热气腾腾的蟹肉饭啊。” 雨宫翠猫猫叹气,拿出哄小孩儿的耐心态度好声好气地哄回去。 “那个不适合当早餐吧?买都买了,还请您将就着吃一点。” 于是太宰治这才满脸勉强地用一根手指勾起了塑料袋,捏着边角处把黄澄澄的小面包拿了出来,满脸都写着“我的确很将就”。处处较真的话会被这个狗男人气死,所以雨宫翠也选择性地无视了这些细节,开始整理桌面上剩余的文件。 太宰治小口小口吃着面包的间隙里,他声调平稳地发问:“今天有什么准备做的事情吗?” “事情……” 或许是看在早餐的面子上,前者也没有用老一套的借口避而不答,回话时拖着长腔,显得有些慢吞吞,“发现了一条小溪,似乎很适合入水。另外,听说烧炭自杀会在昏睡之中毫无痛苦地死去,那个也想试试看哪。” 雨宫翠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明明是对方时常挂在嘴边、以至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言辞,现在听起来,却像在嘲笑着最初的自己过于稚嫩、连如此明显的异样都无法察觉,以至于故事匆匆以最惨烈的悲剧结局收尾。 太宰治停下了吞咽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朝一旁垂着眼睫的少年投去探寻的一瞥。 或许是他的错觉。有一个瞬间,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像是海潮一般,无形的、纯然的悲伤。 这让他感觉有一些奇妙。 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秘书回话的声音依然冷淡且毫无起伏,仿佛对他的回答根本毫不在乎,只是出于礼貌延续话题而已。 “别说傻话了,您明明知道那会非常痛苦。一氧化碳中毒使血液无法运输氧分,原理无非是使人窒息而死,但由于肢体被麻痹,无法移动也无法呼救,只能在剧烈的头痛和恶心感中慢慢断气,简直更像是一种刑罚了。” “啊,是这样吗?” “别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啊。顺便,大脑窒息的后果是不可逆的,若是被救回来,大概率会变成大小便失禁的弱智人士哦。” 这句话终于彻底打消了太宰治尝试新的自杀方法的念头,让他气鼓鼓地把喝空的牛奶袋子吹胀,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雨宫翠并未因此而松一口气,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更加头痛了,让他很想揉一揉太阳穴。 “对了,”他突然想起另一茬来,“我帮敦君请一个星期的假,他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 太宰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让人几乎不敢与其对视。 明知道对方对给中岛敦留下心理阴影的“那件事”必然知情,甚至存在加以利用的心思,但雨宫翠依然没有做出退让的意思,只是垂眸站定,任由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从头到脚一寸寸地打量着。 过了半晌,太宰治重新躺回椅子里,语气平静且不容辩驳。 “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太宰先生,”雨宫翠叫了他一声,“您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雨宫,你对敦那孩子心存怜悯,这点我能理解,但选择是人自己做出的。” 双腿叠放的青年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我已经事先警告过他,但他还是去了。回到了孤儿院,杀死了一直以来折磨虐待自己的院长,自以为这样就能从噩梦中解脱……但事实上,越是努力挣扎,就越是会陷入更深层的噩梦,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负责,中岛敦也不例外。短暂的逃避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不管他在十字路口如何仿徨,我只需要手中的刀足够锋利就够了。中岛敦,他必须成为——” 他缄口不言,但雨宫翠知道被藏起来的那部分话语。 【他必须成为足以和芥川龙之介对抗、接替我带领港口黑手党守护横滨的人。】 因为寄予重望才会拼命打磨,乍看之下并没有哪里不对。 但是,虽然至今不明白太宰治为何会制定那样一个计划,但唯一确信的是,最后所抵达的,绝不是会让某个人脸上浮现出笑容的好结局。 ——“何必笃定自己必须死去?若是能稍稍转变观念,试想在太宰治的带领下,后辈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成长,不必再次失去首领的港/黑也一定能更加完美地守卫横滨,这样不也很好吗?”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至少当下不行。 就像无法对身患重症的病人说“为什么不好起来呢?”、对即将溺毙的孩子说“为什么不呼吸呢?”,他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质问太宰治,“为什么想要放弃生命呢?” 在他人看来无法理喻的事,落在本人身上,却是无法言喻的、真实的痛苦。 一定是煎熬了太久,才渴望着寻求解脱。 雨宫翠并未被对方的漠然态度激怒,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太宰治的心理治疗”这件事黑体加粗,提到了最紧要的位置。 “我会开解他的,太宰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但以敦现在的状态,恐怕没办法好好完成任务,更遑论从中学到什么。只是一个星期而已,假期结束,我保证他会理解您的苦心。” 转椅上的青年紧紧盯着他,嘴角噙着风一吹既散的浅笑,态度暧昧难明,说不清是同意还是否认。 “你……”在斟酌之后,太宰治像是品出了什么趣味一样,慢慢地开了口。 “为什么不生气?” 雨宫翠:“…………啊???” “很奇怪。” 用裹着绷带的手掌托着下巴,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先前所感受到的那种无名的奇妙心情再一次卷土重来,让青年少有地提起了兴致。 “你很喜欢中岛敦吧?刚刚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大喊大叫着批评我毫无人性,最次也会目露厌恶之色,冷冰冰地说一声知道了,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所以我有些奇怪,雨宫,为什么不生气?” ……您还真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同时又很有经验的,被嫌弃专业户啊。 雨宫翠一时失去了表情。 这,他该怎么说? ※※※※※※※※※※※※※※※※※※※※ 我和白天赛跑 我 输了 ——《软糖子俳句集》 感谢在2020-12-17 02:24:00~2020-12-17 19: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漫望 10瓶;capriccio 7瓶;小怪兽 5瓶;织田家的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取得证物 青年的视线过久停留在面颊上的某处, 让雨宫翠感觉落点有些轻微的痒。 他强忍着躲避的欲望,迟疑着问:“我……过去是否对您太过苛刻了?” 太宰治怔了怔,眼睛略微睁大, 似乎想要否认、但紧接着就改变了主意。 港/黑的首领靠在扶手椅上长吁短叹,一副下属叛逆伤透我的心的沧桑模样, 就差做作地抽噎两声。 “毕竟领你进门的是那个漆黑的小矮人,帽子架懂什么礼仪呢?但是雨宫你终于良心发现, 知道迫害我这个首领是不对的了, 简直值得大肆庆祝一番。” 他半捂着脸, 从指缝里窥探秘书的表情。 “那么, 今后的工作就——” 内心逐渐冷漠的雨宫翠抢先一步接上:“我明白,我不会抢占您展现才华的舞台的!生活起居由我来负责, 您就尽情投身于港/黑的建设事业当中吧!” 虽然嘴上毫不留情,但是下级部门送来今天要处理的文件时,雨宫翠还是顶替了太宰治的位置, 把人赶到一旁去稍作休息。 熬夜不是常事,基本的作息还是要尽量保持健康。被要求赶快睡觉的太宰治躺在角落里的长沙发上, 盯着窗外飘过的云,百无聊赖地一边晃着脚一边哼着调子奇特的歌。 桌面上摆着的文件一周目都已经处理过一遍, 同样的作业再做第二次,自然显得驾轻就熟。雨宫翠以惊人的速度一一作出批示, 把看过的部分摆在右手边, 等到事务处理到尾声, 沙发上传来的哼唱声已经停歇良久,那个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雨宫翠从抽屉里摸了颗糖放进嘴里, 以此补充消耗的脑力。 他没有急着站起身离开, 而是从怀中掏出手机, 把运行至今的录音软件关掉。声音相似的人有许多,光是这样似乎还不足以充作证据,稍作犹豫之后,他眼神飘忽,磨磨蹭蹭地……打开了相机。 绕过高高的文件堆,雨宫翠像黑猫一样蹑步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走到了离上司稍近一点的地方。 绷带下的脸庞细看之下略显憔悴,平日里令人忍不住火冒三丈的样貌,此时却显得平静乖顺,带着丝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纤长浓密的睫毛随之呼吸轻微颤动,雨宫翠打量了一会儿,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睡着了。 于是他举起手机匆匆对焦,以映着横滨全景的落地窗为背景,给太宰治拍了张能看清脸的全身照。 成品不尽如人意,让人恍惚间觉得照片中的青年已经含笑仙逝,被摆在水晶棺中供人瞻仰。 雨宫翠看着这张既视感过于强烈的照片,自我安慰能看出是谁就行,随手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虽然是自己拍照技术不行,但并不影响他低声抱怨了面前躺着的罪魁祸首一句。 “麻烦精。” 他朝门口走去,手快要放到门把手上时停顿一下,转而折返到墙角的衣帽架处,把太宰治的风衣拿下来,动作轻柔地盖在了沙发上的青年身上。 自觉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在双开门被推开复又闭合的吱呀声响起之后,等了几分钟确认没有动静、秘书的确已经离去,“熟睡着”的太宰治缓缓睁开眼睛,撑着身下的沙发坐了起来。 风衣滑落到膝盖上,他下意识抬手摩挲,散漫的目光毫无焦距地投射在空气中的某处。 ……为什么,要拍他的照片? --------------------------------- 完成取证任务的雨宫翠心情轻快,带着还是有些蔫哒哒的敦在外面逛了一整天,力求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暂时把心中的噩梦抛之脑后。 虽然效果微弱,但短期来看,他能为敦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眼看夜幕降临,时间已经快要到晚上七点,雨宫翠不得不把有些惶然的中岛敦独自送回港口黑手党,自己抓紧逢魔之时的尾巴来到了lupin。 酒吧里依旧空无一人,橙黄的灯光照亮了满柜的酒。他没有多做停留,随即再次推开木门离开小巷,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太宰治(a世界)交任务,而是在专卖店里买了一台有配套电话卡的手机。 不然的话,用b世界那台常用于工作的手机联系这个世界那些姓名相同身份却不同的人,总感觉有些奇妙的错位感。 他叫了出租车来到武装侦探社的小楼底下,熟门熟路地摸到四层,敲响了那扇似曾相识的木门。 本来还对这个时间是否还有人在抱有疑惑,但里面随即传来的“请进!”声打消了这份担忧,雨宫翠说着“打扰了”,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桌有几张空着,不过国木田独步还在,刚刚应声的也是他。 男人认出了出现在门口的雨宫翠,态度明显放松许多,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迎接来客:“是你啊。” 雨宫翠笑着点头,把装了现款的信封放在他的桌子上,以偿还前几日窘迫之时国木田的资助。 诚恳道谢之余,也抛出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请问,太宰先生呢?” 虽然对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结识了太宰那个混蛋颇感疑惑,但国木田独步还是给游荡在外的搭档打了电话,恶声恶气地通知他有人找,会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他。 在前者打电话的间隙里,雨宫翠也在打量着大名鼎鼎的武装侦探社的布局。 一旁的侧门另通社长室和文员室,而他和国木田独步此刻身处的房间内,不多不少,正好有七套桌椅。 他原以为在敦和太宰治相继跳槽之后,这里的员工会更多一些。看来a世界并非一味地偏向于武装侦探社,b世界所保有的成员,似乎也有一部分在这边退出了。 他没有开口询问国木田武装侦探社的人员名单,在即将购买的情报上,这是必定会提及的事,而自己已经麻烦这个人太多。 待国木田挂掉电话之后,雨宫翠再次致谢,随即准备到楼下的咖啡厅等待摸鱼归来的太宰治。 临出门前,百般犹豫的国木田独步还是忍不住出声,在最后一秒叫住了他。 “这个,”他举起手中的信封,“其实没必要这么快还。真的不需要了吗?” 停步站定的雨宫翠点点头,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遇见您真是幸运的事。相信对太宰先生和敦君来说,一定也是这样吧。” ------------------------------------ 在等待摸鱼归来的太宰治的时间里,雨宫翠跟联系上的情报贩子取得了a世界横滨的相关消息,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果然,原本在b世界归属于武装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和织田作之助都不见踪影,前者是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似乎上天注定他必然和中岛敦站在对立面一样;而后者就比较微妙——雨宫翠翻遍了全部情报,也没有找到关于这个人一星半点的信息。 但拥有那种才能的人,怎么会被悄无声息地蝴蝶掉呢? 不过这个人和他的计划不沾边,于是雨宫翠在疑惑之余,还是选择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在一旁,重新审视面前面带愉快笑容的来客。 数年前从港口黑手党叛逃的前任干部,如今的武装侦探社社员,太宰治。 后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伸直两条长腿晃来晃去,以一副根本抓不住重点的样子问道:“咦,现在不在这里当服务员了吗?” “当时只是想找个探听消息的途径而已,现在联系上了您,自然就不需要了。”雨宫翠顿了顿,补充上最为重要的一点,“我的空闲时间不固定,虽然很遗憾,但只能辜负店长的美意了。” 青年拖着下巴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也太严肃了吧?好像在公司面对会吃人的上司一样呢!” 雨宫翠看着他,不说话。 他渐渐回过味来,脸顿时垮了下来,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真是的,一不小心就骂到自己了,平行世界还真是让人苦恼的东西……不过,既然联系我,就说明你拿到了自认足以服人的证据吧?” 在把手机推过去之前,雨宫翠轻咳一声,期期艾艾地发问。 “那个,太宰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后者接过手机,投过来的视线有一咪咪的怪异。 莫名尴尬的雨宫翠一时不知该不该解释,但仔细想想,似乎又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能硬着头皮补充:“什么都行——除了蟹肉饭,那个我已经知道了。” 太宰治正在查看那种照片,全神贯注地扫视着放大的细节处,闻言轻笑了一声。 “不是蟹肉饭哦,是螃蟹。我很喜欢吃蟹,但剥壳未免也太麻烦了。” “还有呢?” “品质优良的酒?男人一般而言都不会讨厌这个吧。” “多谢,我记下了。至于讨厌的东西——?” “没有大脑的蛞蝓算吗?” “……请不要再拿中原干部开玩笑了,而且您根本就不讨厌他吧。” 太宰治已经点开了录音,雨宫翠也不再说话。气氛暂时陷入了宁静,只留下世界另一端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吐槽小矮人帽子架的声音。 等到音频终于结束,雨宫翠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默默啜了一口,等待着对面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的青年开口,为这两份证据做出评判。 但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看来在你的故事里,有许多人身份不同。” 许久之后,太宰治慢吞吞地发问,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格外低沉,“或许,这个世界的逝者,在那边依旧好好活着?” “那也是有可能的。”雨宫翠点头认同,“您说的是谁?我或许认识也说不定。” 在更加漫长的沉默之后,原本散漫的笑容从青年的面庞上一点一点褪去,像是还未覆上花纹的瓷器素胚,空白之余,带着毫不掩饰的迷茫。 “是一个收养了很多孩子的男人,异能力能够预知短暂的未来。” 但接近着。他发出了不知针对谁的轻声嗤笑,“哈,明知道你是为了取信于我才这么说的……老实交代的我也太蠢了。反正,你肯定会说知道吧?” 雨宫翠注视着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里面从未见过的某种神情,让他的心脏稍稍抽动了一下。 回话的声音有些低哑。 “不巧的是,我的确有所了解。——隶属于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之助,不是吗?” ※※※※※※※※※※※※※※※※※※※※ 中原中也虽然二周目至今没有出场,但他时刻活在两个太宰治的心里(。 感谢在2020-12-17 19:00:02~2020-12-18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修、dr、藤丸立香 30瓶;冉冉然 18瓶;12345 15瓶;豆浆家的摩卡 10瓶;星屑飘飞 9瓶;叶大大带我飞 7瓶;文、tamin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见义勇为 该拿到的信息已经拿到。某种程度上, 不仅成功取得了太宰治的信任,还额外找到了能与之交易的筹码。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b世界武装侦探社成员,他毫不掩饰地在乎。 按照对方的作风, 明明惯于用真真假假的言辞不停试探、引诱着交谈者自己将想要的信息拱手奉上,而这次甚至懒得绕一点点圈子, 近乎于迫不及待地索取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 那副态度、那个眼神、提起那名字时微妙的表情变化,都在无言之处明晃晃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他们是朋友。 在雨宫翠看来, 两个世界中太宰治的分歧之处, 就是a世界的太宰离开港/黑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而b世界则一直停留在此, 直至来到首领的高位。 据前者所说,织田作是他在港口黑手党结识的友人, 之所以会洗心革面来到阳光之下,也是拜这个人所赐。 是如此重要的角色……作为首领的太宰治之所以会固执地自寻死路,就是因为没能遇见这个改写他命运的人吗? 那一瞬间, 心潮翻涌。 像是湖水中坠入几滴墨色,那些难言的复杂心绪在尚未辨明时就被强行压下, 等到涟漪消失,最终余下的是对“织田作之助”这个人的好奇。 离开之前就答应了太宰治要搜寻相关信息, 但不知为何,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似乎能直达内心的审视眼神让雨宫翠有些狼狈, 匆匆地告辞离开了。 等到凌晨到来, 他又经由lupin回到b世界。虽然一夜未眠,但不仅毫无困意, 被各式各样的情报刺激的一晚上的大脑还相当亢奋。 迈出酒吧门外时, 几乎有种掉头冲到武装侦探社和织田先生促膝长谈的冲动, 好容易才被理智抚平。 雨宫翠马不停蹄地回到□□——路上还不忘买了三人份的早餐——赶回宿舍之后,不出意料地收获了一只惊喜地扑过来绕着人转圈圈的小老虎。 敦的状态看起来好转不少,不过他不太确信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努力做出的伪装。 用餐之前,雨宫翠给顶头上司打了电话,刚响两声就被那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很明显,太宰先生今天只想摸鱼,并不想工作。 他想了想,转而联系了中原中也,询问对方是否知道首领的去向。港/黑的武力担当对这个问题表示非常惊讶,建议想知道结果的话,下次最好在青花鱼身上提前装好定位器,问他是没有用的——除非太宰治刚好从他眼前路过。 然后下一秒,雨宫翠就听见电话那头非常清晰地骂了一句脏话。 他问:“前辈,是不是太宰先生——?” “你管那个混蛋干嘛啊,港/黑的事务已经少到这份上了吗?!”中原中也的声音非常抓狂,隔着电话雨宫翠都能想象到他被太宰治几句骚话气到暴走的样子,“我在东边的侧门!青花鱼刚刚溜走!放弃吧,你撵不上他了!” 雨宫翠平和地哦了一声,开解了大早上撞霉运的前辈好一阵子才把手机放下。餐桌对面的中岛敦叼着空空荡荡的牛奶袋子,投过来的眼神显得有些好奇。 “您有事向首领汇报吗?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一直觉得,那位大人有些可怕。” 最后的声音越来越低,随即自知失言地捂住了嘴。 雨宫翠笑了笑,把原本属于太宰治的那份早餐拆开,又递了个面包过去。 “不如说,作为统帅港口黑手党之人,那副形象才显得正常吧。被重重迷雾所掩盖,越是为不明真相之人所揣测,就越是由于心理作用而显得凶恶。” 中岛敦接过面包,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是这样吗”,随即朝着身边的前辈仰起了脸。 “您应该是距离首领最近的人了吧。在您看来,那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对方的动作停滞了。超乎寻常的寂静让少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惶急地开始道歉。 雨宫翠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安抚地揉了揉那头手感上佳的银发。 明明是颇为寻常的问题。 他在心底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那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 说起来有些愧疚,但是那天上午,雨宫翠并没有去顶层的首领办公室——他翘班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再说前面有个太宰治做出良好榜样,他翘班翘得更是理直气壮。这么庞大精密的港口mafia,区区半天的事务积压,不会运转不良的。真要有个万一,不是还有吉祥物中原中也在吗? 于是雨宫翠愉快地换上了便装,从东门出发,循着手机地图去往附近的一条小河。 人工河堤的绿化做得相当不错,草木郁郁葱葱,有老人三三两两在附近晨练,垂钓者也是颇有韵味的一道景致。 雨宫翠没有多做停留,顺着河堤往上游走去。刚迈出两三步距离,就听见岸边传来阵阵惊呼声,行人一窝蜂地聚集在一起,对着河中心顺流而下的起伏黑影指指点点。 他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眯起眼睛盯着河中央细看。然而那道身影沉沉浮浮,兼之姿势的原因,面孔根本无法分辨——但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雨宫翠嘴唇紧抿,把外套甩脱在一边,深深吸气后扎入了水中。 不知是不是已经陷入昏迷的原因,落水者在被救助时显得意外配合。雨宫翠费力地把人拖上岸边,跪坐在一旁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体力,撩开遮挡视线的湿淋淋黑发,垂眸看着在身边假装躺尸的家伙。 的确是太宰治。 双眼安详地紧闭着,胸口也毫无起伏。但系统没有任何关于任务失败的通知,在接替自己守卫横滨的下一代被打磨好之前,太宰治也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死去。 所以即使俯下身来倾听、没能捕捉到心脏的跳动声,雨宫翠也没有产生什么紧张担忧之情。 周围聚集过来的人们发出一阵又一阵惋惜的悲叹,被围观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已经有人联系了警视厅,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警察赶过来吧——这么想着,雨宫翠晃了晃毫无动静的太宰治的肩膀。 “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太宰先生。” “……”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停止心跳的,但我数三个数之后您再不爬起来,我就要采取措施了。” “…………” “三、二、一——好吧。”雨宫翠抬起头来,向着围观群众发出情真意切的呼喊,“有谁会做人工呼吸吗,这里需要帮忙!!啊,这位大叔在社区培训过吗,那就麻烦您了!” 太宰治浑身一颤,发出一阵宛如垂危的虚弱咳嗽声,十分不情愿地撑开了眼皮,视线虚虚地附在自己的救命恩人脸上。 “这里就是地狱吗……负责审判我的鬼神,还真是有着张熟悉的面孔呢。” 雨宫翠懒得搭理他的胡说八道,直截了当地点明现实:“如果您不想和警视厅打交道,最好在五分钟之内离开。这幅落汤鸡的样子哪里都去不了,天气又还未回暖,我觉得回港/黑换一套衣服会是个好选择。” 耷拉着脸的青年扯了扯湿透的绷带,自己从地面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惹得周围一片惊呼。 他插着手站在一旁,态度是毫不掩饰的漠然和倦怠。雨宫翠试着站起身来,因为先前耗费了过多体力而略微踉跄,重心有些失衡,用手撑住了地面才不至于跌倒—— 太宰治的手臂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安静地垂放在身侧。 暂时无暇注意首领身上的小细节,雨宫翠弯腰拾起了扔在一旁的外套,押着同样湿淋淋的太宰治坐上了回□□的出租车。 在两人换好衣服之后,某中原姓干部闻风而至,在对再次入水失败的青花鱼冷嘲热讽之余,拍着雨宫翠的肩膀大赞后生可畏,他是自己从业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第一个、能把一心摸鱼的太宰重新捞回来参加港/黑建设的优秀人才,简直值得开个派对庆祝一下。 “我有一瓶珍藏的柏图斯,用在这里正好!”橘发的干部神采飞扬,大力怂恿雨宫翠加入迫害青花鱼联盟,“你可以把敦也叫过来,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嘛!” 他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让试图把这位前辈作为翘班兜底最佳人选的雨宫翠良心微微一痛——但是痛完之后,该翘还是得翘。 他回想起被失控的白虎重伤之时、把失去意识的自己送到武装侦探社医治,因而沾满了鲜血的那辆跑车。 不知道后勤部门后来有没有成功挽救,但雨宫翠默默下定决心,要找个机会送给前辈一辆座驾,对这位行走的港/黑良心加以鼓励。 再之后,面对中原中也的态度就轻松了不少,盘踞在灵魂上叫嚣要迫害的魔鬼不情愿地缩回了头。他亦步亦趋地紧盯着太宰治回到办公室开始辛勤工作,因为昨晚未曾入睡、刚刚又有些着凉的缘故,只觉得头有些胀。 良心未泯——大概吧——的太宰治往这边瞥了一眼,慢吞吞道:“给你放假,回去休息吧。” “是吗,”雨宫翠睁大眼睛,语气平和而恳切,“我前脚出了这道门,您真的不会后脚就溜号吗?” “……”难得的一片好心居然收到这种反应,太宰治丝毫不因自己的个人形象之差劲而感到心虚,愤愤捏紧手中的钢笔,把视线收了回来,“随你。” 而在他处理完手头的那份文件时,一旁的秘书已经疲倦地睡着了。 ——明明昨天工作的时候,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啊。 太宰治手中的笔转了个圈。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站起身来,轻快地从后者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 感谢在2020-12-18 00:00:05~2020-12-19 00: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鸟球球 9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穆裕鹿 16瓶;1号拉姆达哒! 11瓶;斯塔克家的ai管家 10瓶;瓶装栗子 5瓶;零时 2瓶;冉冉然、沉沦于渊、横滨歌姬殿下、颜错、白兔非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故友重逢 睡醒的时候, 窗外太阳西斜,投射进来的阳光是澄明的暖色。 雨宫翠下意识用手背遮了遮眼睛,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来, 等到稍微清醒些,想要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不料手伸进兜里, 却摸了个空。 他低头看着这件先前被自己抛弃在岸边的外套,后知后觉地轻轻“啊”了一声。 办公桌后优哉游哉晃着笔的太宰治看了过来:“怎么了?” “手机, 似乎丢了。” 雨宫翠如实告知, 想了想, 又补充道, “不过没关系,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太宰治不甚在意地埋下头, 笔尖与文件摩擦出沙沙的轻响。 “换一部就是了,我给你报销。已经是下午了哦,雨宫翠接下来也要在这里盯着我吗?” 他走了过去, 低头拿起一份太宰治批示过的文件翻看,随后心悦诚服地放在一边, 由衷地夸奖了对方两句。 “您如果认真起来,不论什么事都能办得很好。” 不等青年对突如其来的赞美做出反应, 雨宫翠伸手拿走了他手中的钢笔,合上盖子, 插进了桌角的笔筒里。 “一起去吃蟹肉饭吧, 我请客。” -------------------------------------- 雨宫翠对海鲜没有特别的喜爱, 但也并不讨厌。 不过,看着同行的食客在雪白的蟹肉上浇淋些许琥珀色的酱油, 然后用画有梅花的深色瓷勺盛起, 和粒粒分明的喷香米饭一同送入口中, 在咀嚼之时,不由自主地眯起眼来,面庞上浮现出少有的满足与享受之色—— 这比食物本身更加具有意义。 用完午饭之后,雨宫翠以“要尽快购置新手机,以免耽误工作”的理由,略带歉意地饭店门口和太宰治告别,将后者送上了回□□的出租车。 他目送小轿车消失在马路的尽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不仅仅是要取得和a世界太宰治交易的筹码,更重要的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之助,究竟是怎样的人。 太宰治对他刻意隐瞒了芥川加入侦探社的消息,但既然在一周目里知道了这点,那些蒙蔽耳目的无形之障就形同虚设。 武装侦探社对新人的加入并不做掩饰,只要有心打探就能得知。关于名为“芥川龙之介”的青年通过了入社考核、成为正式成员这点,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前的消息了。 雨宫翠轻车熟路地来到那栋街角处的红砖小楼,特地和一楼咖啡厅里根本不认识自己的老店长打了个招呼。后者在一愣神之后,依然回以慈祥的点头和微笑。 他来到四层,敲响了那扇熟悉的木门。国木田独步的“请进”声从门的缝隙里传出来,让人恍惚间觉得这是个回忆前几日的幻梦。 但并非如此。 雨宫翠推开了门,安静地伫立在入口处。面貌被看清的同一时间,原本热闹哄哄的室内像被突然泼了冰水,突兀地沉寂下来,由于港/黑的首领秘书这毫无预兆的来访而显得凝重不安。 和a世界的武装侦探社相比,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也多了陌生之人。 他并不在意这意料之中的冷遇,视线在室内逡巡。在扫过众人面庞之后,最终停留在一侧身着黑色长风衣、满脸凶相的青年身上。 后者的鬓边垂下两缕黑发,颜色越是靠近末端便越是浅淡,最终褪为显眼的白。 在雨宫翠打量他的时候,青年疑惑的目光同样落在雨宫翠身上。随着这位不速之客微微偏头、唇边挂上一个戏谑的浅笑,将其面容和记忆中的挚友逐渐重合起来的芥川龙之介再也按捺不住,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雨宫?!!” 同样回忆起贫民窟的相处时光,雨宫翠注视着急匆匆大步奔来的黑衣青年,面上的笑容也愈发柔和起来。 “好久不见,芥川。” 幼时的伙伴在离他半步远时后知后觉地急匆匆停下,明明脸庞激动得已经涨红,却由于不善表达感情,双臂在身侧僵硬地垂放着,紧握的拳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这些年来,在下一直都——不,既然你平安无事,那些事情不提也罢。当年的事、全都应归责于在下过于弱小,真是万分抱歉……那么,雨宫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 看似只是一晃眼的分别,但若是真要细说,那可真是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说来话长。”雨宫翠感叹了一句,对着虚掩的门比了个手势,“来时我看见楼下有一家咖啡馆,要去聊一会儿吗?” 眼看原本理应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人一见如故,已经肩并肩往门外走去,一旁的宫泽贤治瞪大眼睛,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在雨宫翠的大方答允下,原本友人重逢的两人小聚变成了侦探社众人的集体聚会,这让本来就眼神凶恶到能吓哭小朋友的芥川龙之介极度不爽,几乎咬牙切齿得把对面的椅背瞪出一个洞来。 “有什么关系嘛,”雨宫翠笑眯眯地安慰他,“我也想认识一下芥川的同事们啊。再说,以后要一同相处,机会还不多的是吗?” 垂耳兔闷闷地哼了一声,脸色好歹缓和了些。 把芥川龙之介捡进了武装侦探社、同时也和前者搭档工作的织田作之助照常点了红彤彤的超辣咖喱饭,舀起一勺看颜色就很不妙的配菜,表情平静地放进了嘴里。 对面的雨宫翠:……是个狠人。 一旁搅拌着甜牛奶的江户川乱步煞有介事地点着头,眯着翡翠般的绿眸从黑框眼镜后面打量着雨宫翠,发出了自信满满的名侦探宣言。 “原来如此,乱步大人已经完全明白了!” “大约三年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去往贫民窟,当着芥川的面将你带走,这才造就了他的执念。‘没想到芥川失踪的挚友居然就是港/黑的首领秘书,真是令人惊讶’——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吗?那就大错特错啦!”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之物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正襟危坐的雨宫翠。 “乱步大人闻到了秘密的味道!虽然有些关节不知为何难以看清,但逻辑上是通顺的,结论也必然正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连这个都能看透,真不愧是本侦探大人!” 江户川乱步像弹珠一样漂亮的剔透绿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笑意,但在有关结论的重要部分却缄口不言,只是取下眼镜揣回兜里,美滋滋地喝起了牛奶。 周围的侦探社社员们似乎早已习惯,并没有对这位侦探大人的任性言辞发表什么评价。雨宫翠不由有些心惊肉跳,却又难掩好奇,于是试探着问:“您不往下说吗?究竟从我身上看清了什么呢?” 眯着眼睛的青年老神在在地啜了一口牛奶,嘴唇边沾了一圈白白的奶胡子。 “乱步大人才不会说呢,明明是这种显眼到一看就知道的东西……不过,你啊,”他略微严肃了些,原本在牛奶的美味之下眯起的眼睛稍稍睁开,流露出凛然的神光,“友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由于怜悯而背上的担子可是很沉重的。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震撼于对方这份直指事物本质的才能之余,雨宫翠掩饰地捧起了面前的咖啡杯。明明想要遵循礼节不动声色地敷衍过去,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和想象中不同。 “……我不知道。” “嗯?” “明明回来的时候就自认已经下定决心,可事到临头,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感到迷茫也理所应当。”他苦笑一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周围的侦探社成员的目光变得更加疑惑之前,雨宫翠及时止住了话头,向江户川乱步发出恳切的请求。 “能麻烦您为我保密吗?” 后者略带同情地瞥了他一眼,爽快地点了点头, “当然啦,乱步大人是有职业操守的名侦探,不会随便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的!” 在笑着致谢之后,松了口气的雨宫翠转移了注意力,终于开始和因为被忽视而满脸不愉的芥川交流起这几年的见闻。 织田作之助和同事们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时往嘴里送上一口咖喱饭,内心默然感慨年轻真好。 --------------------------------- 太宰治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技术部门的主管已经捧着破解完毕的手机在门口等候良久,看见他终于回来,赶紧恭恭敬敬地把东西奉上,随即鞠躬退下。 他简单翻看了一下,在看到空空荡荡的相册后不由挑起了眉毛,顿时对手里的电子设备失去了兴趣。 出声叫住了还未走远的技术主管,冲他晃晃手机:“里面的东西,能恢复吗?” 对方擦了一把冷汗,谨小慎微地回答道:“要看删除得是否彻底,如果被其他文件覆盖过,那恐怕……” 太宰治懒洋洋地托着下巴,揣测着雨宫翠的思维方式。既然不想让人看到,自然会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但归根结底,那张照片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他就是知道他照了的呀。 于是他挥退了唯唯诺诺的下属,顺带把手机丢了过去,让他找个地方处理掉。 明明只是件小事,原本不该如此费心思,如果真的在意,直接当面询问秘书也未尝不可。但不知为何,一想起那句低低的“麻烦精”,以及随后落在身上的风衣,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妙感觉,让他兴味高昂地想要探寻。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之间的交流,难道不是止步于关系别扭冷淡的上司和下属吗? 拒绝去思考“只是想讨好我”这种过于普通的拍马屁行为,处理完文件的太宰治躺在扶手椅上,静静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稍顷之后,给门口的岗哨去了电话。 “雨宫翠回来了吗?……哦,这样啊。不,不必催促,等他到门口的时候,打电话通知我一下。” 挂了电话的太宰治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地伸了伸懒腰,胸腔中充斥的感情和即将去游乐园玩耍的熊孩子相差仿佛。 好久没有这么充满期待地去做什么事了。他想。 就让我看看,首领的秘书究竟在房间里藏了什么小秘密吧!! ※※※※※※※※※※※※※※※※※※※※ 敦:欸……? 感谢在2020-12-19 00:17:41~2020-12-20 00: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鸟球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234103 20瓶;occhionorelli 12瓶;猫眼赤瞳 10瓶;惡魔中的惡魔 5瓶;eunhyuk 4瓶;迷柚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的秘密 一路前往下属的住处, 娴熟地避开每个摄像头,和轮值的守卫们玩着躲猫猫。虽然被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既然想掩盖行迹, 就不会留给雨宫可以轻易抓住的小尾巴—— 至于“我在探查你”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让对方察觉呢? 在找到什么证物、取得些许成果之前, 他还需要想想看。 太宰治的袖口中滑出两根细细的铁丝,手往锁眼上轻轻一靠, 几乎是瞬间就打开了门锁, 比用钥匙还要快。 客厅内理所应当地空无一人, 下午的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 在地板上铺成亮色的长方形斑块。 他低低地哼着歌,心情愉快地把身后的门合上, 轻微的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然而,刚刚往前迈出一步,走空门的首领先生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住了。 他听见不远处的地方, 卧室里面传来了动静。 有人正在下床。 难道雨宫特意绕过岗位提前回来了?不,不太可能。小偷也不会不长眼到来□□大厦找死, 那剩下的可能就是……金屋藏娇?不知什么时候带回了可爱的小女朋友藏在屋里吗? 各式各样的念头在一瞬间纷至沓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思考下面要怎么办, 掉头就走还是微笑以对,卧室里的人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来。 对方的动作快到几乎拉出残影, 让已经下意识把手搁在门把手上、准备立刻开溜的太宰治动作一僵, 心知来不及了。 “前辈, 欢迎回家!今天的工作如何,还顺利吗——” 带着毫不设防的大大笑容吐露关心之语的少年, 下一秒就和双手插兜站在门口, 脸上带着一贯的浅淡笑容的首领对上了眼神。 !!! 像是装载着美梦的气泡被猛地戳破, 摔落进布满荆棘的冰冷现实,中岛敦的表情瞬间僵硬继而龟裂,片片剥落之后,最终所剩下的心语——只有恐惧。 对这个人的恐惧。 对继而联想起的、违背命令会产生的后果的恐惧。 甚至连发抖都不能够,离体的灵魂操控着宛若提线木偶的身体,机械地行了礼。 “……太宰先生。您,是来……” 对方语气轻柔地戳破了他的侥幸与幻想:“当然是来找你的呀,敦君。” “我……” “是呀。虽然答应了雨宫的请求,但我的游击队长,理应更努力一点吧?”太宰治从脑子里摘取只言片语,冠冕堂皇地说着随口编出的话。“总是躲在前辈的庇护之后,这可不行呢。敦君已经是大人了哦。” 说话的间隙,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中岛敦身上,逐渐从额角渗着冷汗的小老虎身上发现了更为细节的东西。 穿着的居家服要略大一号,是低调的黑色。由于距离较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沐浴用品的清香。 和秘书低头整理文件时,散落黑发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本散漫的注意力开始集中,敷衍化为了更有重量的话。太宰治注视着面前头颅低垂的中岛敦,终于放弃了方才温和的伪饰,用面对这个人时更加习惯的命令式语气说话。 “别再缠着雨宫,这副样子只会让人感到困扰。明天就重整精神恢复工作,没问题吧,敦君?前几天有个名为泉镜花的异能者前来投奔港/黑,你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银发的少年艰难地应了一声“是”。 “那么,今天我和你见面、甚至我来过这里这件事情,不要跟别人提起。”太宰治状似温柔地补充了一句,“你也不想再让他感到担心吧,敦君。” “……我明白了,我不会说的。” 得到了中岛敦的允诺之后,他并没有就此满足,而是拉开房门,对着愕然抬头的下属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我记得敦君的房间是在隔壁吧?不要再迷路了哦。” 把雨宫小心翼翼藏在屋子里照顾的小老虎欺负跑之后,鸠占鹊巢的太宰治在客厅沙发上大大咧咧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吃。 稍作歇息之后就又站起身来,重新拾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先是绕着圈仔细打量屋子里的陈设,不时动手在几个看起来能藏东西的地方扒拉几下,不出半个小时,就发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甚至谈不上被藏起来,在雨宫挂在衣帽架上的某件外套兜里,他找到了一部自己从未见过的手机。 似乎刚购置不久,没有什么使用痕迹,甚至连密码都不曾设置。 这倒省了些功夫。 开机之后便进入主界面,壁纸也是出场默认的。太宰治挨个翻动,打开空荡荡的相册、空荡荡的文件夹……就在逐渐失去兴趣之时,他懒洋洋地退回主界面,在通讯录上点了一下。 绿色的小电话图标瞬间跳转,接下来的界面干净整洁,只在最顶端有唯一一行条目。 【太宰さん】。 ……看着手机屏幕的太宰先生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抿着嘴唇点开详情,看到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想了想,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果不其然,是空号。 而在这部雨宫新购置的手机上,已经有了两次和这位不存在的【太宰さん】的通话记录。 青年定定地站在那里,任由橙色的光斑逐渐偏移、从自己背后移到墙上的装饰画上,继而化为浅薄的夜色隐去,垂在在身边的左手食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 他想象着那个人。言辞冷淡、循规蹈矩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一副毫不留恋的态度和自己道别,而深夜降临之时,在独自一人的空房间里拿出手机,拨打了备注着“太宰先生”的空号,任由听筒那边滴滴地响着。 在一片黑暗之中,寂静地,一起一落地响着。 垂眸倾听着的少年或许会说什么,或许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从来不打算将这份心意告诉任何人,所以只是任由那边在片刻的鸣响之后自动挂断,就安静地闭上眼睛,直到进入梦乡。 ……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 像受到月球吸引的潮汐一样冲刷着心脏,一阵一阵微微发痒。 太宰治把手机原封不动地放回口袋里,恢复了房间里的所有痕迹,静静悄悄地离开了。 --------------------------------------- 而同一时间,雨宫翠已经和侦探社众人初步建立了和谐友好的关系。 至少抛下港口黑手党这个和武装侦探社处于对立面的标签,他们愿意承认,可以和雨宫翠这个人成为不错的朋友。 在得知重点关注对象织田作之助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其中不乏港/黑成员的遗孤之后,雨宫翠随即提出上门看望。 和芥川一起照顾了一下午孩子们,织田先生好感大幅提升的同时,颇为大方地赠给他一张全家福,以及自己之前参加过新人赏的小说手稿。 汗颜的雨宫翠连连摆手:“这个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我——” “嗯?”织田作之助总是毫无波澜、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但并没有把手头的稿子收回去的意思,“只是随手写的东西而已,能被人喜欢就很好了。小说被人看才有意义吧,事实上,克己想用这沓纸折飞机已经很久了。” “……” 雨宫翠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对着红发的男人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珍惜的。” 不愧是治愈了太宰治的男人,果然令人无法拒绝,简直是个天使。 从织田家离开,和芥川告别之后,他没有立刻返回港口黑手党,而是绕路去了书店,挑挑拣拣选购了几本心理治疗相关的基础书籍。 日本的心理咨询产业相当发达,毕竟社会较为压抑,人民精神状况堪忧,有个倾诉的渠道能够挽救许多生命。 但是雨宫翠不觉得自己的诊治对象会乖乖听话去看心理医生,更遑论跟医生老实交代病情。综上所述,他决定自学成才,试着把心理咨询师发展成第二职业,多少能对已经病入膏肓的某人起一些疗愈作用。 他把织田作之助给的照片和手稿复印了一份,准备下次去往a世界时捎带给那边的太宰,胁迫他深入体会一下首领宰的心路历程,让心理医生得以对症下药,开个处方出来。 有病就要吃药,相信在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双管齐下之下,脑壳已经整个坏掉的上司多少能够好转一些,艰难地转动恢复活力的脑细胞,重新思考一下人生和宇宙的意义。 雨宫翠拎着一大袋子书回了港/黑,敲门之后没有遇见冲出来迎接的小老虎,只好自己动手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雨宫翠猜想中岛敦大概是出去散心了,倒也没怎么在意。 他坐在书桌前,刚在面前摊开一本《危险的心理治疗》准备研读,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本以为是中岛敦回来了,雨宫翠站起身来开门,却在看清来客的面容时不由一怔。 “太宰先生?”他有些惊讶,“您怎么过来了?” ※※※※※※※※※※※※※※※※※※※※ 感谢在2020-12-20 00:00:03~2020-12-21 00: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dy 40瓶;漫望 20瓶;人n魂 10瓶;池溟溟 8瓶;奶布团子 3瓶;覃言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关卡突破 太宰治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 表情的细微处似乎和平时有所不同,但具体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一样。 “铛铛~看,我给雨宫带了新手机!之前那部不小心弄丢了, 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吧?” “……呃,谢谢?” 雨宫翠在片刻的迟疑后, 摆上了礼貌性质的惊喜表情,其中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演技。 他对太宰治这个狗男人的本性再清楚不过, 打量着那部手机的心情就像看见个引信已经嘶嘶点燃的炸弹, 鬼知道里面安装了多少窃听软件、留了几个后门, 想想就让人觉得毫无安全感。 但上司亲自跑过来送温暖, 不收下是不可能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雨宫翠挂着弧度恒定的微笑接过了这份烫手的礼物, 内心默默叹了口气。 而完成任务的太宰治不仅没有心满意足地就此罢手,反而依旧站在原地,虽然表情高深莫测、像是在思考什么事关港口黑手党命运的重要决断, 但眼神却时不时越过雨宫翠的肩膀往门后钻去,隐晦地表达着自己的意图。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 总感觉这人没安好心、不太想邀请他进来的雨宫翠嘴唇开合,实在没办法对这么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就此把门拍在对方脸上,只能认命地做出了让步。 “特地跑这么一趟实在麻烦您了, 不如进来喝口茶歇歇吧。” 太宰治咳了一声, 满脸做作的矜持:“这不太好吧?” ……那你就滚啊!! 时刻打量他表情的狗男人太宰治觉得火候差不多够了, 于是也不再用宰言宰语在秘书底线上疯狂横跳,麻溜地进了门, 佯装乖巧地坐到了沙发上。 洁白纤长、骨节分明的双手老老实实地摆在膝盖上, 像个等着老师分发零食的幼儿园大班生。 去厨房准备完茶水端过来的雨宫翠见到这一幕, 忍不出又好气又好笑地刺了他一句。 “太宰先生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呢。” 后者闻言,偏头冲他装乖弄巧地甜甜一笑,笑得雨宫翠手一抖,水几乎倒到了茶杯外面去。 也不是说很难看。 如果这个笑容安在武装侦探社那个无忧无虑(?)的太宰治身上,那么对面坐着的十有八九是他准备邀请殉情的女士,他正准备出卖一下浑身上下唯一拿得出手的色相,试图蛊惑对方晕晕乎乎地答应他的请求。 但是,现在由自己这边的太宰先生做出来—— 或许只是惯常的恶作剧吧。 透明的茶水自半空中划着弧线落下,蒸腾出袅袅的白色雾气。太宰治注视着秘书倒满了第三杯茶,眼神是毫无破绽的好奇:“这杯是?” “给敦君留的,他应该快回来了。”雨宫翠解释道,“他现在住在我这边。” 对面沙发上的首领先生扯了扯蒙着眼的绷带,表情像是很嫌弃又懒得发表评价。 鸢色的眼睛来回转动,逡巡的视线最终落到沙发上半敞着口的塑料袋上,里面的几本书和织田作之助给的手稿隐隐约约能看出形状,最顶端的那本封面大大咧咧裸露着,明黄色的标题格外好分辨,是《心理咨询导论》。 “那个,”太宰治明知故问,“是什么?” 过于宽泛的发问,要回答的东西反而格外地多。 雨宫翠犹豫了半秒钟要不要老实交代,但随即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如下场景: 他诚实回答“想给您做下心理疏导所以买来研究一下”,然后太宰治勃然大怒,恶声质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有病?”,随之从腰间拔出小□□,对着他脑门来上那么一下—— 雨宫翠,卒。 ……好吧,可能多少夸张了点。太宰先生不是简单粗暴武斗派的,最多只会不动声色地默默铭记心间,然后在今后的工作中尽情地给他穿小鞋,以发泄这股子恶气。 惹不起这个小心眼又记仇的恶毒男人,雨宫翠轻咳一声,眼神移开,换了种比较委婉的方式回答。 “我有个朋友,他——”脑子有病。 不行啊雨宫,不要放弃治疗!是不是朋友姑且不论,当事人就在你面前坐着,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吐槽人家啊!太宰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了! 话在嘴边急刹,临出口前被硬生生扳了一百八十度的弯,费了雨宫翠好大力气。 “他,嗯,心情一直不太好。”停下来歇了口气,雨宫翠补充,“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太宰治的眼睛非常漂亮。即使放在这样一张清隽俊秀的面庞上,也能称得上是亮色。 带着红调的浅茶褐色深邃而柔和,宛若玻璃制的瞳孔之中不论浮现出何种情绪,都会被灵动地放大千百倍。 然而,若是被这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只是一味毫不掩饰地探究和分析——即使是钢铁打造的精神,背后也会不由自主地渗出冷汗来。 雨宫翠正襟危坐,食不知味地品茶。还未想好说些什么来添补方才的措辞,那股存在感鲜明的视线却逐渐柔和下来,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何必如此掩饰呢,我……” 我已经知道你的小秘密了哦。 太宰治端起茶杯来浅尝一口,吞回了未尽的那句话,口腔里萦绕着茶叶的浅香。 “——既然这样,我就先替那位朋友谢谢你了。” 在一瞬间明晓太宰治已经猜到真相,但那副意料之外的反应却让雨宫翠微微一怔。对方看起来不仅不生气,似乎还有些……美滋滋?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归因于太宰治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而对面沙发上,心情轻快的太宰治考虑着要不要捅破窗户纸。虽然很想看看秘书在心思大白于天下之后的那副反应,但就这么下去,佯装不知情地享受着身边人遮遮掩掩的细致照顾,似乎也很不错。 心情会时不时地突然好转,就像现在这样。 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太宰治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指了指一旁装着书的袋子。 “我能看吗?” 工具书倒在其次,那其中还装有织田作之助的手稿和同孩子们的合照,太宰治若是看见了这个,必然会明白自己和包括芥川在内的侦探社取得了联系—— 而这个人的计划,是以雨宫翠为媒介,令芥川和中岛敦站在绝对的对立面,从而彼此打磨。 若是突然发现这份计划被中途破坏,又会作何反应? 然而雨宫翠只是垂下眼帘,一心一意地往空了的茶杯中注水,并不准备阻挡太宰治的动作。 他成心想对这人预先安排好的剧情加以破坏,既然已经得逞,那对方现在知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不,或许提前知道也好——至少这样,就只能把心力放到锻炼下属、守卫横滨的后续计划上,无暇天天排练怎么落幕退场了。 “您请便。”伴随着水流落下的哗啦声,雨宫翠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那里面……有些别的东西,您或许会喜欢。” 这当然是反话。 太宰治在翻出织田作之助的手稿和照片之后,的确如遭雷击、瞳孔放大地僵在了那里。 但是,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刻意垂下以掩饰表情的头颅,那些反应过于显眼而异常,以太宰治的性格,原本并不至于如此失态——这让雨宫翠微微感到疑惑。 男人沉默着缓缓翻动稿件,纸张摩擦时轻微作响。没等到对方摔门而去的雨宫翠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进一步试探:“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在看完手稿之后,太宰治怔怔注视着放在膝上的照片。 簇新的相纸上,是被收养的孩子们簇拥着开怀大笑的织田作,他在其余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挚友。 尽管曾有幸得到过“书”,因而得知了其他世界的发展,也为了改变这位挚友的命运、守护他写小说的梦想而暗地里努力着,但越是成功,就把这个人推得离自己身处的黑暗越远。 他所珍视的人,并不认识他。 甚至受双方所属的势力阵营所影响,隐隐视他为敌——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宰治用食指的指腹在照片上的笑脸上轻轻摩挲着,十分艰涩地开了口。 “织田作的消息……我的确让人打探过。啊啊,亏我还以为做得十分隐秘呢,在雨宫眼里,就和大摇大摆拦路打劫的蠢贼一样显眼吧?” ……织田作? 心中明白这是对织田作之助的昵称,但因为太过特别,一下子就让雨宫翠心中的相关回忆浮现了出来。 ——a世界的太宰治,也是这么称呼自己逝去的好友的。 但是作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甚至不曾结识过这个人,为何会称呼得如此亲密??? 某根隐秘的弦被触动了,潜藏其下的真相几近呼之欲出。大脑在疯狂地转动,然而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灵光终究不够,那处关键在脑中盘桓许久,最久还是未能得出答案,遗憾地潜伏了下来。 他拿出足以和太宰治同台竞技的演技,回话的态度自然且淡然。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对那个人如此在意,但必定有您的理由。之前还有些忐忑,但现在看来,这份礼物果然合您的心意……对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男人闻言抬头看着他,嘴唇微张,脸上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内里有所触动的真实表情。 各种情绪驳杂掺和,很难给出具体的定义。虽然无法理解且一闪而逝,但相比这幅强行压制的平淡反应,系统朗朗的电子音直白地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十点!目前的信任值为:43点!】 雨宫翠难以克制地微微闭了闭眼。 ——卡了这么久的关,终于有了突破的迹象。 ※※※※※※※※※※※※※※※※※※※※ 感谢在2020-12-21 00:00:01~2020-12-22 23: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桃浪子 5个;斯塔克家的ai管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桃浪子 50瓶;大明湖畔小孟婆 23瓶;今天也要吸点猫、阿夜、漫望 20瓶;漫漫幽、随机 10瓶;斯塔克家的ai管家、渡渡鸦、瓶装栗子 5瓶;匿名人的猫 2瓶;冉冉然、沉沦于渊、神乐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妒火中烧 “那之后呢?被这份态度所触动的对方, 正式将你纳入了可信任的范围?” “我不太确定,或许这么说也没错。即使我没有再刻意做什么,只是尽量在身边照顾和陪伴而已, 关系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停滞不前,似乎逐渐亲近起来了。” “那不是很好吗, 你又在困扰什么呢?” “……大概是,困扰于这份关系的本质。” 侦探社一楼的咖啡厅内, 雨宫翠和已经熟悉起来的a世界太宰治相对而坐, 不时用小勺搅拌着杯中的饮品,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含辛茹苦的欧巴桑和不懂事的弱智儿子、或者跟在淘气少爷后面不停擦屁股的保姆那样——就算没交到个几个正常的朋友, 我也能感觉到,现在和太宰先生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就“朋友”二字而言, 过于偏离这个范畴了。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把杯中的拉花搅拌成看不出形状的糊状物,闻言微微一哂,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 而是主动移开了话头。 “上次我们提过的,他对织田作的过分在乎是再明显不过的疑点, 值得多加关注。这段时间,你调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能确定的一点是, 太宰先生之前从未和此人有过交集。对陌生人如此关注、对事件的发展也总是了然于心,以至于到了能够展望未来的地步——” 雨宫翠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深深地看了对面终于褪去那副不正经的散漫态度, 显得平静又专注的黑发青年。 “虽然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荒谬, 不过,既然您对我的故事整个都接受良好, 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个小小的推测吧。” 用勺子“叮”地轻敲了瓷杯的边缘, 太宰治兴致高昂地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判断。 “最近的小说里不是很流行这种设定吗?因为某种意外带着遗憾死去, 结果发现重生在年少之时,于是决定为了守护挚友而远离他。嘛,虽然推理什么的我不擅长,但是真相大概就是如此吧!” 还没等雨宫翠发表意见,他话锋突兀一转,情绪复杂地感慨了一声。 “这样的机会偏偏降临在那种一心求死的胆小鬼身上,真悲哀啊。” 太宰治本着“最了解自己的当然是自己”的理念理直气壮下了论断。早已习惯他对自身的各种明晃晃嫌弃,明白这只不过是借着对另一人发表评价的机会说出口而已,雨宫翠无奈地抿抿嘴唇,假装失聪地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从无云的天空上洒落下来,给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称得上和煦的微风从横滨港的方向吹来,抚摸着面容的同时,也送来大海深处的水汽和粗犷的淡淡咸腥味。 对面的人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乎也颇有些意动。 “真是个好天气呢,适合清清爽爽地殉情。” 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会让常人大跌眼镜的话,青年单手托腮,略微歪了歪头,向着毫无反应的同伴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喂,我说雨宫,要不要陪我——” 口袋里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邀约,太宰治鼓着脸颊摸出手机一看,做出了夸张的厌恶表情,紧接着眼珠一转,嗖地站起身来,把响个不停的手机按在了雨宫翠颊边。 后者只来得及惊诧地一挑眉,随即耳边就响起了国木田独步暴躁的咆哮声。 “混蛋太宰,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安排你负责的任务做完了吗!如果因为你一个人耽误这份委托的整体进度,那我保证绝对会把你灌进水泥桩子里扔进码头,你就躺在海底反思你那罪恶的一生吧!!” 雨宫翠下意识想要后仰,又硬生生把身躯扳回来,屏着呼吸等到国木田发泄完怒气,才轻咳一声打了招呼。 “上午好啊,国木田先生。” “……雨宫?”对面尴尬之余讶然发问,“你和太宰在一起?” “是的,在他做调查的途中偶然碰到了,就来咖啡馆坐了一会儿。现在太宰先生不在,我就擅自替他接了电话,实在抱歉。” 国木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什么过于难以接受的现实,末了才干巴巴地接了话。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不过雨宫,你要小心太宰那个家伙,别被这种人轻易骗了。他那个人啊——” 太宰治麻溜地收回手机,哎嘿一声挂断了电话。 雨宫翠斜着眼看他,唇边不知何时带上了不自觉的一丝笑:“心虚了?” “哪有!”青年把手插进沙色外套的口袋中,的确是一副不知心虚为何物的模样,“只不过国木田妈妈一说起我的坏话就没完没了的,总不至于还要我耐心听着吧!” 无视了他的辩解,雨宫翠站起身来,扯着太宰治的袖子把人往门外带。后者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象征性反抗着,不时发出诸如“那种活不去干也可以啦”、“最后日期还有好几天呢”的咸鱼之语,结果当然是被早已习惯这套的雨宫翠全然忽视,不为所动地把人丢到了大马路上。 “分内之事还是要好好完成的,不然生活只会变得越来越无趣哦。” “嗯……是从雨宫的故事里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吗?” “没错。所以说,是需要好好记住然后身体力行的宝贵经验呢。” 海草一样柔若无骨的太宰治猫猫叹气,好歹不再瘫在雨宫翠身上,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视线游移不定地在周边飘荡。 十分清楚这种表情是何意味的雨宫翠笑眯眯地小幅度挪步,挡住了对方冲往桥边的路线,顺口打消了那份随水而下了此残生就此从讨厌工作中解脱的愿望。 “只是调查而已,我也会陪您一起去的,为了这个入水大可不必。您很喜欢的那家蟹肉饭就在附近吧?快到中午了,换完湿衣服再去可就来不及了。” 太宰治在身形一顿之后,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雨宫翠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表情像是忍耐着什么一样,略微有些纠结和犹疑。 但那样的模糊神情转瞬即逝,他摆了摆手,用轻快的语气纠正了对方的称呼。 “不用对我用敬语也可以哦,毕竟我和那个人不一样,不算是雨宫的上司嘛。就普普通通地称呼我为‘太宰’就好!或者亲密一点,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作为向你提供绝密消息的幕僚,我难道不是比那个我……更像是你的朋友吗?” 和闻言睁大眼睛的同行者、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朋友? 朋友。 因为感到好奇而开始接触,因为能够在彼此身上攫取价值而始终相处,但是在频繁的会面和交流之中,毫无负担地说出口的心语,却是在面对侦探社的同僚、以及如今对立的旧日港/黑同事时绝对不会吐露的话。 像是面对一片微微荡漾着波澜的湖泊一样,黑发的少年以淡然和静默的样子倾听他的所有言语,没有不耐,没有厌烦,也没有安慰和同情—— 但确实全然理解。 关于这点,他十分清楚。 哪怕这份理解是从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身上得到的,雨宫翠真正渴望着的是来自另一人的友谊,但既然同样是太宰治,为什么他不可以? 被人理解、被人照顾、被人尽最大努力始终陪伴……对方从他这里认真学习、一点一滴努力着想要达成目的,知晓了这是【太宰治】想要的东西——但却忽视了,既然是同一人,教授给他这些攻略技巧的老师同样隐晦地渴望着这些。 或者说,对于这份温暖的渴望,难道不是所有人类的共同点吗? 那么,关于先前的说法,“凭什么我不可以”的那句,请容他做出纠正。 【——既然同样是太宰治,那我必然也可以。】 这么想着,鸢色眼眸的青年眨了眨眼睛,以无害的真挚语气再次发出了邀请。 “叫我的名字吧,雨宫。” ----------------------------- 国木田所催促的任务并非什么重要事件,只不过是有位女性因为公司后面最近有走私人员聚集而颇感不安,因而请侦探社帮忙收集证据,好将这伙人移交给军警处理。 是非常轻松且相对安全的活计——本该是这样的。 但只是扫一眼地图,就能轻易发现那女人在说谎。 “是条死巷,随时准备跑路的老鼠们才不会在这种地方聚集,这相当于把自己送进瓮中。” 甚至不需要动用异能,雨宫翠冷静地得出了结论,随后抬首征询身边人的意见,“要去吗?” 在接受到后者毫不掩饰的期待眼神之后,略微尴尬地添上了一句。 “……治,治君?” 这公开处刑一样的羞耻play昵称,不知为何却让对面的太宰治一脸高兴。披着沙色风衣的青年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带头往前面的窄巷中拐过去,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来都来了,搞不好会有惊喜呢。” 紧随其后转过了呈九十度的墙角,随后展现在眼前的血腥画面有些超出认知,让遭受冲击的雨宫翠一时之间失去了表情。 操控着外套延伸出的凶恶黑兽的芥川龙之介、此时背对着这边,正与低吼着的白虎对峙。 前者身后站着打扮明显是港/黑成员的金发女性,雨宫翠有点印象,好像是黑蜥蜴小队的成员,名为樋口一叶。 而白虎之所以按捺着没有出击,则是同样在保护身后的同伴,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两位侦探社社员。 虽然明知在这个世界,芥川加入了黑手党成为王牌,而中岛敦则是侦探社的新秀,但此时目睹如此直接的阵营转换,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些许错乱感。 雨宫翠忍不住细看了正捂嘴咳嗽的芥川龙之介一眼,觉得他要比自己所认识那个武侦版本的阴郁许多。 察觉来人的芥川警醒地回过头来,但厌恶的瞪视还未落到雨宫翠身上,已经中途拐了个弯,化为压抑着的复杂情绪,坚定不移地钉在了一旁的太宰治脸上。 后者恍若未觉,说着“哎呀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径直走到战场中央,查看昏迷中的谷崎兄妹的伤势。 被忽视的芥川龙之介忿忿不平,压低了声音怒吼:“这次不可能让你如愿!有人出了七十亿悬赏人虎,港口黑手党一定要把这笔钱拿到手!!” 七十亿? 站在最外围的雨宫翠骤然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知两个世界多有相似之处,自己那边的小老虎大概率也会遭到悬赏,不由开口询问太宰治,想看看对方是否知道更详细的消息。 “治君,”他说,“请问——?” 话音未落,罗生门已经化为恶兽,在狂怒的主人的操控下狠狠扑来。 “没见过的面孔,是太宰先生的新弟子,特意来我面前炫耀的吗——谁允许你,叫得那么亲密了?!!!” ※※※※※※※※※※※※※※※※※※※※ 感谢在2020-12-22 23:59:07~2020-12-24 23:4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漫望、鸟球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谜酒、黑桃浪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莫祈 50瓶;秦冽 30瓶;路人乙不是路人、谜酒 20瓶;猫薄荷へ、以安、funny 10瓶;韶晏 5瓶;26637944 2瓶;不定时失踪、沉沦于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替身文学 那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一提起害死幼时的伙伴们、掳走挚友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就咬牙切齿, 恨不得把太宰治生吞活剥,情感非常真挚且热烈。 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哦,似乎是因为曾是太宰的弟子, 同样对这位早已叛出黑手党的前辈执念颇深。只不过,是和前者完全相反的那种就对了。 他认为是太宰治把自己从贫民窟中拯救了出来, 因而重视对方胜于一切。 而黑手党时期的太宰性格恶劣、手腕粗暴,再加上认定芥川顽劣不堪且性格暴戾, 需要的不是称赞和认同, 而是束缚和打磨, 因此, 对待这个相处不过几个月的弟子,他采用的教育方法堪称酷烈, 从来不肯给芥川一个好脸色。 同样是后辈,对待芥川像冬天般冷漠,对待中岛敦却像春天般温暖。 求而不得便会越陷越深, 乃至最终化为执念—— 芥川龙之介在日益疯狂地渴望着太宰先生的认同的同时,自然而然地, 对那个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愚蠢地沉迷于往日伤痛中自怜自艾的人虎产生了妒意与恨意。 杀掉那家伙吧。 他对自己说。 弱小即是罪过,被干掉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借着抓捕人虎的机会干掉这个碍眼的家伙, 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独占太宰先生的注意力。 而黑发的少年从墙角迈出,用近乎挑衅的直白眼神打量过他后, 明摆着是为了示威, 不知廉耻地喊了那个名字。 “治君?” 【荆棘般的妒火, 已然席卷全身。】 【要肃清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外套化为黑色的恶兽怒吼着扑出,而敌人的神色正由讶异变为怜悯。感到被羞辱的芥川愈发怒火中烧, 不料下一秒眼前一空, 张牙舞爪的罗生门突兀地失去了踪迹, 徒留他这个本体和不远处的少年对峙。 是太宰先生的异能力,【人间失格】。 芥川包含着委屈和不解,以近乎恳求的腔调叫了一声。 “太宰桑!” 后者松开了他外套的边角,不理不睬地走开,到一旁去研究怎么把变回人形后昏迷的中岛敦叫醒去了。 光凭三言两语无法使向来固执的芥川放弃对自己的敌意,雨宫翠也看不出那么做的必要。虽然对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小伙伴正体感到抱歉,但他还是绕过了这个气冲冲黑漆漆的暴躁家伙,去和太宰治一起给昏迷不醒的侦探社社员做了简单的处理。 直到几人离开,芥川和其下属都没有再发起攻击,而是用那种看负心汉一般的幽怨复杂目光牢牢地盯着太宰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但凡是个有一丁点良心的人,都会对这可怜孩子产生不自觉的愧疚。 然而不幸如他,偏偏碰上的是太宰治。 帮忙把重伤的两人送回了侦探社,死亡天使与谢野晶子的能力刚好派上用场,满血复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面带笑容地应付了众人的道谢之后,雨宫翠眼看尚能在这个世界停留的闲暇时间只剩小半,也无心再陪太宰去吃说好的蟹肉饭,急急忙忙提出了一个请求,也是此行的最大目的。 “治君,能陪我去看一趟心理医生吗?” 人员俱全的侦探社里,被那个称呼所震撼到的全体社员不由精神高度集中,悄咪咪竖起了耳朵。 原本躺在沙发上哼着自创的殉情之歌的太宰治,闻言也不由睁大了眼睛。 “工作太累?压力太大?已经严重到了必须去看医生的地步了吗?” “不是我。”雨宫翠哭笑不得地摇头,想要进一步解释,却又因为周边耳目众多,一时之间无法说得太过详细,只能隐晦地表达。 “他的状况,我觉得不能再拖。为此也专门学习了心理方面的书籍,但终究只是半吊子,处方药还需要专业人士来开……但是,想说服他去看医生,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言行举止备受关注,不能在下属面前流露出一丝与“病弱”相关的要素,那只会动摇首领宰在组织中的威信。 另一方面,直接开口邀请他去看心理医生,就好像在直白地说“你有病”,这实在很需要勇气。 最重要的一点是,就算软磨硬泡之后最终答应,那个人也绝不会在医生面前将心声不加掩饰地全然吐露吧。 因此,考虑到以上所有要素之后,雨宫翠想出的解决办法是—— “就由治君代替他去吧。”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这样了。” 太宰治一手撑着沙发,缓缓地坐了起来。 “我?” 意味深长,同时又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危险感。雨宫翠难以捕捉,索性将之抛在脑后,干脆地点了点头。 “是的。毕竟你……和他很像。” 既然同为一人,多少能理解和揣摩那个人心底的念头吧? 再加上自己从旁修正,对另一世界的太宰治的心理状况应该能还原到极高的地步,足够医生把握症状、开出处方的了。 雨宫翠殷切地注视着沙发上陷入沉默的武侦宰,根本不认为这个计划有什么疏漏之处:“那我们现在出门?还是说,治君还需要准备什么?” “不,不需要。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青年理了理风衣边缘的褶皱,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站起身来,似乎对被当成替身一事接受良好,“我们这就走吧。”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木门吱呀一声被随手合上。 侦探社众人将先前的寂静维持了约有十秒钟,确认他们已经走远之后,轰然爆发了讨论和八卦的浪潮。 【震惊!某太宰姓男子被公然指出充作替身,当事人声称只是朋友】 【原来你和我当朋友只是因为我和那个他比较像】 【而我还要强颜欢笑假装释怀,这是否就是爱】 …… 和雨宫翠并行的太宰治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两句。 “不去和芥川聊聊吗?”他揉揉鼻子,像是漫不经心地提出建议,“你不是和他关系挺好吗?” 雨宫翠纠正他:“那是在我的‘故事’里。这边的芥川……没办法,人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治君如果真的关心,就对那孩子好一点吧。”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半晌之后突然开腔。 “我以为雨宫会生我的气,结果居然毫不在乎呢。” “你是指?” “有关芥川的事。你也看出来了吧?他对我非常执着。但我对他,就像驯兽师之于狮子一样,甚至要更过分,给予的只有鞭打。真是搞不清他那份崇敬是哪里来的——不过,如此践踏这份感情的我,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啊。” 事先就约好了看中的心理医生,雨宫翠挥手招停了出租车,将等待着答案的太宰塞进去,自己也坐上后座,望着车门外由静止逐渐流逝、向身后飞快倒退隐去的风景。 孺慕、亲善、友爱、憧憬,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单方面地交付各种各样的感情。 只是想要喜爱,所以就喜爱了。那份情感涌出内心的时候,并未带着“一定要得到对等的回报、否则就算亏损”,诸如此类的精细算计。 而感情、也并不是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的等价交换。否则过去的他,又何必为了寻求挚友而如此发愁? “我也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雨宫翠轻声说,“被倾注感情的一方并不需要背负必须回应的义务。治君是普通人,有普通的爱憎喜恶,虽然薄情寡义,但并不是坏人。” “喂喂,这未免有些刻薄了吧。真的不考虑一下去规劝芥川吗?远离我对他而言更好哦。” 雨宫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老母亲的包容目光看着太宰治,看得后者鼓起了脸颊,快速反思之后,依然不觉得自己的发言哪里有错。 “治君觉得,芥川会因为普通的利弊权衡就放弃追逐你吗?” “大概……不会吧。” 若是真能如此冷静,感性就不配再被称之为感性。 不知缘何而起、不为理智操控、不被规则束缚,如此暴烈又如此温柔,超越常理又亘古长存,除了拥有者本身、绝不会为任何外物所强行驱散的感情—— 下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脸颊顺着这股力道被轻柔地抬起。从散乱的念头中抽回神智,雨宫翠诧异地注视着那双逐渐逼近的鸢色眼眸,车厢如此狭小,已经避无可避。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 太宰治轻柔地说着,浅淡的呼吸所带起的微弱气流,有一部分落在了他的脸颊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因为那份痒意和热意眯起了眼睛。 “我没有接受的义务,但他有追逐的自由。更进一步而言,人只是因为想要喜爱而去喜爱,和为了得到回应所做出的努力不可混为一谈,或许对有些人来说,只是默默持有这份心情,便已经足够快乐了。” 青年凑得更近了,鸢色的眼睛之中神色如此专注,仿佛要一直看到同伴心湖的最深处。 “那么,雨宫,”他问,“先前提起‘追逐’、‘回应’、‘感情’的时候,脸上挂着让人心痒痒的笑呢。那时候你心中所想的,究竟是谁?” ※※※※※※※※※※※※※※※※※※※※ 抓紧圣诞的最后几分钟祝大家圣诞快乐!谢谢小天使们的祝福,排队挨个亲亲嘿嘿嘿 感谢在2020-12-24 23:41:33~2020-12-25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北极夜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鸟球球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布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宵夜 37瓶;君莫祈、游白 30瓶;北极夜 22瓶;咕噜咕噜坠入火锅、云销雨霁 20瓶;阿馍 15瓶;r.m.t、沅枝、dcrrdfx、渡渡鸦 10瓶;小怪兽 7瓶;北豫、白芷【小1】、奶布团子、只燕片羽 5瓶;废猫不会喵、32352286、神乐笛 3瓶;沉沦于渊、覃言墨、冉冉然、横滨热心市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主动选择 想到了谁? 至今为止所遇到过的人, 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庞在回忆中滑过,溅起无声的水花。 或许其中有过遗憾,但无法否认的是, 那些片段就像夜雾里挂在枝头高高亮起的明灯,只是略扫上一眼, 便能让人不自觉地安下心来,在温暖的光芒里缓步停驻。 “问题太多可不是好孩子的做法。”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 雨宫翠抬手按上太宰治的肩头, 推开他的力道平和坚定, “治君, 那是我的私事。” 这样刻意强调界限的话语加上明显拒绝的肢体动作,让抿着嘴的青年不得不摆正态度, 有些泄气地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虽然那样问了,但是在他心中十分清楚,答案只可能有那一个。 自始至终都在追寻、为了获得对方的喜爱而持之以恒付出努力的角色——在雨宫翠所讲述的故事里, 身为唯一主角的那个人,另一世界的太宰治。 “什么啊, ”他意兴阑珊地小声嘀咕,“就这么在乎那个家伙吗?” 这是出于一时之气的抱怨, 含混的嘟囔声在唇边滑过,只有自己能够听清。 再联想到先前对方毫不掩饰地邀请自己代为看病的事, 莫名其妙的负气感愈发强烈, 等出租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脸几乎鼓成了包子。 下了车之后朝那位医生的诊室进发,雨宫虽然立刻注意到他在闹别扭, 却对其中的原因茫然且疑惑。 “在生什么气呢, 治君?” 是啊, 他想。 我究竟在生什么气呢? ---------------------------------- 在短暂的周末休息过后,不情不愿地被抓来上班的港/黑首领瘫在办公椅上,正试着放空大脑的时候,再次从下属那里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 和早餐一同递过来的,是静静躺在秘书摊开的掌心之中的几枚药丸,石膏一样细腻的白色。 眼上缠着绷带的青年歪歪头,有些好奇地细细打量着。 “诶,这个是——?” 接收到那份疑惑,莞尔的雨宫翠想了想,故作认真地糊弄对方。 “是吃完之后能够如愿升上天堂的毒药,我花费好些功夫才搜罗到的。您如果还是向往毫无痛苦的死亡,不妨试试这个?” 太宰治驾轻就熟地从他面前取走了尚还温热的早餐,小口小口慢条斯理地进食着。等到圆滚滚的面包整个消失在肚子里,他随手扯了张纸擦拭嘴边的食物残屑,三指拢起,从雨宫翠手中捏走了那几枚药丸。 指尖和掌心若有若无地触碰。停滞。一触即分。 最后留在脑海中的模糊印象,是转瞬即逝的痒和微凉。 雨宫翠注视着上司取走那几枚药——是a世界的医生那里开的处方,本就是针对面前之人的病情加以治疗的对症之药。但是,他无法从实交代这些药物的来历和作用,只能采用这种类似诓骗的手段,自然也对太宰治是否会乖乖吃药抱着深深的、切实的担忧。 所以掌心变空的下一个瞬间,心脏就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如果不愿意吃该怎么办呢? 毕竟是来路不明的药,诡异到随便哪个普通人都会心生警惕。何况太宰治的难以取信他早就清楚,就算随手把这些药丸丢进垃圾桶,那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然而,飞快浮现的诸般杂念还没来得及形成确切的形状,那边太宰治甚至懒得低头对这些雪白的小药片加以仔细的观察,就随手把它们丢进口中,就着水飞快咽了下去。 他皱着眉头发表评价:“又酸又苦。” 被这份干脆震住一秒,雨宫翠闻言回神,赶忙按着办公椅的靠背弯下腰来,拉开了办公桌一旁的抽屉,在里面的存货中随意翻找几下,挑出颗糖果剥开包装,娴熟地塞进了苦着脸的太宰治嘴里。 含着糖的青年脸颊上鼓起一块来,那副略带孩子气的天真神情,没来由地让雨宫翠的心情变得非常轻快。 或许是由于之前投喂糖果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流程都是在中岛敦身上练出来的,正常来说,接下来要进行的那个环节——让他放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动了动,有些轻微地发痒。 是太宰治。他在心中不断跟自己强调着,面前的人是暴力集团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浑身都是谜团的恶之魁首,总是倾向于用自杀来解决问题的重症患者,是那个麻烦的狗男人太宰治。 但是,即便抱有如此清醒的认知—— 手却依然自然而然地抬了起来。 以自己都觉得讶异的流畅程度,温和地按在青年的发顶,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柔和地说着话。 “好乖。” “谢谢治……咳,太宰先生。” 尽管在被触碰的最初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那副躯体很快就放松下来,像一只警惕之后判断没有危险、便开始小心翼翼地享受触碰的野猫。 内心默默感慨着自己真的是胆子大了,雨宫翠直起身来,刚准备收回手,耳边就有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对象信任值上涨三点!目前的信任值为:48点!】 ……三点吗。 对太宰治来说,算得上相当丰厚的奖励。但是,若说他刚刚做了什么足以匹配这份奖励的举止,未免太过偏颇了。他最多只不过是给颗糖吃,然后好声好气地摸摸头而已。 倒是太宰自己,不仅干脆地吃了来路不明的小药片,面对那样的僭越之举也没有生气—— 所以,更贴近事实的说法是,这个人主动选择了信任他吗? 雨宫翠朝办公椅上青年缠着绷带的后脑投去深深的一瞥,在如上想法撞入脑中的瞬间,呼吸不由自主地有些加快了。 ---------------------------------- 信任值突破四十点的关卡之后,一切都超乎寻常地顺利。 而雨宫翠一面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地当着麻烦精——不知为何最近好像变得有些黏人了——上司的看顾保姆,一面躲避着前者的目光,在暗地里搜集了关于中岛敦的背景消息。 即使没人告知内情,他也清楚原本黏人的小老虎突然从家里消失、那之后一直都刻意避着他,这其中必然有着太宰的手笔。 该说身为黑手党的太宰治,教育弟子的方式从来就只有那一种吗? 明白既然对方对敦存在着近乎偏执的“打磨”之心,在这点上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他转变方式的,雨宫翠也只好徐徐图之,转而从中岛敦的经历切入,想要对小老虎视同噩梦、讳莫如深的过去加以了解。 这是让过去那个羞涩内向的孩子,化为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白色死神”的关键。 如果能应用新学到的那些知识,逐步剖析、加以抚慰,多少能把自暴自弃缩于影中的敦,朝着更为轻松的地界拉出一点吧? ※※※※※※※※※※※※※※※※※※※※ 感谢在2020-12-25 23:56:07~2020-12-28 00: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江至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gf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流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an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改革春风吹满地 70瓶;吃瓜小y 63瓶;liz 50瓶;~你猜~ 20瓶;沢田空 19瓶;酒已半尺 15瓶;猫眼赤瞳、奶菇一级可爱、veronica、judge angel、奶布团子、panda、9104、不拘一格 10瓶;eunhyuk 6瓶;一行、爱世界上最好的叶修、十方、君莫祈 5瓶;渡渡鸦 3瓶;肉袋鼠、颜错、梨花木、覃言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虎与项圈 在被太宰治带回港口黑手党之前, 中岛敦一直都居住在某座偏远的孤儿院之中。 那副自卑怯懦、一直尝试着揣测他人喜恶并小心翼翼讨好的性格,也是在长期的高压环境中形成的。 孤儿院之中物资缺乏,是较之丛林更为险恶的小社会, 像敦这样不懂得如何讨人喜欢、性格又和强势沾不上边的孩子,日常遭受的除了同伴的欺压, 更有工作人员的呵斥和虐待。 因为二周目以来极少碰见和先前发展走向不同的事务,雨宫翠所持有的异能力【演绎推理】已经很久没派上用场。但是这次, 为了深究中岛敦身上隐藏着的谜团, 他做好了十成十的准备, 甚至还抽空亲自去了那座孤儿院一趟。 就算不使用异能力, 中岛敦过去的经历看似毫无漏洞,也能瞬间发现好几处突兀的矛盾点。 其中最明显的一处就是, 【月下兽】作为与生俱来的异能力,始终不为中岛敦这个持有者所操控,动不动就会化为白虎发狂伤人。 发动期间的敦君没有记忆, 但如此显眼、破坏力如此之大的猛兽,身边人又怎么可能数十年毫无所觉? 唯一的答案就是, 有人默默地隐藏了这个事实,甚至瞒过了中岛敦自己, 导致他在人生的前十四年中、坚定地确信自己是个毫无才能的废物。 是想要保护他吗? 但是若是对敦君存在着这份呵护之情,为何又任由他在孤儿院中被人欺压, 吃不饱穿不暖, 身上至今还有幼时被虐待所留下的伤痕? 怀抱着疑惑前来寻访, 然而到达目的地时,那座隐藏在山坳中的孤儿院早已人去楼空。 雨宫翠试着推了推紧锁的大门, 随即选择从低矮的院墙上翻了过去, 进入建筑物内部之后, 伸手擦拭了桌面上薄薄的灰尘。 看来这些人并未离开太久,最多一月有余。 室内摆设凌乱,依稀可见些散落的生活用品,显然,当时全员搬离是突兀做出的决定,忙乱到东西都没能带齐,就匆匆离开了。 他一点一滴分析着各种迹象,耐心地在空荡荡的孤儿院中踱步。一个多月前……那正好是敦君过完生日、从港口黑手党消失的时间。 若说他是出于强烈的个人意志来处理自己的事,那么唯一的去处,就是面前的这栋建筑。 因为中岛敦在加入港/黑之前,是在这里度过了全部十四年的人生。 ——这个猜测,在推开残破的“院长室”的大门后得到了证实。 发黄的墙壁上高高喷溅着发黑的血迹,座椅已经化为碎片,地板上清晰可见深深的并行爪痕。显然,白虎在此处肆虐过,并且大概率夺走了某人的生命。 尽管没能和当事人做面对面的交谈,但调查到这个地步,信息搜集已经足够。隐隐约约对那出悲剧有了预感的雨宫翠暗叹一口气,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异能力,【演绎推理】! 无数的数据从蓦然睁开的双眸中滑过,像是纯黑的宝石中溢出星星点点的流光。敦提起过去时的畏惧和痛恨、对他冷酷严苛却又暗自加以保护的院方、二者冲突之下,眼前这幅景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异能力的作用下,那些隐藏在细节处的画面被徐徐展开,描绘出不曾告知他人的真实。 【中岛敦为了摆脱幼年时的噩梦,在变强之后回来复仇,杀害了一直虐待自己的院长。】 【本以为故事就此结束,但却无意间从某些迹象中发现,那个魔鬼般的仇人、却也是一直暗中保护了自己的恩人。】 【——而自己,刚刚手刃了他。】 以敦的性格而言,必定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遭受了极大折磨,以至于最终在恐惧之中沉沦、在恐惧之中麻木,最终极力压制自己的感情,化为太宰治手中单纯的锋刃。 但是,依旧使用着异能力的雨宫翠随即想到了另外一点。 一周目里太宰先生每次用这件事作伐,警告中岛敦要乖乖听话,都会说“别忘了违抗我的命令会发生什么”,也就是说,他事先警告过中岛敦不要回孤儿院,或者不要一时冲动对院长痛下杀手——他知道面前的少年必定会后悔。 然而,敦君发现院长隐藏起来的另一面目不过是巧合,可能会就这么发生,也可能不会。 而安坐港/黑大楼中的首领先生,是如何得知千里之外、乃至于未来的事情的呢? 他先前和a世界的太宰治讨论这件事,简单以近乎玩笑的“重生”一说做了解释。但依据眼下的种种迹象看来,这不就像是—— 事先看过了“剧本”吗?—— 调查完毕的雨宫翠毫不停留地赶回横滨,在从黑蜥蜴小队成员的口中问出了游击队长的下落之后,轻微地皱了皱眉头。 中岛敦正在沿海的某座仓库之中,对港/黑的敌人执行不留活口的杀戮任务。和他同行的是新加入的暗杀者,名为“泉镜花”的少女。 雨宫翠对后者知之甚少,只是依稀记得一周目中她和敦君关系不错,是一对配合愉快的默契搭档。 中岛敦作为游击队长,时常来首领办公室汇报任务,多少有闲聊一下的机会;而泉镜花没有那样的资格,自然和雨宫翠从未打过交道,甚至连照面都只有一两次。 这么说,小老虎这段时间刻意避开自己,也有交到了新朋友的原因吗? 雨宫翠啧啧感叹,颇有看见自己辛辛苦苦喂大的崽终于学会了拱白菜的欣慰感。他一路赶到作为战场的仓库外,还未靠近大门,鼻间就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靠着路灯的柱子,在一旁默默等待着。约有十分钟之后,生锈的门轴发出嘶哑的吱呀响声,白发的少年在旁边小小的纤弱身影的搀扶下,艰难地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雨宫翠直起身来,细细打量着不知哪里有些违和的中岛敦,出声打了招呼。 “晚上好啊,敦君,这次的敌人很棘手吗?” 而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后者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扑上来撒娇、也不是嘤嘤嘤地哭着求抱抱,而是像看见了什么噬人的鬼怪一样,大惊失色地连着后退了两三步,同时右手飞快地遮掩住脖颈,把外套的拉链嗖地一声拉到了下巴上。 “……” 雨宫翠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冷汗直流的少年。 “脖子上,有什么?” 小老虎的眼神飘移,磕磕巴巴地试图转移话题:“您、您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交给我处置就好,前辈您——” 他的心虚实在是太明显,雨宫翠不等那些客套话说完,就皱着眉头大步向前,一直把人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小小角落里。 泉镜花松开了搀扶着搭档的手,在一旁睁大圆溜溜的眼睛,默默地看着。 离得越近,就越能闻到中岛敦身上传来的厚重血腥气。后者牢牢捂着领口,死活不愿意松手让雨宫翠探查一下衣领掩盖下的小秘密,他只能内心猫猫叹气,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会儿,才终于握着对方的手腕移开,轻轻拉下了几乎已经被血糊住的拉链。 ——在少年纤细洁白的脖颈之上,镶嵌着对比鲜明的狰狞的黑色项圈。 似乎是坚韧的皮革质地,约有两指宽,外缀的铆钉寒光闪烁,但从中岛敦的反应看,并不只是小众的饰物那么简单。 雨宫翠低下头来,食指小心翼翼地贴着中岛敦的皮肤滑动,感受得到对方心脏跃动着的不安节奏。 借着尚未凝固的鲜血的帮助,指尖从项圈的边缘稍微滑进去些,在皮革与脖颈之间触摸到了异样冰冷的金属物。 那是看似无害的项圈内部密生的尖刺,正狠狠刺入少年最为脆弱的要害部位之内,稍一挣动,便有可能造成致命伤。 雨宫翠在小老虎细微的呜咽声中收回了手,发问的声音非常轻。 “你在我面前从未戴过……是为了,钳制‘虎’吗?” 中岛敦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味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是、是我太没用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办法自由操控,只能这样强行压制。对不起前辈,我没有想隐瞒什么的意思——!” 为什么要道歉? 为什么面对这些痛苦,只是逆来顺受地一味忍耐着,甚至不敢找人帮忙舔舐伤口? 为什么被迫承担这些的,偏偏是……你呢? 雨宫翠无声地、慢慢地呼吸着,等待胸口异样的窒息感过去。 一开始,当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切对你而言都没有意义。其他的人和物像是隔着屏幕放映的光影,自顾自地变动着,而你生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只在乎自己、也只需要在乎自己—— 直到某天,与周边的界限逐渐模糊,你有意或无意地选择了他人来构建自己的故事,与此同时,也成为他人的故事。 不再是触发台词以发展下一步剧情的rpg游戏,不再是屏幕上毫无代入感的平淡影片。少年伏在他怀里、明明想要哭泣,却偏偏用尽了所有力气压制着的抽噎声,这份体温、这份触感,这份感情乃至这一整个人,都是他所感受到的、无法否认的真实。 那就没有无视的理由。 轻柔地拍打着少年的后背,用摇篮曲般的静谧声音说出近乎诱哄的话。 “没事了,没事了。敦君,我们回家吧。” ※※※※※※※※※※※※※※※※※※※※ 感谢在2020-12-28 00:13:34~2020-12-29 00:0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黑桃浪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pricci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流离 50瓶;蓝玉 40瓶;black巫医、~你猜~、金色琴弦 20瓶;有必要为5t5开个书单 11瓶;七个小傻瓜、南风、墙角一只猫、拖1024、阿夜、人n魂 10瓶;曲和、克喵的甜冰茶、26223668、言花、阿尼塔洛迦 5瓶;岁非(阿晋不做人我也、覃言墨、不定时失踪、vawo、九曜石黑 1瓶; 追-更:po18e.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