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之男儿豪情》 01:龙家故事之第一节(一) 龙焕章在恩师马明翰的引导下,终于嗨了袍哥。 清光绪十六年,龙焕章的祖父龙庭树带着一家老小来到距银沙镇20华里一个叫大塆的地方落下脚来。这里离石坎場5华里,离长江边不到3华里,山清水秀,属浅丘地形。一座山坡相围,坡上种满庄稼,坡下形成弯弯的一块平地人称“大塆”。龙家就在这个塆里落脚。 龙庭树是一个种田的好把式,犁田耙田、栽秧打谷样样是行家里手。那些年年成好,风调雨顺,虽然靠他一个人佃田劳作,但由于他精耕细作,种植有方,年年粮食收成好。他交的租比别人的多,深得东家喜欢,自己余下的粮食自然也不少,很快就在当地站住了脚。几年后,两个儿子龙秉诚和龙秉灵逐渐长大成人,在父亲处学得种庄稼的本事,三个劳力求生活,他们竟买下了几块薄地,一边继续佃田耕种一边自种,一家老小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龙庭树的父亲是个秀才,读过诗文,明白事理,是那一方人中受人尊敬的长者。他深知家族世代久居龙骨山大山深处,与外界少有关联,长此下去对家族发展不利。于是,当小儿子龙庭树掌握了良好的种田本领,膝下又有了两个乖巧的儿子可续龙家血脉后,便毅然狠下了心,逐龙庭树举家外迁,到外面去创出一片天地来。龙庭树哭拜了老父亲,跪别了龙家族人和龙骨山,带着一家老小溯江而上,辗转数百里,终究才选中了这长江边上银沙镇石坎場大塆里站住了脚。生活刚及温饱,龙庭树就做了个决定,即便是吃糠咽菜,也得让两个儿子去私塾读书,哪怕不能考取功名,但也可像他祖父一样,做个明白事理受人尊敬的人。 龙家的两个儿子龙秉诚和龙秉灵,虽是一母所生,但性格则截然不同。秉诚长秉灵2岁,因深受家风影响,性格温和,平时寡言少语,但少年持重。秉灵头脑灵活,性格外向,总爱学些新鲜事物。这秉诚听说要花那么多钱去读“子乎也焉哉”,眼看着父亲为一家人的生计那个累呀,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不已,于是,坚决不去私塾读书,一定要留在家里帮大人干活,逼急了就逃学。龙庭树弄得莫法,心想此子大概不是读书的料,只好让小儿子秉灵一个人读书了。 秉灵深知自己家穷读书不易,学习格外努力。哪知此子读书上瘾,领悟力强,功课自然比其他人优异。这秉灵深受家风影响,牢记祖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教诲,除完成学业外,对先生孝敬有加。先生热了他给打扇,先生出汗他递上毛巾,先生渴了他端茶递水,搞得先生喜爱不禁。这先生姓许,膝下无子,本有一女也已出嫁,就把这个学习努力、勤勉懂事、孝顺乖巧的学生当自己的儿子看待,一日不见就想的慌。出于对秉灵的偏爱,先生除在学业上精心教授外,还试着把“传男不传女”的祖传相马术交给秉灵。秉灵觉着相马有趣,很快就摸进了门道。两年后,龙家实在供不起秉灵读书了,让其休学,但秉灵没事总往先生家里跑,帮助干这干那。先生凡是外出相马,身边总带着秉灵实地指教,让他积累实践经验。几年后,秉灵已能独立完成,加上先生极力举荐,时不时的就有人来请秉灵外出相马,年纪轻轻的他就在银沙镇小有名气了。每次外出相马,秉灵总是把主人家给的相马钱拿出一部分给先生买东西,算是谢师费,常常感动得许老先生连称“孺子难得,孺子难得”。剩下的钱,秉灵全部交给家里,一个子儿不留,到也成了家里的一笔收入。 秉诚不愿去读书,刚开始帮助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可看着父亲一人撑起这个家已是不易,还要努力挣钱给秉灵交学费,就在秉灵上学不久竟缠着父亲要学种田。秉诚虽是兄长,但身材比弟弟瘦弱,12岁的年纪犁头都搬不动,犁田耙田行吗?龙庭树虽然心疼儿子,但经不住秉诚缠磨,想着自己这身种田技艺总得传下去,既然儿子想学就教他试试,如果他吃不了这苦就会自己放弃的。刚开始下田,秉诚扛不动犁头就由父亲帮着扛,但人小腿短,下到田里走动起来着实困难。特别是那块烂泥田,父亲下去泥都深至大腿,这秉诚下去泥就没到腰间了。秉诚索性打着光屁股象扳命似的在泥里挣扎。几个回合下来,秉诚简直成了泥娃娃。 看见儿子这样,龙庭树心疼了。他对秉诚说:“烂泥田太烂了,等你二天脚杆长长了再犁吧。” 虽然烂泥田不犁了,但其它田对秉诚来说也是够深的。秉诚双手使劲扶住犁头,父亲在后面帮着撑着。大牯牛老威见一个小屁孩在后面使唤,它不干了,一尾巴甩了秉诚一脸的泥。 秉诚大叫:“狗日的老威,讨嫌!” 见儿子受了欺负,龙庭树举手就给老威屁股上一鞭,吼道:“死老威,讨打呀!” 见后面有主人撑腰,老威老实了,“哞”地叫了一声走了起来。 秉诚双手扶着犁头问父亲:“爷,为啥子要犁田?” “割了谷子后谷莊还留在田里头,二天秧子往哪里栽?”父亲说:“要用犁头把下面的肥泥巴翻上来,把谷莊压下去,来年谷莊烂在下面化在泥里头了,既肥了田又好栽秧子了。” “嗯,好臭!翻出来的泥巴好臭!” “对了嘛,这就是头些年的谷莊烂了沃出来的气味。你看这底下的泥巴都是黑色的,是肥泥。” “那,犁田的时候犁头朝上好呢还是朝下好呢?” “这就要靠犁田的人取平仄唦。犁头太朝上,耕得浅,下面的泥翻不起来,上面的谷莊也盖不下去。犁头要是太朝下,扎的太深犁得费劲又没必要。” “哎呀,手膀子都酸了。” “那就不犁了,等你长大点再学嘛。” “不干!要犁!” “你咋个弄个犟。” “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公给我说,‘你是这房男人的老大,你晓得我们龙家的男人都该干啥子?’,我说‘晓得’”。 “唉,你太像你公了。” “爷。” “嗯?” “我想像你。” 龙庭树心里觉得暖暖的。 这田里的活儿夏天还好说,逢上春寒秋冻,大人下田都冻得一身鸡皮疙瘩,何况娃娃。有过路的人看不过了,就对龙庭树说:“龙大哥,这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呀,你弄个枷他,是头牯牛都要整出毛病来。”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龙庭树总是眼睛红红的,咬着牙不开腔。 秉诚可不干了,嚷着说:“张幺爷,关我爷屁事,是我各人要干的。莫看我现在人小点腿短点干起活路累点,过两年等我人大点腿长点,干起活路来恐怕跟你张幺爷有一比哟。” 每到这时候,像张幺爷那样的邻里乡亲都会摇着头说,这龙家有啥子家风,教出这样乖的儿子来。 其实,龙家家风就一句话:男人要有担当! 果不然,两年后,当龙家无法供秉灵读书时,秉诚已初步得到了父亲的真传,能在庄稼地里为父亲分忧了。 光绪二十八年,龙庭树决定给儿子娶媳妇了。按理老大龙秉诚年届20岁早该娶妻了,龙家这些年日子稍好过一些,前来提亲说媒的也不少。可秉诚看家里日子紧巴,就一再劝说父母再等两年,待家里光景好一些再说,龙庭树看秉诚贤德顾家也就依了他。这天又有人上门提亲,说的是5里开外“长石坝”大户江家的女子江秀瑛。这江秀瑛年方十六,长得眉清目秀,是十里八弯的美人儿。这龙家三爷子在当地可是出了名的好口碑,江家是看好龙家父子老实厚道,龙家家境日升,有个好的前景,经媒人说合也就应其提亲。 01:龙家故事之第一节(二) 媒婆对龙庭树说:“龙大哥,这江家可是举人之后,虽说家道中落,但家境也还殷实。特别是那江秀瑛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美人坯子,她从小受江家家风教养,识文断字,虽算不得大家闺秀,但也是小家碧玉,说媒的早就踏破门坎了。人家江家是看你们龙家父子老实忠厚,又是庄稼把式,才同意我来提亲的,不知道龙大哥意下如何?” 龙庭树说:“王三娘,你老姐子说笑罗。我还意下如何?像我们这种人家,能娶上媳妇已是万幸,哪有资格挑剔别人。何况江家是啥子样的人家?若能娶上江家女子做我们龙家的媳妇,那是我们龙家的荣幸,是抬举我们龙家哟。” 媒婆说:“那,我就等倒喝三百杯哟?” 龙庭树乐颠颠地说:“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送走媒婆,龙庭树与堂客商量后决定,先给龙秉诚娶亲。于是,二老把秉诚叫来谈及此事,哪知秉诚沉吟片刻后,脑壳摆得像摇拨浪鼓,嘴里一个劲儿地说:“要不得,要不得。” 龙庭树见状极为生气,大声呵斥说:“你龟儿子傻呀!那江家是啥子人家?那江秀瑛是啥子女子?能娶上这门亲是我们龙家八辈祖宗为你娃娃修来的福分,你龟儿子不知好歹还挑啥子挑?” 秉诚说:“爷,你莫生气,听我说嘛。弄个好的亲事打起灯笼都找不到,哪个还挑嘛。我不同意不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而是不同意我娶亲,应该让兄弟秉灵娶那江秀瑛。” 堂客也生气了,说:“你这是啥子道理哟?你当哥哥的都不先娶媳妇,反倒让兄弟先娶媳妇,这啷个说得通呢?” 秉诚说:“姆,你听我说嘛,让二弟娶江秀瑛我是有道理的哟。一来二弟念过两年私塾,与那江家女子都识文断字,配得起唦;二来二弟虽然小我两岁,但都十八岁成年了,早就可以娶妻了唦;三是二弟还有相马买牛的本事,经常拿钱回来补贴家用,他是屋头的顶梁柱哟;这第四嘛是最重要的,常有马帮来约他到外头去闯世界,二弟是动了心思的哟。现在外头好乱罗,万一闯出个祸事来啷个幺台。如果他娶了亲有了家室,就拴住了他的心,就不再想倒往外头跑了唦。” 龙庭树和堂客听秉诚说得句句在理,见他情真意切地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只得应允了他。堂客抚着秉诚的肩膀说:“儿啦,就是委屈你了。” 秉诚说:“姆,委屈啥子嘛,兄弟接婆娘跟我接婆娘不是一样的吗?不就是屋头多了张吃饭的嘴巴咯嘛。你们要是不怕屋头添丁加口,我二天跟你们接个婆娘回来就是了嘛。” 秉灵知道哥哥让婚一事坚决不从,甚至还起了外逃躲婚的念头。龙庭树大发雷霆,让秉灵长跪思过,说:“亏你还念过书,以为你是个懂事理的人,古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你不懂吗?在外听君王的,在家就得听老子的,不然,枉自了你哥哥让婚的一片苦心哟。” 半年后,龙家热热闹闹的把江秀瑛娶了回来。 新婚之夜,江秀瑛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郎君。虽然夜里梦他千百回,但对未曾谋面的夫君印象仍很模糊。这猛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后生站在面前,还能与她对起诗文来,竟使梦里的形象陡然清晰,就像老相识似的,于是她认定了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这秉灵早就听说秀瑛样儿长得乖,今天一见,竟比想象中更美。这一夜,两人大觉相见恨晚,颠鸾倒凤,如胶似漆,恨不得融为一体到地裂天崩。 第二年,龙焕章出世了。又过了两年,龙焕明出世了。有了堂客和儿女的牵挂,秉灵外出闯世界的心终于放下了。 龙秉诚让弟先婚之事传为佳话,冲着龙秉诚的担当和贤德,为他说媒的人多了去了。但不幸的是龙庭树因劳累过度染上了肺痨,已不能再干重体力活,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两个儿子身上。特别是作为长子的秉诚,更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碌着,再加上家里添丁加口,时不时地还得借债度日,秉诚的婚事就耽搁下来了。 到了宣统三年,外头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王朝,结束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建立了民国。这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对龙家所在的这块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好像引起的震动并不大,人们除了剪去了头上的辫子,再就是一段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外,这块地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然而,这一年对龙家来说是塌了天了--龙庭树不行了。龙家的大树倒了。 龙庭树自知自己沉疴无治,已来日无多,拒绝服药。弥留之际,他把家人叫到床前交代说:“天不假年,莫再花那些冤枉钱了。现在世道混乱,唯有家人团结才能生存下去。我死后,这家无论如何不能分。秉诚,你是老大,今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了。你要牢记龙家的祖训家风,‘男人要有担当’。我把一家老小都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们咯。” 龙秉诚流着泪磕头回话,连叫“父亲放心,我记住了!”。 几天后,龙家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十里八乡前来送葬的人们站满了山头。 为了给龙庭树治病和举办葬礼,龙家举债不轻。为此,秉诚坚拒娶亲之事,以致后来一提亲事秉诚就生气,家里也就没人敢再提了。 为了早日还清借债,作为一家之长,秉诚除了与弟弟秉灵一道干好地里农活外,还趁农闲时干苦力挣钱。如开山抬石、修房筑墙等,不管苦累只要能多挣钱他就抢着干。后来听说抬滑竿(西南地区的简易轿子)挣钱多,他就砍了屋后竹林里的竹子做了一副滑竿。无论天晴下雨,只要有人叫,他一定和邻里的张二娃扛着滑竿就跑,抬着乡绅大爷、太太小姐们近到二十华里的银沙镇,远道二、三百里的虞城,挣点血汗钱。为了省钱,秉诚总是自带干粮,让家里烙些半面半糠的粑粑背在身上。每到歇气吃饭时,粑粑早就遭汗水泡涨了,他就蹲在路边啃着浸满汗水的粑粑,捧几捧田边的凉水下肚。即便如此艰辛,他也决不让弟弟秉灵沾滑竿一点点,他深知这活路苦哇!是挣要命的钱!秉诚想,如果哪天他倒下了,家里还得一个男人撑起,除了秉灵还有哪个?! 看着哥哥这么劳累,秉灵也在想方儿。他除了与大哥一道干好农活外,还时不时的外出替人相马买牛赚点钱回家。眼看着赚钱太慢,通过几年的努力债务还是没有还清。最后,秉灵想到了贩卖甘蔗赚钱这条路。 这川东南之地,靠长江两岸的地区土质虽不算特别肥沃,但极适合种植甘蔗。特别是靠银沙镇那一片,种植的甘蔗与内江、自贡地区的甘蔗不同,内江、自贡的甘蔗皮薄脆,蔗肉水分多,人们大都当水果吃了。而银沙镇的甘蔗皮绵厚,蔗肉水分虽不太多但含糖量极高,非常适合榨糖用。清末民初,虞城已有了简易的糖厂。每到甘蔗收获的季节,就有商人前来收购甘蔗。人们就将收获的甘蔗打成捆,用两对粗粗的树桠枝做成简易的扛架,还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马儿”。人们在“马儿”的支架中垒进几捆甘蔗,一人扛着快步飞奔,累了时还可以用“马儿”长长的枝腿撑着歇气。每到那时,江边的河滩上就会堆满了小山高的甘蔗,蔗商们就用木船载着满船的甘蔗顺江而下,运往虞城去榨糖。由于甘蔗可以卖钱,成了当地主要的经济作物,人们争相种植。到了甘蔗丰长时节,沿河两岸封山封林的甘蔗一望无涯,绝不逊于北方地区的青纱帐。 当秉灵想到贩甘蔗赚钱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没有本钱。而当地蔗农们行的都是过秤拿钱的规矩,概不赊欠,这可难坏了秉灵。但他灵机一动,很快想到了自己的堂客江秀瑛,于是,就打起了婆娘的主意。 01:龙家故事之第二节 本是小家碧玉的江秀瑛,自嫁到江家后没过上几天像样的好日子,虽是粗茶淡饭还经常饱一顿饥一顿的。但她爱这个家。在这个家里,从男到女、从老到小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劲头,个个争着难活重活干,从没有一个人耍滑头梭边边。秉灵的姆自丈夫去世后,常常暗自伤心落泪,以致落下眼疾,看东西模糊,秀瑛就成了家里唯一顶事的女人。一家人的缝补浆洗、做饭喂猪令她忙得团团转,还要想着方儿,无论干稀都要让老老少少在家吃饱肚皮,无论穿好穿坏都要让家里人出外不露腚。特别是大伯子秉诚常年担担抬抬,衣服破损快,她除了以自己巧手在衣服上补丁加补丁外,还想出方法将秉诚的衣服常用米汤浆泡过,这样衣服晾干后虽然硬戳戳的不太贴身,但比没浆泡过的衣服稍稍耐磨。秉灵有时也外出替人相马买牛,穿戴寒碜了有失身份,她就把稍好点的衣料补在较为显眼的地方,虽然补着补丁,但看着也还算清爽。 这段时日,秀瑛见秉灵为做甘蔗生意没有本钱愁得饭也吃不下,心疼得不行。这天晚上,秀瑛躺在秉灵的怀里,抚摸着丈夫的胸脯说:“这些日子看你愁得人都瘦了。没钱就不做甘蔗生意了,干点别的吧。” 秉灵拥着秀瑛说:“你说的轻巧,哪有啥子好干的,只有干这个或许还能挣钱快点。看着大哥弄个累,我也是家里的男人,可我又为家里头担带了好多?” “我们都尽了力了。你以为我不晓得心疼大哥?他要是接个婆娘,屋头有个堂客跟他过日子,他就不会像现在弄个过得无盐无味的。” “莫说没良心的话,他不接婆娘是为了啥子?” “我晓得他是为了这个家。我们四张嘴巴吃饭,他为了哪个未必我还不晓得?可是没钱做生意你光着急也没用呀?” “其实,要筹到本钱也不难,就看你肯不肯出力?” “我呀?” “呃!” “死人!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我遭了好多罪受了好多苦,别个不晓得未必你还不晓得呀?我不出力?我要不出力这个家还不垮了一半?亏你说得出口。” 看到秀瑛又委屈又生气的掉下眼泪,秉灵赶紧一把抱紧了她说:“好好好,莫生气了,只要你真心出力就有办法筹到钱。” “啥子法?” “回娘屋去找你爷借唦。” “找我爷借钱?困难。哪个不晓得我爷生活节俭是出了名的。虽说我家有些田土靠收租吃饭,但我爷平时节俭得很罗,像他老人家这种烟不抽酒不吃茶不喝撒颗饭都要捡起来丢到猪儿食槽里头的人,会不会把钱拿出来借给你嘛?” “所以唦,才要你这个独姑娘心头肉去扭倒费(意即纠缠)唦。” “你弄个相信我?” “当然。” “你弄个相信我那我就回去试一下嘛。” 第二天,秀瑛选了一件补满补丁的旧衣服穿上,牵着焕章和焕明回娘家去了。 这天天气放晴,江順之正躺在院坝里的凉椅上晒太阳,猛见一个农妇牵着两个娃儿站在面前,惊了半天才认出是女儿秀瑛回娘家了。江順之就朝里屋喊道:“瑛她姆,你看是哪个嫁了男人不认爷、有了婆婆忘了姆的贵人回来了哟。” 秀瑛的姆江唐氏闻声出来见女儿这般光景,不由得拉住女儿的手,眼里眶着泪水说:“瑛妹子,你遭了啥子孽哟,这种衣服你都敢穿回娘屋来,你过的是啥子日子哟。”看见两个乖乖外孙楞楞的站在跟前,江唐氏赶紧抹了一把脸,拉着外孙说:“焕章、焕明我的小乖乖,走,跟家婆到屋头去吃好吃的哈。”说着,带着外孙们进了里屋。 江順之此时心疼地说:“原想龙家是有名的种田把式,三个劳力挣家业,你嫁过去后会有好日子过,啷个会遭这种罪哟。” 秀瑛也忍不住哭着说:“爷,这龙家三爷子个个都是有担当的人咯。” 江順之说:“晓得晓得,这十里八乡哪个不晓得嘛。” 秀瑛说:“龙家这几年不顺罗,先是秉灵他爷得痨病借债治病办丧事,后又是焕章焕明出世添人加口,本来家底就薄咋个撑得住,人家秉诚大哥为了这个家到现在都还没娶堂客。不过,只要过了这道坎儿,龙家的日子就会兴旺的。” 江順之说:“你这话我信。不过,龙家这道坎儿有点深哟,不太好过得去哟。” 秀瑛说:“爷,只要我今天把钱拿回去了,帮助秉灵把甘蔗生意做成了,龙家这道坎儿就过去了唦。” 江順之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头了,忙说:“慢倒慢倒,‘你今天把钱拿回去’,你今天把啥子钱拿回哪里去?” 秀瑛扶父亲坐下,用手轻轻捶着江順之的腿说:“把你的钱拿……哦,借回去唦。爷,我今天就是回来向你求救,借钱救龙家的急的。” 江順之把秀瑛的手一下挡开,“莫捶了莫捶了,你这手贵,捶一下不晓得要捶脱我好多钱。” 秀瑛笑着说:“不贵不贵,我给你捶腿是孝敬你的,不要钱。” “不要钱你要我的命!”江順之说:“闺女呀,爷平时是咋个过日子的你是晓得的唦?一年到头肉星星都不敢闻几回,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你倒好,一个借字就想把我辛苦一辈子攒下的老窖整起走唢?” 秀瑛说:“爷,哪是整起走嘛,人家是借你的哟。” “借?借你个鬼哟。你借了拿啥子还?” “秉灵说,等甘蔗生意做成了就还。” “信倒嘛,做成了就还,那要做败了呢?” “呸呸呸,爷,你咋个是乌鸦嘴哟,人家生意都还没做你就咒人家。” “这凡是都有个万一,”江順之说:“这万一要是做败了,你给我说啷个办?” 秀瑛嘟嚷着说:“那就借倒嘛。” “借倒?借个鬼呀,那就打水漂漂啦。”江順之心一硬说:“一个字,不得行!” 哪知秀瑛也把脸一沉说:“爷,我今天跟你说清楚,我是跟龙家的人打了包票的,借不到钱我是无脸回去的。所以,你老人家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噫,你今天还赖倒起了唢?” “我就赖倒了。” “吔,你今天还要耍横呢?” “我就耍横了。” 江順之气极了,站起身说:“我,我不跟你说了。”说着,起身就要走开,但他往东秀瑛就往东边拦,他往西秀瑛就往西边堵。江順之要喝水,秀瑛就把他水碗端了。江順之要吃饭,秀瑛就把他饭碗端了。就连江順之屙屎,秀瑛都在茅斯门口站倒。江順之气得顿着脚连喊:“反了反了!”然后叹着气说:“咳,我从小惯你,咋个把你惯成这个样子,你和那些缺家少教的刁蛮泼妇有啥子区别?” 江唐氏一边给外孙们夹菜,一边说:“瑛她爷,娃娃遇到难处了,你就帮一下嘛。再说,人家是借你的又不是不还你。” 江順之说:“你个妇道人家懂啥子?借我的,嘿嘿,你信倒嘛。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江順之弄个一说倒把江唐氏惹着了,她生气地说:“瑛她爷,你弄个说我就要说几句公道话啦。秀瑛是狗吗?秉灵是狗吗?他们是你的乖乖女和好女婿。就说这龙家,银沙镇还找得出第二户这么忠厚的人家吗?从秀瑛的公公龙庭树大哥,到她大伯子龙秉诚,哪个不是忠厚的人。就是我们的女婿龙秉灵,你不也常常夸在嘴边。远的不说,就说去年你害毛病,只带一个口信去,人家秉灵放下活路就去请太医。见你三副药下去不见好转,龙家两弟兄扛起滑竿飞踏踏地跑过来,抬起你就往银沙镇送,去找从虞城大医院回来养老的老中医汪太医看病。你说怕在镇上住倒起花钱多,人家又把你抬回来,过不几天又抬到镇上去看病,这来来去去折腾好多回,人家吐半个不字没得?龙家兄弟说他爷走得早没有尽到孝,就把孝心用在你身上了。我们的儿子江秀坤那年听说洋人要烧北京城,伙起几个同学北上去杀洋鬼子,一去十多年没得消息,到现在生死不明,二天给我们端灵牌子的除了秉灵还有哪个嘛?你那钱不拿给秀瑛他们救急,未必放在那里生儿吗?呜--呜--” 正在吃饭的焕章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拍了下胸脯说:“家公,你的钱要是我爷还不清我来还。” 焕明跟着说:“还有我呢。” 秀瑛把两个娃娃的脑壳一按说:“背时的,吃你的饭罗。” 江唐氏一阵哭诉句句说到了江順之的心里头,他本来想把钱拿出来算了,但一是搁不下这张老脸,二来他怕就这么把钱轻易拿出来了,秀瑛他们不知珍惜,这一旦开了头二天又来二回咋个办?于是,他沉着脸从腰间取下钥匙,往桌子上一拍说:“不借就是不借,你两娘母就是把天说破了我也不借!哼!”说完,他倒背着手气哼哼地走了。 江唐氏看到桌上留下的钥匙,明白了老头子的意思。她轻轻推了推低头垂泪的秀瑛说:“快跟我来,你爷答应了。” 母女俩来到里屋,江唐氏用钥匙打开柜子,翻腾半天抱出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银票。江唐氏双手颤抖着捧起这叠银票,含着眼泪颤声说道:“秀瑛,莫怪你爷,他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才攒下了这点家底,这可是我和你爷的命哟。” 秀瑛接过银票,流着泪水说:“姆,我晓得。” 秀瑛来到江順之房门前,跪在石阶下说:“爷,我和秉灵给你磕头了。” 江順之站在门后,看得真听得实,他抹了一把满面泪花没有作声,看着女儿牵娃抱崽地走出了家门。 02:龙家故事之第三节 这天,秉诚接到人带信,一华里外“海面上”的大户姜老太爷要坐滑竿下江口城。眼下正值“三伏天”暑热难当,秉诚和张二娃只能昼伏夜行,就这样两人身上的衣服也是湿了干干了湿,出汗最多时衣服能扭出水来。一百多华里的路程两天多才走到,等拿到力钱后,两个行将虚脱的人又不分昼夜的往回赶。带去的干粮早已吃完,又不舍得花钱买吃的,实在饿得慌就趁着夜色去地里刨两个红苕,在路边用田巴凼的水洗洗,也不管是否干净就连皮带泥的顺进肚子里去。 这天烈日炎炎,快到中午时分,两人又热又累又饿,迷迷糊糊硬撑着往回赶,远远地都能看见大塆山顶上那颗黄角树了,忽见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两人走近一看是一个年轻女人,只见她口吐白沫,头发蓬乱,面如菜色,人事不省,一看就知是中暑了。秉诚用手在女人鼻孔下试了试,觉着气若游丝。 张二娃急着赶路,说:“走吧走吧,一个女人,莫管她。” 秉诚说:“不管她会死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嘛。” “我都快死了,哪个来救我呢?” “你要死还没死唦,你还在走路说话唦,人家不但说不了话,气都快落了。”秉诚着急地说:“来,帮一下,把她抱到那片竹林里去。” 张二娃说:“咦,这是个女人哟,挨都不能挨,你还敢抱她?” “挨了咋个样?抱了咋个样?你是不是个男人?”秉诚说着,抱起那女人跌跌撞撞地走进竹林里。秉诚把女人平放在阴凉的地上,一边用手掐住女人的人中,一边说:“快去那边田巴凼弄点凉水来。” 张二娃说:“我无碗无瓢,拿啥子弄水?” 秉诚情急之中脱下衣服往张二娃身上一扔,“拿去,把你的衣服也脱下来,在水里浸湿了提过来。快点!”秉诚几乎是吼道。 见一向性情温和的秉诚发这么大火,张二娃不敢怠慢,赶快照办。 秉诚将衣服扭出的凉水洒在女人脸上,如此三四趟,女人终于喘口气呻吟了一声。秉诚又把女人的头抱起来,在她耳边说:“把嘴张开。”等女人张开了嘴,秉诚对张二娃说;“快把水淋到她嘴巴头。”张二娃赶紧扭衣服,水流进女人的嘴里。女人慢慢睁开了眼。 “大姐,”秉诚问:“弄毒的太阳,你咋个一个人在外头走嘛?” 女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秉诚又问:“大姐,你姓啥子?你家住在哪里?” 女人轻轻说:“半坡头。” 张二娃说:“半坡头?未必你就是那个刘寡妇?” 见女人点点头,秉诚问张二娃:“你认得到她?” “你说啥子哟,我怕认得到她。”张二娃着急地说:“那半坡头就只有她一家独门独户。早就听说那里住着两个寡妇,老头得病死了,儿子又遭乱党炮火打死了。” 秉诚埋下头,见怀里的女人眼里充满了泪花,忙对张二娃说:“莫说了莫说了,都是造孽的人。来,把滑竿弄过来,我们把她抬回去吧。” “哥,”张二娃说:“我的肚皮都贴脊梁骨了,饿得路都走不动了,哪里还抬得动人罗。” 女人说:“两位大哥谢谢了,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女人撑了几下实在撑不起来。 秉诚说;“莫动莫动。我和二娃都饿惨了,等我们歇会儿匀了气力,再弄你回去。” 女人好像想起了啥子,突然说:“那边路边的篮子里头有吃的,是我去给婆婆上坟时摆坟头的几块包谷粑粑,如果不嫌弃,你们就把它吃了吧。” 张二娃听说有吃的一下来了劲,几步窜到女人倒地的路边,拎起个竹篮子就回来了。张二娃撩开竹篮上搭着的布,见里头当真有两块包谷粑粑,不过已被太阳烤得硬邦邦的。二人哪管那多,一人一块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粑粑,秉诚说:“二娃‘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口软’,刚才吃了别人的东西,这下该给人家出力了吧?” “吃她两块粑粑,就当是我们救了她她回报我们的嘛。”二娃说:“要抬也可以,我们抬滑竿的就是靠脚力吃饭,但是,我还没有抬过不拿钱的人。” 女人轻声说:“大哥,莫为难了,你们走吧,我多歇会儿,各人慢慢回去。” 秉诚说:“你看你中了那毒的太阳,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哪还走得那远的路?”然后他对张二娃说:“二娃,哪个说不给你脚力钱,要给。” 二娃说:“她又没点脑壳,你打啥子包票哟。” 秉诚说:“这次抬姜老太爷下江口城,人家给的脚力钱还没分唦?等会儿你多拿一块我少分一块,不就对了?” 张二娃吃惊地说:“啥子?你来给我钱!凭啥子?她又不是你的堂客,你凭啥子帮她出钱?” 秉诚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说弄多干啥子?今天要是别人碰到这种事情会啷个做我不晓得,但我龙秉诚遇到了我就要帮人帮到底。二娃,你把滑竿给我扛回去,我一个人把这位大姐,不,是大嫂背回去。” 二娃说:“哥,莫说了,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不抬二天啷个做你的兄弟呢?我抬,我抬就是了。” 女人本来还挣扎着不让他们抬,但猛听到“龙秉诚”三个字,她突然改了主意,任凭两个男人把她弄上滑竿抬着走起来。 一块包谷粑粑抵得住哪点饿,毒日当头,走不了两里地,两个男人又觉得眼冒金花。终于,好不容易挪到女人家门口。女人从腰间取下钥匙,看着秉诚打开了房院的大门。院子里墙角拴着的一条威猛的大黄狗好一阵狂吠。 这张二娃打死个人都不进院门,他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是个接了堂客的人,绝不能沾寡妇地界的晦气带回去,让他的堂客哪天把他也给尅死了。说完,也不等秉诚回话就自己径直下山去了。 看着秧秧无力的女人躺在滑竿里,秉诚说反正我没接堂客不怕沾晦气。说着抱起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屋里去,把女人往床上一放,刚一转身,只觉眼前一黑就软在地上万事不知了。 也不晓得过了好久,秉诚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凉爽的床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诱人的气味。他想撑起身子,猛然发觉自己浑身一丝不挂。他紧张地抬头一看,那女人正在床头的油灯下补他的衣服。 女人觉着身后有动静,不觉扭头后看。秉诚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下身说:“不许回头,快点把脸转过去。” 女人“扑哧”一笑,说:“你用手捂啥子?你那东西未必和我那死鬼男人的长得不一样吗?再说,刚才给你抹身子的时候,都看过好多回了。” 秉诚羞得直问:“你还给我抹过身子?” 女人说:“你以为我想给你抹?你那身子好粪,又汗又黑又臭,我恨不得拖到院坝头去冲它十桶水。我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抹干净了。要不,你那脏兮兮的身子才上不了我的床呢。” 秉诚说:“哪个想上你们女人的床?还好意思把我的衣服脱了,你也做得出来。” 女人笑着说:“是你各人像死猪一样地赖在地上喊都喊不醒。我也是好人做到底,给你抹澡,洗衣服,这,刚刚晾干了又给你补衣服。好了,拿去穿上嘛。”女人说着,背着身把衣服扔了过来。 秉诚赶紧穿上衣服就想往外走,被女人叫住了:“你急匆匆的往哪去?” “回家去呀?”秉诚背着女人说:“黑灯瞎火的,两个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头,要是让别人晓得了咋个说得清哟。” 女人说:“要说说不清,早就说不清了。我一个寡妇家家的都不怕,你个七尺男人还怕啥子呢?要走也不急这一会儿,把饭吃了再走嘛。” 一听“吃饭”两个字,秉诚顿时觉得饥饿难耐,手脚发软。心想,反正已经说不清了,也不在乎吃饭这一会儿。于是回头一看,在明晃晃的油灯下,桌子上摆着三个碟子:一碟嫩嫩的泡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干蒸老腊肉,桌子边上还放着一大盆热腾腾的红苕稀饭。看到这些,秉诚早已是清口水直流,他也顾不得礼节了,抓碗舀饭轰轰烈烈的吃起来,只听得女人在旁边直喊:“慢点,慢点,都是你的,没得人跟你抢。” 这次抬滑竿下江口城,来回300多里路,四天时间中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这稀饭熬得融融的,花生酥得脆脆的,腊肉蒸的香香的,爽口极了,秉诚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好饭。吃完饭,秉诚用手把嘴巴一抹,放了一个响屁,打了两个饱嗝,说了声“谢了”,就头也不抬地转身准备离去。 女人又把他叫住了:“你去哪里?” “天黑了,我要回家去了。”秉诚仍然背对着女人,声音柔和多了。 “天黑了,天黑了,天早就黑了。但是,在天黑之前,我给你抹过身子,我是仔仔细细地看过你好多遍,你,认真看过我一回吗?” 听者女人带哭腔的声音,秉诚怔怔地楞在那儿了。 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蓦地,一股强大的电流充满着全身,他已经灵魂出窍不能自己,被轻轻地拉着回坐到饭桌前。小手又轻轻地抬起了他的下巴,秉诚慢慢的抬起了头,大胆地仔细看着油灯下那张女人的脸。这已不再是白天看到的那张乱发蓬松、目光呆滞、面如死灰的脸,而是一张皮肤白皙的俊俏的脸庞:弯弯的眉毛,挺拔的鼻子,红红的嘴唇,大大的眼睛里喷射着火一样的光芒,目光里透着无限的期待。秉诚以前认为弟媳江秀瑛长得很漂亮,直到今天他才晓得世界上还有更美的女人。女人刻意地梳洗过,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幽的体香令秉诚头晕目眩不能自持。 秉诚硬撑着勉强地站立起转过身去,女人突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长这么大秉诚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女人,更没有被女人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楼抱过,他再也招架不住,完全溃败了。女人扳转过秉诚的身体,一张粉嫩的脸庞贴紧了他火热的胸膛。秉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男人的激情像脱缰的野马,他一把抱起了女人,把她重重的压在了床上。 03:初识袍哥之第一节(一) 当秀瑛把一叠银票放在秉灵面前的时候,秉灵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兴得抱紧秀瑛就在她脸上使劲的亲了一下。兴奋过后,秉灵又开始犯愁了。这做生意得有门道,生意经生意经这是一本经啦。就说这贩甘蔗,如何收购?价格几何?水路通达吗?甘蔗卖到哪里?啥子都不晓得啷个弄。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恩师许先生,他的女婿王金财大哥常年在船上跑,必定见多识广,不如先求教于他,听听他的意见再行决断。 这天,秉灵提了10个鸡蛋,又去石坎場店铺里封了一包红糖,拎着礼物就朝王金财家里走去。 王金财家住石坎場旁边,平日里在长江上跑船,靠拉纤为生。虽然如此,但王金财前几年嗨(加入)了袍哥,在银沙镇礼字公口舵把子周春山堂下做十排幺满(袍哥中最普通的会员),在江湖上也还算是有点面子的人。 这袍哥称哥老会,在四川又称哥弟会,它发源于四川,流传于云南、贵州、湖北、江西、广东、广西、陕西、甘肃等省,踪迹遍布全中国。从清朝到民国的漫长时间里,袍哥曾广泛活动于四川的城镇乡村,是四川民间有着最为广泛影响的帮会组织,与青帮、洪门为当时中国三大民间帮会组织。由于该组织以反清复明为目的,因此在清代是少数人的秘密组织。辛亥革命前夕,以袍哥为主力军的‘同志会’组织了四川保路运动,辛亥革命后,袍哥公开合法后,就成为四川大多数成年男性直接参加或受其间接控制的公开组织,对四川社会各方面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因此,秉灵找已经嗨了袍哥的王金财探做甘蔗生意的路子算是找对人了。 秉灵与王金财是有交情的。秉灵在私塾许先生门下为徒时,对先生恭敬勤勉,深得先生喜爱,被先生视同亲子一般。先生平时在女儿女婿跟前多有念到秉灵,王金财陪堂客回娘家时,在老丈人的家里多次见过秉灵,因此,秉灵与王金财也算是有过交往。 这天,王金财跑船回来正在家里歇气,见秉灵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王金财说:“噫,秉灵兄弟咋个今天有空过来了呢?” 秉灵把礼物放在桌子上,说:“一点茶食。过来看看姐姐。” 王金财给秉灵到了一碗茶水,说:“来就来嘛,提些茶食来干啥子?”说着,顺手将礼物拎进里屋去。 “姐姐呢?”秉灵在桌前坐下问。 “去河边洗衣服去了。”王金财从里屋出来,在秉灵对面坐下说: “找你姐有事?” “找我姐没事,倒是找大哥你有点事。” “啥子事,只管说。” “大哥常年在江湖上蹬打,见多识广,我有一事求教,想让大哥教我。” “啥子事,说嘛?” 秉灵就把自己娶亲和为父亲治病举丧等借债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把自己想做甘蔗生意赚钱还债的想法讲了出来。哪知王金财听完后一个劲儿地摆手摇头,笑着说:“你娃娃胆子太大了,啷个想出这个方儿。你以为是个人都敢做甘蔗生意的?要是可以早就有人做了,哪里还等到你来做?” “为啥子?” “为啥子!你以为像你在家种田,交了租摊了税剩下的就是各人的。做生意就没有弄个撇脱,那是在江湖,是有江湖规矩的。江湖规矩你懂不懂哟?” 秉灵疑惑地摇了摇头。 “就说银沙镇这一片片,沿河两岸那是袍哥大爷锦金山万寿堂舵把子周春山周大爷的码头。在这一档档做任何事情他老人家不点脑壳,哪张帆敢伸开哪条船敢靠岸。莫说你是个‘空子’(袍哥的隐语,意即不在袍的人),你就是嗨了袍哥,也得向码头‘阐条子’(介绍情况)、‘报盘’(汇报情况),然后向舵把子‘拿上咐’(拿言语),等舵把子点了脑壳,向堂口‘打响片’(将事情向袍哥内部公布)后,你才敢在银沙镇码头操。如果你要想做成甘蔗生意,你还要拿上你的‘公片、宝扎’(证明袍哥身份的凭证),再求得堂口龙头大爷、圣贤二爷、桓侯三爷的‘三大宪片子’,向沿江各码头‘拿言语’。特别是虞城仁字码头的范汉江舵爷,如果没有他老人家点脑壳,你的甘蔗就是运到了虞城也靠不了岸,就是靠了岸你也卸不了货,卸了货你也进不了厂,进了厂你也拿不到钱,拿到了钱你也走不脱路。” 秉灵听完后心里凉透了。他想了想,又问:“那范胖子啷个敢在这方码头做甘蔗生意呢?” “范胖子啷个敢做?”王金财冷笑着说:“范胖子是哪个你晓得不?莫说范胖子本人嗨了袍哥,是虞城袍哥大爷范汉江的亲兄弟,就是他个人还是堂口的三爷,他的‘公片、宝扎’在银沙镇这一方还是‘关火’的。如果,他再拿着范汉江大爷的宪片子,就是上合江去泸州那也是‘吃通’(到处都行得通)。你咋个敢和他比?” 秉灵唉声叹气地说:“咳,弄个说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王金财说:“你说呢?” 秉灵好不容易借到钱,就不甘心的说:“真的就无路可走啦?” 王金财想了想,说:“其实,路还是有一条,你嗨袍哥唦!” “嗨袍哥?”秉灵说。 王金财说:“是唦你一天到晚窝在这山沟沟里头,哪晓得江湖上的事。现在而今眼目下,袍哥在地面上火得很罗。” “为啥子?”秉灵问。 “为啥子?”王金财颇为得意的说:“就为了前几年袍哥发起的‘保路同志会’,帮孙大总统打下了大清江山建立了民国,孙大总统认为我们‘哥老会’是他们‘同盟会’的兄弟伙,允许我们在各处设码头开堂口。现在想嗨袍哥的人不少哟,但不是是不是的人都可以入袍的。” 秉灵问:“那要啷个才能入袍呢?” 王金财说:“要想嗨袍哥,必须要有‘恩、承、保、引’四大拜兄的栽培才能‘嗨皮’(加入)。如果你老弟要想入袍,我可以做你的引进拜兄,然后你再拜请堂口的红旗五爷做你的保举拜兄,拜请当家三爷做你的承认拜兄,最后拜请掌旗大爷做你的恩准拜兄,你就可以参加‘开香堂’了。嗨了袍哥后,你必须从十排幺大干起。你识字又聪明,等过几年,你办事得力勤勉对堂口有贡献‘插柳上山’(从小老幺一步一步提升上去),受到”冒顶‘(袍哥大爷的别称)的‘赏示’得到‘超拔’(越级提升),在堂口里面能够‘镇堂子’(能服众),你就可以拿‘公片、宝扎’和‘幺二三宪片子’(哥老会中大爷、三爷、五哥的红片叫三大片子,俗称三大宪片子),到各处拜码头‘拿上咐’。到那时,各码头就会给你‘扎起’(帮助),你不是就可以做甘蔗生意了吗?” 听完王金财的一篇宏论,秉灵的心都凉到肚脐眼儿下头去了。他说:“大哥,我不在袍,你说了半天我都没听懂几句。大概意思是我要嗨了袍哥,过几年说不定我才有机会做成甘蔗生意?” 王金财说:“聪明。” 秉灵的脑壳又耷拉下来了。 秉诚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依稀记得昨晚激情迸发的过程。女人就躺在身边,一双大眼温柔的看着他。女人问:“饿了吧?起来吃饭吧。”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床做好饭。秉诚又闻到了桌上老腊肉的香味。他按住了准备起身的女人,将她紧搂在怀里,好像怕刚刚得到的幸福将要瞬间逝去似的。然后他松开了女人问道:“你是人吗?” “你说呢?”女人娇嗔地反问。 “你不是人。” “那是啥子?” 03:初识袍哥之第一节(二) “是妖精。小时候我公给我讲过《聊斋》里的鬼怪故事。你就是那里面的妖精。” “你说是就是。” “故事里的妖精都是好妖精,但很悲惨。你悲惨吗?” 听这话,女人眼里充满了泪水,泪珠顺着脸颊流到了床上。秉诚赶紧用手给她抹泪,嘴里说:“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是我自己伤心了。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嗯。”秉诚点了点头。 女人翻身平躺在床上,眼望屋顶,若有所思地说:“我的名字好像叫张发芝,我也记不清了。自我进了刘家的门就没人再叫过这个名字,久了就记不清了。我家住在谭河坝,听说离这里很远,有一百多里路哩。我六岁就到刘家来当媳妇了,咋个来的我也记不太清。我公婆从不给我讲我娘屋的事,也不准我问,问了他们也不说。到今天,我使劲想都想不起我爹娘的样子。来刘家后,刘家人叫我‘二妹’。” “二妹。”秉诚喃喃的叫了一声。 女人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她转过身来,用手抚摸着秉诚的脸庞说:“就这个名字也有好多年没人叫过了,外头都叫我刘张氏。因我男人是个独儿,没有兄妹,刘家就把我当闺女养。要说我公婆对我还真不错,就是大我五岁的死鬼男人老是欺负我,总说我是抱来的妹儿。我男人叫刘成器,我背倒他喊他刘宝器。我婆婆对他说,这不是抱来的妹儿,是给你接的堂客。他说他才不要啥子堂客,只晓得在家里头白吃饭。其实,我哪里白吃饭,我啥子事情都做。打柴割草,洗衣做饭,总之,婆婆做啥子我就做啥子。只是后来人长大些了,婆婆说女人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不好,就很少叫我到外面去打柴割草了。” “怪不得你的皮肤弄个嫩滑,”秉诚说:“就是没有晒到太阳。” “讨厌。”女人接着说:“也不晓得是我的命不好吗还是刘家的祖坟山没有埋好,听说修这座房子的时候,是请了阴阳先生看过的得嘛,咋个祸事接到出哟。先是我公公跑马帮在贵州遇到‘棒老二’(土匪),东西抢了不说还把人伤得好重,费了好些力气把人弄回来,没熬几天就落气了。我婆婆请了道士来屋头做法,道士说要冲喜。我才刚刚十五岁,就喊我给我男人圆房。哪晓得我那男人血气方刚,急着要抓土匪给我公公报仇,我们圆房才三个月,他就背着我和我婆婆偷偷跑去虞城当了兵。后来听说被拉去广东打乱党,没过好久就有军爷来报说我男人遭炮火打死了,到现在尸首都没看到。”女人说着大哭起来。 秉诚轻轻拍着女人的背,一句话也不说,让女人的眼泪尽情的流。 女人哭累了,又接着说:“我婆婆遭不住两回打击,哭瞎了双眼,上个月初七那天也撇下我走了。” 秉诚问:“你屋头两个男人都走了,你和你婆婆两个女人又靠啥子生活呢?” 女人说:“还好,我公公为我们留了几块田土,佃给‘山脚下’王幺爷一家种起的。王幺爷为人厚道,收了粮食该交的一颗不少的都交给我们,日子也算过得去。就是他那二儿子是个在外头跑摊儿的,很不规矩,欺负我婆婆是个瞎子,在屋头进进出出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不光是他,我晓得打我主意的还大有人在。前两年半夜三更有装神弄鬼的,有拨门闩的,还有翻院墙的。我喂了一条叫“黑娃”的恶狗都遭那些狗日的给毒死了。外头院坝那条黄狗叫‘虎仔’,我怕它又遭毒了,教它不吃别人喂的东西。虎仔很乖,不是我喂的东西它不会吃。白天我就把它拴在院坝头,晚上才把它放开。平时我是不准它出大门的。在‘虎仔’还没有长大的时候,我就靠它帮我防身。”女人说着用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个弯弯的东西。 “那是啥子?” “那是弩。”女人说:“是我公公跑马帮的时候从云南、贵州弄回来的。这东西厉害哟,前些年我公公用它打过野兔的。有一回,王老二翻墙进来推我房间的门,我打开门用弩对着他说‘你敢进来老娘就弄死你’。王老二不晓得这东西的厉害,嬉皮笑脸的说你还跟我办家家酒唢,说着就往我的屋头走。我眼睛一闭,往他脚杆上就是一下,他当时就倒在地上嚎叫起来。我婆婆听到声音后,打开房门摸起根叉棍,瞎起眼睛就打过来。王老二扳命样的跑了出去,后来就成了瘸子。这件事情发生后,晚上就清静多了。我婆婆一走,弄个大个院子就剩下我一个人,每到晚上我都怕得不敢睡着觉,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吓得很,拿着弩全身发抖地缩在床上。咳,这样的日子好久是个头哟。”女人说着,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秉诚。 “那你昨天是咋回事呢?”秉诚问。 女人说:“昨天我是去坟上给我婆婆‘烧七’。想到她老人家一走,剩下我孤苦伶仃,二天的日子咋个过哟。想到想到的就在婆婆的坟上伤伤心心的哭起来。也不晓得哭了好久,哭的一点力气都没得了,走在路上晕晕乎乎的就倒了。哎呀,你弄个好心肠干啥子嘛,让我死在路上就一了百了啦。”说着,不停地捶打着秉诚的胸膛。 秉诚再次抱紧了女人说:“我要不救你我现在去抱哪个呢?但我昨天明明看到你在地上倒起好像气都快没了,咋个把你抬回来后你好得弄个快当?” 女人破涕为笑说:“其实我就是哭久了伤了元气,遭太阳一晒就晕过去了。你们把我弄到阴凉坝,又用冷水浇我的脸我就清醒了,多休息一下是回得了家的。” “你回得了家?”秉诚说:“我看你当时身子软得很呢。” “装的唦。” “装的?为啥子?” “为啥子?”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守寡了弄多年,男人是啥子气味都记不得了。这突然间一个男人把你揽在怀怀头,闻倒起一股子男人的汗气,那种感觉你是不晓得,我就是想在你的怀怀头多躺阵子。后来又听说你是‘龙秉诚’,那我就更不想放过你了。”女人说着捧着秉诚的脸,在他的脸上嘴上亲吻起来。 秉诚一边回吻着女人一边问:“你啷个晓得龙秉诚是哪个?” 女人停住了亲吻,紧抱着秉诚说:“我啷个不晓得龙秉诚是哪个?你们龙家的事这一方的人都在传。特别是你龙秉诚,12岁学种田为父分忧,漂亮媳妇不要让弟先婚,拼了命抬滑竿撑起一个家,至今打光棍省钱养家人,你龙秉诚的担当那个不晓得。所以,当我听到‘龙秉诚’三个字,再看到你要自己出钱请人抬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认定你就是真正的龙秉诚,我就耍了个心眼,要把你弄回我屋头来。” 秉诚明白了原委,笑着说:“好哇,原来你是安起套套的呢。”说着就对女人胳肢起来。 女人在床上夸张的扭动着,大笑着说:“这不是我安套套,这是老天的安排,我们今生有缘。” 秉诚停住了手,说:“你说是老天的安排?” 女人说:“是唦,即使我弄个想也不一定干得起唦。你看哈,如果昨天那个叫‘二娃’的不各人先走,你未必要进我的屋,就是进了我的屋你还不是要和他一起走;你把我抱进屋后,如果不饿昏了晕倒在我的屋头,你要走我也不能估倒把你拉回来唦?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安排的呢?” 04:初识袍哥之第二节 秉灵从王金财家慢腾腾地走回家,见院里屋檐下摆放着滑竿就知道哥哥回来了。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瞧见人,就问正在里屋补衣服的秀瑛说:“大哥呢?” 秀瑛说:“刚才还看见的,不晓得去哪里了。”正说着,院坝里有走动的声音,秉灵出去一看,见秉诚挑着水往厨房里走。秉灵赶紧跟过去帮秉诚倒水,说:“哥,你出去好几天,累倒了,你歇一下我来挑。” 听秉灵这么说,秉诚想起与那女人的事脸上一阵阵发烧,好在厨房里黑秉灵没看出来。秉诚说:“缸快满了,不挑了。”说着放下水桶,与秉灵一同来到堂屋。兄弟俩在桌子前对坐下,秉诚问:“有事吗?” 秉灵说:“是有事情想和哥商量。” “啥子事?”秉诚问。 “甘蔗生意可能要黄。” “哦。”秉诚对弟弟想做甘蔗生意这件事一直有顾虑,主要觉得不熟悉路子风险较大。但见秉灵一再坚持,想想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也就没有阻拦。现在听说这件事要黄,心里并觉不吃惊。他问:“为啥子?” 秉灵就把王金财的话向秉诚讲了一遍。秉诚听完后很吃惊,问:“啥子?他要你先嗨了袍哥?” 秉灵说:“他就是弄个说的。” “不行不行,肯定不得行。”秉诚坚决地说:“我们家祖祖辈辈做人都很清白,那袍哥是些啥子人?里头的‘烂摊儿’、‘混混’多了,有些还是过去的土匪‘棒老二’。就说那周春山原来就是个土匪,官府都通缉过好多回。这几年也不晓得咋个回事,听说他居然当上了银沙镇‘礼’字堂口的老大。前一回,我跟张二娃抬滑竿下重庆,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三个‘棒老二’,拿刀比起喊我们把钱拿出来,要不是我把钱藏在滑竿的筒子里头就遭他们搜去了。过后张二娃说,其中有个脸上有刀疤的人,他在银沙镇赶场从‘礼’字码头路过的时候,看到过那个人从堂口里头走出来。他说,当时他还想,啷个那个人长得那样怪相,脸上有一溜刀疤。” 秉灵听了哥哥的话,就说:“哥,我也觉得嗨袍哥要不得。你是屋头的当家人,你说了就是。不过,那甘蔗生意就做不成罗了。” “做不成就不做。”秉诚说:“不就欠三五十两银子的帐嘛,再苦两年就挣伸了,不急。” “那,借我老丈人的钱就还他咯?” “还啦还啦。那是老人家一辈子存下的血汗钱。说老实话,现在外头弄个乱,江湖弄个险恶,我还怕你生意万一打倒了,把人家老两口的吊命钱出脱了,你啷个对得起人哟。” 秉灵说:“还是哥想得周全。兄弟一时性急,是想早点把帐挣伸了,好让哥接个嫂子回来。看到你为了这个家弄个忙累,一天到晚生活得孤孤单单无滋无味的,我和秀瑛说起都难过。” “好啦好啦,”秉诚安慰说:“你们的心思我还不晓得?其实大家都在劳累,你和秀瑛哪个不累?哥的事你们就莫管了,哥心头自有主张。” 第二天,秉灵和秀瑛一起去把银票还了。江順之知道了龙家欠债的事,非得往秉灵荷包里揣五十两银票,连说是借给他们的,二天要收回去的。秉灵推辞不过,一定出了借据才收了银票。 秉灵用老丈人处借来的钱还了债,家里的压力小了,日子也松泛了许多。于是老母亲又一再催促,将秉诚的婚事提上日程。但每次与秉诚商量他就是不同意,就丢出一句话:“我的事你们不要管。” 哪能不管呢?这天,秉灵又向他哥哥提起他的婚事来。秉灵说:“哥,昨天‘斑竹林’的王三娘又来给你提亲了,说的是‘石院子’陈宏光陈大爷的三姑娘,今年十六岁。王三娘说她手工活路好,人脾气好贤惠,而且……” 秉诚说:“我说过好多回了,我的事你们不要管,我各人的事我晓得。” “啷个能不管呢?”秉灵说:“哥,你都三十有三咯。一天累到晚的,回到屋头连个捂脚的都没得,我这当兄弟的心头好难过哟。这件事,姆都催了好多回了,她还怪我兄弟不会当,对哥哥的事情不管不问的。” 秉诚说:“你们咋个想的我都晓得。我都说了,我个人的事我个人晓得。” 秉灵说:“你晓得的是啥子就说出来商量嘛。你是不是心里头已经有人了哟?” 秉诚说:“我晓得的是,家里头虽然还了外债,但你借江老太爷的钱不是债呀?他老人家虽说不要你的息钱,还哪个时候有钱哪个时候还,那是他老人家的好心但我们不能就弄个闷起唦。再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了,特别是焕章,都十二岁了,早该发蒙了,再不去读书都要晚啦。” 秉灵说:“焕章读书的事先放一放,把你的亲事办了再说。” 秉诚说:“放不得了。焕章虽说是你的儿子,但他也是我们龙家的长子。这娃娃灵性得很罗,秉性很像他公,是我们龙家的好苗苗。他才多大?小小的年纪就天天扭倒我要学种田,还说我也是十二岁学种田的。” 秉灵说:“他要学你就教他嘛。” “屁话!”秉诚生气了。“让他学种田?现在外面世道变化有好大你晓得不?我抬滑竿去银沙、下江口、走虞城,还是看到了一些外面的事情。你晓得不,那城里头都在办洋学堂了。未必你想让焕章他们这代人还过我们这样的生活?就是你想我也不准!作为这个家的当家人,我要对得起我们龙家的祖宗。” 见秉灵有些委屈的埋着头不说话,秉诚放缓了语调说:“哥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的亲事不着急,先让焕章去读书吧。” 过了几天,秉灵把焕章喊到跟前说:“你今年十二岁了,像你弄个大的时候,你伯爷都跟你公学种田了,我也在外头跟人学相马买牛求生活了。你晓得屋头现在是啥子情况不?” “晓得。”焕章说:“大爷不接堂客和你们把嘴巴角角省出来的钱供我读书。爷,你放心,我晓得展劲。” 看着儿子弄个懂事,秉灵心里很高兴。他说:“光是展劲还不够,所谓‘师高弟子强’,只有先生把真东西教你你才能学到真本事。”于是,秉灵就把当年他是如何尊师重教,如何得到先生传授相马术的事向焕章讲了一遍。 焕章点着头说:“爷,我都记倒啦。” 石坎場几年前来了一位教书先生,此人姓马名明翰,四十多岁,听说是从北边过来的,说起话来有些“苗”(与当地方言相异)。尽管马先生想早点融入当地社会,一直在学当地方言,但说起话来总带股子“苗”味儿。按秉诚的说法,此人走南闯北必定见多识广,学问高深与否先不说,教起书来肯定会有一些新鲜的东西。秉灵也觉得读书长学问是一个方面,熏陶其它的知识也很重要,比如当年他学到的相马术就终身受用。因此,焕章就拜在了马先生门下读书。 其实,焕章发蒙并不算晚,和他一起读书的还有一位二十岁的同学,此人也姓马,名始初。马始初是下江人(长江流域虞城以下的地区),他的祖父当年靠偷贩鸦片起家,在当地富甲一方,后来被人“点了水”(举报),遭官府捉拿后砍了头。马始初的父亲在当地待不下去了,就变卖了家产带着家人来到了这石坎場旁边置地安家。这马始初是马家的独子,得其父母百般宠爱,惯出了一身坏毛病。他贪玩逃学、偷盗东西、戏弄先生、欺负同学,什么坏他干什么,大概天生就有痞子根。家人已送到多处私塾求学,后都因其犯错太多先生不能容忍,而被拒之门外。马家听说石坎場几年前来了一位同姓先生,且教书口碑不错,认为他是个外乡人不了解情况,就把马始初送来读书。这马明翰何许人也,耳不聋眼不花,闯荡江湖多年,是什么样的人一看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他收下马始初一来碍于都是马家人,二来也不想初到异地就与人“结梁子”(结仇)。他认为教不教是在先生,而学不学就在自己了,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自己不想学好神仙都救不了。 04:初识袍哥之第三节 焕章深知自己能来此求学极为不易,因此自己除学习勤奋外,为先生干活也非常卖力。每天他总是早早的来到学堂,把庭院和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先生的水缸挑得满满当当。趁着先生在后山的小竹林里练拳脚,焕章就把水烧开将先生的茶泡上。刚开始马明翰很吃惊,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但他从不作声,佯装没看见。再后来,在放了学同学都走光后,焕章竟试着进入先生的内室去帮着搞卫生。马明翰仍然不做声装着没看见,就算是默许了。焕章在先生的卧室里经常看见床上摆着汗臭的脏衣服,有的还有破口。每当这时他就裹上衣服带回家去,让母亲洗净晾干缝补好后,再在早上上学时整齐的摆放在先生的床上。这一切马明翰都看在眼里,但他从来不问不提,佯装不知。 时光在静静的流淌。过了些时日,见先生除教课外平时几乎没有多余的话,吃准了这个外乡来的先生一定老实怕事,马始初那不安分的心又骚动起来。这天天气炎热,看见学生们在静静地抄写《论语》,马明翰走出了教室。见先生走远了,马始初赶紧窜到讲台边,端起讲台上的茶碗往墙角倒掉部分茶水,掏出鸡鸡往茶碗里屙了半泡尿,然后把茶碗赶紧放到讲台上又窜回自己的座位。 这一切让焕章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准备起身去把茶碗里的脏东西倒掉时,先生已经走进了教室。 马明翰在讲台前坐下,见学生们都静静的埋头写字,于是端起茶碗往嘴边送去。焕章突然起身大叫:“先生,那茶喝不得!”焕章急切的叫声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学生们都抬起了头,教室的气氛很紧张。 马明翰狐疑地看着焕章问:“怎么了?” 马始初紧张起来,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焕章。焕章走到先生跟前说:“先生,这茶已经凉了,让我把它倒掉给你换碗热的吧。” “这么热的天,凉茶正好解渴,不用换。”马明翰说着,又把茶碗往嘴边送去。 “先生不能喝!”焕章再次着急地说。 马明翰问:“又怎么啦?” 焕章说:“茶碗里掉进了蚊子,茶水已经脏了,把它换了吧。” 马明翰看了看碗里的茶水说:“这茶水清汤亮色的,哪有蚊子呀?”说着,又把茶碗往嘴边送。 “先生真的不能喝!”焕章差点急出眼泪来。 马明翰生气了,把茶碗往讲台上一放,说:“龙焕章,你今天究竟怎么了,三番五次的不让我喝茶?” 焕章想了想说:“刚才有条狗往先生的茶碗里屙了泡尿。” 学生们“哄”的大笑起来。马始初咬牙切齿地瞪着焕章。 马明翰对着茶水闻了闻说:“嗯,好像是有股骚臭味。”他看了看讲台说:“龙焕章,你谎都不会撒,这台面这么高,哪有这么大的狗能往里面撒尿?哼,是不是有人做坏事,往我的茶碗里撒尿了,是不是?”马明翰用眼威严地往台下一扫,吓得马始初脸发白,慌忙低下了头。 马明翰对焕章说:“你说,是哪个干的?” “我就看见狗往里头屙尿了。” “你不说,那就是你干的。” “不是我干的。” “那是哪个干的?” “我就看见狗屙尿了。” “噫,小小年纪你还嘴硬。把手伸出来。”马明翰手拿篾块往焕章手心打去,打一下问一声:“是哪个干的?” “狗干的。” “哪个干的?” “狗干的。” 这场面把马始初脸都吓白了。焕章一连挨了十几下打,手心都出血了,眼睛里眶着泪花,但仍不改口。马明翰停下手,对焕章说:“去,到外面去面壁思过。” 放学时,焕章在回家的路上被马始初拦住了。“龙焕章,你龟儿敢‘点水’。” “哼!我要是‘点水’,今天挨打的不晓得是哪个。” “那你为啥子不向先生告我?” “我又不是你那种人,我告你干啥子?” “我是哪种人?” “你是哪种人你个人晓得。” “我不晓得,我要你说。” “我不说,你个人晓得。” “狗日的嘴犟。今天先生没打你的嘴巴,老子来打过。”马始初把龙焕章推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搧耳光。 这龙焕章瘦弱的身体哪是牛高马大的马始初的对手,被他打得嘴角来血,但他就是不松口。直到听见有脚步声和咳嗽声传来,马始初才收了手,站起身来扬长而去。龙焕章慢慢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瘸这腿往家里走去。 这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的马明翰看在眼里,刚才的咳嗽声就是他出的声。他像旁观者一样看完了全过程,见焕章走远了,他也转身回去了。 见焕章被伤成这样,秀瑛心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一边用湿毛巾给儿子轻轻地擦拭着脸,一边说:“是哪个狗日的干的?我去找他拼命。” “没得哪个,是我自己摔的。”焕章咬着牙,眼睛里眶着泪水,无论母亲怎么问,他就这一句话。 秀瑛无法,说:“你不说,明天我就带你去找先生评理,问他都教了些啥子学生,把我儿打成这个样。” 焕章说:“你要是去找先生,我明天就不去上学了。” “啥子,你要逃学?” “我不逃学。只要你不去找先生我就去上学。” 秀瑛无奈,冲着秉灵喊:“死人,这焕章不是你的亲生儿呀,你看了半天腔都不开。” 秉灵深知焕章的秉性,就对堂客说:“算了,娃娃都长大了,他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处理嘛,我们当大人的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秀瑛哭着说:“只是,太委屈我儿了。呜--呜--” 焕章抱住母亲说:“姆,你莫哭嘛,儿没得事。” 第二天,焕章仍如以往,早早的就去上学了。放学的时候,焕章仍然走在最后。焕章刚走到院坝中,马明翰站在他身后的屋檐下突然说话了:“你昨天被人打了?” 焕章背对先生站住了,没有回话。 “你昨天明明知道是谁干的,为啥不说?” “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那种‘点水’出卖人的人。” “他昨天那样狠的打你,你今天要是告了他让他受到惩罚,你不是就报仇啦?” “我也不是那种人。” “这又是哪种人呢?” “靠别人为你出气的人。” “你想打赢他吗?”马明翰停了停,又说:“以后靠自己的能力替自己出气。” 焕章猛地转过身来,看着先生使劲点了点头。 “那你明天早上再早一点来。”马明翰说完,转身进屋里去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马明翰打开房门准备晨练时,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经在院坝中站定了。 此后的小竹林里,又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练拳脚。 05:灵肉交织之第一节 江秀坤带着妻子和女儿站在魁星公学校门口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他在心里默默地喊道:我终于回来了! 江秀坤是江家的长子,为了培养江秀坤能够成才,江順之花了不少的心血。江秀坤五岁发蒙,由其父教授学习。江家曾是举人世家,虽家道中落,但其书香之气犹存。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家虽家道远不及从前,但在石坎場的地域中仍属大户。江順之虽然平时在生活上节俭到抠门儿的地步,但在对江秀坤的培养上可谓不惜血本,尽其所有。在江秀坤十二岁以后,江順之将他送到学资极高的银沙镇国学大家蒋雨涵府上继续学习。其后,江秀坤考入银沙镇魁星书院读书。光绪二十六年,听说“八国联军”在北京火烧了“圆明园”,江秀坤等魁星书院的一批热血学子群情激奋,毅然投笔北上,要“驱逐鞑虏”,保卫大清江山。然而,他们沿途所见的却是战败后的清朝政府,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膝,丧权辱国,转而对“扶清灭洋”的“义和团”进行穷凶极恶的镇压和围剿的情景。学子们深感救国无望,民族无望。此时,江秀坤接受了孙中山民主思想的影响,秘密参加了“同盟会”组织,加入到推翻封建统治、建立民主共和的革命阵营中。 光绪三十年,江秀坤受组织委派东渡日本求学,从事秘密工作。在日本,他结识了华侨富商的女儿、就读于东京帝国医科大学的萧荭依姑娘。萧荭依的父亲萧瀚丞先生对江秀坤这个热血青年很是赞赏,对孙中山的救国主张也持肯定态度。同时,萧瀚丞先生还组织在日华侨捐款捐物,支持“同盟会”的活动。第二年,江秀坤与萧荭依喜结连理,成就了江秀坤人生中第一件美事。光绪三十二年,他们的爱情结晶女儿江静曦出生了。 光绪三十三年,江秀坤举家回国,在广东从事秘密工作。江秀坤等人受组织委派,先后策划并参与了广东潮州黄冈举义、广东防城举义等。“辛亥革命”成功后,作为“同盟会”的早期会员和中华民国的功臣,江秀坤本可以在政府中谋个好职位,但他却选择了急流勇退,返回家乡受聘于母校--由魁星书院更名的魁星公学任校长,去实现他多年前曾经有过的教育救国的理想。 魁星公学属川东名校,在当地有着广泛的社会影响。作为魁星公学的校长,更是有着重要的社会地位。特别是有着民国功臣背景的江秀坤上任之初,从县长到师长,从乡绅到商贾,各路地方名流争相上门拜访,就连各公口的袍哥舵爷也纷纷递片子求见,一时间好不热闹。 江秀坤回乡受聘,除实现他的教育救国的理想外,他的身上还有一项使命,就是了解在四川民间有着广泛影响的帮会组织--袍哥,看是否能够改造其组织,利用其力量为民国政府服务。因此,在接到片子后,江秀坤即亲自登门拜访各公口舵爷,以示其礼。江秀坤的这一礼贤下士之举,在银沙镇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得到了民间的广泛好评。于是,托不过银沙镇“仁”字袍哥总舵把子陈南山的盛情,在其武圣山堂口嗨了个头牌大爷。 哥老会在四川称袍哥,按城镇所在地设码头,以字号区分公口,下设堂口。其字号有外十字,是仁、义、礼、智、信、威、德、福、智、宣;又有仁、义、礼、智、信、松、柏、一、枝、梅之说。有说威德福智宣、松柏一枝梅是仁义礼智信的代号,未正式成立过组织,因此一般只设仁、义、礼、智、信五面公口,亦称五个字号,又称五杆旗。“仁”字旗号讲顶子,其成员是以士为主要成分,包括士绅、财主、机关法团首脑,也即是为官为宦、有权有势、有功名、有学问、有地位的权贵人物;“义”字旗号讲银子,以富商大贾、厂主、教职员、医生等中产阶级为主,人数较多,也最活跃;“礼”字旗号讲刀子,好勇斗狠、提刀使棒的人居多,大部分为军人、警察、特务、跟差、衙役、船工、手工业者、小商小贩,行烟赌、扒窃、诈骗的人等,成员最复杂;“智”字旗号一般为贫苦劳动者、失业工人、破产农民等;“信”字旗号则为社会最底层的“下九流”人物。 在袍哥中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分十个等级,称十排,其中不设四、七两个等级,据说这两个等级中曾经出过叛徒因此不设,故而实际只有八个等次,即大、二、三、五、六、八、九、十排。世人据此排位冠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字,所有成员均按排次定位。 头牌即山主或社长,称龙头大爷或掌旗大爷、舵把子、坐堂大爷等,是袍哥中顶荣誉的位置,由公口中推选一位德高望重的贤达名流一人担任,掌管公口内外一切事务,负全部责任,俨如家长。也有一种有权有势的人,虽然他们是初入会,却可以马上当大爷,虽不执事,但仍居头牌,叫做“一步登天”。在一个公口内这样的大爷有多少定多少,不受数目限制。江秀坤就属这类大爷。 江秀坤有着在外闯荡多年的经历,以其目前所拥有的社会地位,很快就在银沙镇立住了脚。妻子萧荭依本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她就以其所长在银沙镇上开了一家诊所。女儿江静曦也在魁星公学旁边的魁星小学堂上学,颠沛流离多年的江秀坤一家人总算在家乡安定下来。只是有一样,江秀坤因公务太忙,还没来得及亲自回家叩拜二老,只是写信回家给父母报了平安。 江秀坤一走十余年生死不明,没有一点消息,江順之与妻江唐氏对儿无时不挂怀。这江順之想儿是沉在心里,可那江唐氏想儿就常常以泪洗面。 这天晌午,江唐氏忽听院里那颗黄角树上有喜鹊叫声,就对丈夫说:“瑛她爷,刚刚树高头有喜鹊叫哟,该不会有啥子好事来哈。” “想嘛,我怕你肠子想烂了没得地方装屎。”躺在树下凉椅上养神的江順之听到堂客的话,不以为然地说:“我在这树子下头坐倒起的,我都没有听到你听到了,未必那雀儿专门叫给你听的呀?” “我当真听到的,未必还哄你吗?”堂客说。 “我说你耳朵发炸你还不相信。”江順之仍闭目反诘道:“唉,就算你听到了,那又啷个呢?没叫又啷个嘛,叫了又啷个嘛?‘好事要来’,这年头还有啥子好事,不来祸事就算对得起你罗。” 老两口正不紧不慢的对这话,忽听有人敲门声。江唐氏说:“这说倒说倒就有人来了,等哈儿你看倒嘛,说不定就有好事咯。” 江唐氏打开院子的大门,一个邮差站在门口。江唐氏看是一个认不到的人,心头就凉了半截,问:“你找那个哟?” 邮差说:“这是不是江順之江老太爷的家?” 江唐氏说:“是嘛。” 邮差说:“那就对了。这是你们的信。”说着,把信交给江唐氏转身走了。 江唐氏疑惑地说:“信?啥子信哟?” 一听到说有信,江順之猛地睁开眼睛,从躺椅上一下蹿起来,快步跑到堂客跟前,一把抓过信看,激动地说:“儿啦,儿啦。瑛她姆,秀坤来信啦!” 堂客抓住江順之的手说:“啥子?这是秀坤的信?” 江順之早已泣不成声,对着堂客点着头。江唐氏连人带手捧在心口上,大哭起来:“儿啦,我的儿啦,你啷个现在才来信咯!呜--,瑛她爷,我说听到喜鹊叫有喜事你还不信咯,呜--,呜--” 江順之说:“我其实听到的,我不敢相信得嘛。” 老两口就蹲在院坝门口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秉灵最近觉得秉诚变化很大,无论干啥子都喜欢走神儿。秉灵把他的发现告诉了秀瑛,秀瑛说:“哎,我也发现了。这还不算,还有更怪的事呢。” 秉灵问:“你莫嚇我哈,还有啥子怪事哟?” 秀瑛说:“我才不嚇你,你可以去问你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告诉你。” 秉灵说:“啥子事弄个神秘还要问儿子,还是你说嘛。” “你大哥经常半夜三更到外头去了的。”秀瑛神秘的说。 “不会哟。他夜半三更的到外头去干啥子哟,去找鬼呀?”秉灵说。 “找啥子不晓得,反正是出去了的。”秀瑛肯定的说。 “他半夜三更的到外头去你啷个晓得?未必你晚上不睡觉就一直盯到别个房间看吗?”秉灵说。 “乱说了哈,歪起想嘛。是两个娃儿跟我说的。”秀瑛说。 “娃儿啷个说?”秉灵着急地问。 “先是焕明跟我说的。他说他要天亮的时候到房间门口屙尿,看到大爷从院子外头回来。焕章说他也看到过,而且不止一回。”见秉灵在思索,秀瑛问:“是不是大哥在外头有人了哟?” “莫乱说。大哥是啥子人?怕有这种事。” “啥子人?男人!而且是从来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如果要是真的碰到啦,那还有魂吗?” “先莫说,稳到起。等找个机会问问大哥再说。” “要得。” “睡觉!” “睡唦。” 06:灵肉交织之第二节 秉灵和秀瑛说得没错,秉诚的魂真的丢啦。 自从与刘张氏有过一夜情后,秉诚的心里就对那个女人放不下了。一个从来没有碰过女人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一旦进入温柔乡,能轻易地自己走出来吗?何况,还有一只温软的小手牵扯着,即使他想出来,得人家放手呀。 那女人的形象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里,那软软的身子,幽幽的气息,辣辣的眼神,柔柔的话语,再好的钢也会被融化的。秉诚已经融化了,以致他干活走神儿,走路走神儿,吃饭走神儿,有时说话都走神儿。 发现大哥变化的首先是秉灵,他和大哥说话的时候,秉诚就经常走神儿。有时发现大哥走神儿了,秉灵就会问:“大哥你想啥子哟?”秉诚就会回过神儿来,问:“你刚才说啥子?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于是秉灵就重复一遍,刚说一半,发现大哥又走神儿了。秉灵无法,于是就说:“算啦算啦,以后再说吧。”由于有了这个发现,才有了刚才秉灵与秀瑛的对话。 由于想那女人,秉诚经常坐立不安,心头火急火燎的,实在克制不了时,他就会夜闯“半坡头”。 这天,秉诚想那女人想得鬼火冒,埋怨这天咋个还不黑,他都等得不耐烦了。好不容易盼到天黑,但焕章焕明弟兄俩在打闹就是不睡。要往常他会觉得这两兄弟着实可爱,他们的打闹让这个家里充满了生气,而今天,孩子们的打闹让他心烦。好不容易孩子们睡下了,可秉灵的房间的灯还亮着的。秉诚好像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轻轻地关好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从秉诚的家到“半坡头”不足五里路,那天她和张二娃用滑竿抬那女人的时候,同样的路他好像走了一辈子,而今天,他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来到“半坡头”,秉诚不敢造次,远远地在黑暗中观察了好一阵子,见女人的房屋四周没有动静,这才梭到女人房间的窗下学了三声猫叫。窗户轻轻地打开,女人探出头在月光下看实了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张长长的竹梯伸了下来,秉诚顺梯直上,然后收梯关窗,外面的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屋里的动静却越来越大。秉承刚才翻窗进入的那间房以前是女人婆婆的房间,女人房间的窗户是朝院内开的。女人的油灯一直亮着,院子外面是看不见光的。还在女人婆婆房间里,黑暗中两人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一边亲吻着一边往女人的房间挪步。女人挣脱开来,对男人说:“先去洗个澡,我给你烧好了水。” “完了再洗。”男人说。 “不干。洗了再说。”女人说。 “来之前我已经洗过了的。”男人说着又要动作。 “走了弄远的路,你的澡早就白洗了。快去洗。”见女人态度坚决,男人秧秧地出去了。 秉诚心急火燎的冲了个澡,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走进女人的房间。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宣泄后,房间里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只有油灯的灯火在微微的摇曳着。 该死的鸡又叫了,预示着天快亮了,也是在催促着秉诚该离开了。秉诚极不情愿的懒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发现女人大大的眼睛里眶满了泪水。秉诚赶紧躺下来,用手为女人抹去脸上的泪花。秉诚问:“啷个了?刚才还好好的。” 女人强着笑脸地说:“没啷个,就是舍不得你走。” 秉诚安慰她说:“我还会再来的。” “我晓得。如果不是想着你会再来,我真的觉得活着没一点意思。你是我现在活着的唯一的念想。每次你一走,我就盼着你快点再来。我白天盼天黑,天黑了有盼半夜,盼到你来的那个时间。我不晓得你哪天能来,害怕你来的时候我会睡着听不见你的声音,我就每天晚上坐在我婆婆房间的窗户下,听着窗外的每一点动静。过了半夜你没来,我还不甘心,害怕你万一有事耽搁了,我一走你又来了怎咋个办?因此,我每天晚上都会在婆婆的房间里坐到鸡叫天明。我害怕你来了再去烧水会耽搁我们的时间,因此我每天到时候都会提前把水烧好等你,常常是热了冷,冷了又热。我失望的太多了,多得我都害怕失望了。每次你来了我高兴,你走了我难过,我的心都在你的身上,可是,你晓得我心中的苦吗?”女人说到伤心处,不觉大哭起来。 秉诚知道女人对他的一往情深,他对女人又何尝不是。没见到女人他不同样是睡不安寝,食不甘味。他也想天天和她在一起,可是这啷个得行。 女人哭过了,气又稍稍顺了一些。她说:“其实,我也晓得你有难处,你能弄个对我,我应该知足了。但是我又控制不了要想你,想了你就盼望你,你没来我就很痛苦,咳,这种日子哪个时候是个头哟。” 秉诚对女人说:“我和你的事我想了很久,无论如何,今生今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女人止住了哭声,吃惊地望着秉诚说:“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秉承说:“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但是,我是个寡妇。”女人不无担心的说:“你要娶个寡妇,人家会啷个说。” “我不管你是啥子,我也不管人家要啷个说,我想好了的事情我就要去做,我去做的事情我就要做到。你相信我。” 女人把头埋进秉承的胸膛,喃喃地说:“我相信。我就等到那一天。” 焕章在马明翰的私塾里读书已经一年多了,除了上课学习外,他在先生精心教授下其拳脚功夫也长进不小。他早上跟先生在小竹林里学,晚上他就在自家后院里练。通过一年多的勤学苦练,他人长高了,身体壮了,功夫强了。他牢记先生的教导,学习功夫一是为了强身,二是为了防身,三也可以立身。焕章处事一直很低调,他做任何事从来不声张,以致他跟先生学功夫的事同学中无人知晓。 自从那次往先生茶碗里屙尿的事情发生后,马始初原本以为他打了焕章后,焕章第二天会到先生那里去告发他屙尿的事,让他受到先生的惩罚为自己出气。出乎意料的是,焕章不仅没有向先生告发他,而且还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让马始初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不能确定的是,这龙焕章究竟是胆小怕事不敢告他呢,还是根本就不想告他。但后来他认为龙焕章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因此他相信龙焕章是不想用告发他的方式来报复他。为此,马始初对龙焕章倒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就在事情发生的几天后,焕章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马始初叫住了。 “龙焕章。”马始初在焕章身后喊他。焕章停住了脚步,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马始初追上来,站在焕章跟前低着头,用脚铲着地上的泥土说:“龙焕章,那天我打了你,我以为你会向先生告我屙尿的事,让先生惩罚我你就出了气。” “我说过,我不是你那种人。”焕章面无表情的说。 “我也不晓得你是你这种人。如果我晓得你是你这种人,那天我就不会打你了。”马始初仍就低着头说。 “你打得好唦,你打出了威风唦,你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娃儿你觉得你很光彩吗?”焕章有些奚落地说。 “我是不光彩唦。”马始初说:“其实,我现在很后悔。我要是早晓得你是你这种人,我肯定不会打的。” 焕章说:“现在晓得有啥子用?晚啦。”焕章说完就要走。又被马始初拦下了。 马始初嗫嚅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着焕章说:“龙焕章,我们交个朋友吧?”马始初说完,眼睛里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06:灵肉交织之第三节 焕章有些吃惊地看着马始初说:“和你交朋友?和你这种人交朋友?” 马始初期待的点着头。看着马始初一脸的真诚,焕章有些犹豫了,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过了一会儿,他对马始初说:“这件事,我要好好地想一下。”说完,绕过马始初往家里走去,剩下马始初怔怔的站在那儿。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马始初就像换了个人,不再闹腾了,课堂里头也就消停下来。不过,他每回看焕章的眼神竟有些怯怯的。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焕章在先生那里学到了许多的知识。不光是课堂里学习,还有拳脚功夫,再有就是生在这乱世之中如何立身怎样为人。马明翰交给焕章的各种东西,是点点滴滴的侵润。师徒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默契。 这天,学堂正在上课,突见两个壮汉来到了课堂外,向正在讲课的先生抱拳作揖。先生停下讲课,出门与壮汉谈了几句,壮汉递上一张片子,先生看了后也向壮汉抱拳作揖,然后领着壮汉走进了隔壁的堂屋内。一会儿,先生回到课堂,向学生们讲他今天有事,课就暂时上到这里,让大家提前放学回家。 第二天,焕章如同往常早早的去了学堂,见教室紧闭,门上贴了一张纸。借助微微的晨光焕章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是先生讲他有事要外出几天,让学生们七天后再来。想着昨天发生的事,回忆起先生和壮汉的表情,焕章预感将有大事发生。果不其然,七天后当焕章再去学堂时,发现庭院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屋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唯先生房门上贴着的一张纸格外醒目。焕章读其内容,心凉得差点掉下眼泪。先生说他因事不能再在私塾任教,请学生们再另求高师,另叫学生们让家长去刘家祠堂找刘泉翁老先生领该退的学资。原来,这马明翰所在的私塾学堂是当地刘姓乡绅的房子,因其独子在虞城谋到一个好差事,其子为尽孝道把父母接到虞城养老,这房子就由其兄刘全翁代为看管。当年马明翰经人介绍找到刘全翁时,刘老先生听说马明翰是教书先生,又听说他租此房是为了开私塾教学生就满口答应了。马明翰临走时,请刘老先生代为向学生们转交余退的学资。 尽管焕章早有预感,但这突然的变故让焕章着实不能接受。他早已经习惯了和先生练拳,为他做事,听他讲课,这已成为这一年多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这突然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他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一下子永远地失去了一样,他的失望和痛苦无人知晓,也无可倾诉。 这件事对焕章打击太大,他病倒了,三天里一直说胡话,大都是喊着先生。这可把秀瑛吓得不行,守在儿子床前急得流泪。秉诚的姆龙老太太知道她最心痛的孙儿焕章病了,急忙前来探望,摸着孙儿的脑壳喊着焕章的名字,见孙儿迷糊不醒,一个劲儿地催促儿子们去请太医。秉诚平时对焕章最为看好,把他看作龙家的希望,此时哪敢怠慢,与秉灵抬着滑竿就去请太医。这三天,着实吓坏了龙家人。 三天后,焕章总算可以下床了。这三天他也想明白了,他再喜欢去学堂,再舍不得他最敬重的先生,但离别只是迟早的事,尊重和怀恋先生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先生希望的那样去做。现在自己长大了,下个月翻了坎儿就该吃十五岁的饭了,应该为家里做点事,为父母分点忧了。于是,在他体力基本恢复之后,他去找父亲要学种庄稼。秉灵对儿子说,你伯爷得到过你公的真传,他是种庄稼最好的把式,于是带儿子去找秉诚。秉诚开先不同意,他对焕章说:“焕章,你还小,等过两年再学。” 焕章说:“不小了,伯爷你当年十二岁就下田了,比我现在小多了。” 秉诚说:“问题是你还要读书得嘛。现在马先生走了,我正在联系让你到别的私塾去继续读书。” 焕章说:“不读了。我去读书的钱都是你们从嘴巴角角省出来的。翻了坎儿我都吃十五岁的饭了,我也是龙家的男人,我也要为龙家做事出力。” 秉灵说:“大哥,就让焕章学嘛。他的脾气我最晓得,他是想好了的,如果你还让他去读书,他是不会再用心的了。” 焕章说:“对头。如果马先生再回来教书,我肯定会再回学堂去跟他学,我是不会再拜别的先生的。” 秉诚无奈地说:“那好吧,从明天起,你就跟我学种庄稼。” “要得!嘿嘿。”焕章高兴地笑了。 第二天,焕章就开始跟伯爷学种田。这焕章天资聪明,加之不怕吃苦,特别是有秉诚这好把式的悉心调教,他学得很快。但无论干活有多累,焕章始终没有忘记每天坚持练武,这是先生对他的要求,也是他怀念先生最好的方式。 看着焕章这么用心的学种田,秉诚心里非常高兴,感到由衷地欣慰,他在心底暗暗地说:这小子将来必定是龙家种田的好把式。 焕章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伯爷那样的种田把式,将来要能够顶起龙家的这片天。 然而,龙焕章最终没能成为种田的把式,但是,他为龙家顶起了这片天。 07:灵肉交织之第四节 时光荏苒,江秀坤回到银沙镇已过去小半年了。这段时期,他已基本理顺了各种事务,觉得如果再不回老家去叩拜两位老大人,他自己都会骂自己是个不孝之子了。 这天,天气晴朗,江秀坤请了三副滑竿,带着一家老小往“长石坝”老家去。一路上他总是走走停停,因为,一旦碰到长辈和熟人他都要停下了热情的打招呼,嘘寒问暖。因此,江秀坤回乡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早有热心的乡亲把这消息传到了“长石坝”,惊得江順之老两口半天合不拢嘴。虽然他们盼望着也想着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但这猛然听到说儿子一家人已经回来而且马上就要到家啦,仍觉得惊喜不小,以致手忙脚乱起来。 其实,江唐氏和秀瑛曾多次劝过江順之,说儿子忙,让老头子自己先去银沙镇看儿子。江順之不同意,说儿子不先来跟老子磕头,反而让老子去跟他下跪,这是哪家的规矩?我们江家是举人之后,更没有这个道理。不但他不去也不准其他人去,他说老子都没有见到,你们哪个敢在老子前头去见,怕没得规矩得了。 江秀坤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早在离家还有一里远的时候,他就把妻子萧荭依和女儿江静曦叫下来,开了滑竿钱让他们回去了,和妻女一道步行回家。他说,这是回家叩拜老人,如果在滑竿上躺着抬回去,这个谱摆给哪个看?是对老人家的大不敬。 老两口正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儿子一家人已到了家门口。江秀坤见父亲神情严肃地站在院坝中间,他扔下妻女快步走到父亲跟前,双腿下跪拉住父亲的手,将头轻埋在父亲的胸前叫了一声:“爷,不孝儿子回来了”。 听儿子叫一声“爷”,江順之的老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用颤抖的老手抚着儿子的头说:“十多年没听儿叫声‘爷’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江唐氏闻声而出,一路叫着:“秀坤回来啦?”看见江秀坤后,一把抱着儿子就哭开了:“儿啦,你让姆想的好苦啊。”江秀坤流着泪说:“姆,是儿不孝,让二老担心了。” 三人哭诉一阵,江秀坤想起还有妻女在后头,这才拉着妻子女儿给二老见过面,一家三代相拥着走进屋里去。 第二天,江順之就安排杀猪宰鹅给儿子全家接风。然后,叫人火速到“大塆”给江秀瑛带信,要其全家过来吃午饭。江順之特意嘱咐,一定要亲家母和龙秉诚到场。 听说秀瑛的大哥回来了,请全家过去吃午饭,龙家上下热闹开了。龙老太太本说自己一个瞎老太婆不去也罢,但经不住秀瑛的一再劝说,也坐上家里的滑竿由秉诚和秉灵两兄弟抬着随家人一行,浩浩荡荡的奔“长石坝”去了。 两家人这么整齐地聚在一起,这还是龙、江两家结亲以来的头一回,加之江秀坤一家与龙家是头一回见面,其场面自然是热闹非凡,喜不胜喜。说来也怪,这久居城市的小姑娘静曦与连银沙镇都没去过两回的乡间小子焕明居然见面熟,焕明比静曦年长一岁,两人很快就玩到一起。静曦在魁星小学堂读书,问起焕明是否上学,焕明说没有上学是父母为其发蒙,平时大都是母亲辅其读书,问起所读诗书竟大致相等,静曦心觉称奇。 午饭由江唐氏与秀英主厨,秀瑛嫂子萧荭依打下手,三个女人一台戏,自然是欢声笑语不绝。一时间佳肴摆定,主宾两家依次坐下,江順之举杯首先开口说:“犬子秀坤离家十余载,今举家回乡省亲,又蒙亲家母一家光临寒舍,叫老夫好不欣慰,今备薄酒一杯,一来为犬子一家接风,二来感谢这些年来龙家对我们老两口的关顾,我这里先干为敬。” 龙老太太也是秀才门里的女人,诗书也还读过一些,听亲家公提到龙家的关顾的话也笑着说:“亲家公客气了。我们外乡人到贵地落脚求生活,承蒙亲家公亲家母看得起我们龙家,将秀瑛下嫁犬子秉灵已是抬爱,平时又多有接济,要说关顾也应该是江家对我们龙家的关顾。” 江唐氏说:“江、龙本就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不说关顾的话。” 众人说:“对头对头。” 秀坤站起身来说:“在外漂泊十余载,今携妻女回到家乡,秀坤心中有万千感慨无法言表,我这里以三杯敬酒以表我心。第一杯酒我敬二老。爷,姆,你们生儿养儿培养儿,但至今儿未尽半分孝心,儿深觉羞愧难当,儿当用余身弥补,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请二老喝了儿的这杯酒。” 江順之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秀坤对龙老太太说:“这第二杯酒,我要敬姻伯娘。你们带出来了一门忠厚世家,从仙逝的姻伯龙庭树老先生,到秉诚和秉灵两兄弟,龙家的口碑令秀坤敬仰。特别是对我妹子秀瑛多年的照顾,秀坤感激不尽。” 龙老太太说:“言重了言重了。先是你们江家的家风教出了我的乖乖的儿媳妇,后是秀瑛多年照顾我这个瞎老太婆,她在我们龙家没有想到福哟。你弄个重的话我啷个受得起,你这杯酒我啷个喝得下?” 秀瑛说:“姆,我哥说得对头。您就喝了嘛。” 秉诚和秉灵说:“姆,喝了嘛,喝了嘛。” 龙老太太说:“你们都弄个说,那我就厚起脸皮喝了哟。” 秀坤接着说:“这第三杯酒,我要敬秉诚和秉灵两位兄弟,昨晚上我爷和姆跟我摆了大半夜,对你们两兄弟是赞赏有加。特别是这些年里对我二老的照顾,令秀坤敢不敬佩。这杯酒我敬两位兄弟。” 秉诚说:“秀坤哥子客气了。我们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我们只是做了晚辈该做的事。” 秉灵说:“哥哥弄个说就见外了,秀瑛的爷也是我的爷,她的老人就是我的老人,无论哥哥你在不在他们身边,那些事情都该我做。”然后他对秉诚说:“哥,我们就厚起脸皮喝了嘛。” 江唐氏说:“好啦好啦,酒就等哈儿喝,龙门阵慢慢摆,菜都冷了,先吃菜先吃菜。” 众人应和着说:“对头对头,吃菜吃菜。”于是席面上一阵羮筷声。酒至半酣时,人们兴头大起,也就有话说话无话找话说,也就顾不得许多礼节了。一时间少敬老,老敬少;弟敬兄,兄敬弟;妹敬嫂,嫂敬妹;人们都陶醉在浓浓的亲情之中。 秀坤对秉诚说:“秉诚兄弟你不容易呀,作为长兄,为了一家人你到现在还未娶亲,秀瑛刚才跟我说起眼泪花花都要流出来啦。” 秉诚说:“兄弟媳妇心痛当哥哥的我心头晓得,还有我姆和我兄弟,他们心头啷个想的我都清楚。但屋头弄多张嘴巴要吃饭,我当长兄的要负责唦。我爷临走的时候是把一家人都交给我啦,我是当着他老人家发了誓的呀。呜--呜--”多年的委屈使他说到伤心处,禁不住哭了起来。 众人忙着给他端茶递水。龙老太太脸上挂不住了,轻轻地责备儿子说:“儿啦,你喝醉了,你少喝点嘛。” 秉诚说:“姆,我没有喝醉,我保证说话不得出格。” 秀瑛说:“姆,反正这里没得外人得,大哥心里难过,就让他说嘛。” 秉诚使劲喘了几口气,心里稍稍平静了些,就接着说:“说老实话,哪个不想接堂客,哪个不想生儿育女?只有我,我不敢想啊。现在我敢想了,外头的债基本还完了,焕章长大了可以帮屋头一把了,屋头的生活松活些了,我也敢想一下子接堂客的事情了。” 秉灵一听高兴了,对秉诚说:“哥,你想通啦?” 秉诚说:“想通了。” 秉灵对秀瑛说:“秀瑛,明天你就去‘斑竹林’找王三娘,问她上回说的‘石院子’陈宏光陈大爷三姑娘的事还作不作数。” 秀瑛说:“要得。” 秉诚借着酒兴说:“慢忙得,慢忙得。啥子‘石院子’?啥子‘三姑娘’,我要接的堂客住在‘半坡头’。” 秀瑛说:“‘半坡头’?,那里好像就只住了一家姓刘的寡妇得嘛。” 秉诚说:“啥子姓刘的寡妇哟,人家叫张发芝。” 龙老太太说:“啥子呢?你要娶个寡妇?!” 秉诚说:“当寡妇又不是她各人想当的,是他男人各人要短命得嘛,关她啥子事?” 龙老太太说:“你好端端的娶个寡妇干啥子?这话好说不好听哟。” 秉诚铁了心的说:“反正呢,如果要给我接堂客你们就到‘半坡头’去提亲。不然,你们就慢慢等倒嘛。” 秀坤说:“姻伯娘你莫急。外头的世道已经变了,寡妇不寡妇其实就是个身份而已,只要秉诚兄弟喜欢就行。” 萧荭依说:“大娘,现在全世界都在兴起妇女解放运动,我们中国也已经推翻了封建统治,妇女也要解放,我们女人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寡妇怎么啦?不就是以前嫁过人吗?难道丈夫死了,做妻子的就要一辈子守寡来为他殉葬吗?” 龙老太太似懂非懂的问:“娶寡妇真的没得关系吗?” 秀坤说:“没得关系。就看秉诚兄弟是不是喜欢,如果是真心喜欢她就没得关系。” 龙老太太说:“弄个说,这世道真的是变啦。” 江唐氏抿嘴摇头地说“变啦哟,变啦哟。” 08:嗨了袍哥之第一节 焕章自从跟大伯学习种庄稼,就一门心思的放到田土里头。但是,无论活路有多忙多累,他每天习武练功从来不断。 这天,焕章吃了早饭正准备到地里去,见一个陌生男人走到他跟前。来人向焕章轻声问道:“你就是龙焕章吗?” 焕章看着来人点了点头。 来人又说:“有一个人想见见你。” 焕章问:“哪个想见我?” 来人说:“跟我来,你见了就晓得啦。”来人说完,转身就走。焕章也不再问,紧跟在来人后头。 来人把焕章领到了石坎場,进了“来福”茶馆,然后登梯上楼,在一雅间门口站住了。来人向雅间里背朝门口的一男人毕恭毕敬禀报:“大哥,人带来了。” 焕章正狐疑地观察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那人突然转身,喊了一声:“龙焕章。” 焕章这才看清那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马明翰马先生。“先生!”焕章大叫一声,几步上前抓住马明翰的手,激动的热泪直流。 马明翰坐了下来,亲切地打量着焕章说:“嗯,你长高了,也长壮了,和我想象中的形象差不多。” 焕章急切地问道:“先生,这段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让学生很是想念。” 马明翰说:“我也很想你呀。这不,我的事刚刚安排好,就赶过来看你了。” 焕章问:“先生是专程来看学生的?” 马明翰笑着说:“按你们当地话来说,就是‘对头’。” 焕章感动地说:“学生何德何能,让先生这样垂爱。” 马明翰说:“你的德,先生我是清楚的。你的能,还需要提高和磨炼。” 焕章拉着先生的手央求道:“先生,带我走吧,我想跟着你,跟你在一起。” 马明翰说:“你都不问问我现在是干啥子的,就急着要跟我走。” 焕章说:“不用问,不用问,先生干啥子我就干啥子。我只要跟着先生就行。” 马明翰满意地点点头说:“嗯,我的确没有看错你。你没有变,你还是当年的龙焕章。” 焕章说:“先生放心,我龙焕章永远都不会变。” 马明翰说:“只是,你家里的人会同意你跟我走吗?” 焕章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他们同意,我已经长大了,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马明翰说:“那好,你现在回去跟家里人说好,我在这里等你到天黑。” 焕章说:“好。请先生一定等着我。”说完,转身急冲冲地往家赶去。 一路上,焕章想如果他把跟先生走的事回家一讲,可以肯定的是,家里没有一个人会支持他走的,于是他决定偷偷地离开。焕章回到家,伯爷和父亲大概都下地去了,焕明留在“长石坝”外公家陪表妹江静曦玩耍,母亲在厨房里做饭。于是他悄悄地溜进自己的房间,包上几件换洗衣服,然后提笔匆匆地给家里写了个便条。便条大意是他人已长大,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今随马先生去了,让家里人勿寻,等他安顿好后即以书信回家报平安。 焕章背着包,倚在门边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他不敢想象家里人知道他不辞而别后的情景,但他别无选择。他毅然扭头快步离去,去石坎場追随他的恩师。 马明翰见焕章背包而来,问他:“和家里人讲好了?”焕章点点头。马明翰看出了焕章脸上的泪痕,心里猜到个大概,说了句“走吧”,带着一行人往江边走去。江边早有一条大木船泊着等候,几名壮汉在船前站立着,待马明翰和焕章上了船后才尾随而上。然后木船起锚,划至江心,顺江东下。 在船上马明翰给他的爱徒讲了他的过去、现在和与焕章将要面对的将来。 马明翰是山东人,本名宋世龙,庚子年间参加了“扶清灭洋”的义和团运动,后遭清政府镇压。义和团运动失败后,其残余人士被通缉追杀。宋世龙隐姓埋名更名马明翰,四处漂泊躲避朝廷辑杀,风声过去后,他来到四川寻找拳兄黄文彪。宋黄二人当年在义和团里因秉性相近,情趣相投,故结为生死兄弟。宋世龙知道黄文彪是四川银沙镇一带的人,也常听拳兄讲到他的家乡地势较为偏狭,万一有不测之事是长期躲险避祸的好去处。在与清庭的拼斗中两人失散,于是,宋世龙来到石坎場隐居下来,以教书为名暗寻拳兄黄文彪。在石坎場的几年时间里,他每隔七天就会在“来福茶馆”楼上的窗户边栓一条黄色的丝带,这是兄弟二人约定的暗号。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前,黄文彪派出的人终于看到了他发出的暗号,并由此找到了他。 其时,黄文彪已更名杜德胜,是虞城“兰庭社”仁字码头的龙头大爷,在虞城的袍哥界是响当当的人物。黄文彪与宋世龙在与清庭的拼杀中失散后,宋世龙生死未卜,但他深知宋世龙工夫了得,极有可能突围成功。他与宋世龙有个约定,如能大难不死,一旦躲过风头,宋世龙就去黄文彪的家乡银沙镇一带找寻拳兄。黄文彪在外飘荡多年后来到虞城,几经拼打,终究搏出一片天地,在风云际会的虞城开山设堂立码头成为袍哥舵爷。站住脚跟后,已是杜德胜的黄文彪便派出人马四处寻找拳弟,以期共谋大事。然而几年下来,仍没有拳弟消息。正当杜德胜以为宋世龙可能突围失败已不在人世时,有部下禀报在银沙镇石坎場看到了相似的约定暗号,并寻得一位外乡来的名叫马明翰的私塾先生,极似舵爷要寻找的人。为慎重起见,黄文彪令人见到此人探底,如若果是拳弟即刻引回相见。就这样,时隔十余年兄弟二人终于相见。而今,已是马明翰的宋世龙,成为“兰庭社”的二号人物,当上了码头的“正印”(在袍哥组织中又称副舵把子或副龙头),协助杜德胜管理堂口事务,对外人称“马爷”。马明翰在自己安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的爱徒龙焕章接到虞城,培养他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因为,通过他一年多的观察,他认定龙焕章身上有一种常人没有的特质,是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也是他今后非常需要的人。 听完先生的讲述,焕章对马明翰有种崇敬之情。以前,他只是觉得先生很有能耐,好像他是啥子事都可以做得到的人,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吸引力,深深地吸住了焕章的心。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先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的身上充满了传奇和故事。焕章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先生那样的人。 焕章这里正想着,船篷外有人撩开布帘探进头来问:“大哥,可以开饭了吗?” 马明翰点了点头。焕章无意间与探头的人对望了一下,双方都呆住了。“金财叔叔!”,“焕章!”原来探头的人竟是王金财。焕章多次随秉灵去拜望许先生时,两人在许先生家里见过面。 王金财惊奇的说:“搞了半天,原来马爷专程前来接的人竟然是你!” 马明翰见他们两人认识,就对王金财说:“拜弟请进。” 王金财卑躬地弯腰轻轻地走进船舱,坐在焕章身边问:“你爷晓得不?” 焕章摇了头摇,转而又点点头说:“刚开始不晓得,但现在应该晓得了,我走时留了张字条的。”想了想,焕章又说:“金财叔叔,请你跟我爷说见到我了,我很好叫他们不要担心。但是不要跟他们说我去哪里,去干啥子。要得不?” 王金财说:“这个自然。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叔了,要叫拜兄。” 焕章说:“那啷个得行,这不是乱了辈分了吗?” 王金财看了看马明翰,见他在闭目养神,就对焕章说:“你跟马爷走,很快就会嗨了袍哥的。在袍的人除了对外叫爷,内部都是兄弟,因此你二回看到我要先叫大伯,过两年有了提升后才能叫拜兄。” 焕章说:“弄个麻烦?” 马明翰仍闭着眼说:“有劳拜弟就跟我这个学生讲一下嘛。” 王金财忙说:“遵命。” 通过王金财的讲述,焕章初步晓得了哥老会之中的一些基本规矩。在哥老会中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五排以上内部的排位称爷,如头牌叫大爷,三排叫三爷,五排叫五爷,五排以下就不能称爷只能称几排。具体如下:第一把交椅比拟刘备,称龙头大爷或舵把子,《海底》称:“嗨大爷要学那昭烈刘姓,汉天子拜皇叔认为宗亲”;第二把交椅比拟关羽,称圣贤二爷,《海底》称:“嗨二爷要效那圣贤一样,在曹营保皇嫂一片热肠”;第三把交椅比拟张飞,称“当家”或粮台三爷,亦称桓侯三哥,《海底》称:“嗨三哥要效那翼德张姓,长板坡吓退百万雄兵”;第五把交椅称管事五爷,《海底》称:“嗨五爷要效那单氏雄信,为朋友日黄金夜用斗银”;第六把交椅称蓝旗管事,《海底》称:“嗨六牌要效浪里白条张顺,为刘唐请医生四海标名”;第八把交椅称经纲司执行纲纪,《海底》称:“嗨八牌莫学那罗成德性,不上三十二一命归阴”;第九把交椅称九江亦称监哨,《海底》称:“嗨九排要效那九寨巴姓,巴九寨咱弟兄讲过人情”;第十把交椅为初加入或未提升的称幺满十排,《海底》称:“嗨十排要效石秀人品,翠屏山报兄仇才算有能”。此外,还有大老幺、小老幺,随侍拜兄,服一切杂役。而小老幺年龄小,不称兄论弟,对拜兄应呼大伯、盟妹,要经过几年提升后才称兄弟。 但哥老会又称兄弟会,因此他们只是排位上是爷的排位,如“大爷有令”、“三爷发话”等,但内部彼此之间的称呼上仍然按哥弟相称。如大爷称大哥,三爷称三哥,五爷称五哥等,是不能乱套的。 焕章听了王金财的讲述后说:“规矩硬是多嘞。” 马明翰听完二人的对话,突然睁开眼睛对焕章说:“你以后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知道吗?” 焕章点点头说:“晓得了。”焕章对今后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好奇,也充满着期待。 09:嗨了袍哥之第二节 焕章走了三天后,秀瑛才能够下地走路了。儿子突然离去令她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又过了几天,秉灵回来说终于打听到儿子的消息了。 秀瑛听说有了儿子的消息,一叠声地问:“儿子在哪里?” 秉灵说:“我和大哥这几天都在到处打听焕章的消息,我是想金财大哥长期在外头跑,耳朵肯定比我们长些。他屋头我都去了好多回了。今天我又到他屋头去,人家刚刚跑船回来。金财大哥说,焕章就是做他的船走的。” 秀瑛急切地问:“焕章去哪里了?” 秉灵说:“金财大哥说,焕章是跟马先生一起走的,到哪里去了、干啥子去了他就是不说。他只是说焕章要他转告我们他很好,叫我们不要担心。” “好,好个屁!”秀瑛说着又流泪了,说:“外头再好,哪有屋头好嘛。那个该死的马明翰,平时看倒还人模狗样的,啷个不干人事嘛?把我的儿子都给我拐跑了。呜--呜--” 秉灵说:“我儿子是啥子人?弄个聪明的人,哪个能把他拐得跑?儿子长大了,想跟他的先生一起去闯世界,就让他去闯嘛。再说,人都走了,去哪里都不晓得,外头弄个大的天地未必还找得回来吗?” 秀瑛伤心地说:“这个家早晚要散。” 秉灵生气地说:“你在说啥子哟。” 秀瑛说:“你看哈,我哥嫂喜欢焕明,静曦说想有个哥哥,好说歹说他们硬是把焕明给带走了。我当时想焕明到镇上去读书是件好事情,他走了还有焕章唦。你看现在焕章也走了,这个家就空了,不是要散了是啥子?” 秉灵宽慰秀瑛说:“焕明去他大舅家,由他大舅供他上学读书,是焕明这辈子修来的福气。焕章只是去干他自己想干的事情,我们只能祝福他们才对唦。” 秀瑛说:“只有求老天爷保佑我儿平安了。” 秉灵说:“放心吧,我儿是‘吉人自有天相’,会照顾好各人的,我们在这里操心都是白操。倒是有件事情该操心了。” 秀瑛问:“啥子事?” 秉灵说:“大哥的亲事唦。” 秀瑛说:“哎呀,当真。焕章这一走倒把大哥的事情给耽搁了。明天我就去‘斑竹林’找王三娘,商量给大哥说媒的事。” 第二天,江秀瑛去‘斑竹林’找到王三娘,商量如何向张发芝提亲的事。按照王三娘的说法这门亲事还真不好提。因为,这张发芝的婆家已经没得人了,而她的娘家屋头到可能有人,但住在哪里没人晓得,就连张发芝本人都说不清楚。后来,王三娘想了个办法,找刘家的族长出面应该得行。 “你想让刘张氏改嫁?”刘家祠堂族长刘全翁老先生问王三娘说。 “你这话没对哟。”王三娘对刘全翁说:“刘老太爷,哪里是我要刘张氏改嫁嘛,我有那大的本事。是‘大塆’的龙秉诚要娶刘张氏,让我来做媒。说齐天说齐地,我充其量就是一个牵线搭桥、成人姻缘的媒人,干不干得起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你说了算。” “这嘛,还只是龙家的意思,那刘张氏个人的意思呢?”刘全翁说。 “问过刘张氏的,”王三娘说:“她说愿意改嫁给龙秉诚。” “寡妇改嫁自古有之,在我们这一方也不是啥子稀奇事,只要他龙秉诚不怕沾了晦气坏了名气就行。”刘全翁想了想说:“但是有一样,她刘张氏改了嫁就不姓刘了,她现在的房屋和田产是刘家的,这些她是不能带到龙家去的哟。” “那,这些房屋和田产又归到哪个名下呢?”王三娘问。 “这是刘家的财产,当然归刘家所有,就收归到我们刘家的祠堂里头,成为祠堂的公产。”刘全翁说:“这点你要跟刘张氏说清楚哟。” “好嘛。我肯定要跟她说清楚的。” 几天后,这对有情人又偷偷相会了。一阵欢愉过后,两人开始商量今后的事。 女人说:“前两天,王三娘跟我说,我如果要嫁人,我就不再是刘家的媳妇了,田产和房屋都要叫收到刘家祠堂里头去。” 秉诚说:“这些本来就是刘家的东西,收就收吧。” 女人说:“我六岁就到刘家来当寒帮媳妇,打柴割草,煮饭喂猪样样活路都干,为这个家出了不少力,现在要我光起身身的出门,那刘家叔公硬是做得出来。” 秉诚说:“我接你做堂客在意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图他刘家的家产。人就只要你一个,家产嘛我们可以自己挣。” 女人捧着秉诚的脸,看着秉诚的眼睛娇媚地问:“你在意我这个人,你在意我这个人啥子?” 秉诚说:“你各人晓得。” 女人撒娇地说:“我不晓得。我要你说。” 秉诚说:“在意你有情有义唦。” “还有呢?”女人问。 “还有,”秉诚坏坏的说:“还有你这一身肉肉。”说着,就在女人丰满的身上到处抓挠起来。女人大笑着翻滚着。 两人闹够了,女人说:“不晓得好久才能不像现在弄个偷偷摸摸的,让我能够天天都睡到你的怀怀头。” 秉诚说:“等不了好久了,再熬几天。” 女人说:“我都没有想到能够遇上你,让我今生今世有了盼头。”女人说到动情处不禁流下泪来。 秉诚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说:“你看你,刚才在笑,现在啷个又哭了?” 女人看着秉诚认真地说:“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秉诚说:“肯定。” 女人又说:“不准对别的女人好。” 秉诚说:“肯定。” 女人还说:“你要是二天对别的女人好我就死给你看,然后变成厉鬼来抓你。” 秉诚笑着说:“那我现在就先抓你。”说着又在女人的身上抓挠起来,女人的床上又是好一阵折腾。 两个月后,龙家选定了个良辰吉日,迎取张发芝改嫁龙家。 寡妇改嫁在银沙镇那一方虽然不是啥子新鲜事,但龙秉诚娶亲在十里八乡倒是一件有影响的事。因为龙秉诚在石坎場那一片片是很有口碑的,三十大几的人一直不接堂客,说啥子的都有。有的说他是长子,为了全家人把各人耽搁了。有的说他挑得很,多好的妹儿他都不要。甚至还有人说他悄悄的喜欢兄弟媳妇江秀瑛,知书达理样儿乖,他要比倒兄弟媳妇的模子接堂客。万没想到他居然接个寡妇做堂客,而且那屋头是两辈寡妇克死了两辈男人,晦气得很罗。看热闹的人把个“半坡头”和“大塆”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秀瑛早早的就赶到“半坡头”去给张发芝梳妆打扮,刘家的一些婆婆大娘都来帮忙,一时间“半坡头”沉浸在喜庆之中。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手柱木棍、衣着破烂、蓬头垢面、浑身恶臭的叫花子男人挤到人群后面,奇怪地问身旁的人这里在干啥子?被问的人捏着鼻子告诉他是刘家寡妇要改嫁,让他到别处要饭去,等会儿再过来讨喜酒喝。哪知那叫花子听说后像疯了一般,拿着木棍就敲打挡在前面的人,人们纷纷抱头鼠窜,给叫花子让出一条路来。叫花子来到院坝中间,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秀瑛正在屋里给张发芝梳妆打扮,猛听得门外有人大哭,生气地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咋个竟敢有人跑到这里来哭丧,真是太过分了。”说着,就要出门去痛骂那人。 09:嗨了袍哥之第三节 张发芝拦住秀瑛说:“这里的人我大都认得倒,我去看看,看是哪个在这里簸场合,硬是欺人太甚。”张发芝已是气急难耐,顾不得羞耻,几步跨出房门来到叫花子跟前,指着他说:“你是哪个?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到别处要饭去,为啥子在这个时候来哭丧坏我的好事。” 叫花子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看着张发芝说:“你问我是那个?你好好看看我是那个。为啥子来坏你的好事?再晚一步你就坏了我的好事了!二妹,你好好看看我是那个?啊?!” 张发芝只觉声音有点熟悉,不由得用手撩开那人的乱发,当她看清那人的面目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瘫软在地上说:“你,你是人吗是鬼?你是人吗是鬼哟?!天啦--” 焕章随马明翰乘船来到了虞城码头上,登上一溜石阶,街边早已摆好了几辆黄包车。焕章与马明翰一人坐一辆,车夫也不说话拉着就走,几个随行人员在后面一路小跑紧跟着。一个时辰后,黄包车在一家旅店门口停下。马明翰下车后朝焕章招招手,焕章跟着先生进了旅店。来到一房间门前,马明翰推开房门对焕章说:“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吃的用的随时会有人给你送来的。” 焕章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问:“先生,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呀?” 马明翰指着那些随行人员说:“他们都在这里,他们今后都是你的哥弟。”然后他对那些人说:“他人还小,没有出过门,你们要好好地照顾他。” 那些人说:“大哥放心。大哥走好。” 过了两天,有人带一中年男人来见焕章。中年男人身材微胖,四十来岁,自称名叫侯忠诚。随行人介绍说这是五哥,是堂口的红旗五爷。 焕章听王金财讲过袍哥内部的排位情况,知道红旗五爷是码头里相当重要的人物。焕章想到自己还没有入袍,只能以外人的称呼对他行礼,于是赶紧起身毕恭毕敬地叫了声:“五爷好。” 侯忠诚笑着说:“果真如马大哥说的,这娃娃精明懂礼数。”于是他把自己来意说了,原来是马明翰让他来给焕章讲“嗨皮”(参加袍哥)的规矩的。 从侯忠诚的详细介绍中,焕章了解到了“嗨皮”的一些情况。参加袍哥首要条件是必须“身家清,己事明”,也就是“没有夹灰卷口”,三代人没有红疤黑迹,参加时要当众发誓:“兄弟如有三心二意违规乱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如果嗨了袍哥,无形中就证明本人身家清白,己事明了。既然哥老会信得过,社会上也就信得过。所以,江湖上的人仅管是初次见面,首先就要问对方:“尊驾在缘不?”意思是参加哥老会没有?如果对方回答“虚占威忠二字”,就表明他在仁字袍哥品级第三排行。问者听后会尊敬信服,在来往交际上方便行事。如果对方称“没有在缘”,就表明他是个空子,是个懂不起社会的老坎儿,对待他就会截然不同,极尽打压。申请参加哥老会的人,必须要经“恩、承、保、引”四大拜兄的栽培。这个情况王金财曾经对龙秉灵讲到过,前几天在船上也对焕章讲过。 最后,侯忠诚对焕章说:“你‘嗨皮’的事,马大哥已做了安排,明天会有人来做你的引进拜兄,我来做你的保举拜兄,马大哥他做你的承认拜兄,最后拜请堂口的掌旗大爷杜大哥做你的恩准拜兄。等手续齐全后,你就可以参加五月十三的‘开香堂’啦。” 焕章说:“多谢五爷指教。” 侯忠诚拍着焕章的肩膀说:“在码头上好好干。我看你娃前途无量哟。哈哈哈哈。” 对于为啥子叫袍哥这个问题,在开往虞城的船上焕章曾经问过马明翰,他的恩师就像当年在学堂给他讲课一样给他讲了袍哥的来历。四川是哥老会的诞生地,四川的哥老会称“袍哥”。对“袍哥”这个名称,说法不一:读书人说,是根据《诗经》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含义来的。袍哥们自己说是根据《三国演义》来的。说:关二爷被逼降曹后,曹操奖了他很多金银财帛,他一概不收,只收了一件锦袍,平时很少穿着,有事穿上,却要把旧袍罩在外面,曹操问他原因,关二爷说:“旧袍是我大哥玄德赐的,受了丞相的新袍,不敢忘我大哥的旧袍”。因此,这个袍哥组织,老名称又叫“汉留”,含义就是从汉朝遗留下来的精神气节,源远流长地传到现在。因此在袍哥中流传着这样的话:“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家服色一般同,你穿黑来我穿黑,咱们都是一个色”。袍哥推崇“桃园三结义”、“瓦岗威风”、“梁山根本”的体现“忠义”的历史故事,尤以“桃园三结义”为主,因此供奉的是关公像,香堂称忠义堂。“开香堂”是袍哥一年中必须举行的一种隆重仪式,通常选在农历五月十三日,因为这天是武圣人关公单刀赴会的日子,选定这天是为了纪念他的英雄事迹,以示敬仰和追念。 10:嗨了袍哥之第四节(一) 焕章第一次参加开香堂是在两个多月后的农历五月十三日。在这段时间里,他完成了参加袍哥的所有程序,这天将同时举行他和其他几个“新贵人”(会内对新入会者的称呼)的入袍仪式。 兰庭社的堂口就设在“兴隆茶庄”内。农历五月十三这天,焕章他们由人带领穿过茶庄大堂,后院正中有一大厅,焕章等人在门外等候。焕章听人称大厅正门为“辕门”,只见正门正中悬“忠义堂”牌匾一块。往里看,香堂布置得张灯结彩、严肃壮观。正中悬挂关公圣像,用野草一束,白水一樽,信香三炷置于案前。香案下正中安置龙头宝座,两边设虎豹皮交椅,大厅两旁设长条座位。 时辰一到,只见红旗五爷侯忠诚率先上场,按袍哥规矩行大礼,称为“拉拐子”,俗称“作歪屁股揖”。焕章后来听先生讲,此礼据传源于古代军人周身作甲胄,不便行大礼,只是斜出左脚,将后半侧身体前倾作骑马桩式,拱手作揖,但两根大拇指竖直,意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倒旗。礼毕,红旗五爷侯忠诚对众人“拿上咐”:“全体肃静,执事者各执其事,务宜慎重。小弟才疏学浅,江湖礼数不周,汉留仪注不熟,倘有上咐不清,申灯不明,称职有错,安位不恭,万望各位拜兄不吝赐教。小弟当即更正,务请海涵。”接着,他就从龙头大爷起,依次唱名,各就各位。 进位毕,侯忠诚唱《开堂令》: 天开黄道日,龙门大吉昌; 英雄齐聚会,禀开忠义堂。 唱毕,侯忠诚请香长老大哥出班上香,赞《上香令》: 信香三柱,奉祀明堂; 虔诚顶礼,万古馨香。 而后,侯忠诚请正副龙头大爷杜德胜、马明翰率全堂哥弟望空恭迎圣驾,赞《迎圣令》: 恭迎圣驾,銮卫遥临; 桃园千古,帝君一人; 恭迎圣帝,万世人杰; 大义参天,于今为烈。 此后,分别由红旗管事、黑旗管事、香长老大哥、盟正老大哥唱《香水令》、《设咒堂令》、《设禁门令》、《巡堂令》等等。仪式前前后后进行了几个时辰。 这时,侯忠诚出来对焕章等几个新入会的人说:“该你们了,跟我走。”焕章等人随他进入香堂,跪于圣像前,歃血为盟。只见承行管事将鸡头扭下,顿时鲜血淋漓。他高唱《裁牲祀神令》: 金刀一挥字开天,歃血为盟自古传; 借得翰音生气满,祥光万道集盟坛; 左旋右旋礼方隆,带宝由来志气宏; 平平而出随先例,清观红兆喜重重。 香长老大哥捧盘观红兆(俗称看财喜)。承行管事将鸡血滴于酒碗中,念《制红花酒令》: 祀天祀地祀神明,福酒先须制造成; 饮得山堂新血酒,满缘福寿吉星临。 盟主杜德胜将血酒赐给焕章等新入会的弟兄,唱《赐福酒令》: 福酒原来自古传,弟兄共饮乐无边。 今日谊结同袍后,生死祸福永相连。 焕章等人依次接过血酒饮下。盟正老大哥接着用青香数根,以红纸束腰,成为“捆把”,唱《捆把令》: 拈香拜把职居先,古理传来千百年, 今日拈坛存旧制,汉留大义效前贤。 捆成把子赐新香,千古流传世泽长, 但愿弟台能继志,兰庭山色郁苍苍。 继而,盟正大哥又唱《拜把令》: 今朝拜把结同心,斗口星君作证明。 谨守十条和十款,自然事事吉星临。 唱毕,请香长老大哥捆把,赞《捆把令》: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江湖一把,功业千秋。 一把青香,赐予新进。 后来居上,则度其庆。 香长老大哥将香交给焕章等新进弟兄,焕章等人持香向关羽圣像叩首,盟正老大哥又赞《拜把令》: 异性同胞,当拜把子, 万众一心,名标青史。 赞毕,焕章等人将香把交给引进拜兄,把香点燃后插入香炉中,焕章等人当神立誓,焕章立誓说:“龙焕章自入汉留之后,遵守山堂十条十款。如有口是心非,神明鉴察,死于刀下。” 至此,龙焕章就正式嗨了袍哥。 张发芝终于舒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头昏脑涨,有些思绪混乱。她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使劲的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那日张发芝正由江秀瑛给她梳妆打扮,猛听得院坝头有人嚎啕大哭,她怒气冲天,准备对那哭丧之人大发雷霆。可当她看清那人乱发下面的那张肮脏不堪的脸时,她惊得回不过神来,一下瘫软在地晕了过去。那是她那死了八年的死鬼男人,他,他死回来啦!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一点不知道。人们是怎么起哄的,她男人是怎么拿着棍子赶跑众人的,以致江秀瑛她们是怎样回家的,全然不知。 门外有响动,刘成器轻轻地走进屋里,他已经把自己洗了好几遍,换上了干净衣服,完全变了个人。看女人睁开了眼,刘成器说:“二妹,醒啦?” 张发芝使劲儿的打量着刘成器。这个男人离开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初懂人事。而今八年过后,她已是熟透了的风韵少妇。当年她与这个男人一起生活了近十年,她对他非常熟悉,而今八年过去了,她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时间可以消灭一切,她现在熟悉的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龙秉诚。她熟悉他的秉性,熟悉他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甚至他的汗臭味儿也是令她销魂的重要原因。而眼前这个男人,当年和她圆房的时候她才只有十五岁,由于害羞和害怕,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她甚至都没有来得急看清他的身体和品味他的男人的气味。因此在她的心里,她只要龙秉诚。然而,当这个男人叫她“二妹”时,她有种亲切感,进而有些感动。因为,这个称谓已经有近十年没人称呼过了,而且,这个称谓让她回忆起当年的纯真年代。 刘成器仍然轻轻地说:“二妹,你肯定饿了,起来吃点东西吧。”说着,刘成器就想过去扶起女人。可当他的手触碰到女人的身体时,女人好像被蛇咬了似的,她拼命地把手打开,喊道:“你干啥子?快点把手拿开!” 女人的激烈反应让男人有些不高兴了。刘成器说:“二妹,你啷个弄个样子?我是你的男人得嘛!” 女人说:“我的男人?我的男人早就死啦。” 刘成器“噗通”一下跪在了床前,对女人说:“二妹,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吷我都要得。我,我也是没得发法呀。”男人说着,竟像女人样的“嘤嘤”哭诉起来:“嘤嘤,我好惨罗!嘤嘤,我惨得不得了哇!嘤嘤。我能够活起回来,都是为了看看你和姆呀。” 听见男人的哭声,女人心软了,闭上眼睛不再开腔了。 过了一阵子,刘成器止住了哭声,继续说着:“那年,我们被抽到广东去打乱党。就在潮州黄冈的城外头,那些乱党凶杆儿得很,人多得很,弄不住。那炮火儿密密扎扎的,死的人不晓得有好多。我们这一伙端起枪弯腰驼背的正在往前冲,怕都没有来得及怕,‘轰’的一炮炸过来我就死过去了。也不晓得死了好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以为是在阴曹地府,以为会有小鬼来抓我,或是下油锅,或是开膛破肚。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姆了,心头又害怕又难过。结果我看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她说我是各人从死人堆堆头爬出来的。她见我浑身是血,鼻子头还有口气,就把我背回来了。她说前几年她们那方闹瘟疫,死了好多人,她的男人和娃儿都没有跑脱,只有她一个人把命扳回来了。周围的人都说她命太大,克夫克子,因此她想改嫁也没得人敢要她。她问我是哪里的人,我说是四川的人。她说有好几千里路,你这个样子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回去,其实在哪里都是过日子,这年头只要是活条命就算你前辈子没有做过拐事。你孤男我寡女,我男人还给我留了些田土,我们就打打火火的一起过生活要得不?你说未必我还有啥子方儿吗?床都起不倒的人还有啥子选择吗?” 10:嗨了袍哥之第四节(二) 男人大概是脚杆跪痛了,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女人的床边上。他不敢看女人的眼睛,盯倒桌子上的煤油灯看,好像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过了一会儿,男人又接着说:“她比我整整大十五岁,我二十一,她都三十六罗。要说那女人对我还真不错,把我照顾得很下细。我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些才下得了地。其实我心头着急得很,我担心你和姆不晓得我的下落,急都怕急死罗。但是我这个病秧秧的身体啷个走得回来?只有把身体养硬扎了再说。在那女人屋头过了四年多些,我实在是想你们得很,再也住不下去了,我就跟那个女人说了我要走。那女人说她早就晓得有这一天,说我的心从来没有安定过。她说你陪了我四年多基本上对得起我了,你那边有家室,有个女人在等你,注定了我和她有一个要守寡,但那边你还有个老娘,就多挂了一份心,所以那边的情要重些我放你走。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做了四年多夫妻,我的心头一直挂倒你的,我给你存了点钱你拿倒作路上的盘缠。你到了那边,要是哪天你想起来这边还有个心头挂倒起你的人,你就往这边多看几眼哈。女人说着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了。我也哭了,我说你就把我当成没心没肺的乌龟王八。女人哭着说,就是乌龟王八人家也有心有肺呀。我说我这辈子欠你的,只有我下辈子来还给你了。”刘成器说着,早已是哭成个泪人了。 刘成器偷偷瞄了女人一眼,见张发芝仍就闭着眼,但她头下的枕头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刘成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等心境放平缓了些,又接着讲下去:“第二天一早,我见女人还睡着,就悄悄地起了床拿上东西出了门。走了一段路我才回头望了一眼,见女人站在家门口远远地望着我,她是怕跟我分手时难过才假装睡着的。我赶紧跑起来,我怕我会放弃了回家的决心的。走了好多天,进了湖南的地面,路难走得很,山高坡陡人稀,我心想这样的地方没得野兽也怕会有‘棒老二’。硬遭我说准了,路高头就硬是碰到‘棒老二’了,龟儿拿起刀刀就逼到我胸当门边,把女人给我准备的盘缠搜走了不说,把我捆了蒙了我的眼睛,用绳索把我牵起就走。也不晓得爬坡上坎的走了好久才停下来,然后揭了蒙我眼睛的那布块,我才看清是个寨子,我想肯定是‘棒老二’的窝子。现在我才搞醒豁,他们不但要我的盘缠,还要了我的人。他们的老大跟我说要我入伙,我要是同意了大家就是弟兄,我要是不同意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我有得选吗?他们怕我跑了就让我当伙夫,还一直有人盯倒我。其实我哪里敢跑嘛,盘缠都没得路又找不倒,每天晚上寨子周围不是虎啸就是狼吼的,就算这些两只脚杆的野兽放过我,那些四只脚杆的野兽未必会放过我吗?我在‘棒老二’窝窝头跍了两年多。后来官兵来围剿,端了窝子那些‘棒老二’才散了,我是好不容易跑了出来。这一年多,我是一路要饭要起回来的,好多回在路高头都差点病死了。我这些年生好惨罗。我要晓得我姆已经走了,你又弄个对待我,我真不如死在路高头算罗,还回来做啥子嘛。呜--呜--”男人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听完刘成器的哭诉,张发芝心里非常难过,她也说不清是为男人还是为自己,她除了默默地流泪,还能做什么? 龙秉诚的婚事搞出了惊天动地的震动:待嫁寡妇刘张氏遭炮火打死了的男人,不准堂客改嫁他人,死了八年后回家簸场合,把龙秉诚跟刘张氏的婚事簸散了架。至少,当地的人大都是弄个说的。 当秉诚确信是张发芝的男人回来了后,内心的失落和痛苦只有他各人晓得。于是,他不顾秉灵的阻拦,与张二娃接下了抬滑竿上成都的活路,逃也似的跑了。说他是躲也罢,逃也罢,总之,他接了上千里的抬活儿,有的是苦累让汗水当成泪水流;来回一个多月的光阴,有充足的时间舔舐心灵的伤口。 本来,自焕明和焕章走后,两个劳力四张嘴巴,龙家的生活松泛得很唦。所以,秉灵不再让他哥去做拿命换钱的抬滑竿的重活了。但秉灵哪知哥哥的心伤得有多重哟。对这门亲事龙家人自来就不太同意,只是拗不过秉诚的坚持。现在人家死了的男人又活起回来了,秉诚应该死心了嘛,该重新接一门正经亲事了唦。但他们哪里知道秉诚与那女人之间究竟发生了啥子?他们的交往有多深?他们哪里知道秉诚与那女人已是灵肉交织、情深意重,已有过海誓山盟啦。 一个多月后,秉诚疲惫的回到家里,人瘦得几乎了变形。一家人嘘寒问暖,但他一句话也没有,把自己关在屋里到头就睡,一睡就是两天。这两天中没人能把门叫开,秉灵和秀瑛急得团团转,龙老太太抹了好多的眼泪。两天后,秉诚开了门,秧秧地走到厨房门口,对正在忙活的秀瑛问:“秀瑛,有吃的吗?” 秀瑛惊喜的说:“大哥,你起来了?你坐倒,我马上给你端吃的。”然后大声喊:“姆,大哥起来了,大哥起来了!” 秉诚吃完饭,扛着锄头就要下地去。秀瑛忙追出来说:“大哥,你累了弄个久,再歇两天嘛,地里有秉灵呢。” 秉诚摇摇头,径直走了。 此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没人再敢跟他提娶亲的事,因为,一旦有人提起此事,他就会说,你还嫌我的丑丢得不大吗?那次去成都,我都不晓得我能不能活起回来,我觉得我会死在路上。你们是不是还想让我跑一趟成都?这话,堵死了所有人的嘴。 11:焕章称爷之第一节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江秀坤带焕明来银沙镇家里生活已经一年多了,焕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与舅舅一家人的关系已经很融洽了。但当年江秀坤为让焕明随他一家人走,还颇费了一些周折。 由于江静曦小姑娘从小随父亲四处奔波,常常居无定所,加之父母时时的顾不上她,因此她的个性比较自立,性格也有些孤傲。在她孤寂的心灵深处,她渴望有一位大哥哥般的小伙伴,能伴其左右,在父母都顾不上她时有人能关顾她。来到银沙镇后,在魁星小学堂读书期间,她的孤傲使他一直没有找到合得来的好伙伴,为此常常烦恼不已。自从在外公江順之家里见到龙焕明后,觉着他诗文不错,而且性格温和,平时大都能够让着她,有些当哥哥的风范,因此,就一再缠着父亲江秀坤,要让焕明到银沙镇去陪她一起读书。 其实,女儿的情况江秀坤和萧荭依都很清楚,他们一直为没能照顾好女儿而常常自责。他们原想,如果能再生个一男半女,女儿就不会觉得孤单,同时在照顾弟妹时性格会变得比较随和起来。可是在广东的时候,由于丈夫整天忙于工作,生活也非常不安稳,萧荭依在怀上第二个孩子后没条件修养,生孩子时遇上大出血,当地医疗条件太差,不但孩子没保住萧荭依还差点丢了命。此后,虽然生活安定下来,各方面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观,但她已经怀不上孩子了。为此,萧荭依虽然时常安慰,但江秀坤仍然常常自责。现在猛然听静曦提出要他们把焕明带走,他们就对这件事情进行商量。江秀坤自然是没有意见,但他首先考虑的是妹妹秀英的想法,他怕秀瑛舍不得。 江秀坤说:“静曦都跟我说了好多回,她说她就想要个哥哥陪陪她。其实,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我主要是考虑秀瑛,怕她舍不得。” 萧荭依想了想说:“你说像秀瑛他们那样的家庭,怎么就能出了个焕明这样的孩子?” 江秀坤说:“你这话就不对了。秀瑛那样的家庭怎么啦?那是书香门第世家。” 萧荭依说:“怎么会呢?” 江秀坤骄傲地说:“不知道了吧?首先我们家祖上是举人世家,虽说家道中落,但书香之气犹存。秀瑛受我爷的影响,从小可是没少读书。” 萧荭依说:“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我说的不是你们家,我说的是龙家。” 江秀坤有些炫耀地说:“说你不知道你还真不知道。这龙家就更没得说。我妹弟龙秉灵的爷爷就是个秀才,那也是正经的书香世家。龙秉灵读过两年私塾,人家还有一项绝活儿--相马,这可是远近有名。这龙家几辈人都是忠厚有担当的人,在这一方是很有口碑的。要不,我妹妹怎么会嫁到龙家去。” 萧荭依说:“焕明是家风教出来的?” 江秀坤说:“准确地说,是龙家的家风熏养出来的。因此说,这孩子差不了。” 萧荭依说:“自从静曦缠着我说要焕明一起走,我就开始观察这孩子。我觉得焕明真的很厚道,脾气很随和。每次静曦发脾气,焕明总是让着她,而且脸上还带着笑,弄得静曦有气发不出来。” 江秀坤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咱们静曦就服焕明降。当然如果焕明能去,咱们就算多了个儿子,两个孩子相互陪伴对静曦我们也就省心多了。” 萧荭依说:“什么‘如果’,是你要去做做工作,让孩子去我们那儿。” 江秀坤说:“要不,我们先跟焕明谈谈,如果焕明愿意跟我们走,再去找我妹妹和秉灵就好谈了。” 萧荭依说:“那就把焕明叫过来,我和他谈谈。” 哪知跟焕明谈了半天,他就是不愿意。问急了他就一句话:我舍不得我姆。然后萧荭依就说她们那里有多好多好的学校,有多好多好的先生,还有好多好多的书。静曦说她们家里有好多好多的玩具,有好多好多的好吃的。然而,就是说破了大天,焕明依然是个摇头。把个静曦气得开始耍横了,她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就是要你陪我。” 焕明说:“好哇,我可以陪你呀。但是,我只能在这里陪你。” 静曦说:“反正你不走,我就不走。” 焕明说:“那就更好了,你就去我家里住,我陪你呀。” 静曦说:“你们家有什么好的?” 焕明说:“我们家什么都好。” 静曦说:“那你们家有好多的书吗?有好多的玩具吗?有好多的好吃的吗?” 焕明低下头说:“没有。” 静曦说:“那你们家有什么?” 焕明突然抬起头说:“我们家有我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静曦不服气的说:“哏!我妈妈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焕明听静曦这么说,就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萧荭依把跟焕明谈话的情况给江秀坤讲了,然后说还是直接跟秀瑛谈谈再说吧,江秀坤点了点头。 第二天,江秀坤和萧荭依从“长石坝”来到“大塆”,找秀瑛商谈让焕明随他们去银沙镇的事情。秉灵、秉诚和焕章都下地去了,家里就只有秀瑛在忙活着准备喂猪。见哥嫂一齐到家里来,惊得秀瑛手足无措。 秀瑛把哥嫂让进屋里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说:“哥,嫂,咋个想起到穷妹子家来了呢?” 秀坤说:“尽说些见外的话,啥子穷呀富呀的,我和你嫂子就是来看看你。秉诚跟秉灵都下地去了?” 秀瑛说:“一早就下地去了。哥,你和嫂子整整齐齐的过来,怕不光是来看妹子的吧,是不是有啥子事哟?” 萧荭依笑着说:“秀瑛妹妹就是聪明,我们来就是想跟你商量点事情。” 秀瑛说:“又不是外人,有啥子事情嫂嫂吩咐就是了。” 萧荭依说:“那我就说罗?就是关于焕明的事。” 秀瑛有些紧张了,急问:“焕明咋个了?他惹祸啦?他惹静曦生气啦?” 萧荭依说:“没有。看把你急的。焕明乖着呢,就是太乖了,所以我们想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秀瑛一下放心了,说:“一起走就一起走唦,这有啥子嘛。啊!你说跟你们一起走,到哪里去?” 江秀坤赶紧说:“秀瑛莫急,你听我说嘛。”于是,他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地跟秀瑛说了。最后说:“我和你嫂子觉得这件事情很重大,因此一大早就赶过来与你们商量,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秀瑛说:“这焕明和他哥哥焕章不一样。焕章在学堂读书的时候,天天早出晚归,在屋头的时间还没得在学堂的时间多,因此如果让他离家外出,他一点都不会犹豫。这焕明不同,他从生下来就从里没有离开过我,他就是发蒙读书一直都是我抽时间教的他。他粘我得很。” 萧荭依说:“想让焕明跟着我们,还不完全就是为了静曦,其实我们也是很喜欢他的。我们想……” 秀瑛说:“嫂嫂你不用再说了,你们的想法我都晓得了,毕竟这件事情太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弄个嘛,等秉灵和大哥回来后,我们商量下再说。要得不?” 秀坤说:“要得,你们商量下再说。” 秀瑛的哥嫂走后,这件事情商量的结果,还是秉诚最后一锤定音。 秉诚说:“焕明虽然是你们的儿子,但他首先是我们龙家的后人。这件事情有啥子好商量的?弄个好的事情还商量啥子嘛?舍不得他走?未必你们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他就有出息了?人家秀坤哥两口子供他吃供他喝还要供他上学读书,这些我们这个家里头是办不到的。说是走远了?走远了才好嘛。走得越远他就越有出息,没得出息他就回来钻山沟,这就近唦。再说,焕明走了屋头不还有焕章嘛?” 秉诚一席话句句在理,他是龙家当家人,他都说了,别个还说啥子?焕明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必须去。最后,是秉灵亲自把儿子送到舅舅家里才作罢。 谁也没有想到,几个月后,焕章也被他的恩师马明翰带走了。两兄弟各走一路闯世界,文的武的都齐全,龙家的故事就丰富多了。 焕章自香堂拜圣、歃血为盟入了袍哥,成了“兰庭社”的小老幺。因其年龄尚小被舵爷杜德胜安排在“兴盛赌场”服杂役。 在哥老会中,哥弟们也要养家活口,除部分半专职袍哥在外有谋生手段外,那些专职袍哥就要靠山堂码头养起。大凡码头较大的堂口,因入袍者众,有一定生存压力,所以大都有自己的产业。如开旅店、茶庄、赌场、饭馆等。不少的堂口还或明或暗的开有烟馆,靠从云南陕西一带偷运鸦片供烟鬼们高价享用。这“兰庭社”在虞城的袍哥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大码头,入会者有数百人之众,因此,杜德胜在其地盘内开了“大通”等旅馆三家,“兴盛”等赌场两家,“兴隆”等茶庄五家,“豪佳味”等餐馆三家,还有或明或暗的大小烟馆十余家。焕章所在的“兴盛”赌场,开在望山门水码头附近,属黄金地段,因此赌客众多。焕章在其内干服务杂役,负端茶倒水、扫地抹屋等职责。焕章自来办事认真勤勉,加之服务周到,随叫随到,深得哥弟们和赌客的喜爱。 12:焕章称爷之第二节(一) 一晃,焕章入袍已是一年有余。其间,除马明翰偶有陪客人前来赌钱玩耍,再就是每年农历五月十三关圣人单刀赴会日召开的“香堂会”、农历七月十五举行的悼念死亡兄弟的“盂兰会”和农历腊月初几头举办的“团年会”期间,焕章与马明翰有过见面外,平时几无往来。 日子就在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中过去了。这一天,赌场里来了一群客人,领头者身材中等,微胖,身穿浅灰色缎面衣服,走路大摇大摆,一看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大概是他的跟班。领头者一屁股坐在了赌桌旁,黑衣人距他几步外站立着。领头者好像喝了不少酒,满口酒气,连连打嗝。看那架势定是贵客,焕章等人都小心伺候着。领头者刚开始还算有规矩,但他好像手气不太好,玩二十一点不是小就是爆,连连输钱使他的心情也开始烦躁起来。他操着一口下江口音开始骂娘,一会儿说牌质不好,一会儿又骂庄家出老千。看到赌场里的哥弟们有些按捺不住,久经世面、处事老道嗨八排的赌场执事陈二贵,见那人身份贵重不是一般赌客,一边示意哥弟们稍安勿躁,一边嘱咐焕章等人小心伺候了。于是,焕章端茶更为小心递水更为谨细。 然而,哥弟们的忍让并没有换来那人的收敛,反而越是张狂。他敲打着茶碗盖子说茶水凉了,焕章赶紧的端过茶碗给他添了热开水送去,哪知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噗”的一下对着焕章的脸喷去,嘴里骂着:“你个小瘪三,想烫死我呀!” 焕章抹了一把满脸的茶水,仍低着头对那人说:“大爷稍后,我这就给你重换一碗。”少时,焕章端茶碗递上。 那人接过茶碗喝了一口,举起茶碗猛地摔在地上,大声骂道:“小瘪三,你给我端碗什么烂茶,你想毒死我吗?”那茶碗摔在地上,茶叶子和碎磁溅了一地。焕章二话没说,默默地拿过扫把和撮箕不慌不忙的清扫着地上的渣滓。 陈二贵对那人说:“先生不像是来玩的,未必你今天你是来挑事的?” 那人说:“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今天既是来玩的,也顺便挑点事情。” 陈二贵问:“本码头有错?” 那人说:“无错。” 陈二贵又问:“你与本码头有仇?” 那人说:“无仇。” 陈二贵再问:“既然无错无仇,那先生今天这是为啥子?” 那人学着虞城方言说:“不为啥子。早就听说贵龙大码头的袍哥人家如何如何的不得了,所以我今天就过来试一下。” 陈二贵说:“那先生今天以为怎样?” 那人说:“不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个养了一群软蛋的烂码头。哈哈哈哈。” 众哥弟早已按捺不住,不晓得哪个喊了一声“动手”,众哥弟就与那人的黑衣随从们混打起来。对方本是有备而来个个是高手,而众哥弟平时缺训少练自然不是对手,有几个哥弟已被放倒。这陈二贵早已心生惧怕,自己又不敢上前送打,但光躲在众人之后又怕人笑话,无奈之下只得喊道:“慢倒慢倒,”众人听见喊声都住了手。 陈二贵说:“再弄个打下去,屋头的行头把子都要遭打烂完了。二天大哥怪罪下来哪个担待得起。”然后对那人说:“哪天找个坝坝头我们再会一下。”哪知众哥弟不依,纷纷喊道“莫放他们走了,就是遭打死了也莫拿笑话给他们看。” 那人说:“不怕死的就上来吧。”说着转身欲走,嘴里大声喊着:“都是些软蛋,就是个烂码头。”说完扬长而去。 那人刚走两步,背后突然有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大喝一声:“站到!” 那人转过身来,定睛一看,他的背后没有别人,就只有那个端茶倒水正在扫渣渣的杂役茶倌,正对他怒目而视。那人问:“是你在喊?” 焕章点了点头说:“对头。” 那人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答话,不由得轻蔑地笑了笑说:“你有啥指教?” 焕章说:“我要你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那人仍就戏虐地笑着说:“哈哈,吐出去的口水难道还舔得回来?我要是不收回呢?” 焕章说:“那你今天就不要想走出这道门坎儿。” 那人说:“噫,我今天才遇到了一个不要命的。好,老子今天就先代你爹娘教育你一下。”说着几步上前,抡圆了胳膊就向焕章脸上搧去。焕章稍稍后退半步将他手臂让过,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往前一带,再伸出左腿往他脚下一靠,那人“哎呀”一声还未出口,就“啪”的一声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周围的哥弟们都看呆了,见那人倒地不觉大声叫好。 那人翻身跃起,嘴里嚷着:“狗日的娃娃会些功夫。” 见那人吃了亏,众黑衣人上前欲抓打焕章。焕章脚踩扫帚手拿扫杆往上一提,帚、杆顿时分家。焕章于是一棍在手,抡圆了“呼呼”生风,只见他竖起一棒倒一个,横起一棍躺一双。只见焕章“乒乒砰砰”一阵棍棒,将那些黑衣人一个个打倒在地,“哼”、“啊”之声不断。 那人一见随从们倒地,知道今天遇到对手了。只听他“嗷”的一声怪叫,直扑焕章而来。焕章见对手赤手空拳而来,于是扔掉手中木棍,以赤手对赤手,与那人过起招来。两人各用其招,啥子“黑虎掏心”、“大鹏展翅”、“蜻蜓点水”、“仙人摘桃”等等招数尽皆用上。焕章想,对方牛高马大、体壮如牛,如硬打恐难取胜,必须用恩师教给的制胜奇招。于是,焕章环伸两臂向那人头上使了一个“双手抱月”的动作,那人以为焕章使的是“双峰贯耳”之招,立即上举两臂以图隔挡;焕章马上换成“虚风切裆”,只见他垂下双手往对手裤裆送去,那人以为焕章使的是“仙人摘桃”之招,立即两手朝下隔挡,这样他从肩部以上就空虚了,焕章跳起伦腰伸腿顺势扫过去,来了个“横扫天庭”。只听得“啪”的一声,焕章的腿扎扎实实地打在那人的耳门子上,那人侧身倒地,顿时口鼻流血,动弹不得。众哥弟看得目瞪口呆,好像在看一场真刀真枪的功夫大赛,半天缓不过神来。 过了一阵,众黑衣人一个个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慢慢地把那人从地上扶起。那人站起身,单腿下跪朝焕章作了个揖,问道:“请兄弟报个姓名,来日再来讨教。” 焕章摇了摇头说:“不必。” 那人说:“请兄弟务必报上尊姓大名,我好记住在虞城栽于何人之手。” 陈二贵说:“他是本堂口年龄最小的小老幺,名叫龙焕章。” “龙焕章,”那人说:“我记住了。后会有期。”众黑衣人想去搀扶他,他猛地甩开众人的手,狠狠地瞪了众黑衣人一眼,瘸着腿走了出去。 众哥弟一拥而上,将焕章抛向空中,喊道:“龙焕章。龙焕章。” 早有人将此事报与堂主,杜德胜大喜,对马明翰说:“以前常听你提到龙焕章,我不知此子有何能耐得拳弟如此青睐,所以不以为然。但是今天,我大以为然。所谓‘师高弟子强’、‘名师出高徒’,全都应在了你和龙焕章身上。拳弟,你教出了个好学生,带出了个好徒弟哟。” 马明翰说:“拳兄过誉了。” 杜德胜说:“拳弟不必过谦。此等人才不用,要用何人?因此,我要重用龙焕章。” 两月后,适逢农历腊月初五,“兰庭社”举办“团年会”。按哥老会的规定,每年的农历腊月初一至二十日之间,要在其间任选一日举行“团年会”,又称吃团年饭,实际是一年的总结会。 12:焕章称爷之第二节(二) 这天,“忠义堂”布置得热烈喜庆,全堂口入袍哥弟全部到齐。大堂里按排位或坐或站的人们济济一堂。杜德胜高坐在大堂正中央的虎皮交椅上,马明翰坐在他旁边的豹皮交椅上。“开香堂”仪式后,已经“超拔”为粮台三爷的侯忠诚报告了财务收支情况;管事五爷曹天珏报告了新进人数、顺社人数、死亡人数和提升调出、功过奖惩以及明年执事人员名单。在提升调出、功过奖惩以及明年执事人员名单中没有龙焕章的名字,众哥弟正在议论纷纷时,杜德胜开始总结讲话。 杜德胜说:“各位拜兄拜弟,刚才大家肯定在议论曹五弟在报告提升奖励人员的名单中为啥子没有龙焕章,我来告诉大家,是我让他弄个做的。为啥子?因为,龙焕章的事要我亲自来讲。”突然,杜德胜向堂下喊道:“龙焕章何在?” 执事五爷曹天珏喊:“龙焕章出班!” 焕章来到大厅中央,向大堂之上行“拐子礼”道:“龙焕章在。” 杜德胜问:“龙焕章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 众人说:“听说啦。” 杜德胜又问:“龙焕章做得好不好?” 众人说:“做得好。” 杜德胜再问:“龙焕章干得漂不漂亮?” 众人答道:“干得漂亮。” 杜德胜说:“这件事是本码头开山立堂以来干得最舒心、最顺气的事。本来,人家是来“氉皮”(伤面子)的,结果,遭龙焕章搞得丢尽了脸皮。龙焕章小小的年纪,但能忍辱负重、遇事不惊,处理得进退有序,轻重有度,礼节有方。你们晓不晓得遭他打的那个人是哪个?” 众人说:“不晓得。” 杜德胜说:“遭他打的那个人,是上海青帮老大杜月笙的爱将尤笑天,人称‘尤三虎’,在下江一带那是响当当硬邦邦的人物。就是这样的人物,遭我们的龙焕章打得半天立不起杆儿。龙焕章,他打出了风头,打出了气节,打出了我们‘兰庭社’的威名,为本山堂长了脸,为本码头争了气。龙焕章。” 焕章应道:“在。” 杜德胜说:“本大爷要‘超拔’你。本大爷宣布,从今天起,小老幺龙焕章升本堂口五排,任管事。” 众人“哄”的一声议论开了。 焕章高呼:“龙焕章有话说。” 杜德胜说:“讲。” 焕章说过:“谢大哥栽培。‘兴盛’赌场之事,全仰仗众哥弟齐心努力,岂是焕章一人之功,焕章断不敢独享隆恩,故而‘超拔’五排之事,焕章岂敢受之,恳请大哥收回成命。不然,焕章岂能服众。” 杜德胜说:“这个好办。”说完,向下大声发问:“龙焕章‘超拔’五排,你们服不服?” 众人大呼:“服!服!服!” 杜德胜又问:“龙焕章‘超拔’五排,你们认不认?” 众人大呼:“认!认!认!” 杜德胜大声说:“龙焕章,你听到了吧?只要对本码头做出贡献的有功之人,众哥弟是会信服认教的。本大爷也定会按劳提升、依功‘超拔’的。”然后对众人问道:“你们都听清楚没有?” 众人答道:“听清楚了,大哥英明!” 由此,龙焕章入袍才一年多的时间,就由最下层的小老幺‘超拔’嗨了五排,成了“兰庭社”,不,是虞城整个袍哥界最年轻的的“爷”。那年,他才十六岁。 杜德胜最后说:“‘兴盛赌场’的领班陈二贵胆小退让、处置失当,丢了我‘兰庭社’的脸面,若不是龙焕章出来捡底,我都想象不出我‘兰庭社’码头还咋个在虞城混。因此,着陈二贵由八牌仙旗位降十排凤尾幺大。”众人再次“哗”然。 这陈二贵,挨边三十岁的人了,入袍都三年多了,好不容易混了个嗨八排的“仙旗”位,这下,因龙焕章出风头一下子就把自己打下了十八层地狱。二天,不晓得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而这龙焕章入袍才一年多,一价钱就嗨五排称“爷”啦,心头能没得气吗?才怪!于是,陈二贵把这次遭贬所有的帐都记在了龙焕章的头上。 13:焕章称爷之第三节 那天,听完男人的一番哭诉,张发芝心里既难过又无奈,她的纠结无处倾述。在她的心里,她念念不忘的是她早已把身心交给的龙秉诚。毕竟他救过她的命;毕竟她与他同床共枕、颠鸾倒凤有过灵与肉的交织;毕竟是他唤醒了她作为女人心底的渴望,使她觉得只有在他的怀抱里她才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但这个死了八年又活着回来的男人,这个几千里路九死一生靠一路要饭几乎是爬着回来的男人,他的悲痛他的惨烈他的造孽是为了啥子?难道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吗?他都这样了,他都做得这样了,我要是不接受他,我还是人吗?再说我能不接受他吗?我敢不接受她吗?这一方的所有人哪个不晓得我是他的“寒帮媳妇”(童养媳)?这一方的所有人哪个不晓得他是我名正言顺的男人?他八年不回是命运的安排,他今天回来了也是命运的安排,这就是我的命! 张发芝毕竟是个聪明善良的女人,当她彻底想通了后,她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尝试着慢慢的去适应他,尝试着慢慢的去接受他。于是,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张发芝起床了,开始尝试着新的生活。 对于刘成器来说,如果当初他义无返顾的坚定的返乡意志中,对家乡的渴望、思念和担忧母亲是最主要成分的话,那个圆房仅三个月、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寒帮媳妇只是返乡意志中的次要成分。其实,他在路上曾无数次的想过,特别是在饥饿和生病面临死亡威胁时想过,如果他的母亲已不在人世了,他冒着生命危险的返乡之举值得吗?但这毕竟是如果。可是当他回到家里知道他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而他的寒帮媳妇又将改嫁他人时,他后悔过,但很快就被愤怒取代了。他不远数千里九死一生的回来不是为了得到一座空房,母亲不在了这已经无法挽回,但这个女人还在,她是我的堂客,她必须还我一个完整的家。当他洗完了澡换了衣服找回了当年家族少爷的感觉时,当他看到家里显现的富足的生活环境时,特别是看到当年的寒帮媳妇已出落成风韵十足的美貌少妇时,他在心里大喊过:老子历经千辛万苦的回来,狗日的值得! 男人回来后就一直住在母亲原来的那间房屋里,因为女人不准他进自己的房间。男人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怕这个女人。大概是离开太久彼此很有些生疏,再有就是自己多年在外没有照顾到她和家里以致让她为自己给母亲送葬觉得亏欠她,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出落得太妖艳以致让他太想得到她就怕失去她所以不敢伤害她。 张发芝早上起床后,像往常一样去厨房里烧火做饭。饭做好后她把男人的那份摆在桌子上,自己就在灶台上面吃饭。男人起床后看到女人不和他一起吃饭,本想喊她过来一起吃,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喊。女人能够起床来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还给他做了饭更是阿弥陀佛求之不得。男人想她这样做说明她已经想通了,她这样做就表明在想着慢慢的接受他。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反正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口子,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她能够回心转意。 吃完饭后,女人放了碗筷就背起背篼拿起菜刀,去土头砍牛皮菜回来喂猪。在这一方人们喂猪的饲料主要是两种,一种是红苕藤藤,一种就是以牛皮菜为主的菜叶子,把它们宰烂了以后,和着米糠再加些潲水在大锅里煮熟,就成了猪儿的主打食物。 男人看见女人肩背背篼手拿菜刀出了门,饭也不吃了赶紧放下碗筷就追了出去。到了土头女人放下背篼就开始砍牛皮菜,男人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砍,见她砍下一窝男人就赶紧把砍下的牛皮菜抱着放进背篼里。她砍一窝他就放一窝,她砍一窝他就放一窝直到背篼装满了。见女人站起身提着菜刀向背篼走去,男人赶紧的抢着背起背篼往屋头走去。女人低着头提着菜刀默默地跟在后面。到了家,男人把背篼往院坝头一放,就把牛皮菜倒在地上。女人把菜刀放在牛皮菜旁边就去拿宰潲板,男人赶紧去端矮凳子,等女人把板子放下后,男人就拿起菜刀抢座在矮凳上,抓起牛皮菜放在板子上就宰起来。女人见状就转身进厨房去烧水等着煮猪潲。就这样,女人做啥子男人就做啥子。对男人抢着做事女人也不拒绝。但女人从不抬头看男人一眼,也从不开腔发一点声。男人想开腔但找不到话说,又怕说错了话惹女人生气女人会改变了态度。于是,这样哑巴对哑巴过了些时日,这女人不愿男人不敢打破的这种沉寂,慢慢的就成了生活的一种默契。 这天,女人发现在她洗澡的时候,始终有一双眼睛躲在门缝缝后朝里头偷看。刚开始时,只要她一回头往后看,那双眼睛就赶快躲开了。到后来时间一长,她洗澡再回头看时,那双眼睛干脆就不躲了,那眼睛像火一样烧得她的后背火燎火辣的。她想反正门闩着的,你看也是白看。从那以后,她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就像是要看穿她的衣服,要努力的看清她衣服下的身体样。有时,女人也觉得男人有些可怜,就像一只猫看见了一条自己最喜欢吃的鱼,可隔着一层玻璃总是吃不到,急得隔着玻璃不停地跳。虽然她晓得自己这条鱼早晚是那只猫的,但她心里好像还没有做好送到猫嘴边的准备。 最近段时间,女人发觉有些反常,她洗澡的时候那双眼睛不见了,觉着奇怪,她转过身子对着门缝仔细看,那对眼睛真不在。以前洗澡,门外有双眼睛陪着自己,有时虽然觉得有些火燎火辣的,但她还有些隐隐的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相信自己有一副吸引男人的好身子。这突然的那双眼睛不看她了,她还觉得有些没着没落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不光如此,男人居然不再屁颠屁颠的围着她转了。她去哪儿,男人不再跟着;她干活儿,男人也不再帮着。她从外边回来也经常看不到男人的影儿,鬼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管他的,爱看不看爱干不干。 这天,天气非常闷热,女人从外面回来时已是汗流夹背了。女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着男人的影子。鬼晓得又死到哪里去了?管他呢。女人关好院门烧了锅热水,脱了衣服就冲洗起来。她洗完澡搽干身子正要穿衣服,猛地,一个男人把她紧紧地抱住了。这可把她吓了个半死,赶紧扭头一看,那死鬼不知啥子时候梭回来躲在哪个旮旯里头的。这下她明白了。女人挣扎了几下就放弃抵抗了,毕竟她也好久没有碰过男人了。 见女人不再动弹,男人晓得自己欲擒故纵的计谋得逞了,连忙抱起女人就往屋头跑。男人把女人放到床上,迫不及待的就在女人身上动作起来,然而关键时刻男人却泄了气。男人越是心急越不行,弄得男人甩脑壳。 男人有些羞愧地说:“恐怕不得行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男人对女人说的第一句话,但这句话说得是那样的无奈。 女人泄了气,捶打着男人的胸膛,一边打一边说:“你啷个这个样子呢?你啷个这个样子呢?” 男人说:“我也不晓得。我也没办法?” 女人翻过身去背对男人,“嘤嘤”地哭起来。男人轻轻地安慰她说:“可能是回来的时候在路高头把身子亏久了,等过些天养好了就肯定得行了。” 然而,这样的事情在此后的时间里多次重复发生,男人的义务一次都没有尽到。虽然男人四处求医,也吃了不少药,但情况并不见好转。以致最后男人竟不敢再去碰女人了,因为,每次的失败,都会惹得女人对男人说一些让他羞愧难当的话。 其实,男人不知道,在他几千里的返乡途中,他九死一生的经历已经严重的伤害了他男人的精气,那种透支和损毁是无法再弥补的。 14:结缘青帮之第一节(一) 自从焕明刚来到舅舅家里时候,是很不习惯的。首先是想他姆。他从小就和秀瑛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那母子感情深得没法说。这次,如果不是他大伯龙秉诚发话,他是绝对不会来的。说来好笑,已经十二岁的男孩子还在晚上蒙在被子里想妈妈而偷偷地哭。有时被静曦发现了就羞他的脸臊他。他就理直气壮地说我想我姆不应该吗?静曦就说想自己的母亲是没有错但不应该哭呀?“男儿有泪不轻弹”嘛。我还指望你像个男子汉做我的大哥哥,你这么软弱以后还怎么保护我呢?焕明说我啥子时候说过我以后要保护你了?静曦说男人就是为了保护女人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是我们家里的男人,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我爸爸保护我妈妈那样保护我呢?每到这时,焕明就像斗败了的公鸡,憋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焕明第二个不习惯就是在生活上。舅娘是个医生,特别爱干净,在家里见不得一点灰尘。而焕明则是乡下长大的孩子,自然生活习惯就很不一样。好在萧荭依的脾气很好,就不厌其烦的教他,比如勤洗手、勤换衣、早晚刷牙等等。这些事情,焕明长这么大听都没听说过。这里规矩太多,因为不习惯,有时候他也想偷偷懒,但静曦就监督他。后来,静曦就成了焕明生活上的老师和监督员。 焕明和静曦读书的魁星小学堂离他们家有三里地,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一个叫“新屋基”的地方,这是一个住着好几户人家的大院子,院子前面是一口大堰塘,后面是一片茨竹林。在这个院子里养着一条大恶狗。这狗真大,站起来和焕明差不多高。这狗太恶,无论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他都会扑过来,一旦咬着东西就不松口。静曦对那狗怕得要命,每次走到“新屋基”堰塘坎的时候,她都要让焕明拿着棍子走在前面。只要看见狗扑过来,她就在后面抱着焕明的腰杆不放。可是这条狗实在是太恶了,就像乡下常见的那种浑不讲理的泼妇一样,这狗也浑不讲理,一旦扑到跟前见什么咬什么,焕明手里的打狗棍常常被它咬出许多深深地牙痕。好在焕明是从乡下出来的孩子,有过与恶狗斗争的经验。于是,焕明就像静曦希望的男子汉那样保护着她。每到这个时候,焕明就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 然而,对自己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男人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与焕明和静曦同在魁星小学堂读书的,银沙镇锦金山万寿堂舵把子周春山的儿子周田帮,人称“周天棒”。说他是个天棒一点都不假,问他啥子最大?他说他爷是舵把子最大。问他啥子最高?他说他爷舵把子的交椅最高。问他啥子最响?他说他爷舵把子的名声最响。他学他爷嗨袍哥那一套是学到家了,他都嗨到学堂里头来了。他到处拉人结伙,说是学堂就是他的码头,他要在学堂里头开山立堂,要同学们拥他当舵爷。有些同学害怕,就躲他远远的。有的同学好奇,就跟到他后头伙。有的同学不怕他也不跟他伙,就不躲也不让反正不理他。比如焕明和静曦就不理睬他。 有一天,他去找到焕明,说:“龙焕明,只要你跟到大爷我,我让你在本码头嗨五排,做个红旗管事,要的不。” 焕明冷笑一声说:“哏哏,这是学堂,没得啥子码头,更没得啥子大爷,如果你是大爷的话,那我就是大爷的大爷。反正是各人封各人,想喊啥子就是啥子。” 周天棒生气了,说:“你放屁!你是大爷的大爷,那大爷我是啥子呢?” 焕明说:“你不是说,你是大爷唦?” 周天棒说:“你那意思是说你比我还大,比我的辈分还高哟?” 焕明说:“你要弄个认为也可以。” 周天棒一把抓住焕明的衣服说:“你龟儿找捶唢。”周天棒正要动手,静曦在边上看到了就喊: “周天棒,你又要耍浑唢?” 听到静曦的声音,周天棒立即住了手。也不晓得为啥子,周天棒就怕静曦。因为静曦身上有一种当地娃娃没有的气质,有些震慑力。她性格刚毅,啥事都不怕,哪个都不让,嘴巴不饶人,常常搞得周天棒说又说不赢,打又打不得,只能见她让三分。 听见静曦喊,周天棒赶紧住了手,凑到静曦跟前说:“静曦,是他娃在踏削我哟。” 静曦说:“我都听到的,是你各人在别个面前一口一个大爷的冒起。你是哪个的大爷哟?” 周天棒摇头甩脑地说:“这是我的码头,我是这山堂的龙头大爷,你说我是哪个的大爷?静曦,你莫学龙焕明那娃傻戳戳的,要不你来加入我的码头,本大爷让你嗨三排,做个当家三爷,如何?” 静曦故作神秘的问:“女的都可以嗨袍哥哇?” 周天棒不以为然的说:“当然可以啦。”周天棒竟如数家珍似的向静曦等人吹嘘起来:“听我爷经常跟我冲壳子讲的,女的不但可以当袍哥,还可以嗨舵爷。成都坝儿高头大邑县的王三大娘、屏山县的时三妹、新津县的苏二娘、灌县的刁李成秀、天泉县的孙三娘、荥经县的包三嫂,还有我们银沙镇下头丰都县的李志连都是女袍哥,而且还是码头的女舵爷哟。” 焕明听后不觉大吃一惊,心想:都说这周天棒人很莽,人家还是学有专攻的唦,龟儿子读书不得行,狗日的记这些憨鸡公展劲。于是说:“像你弄个说起来,女人都可以当舵爷,那,我是男人,就更要当舵爷啦。” 静曦说:“照你弄个说的话,那些女人都当了舵爷,那,我是女人,我也要当舵爷。” 周天棒肠子都悔青了,跟她摆这些干啥子嘛,她都差一点入我的码头在我手下嗨三排啦。这下子遭了,她的心起大了,要想跟我平起平坐嗨大爷了。赶紧说:“那不得行罗,这是我的码头,舵爷只有我一个。” 焕明说:“哪个说是你个人的码头?我们也要开山立堂,我们也要设码头,我和静曦都要当大爷。静曦就当总座龙头大爷,我就当正印副龙头大爷。” 周天棒急了,说:“那不得行罗。这是我的地盘,不准你们在这里设码头。” 静曦说:“哪个说这是你的地盘?你喊得答应吗?你喊一下试试,你要是喊答应了我们就认。你喊唦,你喊唦。” 娃娃们正在争执吵闹不下,张先生走进了教室,他拿起教棍就在讲台上“啪啪啪”的敲打起来。大声喊着:“吼啥子,吼啥子。啥子大爷二爷的?啥子山堂码头的?这是学堂头,不是江湖上,这是学知识礼数的地方,不是学些称兄道弟的地方。如果二天哪个再在学堂里头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要到学堂里头来了,你就在外头操社会算啦。” 这天,静曦拿着她外公从日本寄来的玩具小汽车和焕明两人在学堂操场上玩耍,周天棒看见好多人围起个大圈圈在闹啥子,就好奇的挤进去看。周天棒看到一架铁壳壳的小东西各人在地上跑,觉得很稀奇,就跑过起问静曦说:“静曦,这个铁壳壳是啥子东西嘛,啷个它各人会跑呢?” 静曦说:“你不是说你爷是舵把子家里东西多得很吗?咋个这个都不知道?真是个土包子。跟你说嘛,这是汽车。” 周天棒说:“啥子是汽车哟?没听到过,更没看到过。” 静曦说:“这只是玩具,真正的汽车大得很,可以坐好些人。” 周天棒问:“你那个汽车有好大?未必比我爷坐的马车还大吗?” 焕明说:“你爷的马车算啥子嘛,听我舅舅和舅娘说,最大的汽车可以坐好几十个人咯。” 周天棒说:“那,你那汽车干这么重的活路,它吃啥子呢?” 静曦说:“它不是吃啥子,它是加汽油。” 14:结缘青帮之第一节(二) 周天棒这才弄明白,说:“怪不得。我爷的马儿吃的是草,你那汽车吃的是油,它吃弄个好,当然劲扎大,拉的人就肯定比马车拉得多唦。”周天棒想了想又问:“没对哟,你这个汽车我没看到你喂它的油哒嘛,它啷个跑得弄个快呢?” 静曦说:“哎呀,跟你说不清楚,你看到嘛。”静曦说着拿起小汽车,用钥匙插进汽车的小孔里扭动了几圈,然后再把上紧了发条的汽车放在地上,小汽车“呼”的跑了起来。 周天棒简直看傻了眼,他追过去抓起小汽车说:“这个汽车好,龟儿油都不用喂,就用手扭几下它就跑起啦。”然后他把小汽车抱在怀头说:“这个汽车就是我的啦。”说着就要走。 焕明把他拦住说:“你啷个抢别个的东西哟?” 周天棒狡辩说:“啥子是抢?这是拿你懂不懂?” 焕明继续拦着他说:“凭啥子?” 周天棒耍浑说:“凭啥子?就凭这是老子的地盘,我是大爷,这码头里头的东西都是老子的。老子想看就看,想拿就拿。”说完,推开焕明就跑。 焕明愤怒了,追过去飞起一脚就踢在他的后背上,周天棒“扑哧”一下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小汽车被扔的老远。静曦赶紧跑过去捡起小汽车,拍打着它上面的泥土。 周天棒从地上爬起来,抓住焕明说:“你狗日的反啦,敢打大爷,老子今天弄死你。”说着,就与焕明扭打起来。静曦一只手抱着小汽车,一只手给焕明帮忙。 早有同学跑去报告了,张先生见三人扭打成一团,就大声呵斥:“住手,住手,住手!”然后拉开三人说:“你们的书都白读了,敢在学堂里头打架,一点规矩都没得了。”然后对周天棒说:“周田帮,这件事情我都晓得了,今天是你不对哟,你啷个抢同学的东西呢?” 周天棒理直气壮的说:“我男子汉大丈夫,你们说是抢我就抢了。我爷说过,袍哥人家‘认盗不认偷’,抢东西是绿林好汉所为。今天你们人多我弄不过你们,算我栽了。” 张先生说:“我跟你说过好多回,喊你不要把江湖习气带到学堂里头来,你啷个就是不听呢?”然后他对这三个人说:“不管为啥子,你们三个人打架就是不对。去,你们三个都给我到那边去站到,跟我好好的面壁思过。” 放学的时候,焕明和静曦快走到“新屋基”了,静曦又开始紧张起来。突然,他们听见后面有人在喊他们,二人回头一看,竟是周天棒。 焕明想起今天学堂里头跟他发生的不愉快,就对静曦说:“不要理他。” 静曦说:“怕啥子?看看他有啥子屁要放。” 周天棒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有些难为情的说:“我,我,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静曦问:“为啥子?” 周天棒说:“不晓得为啥子,‘刀疤’今天没有来接我。”平时周天棒上学和放学都是他爷的跟班一个外号叫“刀疤”的人负责接送,但今天没有来接。 焕明说:“他没来接你你就各人走唦。” 周天棒嗫嚅着说:“‘新屋基’那条狗太恶,我害怕,不敢各人走。” 静曦说:“吔,刚才在学堂里头你不是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吗?啷个现在连个畜生都怕了?” 周天棒厚起脸皮说:“那都是提虚劲儿的,未必你还当真呀?” 焕明向静曦使了个眼色,两人拔腿就跑。周天棒在后头边追边喊:“莫跑,等我一下。”刚跑到堰塘坎上狗就追过来了。 其实,狗还是很有眼色的,它看前头两个人手头有东西捏到起的,就朝后头那个人按过去,虽然哪个人手头也有东西,但他毕竟是一个人唦。周天棒看到那狗不去追焕明他们,倒朝他按过来,吓的一边拿棍子扫倒一边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光顾着前头打狗,顾不倒看后头的退路,哪晓得一脚踩虚,“咚”的一声就掉进堰塘里了。 听到哭声,焕明和静曦赶快返回,一边打狗一边喊人。狗的主人家听到喊声跑出来,把狗呵斥走后,把周天棒从水里提起来。焕明赶紧脱下衣服要给他披上,周天棒赌气地推开焕明的手,哭着走了。 第二天早上,焕明和静曦刚走进学堂,就见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男人过来问哪个是龙焕明,有同学指了焕明一下,刀疤脸就过来一把抓住焕明的衣服,举起手就要打。静曦看见了,把刀疤脸的手拉着说:“你凭啥子要打人?” 刀疤脸说:“凭啥子?不凭啥子。老子打了再说。”说着,一下甩开静曦的手举起又要打。 “慢倒起,慢倒起。”张先生一边跑一边喊。 刀疤脸放开焕明,朝张先生行了一个“丢拐子”礼。张先生见状也给他还了个“丢拐子”礼。 这“丢拐子”也称“丢歪子”、“阐条子”,这种行礼方式有着复杂的要求。其方法是:左脚前伸,右脚微曲以支撑上身重量。大爷行礼是右手握拳,右手拐比肩微低,左手握拳放于右手颈上;三爷行礼是左手握拳放于手杆中部;五哥行礼是左手握拳放于右手杆弯上,置于胸前,右手拐直伸握拳,大拇指向上直伸。 刀疤见张先生也行了个“丢拐子”礼,知其也是袍哥人家,再看他“丢拐子”行的是五哥之礼,知其是嗨五排。而刀疤只是十排,知对方排位比自己高,于是刀疤脸顿时收敛。 张先生问:“不知拜弟为何如此?” 刀疤脸说:“这两个娃娃昨天欺负了我家大爷的公子周田帮,公子现在还病在床上,我受大哥指令前来问话。” 焕明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讲述了一遍。张先生想了想问刀疤脸说:“拜弟晓不晓得这两位是哪个?” 刀疤脸说:“不晓得。请拜兄赐教。” 张先生说:“他们是‘仁’字大爷、魁星公学江秀坤校长的千金和外甥。” 江秀坤的大名在银沙镇可谓家喻户晓,刀疤脸是知道的。刀疤脸于是说:“误会误会。兄弟告辞。”说完,径直走了。 焕明和静曦回家后,向江秀坤说了此事。江秀坤觉得这哥老会在四川民众中影响太深太大。他曾听说有的地方民众为求自保,纷纷加入哥老会以抱团取暖,甚至出现了“有地皆公口,无人不袍哥”的说法。他立即向国民党中央写报告,称哥老会组织如果把握得好可为其用,若把握不好则为其害。但从目前情况看,大有失控的可能,应加以限制、削弱,最后取缔。江秀坤的报告虽好,但由于国民党治国无方,以致军阀混战不断,有谁会来管个帮会的问题。 15:结缘青帮之第二节 张发芝自从把男人再次赶到她婆婆过去住的房间里后,就再也不许男人进她的房间了。因为每次男人和她亲热,等把她撩拨得欲火难耐时,男人就熄火了,让她痛苦万分。在女人的眼睛里,刘成器简直就是一个没有被阉过的的太监。其实,有时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很可悲,很无辜。但每次被他折腾得痛苦不堪时,她眼里的他却很可恶,很可憎。如果再让他无休止的折腾,女人知道她早晚会疯掉的。但是,如果没有男人折腾,她也会疯掉的。于是,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龙秉诚。那个男人的雄风,会把她折腾得疯狂,征服成绵羊,然后心灵得到浇灌,生理得到满足。她开始不顾一切的要去寻找龙秉诚,她要找回当初的感觉,她要寻回曾经梦想过的幸福。 有时,她背着背篼像在打猪草似的,在山野中寻觅。有时,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像赶场似的,在大路上闲逛。 几天过去了,她没有见到龙秉诚。 几个月过去了,她没有见到龙秉诚。 龙秉诚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了。 张发芝去到龙秉诚抬滑竿经常走的那条路,无论是去银沙,走江口,下虞城,所有可能的路径她都去找过了。她也在龙秉诚习惯出门的时间段和时间点,都去寻过、等过。然而,龙秉诚没有出现。她想到龙家附近去远远地望一望,看龙秉诚在干活儿没有。但是她不敢,白天过往的人太多,如果看见了算是怎么回事情?有好多个夜晚,她就猫在龙家屋外,期望龙秉诚什么时候能出来一下。但直到龙秉诚房间里的灯光熄灭,她没有等到龙秉诚出来。 失望,失望,还是失望,一直都是失望。她近乎绝望了。 她甚至想孤注一掷,直接到龙秉诚的家里去找他。但她还是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她和龙秉诚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差点把龙秉诚置于死地。如果再来一次,她和龙秉诚会被口水淹死。而且,她去找龙秉诚算什么,她是他的什么人?她以什么身份和理由去见他?再者,龙秉诚还是不是以前的龙秉诚呢?他还认她吗?他还要她吗?不知道!她想得脑壳都要炸啦。 刘成器觉得堂客有些反常,于是就跟踪她,接连几个月的跟踪令他疲惫不堪。她除了漫无目的的转悠,没见她与什么人见过面,更没见她和什么人讲过话。男人累了,不再管她了。有祠堂管着呢,有家法管着呢,有王法管着呢,有天理管着呢。她能干社么?她敢干什么?由她去吧,无论她让不让我再进她的屋上她的床,她都是我的堂客。 龙秉诚并不知道张发芝正在疯了狂的找他。自从他和张发芝的婚事砸了后,他觉得自己声誉受损颜面扫地,他一直不能从这种心境中走出来。当秉灵和秀瑛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几乎有些强制性的不再让他去抬滑竿的时候,他反而乐得如此,整天埋头干农活,基本不出门。他对外面的情况有些麻木不仁,漠不关心。他需要时间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舔舐心灵的伤口。 一段时间后,秉诚逐渐淡忘了那件令他伤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于是,他的身体又强壮起来,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脸上又多了笑容。倒是龙老太太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好在有秀瑛的精心照料,也无大碍。 近段时间,石坎場附近地区贩牛卖马又活跃起来,来找秉灵相马的人不少,因此,倒是秉灵外出挣钱的时间多了。由于孩子们都各奔前程,家里两个壮劳力求生活,加之秉灵的绝活,家里的钱又活泛起来,龙家又有了勃勃生机。于是秉诚又在筹划着买地的事情,想以此扩大龙家的基业,不负父亲临终的嘱托。 这天中午,秉诚吃过饭后,稍息一会儿就准备下地,见张二娃急冲冲的走来,说“海面上”任家老太爷病重需请石坎場的王太医,但王太医脚杆扭伤了走不得路,于是任家就想请秉诚的滑竿去抬一下。秉灵此时相马未回,秀瑛就拦着秉诚不让去。秉诚说救人一命本是为人的本分,莫说别个要拿钱,就是不拿钱也必须去。秀瑛也是知书达理的人,见大哥说得有理只好放行。 秉诚跟张二娃干完活路如释重负的扛起滑竿往回走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走到甘蔗林里,秉诚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前面的路边。秉诚迟疑了一下,然后埋着头从那个身影旁边绕过去。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叫住了,“秉诚大哥,你等一下”。秉诚站住想了想,硬着头皮又要走,他听见后面有哭泣声。这下,秉诚就走不动路了。张二娃见状,知趣的各人扛起滑竿先走了。见张二娃走远了,秉诚竟然有些害怕心慌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刚抬腿准备快步逃走时,一个曾经熟悉得令他销魂的身体从后面把他紧紧地抱住了。瞬间,秉诚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他曾经那样坚定的相信已经成为过去的那个过去,陡然被拉了回来,他的那个坚定原来是那样的脆弱,在女人抱住他的一刻他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女人紧搂着秉诚,好像他会瞬间消失,她不想现在就放弃哪怕是短崭的幸福。为了这一刻,女人付出了太多太多。为了这一刻,女人等待的太久太久。女人问:“秉诚,你恨我吗?” “关你屁事。”秉诚说。 听到这话,女人流泪了。这里边有心酸,有感动,有喜悦,有愧疚,总之,有太多的说不清道不明。但更多的还是感动,因为秉诚是那样的通情达理。她觉得这就是真正的男人。女人说:“这辈子我欠你的。” 秉诚说:“你不欠我的,是命运折腾人。” 女人问:“你为啥子好长时间都不露面?你是在躲我吗?” 秉诚反问说:“你在找我吗?” 女人说:“现在找到了。”停了停,女人又说:“我不想放你走了,就想在这里抱着你睡一辈子。” 秉诚说:“要得。就怕明天过路的人不会放过我们。“ 女人抬头一看,不由得轻轻地叫起来:“哎呀,你坏死了,啷个不抱进去一点,这里隔路边边太近了点吧。” 秉诚坏坏地笑着附在女人耳边说:“我等不及了。” 女人明知故问:“啥子等不及了?” 秉诚说:“吃你。” 女人又问:“那你吃到了吗?” 秉承说:“吃到了。吃不够。” 女人轻轻抚摸着秉诚说:“还想吃不?” 秉诚轻咬着女人的耳垂,说:“想。” 女人说:“吃嘛。” 秉诚说:“遵命。” 于是,两人又轻柔的动作起来。 女人回到家已是半夜时分,女人轻轻地推院子大门门就开了。黄狗“虎仔”坐在墙角轻吠了两声,见到女主人熟悉的身影,立马就摇头摆尾的窜到女人的腿边用头磨蹭着,嘴里发出“呜--呜--”亲昵的声音。 女人关好门,蹲下身子抱着“虎仔”的头,用脸贴着回应爱犬的亲热举动。在这个世界上,大概除了秉诚就是“虎仔”与她最亲了。但其实,陪伴女人最多的还是“虎仔”,是它的忠诚和勇猛给了女人信任和安全感,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狗是很有灵性的动物,有人说它的智力可以达到五岁小孩的思维程度。由于“虎仔”对女主人很依恋,所以它平时就很注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甚至面部表情,它和她的默契程度已经很高了。平时但凡有生人踏进院门,如果女人脸上是喜悦的表情,“虎仔”就会坐着不动。可如果女人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虎仔”就会猛扑过去。“虎仔”的灵性和威名在十里八乡无人不知。 曾经有对女人心怀叵测的人,想着方儿的要除掉“虎仔”这个保护神,但都没能成功。因为有了“黑娃”的教训,女人就教“虎仔”不吃别人我的东西,平时不让它走出院门半步,女人出门偶尔也带着它,但它始终不离女人左右,因此谁也无从下手。 男人早已睡下,他的屋子里传出轻轻的鼾声。女人烧了锅热水,关好门舒舒服服地冲洗起来。秉诚是属于自己的,他必须属于自己。虽然他们在名分上成不了夫妻,但无论前面有多大的风险和考验,他们在肉体和心灵上必须得到认同,哪怕为此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甚至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有人说:情欲会让女人疯狂,何况在女人与秉诚之间还有着浓浓的爱意呢? 16:结缘青帮之第三节(一) 焕章自从嗨了五排称爷后,杜德胜仍然安排他在“兴盛”赌场,只是他的身份由当小老幺时的茶倌,变成负责赌场一切事务的执事五爷。虽然嗨五排称爷了,但焕章依然保持着低调的行事风格。焕章取代了执事幺满陈二贵的赌场负责人的位置,虽然表面看不出陈二贵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但焕章心里清楚,陈二贵心里的不痛快是肯定存在的。将心比心,不光是陈二贵换了任何人都会是这样的。试想,一个昨天还是个最不起眼的小得不得了的小人物,一转眼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五排执事。一个昨天还被人东调西遣的小茶倌,今天就成了颐指气使的爷。这种突变令许多人难以接受,它是需要人们慢慢去适应的。有的人一步登天后往往自己首先不适应,不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就是小手小脚仍是小媳妇样。但是大多数的人选择了前者,云里雾里不晓得各人是老几,于是就有了“爬得越高摔得越痛”的说法。焕章清楚回到过去已不可能,照章当爷也行不通。焕章心里想得很明白,如果能够将心比心的与哥弟们相处,差也不会差到哪去。如果真有人要和他过不去,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上任当日,焕章把陈二贵叫到跟前,再三对过去给过的关照表示感谢,同时让他仍尽其职责,安排各项工作,统领赌场事务,但重大事项必须向自己汇报,重大决策必须由自己拍板。焕章说既然让自己负全责,干系重大,因此如果出了问题自己是会在堂口受责的。焕章的安排让陈二贵很吃惊,因为责任由龙焕章担着,至少从表面看自己的地位未变,在哥弟面前保住了面子。焕章于是召集众哥弟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平时工作中,焕章对哥弟们指点的多,少有责备,更无责骂。如果有哥弟差池大了,堂口追问下来,焕章定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常常令当事者感佩流涕。焕章把龙家的担当家风尽然展现。在生活上,哥弟们无论生朝满十、婚丧嫁娶,一应喜丧他必定礼到。大凡哥弟们“打平伙”(共同摊派伙食钱),焕章总是尽其所能的争着出大分子。焕章的做派与陈二贵只想着占哥弟们便宜、吃拿部下的章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间一长,哥弟们对焕章的了解越深,对他越是佩服。 焕章在哥弟们中的威望与日俱增,这让陈二贵刮目相看。陈二贵对焕章“超拔”五排是大为不满的。他想凭啥子唦?哦,就凭他手锤硬打得赢几个人唢?老子三年多了好不容易混了个行八,就因为上次的事又遭贬为十排幺满。他娃入袍一年多就一手锤打出个五排来。好不容易在赌场领头,好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唦。哪晓得又遭他娃给抵脱了。原以为以他小小的年纪,嗨五排未必坐得稳。原想趁他还不懂江湖、立足未稳之机,抽他的吊脚楼,出他的洋相把他摔痛,以出口恶气。不想他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城府,上任才好久嘛,就把哥弟们和得螺螺转,甚至原来跟着自己的几个哥弟现在不再出他的言语了,还慢慢的跟自己保持起距离来。现在是人家得势,自己只有收敛,收敛,再收敛。 上任半年后的一天,焕章正在大厅里巡视,突然,赌场门口站班的哥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向焕章报告说:“五哥,那天砸场子的那个叫尤三虎又来了。” 听说砸场子的那位尤三虎又来了,陈二贵心头暗暗高兴,心想,这回人家肯定是来找龙焕章报仇的。既然要来报仇,肯定就是有备而来。龙焕章,你以为还像上回弄个,上回人家是喝得二麻二麻的来的,手脚都不大听招呼了,遭你娃娃捡了个帊和。这回就没得弄个撇脱,搞不好你娃娃就要显像哟。 听说尤三虎来了,场内哥弟们悄悄手持家伙站于大厅四周,严阵以待。焕章倒是显得非常镇定,他站在大厅中央,面向赌场大门,神情自若的等着尤三虎出现。不一会儿,尤三虎大步匆匆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穿黑衣的随从,随从手里拎着几包东西。 尤三虎进门就见焕章站立堂中,连忙上前向焕章抱拳作揖,说:“龙老弟请了。” 焕章以江湖礼节回敬,也向尤三虎抱拳作揖说:“尤兄请了。” 尤三虎说:“上次三虎不讲码头规矩,失了江湖礼数,今次前往,特来登门请罪,请龙老弟治罪。”说着,低首抱拳,单腿下跪。 焕章见状,上前轻轻扶起,说:“尤兄不必,快快请起。上次之事是小弟不知轻重,失礼之处还望尤兄海涵。” 一阵客套寒暄过后,尤三虎说:“上次我是奉我们杜老板之命来虞城探探生意路径,没料想几杯马尿下肚就失了章程,在龙老弟处丢人丢大了。” 焕章说:“其实,我当时也是初出茅庐,不懂江湖规矩,如有冒犯请尤兄一定见谅。” 尤三虎说:“我回去后,对杜老板说了这件事情,杜老板听后对龙老弟少年英雄倍加赞赏,他让我这次带个口信,请龙老弟有机会一定去上海,杜老板要亲自面见你。” 焕章说:“多谢杜老板抬爱。” 尤三虎向后一举手说:“拿上来。”黑衣随从将提的报的盒盒箱箱的在焕章跟前摆了一地。 尤三虎对焕章说:“一点薄礼请笑纳。” 焕章说:“尤兄客气了。”说着向后一招手,上来几个哥弟将东西拿走。 这时,尤三虎向后再一招手,有黑衣随行捧着香烛上前摆好。尤三虎对焕章说:“龙老弟,梁山英雄不打不相识,龙老弟的为人我早有耳闻,龙老弟的人品我佩服之至,因此,我想不揣冒昧,高攀龙老弟,与老弟结金兰之好,拜生死兄弟。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尤三虎这一举动大大的出乎焕章的意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焕章脑壳头快速的思考着,如若不同意,定会伤了尤三虎自尊,让他颜面扫地,这样做不仅于理不合,而且还有伤自己江湖名声。上海青帮为三大帮会之首,如若能有兄弟联情,今后无论对码头还是对自己都会大有好处的。想到此,焕章握住尤三虎的手说:“尤兄如此看得起小弟是小弟之福,小弟敢不应允。” 于是二人以义结金兰之礼,在众哥弟的见证下结拜为异性兄弟。这异性兄弟的一拜,翻开了焕章人生之中新的篇章。 “兰庭社”的龙焕章与上海青帮的尤三虎义结金兰的消息在虞城各码头广为传开,一时间成了“兰庭社”乃至虞城袍哥界的一件重磅新闻。焕章因此名声大噪,影响日增。 自从焕章与尤三虎结拜为兄弟后,马明翰就跟杜德胜商量,想让焕章和他一起学做生意,也许将来还可以利用他与青帮的关系。杜德胜觉得有理,于是就让焕章先学做盐巴生意。焕章又能和恩师一道,得到指点和教导,心里非常高兴。 其时,赌场内有入袍不久的曾大兵、曾小兵双胞胎兄弟二人,平时间得到焕章多方照顾。特别曾小兵常常工作出错,焕章并无责骂,还极力担责,因此二人极为敬仰焕章的为人。猛听得五哥要离开赌场他任,二人不喜陈二贵平时做派,因此向焕章跪求将他们带走,兄弟二人将一生跟随五哥终生不悔。焕章平时也多有留意,对兄弟二人的品行非常认可,心想自己今后人生路途遥远也需培植贴心帮手,于是在求得恩师同意后,将曾氏兄弟带在了身边。 运盐大都是走水路。先将盐巴从自贡装船顺沱江运抵泸州码头,再由泸州转道长江顺水而下,运到宜昌、沙市一带靠岸出货。这一路走来,虽有盐政官员盘剥,需花钱打点消灾,但好在各码头早已言语拿顺,有各堂口哥弟“扎起”(大力相助或袒护),生意做得也还顺风顺水。 16:结缘青帮之第三节(二) 焕章记得第一次与马明翰去盐船必经的富顺县拜码头的情况,受益匪浅。那天,马明翰带着焕章去富顺县紫寿山集义堂“兄弟会首”(拜码头),拜会对方大爷王蔼庭。这哥老会的公口大都是设在茶馆内,因为茶馆里头来往人多便于隐蔽。二人来到该码头的公口茶馆“紫云茶馆”内,按规矩应先见对方管事,因不知对方管事是谁,又不便问,于是便找位子坐下来。只见马明翰两腿平放(依礼不能翘“二郎腿”)坐着,少顷,见有茶倌来倒茶,马明翰接过茶碗后以右手拇指置于茶碗边,食指置底向茶倌相迎,同时以左手做成“三把半香”之形,直伸三指尖扶茶碗,这就是所谓“洪门出手不离三”的意思。那茶倌一见便看出是袍界自家人,斟茶后即离去,不一会儿,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人在马明翰对面坐下。来人同样倒了一碗茶,与马明翰的茶碗相对放置,这种茶碗阵名为“仁义阵”,也叫“双龙阵”。焕章后来听马明翰讲,对此阵江湖上还有谣诀形容它: 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访张良, 今日兄弟来相会,先饮此茶作商量。 当时,二人喝了茶后,对方问:“尊姓大名?有站无站?高站几排?”(意思是在不在袍?嗨啥子大爷?)。马明翰向对方亮过海底(讲明自己所在的山、水、香、堂情况)后,对方离去不久即领来该码头大爷与马明翰见面。三人坐定,刚才那位长衫人向王蔼庭介绍马明翰说:“此次拜兄初次会,行客拜坐客,英雄拜豪杰,客座是兰庭社大码头来的。”马明翰起身抱拳行礼,说:“兄弟马明翰,上承拜兄栽培,下承兄弟伙厚爱,虚占仁字出头牌,久闻贵龙大码头,拜兄名扬四海,兄弟少来拜望,今日登门请安。”王蔼庭听后也起身与马明翰互相抱拳作揖。礼毕,众人这才坐下来商谈正事。由于礼数周全,会谈气氛融洽,很快就拿顺了言语,盐队过境之事得到了对方的大力支持。 不久,焕章就能独挑大梁,独自带队行事了。时间一过又是半年有余,焕章领队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这天,盐船从富顺正要启程,突听探路拜兄汇报,因连连下雨,山体多有滑坡,故而原江路已被堵塞不通。于是,焕章下令改道走旱路去泸州水码头。焕章因留下与王蔼庭大爷商量事宜,就让曾氏兄弟带队先行。盐队将要到达飞龙场时,突然一声枪响一标人马飞速而至,来者人数众多且个个手拿火枪、刀具等武器。来者二话不问,将盐队哥弟尽相捆绑蒙头,连人带货押往青龙山。亏得曾小兵机灵,躲过劫匪,飞奔富顺场向焕章报告。 焕章昨日眼皮跳,今天又突然改走旱路,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不想预兆这等灵念,曾小兵报来盐队被劫。焕章搞不清是哪路“棒老二”所为,急找王蔼庭大爷请教。王蔼庭听后说:“我也正想提醒贵码头,过这飞龙场要小心了。这飞龙场青龙山白虎堂大爷李天麟天不怕地不怕,是这一方出了名的‘天棒’,他走的是‘浑水’路数。” 原来哥老会又分“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清水袍哥”多为当地有权有钱有势的人,多属仁字公口,大都由学界、退职政界或社会贤达掌握。其成员多数是居住在城镇、农村从事正当职业的人。“浑水袍哥”大都属义字公口,由武人居多的团阀掌握。纯粹的浑水袍哥则是搞打家劫舍、“关圈拉肥”的土匪袍哥的专门组织。他们常常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干着抢劫为生的勾当。王蔼庭说的青龙山白虎堂大爷李天麟就属后者。 听王蔼庭这么一说,焕章有些着急地问:“那依大哥说该如何应对呢?” 王蔼庭有些为难的说:“这事有点不太好办。因事先没有跟他打‘响片’,他龟儿猫二毛发起来弄不住,他哪个都不认黄。弄个,我跟他私下还有些交情,我这就修书一封,派人跟你一路去一趟。” 焕章想了想说:“那就有劳大哥了。大哥的书信我带去就是,人就不用派了。”说完转身对曾小兵说:“你就在这里等着,如果三日后没有我的消息,你即刻飞鸽传书向家里报盘。” 一会儿工夫,王蔼庭修书完毕。焕章身背书信及公片、宝扎和三大宪片子,翻身上马,快马一鞭直奔飞龙镇。 17:青龙山义结之第一节(一) 自“新屋基”事件发生后,刀疤脸回去向堂口舵爷周春山讲了事情的经过,讲明跟少爷在这件事情上有些瓜葛的两个孩子,是镇上仁字码头大爷、魁星公学校长江秀坤的千金和外甥。周春山听说是江秀坤的娃儿,也就作罢。只是,几天后,“新屋基”的狗被人毒死了。 一晃几年的时光过去了,焕明和静曦都逐渐的长大,焕明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大小伙子,而静曦接受了母亲高贵美貌的血统长成一个美丽可爱的大姑娘。他们升入魁星公学上中学,成了江秀坤的学生。这期间,每到放假的时候,焕明就会回到“大塆”的家中看母亲,这段日子是母子最高兴的时候。 秉诚每次见到焕明都会拍拍他的头,笑笑说:“你娃娃又长高了。”过些天,等焕明返回学堂后,秉诚就会对秉灵和秀瑛说:“看到没有,这娃娃是不是变化大得很?” 秀瑛就会高兴得合不拢嘴,说:“对头,好长时间不见,这娃儿变化就是大得很。” 秉灵说:“现在是吃长饭的时候,人家秀坤哥子屋头开的是啥子伙食哟,我们屋头啷个赶得到?你看这娃娃长得好快,都要赶到我弄个高了。” 秉诚说:“不光是长得高了,人也懂事多了,说起话还文绉绉的。到底是书香大家庭出来的,看到的听到的哪是在我们这山沟沟里头办得到的。” 秀瑛笑着说:“焕明现在喊我都变口了,不喊我姆了喊我妈妈,喊他爷喊爸爸。我听起都有些不大习惯。他说如果不弄个喊,在学堂里头要遭同学笑。我说随便你咋个喊,不管你喊啥子我都是你姆,他都是你爷。” 秉诚说:“你两口子现在不怪我了哈?那个时候还舍不得他走呢。” 秉灵说:“大哥,你哥子又在说笑咯,我和秀瑛啷个会怪你呢,感谢你都来不及。” 秉诚说:“从现在的情形看起来,焕明二天可能比焕章有出息些哟。” 秀瑛有些紧张地问:“为啥子呢?” 秉诚说:“前些时候焕章回来,说是入了袍哥,在啥子堂口管事。” 秉灵赶快说:“说是在堂口里头干得好,说是嗨了五排。” 秉诚说:“我不管他嗨几排,那袍哥都是些啥子人哟,复杂得很。我是怕他变坏了或是惹些事情出来了,二天不好幺台哟。” 秀瑛说:“别个我不敢说,焕章不得变坏的。” 秉灵说:“大哥,这个社会啷个办嘛?没得些朋友帮忙一个人在外头咋个求生活哟?焕章弄个做也是无奈。听他说起他在外头搞得还可以,在负责些啥子事情。” 秀瑛赶紧说:“他上回回来,还跟屋头拿了好些钱回来的。” 秉诚说:“这个我晓得。” 秉灵说:“焕章晓得我一直想做甘蔗生意,他上回说都快把路子刨通了,说是过不到好久我就可以做甘蔗生意了。” 秉诚说:“弄个还差不多。如果你能有焕章帮忙做上甘蔗生意,那我们龙家二天就不摆了。” 三个大人在一起,说起龙家的两个娃娃那话就多了。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焕章对静曦就不像原来两小无猜的时候那样随便了,有时单独在一起时还变得有些拘谨起来。而静曦好像永远都长不大一样,对焕明仍像过去似的亲密无间。比如两人一起去上学的时候,焕明就会有意识的想跟静曦保持点距离。但静曦不这样,只要两人走在一起,她就一定要拉着焕明的手臂走。焕明总是觉得有人在看他们,所以就想甩掉静曦的手,但静曦的手抓得很紧,焕明就使劲甩,静曦就生气了。静曦说:“你甩啥子?” 焕明说:“你的手在干啥子?” 静曦干脆抱住他的手臂说:“你看我在干啥子?” 焕明说:“你能不能不拉着我的手走路?” 静曦问:“为啥子?” 焕明说:“你看我们都这么大了,别人看见会笑话的。” 静曦又问:“为啥子要笑话?” 焕明说:“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弄个大的女生拉着弄个大的男生的手走路,别个不笑话才怪。” 静曦说:“他凭啥子要笑话我们?他实在要笑就笑他的,我难得管。再说,妹妹拉着哥哥的手有啥子好笑的嘛?” 焕明说:“人家咋个晓得是妹妹拉哥哥的手,人家只晓得是女人拉着男人的手。” 静曦说:“哪个说女人就不能拉男人的手?我爸爸就是男人,未必我都不能拉他的手吗?” 焕明说:“那啷个能够比呢?你爸爸是长辈得嘛。” 静曦调皮的说:“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晚辈好啦。” 焕明无奈地说:“咳,你咋个就是长不大哟。” 静曦说:“我就是不想长大。长大了就要老,老了就要死。我想就像现在弄个,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不会老,那就永远都不会死了唦。嘻嘻。” 焕明只要和静曦在一起就会没脾气,因为静曦太玄皮,让人无法生气。 萧荭依见静曦整天缠着焕明不离左右,就提醒丈夫说:“秀坤,孩子们都长大了,你看他们两个整天黏在一起,你是不是该管管他们。” 秀坤说:“管什么?我看挺好的。” 萧荭依说:“都长大了。” 秀坤说:“长大了吗?有多大?一个十五,一个十六,哦,也不算小了。可在我的眼里,他们还是孩子嘛。” 萧荭依说:“在我们眼里他们长不大,可他们毕竟已经长大了,不能让静曦整天总黏着焕明吧?” 秀坤说:“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像兄妹一样,静曦不粘焕明粘谁呀?当初不是你怕静曦孤寂,非得让秀瑛同意把焕明带走,让他来陪静曦的吗?怎么,想过河拆桥呀?是不是想赶焕明走哇?” 萧荭依急了,说:“说什么呢?谁说要赶焕明走啦?我才舍不得呢。我早就把他当我的儿子啦。家里有两个男人多好啊。你整天在外边忙不落家,再过两年焕明长成真正的男子汉,有他在家里杵着我心里踏实。但是,我心里就是担心,静曦和焕明之间的感情绝对不能发展成那种感情。他们可是兄妹呀!” 秀坤说:“那不会。他们本来就是兄妹,他们之间只能是兄妹之情。这一点,他们两人是清楚的。” 萧荭依说:“如果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焕明这孩子文静稳重,我打心眼里喜欢。你说,这龙家怎么就出了个这样的孩子呢?” 秀坤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家龙家是书香门第世家。” 萧荭依说:“哦,对对对,你是说过,我记着呢。” 有时候,大人的错误就在于太自以为是。孩子们常常不会按照大人们的想法去约束自己的思维。在秀坤和萧荭依的眼中焕明和静曦是兄妹,可在静曦的眼中她和焕明只是表兄妹,这表兄妹和亲兄妹差远了。静曦已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她的天真和无知是她装出来的,这样她就会骗过父母,也骗过焕明,能让她对他的黏糊能保持得更久些,好让自己有时间想清楚她与焕明之间究竟是什么样关系的感情。她已经感觉得到,父母经常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到她和焕明是兄妹,是在提醒吗?提醒干嘛?是不是兄妹很重要吗?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不就得了嘛。真是的! 17:青龙山义结之第一节(二) 而焕明呢,虽然他长静曦一岁,但他还处于朦朦胧胧的阶段,还真没去认真想过自己与静曦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感情。他觉得,他和静曦是兄妹又好像不是,不是兄妹又好像是。管他是不是,反正走在外面得离静曦远一点。这静曦也是,在外头一点都不注意,啷个就是长不大嘛?搞得他经常要给同学解释。但是每次他想要解释,还没有等他开口,同学们就说:是,你们是兄妹得嘛,哈哈哈哈。经常弄得他脸红筋涨的。回到屋头,他就告诫静曦,以后在外头要注意一下,莫让同学们嘲笑他,给他一点面子好不好?静曦就说好好好,你那手有金子银子吗?不拉就不拉,好了吧。但是第二天她有又照拉不误,弄得焕明想发作又不能发作,不能发作又想发作,最后还是没有发作。这就是焕明,别人都不能容忍的他能容忍,别人都要发作的他就是不发作。这一点静曦非常清楚,她觉得焕明这一点特别可爱,这也是静曦最喜欢焕明的地方。 魁星公学分为男生部和女生部,一道高高的围墙把两个部分分割开来,虽然是一所学校,但男生部和女生部的校门都是分别开的,学校规定男生和女生平时都不能进对方的校门。每到下午放学的时候,若是静曦先放学,她就会到男生部的校门前等着焕明。同样,如焕明先放学也会到女生部的校门外等着静曦的出现。尽管焕明对静曦总是当着同学的面要挽着他胳膊的亲昵举动感到有些尴尬和不快,但他必须和她一道放学回家这是肯定的。因为其时的四川社会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今天可能是刘家的势力范围,明天可能就成了杨家的天下。银沙镇的驻军也是今天姓刘明天姓杨的,实在是太乱了。像静曦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一人在外确实不安全。静曦曾经说过,男人是为了保护女人而生的,焕明没有忘记自己来舅舅家的原因和职责,和静曦在一起他就有一种自己是男子汉的感觉。而且,从小他们都是同去同回,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这天,静曦在男生部门前的那棵好大的黄角树下等着焕明。因为早上天还是晴天,到下午突然就下起雨来。由于上学时没有带雨伞,雨水透过树叶滴在静曦的身上让她有些狼狈,她在心里埋怨焕明还不出来。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一把雨伞伸在了她的头顶上,挡住了淅淅沥沥的雨水。静曦就说:“你怎么才出来?你这雨……”静曦抬头看见替她撑伞挡雨的人不是焕明,竟是周田帮。 静曦有些吃惊地问:“咋个是你哟周天棒?我还以为是焕明哥哥呢。” 周田帮说:“都弄大的人了,还像原来弄个喊别个的外号,等哈儿我就告诉你老子,看他啷个刮你。再说,我还给你打起撑花儿(四川人把伞叫做‘撑花儿’)的唦,你还不领情唢?” 周田帮个子高大,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他也在魁星公学读书,但和焕明不是一个班。 听周田帮这么一说,静曦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哈周田帮同学,刚才有些失礼了。吔?啷个今天想起给我打撑花儿呢?” 周田帮说:“啷个是才想起呢?早就想为你效劳,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能为你打回撑花儿,是我的荣幸。我总算为我们的校花小姐当了回护花使者唦。” 静曦说:“啥子东西校花小姐哟?哪个是校花小姐哟?莫乱说哈。” 看见静曦有点不高兴,周田帮忙说:“校花小姐又不是我发明的,是我们男生部的同学们选出来的哟。” 静曦说:“不准再乱说了,不然我又要喊你的外号了哈,让你的那个‘美名’享誉全校。” 周田帮说:“好,我不再说了,你也不准再喊了哈。” 静曦说:“这还差不多。哎,你刚才说你们男生部的同学又在一起搞啥子事,你是不是又在学校里头开山立堂设码头当你的舵爷哟?” 周田帮说:“想到是想,就是不敢。” 静曦好奇的问:“为啥子?” 周田帮说:“你老子太厉害了。不敢。” 静曦笑着说:“还真有你不敢做的事?” 二人正说着,焕明从学校跑过来了。周田帮说:“真正的护花使者来了。”然后他把雨伞交到焕明手头说:“来,那倒。”说完用手抱着头跑了。 静曦着急的喊道:“周田帮同学,你的撑花儿。” 周田帮头也不回地说:“你们打嘛,莫让雨水把我们的校花小姐淋坏了。” 静曦喊道:“你啷个又在乱喊罗。”但是,周田帮已经抱着头跑远了。 18:青龙山结义之第二节(一) 在最近段时期,焕章曾回来过几次,家里人听他说他在自贡上面为堂口做生意,经常会从家门口路过,所以有时他就会让曾氏兄弟把货押运回码头,他就会回家小住两日。最近一次是半月前他回家时告诉父亲,沿途各码头的言语已经拿通了,告诉父亲可以收甘蔗了。船到虞城水码头后自然会有人接船的。于是,秉灵就着手开始筹备贩卖甘蔗的有关事宜。为了做成甘蔗生意,秉灵把原准备买地的钱存了起来,现在正好够做本钱。另外,到时候还得聘请不少人手,比如过秤、记账、付款以及用王金财大哥的船运输甘蔗等等。 说来也怪,秉灵做甘蔗生意缺不少人手,大哥秉诚正该齐心协力一块儿干的,可秉诚就是要急着出去抬滑竿。秉灵和秀瑛多次劝阻他,说是抬滑竿太累太苦,那是找要命的钱,大哥已经挨边四十的人了,已经受不了这个累。只要秉灵生意做成了,家里不缺这点钱,他若不愿意参与甘蔗生意,可以在家里干干农活轻松一点。然而,无论秉灵两口子怎么劝,秉诚仍一意孤行。他说,我们两兄弟原来是有分工的,你做你的甘蔗生意我抬我的滑竿,咱们各行其是。秉灵和秀瑛见他如此坚持,也只能由着他自己了。 秉诚坚持外出抬滑竿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机会见张发芝。在甘蔗还没有收割的季节里,秉诚和张发芝有时会白天在甘蔗林里见面。到甘蔗收割以后,他们就只有晚上找机会见面。这天晚上,余兴未了的正往家里走着。那天天很黑,在快到家的时候,张发芝小心翼翼的走过一个小土丘,猛地一个黑影从后面一把将她紧紧的抱住了。这一抱把张发芝吓个半死。那人趁机把她按在地上,口里喘臭气,手就开始对她扒衣脱裤。张发芝一下清醒过来,猛地推开那人一看,原来是王老二。一看见他,张发芝恶心的直想吐。她愤怒地说:“王老二,你要干啥子?” 王老二冷笑着说:“干啥子,你说干啥子?老子等了好多回,终于等到这个机会,老子就想干你。”说着,王老二又扑过来把张发芝压在身下。 张发芝再次奋力推开了王老二,说:“你再弄个,我要喊了哈。” 哪知王老二毫不畏惧的说:“你喊唦?就怕你不喊,把你男人喊过来等我来跟他说,刚才是哪个跟一个野男人在‘斑竹林’里头干好事。你是晓得的唦,狗男女遭弄到了的话,按祠堂里头的家法规矩那是要双双沉塘的哟。沉塘啷个做你也晓得唦,狗男女一人捆一块大石头在身上,‘咚’的一头就丢到那水塘里头,未必还活得到人吗?” 张发芝听王老二这样说,晓得刚才她和秉诚的事遭他发觉了,如果真是这样,她和秉诚就惨了。想到这里,张发芝一下瘫在地上。王老二见状,知道刚才的话把这女人吓倒了,于是又扑上来再次对张发芝,嘴里还说:“你要是这回依了我,我赌咒发誓保证不说出去。” 一闻到王老二的口臭气张发芝就恶心想吐。她想,就算这回依了他,谁能保证他不说出去?而且,他一旦得了手,有了一回就有二回,如果他长期以这件事来威吓我,那还有个完吗?想到这里,张发芝收拢了脚杆,抵住王老二的肚子猛蹬过去,把王老二蹬出两丈远。王老二毛了,说:“你不怕老子把你两个的丑事抖出来?” 张发芝说:“你抖唦,怕你不抖。人家说的‘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捉到了吗?你拿到了吗?哪个信你龟儿乱说。”说着,起身要走。 王老二眼看好不容易的机会就要泡汤了,一时恼羞成怒,拼起命的就要动粗。张发芝见他一副拼命相,突然从裤兜里抽出一把剪刀来说:“不怕死的你就来。上回费了你娃一条腿,这回老子把你龟儿的心子挖出来看有好黑。”说着,朝着王老二的胸口就捅过去。 王老二一看这堂客来真的了,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真遭这堂客弄死了,人家恐怕还说我是强奸未遂,说不定还要给她立贞节牌坊,老子不就冤枉白死啦。王老二想着就开跑,一边跑还一边说:“算你歪,老子过天跟你啷个说。” 王老二跑走后,张发芝正准备回家,突见土沟里隐约有一个发亮的东西,她俯身捡起一看是一块银质的东西被用一根细绳穿着。是什么东西天黑看不清,于是,她将东西捏在手里回家去了。 张发芝疲惫地回到家,见院子大门紧锁着。谢天谢地男人还没回家,女人放心了,赶紧打开门烧了一锅热水洗澡,换了那一身是泥的脏衣服。回到房间后,她连忙拿出在土沟里见到的那块东西在油灯下仔细观看。原来,这是一块银光闪闪的护身符,护身符的一面刻着几个她看不明白的大概是咒语之类的字,另一面刻着“王其昌”三个字,张发芝知道这是王老二的名字。她赶紧把这护身符收藏起来。 收好护身符后,张发芝联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她心里既恨又怕。她想:这个挨千刀的王老二,打我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差一点就遭他得逞了。完了完了,我这些天要克制自己,绝对不能再见秉诚了,不然,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死也就死了吧,现在这日子过得生不如死,要不是有秉诚哥给我留着念想和隐隐的期盼,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我和秉诚哥的事情发了,我死不足惜,但是连累秉诚哥我心难安。以前我们是很小心的,可今天王老二的事提醒了让我,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还有不有人看见过,或是听到点啥子。如果那样那就惨了。哎呀,脑子乱死了,心里烦死了。张发芝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心慌意乱,坐立不安,很久都不能入睡。 其实,张发芝每次与秉诚偷情后内心都会很矛盾,觉得很不安。她有时觉得自己的男人很可怜,因为他不能尽丈夫之责原本不怪他,她很想对他好一点,可是每当他想和她亲热时,只要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肉体,她就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就像被蛇咬了一样,不是迅速逃离就是拼命反抗。她已经把自己的身心全部都交给了秉诚,已经容不下任何男人,包括自己的丈夫。她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但她又忍受不了长久不见秉诚的煎熬,如果这样她会疯掉,或者死掉。 刘成器好长段时间里内心很痛苦。他爱这个女人,爱得发疯。他不远数千里九死一生的回来,他曾在路上怀疑过拼了命的往回赶是否值得。等回到家看见女人后,他觉得值,自己的堂客已出落成一个让男人舍了命都想拥有的女人。但路上的遭遇耗尽了他的精气,他不能对女人尽到做丈夫的本分,他虽然觉得无奈但也觉得惭愧,毕竟,他没能够给女人一个完整的他。她是他的堂客,虽然他满足不了她,但她应该让他得到满足,这才是女人的本分。然而这女人不让他进她的房间,她的身子碰都不让他碰一下。他认为女人对他的鄙视和唾弃不仅仅是出于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她的心里一定有别人,这个人只能是龙秉诚,那个差一点就娶了她的男人。龙秉诚,你夺走了我的女人。我恨死你了,此仇不报我就不是个男人。刘成器一生气就到石坎場的小酒馆里喝酒解愁。他常常是很晚才醉醺醺的回到家来,倒头就睡。有好几个晚上他醉倒路边,都是女人打着火把他找到,然后连背带拖的把他弄回家的。 这时,虎仔又在叫了,张发芝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知道丈夫回来了,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总之,今晚上不要想入眠了。 18:青龙山结义之第二节(二) 没过几天,说张发芝与龙秉诚偷情的话就传开了,有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亲眼见到的一样。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刘成器的耳朵里,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他想相信但是又害怕相信。有一天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就问女人:“外面都在说,说你出去偷人,和龙秉诚两个,有没有这回事?” 女人正在煮猪食,她就回答说:“你要是猪脑壳你就相信,你要是人脑壳你就不要相信。” 男人又问她:“那你有时候为啥子晚上要出去?” 女人反问男人说:“那你有时候为啥子晚上要出去?” 男人说:“我为啥子晚上要出去你还不晓得呀?” 女人说:“那我为啥子晚上要出去你还不晓得呀?” 男人说:“我晚上出去是去喝闷酒,还不都是因为你。” 女人说:“那我晚上出去是去解闷气,还不都是因为你。” 女人弄个一说,男人就没得话得了。从那天以后,女人就不再出门了,因为自己的男人都晓得了,那外头的人就更晓得了,必须强耐收敛着。 张发芝突然的消失,让秉诚就不晓得出了啥子事情了。好久都见不到女人,他开始心急起来。未必他们的事被人发觉了?难道她出大事了?再咋个她也应该出来跟我讲一声嘛。她不出来一定有原因的。他也想得脑壳都大了。于是,秉诚也是有事无事的到外面转悠,女人爱出现的地方,女人经常会找他的地方,女人有可能经过的路段,女人有可能与他相会的时间点,无论白天晚上他都去碰运气,但都是失望。他开始揣测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但是,无论他怎么想,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济于事,好多天过去了,他连女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秉诚的反常举动让秀瑛很担心。其实,秀瑛很早就听说过秉诚与张发芝之间的闲话,她也给秉灵说过。秉灵说这只是那些嚼舌根的人的空话,不可信。秀瑛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意不得,因为,如果是真的,要是被人抓倒了,那可是要人的命的。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情义他可能会命都不顾的。秉灵说这种事情也不便跟大哥明说,就是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承认,只有把大哥看紧一点,少让他出门,特别是晚上要盯紧点,千万不能够出啥子事。 然而,一段时间的寻找无果后,秉诚也想明白了,如果无事大家都平安,如果有事它一定会找上门来,与其整天瞎转悠,不如静静地想一下,万一有事找上门来该咋个办吧。于是,秉诚安静下来了。 这天晚上,刘成器一个人又在石坎場喝闷酒,已经喝得二麻麻的了。这时王老二不晓得啥子时候就坐到了他的桌子旁。王老二说:“刘兄,你是个男人,光喝闷酒有狗屁个用,你要雄起唦。” 刘成器说:“雄起,咋个雄起法?” 王老二说:“夺妻之恨必报,这就是雄起了。” 刘成器抓住王老二说:“兄弟,这仇如何才能报?” 王老二说:“找兄弟伙帮忙扎起唦?” 刘成器听说,就把手放开了,说:“兄弟伙?我哪有啥子兄弟伙哟。” 王老二说:“莽的,嗨袍哥唦。” 刘成器说:“嗨袍哥?” 王老二说:“对头,兄弟我早就嗨了袍哥了。我们哥弟学梁山好汉,最讲的就是个‘义’字。只要刘兄入了袍,你哥子的事就是堂口众哥弟的事,你的仇就是堂口众哥弟的仇。到时候,只要你哥子一句话,就是十个龙秉诚都给你拿下了。” 刘成器说:“当真!那啷个才能嗨袍哥呢?” 王老二说:“你想嗨袍哥并不难,包在兄弟我身上。像刘兄这样当过兵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物,码头上肯定是欢迎的。”于是,王老二就详细的向刘成器讲解了嗨袍哥的事宜,听得刘成器连连点头。 不久,刘成器就在王老二的怂恿下在银沙镇‘礼’字码头周春山的麾下嗨了袍哥。 19:青龙山结义之第三节(一) 自听报盐队被劫后,焕章心急如焚,他快马一鞭直奔飞龙场。焕章到了场上,快步来到青龙山白虎堂公口所在地“凤仪茶馆”拜码头。焕章先到公口找到辕门执事,辕门执事即刻转报对方红旗五哥前来接洽。焕章见到红旗五哥后,行了个“丢拐子”,然后双手送呈公片、宝扎及三大宪片子。红旗五哥见焕章的“丢拐子”动作,知其也为嗨五排的哥弟,于是赶紧还了个“丢拐子”礼,然后接过片子等物,一看是虞城兰庭社知名大码头来的人,于是“占条子”致欢迎词说:“怪道昨夜灯花爆,却系来了大英豪。小弟迎驾来迟了,还望仁兄要谅高。” 焕章也客气地端茶敬对方,说:“清水一杯浪悠悠,光天之下会拜兄。会拜兄不为别一件,同心同德解烦忧。” 礼毕后,二人坐下茶叙。焕章向对方讲明盐队被劫之事。对方知道事情紧急,不敢怠慢。于是,红旗五哥将片子等物交还焕章收好后说:“那就有劳拜兄即刻随我上山去见我家大哥。只是得委屈拜兄一下,按本码头规矩,来客上山需蒙头蔽眼而行。” 焕章说:“但凭五哥安排。” 于是一行人马出了飞龙场来到青龙山下,红旗五哥让人用黑布将坐在马背上的焕章双眼蒙住后,缓步上山。到了青龙山上,焕章翻身下马,有人牵着他往前走去。当焕章头上的黑布被人拿掉后,他看清自己站在一间大厅中央。焕章举头寻看,大厅四周火把通明,黑衣壮汉四面站定。焕章抬头上望,见大厅正中高处设有香案,香案前一把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左右各设豹皮交椅一张,分别坐着三十开外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红旗五哥按袍哥规矩向高台之上坐着的老者报了焕章的海底后,向焕章介绍老者为敝码头舵把子李天麟大爷。 焕章向老者行了个“丢拐子”,然后口齿伶俐地“阐条子”(介绍情况)说:“金鸡飞过凤凰台,小弟千里拜山来,闻听大哥登龙位,一来贺喜二请安。兄弟我姓龙,草字焕章,来自兰庭社小码头,久闻贵龙大码头山清水秀,地美人杰,兄弟我带一张草片,请候贵码头一缘哥弟,若有款式不合,掉红掉黑,卷边折角;言语不清,口齿不明;礼节不周,请候不到,万望仁兄多多赐教。兄弟我多在山岗,少在书房,只知江湖贵重,不熟江湖礼节,一切不周不到处万望大哥高抬龙袖,晾个膀子。龙字旗,日月旗,花花旗,给我兄弟打个好字旗。”焕章说完,将公片、宝扎、三大宪片子以及富顺紫寿山集义堂舵爷王蔼庭的信一并呈上。 李天麟接过一应物件,仔细看过后说:“原来是虞城‘兰庭社’的哥弟,但贵码头也知袍界规矩和江湖礼仪,这一大彪人马,到本码头‘响片’都不打(袍哥隐语‘打响片’意即向袍哥内部通报事情),‘对识’(见面相互认识)也不做,弄个做起怕有些没‘落教’(按袍哥的规矩办)哟,贵码头是没有把我们哥弟放在眼里头。说轻了是对我们‘氉皮’(伤面子),说重了是贵码头到我们这里来‘撒豪’(恃强仗势)唢?” 李天麟说完,他底下的人就吼起来:“大哥,他要‘不落教’,大家就‘不依教’(不按规矩办事),他要来‘撒豪’,大家就‘不认黄’(不客气)。” 焕章站立堂中,不慌不忙地说:“吾弟我多在高山,少在书房,多受拜兄的超拔,少受拜兄的夹磨。如有哪里胶葛不到,应酬不周,请列位拜兄原谅海涵!” 李天麟向下使了个眼色,人群中猛地跳出一人,只见他身材高大,虎虎生威。来人对焕章高声叫道:“原谅个屁,海涵个毬,你要是赢了我这对手锤儿,我就原谅你,海涵你。”说完,不等焕章回话,捏着拳头就向焕章打将过来。 焕章想,我刚才“阐条子”本已表明诚意,今好言说过,礼数尽到,但他们却如此无礼。既然你要不认黄,那大家也不认黄。你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你就是赢了我也赢不了理,我就是输了你也没输势。看着对方打将过来,焕章也放开手脚与对方对打起来。对方虽然体壮如牛,但手脚不够麻利脑壳不够灵活,焕章与他见招撤招,左腾右挪与其周旋。交手几回合后,焕章探得对方弱处,然后旋至其左后方,趁其转身未稳之机,运足气跃起一腿“啪”的一声打在对方左后肩处,对方应声倒下。焕章立足刚稳,“哗”的一下一张大网将焕章罩住,众人快步上前将焕章绑了。 遭此暗算,焕章气愤之极,嚷道:“难道贵码头就是用这种手段对待同袍哥弟的吗?” 李天麟听罢,哈哈大笑,走下高台来到焕章跟前,亲手为焕章解绑。李天麟对焕章竖起大拇指说:“龙焕章,果真是年少英雄。刚才我看了你的公片、宝扎,才知道你就是虞城‘兰庭社’大码头大名鼎鼎的龙焕章贤弟。刚才只是试你一试,看看被江湖上传神了的年少英雄究竟有何等手段。不想你口齿伶俐、礼数周到、拳脚了得,可谓样样出众,叫老夫好生佩服。” 焕章听罢,向李天麟抱拳作揖说:“大哥过奖了,焕章如有得罪之处,敬请原谅海涵。但不知大哥如何知晓愚弟的?” 李天麟说:“如何知晓?哈哈哈,你龙焕章的大名在川中袍界哥弟中谁个不知,哪个不晓?虞城‘兴盛赌场’一事,你忍辱负重、遇事不惊,进退有序,轻重有度,理节有方,打得青帮大爷俯首称臣,你打出了我们川中袍界的威风和英名,为我等哥弟增了光长了脸。那尤三虎挨打不恼,竟连赞你这少年英雄,并放下身段与你义结金兰,让青袍两家有幸结缘,传出一段旷世佳话。” 焕章说:“大哥过誉了。其实,焕章当时只是初出茅庐,不懂规矩,不知轻重,但得江湖上众哥弟佳口误传,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大哥高赞小弟了,小弟自觉惭愧。” 李天麟说:“贤弟不必过谦。刚才贤弟的做派,已让我亲眼目睹了贤弟风采。今天也就是贤弟亲临敝码头,若是换着他人断然不好说话。我李天麟本是个性情中人,人道我李天麟处事莽撞,故人称李天棒。其实,我再天,也知袍界规矩;我再莽,也晓江湖礼仪。所以刚才我之失礼,原为测试于贤弟,万望贤弟切勿怪罪。这里,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讲与贤弟听。” 焕章说:“大哥但讲无妨。” 李天麟说:“今天你有缘来到了敝码头,让我青龙山蓬荜生辉,也让老夫我好生高兴。既然你我有缘青龙山,我想请众哥弟为证,高攀于贤弟,与贤弟结为生死兄弟,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焕章一听,心下着实为难。眼见得李天麟一片赤诚,必定推之不恭。同时,人在江湖诸事难料,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兄弟多门神。何况,盐队众哥弟及货物还在青龙山呢,难道自己还有退路吗?想到此,焕章说:“难得大哥抬爱,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李天麟一听大喜,命人摆香设烛,与焕章三拜大礼,结为兄弟。礼后,李天麟安排大摆筵席,招待‘兰庭社’盐队哥弟,言明要与焕章老弟一醉方休。 焕章说:“一切但听大哥安排。”同时,派人去到富顺场接来曾小兵同喜同庆。 李天麟真心相待,再三挽留,其劝焕章改旗易帜入青龙山码头嗨头排大爷。但焕章深知,改换门庭在袍界为人不齿,同时他对袍哥中浑水一路极不赞同,况且他心有大志岂是区区一座青龙山所能施展的。于是,焕章坚辞不留。李天麟无奈,强留焕章及盐队在青龙山小住三日,叙尽兄弟情谊。三日后,焕章与李天麟再三拜别,方才启程而归。 19:青龙山结义之第三节(二) 焕章率盐队人马过境飞龙场直奔泸州水码头,装船离港顺水而下,向虞城驶去。盐船顺风顺水,不一日船过虞城码头。船靠岸后,早有堂口几个哥弟在此等候,哥弟们从船上卸下几包货后,焕章命船离岸,将船上的大部分货物继续顺江东下。盐船越夔门,经三峡,过宜昌,离荆州直抵天门水码头靠岸。天门镇双龙山公义堂的红旗五哥在此等候。焕章与红旗五哥互“丢拐子”后,红旗五哥问起盐船晚到几日的原委时,焕章即将盐队改走旱路后,经飞龙场上青龙山见李天麟等详情向红旗五哥“阐条子”。红旗五哥命人卸运货物,自己陪焕章等‘兰庭社’随行哥弟去到天门镇上“好运旅馆”歇息。 稍息几日后,焕章带随行哥弟等由旱路返回。行至忠县场上,焕章安排众哥弟旅馆歇下,对曾氏兄弟说:“此去不远处有一依山而建的寺庙名‘石宝寨’,几次路过都没能睹其雄姿,今时光尚早,你们与众哥弟在此歇息,我去去即回。” 曾大兵说:“但听五哥吩咐。” 于是,焕章一人奔“石宝寨”而去。焕章来到寨前寻古探幽,问得寺中长老,得知此处临江有一俯高十多丈,陡壁孤峰拔起的巨石,相传为女娲补天所遗的一尊五彩石,故称“石宝”。此石形如玉印,又名“玉印山”。明末谭宏起义,据此为寨,“石宝寨”名由此而来。焕章于是逐楼登高,及至寺顶远望后方才兴止而归。 焕章出了寨门,行至一山野处僻静处,猛听得有女人大叫之声:“抢人啦!救命呀!”焕章听得真切,于是甩开大步追了过去。一女子见有来人,慌忙冲着焕章指着前面大叫:“壮士快快救命啦,前面有贼人把我家小姐掳去了。”焕章听后,快步追赶,见前面三个男子正强拖一女子往山上而去。焕章气愤之极,大吼一声:“站到站到!你们是啥子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三人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喊叫,前二人拖着女子继续奔跑,后一人过来欲挡住焕章。那人冲着焕章说:“你娃娃来找死呀?”说着举手便打。焕章抓住那人打过来的拳头,稍稍用力往前一带,等那人扑过焕章身前,焕章用手拐朝那人后背就是一拐,只听那人“哎哟”一声扑倒在地。前面二人回头见兄弟伙遭打倒在地,见对方只有一人奔来,于是放开女子,其中一人气势汹汹的指着焕章说:“你个外来人,不晓得本地塘塘儿的水深水浅,就敢来管大爷的闲事?快滚!不然老子们的砣子不认人。” 焕章说:“我走可以,但是你把那女子放下。” 那人说:“嘿,你敢跟老子们讲价钱。”他对另一个说:“兄弟伙,弄他龟儿。”说着,二人冲焕章打过来。那二人哪是焕章的对手,交手三五几下就遭焕章打趴在地上。三人一看不是焕章的对手,于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有种的不要跑,你龟儿等到起。” 那被称为小姐的女子惊魂稍定,拉着那个大概是其丫环的女子走到焕章跟前,低头行礼说:“多谢英雄相救,我和莲香感谢不尽。敢问英雄大名?” 焕章想了想说:“我叫龙焕章,本是来此一游,不想在此碰上此等不堪之事,真是坏了我的游兴。现在世道混乱,社会很不安宁,尤其是女人出门在外定要注意安全。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莲香抢着小姐说:“我们小姐姓范,名雅倩。” 范雅倩瞪了莲香一眼,含笑说:“雅倩也是外乡人,本是经忠县去到虞城。昨日来到此地,早就听说有一“石宝寨”古雅不俗,我与莲香便前来游玩,不想遭歹人强抢,多亏英雄相救,不然,我和莲香定落入歹人之手。” 三人正说着,突然一群黑衣男子朝他们奔跑而来,将三人团团围住。黑衣人中一四十开外、身材壮实的来人边走边喊:“是哪个娃娃到这里来送死,敢管大爷我的闲事?” 其中一人指着焕章说:“就是他。” 那人不等焕章开口就挥手说道:“跟我捆了。” 随行人众一拥而上,就来抓焕章。焕章见状,放开拳脚与对方打将起来,一会儿工夫,就把三五个人打倒在地。那人见焕章工夫了得,于是从怀中取出拳头大小的一枚石球,趁焕章不备,朝其小腿砸将过去。焕章中此暗器倒在地上,众人涌上,将焕章连同两个女子捆身堵嘴。 那人走到雅倩跟前,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说:“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然后拍着身边一人说:“你小子有眼力,为大爷我立了大功,回去后大爷要重赏你” 那小子说:“多谢大哥。” 那人一挥手说:“都跟我弄回去。今晚就让那美女子当我的压寨夫人。把那龟儿跟我开膛破肚,我要用他的心肝炒了下酒。” 众人说:“遵命。”于是不容分说的带着三人往山上走去。 20:石宝寨遇险之第一节 自从出任魁星公学的校长,江秀坤就一直试图改变该校的原有办学模式。毕竟,江秀坤是在日本留过学的人,西方的教育理念对他有着较为深刻的影响,因此他想对学校的现状做一些改变。比如,学校分为男生部和女生部,其实就是把一所学校分为两所学校,即男校和女校,这是历史形成的。同时,学校规定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不能到对方的校园里去,一旦发现将会受到重罚甚至开除。江秀坤就想对其进行一些改变。当他提出男女生可以进出对方的校门时,遭到了校董们的强烈反对。校董们不少人满脑子的封建礼教思想,是些旧脑壳,他们说这是前人留下来的规矩不可废。江秀坤没办法,只能让步。但他不甘心,想着来个迂回包抄的战术。他发现学校门口有一片空地,他想把它用起来。于是,在校董会上,江秀坤向校董们提出把校门外的那片地买下来。他说,那片地里时常有人在那里放牛放羊,很影响学生们上课,也使学校斯文扫地,影响了学校的声誉。同时,因为是块空地,因此价格不会很高,买过来后可以把它搞成操场,扩大学生们的活动范围,而且,如果以后学校要发展,那块地正好派上用场。校董们觉得说得有理,后经调查确实价格很低就同意了。 江秀坤就开动脑筋在这块地上做起了文章。首先,平地修操场他不去请人,就组织同学们课外搞活动,他有意让男生和女生一起搞,说明了是自愿参加。他开始时让男女生分开搞自己校门前的那片。一开始的时候参加的人并不多,但男生们发现有女生在一起劳动,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能听见她们的谈话和打闹声觉得很新奇,所以参加的人越来越多。女生也一样,参加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在劳动中,女生们遇到了大石头搬不动,女生部的先生就会来找男生们帮忙。发展到后来就不用先生来喊了,女生们自己就会过来喊男生。再后来女生们根本就不用过来了,直接喊一嗓子,男生们“哗啦”一下跑过起好几十个人。如果有女生发现了蛇或者老鼠什么的尖叫一声,那英雄好汉可就海了去了。然而,好景不长,因为工程量太小,而参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花多长的时间就把操场搞定了。同学们余兴未尽,都觉得很遗憾。校董们知道后高兴坏了,连说江校长能干,不花一个子儿就把操场建好啦,这节约的工钱可是不少。 第一步的目标完成了,江秀坤立即着手实施第二项计划。他搞了一个“魁星公学操场落成典礼”仪式,把男女生一起坐在操场中参加活动。虽然男女生中间隔有一条过道,但这在银沙镇还是自盘古王开天地头一回。他把校董们请上了主席台就坐,然后请镇长现场剪彩。有镇长在场,校董们不便说什么,但活动过后,校董们就说了,男人女人一起上课,这不成体统,于礼不合。江秀坤说,首先这不是上课,而是集体活动。其次,同一项活动不可能搞两次,那得多花多少钱呀?你不能说只让男生参加而不让女生参加,同理也一样。这本来就是一所学校嘛。校董们无话可说。 第三项计划是在校外操场开展课外集体活动。江秀坤首先筹划以班级为单位举办唱歌比赛。听说要进行男女生同台的唱歌比赛,学生们那种参与热情太高了,人人都争着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比赛那天,他把校董们请到现场观看,还让他们参与评比和颁奖。江秀坤选用的是南京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于民国元年颁布的,由沈恩孕作词、沈彭年作曲的《中华民国国歌》。一时间,“亚东开化中国早,揖美追欧,旧邦新造,飘扬五色旗,民国荣光,锦秀山河普照,我同胞鼓舞文明,世界和平永保”的歌声激越高昂,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一项是全校师生合唱《中华民国国歌》,几百人雄壮的歌声震撼了全场的人,这在银沙镇的历史上绝无仅有。校董们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参加这样的活动,他们被现场的气氛深深地感染了,有的老者还激动得流泪了。这项活动校董们几乎无话可说,甚至连声说好。 其实,校董们也有儿辈或孙辈在江秀坤的学校读书,学生们回家都一个劲儿的夸学校好。同时,校董们还发现,娃娃们开始学习用功了,成绩也好起来。原来,江秀坤实施了他的第四项计划,就是张贴“学习英豪榜”。他让教务处在大门外用砖砌了一块牌坊,每过一段时间,就把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名单张贴在牌坊上。因为,那上面既有男生的名字也有女生的名字,学生们都想在异性面前有面子,因此,个个都想出头上榜,这样,学生的成绩还会不提高吗? 民国十年,江秀坤终于把魁星公学内,隔离男生和女生的那堵高墙给拆掉了,魁星公学成了远近闻名的男女生共读的中学校,成了真正的川东名校。 江秀坤的第五项计划,就是创办了《新魁星》油印校刊,并亲自任总编,让男生部的学魁龙焕明和女生部的才女王海媚担任副主编。江秀坤自己只是挂个名,办刊具体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他的外甥龙焕明。其实,静曦的学业与王海媚不相上下,但江秀坤一是觉得如果让焕明和静曦当他的助手,那成何体统,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外甥,哪搞的不是家天下又是什么?岂不让人笑掉牙。二是觉得静曦与焕明都已长大成人,静曦老是这么粘着焕明怕两人的感情发展得让人担心,借机让他们有点距离。 自从学校的隔离围墙拆除后,男女生的交往就比以前频繁多了。静曦最近老是见不着焕明的影子,静曦觉得都有些失控了。可近段时间,她放学的时候周田帮总是在学校门口等着她,她跟他说过好多次了让他不用等她,但他就是不听。 这天放学的时候,周田帮又在校门口等她了。见静曦出来,周田帮赶紧迎上去,笑着说:“静曦,你出来了?” 静曦有些不太高兴的说:“周田帮同学,你怎么可以叫我静曦,这名字只能焕明哥哥一个人叫,知道吗?” 周田帮仍然笑着说:“这不就是个名字嘛,怎么叫都可以的。” 静曦说:“什么怎么叫都可以?这么叫太亲密,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我和焕明哥哥是兄妹,我们之间可以这么叫而你就不行。我警告你呀,如果以后你再怎么叫我,我们就同学都不用做了。” 周田帮仍不急不恼的说:“行行行,江静曦同学,这样叫总可以了吧?” 静曦说:“这还差不多。”然后,她故作惊奇的问:“都放学了还不回家,你在这里等哪个呀?” 周田帮说:“嘿嘿,等你呀。” 静曦说:“等我?你等我干啥子?” 周田帮说:“现在世道乱,你一个女孩子一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我自告奋勇的送送你。” 静曦说:“一个人回家,我啥子时候一个人回家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有焕明哥哥陪着我呢。” 周田帮说:“那你的焕明哥哥在哪儿呢?” 静曦说:“放心吧,他一会儿就出来了。” 周田帮说:“不对吧,他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我们的两个大主编凑在一起商量事情呢。” 静曦一听脸色就变了,问:“他和谁在一起?” 周田帮说:“还有谁?我们的大主编、大才女王海媚呀。” 静曦有些着急地问:“他们在哪里?” 周田帮说:“好像在龙焕明的教室里吧。” 静曦听完拔腿就跑,到了焕明的教室门口,看见只有他们两人在里边面对面的不知道在谈什么。静曦慢腾腾的走过去,坐在两人旁边看着焕明说:“龙焕明同学,都已经放学了还不回家,你们在这里谈啥子呢?” 王海媚见到静曦来了,高兴的说:“江静曦,你来了,好哇,咱们一起商量。” 静曦冷冷地说:“有啥子好商量的?” 焕明说:“我们正在商量给校刊写一篇关于新女性的文章呢。” 静曦一听摇摇头说:“我说两位大主编,这样的文章还需要商量吗?提笔就来呀。” 焕明有些生气了,说:“静曦,开啥子玩笑?我们商量半天还没个影呢。哦,你一句话提笔就来啦?” 静曦说:“哪个跟你开玩笑啦?本来嘛,这篇文章本来就是提笔就来的事。” 王海媚说:“江静曦,那你说,这篇文章应该咋个写呀?” 静曦不屑地说:“这个简单呀,从‘砸烂孔家店’写起不就行了。” 王海媚问:“孔家店是啥子?” 静曦说:“孔家店都不知道?孔家店就是孔夫子那一套呀。” 王海媚脸都吓白了,说:“江静曦同学,他可是孔圣人啦,你咋个可以弄个称呼孔夫子!” 静曦说:“啥子孔圣人?就凭这,你们还在大谈啥子新女性。北京发生的‘五四运动’你们晓得吗?北京大学的学生们都喊着‘砸烂孔家店’的口号上街游行了。” 见众人都在摇头,静曦叹了一口气说:“唉,这里真是乡旮旯,消息太闭塞,居然全世界都知道的中国的‘五四运动’,我们这些中国的中学生竟然都不知道,真是可悲之极。” 焕明问:“静曦,你是啷个晓得的?” 静曦说:“上次国民政府邀请我爸去上海开会,他带回那么多的报刊和书籍,啷个你都没看?” 焕明惭愧地说:“舅舅不让我们动他的东西,所以我没敢看。” 王海媚不解地说:“既然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像江校长这样开明的人咋个会不在学校讲呢?” 周田帮也说:“是呀?” 静曦神秘的说:“你们认为在这乡旮旯说这些有用吗?有谁能接受呢?所以,我爸就不说,只是做。你们懂吗?” 焕明说:“哦,我明白了。舅舅这些年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够新潮的,但人们却慢慢的接受了。” 周田帮说:“我们江校长真是高人啦。” 静曦调皮地说:“龙焕明同学,现在可以放学了吧?” 焕明说:“走吧,收工。” 同学们就议论着有关“五四运动”的有关话题,边走边谈着兴致高极了。 焕明和静曦回到家中,静曦把焕明悄悄拉倒自己房内,从枕头下拿出一本书对焕明说:“焕明哥哥,你看。” 焕明接过一看,见封页上写着《红楼梦》三字,说:“这书我听说过,你在哪里找到的?” 静曦轻轻地说:“从我爸的书箱里翻出来的。这样,我们两个搭伙看,要的不?” 焕明点点头,高兴地说:“要得。” 于是两人就在静曦的房间里偷看起《红楼梦》来。看到男女之情的描写时,二人就脸红心跳的不好意思起来,但又经不住小说的诱惑,急切地阅读着。 21:石宝寨遇险之第二节 自从那晚王老二欲图谋不轨后,张发芝总是提心吊胆的,平时格外小心,极少出门。好些天过去了,张发芝没有发现丈夫有异常的举动,她的心才稍稍的放下了。但是,她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大意,哪个晓得这王老二安的啥子心,他会轻易地放过我们吗。她知道秉诚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肯定会急得上火,她心疼那个男人,但是她没有办法,因为稍不注意就会害了秉诚的。她觉得自己死不足惜,但绝不能伤害到她心爱的男人。如果真有一天,她和秉诚的恋情东窗事发,她也一定要拼了命的保护那个男人。 自从王老二的引进而嗨了袍哥后,刘成器就整天的和王老二泡在一起。刘成器靠收租吃饭,家境自然就比王老二强多了,因此王老二靠倒刘成器吃吃喝喝,算是捡了一个帊和。这天晚上,两人又混到一起在石坎場酒馆喝酒。酒至半酣,王老二说:“刘拜兄,你与龙秉诚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他夺妻之恨一定要解决,你的仇一定要报。不然,你就不是个男人。” 刘成器听后心中压抑的怨气顿时爆发,他恨恨的说:“拜弟说得有理,此仇必报,但是我得等个机会。” 王老二问:“你还要等啥子机会?” 刘成器说:“俗话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我要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再干。” 王老二说:“能够捉奸那当然好哟。不过,如果,万一,他们不在一起了呢?” 刘成器说:“那不可能。我们又没有露出马脚干,他们啷个晓得我们要干啥子?再说,我那堂客我晓得,她熬不过几天的,肯定会去找那个野男人。” 王老二说:“那万一我们露出马脚杆了呢?” 刘成器说:“不可能。老子这些天像个龟儿子一样,装得像是啥子都不晓得弄个,那马脚杆是啷个露出来的呢?” 王老二心头在说:你龟儿猪脑壳,老子那天晚上想弄你堂客的时候,跟她交都交了底了。哪晓得没把那婆娘吓倒,倒是老子差点挨了一剪刀。于是说:“那如果你那堂客不去和龙秉诚见面,你没得机会捉奸,是不是你的仇就不报了呢?” 刘成器说:“那就过些天再说。” 王老二本想借机解自己的心中之恨,对那婆娘出口恶气,但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敢说啥子呢?弄不好哪天喝多了酒说漏了嘴,把各人弄进去了,还不晓得他龟儿刘宝气会弄哪个呢? 其实刘成器心头很矛盾,关于自己的堂客偷人的事他也只是听倒传言,并没得哪个亲自逮到过。那万一别个那些说的都是些虚的呢,那不是把各人弄个喜欢的女人冤枉死罗?因此,他一定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至于万一哪天捉到奸了,自己眼睛看实在了,到时候再说,是两个人一起弄吗还是只弄龙秉诚一个。刘成器是发自内心的稀罕那个女人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舍不得割爱的。 龙秉诚自决定静观其变时起,就一直观察着事态的发展。过了好些时日,“半坡头”那边没有听说有过啥子动静,他的心稍稍放宽了些,至少他爱的那个女人还没得事情得,说明即使外头有些不利的风风儿,那也只是捕风捉影。目前看来,也只能先稳倒再说。 秉灵和秀瑛见大哥这段时日消停下来,也就放心了。目前甘蔗即将收割,季节不等人,一年就这一回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于是,秉灵就忙着筹备做甘蔗生意的事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正当秉诚以为事情已过,秉灵抓紧筹备甘蔗生意之事时,祸从天降了。那王老二是个锱铢必较的小人,他的秉性是有气就要出、有仇必须报。他见刘成器一直没有动静,在多次劝说无果的情形下,决定不再管那个软蛋男人了,自己动手干。于是乎,他直接向堂口舵爷周春山禀报,说本码头拜兄刘成器软弱无能,其堂客被石坎場“大塆”的龙秉诚长期霸占而敢怒不敢言。这扫了本码头的威风,丢了本堂口的脸面,万请大哥为拜兄刘成器做主。这周春山本是土匪出身,虽然当了袍哥大爷在社会上还有些影响,但其人匪气尚存,恶习难改。他自认为自己在银沙镇上还能称霸一方,也算是个有头面的人物,岂能受此等恶气。于是,周春山叫来叫刘成器问话,刘成器见事已至此,只能先报自己的堂客无辜,于是说是龙秉诚牯奸自己的女人,与自己堂客无关。周春山听后大怒,即刻派刀疤等人前去“大塆”,把龙秉诚拿回问罪。 在袍哥组织中最忌讳的就是奸淫袍哥兄弟的妻女,一旦有事发生,袍哥内部必处死刑。一般死刑有两种,一种是自杀,一种是派人处置。如果是袍哥内部的人犯了事,由大爷给犯事人一把匕首,叫他各人找“点点”(即自裁)。如果是外人奸淫袍哥兄弟的妻子,则由大爷指派袍哥兄弟将狗男女一起杀掉。对于这种在袍哥组织内执行杀人的成员,袍哥内部有自行处理的办法。杀人者事后有两个办法可以选择:一是提着两个人头亲自投案自首,一是逃往外地。大爷对自首者必须运用袍哥组织力量向官府斡旋,减轻其判罪,保全其生命。如杀人者不愿投案自首,大爷即介绍到外地。大爷和袍哥兄弟伙都看得起他,并在生活上给他妥善照顾。而这次秉诚“犯事”,则属于外人奸淫袍哥兄弟的妻女一类。但刘成器咬定秉诚为牯奸(强奸),他的堂客是受害者,应免予责罚。因此周春山派人将秉诚抓回处死。 这天晚上,秉灵和秀瑛正欲上床睡觉,突听秉诚在大声喊叫。秉灵来不及穿衣立即跑出,见几个人正绑着大哥往外拖。秉诚见兄弟跑出门外,就扭着脖子叫了一声“刀疤脸”,就被人堵住了嘴。秉灵大喊:“你们是哪里来的棒老二哟,敢跑到屋头来抢人咯!” 秉灵正吼着,两个人手拿匕首冲过来,对着秉灵的胸口低声说:“不要命你就再吼,不关你的事就不要管。”说完,转身跑了。 秀瑛吓得全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龙老太太耳朵有点背,听到有响声,战战巍巍的开门问:“弄大夜了,你们在吼些啥子哟?” 秀瑛赶紧安抚说:“姆,没得事,你各人睡嘛。”见老太太回屋睡觉去了,秀瑛把秉灵拉回屋头说:“这件事情有点怪。如果是棒老二,他咋个只抢大哥不抢我们?” 秉灵说:“刚才大哥喊‘刀疤脸’,我想起来了,好几年前,大哥和张二娃抬滑竿回来在路上遭抢过一回,他跟我说是个刀疤脸干的。大哥还说过,张二娃说他在银沙镇‘礼’字码头门口看到过刀疤脸从里头出来” 秀瑛紧张地说:“如果是袍哥干的,那就是专门对倒大哥来的。哎呀,这事咋个办?去找焕章来不及了。我看你赶快去镇上找我哥,喊他一定要救大哥,一定要把大哥救回来。呜--呜--”秀瑛说着,忍不出大哭起来。 秉灵说:“只有这一条路了。我马上去找王金财大哥,请他帮忙划条小船赶到镇上去。” 秉灵快步飞奔石坎場找到王金财,王金财一听,他告诉秉灵,他和刀疤脸是一个堂口的,刀疤脸敢外出抓人定是受大爷周春山指派。因此,这回来势凶险,秉诚恐怕是凶多吉少哟。由于人命关天二人不敢怠慢,匆匆来到江边,划一条快船顺江直下银沙镇,要抢在刀疤脸之前到达。 这边刀疤等人把秉诚连拖带拽地弄到了镇上,周春山连夜“做会”(开会)。袍哥组织“做会”要在土地堂里做。一时间,堂口的兄弟伙来了不少。周春山之所以不让刀疤等人在外把秉诚解决掉,而要把秉诚带回来“做会”时解决,是想通过这件事让兄弟伙们知道他很为大家着想,一旦有事,他会为兄弟们“扎起”,好让哥弟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走。 周春山高坐堂上正中央,他朝红旗管事点了点头,红旗管事高声喊道:“带上龙秉诚。” 秉诚被他们五花大绑的推到大堂之中。红旗五爷喊:“矮起(跪下)。”几人上前将秉诚按着下跪。 周春山开口问道:“龙秉诚,有我拜弟报告,你欺男霸女,牯奸我拜弟刘成器之妻刘张氏。今天本码头‘做会’,面对关圣帝君,你要将你的不齿行为如实招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秉诚已对今天的事情猜到了八九分。秉诚最怕的是张发芝在场,因为他见不得那女人受罪。他已想好,如果张发芝在场他就把所有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尽全力为张发芝开脱,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可当他被带上大堂时没有看见张发芝在场,于是,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既然张发芝不在场,那就说明他们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秉诚知道,这周春山本是土匪出身,早些年曾被官府通缉过,如果他这次只是作个态,那就必定是凶多吉少。既然如此,反正都是个死,那我就跟他来个死不认账。秉诚想好了对策后,大声回道:“大爷冤枉。如说我牯奸刘张氏,不知道可有何证据?” 周春山说:“有我拜弟王其昌亲眼所见。” 王老二说:“对头。是我亲眼看到的。” 周春山说:“龙秉诚,你还有啥子话说?” 秉诚说:“那么,敢问王老弟,你是在哪年哪月哪天在哪里看到的?” 王老二说:“去年八月初九的晚上,在‘斑竹林’里头,你们两个在里头鬼搞。” 刘成器狠狠地瞪了王老二一眼说:“啥子他两个鬼搞?是他牯奸我堂客。” 王老二说:“对头,是他在‘斑竹林’里头和刘张氏牯奸。” 周春山见刘王二人里扯不清,怕一时说来背起反而闹了笑话。于是,他耍起了流氓行为,不再让秉诚开口,说:“好了好了,此事我们早已查清,龙秉诚牯奸刘张氏属实。”然后,他大抖威风的喊道:“来呀!” 底下的行八答道:“在。” 周春山说:“把龙秉诚拉出去埋了。” 底下的行八说:“谨遵大哥吩咐。”说完,就有几个“仙旗位”的行八(嗨八牌专司执行纪纲的人)过来就拖着秉诚往外走。 秉诚被人拖着但仍大声喊道:“大爷,你这是审的啥子案子哟?虽然是你们袍哥内庭,也该是按江湖规矩来唦,啷个只听一人之说就把人判死咯?”但他话音未落,已被人众拖出堂外了。 22:石宝寨遇险之第三节(一) 焕章因救雅倩及莲香被一伙歹人押至忠县城外一村落处,歹人们将焕章推进一柴房里,然后将门从外面锁住。焕章闹不清这伙人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雅倩小姐和莲香关在何处,她们现在情况怎样。 再说这曾氏二兄弟见天色将晚,不见五哥回来,心里极为着急。二人一面由曾小兵带哥弟们分头寻找,一面曾大兵则赶快向忠县的袍哥码头救助。曾大兵来到“双福茶馆”,想要拜会天宝山地灵堂大爷李世贵。他进到茶馆内,在一茶桌前坐下,茶倌马上摆上茶碗。曾大兵将茶碗倒满茶,然后摆上自己带来的瓷质小茶壶,将壶嘴正对茶碗,摆成一个茶碗阵。此为哥老会四十三式茶碗阵中的“单边阵”,意即向贵码头紧急求援。茶倌会意的转身离去,一会儿茶倌引来一男子,与曾大兵互“丢拐子”、“盘海底”后,自称为天宝山地灵堂红旗五哥,问虞城兰庭社大码头拜弟有何指教。于是,曾大兵将焕章去游“石宝寨”至今未归之事向对方“阐条子”。红旗五哥听说是全川袍界少年英雄龙焕章到了忠县,非常惊喜,当听说人去未归又倍感着急。于是,马上带着曾大兵去拜会了天宝山地灵堂大爷李世贵。李世贵听说龙焕章在本码头走失,大为吃惊,命红旗五哥立即“传堂”(召集哥弟们议事),向本堂口哥弟“打响片”(将事情内部通报),并命人即刻联络本地各码头调派人马分头寻找龙焕章。 这帮抓了焕章的是崇华山麒麟堂的人,为首者正是该码头大爷魏占洪。此时,那魏占洪正叫人煮肉温酒,想美酒美人同享用。他突然想起,下午抓的那个年轻人还在柴房关着,心想留他做啥子,悄悄弄出去解决了算了,免得坏我好事。他于是吩咐手下的人,把那个年轻人弄出去办了。这时,一个小老幺前来向他禀报,说天宝山地灵堂红旗五哥求见。魏占洪说:“快将红旗五哥请进。” 红旗五哥进门礼毕后,对魏占洪说:“大哥请了,今有一事相求。” 魏占洪说:“拜弟请讲。” 红旗五哥说:“今有虞城兰庭社大码头执事五爷龙焕章在本县失踪,万请大哥即刻派人帮助寻找。” 魏占洪惊奇地问道:“啥子呢?龙焕章到我们忠县来了?” 红旗五哥说:“对头。因此事关系重大,请大哥协助寻找。” 魏占洪说:“你们弄清楚没有哟?现在江湖上龙焕章这个名字好用得很,冒名顶替的也有,该不会是假的哈。” 红旗五哥说:“有兰庭社的十排幺满曾拜弟在敝码头等候,不会有错的。” 魏占洪说:“果真如此,那我马上派人帮助寻找。总不能让那个少年英雄在我们这里丢了吧。”说完,正欲派人,身后一小老幺对着他一阵耳语。魏占洪听得脸色陡变,赶紧抓住红旗五哥的手问:“那个龙焕章长得啥子样子?在哪里丢失的?” 红旗五哥把曾大兵对焕章的描述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说他是在游“石宝寨”后就没有见人了。魏占洪越听越紧张,一连声的说:“快把那个年轻人跟我带,不,是请上来。” 众人即刻把焕章带上大厅中。魏占洪赶紧把焕章嘴上毛巾扯掉,问:“敢问兄弟是从哪里来的?叫啥子名字?” 焕章不答,反问说:“请问此为何处?你是何人?” 魏占洪说:“此为忠县崇华山麒麟堂的公口,我是堂主魏占洪。” 焕章说:“大哥未必就这样让我绑起说话吗?” 魏占洪忙说:“罪过罪过。”忙亲手为焕章解绑。 焕章对魏占洪行了“丢拐子”礼,魏占洪见焕章真是在袍哥弟,于是,试着问道:“敢问拜弟就是虞城兰庭社的执事五哥龙焕章?” 焕章点点头说:“正是。” 魏占洪一把拉住焕章的手说:“拜弟如何不早说,让为兄的犯下如此大错。” 焕章笑着说:“大哥给了我开口的机会吗?” 魏占洪哈哈大笑说:“是为兄的一时糊涂,让拜弟受苦了。” 红旗五哥也上前与焕章行礼见面并亮了海底,于是,让魏占洪派人前往天宝山地灵堂公口报信。魏占洪即刻安排摆上酒肉款待焕章等人。焕章说:“且慢,不是还有两位女客人吗?” 魏占洪说:“那两位女客人就算了吧。拜弟看我还孤身一人,请位美人做我的压寨夫人也不为过吧?” 焕章笑着说:“本也无妨。只是若强请总是不好吧?不知大哥可否还记得帮规第七条‘不奸盗邪淫’,若大哥身为堂主都有违帮规,那在贵码头众哥弟中该如何?” 红旗五哥打圆场说:“要不,请两位女贵客问问,也许,人家愿意当这压在夫人呢?” 魏占洪无奈地说:“那就有请两位小姐。” 底下人等立即去给雅倩和莲香松绑,一并带上堂来。雅倩一见魏占洪就恨得咬牙切齿。莲香突然说话了:“看你堂上高挂关圣帝君的像,就晓得你们也是袍哥人家。你们可晓得我们小姐是哪个你就敢弄个对她?” 焕章说:“敢问莲香,小姐是谁?” 莲香冷笑着说:“我们小姐是虞城定华山保国堂堂主范汉江老爷的亲侄女,我们老爷的名号想必你们一定听到过的吧?” 众人听后大惊。因那范汉江不光是保国堂大码头的堂主,更重要的是他是川军师长、虞城的城防副司令唐海臣是结拜弟兄,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军界背景。因此,他不光是袍界舵把子,还有手握枪杆子的把兄弟做靠山,他的保国堂与杜德胜的兰庭社都是享誉川中的大码头,被袍界称为“虞城双雄”。 莲香继续说:“只因小姐父母早亡,小姐从小由我家老爷养大,因此小姐其实是我家老爷的养女。你们竟敢对小姐如此无礼,等我们回到虞城禀明老爷,让他叫唐师长派兵剿了你们。” 焕章连忙说:“雅倩小姐息怒,俗话说‘不知者不为怪’,魏大哥也是不知就里,所以才误伤了小姐,万请小姐宽谅于他,他已知错了。”焕章说着,暗示魏占洪赔礼。 魏占洪早已吓得手足无措,赶紧向雅倩作揖说:“魏某有眼无珠,罪不可赦,请小姐责罚。” 雅倩见焕章替魏占洪求情,觉得他也没把自己怎么样,也就作罢。对焕章施礼说:“今天多谢英雄相救,若不是英雄出手,雅倩定被贼人所害。被他们折腾一天了,我们也累了,还请英雄好人做到底,送我们回忠县城里歇息好吗?” 焕章说:“荣幸之至。”焕章于是告别众人,与莲香一道扶雅倩上马,牵着缰绳马前行走,不多久便至忠县城内。 见到焕章安全返回,曾氏兄弟好不欢喜。焕章向众哥弟讲了事情经过,众哥弟也深为五哥捏了一把汗。焕章谢过众哥弟,并由曾大兵带领亲往天宝山地灵堂公口向李世贵大爷致谢。李世贵见到龙焕章后大喜,连称难得,有焕章拜弟在此与我等相见实是本码头的荣幸。于是着即命红旗五哥摆酒设宴,为龙拜弟接风压惊。焕章又得李世贵同意,令曾大兵请雅倩小姐同喜。这雅倩正要歇息,听得焕章有请,即与莲香同到。这李世贵见雅倩天生丽质、气度不凡,心想这等女子是个男人都会动心,也难怪魏拜弟会生此歹念。又知其是袍界名流范汉江的侄女,更称难得。一时间酒菜摆齐,众皆欢愉酒叙,各自尽兴而归。 第二天,焕章拜别各码头大爷,率盐队哥弟并雅倩二人启程回归虞城。那雅倩原本是走水路回虞城,但她定要与焕章旱路同行。焕章体谅小姐身弱,讲明旱路辛苦,劝其还走水路。但雅倩执意同行,言道有英雄同路,她会倍觉安全,路上也就更为安心。焕章无奈,只得作罢。于是一队男女同道,虽多了些麻烦和小心,但也增添了诸多风情。一路上,焕章对雅倩小心伺候,若遇危情定当挺身在前,大有当年关羽义保皇嫂的英姿,叫雅倩好生感佩,心中赞叹不已。焕章对雅倩的温柔贤淑也颇具好感,对其儒雅大度也是暗暗称奇。 22:石宝寨遇险之第三节(二) 不一日,焕章等人经过长途跋涉,一路旅途劳顿,终究抵达虞城。焕章安排曾大兵带人送雅倩二人回府,自己欲回堂口向杜德胜和马明翰二位头领交差。不想雅倩不依,说好人做到底,哪有千里送行临到家门而弃之的道理,定要焕章亲送。焕章执拗不过,只得依从。于是,焕章亲送雅倩二人回家,让曾氏兄弟率众先回码头报盘,他稍后便回。 焕章送雅倩二人来到范府门前,见范府大门前好生气派。一溜石阶上放置一对硕大的石狮,门前分左右站着几个壮汉。焕章在门前站定,向雅倩作揖告辞。雅倩授意莲香出面阻拦,莲香挡在焕章前面说:“我们小姐说了,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不能报答,定要请进喝杯谢茶。” 焕章转身对雅倩施礼说:“忠县解危,本为我等分内该做之事,万不敢受谢字。现在世道混乱,小姐但凡出外定要好生小心。焕章因要事需急回码头,这就告辞了。” 雅倩说:“忠县解危,千里添忧,英雄难道就不肯给雅倩一个致谢的机会?况且,哪有到了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莲香说:“未必你是怕踏进范府家门脏了你的脚吗?” 焕章慌忙应说:“莲香岂可乱讲。既然小姐盛情,焕章遵命就是。”然后对雅倩说:“小姐情了。” 雅倩说:“英雄请了。” 焕章大步踏上石阶,进了范府。但见府内楼阁相连,在花红柳绿间,建有九曲回廊;假山池水间,隐隐游鱼可数。焕章暗想,即便王公贵族之府邸亦不过如此。 雅倩领焕章进到一大厅之中,对焕章说:“请英雄在此稍候,雅倩去去就来。”说完,与莲香转身离去。早有一丫环端香茶一碗放于茶几之上,说:“先生请用茶。”焕章即躬身回礼。不大一会儿,一阵爽朗笑声传来,一五十开外、头发花白的男子大步流星跨进堂内,对焕章行了个“丢拐子”礼,说:“龙拜弟请了。” 焕章一看此人正是范汉江。一次虞城袍界“会首”,焕章陪杜德胜和马明翰随行见过范汉江一面,因此认得。焕章此时赶紧回礼,说:“范老前辈请了。” 范汉江在厅堂正中坐下,然后伸手示意请焕章入座。待焕章坐定,范汉江说:“早就听得龙贤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英气不俗。” 焕章说:“范老前辈为虞城擎天一柱,袍界栋梁,焕章早闻其英名,如雷贯耳,今日能拜识尊颜,为焕章之幸。” 范汉江说:“哈哈哈哈,龙拜弟果然口齿伶俐。你龙拜弟可是江湖名人啦,关于你的传奇故事多啦。‘兴盛赌场’之事,你为川中袍界争了光;与青帮结缘,在川中袍界传为佳话;青龙山遇险,你的英名换得全身而归;这次忠县解危,你临危不惧显出英雄本色。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焕章说:“范老前辈过奖了。大哥刚才所言,本是平凡小事,只是江湖上误传罢了。这次雅倩小姐能安全解危,全仗范大哥的英名,焕章只是顺水行舟而已。” 范汉江说:“龙拜弟真个是胸有雅量,处事谨慎,谦逊为人,雅倩好福气呀。” 这时,雅倩换装上堂,先对范汉江行礼,说:“这次雅倩远行,让叔父担心了。好在遇龙兄英雄相救,并沿途精心照料,雅倩才得以平安而归。雅倩心存感激之情,故而邀请龙兄进府,我好当面道一个谢字,呈一杯谢茶,不知叔父可恩准?”说完,推着范汉江的肩膀撒起娇来。 范汉江哈哈大笑,拍拍雅倩的手说:“你这个鬼丫头,说啥子恩准不恩准的。我还没‘恩准’你不是就已经把人给带进来了吗?哈哈哈哈。有恩必报本是我范家的家风所在。看你那意思,是不是也要我跟龙贤弟敬一杯谢茶呀?”见雅倩娇羞的点点头,范汉江于是起身端茶对焕章说:“此次忠县之行,承蒙龙拜弟对小女解危关照,老夫感激不尽,今以清茶一杯,以表谢意,望拜弟笑纳。”说罢,双手递上。 焕章惊恐地起身推辞说:“焕章何德何能,敢受老前辈如此大礼,折煞焕章了,焕章愧不敢当。故而此礼,焕章绝不敢受,还望老前辈收回成命。” 突然,有一个脑壳在门外偷望,雅倩就朝门口喊:“你偷偷摸摸的干啥子,要进就进来嘛。” 那女孩儿就跑了进来。范汉江问:“你成何体统,在外头偷看啥子?” 女孩儿说:“爷,我们就是想看一下救雅倩姐姐的英雄长得啥子样子。” 雅倩说:“这下,看清了吧?” 女孩儿说:“看清了看清了。难怪雅倩姐姐像丢了魂样,弄个久都没在家了,回来连我的照面都不打,换了衣服就开跑。搞了半天原来这里有跟绳绳把她的魂套倒的。” 雅倩脸红着说:“红妹妹,你说些啥子哟。你再乱说,一会儿我可不把给你买的礼物拿给你哟。” 焕章难为情了,他起身告辞说:“谢过范老前辈,焕章要回码头向我家大哥报盘,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范汉江说:“不急不急,我已备下薄酒,并下帖请贵码头杜贤弟、马贤弟过我府上来,一是感谢贵码头对我小女的解危之举,二来还有要事相商。”说着,看了雅倩一眼。雅倩羞红了脸,急忙转身拉着红妹离去了。 看着突然远去的雅倩,再看看眼前范汉江一副秘而不宣的神态,焕章云里雾里不知所然。 23:生死未卜之第一节(一) 焕明和静曦自从看过《红楼梦》后,两人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比如,以前两人在一起时,时常嬉戏打闹,浑然不觉有什么尴尬和不自然。而现在两人不要说打闹,就是偶尔不注意相互碰了一下手,两人立即像触电一般,迅速将手抽回,事后两人还会脸红心跳的不好意思老半天。再比如,以前上学的时候,静曦总是要亲呢地抱着焕明的手臂,无论焕明说过她好多次,但她嘴里着答应就是不改。而现在,两人一起上学的时候,静曦不但不再抱着焕明的手臂,而且两人中间隔着一点距离。有时静曦离焕明掉得稍远了一点,焕明催她快点,她嘴里答应脚下却始终拖那么一点。还有,两人平时无话不谈,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静曦就有说不完的话提不完的问。而现在,两人在一起很少有话说,有时竟然是各做各的事,好像忘记对方就在身旁一样。对这种变化,两人自己都觉得奇怪,但谁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首先发现焕明和静曦之间的这种变化的是萧荭依。他发现两个孩子之间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两人在一起不再打闹甚至连话也不大说了。萧荭依是学医的,她知道这是青春期所要经历的必然阶段,而且这两个孩子进入得还晚了一些,因为他们在一起太长时间彼此太熟悉了。她想,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使他们发现原来他们不仅是表兄妹,而且还是两个男人和女人,是一对可以互相吸引的异性。因此萧荭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而是充满了潜在的危险性。因为,如果,两人真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当成是兄妹关系,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谁看见过真正的两兄妹一看见对方就会脸红心跳的。这种情况通常会出现在男女异性间的初恋阶段,那时的男女之间都很敏感,因为是太在意对方,所以常常装着对对方视而不见,来掩饰自己内心对对方其实是深沉的强烈的渴望。而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这个时期也是短崭的。因为,只要两人确定了对方就是自己真正渴望的异性时,就会度过敏感时期而进入到渴求实质接触的时期。萧荭依断定焕明和静曦已经因为什么原因而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彼此已经对以前的兄妹关系不再认同,而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心中渴望的异性对象。萧荭依决定,要在孩子们还没有度过敏感期的时候,阻止他们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这天晚上,萧荭依和江秀坤躺在床上,萧荭依说:“你整天就知道忙,孩子的事情你得管管了。” 江秀坤觉得很奇怪,他问:“孩子们咋个啦?要我管啥子?” 萧荭依说:“你有没有觉得孩子们最近一段时间有点怪怪的?” 江秀坤说:“嗯,好像有一点。” 萧荭依问:“他们是不是不再打闹了?” 江秀坤说:“嗯,好像是。” 萧荭依又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脸红,而且彼此之间话也少了?” 江秀坤想了想说:“嗯,好像是。哎,你究竟要说啥子?” 萧荭依说:“孩子们恋爱了。” 江秀坤说:“那有啥子?都是大人了,不恋爱才怪呢。” 萧荭依说:“什么有啥子,他们是应该恋爱了,但是你知道他们和谁恋爱吗?” 江秀坤说:“这我咋个晓得?你问他们唦。” 萧荭依说:“问什么问?我知道他们和谁恋爱。” 江秀坤说:“那你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啥子?还搞得弄个神秘兮兮的紧张兮兮的。那你跟我说,他们在和哪个恋爱?” 萧荭依说:“他们两个彼此。” 江秀坤没有弄明白,问:“他们两个啥子彼此?” 萧荭依说:“他们两个彼此爱恋着对方。”说完,她拿眼睛看着江秀坤的表情。 江秀坤果然非常惊诧,他张着的嘴半天没有合拢。江秀坤问:“你怕是在猜的哟。” 萧荭依说:“不是猜的,而是千真万确的。” 江秀坤问:“你咋个弄个肯定?” 萧荭依说:“我是静曦的妈。”停了停,她又说:“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江秀坤说:“哦,你有亲身经历,所以你晓得?可能,你也是那个时候爱恋我的,是不是?” 萧荭依说:“我在跟你说正事,不是开玩笑呢。” 看萧荭依一本正经的样子,江秀坤说:“他们彼此爱恋就爱恋嘛,都是大人了,早晚的事。” 萧荭依说:“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以前不是说好了的吗?他们是兄妹吔,他们之间怎么可以恋爱呢?” 江秀坤说:“他们只是表兄妹。”江秀坤纠正说。 “表兄妹也是兄妹。”萧荭依态度很坚决地说:“他们是绝对不能彼此爱恋的。我是学医的,我知道,血缘关系太近了对后代是有影响的。” “这我倒没有想过。”江秀坤说:“在我们老家那边,表兄妹结婚的很多呀,还说是亲上加亲呢。” “愚昧!”萧荭依说:“我们家可不许这样。” 看萧荭依态度很坚决,江秀坤问:“那你说咋个办?” 萧荭依说:“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来问你吗?如果女儿很听话还好办,可咱们静曦那个个性,那个倔呀,我都愁死了。咱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两个分开,只要两人不在一起,这样时间一长感情就会变淡,他们两人的关系就会有变化的。” 江秀坤说:“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他们愿意分开吗?焕明这孩子还好说,就是咱们的静曦难说。” 萧荭依说:“那咱们先试试看?” 江秀坤说:“行啊。” 真被萧荭依说准了,焕明和静曦慢慢的已经不再那么敏感了,有时还渴望与对方有接触。 那天下午放学有点晚,焕明和静曦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静曦有一些害怕,就有抱着焕明的手臂,而且是紧紧地抱着,深怕他溜掉一样。二人走在路上,静曦问:“焕明哥哥,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想我吗?” 焕明着急的问:“咋个?你要离开我了?” 静曦说:“哎呀,我是说如果,只是假设,我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 焕明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要离开我,你叫我咋个回答。” 静曦说:“哎呀,死脑壳,人家只是说如果嘛,你会不会想我?” 焕明说:“那肯定要想啊,我会想得心子把把都痛了。” 静曦说:“如果要换是我,我会哭得死去活来,我会觉得生活毫无意义了。” 焕明说:“算了,没有发生的事情,说它干啥子。” 过了一会儿,静曦又问:“如果,我又说的是如果,只是假设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样?” 焕明吓坏了,一下用手捂住静曦的嘴说:“呸呸呸,越说越吓人了。”焕明突然发觉自己的手捂在静曦的嘴上,吓得连忙把手拿开。 静曦突然站住了,慢慢地拿起焕明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地摩擦了几下。焕明抓住静曦的手轻轻地说:“以后不准再说这么吓人的话。好吗?” 静曦抚摸着焕明的脸说:“焕明哥哥,如果换做是我,我没法再活下去,我会陪着你一起走的。”说着,竟大颗大颗的流下泪来,真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焕明感动地将静曦紧紧地搂在怀里。 回到家,整晚上两人都无法入眠。他们想着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生的一幕,他们回忆着每一个细节,猜测着对方每一句话的含义,品味着其中的甜蜜,还有泪水。 23:生死未卜之第一节(二) 第二天早上,二人起床后,发现各自的眼睛都红红的,静曦的眼睛还有些肿肿的,好像流过不少泪水。看见对方这样,两人都有一些不好意思。萧荭依从二人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于是,想着她的计划该如何实施。 这天,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萧荭依问二人说:“你们中学快毕业了,今后有什么想法呀?” 静曦想都没有想就说:“还能有什么想法?继续读书呗。” 江秀坤问:“那静曦,你有没有想过去哪儿上大学呀?” 静曦说:“这还用想啊,焕明哥哥去哪儿上大学我就去哪儿上大学呗。” 萧荭依说:“那要是你爸爸希望焕明不忙着升学,让他先留在魁星学校帮帮他,你是不是可以先去上大学呢?” 静曦说:“那不行。焕明哥哥如果留在魁星学校,那我也留下来不就行了。” 萧荭依说:“那怎么行。你们都是大人了,应该各有各的事情做。你升你的学,他留他的校,你们总不能你陪我我陪你的吧?” 静曦有些生气了,说:“怎么不可以你陪我我陪你的,当初焕明哥哥就是为了陪我才来到我们家的。怎么,现在长大了就不让他陪我啦?” 萧荭依说:“他陪你也罢,你陪他也罢,这只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你们长大了,你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你们总是要分开的。” 静曦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萧荭依说:“你们这么陪着是不能陪一辈子的。就说静曦你吧,你将来是要嫁人的,你是要自己组织家庭的。” 静曦说:“如果我嫁人就要离开焕明哥哥的话,那我宁可不嫁人。” 萧荭依也生气了,说:“你可以不嫁人,但是,焕明总是要娶妻生子的,你还能陪他吗?” 静曦问焕明说:“焕明哥哥,你要离开我去娶妻生子吗?” 焕明很尴尬地说:“这个,我还没有想过。” 静曦说:“如果焕明哥哥离开我去娶妻生子,那我就剃了头,去庙里头当姑子。哏!”静曦说完,抹着泪跑了出去。 “静曦,静曦。”焕明赶紧的追了出去。 屋里就留下了萧荭依和江秀坤二人无奈地摇着头。二人正为焕明和静曦的事苦恼着,突见秉灵急匆匆走进屋来,一下跪在江秀坤跟前,抱住他的腿杆嚎啕大哭起来。江秀坤连忙扶起秉灵问:“秉灵兄弟这是咋个了?”龙秉灵止住哭声,把龙秉诚被绑架之事讲了出来。 江秀坤听后非常吃惊,问清确系钟金山万寿堂周春山所为,于是叫萧荭依赶快去把焕明找回,自己立即书信两封。焕明回来后,江秀坤也顾不得他们父子叙情,一面叫焕明拿着他的书信立即去找银沙镇驻军卢旅长,一面自己亲自去向本堂口总舵爷陈南山秉明情况,得陈南山应允后即派红旗五哥带着他的书信前去土地堂交涉救人。红旗五哥受命星夜急赴土地堂不误。 这边卢旅长与人打完麻将刚回来,有军士前来禀报,说门外有一人拿着江秀坤校长的书信求见。卢旅长深知这江秀坤的身份绝不是一个校长那么简单,他不光是银沙镇名流,而更重要的是他是党国功臣,在政府高层颇有人脉。于是他不敢怠慢,叫人把信使请进来。焕明见到卢旅长后即将舅舅的书信呈上。 卢旅长看完江秀坤的信后,对焕明说:“请转告江校长,此事卢某定当尽力。那帮会内部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我管不着,但是涉及到人命关天的大事,理应报官由政府处理。倘若要一意孤行,本座绝不会坐视不管,请江校长放心。”焕明听后致谢告辞。 卢旅长心下暗思,这袍哥在四川地面上势力颇大,自己的队伍中就有不少人在袍,此事弄不好,定会引火烧身。于是,他即刻叫来副官,让他带人去到土地堂外查看,不可硬来,只能相机处置。副官领命而出。这焕明其实并没有走远,在门外暗处观看。见一队人马悄然外出,就尾随其后,静观事态发展。 龙秉灵和江秀坤一家人都在屋内坐等消息,及至天色将明时,先是红旗五哥进门回话,讲事已办妥,龙秉诚已收押待处。随后是焕明回来,说卢旅长所派人马在土地堂外巡游,亲见大爷被人押回土地堂内。直到他离开赶回来报信时,卢旅长的人马都没有撤走。 江秀坤听后对秉灵说,现在可以稍稍放心了。你先稍事休息,我得去想想明天将如何与周春山交涉了。说着,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24:生死未卜之第二节(一) 话说周春山见手人下已把龙秉诚拖了出去,只待行八们将秉诚活埋后来报。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就此事向哥弟们讲点啥子,突见手下一人来报称:“禀报大哥,堂外有武圣山同心堂红旗五哥堂外候见。” 周春山说:“快快有请。” 红旗五哥与周春山互相行礼后,红旗五哥说事情紧急,说手有武圣山同心堂大爷、魁星公学校长江秀坤信札急候待呈,于是将江秀坤的公片、宝扎及信条就呈递到周春山的案前。周春山看过公片、宝扎,然后,拿过信条一看,只见条子上书写:刀下留人!明日上午请贤弟“翠轩茶馆”吃茶。万请光临,秀坤恭候。 周春山看完条子心下正想此事该如何处置,突有专司采询内外消息和侦查放哨嗨六牌的“黑旗”位蓝旗管事急匆匆上殿,在周春山耳旁悄声说道,外面似有官兵游动迹象。周春山听后大惊,心想这龙秉诚有何背景,居然有江秀坤给他“扎起”,还有军队为其出头。于是急忙大喊:“那龙秉诚埋了没得?快给我弄出来!” 底下的人急喊:“快把龙秉诚弄出来。” 不一会儿,有行八进来禀报说:“龙秉诚已押回堂外候旨。” 周春山说:“先行收押。” 行八说:“遵旨。” 红旗五哥见事已办妥,于是告辞而归。留下周春山在哪里苦思冥想,理不出个头绪。 在哥老会中,“吃茶”往往是说理的代名词。袍哥堂口之间若有了分歧,就要找地方说理,通常是在茶馆里进行,叫“吃讲茶”。哪个输了理就由哪方开茶钱。如果双方互相都没有说服对方,就各开各的茶钱,最后请总舵把子断道理。周春山看了江秀坤的条子,知道江秀坤约他明天下午,在集贤山同心堂的公口“翠轩茶馆”为龙秉诚之事与他讲道理。无论按帮会规矩还是江湖礼仪,周春山都要准时赴约的。 这周春山押回龙秉诚后,想着自己怎样与江秀坤交涉之事,心中陡生烦恼。想那江秀坤绝非等闲之辈,与他交涉结果难料。这件事情本来是想借机在哥弟们中立威表信,所谓问案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哪知一个山旮旯的土农民咋个有这大能量,居然有镇上头面人物给他“扎起”,还有军队为其撑腰。这让他觉得好没面子,不知哥弟们在私下会不会看我笑台。因此,在与江秀坤交涉时定要挣回面子。 当日下午,在武圣山同心堂公口“翠轩茶馆”一雅间里,江秀坤与周春山各自坐定。这周春山背后站着刀疤和王老二,江秀坤背后就站了红旗五哥一人。二人礼毕,彼此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 江秀坤说:“近闻贵码头在处置一个叫龙秉诚的人,不知情况如何?” 周春山说:“江兄原来是为了龙秉诚之事与兄弟我交涉的唢。原是那龙秉诚牯奸我拜弟刘成器之妻,此事本码头已调查清楚确切无误。” 江秀坤说:“但不知是何人举报?” 周春山指指背后的王老二说:“是本码头十排幺满王其昌亲眼所见。” 江秀坤说:“就凭他一人之词?不知可有物证或现场捉奸?” 周春山说:“物证恐怕已被龙秉诚销毁了。因当时现场只有王拜弟一人,故而未能在现场捉得奸人。” 江秀坤说:“那,有没有当事人女方的举证呢?” 周春山说:“女方是通过其丈夫、本码头大老幺刘成器代为举报。” 江秀坤说:“如此说来,此事还有得商量之处。俗话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周贤弟既没有亲眼所见,又无牯奸证据,更没有现场捉奸,仅凭一人之词就判人死罪,未免太过于轻率了些吧?” 周春山说:“王拜弟及刘成器两位拜弟为人老实忠厚,因此,本码头对他的举证深以为然。” 江秀坤说:“周贤弟,此事已惊动政界军界,毕竟是人命关天呀,岂可因相信某人的为人即相信其言为实,凭此就判人毙命啦!” 周春山说:“这个?”周春山一时答不上话来,不由得有些恼怒,就耍开了土匪之气说:“兄弟我好生奇怪,不知江兄对这龙秉诚之事为何如此上心?”这时,王老二上前一步对周春山耳语一阵,周春山听后嘿嘿一笑说:“怪不得,原来江兄与那龙秉诚是至亲,所以要为龙秉诚出头。” 江秀坤说:“所谓‘大路不平旁人铲’,秀坤以事论事,辨明道理,与沾不沾亲带不带故无关。况秀坤深受党国栽培,亦得各码头众哥弟抬爱,更兼学界师长,对不知者不能问其由,但对已知者就必将问其果。龙秉诚一事牵扯众多,直接影响袍界声誉,毕竟人命关天啦。如若处置不当,势必引起社会反感,认为我等草菅人命,则银沙镇各码头必受牵连,成为千夫所指。到那时,周贤弟以为还能在银沙镇立足吗?” 周春山说:“是否有理,算不算草菅人命,江兄说了都不算,因江兄与当事人沾亲带故,即便有理也难服众呢。” 江秀坤说:“既然周贤弟弄个说,那今天的茶就吃到这里,至于周贤弟与秀坤谁个有理,那就今晚禀请总舵爷陈南山大哥裁断。” 周春山说:“兄弟依江兄所言就是。”然后,他付了自己的茶钱,说:“兄弟告辞。” 江秀坤说:“不送。” 周春山走后,江秀坤即刻赶去见武圣山同心堂总舵把子陈南山,因为江秀坤知道,是陈南山恩准周春山开山立堂自设码头的,故而其对周春山有恩。 在帮会中,按《海底》规定,帮会开山立堂的实际含义是“据山落草,插旗造反”。中国的帮会组织都是郑成功派人回大陆发展的,就是想用这种武装斗争的方式达到反清复明的目的。但随着时代的演变,袍哥、洪门虽然照搞开山立堂,但已失去武装斗争的实际意义。然而,开山立堂毕竟是一个哥老会组织诞生的标志。在清代,由于哥老会是被镇压的秘密组织,为保守机密,当时都用隐语,称开山立堂为“作方首(手)”,或叫作“作闲事”,以掩人耳目,免遭官府缉查。而在同一地区,有几个堂口就有几个大爷同时存在,他们其中威望最高的为大爷之首,称为“总舵把子”。各公口之间由于各自的利益,会有合有分或者时合时分,有时会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总舵把子”就负责管理全面,排解兄弟伙中的一切纠纷,处理大爷们处理不了的问题。这陈南山与周春山就属这种关系。这周春山本是陈南山公口嗨三排的管事三爷,因其喜好拉拢一帮地皮流氓、混混无赖,手下已聚集百十人之众,陈南山准其开山立堂自设码头。因此,陈南山与周春山可谓交情不浅。 而江秀坤在陈南山码头只是个虚位大爷,与陈南山并无深交。但江秀坤是何许人物?先不说其公职,单是其深厚的政界军界的背景,以及在银沙镇社会的公众影响力,无人可与其比肩。故而,陈南山掂量再三,二人皆不想得罪,到时只能看情形而为。 这周春山回去后想着这事,自知理亏,如若不作准备,今晚在陈南山跟前定然不好交差,到时自己丢了脸下不来台不说,还会让陈南山左右为难,搞不好还会伤了兄弟伙的情义。因此,今晚一战,只能赢不能输。于是,他叫过刘成器,对他说自己为了替他报仇,已得罪了本镇大人物江秀坤了。刘成器连声称谢。周春山说今晚输赢全在你堂客那里,你赶紧回去说服自己的婆娘,只要她死口咬定龙秉诚牯奸她,又兼有王老二作证,就有七成胜算。 刘成器此时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上。他回到家里,对刘张氏讲了昨天和今天的情况,向刘张氏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说你只要死咬龙秉诚牯奸你,你就会安全无事。不然,你两个不仅会被沉塘送命,死后都要背狗男女的骂名。 24:生死未卜之第二节(二) 张发芝听说龙秉诚被人抓走,就心急如焚。她已经很确定此事与王老二有关。但是,秉诚具体被什么人抓走,抓到哪里去了她全然不知。他们将把他怎么样?他们会要了他的命吗?秉诚一定是凶多吉少。如果他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不停地想,不停地问自己,然后又不停地哭。她能干什么?她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然而就在刚才,她终于从丈夫口中知道了秉诚的下落及他还活着的消息,不由得心下暗暗庆幸。她已经想好了,只要她有一点办法,她就要拼了命的保护那个男人。现在,自己的丈夫要自己出去指控秉诚,指控秉诚牯奸她,他们说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她答应了自己的男人,她说定会按他们的要求去指控牯奸她的人。于是,刘成器就放心了,他把张发芝带到了银沙镇土地堂。 这天晚上,土地堂里的“坐堂”比头天晚上单审龙秉诚时的气氛森严得多。大堂正中坐着总舵主陈南山,他的左边坐着周春山,他右边坐着江秀坤,众哥弟分站两旁。今晚,因江秀坤与龙秉诚沾亲,而周春山又被称处置不当,所以二人都要回避,于是,就有陈南山主审。 时辰一到,陈南山高声大叫:“带龙秉诚。”霎时间,秉诚被五花大绑推至大堂中央跪于台下。 陈南山对着秉诚大喝一声:“矮起!” 众喝:“矮起”。早有两个行八将秉诚按跪于大堂之中。 陈南山问:“下跪之人可是龙秉诚?” 龙秉诚答道:“正是。” 陈南山问:“龙秉诚,有人报你牯奸锦金山万寿堂拜弟刘成器之妻刘张氏,你可知罪?” 龙秉诚说:“大爷,冤枉啊。想我龙家乃闻名乡里的忠厚之家,我龙秉诚一生勤谨仁义待人,说我牯奸刘张氏不知从何说起?” 陈南山说:“无需狡辩,想来你也不会承认。证人拜弟王其昌可在?” 王老二出列跪于台下说:“王其昌在。” 陈南山说:“拜弟王其昌,你把那日龙秉诚牯奸刘张氏之事讲来。你要如实讲述不得有误。” 王老二说:“遵命。去年八月初九晚上,其昌外出喝酒归家,行至‘斑竹林’处,听见竹林里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其昌循声而去,见龙秉诚正与刘张氏正在林中有奸情。” 刘成器在旁一听大为恼怒,忍不住在人群中发声骂道:“王老二乱毬说,你龟儿说清楚点,究竟是牯奸呢还是有奸情?” 陈南山大声呵斥说:“今晚有本大爷问话,下面之人不得喧闹,不然帮规伺候。” 王老二听清了刘成器的话,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改口说:“对对对,是牯奸,是牯奸。其昌看见龙秉诚正在牯奸刘张氏。” 陈南山问:“那你为何不去现场捉奸?” 王老二说:“我本要现场捉奸,但仔细一想,其昌腿脚不便是个半残之人,怎敌那体壮强健的龙秉诚,万一被其所害,岂不正中其杀人灭口之下怀。其昌只是想留此残身作个活口证人。” 陈南山说:“此话也还讲得通。但仅凭你一人之言不足全信。”于是,向堂下喊道:“带过受害人刘张氏。” 刘张氏被人带上堂来。刘张氏低头偷看了秉诚一眼,见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顿觉悲伤不已,心中隐隐作痛。 秉诚见刘张氏被带进来,不觉一阵紧张,他在心中暗暗地想,如若她有危险,自己一定要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舍命保她。 刘张氏的出现令周春山心中无底,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他不觉看了刘成器一眼,刘成器向其点了点头,周春山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刘张氏跪于秉诚与王老二之间说:“奴家刘张氏见过大爷。” 陈南山问:“刘张氏,今晚有本大爷为你做主,你尽可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只管把话如实讲来。” 刘张氏说:“但凭大爷做主。” 陈南山问:“去年八月初九晚上,你是不是曾被歹人牯奸?” 刘张氏点了点头。 陈南山又问:“那歹人是否就在这大殿之中?” 刘张氏仍然点了点头。 陈南山再问:“那歹人是不是就跪在你旁边?” 刘张氏还是点了点头。 陈南山对秉诚说:“龙秉诚,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龙秉诚说:“我,无话可说。” 周春山高兴得笑了起来。王老二和刘成器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陈南山发令道:“来呀,把龙秉诚按我帮规给我拖下去办啦!” 早有行八人众齐声答道:“遵命。”说着,就来拖秉诚。 哥老会的帮规主要有“八赏八罚”,共十六条赏罚规定。即:一、泄露机密者斩;二、抗令不尊者斩;三、临阵逃脱者斩;四、私通满清者斩;五、引水带线者斩;六、吞没水头者斩;七、欺侮同帮者斩;八、调戏妇女者斩;九、忠心帮务者赏;十、拒敌官兵者赏;十一、出马最多者赏;十二、扩张帮势者赏;十三、刺探敌情者赏;十四、领人入伙者赏;十五、施仁义者赏;十六、同心协力者赏。 在袍哥组织中对于各种违规的行为帮规作出了不同的惩罚规定。如死刑中的“三刀六个眼”(由执法管事对犯事者的心、腹、小腹连刺三刀,死后用红毡裹尸掩埋)、“挖坑自跳”(自己跳下坑里活埋)、“自找点点”(自裁)以及酷刑中“吹灯”(挖眼)、“砍丫枝”(宰手足)等等。 龙秉诚虽然不在袍,但照陈南山的意思是要参照帮规第八条执行。若此,龙秉诚定死无疑。而且,其死法若依其帮规,将会极其惨烈。 此时,陈南山已经下令,众行八复令将龙秉诚拖出执行。龙秉诚若想要求生已是不能。 25:生死未卜之第三节(一) 这龙焕章送雅倩回府后,向雅倩的叔父范汉江辞行,虽然范汉江再三挽留,但焕章觉着尴尬执意要去,范汉江无奈只能放行。焕章离开范府不久,杜德胜和马明翰就应邀来到了范府。 其时,范汉江早已在门外等候,一见杜德胜和马明翰,范汉江就迎了上去。三人相互“丢拐子”后,范汉江说:“有劳两位贤弟动步光临寒舍,敝人荣幸之至。” 杜德胜笑着说:“范兄是哪个?范兄下帖相邀就是皇帝老儿也得下得龙榻赶将过来,就莫说杜某和马拳弟了。” 马明翰说:“拳兄说得很对,范兄的召唤犹如金殿传旨,我等敢不应诏。” 范汉江说:“也就是皇帝老儿垮台了,要不然,如是过去你二位今天的话那可是死罪哟。” 三人哈哈大笑。范汉江说:“二位贤弟请,” 杜马二人说:“范兄请。” 范汉江干脆各执二人之手,三人一同进到范府之内,范汉江将二人引入大厅,厅内酒席早已摆好,三人一时落座。范汉江首先开口说:“今天邀二位贤弟过府来,一是致谢,二是有一事与其相商。”然后,对下人说:“有请小姐。” 不一会儿,雅倩轻移莲步,款款进到堂内。范汉江对杜德胜和马明翰介绍说:“此为小女雅倩。雅倩,快来见过杜伯父和马伯父。” 雅倩对二人施礼道:“杜伯父好。马伯父好。” 范汉江说:“这次小女远游,在忠县遇险,幸得贵码头龙焕章拜弟搭救方才脱险。故而,汉江特备一杯薄酒聊以致谢。” 雅倩给二人倒满酒后,给自己也满倒一杯,然后端杯敬言说:“雅倩得贵码头龙焕章相救已是感激不尽,沿途又多得英雄多方照料,雅倩更觉大恩难报,今只能以此薄酒相敬感谢二位伯父教育有方。” 杜德胜说:“雅倩小姐客气了。” 马明翰说:“刚才在来此之前,已听本码头曾氏兄弟讲过此事。但此酒雅倩小姐是否应该敬龙焕章才对呀?我和拳兄若饮此敬酒似乎有些受之有愧呀。” 雅倩有些娇羞地说:“他呀,莫说饮下敬酒,连一杯敬茶都不肯喝。” 范汉江说:“这个龙拜弟,莫看年轻,但处事谨慎,为人低调,真还有些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所为哟。这一点,为兄我还真是喜欢呢。” 雅倩娇嗔地说:“叔父,你看这酒?” 范汉江哈哈大笑说:“二位贤弟,这酒只是小女的一点情义而已,你们就喝了吧。” 二人这才起身端酒说:“那就尊敬不如从命。”于是,一饮而下。 范汉江向雅倩示意,雅倩红着脸害羞的笑了一下,说:“二位伯父请慢用,雅倩先行告退。”于是,不等客人答话,就转身出了厅堂。 范汉江等雅倩走远了,然后对二位说:“今天请二位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二位商量,并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 杜德胜说:“范兄客气了,有啥子事情吩咐就是。” 范汉江想了想说:“是这样,今天我和龙焕章接触后我发现我非常喜欢这孩子,我想问问,龙焕章他是否婚配?或者与人有无婚约?” 杜德胜说:“这事呀,还得拳弟来回答,他是最知根底的。” 马明翰说:“焕章从小是我带出来的。我带他来虞城时他才十五岁,以我的了解他现在不仅没有婚配,应该也没有婚约什么的。不知范兄问这事有什么想法吗?” 范汉江说:“我们江湖人士讲的就是个直率,那我就直说了吧。是这样,小女雅倩本是我兄长的千金,因我兄长夫妇早亡,雅倩是我兄长临终时将其托孤于我,因此,我对雅倩视同己出,百般疼爱。雅倩长大后,因其相貌出众,加之从小名师家教,琴棋书画也都还不错,因此说媒提亲人的很多,大都是虞城有头有脸之家。要说雅倩啥子都顺从我的意愿,但惟独一样那就是她的婚嫁,她说得由她自己做主。我想现在都是民国了,有的旧章程也得改改了,也就依了她。这次她忠县遇险,与焕章双双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那焕章是舍命救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令她非常感佩。再加上,在返程的路上,他们两个是千里同行,焕章一路的精心照顾,使他认定焕章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马明翰说:“哦,原来是这样。那范兄你对这事是如何看的呢?” 范汉江想了想说:“在你没来之前,我和焕章有过接触和谈话,我觉得雅倩很有眼光,我也很敬佩这位青年人。所以我今天就特意请二位来商量商量这事该如何?” 马明翰说:“以我对焕章的了解,按说呢,像雅倩这样才貌出众的女孩子焕章是会有意的,不然他也不会对雅倩这样的倍加呵护。只是即便现在世道有变,但孩子的婚姻大事,还得父母点头才行啦。” 杜德胜说:“理是这么个理,但焕章父母相距弄个远,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见面,如果这么拖下去就把雅倩和焕章都给耽搁了。” 范汉江说:“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马贤弟,你不是说焕章从小就是你带的吗?听说是你教他功夫授他学业,他一直尊称你为恩师,是吧” 马明翰说:“这倒不假。” 杜德胜说:“这就好说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你是可为焕章代行父责的。” 马明翰说:“几年前,我和焕章给码头运盐时去过焕章家里小住几日,他父母倒是当着焕章的面跟我说过,说他们平时很难跟焕章见面,他们把焕章托付给我,说如果有什么事情请我代他们做主。就我的看法,这是一桩美好姻缘。” 杜德胜说:“这样吧,这毕竟是焕章的终身大事,回去后你先给你这位爱徒商谈一下,若他乐意此事,由本码头出面,向范府提亲如何?” 范汉江:“那就预祝我们两家码头联姻成功,干杯!” 二人说:“干杯!” 一个月后,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由于两家码头拜兄拜弟众多,加之杜、范两人社会关系宽广,婚礼办得风光气派。婚后,范汉江在范府外给焕章和雅倩这对恩爱夫妻准备了一所庭院供其居住。焕章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新婚不久,在娇妻的再三嘱咐中,焕章领杜德胜之命,又带队启程继续盐路。焕章这次出门与以往大不一样了,他心中有了牵挂,临出门时他大为不舍,及至路上他美丽的娇妻的柔情也始终令他梦萦魂绕。毕竟他们经历过生死的考验,他们的相恋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也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期盼。 盐队在自贡启程,由于水路仍然不通,所以焕章他们还是取道旱路去泸州水码头。过富顺时,焕章去拜望紫寿山集义堂大爷王蔼庭,感谢他多年的帮助和关照,特别是上次盐队被劫时给青龙山白虎堂舵爷李天麟修书解危。焕章因此设宴答谢王蔼庭等集义堂众哥弟,酒席间哥弟们推杯换盏,其氛围极为融洽。这使焕章感触颇深,他认为其实袍哥就是一个整体,无论到了啥子地方,一旦有了难事,定会有码头出面相帮。为此,焕章经常告诫自己,凡是帮助过自己的人一定不要忘记,要有恩必报。虽然他现在还无力回报对自己有恩之人,但是,只要记住他们,总会有回报他们的那一天的。 又快到飞龙场了,焕章思念着自己的把兄弟李天麟,他会将李天麟请下青龙山,他准备在青龙场摆上酒席,与兄长李天麟痛痛快快地大喝一场,来个一醉方休。同时,他要邀请兄长李天麟去虞城作客,看看漂亮的兄弟媳妇,并留他多住时日,畅叙兄弟情谊。 25:生死未卜之第三节(二) 就在焕章渴望见到李天麟时,盐队已到了飞龙场外。今天的飞龙场气氛好像与往常有些异样,那场口增加了岗哨,当兵的个个荷枪实弹,大有严阵以待的阵势。见到盐队过来,几个当兵的端着枪就过来了。焕章连忙拿出香烟,一人一包就要往当兵的手头塞。如果是往常当兵的会接过香烟,然后再装模作样的问车上包里装的是啥子,焕章再往领头的手里塞几块银元,当兵的就会一挥手说“过吧”。可今天有些奇怪,当兵的把焕章的手推开不接香烟。 当兵中一个领头的指着车上问“这些包包里头装的是啥子?有没得膏子(鸦片)?” 焕章想,这些狗日的胃口变大了,龟儿子看不起烟咯,等倒敲老子的大竹杠唢。焕章赶紧地一面拿出两根裹好了的银元往他兜里塞,一面说:“兄弟,都是些正当货物些。”焕章心想看到弄个多的银元,他龟儿还不高兴傻呀?这下子就搁平了唦。 哪知那个领头的不吃这一套,仍然把他的手推开,瞪起眼睛说:“干啥子,干啥子?你想让老子丢了饭碗还要把命搭进去唢?” 焕章想,咋个?狗日的今天的胃口好大哇?嘴巴张起弄个大,老子要拿好多你才闭得拢呢?上回从场上过的时候,那些盐政呀税务呀,还有驻军的张营长都是打点勾兑好了的唦,言语是拿顺利了的哟,龟儿子咋个说翻脸就翻脸咯。 焕章脑壳头正在想对策,领头的大喊一声:“跟老子搜。”几个当兵的就冲过来,不容分说的把一包麻袋就拖下了车。领头的说:“跟我打开,倒出来。” 焕章见状赶紧过去阻止说:“兄弟,倒不得,倒不得,倒出来洒一地,等哈儿咋个装得回去呢?” 领头的把焕章一推说:“跟老子滚开哟。快点跟我倒出来。”当兵的就用刺刀挑开捆麻袋的索索,“哗”的一下就把盐巴倒了一地。 焕章说:“看嘛看嘛,包包里头装的都是盐巴。” 一个当兵的走过去用刺刀往盐堆里一拨,那盐巴里头竟然滚出几小包用油布裹起的东西。焕章看着正在吃惊,那当兵的从地上捡起油包打开油布,里面竟然裹着一大块黑色的鸦片。这场景看得焕章目瞪口呆。焕章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当兵的一拥而上把他扎扎实实的捆了起来。 曾小兵一看不对头,悄悄地混到人群中,眼看着焕章和哥弟们被当兵的押着拉起盐车走进军营里去了。曾小兵立即飞踏踏的跑去飞龙场上找到“凤仪茶馆”,要向青龙山白虎堂大爷李天麟求救。其时,李天麟正在青龙山上。公口的红旗五哥得知焕章被抓的消息后,一面牵出一匹好马让曾小兵火速赶回虞城向兰亭社码头“报盘”;一面立即上青龙山把焕章被抓的消息向李天麟“报盘”。 焕章等众哥弟被当兵的拿枪押向军营。在路上焕章就想这是咋个回事呢?明明是盐巴啷个里头会藏有鸦片呢?未必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但这些随行的哥弟都是自己挑选的,是靠得住的。我们只是负责沿途押运,启运前盐包就已包封好了的,难道是自贡装包时有人做了手脚?看今天这阵仗,那些当兵的好像是提前得知早就等倒我们的,难道码头里有内贼?但是不管啷个说,码头内部肯定是出了问题。说啥子都无用,等哈儿见了张营长再说。 焕章正在苦思冥想,自己及众哥弟早已被押进了军营。几个士兵把焕章押进一间屋里,在昏暗的房间里,焕章看见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军官莫样被士兵们称为长官的人。军官一见焕章进来就死死的盯着他看。焕章一眼就看出那军官不是张营长。焕章想,这张营长去哪里了?他被调走了吗?难道那军官是他的下级或是替代他位置的人? 焕章正想着,军官突然说话了:“你就是龙焕章?” 焕章觉得好奇怪,怎么那军官知道他的名字?管他呢,先摸摸底再看。于是焕章回答说:“正是。不知长官如何认得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军官说:“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为啥子要违反禁烟令贩卖大烟,是哪个指使的,你们的老窝子在哪里?你若交代清楚了我就免你不死。” 焕章说:“长官,我是冤枉的呀。我们在这里跑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都是做的正经生意,从来都没有违反禁令贩烟啦。” 军官说:“你说我冤枉你,那我问你,你那盐包里的大烟是从哪里来的?” 焕章说:“这个我的确不晓得。肯定是有人故意把烟放进去,是想害我的。” 军官说:“你说是有人要害你?就算是有人要害你,那一包盐巴里头的大烟就足可要你的命了。但是,刚才我的士兵向我报告,他们对你全部货物的检查结果是,每包里面都藏有大烟。如果把这些大烟合在一起的话,你就是有十个脑壳都不够砍的。这大烟有好贵你我都清楚,你龟儿的脑壳有好值钱吗?有哪个傻儿愿花弄个大的价钱来买你的命?” 听到这话焕章顿时惊呆了。这是咋个回事?咋个会有弄个多的鸦片?焕章一时无语,竟回答不上军官的问话。军官见焕章没有回答,以为把他吓住了,就说你自己先想清楚,回头我再来问你,说着就出去了。门外当兵的关上了门,剩下焕章一人在屋里苦思冥想。 对今天发生的事焕章百思不得其解。焕章刚开始时认为,可能是下头有人瞒着他,想借运盐之机混杂点烟土带出去赚钱。而现在看来,已经不是一个或几个人借机混杂的问题,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大量的贩烟活动了,除了码头没人有这么大的能耐。未必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为码头以贩盐为名而实质贩烟吗?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毫无察觉。难道码头就只是瞒着我一个人,或者还有跟随我的这一队哥弟?我的恩师呢?他未必也会瞒我蒙我?他会吗?不应该呀?但是,今天的事又有哪个能向我解释清楚呢?我还有机会能听到别人的解释吗?再说,事情已经很清楚的摆在面前,就是听到解释又有啥子意义呢?焕章现在想得最多的是他的爱妻雅倩,这个对他无限温情、与他生死与共的女人,他们燕尔新婚才几天,他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也许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想到此,焕章只觉得心如刀绞。 26:视死如归之第一节 焕明亲眼看着他的大爷龙秉诚被押回大殿,又见土地堂外有军人在巡游,于是认定大爷会很快被放出来,就回家向父亲和舅舅报告了他所看到的情况。秉灵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躺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睡。 见舅舅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焕明正准备躺一会儿,静曦悄悄的推门进来了。静曦坐在焕明身边,像过去似的抱着焕明的手臂,将头轻轻地靠在焕明的肩上,说:“焕明哥哥我好害怕。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秉诚叔叔太可怜了。” 焕明安慰她说:“别怕,有舅舅在,我大爷他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快去睡一会儿吧,天都快亮了。” 静曦喃喃地说:“焕明哥哥,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讲你大爷与那个女人的事吧。好吗?” 依静曦的脾气,看来如果不讲的话,静曦会不依不饶的。于是,焕明就把秉诚与张发芝的故事讲给静曦听。他从秉诚救张发芝讲起,讲了张发芝为报恩要嫁给秉诚,秉诚有担当一定要娶一个寡妇。就在有情人快成眷属的时候,张发芝那个“死了”八年的男人经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的突然回来了。于是,张发芝的生活中就出现了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他的爱人,于是就出现了今晚的这一幕。其实,在龙秉诚与张发芝的交往中,其间有许多的事情虽然焕明并不清楚,但他根据自己的判断和想象丰富着故事的情节。静曦听得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叹息。 沉静了好一会儿,静曦说:“真没想到,秉诚叔叔的身上还有着这么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么,既然刘张氏的丈夫都回来了,她又很难再回到秉诚叔叔的身边,那她就好好的和那个也是可怜的人好好的过呗。” 焕明说:“人这个东西真是很难说,什么都可以放弃和接受,唯独人的感情不行。刘张氏是她丈夫的童养媳,她丈夫离开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人事都还没懂哪来的爱情,那是一桩强加给她的婚姻。前不久你不是写了一篇关于新女性发表在《新魁星》的文章吗,按你的观点那就是封建对她的的压迫。而我大爷和她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呢?”静曦问。 秉诚说:“首先,我大爷救过她的命,虽然刚开始她可能只是想报恩,但那也是产生感情的基础呀。其次,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我大爷给了她帮助和希望。第三,她与我大爷相遇并产生感情时,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成熟的感情。因此他们是真正的相爱的,要不,我大爷也不会不娶一个黄花大闺女,而拼了命的要娶一个寡妇。” 静曦说:“你说的真好,你可真是我们《新魁星》的称职的大主编。难怪我爸爸对你这么放心,把校刊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你了。” 焕明说:“其实,还是你那篇文章写得好,是你的文章教育和启发了我,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静曦说:“那你怎么感谢我呢” 焕明笑着说:“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静曦把焕明的肩膀轻轻地转过来,用手捧着焕明对头,抚摸着他的脸,突然用嘴唇紧紧地贴在了焕明的嘴唇上。焕明被静曦大胆的举动吓坏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不一会儿,静曦深情的吻感染了焕明,他也不由自主的捧着静曦的头回吻起来。一时间,时间好像已经停止了运转,世界也突然变得那样的渺小,只剩下两颗火热的心灵在砰然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好一阵子,等两人都平静下来后,静曦轻声问焕明:“焕明哥哥,如果我是那个女人,你会向秉诚叔叔那样对我吗?” 对这个问题,焕明还真不好回答。其实,焕明与静曦两人不光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很重要的是静曦虽然个性比较倔强,对别人可能凶一些,但在焕明跟前她有时温顺的像只小猫。特别是当她粘着焕明时,有时让焕明对她心疼得不行。但焕明隐隐觉得舅娘萧荭依好像是不希望他和静曦发展成恋人关系,这常常让他感到很纠结。现在静曦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这真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焕明想了想说:“静曦,你不是那个女人,你不会有她那样的经历的。” 对焕明事实而非、答非所问的回答很不满意,她固执地盯着他问:“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是那个女人,你会不会像秉诚叔叔那样对我?” 焕明说:“静曦,像你这么好的姑娘,遇到谁都会那样的。” 静曦仍然不依不饶地问:“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会不会?” 焕明躲不过了,无奈的说:“我当然会啦。别人都会那样对你,我难道还不会吗?我是谁呀,我是你的哥哥呀?哥哥不那样对待妹妹那还叫哥哥吗?” 静曦对他的回答有些不太满意,说:“谁要你像哥哥那样对待我的,我要你像一个男人对待一个女人那样对待我。” 焕明有些偷换概念似得说:“我没有说错呀,哥哥和妹妹难道不是男人和女人吗?” 静曦说:“哥哥和妹妹是男人和女人,但不是我说的那种男人和女人。” 焕明说:“那,你说的是哪种男人和女人呢?” 静曦说:“你各人心头晓得。” 焕明缓下口气说:“静曦,我们是兄妹吔。” 静曦仍固执地纠正说:“我们只是表兄妹。”想了想,静曦又补充说:“像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样的表兄妹。”说完,静曦竟然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流下眼泪来。 看见静曦流泪,焕明的心却在流血。他用手轻轻地为静曦抹着脸上的眼泪,静曦突然扑到焕明的怀里嘤嘤的哭出声来。焕明搂着静曦,掏出手绢为她擦泪,他仰着头,极力控制着自己也将流出的眼泪。 第二天,焕明本想留在家里等秉诚的消息,看看在这件事情上也许还有需要他做的。但萧荭依说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由静曦的爸爸去处理,相信他会处理好的,你和静曦都去上学。在焕明的心目中,舅娘萧荭依虽然待人很温和,对他也很好,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些怵她。现在既然舅娘已经发话了,焕明就和静曦去学校了。 焕明到了学校还没走进教室,就听到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大的。焕明觉得奇怪,赶快走进到教室,看见周田帮领着几个男同学正围着王海媚在高声嚷着什么。见到焕明,王海媚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赶紧跑过来说:“龙焕明同学,你可来了,周田帮把我叫过来,正领着同学向我抗议呢。” “抗议?”焕明问:“抗啥子议?为啥子抗议?” 周田帮等人走过来围着焕明,周天棒说:“龙焕明,你来得正好。你们《新魁星》登了一个叫什么希翼写的一篇什么狗屁文章。” 焕明说:“周田帮同学,首先,《新魁星》不是我们的《新魁星》,而是全校人的《新魁星》。其次,上面登的文章是我们的同学辛苦的劳动成果,不是你说的什么狗屁文章。最后,对校刊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但是不能用这种方式,更不能骂人。” “就是。有意见就好好的提嘛,干嘛要侮辱人呢?”有同学在旁边说。 还有同学说:“我们魁星可是川东名校,外面的人都把我们当成宝贝似的说是银沙镇的骄傲。可这样素质的人也配是银沙镇的骄傲吗?” 听见同学们的议论,周田帮的气焰被灭了一大半。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了,说:“你们登的一篇叫《中国妇女的出路在哪里》的文章,怎么可以骂孔夫子?” 焕明说:“骂孔夫子?谁骂孔夫子了?” 周周田帮说:“就是那篇文章骂的。” 焕明说:“那你倒是说说文章里是怎么骂的?” 周田帮说:“文章里说,孔夫子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说得不对。” 焕明说:“哦,是这个。其实,文章里只是对孔夫子的这句话提出了不同的观点而已,充其量也就算是种批评,咋个就是骂孔夫子呢?” 周田帮说:“提不同观点也不行。孔夫子说得不对吗?女人和小人就是难养嘛。” “就是。”有同学附和着说。 焕明说:“那你说说女人怎么难养啦?” 周田帮说:“这还用说吗?这女人三寸金莲,连路都走不动,还能干啥子?她不靠男人养未必男人还靠她来养吗?哈哈哈。” 焕明说:“首先,女人的三寸金莲是男人们强加给她们的。而且,那是在满清的时候,现在是民国了,你还能看到有几个女人裹脚的?其次,正因为女人被男人们强制裹脚,限制了她们的行动,所以,中国的妇女才不能再走封建的老路呀。现在放开了女人的手脚,她们就可以干男人都能干的事情,她们也可以自食其力,那她怎么就难养了?” 有同学插话说:“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男人就是只能给男人生孩子,靠男人养活她。” 周田帮见有人帮着说话,就得意起来说:“就是。你看看外面,有那个女人不是靠男人养活的?” 焕明说:“不靠男人养活的女人多了。有奥地利女皇特曹莎,还有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还有居里夫人,还有……” “不要说了。”周田帮打断焕明的话说:“你尽说些外国堂客,我是问你我们中国有哪个堂客不要男人养?” 焕明说:“说远的有武则天女皇,说近的有大清国的慈禧太后,有辛亥革命的女杰秋瑾,还有孙中山大总统的夫人、咱们民国的国母宋庆龄先生等等。噫,以前,你不是还给我们说的好多的袍哥女舵爷,未必她们都要靠男人养呀?” 同学们听后“哄”的一声笑了起来。周天棒急了,开始耍浑了说:“不管你啷个说,孔夫子的话就是对的就是不能批评。” 焕明问:“为啥子?” 周田帮说:“‘为啥子’?不为啥子。就因为他是圣人,是我们读书人的祖师爷。” 焕明说:“孔夫子是孔圣人不假,他是我们读书人的祖师爷也不假,但是他也是几千年前的人了,未必他说的每句话都跟现在的事情对得上扣吗?” 周田帮浑着说:“不听你那些,反正祖师爷肯定不会错的,你们批评他就是不得行。那个屁话连天敢说孔圣人坏话的名叫希翼跟我站出来,我就要看一下,他龟儿究竟是个啥子东西?” 这时,静曦突然站在周天棒面前,两手叉腰的说:“你龟儿才不是个东西。我就是希翼,你看唦。” 周田帮见静曦站在他面前怒目而视,脸红筋涨地说:“你,你,你啷个会是希翼呢?” 静曦说:“我啷个就不可以是希翼呢?” 周田帮还是反应不过来,说:“你,你,你是江静曦的嘛?” 静曦说:“我是江静曦不假,但是我也是希翼。我不用真名用一回笔名不可以呀?我这个东西就站在你面前,你好生看一下哟。还说啥子屁话连天,刚才,不晓得是哪个在这里放不完的臭屁。”说完,转身就走。 周田帮赶紧追上去说:“静曦……” 静曦停住脚,转身对周田帮说:“闭住你的臭嘴,我警告过你好多回了,不准你叫静曦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只有焕明哥哥可以叫。你要是再犯,我从今以后就喊你周天棒。” 周田帮说:“哎呀,静曦,不不,江静曦同学,刚才纯属误会,误会。‘不知者不为怪’嘛,你不怪我哈?” “哏哏。”静曦藐视地看了周田帮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27:视死如归之第二节(一) 当龙秉诚看见张发芝走进土地堂的时候,他知道,他和张发芝告别的时候到了。他爱这个女人,她曾经给过他许多的欢乐和温情,他们有过海誓山盟,他们差一点就成为夫妻。但是命运是这样的捉弄人,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了,而且这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让他们有情人终于没能成为眷属,他们与夫妻之名失之交臂。尽管如此,他们在心灵上已经深深地结合了。秉诚觉得这短短的四十年的时光因为有了她而没有虚度。“男人要有担当”,这条龙家的家训他一直在这样做,而今天就是他践行这条家训最光辉的时刻。因此,他不愿那个女人受辱,他将以死来保护她。 当土地堂里的行八们,听到陈南山大爷“把龙秉诚按我帮规给我拖下去办啦!”的指令后,抓住龙秉诚就要拖到土地堂外依帮规处死时,江秀坤终于忍不住要起身说话时,刘张氏却说话了。 刘张氏说:“大爷且慢,奴家有话要说。” 陈南山问:“刘张氏,你有啥子话要说?” 刘张氏说:“去年八月初九的晚上,奴家确实被一歹人强行牯奸。那歹人也确实就在这大堂之中,那歹人也确实就跪在奴家旁边。但那歹人他不是这龙秉诚。” 陈南山一惊,问:“不是龙秉诚!那他是哪个?” 刘张氏指着王老二说:“那歹人就是跪在奴家身边的王其昌王老二。” “啊?!”在场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王老二大声喊道:“刘张氏,你混了脑壳唢?咋个乱毬说哟?” 陈南山问:“刘张氏你是不是弄错了哟?” 刘张氏说:“大爷,这是个要命的事情,哪个敢在这里办灯儿(开玩笑)呢?” 刘成器听堂客突然改口了也很吃惊,他怕婆娘说漏了嘴把她各人牵进去了到时候想弄都弄不出来了。于是连忙提醒她说:“你想清楚了再说哈,莫岔起个嘴巴只管说到时候收不到口口哟。” 陈南山问:“刘张氏,你说那晚牯奸你的是王其昌,你有啥子证据没得?” 刘张氏说:“有没得证据,你们往王老二身上一看就晓得了唦。” 众人觉得好耍,这龟儿王老二身上除了穿一身补粑粑臭烘烘的烂衣服,硬是看不出有啥子别的东西来。 陈南山有些生气了,说:“大胆刘张氏,你敢戏弄本大爷。这王其昌身上哪里看得出啥子证据来?” 刘张氏说:“大爷息怒,你叫王老二起来走几步,就看出证据来了。” 陈南山觉得好生奇怪,就叫王老二起来走几步。王老二起身后就一拜一跛的走起来。刘张氏说:“大爷你看,这不是证据就出来了。” 众人还是没有看明白。陈南山问:“你说的证据在哪里?” 刘张氏说:“就在他的脚杆上。你问问王老二,他的脚杆是咋个拜的?” 陈南山问:“王其昌,你说说你的脚杆是咋个拜的?” 王老二明白这婆娘的心思了,不觉有些心虚起来。听陈南山问话,就回答说:“回禀大哥,其昌的脚杆是摔拜的。” 周春山这时说话了:“刘张氏,那王其昌的脚杆哪是去年八月初九才拜的嘛,自我认得他的时候他的脚杆就没有打伸过。” 众人都说王老二的脚杆没拜十年也拜八年了。 陈南山终于发怒了,说:“大胆刘张氏,你敢诬陷王拜弟!” 刘张氏说:“大爷容禀,这王老二的脚杆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摔的,而是被奴家的弩给射拜的。” “啊!”众人听说后,又都大吃一惊。 陈南山说:“这到有点好耍啦,你细细地说到底是咋个回事。” 刘张氏说:“遵命。这王老二打奴家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年我男人当兵被朝廷弄去打乱党,后听一个军爷来报说我男人遭炮火给打死了,婆婆听说他的儿遭炮火打死就把眼睛都哭瞎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婆婆两辈寡妇,就靠我公公留下的田土佃给王幺爷耕种,我们靠收租过生活。王幺爷的儿就是这王老二,他看我家没男人好欺负,经常在白天趁进出我家时对我动手动脚,到了晚上就来刨我家的门闩、翻我家的院墙。后来,把我喂来看家的狗都给我毒死了。有天晚上,王老二狗胆包天,竟翻过我家院墙后,跑过来强推我的房门。我吓得不行,就从墙上取下我公公从云南贵州带回来的一把弩端在手上。王老二推开我的房门见我手上端着弩,他不晓得这弩的厉害,不听我的劝告就向我扑过来,我实在无法就向他的脚杆上射了一弩,他痛得大叫倒地。我婆婆听见喊声,拿着棍子就打出来,王老二拜起脚杆就跑了,可怜我的婆婆眼瞎看不见摔倒在地,从此就常病不起,没熬过半年扔下我一个人就走了。呜--呜--。”说到这伤心处,刘张氏忍不住大哭起来。刘成器怒不可遏,跑出来一把抓住王老二就要打他,被众人拉住了。 周春山说:“刘张氏,这也只是你的一人之说。” 刘张氏止住哭声,说:“大爷若不信可到我家周围问一下,哪个不晓得他王老二的脚杆是翻我家院墙遭我用弩射拜的?” 周春山说:“好了好了,你说那些都是些成年老账了。再说,那个时候王其昌还没有嗨袍哥,不是我码头的人,你刚才说的那些事该由祠堂按家法管,我们管不着。” 陈南山说:“对呀,我们今天说的是八月初九晚上的事,你就告诉我那晚牯奸你的是哪个?” 刘张氏说:“我说过就是他王老二。” 陈南山说:“还是他?” 王老二说:“吔,刘张氏,那晚上明明是你和那龙秉诚两个在‘斑竹林’里头鬼搞,反而倒打我一耙唢?” 陈南山说:“你说那晚是王拜弟牯奸你,那你啷个会弄大晚上跑到‘斑竹林’去遭人家牯奸呢?” 刘张氏说:“大爷,那段时期,我男人经常晚上一个人到石坎場去喝酒,常常都是很大夜都不回来。有好多次都是我摸黑在路边边把他找到背回来的。去年八月初九那天晚上,多大夜了我男人都没有回来,我心头着急就去找他。哪晓得在路上就碰到了王老二,他把我拦到起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顺从他,他就要到外头去乱说我和龙秉诚在这里鬼搞,到时候把你两个搞臭了,看你咋个还能在这里做人。那龙秉诚和我的事,是那年子我去跟我婆婆上坟差点死在路上,是龙秉诚和张二娃救了我的命。那龙秉诚是看我寡妇造孽,他各人也是三十好几打光身,就请了‘斑竹林’的王三娘说媒,是刘家祠堂的族长刘全翁叔公做的主同意让我改嫁到龙家去。后来我男人又活回来了,我改嫁的事就算了唦。你王老二现在为了想弄我,就把人家龙秉诚弄出来背黑锅,这个咋个要得呢?他看我没有出声,以为把我吓到了,就把我抱到按到土头要想牯奸我。我至死不从,把他推开,从裤子荷包里头摸出随身带着的一把剪刀,我就往他胸口弄过去和要他拼命。他当时吓得拜起脚杆就跑了。” 王老二说:“你乱毬说。” 周春山说:“你说这些编得到还圆满。但是既没人证又没物证,啷个让人相信呢?” 陈南山说:“是唦,空口无凭,你说得再多也还是要有证据才能说明唦。” 刘张氏说:“要说证据,我这里倒还有一样。”刘张氏说着,从裤子荷包里头摸出一样东西来。王老二一见到那东西,吓得脚杆都软了。 陈南山说:“是个啥子证据,拿上来。”早有行八将东西呈上。陈南山仔细一看,见是一个护身符,那上面清清楚楚有“王其昌”三个字。陈南山就厉声问王老二说:“王其昌,这个东西是你的贴身的物件,啷个会在刘张氏手头呢?” 27:视死如归之第二节(二) 王老二慌得汗水直管铺,说:“我这护身符不晓得好久落了,可能是遭她捡到了嘛。” 陈南山说:“捡到了,这龟儿也太巧了嘛,啷个别个没有捡到偏偏遭刘张氏捡到了呢?看样子不跟你上点硬火儿你娃娃是不得招的。来呀。” 行八们答道:“在。” 陈南山说:“把他龟儿王其昌按帮规跟我莽起弄。” 周春山到了这时有心想保王老二都不得行了,毕竟有帮规在。王老二一听要来真的,早就尿都嚇出来了,忙说:“大哥慢倒慢倒,我说,我说就是了。”然后就把那晚的事说了一遍。但他还是很聪敏,没有再纠缠龙秉诚了。因为一是没有证据,各人都是一裤子的屎锅巴洗都洗不脱,现在说那话来哪个相信?二来那江秀坤还坐在高头的,他的那张嘴太凶险,若是得罪了龙秉诚那就是得罪了他,他还不把我往死里头弄哇。 陈南山听完王老二的交代,下令按帮规施法。 这哥老会的帮规具体有好几种: 1.挂黑牌。会中人违规将名字白纸黑字贴墙上,并停止活动如若悔改好,再行拆除。 2.赔情道歉。会中人若有犯酒后骂人、无意间冒犯妇女等小错,若知悔改者可赔情道歉或开茶钱即可。若情节重的就要设宴道歉以及挂红、放火炮才行。 3.矮举。会中人有不孝父母、打骂兄长等行为,要叫犯过人“矮起”(跪下)来说道理,直到认错改过为止。 4.传堂训诫。对犯过情节较重者即召集公口哥弟当众教育,并实行天平打手心或红棍打屁股等体罚。 5.磕转转头。犯的错误影响宽经教育愿改者,大爷令其向周围在场的人不分老幼都要一一磕头。 6.走知会。犯错而逃往外地者,公口通知当地袍哥组织劝其返回,其讲明改错请求原谅者从宽处理,逾期不归者即悬牌开除,并通知当地帮会当众宣布其犯错事实。 7.搁袍哥。对做了对不起公口和哥弟之事者,查实后把袍哥搁了。其认错悔改又恢复的叫暂时搁袍哥,永不恢复的叫连根拔搁袍哥。 8.放河灯。对谋杀会中人亲夫的狗男女,用门板将狗男女合钉四肢,写明罪状后置河中顺水漂流并不准会中人施救。 9.沉水。犯有逆伦或虐待、毒打父母而屡教不改的会中人,经“传堂”)予以沉水。 10.草坝场。这是哥老会最残酷的一种极刑。犯有不可饶恕严重罪行的会中人,由大爷在深夜荒凉而又阴暗的地方“传堂‘。其时,四周安置警戒,龙头大爷抹红脸,当家三爷及管事五爷抹花脸,宣布罪行后,被处死者提出照顾家小等要求,龙头大爷将一把匕首交与被处死者逼其自杀,被处死者或“三刀六个眼”,或“找点点”,或“自挖自跳”。 周春山知道这次王老二之罪行当属重刑,若依刑而罚王老二定不可活。这样一来,他本想在本码头哥弟中抖抖威风亮亮膀子的计划泡汤不说,还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天在哥弟中和江湖上咋个混得下去。于是,他赶紧站起向陈南山求情说:“大哥,这刘张氏贞烈可嘉,其为可赏。然这王其昌虽犯罪重,但毕竟没有牯奸成功,最多也只是未遂。念其对码头之事也还勤勉,还望大哥开恩一二。” 江秀坤本就不赞成由帮会内部判罚处死,于是就说道:“码头虽有帮规,但决不可随意处死人命,毕竟人命关天啦。王其昌即便是其罪当诛,也该报请官府依律而行,况刚才周贤弟也说了是牯奸未遂,理应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是这龙秉诚?” 陈南山见两个相互冤家都弄个说了,赶快趁机下台。于是说:“龙秉诚赦免无罪。来呀,为龙秉诚松绑,给其汤药费让他回家将息去吧。” 龙秉诚跪谢说:“谢大爷。”然后,二话没有,转身出殿而去。 陈南山转对王老二说:“王其昌,看在两位大爷给你求情的面子上,今天暂且饶你不死。” 王老二赶快说:“谢大爷不杀之恩。也感谢两位大爷替其昌求情。其昌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陈南山说:“为了让你记住教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呀,红棍伺候!” 所谓“红棍”,是袍哥组织“家法”施刑的一种专门刑具,是专门用来打袍哥组织中的所谓犯法者的“军器”。它三指宽,三尺六寸长,用梨木或水香树制成。三尺六寸代表三十六颗天罡星。红棍的前半截如洗衣棒槌,成圆扁形;后半截为圆形,用红绫紧紧缠绕。 在四川的袍哥组织中有一种独特的打人方式,叫“打红棍”。“打红棍”开始时,打人者上前向大爷“扯歉子”(一种类似下跪拱手致歉的动作),然后双手接过大爷给他的红棍开始“传令”。所谓“传令”,就是打人者要临场说一些数落罪过的四言八句,边“传令”边打,若不会“传令”者就无法打红棍。 当听陈南山说要对王老二红棍伺候,早已又气又恨的刘成器立即出班,要求自己亲自来打王老二,借机出口恶气。但是他不会“传令”,因此就不能亲自对王老二施刑。最后,还是由一位专司执行纲纪的行八来施行“打红棍”。只见一行八出班上前向陈南山“扯歉子”,双手接过陈南山给他的红棍,然后开始“传令”: 梁山寨上一座城,城内一百零八人。 只有李虎不守份,宋江才来制天平。 说天平来讲天平,说起天平有根生。 天平生来一根柴,生在青山长在岩。 宋江打马岩前过,才将此木带回来。 交与名工巧匠手,造成一根天平来。 天平生来没多长,一无爹来二无娘。 外用红绫来裹起,放在世上无处藏。 专打江湖浪荡子,打尽天下无情郎。 这时,土地堂大殿里头的众哥弟齐声附和,传令道: 我们兄弟要忠义,无义之徒坏东西。 今天兄弟来相聚,红棍要打欺兄的。 王老二晓得这一顿打是雷都打不脱的,于是自己趴在地上待打。施行的那个行八高举红棍,对着王老二的屁股边传令边打: 一打你不仁,二打你不义; 三打你欺兄,四大你灭弟; 五打你翘脚驾马,六打你浪荡不羁; 七打你私自探花,八打你笼鞋赖袜; 九打你淫嫂戏妹,十打你不该犯法。 重重再打一二三,一二三刘关张; 非是我今来打你,怪你不该把兄欺。 按帮规,红棍打完后,被打者要起身向大爷“扯歉子”,表示悔过认罪。可这王老二,早被打得喊声连天、皮开肉绽,哪里还能够起得倒身,由两个行八扶起勉强向陈南山“扯歉子”后,周春山派本码头的哥弟将其扶了出去。 打人行八施完刑后,双手将红棍交给陈南山,陈南山当即赏赐他二十元“压名钱”(袍哥做会时都要依职位高低出一份钱压在自己的名字上)。至此,所谓刘张氏被牯奸案始告结束。 28:视死如归之第三节(一) 自龙焕章被抓,曾小兵骑马不分白昼一路狂奔,直抵虞城兰庭社公口。当杜德胜和马明翰得知焕章被抓后,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些年焕章确实在做以贩盐为名实为贩烟的事,只是焕章自己不知道罢了。在是否贩烟的问题上,杜德胜和马明翰是有很大的分歧的。这马明翰幼年时,由于父母早亡,他从小是由其兄养大。他的兄长大他近二十岁,所谓“长兄当父,长嫂当母”,他与兄长情同父子,感情笃厚。后兄长染上烟瘾,不能自拔,他是亲见其兄烟瘾发着时的不堪,以致其兄最后死于烟毒时的惨状。在他的心灵深处有着对鸦片的恐惧和仇恨。因此,马明翰是绝对反对贩烟的。然而,杜德胜就不同了,他没有马明翰的遭遇和切身体会,在他的思维中只要自己不沾那玩意儿,别人抽不抽的于己无关。为是否贩烟的问题两位生死弟兄曾发生过极不愉快的争执。 马明翰说:“拳兄啊,这烟的大毒性很厉害的,你知道吗?” 杜德胜说:“这个,为兄的自然晓得。” 马明翰说:“这鸦片洋人他自己不抽,却偏偏卖给国人抽,毒害了国人不说,还赚走了国人大量的银钱,为此,连清政府都要禁烟何况现在的民国政府。所以,我们大可做其他生意,没必要贩烟害人。” 杜德胜说:“拳弟,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我也不想害人,但是没得办法唦。所谓‘当家方知柴米贵’,你没有具体当家,你就不晓得为兄的难处。码头弄个大个摊子,几百号人要吃饭,你拿啥子养他们?” 马明翰说:“我们可以做其他的正经生意嘛。” 杜德胜说:“啥子生意有贩烟赚钱?再说,你看看我们虞城,有哪个码头没在偷偷贩烟,就算我们不做,别人不照样在做。你总不能管得了人家做生意?” 马明翰说:“但至少我们不做我们的良心上过得去。” 杜德胜说:“拳弟呀,良心管好多钱。莫忘了我们是在江湖,如果做啥子事情都讲良心,那就不用混了,各人就把各人搞死了。” 马明翰的倔劲儿上来啦,就不管不顾的说:“如果是这样,那拳兄就对不起了,你让别人去做吧,我就去做点别的事情。这样,至少我的良心可以过得去些。” 这是这对生死兄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生争执,也是马明翰第一次对杜德胜说这么重的话。因此,杜德胜知道了,马明翰对贩烟有多么反感甚至是痛恨。但他不愿放弃贩烟,如果放弃就意味着经费会陷入很大的困境,而在现实社会里这么大的码头这么多的哥弟,缺钱就会失人心,失人心就会失势,失势就会失地盘,失了地盘还能在虞城混吗?但他又不能没有马明翰,因为马明翰的人品及独当一面的能力在码头内无人可替代,如果马明翰不去或者他的爱徒龙焕章不去,那条好不容易建起来的烟路就会废掉。于是,他向马明翰表示他放弃贩烟,只是贩盐。但他背着马明翰,其贩烟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止。 当时,四川的鸦片主要有两大来源。一为云贵两省所产“南土”,经古蔺、叙永等地运至泸州,然后通过水路运往重庆。另一为懋功、茂县、松潘、汶川以及芦山、天全等地所产大烟,经灌县运往成都。 杜德胜让当年跟随他一起打天下的心腹侯忠诚亲自安排,通过贵州土城经四川叙永把云贵所产的“南土”运抵自贡后装盐包,对马明翰就讲是贩盐。于是,名为盐帮实为烟帮的运输线,不仅焕章不知,连马明翰也不晓。因杜德胜想,这条运输线沿途各城镇及水码头的盐政税务以及袍哥各堂口都由马明翰长期经营打点,已经搁平捡顺,是条安全之道。他想只要不出问题,马明翰和龙焕章就会一直蒙在鼓里。哪晓得这回就露了马脚。 马明翰一听龙焕章因贩烟被抓,现在生死不明,就心急火燎地去找杜德胜。见到杜德胜马明翰正想发着,杜德胜说:“拳弟息怒,是为兄的错啦。但事已至此,我们就不要相互埋怨了,钱损失点都没有关系,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把龙焕章跟我弄出来。” 经杜德胜打听才知道,飞龙镇的驻军已经换档了,原来的驻军已被现在的驻军赶跑了。其时,四川的军阀主要有刘湘、杨森、赖新辉、刘成勋、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这些军阀常常为争夺地盘而火拼不息。在这些军阀中,尤数刘文辉和刘湘势力最大。川西一带基本上是刘文辉的地盘。龙焕章他们经过的飞龙镇,就是刘文辉手下一个姓张的营长驻守的。这刘文辉当时为增强实力,除大势收刮民财外,对颇具财源的鸦片贩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交钱上税就行。因此,他手下的军官们也依然如此,那张姓营长就只要交钱,其他百事不管。所以,龙焕章他们用钱一打点,也就路路通了。哪晓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在龙焕章他们到达飞龙镇的前几天,这刘湘的队伍争地盘,把刘文辉的部下张营长赶跑了,就把川中交通要道飞龙镇抢到手头了,龙焕章他们的路子就遭断了道。 这个赶跑张营长抓了龙焕章的军官名叫陆少川,是刘湘手下的一个营长。他毕业于云南陆军讲武学校,为学军事的科班出生,因此颇得其上司的赏识。其时,因刘湘有着统一四川的雄心,也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对百姓中禁烟不绝的反感较为在意,至少在表面上他是严禁贩烟的。而这个陆少川对鸦片更是深恶痛觉,他的经历与马明翰有着惊人的相似。其父原有一大家业,后因染上烟瘾而不能消绝,以致败家身亡。他们的遭遇,与中国旧时大多数烟民家庭的遭遇大同小异。故而,陆少川对贩烟之举恨之入骨。当他接到上峰关于有个名叫龙焕章的人以烟贩伪装贩盐近期将路过飞龙镇的情报后,心中大为兴奋,心想这回可以逮住机会为父报仇了。于是他摆关设卡,果真将龙焕章及盐队抓了个正着。抓住龙焕章后他心中大喜,一心要撬开龙焕章的嘴巴扩大战果,然后一举端掉毒窝。于是,他在龙焕章身上下足了功夫。然而他失望了,他遇到了一个从未遇到过的硬汉,龙焕章软硬不吃。 焕章自从被抓后,就抱定了一个决心,无论他贩烟的举动自己事先晓得还是不晓得,码头上没有跟他讲总是有不说的理由,无论杜大哥还是恩师都是不可怀疑的。因此,做生意就会有风险,是男人就要有担当。从目前情况看,那个姓陆的营长还只知道自己的盐队里藏有鸦片,其他情况看样子还一无所知。只要自己始终不开口,就能确保码头安全。龙焕章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义无反顾的这样去做。焕章决心不说,但难保哥弟中没有一个下帊蛋的,于是,他让曾大兵转告哥弟们,所有事情都往他一个人身上推,就说自己是龙焕章请的“丘二”(帮工),只知道帮助运盐其它一概不知。但龙焕章还是不放心,告诉哥弟们,如若有人胆敢出卖码头,必遭帮规处置。哥弟们深知帮规的厉害,可谓是噤若寒蝉。 哥老会的帮规通常有“红十条、黑十款”之规定。其红十条为: 汉留原本有十条,编成歌诀要记牢。 言语虽俗道理秒,总要遵行才算高。 第一要把父母孝,尊敬长上第二条。 第三莫以大欺小,手足和睦第四条。 第五乡邻要和好,敬让谦恭第六条。 第七常把忠诚抱,行仁尚义第八条。 第九上下宜分晓,谨言慎行第十条。 是非好歹分清楚,牢牢谨记红十条。 这红十条实际是行为规范,而黑十款则是惩罚条例。即: 出卖码头挖坑跳,红面视兄纪律条, 弟淫兄嫂遭惨报,勾引敌人罪难逃, 通风报信有关照,三刀六眼谁恕饶, 28:视死如归之第三节(二) 平素不听拜兄教,四十红棍皮肉焦, 言语不慎名黜掉,亏欠粮饷自承挑。 由于哥老会最初是“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遭到清庭的辑杀。因此其组织中最痛恨的,就是出卖码头向敌人通风报信的行为,一旦有此行为将被以最严酷的方法处死。其处死方法主要有三种: 1.自己挖坑自己跳。犯罪的袍哥自己挖一个坑,然后把石灰和水放进坑里,自己跳下去烧死。 2.自己安刀自己镖。把板凳翻面,将锋利的尖刀绑在凳足上,犯罪的袍哥自己解开衣服扑上去破腹而死。 3.三刀六眼自己找。对犯罪袍哥的心、腹和小腹猛戳三刀,刺穿身体形成前后六个眼。 哥老会能存在几百年,与其明确而严厉的帮规有很大关系。因此,龙焕章在此时告诫哥弟们,闭住嘴巴也许还能活命,如若出卖码头定会死得很惨。所以,无论陆少川使尽了各种办法,哥弟们都说是“丘二”,别的啥子都不晓得。因为陆少川得到的消息只提了龙焕章一个人的名字,至于其他人是否是同伙不清楚。陆少川见其他人问不出啥子名堂来,就专在龙焕章一人身上下功夫。他对龙焕章用尽了酷刑,打得龙焕章皮开肉绽,但就是撬不开龙焕章的嘴巴。哥弟们见龙焕章被折磨成这样仍不屈服,觉得五哥是条真正的硬汉,不由得由衷的敬佩。 就在龙焕章遭受折磨之际,虞城这边也在紧急行动。杜德胜和马明翰实属无奈,只得把焕章被抓的消息告诉了龙焕章的叔岳父范汉江。因为杜德胜和马明翰知道,范汉江的把兄弟唐海臣是虞城的城防副司令。范汉江一听自己的侄女婿龙焕章因涉嫌贩烟被抓,而且命悬一线,急得不行。他一面吩咐下面不准把此消息告诉雅倩,一面立即去见唐海臣,请求搭救龙焕章。这唐海臣毕竟是军界人士,很快就查到了驻防飞龙镇的部队为刘湘部独立旅所属。独立旅旅长薛廷玉早年入袍,在涪陵天宫山富贵堂嗨大爷。薛廷玉也早知虞城保国堂的大爷范汉江和兰庭社的大爷杜德胜这两个袍界的重量级人物。经唐海臣引见,三个袍哥大爷“会首”后,杜、范二人即向薛廷玉讲了龙焕章被其属下所抓的事,万请网开一面。薛廷玉向二人表示,陆少川为军事学校毕业的高材生,颇受他的器重和赏识。他将立即指令陆少川把龙焕章等人押解来虞城候审。等龙焕章押解回来后用个死囚犯冒名顶替,来个偷梁换柱即可。二人听说后千恩万谢,除设酒宴外,还各以重金酬谢。 龙焕章即将要押解到虞城候审的消息传到了陆少川的耳里。陆少川想,这龙焕章到虞城弄不好会被放虎归山,那他的家仇就报不了啦。不行,必须先下手为强,待命令还没到时,赶快痛下杀手,将龙焕章就地立即处决。即便今后上峰追查下来,他也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借口搪塞。于是,当晚,他秘密的派人于山野之中挖好坑,加强岗哨,将龙焕章一人押解而至。 龙焕章被士兵们按到,面向青山而跪。陆少川走到龙焕章跟前,弯下腰说:“龙焕章,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你的同伙和老窝在哪里,我就立即放了你。” 龙焕章哏哏一笑,说:“我跟你说过好多回了,我就是一个人在做这烟生意。其他的,你就不要再问了。” 陆少川说:“好,算你英雄,那你就到阎王爷跟前去逞英雄吧。但你临死前我还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同伙已经做通了我上司的工作,要想让我押你回虞城,命令已经在路上了。但是,我就是不放过你,我今晚就要了你的命,让你晓得本来活得了但又活不成了,好失望哟。气死了吧?因为我恨透了你们这些贩烟的,我要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然后,他转向行刑的士兵,命令道:“行刑!” 龙焕章闭紧了双眼,因为泪水就要流出来了。他觉得自己死不足惜,因为从嗨了袍哥起,他就晓得赴死是早晚的事。他唯一放不下的是他的雅倩,那是他无限思念和巴心巴肺疼爱的女人。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晓得会难过成什啥子样子,她还能活吗? 这时,行刑的士兵已经列好了队。只听命令声:“举枪,瞄准,放!”“啪啪啪”一阵枪声响起,打破了山谷的幽静。 29:嗨了头牌之第一节(一) 秉灵躲在土地堂外等秉诚的消息,大概已是下半夜的时候,秉灵看见秉诚一个人从土地堂里走了出来。秉灵赶快从黑暗中迎了上去接住秉诚。秉诚看见秉灵就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秉灵扶住哥哥的手臂说:“我们还是先回秀坤哥子家吧。”见秉诚点点头,秉灵扶着哥哥慢慢地走回到江秀坤的家里。萧荭依一直心情忐忑的坐在床边等丈夫,现在见秉灵扶着秉诚进了门,就赶紧问那边的情况。秉诚说秀坤大哥不会有事,他可能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萧荭依就让秉诚坐下,她给他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觉得都是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然后她在家里找了些外用药出来给秉诚敷在伤口上,再拿了一些医治跌打损的药让秉诚吃下去,问秉诚要不要明天天亮后去她的诊所好好检查一下。秉诚说不用,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家去。然后回绝了萧荭依的再三挽留,在秉灵的搀扶下回“大塆”去了。焕明本来坚持要和秉灵一道送大爷回去,但秉灵让他留下,主要是秀坤还没有回来,万一家里需要人时就只剩下两个女人不方便,于是焕明就留下了。 焕明刚和衣躺下想眯一会儿,静曦悄悄地开门进来了。焕明见静曦进来就坐起来问她啷个还不睡觉,静曦说家里出那么大的事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睡不着。然后静曦就说:“焕明哥哥,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把秉诚叔叔弄成那样。” 焕明说:“这就是我们国家现在的状况,人人自危,很没有安全感。看到我大爷,我有时候就会想到你。” 静曦奇怪地问:“想到我?想到我什么?” 焕明说:“想到你的安全。” 静曦很得意的说:“我?我很安全呀。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焕明说:“我是要保护你的。但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静曦说:“怎么会呢?” 焕明说:“比如这次我大爷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很无用,一点忙都帮不上,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欺负,被人折磨,甚至还差点被人杀害。于是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要是你遇到危险,我真的能够保护你吗?” 静曦说:“焕明哥哥你是不是想多了,这只是秉诚叔叔遇到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的。但是不管啷个说,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你为我操心,说明你的心里装着我呢。” 焕明说:“我没有想多,这就是事实。我有时候想,出生在中国真是太可怜了。你看啊,从小在家里有父亲的权威管着,所谓‘父为子纲’;长大了又有家族祠堂的家法管着,动不动就家法伺候;等到出了社会,又有诸如帮规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你管着,搞不好还会丢命,真让人窒息。但偏偏最弱的竟是国法,没人在意这国法是啥子。今天这个当政,明天那个执法,让人怎么会有被保护的安全感呢?” 静曦说:“没有关系,不是还有我爸爸吗?” 焕明说:“当然,有舅舅在我们家还算好。但是毕竟靠他一个人还是很有限的。就说这次我大爷的事情,舅舅已经很尽力了,但是真的很危险。” 静曦说:“焕明哥哥,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 焕明说:“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静曦说:“焕明哥哥,我们一起去日本吧。” 焕明说:“日本?” 静曦说:“对呀。最近我妈妈老是跟我说,想让我去她以前的母校日本东京帝国医科大学读书,说我外公也一直想让我去他那里” 焕明说:“去日本上大学,好哇,这样你离开这里的环境,我就放心了。” 静曦说:“但是,我不同意。” 焕明问:“为什么?” 静曦说:“如果要去日本我就和你一起去。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反正,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焕明说:“这不行。” 静曦问:“为什么不行?” 焕明说:“你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大爷,我爷和我姆,我很担心他们。我哥前不久来过这里,我只有他在虞城的地址,但是他离家太远,顾不过来家里的事情。我现在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想要为他们分忧。再说,舅舅和舅妈这里我也是离不开的,我知道,他们有时候是需要我的帮助的。” 静曦说:“那我也不走,我们一起帮助他们。” 焕明说:“你留下来只会添乱,只会让我担心的。” 静曦说:“不会的,我会乖乖的。焕明哥哥,你知道吗,我是离不开你的。如果离开了你,我都不知道我还怎么活下去。”静曦说着把身体靠在焕明的怀里,两只手臂保住了焕明,把头轻轻地贴在焕明的胸前。 萧荭依突然推门进来,一下看见了这令她吃惊地一幕。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对静曦说:“我到处在找你,想来你可能在焕明这里。” 一见萧荭依推门进来,两人立即分开,顿时脸红起来。静曦紧张地问:“妈妈你,你,你找我干什么?” 萧荭依装着想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说:“都什么时间了,赶快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静曦说:“好,我去睡觉。”然后逃也似的走掉了。 萧荭依回到房间里,把刚才看到的告诉了江秀坤,然后说:“静曦去日本的事不能再拖了,她必须立即离开这里,外面这么乱,家里也不消停,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江秀坤说:“那,明天就和她谈谈?” 萧荭依说:“这样吧,明天你先和焕明谈,让他做做静曦的工作,因为现在静曦就只听他的。” 江秀坤说:“好吧,我先跟焕明谈谈,看看他是个什么意见。” 第二天晚上,萧荭依与江秀坤在房间里商量静曦的事时,江秀坤告诉萧荭依他已经与焕明谈过了,焕明和他们的想法完全一致,而且他已经和静曦谈过了。萧荭依一听很是高兴,她原以为焕明会因为舍不得静曦而不情愿做静曦的工作,现在情形很好,是该向静曦摊牌了。 一连几天的做工作,静曦经不住三人的轮番劝说,终于同意自己一个人先去日本。但静曦有个条件,那就是一年时间为限,到时候焕明必须去日本读书,若到时家里没有对现承诺,静曦会即刻回来,永远不再相信父母的话了。对静曦的条件,萧荭依满口答应。她想,一年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要静曦离开焕明,以她的条件,在日本追她的男人多了去了。只要她和焕明的感情一淡,别的男人趁虚而入,她还会在意一年后家里给她的承诺吗? 临走前的几天里,静曦就粘着焕明,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其它时间他们几乎都在一起。几天后,两人最不愿意的离别终于到来了。这天,当静曦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她始终没有等到焕明,她像疯了一样的寻找他,可是哪里也没有。她几乎要反悔不去日本了,但爸爸对她说,焕明这样做完全都是为了你,你不要让他失望。最后,静曦被江秀坤连拖带劝的弄上了船。当船开走以后,焕明才从江边的一块巨石后现身,他在沙滩上疯狂的追着船,嘴里叫着静曦的名字把嗓子都喊哑了。他一个人无力地坐在沙滩上,直到很晚很晚。 其实,在静曦走的那天,在离焕明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躲在远处遥望,并不停地抹泪,只是他不敢出声,也不敢让别人看见。他就是静曦和焕明共同的同学周田帮。周田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所以人送外号“周天棒”。但他唯一就怕一个人,就是静曦。因为他从小就喜欢静曦,可以说,在观察静曦的喜怒哀乐的人当中,周田帮是最在意的一个。焕明因为整天和静曦在一起,有时反而会有疏忽。而周田帮则不同,他是非常珍惜能和静曦接触的每一点时间,因此,他的观察是偷偷地默默地进行的。有道是“十个男儿九粗心”,周田帮是很粗心的那种男人,唯独在静曦的问题上,他是出奇的细心。 29:嗨了头牌之第一节(二) 在没有静曦的日子里,焕明整天失魂落魄,他见不到静曦了,也找不回自己了。好多天以后,江秀坤才从上海回来,他明显的瘦了,人好像老了不少。可以想象,当静曦登上上海去日本的轮船时,父女分别时的情景,用生离死别也不过分。静曦走了,萧荭依强装着不在意,但焕明好多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在偷偷地抹泪。静曦走了,这个家失去了往日的欢乐,是静曦把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带走了。 焕明现在在学校里专门从事《新魁星》的办刊工作。为了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他每天都在学校里忙,让工作占据他的大部分时间,不给大脑有业余时间去思念。一段时间后,当他觉得已经基本可以适应没有静曦的生活的时候,他却收到了静曦给他的信。 那天,焕明正在办公室里忙着修改一篇文章,江秀坤进来了。江秀坤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静曦装在写给他的信封里的,是写给你的。江秀坤把信放下就走了。焕明双手颤抖着拿起信,信封没有拆,信封上写着“焕明哥哥收”。焕明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静曦,那个娇羞的调皮的粘人的让他梦萦魂绕牵肠挂肚的静曦。 焕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平静了自己的心情,他拆开了信,一个个熟悉的文字跳入眼帘,就像又看见静曦时而调皮时而温顺时而大笑时而流泪的一个个表情。信纸上一看就留有泪痕,他又仿佛看见静曦坐在灯下擦眼抹泪给他写信的情景。焕明眼睛湿润地看着静曦的信, “亲爱的焕明哥哥:你好吗? 我叫你‘亲爱的’,你不会生气吧?因为,这种称呼在我的心里其实已经酝酿很久了。在家的时候有好多次我都想这样称呼你,可是当着你的面我又叫不出口。有多少次我都在骂我自己没用,一点勇气都没有。现在离开你那么远,我就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当着你的面这样称呼你,而现在你只能看见我的文字的称呼,却听不到我的声音这样称呼你,我觉得非常遗憾。 亲爱的焕明哥哥,我爱你。不是妹妹爱哥哥的那种爱,而是女人爱男人的那种爱。我爱你已经很久了,就是从我们一起看《红楼梦》那时起我就爱上你了。以前,我知道自己喜欢你,我还不知道或者是还不敢爱你。可自从我们一起看了《红楼梦》,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可以爱你的,就像林黛玉爱贾宝玉那样。他们也是表兄妹,他们可以相爱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相爱呢?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成长,一起哭一起笑,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很踏实,我就想对你温顺,就想对你调皮,就想依着你靠着你赖着你粘着你。因此,只要你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我就不舒服,只要你和别的女孩儿说话我就不高兴,只要你和别的女孩儿单独在一起我就很生气。你明白吗?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你,更没有想过离开你这么遥远。因此,我恨我妈妈,是她一直在想着拆散我们,就因为在她的眼里我们是兄妹,我们不可以成为恋人。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们不是兄妹,我们是恋人,我们有爱的权利。 昨天晚上,因为太想你,想得我的心都碎了,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声大哭。我外公吓坏了,问我是怎么啦?我说我心里难受,我想哭一会儿,可以吗?外公说你想哭就哭吧。我就使劲儿哭了一会儿。等我不哭了,外公问我是不是恋爱啦?我就问外公,表兄妹可不可以相爱?外公说可以呀,谁说表兄妹不可以相爱,我以前就差点娶了我的表姐。我问外公为什么后来没有娶她呢?外公就跟我讲了他和他表姐的故事。我外公的表姐比外公大几个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外公就发现自己爱上表姐了,表姐也爱我外公。但是,外公的舅舅嫌外公家里穷,就把外公的表姐嫁给一个富裕人家的儿子。可是表姐只爱我外公,不喜欢那个人,就对她的丈夫很冷淡,她丈夫很生气,经常喝醉了酒就打表姐。没过两年,表姐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痛苦和丈夫的折磨自杀了。外公知道后非常痛苦,就离家出走到外面去闯世界,经过好多年的努力,我外公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外公对我说,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你就大胆的去爱他,不要等到将来后悔了就晚了。因此,焕明哥哥,我要对你说我爱你,我们不要像我外公那样,我们不要后悔,你明白吗? 亲爱的焕明哥哥,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你不爱我都不行! 赶快给我写信,不然我会想你想疯的。 至死都爱你的:静曦” 焕明一口气把信连看了三遍。他一会儿热血沸腾,一会儿热泪盈眶,一会哭一会笑,他在心里喃喃的喊着:静曦,亲爱的静曦。 30:嗨了头牌之第二节(一) 秉灵把秉诚弄回家时,天都快亮了。 自秉诚被人抓走、秉灵去银沙镇设法救他那时起,秀瑛的心就一直悬着没有放下来过。为了不让家里的老太太察觉出什么来,秀瑛每天还要强装没事一样的轻松。然而她每天除了喂猪煮饭就什么也不想做,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胡思乱想、担心害怕。这些年来,家里的日子刚出现转机,两个儿子在外面各奔前程,秉灵的甘蔗生意也基本上路,龙家红火的前景举日可待。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好像刚刚燃起的火苗被一瓢凉水给浇灭了。家里的日子怎么样先不去想,大哥可千万不能出事,他可是家里的当家人,是家里的主心骨。别看他平时话不多,整天就知道在庄稼地里忙,也别看这秉灵读过几天书整天咋咋呼呼地想要做这做那的,真要是遇到了重大的事情还得大哥拿主意。秀瑛一直在自己的内心里默默地祈祷,菩萨保佑秉灵成功,保佑大哥平安,保佑龙家平安。秀瑛每天不停地祈祷,大概菩萨真的显灵了,所谓“好事不过三”,就在秉诚被绑架走后第三天的早上,秉灵真的就搀着大哥回来了。 这次秉诚虽然受的是些皮外伤,但他的心灵的伤害是巨大的。一连几次的生生死死命悬一线,在惊慌与恐惧中他几次与阎王爷擦肩而过。能捡回这条命,当然首先要感谢的是秀坤哥子,若不是他的紧急搭救,被抓到的当晚恐怕就遭那几爷子活埋了。其次要感谢的自然是那个女人,若不是张发芝临危不乱拿出证据使事情发生陡转的话,他能否活着走出土地堂还真不好说。秉诚原本是豁出命来要想保住的那个女人,最后却是那个女人保住了他。秉诚回想着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当他想到那个女人是那样镇定沉着,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时,他觉得自己有些惭愧,从而产生了对那个女人由衷的敬佩。 看见丈夫扶着大哥安全回来,秀瑛悬着的心一下就落了下来。看到大哥被折磨后疲惫的身体和那样憔悴的脸庞,秀瑛忍不住流泪了。她烧了热水给大哥洗洗擦擦,帮着秉灵让大哥躺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咳,谁让大哥没接个堂客,要不这些事原本就轮不着她这个兄弟媳妇来做,但现在只能是由她操劳了。在弟媳精心的护理下,秉诚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久就可以下地了。只是他心灵的创伤在短时期内是很难修复的。 张发芝回到家后心里才开始有些后怕了,晚上土地堂那惊险的一幕,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能与秉诚双双脱险,全赖菩萨的保佑。但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勾结王老二欲置她与秉诚于死地,她就气得不行,在这个家里,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她对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指望了。因此,自从回到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再搭理过自己的男人,她就当没这个人存在一样,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全然不管男人的饮食起居。刘成器见女人这样对他,知道这次对她的伤害很大,心想就让她出出气,过些日子就会好的。但过了好长时间女人依然如故,从来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他这才知道事态严重。特别是他有好几次酒醉路旁,女人也不再找他了,竟让他在路边睡到天亮。刘成器觉得很伤心,于是,去石坎場喝酒也就越频繁,当然在路边过夜的几率也就高了。他一连大病了好几次,身体就垮了。 这王老二自土地堂被责打,虽不及致命,但也让他脱了层皮。他这才在心里头呻唤,这回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弄他龟儿龙秉诚和那堂客,没想到遭那婆娘给算计收拾惨了,皮肉受苦不说,脸面遭“氉皮”氉惨了,二天咋个还在江湖上头混嘛?所谓“狠毒不过妇人心”,那堂客硬是凶险,龟儿子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老子给收拾了,而且是借用码头之手办的我,弄得老子打不出个喷嚏,只有打脱了牙巴往各人肚皮里头吞。这口气一定要出,这个仇必须得报。只是那婆娘暂时还惹不起,狗日的太恶太厉害,如果再去惹她弄不好怕是命都捡不回来了。只有弄她的男人,那刘宝气原本就是个没得脑壳的傻儿,老子这回不得客气了,老子要下陡手了,不整得她龟儿家破人亡我就不姓王。 这天晚上,刘成器一个人又在石坎場喝闷酒。当他喝得二麻二麻的时候,发觉王老二竟然坐在他的桌子边上。这刘成器一看见王老二就恨得咬得牙巴响。刘成器说:“姓王的,你龟儿好大的胆子,还敢来见我。” 王老二说:“咋个不敢呢?你我是一个码头的拜兄拜弟,见你的机会还多得很。” 刘成器说:“爬爬爬,哪个跟你是兄弟?有你弄个当兄弟的吗?我和我婆娘的事要毬你管啦,你娃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跑到码头去报盘,弄得我两口子打架各业的。这下子好了,遭松了下筋骨就舒服了唦?” 王老二说:“喂,你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咯。我是看不过你堂客跟龙秉诚两个勾勾搭搭的,我是为你出气还挨了打,我遭不完的冤枉,你不感谢我不说还来吷我,哪有这样的兄弟伙哟。” 刘成器说:“哪个跟你是兄弟伙你就找那个去。我‘堂客跟龙秉诚勾勾搭搭’,你以为你龟儿是好人,你龟儿是好人那你的脚是咋个遭弄拜的呢?” 王老二厚颜无耻的说:“嘿嘿,这个嘛,你也怪不到我。哪个喊你那堂客长得弄个风骚,你以为就我一个唢,是个男人都想得嘛。再说,我那个时候是听说你哥子在外头死毬了嘛,她那时候是个寡妇哟?” 刘成器说:“那你龟儿的附身符啷个在我堂客手头呢?” 王老二说:“嘿嘿,那,那,那也是我喝了几口酒,一时乱了性。不过,不是没有干成唦。” 刘成器阴阳怪气的说:“哦,你没有干成?你还想干成啦?你要是干成了,你娃还能够活着出得了土地堂呀?滚滚滚,老子不想再跟你扯啥子闲经儿了。” 王老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是嬉皮笑脸的说:“你哥子就是弄个大的火气。我是看你心头不痛快,就来陪陪你说说话,绝对没得恶意得。” 刘成器说:“哏哏,鬼大爷相信你还有这种好心。” 王老二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确实是看你一副很痛苦的样儿,才过来看一下,毕竟你还是我引进嗨的袍哥唦。你看你天天弄个烂酒,啷个消得倒愁嘛。” 刘成器此时已有相当的醉意了,他说:“我就是心头愁心头苦哇。”说着竟“呜--呜--”的哭起来。 王老二说:“这年头,有几个人心头不愁心头不苦的哟。哪个又不想找点东西来分解点愁苦呢?但是,光喝酒没得用,因为酒这个东西,只会醉人伤身体,它是绝对解不了愁苦的。” 刘成器醉眼迷离的问:“酒都解不了愁苦,那,有啥子能够解愁苦的呢?” 王老二说:“这个东西绝对有唦,只是价钱比喝酒要稍稍高一点点,但是效果好哟。” 刘成器说:“是啥子东西效果弄个好?” 王老二说:“你要不要试一下嘛?” 刘成器说:“试一下就是啊一下,有啥子不得了的嘛。” 王老二说:“那,你跟我走嘛。”于是,王老二把刘成器带进了石坎場唯一的一家烟馆。 刘成器一走进烟馆就感觉烟雾缭绕的,就闻倒起一股呛人的怪味道。刘成器说:“这好像是烟馆的嘛,你把我弄到这里头来干啥子?” 王老二说:“这个,你哥子就不懂了。外头的人把这个东西说的好玄乎,其实它是个高级得很的上品货。这东西最开先是洋人从好远的地方弄过来的,那是贵人才消得起的好东西。你只要把它弄几口进去,那你就像仙人弄个云里雾里的安逸得扳,你还有啥子愁哇苦哇的不都烟消云散了吗。” 30:嗨了头牌之第二节(二) 刘成器问:“是不是哟?你娃说得弄个安逸,那你啷个不弄几口呢?” 王老二说:“我弄几口?我倒是想弄,我弄得起吗?我这一身烂衣服就是卖了,打起光钩子回去,也弄不起唦。我刚才说了,这是贵人才可以弄得起的。你看这屋里头,睡满了的人都在弄它,这些人那个不是贵人?” 刘成器说:“弄了它就当真的啥子都不记得了,像仙人弄个安逸吗?” 王老二说:“是唦。” 这时,烟馆老板已架好了烟枪,和王老二一起把已经晕晕乎乎的刘成器扶上了床,然后指导他如果抽。刚开始抽时,刘成器觉得呛人难受,觉得花钱搞这东西简直是拿钱买罪受。什么当神仙,什么安逸得扳,完全是鬼话。然后,他的酒也醒了,付了钱就赶紧离开回家了。然而,没过两天,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去石坎場喝酒了,但无论怎么喝都觉着没味,还是很不舒服。于是,他又想着再去烟馆抽一下试试,看能不能让身体舒服一点。这次,他抽了后就没有上次恶心想吐的感觉,还真有点云里雾里飘飘然的感觉。抽完后他觉得舒服多了,心情也没有以前的沮丧之情。慢慢的他已不再喝酒而改抽烟了。然而,他对烟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对酒的依赖。平时他并不烂酒,也就说他没有太大的酒瘾。也只是他心情郁闷或烦躁时他才去石坎場喝酒解闷消愁。可自从抽上大烟后,过不了几天,无论心情好坏他都恋着那烟馆。如若,到时不去抽几口,已经不光是想抽的问题,而且是浑身极为难受,眼泪鼻涕一起来,得赶快的跑着去烟馆抽几口才能缓解。抽大烟已经与心情无关,或者是使心情更糟糕。他已经严重的依赖抽大烟了。再到后来,烟瘾发作时,他的全身像有无数的虫子在撕咬他。可是,他已经没有抽大烟的钱了。 张发芝发觉丈夫近期有些不对劲儿,晚上也不出去喝酒了,平时无精打采的,一天到晚呵欠连天。他好像得了什么病,来势很凶,发作起来时眼泪鼻涕一起流,严重时难受得在地上打滚,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她以前曾听人说过好像是抽大烟的人就是这个症状。她问他好多次,他就是不说。这一天,刘成器又发作起来,然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张发芝从男人房间的门缝里往里看,结果把她吓坏了,她看见他躺在床上抽大烟呢。张发芝想这可是要败家的呀!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看见丈夫烟瘾发着时的痛苦之状,她开始可怜他了。于是她开始劝他别再抽了,你把烟戒了,我们好好地过日子吧。 刘成器说,晚了,你早点干啥子去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造成的。我好悔呀!我要早晓得会有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从广东那边回来。那个女人对我可真好哇,她说过,如果我在这边过不下去了就回去找她。我现在这个样子咋个回得去嘛?呜--呜--。我也想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的对你。可我不是在回来的那几千里路上九死一生的把我各人废了吗?我的心里有好在意你你晓不晓得。我晓得这回你恨我,但是跟码头讲你和龙秉诚的事是王老二干的,我是拼了命的要保你才说是龙秉诚牯奸你的,我也是没得法才弄个说的呀。我不管你有好鄙视我但我还是在意你。你晓不晓得我有好痛苦,不管啷个说我还是你男人的嘛,你啷个要弄个对我嘛。我去抽大烟也就是想要除掉我心头的痛苦,哪晓得那东西太毒了,它不是要除掉我心头的苦,它是要除掉我的命啦。我的地都快要遭我卖完了,我们的家业已经快要败在我的手头了。我对不起我爷,我对不起我姆,我对不起刘家的祖宗呀。 张发芝说,地卖了就卖了吧,只要你把烟戒了,我们就是要饭也不能毁在大烟上。 刘成器第一次看到堂客这样关心各人,他好像看到了希望,于是说,要得,只要你今后好好地跟我过日子,我就把烟戒了。张发芝也第一次被自己的男人感动了。 31:嗨了头牌之第三节(一) 陆少川为了赶在上峰的命令到来之前把龙焕章解决掉,于是,在这天晚上安排了对龙焕章的突击处置行动。 陆少川让人预先在青龙山脚下一密林处挖了一个坑,然后,将龙焕章押到后,让其跪在坑边,下命令行刑。指挥官对行刑队命令道:“举枪,瞄准,放!”只听得“啪啪啪”一排子枪响了。然而,行刑队放完枪后,陆少川发现龙焕章跪在那儿居然没有倒下。 这龙焕章听见枪声,心想这下彻底结束了。可他并没有觉着哪儿疼痛,他想,这人死的时候也并没有想象的可怕和难受。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依然还跪在那儿,他也搞不清自己是还在人间呢还是已经到了阴朝地府了。他觉得好奇怪,怎么还能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龙焕章听到的是陆少川的喊声。陆少川也觉得奇怪,一排子抢响后龙焕章居然还跪在那里没有倒下。陆少川厉声问行刑队说:“你们一群饭桶,这么多人,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没有一个打中他。”然后,他命令行刑队上子弹从新行刑。可行刑队竟然不听命令,没有一个人动。陆少川愤怒了,他大声嚎叫起来:“行刑队,你们怎么啦!” 行刑队中有一人说话了:“报告长官,我们几个都是嗨了袍哥的。我们的帮规有规定,袍哥哥弟不打袍哥哥弟。再说,人家龙焕章是我们川中袍哥哥弟中的英雄,我们咋个会杀他哟。” 陆少川气得要跳起来,说:“你们都是军人,未必不晓得军令如山倒哇?” 那人又说了:“这话要看咋个说了,如果说没有沾袍哥的事,那军令就如山倒,如果说沾了袍哥的事,那就是帮规最大。” 陆少川说:“啥子呢?”行刑队的这些话,对于陆少川这个年轻军官而言他是闻所未闻。 其实,哥老会溃军之说早已有之。早在曾国藩时期,其湘军内部就因哥老会在士兵中发展成对付长官的结社,并多次兵变,最后曾国藩不得不遣散湘军。最初,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军时,利用哥老会哥弟相互依托、生死与共的特点以图提高军队的战斗力。然而,哥老会在军中发展极快,以致失控。首先,哥老会的盛行严重干扰了军队的指挥体系。有载“其头目或当散勇,而营长、百长之资格有转出其下者。昼则拜跪营长、百长之前;及会中有事,则此为散勇者传集其党于山壑间,夜升高座,营长、百长反从而跪之,予杖则杖,予罚则罚,无敢哗者。可见哥老会在军中的权力已开始超越军官之上。”其次,湘军中会党林立,“往往怯于公战,而勇于私斗”,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其三,由于旧军队中官兵矛盾激化,士兵往往以哥老会作为凭借进行争斗,以致兵变不断。综上原因,在湘军攻克天京后,曾国藩不得不急忙裁撤湘军组建淮军。淮军以湘军为鉴,在军中进行反哥老会的宣传,其《盛军训勇歌》第一条就是“莫结哥老会”,但即便如此也难禁哥老会在军中的发展。 不光是湘军,左宗棠的楚军也出现哥老会结社问题,以致十年成军时立即悬为历禁。但哥老会在军中已是根深蒂固,其蔓延之势已难控制,已非禁令和严惩所能破除的。 然而此时,在执行枪决龙焕章的问题上,也遭遇到军中哥老会问题,陆少川必须立即控制局面,否则不可收拾。他马上厉声说道:“你们不执行命令,那就换人执行。” 行刑队为首之人大喊一声:“哪个敢动!”哗的一下,士兵们马上分成两边,用枪口指着对方。 这陆少川不知他的队伍中还有好多是嗨了袍哥的,一时傻了眼。双方正在僵持,突听得“啪啪啪”几声枪响,一彪人马飞奔而至,将陆少川及所有士兵团团围住。为首者大呼一声:“把枪放下,饶你们不死。”袍哥士兵们首先放下了枪,其他士兵见状也纷纷放下枪,陆少川无奈也被缴了械。 为首者从士兵手中夺过其举着的火把,走到还跪着的龙焕章跟前一照,大叫一声:“焕章兄弟!”一把将其抱起,一面叫人给焕章松绑。透过火光,龙焕章才看清来人竟是自己的结拜弟兄青龙山白虎堂堂主李天麟。于是,双手抱住李天麟喊了一声:“大哥!”,一时忍禁不住,早已泣不成声了。 原来李天麟听说龙焕章被抓,于是派人暗中打听,并与军中码头暗接关系。陆少川军中不乏袍哥人家,就有哥弟为其通风报信,方知将于今夜在此行刑。李天麟于是点齐人马,星夜赶至青龙山下劫法场,不想正当其时。李天麟一彪人马带着龙焕章以及缴械的枪支,趁着黑夜飞奔直上青龙山。 李天麟的人马刚走不久,有一士兵骑马疾驰而来。士兵高喊:“陆长官可在。” 陆少川突听喊声,应答道:“我在这里。” 士兵挥舞手中的一张纸喊道:“旅长有令,枪下留人!即刻将龙焕章押解虞城候审。” 陆少川对今晚的行动正在窝火,气得大嚎:“押解虞城?押解个铲铲,人都遭抢跑罗,还押解个狗屁呀!” 陆少川回到营中,即刻将哗变士兵全数绑了欲军法处置。然而他将其为首者一审,竟然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些军中的会众都是入了天宫山富贵堂的码头,其堂主竟是陆少川的顶头上司独立旅旅长薛廷玉。陆少川自己也深知,这次秘密处决龙焕章之事也有围逆薛廷玉意愿之嫌,无奈之下只得放人。但是,青龙山劫匪之仇定要报之。正在他以平生所学军事之知识,精心谋划,欲报受辱之恨时,刘文辉的部队又打将过来。陆少川因龙焕章事件已使军内不合,哪还有多大的战斗力,在刘文辉军队强大的攻势下,溃败而去,飞龙场又为刘文辉部所得。 李天麟把龙焕章接到青龙山上,设宴为其压惊。李天麟早已听得陆少川军中袍界哥弟谈及龙焕章所受酷刑及其表现,无不为之叹服。哥老会中最为佩服的就是,于敌之前宁死不屈的硬汉。为此,龙焕章在敌营中的情况又在川中袍界广为传颂,为其硬汉形象再添光彩。甚至更有好事的说书人,竟将龙焕章之传奇人生编成故事,在茶馆里开讲评书,其出神化入的讲诉技巧,加之添枝加叶的情节虚构,更是丰富了故事的可听性,使吃茶人听得津津有味,对其章回情节饱有期待。 这次飞龙镇事件也使龙焕章对人生无常感慨良多,对人的生生死死及诸多无奈也有了深深地认识。这次多亏有李天麟这位结拜弟兄,还有袍界里的那几位士兵哥弟,是他们在最危急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出手相救,龙焕章才捡回一条命。这真是应验了他当初与李天麟结拜时的想法,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兄弟多门神,袍界的哥弟给了他一条活路,而李天麟就是他的保护神。于是,龙焕章对李天麟说,‘大恩不言谢’,我只想说,我这条命是大哥你给的,你就先放在我这儿,将来你可以把它随时拿去。李天麟说,我们是兄弟,刘关张那样的兄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本来,龙焕章与李天麟一道准备应对陆少川的报复,但后来听山下的哥弟传来消息说,陆少川被张营长他们打跑了,青龙场现在又成了刘文辉的地盘。果然,没过几天,李天麟的人就把曾大兵等盐队的哥弟们接到青龙山上。哥弟们和龙焕章紧紧拥抱在一起,不少人还大哭起来。 几天后龙焕章的伤也已基本痊愈,就和盐队的哥弟们告别了李天麟,离开青龙山回到了虞城。船到虞城水码头时,早有杜德胜和马明翰率众哥弟在码头迎接他们。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杜德胜和马明翰与龙焕章三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杜德胜亲自给龙焕章戴上大红花,在众哥弟的簇拥下,龙焕章等哥弟们来到本码头办的“豪佳味”饭店,杜德胜已安排了酒席给龙焕章等盐队的哥弟们接风压惊。酒后杜、马二人亲自把龙焕章送回到家里,并在路上告诉说雅倩至今不知其遭遇,因为怕她受不了惊吓。 31:嗨了头牌之第三节(二) 回到家,焕章觉得很亏欠雅倩似的,以百般的温情回报这位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担心受怕的爱妻。所谓久别胜新婚,况二人是新婚加久别,其在浓情蜜意中释放着爱的渴盼,真是恨不能合二而一化为一体。雅倩娇羞的对焕章说,她已有身孕,焕章喜得不行,只是一再催问自己还有好久才能当爷。雅倩总是笑而不答,只说到时自知,急得焕章抓耳捞腮,形似顽童。 过不多久,又逢腊月,初十这天,兰庭社举办一年一次的团年会。会上,总舵爷杜德胜最后讲话。在他讲话前,主持团年饭仪式的公口当家三爷侯忠诚向众哥弟喊道:“龙焕章五弟,出班。” 等龙焕章在堂上站好后,侯忠诚再喊:“曾大兵、曾小兵出班。”然后,侯忠诚吧这次飞龙场事件跟随龙焕章的盐队哥弟一一点名出班。然后,侯忠诚请杜德胜讲话。 杜德胜说:“众哥弟都晓得了最近发生的飞龙场事件。这件事虽是意外偶发的,但是,这件事再次让我们晓得了要啷个做才能成为本码头哥弟们的表率。因此,我要说说我的焕章拜弟,你们的龙五哥。这次事件事发突然,事前,焕章拜弟对所运物资并不知详情。当他晓得有可能遭杀脑壳的时候,我们的焕章拜弟为了保护码头的声誉,为了不让码头受牵连,随便姓陆的啷个问,他硬是一个字都不吐哟。他是领头的,人家硬是有担当哟,为了保护随行的哥弟们,他喊大家把责任都往他一个人身上推,都说是他顾的‘丘二’。人家就按到他一个弄唦。别个是啷个弄他的,跟他随行的哥弟们都看到的,鞭子打木杠压烙铁烧,一身都遭弄烂了,胆子小的人早就嚇得屎尿屙一裤子了。最后,姓陆恼了得嘛,把我们的焕章拜弟弄到青龙山脚底下,坑都挖好了,要把焕章拜弟枪毙了,我们的焕章拜弟宁死都不吐一个字。若不是川军头有我们袍界的哥弟,若不是我们袍界的青龙山白虎堂李天麟大哥,焕章拜弟命已休也。”说到这动情之处,杜德胜眼圈都红了。他大声问:“你们的龙五哥英不英雄?” 众哥弟齐声回应道:“英雄!” 杜德胜继续说:“这次‘飞龙场事件’,不光是焕章拜弟是英雄,由他带出来的盐队的众哥弟个个都是英雄,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拉稀’(不负责任)的,因此,他们都为码头立了大功,码头要奖赏‘超拔’他们。从即日起,龙焕章‘超拔’‘出山’(升至码头最高排位),为码头‘行一大哥’。众哥弟服气不服?” 众哥弟齐声回应道:“服气!”应答完毕,众人竟鼓起掌来。 杜德胜又宣布说:“曾大兵作为副领队,办事得力,协助焕章拜弟统领盐队,多次化险驱危。曾小兵遇事沉着冷静,勇敢机灵,多次通风报信,使危机化险为夷。从即日起,二人‘超拔’嗨五排,任码头管事。其余哥弟嗨八牌,‘进步’(提升)为行八‘仙旗’位。” 杜德胜宣布完后,下面人众一齐鼓掌,然后议论纷纷。大都是羡慕不已。但有一人,早已气急,但隐忍不言,这人就是陈二贵。陈二贵,已升至八牌,仍为赌场协理。他想,这龙焕章比我还晚几年入袍,不就充了回好汉,居然被‘超拔出山’,成为行一大爷。那几个小毛头入袍才好久?个个都跟到龙焕章沾光,最孬的都跟我平起平坐了。他龟儿龙焕章真是命大,啷个这回都没把他弄死了。 杜德胜最后说:“这次‘飞龙场事件’并非偶然,事情来得太蹊跷,疑点重重。这里面明堂多得很。绝不排除有内鬼向川军‘点水’。” 下面一片哗然,有人说:“查出内鬼来,按帮规‘三刀六个眼’对穿对过。” 杜德胜说:“对头,哥弟们说的对,一旦查出内鬼,按帮规‘三刀六个眼’跟他龟儿对穿对过。”说着,杜德胜瞪大眼睛向下一扫,陈二贵心虚的赶紧低头。 32:丧夫之痛之第一节(一) 焕明在学校里一口气把静曦写给他的信接连看了三遍,细细的咀嚼静曦的信中每句话甚至每个词的含义,有些关键的地方他还品味再三。直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该回家了。当焕明兴致勃勃地回到家的时候,他好像听到舅舅的屋里有轻微的抽泣声。焕明轻轻地推开房门,见舅娘一个人坐在床边抹泪。焕明很吃惊,自他进入这个家庭,他就认定了舅娘是个很坚强也很要强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舅娘还会哭。因此,今天猛地听见舅娘的抽泣声,看见舅娘在抹泪感到很吃惊。看见焕明进来,萧荭依赶紧的把眼泪擦净。然后像没事一样问焕明说:“你回来啦?” 焕明看着舅娘不太自然的表情,就问她说:“舅娘,你,你咋个啦?发生了啥子事情了?” 萧荭依摇摇头说:“没有,没有什么事。” 焕明说:“舅娘,我很小就到家里来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姆一样的。现在静曦离家远,我也是你的孩子,你有啥子事情能告诉你的孩子好吗?” 萧荭依听见焕明这样说后,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焕明,在舅娘心目中你是舅娘的好孩子,你来说说,这静曦走了这么久,我担的那个心呐,就没有放下来过。今天听说静曦来信了,我高兴得就想大笑几声。可我看了信后,我就想大哭一场。呜--呜--”萧荭依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焕明还是不明白舅娘究竟怎么啦,于是又问:“舅娘,你看了信咋个啦?静曦的信里到底说了啥子?” 萧荭依又说:“静曦这孩子,太让我失望了,她怎么就不明白做母亲的心呀?” 焕明说:“静曦,她……” 萧荭依说:“静曦给你写了信,也给她爸爸写了信,可她给她爸爸的信中,对我提都没提一下,好像我这个母亲在这个家里就不存在一样。你说这让我怎么不伤心呀。” 焕明终于明白了舅娘啼哭的原因。他知道静曦对自己被逼离家其实是很气恼的,她可能一直认为她的离家是舅娘造成的,所以她可能把气都撒到舅娘身上了。这就是静曦,一个倔强的静曦,一个敢爱敢恨的静曦。见舅娘这么伤心,焕明说:“舅娘,静曦是你的孩子,她从小在你身边你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你应该是最了解她的。在她的心里她是很爱你的,她只是自己一时没有想通,所以让你受委屈了。她的性格你是晓得的,她要不高兴对谁都会发脾气的。舅舅和我她都发过,但每次她发过脾气以后,她说她都很后悔。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后悔了,只是日本离得太远,她想告诉我们一时半会还真是听不见。” 萧荭依听了焕明的话,心情就一下子好多了。她问:“静曦她,她真的在后悔吗?” 焕明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发过信以后肯定就后悔了。舅娘,放心吧,静曦她永远都是爱你的。” 萧荭依说:“焕明,听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委屈了。你舅舅快回来了,我做饭去。”萧荭依说着,起身去厨房了。 焕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桌子上铺纸磨墨,然后提笔给静曦写信。他写道: “静曦,我最亲爱的妹妹: 收到你的信后我一口气连看了三遍,我品味着你字里行间透着的浓浓的亲情,还有,还有爱情。 说到亲情,那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成长,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谁也说不清你是我的影子还是我是你的影子。我觉得上小学的时候我是你的影子多一些,因为那个时候你特有主见,像个骄傲的小公主,我干什么跟着你就行了。等到了中学的时候吧,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影子多一些。你看啊,你整天的粘着我,我去哪儿你就跟着,我干什么你就看着,有好多次上学的时候我不让你老是抱着我的胳膊,你虽然嘴里答应但就是不改。现在想起来那些情景和细节太宝贵了,因为它们再也不可能重现了。每次想到这些我都好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太多的在意和珍惜。这是我和你两个人共同拥有的可能是我们这一生中最最宝贵的时光。 说到爱情,这个词太特殊,太珍贵,以致在很长的时间里它在我的脑海里是飘忽的是模糊的。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就要抓住它了,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离它太遥远。你是那样的纯真,在我的眼里你清澈得像一汪清水,那样纯净,那样无邪,那样让人怜惜,我甚至都不敢碰一下你那敏感的情愫,我怕轻了它感觉不到,我又怕重了它会碎掉。你知道我有多么的珍惜你吗?所以,爱情,是最容易使人受伤的。以前,我一直想对你和我在情感上作一个界定。是兄妹?我又不甘心,因为我们原本可以在感情上走得更亲更近。不是兄妹?可是又有谁来告诉我,我们有权利获得爱情。当我们一起看完《红楼梦》,我的内心开始萌发一种大胆地渴望,就像贾宝玉和林黛玉一样,我想去追寻那种甜蜜,我想去直面你的温情。直到我们拥抱,直到我们亲吻,直到我害怕你受到伤害,直到我害怕有一天我真的承受不住失去你。我开始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再是哥哥对妹妹的兄妹之情,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情。 亲爱的静曦,你走后,我已然成了行尸走肉,我觉得我已经被人掏空,我只剩下一副驱壳,因为,我的灵魂已经被人带走了,那个带走我的灵魂的人,是我的,爱人。” 焕明写完给静曦的信,觉得自己的心里好难受,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喊着静曦的名字,然后再大哭一场。 来到日本后,静曦去到的不仅是一个遥远的地方,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国度。就在静曦去日本的前一年,静曦的外婆因病去世了,静曦就像天使一样来到了外公的身边,按外公的话说,是上帝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虽然外公很疼爱她,虽然外公家的条件比较优越,但她要尽快的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从适应生活到学习语言,她什么都得从头学起。这里没有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没有她的焕明哥哥的迁就和关爱。 静曦每天早早起床,等她洗漱完毕后,亲爱的外公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然后是不顾外公“慢一点”的提醒急急地狼吞虎咽,最后是向外公做一个静曦式的鬼脸,拎着包逃也似的跑了。 静曦来到位于东京都本乡的日本帝国医科大学校内,她学的是外科专业。由于东京大学秉承质量第一的办学原则,因此严格控制办学规模,静曦的班上也才总共18位同学。由于是异国他乡,静曦没有了焕明哥哥的保护,因此她始终保持戒备心理。所以她平时深居简出,与人相处非常谨慎,以致去日本好久了也没与人多说几句话。 班上突然的来了一个中国美女,同学们的好奇心可想而知,特别是男生们,总是想着方儿的要接近静曦。可静曦警惕性极高,基本是问而不答,要么就是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你,一副傻乎乎装着没听懂的样子,弄得问话的男生不知所然。这人也真是奇怪,越是不了解的东西他越想了解。其实,人的内心就是一本书,像静曦心中装着的那本神秘的书不少人都想着能读一读。但是,静曦那本书不仅仅是神秘,而且还加封了一个盒子和一把防护锁,人在外面是探测不到书里的内容的。不光是同班的男生,其他班级的男生也对这位中国美女充满了好奇和爱慕,最后都败兴而归。他们给静曦送了个颇具杀伤力的外号,叫“冷面圣女”。因为,他们在静曦的眼里看到的不仅仅是不知就里的疑惑地目光,而且还有冷漠不屑的眼神,而这种眼神往往让男生们的一腔热血凉到脚板心心,内心的热情冷到心子把把,男生们最后都退到了远离静曦的旮旯角角。其中只有一个叫浜口弘毅的男生,对静曦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热情,无论静曦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他都不理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静曦死缠烂打。只要静曦不是在家里,无论去哪儿,无论干什么,他都始终不离静曦左右,让静曦烦死了。 32:丧夫之痛之第一节(二) 这浜口家族在日本是名门望族,浜口弘毅的父亲在日本军部任职,由于出身高贵又是高官之后,浜口弘毅从小养成了公子哥儿的习气。因为人长得不错,家境又好,身边追他都女孩儿很多,他自己的自我感觉良好。这猛地冒出个对他不屑一顾的中国女孩儿,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地伤害,因此他要以征服静曦来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这个自以为是的男孩儿其实根本就不是静曦喜欢的那种,即便是没有焕明她也不会接受浜口这种男人。 为了摆脱浜口的死缠烂打,静曦需要寻求心理上的保护,异性不行那就交同性朋友吧。终于,她交上了一个同班的女生做朋友。这个女生名叫岸田柳惠,是一个漂亮而文静的女孩儿。岸田家族也是日本的名门望族,柳惠的祖上在明治维新之前就享有藩主公卿的特权地位,即使在明治维新时期,岸田家族仍属“华族”的特权阶层。因此,柳惠身上有着高贵的血统,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其谦和文静的性格大概与静曦有种互补效应,因此很让静曦喜欢。 静曦与柳惠的交友起源于一次班会。在帝国医科大学的教学里很注重教学相长,特别是同学之间的学习交流,因此,每月一次的班会是雷打不动的。静曦不愿与同学交谈其实不光是男生,就是女生她也极少与其说话,因为她的日语还没有学好。因此,前几次班会她都借故不发言。可这次,老师点名要她发言,想听听她对教学的意见。实在是推不掉了,她想自己不能总是不说话的,于是她就用比较生硬的日语发了言。其结果可想而知,同学们就差点笑掉大牙。女生们笑她是因为妒忌。这个中国女孩儿长得那么漂亮,平时她那么孤傲,男生们的眼睛总是跟着她转,那些女生们因为她的缘故在好多男生的面前一点机会都没有,真是太可气了。这次终于逮着了的机会,何不放开羞辱她一回呢。男生们笑她是为了出气。这个中国女孩儿因为长得漂亮,平时高高在上,对他们总是不屑一顾,极大地刺伤他们的自尊心。这次终于看到了她的弱点,何不逮着这次机会出口恶气。 就在静曦极度尴尬的危急时刻,一个英雄挺身而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这个英雄就是浜口弘毅。只见浜口站起来,脸色非常难看,对取笑的同学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大声斥责。他本想以自己为静曦强出头来博得静曦的好感,哪知事与愿违,同学们笑得更厉害,反而嘲笑浜口不适时宜,追女生也不是这样追的。连老师也对他的行为极为反感,本来还想制止同学们的嘲笑,但她此时居然闭口不言,稳坐钓鱼台了。 平时一向文静的岸田柳惠这时站起身来说话了,她的声音不大,但话语很有分量,她说:“刚才,江静曦同学的发言讲得很好,她对我们学校的教学提出了一些好的建议。大家刚才笑她不是说她发言的内容不好,而是笑话她的日语不好,这个我觉得可以理解,因为她的日语说得确实有些生硬好笑。但是对大家这种嘲笑的方式我很不赞成。我们可以想想,我们生下来就说的是日语,已经说了二十年了。而江静曦同学生下来讲的是汉语,也是二十年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改变她的语言习惯呢?请问同学们有谁能做到?至少我做不到。同学们平时都说江静曦同学与我们大家的沟通太少,这是事实。但是如果她每次说话都要被嘲笑,那江静曦同学以后还敢再说话吗?”柳惠在班里是班长,虽然她平时文静和善,但由于家族教养的原因,她的身上具有一种令人敬重的贵族气质,因此她在班上的威信是很高的。大家听她讲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笑了。 这时,老师讲话了,她说:“岸田柳惠同学讲得很好,我很同意。同学们不要忘了,我们每一个帝国大学的学生都是全日本的佼佼者,都是大日本帝国的骄傲。可是,大家刚才的行为,能称得上是帝国的骄傲吗?昨天,吉在由直校长在安田讲堂训话时说过,我们大日本帝国要成为全亚洲的中心,那么,我们东京大学就要成为全亚洲教育文化的中心,因此我们要有包容之心,要有博大胸怀,要有远大目标。那么,大家刚才的行为是在包容吗?是有博大的胸怀吗?如果这样怎么实现帝国的远大目标呢?” 听了老师和柳惠的话,刚才那些嘲笑静曦的同学都站了起来,向静曦表示歉意。老师对静曦时候:“江静曦同学,你现在是生活在日本,学习在日本,因此你要加倍努力学习日语,争取早日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一员。” 同学们说:“江静曦同学,加油!” 静曦说:“我会努力的。请多多关照。” 33:丧夫之痛之第二节(一) 秉诚自从回家以来,在秀瑛的精心照顾下,身体恢复很快,已经可以下地干活了。看到哥哥身体得到恢复,秉灵就开始实施他甘蔗生意的计划。然而,就在家人忙活的时候,一个很大的惊喜带给了这个家庭--焕章带着雅倩回家来探亲了。 那天,秉诚和秉灵兄弟两个正在堂屋头商量贩卖甘蔗的事情,突然听到院坝外头有人在喊:“爷,姆,快来看咯,屋头来了贵客了哟。” 秀瑛正在厨房里头烧火,听到院坝外头在喊,连忙从屋头跑出来一看,我的个天,焕章居然悄悄密密的梭起回来了!那后头还跟到一个样儿弄个乖的女娃儿。秀瑛于是高兴地喊:“大哥,娃他爷,快出来看咯,屋头来稀客喽。” 听到喊声,秉诚和秉灵从屋头走出来,见焕章两个已经走到院坝里头来了。焕章笑嘻嘻的就喊开了:“伯爷,爷,姆,你们好嘞。” 三个长辈齐声答道:“好好,好得很。” 焕章一把拉过还不太好意思的雅倩介绍说:“大爷,这是你的侄儿媳妇。爷,姆,这是雅倩,是你们的儿媳妇回来看你们来啦.”然后逐一向雅倩介绍说:“这是伯爷,” 雅倩红着脸有些害羞的说:“伯爷好。” “这是爷,这是姆。” “爷,你好。姆,你好。” 秀瑛走过来,拉起雅倩的手说:“我的个赖王天,焕章吔,你好久跟姆接弄个乖个媳妇儿哟?” 焕章笑着说:“我和雅倩结婚有半年多了,一直没有来得及跟你们说,今天不就是回来跟你们说来了吗?但是我不是自作主张哈,你们把我拜托给我的恩师马明翰先生了的,人家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恩师代替你们做的主。” 秉灵说:“要得,要得,啷个都要得。弄个好的儿媳妇接回屋头来,他哥子这个主做得好哟。” 秉诚说:“你看你们两个,光晓得说话,还让人家贵客在外头站到起的。” 秀瑛拉着雅倩说:“乖乖儿媳妇嘞,快,跟姆进屋去。这个背时的焕章也是,早点带个信回来嘛,我和你爷好到河坝头去接你们唦。” 焕章说:“姆,不关事。我们是搭王金财拜兄的船回来的。” 秉灵说:“没老没少的,啥子兄呀弟的哟,那是你的老辈子,你要喊王大爷才对头。” 焕章想了想,袍哥里头的称呼跟他们是讲不清的。于是说:“好好好,王大爷就王大爷嘛。噫?我婆呢?” 秉诚说:“她老人家这些时候身体不太好,在屋头睡到的。她要晓得你回来了,还带回来弄个乖个孙媳妇的话,怕是欢喜得睡着了都要笑醒喽。” 于是,焕章拉起雅倩就去他婆的房间里头,看望龙老太太这位龙家的老天牌。 这一晚,一家人喝酒吃肉自不必说,那龙门阵摆得来鸡叫三遍了都还舍不得上床。 第二天,焕章带着雅倩来到他公龙庭树的坟前烧香磕头,祭拜这位带着龙家走出大山来到石坎場“大塆”安家立业的先人。焕章跪在龙庭树的坟前说:“公,孙儿焕章今天回来看你来啦。你老人家要我们龙家的男人都不忘家训,焕章我记到的,‘男人要有担当’。孙儿走到哪里,就把龙家的家风带到哪里,孙儿时刻以你为榜样。公啊,焕章定要做你这样的男人。”焕章说着,竟然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最后的三个响头,把地上的泥巴都磕出一个坑来。 三天后,焕章告别了家人,带着雅倩去到银沙镇看望舅舅、舅娘和兄弟焕明。江秀坤和萧荭依见焕章和雅倩来了,那个热情劲儿就不必说了。焕章见焕明长大了,还能编报纸很是高兴。然后焕章就嚷着问我那漂亮的小表妹在哪里,快出来让大表哥看一下是不是越长越好看咯。焕章一说,焕明眼睛就红了,赶紧的躲到屋头去了。江秀坤和萧荭依就把静曦去日本上大学的事向焕章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然后,萧荭依就拉着雅倩到里屋去摆女人家的龙门阵,趁此机会,江秀坤就把秉诚这次遭受危险的事情给焕章讲了。焕章沉思良久,问:“这件事是哪个干的?” 江秀坤怕焕章性急惹出事端来,就说:“好在已经过去了,但是认真说来秉诚也还是有做得不大妥当的地方。” 焕章说:“我早就跟屋头说过,跟我大爷早点接个婆娘,你看他一个人过起生活来无盐无味的,好造孽嘛,但我大爷他就是犟,他就是喜欢那个刘张氏,我们当晚辈的也不好说啥子得。不过,如果今后屋头要是再出这种事情,你一定要让焕明赶快来找我,哪能让舅舅你一个人为难操心的。”于是,焕章把焕明叫出来,跟他交代,无论屋头出了啥子事情,都要赶快到虞城去找他。然后,焕章给舅舅和焕明留了详细地址,邀一家人到虞城去做客。 小两口在舅舅家小住两日,又乘船顺水而下回到虞城,等着接他爷的甘蔗船,这可是他爷梦想了好多年的第一次生意呀。 张发芝自从发现自己的男人抽大烟,就好像看到这个家的末日要到了一样。当她听男人说他抽大烟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她开始反思自己的作为,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男人很造孽。她仔细想来,自己的男人自从由几千里路外九死一生的回来后,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爱护过他,以致他非常痛苦,非常沉沦,也非常无奈。即便是她的心头装着别的男人,但刘成器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这次的事情,说实在话真的不能全怪他。那天男人跟她说的是王老二向码头报的盘,男人无法才说是龙秉诚是牯奸她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保护她。而且,那晚上在土地庙的时候她男人在边边站起,好多回都在纠正王老二的话,给他递点子,还都是为了保护她嘛。想到这些,又看到男人因为她而苦恼,才酗酒抽大烟的,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她现在才晓得男人是弄个的喜欢她,弄个的在意她。而她,啥子都没有给过自己的男人。她此时觉得自己亏欠男人太多了。于是,她想要补回来。开始好好地照顾他,时时的关心他。她给他做他喜欢吃的饭菜,她给他洗澡擦背,她陪他说话让他高兴。总之,她希望他慢慢地戒掉大烟,慢慢地恢复身体,心情慢慢地好起来。 这天,男人的烟瘾又犯了,鼻涕眼泪清口水流了一身,难过得在地上打滚。张发芝看得眼泪花花只是流,她实在是看不过了就让男人去抽几口。男人痛苦的摇摇头。后来,她就把烟具搬过来让男人抽大烟,男人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的抓过烟棒就猛抽起来。过了好一阵子,等男人回复过来后,张发芝烧了几大桶热水提到猪圈的石板上她平时洗澡的地方,牵着男人的手把他带到石板上,替男人脱掉那身沾满眼泪鼻涕和口水的脏衣服。男人就像个小孩子一动不动,乖乖的让堂客给自己脱衣服。张发芝看到男人骨瘦如柴的身子就流泪了。然后,她浇着水给男人洗澡。男人还是不动,闭着眼睛任凭女人行动着。突然,男人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眼一看不由得呆住了,自己的堂客正在脱她自己的衣服。 男人竟然有些害羞起来,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自己堂客的身子了。男人第一次享受到了丈夫的待遇,他轻轻地浇着水,非常小心的给自己的堂客搓洗着身子,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女人会立即终止这种从没有过的浪漫和温馨。男人替女人擦干身子,女人牵着男人的手,两人走出猪圈,走过堂屋,一直走到了女人的房间里。男人好像是受到了鼓励,也好像是找回了自己,他不顾一切的有些近似疯狂的在女人身上行动着。 33:丧夫之痛之第二节(二) 刘成器直到今天才从自己的堂客哪里尝到了女人的温馨和家庭的温暖,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但是为了这种感觉的回归,他们付出了太多,也等得太久。男人禁不住伏在女人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女人不作声,只是抱着男人的头,用手轻轻地给他抹眼泪。 过来好一阵,等男人完全平静下来,女人说:“我们以后都这样,要得不?” 男人摇摇头说:“太迟了。” 女人抱紧了男人说:“不晚,我们从头来过。” 男人又一次流泪了,他抽泣着说:“二妹,太迟了。” 女人温柔地给他抹泪,不再说话了。 吃过午饭后,刘成器让女人把他的新衣服新裤子找出来穿在身上,然后让女人去打点酒割点肉回来。女人看男人心情这么好,也开心起来。女人也学着男人,换了身新衣服穿着,拎着个花布包包出门去了。傍晚时分,女人从石坎場买了东西回来了。她烧火做饭,做了几样男人以前最爱吃的菜,然后,倒上酒,陪男人喝酒吃肉。在昏暗的油灯下,女人今天打扮得特别俊俏,男人喝着酒也好像有了精神。 男人端着酒杯,看着堂客漂亮的脸庞问:“二妹,你晓不晓得今天是啥子日子?” 女人使劲儿地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晓得。” 男人有些是神秘地微笑着说:“今天是我们圆房的日子。” 女人吃惊地张大了嘴,摇着头说:“记不到了,记不到了。好多年前的事情啦,早就搞忘了哟。”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那个时候太小了,人都还没有长醒。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怕得要命,全身躬住一坨,不停地发抖,我扳都扳不开。哪晓得你后来长得弄个安逸,我要是晓得你二天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话,我那时候就不。”男人说着,竟流下泪来。他心头好痛好悔,守着弄个乖的堂客去充啥子军嘛?爷的仇没报到不说,年轻时的一个冲动,其一念之差竟成永远都无法弥合的痛。他这一生有好苦有好痛,只有他各人最清楚。 女人一面用手不停地给男人抹泪,一面安慰他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从头来过。” 男人苦笑的摇摇头说:“来不及了。”然后,他抓着女人的手,低下头竟大哭起来。 看着男人哭,女人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也陪着男人流泪。 吃完饭,女人让男人进屋去歇着,自己抹桌扫地收拾碗筷,然后就到厨房忙活去了。好一阵子,女人忙活完后,知道男人多喝了酒,就端了一木盆的热水进屋,去给男人洗脸洗脚。女人进屋后猛地看见男人侧卧在地上,只见他口鼻来血,全身不住地抽搐,嘴里还不停地吐着白沫。女人吓得放下木盆,抱起男人的头问:“七哥,你怎么啦?” “七哥”,是女人小时候对刘成器的称呼。原本是她的公婆要让她叫“器哥”,但当时她才几岁发音不准确,而四川话的发音“器”和“七”差不多,就遭她叫成了“七哥”。“七哥”就“七哥”吧,她公婆后来也就随她弄个喊了。 听见堂客叫他“七哥”,男人使劲儿的睁开眼,因为这么亲昵的称呼他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男人抬起手替女人抹着眼泪,说:“二妹,七哥要走啦。你二天各人要好好照顾各人。” 女人急切地问:“七哥,你究竟咋个了嘛?” 男人说:“我,我,把剩下的大烟都吞了。” 女人吓得大哭起来,说:“七哥,你啷个要弄个样子做嘛?” 男人苍白的脸上流下泪来,说:“我也不想死呀!我死了你啷个办嘛。但是,我的烟瘾肯定是戒不脱了,我要不死,地都要遭我卖完;我不死,房子都要遭我买毬了;我不死,你都要遭我拖死的。” 女人说:“卖完就卖完,二妹陪你要饭就是了,但是你不该弄个做呀。呜--,呜--。” 男人说:“我是想好了的,我给你留了几块好地没舍得卖,够你过生活了。你像今天弄个对我,我死了也高兴。龙秉诚是条汉子,你就和他好好过日子吧,弄个我死了也放心了。”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吐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说:“我,的枕头,下头有,东西,等哈儿,给叔公,看。快,快去,喊,叔,公。” 女人应答说:“七哥,你等到哈,我马上就回来。”女人轻轻地把男人放下,就向祠堂跑去。 女人带着刘家祠堂的族长刘全翁老先生回到家时,刘成器早已落了气。女人扑在男人身上大哭起来。 刘全翁老先生看到此情景,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对女人说:“先不忙到哭,赶快去请甲长,这是要验尸的。” 女人抽泣着说:“要得。”她突然想起男人刚才说的话,于是说:“叔公,七哥刚才跟我说,他的枕头下头有东西,说等你老人家来了就拿给你看。”女人说着就从枕头下头摸出一张纸来交给刘全翁。 刘全翁看了纸上写的字说:“这就是了。” 女人不识字,问:“叔公,我男人写了些啥子?” 刘全翁说:“这张条子他是早先就写好了的了。我念给你听嘛,‘我刘成器因熬不过大烟之毒,自己吞大烟而亡,与他人无关。’你看嘛,这上头还有他的手印。” 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宁死都为自己想得弄个周全,想到自己过去是那个样的对待他,不由得捶足顿胸大哭不止。 34:丧夫之痛之第三节(一) 焕章自家里经银沙镇回到虞城后,又有范汉江再摆酒席给自己的爱婿接风。范汉江邀请杜德胜和马明翰作陪。在开席之前,见一军官大步流星而至,范汉江与杜、马三人急忙上前相迎,并与其互丢拐子。焕章想,未必这军官也在袍?焕章正想着,范汉江引那军官来到焕章跟前向二人彼此介绍说:“薛兄,这就是爱婿龙焕章。焕章,这位是天宫山富贵堂堂主、川军刘湘部独立旅薛廷玉旅长。” 焕章忙与薛廷玉互丢拐子,焕章称“薛拜兄好!”。薛廷玉说:“龙拜弟好!” 范汉江说声“请”,众人入内就席坐定。范汉江对焕章说:“焕章啊,你这次能平安脱险而回,全赖薛旅长下的‘枪下留人,将龙焕章押回虞城候审’的手谕,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咯。” 焕章起身感谢说:“多谢薛拜兄救命之恩。若非薛拜兄手谕及你手下各位拜弟的搭救,焕章的命早已休也。”于是,焕章就向众人讲诉了陆少川的行刑队众哥弟“袍哥哥弟不杀袍哥哥弟”的事。听得在座的各位心惊肉跳。 马明翰说:“好险好险,简直惊心动魄。” 范汉江说:“贤婿你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若不是行刑队哥弟们出手相救,就是有千军万马想要救你怕是都来不及了。” 杜德胜说:“焕章老弟的奇特经历,说明了我们袍哥哥弟是如何讲义气的。也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传奇人物。” 这时,薛廷玉说话了。他说:“那些行刑队的哥弟们,既是我的部下,也是敝码头的拜兄拜弟。说到焕章兄弟的传奇之事,现在早已传遍巴蜀,名扬川中了。” 众皆惊愕,不由得“哦!”了一声。 范汉江问:“当真?!” 薛廷玉说:“我未必跟你们‘算坛子’(开玩笑)吗?不光如此,那些好事的说书人没有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把我们龙老弟的经历编成了故事。昨天,我有位朋友跟我说,他在来虞城之前在成都茶馆里头就听过讲龙老弟的评书。说是都有啥子‘拳打尤三虎’,‘独闯青龙山’,‘石宝寨遇险’,‘千里护佳人’,‘飞龙场重生’等等。说是那些吃茶的人听得津津有味的,每天多早就到茶馆里头去候到听讲。” 杜德胜说:“我们龙贤弟本人就在这里,听那些说书人说不如听我们龙贤弟摆。” 马明翰说:“那不能比,还是说书人讲起好听些。他是把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不方的方点不圆的圆点,有的再夸张点,没有的再加些点,一点一点的加在一起,就不是多点把点,咋个会不好听嘛。如果让我们焕章讲,充其量就是一本《三国志》。但是如果让那些说书的讲,那就成了一本《三国演义》了。”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大家吃肉喝酒推杯换盏,敬酒的辞酒的,谢恩的自谦的,三家码头六位大爷聚在一起,一时间好不热闹,各自尽兴而归。 焕章回虞城不多久,他爷龙秉灵的甘蔗船就到了。早有曾氏兄弟在码头等候,从下船过秤,转运入厂,一切程序焕章都已安排妥当,又有曾氏兄弟得力运作,不几日,秉灵的货款就如数到位。看着一张张银票,秉灵细细算过,发现除去本钱还有相当的赢赚,秉灵自然是喜不自禁。见爷是头一回到虞城,焕章无论如何都要让秉灵多住些时日。秉灵见雅倩已身怀六甲,亟待分娩,故而不想让焕章分心,他就在曾小兵的带引下在虞城四处游玩一些时日后,正赶上王金财的船再来虞城,于是秉灵就上了回家的船。临走时,秉灵再三嘱咐,待雅倩生产后,定将喜讯及时报家,好让全家人高兴,因为这可是龙家来石坎場“大塆”落脚后的头一个第四代子孙。 半个月后,雅倩顺产一男孩儿,因其哭声洪亮,故得小名“洪儿”。“洪儿”的大名还是由焕章的恩师马明翰取的,马明翰为“洪儿”取大名为“龙翔云”。意即似真龙一般直冲霄汉,前程无可限量。“洪儿”果如其名一般,若干年后,龙翔云真个就成了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那已是后话了。已经当了父亲的龙焕章,此时很为自己有了与雅倩爱情的结晶而颇感自豪。小两口整日的围着“洪儿”转,乐得好像忘了时光的存在。 “洪儿”的出生也以让范汉江高兴坏了,这毕竟是范家的长外孙呀。所以,不是范汉江过来看母子,就是雅倩带着“洪儿”回娘家去拜望范汉江,“洪儿”的出生给大家都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这范汉江在虞城乃至长江上游一带,其势力范围可上至泸州,下到宜昌,沿江各码头都要给他面子。因此,范汉江的定华山保国堂不仅像其他袍哥码头一样,设赌场餐厅,开茶馆旅店,暗有烟馆若干外,还做着镖局“保商”的营生。其时的四川,由于各袍哥组织渗透着各城镇社会的各行各业,更有土匪抢劫猖獗,但凡入川行商者担着的风险极大。不少人在这富饶的膏腴之地行商,要么半道遭劫,要么命归“棒老二”刀下。因此,大都要么出钱请人保护,要么合伙出高价请军阀为其保商。这范汉江既有军界背景,又因码头势大与各地浑水、清水袍哥都有交往,而少数不在袍的土匪中小股的吃不动大股的又有忌惮,所以各地歪的正的清的浑的都要给范汉江一些面子。这“保商”一行,使范汉江的保国堂既大把收钱,又威名远播。一旦有多位外地或本地的商人结成商帮,而向保国堂码头求保,范汉江定先派本码头红旗五哥打前站,向所要经过的沿途袍哥码头“递片子”、“拿言语”、“打响片”,一切都弄归一了,然后保商行动才开始。然而,就有一地一人就从不给范汉江面子,保国堂保护的商帮就多次遭抢,其保商行动也就多次半途夭折,让范汉江吃尽了苦头。此地就是飞龙场,此人就是人称“天棒”的青龙山白虎堂堂主李天麟。 这李天麟混迹袍界后,得出一个结论,乱世之中当以乱就乱大家乱。你要不守规矩,老子跟你就不成方圆;你要乱劈材,老子就乱毬来。他认为,你莫得点真纲哪个认你?你莫得点硬火哪个怕你?说得好大家都“依教”,说得不好大家都不“认黄”。所以,江湖人称“天棒”。但天有天的脾气,棒有棒的性格。他要是不认的人和事,你就是天王老子他都不认,大不了砍脱脑壳碗大个疤,下油锅脱一身皮。而他要是认可的人和事,那他绝对的是皈依伏法,认黄认教的,所谓‘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而到目前为止,能让李天麟发自内心里认可的人就只有他的结拜兄弟龙焕章,他就是对龙焕章低调自谦的性格和侠肝义胆的为人极为佩服和推崇,他就是要吃龙焕章这副药。莫法! 而这范汉江一直就摸不准李天麟的水性,他保国堂保的商帮若从飞龙场过境,只要言语没有拿顺,要么拿钱消灾,要么绕道,否则没有人敢保险。这李天麟这不光是与范汉江作对,其他人的命运也都差不多。其实,范汉江就是不晓得李天麟不吃他过分张扬的那一套。李天麟认为你保国堂在虞城那一方目中无人、称王称霸我管不着,但你到了川西坝儿,那就是龙游浅滩、虎落平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以码头对码头来找我,大家以袍待袍好说好说,胸脯拍得梆梆响,一口一个放心放心,二口一个“莫来头”(没有关系)。但是,等你码头的红旗五哥一走,你娃娃的茶都还没有凉,人家就把脑壳用黑布一蒙起,鬼大爷晓得他是袍是匪?依范汉江的脾气如要硬踩,你能带好多人马去嘛?一个外乡人在当地莫得帮手地势又不熟悉,青龙山地势险要,一个伏击几价钱就会打得你屁滚尿流的。让军队围剿,那是别个刘文辉的地盘,你的结拜弟兄唐海臣在军中的势力又递不拢,上回陆少川不就因龙焕章事件想剿了青龙山,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就遭刘文辉的手下张营长把他打跑了唦。范汉江为个青龙山既扫了面子,又伤透了脑筋。但是,最近范汉江高兴惨了,他的爱婿飞龙场遇险,差点丢命不归,听说是青龙山白虎堂的李天麟舍命相救,他觉得自己的爱婿龙焕章定与李天麟有着不浅的交情。于是,范汉江就想借“洪儿”出生之喜,摆平爱婿龙焕章,再让龙焕章摆平李天麟。这也就是范汉江三天两头去龙焕章家看“洪儿”的另一个深层原因所在。 34:丧夫之痛之第三节(二) 这天,正值“洪儿”百日之喜,焕章摆设酒席庆贺,杜德胜、马明翰、范汉江等尽皆前来。不想开席之前范汉江竟还请得自己结拜兄弟唐海臣捧场,连独立旅旅长薛廷玉竟也到场贺喜。这样一来,“洪儿”百日宴不光排场大而且规格也高。依雅倩的本意是至亲之人热闹一下即可,没想到却来了这么多的头面人物,不觉大喜过望,可为赚足了面子。 焕章与唐海臣在叔岳丈范汉江家里多次会过,也算很熟悉的人了。而这薛廷玉则对焕章有过救命之恩,虽然在范汉江为其接风压惊的酒宴上焕章与薛廷玉有过接触。但谁也不知道,这焕章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在范汉江的酒宴过后,焕章曾多次单独前往薛廷玉公馆,不仅再三致谢还大礼奉送。在与焕章的接触中,薛廷玉竟然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薛廷玉觉得龙焕章不仅英气逼人,而且确有与人不同之处。他虽然在袍界乃至川中江湖上大有名气,甚至被人编成故事以评书形式传扬,但综观其人仍低调自谦待人极为真诚,既无趋炎附势之态亦无孤芳自傲之举。薛廷玉于是多次劝焕章从军给自己当个助手,或改换门庭重投他天宫山富贵堂门下嗨大爷。但薛廷玉之邀都被焕章以拖家带小之人不便从军、以关公为模难以背弃旧主而婉言谢绝,颇让薛廷玉有些扼腕叹息。 “洪儿”百日宴毕,待众人陆续散去后,焕章陪范汉江到客厅茶叙。摆谈之间,范汉江突然问焕章上次飞龙场之事。范汉江问:“焕章呀,你上次飞龙场获救,除了薛旅长及其部下救过你外,听说青龙山的李天麟还对你冒死相救?” 焕章点着头说:“对头。要不,结果难以预料。” 范汉江说:“李天麟为啥子要冒死救你?听说这个人的脑壳不好剃哟。” 焕章笑着说:“哦。其实外头的人都不晓得,我与李天麟大哥是金兰之交,我们是磕过头的结拜弟兄。” 范汉江有些吃惊地:“啊?原来是弄个的唢。你以前咋个不早说呢?” 焕章说:“你也晓得我这个人,很多事情如果没有涉及到我就懒得讲。再说,你也没有问过我唦。” 范汉江笑着说:“那倒是。我这里有点事情与李天麟有点关系,你看能不能从中作下子工作,我倒是想和这个李天麟交个朋友。”然后,范汉江就把自己与李天麟生意上的恩恩怨怨给焕章摆了。 焕章说:“若是这样,可能最好是你能够与他当面说一下子,恐怕效果会好些。其实我也一直想报一下子他的救命之恩。弄个嘛,下个月我过生,我就请他来虞城作客,如果他来了,你和他就肯定是要见面的,到时候你跟他当面说,我在旁边敲边鼓,看看结果如何再说。你看要得不?” 范汉江高兴地说:“要得要得,你像弄个说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焕章就给李天麟写了一封信,邀他下月初十来虞城喝他的生期酒。焕章在信中再三表示,让李天麟来虞城不要有啥子顾虑,他来虞城的安全问题由他负责。然后叫曾大兵火速送去青龙山。几天后曾大兵回来向焕章报盘子,说李天麟大哥说了两口话,说如果到时候他来得倒他自然会来,如果到时候没有到也不要怪他。 初十这天,龙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焕章一改往常去饭店设宴的习惯,请了厨师在自己院坝里摆设酒席,来的客人真不少,但惟独缺了李天麟。范汉江本来兴致极高,他想着能在焕章酒席上见到李天麟,然后与他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如再有焕章助阵,应该拿下李天麟的。然而,他是起兴而来败兴而归,李天麟没有来。时近半夜,宾客陆续散去,当焕章出门抱拳作揖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转身欲回时,一个头戴斗笠衣着破旧的人突然窜至焕章身后,压低声音说:“龙贤弟寿星在上,受愚兄一拜。”说着,弯腰弓腿向焕章丢拐子。 焕章一听此人之声就知是谁到了,赶忙转身一把将来人扶起,高兴地喊道:“兄长此时才来,你要急死兄弟我哟。”于是挽着来人的手臂,将其本人及随行众人领进院内,并向里大喊:“雅倩,快来拜见李天麟大哥。”同时,安排厨房在客厅再摆酒席给李天麟接风。 雅倩出来拜见过李天麟,然后将早已睡熟的“洪儿”抱出来让李天麟一看。李天麟让随行将给焕章及“洪儿”的寿礼献上后,然后与焕章共同入席。席间,李天麟告诉焕章他早已到达虞城,但当时龙家人多眼杂,他不便露面,其原因是虞城被他得罪的人不少,仇家并非个别,如被官府拿住他命休也,故而小心谨慎为好。焕章讲‘小心驶得万年船’没错,但既然已到我家就保你无忧。于是,与李天麟及随行人众开怀痛饮,及至一酒方休。 35:惊天大阴谋之第一节(一) 静曦自上次学校班会以后,就与岸田柳惠交上了朋友。由于静曦有点讨厌浜口弘毅,就与柳惠上上下下形影不离,以图躲开浜口弘毅,因此她们可谓上一路下一路。当她与柳惠很熟悉以后,她就把自己既讨厌又害怕浜口弘毅老是缠着她的事告诉了柳惠,柳惠就很仗义的对她说不用怕,我会帮你的哟。到了周日,柳惠就带着这个长得很漂亮的中国女孩子去东京好玩的地方玩耍。 这个周日,柳惠带静曦去到有着“史迹和文化财富的宝库”之称的上野公园玩耍。看着满目的美景,两个女孩儿好开心。女孩子一旦处好了就会无话不说,于是,她们自然就说到了男女关系的问题。柳惠问静曦说:“江静曦同学,你有男朋友吗?你要老实告诉我哟。” 静曦就有些脸红的说:“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我的男朋友?” 柳惠说:“那你说给我听听,他是谁?” 静曦就好像很幸福的样子,充满着回忆和期待的说:“他是我的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依赖他,也很爱他。” 柳惠就问:“表哥是个什么?” 静曦说:“哦,他是我父亲的妹妹的儿子,就是表哥。” 柳惠就说:“父亲的妹妹的儿子和你不行的。” 静曦就有些不高兴了,问:“为什么不行?” 柳惠说:“我们都是医科学校的学生,我们都要讲医学科学的。父亲妹妹的儿子和你血缘关系太近,对后代不好的。” 静曦就笑起来了,说:“哦,就这个呀?没有关系,我们这代人幸福就行了,我们的后代在哪儿还都不知道,离我们太远了。如果我与我的表哥相爱对后代不好,那我们今后就不要后代不就行了吗?” 柳惠说:“这样啊,那就没有问题啦。” 静曦问:“柳惠,那你有男朋友吗?” 柳惠说:“我有男朋友呀,不过他在我的理想中。” 静曦说:“理想中的男朋友,很浪漫的。他是谁呀?” 柳惠想了想说:“他是我的哥哥。” 静曦听后大笑起来,说:“你说什么呀?你的男朋友是你哥哥?” 柳惠很认真地说:“对呀,是我哥哥。” 静曦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她说:“柳惠,你是怎么啦?刚才我说我的男朋友是我的表哥,你说不行,我们血缘太近。” 柳惠说:“没错,是这样的,” 静曦说:“那你现在告诉我说你的男朋友是你的哥哥,这血缘不是更近了吗?” 柳惠这才弄明白静曦的意思,她说:“我是说,我心中理想的男朋友应该是我哥哥那样的。” 静曦奇怪的问:“为什么?” 柳惠说:“因为我哥哥很出色,很优秀,我很爱她他呀。我希望我以后的男朋友就是我哥哥这样的。这就是我理想中的男朋友。” 静曦这才弄明白。她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以你哥哥为标准找男朋友,对吗?” 柳惠冲着静曦的耳朵大声说:“对啦。”然后,两人就大笑起来。直到傍晚,两人才游兴未尽的往回赶。 看见静曦回到家里,外公才松了一口气,说:“你这孩子,玩得这么晚,我可担心着呢。” 静曦抱着外公的胳臂说:“外公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下次一定注意,天黑前回家。”抱胳臂这是静曦的习惯动作,她从小就喜欢抱焕明的胳臂。不知怎的,是因为今天和柳惠说到了男女爱情问题,还是刚才对外公报胳臂的习惯动作让静曦猛地想起了她的焕明哥哥,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疼,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看静曦突然这样,一下子眼圈都红了,把外公吓着了。外公说:“静曦,刚才外公没有批评你,外公是提醒你呢。” 静曦看外公误会了,就说:“外公,不是的,是我自己心里难受。” 外公说:“静曦呀,是想家了吧?没关系,外公这里有一副药,你只要一看,保准就好。” 静曦假装伤感的说:“外公啊,哪有什么药可以治想家的病呀?再说,这药也只能吃,光看看怎么治病呀?” 外公很神秘的从衣兜里摸出一封信来在静曦眼前一晃,说:“这副药,可不可以治你想家的病呀?” 静曦看见外公手里的信,眼睛一亮说:“外公,快把信给我,这副药太能治想家的病了。”静曦一把从外公手里抓过信就往自己的卧室里跑。 外公冲着她的背影喊:“静曦,该吃饭了。” 静曦头也不回地说:“外公,你自己先吃吧,我不饿。” 外公笑着摇摇头说:“这丫头,想家都快想疯了。” 静曦在卧室里面把焕明的信一连看了几遍。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把信纸贴着发烫的脸颊,然后多次亲吻它。这几张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辗转数月才从故乡来到这陌生地方的信纸,它和静曦的命运何等的相似。不同的是,这封信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静曦的归宿在哪儿呢? 第二天,当柳惠在学校里看到静曦时,她吃惊地问:“你昨晚怎么啦?瞧你的眼睛,好肿的。” 静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柳惠又问:“是不是想你的那个表哥了?” 静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柳惠突然说:“下了学,去我家吧,好吗?” 静曦吃惊的看着柳惠。柳惠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寂寞,去别人家里坐坐,也许会找到家的感觉哦。嗯?”见静曦有些犹豫,柳惠又说:“我家里没有什么人在家。我父亲在文部省上班平时工作很忙的,很晚才会回家。我哥哥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平时也不常回家来。家里很多时候都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我母亲很好的。去我家吧,好吗?” 见静曦终于点了点头,柳惠高兴的笑了。 柳惠的家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院子里种了几株樱花,静曦进门时那花还没有开呢。静曦正在观赏樱花树,柳惠带着她的母亲来到了静曦跟前。柳惠的母亲很和蔼,一再说欢迎静曦的到来,让静曦觉得自己好像是位贵客似的。对于在柳惠家里受到的礼遇静曦很感慨,这么个高官显贵的家庭,一点架子都没有,这样就缩短了她和柳惠家的距离。然后,柳惠就拉着静曦的手去参观自己的卧室。在柳惠的卧室里,静曦吃惊地看见一张小小的桌子上居然摆放着一把古琴。看见静曦惊讶地表情,柳惠说这把古琴是从中国带回来的,她说她们家的人都很喜欢中国文化,尤其是她的父亲,可以说是个中国通。柳惠还告诉静曦她从小的时候,家里就给她请了一位中国的老师给她教授弹奏古琴,现在好些年没有摸过它了,手都有些生了。于是,柳惠就坐在琴桌前弹奏起来。一曲《高山流水》让静曦听得如痴如醉。柳惠弹奏完毕,琴音刚落,几声掌声从房间的门口传来,然后是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在说:“我们岸田家族的音乐家又在重温功课啦。” 静曦还没回归神来,柳惠嘴里叫着:“哥哥!”然后就像一只小鸟,猛地一下扑进说话男人的怀里。 静曦不觉扭头一望,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站在柳惠卧室的门口。当四目相碰时,两人竟然都有些吃惊。静曦感到很惊奇,怪不得柳惠这么喜欢他的哥哥并以他为标准找男朋友,原来柳惠的哥哥不仅人长得很英俊,而且身上透着一种儒雅和高贵,这种气质不是装出来的,是多年的修养和血管里流淌着的,至少静曦来日本这么久了还是见到第一个。而令柳惠哥哥吃惊地是,这个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一汪清泉似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清纯无邪,通身的气质里透着一种难得的淳朴和略略的野性,这在司空见惯的装腔作势和极力粉饰的日本姑娘中从未见过。两个陌生人原本只是一瞥间,竟然都脸红起来。静曦赶紧的回过头来,极力的平息着有些紧张的心情。 35:惊天大阴谋之第一节(二) 柳惠并没有察觉出哥哥和静曦脸上的表情。她放开哥哥向静曦介绍说:“江静曦同学,这就是我哥哥岸田荣作。” 静曦不敢再看柳惠的哥哥,起身向其鞠躬说:“你好,请多多关照。” 柳惠指着静曦说:“哥哥,这是我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江静曦同学。” 自刚才见到静曦的那一瞬,岸田荣作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静曦。他观看着沉思着竟然有些失礼的忘了回话。柳惠碰了哥哥一下提醒他说:“哥哥你怎么啦?江静曦同学在向你问好呢。” 岸田荣作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走神了。你好,静曦,欢迎你,”他有意的省略的静曦的姓和同学的称谓,直呼其名想显得亲切一些。这让静曦大感意外,脸通的一下红了起来,这种称呼以前只属于她的焕明哥哥。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称呼确实有些失礼,要是换了别人静曦肯定会很生气,但这次她非得没生气反而觉得确有些亲切感,这让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静曦觉得再待下去会很尴尬,于是,急忙告辞。柳惠一再留她再玩一会儿。但静曦仍坚持说太晚了回去外公会担心的,说完,不管柳惠等人有什么反应,逃也似的跑走了。等静曦走后,柳惠就娇嗔地对哥哥说,你回来也不出个声,看把我的朋友都吓跑了。岸田荣作没有做声,只是沉思着,回味刚才出现的情形。柳惠见哥哥不做声觉得很奇怪,她很少见哥哥这样,于是问他:“哥哥,你怎么啦?你在想什么?” 荣作说:“没想什么。我只是好奇,这个女孩儿好像与众不同,有些奇怪。” 柳惠说:“她好像是有一些与众不同,但我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奇怪的。那你认为她是哪儿让人觉得奇怪呢?” 荣作说:“这个我也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柳惠说:“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她是中国女孩,就觉得她与日本女孩不同,你就产生了觉得奇怪的感觉,对不对?” 荣作说:“也许是吧。哦,妹妹,你还会邀请她到家里来作客吗?” 柳惠说:“当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荣作说:“那如果你下一次再邀请她到家里来玩时,能够先通知我一声吗?” 柳惠说:“为什么?难道你还想把她吓跑呀?” 荣作说:“不是,我只是想和她聊聊,了解一些关于中国的事情。” 柳惠说:“那好哇,谁让你是我哥哥呢。”柳惠说着,拉起哥哥的手说:“岸田荣作同学,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妈妈了呀?” 荣作说:“走吧。”然后,他就扶着妹妹的肩膀,两兄妹亲密地走出了柳惠的房间。 然而,自从那次在柳惠家里邂逅岸田荣作以后,无论柳惠怎么热情的邀请,静曦都会以各种理由婉拒再去柳惠的家里作客。 半个月后的一天,柳惠和静曦放学后一起从学校里出来,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柳惠突然看见哥哥戴了个鸭舌帽在校门外站着。荣作好像怕被人认出来似的,有意把帽檐压得很低,但柳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柳惠挥着手喊着:“哥哥。” 荣作听见喊声就赶紧的过来了,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静曦看。静曦埋着头或眼望他方,装着很不在意他的存在的样子。柳惠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荣作说:“我今天放学早一些,就顺便来接你们了。”他有意把“你们”说得重一些。 柳惠高兴的说:“哥哥,你们帝国政法大学的学生是很少走这个门的,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乖了,让妹妹好感动的。”说着,她一只手挽着哥哥的胳膊,另一只手挽着静曦的胳臂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静曦转过身对柳惠说:“柳惠,对不起,你们兄妹慢慢走吧,我有点事就一个人先走了。”说完,转身快步朝前走去。但她没走几步,浜口弘毅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紧靠着静曦要送她。静曦停下脚步对他说:“对不起,浜口弘毅同学,我想自己一个人走。”但浜口弘毅就是始终不离左右地跟着静曦,就像一块牛皮膏药粘上了就甩不掉了。 静曦有些愤怒了,猛地转过身说:“浜口弘毅同学,请你离我远一点,我想自己一个人走。” 浜口弘毅说:“我是离你很远的,你看这怎么也有十多厘米吧?” 柳惠看见了前面的情况就对哥哥说:“这个浜口太无礼了。”荣作本来是想要跟上去送静曦的,但又怕她会不高兴也就止步了,现在看见浜口弘毅在无礼的纠缠静曦,就赶过去了。 荣作在浜口弘毅肩上拍了几下,浜口弘毅扭头一看,说:“岸田荣作,你怎么在这儿呀,你们法政大学的学生怎么走到我们医科大学来了?” 女生们听到岸田荣作的名字,一下子就涌过来了。女生们就嚷开了:“这真是岸田荣作吔。” “哦,好帅哟。” “岸田荣作,我爱你。” “岸田荣作,给我签个名好吗?” 静曦趁女生们把岸田荣作和浜口弘毅围在里面的机会,从人群中挤出来赶紧地走掉了。 36:惊天大阴谋之第二节(一) 自从秉灵押送甘蔗去虞城后,秀瑛的担心一天比一天重。也不知他找到焕章没有?甘蔗卖掉了吗?究竟哪天能回来?秀瑛这女人,就是个操心的命。她不光操心自己的丈夫,还操心大哥和自己的婆婆。 大哥秉诚自上次银沙镇惊魂三日后,他的婚事就拖下来了。本来按龙家的条件,秉诚虽然已年过四十再找个青头姑娘也不是啥子难事。但银沙镇之事已使秉诚的声誉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说是他与刘张氏那个寡妇扯不清,有说是他牯奸刘张氏,有说是他与刘张氏私通,反正无论是牯奸也罢私通也罢都是很不好的名声。因此,哪家的姑娘还敢嫁给你这种人当堂客。秀瑛拜托“斑竹林”的王三娘说了好多家的媒,都干不起,人家一听到龙秉诚的名字就摆手甩脑壳,一连串的“算了算了算了”,几价钱就把人家王三娘给打发出来了。后来,整得王三娘都甩脑壳,跟秀瑛说,莫法,没得人愿意。后来那王三娘像淘金子弄个找到了一家姓金的寡妇,倒是比秉诚小十好几岁,但是人家带了三个娃儿,大的十来岁,小的刚刚断奶。说她男人开山放炮炸石头的时候遭炸死了,也就是上半年的事。经王三娘三寸不烂之舌的说合,那金寡妇居然同意了。王三娘跟人家说,女人嫁男人也就是求个生活。人家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何况龙家现在好得很哟,两个壮劳力四个嘴巴吃饭,还在做生意,你要是嫁过去那硬是安逸得扳。外头的人说人家龙秉诚和哪个寡妇两个好,他是个男人,身体又好又莫得堂客,找个婆娘欢喜一下有啥子嘛。那些有钱人家三妻四妾的,多个女人又有啥子嘛,只要你各人的肚儿整饱了,娃娃跟你养大了,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还图啥子呢?这金寡妇经不住王三娘的劝说,也就同意了。于是,就等选日子娶过门了。秀瑛这个兄弟媳妇当的,那硬是没得话说。 说秀瑛操心婆婆,那是一点不假。龙老太太这半把年身体就差了,又咳又喘,秀瑛精心照顾自不必说,但请太医都看好几回了,病情就是不见好。急得秀瑛催秉诚用滑竿把她抬到银沙镇去,找自己的嫂嫂萧荭依给治一下。哪晓得龙老太太就是不同意,她不相信萧荭依的西医治疗。她说我这弄个大一包的草草药熬了几大碗吃了都整不住,她那弄个小的几片白煞煞的药就能把人的病医好了,鬼大爷才相信。她说她就只是信食中药,不去相信他们舅娘的那个西药。所以,她老人家死个舅子都不去银沙镇找萧荭依治病。她是老天牌,秉诚和秀瑛也只有干着急,莫法。 这天傍晚的时候,老太太又咳得有点厉害了,秉灵去虞城做生意还没有回来,秀瑛只好有催秉诚去石坎場请王太医。秉诚哪敢怠慢,扯起脚杆就开跑。到了石坎場,王太医听说后就对秉诚说,你姆的病我晓得,我这里先给你开两服药,你抓回去先熬来吃倒,若松了就好了,若不松你再来找我。秉诚抓好药就往回赶,走到半路的时候猛地听到黑夜中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喊他。一听这声音,秉诚就僵在那儿了,还没等他转过身来,女人肉唧唧的身子就把他抱住了。女人这一抱,就把秉诚的魂给抱脱了。女人紧贴着秉诚的后背,哭着说:“我找了你好久了,白天晚上的就在这周围转,今天终于等到你了。” 秉诚都是从鬼门关里头走过一回的人了,对与刘张氏的关系真的是心有余悸。再加上这段时间忙着帮秉灵收甘蔗,又操心他姆的病,倒是真的把女人忘得干干净净的。今天突然被女人抱到,他好像又找回了点感觉。他轻轻地扳开女人的手,转过身来问她说:“你找我,干啥子?” 女人又扑上来抱住他,好像怕他跑掉了样。女人的眼泪打湿了秉诚的胸膛。过了一会儿,女人好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说:“我男人,上个月就死了。” 秉诚一听吃了一惊,问:“咋个会呢?” 女人说:“他抽上了大烟戒不脱,他很痛苦,就各人吞鸦片,死了。”女人说着,禁不住又“嘤嘤”地哭起来。 秉诚说:“哦。我这些天忙到帮我兄弟收甘蔗,没有听人说过。那你,现在,一个人过?” 女人说:“我过不下去了。我男人就死在我的房间头,每天晚上我都看到他来找我,我一个人住在里头怕得要命。每次我回去的时候,就觉得像是走进坟墓一样。要不想到要找到你,我都不晓得啷个活得得到今天哟。呜--呜--” 秉诚说:“你,找我,找我,我……” 女人说:“秉诚哥,我想问一下你,你还要不要我?” 秉诚有些为难地说:“我,我,我也不晓得。” 女人说:“秉诚哥,如果你不要我,就没得人会要我了。外面的人都说,我跟你私通,差点把你害死了,又说我把我男人克了两回终于把他克死了。别个不晓得你应该晓得是啷个回事唦?如果你不要我,那我还活到有啥子意思嘛,今天晚上,你就是我在这世上见的最后一个人。”女人说着,转身哭着就要跑开。 秉诚一把死死地抱住她,说:“发芝,你千万莫干傻事哟。你刚才说的事,你让我回去想一下要的不。” 女人转过身来问他说:“弄个说,你,你还要我?” 秉诚说:“我们两个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这辈子如果过不好,你以为我就会过的好吗?但是,有些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样简单,你给我点时间要的不?” 女人又抱住了秉诚,说:“我就晓得你龙秉诚是个有情有义有良心的男人。我没有看错你,我等到你。但是你搞快点要不要得,在那个屋头我一天都不想住下去了。要不然,我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秉诚说:“我晓得,我晓得。”秉诚说完,把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秉诚回到家后,就来找秀瑛。秉诚试探地对秀瑛说:“秀瑛,我听说刘张氏的男人上个月死了。”停了停,秉诚又强调说:“这回,是真的死了。” 秀瑛其实早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秉诚。现在大哥突然提起此事,秀瑛不晓得他是咋个在想,因此就不痛不痒地回答说:“哦。”就没有下文了。 秉诚见秀瑛对这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不晓得该咋个说下面的话。隔了一会儿,秉诚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说:“那刘张氏一个人过得很造孽。我想……” 秀瑛说:“大哥,你都是马上要接媳妇的人了,你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嘛。” 秉诚说:“我本来是想不再想了,但是,姆要我接的那个金寡妇,我的心头不太安逸。” 秀瑛说:“你不太安逸,这个我晓得。但是大哥,这门亲事人家王三娘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下来的,总不能够说不安逸就不安逸了唦,你说是不是?” 秉诚说:“我说不安逸是有原因的哟。这金寡妇各人嫁过来就算了嘛,还要带三个娃儿过来,这肯定不安逸。” 秀瑛耐心地说:“大哥,这个金寡妇人家才二十几岁,小你十好几岁哟。再说,带娃儿过来有啥子不好嘛,你一结婚就当三个娃儿的老汉儿,捡弄个大的帊和(便宜)哪点要不得呢?” 秉诚有些耍浑了说:“跟三个娃儿当老汉儿?那些娃儿又不是我亲生的,我当的还不是个野老汉儿。” 秀瑛说:“他们不是你亲生的嘛但他们是人家金寡妇亲生的唦。你总不能说只把金寡妇接过来,把人家那三个娃儿拿来甩了唦?” 秉诚就浑起说:“不管啷个说,反正不安逸。” 秀瑛就有点不耐烦了,说:“大哥你今天晚上说齐天说齐地,你究竟要说啥子?” 秉诚也有些不管不顾了,说:“我就是想,把金寡妇这门亲退了。” 36:惊天大阴谋之第二节(二) 秀瑛着急地说:“退了?大哥,你才说得轻巧呢。先不说这门亲事费了好多力,就算把亲退了,那大哥吔,你未必这辈子真的要打光棍呀?” 秉诚说:“那刘张氏不是死了男人吗?她还不是个寡妇?” 秀瑛说:“我就晓得大哥你对那个刘张氏还没有死心。但是,那个女人差点把你都整死了哇。上次,要不是秉灵连夜赶到镇上去找我哥出面往死里头帮你,大哥你恐怕早就遭那刘张氏整死喽。” 秉诚说:“这个,我自然晓得。但是,有件事你们都不晓得,那晚上要整死我的是她男人,而恰恰正是刘张氏救了我的命。” 秀瑛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秉诚说:“真的。”然后就把那晚上在土地堂里,刘张氏如何咬死了王老二要牯奸她后才救了他一命的事,原原本本的向秀瑛讲了。最后说:“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秀坤大哥。” 秀瑛听说后就软了下来,叹口气说:“要说呢,那刘张氏还真是个造孽的女人。那大哥,你又想咋个弄呢?” 秉诚一听秀瑛这样说就觉得有希望了,就说:“我是想把金寡妇的婚退了,再把刘张氏重新接过来。” 秀瑛就说:“唉,大哥,反正接堂客是你各人的事,当妹子的只是想帮你早点接个堂客,让大哥你生活过得好些。” 秉诚说:“我晓得秀瑛妹子对我好,这些年都是你在为我的事情操了不少的心,当哥的心头明白得很。” 秀瑛说:“大哥我们本是一家人,弄个说就见外了。你要娶刘张氏别的都好说,就是姆这一关不大好过。” 秉诚说:“所以唦,当哥的就来求你了嘛,求你去跟姆说一下,让她老人家改主意。” 秀瑛就笑着说:“大哥你太高看我了,我各人有几排水我还晓不得呀,我怕是说得动老太太。” 秉诚说:“说得动说得动,这个屋头只有你说得动。当哥的明白得很,姆是很信任你稀奇你的。平时在屋头,你说好姆她不会说孬,你说矮姆她不会说高。你说的话老太太肯定是要听的。” 秀瑛就哈哈哈大笑起来,说:“大哥,你这张嘴巴啷个也像你兄弟秉灵弄个学得油嘴滑舌的,也晓得说些甜言蜜语来哄别个哟。” 秉诚说:“啷个是甜言蜜语呢?我说的都是老实话哟。” 秀瑛见秉诚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答应去试一下。 其实,龙老太太对金寡妇这门亲事也还是不太满意的。现在过日子好艰难罗,她一下子就带四张嘴巴过来,那娃儿才点点大,要好多年才盘得大哟。但是有啥子法呢,有好一点的人户人家不干唦,这就是他龙秉诚的命罗。当秀瑛跟她商量与金寡妇退亲的事时,老太太一下就答应了,但她又担心秉诚二天接堂客啷个办。秀瑛就试着试着的向她提起刘张氏的事,老太太一下就翻脸了。对娶刘张氏的事老太太一开始就不同意,但秉诚牯倒要干,又遇到在江家吃饭时秀坤和萧荭依在旁边做工作,她才勉强同意了。老太太本来想,把刘张氏接过来就算了嘛。她想这接堂客就接堂客嘛,但哪晓得正要接的时候她那死都死毬了的男人又活起回来,把个好端端的喜事给簸脱了。这簸脱了就簸脱了嘛,他龟儿龙秉诚就像遭勾了魂一样,硬是就不接堂客了嘞,一直就拖到现在,就连拖了三个娃儿的像金寡妇弄个的堂客,都是跛子的屁股--翘起的。那刘张氏硬是凶险嘞,她不仅勾了我儿的魂不说,还把她男人克死了两回。她男人在外头没遭她克死,弄回屋头来也没有跑脱,这不,上个月还不硬是遭她克死毬了。其实,秉诚与刘家和张发芝之间的恩恩怨怨、生生死死老太太一点都不晓得,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堂客。 秀瑛想了半天,心头有了主意就跟老太太说,这刘张氏其实没得你说的弄个恼火,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她男人的死与她没得关系得,是他各人染上了烟瘾戒不脱,他痛苦得很,各人吞烟死的。说她晦气克男人,其实也不对头。那是因为刘家“半坡头”修老房子的时候,阴阳没请好,因此地势就没看好,于是乎日子也就没有测好,啷个不遭嘛?如果说是克夫,那她公公还先死,未必然说她婆婆克夫哇?她那屋头两个男人都死了,啷个怪得到那两个女人呢?要怪也只能怪“半坡头”老房子的宅基出了怪,只要她刘张氏改嫁到我们龙家来,她改名叫龙张氏,就跟他刘家没得关系得了唦,哪还有啥子晦气呢?再说,刘张氏与金寡妇都是寡妇,要说是克夫她们都一样。但人家刘张氏是单手利脚嫁过来,总比带了三个娃儿的金寡妇强吧?那金寡妇你老人家都同意,这接刘张氏又为啥子不准呢?这龙老太太本来就很稀奇秀瑛的,平时对她那是言听计从,这回遭她弄个一说,再加上人老那脑壳啷个转得赢年轻人嘛,就遭这秀瑛三说两不说的就答应了。 没过几天,秉灵带着卖甘蔗赚的钱回来了。堂客把秉诚与刘张氏婚事跟他一说,他觉得大哥是当家人,又是他各人的事,姆也同意了,大哥也愿意,现在钱也不愁了,那就弄就是了唦。 但老太太不依教,说这个堂客身上晦气弄个重,接她过来要好好地择个日子,莫让她把晦气带到我们龙家来,祸害我们龙家哟。于是乎龙家就把择日子当成了头等大事来办。最后选定了石坎場的曾瞎子来择日子,说是曾瞎子号称“仙人”,日子择的准得很。三个月后,龙家终于闹闹热热的把刘张氏,哦,现在叫龙张氏了,给接了回来。 37:惊天大阴谋之第三节(一) 就在李天麟来虞城的几天后,焕章就安排范汉江与李天麟见了面。看在焕章的面子上,再加上范汉江是结拜弟兄龙焕章的老泰山,那还有啥子话说呢,那之前简直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弄了自家人。李天麟对范汉江说,二天只要是报你范大爷的名号,天麟我绝不拉稀摆带。范汉江大喜,就对李天麟说你以后莫称我大爷,称兄弟就行。李天麟说那啷个要得,虽然我比你蠢长几岁,但你是我结拜兄弟龙焕章的老泰山,你是他的长辈当然也是我的长辈唦,所谓“幺房出老辈子”,既是自家人就肯定得认辈分哪个讲年龄罗,二天乱了章法不好整得。范汉江就说依你就是。范汉江这下子高兴了,心想这回解决了大问题。那飞龙场是其前往川西的必经之地,若要绕过它是很麻烦的。这回是龙焕章帮了他的大忙,也算是前次焕章飞龙场遇险范汉江设法救他的回报吧。为此,范汉江多次大摆酒宴招待李天麟,同时,也请杜德胜和马明翰作陪。这杜马二人也对李天麟千恩万谢,也多次做东宴请李天麟和回请范汉江。 李天麟自来虞城后,大有乐不思蜀之感。试想,他李天麟也就是一个山大王,平时多在深山老林中,享受的不过是些大块的吃肉大口的喝酒,还能有啥子?偶尔去到飞龙场,也就才巴掌大的地方,长年累月的在一个地方生活,看到的吃得到的都是些老东西。飞龙场以外的地方李天麟极少去,因为遭他弄过的人太多,哪些对他有恩他记得到,但哪些与他有仇他就记毬不到了。一旦出了各人的地盘,不晓得好久就遇到个冤家,那还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吗?所以,这回到了虞城这个花花世界,再加上焕章及范汉江、杜德胜和马明翰等人又弄个客气法,哪回不是吃得他胀翻肚脐眼,喝得他灌齐喉咙管,耍得他把各人姓啥子都搞忘毬了。特别是龟儿子曾小兵这娃板眼多,悄悄地带他去逛了好几家窑子,那些狗日的婆娘才叫个安逸,皮肤又白又细,那奶奶挺起屁股翘起,每回都整得他安逸死好几回。他原来在飞龙场的时候,觉得那窑子里头有一两个窑姐都还要得,这下一比,那些个吃红苕粑粑催出来的还叫女人呀,那粗皮糙肉的比老母猪好不到哪里去。尽管焕章一再叮嘱小心为妙,平时少出门,若要出门定要化妆。不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被外头的人些晓得了,那硬是不是得办灯儿的哟。 为保险起见,焕章陪同李天麟的人除曾氏兄弟外,还在原盐队因飞龙场事件中,有过生死之交的哥弟当中挑选自己最为信得过的人随行。为了保密起见,焕章平时宴请大都是在家里进行,范汉江也多为在其府中设宴。若在外吃饭,除化妆外,还改用其他称谓。因此,李天麟来虞城一月有余,还无外人知晓。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兰庭社码头中一直惦记着焕章的还真有一人。此人曾经是焕章的上级,后因有重大失误又遭贬降成了焕章的部下,此人对此耿耿于怀,于是自认为已与龙焕章“结梁子”(结仇)了。同时,此人又因心胸狭隘,对焕章的才能及多次受到堂口的“超拔”而极为嫉恨,总是惦记着要设法对焕章“叫梁子”(报仇或仇杀)以解心头之恨。这人就是“兴盛赌场”执事,现又“插柳上山”(从小老幺一步一步的提升上去)嗨八牌当了行八的陈二贵。这陈二贵原是巫溪大山之中来到虞城的,此人十三岁就混迹江湖,一心要混出个人样来。但在江湖上“操”(在社会上拉帮结党、拜把好斗)了十多年也没混出个样子来。后来他发现如果只当个“白袍”(未入袍哥者),在江湖上永远都混不出个名堂。后来他结识了侯忠诚,又经侯忠诚“引进”而成了“嗨皮”,并通过几年的努力“插柳上山”嗨了八牌。哪晓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龙焕章不仅抢了他的风头,他还因“兴盛赌场”一事遭贬。好在他出江湖年生已久,善于“识向”(会看风向),又兼有其“引进拜兄”侯忠诚多在杜德胜耳边说好话,这才又重嗨八牌,捡回了点面子。然而其老江湖的“私会”(袍哥之外成立的小团体)恶习不改,总想着在虞城能够抢得一块地盘,然后拉些人立个山头,以己为大,过过当大哥的瘾。然而陈二贵的梦想很难实现,一是虞城的势力范围早已被划分殆尽,二是他本人能力有限,力所不逮。 首先,在哥老会中,具有相对稳定的、排他性的活动范围即“码头”,是帮会活动的一个重要特征。在这个范围内,一个帮会排斥另一个帮会进行同类活动。这种活动范围在乡村可以是行政区域或自然地形所形成的区域,在江湖上可以是某一段交通运输线,在城市中则可以街区划分。而这种势力范围的确立往往是通过江湖上的承认、帮会之间的争斗、相互之间的吞并和依附等各种方式形成的。“兰庭社”的杜德胜和“保国堂”的范汉江无不是靠自己打出来的天下。这陈二贵再想从这些人的手中得到一块地盘,想在虞城各帮会的势力范围中分一杯羹,无疑于龙口抢珠、虎口夺食,他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能耐。 其次,要开山立堂得具备相当的条件。通常,哥老会有了会众百数十人,即可开设一个公口(码头),推兄弟伙中威望较高的粮户、士绅、秀才等为掌旗大爷。哥老会大爷的龙位,非在社会上具有面子的人是不能得到的。嗨大爷就得有一定的条件,人事方面要有上层人物的支持;年龄上要岁数比较大的;政治上在码头要有号召力,说话有人相信或有一定的官阶,被称为一方之仰或为“宰口”的人物;经济上要有雄厚的基础,对兄弟伙要洒脱大方不吝啬,舍得花钱应酬支助。哥老会若要成立新公口,必须取得附近公口的赞成,并将这种赞成意见用书面传达到能够传达到的地方,要没有反对意见才能择期成立,然后才能接受兄弟和走言语(对外交往)。 对以上两大条件,陈二贵都不具备。因此,他只能“私会”,在码头外到处结拜些兄弟,拉个小山头。在陈二贵的兄弟伙中,有来自几个码头而又不很得志的人,其中就有由他“引进”兰庭社嗨了袍哥的小老幺、年龄才十五岁人称“小崽儿”的陈三搞。这“小崽儿”陈三搞是陈二贵的家门同乡,八岁就一路要饭到了虞城,十四岁那年碰上陈二贵,陈二贵就绍介他入袍成了“嗨皮”,并通过侯忠诚把他安排自己在“兴盛赌场”的身边。因此,小崽儿感陈二贵的恩,对其言听计从。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陈二贵终于等到了报复龙焕章的机会。一次,陈二贵请侯忠诚喝酒,二人喝得高兴时,陈二贵探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侯忠诚平时是个很稳重的人,这点杜德胜很看好他。但是,是人都会有弱点,这侯忠诚的弱点就是喝酒不能过量,一旦过量嘴上就会缺一个把门的。这晚,会“识向”的陈二贵,观察到这侯忠诚好像对龙焕章也有点不太满意。你想啊,这龙焕章是侯忠诚“引进”嗨袍哥的,当时侯忠诚就已经是嗨三排的当家三爷了,而龙焕章还是个“空子”。现在侯忠诚仍然是当家三爷,但龙焕章却已经是行一大爷了。虽热,侯忠诚对外早已是嗨了头牌的行一大爷,只是他的当家三爷无人能替代下来,所以对内他仍干着当家三爷的事情。 在哥老会中,所有的位置中最难选择的人选当属行三这当家三爷和行五这红旗五哥。这当家三爷也称粮台三爷,他执法当家,负内务钱粮责任。他上承“舵把子”的旨意,下督率管事办理事务,主管全公口的钱粮、法纪、规约、调查等职务。而红旗五爷负承上启下,训练兄弟,执法惩戒。对外交涉联系,对内处理纠纷,会场的招待,来宾的酬谢,会员中的红白喜事等等。他上辅拜兄,为其分忧解愁;下管拜弟,与兄弟伙铲高削平;内管开山设堂,人事调升,功过奖惩;外管迎宾赴会协调地方关系等。因为这两个位置不好选人,所以那些入会早,充任当家三爷和红旗五哥多年,对公口有功苦勤劳,早应提升为行一的,考虑到提排后无人接替其位时,就搞了个折中办法,对外是行一,对内仍兼任粮台三爷或红旗执事。这侯忠诚就属这种情况。 37:惊天大阴谋之第三节(二) 侯忠诚喝了酒表露出的一点点对龙焕章的些许不满,是他觉得这龙焕章提排太快。龙焕章还是“空子”时他就嗨三排了,而现在他几乎与龙焕章同时提排为行一的,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但是也仅此而已,与陈二贵对龙焕章的仇恨有着天壤之别。由于侯忠诚喝了酒就口风不严,所以他无意中透露出龙焕章所运盐巴是虚、盐巴里头藏的大烟才是实这一情况。同时他还说龙焕章对此事一无所知,一直蒙在鼓里,还以为运的是盐巴。陈二贵一听,心中暗暗高兴,心想,龙焕章你娃大难马上就要到了。由于,龙焕章并不知道他所运输的盐巴里藏有鸦片,所以其运输路线和来往日期在本码头内几乎不保密。这就让一心惦记着他的陈二贵有了可趁之机,让他很容易就掌握了龙焕章的基本行程和日程。这天,陈二贵与当年一起在江湖上混的一位同乡兄弟伙吃饭喝酒,这个兄弟伙目前在刘湘总部当参谋。这位老兄喝高了就吹牛,说是他们的部队把刘文辉的队伍打得稀里哗啦,一下子就占领了川西重镇飞龙场了。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二贵一下就分析出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龙焕章的盐队必经之地飞龙场已经是在刘湘部队手头。而刘湘是严厉禁烟的,也就是说,只要驻防飞龙场的部队知道了龙焕章的盐队里藏有大烟而且将其抓住,那龙焕章就其命休也。于是,陈二贵算计出龙焕章经过飞龙场的大概时间,就将此情况写了张纸条,说是有个叫龙焕章的人,大概于哪几日要运鸦片经过飞龙场,定可截获。写好后就让小崽儿送到刘湘总部门前,将纸条交与门前哨兵,只说有紧急情报上报,请火速转呈。哨兵不敢耽搁,即刻上交,也就有了龙焕章飞龙场遇险的事。 这回,陈二贵又把龙焕章盯上了。他平时就安排小崽儿主要做的是就是盯紧龙焕章,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本来上次飞龙场之事已是机关算尽,他料定龙焕章难逃此劫,谁料想他龙焕章居然命大,死里逃生的全身而回。龙焕章这娃硬还是有几把刷子,想不到他还大有人缘,居然弄个多的人在帮他,让他活着跑回来了。陈二贵其心不甘,所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对龙焕章下手。最近,陈二贵听小崽儿说龙焕章的家里有些奇怪,屋头好像住了不少的生人。而且,杜德胜和马明翰以及范汉江等大爷,比往常进出龙焕章家频繁许多,但到底龙焕章屋头住的是些啥子人不晓得。此情况陈二贵觉得有些蹊跷,一定要想办法把它弄清楚,看看有没有可趁之机。他问小崽儿本码头都有哪些哥弟在龙焕章家里进出,然后小崽儿就把自己看到的人一个个的说给陈二贵听。当陈二贵听到“二杆子”的名字时,就问小崽儿是不是看清楚了当真有“二杆子”在龙焕章家里进出?在得到了小崽儿肯定的答复后,陈二贵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二杆子”与小崽儿是同乡,当年两人曾经一起在虞城要饭“跑滩”(在江湖上游走,无固定职业者),因此二人有一些交情。后“二杆子”跟着龙焕章运盐,由于做事勤谨,对龙焕章既佩服又忠心,较得龙焕章的信任,所以这次就被挑选出来和曾氏兄弟一道为李天麟跑腿。 社会上都有“酒害人”说法,此话一点不假。这天,小崽儿约二杆子喝酒聊天,一个是无心与人摆闲龙门阵,一个是安起心在套话。由于小崽儿人太小,又是二杆子当年的难兄难弟,因此二杆子对其一点戒心都没有。很快,小崽儿一点不费力气,就向二杆子套出了李天麟在龙焕章家里的话来。小崽儿将龙焕章家里住着李天麟的事告诉了陈二贵,于是,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就在陈二贵心中酝酿而成。 38:迷雾重重之第一节(一) 自上次在校门口与柳惠一起遇见荣作后,几乎每天放学的时候静曦都会在学校门口碰到荣作。荣作每次来都会简单的化下妆,如戴顶帽子还压低帽檐,或是戴副墨镜,如遇天冷或有雾气他就会带个口罩,总之他不想被人认出来。也怪,静曦与他总共就见过你两次面,但无论其怎样装扮,静曦都能远远地发现他。大多数的时间静曦都是与柳惠一道出入校门。看到荣作静曦也不像上次一样逃走,因为害怕浜口的纠缠。她就埋着头走路,或是眼望他方,就是不看荣作一眼,就当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而荣作也怕自己说话会不小心招来女生们,也会让静曦认为自己在卖弄什么引起反感。于是,说话最多的自然就是平时最不与人说话的柳惠。没办法,为了彼此不尴尬呀。然后,走到分手的地方,静曦会与柳惠告别然后快步离开,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不会去看荣作一眼,更不会与他讲话。有时候柳惠会因为班里有事要晚走,静曦就只得一个人回家。但当她远远看见荣作等在校门外时,她就会混在一群女生中,躲过荣作的搜寻目光。荣作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不太敢过分的张望。同时也因为他犯经验主义错误,总认为静曦是和柳惠一道的。因此,有好多次,他等到天都快黑了,柳惠一个人出来,留给柳惠的是惊喜,而荣作自己却是沮丧。 其实,哥哥的反常表现柳惠是心知肚明的,她只是不去戳穿它,因为这样那两个人会更尴尬的。她爱她的哥哥,她认为哥哥干什么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她只把自己当傻瓜就好了。但是这样僵持时间长了,柳惠发觉静曦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她就想劝她哥哥放弃。这天,见哥哥在学校门口又没能接到静曦,一副沮丧的样子,柳惠忍不住就对荣作说:“哥哥,你很喜欢这个中国女孩儿吗?” 荣作说:“大概是吧。自从上次在家里见到她以后,就总也忘不掉。老是想再见到她。” 柳惠就笑着说:“哥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学校里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你,可人家说你好高傲的,对女生都不正眼看一下。” 荣作说:“哦?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有女生喜欢我呢?” 柳惠就说:“哥哥一点也不诚实。那天在学校门口那么的女生围着你尖叫呢,你不会说没听见吧?” 荣作说:“这能说明什么?把人当猴子一样的观赏,这就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像喜欢宠物一样的喜欢,你受得了吗?” 柳惠说:“那是她们崇拜你,是对你表现出的疯狂的喜欢。” 荣作说:“她们崇拜我什么?就因为她们认为我长得很帅,是吗?她们根本就不了解我,怎么谈得上喜欢,还疯狂?我喜欢的不是这样的女孩儿。” 柳惠说:“那你就喜欢江静曦这样的女孩儿?可她一直都不理你,她好像不接受你。” 荣作说:“那是因为她不了解我。一个不为男人的外表所动的女孩儿,她的内心一定是很丰富的。” 柳惠说:“哥哥,江静曦不接受你是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荣作有些吃惊地问:“她有男朋友了?谁?难道是浜口这家伙?” 柳惠说:“不是的。江静曦的男朋友在中国的老家,是她的表哥。”柳惠想了想又说:“哦,就是她父亲妹妹的儿子。” 荣作说:“那有什么。那是她中国的男朋友,可她现在是在日本,离她的家乡好远的,她应该有日本的男朋友。” 柳惠就拉着荣作的手,不无忧虑地说:“哥哥,我是你妹妹,我爱你,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了解江静曦,她的心里只装着她的表哥。” 荣作说:“如果我的命运安排我今生注定要被她伤害,那就伤害好了。”到了分手的地方,荣作对妹妹挥挥手转身就走。 柳惠急了,在他后面喊:“哥哥,你今天不回家吗?今晚可是平安夜。” 荣作说:“这满街都是节日的符号,我知道是平安夜。我这是给你们买礼物去。” 静曦下午早早的回到家里,外公正在烤乳猪。闻到满屋的香味,静曦问外公说:“外公,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外公说:“烤乳猪呀?” 静曦觉得奇怪,问:“为什么要烤乳猪?” 外公边烤边说:“傻丫头,今晚是平安夜呀。” 静曦说:“怪不得满街的人都在忙,到处都摆放着日本人说的什么圣诞树。这个是洋人过的节日,我们中国人不过这个节。” 外公说:“中国人是不过这个节。但这是日本,是东洋,就兴过这个节的,入乡随俗嘛。” 静曦给外公擦擦汗,说:“好,入乡随俗。管他什么节,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外公说:“行。外公今晚让你吃个够。” “嘻嘻。”静曦调皮的笑了。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看着满桌子的美味,静曦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餐桌上除烤乳猪外,还摆放着橙片、核桃、桂皮等五颜六色的水果。然而,令静曦感到奇怪的是,在餐桌上外公摆了三个人的餐位。静曦问:“外公,今晚有客人吗?” 外公说:“没有哇?” 静曦说:“那你为什么摆三个人的餐位?” 外公明白了,说:“要说有客人的话,还真是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只是你看不见。” 静曦说:“看不见?那是什么客人?” 外公说:“这位客人就是‘上帝的使者’,那个席位就是专门为他设置的。” 开饭时,外公给静曦和自己都倒上了一杯红葡萄酒,外公说:“静曦呀,今天是平安夜,外公祝你一生幸福平安。干杯!” 静曦说:“谢谢外公。干杯!” 这顿饭爷孙俩吃的很尽兴。静曦从来没有喝过酒,今天就喝了一小杯她就有些晕晕乎乎的。等睡在床上的时候,静曦就在想焕明哥哥今晚在干什么呢?他们才不会过这个什么剩蛋节下蛋节的,那焕明哥哥今晚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学校编他的校刊,可能还在灯下改文章。都半年多了,焕明哥哥都长成什么样了呢?静曦努力地回想着焕明的模样,但她的脑海里怎么出现的是岸田荣作的面容。静曦有些恐慌,居然酒劲儿被吓醒了一半。她赶紧坐起来,摇摇头,可眼前晃悠的还是那个岸田荣作。静曦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那个讨厌的人,每天都在学校门口来晃悠晃悠的,晃得人头晕。他怎么敢闯进我的脑海里,来抢占焕明哥哥的地盘,真是气死人了。赶走赶走赶走。好,终于把他赶走了。可焕明哥哥到哪儿去了?焕明哥哥,我在找你呢,你在哪儿呀?你快来吧,有个人他很坏,他不讲理,他要来抢了属于你的地盘。我,我讨厌他。焕明哥哥你知道的,我爱你,我爱的是你呀。焕明哥哥,你快来吧,你千万不要,把,地盘,让给,他不知什么时候,静曦睡着了。 第二天放学后,静曦和柳惠一起出校门,然而,静曦没有看见荣作像往常一样站在校门外。静曦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想没来正好,我还正烦他呢。于是好像觉得轻松许多似的,和柳惠说说笑笑,全然很开心的样子。 第三天,校门外还是没有荣作的影子。静曦想,大概是我一直没有理他,他灰心了呗,看样子我的那一招还是管用的。他若再来,我还不会理他。于是,静曦心里一下子真正的放下了。再后来,她看都不用看校门口了,也不用紧张什么的,有没有柳惠她都自己照样走,只要躲开那个浜口就行。这浜口这些天还真是老实了,可能也是受了静曦的冷待,再加上岸田荣作在中间插一杠子。浜口有自知之明,无论长相、气质、学识还是声誉都不如岸田荣作,况且,凭浜口家族的势力和影响他浜口身边也不缺漂亮的日本女生的,大概他是选择了放弃吧。管他呢,只要不缠着我就行。静曦慢慢地已适应了日本的生活,虽然日语还讲得不是太好,但一般的交流发言还是可以应对的。逢上礼拜天,她又和柳惠去神社等地方玩了几次,每次都玩得很开心。 38:迷雾重重之第一节(二) 这天,做班长的柳惠因班上有事,又是让静曦一个人先走。静曦出了教室,感觉天气变了,她还没有走出校门大雨骤然而至。早上走时天气很好,这突然变天让忘带雨伞的静曦有些慌乱。就在她在雨中狼狈张望往哪儿躲雨时,一把雨伞在她的头上张开,为她挡住了雨水。静曦心存感激的扭头上望,一张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看到这张脸,静曦吓得转身想跑开,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来:“难道你想变成一只落汤鸡吗?” 看着骤然降下的大雨,静曦犹豫了。 那种声音又想起来了:“难道我就这么可怕,用雨伞给你遮遮雨都会吓着你?” 静曦想,我怕什么?你要替我遮雨就遮呗,那是你自己愿意的,可不是我强迫你的哟。于是,静曦就大大方方的朝前走去,可心里还是紧张极了。 然而雨伞毕竟太小,两个大人的身躯能遮挡住吗?静曦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害怕静曦反感,而有意识的避免两人的身体接触到。可自己没有淋着雨呀,这伞是怎么打的?她不由得回头一看,她完全惊呆了,那人把雨伞让静曦一人遮着,自己完全淋在雨中,他的全身早已被雨水打湿了。静曦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跑掉,但那人的全身不是白白的被雨水打湿了吗?她想让他到雨伞下面来哪怕能够遮一点点雨,但是如果这样他们的身体就会接触着,会很难为情的。好不容易挨到了家门口,静曦竟然连“谢谢”都忘了说,逃也似的跑回了家。到家后,静曦透过窗户向下看,见那人仍保持着刚才为她打伞的姿势怔怔地站在原地,好想在回味刚才的情景。雨水已经从头到脚的浇打他半天了。不知是刚才跑回家时被雨水淋着了,还是被看到的情景所深深地震撼了,静曦的脸庞和衣襟湿了。 一连几天,静曦都没有在校门口见到那个身影。她现在不是害怕而是渴望见到那个身影,因为那天他淋了太久的雨水。不光是那个身影没有见到,就连柳惠也一连几天不见踪影。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静曦在心里已经无数次的默默祈祷,但愿她的预感是错的。这几天,她像丢了魂似的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大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已经第三天了,还没有见到柳惠,静曦实在忍不住了,放了学就往柳惠家里跑去。到了柳惠家,静曦只是见到了柳惠的母亲。柳惠的母亲告诉静曦,说柳惠的哥哥前两天淋了雨水生病了,柳惠这几天一直在她哥哥那儿照顾着。静曦急切地问柳惠哥哥的病要不要紧。柳惠的母亲说应该不要紧了,她下午还去看过,已经退烧了,也开始吃东西了。她说这孩子平时的身体挺好的,怎么淋了雨就生这么重的病,他一个人住在外面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真让人不放心。听说柳惠哥哥的病不要紧,静曦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柳惠终于来上课了。柳惠一脸的疲惫,人也好像瘦了些。那天,静曦见到柳惠就像见到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一把把柳惠紧紧地抱住,吓得柳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柳惠疑惑地看着静曦的眼睛问:“静曦,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静曦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眼泪,说:“没什么,就是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了,想你了呗。” 柳惠居然被感动了,高兴地说:“静曦,你这么惦记着我,真让我感动。我没事的,我是去照顾我哥哥了。” 静曦说:“听说你哥哥生病了?” 柳惠说:“是的。我哥哥前几天淋了雨生病了。他这个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他明明说自己那天带了雨伞的,怎么还让雨水把自己给淋病了。” 静曦说:“不管怎么说,你哥哥的病好了,我们应该放心了才对。” 柳惠看着静曦神秘地问道:“我们?怎么,我哥哥生病你也不放心了?” 静曦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一下就红了,就赶紧说:“他是你哥哥吗,你是我的好朋友呀,都有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我当然不放心啦?” 柳惠说:“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中国姑娘。”然后在静曦的脸上“啪”的亲了一下。两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39:迷雾重重之第二节(一) 张发芝自嫁入到龙家,就认为自己已经脱离了苦海,感觉好像到了仙宫一样,浑身上下都飘飘然的。龙家的人对她都很热情友好。秉诚就不必说了,对她喜欢得呀,晚上两个人在一起恨不得把过去的时光夺回来,把个对方折腾的死去活来的。这秉灵对她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大嫂大嫂”的叫着,听着心里巴适(舒服)惨了。还有那个秀瑛,那对我硬是巴心巴肠的,这样让我不做那样让我莫弄的,就差没把心子把把拿出来给我看了。就连那个赶回来喝喜酒的焕明侄儿,对我也是“伯娘伯娘”的喊得个亲热哟,那硬是孝敬得很。没得法,哪个喊我们秉诚是老大呢,所谓‘长兄当父’,我们秉诚在这个屋头就是正宗的当家人。那以此说来,我也该算这个屋头的半个当家人了,于是乎我这个长嫂是不是也应该当母呢?哎呀!莫说当母了,一说倒当母就想到了这屋头那个老天牌。老太婆那双眼睛每回看到我都让我感到一股寒气,看得我心头发虚。莫看她耳背眼花的,这屋头啥子事情都哄不倒她。这屋头哪个我都搞得定,就是这个老太婆是我前世的冤孽,啷个看我都不顺眼。就说这个称呼吧,同样是儿媳妇,老太婆喊那秉灵的堂客就“秀瑛”长“秀瑛”短的,而对我就左一个“秉诚屋头的”右一个“秉诚屋头的”的喊,未必我没得名没得姓,唉,你就是喊个“龙张氏”也好嘞。唉,单单是称呼不入耳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听说她原来一天到晚的不出她那个房间门,自从我嫁到龙家来后,她没得事就躺在那院坝头,一哈儿喊我干这样,转个眼睛又喊我干那样,生怕我歇到气了。要不是秉灵的堂客来帮到,我怕要遭她累死了幺台。于是,张发芝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秉诚耳边吹枕头风。 这天晚上,张发芝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就对丈夫说:“当家的,我那婆婆也太厉害了,硬是把我当牛做马唢?一天到晚的不让我歇口气。” 秉诚说:“她咋个了嘛?” 堂客说:“你说咋个了。她一天到晚的坐在院坝头,一哈儿喊我干这个,一哈儿又喊我干那个,喊得我螺螺旋,累得我头昏脑涨的。” 秉诚就笑了起来,说:“她老人家原先是不在外头来坐的,是你来了过后她才到外头来坐的。” 堂客问:“那她啷个要弄个做呢?” 秉诚说:“这得问你自己唦。” 堂客疑惑地问:“问我?问我啥子?我咋个晓得她要弄个做呢?” 秉诚说:“我问你,你前些时间是啷个对待人家秀瑛的?” 女人听说就有点心虚了,说:“那,你说,我是啷个对待的嘛?” 秉诚说:“你是啷个对待的?你把人家秀瑛当丫头弄个使唤。就说前些时候,我们在田头打谷子屋头好忙哟,人家秀瑛煮饭喂猪,还要跟我们送饭到田坝头来。你说你在干啥子?在屋头躬其屁股睡觉。晒谷子的时候,好大的太阳哟,人家秀瑛除了屋头的活路还要帮到在院坝头翻晒谷子。你说你在干啥子?你坐在屋檐下头摇扇子。你啷个都不晓得去帮一下秀瑛做活路?未必以前你在‘半坡头’没有干过这些呀?” 堂客说:“对头,我以前还当真就没有干过这些活路。人家刘家是靠收租吃饭,那田土都是佃给王幺爷种的,他把啥子都整好了把租粮跟我们担进粮仓里头就是了。” 秉诚说:“就算你先前没有干过,但你现在是在我们龙家,就该学到做唦。就算你二天慢慢的学,那煮饭喂猪总做得来唦?” 堂客说:“照你弄个说,我把啥子都做完了,那你兄弟媳妇又做啥子呢?” 秉诚说:“你啥子都做完了?你做了些啥子嘛?就算这些大事你不做,那小事你总该做些唦。你一哈儿喊秀瑛把这个跟我拿过来,一哈儿又喊秀瑛把那个跟我递过去。人家秀瑛不跟你计较就是了,有些时候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堂客遭男人抵了黄(揭老底)就生气了,说:“龙秉诚,人家的男人都是卫护倒各人的堂客说话,你啷个去卫护你的兄弟媳妇呢?再说,‘长兄当父,长嫂当母’,她江秀瑛就是该把我当老辈子孝敬倒。” 秉诚有些奚落地说:“你是老辈子,那屋头还有更老的。你以为我姆耳背眼花的啥子都不晓得,她心头晓得得很。这下好啦,我姆不干了,她老人家从屋头搬到外头来坐起,拿眼睛把你盯到起,这下子你又开始喊黄了。这不是你各人找的吗?” 堂客觉得无话可说,就拿出看家本事,对秉诚撒起娇来。堂客说:“那你说啷个办嘛?老太婆一天到晚的弄个折腾我,啷个幺得倒台嘛。” 秉诚说:“老天牌站出来,我都没得法。不过,你也遭不到两天了。” 堂客问:“为啥子?” 秉诚说:“我姆她身体不好,在外头弄久了遭不住,过两天她就会回屋头去得咯。只是,你各人二天莫那样对待别个秀瑛了。你以为她是傻的吗?还不是因为你是嫂嫂,人家懂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不跟你计较,人家是让倒你的。” 堂客说:“晓得了晓得了,你是我男人,你就是我的天,在屋头你说了算。不过,你刚才都数落我半天了,人家腔都没有开,这哈儿,你要跟人家补起哈。” 秉诚说:“啷个才补得起呢?” 堂客说:“你说呢?” 对张发芝的一些作法,其实秀瑛心里也是很不高兴的,但她把这种不愉快放到心头,不发出来就是了。但是秉灵不干,他就多次抱怨张发芝有些过分。秀瑛就说自己的丈夫不要这样,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哥四十好几才接到堂客,万事都要看在大哥的份上。不要让人家一嫁过来就闹家庭不和,“家和万事兴”嘛,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只能让左邻右舍的笑话。再说,大嫂没有嫁过来的时候,我们还不是弄个过的,多做点少做点没得啥子得。见各人的堂客都弄个大量,秉灵就没得话说得了。 然而,秉诚的判断这回失准了,老太太最近好像被照顾得精神焕发,已经好些天了,她一天到晚就坐在外头盯着就是不回屋头去,弄得张发芝又窝火又有些遭不住。秀瑛怕时间长了积怨深,就多次劝老太太外头太阳毒,回屋头将息得好些。老太太说屋头霉戳戳的,在这外头看到你们心头就高兴些。 这天,天还没有大亮,老太太就在院坝头躺椅高头一躺起,扯起喉咙管就开始喊:“秉诚屋头的,大天八亮的啷个还睡起不起来哟。” 张发芝正睡得懵懵懂懂的,听见喊声就揉了下眼睛,看天还没有亮透,就说:“姆,这天都还是麻乎乎的,哪里就大天八亮了嘛?” 老太太就又喊:“秉诚屋头的,你男人些早就下地去了,人家秀瑛舍,早就在烧火弄饭了哟。这是啥子天气哟,三伏天的太阳毒得很,等倒天都大亮了,人些在地头就晒起喊遭不住了。” 一直以来,靠收租吃饭的张发芝哪天弄个早起过床,所以身上细皮嫩肉的吃不得这种苦。但有啥子法呢,这就是龙家的生活,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龙家屋头就得过龙家的生活。没办法,不情愿也要起来做事情,但张发芝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好在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大概是受了暑热,老太太病了,而且,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于是,龙家又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天,秉诚准备和张二娃一道从操就业,抬滑竿送人去江口。本来,堂客心痛各人的男人,不准秉诚二天再去抬滑竿了,但这回人家还就指名要秉诚去抬,说是信得过龙家的人。对方是本地的大户人家,在当地有相当的影响,于是,秉诚也就只好应了。 39:迷雾重重之第二节(二) 几天后,秉诚回到家里,堂客不晓得从哪里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鸡肉对秉诚说:“快点吃了。” 秉诚奇怪的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堂客说:“屋头有只鸡害了毛病,就杀来吃了。我悄悄地跟你留了一碗。你快点吃了。”看到秉诚在吃鸡,堂客就问:“你这回找了好多钱?” 秉诚伸出三个手指头,说:“三块。” 堂客问:“钱呢?” 秉诚从荷包里头摸出三个银元,放在手头给张发芝看。堂客一把就抓了过去,转身就想往衣柜里放。秉诚两忙拉住说:“这钱你往哪里放?这是要交的。” 堂客问:“要交?你自己找的钱,为啥子要交?” 秉诚说:“我们又没分家,钱都是打伙用的。莫说是我抬滑竿的钱要交,就是秉灵相马买牛贩甘蔗赚的钱都全部交出来的。” 堂客问:“你的钱是交给哪个的?” 秉诚说:“原来是交给姆,后来姆的眼睛不太好,就交给秀瑛管了。” 堂客问:“为啥子交给她管?你是大哥,你是这屋头的当家人,咋个不交给你管?” 秉诚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不是没读过书吗,认不到几个字,帐都记不来,啷个管钱嘛。秉灵两口子都读过书,管钱搞得归一些。” 堂客说:“这就好耍了。你找的钱要交他们,他们找的钱就各人交给各人,只有你才弄个傻。” “你说些啥子哟。”秉诚说:“我兄弟他两口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再说,他们隔那么久要向姆报账的。把钱交给他们没得问题得。” 堂客说:“你龙秉诚肯定是没得问题的,但是那两口子就难说了,万一他们各人留一点,二天分家的时候,好治家当。” 秉诚说:“分家?分啥子家哟?不要乱说哈,我爷临终前是当着全家交代了的哟,龙家是不准分家的哈。我是当着我爷发了誓的哟。” 堂客说:“那是你龙秉诚是个光棍的时候说的话。那时候他龙秉灵一家四张嘴巴是你养活的,你对他们是有恩的。现在你接了堂客,各人都有各人的家了,还在一起过啥子?现在姆还在世,等二天姆的眼睛一闭。” 秉诚生气的大声说:“现在姆在龙家不能分家,就是有一天姆走了,龙家也绝不会分家。你二天少说分家的话。” 堂客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发过弄大的气,就不再说分家的话了。但她只交了两块钱给秉诚,自己留了一块钱在手里。秉诚就问:“你留一块钱干啥子?” 堂客说:“我想制一身衣服。我嫁给你弄个久了你从来都没有给我买件衣服穿。”堂客说着,眼泪花花都在眼睛里头打转。 秉诚的心一下就软了,说:“我去跟姆说,跟你和秀瑛都各做一身衣服,要得不?” 堂客就说:“那秀瑛一天到晚的忙都忙不过来,她制衣服来干啥子?你就让我留到这一块钱嘛,就这一回,要不要得嘛?”堂客撒娇的拉着秉诚的手轻轻地摇起来,秉诚心一软,接过堂客递过来的两块钱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就是这一念之差,就铸成了龙家的一场风波。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老太婆就发威了。一会儿说张发芝吃饭的时候嘴巴打得啪啪的响太难听,一会儿又说张发芝夹菜的时候筷子在盘子头翻来翻去的没得规矩。张发芝就终于忍不住了,说:“姆,你老人家是不是看我不顺眼罗,啷个对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哟?” 老太太说:“我看你就是不顺眼。” 堂客问:“为啥子呢?” 老太太说:“因为你做事亏心不老实。” 堂客说:“姆,我哪点不老实,我又做了啥子亏心事呢?” 老太太说:“那我就跟你数一数哈。你舀饭把红苕刨开只舀白米饭吃,对不对?你背到大家各人偷偷地煮荷包蛋吃,有没有?你藏了一碗鸡肉端到各人屋头去吃,是不是?你说,我冤枉你没得?” 堂客说:“我从来就不喜欢吃红苕,我婆婆,哦,是我原来那个婆婆就不拿红苕给我吃。我原来每天都要吃两个荷包蛋,但是我嫁过来以后一回都没有吃过,我是实在馋得很了才去煮了一个来吃。我是藏了一碗鸡肉,但是我一块都没有吃过,我都给你的儿吃了,我是心痛我男人怕他抬滑竿累到了才弄个做的。” 老太太又问:“那你为啥子喊龙秉诚少交一块钱出来?你莫看到秀瑛,她晓都晓不得。是那天张二娃到屋头来找水喝我问出来的。”秉诚刚要说话,老太太就制止他说:“龙秉诚你不要说,让你堂客说。” 堂客说:“我是留下了一块钱,你以为我拿这钱来干啥子?我是想跟我男人做一身衣服。你看他一年累到头的,一身新衣服都没得穿。他原来打光棍没得人真正心痛他得,现在我是他的堂客,我就想好好地心痛他,卫护他。你说我有啥子错。”堂客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我要是早晓得是弄个遭夹磨的话,我就是死在‘半坡头’,也不嫁到你们龙家来。” 老太太说:“噫--,‘你不嫁龙家’,龙家稀毬你来。不管啷个说,龙家就是不许哪个藏私房钱。” 堂客说:“我存啥子私房钱?那是我男人挣的钱,我是他堂客我不该用吗?” 老太太说:“就只有你男人在挣钱?龙秉诚,你来说,这屋头那个没有挣过钱?龙秉诚挣了钱,那龙老二挣没挣钱?我和秀瑛弄个多年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算不算挣钱?这屋头只有你就只晓得吃闲饭。” 堂客说:“我早就晓得你们容不下我们,这日子还啷个过?秉诚我们跟他们分家!” 秉诚对堂客大声喊道:“喊你不要说分家的话!” 老太太说:“分家?你龟儿敢说分家!龙秉诚,你来跟她说,你说啷个在你爷面前发的誓。” 秀瑛赶快出来打圆场说:“姆,大嫂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 堂客冲着秀瑛说:“你不要在这里装好人。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要分家!” 老太太气得全身发抖,指着秉诚的鼻子说:“‘子不教父之过,妻不教夫之过’,龙秉诚,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堂客。” 堂客说:“这都是你们逼出来的。反正你们都容不下我们两个,那就只有分家。” 秉诚再次对堂客大吼:“喊你不要再提分家!” 堂客也大声喊道:“他们不容我们,我们为啥子不分家?我就是要分家。分家分家分家……” “啪”秉诚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堂客的脸上。堂客吃惊地看着秉诚,哭着说:“龙秉诚,你就是弄个卫护你的堂客的?他们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你们龙家的人都欺负我,我活起还有啥子意思。呜--呜--,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张发芝说完就哭着冲出门外,消失在黑夜中。 秀瑛着急得对秉诚说:“大哥,你还坐到干啥子呢?快点去追到,莫让大嫂出啥子事哟。” 秉诚一下回过神来,赶紧追了出去。 40:迷雾重重之第三节(一) 李天麟在焕章家里一住就是一月有余,期间,他也多次提出要回青龙山,但焕章一再挽留,他也就顺势留下,而现在他却有些乐不思蜀了。这天一大早,李天麟就心急火燎的在曾小兵等人的陪同下出了门。原来,是这“锦香阁”新来了一个洋女人,把个李天麟迷得就差没把各人化到那女人身体头。李天麟一个正宗的土老坎儿,在飞龙场这巴掌大的地方混,能嫖到城头的女人已经是让他魂不守舍了,如今居然睡了外国婆娘,而且那洋婆子的床上功夫了得,他龟儿做梦都想不出来。这要是二天回了青龙山,跟他的兄弟伙些“冲壳子”(吹牛),那还不把哪些狗日的土老鳖馋的口水打肿脚背呀。本来,这李天麟恨不得一天到晚的泡在“锦香阁”里头,住他个十天半月的再说。但焕章怕出事情,跟曾小兵再三交代过,每天无论再晚都要回去,他第二天出门时必须要看到李天麟在他家里,这样他才放心。这李天麟虽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毕竟人家龙老弟是为各人好唦,再说自己只是客位,比不得在青龙山当老大,所以也就遵照执行。 这天一早醒来,李天麟又像是兔子打慌了样,扯起脚杆就往“锦香阁”跑。曾小兵等人也就紧随其后,寸步不离其左右。这李天麟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上无论再晚,都要到一家小酒馆里喝了酒,弄得二麻麻的才回去倒头就睡,这样他就觉得安逸得很。这家小酒馆名叫“坝坝菜”,是两口子开的,专做川西坝儿的土菜。其中有一道名叫“血旺肥肠”的菜,是川西坝儿乡村头一道土得掉渣的菜。李天麟就是那一方的土老鳖,嘿,他龟儿就爱吃这个。那两口子都早已习惯了李天麟的到来,因此,无论多晚人家都跟他留倒灶的。这晚,又是多大夜了,李天麟办完了洋婆子,嘴巴头吚吚呜呜的哼起哪个都听毬不懂的小曲儿,一摇一摆地就来这“坝坝菜”宵夜。众人围倒桌子坐下,像往常样先来了一壶川西人爱喝的花茶,然后等到老板打酒烧菜。一哈儿,众人就觉得有些脑壳沉重头昏眼花的,扑倒桌子上就睡着了。等曾小兵醒来时已是白日青光,他环眼一看唯独少了李天麟,再看酒馆老板,两口子已不见踪影。曾小兵不由大喊一声:“糟了!”于是赶紧叫醒众人,急忙赶回家,仍寻不到李天麟,这才疾奔公口找到龙焕章,将昨晚之事向码头报盘。 龙焕章听得李天麟突然神秘失踪大惊,马上派人在李天麟可能去到的地方找寻,但各路人马回报都是寻踪无果。焕章觉得此事严重,急报杜德胜和马明翰。杜德胜听说后,也很吃惊,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李天麟神秘失踪究竟是何人所为。三人一一梳理后,觉得李天麟得罪的人太多,好像人人皆有可能。但依马明翰的分析,李天麟被绑架应该不会是政府或军方所为。因为,这两方若要抓李天麟就用不着来这下三烂的手段,可直接到龙焕章的家里搜查,或暗中埋伏待李天麟出现后抓捕即可。此手段倒有些像是江湖人士所为。因为,此人这样做应该是不想声张,更不想让别人晓得,可能有其阴谋在后。杜德胜和龙焕章都觉得马明翰分析有理。然而目前要做的是继续寻找李天麟,同时考虑是否请帮会协助。三人一致商定请范汉江帮忙,一是范汉江有政界军界的背景,二是范汉江的保国堂在虞城势力很大,若能联合寻找会有更大的成功把握。于是,此事就由焕章去跟范汉江谈,毕竟二人是翁婿关系。接受杜马二人指令后,焕章立即去找范汉江。然而,焕章一连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范府的人说范爷外出未归,不知啥子时候回来。这更让焕章心急如焚。 其实,范汉江并非真的是外出不归,而是有意的回避见到焕章等人。这范汉江虽与李天麟在虞城修好,但当他突听得李天麟失踪的消息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想,自己虽与李天麟因焕章的关系,而拟捐弃前嫌握手言欢,但他深知江湖风险大,自己并不了解其人,万一李天麟回到青龙山后反悔,那自己岂不是放虎归山吗?到时候,自己依然是鞭长莫及,再要想弄他就难上加难了。而今李天麟突然失踪,定是其仇家找上门来,若李天麟被其所杀,就等于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只要李天麟一死,那青龙山群龙无首,自然就成了乌合之众难成气候,那自己今后就可无忧了,这不正好做了自己曾经多次想做而做不到之事吗?其实,这次李天麟来虞城,范汉江其中有一个方案就是把他除掉。但这样做的最大风险,就是自己可能会与焕章翻脸,这个风险是范汉江最不愿做而且也是自己承受不起的。毕竟焕章的能力和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本是范汉江可利用的重要因素,这次李天麟能够来虞城与自己修好不全耐焕章之功吗?若有一天此因素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的话,那对自己将是灾难性的。同时,焕章身旁还有个雅倩在,自己和焕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如果有一天这两个亲人敌对起来,那雅倩该怎么办?因此,不到万不得已,范汉江不会出此下策。现在机会来了,李天麟被仇家绑架,自己正好来个借刀杀人,以除后患。现在自己要做的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把自己藏起来,躲在暗处静观其变。如李天麟被杀,那就解除了自己的心头大患。如果李天麟没死而获救,那自己已与其修好,况自己后面不还有焕章吗? 此时焕章心里比谁都着急。这李天麟是自己的结拜弟兄,江湖义气岂能不顾?这李天麟是自己的恩人,救命大恩能不报?这李天麟是因为自己才来到虞城的,况且自己给李天麟的安全是打了保票的,做人岂可言而无信?连续几次访范汉江无果,焕章只得再去找杜德胜和马明翰商量。这杜德胜虽不像焕章与李天麟有那么深的交情,但他认定李天麟自己是必须要救的人。一是,李天麟曾舍命救焕章,救了焕章就是救了兰庭社,他深知码头不能没有龙焕章;二是,李天麟乃青龙山之首,青龙山是通川西的门户重镇,兰庭社的烟道必经此地,因此有了李天麟就有了烟道通达的保障;其三,李天麟若在虞城出的事,这就是在打兰庭社的脸,我杜德胜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啦。那么,若当年李天麟在飞龙场舍命救得兰庭社,今天我杜德胜也要在虞城来个全力保得白虎堂。这马明翰就不用说了,他李天麟救了其爱徒,而这焕章是马明翰这个外乡人在虞城乃至川内立足的重要依傍。况且马明翰在码头上负责其内外事务,而李天麟在川西有着强大的势力,今后码头上还有许多事宜需仰仗李天麟的。如果李天麟出了事,那就等于是兰庭社与青龙山结仇,那兰庭社富饶的川西坝儿的经济之脉必断,兰庭社将失大半河山。既然兰庭社三巨头都有寻救李天麟之心,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那最后就看李天麟自己的命数和本人的造化了。 这兰庭社三巨头一碰头,觉得事情极为蹊跷又非常严重而且还很棘手。说事情蹊跷,是因为李天麟失踪一事定是有预谋的绑架,而做此事者至今没有一点风声,偏偏在这个时候范汉江出走了,而且去向不明。说严重,是李天麟至今查无下落,时间已过去一天了,李天麟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说棘手,是因为李天麟身份特殊,寻找他只能是暗中进行。同时绝对不能报官,因为在虞城有不少的商帮和保商的码头都曾经受到过李天麟的袭扰,虞城官方把李天麟称为川西悍匪而多次通缉。然而仅凭兰庭社码头一己之力,是很难有其结果的。 这时,被人称为兰庭社军师的马明翰提出,这李天麟失踪会不会与范汉江出走有关,因为这两起事情太巧合了。马明翰大胆推测此事有无可能是范汉江所为。马明翰这么一说,杜德胜马上同意说这范汉江可是个老江湖了,况且他的保商活动多次遭李天麟抢劫,他是对李天麟恨之入骨,他肯定有杀李天麟的动机。但焕章不同意,他说这次李大哥来虞城主要是范汉江请李大哥的意思,我只是替他出面邀请罢了。况且我已经从中做了疏通,他们之间已经和好,李大哥已当着他的面表示绝不再与他为难。如果他要对李大哥动手的话早就可以做了,何必等到一个多月后才来动手,难道他就不怕李大哥中途离开吗?此前,李大哥已经多次要走,是我一再挽留他才没有走的。 40:迷雾重重之第三节(二) 马明翰说都不要下结论,现在应该兵分两路,我就继续负责寻找李天麟,焕章马上去找薛廷玉旅长帮忙查一查,看政府和军方有没有插手李天麟这件事,就请拳兄坐镇家里指挥。于是三人依计而行。 傍晚时分,三人再次碰头。马明翰派出的多路人马四方打探,仍没探到有关李天麟的消息。焕章这边已找过薛廷玉旅长,薛旅长很买焕章的面子,同时也说李天麟也是袍哥哥弟,为查找其下落他责无旁贷,于是动用了所有关系查访,最后可以确认政府和军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杜德胜说,时间已过两天了,我们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碰乱撞可不是个办法,问马明翰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高招。马明翰说,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逼范汉江现身,看看他是什么表现再说。他说现在外面说法很多,说得最多的是范汉江绑架了李天麟。要说这范汉江这样做也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与李天麟结怨最深。虽然这次焕章出面帮他们沟通协调了,但是,万一范汉江为根除后患而对李天麟下手,他会认为外人都不会怀疑他。但焕章不同意这种推测,先不说范李二人已经和好,就算是范汉江要除掉李大哥那为啥子现在才动手,他就不怕李大哥走了吗?其实李大哥是早就想走,是我硬是留下的。外面的谣言我看是在挑拨我们与范汉江的关系,就等着我们两个最大的码头闹起来,他们好从中取利。马明翰认为龙焕章分析有理,但是现在必须让范汉江露面了。然后,他就向焕章教授了逼范汉江现身的办法。 焕章回到家后,就对雅倩说自李大哥失踪后外面说法很多,大都说李大哥失踪是你叔叔干的,因为你叔叔与李大哥结怨最深,他是最有理由弄个干。雅倩说我叔叔绝不会干这种事的,他不是已经与李大哥和好了吗,怎么还会这样做呢?焕章于是说杜大哥已经相信了外面的流言,他说你叔叔做这种事就是不给兰庭社面子,是没把杜大哥放在眼里,他要跟你叔叔翻脸,准备集合全码头的千把号人找你叔叔要人。雅倩就着急地说兰庭社和我叔叔的保国堂这两个大码头要是动起真格的来,那虞城还不闹翻天。雅倩说完,就起身去范府,定要找其叔叔出来澄清流言。 第二天一早,范汉江就随雅倩来找焕章,说他身体不好,有人介绍了一个乡下太医说是有祖传秘方,就带他去找那太医去了。昨晚很晚才到家,听雅倩说了李天麟的事,我听后非常吃惊。外面居然还有人造我的谣言,这明明是挑拨我与你焕章和兰庭社的关系嘛。然后他要焕章马上带杜德胜去范府见他,商量对李天麟的事该咋个办。于是,兰庭社三巨头终于和范汉江在范府见面了。几人把情况一分析,认为应该是帮会内部人士所为,当下要做的是召集各公口大爷“坐堂”,将李天麟之事向各码头“打响片”,让他们把人交出来就是了。于是众人就筹划着各公口大爷“坐堂”之事。 然而,要召集各公口大爷“坐堂”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其时川内已是公口林立,袍哥势力泛滥。仅以民国初年的成都为例,大汉军政府在成都成立后,哥老会就由“会匪”变成了“共和功臣”而公开化、合法化,连新任都督尹昌衡也以“同志军难以控制”为由特设大汉公,自任为总公口的总舵爷。于是,成都各处公口林立,就连各警署都打出了公口招牌,仅仁字旗公口就达三百七十余处。不仅如此,四川军政府三个整编师中,第二师官兵皆为哥老会中人,第三师也有公口组织。当时的四川政府其实就是袍哥政权。于是,袍哥们日益飞扬跋扈,寻仇报复日有所闻,沿街随处可见到打英雄节、插花蝴蝶(袍哥的一种标志)的人,市民争相参加袍哥以图自保。而当时的虞城其都督也同样对袍哥感兴趣,也在虞城成立了“大汉公”公口。范汉江就在此时倡导成立“袍哥联合会”,曾经与杜德胜为当总舵爷而争得不可开交。到了民国十年后,虞城军政府为遏制袍哥势力泛滥之状况而对其打压,加之袍哥内部各码头间相互倾轧,争夺势力范围,不少中小码头被蚕食、吞并或自行解散,公口数目大量缩减,但至李天麟事件时也有四十余家之多。因此,要召集各公口大爷“坐堂”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兰庭社与保国堂是虞城势力最大的两个码头,其他各中小码头自然要给其面子,平时有事时也都还认黄认教的。 这天,在范汉江的保国堂公口所在地“雅轩”茶楼,四十余个公口舵爷齐聚,其场面是虞城多年来极少见到的。“坐堂”由范汉江主持,他先寒暄客套一阵,然后话入正题,讲了飞龙场的青龙山白虎堂大爷李天麟在虞城失踪之事,也讲了李天麟过去对虞城各码头多有得罪,但李天麟此次来虞城已向本人及杜贤弟表明,此后青龙山将与虞城各码头结缘修好,确保物资畅通。范某已晓得李天麟是诸位哥弟中有人所为,万请看在范某和杜贤弟的薄面上放回李天麟,以保大家今后财路畅通。若李天麟在虞城出了事,那就等于是虞城诸位与青龙山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今后,川西那一路财源我等就将彻底毁了。 众人听说后都觉有理,纷纷表态支持范公意见。但及至“坐堂”结束,众人都极力撇清自己与李天麟失踪之事有关,竟无一人认账,这倒让范汉江和杜德胜着实为难了。于是,李天麟失踪之事,又陷入重重迷雾之中。 41:更大的圈套之第一节(一) 焕明在静曦离开半年后,为了尽快走出阴影,焕明想把自己放置于繁忙的事务之中,于是在江秀坤的推荐下,焕明应聘到自己当年的母校魁星小学堂当了一名先生。 焕明来到魁星小学堂后,见当年的张先生还在学堂里头教书,而且,现在魁星小学堂已经有所扩大,学生也比原来要多了许多,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在魁星公学的同学、一起主编《新魁星》校刊的女才子王海媚,也被聘请到魁星小学堂任教。这样,昔日的同学和搭档又走到了一起。 在王海媚心中,她对焕明是很有好感的,当年在学校时两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办刊方案,也经常一起修改文章。但因为当时焕明身边有静曦,虽然他们对外讲是兄妹关系,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其实是表兄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的感情不一般。特别是静曦,根本就不给别的女生接近焕明的机会,而且,静曦的性格也很刚烈,谁要是惹着了她那她一定会立马回击绝不含糊。鉴于此,不少女生对焕明都是敬而远之,谁也不想惹那个校长的千金招来麻烦。然而在众多的女生中,唯独王海媚有着许多女生都非常羡慕的头衔,就是那个校刊副主编的头衔,让她有很多的机会和让江静曦无法反对的理由接近龙焕明。焕明可能并不清楚,他在学校的女生中是她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只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长得很漂亮的时刻粘着他的静曦,而忽视了其他女生对自己的关注,或者说是爱慕。因为有江静曦的缘故,所以焕明对王海媚只当是同学,没有产生过其他的想法,而王海媚对焕明也只能是暗恋而已。现在两人又走到了一起,而且江静曦又去了日本,还能不能回到龙焕明身边都还是个未知数,王海媚觉得自己已经有机会了。虽然她在上学期间就有人向她家里给她提亲,但因为王海媚的坚决反对甚至是拼死反抗,家里人才暂且作罢。现在王海媚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机会,必须努力抓住它,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焕明为了生活方便,就在学堂里要了一间土坯房子居住,只是每周日才回银沙镇家里。在学堂就要学会自己做饭,而这点正是焕明的弱点。由于焕明的书教得好对学生也好,所以深受学生们的喜欢,学生们就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对这位年轻先生的喜爱。焕明下课的时候,常常会在自己房间的门口要么发现几颗白菜,要么摆着几个红薯,有的时候还有鸡蛋什么的,只有一次在门锁上挂着一个用菜叶裹着草绳拴着的小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包着一块腊肉。焕明知道学生家里不富裕,有的还很困难,就多次在课堂上要求同学们以后不要再给他送东西。但好像效果并不明显,那些东西还是经常出现。这天晚上放学以后,焕明正在做饭,他将早已发现的摆在门口的几个红薯放在锅里准备煮着吃。可这火他烧着只冒浓烟不见火苗,正在他灰头土脸无可奈何时,听见有人敲门,他扭头一看,是王海媚站在门口望着他笑。 焕明摇摇头说:“我就是烧不会这种柴灶,添再多的柴也不知道这火苗跑哪儿去了。” 王海媚说:“我尊敬的龙先生,你呀,教书好,可这烧火做饭还真不得行。这呀本是女人干的活,你们男人咋个能干这个。”王海媚说着,就一把从焕明手里夺过火钳,在灶孔里就这么拨了几下,那火苗腾地一下就窜出来了。王海媚说:“你呀,不是添的柴不够,而是添的柴太多了,把灶膛堵住了,里面没有空气,火怎么烧得起来呢?” 看见灶膛红了,烟也不冒了,锅里的红薯煮得噼啪作响,焕明高兴地说:“你还真行呢,这灶膛就听你的话。”然后拍拍手,坐在王海媚身旁看她帮自己烧火做饭。 王海媚说:“你呀,得找个女人照顾你才行。”这话说漏了嘴,王海媚脸一下就红了。 好在焕明并不在意,说:“唉,要是静曦在就好了。” 这个龙焕明,心里只装着江静曦。王海媚想了想说:“江静曦是去东洋了吧?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啥子嘛,在哪里不是读书嘛?” 焕明说:“她是去学医,这种学校我们中国没得,只有日本才有,她当然只能去那里读书唦。” 王海媚说:“其实他们那种医学未必就比我们这里的好。就说江静曦的姆肖太医,她开的诊所前些年就没得好多人去找她看病,镇上的人说我们这里的太医看病,多大一包包的草药,要熬着吃几天都还不一定好得到,她肖太医就那几颗白煞煞的药片片就把病治得好吗?鬼才相信。最近年把去看病的人就多些了,说是有些草草药医不好的病遭她的片片药医好了,有的人就有些相信肖太医了。” 焕明说:“是嘛,不能因为人们暂时信还是不信某种医学,就去怀疑这种医学的科学性。因此,也不能因为银沙镇上的人们目前还不太接受西医,静曦就不去日本学习了。” 王海媚问:“那江静曦去日本学习后,还会回来不?” 焕明说:“那都是好几年后的事了,但是我想静曦她还是会回来报效自己国家的。” 王海媚说:“那你会不会也去日本读书呢?” 焕明说:“我学的是文科,我们中国的文化远比日本强大得多,我去日本干啥子?” 王海媚说:“焕明,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在银沙镇找一个你的人生伴侣?” 焕明说:“这个说实话,我还没有考虑过。” 王海媚说:“你和江静曦天各一方,那你们……” 焕明说:“我和静曦的心永远是相通的,其实,人在不在一起并不那么重要。” 然而,人们在极端无奈的情况下,往往会说一些违心的话,焕明这时就是这样。其实,王海媚并不知道,此时的焕明比以前更渴望静曦的温情。人呀,大概都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到了失去它时才知道其珍贵。以前静曦和他由于天天在一起,有时在家里时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两人对与对方相处成了一种习惯,只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而已。对静曦而言是习惯了依赖焕明,这是从小养成的。而对焕明来讲,已经习惯了静曦粘他,有时静曦对他粘过了头他还有些烦她,但当她不再来粘他时,他又不习惯了总觉得少了点啥子。当静曦把粘他变成了对他的亲近、依偎甚至爱恋时,他才开始由惶恐到后来的同等程度的回应。只是这种情感来得太短暂,他们还没有开始享受爱情时,或是当开始感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感情而准备去恋爱时,静曦却去到了一个遥远的异国他乡。当这种习惯被打破时,当自己渴望弥补以前未曾给与对方想要得到的爱情时,已经无法办到了。这时,两人才会用回忆来弥补失去对方而产生的精神空缺,也正是在这时,两人才真正痛感当初曾经拥有却并未在意的那些分分秒秒是何等的珍贵。焕明现在就正处于珍视过去、用回忆来弥补自己精神空缺的阶段。在焕明目前的感情世界里,除了回忆,就是无数次的阅读静曦来信中的字字句句,咀嚼这些字里行间隐藏着的真实含义或是内含的某种暗示。然而毕竟两人相距太为遥远,加之邮路不畅,迄今,焕明就只是收到了静曦的一封来信。而自己给她的回信也不知能否收到,至今没有回音。因此,焕明现在的感情世界里,除了回忆和阅读,剩下的就只能是等待。故而,在面对王海媚的热辣目光和一些暗含情意的话语时,焕明表现出的木讷有时让王海媚很生气,但也很无奈。其实,焕明此时并不是在装着不解,而是他的心里容不下别的女人,因而根本就不会往王海媚希望的方向去理解它,感悟它。他的木讷是真实的,他的迟钝的反应和表情也是真实的。正因为如此,才让王海媚很无奈,有时甚至还很痛苦。但是,没有办法,焕明的心里只有静曦,他装不下别的女人。 41:更大的圈套之第一节(二) 焕明的感情世界是这样,但是,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却有了新的东西。这就是江秀坤外出时给焕明带回来的大量的报刊和书籍。这其中,焕明最喜欢读《新青年》上面的文章,那上面有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随感录四十》等文章,郭沫若的新诗集《女神》,胡适先生的白话诗集《尝试集》等作品。这些作品所释放出的情感力量像猛烈的飓风、奔腾的激流,产生了强烈的时代冲击波。作品中令人振奋的呐喊,充分展示五四时期个性解放的痛苦历程,奏起的一曲曲惊心动魄的精神赞歌,是五四时期人们第一次从诗歌中听到的勇猛咆哮的时代声音。作品所展现的豪迈气概,正是五四时期要求破坏一切因袭传统、毁灭旧世界的精神再现。焕明被这些轰鸣着狂飙突进时代精神的最强音所深深地感染着,他也有着一种创作的欲望和冲动。他时常在想如果静曦在这里,如果他们又像当年一起看《红楼梦》时一样,一起读这些作品那又会是种什么情景?也许,骨子里就具有反叛精神的才女静曦,会和他一起写痛快淋漓的文章,和创作一些展现内心渴望的诗歌。焕明在心里无数次的呼喊:静曦,你究竟在哪里呀? 静曦现在非常小心,自从上次岸田荣作淋着雨为她打伞后,无论天晴下雨只要出门静曦都会带着伞,因为她非常害怕当时的那一幕会重演。那个男人为了不让静曦被雨淋着,居然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甚至不惜损坏自己的身体。这让静曦长这么大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次碰见这种死心眼的男人。有时,静曦会冒出一个奇怪地想法,那就是如果换了我的焕明哥哥他会怎样呢?最后,她的结论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如果是焕明哥哥给她打伞,她会马上黏上他和他紧紧的拥在一起,他们会以相互的呵护不让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尽管如此,静曦还是被岸田荣作深深地打动了,毕竟他们只是陌路人。因此,自那以后,当荣作再次出现在静曦的学校门口时,静曦已不像以前那样反感,至少不会再逃跑了。 这天,柳惠和静曦一起放学走出校门,岸田荣作又像往常一样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她们。自上次雨伞之事后,静曦每次看到荣作都不再像以前一样装作没看见,而是看着荣作向他礼貌的点一下头。这次也一样,静曦向荣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如前似的不再做声。荣作从包里拿出两个用纸包好的东西交给柳惠,柳惠就问荣作说:“哥哥,这是什么?” 荣作说:“明天就是‘偶人节’,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 日本的偶人节也称玩偶节,是在每年的3月3日庆祝,这个时候离春天已经不远了。这是一年一度的为年轻女孩乞求幸福和健康成长的日子。在这个日子,家家户户摆放着穿着传统宫廷装束的玩具娃娃和桃花,还有供奉一种钻石形状的米饼和干米团。 柳惠高兴的捧着荣作制作的礼物问:“这是哥哥送给我的吗?” 荣作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着静曦说:“还有江静曦同学的。” 柳惠就把荣作的礼物打开,里面裹着的是两个身着和服的玩偶。看得出,这两个玩偶是荣作花了不少功夫精心制作出来的,玩偶还上着颜色,穿上了和服,感觉非常精美。柳惠就夸张的说:“哇!太漂亮了。只是哥哥,这可是你送给江静曦的礼物,应该由你亲自送给她才能表示你的诚意呀。” 荣作就拿着玩偶走到静曦面前说:“静曦同学,祝你健康幸福。这个玩偶做得不好,只是心意而已,请不要见笑。” 静曦红着脸接过玩偶,说:“谢谢。” 柳惠说:“好哇好哇,明天是偶人节,也是桃花节,哥哥,明天你是不是应该带我们出去玩玩呢?” 静曦说:“柳惠,明天我……” 柳惠马上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要跟我说你明天有什么事呀。”然后她摇着静曦的胳膊说:“好静曦,你就和我们一起玩玩嘛。好吗?” 静曦实在是推脱不过,勉强点了点头,说:“好吧。”然后转向荣作说:“那就辛苦你了。”见静曦居然答应了,荣作的高兴劲儿就不用提了。 第二天一早,静曦按预约的时间出门后,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静曦正在狐疑时见柳惠撩开马车车厢的帘布向她招手,静曦感到一阵惊喜,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坐过马车。原来这是荣作为这次旅游特意租用的马车,因为荣作要带他她们去箱根泡温泉。这对从小就贪玩儿的静曦来讲可谓是极好的安排。一路上,静曦被沿途迷人的风光所吸引,九十公里的旅途劳顿她竟不觉得累。 箱根真是美呀,到处翠峰环拱,溪流潺潺,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静曦简直玩疯了,她顾不及羞涩和以往的矜持,她完全还原了自己纯真少女的本色。可有一件事把她从天上打到了地下,让她高涨的热情一下降到了冰点。这就是日本人习惯的男女共浴。这让静曦非常生气。静曦对男女共泡温泉的习俗不但不能接受,简直就是非常的反感。而且是恶心。这是干什么?男女一起洗操,而且是与自己从来没见过不认识的男人一起洗澡,开什么玩笑!静曦别说没有看见过,就连听也没有听说过。莫说和男人一起洗澡,就是与女人一起洗澡静曦都绝不会接受。看着静曦脸红筋涨简直就要哭了的表情,柳惠和荣作觉得事态非常严重,他们这才想起两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的不同的风俗习惯,这可是根深蒂固的。这时他们才想起静曦是个中国女孩儿,他们忽视了文化的差异。于是,荣作不停地向这个快要气哭了的中国女孩儿道歉,一再自责忽视了静曦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度,然后马上弥补,特意为静曦定了一个单间浴室,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躺在单独的浴室里,浴缸里温泉的热水浸泡着静曦白嫩的肌肤,这可是静曦一生中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这时,她又想到男女共浴的事情,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那么反感男女共浴这种风俗吗?那她来东京后多次陪外公去看体育比赛,特别是游泳比赛,男女运动员脱得那么光兮兮的,在众目睽睽的大庭广众之下行动自如,没有人觉得尴尬。可为什么在这儿自己会那样的生气?细想起来还是因为自己不愿这样的面对岸田荣作,双方都这样毫无遮拦的处在一起。那么如果不是岸田荣作而是焕明哥哥,自己还会反应那样的激烈吗?怎么又把那个家伙和焕明哥哥比较?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把岸田荣作拿来和焕明哥哥比较,他不过是我同学的哥哥,他和我会有什么关系呢。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要这样做。我又想到了我的焕明哥哥,焕明哥哥,你现在在哪儿呀? 大概旅途太劳累,现在放松下来就觉得自己好困。静曦泡着温泉睡着了。 42:更大的圈套之第二节 自范汉江和杜德胜联名请虞城头牌大爷在保国堂公口所在地雅轩茶楼“坐堂”后,由于各码头皆否认与李天麟事件有关,故而使李天麟事件再次陷入重重迷雾之中。开会回来后,兰庭社三巨头又在一起商讨寻找李天麟事件的头绪。 这时,马明翰说:“这件事情杜大哥去‘雅轩’坐堂时,我就一直在想我们的思路是不是错了方向。” 杜德胜说:“要找到李天麟依我看也就是这些办法了。” 焕章说:“依恩师的意思,如果我们原来的路子不对头,那依你觉得该如果让路子走对呢?” 马明翰说:“你们看哈,李天麟在焕章家里住,晓得的人并不多。啷个就遭外头的人晓得了?据我观察,范汉江不像是急于要想除掉李天麟的人,况我们再三打了招呼,而他这个人口风是很紧的,所以从他哪里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是有意而为之,但如果这样未必他就不怕我们晓得是他有意放风呀?” 焕章说:“弄个说来,恩师的意思是走漏消息的人应该是跟随李大哥中的人。” 杜德胜说:“对头,我们前些时日光是着急着找人,咋个就没有想到李天麟在虞城消息的源头上查找一下。” 焕章说:“但是,在我家跟随李大哥的所有人我都问过,他们都说从没有对外人讲过。” 马明翰说:“你再把他们找来仔细闻问问再说。因为,李天麟外出已经是很小心了,如果他们中没人走漏消息,那外人又是咋个晓得的呢?” 焕章说:“恩师讲得有理,我马上回去再问。”焕章说着,急忙回到家里。 焕章把李天麟从青龙山带来的随从们叫来一一问话。那些人都说他家大哥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是生死弟兄,是大哥出山时千挑万选出来的他最信得过的人,现在大哥丢了,我们想死的心都有。于是,焕章就把自己码头派出跟随李天麟的人叫来问话。这些人也是焕章最信得过的人,都说这事关系弄个重大,而且大哥你又再三打过招呼,我们绝对不敢告诉外人。焕章想了想说,那你们好好想一下,自从派来跟随李大哥后,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和别个一起喝过酒呀吃过茶呀,有没有可能无意间说漏了嘴呢。众人都极力回忆着,然后又都摇摇头。 焕章正感到失望时,二杆子突然想到了啥子,对焕章说:“大哥,我想起一件事,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就没有在意。” 焕章说:“是啥子事?你说出来我听一下。” 二杆子说:“大概是好几天前,我跟小崽儿一起喝过一回酒,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他讲过李大哥的事。主要是因为小崽儿人弄个小,我们好像没有说些啥子,所以你问话的时候我就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焕章说:“你说那个小崽儿是不是在兴盛赌场当茶倌的小老幺?” 二杆子说:“对头,就是那个娃儿。” 说起小崽儿,有人说李大哥失踪前的好些天,他在大哥门口不远的地方碰到过他,他说没得事出来瞎转。那人说过以后,又有人说在大哥家门口见到过小崽儿。 焕章说:“这娃儿老是在我的屋门口转啥子呢?我问一下,他平时和那些人走得比较拢些?” 众人马上说:“那还用问,他当然是和陈二贵走得拢唦。” 二杆子说:“人家都说他是陈二贵的跟屁虫。他两个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这也难怪,他就是陈二贵‘引进’码头嗨了袍哥的唦。” 焕章猛听到陈二贵的名字,心中不由得大惊,心想这个人平时城府太深,而且他曾经因为尤三虎事件被贬一事对我早有不满,有哥弟跟我说陈二贵在背后说过我的坏话。嗯,此事不简单。于是,焕章对二杆子说:“你马上去找‘小崽儿’,就说请他喝酒,我在‘豪佳味’餐厅等你们。但是千万记到莫惊动其他人,特别是那个陈二贵。” 二杆子说:“遵命。”于是转身就找‘小崽儿’。焕章对曾小兵等人安排说大家一起演出戏,定叫小崽儿开口讲实话。 二杆子找到小崽儿后,对他说请他出去喝酒。小崽儿正好要交班,就叫二杆子等到下,他去跟陈二贵拜兄打个招呼就走。二杆子说自己已经替他打过招呼了,走吧。小崽儿就高高兴兴地和二杆子一道去喝酒了。到了“豪佳味”餐馆,二人来到里头最大最豪华的包间。小崽儿说,你龟儿二杆子在哪里发了财哟,请我到弄个好的地方喝酒,你要让我欢喜死唢,你想请我吃啥子呢?二杆子说,你进去就晓得等到你吃啥子了唦。说完,二杆子把小崽儿往屋头一推,小崽儿就扑倒在雅间的地上。等他把脑壳一抬起来,就看见龙焕章坐在一把椅子上,用眼睛深不可测的直盯着他,小崽儿的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小崽儿赶紧爬起来,对龙焕章说:“龙大伯近好。”在袍哥中,因小老幺年龄小,不能与人称兄道弟,对拜兄应呼大伯,要经过几年提升后才能称兄弟。所以,小崽儿要称龙焕章为大伯。 龙焕章说:“你就是入帮不久的那个小老幺,名叫小崽儿?” 小崽儿说:“正是,请龙大伯指教。” 龙焕章说:“那现在我就教你一些帮规。你可晓得帮规中的‘黑十歀’?” 小崽儿说:“晓,晓得。” 龙焕章说:“那我考考你,出卖码头,该怎样?” 小崽儿吞了一口口水说:“挖,挖,挖坑跳。” 龙焕章说:“挖坑跳。这挖坑跳是啥子意思呢?” 小崽儿埋下头说:“自己为自己挖个坑,再,再跳下去,活,活埋。” 龙焕章说:“那我再考考你。通风报信,又该咋个样?” 小崽儿汗水就一股股的往下流。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三刀六眼不,不可饶。” 龙焕章说:“三刀六眼,是个啥子意思呀?” 小崽儿说:“在,在,在心口、肚皮、小,小肚,小肚皮各捅,捅一刀,要,要对穿,对过,就就是三刀,六个眼。” 龙焕章说:“你娃娃还都记得到。那我问你,你是准备选三刀六眼呢,还是挖坑跳呢?” 小崽儿气喘吁吁的说:“龙大伯,你说的我,啷个听不懂呢?” 龙焕章说:“听不懂唢?那我来告诉你嘛。通风报信和出卖码头在帮规头都是死罪。你自己做了啥子你自己晓得,如果你自己把它说出来,我可以报请杜大哥对你网开一面,念在你年纪尚小不予追究。但是,如果你自己不说,而是人家先说,那哪个都救不了你,你不各人选一个死法,又咋个呢?” 小崽儿说:“别,别个先说?” 龙焕章说:“是唦。在二杆子喊你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就遭杜大哥弄过去了。如果那个人比你先吐,那你娃娃就没得人救得到你了。”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在龙焕章的耳朵边上一阵耳语,龙焕章哈哈一笑,说:“哈哈,他弄个快就吐了哇?小崽儿,你娃?” 小崽儿一下扑到龙焕章脚下,抱住龙焕章的腿说:“龙大伯,我吐,我先吐。” 龙焕章冷笑两声,说:“哏哏,你娃要是现在就说清楚,那我就算是你先吐。”然后大喝一声:“说!” 小崽儿就急忙把陈二贵如何计划,如何指使,如何安排等情况都向龙焕章和盘托出。听得龙焕章心惊肉跳,心中暗想,这龟儿陈二贵还真是个人物啊。然后,龙焕章问小崽儿说:“那究竟是哪个把李天麟大哥绑走了?” 小崽儿说:“是红旗山玉龙堂蒋德彪大爷干的。” 龙焕章问:“你为啥子弄个肯定?” 小崽儿说:“是因为陈拜兄,哦不,陈二贵在码头外‘结会’,拉了有一、二十个人结拜兄弟,他自称大哥。我从二杆子哥哥那里套出了李天麟在龙大伯家里的情报后,就马上告诉了陈二贵,他就把他的那些兄弟伙都叫过来问他们,看哪家码头最恨李天麟。当时就有红旗山玉龙堂的行八曾毛儿说他们老大最恨李天麟。他们码头的货遭李天麟弄了多几回,损失很大,他们老大蒋德彪多次放话说,要是有一天弄到李天麟,绝对要往死里头弄。于是,陈二贵就安排他回去向他们老大报盘,说李天麟住在龙大伯屋头。后来是个啥子情况我就不晓得了。” 龙焕章吩咐曾小兵等人把小崽儿带到杜德胜处向其禀报。杜德胜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李天麟事件果然是本码头内部所为,这陈二贵居然这等胆大妄为。喜的是李天麟之事终于理出了头序,可以顺藤摸瓜,救出李天麟有望了。 马明翰说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目前要严格保密,以防有人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现在要做的是兵分两路,由我赶去“兴盛赌场”抓陈二贵,焕章立即设法诱捕曾毛儿。还是请拳兄坐镇家里指挥。于是,众人依计而行。 但人们都低估了陈二贵,马明翰去“兴盛赌场”扑了空,陈二贵已闻风而逃。这陈二贵自小崽儿被二杆子喊去喝酒后,许久不见小崽儿回来,就心存疑虑。其实,陈二贵早已是了惊弓之鸟。自他知道李天麟已被人抓走后,又见龙焕章马明翰等人派出多路人马四处寻找,陈二贵就预感有可能会找到自己这里来。陈二贵深知若此事败露,自己的后果是什么,于是,他每天都紧张地关注事态的发展,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惊慌失措。今天他突然听说二杆子来找小崽儿,虽然说是请喝酒,但他想现在李天麟事件正在关键时刻,作为龙焕章得力的手下,二杆子咋个会有时间和心情在这么关键时刻想起请与其并无深交的小崽儿喝酒,这其中定有文章。于是,陈二贵就躲在赌场对面的一处阁楼上,果然看到马明翰带多人急冲冲走进赌场,他就觉得大事不妙,赶紧溜掉。但他知道若此时逃走,定难逃脱码头势力的追捕,于是,他找到一个贴心的兄弟伙家里躲起来,一是躲避追捕,二是在暗中观察事态发展。因为,他早已放风说是范汉江绑架了李天麟,他的目的是让兰庭社和保国堂结仇,他自己坐山观虎斗,等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后,看自己能不能在虞城趁此空挡争抢一块地盘来。但事情并未向他想象的方向发展,范、杜两家并未闹起来,他只好看事态的发展再决定自己能否再次出手。 43:更大的圈套之第三节 当马明翰去抓陈二贵的时候,龙焕章让小崽儿去请红旗山玉龙堂的曾毛儿喝茶。小崽儿立功心切,就去找到曾毛儿并把他带到了“兴隆茶庄”,交给早已等待在那里的龙焕章。这曾毛儿刚开始还百般抵赖,但经不住龙焕章的呵哄嚇诈和小崽儿的当场举证,最后也招了。他把自己如何向玉龙堂大爷蒋德彪报盘,蒋德彪如何派他跟踪李天麟掌握其行踪,蒋德彪如何威胁“坝坝菜”两口子让其配合,“坝坝菜”老板如何在茶里放蒙汗药把曾小兵一行麻翻,玉龙堂的人又是如何把人事不省的李天麟弄走的,等等全部情况都作了交代。 龙焕章问他李天麟关押的地方,但曾毛儿说自己因不是蒋德彪的亲信部下,而李天麟之事是目前玉龙堂的最高机密,所以李天麟的关押地点只有少数几个人晓得。龙焕章说,你已经向我们讲了你码头上的弄个多的秘密,如果你不好好的帮我们找到李天麟,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蒋德彪都会要了你的命的。如果你帮我们找到了李天麟,我们会给你一笔钱,并把你们全家送到川西李天麟的地盘上隐姓埋名过生活。曾毛儿说事到如今也只有弄个做了,只求龙大哥到时候能够说话算话。龙焕章说,你应该晓得我在江湖上的名声,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焕章一面安排曾毛儿回去打探李天麟关押地方的消息,一方面马上向杜、马二人报盘。 当杜德胜听说陈二贵已经不知去向后,马上安排多路追击,并派人向上至泸州下至万县沿江各地的袍哥码头“打响片”,务必要将陈二贵弄回来。刚刚安排完追捕陈二贵事宜,焕章就来将对红旗山玉龙堂行八曾毛儿交代的情况向杜、马二人报盘。这杜德胜一听果然是玉龙堂的蒋德彪所为,极为生气。因为这蒋德彪原是土匪出生,其“礼”字公口所收容的大都是些地痞流氓、江湖混混,对外讲恶斗狠、抓拿骗抢,对内争势吞弱、豪强霸道,全不讲袍界帮规和江湖道义。目前,玉龙堂在虞城各码头中其势力仅次于兰庭社。这杜德胜与蒋德彪为争势抢地多次结怨,上次因玉龙堂的人打伤了兰庭社的哥弟,杜德胜找蒋德彪“吃讲茶”时对方不仅死不认账,蒋德彪还恶语伤人,两个码头为此还差点翻脸械斗。这次,蒋德彪又对兰庭社的贵客下手,杜德胜认为蒋德彪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杜德胜说对他蒋德彪没有啥子好讲的,这回只有和他硬踩,我就不信我兰庭社堂堂千把号哥弟斗不过他玉龙堂七八百人马。马明翰说不可,这样做就正好上了别人的当,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让他人渔翁得利。我看,还是先找蒋德彪谈谈,看看谈的结果如何再做决定,先礼而后兵,我们在袍界舆论和江湖道义上先胜一招。杜德胜说,老子看到他龟儿就烦,要谈就谈,反正我是和他没得啥子话好讲的,讲得拢就讲,讲不拢就毛起干,随便他啷个,文的来武的去老子陪他。杜德胜说完,就派人向玉龙堂递片子,邀蒋德彪到“和润茶庄”吃讲茶。于是,马明翰继续去追捕陈二贵,龙焕章去专等曾毛儿的消息。 就在马明翰和龙焕章离开后,范汉江来到公口打听有关李天麟的消息。杜德胜就把李天麟被蒋德彪绑架的事讲了,并说一会儿就准备和蒋德彪吃讲茶。范汉江说这个蒋德彪不是个啥子好货色,他原本就是个土匪棒老二,对这种人杜贤弟千万不要客气,他若把人交出来则罢,如果他要耍浑杜贤弟就跟他硬起搞。然后范汉江拍着胸脯说,只要杜贤弟需要,我范某一定以你杜贤弟马首是瞻。蒋德彪如果要想耍野,我保国堂定为兰庭社扎起,打掉蒋德彪的威风;他如不“识向”,我们就把他龟儿玉龙堂灭了。杜德胜一听大喜,问范汉江,范兄说的是真的?范汉江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人不由击掌大笑。 这蒋德彪从来就是个横不讲理的主儿,历来在虞城对那个都不认黄。这次他暗中抓了李天麟很以为得意,认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现在哪个都不晓得李天麟在他的手上。蒋德彪绑架李天麟的目的一是为了报仇解恨,二是为了从李天麟手上追讨前几次被掠夺的财物。他把李天麟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相等风声过去后,再逼李天麟在青龙山的手下退还货物或者赔赏损失。只要把李天麟捏在自己手上,本码头到川西的路就会畅通无阻,到那个时候,虞城就只有玉龙堂可以与川西那一大片做生意、贩鸦片,他玉龙堂就会成为虞城实力最强大的码头,那保国堂和兰庭社自然就不在其话下了。所以,当范汉江和杜德胜召集虞城各码头大爷“坐堂”时,无论人家啷个问李天麟是哪个弄去了,他死个舅子都说不晓得。现在突然接到兰庭社杜德胜送来的帖子,邀请他去“和润茶庄”吃茶,他就在盘算究竟是想跟他说啥子。未必,他们晓得李天麟在我这里呀?哎呀,晓得了又咋个嘛,反正我就跟他来个死不认账,他未必还敢咬我几口呀?不过,这个杜德胜这人有些好冲动,软硬不吃,不太好打整。反正,他要好好说我就跟他软起说,他要跟我牯倒整我就跟他硬起划。 范汉江这一拍胸脯,杜德胜心头好像就有了底火,于是,吃讲茶的结果可想而知。这两个都是直统统,两个都是犟拐拐,两个都不睬祸事,两个都是火炮脾气,两个都有备而来。因此,吃讲茶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一个说李天麟是你绑走了,一个说我不晓得你在说啥子;一个说人就在你那点,一个却死不认帐;一个说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一个说那就把证据拿出来。刚开始还说的是李天麟的事情,到后来就变成了“翻肥肠”(算老账)了,把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全都端了出来。一个说你占了我的地盘,一个说你伤了我的弟兄;一个说你夺了我的生意,一个说你扭到我码头氉皮;一个说你对我“撒豪”,一个说你对老子“剪眉毛”(欺负人上了脸)。最后两个人越扯越远,越说越阵仗,先是互相指手画脚,后是拍桌打掌,最后就是拔刀拍在桌子上,约定明天上午沙河街见高低。 杜德胜回来后,把刚才吃讲茶的情况向马明翰讲了。马明翰一听就大觉不妙,说:“干不得,因为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争斗,请拳兄三思。再说,如官府插进来咋个办?拳兄莫忘了,川西坝儿那回帮会内斗,官府以保治安为名派兵镇压,死伤了好多哥弟哟。” 杜德胜说:“拳弟不用担心,范汉江说他保证会给唐海臣司令打招呼,要他们做个样子就行。我们这回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又有范汉江保国堂扎起,因此这次是弄他龟儿蒋德彪难得的机会,我们稳赢。” 马明翰说:“拳兄,范汉江的话你都信得呀,他可是个老江湖了,万一明天他失约不来,或者唐海臣那边言语没有拿顺,那这场争斗就很险恶哟。” 杜德胜说:“再险恶也要干,老子一直憋不下这口恶气,早就想弄他龟儿了。他范汉江愿来不来,他来了更好,他不来我们也不怕。拳弟呀,你咋个现在前怕狼后怕虎的,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你当年义和团时的风采到哪里去了?” 马明翰说:“拳兄,现在时事不同了,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而是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 杜德胜:“那你说啷个就不值得了呢?我们两家结怨太深了,总得有个了断吧。再说,如果我们不打下他的威风,不灭了他的志气,他龟儿死个舅子都不交人,李天麟咋个办?难难道我们就不救他了吗?” 马明翰说:“李天麟的事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不一定非要和他蒋德彪拼命嘛。” 杜德胜就非常生气的说:“大战在即你还在说这种泄气的话,你好让我失望。我和他都是人大面大的,说定了的事未必我们还要自己打退堂鼓呀?这件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心已决,你若怕事那你明天就不要去了。” 马明翰说:“拳兄你说啥子哟,你我是生死弟兄,你为兄的都不怕死,难道我为弟的还要贪生吗?明天我陪你去就是了。” 杜德胜高兴的说:“对了嘛,这才是我的拳弟唦。” 从杜德胜那里出来,马明翰立即去找龙焕章。马明翰把杜德胜明天要聚集公口哥弟,与蒋德彪的玉龙堂决一雌雄的事给龙焕章讲了。 龙焕章听后很着急,问:“恩师咋个不阻止杜大哥?” 马明翰说:“我已经尽力了,拳兄这人我了解,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我觉得拳兄这次是上了范汉江的当了,明天这场恶斗在所难免,其结局摸到脚杆都晓得。” 龙焕章说:“既然杜大哥已经决定了,那我们明天都去,拼死也要弄他龟儿蒋德彪。” 马明翰说:“不,恰恰你不能去。” 龙焕章说:“你们都去了,我为啥子不去,未必我龙焕章在恩师心里头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吗?” 马明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估计他蒋德彪也在安排全力对付我们,这动静大了他就必定会有松懈,李天麟的被藏的地方就有可能暴露出来,你要趁乱想办法把李天麟弄出来。” 龙焕章想了想,无奈地说:“既然恩师弄个安排,我遵命就是。” 马明翰安排了龙焕章后,即刻安排所有哥弟准备家伙。 血雨腥风弥满虞城上空,一场虞城袍哥史上最为惨烈的打斗即将到来。 44:虞城大血案之第一节 静曦自箱根泡温泉后,对荣作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个远离故土来到异国他乡的女孩子,突然地遇到一个对自己那么的在意,那么的呵护的男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上次雨伞事件让她知道了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在意,而这次的箱根之行,又让自己感受到了被那个男人关怀呵护的温馨。那次雨伞事件她感受到的是强烈震撼对自己身心的冲击,而这次箱根之行却感受到的是涓涓温情对自己心灵的滋润。静曦开始接受荣作的帮助和关怀,这种感觉是外公所给与不了的,也是与焕明给与她的所异样的,就权当自己在日本又有了一个焕明哥哥吧。因此,当荣作再次邀请柳惠和静曦吃饭或是游玩时,静曦已经会很坦然的接受了。而且不光如此,若有一天放学时没有在学校门口看见荣作的身影,她竟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若到了周末没有受到荣作的邀请她会一整天的无精打采,无所事事。她也会很生自己的气,我这是怎么啦?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不行不行不行,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赶快把他轰出去。但是没用,只要他没有出现或是她没有受到邀请,她就会心烦意乱,就会不高兴,就会在心里骂自己没有出息怎么老想着这事。人呀,最不能驾驭和欺骗的就是自己的感情。 这天,已经是连续十天没有见到荣作了,静曦一直在猜想他这些天究竟在干什么,怎么就会不过这边来了呢?是不是又生病了?或是另外交了女朋友,陪别的女孩子了。这也难怪,他长得那么帅,血统又那么高贵,家庭背景又那么好,听说暗恋他的女孩儿们几乎到了崇拜他的地步。我一个来自中国的普通女孩儿,他可能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玩玩情感游戏而已。奇怪,我怎么会那么快的就忽视我的焕明哥哥在我心灵的存在呢?讨厌他,还是想想我的可爱的焕明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吧。但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了,焕明和荣作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交替出现着,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迷惘,一种无奈,一种痛苦。期间有好多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在柳惠那儿打听消息,荣作这些天到底怎么啦?如果他真的有别的女孩儿自己倒是解脱了。但有好多次话到嘴边,她又实在是张不开口。说来好笑,到目前为止,静曦和荣作都还没有单独想处过。因为,这个极为矛盾的女孩儿是在内心涌动着而外表却抗拒着,每次见到荣作她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不冷不热漫不经心的样子。因此,就连同是女孩儿的柳惠,到现在都闹不清静曦对她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次是静曦最长时间没有见到荣作了。当她一个人有些神情沮丧的走出校门而又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时,她猛地全身一震,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差点没有流出泪来。静曦恨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反应。但她马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表情,埋着头慢慢的走着。 荣作快步走到静曦跟前,又是那种醉人的声音传来:“好久不见了,静曦同学,你好吗?” 静曦根本不敢抬头,因为她害怕他看出她激动得表情和眼眶里转动着的泪花。因此,对于荣作的问候,静曦只是点了点头。 荣作非常小心的问:“我,可以送送你吗?” 静曦仍就埋着的头,点了点。 见静曦没有拒绝,荣作高兴了,靠近静曦的身边说:“我们走吧。” 两人慢慢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荣作突然改用中国话说:“静曦同学,你来日本有一段时间了,你已经习惯了吗?” 听到荣作一口流利的中国话,静曦顿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她不由得抬起了头,好奇的望着荣作,然后,又很快地低下了头。 荣作说:“我讲汉语你很奇怪是吗?其实,我和柳惠的身上都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我们也可以算是小半个中国人。” 这更让静曦惊奇,她抬望荣作的头居然没有再埋下去。 荣作说:“我的祖母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我的祖父和祖母是在南洋认识的,祖父非常喜欢甚至是崇拜中国的文化,他说经他的研究中国文化是日本文化的根。这种传统一直沿袭到现在,柳惠的那把古琴就是我的父亲从中国带回来的,我们家里的人汉语都说到很好的。” 静曦静静地听着,不知是同意还是听明白了,总之,她又点了点头。 荣作就笑了,说:“你就会点头吗?不能说点什么?” 静曦低着的头又点了点。 见她这样,荣作的胆子又大了些。荣作说:“中国女孩儿真好,特别是你,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东西,让人着迷。” 这次,静曦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荣作突然问道:“听说你在中国有个男朋友,是你的表哥?” 静曦猛地听到这个话题有些猝不及防,脸“哄”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荣作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我,我想做你在日本的男朋友!” 静曦一下抬起头,盯着荣作的眼睛看。从静曦的眼神里看不出是疑惑,是惊奇,是喜悦,是探寻,还是些许的愤怒。但是荣作没有退缩,他也盯住静曦的眼睛,用自己的目光回应着。 静曦终于说话了,但有些咄咄逼人:“你?不可能的!”然后不等荣作回答,静曦有些失礼的说:“对不起,我有点事,失陪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静曦也很吃惊自己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现在这样急匆匆地走了,是逃避,是回避,还是想让对方放弃,她自己都说不清。 荣作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第二天,看见静曦后,柳惠说:“啊,好哇。我终于又见到我哥哥了。他快毕业了,前些天学校组织他们实习,昨天刚到东京就回家来看我了。” 静曦问:“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柳惠说:“没说什么呀?他好像有些不太开心。怎么啦?”柳惠看着静曦问。 静曦说:“哦,没什么,你们不是好久没有见面了嘛,总是有些话要说的吧。” 柳惠说:“我哥哥这次回来后有点怪怪的,他的话很少,好像心情不太好,大概是累了吧。” 又过了几天,这几天荣作都没有出现在静曦的学校门口。静曦有些自责,觉得自己那天讲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了,人家对自己却其实是很好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静曦都觉得自己不应该伤害别人,特别是荣作。 这天,静曦和柳惠又一起放学回家,在路上,静曦见一向在学校不大说话但惟独对自己的话很多的柳惠一直都沉默无语,静曦就问:“柳惠你怎么了,这几天你都没有说过多少话。” 柳惠郁郁地说:“我哥哥这些天都住在家里,我看他的心情很不好,饭量也下降了,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说没事,但我看得出他很不开心。” 静曦说:“是不是学习有压力?” 柳惠说:“才不会呢。我哥哥学习很好的。” 静曦说:“那是不是和什么女孩子恋爱啦。”怎么会说出这话来,静曦自己都觉得很吃惊。 柳惠好像没有觉察出什么,说:“和女孩子恋爱?不会吧。”然后柳惠笑着对静曦说:“如果我哥哥要和女孩子恋爱,那这个女孩子一定就是你啦。哈哈哈。” 静曦的脸一下就红了,说:“柳惠,你胡说些什么呀?” 柳惠说:“啊,脸都红了,不好意思了吧?我没有胡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哥哥很喜欢你的,他几乎天天都来学校门口,你当真以为他是来接我的,他其实就想经常看见你。” 静曦说:“他来看我干什么呀?他就是来接你的。” 柳惠说:“以前吧,我哥哥很少到这边校区来,但自从你来了以后,他可是一有时间就过来。你当我是傻子呀,我什么都看得出来的。” 静曦就生气的说:“柳惠,你要再这样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柳惠说:“好,我不说了。”过了一会儿,柳惠说:“静曦,我看这几天我家的樱花都在慢慢的开了,要不,周末我们去赏樱花吧。” 静曦一听就高兴了,她贪玩的本性又表露出来。于是她赶紧说:“好哇。我们去郊游。” 到了周末这天,柳惠和荣作早早的就在静曦的家门口候着静曦。静曦礼貌的向两兄妹打招呼。荣作背了一个很大的包,他今天看来心情和气色都不错。三人今天要去到的是静曦刚来日本不久时,柳惠带她去过的上野公园,只是当时公园内樱花还没有开。 上野公园里前来赏樱花的人很多,人们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野游。在游玩中,柳惠有意混到人群中去,让荣作能够多和静曦在一起。 静曦看周围没人,不好意思地对荣作说:“上次,我说的话很不礼貌,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了,请你原谅。”然后,静曦向荣作深深地一鞠躬。 荣作很吃惊,双手扶她说:“你不用道歉的,快别这样。”荣作本是扶着静曦的手臂,不知怎么的,就握住了静曦的手。他感觉静曦在发抖,呼吸好像也突然急促起来,但是她好像想挣却没有力气把手挣开似的。时间好像是凝固了,两人竟然都僵在那儿了。过了好一会,静曦突然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脸说:“我,我们,我们走吧。”说完转身汇入人群中。 荣作赶上她,在她的身边默默地走着。静曦可能是有些紧张,也可能是不下心一脚踩虚了,她的身子一个趔趄,荣作赶紧伸手去一把握住了静曦的胳膊,就再也不松手了。静曦几次不太坚决地挣了几次,但是荣作不松手,她也就放弃了。就这样,他们谁也没说话。不知什么时候,荣作那只握住静曦胳膊的手怎么就握住了静曦的手,而且,静曦的身子还轻轻地靠着荣作的手臂。静曦觉得气促头晕,全身好像都没有了力气。这种感觉,静曦从来没有过。即便是与焕明好像也没有过这种奇特的感觉。这可能是她与焕明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相依相偎的,是不是处久了就麻木了。她和焕明在她离开前,有过几次接吻,那种感觉很奇妙,但是有没有这次与荣作两手碰撞时所产生的奇特感觉相似,她实在想不起来了。正当她处于觉得应该挣脱而又无力挣脱的这种矛盾境地时,柳惠突然的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两人就赶紧的挣开了,静曦不好意思起来。 柳惠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对荣作说:“哥哥,今天的天气好,景色美,心境佳,但是,我的肚子饿了,是不是应该开饭了呀?” 荣作说:“好哇。”然后指着前边那块空地说:“我们去那儿吧。”他很快的奔过去,然后放下背包,拿出一大块布来铺在草地上,拿出好多的食物放在上面,三人就在这樱花树下,看着美景,吃着美餐,想着美事,美美地享受着美好的时光。 45:虞城大血案之第二节 龙老太太自那天与张发芝吵了嘴后,大概是暑热加生气,大病一场,就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了。 秀瑛在上次张发芝与老太太的斗嘴中,一直都处境比较尴尬,不知该劝哪个。劝张发芝呢张发芝认为她在帮着老太太,劝老太太呢老太太又说她在帮张发芝。本想保持中立,两边都不安逸她,张发芝说她只晓得装好人,老太太又说她都不晓得出来说句公道话。她还硬是成了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好在她这个人涵养好,一概不计较,好听的话不好听的话对她来说就像放屁一样,风一吹就闻不到气气了。过了这阵,她还是要嬉皮笑脸的去跟老太太摆龙门阵,还是要逗得老太太哈哈哈的笑。老太太是稀奇她的,不会跟她计较好多的。 这天,秀瑛又去看老太太,见桌子上的饭没有吃好多,心头就有些难过。秀瑛就给老太太开玩笑说:“姆,你老人家是嫌我这个儿媳妇饭弄得不好吗,你就吃弄个点点。好孬你老人家哪怕还是多整点点嘛,也跟当儿媳妇的挣个面子唦。” 老太太说:“哪个敢嫌我们秀瑛咯,几十年都是弄个弄的,未必这几天手艺就回潮了哇。我是人老了不中用了,那些东西硬是在那喉咙管里头款起,它硬是舍不得下去得嘛。” 秀瑛说:“它舍不得下去,你老人家就使点劲扎嘛,反正要多吃点东西才对得起秀瑛哟。” 老太太说:“还不是心头的气呀它死个舅子都往上冲,它龟儿不往下头顺得嘛。” 秀瑛知道老太太对张发芝的气还没有顺,就说:“姆吔,你老人家啷个气弄个大嘛。其实,细想一下,人家大嫂到我们屋头来,还是可以了。” 老太太说:“她可以啥子嘛?屁事都不做,还屁事都做不来。” 秀瑛说:“你看哈,她的样儿乖嘛,二天生个娃儿样儿肯定就乖唦。” 老太太说:“生娃儿?她在刘家弄个多年都没有生过娃儿,嫁到我们龙家来还不晓得她生不生得出娃儿嘞。” 秀瑛说:“生得出生得出肯定生得出。你看她屁股好大,那对奶奶好大,啷个会生不出娃儿咯。她肯定不像我弄个,生了两个儿就干不起了。大嫂二天肯定是儿啦女啦生一大堆,你老人家还莫嫌人家生多了哈。” 老太太就笑着说:“你这个兄弟媳妇的才会当嘞,人家哪点你都不看,就看人家的屁股奶奶的,你要是个男人,怕要挨打哟。”老太太遭秀瑛逗得笑起不得了。 但张发芝就不一样了,毕竟两个人以前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彼此都不了解,缺乏互信。这种妯娌关系是很难相处得很好的,因为彼此都有自家的利益在,表明一团和气,背后阳奉阴违的家庭占多数。这龙家也可能不例外。好在秀瑛还时不时的站在张发芝的角度去想,有啥子不愉快也就不愉快一哈儿,弄得张发芝有时候都不晓得是气她还是敬她。 这天,秀瑛到张发芝的房间里串门。一进屋头就看见张发芝正在绣肚兜,绣的是一对鸳鸯。秀瑛就说:“哎呀,我还硬是不晓得,我们大嫂的手儿弄个巧,你看这对鸳鸯绣得才叫个乖。” 嫁到龙家弄个久了头一回听到有人表扬自己,张发芝觉得很高兴。就给秀瑛让座,说:“以前在那‘半坡头’的时候,一天到晚没得事,只有做这些手工活来打发时间。” 秀瑛说:“我就说嘛,我们大嫂那是啥子人,是很讲体面的人。你看你平时穿的就是讲究。你看你这双鞋,你看你这头帕,你看你这衣袖都各人绣了花的,硬是好看。你看现在又在绣肚兜,对了,这是穿给大哥看的,我要是个男人怕把你这个堂客稀奇死了。” 张发芝说:“哪有你说的弄个好嘛,他对我高兴的时候是喜欢,不高兴的时候还不是说打就打了。”张发芝说着,眼圈又红了。 秀瑛说:“其实,有哪家的男人不打堂客?说来你不信,就只有龙家的男人平时不打堂客。我们爷在的时候,我就从来没有看见他打过姆。我嫁过来弄个久,龙秉灵就从来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大哥平时脾气是很好的人,那天还真是遭气毒了。恐怕后来他各人都后悔的很咯。” 张发芝说:“那天,我也是有些口无遮拦。秉诚他,平时对我还是知冷知热的。” 秀瑛说:“就是嘛,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那牙齿和舌头有时候还要打架呢。其实老太太对你也没得啥子,她都六十好几的老人了,现在身体又不好,我们当晚辈的让一下就过去了。大嫂,你说是不是?” 见张发芝点了点头,秀瑛说:“大嫂,你就慢慢的绣,我去煮饭了。你莫动,我个人做得下来,不用你帮手,你个人好好地绣哟,晚上好穿跟大哥看。哈哈哈。”看张发芝不好意思的脸红了,秀瑛心里也就踏实了。 晚上,张发芝和龙秉诚躺在床上,张发芝说:“秉诚,我有两个月都没有见红了。” 秉诚脑壳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说:“啊,啥子没见红?” 张发芝娇嗔地说:“莽的,女人是每个月都要见红的。两个月都没有见红,恐怕,我是有了。” 秉诚说:“有了?你有啥子……哦,你是说……” 张发芝点点头,说:“嗯。对头。” 秉诚一下就高兴了,说:“真的呀?” 张发芝说:“我也不晓得,只是猜。” 秉诚有些激动的说:“那我明天就去石坎場,请王太医来给你把把脉。要得不?” 张发芝偎在秉诚怀里说:“要得。” 第二天,王太医给张发芝把完脉,对秉诚说:“恭喜恭喜,是喜脉是喜脉。” 秉诚说:“是真的?” 王太医说:“我行医几十年,把喜脉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就像是王太医给他堂客送个娃儿来了样,秉诚高兴得千恩万谢,并给王太医两倍的诊费。 秀瑛听说后高兴的跑去跟老太太报喜,说姆,我跟你说大嫂屁股大奶奶大肯定能生娃儿你还笑我,这下不是应验了吗?老太太也高兴的说,是,你会看,秉诚的娃儿怕都是你给看出来的哟。 当天晚上,两口子又在说私房话。女人说:“你们龙家龙脉硬是旺嘞。” 男人说:“啷个弄个说呢?” 女人说:“你看哈,我在‘半坡头’刘家弄个多年,我和你在一起也是好多回,每回你走了过后我都好害怕,怕要是遭你弄出个娃儿来了啷个办。你说有好怪,我硬是没怀起呢。你看我嫁到你们龙家才好久嘛,我的肚皮头就有你的种了。” 男人说:“说明你得行唦。” “秉诚。” “嗯?” “你二天要对我好点哈。” “肯定的唦。”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要是哪天你不要我了,我就只有死了。” “你说些啥子哟,我啷个会不要你呢,我就是不要我各人了我也会要你唦。” “那你还打我耳刮子不?” “不打了。那你现在打我两个耳刮子要得不?” “我才舍不得呢。要不,我就轻轻的打两下。一,二。” “嘻嘻,你啷个像在我脸上挠痒哟。” “那你也跟我挠下痒嘛。” “要得。挠哪里?” “这,挠这里。” “你好坏哟。嘻嘻。” 自从张发芝怀孕了,龙秉诚就格外小心,毕竟,四十好几的人了,好不容易要当爷了,当然要珍惜张发芝罗。 龙秉诚在准备当爷,龙秉灵就在准备他第二年的甘蔗生意了。这年甘蔗长得个好,简直封山封林的。这天,秉灵去石坎場找王金财,联系租用他那船的事。两个人在街边边站到就说开了,正好碰到王老二从他们身边过,就听到说收购甘蔗的事情。王老二认得到龙秉灵,晓得他是龙秉诚的兄弟。看到龙秉灵王老二就想起了龙秉诚,那天在土地堂王老二遭了四十红棍,差点就把命都出脱了。后来这龙秉诚又接了刘张氏做堂客,龟儿两个伙起来弄我,这个仇不晓得啷个报。嘿嘿,这下好了,老子有办法了。我弄不到龙秉诚我就弄你兄弟龙秉灵,你娃不是要做甘蔗生意吗,老子就和兄弟伙做你龟儿的生意。于是,王老二就往银沙镇上去。 王老二到了锦金山万寿堂的公口找到了刀疤,王老二就对他说:“有一单生意你做不做?” 刀疤说:“啥子生意?” 王老二说:“我们那里可以‘拉肥猪’(绑架户主索要赎金),你干不干?” 刀疤说:“干唦?到那家‘抵码子’(被抢的主家)?” 王老二说:“去龙家赶场(去抢某家)。” 刀疤说:“水有好深(钱财有好多)?” 王老二说:“是贩甘蔗的。” 刀疤说:“哦。那就去向大哥报盘。” 于是,二人就去向公口大爷周春山讲了龙秉灵正在准备贩卖甘蔗的事情。这周春山一听就有些犹豫了,因为龙秉灵在做甘蔗生意之前,曾经有人拿过兰庭社龙焕章的公片宝扎和杜德胜、马明翰以及侯忠诚的“幺二三宪片子”来向周春山“打响片”,说明龙秉灵与虞城兰庭社大码头有很硬的关系,如果对龙秉灵下手,万一遭兰庭社晓得了,那后果就会很严重。这些事情周春山自己心头晓得,没有对刀疤和王老二透露半点风声。问题是周春山的公口正遇上财务危机,急需一笔钱补漏洞。 于是周春山把心一横,对刀疤说:“此事关系重大,若败露了后果会非常严重。你们还敢不敢干?” 刀疤说:“敢不敢还不是大哥你一句话。只要你说干,我们就敢。” 周春山说:“如果要干,就要干得干净利落,千万不要遭‘粲了龙’(被人识破)。要是万一露了马脚,就‘毛了’(把人杀了)。总之一句话,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晓得此事是我们干的。” 刀疤说:“晓得了,大哥放心,干这种事情,我们哥弟也不是头一回了。” 周春山再三嘱咐千万小心,决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刀疤和王老二领命。刀疤就让王老二当“勾勾匠”(又称“点手”,行劫时的眼线),把情况摸准了马上到公口来报盘。 于是,龙秉诚的灾难才刚刚过去,龙秉灵的危险就接踵而至,那年月,日子过得就是这么个样子。 46:虞城大血案之第三节(一) 兰庭社要与玉龙堂在沙河街决斗的消息传到了范汉江的耳朵里,很快兰庭社就有人拿着杜德胜的信件前来。范汉江对兰庭社来人说,回去告诉杜贤弟,我保国堂的人马明天一定到。另外还跟杜贤弟讲,我与唐海臣已经讲好,他们城防司令部只是做做样子好交差,杜贤弟只管放开手脚弄就是了。等兰庭社的人一走,范汉江马上去找唐海臣商量。 范汉江对唐海臣说:“唐兄,在虞城,首数兰庭社和玉龙堂这两家对我的威胁最大,特别是兰庭社的杜德胜、马明翰这两个人精明能干,非等闲之辈,这次拜托唐兄定要将二人置于死地,决不能让其活着走出沙河街。” 唐海臣说:“这个,请贤弟放心。刘军长对袍哥在虞城的势力太大非常恼火,早有严令要采取措施打压其势,我会趁此机会定然弹压,为贤弟在虞城做大削除后患。” 范汉江说:“那杜、马二人唐兄将如果处置?” 唐海臣说:“这个请贤弟放心,我会安排心腹之人专事干掉此二人。只是,万一到时候他们不动手,我就不好做了。” 范汉江凶狠的说:“此次机会绝不能错过,无论他们动没有动手,只要两方的人马聚齐,你就可以维护虞城治安为名把他们往死里弄。只要这次把他两家势力削弱,这虞城今后的天下就是唐兄与为弟的了,唐兄想不发财都不行了。” 唐海臣说:“那就依贤弟之计而行。” 就在范汉江与唐海臣商量明天对付兰庭社和玉龙堂的事时,杜德胜和马明翰正在召集兰庭社众哥弟在公口“传堂”,杜德胜把明天上午要与蒋德彪玉龙堂决斗的事向众哥弟“阐条子”。 杜德胜说:“这些年来,蒋德彪在虞城‘撒豪’,多次伤我哥弟,抢我地盘,全然不把我们兰庭社放在眼头,这次又公然绑架了对我们码头有生死大恩、今后会长期帮助我们兰庭社的贵客、青龙山白虎堂大哥李天麟,这蒋德彪不仅不交人,还死不认账,而且口吐狂言。为了本码头今后的出路,也为了哥弟们今后的活路,本大哥决定,明天与玉龙堂死战,众哥弟说,敢不敢干!” 堂下群情激奋,众人高呼:“干!干!干!” 蒋德彪这边也在作战前动员,他也在召集玉龙堂的众哥弟“传堂”。蒋德彪把过去兰庭社对他们的打压,以及玉龙堂多年来无法扩张势力的事情,向玉龙堂众哥弟“阐条子”。 蒋德彪最后说:“众哥弟都是我从江湖上淘来的,当年你们在江湖上都‘操’得很阵仗的哟。他兰庭社虽然人多些,那又啷个嘛,你们都是个顶个的好汉,未必还怕他们吗?明天你们就跟我雄起,一个顶两个一个顶三个的跟我狠起弄。最近我给你们拉了条‘肥猪’,只要这条‘肥猪’在,我们玉龙堂就会吃穿不愁。但是,他龟儿兰庭社要想把这条‘肥猪’跟老子拉走,你们说,你们准不准?” 众哥弟说:“不准!” 蒋德彪说:“不准?那你们要啷个做唦?” 下面就有人大声喊:“大哥,弄他狗日的。” 众哥弟就呼和说:“弄弄弄!” 兰庭社与玉龙堂都在“传堂”,首领们都在煽动,其码头的哥弟们个个都群情激奋,一场殊死较量即将展开。 而这范汉江更不闲着,范汉江从唐海臣那里回到公口后,即刻叫人把保国堂众哥弟聚集“传堂”,范汉江说:“哥弟们,明天虞城将有一件大事发生,这就是兰庭社和玉龙堂要在沙河街一决雌雄。这两个码头都是我们虞城的大码头,也是跟我们争夺地盘和势力的主要对手。因此明天会有一场好戏,对我们保国堂来说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哥弟们要做的是坐在高高的山上,看着二虎相争。但是,我们还不能够完全的当个旁观者,我们也要出场,我们也有我们的角色,那就是,为兰庭社扎场子。明天哥弟们都拿上家伙,离兰庭社的人一百步外聚集,等双方一开打,你们就快速撤退,跑得越快越好。然后,你们大家就可以当个旁观者了,就可以坐在山上观二虎相斗了。最后,等他们双方都斗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们就去捡帊和,就去抢地盘,就会扩大我们的营生,哥弟们就会有好日子过了。大家说,本大哥弄个安排,你们觉得安不安逸?” 众哥弟齐声回答说:“安逸!” 范汉江又问:“本大哥弄个安排要不要得?” 众哥弟回答说:“要得。” 范汉江说:“那,你们就不准把我今天的话给我传出去了,你们就跟我沃烂在肚皮头。如果哪个把我今天的话跟我说了出去,那就是出卖码头机密,你们说,该当何罪?” 众哥弟说:“死罪。” 范汉江凶狠地问:“该咋个死法?” 众哥弟说:“三刀六眼、挖坑自跳、自找点点。” 范汉江说:“那今天晚上,全部都跟我待在公口里,哪个都不准离开,明天一早,都跟我去演戏扎场子。听到没有?” 众哥弟齐声回答:“听到了。” 范汉江把码头的事情安排归一后,他心中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马上办。于是,范汉江派人把雅倩找来。范汉江对雅倩说明日虞城会有大事发生,今晚焕章回来后明天千万不要让他出门。如果你怕到时候你拦不住他,这药你想办法让他喝下去,只要他睡过明天就行了。雅倩再三问会发生啥子事,范汉江叫她莫问,只管照此方法行事就行了。于是,雅倩回去后,着急的在家等待焕章回家。 龙焕章此时,正在公口焦急的等待曾毛儿来传递消息。天快擦黑的时候,曾毛儿终于跑来了。 曾毛儿说:“玉龙堂已经“传堂”了,但是蒋德彪一直没有讲抓了李天麟和李天麟藏在哪里的事。‘传堂’完后,我看见有几个哥弟很神秘的往公口外头走,他们平时都是蒋德彪很贴身的人,我就问其中的一个幺满,我说你还往外头跑啥子,人家都在准备家伙哟。那幺满说,我们不参加沙河街的事,大哥安排我们的事是在老鸦沟。” 龙焕章说:“老鸦沟?” 曾毛儿说:“老鸦沟是玉龙堂原来的仓库,已经废弃很久不用了。我想他们会不会把李天麟藏在那里头哟。” 龙焕章说:“现在两个码头都在备战,人手都嫌不够,咋个会安排一些人去一个废弃的仓库呢?嗯,这里头肯定有名堂。曾贤弟,你找得到老鸦沟唦?” 曾毛儿连忙说:“找得到找得到,我跟码头搬运货物时去过好多回。” 龙焕章说:“这就好,我们赶快去老鸦沟。”于是,龙焕章让曾毛儿带路,自己带曾氏兄弟等人疾奔老鸦沟。 这老鸦沟离虞城并不太远,它为三面陡峭悬崖下的一条深沟。在老鸦沟有几幢房屋在沟底横向排开,其中,大都是土墙房屋,也有两幢是草房。龙焕章他们到达后,看见确有几个人手举火把在一幢高高的土墙房屋周围巡游。不用说,若是李天麟果真关押在这老鸦沟的话,定是就关在这受保护的房屋里。龙焕章于是向众人交代了他的解救方案,让大家依计而行。 46:虞城大血案之第三节(二) 这屋里的确就关押着李天麟。李天麟自那天在“坝坝菜”酒馆被麻翻后,就遭这伙人绑到这里来了。刚开始时这些人听说他武艺高强,怕他跑了就把他困得很紧,就连屙屎屙尿都不跟他改开,由看管他的人帮忙。后来这些人嫌麻烦,干脆就把他的裤儿给剐了,让他下半身一直都是光起的。饭菜就由看守他的人喂他吃。这李天麟是个老江湖了,啥子大风大浪他没有见过,啥子危机风险他没有经历过,啥子高山险岭他没有闯过?这次自己被绑架后他就一直在想,如果抓他的这个仇家是想要他的命的话,早就一刀儿把他割了,然后把尸体“抛灰”(把人扔下河),鬼毬大爷都不晓得是哪个干的。那现在把他弄来关起,还派弄个多的人来看着他,摆明了是不想让他死嘛。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不是想在我的身上榨点油水,想在我这里弄点“叶子”(钞票)呀“饼子”(银锭)呀个嘛。问题是那个仇家到现在都不露相,不用说肯定“水涨了”(形势不好风声紧),是我那兄弟龙焕章找得紧,他龟儿压力大怕这个时候来见我,各人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行踪,反而把我的藏身之处给亮了底,那不是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咯。所以,老子们身上还是有本钱的。想通了,于是李天麟就开始采取行动了,他就开始装傻,天天喊看守他的人给他捆松活点,要不然他就不吃饭。李天麟对这些人说,你们老大是想在我的身上弄钱咯,你们要是把老子饿死了,你们老大要弄的就不是我了,就是你们几位了。再说,我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你们弄大几桐大汉未必还怕我跑了吗?这些人一看,这龟儿老果果要死不活焉帕皮臭的样儿,哪像啥子武艺高强的人咯。再说,裤儿都没给他龟儿穿,光胯连档的,喊他跑他也跑不出去嘛。莫要各人嚇各人,要是真的把他饿死了,大哥那里还硬是交不到差哟。于是就跟他捆松了些。李天麟其实早就观察好了,这土墙房子,墙壁上坑坑洼洼的,年生久了墙泥都有些松软了,遭不住李天麟几砣子就会砸出个凼凼来。有一扇窗户位置比较高,但是凭李天麟的功夫根本不是问题。李天麟本是行武世家出身,从小练有李家的瘦身绝技,就是以其气功在你捆绑他时他可是身体膨胀许多,待你困好后他又可瘦身许多,这其中一张一缩之间的空隙就很大了,于是,你咋个捆得住他嘛?他现在不能行动的原因是在等个机会,一个能够万无一失逃走的机会。 这个机会龙焕章就给李天麟带来了。其实,龙焕章的方案是“升红”(放火),把那几间草房用火点着,等看守的人被吸引过去后,再行救人。于是,龙焕章就安排一向机灵的曾小兵去点火。不一会儿,草房就遭点燃了,一时间火光冲天。看守的人根本就想不到此时会有外人来,为首的人就指责下面的人说,喊你们打起火把屙尿的时候把细点,你们跟老子把房子跟我点了,等哈儿烧过来了啷个办?于是,就留下两个人看守那个焉老头,其他人就跑去救火。龙焕章几人将脸蒙上后,三下五除二,几价钱就把那两个看守的人搞归一了。几人打开房门往里寻找李天麟,还有个铲铲啦,他们除了在墙角见到一堆绳子外,李天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龙焕章不敢确定关押的就一定是李天麟,于是众人躲在黑暗中观看。一会儿,那几个救火的人回来一看,人倒地房门开李天麟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了,于是大喊:“遭了,龟儿李天麟跑毬了。”听见守卫人的喊声,龙焕章等人断定李天麟已经外逃成功。于是,带领人马火速回援杜德胜等众哥弟。 就在龙焕章等人往回赶的时候,第二天天一亮,兰庭社和玉龙堂两家码头一千多人就已经聚集在沙河街上了。这沙河街是虞城最宽最长的街道,也是虞城最重要的市场。当街上的人们看到突然来了弄个多打英雄结、插花蝴蝶手拿各种凶器的汉子们时,嚇得纷纷逃开,店铺纷纷关门,一条街上空荡荡光溜溜的就成了绝好的打斗场。 兰庭社的哥弟们在杜德胜和马明翰的带领下来到街道中心站定,蒋德彪率领玉龙堂的哥弟们在距兰庭社队伍对面一百步开外的地方站好,两方哥弟们都在等自家的老大的命令,一旦大哥有令就开搞。 一夜未睡的雅倩一早就去范府找到范汉江,说焕章昨晚一夜没有回来,她都快要急死了。范汉江对她说他马上会去一个地方,若看见焕章就劝他回家,让雅倩放心的回去等消息。雅倩忧心忡忡的走了。范汉江率领保国堂的人去到沙河街,然后在兰庭社人马后面不远的地方站下了。 杜德胜听禀报说保国堂的人已经到了,他回头一看,见范汉江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向他挥手。杜德胜也回应的挥了挥手,然后对马明翰说,你看,保国堂的人都来了,范汉江这次还是守了信用的。马明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时,马明翰派出的探子来汇报说,“威武窑子”(衙门)里头的“蛤蟆”(官兵)来了。 在袍哥的隐语中,把官兵称作“蛤蟆”。他们把所有的建筑物都称作“窑子”。如衙门叫“威武窑子”,书店叫“册子窑子”,庙宇叫“哑巴窑子”,药店叫“苦水窑子”,饭馆叫“荤汤窑子”,妓院叫“花宝窑子”等等。刚才探子来向马明翰报告的意思,是说官兵从驻地出来朝这边来了。杜德胜听后就说,范汉江说了,官兵们是来做样子的,主要是为了向上头交差。马明翰说,拳兄莫急,看看再说。 那边,玉龙堂的探子也向蒋德彪报盘说“威武窑子”的“蛤蟆”过来了。这蒋德彪并没有得到范汉江所谓的啥子“做样子”、“交差”之类的保证,于是觉得今天这架不能打,要不然大家都要遭搭进去。于是,派本码头的红旗五哥过去向兰庭社“阐条子”,表明玉龙堂要放弃今天的打斗。于是,玉龙堂的红旗五哥从方阵中走向对面的兰庭社方阵前,向杜德胜“丢拐子”,说有大量的“蛤蟆”向这边来了,他家大哥说今天大家都歇了吧,来日再约,不然“蛤蟆”的枪口不认人。马明翰赶紧的对杜德胜说,撤了吧,我觉得今天有些不大对头。杜德胜刚准备点头答应,从街边一屋子的阁楼上伸出一支枪,瞄准杜德胜“啪”的一声就开了枪,杜德胜应声道下。这时,街边屋子的窗户突然打开,伸出一支支的长短火器向着街面的人群猛烈开火,顿时枪声大作,不少人倒在了枪口下。马明翰回头见那支枪又瞄准了自己,他手疾眼快的飞出一镖,枪手中镖倒下。马明翰背起杜德胜向哥弟们说:快撤,快。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带人撤了下去。对面,蒋德彪也带着本码头的哥弟们拼命往回撤。好在双方并未交锋,因此下撤很快,避免了更多的伤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这次唐海臣对袍哥镇压的事件,共造成十多人死亡,四十多人受伤。这次事件在全川造成了极大地震动。 47:兰庭社之殇之第一节(一) 焕明终于等到静曦的回信了,焕明拿着静曦的信一连吻了好几次。待到自己心情稍微平静一点后,焕明拆开信看起来,静曦那熟悉而又娟秀的字迹跳入眼帘。 “亲爱的焕明哥哥: 收到你的信我高兴死了。我一直在抱怨信走得太慢,让我等得都要急死我了。我不经意的一连说了两个‘死’字,你不会又在骂我是乌鸦嘴吧?嘻嘻。我可以想象你生气的可爱样子,但是我听不见你的骂声,好遗憾罗龙焕明同学。嘻嘻。 以前,每当你生气的时候,我就向你扮鬼脸,你总是摇着头说:真拿你没办法。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说我粘着你,有时还很无奈。可是,现在我们天各一方,我想粘你也粘不成了。若你想烦我,那也得等我们见面的时候才能烦呀,到时候我会让你烦个够。哎,对了,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别的女孩子来粘你呀?那个王海媚现在怎么样?你们还在一起研究方案、讨论文章吗?她有没有粘你呀?你脸红了吧?不过没关系,她爱粘不粘,我们相距这么远,我也看不见。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焕明哥哥,你在信中问我在日本生活怎么样,习惯了没有。刚来的时候我是一点都不习惯,因为没有你,我觉得我好孤独,好无奈,因此我曾经恨死我母亲了。但现在我不恨她了,因为她是我的母亲,还因为我已经开始习惯日本的生活了,而且我上了最好的医科学校,这里的教学和条件应该是在中国所没有的。还有,我交了一个好朋友,她让我很开心。她叫岸田柳惠,听说她们家族在日本是很有名的大家族,她帮我度过了刚来日本时的恐惧心理。我们一起去了全日本最大的上野公园,公园里面的景色美极了。说来也奇怪,每次和她出去玩耍,我就会想到你,想到我和你一起去过的地方。焕明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去明望山玩。我们一起站在明望山顶上,眺望脚下的长江,在江风的吹拂中我觉得惬意极了。我和你紧紧地相拥着,我觉得这个世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后来我们去了明望庙,在庙里我们跪在菩萨脚下,我们都在默默地许愿。走出庙门的时候,你问我许的什么愿,我当时脸红了没有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我许的愿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就想让菩萨保佑我和你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可是,菩萨好像没有显灵,就在那次许愿后不久我们就分离了。我们只能用相思来填补我们中间的距离。你看,我又说到伤心的地方上去了。那就给你说点高兴的吧。昨天,是日本的偶人节,是女孩子的节日,柳惠的哥哥岸田荣作邀请我去箱根过节日。岸田荣作是帝国法政大学四年级的学生,他专门为我们租用了一辆马车,我身平第一次坐马车,那种新奇和刺激的感觉就别提了。焕明哥哥,你知道我是最贪玩的,看着沿途的风光,享受着箱根的美景,我陶醉其中了。可是后来有一件事情差点没有把我气晕过去,他们请我泡温泉,居然是男女同浴。就是澡堂里不分男女在一起洗澡。这日本是个什么国家,这大和民族是种什么民族,居然有这种伤风败俗的不要脸的风俗,男人和女人在一个洗澡池里泡澡。不要说是让我和男人一起泡澡,就是让我与女人一起泡澡我都不能接受。看着我快要被气哭了的样子,柳惠兄妹还觉得我很奇怪。后来他们让我一个人在单间里泡了温泉。温泉你知道是什么吗?我们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就是把地底下被地热烤热了的水抽上来泡澡,这种水抽到地面上不用柴火烧就是热的,听说有些温泉的水还可以把鸡蛋煮熟了。我一个人在泡温泉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让我和你一起泡温泉,我会同意吗?我当时就在骂我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么没脸没皮的问题。 焕明哥哥,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离一年时间已经不远了,我期待着它快快到来,我要把你带到日本来,带到我的身边来上大学。你是喜欢文科的,就上帝国文科大学,好吗?其实在日本还是很好的,不像你那边到处都是打打杀杀、血雨腥风的,根本没有安全感,连基本的生活条件都那么差,哪里还有良好的学习环境呢?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我妈妈会怎么想,反正我是要把你带到日本来的。 非常渴望收到你的信! 爱你的:静曦” 看完静曦的信,焕明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的喜悦和冲动。和上封信不一样的是,从这封信里,焕明读出来的是静曦的变化。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焕明自己也说不清,反正看了这封信后焕明心里是沉甸甸的。是因为静曦在信中提到了很多以前没有享受过的东西,比如马车呀、温泉呀什么的,还是她在信里提到了岸田荣作这个男人的名字让他不开心,或是她开始嫌弃自己的家乡有这样那样的不好,还是她坚持要他去日本而隐隐的感到不安。总之,焕明的心情有些不悦和沉重。 突然有人轻轻地敲门,焕明一扭头,见是王海媚站在他敞开着的门外。焕明站起身来说:“站在外面干啥子?快进来呀。” 王海媚一边进屋一边笑着说:“主人不邀请,我岂敢擅自进门。” 焕明也笑着说:“贫嘴。” 见焕明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再想到刚才在门外见焕明沉思的样子,王海媚就猜到了十之八九。王海媚问:“是静曦来到信吧?” 焕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海媚问:“静曦,在东洋那边怎么样,生活还习惯吗?” 焕明说:“静曦这个人呀,从小就很独立。我舅舅跟着孙大总统为推翻满清闹革命的时候,舅舅和舅妈整天的忙,很少照顾到她,基本上都是她自己照顾自己。因此,你们别看她整天地粘着我,其实她是很自立的。再说,日本还有她外公在照顾着,她很快就习惯了。” 王海媚说:“静曦都走了有半年多了吧,她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爸爸妈妈,还有,你。” 焕明说:“她说,满一年后可能会回来一下,嗨,还说让我去日本上大学。” 听到这句话,王海媚很悲哀,这焕明去了日本和静曦在一起,自己还有什么念想呢?于是,就问:“那你,会去日本吗?”王海媚问完,居然有些紧张和期待的望着焕明。 焕明很干脆的说:“我去日本干啥子?” 王海媚有些激动的问:“你真的不去日本?” 焕明说:“我肯定不会去日本。静曦说让我去读啥子帝国文科大学,我去日本读文科?开玩笑,我们中国的文化是他日本的老祖宗,哪有老子去学儿子的,而且,他日本连儿子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孙子重孙辈儿的,我去学他干啥子?” 王海媚真想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下,但她还是忍不住抓着焕明的手摇了几下说:“真的!” 王海媚的举动把焕明弄糊涂了,就笑着问她:“我不去日本,你弄个激动干啥子?” 王海媚自觉失态,不好意思的说:“我是觉得你很有爱国心,是个好青年。嘻嘻。” 焕明说:“静曦在信里说,日本的学习条件好。日本的学习条件是怎么好起来的,还不是用的甲午战争腐败的清政府两亿两白银的赔款,用的是掠夺中国人民的血汗钱。我怎么会去享受哪些沾满耻辱的优越呢?”焕明越说越激动。 王海媚试探的问:“可是,静曦想让你去日本,你,会去吗?” 焕明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说:“这正是我感到迷茫和痛苦的地方。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我舅舅的报刊和书籍,我真是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外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太大的变化。特别是鲁迅先生、郭沫若先生、胡适先生等等,好多的文章,还有他们推荐的不少外国作品,读了令人振聋发聩。” 47:兰庭社之殇之第一节(二) 王海媚说:“我也看了不少这样的文章和书籍,都是你给我看的。他们讲得可真好,他们的文章和诗歌读来让人热血沸腾,让人有一种冲动,想大声的呼喊,想释放心中的郁闷。” 焕明说:“我深切的感知到我们的民族身处灾难之中,我们的民众身处水深火热,我们的祖国正在生病,而且病得很重。要治好母亲的病,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责无旁贷。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够抛弃自己的母亲,去与曾经欺辱过她的人拥抱呢?因此,我是不会去日本的。” 王海媚听着焕明热情洋溢的话语,简直就像是在听他做演说。如果说她以前只是喜欢他,而现在她像是发现了他身上无数的闪光点,她对焕明多了几分了解,更添了几分敬重。王海媚问:“那我们又能做啥子呢?” 焕明说:“我们能做事情太多了。因为,我们还没有开始做。我一直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走出去,走出银沙镇这狭小的地域,走出我周围狭小的环境,走出我短浅的视野,到外面的世界去,去找寻为母亲治病疗伤的方子,做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尽到一个做儿子应该尽到的孝心。” 王海媚高兴的说:“焕明,那你准备去哪儿呢?” 焕明说:“这个我还没有想好,我想还是先给静曦商量一下再说吧。” 王海媚就有些郁郁的说:“可是,你不是说学医的最好的学校在东洋吗?静曦如果要完成学业的话,是不可能回国读书的。” 焕明说:“这正是我最为苦恼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王海媚想了想,轻声的问:“焕明,如果静曦一定要你去日本,你会放弃你的追求和理想吗?” 焕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舅舅带回的英文书里,有一首我很喜欢的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王海媚大胆的说:“焕明,不管你今后要去哪儿,我都想和你一起去。” 焕明奇怪地看着王海媚,但是他看到的是坚定的表情。焕明就笑着说:“你看你,我连自己都没有想好要去哪儿,你为什么就喊着要和我一起去?” 王海媚狡黠地说:“因为我们有缘啦。” 焕明说:“有缘?有啥子缘?” 王海媚说:“你看啊,在魁星公学的时候,全校那么多的学生,为什么江校长就要选定我和你一起办校刊?” 焕明说:“那是因为你学习很优秀呀?” 王海媚说:“学习优秀的多啦,静曦学习就很优秀,为什么没有选她呢” 焕明说:“是呀,我当时也很纳闷,怎么就不选静曦呢?” 王海媚又说:“这是一点。还有,我中学毕业后,就应聘到这魁星小学堂来任教,咋个你也跟来了,也来这里教书了。” 焕明说:“这我也奇怪,啷个我到哪儿你也到哪儿哟?” 王海媚抗议说:“龙焕明同学我抗议。我提请你注意,不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是我先在魁星小学堂教书的,应该奇怪地是我,怎么我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焕明就笑着说:“都一样,都一样。” 王海媚说:“不一样。不过,这说明一点,我们是有缘分的。你同意吗?” 焕明缴械投降,说:“对,对,有缘分,有缘分。” 王海媚说:“为了让这种缘分延续下去,所以我决定,今后你要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焕明说:“你就弄个相信我?” 王海媚说:“我当然相信啦。因为你都要把你自己交给国家和民族,所有我就把我自己交给你。”王海媚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咋个那么大胆,就红着脸赶快跑了。 48:兰庭社之殇之第二节 这些天,“长石坝”江家又有事情了,江老太爷江順之生病了。要说江順之这毛病也是拖出来的毛病。早先,他就说脑壳有点昏,堂客就喊他请太医来看一下,他硬是死个舅子都不准,说啥子一请太医就要花钱。 这天,江順之又觉得脑壳昏,就躺在院坝头竹椅上,说是天旋地转的。堂客就着急了,想请相邻的潘老幺帮忙去石坎場请太医,江順之又挡倒起不让去。他说:“我都是老毛病了,请啥子太医嘛,花些冤枉钱。” 堂客就说:“花得到好多钱嘛,这些钱都是该花的唦。” 江順之说:“不花钱?一哈儿是出诊费,一哈儿又是抓药费。唉,这花了钱还不出气,我们两口子都弄大岁数咯,干啥子还要求人得嘛。一哈儿求人给太医带信,一哈儿又求人到石坎場帮到抓副药,欠一沟子的人情帐,二天啷个还哟。” 堂客就说他:“这嘛,是你各人自己找的得嘛。我那儿江秀坤,还有媳妇萧荭依,人家说过多少回了,说是静曦到东洋读书去了,焕明又到学堂教书去了,屋头空得很,喊我们老两口儿下银沙镇去住,他们小两口儿来照顾我们。是你各人硬是不去嘛,非要留在这老宅子头。说这根黄角树是你们公种的,说那院坝门是你爷做的,样样都是祖传,舍不得。” 江順之说:“这些都是祖传咯,看到它们我就想起我公呀爷呀,心头就亲近,心头就舒服。那城头有啥子好的嘛?” 堂客就说:“城头有哪点不好呢?你看人家秀坤屋头,屋头布置归归一一,地下扫得干干净,住在里头多活些年生。” 江順之说:“你说的呢倒还对头。但是,那城头啥子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干啥子都要钱。这吃饭要米钱,下饭要菜钱,烧火要柴钱,揩屁股还要纸钱。城里头干啥子都讲究,不像我们乡下粪流煞刮的,啥子都将就倒,不花弄多冤枉钱。” 堂客说:“你倒是不花钱,这下好了,人遭不住了。要是哪天不对头,人都去了,你留那些的东西有啥子用?” 江順之就说:“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人都去了’,我这里还活得好好的,人到哪去了嘛?不就是有时候脑壳有点昏嘛,那又咋个了呢?” 堂客说:“你怕花钱嘛,人家萧荭依就是个太医,她跟你看病吃药就不花钱唦。” 江順之说:“那萧荭依是个太医不假,但她那东洋医术再好我也不要她医。我这一辈子,还有上上上上好多辈子,都是吃的这草草药医病,医惯了的。我就不信实她那些白煞煞的药片片,还动不动就拿刀动叉的,嚇死个人罗。” 堂客无奈的说:“你这怕花钱,那又不信实人家东洋医术,那你就拖嘛。” 这天,堂客看老头儿身体硬是不得行了,就给他煮了两个荷包蛋,哪晓得他硬是不吃,说好好地吃啥子蛋罗。堂客没得法,就拜托潘老幺去跟秀瑛带个信,让她来一趟。下午擦黑的时候秀瑛风急火燎的匆匆赶来。两娘母就躲在屋头说悄悄话。 江唐氏流着泪对女儿说:“秀瑛啦,你爷身体不太好哟,这太医也不准请,那药也不去抓,我给他煮两个蛋他都说用不着吃那些,弄个下去啷个办唦?我牯不住他,只有把你喊过来罗。” 秀瑛就冒火冲天的一刀儿就把鸡杀了,烧起火就开煨。江順之在屋头听到起鸡在惊叫唤,就喊:“老婆婆儿,那鸡在叫唤啥子?”半天没有听见回音,江順之就从房间里头走到灶房来,看到江唐氏在烧火,秀瑛就在打整鸡。江順之就气极了,指着秀瑛说:“我那只剩蛋鸡好好的,你把它杀了干啥子呢?” 秀瑛头也不抬的说:“干啥子?杀了吃嘎嘎。” 江順之就说:“你各人屋头没得肉吃吗,啷个跑到我屋头来杀我的剩蛋鸡吃?” 秀瑛说:“我屋头不缺肉吃,就是你屋头没得肉吃。跟你说嘛,这只鸡是杀给你吃的。” 江順之说:“我好好的,吃啥子鸡哟。” 秀瑛就生气的站起来说:“你好好的,那就不要喊脑壳痛,就不要喊脑壳昏唦?你现在肉不吃,蛋不吃,药也不吃,二天要是把毛病拖恼火了,人倒了,你让我姆啷个办唦?”秀瑛说着就哭了起来。 江順之最疼爱的就是秀瑛,看见女儿哭,他的心就软了,说:“唉,你杀都杀了,煨都煨了,我又能咋个样嘛?” 秀瑛忍不住就蹲在江順之面前,抱着他的脚杆大哭起来。哭完了后,秀瑛说:“爷,你一生勤俭,到老了该享下子福了。我和大哥都生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的钱,你该吃就吃,该用就用,你像现在弄个俭省,二天这钱留到又到有啥子用嘛?” 江順之说:“‘勤俭持家’,这是我们江家的祖训,从我记事起,我们江家就是弄个过来的,我都习惯了。唉,享啥子福哟,你和秀坤都好,这就是爷最大的福气。我嘛,不用你们操心。” 秀瑛说:“爷,你要把身子养好,把毛病医好,不让我和大哥操心,就是最最心痛我们了。” 江順之说:“老话说的‘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这人啦,生死由命,争不过的。既然你们都弄个说了,那就吃嘛,医嘛。” 第二天,秀瑛就请了太医给江順之看病。然后就是一连好多天的照顾他,又是抓药,煎药,服伺老太爷吃药,看到爷舍得吃喝了,身体好像也好了起来,秀瑛也就放心了。 然而,就在秀瑛回到“大塆”的第二天下午,潘老幺飞踏踏的跑来,说江老太爷不行了。秉诚和秉灵一听到说,抬起滑竿就跟秀瑛一起往“长石坝”跑。到屋一看,秀瑛姆早已哭成个泪人,江老太爷睡在床上人事不省。秉诚和秉灵二话不说,抬上江順之就往银沙镇上跑。秀瑛把江唐氏安慰好后,也追到镇上来了。 萧荭依检查后对秀坤等人说,老太爷是脑溢血,病情相当严重。问秀瑛他们为啥子不早点送来,拖到这个时候恐怕是太晚了。这个手术以她现在的条件做不了,必须送到虞城大医院去才得行。问题是路途太远来不及了,老太爷年岁大了经不起路上折腾,现在只能是用药控制其再出血。一切的一切,都只有靠老太爷自己的生命力了。为了病房的安静,除了秀瑛坚持要留下守护她爷外,其他人都到秀坤家里等消息。 第三天晚上半夜时分,江順之突然睁开眼,嘴唇动了动。秀瑛赶紧俯过身去问:“爷,你想说啥子?” 江順之的手慢慢抬起指着病房的门。秀瑛问:“你是不是要喊他们进来?” 江順之的手抬着没有放下。秀瑛又问:“你是不是担心我姆?” 江順之眨了眨眼睛。秀瑛说:“爷,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我姆的。” 江順之的手放下了,眼角处滴下了几滴老泪。 快天亮的时候,江順之走了。 江順之的墓地是他身前就请阴阳看好了的。老太爷一生勤俭,不喜铺张,江家人遵其遗训,为江順之办了简朴的丧事。 江唐氏推掉了秀瑛和秀坤要为其养老的请求,说是老头儿离不开她,她要经常和他摆龙门阵,她要为他守着这些祖传的家产。秀瑛一定要留下来陪伴江唐氏一些时候。在帮着她姆收拾江順之遗物时,江唐氏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个小盒子,打开看是一叠银票。 江唐氏说:“秀瑛啦,这些都是你爷留给你的。你爷说了,你大哥不缺钱,他是给你攒下的。” 秀瑛说:“姆,我不要。现在秉灵在做甘蔗生意了,龙家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江唐氏说:“你爷说了,做生意不能都是只赚不赔,万一哪天做赔了,拿这些钱去补起。” “爷呀。”秀瑛捧着那叠银票放声大哭起来。 几天后,在江唐氏的再三催促下,秀瑛才极不情愿的回到了“大塆”家里。一到家,秀瑛就急着去看老太太。虽然这些天在“长石坝”娘家,但秀瑛心头始终是挂着龙老太太的。她心里一直担心老太太本来就不大好的身体,江家已经走了一个老天牌,这龙家的老天牌千万莫出问题了。 见秀瑛进了屋,老太太就说:“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了,晓得你在忙些啥子哟,弄多天都不来看我。” 秀瑛笑着说:“来龙家弄多年了,未必就不准当儿媳妇的回娘家去看一下呀。” 老太太说:“你回娘屋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爷带几块腊肉回去唦。” 一听老太太提到秀瑛的爷,秀瑛一下子就难过起来,泪水差一点就流出来了,她赶紧埋下头装着拍裤腿上的泥土以掩饰。 老太太又说:“你是回娘屋去了,那秉诚和秉灵又走哪里去了呢?也是好几天不落屋,就只有我跟秉诚屋头的两个在。” 秀瑛想了想说:“他们都没有跟你老人家说吗?” 老太太说:“说个屁,只是听到脚步声晓得回来了,到这会儿人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秀瑛刚才是怕和秉灵说的对不起,会引起老太太怀疑。现在弄明白了就说:“他们都在忙着准备收甘蔗,有秀瑛来陪你就是了。” 老太太说:“你回娘屋没吃饭吗?咋个瘦弄多?算了,不要在这里陪我,各人回去歇倒起。” 秀瑛怕老太太再问啥子说漏了嘴,就说:“要得,那你老人家先歇到,我过哈儿再来看你。”说着,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秉诚回来后,就天天埋头地里的活路做,毕竟地里有好几天都没有人收拾了。龙老太爷的去世,让秉诚多了份对老太太身体的担心。原本是想去看一下老太太,但他这人实在怕藏不住话,把龙老太爷的死讯给说出来了,引起老太太伤心可不得了,因此也就回避见到老太太。 秀瑛还真没有说错,秉灵这几天就是在忙到准备收甘蔗。今年甘蔗肯定收成好,秉灵害怕到时候去年那几条船装不下,就赶到石坎場去找王金财商量备用船的事。 在石坎場上,龙秉灵又遭王老二盯上了。这王老二报复心切,自刀疤脸安排他当“勾勾匠”以来,他就暗中盯着龙秉灵。但龙秉灵是个大活人,一天到晚东一头西一头的,他一个人瘸子很有些不方便。他娃脑壳还是转得快,盯人干啥子呢,盯东西唦,就盯甘蔗嘛,只要甘蔗一收割,那不就是快了吗?今天无意间在石坎場碰到龙秉灵去找王金财,王老二就在心头想,龙秉灵你莫弄个高兴,你龟儿收甘蔗的时候,就是阎王爷收你娃娃命的时候。 49兰庭社之殇之第三节 马明翰冒着枪林弹雨,把杜德胜从沙河街背着出来的时候,杜德胜已经不行了。马明翰本想送医院,但杜德胜叫把他背回公口去。 在公口里,杜德胜让马明翰把他放在一张木板上,让红旗五哥把当家三爷侯忠诚找来,他拉着马明翰的手说:“拳弟,为兄的要走了。我悔不该不听你的劝告,上了范汉江这个老贼的当,枉送了哥弟们的性命,把我自己也赔进去了。但是,兰庭社是为兄的一手打来的天下,因此,兰庭社不能散,我就把它交给你了。”然后,杜德胜对其他几人说:“你们几个以后都要听马拳弟的,他以后就是兰庭社的堂主,就是你们的大哥。” 众人说:“遵命。” 杜德胜突然伸出手叫:“焕章呢?” 马明翰说:“他去救李天麟还没有回来。” 杜德胜吃力的说:“告诉,焕章,杜,杜大哥,等,等不到,他,他了,让他好,好,好好,辅佐,马拳”杜德胜瞪着双眼,落了气。 “大哥!”忠义堂内众哥弟顿时一片哭喊声。 焕章从老鸦沟回虞城就直扑沙河街,见街上除地上的一滩滩血迹外,空无一人,于是,带着众人往公口而来。焕章等人还未到公口就听到阵阵哭喊声,情知不妙,急忙赶至忠义堂,见大堂正中摆着一白布搭盖的尸体,众哥弟正在边哭边摆设灵堂。 马明翰见焕章回来了,几步上前抱住焕章说:“杜大哥,走了。”说着,与焕章上前撩开白布,焕章见到杜德胜不由得跪下伏地痛哭不已。 杜德胜死讯传至虞城各公口,袍界举城震惊。各公口堂主舵爷前来吊唁者络绎不绝。然而,令兰庭社众哥弟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前来悼念并哭得最伤心的竟然是保国堂的范汉江。 这天,杜德胜的灵堂刚摆设好,范汉江就来到堂中,对着杜德胜的灵柩捶足顿胸放声大哭,他一边哭一边诉说:“杜贤弟呀,你咋个说走就说了。我们联合大计都还没有实施,你就抛下为兄的一走了之。你这一走,虞城袍界大事为兄的我找哪个商量?你这一走,虞城有险斗恶为兄的我找谁个联手?你这一走,虞城有难为兄弟我找何人解救哇?你这一走,汉江我痛失一知音;你这一走,汉江我痛失一臂膀;你这一走,汉江我痛失一兄弟;你这一走,汉江我痛失一益友;你这一走呀,虞城袍界痛失一顶天巨擘呀!杜贤弟呀杜贤弟,偌大的虞城,就唯有兰庭社与保国堂联姻结亲;偌大的虞城,就唯有兰庭社与保国堂情投意合;偌大的虞城,就唯有兰庭社与保国堂唇齿相依;偌大的虞城,就唯有兰庭社与保国堂肝胆照人。你一走,让为兄的我好不伤悲,我心欲碎,痛煞我也!” 范汉江这一通哭诉,把个兰庭社的众哥弟搞得云里雾里的。有的就说:“看他哭得弄个伤心,哪里像是要害我们大哥的人嘛?” 有的说:“范汉江哭得硬是真咯,不像是装出来的呢。” 有的说:“外头传说他暗害大哥,怕是搞错了哟。” 这时,静立堂前的马明翰实在是忍不住了,向当家三爷侯忠诚使了个眼色。侯忠诚立马就懂起了,于是上前向范汉江丢拐子,说:“范大哥节哀。为弟的对沙河街之事有一事不明,想向大哥讨教一二。” 范汉江收住哭声,说:“三弟请讲,为兄的回答就是。” 侯忠诚说:“当初,是否是范大哥向我家杜大哥拍胸脯打包票,说‘蛤蟆’出来只是做个样子,是为了向上头交差这件事?” 范汉江说:“确有其事。当初,我向我的结拜弟兄唐海臣司令说了,说我保国堂将与兰庭社联手对付玉龙堂的人,万请唐司令莫要插手这件事情。唐司令当场表示,他若不动上面定要责罚于他,但他只是出动人马而定不会出手。” 侯忠诚就问:“那沙河街上,我们与玉龙堂并未交手,‘蛤蟆’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枪杀人,这与范大哥说的话相差太远了吧?” 范汉江说:“我也很奇怪,因为我的人也在现场,也是处在‘蛤蟆’的枪口之下,若不是他们跑得快,我的人马也要受损。因此,为此事我问过唐司令,他说,他因公务外出,当时不在虞城。是他的副官交代不清,以致带队的队长向手下的人也交代不清,加之现场手下有人枪支走火,所以酿成大错。唐司令已下命令,副官扣饷队长降级,枪支走火的士兵杖责四十军棍。” 侯忠诚说:“好重的处罚,扣饷降级打军棍就能够抵十几个哥弟的命,就能够抵我杜大哥的命吗!?哄鬼哟。” 范汉江说:“当然抵不了。为兄的我也正在跟唐司令交涉,请兰庭社的各位哥弟静候佳音。今天,各码头的大爷们都来了,还在外头候着要来祭奠杜贤弟,为兄的这就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 侯忠诚在后头说:“不送。” 范汉江走后,虞城各码头的大爷们依次上殿来上香祭奠。而最后一个上殿祭奠的人竟是玉龙堂堂主蒋德彪。 这蒋德彪那天在沙河街之时,于乱枪之中险遭暗算,但还是手臂中枪。蒋德彪今天是吊着胳膊带伤前来祭奠杜德胜的。众哥弟一见蒋德彪走进殿来,个个恨得牙痒,早有人将其围住,欲动手猛揍。马明翰发话了,呵斥众人说:“不得无礼!”众哥弟方才住手。 蒋德彪跪在杜德胜灵柩前,忏悔道:“杜大哥,是小弟鲁莽,自以为是,争强好斗,才酿成现在的大错,小弟我追悔莫及。当日,若不是小弟跑得快捡回一命,那么躺在这灵柩中的也有小弟的份在。小弟今天来送杜大哥,就是想向兰庭社马大哥及众哥弟表明小弟的心迹,从今后,玉龙堂绝不再与兰庭社为对头。” 蒋德彪转向马明翰单腿下跪说:“马兄请了。” 马明翰说:“蒋老弟请了。” 蒋德彪说:“恕小弟手臂有伤不能抱拳行礼。” 马明翰将其扶起说:“蒋老弟快快请起,你带伤而来,足表心迹,不必行此大礼。” 蒋德彪说:“这次沙河街一事,我玉龙堂与你兰庭社都是受人离间挑拨,其目的是让二虎相争,削弱你我的力量,最终他人得利。至此之后,兰庭社与玉龙堂定然其势受损,保国堂将会一家独大,并会继续排挤我等。因此,我们两家只有联手合作,才能有你我的生机。今后,我蒋德彪定以马兄马首是瞻,只要马兄有令,我玉龙堂众哥弟一定惟命是从,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马明翰说:“蒋老弟能够悟出这一层已属不易。今后虞城情势定会对我等不利,但有蒋老弟这番话在,若你我两家果真能齐心协力共度时艰,则玉龙堂与兰庭社无忧了。” 蒋德彪高兴的说:“多谢马兄海量,小弟领教了。” 马明翰说:“来日方长,今蒋老弟有伤在身,请先回堂歇息,为兄改日登门拜访。” 蒋德彪说:“小弟恭候了。”说完,转身离去。 蒋德彪刚走,有门外执事幺满来报:“有青龙山白虎堂红旗五哥,受其堂主李天麟大爷之命前来祭奠我家大哥。” 马明翰和龙焕章一听李天麟已脱险回山,不胜惊喜。于是,马明翰说:“快快有请。” 原来,那晚龙焕章等人在老鸦沟放火引开看守人后,李天麟一看自己等待多日的时机终于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挣开绳索,在墙上两拳一个坑,一脚一个洞,三五几下就上到窗户上,然后开窗翻出,趁着火光的照映,他摸进了马棚,顺出一匹好马在黑暗中牵出老鸦沟后,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李天麟一路狂奔及至东方发白,他隐约见前面有一庄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此时,李天麟早已是饥肠辘辘,加之自己光胯连档,下半身光熙熙的裤儿都没有穿,一哈儿天亮了别人一看他这摸样,不是强盗就是逃犯,再一报官追捕,岂不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还跑个铲铲啦。于是,李天麟来到这庄户人家高墙之下,抬头一望,吙哟,好高的围墙。这围墙再高咋个难得住强盗土匪出生的李天麟呢?他在一大树下拴好马匹,然后绕庄一周,发现高墙西面有一颗大树,其桠枝已伸进墙内。李天麟一看大喜,心想这不是专门为我准备的爬墙的梯子吗?于是,李天麟毫不费力的就进到了院内。他首先摸进厨房,顺出一把菜刀握在手里,沿走廊逐门细察,突听得一房间里有嘤嘤细语的声音。李天麟蹲墙边细听,原来是一对男女,趁天明时分,抓紧时间行欢。这李天麟轻轻拨开门闩,进得屋内走进床前。这对正在行欢的男女猛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黑花、臭气熏天、手提菜刀的人立于床前,嚇得了不得。 男的就颤声问道:“你是人吗还是鬼哟?” 李天麟说:“你说呢?” 李天麟见状,赶快用手把下身蒙倒,说:“羞啥子嘛,没有看过唢?你们刚才不是还在看得嘛。” 男的说:“英雄,有啥子要求,只管讲,我,我照办,就是了。” 李天麟说:“你没有看到哇,老子还光起身身的,快点拿条裤儿给我唦。” 男的就指着靠墙的衣柜说:“那,那里头有,英雄,英雄只管,穿。” 李天麟就打开衣柜找了一套穿起,虽然大甩甩的,管他的哟,将就穿,总比光起屁股好些唦。于是又问:“本人今天出门太急,忘了带盘缠,有劳兄弟借点银子给我,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男的说:“不敢,要英雄,还钱,那衣柜里头有个,有个小木箱,英雄要好,要好多,请,请自便。” 李天麟翻出小木箱,拿出些银子包好捆在背上然后指着女人对男人说:“兄弟,你那堂客光起身子的,我不好动手得。等哈儿我要是看了她光熙熙的身子,一来怕我各人把持不住,二来我怕我等哈儿在路上走霉运。还是麻烦你各人动手把她捆好,再把嘴巴堵到起。” 男人照办后,李天麟把男人捆好并堵上嘴巴,对两人说:“大爷我今天叨扰了。麻烦二位蒙倒嘴巴睡你的觉,千万不要出声,若大爷我今天得以脱困,从此不再叨扰了。告辞。”这李天麟从厨房里头舀了一包冷饭提出门外,翻身上马往飞龙场方向飞奔而去。 这李天麟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青龙山。第二天,随行的兄弟伙也回到了山上。兄弟伙向他讲了虞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讲了兰庭社为搭救他用尽了所有办法,最后是龙焕章率人马夜袭老鸦沟放火解救,才使大哥逃脱成功等事。李天麟说,多亏了我这位好兄弟,此身生定当报答。当李天麟闻之杜德胜为救他而命丧‘蛤蟆’枪口时,悔恨自己因贪恋女人而连累诸多人众,还让杜兄弟命丧黄泉,不觉放声大哭。李天麟随即命码头红旗五哥,带人携重礼不分昼夜赶赴虞城,定要为杜贤弟送葬。 这里,马明翰和龙焕章听了李天麟派来为杜德胜送葬的青龙山白虎堂红旗五哥讲了李天麟脱险之事,深感欣慰。 次日,兰庭社为杜德胜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各码头大爷以及虞城头面人物尽皆参加,其场面可谓盛大风光。然而,就在杜德胜葬礼后不久,龙焕章又将面临新的考验。 50:有仇必报之第一节 静曦自从上次与柳惠和荣作一起赏樱花后,她的心里对荣作就有了最初对焕明一样的感觉,这就是她想向当年依赖焕明一样,看自己能否把荣作当做焕明哥哥来对待。荣作说过,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静曦在日本的男朋友。静曦刚开始不能接受的是,在中国的传统女孩儿中,女孩儿通常是不能跟男人过从甚密的,是不准交除恋爱关系之外的男性朋友的。因此,静曦心中的男朋友就是自己的恋人。而荣作突然提出要做静曦在日本的男朋友,静曦是不能接受的,因为当时她的心里只有焕明,焕明就是她心中已经确认的恋人。但是两人毕竟相距太遥远,焕明已不能像以前似的能时时的给与她男性的关爱。一个远离故土、远离父母、远离她所熟悉的一切的女孩儿,一个从小就习惯了身边有一个她可依赖的、而又时不时想要粘着的男性在身边时刻关怀自己的女孩儿,静曦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心理上都需要得到异性的温情。她就想试着看,能否把荣作当做这样的异性朋友,暂时代替一下焕明哥哥的位置。因为,再过两个月,她就会见到焕明哥哥了,他们就会在一起,到时候一切的难题都会解决了。这就是为什么在赏樱花的过程中,当她和荣作独处时,荣作抓住她的手她没有坚决抽回的原因。然而,她的这种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因为,当荣作抓住她的手的一刹那她的心灵是震颤的,当荣作扶住她的手臂走路时她的全身是虚弱的。这种感觉,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在与焕明哥哥这些年的亲近中,是否有过。这种特殊的体验虽然有时让人感觉有些狼狈,但它让人心醉,让人觉得很神奇,很独特,很不舍。 现在,静曦已经习惯了荣作在学校门口的出现。有时偶尔荣作没有来到学校门口时,她反而还不习惯了。有好多次静曦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但是她对自己无能为力。她后来干脆自嘲地想,我就把他当做焕明哥哥不行吗?然而,荣作毕竟不是焕明。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一点。 在以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再外出游玩,甚至荣作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几率也在下降,大概是荣作正在忙于自己的毕业论文。然而,就在静曦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她收到了焕明的信。收到这封信静曦颇感意外。一是她原以为自己与焕明哥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见面了,许多的话会留到那个时候再说。二是,怎么这次邮路这么顺畅,这封信居然走得这么快,要按以往的规律,焕明哥哥发出的这封信可能她已经回国去了,但很可能这封信都还没有到。人啊,真是怪,特别是人的命运,真是令人难以掌控。一件事情有的时候会有好的结果,有的时候又会相反。比方说这邮路,人人都希望它顺畅,特别是恋人,巴不得今天的信明天就让对方看到。但一向都不太畅通的邮路,这次突然的畅通起来,一封原本极有可能看不到的信,就因为邮路这次极为的畅通而让对方看到了,这不是好事吗?然而,就是这封信,改变了两个年轻人的命运。 静曦看了焕明的这封信,竟然比焕明看了她的信还要惊诧。焕明在信中谈了自己的一下想法,特别是发泄了自己对日本这个国家的强烈的不满,甚至是愤怒。而这种不满和愤怒自然就牵涉到静曦了。其实,焕明的这种情绪是在看了静曦的信后产生的,自然就会对静曦上封信中的观点进行哪怕是很隐晦的批评,也会在静曦的心中产生十二级地震。 焕明在信中说:“日本的学习条件好怎么啦?日本的学习条件是怎么好起来的,还不是用的甲午战争腐败的清政府两亿两白银的赔款,用的是掠夺中国人民的血汗钱。我怎么会去享受哪些沾满耻辱的优越呢?”静曦想,按焕明的意思,我现在难道就在享受沾满耻辱的优越吗? 他在信上还说:“我们中国的文化是他日本的老祖宗,哪有老子去学儿子的,而且,他日本连儿子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孙子重孙辈儿的,我去学他干啥子?”静曦想,他这是什么话?就算你看不上日本的文化,那你可以来日本学法律或是和我一道学医学不也很好嘛? 更可气的是,焕明在信中说:“我深切的感知到我们的民族身处灾难之中,我们的民众身处水深火热,我们的祖国正在生病,而且病得很重。要治好母亲的病,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责无旁贷。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够抛弃自己的母亲,去与曾经欺辱过她的人拥抱呢?”静曦生气的想到,他是说我现在就在和欺辱母亲的人拥抱罗?我一个弱女子身在远离故土的异国他乡,需要一副男人的肩膀让我靠一靠,可我的焕明哥哥我的最爱,却为了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母亲”而忍心抛下我不管,还来信不分青红皂白的数落我,这是我的焕明哥哥吗? 静曦觉得自己非常的委屈,她把自己生活的环境写得真实,把这种环境与目前银沙镇家乡的环境进行比较有什么不对吗?自己的心思,不就是想把焕明哥哥吸引到身边来嘛,这有什么错?这边相对来讲是比较安定安全一些嘛,那边不就是打打杀杀、血雨腥风的吗?今天这个把那个赶走,明天那个又把这个挤开。焕明哥哥的大伯不就差点命丧黄泉了吗?再说了,这国家和国家打仗关我什么事呀?你自己打败了那是你自己太无用呗,哦,大清政府吃了败仗还怪我江静曦了?我就是担心你,想你早点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想让你早点到我的身边来,像以前一样的关心我爱护我。我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我需要异性的关爱,我就是喜欢粘着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这怎么就与国家呀民族呀扯到一起了。就因为这些国家呀民族呀胜呀败的,你就不来日本上大学了?你不来日本了那我怎么办呢?你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这么自私了呢?焕明哥哥,你还是我心中过去的那个男人吗? 确实,焕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焕明了。这人啊,真是奇怪,一些文章书籍诗歌小说,它们真的就会改变人们的思想观念,这种改变了的思想观念又会去指导人的行动,于是,人的行为就会被改变。静曦对焕明的不理解就不难让人理解了。一个爱着自己过去那个想象中温情脉脉的男人,一个曾经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一个曾经对自己呵着哄着捧着惯着的男人,突然的对自己说不,而且还对自己的想法不屑一顾甚至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怎么能不让静曦痛苦万分。 静曦把自己关在屋里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这可吓坏了外公。这个性格开朗的乖乖外孙女这是怎么啦?整天都是喜笑颜开阳光灿烂的静曦,来日本这么久了外公还是头一回遇到。但无论外公在门外怎么敲门静曦就是不开,无论外公在门外怎么的提问静曦就是不回答。整整一天一夜,静曦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直就没有出来,连饭也没有出来吃,课也不去上。外公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把她的心伤得很重。 天快黑的时候,静曦房间的门终于开了,静曦从屋里走出来,说:“外公,我饿了。” 见静曦喊饿,外公知道,她已经伤心过了,自己从心里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见静曦眼睛肿肿的,耷拉个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外公什么也不问,只是摆上她平时最爱吃的菜,招呼她多吃点。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外公知道这孩子真是饿坏了。 吃着饭,静曦突然问:“外公,日本欺负过我们中国吗?” 静曦这一问让外公很吃惊,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外公想了想说:“要说欺负倒还是欺负过。不过,这只能怪中国自己吧?那么大个块头,打不过一个小自己好多的小个子,这能怪谁呀?比如说,说是一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子欺负了,谁信呀,哎,中国这个大人还真就被日本这个小孩子欺负了。” 静曦又问:“那我到日本来读书错了吗?” 外公说:“你读书哇,是为了长本事,这和在什么地方读书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等你长了本事后往哪儿用,这可得琢磨琢磨。比方说你爸爸,他不也到日本来读书来长本事了吗?他学到知识长了本事后就支持孙中山推翻满清,你爸爸就把本事用在这儿啦。” 静曦一下就高兴起来了,然后就在外公的脸上亲了一下,说:“外公,你真是我的好外公。嘻嘻。” 外公呵呵的笑着问:“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来考外公?” 静曦说:“这个呀,是我的秘密。再等一个月,等我回国后,我就用外公刚才说的去说服一个人。嘻嘻。” 外公就笑着说:“你个小鬼精。快吃饭哟。” 51:有仇必报之第二节 自从收到焕明的信以后,每当静曦拿着焕明的信看时就会很生气,也很苦恼。这天晚上,静曦又把焕明的信拿出来反复的咀嚼,她越看越生气,以致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静曦无精打采地去到学校,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她就和柳惠一道往外走。见静曦这些天心事重重的,一天到晚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柳惠就觉得很奇怪。但她每次问静曦怎么啦,静曦都说没什么。她能跟柳惠说什么,说小日本欺负我们大中国,说我的男朋友因为气恨小日本不愿意来这儿读书?再说,就是跟她说了也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呀。 二人就这么沉默无语的走到了校门口,见荣作早已在校门外等着她们了。荣作看两人出了校门,就迎了上去。 静曦对着荣作一鞠躬,说:“你好。” 荣作赶紧回礼说:“静曦好。” 柳惠走过去一下搂住荣作的胳膊,说:“哥哥,这些天没有见着你,我猜是不是因为毕业论文呀?” 荣作说:“是的。这篇论文可把我写苦了,我来之前刚刚交给我的导师,心里一轻松我就赶过来了。” 柳惠说:“你现在轻松了,不过,再过几天我们就放假了,我们也轻松了,你可要好好的陪我们玩罗。” 荣作说:“当然可以啦。” 柳惠说:“那你准备让我们怎么玩呢?” 荣作说:“有什么要求吗?你们可以提的。” 柳惠就说:“静曦你想怎么玩呢?你来提。” 静曦说:“我没什么好提的,你们随便。” 看静曦兴致不高,荣作说:“这样吧,明天是周末,我就先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玩玩。” 柳惠就高兴了,说:“哥哥,快告诉我们,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荣作故作隐秘的说:“保密。” 第二天,当静曦早早的走出门来时,又是一辆马车停在门外,静曦就背着小包赶紧跑了过去。荣作在车上为静曦打开车门,握住静曦的手把她拉了上去,静曦坐好以后发现柳惠不在车上,就问:“柳惠呢?” 荣作说:“昨晚家里突然有点事,她今天就不去了。” 静曦听说柳惠不去了,就转身要下车。荣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我就那么的让你讨厌吗?”见静曦犹豫了,荣作就说:“就让我做一回你的表哥吧,好吗?” 听说荣作想为自己当一回焕明哥哥,静曦想着自己不是看看能不能接受他暂时代替一下焕明哥哥吗?那就试试看罗。于是,静曦就从新坐在了座位上。见静曦默认了,荣作很高兴,就让车夫起驾,马车就跑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只要一上马车,静曦就会忘掉烦恼,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在车上,荣作才告诉她,这次是要带她去伊豆。静曦问,什么是伊豆。荣作就向静曦介绍着伊豆的美景和温泉。 马车经过几个小时的奔跑,在天城山下的净莲瀑布前停了下来。下车后,荣作就对静曦说:“往下要走很远的路哦,你行吗?”见静曦兴奋的点点头,荣作就牵着静曦的手走上了踊子步道。他们将穿过天城山隧道、河津七泷,徒步行走二十来公里才能到达汤野,这可是一段很长的路程。 一路上,看静曦的兴致很高,荣作就给静曦讲解各个景致相关的民间故事。如“净莲瀑布”关于蜘蛛精的传说故事等。沿途,每到一个瀑布,荣作就会告诉静曦它的的名称。比如什么“釜泷”、“虾泷”、“蛇泷”、“初景泷”、“螃蟹泷”等。静曦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刚开始时兴致还很高,但越走脚就越疼,就有点兴致索然了。 荣作发现静曦有些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然后拿出带来的好吃的给静曦。静曦早就饿坏了,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害羞了,抓着东西就大吃起来。补充了能量,静曦好像又缓过劲儿来,于是又接着走。然而,毕竟路太远,好不容易走过了“河津七泷”,她就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时,静曦就想到了焕明哥哥,如果要是他在,静曦早就命令他蹲下,然后趴在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见静曦走累了,荣作几次提出要背着她走,都被静曦拒绝了。荣作就问她:“你为什么要拒绝男人的帮助?你知道吗,男人生来就是为保护女人的。” 这话让静曦听来很亲切也很感动,因为她就曾经向焕明讲过类似的话,怎么荣作今天也说这样的话,这一下就拉近了她和荣作的距离。她想这个荣作,也许就是焕明哥哥那种对女人有担当的男人吧。静曦实在是脚疼走不动了,于是就答应了荣作的要求,伏在他的背上让他背着。因为荣作的身材比焕明要高大一些,静曦觉得自己离地面好高的。在荣作的背上,静曦觉得这个男人的背部怎么这么宽大,伏在上面感觉很宽敞舒服的。由于马车的颠簸和一路走来的旅途劳顿,静曦不知什么时候伏在荣作宽厚的背上睡着了。 等静曦醒来时,他们已到了汤野的一家温泉旅馆前,这时天已经很黑了。静曦从荣作的背上下来后,突然觉得自己胸前湿漉漉的,用手一摸,自己胸前的衣服竟然湿了一大片。再看荣作,他为了不惊醒静曦,就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走那么远的路,因此他此时岂止是满头大汗,全身早就被汗水浸透了。看见荣作被自己累成这样,静曦有些不忍,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好感动的。 荣作牵着静曦的手走进旅馆,各自开了一个房间后,荣作问:“你饿了吗?”见静曦摇了摇头,荣作说:“要不,我们先泡温泉吧,一会儿等换了衣服再吃饭,行吗?”静曦点了点头。 然而,静曦这次就不像上次在箱根那么幸运,这汤野泡温泉就只有男人女人共浴的大池子。静曦想不泡了,但这一身的臭汗和劳累,不洗澡可不行,无奈静曦就只好入乡随俗了。可令静曦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一池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光着身体。吓得她就想往外跑,可是不洗不成啊。于是静曦就闭着眼睛,穿着长衣长裤浸泡在一角落处,胡乱的搓洗了几下,就像逃命似的赶紧的跑了。当静曦换好衣服回到房间时,心还在嘭嘭直跳。静曦想,这日本是个什么样的混账国家,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民俗,真是羞死人了,以后绝不再泡温泉了。这时,有人敲门。是荣作,他已换好衣服叫静曦过去吃饭。 晚饭就摆在荣作的房间里。两人坐好后,荣作给各自都倒了一杯酒。静曦就说:“对不起,我不能喝酒。” 荣作就问:“为什么?” 静曦不好意思的说:“我一喝酒就会醉的。” 荣作说:“这是日本的清酒,很温和的。再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静曦摇了摇头,反问说:“今天会是什么日子呢?” 荣作笑着说:“今天是‘七夕’,是你们中国的情人节。” 静曦想了想说:“不对呀,‘七夕’应该是七月初七呀?” 荣作说:“对呀,今天就是七月七日呀。”荣作停了停,又说:“哦,我明白了。我们日本的‘七夕’是受了中国的影响,但是也有些不同。比如说节日的时间,我们日本记得是公历,而你们中国记得是农历。” 静曦说:“对呀。” 荣作就说:“可你现在是在日本呀,就过一次日本的情人节吧。”然后,荣作又说:“中国人真是富有想象力,怎么就想象出了牛郎和织女那么美好的爱情故事,非常浪漫的。” 说道“七夕”情人节,静曦就想到了焕明,突然地就联想到了前不久收到的那封信,心里刚产生的一种温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静曦的情绪就低落下来。 看着静曦不说话而且情绪不高,荣作就端起酒杯说:“来,我们喝酒吧。今天都走累了,喝点酒能解乏,也能消除心中的烦恼。” 听荣作这么一说,静曦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奇怪,以前外公也让静曦过节的时候喝过日本的清酒,当时她觉得那酒挺难喝的,怎么今天这酒喝着这么顺口。于是,静曦只顾想心事,也不说话,就一杯接一杯的与荣作喝了起来。看静曦不高兴,荣作也不出声,就陪着静曦喝酒。但这清酒的后劲儿是很大的,静曦不知不觉的就喝醉了。这时,屋外电闪雷鸣的下起了大雨。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上午时分,静曦觉得自己的头好晕好沉。她强睁双眼,猛地发现自己光着躺在床上,再看身旁,荣作睡在它的身边。静曦突然明白了,她发疯似的狂抓狂打荣作。她一边打一边哭喊着:“你怎么敢这样!你毁了我了!啊,啊。” 荣作翻身抱住静曦说:“静曦,是我不好,我实在是太爱你了。昨晚我喝了酒,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但是静曦,我是真心的爱你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静曦哭喊着:“你负责有什么用?你毁了我啦,啊,啊。我的焕明哥哥怎么办呀。我的焕明哥哥怎么办呀。啊,啊。呜--” 窗外,又是一阵阵的雷鸣电闪,大雨又狂泻而下。 52:有仇必报之第三节 这些天,秉灵像亲生儿子一样,忙着与王金财一道为许老先生送葬。当年许先生极爱秉灵这个学生,把他当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的看待,把其传男不传女的祖传“相马术”,毫无保留的传给了秉灵。秉灵一直都关怀孝敬老先生,时常过去问寒问暖,搞得许先生常夸秉灵是“孺子难得”。许老先生早年丧妻,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女儿拉扯大,一直遗憾自己没有个儿子。遇到秉灵后,秉灵对其孝顺有加,常常弄得老先生极为感佩,对其喜爱不尽,觉得秉灵让他了其所愿。特别是老先生病重期间,秉灵时常前往探看,并时常守候在床前悉心照料。据说许先生走得很安详,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发现他睡在床上已经过世了。 安葬了许老先生,秉灵就和王金财忙着筹备贩甘蔗的相关事宜。但是今年有个情况就是秉诚可能帮不上忙了。主要是张发芝的肚子开始有些出怀了,一向娇贵的她就更难得做这做那的了。以前她还指使秀瑛干着干那的,遭龙老太太弄过几回后就收敛多了。现在她怀起娃儿了,不好再向过去那样的指挥秀瑛了,她就转向指挥各人的男人。一哈儿喊秉诚把这个给我拿来,一哈儿又喊秉诚把那样给我拿来,一哈儿说秉诚我要吃这个,一哈儿又说秉诚我要吃那个,整得秉诚螺螺旋。见媳妇身边离不得人,秉诚就对秉灵说,你今年收甘蔗可能当哥的帮不到你哟。秉灵也晓得张发芝的板眼多,肚皮有点出怀算啥子嘛,我们秀瑛生焕章的时候,生产的头一天都还到地里来帮到做活路。因此,秉灵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大高兴,但看在大哥的面上不去计较那些了。于是,秉灵就让秉诚看管到地头的活路,收甘蔗的事他另外找人。好在头一年已经做过了,秉灵基本上都上路了,请哪些人,哪些人适合干哪样心头已经有了一本账。 这甘蔗说砍就砍,封山封林的甘蔗些,不几天就遭放到了。人们用甘蔗叶子扭成绳索,把甘蔗一捆捆的捆好,放上“马儿”扛在肩头上,飞踏踏的就往河边送。那河边的沙滩上,码起的甘蔗硬是有小山弄个高。看到今年的甘蔗丰收,蔗农高兴,秉灵就更高兴了。秉灵在心里盘算着,把它们一捆捆的装到木船上,然后一船船的运到虞城码头去,再一车车的拉到糖厂里,最后跟糖厂一办胶葛,那银子就赚回来了。 虞城那边,焕章刚刚为杜德胜办完葬礼,就接到了秉灵托人带来的信,说是甘蔗已经装上船,不几日即可运到虞城码头上。焕章于是算准时间就亲自去码头接船,像去年一样安排曾小兵负责联系和转运货物,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几天的时间,一年一度的甘蔗生意就告结束。秉灵拿着卖甘蔗赚的钱,秉灵心里的高兴劲儿就莫提了。秉灵本想推掉了儿子的挽留,想着早点回家去。一是累了弄个久了想歇息一下;二来也想快点把钱拿回去好让屋头的人些都高兴;三是原本准备买何家的地,价钱都说好了的,就等着这回卖甘蔗赚的钱派上用场。但经不住儿子焕章的再三挽留,特别是儿媳妇雅倩觉着焕章的爷一年到头难得来虞城一回,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总想留下秉灵尽点做晚辈的孝心。看着孩子们近似哀求的挽留,秉灵觉得要是自己再坚持回去,这样既伤了孩子们的心,也觉得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于是,就让王金财大哥带信回大塆家里,说是在儿子家里住几天再回去。住在虞城的日子里,秉灵虽然心里焦急,但好在终于有时间和自己的孙子洪儿在一起,洪儿的“嘎嘎”笑声简直就成了浇灌心灵的甘露,让秉灵得到了极大地享受,享受到了难得的天伦之乐。 多天以后,当王金财的船再次来到虞城后,秉灵终于搭上王金财的船回石坎場了。这沿河的人些,只要是出远门,船是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从石坎場到虞城码头,顺江而下也就一天多些的时间就到了。但是若要回去,那就是逆水行舟,就要靠船工们拱起屁股用纤绳一步一步的拉回去,这就要比顺水行程多出好几倍的时间。在江上行船几天后,当秉灵回到石坎場时,已是傍晚时分。这到了石坎場就等于到了家门口一样,扯起脚杆半把个时辰就到了。下了船,在河边上遇到了张二娃,秉灵就让张二娃路过龙家时跟屋头带个信,就说他跟王金财哥子把运费结了就回来。秉灵与王金财结清帐后天已大黑,王金财担心秉灵身上带着钱,就说我送你嘛。秉灵坚决不让,说扯伸脚杆就到了,这条路闭起眼睛都走得回去怕要你送。再说,财不露白,有哪个晓得我身上带了钱的嘛。王金财见秉灵这么坚持,就说也是也是,那各人小心点。 还好,这晚正逢十五月亮好大,秉灵趁着月色就往回赶。由于,做成了一桩大买卖,秉灵心里好高兴,不禁嘴里就哼起小曲来。走到离家不到一里路的时候,一座土丘后头就突然钻出几个用黑布蒙头的人来。几人个个手持匕首,把秉灵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把钱拿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秉灵一看遇到棒老二了,就吓到了。说:“我,我就是个过路的,没,没得钱得。” 来人中一人就去扯搭在秉灵肩上的布袋子,秉灵扯住拼死不让,说“这里头装的就是些小东西,值不到钱的。” 那人就说:“值不值钱老子说了算。你龟儿要钱不要命唢?不要逼老子动手。”然后把刀在秉灵眼前一晃,秉灵心头一颤就松了手。 几人夺过布袋子就开跑。秉灵这下回过神来,心头始终不甘心,就追上去抓跑在后边的那个人,一把就扯下了那人蒙在头上的黑布,那人就喊起来:“刀疤,他龟儿看到我了!”刀疤想起周春山说过,如果露了马脚就把人“毛了”(杀了)的话,就走过来朝秉灵小肚皮上狠捅了几刀,看秉灵倒地后,几人快速逃走了。 秉灵听清了“刀疤”两个字,就忍痛撕下上身白衣服的一块布,用颤抖的手指蘸着自己不断流出来的鲜血,在布上写下了“刀疤”两个字,将布紧紧地捏在手里。 秀瑛插黑的时候听张二娃带信说,秉灵在石坎場跟王金财算了账就回来,但已过去了好大天了仍不见秉灵回来,就让秉诚去接一下秉灵。秉诚也想到兄弟身上带得有钱不放心,就连忙往石坎場方向去接秉灵。他走不出一里地,就隐约看见前面路边好像躺着一个人,走拢一看是秉灵。秉诚大喊不应,抱起满身是血的秉灵就往屋头跑。到家一看,秉灵早已断了气。秀瑛见状,痛不欲生,伏在秉灵身上放声大哭。秉诚也哭成泪人,他在给秉灵整理衣服时,发现秉灵的手上抓着一块白布。秉诚使劲扳开秉灵的手指取下白布,见上面写着“刀疤”二字,秉诚顿时明白了抢钱的人是哪个。于是,秉诚让张发芝劝慰秀瑛,自己立即去让张二娃快去银沙镇,喊焕明赶快些回来。 张二娃赶到银沙镇的时候天已快亮了。这几天江秀坤因事外出未归,萧荭依一听秉灵出事了,连忙往魁星小学堂跑。焕明听舅娘来报他爷出事后,流着泪就往家里跑。等焕明到家时,龙家已聚集了好多人,保长、甲长以及乡亲乡邻来了不少的人。这秉诚怕走了消息让刀疤跑了,于是,把秉灵的血书藏了起来,并让家里人谁也不要透露,等焕章回来后再说。 焕明哭拜了父亲,按照秉诚的安排,前来探望的王金财带着焕明来到石坎場江边,由他亲自划着一只小船直向虞城。几天后,焕章带着曾氏兄弟和焕明一道赶回家时,秉灵的尸体因天气太大放置不过而下了葬。然而,焕章和焕明两兄弟看到的是,除他公的老坟外新增加的却是两座坟茔。原来龙老太太受不住丧子之痛,加之年高体弱,也随秉灵而去了。 焕章哭拜了他爷和他婆,在坟前发誓说,一定要用仇人的人头来祭奠他们。焕章收住眼泪,问秉诚说:“伯爷,你晓不晓得我爷的死,是哪个干的?” 秉诚把收捡好的血书拿出来给焕章看。焕章问:“‘刀疤’是哪个?” 秉诚因上次土地堂事件自己差点命丧黄泉,而且以前抬滑竿时与张二娃差点遭抢都有刀疤参与,因此,他对刀疤记得很清楚。现在见焕章问他,就说:“‘刀疤’是银沙镇锦金山万寿堂舵把子周春山的手下。那龟儿经常在这一方抢人,我曾经两次都差点遭他娃弄了。” 焕章说:“晓得了。”然后转身对痛哭流涕的秀瑛说:“姆,你放心,我爷的仇,为儿的一定要报。” 53:有仇必报之第四节 焕章急着要报父仇,回到家的当天,在祭拜了自己的爷和婆的坟后,安排焕明在家陪母亲,自己带上曾氏兄弟直扑银沙镇而去。 当晚,刀疤正从一家小酒馆出来,准备去到一个相好的哪里去。这次他因抢得秉灵的甘蔗钱而受到周春山的奖赏,于是,刀疤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这个小酒馆来喝酒,等喝得二麻麻的,就会去到自己相好的那里厮混。今晚,刀疤照常如此进行。当他喝了酒,从小酒馆出来后,偏偏倒到的就进了一个小巷子,一不小心就遭啥子东西绊了一下,不等他起身,早就被人用脚踩住了头。刀疤很生气,醉眼迷睛的说,狗日的,敢在老子的码头上耍混,哪个龟儿想找死呀?刀疤一边说一边扳嘴里大声喊,快点把脚拿开,等哈儿老子起来就不认黄了哈。结果,那人不但不把脚拿开,反而使劲的踩,踩得刀疤哦嘘嘘的叫唤。这下,刀疤觉就得有点不大对头了,好像不是哪个跟他开玩笑,而是故意在弄他。他想使劲搬开那只踩在他脑壳上的那只脚,但他就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那只脚岿然不动,而且,刀疤越搬它,它就越使劲的踩。刀疤遭不住了,就求饶说:“大哥,有话慢慢说,同在江湖混,万事好商量。” 那人收住了脚,刀疤刚要爬起来,后面早有两个人把他按跪在刚才用脚踩他脑壳的那人面前。那人说:“你就是刀疤?” 刀疤一看是些认不到的人,不知道他们为啥子要这样弄他,就陪着小心说:“兄弟我就是刀疤。大哥若有啥子事情,就请尽管吩咐。” 那人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要是说了老实话,我或许会饶了你。” 刀疤一听果然是有事,而且就是冲着他来的,就赶紧说:“大哥请问,只要是晓得的,刀疤我一定从实说。” 那人说:“我问你,那龙秉灵是不是你害的?” 刀疤一听“龙秉灵”三个字顿时就把酒嚇醒一半。刀疤想起他家大哥周春山再三告诫龙秉灵一事关系重大,究竟有好重大他也不晓得。但当时他想,那龙秉灵不就是一个乡坝头种田的,未必他还会有啥子后台靠山吗?这下子,刀疤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就试着问:“那个龙秉灵,是大哥你的啥子人?” 那人说:“如果你一定想晓得,那我就来告诉你,龙秉灵,他是我爷。” 刀疤大吃一惊,问:“那大哥你,又是哪位?” 那人说:“如果你真的想晓得,那我还是告诉你。本人就是龙焕章。” “啊!”刀疤这下子酒全嚇醒了,冷汗就下来了,全身禁不住不停地颤抖起来。他问:“大哥,你,你就是威震江湖的,龙焕章?!” 焕章说:“这回你说对了。” 刀疤又问:“龙秉灵原来是你龙焕章的爷?” 龙焕章说:“这回你又说对了。” 刀疤这时才如梦初醒,才知道为啥子周春山要说对龙秉灵之事事关重大,而且对为啥子事关重大、究竟有多重大的问题只字不讲。刀疤弄明白后就叫苦不迭地说:“哎呀,周大哥吔,你咋个闷倒起不给我说老实话嘛,我要早晓得龙秉灵是人家龙焕章的老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啦。这不是害我吗?” 龙焕章说:“既然你都晓得了,那你就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我讲一遍吧。” 刀疤说:“事已至此,我也没得啥子好隐瞒的了。”于是,刀疤就把王老二如何向码头报盘,周春山又是怎样安排的等等一切事情都和盘托出,恨得龙焕章牙齿咬的嘎嘎响。 刀疤说完后,焕章说:“周春山家住哪里?你马上带我去。” 刀疤点头说:“要得要得。”于是,刀疤就把焕章等人带着往大街上走去。此时已近半夜,整个街道上寂静无人。刀疤把焕章等人带到了一个地方,指着前面一座庭院说:“那里就是周春山家院的大门。” 焕章对着那座庭院仔细的观望了一下,转身对刀疤说:“好了,要你做的事情你都做了,我们之间也该了结了。我现在就借你一样东西用一下,你肯吗?” 刀疤说:“我晓得你要我的啥子,能死在你龙焕章的刀下,我刀疤也不枉算是条汉子”。刀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围在他身边的人说:“拿刀来。”曾小兵就把匕首递给刀疤。刀疤接过匕首,闭上眼睛,对着自己的胸口“噗”的就是一下,一股热血顿时就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刀疤颓然倒地后抽搐一会儿就落了气。焕章抽出快刀砍掉刀疤的人头,用刀疤的衣服裹了,提着就走。 三人来到周春山的围墙下,曾小兵踩在曾大兵的肩上,往上一纵就越墙而过。然后,曾小兵从里面为龙焕章和曾大兵开了大门。此时已是午夜时分,三人进院后环眼观察,在这偌大的四合院里四野皆寂,唯有正中大厅旁一房间的窗户还透着光。焕章悄悄潜到窗前,用手指捅破窗户纸往里一看,见一四十开外的壮汉,正侧卧床榻对着烟灯吞云吐雾的吸食鸦片。焕章轻推堂门,门竟开了。于是曾氏兄弟把守在大堂门口,焕章一人进得大堂内,一把撩开通往里屋的门帘,跨进内室立于周春山面前。 猛地见一个身着黑衣面蒙黑布的人站立跟前,周春山先是一惊,但很快就镇静下来,说:“好汉,你要打劫也不看看地方,大爷我都是吃这碗饭的,你也不打听一下。” 焕章说:“弄个说,你就是锦金山万寿堂的堂主周春山咯?” 周春山说:“嘿嘿,真是好耍得很,你娃娃还晓得大爷我的名号。那,你咋个还敢到我这里来‘抵码子’?” 焕章说:“你果真就是周春山,这很好,这就省了我许多的事情。这么说吧,我可不是到你家来赶场的,我是来送礼的。” 周春山听说有这种好事,半夜三更的有人到屋头来送礼,好耍。于是就问:“送礼?你深更半夜遮头盖面的来给我送礼?硬是越来越好耍了。那,你要给我送啥子礼呢?” 焕章说:“你各人看嘛。”说着就把随手提着的一包东西扔到了周春山的床上。 周春山见一包黑乎乎的东西一滚就过来了,就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看。周春山不看则已,一看大惊。“哎呀!”周春山大叫一声,他看到的是刀疤的人头。周春山这一惊,吓得傲气全无,说:“你,你是哪个?” 焕章说:“我是哪个?”焕章把蒙着的黑布一抹,露出真容说:“你看我是哪个?” 周春山仔细一看,是个自己没有见过的年轻人,就说:“你究竟是哪个?快报上名来。” 焕章“哼哼”一笑说:“我是哪个?那你听好了,我就是龙秉灵的儿子,龙--焕--章!” “啊呀!”周春山大叫一声说:“你,你就是龙焕章?那你,弄个晚了,你到我屋头来,要干啥子?” 焕章说:“你说呢?” 周春山颤声说道:“龙贤弟,有啥子事你就尽管讲。” 焕章说:“那好,我们就说说龙秉灵被杀的这件事。” 周春山说:“龙,龙秉灵的事,是,是下面的人干的,与,与我无关啦。” 焕章说:“与你无关?当初我爷拿了我的公片、宝扎和兰庭社杜大哥、马恩师和侯三哥的幺二三宪片子来向你‘拿上咐’、‘打响片’,你明明晓得龙秉灵与我的关系,你居然还要派人去抢他,还要他们杀人灭口。你好歹毒,你死有余辜。” 周春山见抵赖不过,晓得事情已败露,自知自己不是龙焕章的对手,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噗”的一下将灯吹灭,向门外夺路而逃。刚到大堂门口,见两人持刀立于门前。周春山嚇得稍一迟疑,焕章从其身后一刀捅了个对穿对过。周春山张嘴还未喊出声,就倒地身亡。焕章上前一刀剁下人头,用布裹好,连同刀疤的人头一并带上,趁夜奔回大塆。 三人赶到王老二的家门前,此时天快亮了。王幺爷听到院子里头狗咬的很凶,就起身出来查看。曾大兵一把将其扭住,用刀抵住其胸口,低声问:“王老二在哪里?” 王幺爷嚇得尿都流出来了,说:“昨晚一,一夜,没,没有回来。” 曾大兵把王幺爷一推,转身离去。 焕章听说王老二不在,就说以后再找他算账。于是,三人奔大塆家里而去。来到秉灵的坟前,天已大亮。焕章摆上了刀疤和周春山的两颗人头,焚香叩拜,哭喊其父,直称大仇已报,叫爷安息。并称定会照顾好其母,其弟,以及伯爷等龙家众人,叫爷放心。哭罢,拜罢。焕章令曾氏兄弟将两颗人头扔于江中,然后在石坎場茶馆等候。 曾氏兄弟走后,焕章回到家中,向他姆秀瑛和伯爷秉诚讲仇人已诛,大仇已报,让家人宽心。然后讲虞城码头杜大哥新故,恩师一手难为,需他急归,望家人谅解。于是起身告别,急赴石坎場而去。 这王老二因龙秉灵一事有功,得周春山赏钱,于是,这晚在石坎場与人聚赌未归,侥幸逃过一死。第二天上午王老二从石坎場往家里走去,正碰见公口一小老幺来家找他,说码头周大哥和刀疤昨夜被杀,身首异处,到现在两个人的脑壳都还没有找到,公口叫众哥弟到码头传堂。王老二一听三魂嚇脱两魂,扯起脚杆就开跑,从此销声匿迹,再没有回来过。 54:喋血上海滩之第一节 焕明自给静曦的信发出后就开始后悔了。当时焕明对静曦信中的一些说法有些生气,于是就带着有些赌气的因素给静曦写了封回信。其实焕明发信的时候也想到过,静曦有可能还没有收到就回来了,但他还是把信发出去了。他当时想,如果静曦收到信后,会在回来之前对自己的想法有个初步了解,好让静曦在思想上做好他不会去日本的准备,而想一下他们两个人今后究竟该咋个办。但是信发出后,他冷静下来一想就有些害怕了。因为,从小到大,焕明对静曦几乎都是百依百顺的,一般不会违拗静曦的意见。这回自己给她的信中,不但对静曦的意见有很大的违拗,而且大有批评和不满的情绪在里面,这对从来都是享受他的温情的静曦来说,肯定难以接受。同时,自己因为对日本这个国家的不满,而迁怒到了静曦身上。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的情绪有些冲动,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自己的观点有些过激,这对静曦来说,既是伤害也是不公。是唦,人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到日本就是去求学的,凭啥子要以自己不会去享受日本掠夺中国财富所拥有的优越,来影射静曦现在正在享受中国的屈辱?如果按此说法,那鲁迅、郭沫若等人不也在他的批判之列吗?甚至,静曦的爸爸自己的舅舅不也曾去日本求学吗,是不是也要受到自己的诘难呢?想到这些,焕明追悔莫及。但信已经发出去了,追不回来了,只求邮船慢慢走,邮路千万莫通畅,别让静曦收到这封信。再有就是只有等到静曦过些天回来后,再向她赔礼道歉,再商量我们的未来。 自那封信发出去以后,焕明就天天在算日子,静曦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相见,他自己什么时候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但是,一年的时间到了,静曦没有回来。于是,焕明就在猜想静曦未能按时回家的各种原因。比如说她的学校有事,一时走不开。再比如说,外公舍不得她走,要挽留她多住几天好陪外公去到处游玩什么的。或者是静曦突然生病了,虽然这是他最不愿意的原因,但也比静曦一直不回来要好一些。 然而,距静曦应该回来的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月了,静曦没有回来。 又过了一个月,静曦仍然没有回来。 焕明焦急的等待变成了隐隐的失望,他在自己的心里无数次的问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自己该死的那封信?不会的,静曦不会为了这个而赌气不回来的。因为焕明所了解的静曦,绝不是那种人。 就在静曦应该回国的三个月后,就在焕明心急上火,但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收到了静曦发来的信。焕明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拆开信的。静曦的信很短,只有两句话。 “焕明哥哥: 我太想回到从前,回到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过去。 静曦是一个不值得你珍惜的女人,你把我忘了吧。” 这,这是为啥子?静曦呀,到底发生了啥子?你为啥子要弄个?我能不珍惜你吗?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这该死的日本!这该死的海峡!这该死的遥远!你们把我的静曦究竟咋个啦?不行!我得马上去日本,我要看看静曦到底怎么啦,我要问问静曦为啥子要这样对我?可当他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远行时,舅舅和舅娘看到了焕明的愤怒和无辜的表情,两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舅舅说话了。 江秀坤问焕明说:“焕明,你这是要去哪里?” 焕明头也不抬的回答:“日本。” 江秀坤又问:“你是要去日本找静曦?” 焕明仍然不抬头的回答:“嗯。” 江秀坤犹豫了片刻,然后说:“可是静曦她,她已经结婚了。” 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轰得焕明五脏俱焚。焕明颓然的坐在床上,面如死灰。 江秀坤说:“我们也是刚接到静曦的外公的来信才知道的。静曦没有把她结婚的消息告诉我们,主要是怕你知道了心里难受。她是想过些时间再告诉我们的。”停了停,江秀坤接着说:“我们知道你对静曦的感情,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告诉你,但你现在想要去日本,我就不能不告诉你了。去不去日本由你自己选择。同时,我也认为,晚告诉不如早告诉,因为你迟早要过这一关的。焕明,你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孩子,但你更是个男人,你们龙家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好样的,你必须要有男人的担当闯过这一关去。” 焕明看着舅舅有些激动的表情,突然“哇”的一声,抱着江秀坤就大哭起来。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焕明再没有回来过。一个月多月后,一天傍晚焕明突然回来了,人变得又黑又瘦。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舅舅、舅娘,我今天是来收拾东西,也是来向你们告别的。” 江秀坤问:“焕明,你要到哪里去呀?” 焕明说:“我准备到虞城去上大学。” 江秀坤说:“去虞城上大学?好哇!这才是你们年轻人应该做的事,舅舅支持你。你去读书的学费舅舅给你准备。” 焕明说:“不用了。舅舅、舅娘,弄个多年来,是你们把我抚养成人的,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再让你们为我操心了。前几天我回家了一趟,我姆给了我一笔钱,说是外公准备留给我爷做甘蔗生意的,现在我爷走了生意不做了,我姆就让我拿这些钱去虞城求学。再说在虞城,不还有我焕章大哥吗?” 萧荭依说:“只是焕明,静曦昨天来了封信,说是要回来看我们,现在恐怕已经在路上了。静曦在信中特别嘱咐一定要你等着她,她非常想见到你。” 听到静曦的名字,焕明忍不住眼圈又红了。但他很快镇静了自己,说:“静曦回来好哇,她是应该回来看看你们了。只是我嘛,就算了吧。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然后,焕明又有些动情的说:“请舅舅、舅娘转告静曦,就说我祝她好好的。她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江秀坤说:“你等一下,虞城大学的郝校长是我的同学,我这就给他写封推荐信,把你的情况就向他介绍一下。”不大一会儿,江秀坤就将信交给了焕明,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希望你经常回来看我们。另外,在外面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舅舅。” 焕明点了点头。看着日渐变老的舅舅和舅娘,想着他们对自己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自己这一走还不知今后能不能再见到他们,焕明真想拥抱他们一下。但是他不想这样伤感的告别,这样只会让大家都更伤心。焕明对二老说了声:“舅舅、舅娘,你们保重。我现在要到学堂去,那里有人在等着我,侄儿这就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拎着东西向外走去,他怕自己眶着的泪水被二老看见。 在魁星小学堂里头确实有个人在等焕明,她就是王海媚。那天,当王海媚听到焕明向学堂辞职的消息后很吃惊,就赶去问焕明:“焕明,听说你要辞职,为啥子?” 焕明说:“我以前不就讲过吗?说我想去虞城上大学。” 王海媚说:“龙焕明同学,请注意,想去和现在就去是两回事。” 焕明说:“啷个会是两回事呢?根本就是一回事。因为过去想去,因此,现在就去。” 王海媚说:“那按你的意思,你辞职的原因是你现在就要去虞城上大学了?” 焕明说:“对头。” 王海媚说:“那我也辞职,我也去虞城上大学。” 焕明说:“咋个我去哪里你就要去哪里哟?” 王海媚说:“我早说过,我们两个是有缘分的。以前是我到哪里你就跟我到哪里,现在就反过来了,是你到哪里我就一定会跟你到哪里。哎,你不要拿手指母儿一比一比的,就是弄个的,你扳都扳不脱。” 焕明说:“那,你们家里头同意吗?” 王海媚说:“这就要请你去我屋头当一回说客唦。” 焕明说:“不得行不得行,我啷个说得通你屋头那些老古董哟。” 王海媚说:“我说说得通,你就一定能够说得通。” 焕明说:“那我就试一下嘛。” 第二天,两个人就去了王海媚的家里。王海媚把她爷和姆喊到旁边,跟他们说:“这个就是我以后的男人,他现在要去虞城读书,我要去把他守到起,免得他遭别个女的勾起跑了。但是他现在很怕羞,你们就不要把我和他的关系说穿罗哈。” 王海媚的父母本来是要逼到她快点嫁人,但现在看到她在外头找了弄个好的女婿回来,人长得好不说,还知书达理文质彬彬的,还是魁星公学校长的娃儿,弄个好的女婿哪里去找哟。还是姑娘说得对头,各人的男人要各人去守到,虞城弄个大的地方,万一有个坏姑娘把他勾走了,二天又到哪里去找弄个好的女婿呢?于是,不要焕明开口,王海媚的父母一口就答应了。这还大大的出乎焕明的预料,心想,这王海媚的父母很开明嘛,哪里是啥子老古董哟。 于是,王海媚就跟着焕明去虞城上大学了。这魁星公学是川中名校,这焕明和王海媚又是学校里头男生中的蛟龙女生中的凤凰,他们想在虞城上啥子样的学校,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55:喋血上海滩之第二节 就在焕明和王海媚离开十多天后,静曦在离家近两年的时间后,终于回到了她久别的家乡。这幕与亲人团聚的亲情戏,是以母女抱头痛哭开幕,最后是以静曦泪洒回程收尾的。 当静曦突然的站在江秀坤和萧荭依的面前时,两位老人简直惊呆了。虽然之前曾经接到过静曦的信,说近期将要回来看他们,并让他们一定转告焕明哥哥,让他千万在家等着她,她要见到他。江秀坤和萧荭依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数着日子的盼望见到自己心肝宝贝的女儿,但由于路途遥远,船来船去的行程没有定数,具体什么时候到家,两位老人还是不晓得的。因此,当一个活脱脱的一个静曦站在面前时,江秀坤和萧荭依一下惊呆了。 看着父母呆呆的看着自己,静曦放下行李,一下扑过去抱住两位老人,忍不住放生大哭起来。江秀坤和萧荭依回过神来,三人抱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静曦与江秀坤和萧荭依抱头痛哭一阵后,慢慢的平息下来,她一边抽泣一边问:“焕明哥哥呢?我咋个没有看到他呢?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 江秀坤拭着老泪说:“焕明,他,他十多天前就去了虞城,他是去虞城上大学去了。” 静曦一听就生气了,埋怨说:“哎呀,我不是在信里头再三嘱咐过的,让你们告诉他说我很快就会回来,让他等到我吗?” 江秀坤说:“焕明,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这个时候去虞城总有他各人的道理。” 静曦问:“未必是焕明哥哥不想见我?”说着,就又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他,是我伤害了他,他在躲我,他不想见我。呜--” 江秀坤安慰静曦说:“静曦呀,焕明不见你是不晓得啷个面对你,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是装着你的。他走的时候让我和你妈妈转告你,说你永远都是他的好妹妹。” 静曦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难过,就捶胸顿足的大哭起来。 萧荭依见静曦这样,就责怪江秀坤说:“你给静曦说这些干什么?你还嫌她不够伤心吗?” 江秀坤说:“都要过这一关的。早点把他们兄妹关系确定下来,对她和焕明都是好事。让她在家里,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总比一直憋在心里不敢对他人哭诉要好些吧。” 静曦哭了好久,哭累了,就抽泣着说:“我要去虞城找焕明哥哥。” 萧荭依不无担心的说:“他都回避你了,你就是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静曦擦着眼泪说:“我就想,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对他说。” 萧荭依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什么吗?说了只能让你们两个人更痛苦。静曦呀,别忘了,你可是结了婚的女人了,你在日本还有你的丈夫在等着你回去呢。” 萧荭依这么说了,静曦就怔怔的呆住,没有什么话说了。隔了一会儿,静曦说:“爸爸妈妈,我就是想看看我的焕明哥哥,我希望他能过得好。” 江秀坤说:“你的焕明哥哥他过得很好,他远比你想象的坚强。你就放心吧。啊?” 见静曦点了点头,江秀坤和萧荭依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静曦百无聊赖地从家里出来,一个人来到魁星公学外面转悠,寻找当年的记忆。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又勾起她许多的回忆。她想到,当年她粘着焕明哥哥一起上学,她要抱着焕明的手臂走路,焕明害羞不让她这样,两人因此发生争执时的情景。她想到,她和焕明哥哥一起偷看了《红楼梦》,两人萌发了对对方的爱恋后,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忍不住第一次拥抱在一起的情景。她想到,那次她和焕明哥哥放学回家时天已经黑了,她们谈到生与死的话题时,焕明哥哥替她擦眼泪,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情景。想到这些,静曦觉得心里隐隐作痛,眼睛湿润了。 在回家的路上,静曦居然碰到了周田帮。好久没有见了,两人都有些激动。 静曦说:“周天棒!” 周田帮就笑着说:“吔,吔,啷个一见面就开始乱喊呢?” 静曦就笑了起来,说:“周田帮同学,你好吗?” 周田帮高兴地说:“弄个嘛还差不多。好好,没得比见到你更好的了。静曦,好久没见了,你,你咋个还是弄个漂亮哟?” 静曦说:“你这个人就是嘴巴讨嫌,见了面就乱说。” 周田帮说:“我没有乱说。静曦,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女神。” 静曦说:“说你乱说你还收不住嘴巴了。你要是再乱说我就走了哈。” 周田帮说:“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哎,静曦听说你结婚了,找了个东洋人。” 静曦说:“你是听哪个说的哟?” 周田帮说:“同学们都在传。这有啥子嘛,我们静曦长得弄个漂亮,哪个不喜欢,他东洋人还不是人呀。” 静曦不愿意说这个话题,就问:“周田帮,那你,现在在做啥子呢?” 周田帮说:“我准备去当兵。” 静曦说:“当兵?你去当兵干啥子嘛?” 周田帮想了想说:“我爷,前不久遭别人害了,我想当兵,二天有机会报仇。” 静曦说:“报仇?你找哪个报仇?啷个这银沙镇到处都是仇呀恨的?那你的仇家是哪个晓得不呢?” 周田帮摇了摇头,说:“我爷码头里头的人说,很可能是龙家,就是龙焕明的哥哥干的。” 静曦说:“咋个会呢?那些人乱说的。” 周田帮说:“他们说,龙焕明的爷在我爷遭害的头几天也遭人害了,他爷遭害了不几天,我爷就遭人害了,世上哪有弄个巧的事哟。因此码头上的人都怀疑我爷是龙家的人害的。” 静曦简直不想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她想,焕明哥哥咋个就不明白,这样的生存环境怎么叫好呢?想到这些,静曦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就是要见她的焕明哥哥。于是,她连告别都忘了,转身就往家里跑。 见静曦又在收拾东西,萧荭依问:“静曦,你又要去哪儿?” 静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要去虞城,我要去见焕明哥哥。” 萧荭依说:“可是静曦……” 静曦很坚决的说:“妈妈,我必须要见焕明哥哥一面,否则我就这样回去了,我会一生都会不安的。” 江秀坤说:“娃娃大了,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萧荭依就流泪了说:“静曦,妈妈只是担心你们……” 静曦说:“妈妈,我只是去看他一眼,我不会让他看到我的。我只是担心他,我只要看到他好,我就会放心了。不要担心我,好吗?” 萧荭依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静曦就乘船直下虞城。到虞城后很快她就找到了虞城大学,她就在校园里四处寻找焕明的踪影。这就是中国的大学,这里有长长的林荫道,也有宽敞的运动场,到处都是静静坐着看书的学生们。同是大学,但是这里的环境和氛围好像与日本的大学有些不一样,是那里不一样静曦也说不清。 静曦正一个人在四处张望新奇的漫步时,突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并令她紧张不安而又狂喜不已几乎令其窒息的声音。静曦循声望去,见在一凉亭里,有几个青年学生正在交流谈话,而此时,焕明正在比手画脚的说话,看那情形就像是在发表演讲。猛的看见焕明,静曦内心产生了强大的震撼,控制不住的眼泪哗哗的流淌而下。静曦到此时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原来是那样的深爱着焕明,一见到他,她就不能自己,她的灵魂就飞到了他那边去了。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也是她的最爱,她知道今后她不会再真正爱上其他任何男人了。她的心痛得几乎令她奔溃。她现在才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去了日本,她是去到了一个相比家乡来是安全一些的地方,确实也学到了在自己的家乡不可能学到了医学知识,也的确因远离家乡的闭塞在外见了许多的世面。但是,她失去了她一生中最最宝贵的东西,她失去了她的爱人。这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也是她永远不能治愈的心灵的伤痛。 静曦真想不顾一切地扑到焕明的怀里,向他诉说在她心里重复过无数次的话,向他哭诉这些年来自己的相思之情。但她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只会使两人陷入更大的痛苦。静曦突然发现了焕明身边站立着的王海媚,她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她跟前的那个男人。静曦突然好嫉妒王海媚,因为她还有追求焕明的机会,而自己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痛苦的回忆。 这时,静曦好像看见焕明不经意地向她这边望过来,焕明好像看到了什么,急速的朝她这边走过来。静曦赶紧的转身混入一群学生中间,快速地离开了。 静曦的这一转身,就是与焕明往后十多年的离别,直到抗日战争爆发之前,静曦与焕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而两人后来的见面,又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56:喋血上海滩之第三节 人们都说,出于一种母兽保护小兽的本能,怀孕的女人特别敏感。这张发芝在这方面表现尤为明显。 自秉灵去世后,秀瑛就孤单一人,形单影只的她,这时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关怀。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够给与其关怀的,就只有秉诚。然而,秉诚身旁还要一个孕妇呢。 这天吃饭的时候,秀瑛因想着秉灵心里难受就没有胃口,秉诚就说:“秀瑛,你今天咋个吃弄个一点,猫儿都比你吃得多。” 张发芝听了,就说:“喂喂,人家吃多吃少关你屁事呀?猫儿吃得多,那要看是啥子猫儿,看是公猫吗母猫?若是公猫死了母猫未必就吃得多。” 秉诚就说:“你在说些啥子哟?” 张发芝就说:“是我在说些啥子吗还是你在说些啥子哟?各人的堂客都没有管还要去管别个的堂客。” 秀瑛就听不下去了,说:“大哥,大嫂有身孕你就让她一下嘛。”说完,把饭碗一搁就走了。 这天,秀瑛觉得自己房间的门有些活摇活甩的,就让秉诚给她修一下。这秉诚刚刚摸到东西要整,张发芝就喊:“哎呀,秉诚,我这腰杆有点酸,你来给我揉一下呢。” 秉诚说:“等一哈儿,等我把秀瑛的门修了来。” 张发芝又说:“秉诚,人家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就不怕别个说闲话吗?” 秀瑛哭笑不得,就说:“大哥,你过去嘛,这门我各人来修。” 天要擦黑的时候,秉诚从地头收工回来,看他累了一天,秀瑛就劝他说:“大哥,这活路嘛,你就悠倒起来,莫把人累倒了。” 张发芝听到了就把话接过去说:“秉诚,你是莽的呀?你弄个累死累活的干啥子?这一屋头都是些吃闲饭的,要是把你累到了,那些光吃闲饭的啷个开交哟。”秀瑛听说后,就赶紧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又是一回,秀瑛在院坝头用木盆洗衣服,张发芝就抱了一堆衣服往秀瑛的木盆里一放,就说:“秀瑛,这衣服洗一下哈。” 秀瑛说:“放到这里嘛。” 秉诚看不过了,说:“我的衣服可以让秀瑛帮到洗一下,你各人的衣服啷个还让别个洗呢?” 张发芝说:“她一天到晚的光晓得吃闲饭,洗几件衣服算啥子嘛。” 为这些事,秀瑛也不晓得呕了好多气。后来,她想通了,像弄个不明不白的和在一起生活,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天晚饭后,秀瑛就把秉诚和张发芝喊住,说有话要讲。 秀瑛说:“大哥,我想,还是把家分了吧。” 张发芝一听,连忙就说:“对头对头,干脆分家。” 秉诚说:“这个家,不能分。” 秀瑛说:“大哥,分吧。这人的心都分了,这个家不分又啷个过得下去呢?” 张发芝说:“就是。莫看秀瑛现在是个寡妇,二天要是再嫁人,总还是要陪嫁点东西唦。” 秀瑛说:“大嫂,我这个岁数还要嫁人吗?我不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堂客。” 张发芝说:“哪个说就不嫁人了?是寡妇都可以嫁人的。” 秀瑛说:“大嫂,你莫一口一个寡妇寡妇的,我现在是寡妇不假,但是我们秉灵是为啥子死的?总不像当年有些人当寡妇的时候她那男人死的一样吧?” 秀瑛弄个一说,张发芝就没得话说得了。 秉诚说:“不管啷个说,这个家,不能分。我是在我爷面前发过誓的哟。” 秀瑛说:“我爷当年也不晓得屋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唦。大哥,分吧。” 张发芝说:“分就分嘛。又不是我们喊分的,是秀瑛她各人要喊分的。” 秉诚无奈的说:“那就分吧。就二一添作五,我和秉灵一家一半。” 秉诚的话刚说完,张发芝就叫了起来,说:“秉诚,你弄个怕没对头哟,那秉灵在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一家呢?” 秀瑛说:“大哥,莫弄个,还是以人头分吧。” 张发芝说:“对头,弄个还差不多。” 秉诚说:“那秀瑛妹子你就吃亏了哟。那就,秀瑛一份,我们两份。” 秉诚的话刚一说完,张发芝有叫了起来:“秉诚,没对头没对头。” 秉诚说:“啷个又没对头呢?你们不是说按人头分得嘛?” 张发芝就指着肚子说:“这里,这里还有一个哟。人虽然还没有生下来,但他还是要算一份咯。” 秀瑛说:“大哥,就按大嫂说的,二天娃儿要是生下来了,吃的用的还有得花销的。就总共分四份吧,你们三份我一份就行了。我就一个人,啷个都得行的。我明天就把那间放烂草的屋子打整出来,大哥就帮我请个石匠跟我砌个灶,我就拿来当灶房。” 秉诚叹了口气,说:“好嘛,就依你们。”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秉诚一早起来,就看见秀瑛去牛圈牵牛。秉诚觉得奇怪,就问:“秀瑛,你牵牛儿干啥子呢?” 秀瑛说:“大哥,我想麻烦你教我一下,我想学犁田。” 秉诚说:“你说些啥子哟,你要学犁田?你看一下,这方圆几十里,有哪个看到过女人下田犁田的?” 秀瑛说:“这有啥子?没有看到过,我去犁了,不就看到了唦。” 秉诚说:“不行不行,这分家你就吃了亏,当哥子的心头明白,你是为我们好,我就听了你的,但是犁田的事是肯定不行的。” 秀瑛说:“如果我不学犁田,那我种啥子?我吃啥子?” 秉诚说:“田由我来犁,庄稼我来种。” 张发芝就在屋头喊起来啦:“你犁,你种,二天把你都累倒了,我们一屋子的人都吃个铲铲啦。嘿,各人屋头的稀饭都没有吹冷,还要去吹别个屋头的汤圆,没见过这种傻儿。” 秀瑛摇了摇头说:“大哥,算了,你还是回去吹你各人的稀饭,我的汤圆我各人去吹。”说完,就牵着牛儿下田去了。 无法,秉诚就只好下田去教秀瑛犁田。就像当年秉诚小时候刚学犁田的时候,龙庭树教秉诚学犁田一样,秀瑛在前面握住犁头,秉诚在后面帮助扶到。两个人还没有犁倒一哈儿,张发芝就在坡上喊起来了:“秉诚,快点,哎哟,我的肚皮痛得很。快点嘛。” 秀瑛说:“大哥,快回去嘛,等哈儿大嫂扯起嗓子喊起几匹坡都听得到。” 秉诚就只好上坎回去了。 这天,张发芝又喊肚皮痛了,但这次是真的痛了。秀瑛见状就说:“大哥,大嫂怕是要生了哟?” 秉诚一听就嚇倒了,六神无主的问:“那啷个办呢?” 秀瑛说:“你把大嫂抱到床上去,我马上去找陈二嫂来接生。”说完,扯起脚杆就开跑。 这陈二嫂整了半天,就着急的说:“不得行,胎位不正,怕是生不出来哟。” 秀瑛一听就说:“大哥,大嫂怕是难产呢。不要耽搁了,你赶快去准备滑竿,我去喊张二娃,把大嫂抬到银沙镇找我荭依嫂子。” 张二娃跟着秀瑛就跑过来了,和秉诚一道,抬起张发芝就往银沙镇跑。毕竟二十多里的路程,等到了银沙镇,张发芝都痛得昏死过去好几次。 萧荭依一看就说,她是大龄产妇,难产的几率很高,啷个不早点送来嘛。然后,就把张发芝推进屋里去。 过了一阵,萧荭依满脸流汗的出来说:“太晚了,她失血太多,没得办法。赶快说,你们是保大人吗还是要娃娃?” 秉诚说:“大人,当然是大人了。” 张发芝在屋里听见了,就说:“要娃儿!大嫂,求你保娃儿,我要给秉诚留条根啦。” 秀瑛抓住萧荭依的手,近似哀求的说:“大嫂,未必一定。” 萧荭依摇着头说:“我也想保两个,但是你们来得太晚了,我只能尽力保一个。”然后再次进到屋里去。 过了好一阵,屋里“哇”的一声终于传来婴儿的哭声。秀瑛快速推门进到屋里去了。过了不一会儿,秀瑛流着泪,抱着婴儿出来说:“大哥,大嫂不得行了,你快进去见见她吧。” 秉诚赶紧跑进屋里,跪在张发芝的床前,抓着她的手流着泪喊她的名字:“发芝,发芝。” 此时,张发芝面如死灰,她看着跟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用冰凉的手抚摸着秉诚的脸,以微弱的声音说:“秉诚,我本来想好好的跟你过一辈子,但是不得行了。还好,我给你留了一条根。” 秀瑛流着泪进屋来,把娃娃抱给张发芝看,说:“是个妹儿,长得像你,二天肯定是个乖妹崽。” 张发芝有些歉然的说:“秀瑛,我晓得我前些时做得很过分。” 秀瑛摇着头说:“我也是女人,我懂。” 张发芝看着女儿就流泪了,说:“她好造孽,生下来就没得娘。” 秀瑛说:“大嫂放心,我会把她当亲身的带她。刚才在外头,我大哥给她取了名字,小名叫‘芝儿’,就是大嫂名字最后的一个字。大名叫龙诚芝,是把大哥和你的名字合起来取的,让‘芝儿’永远都记得她是你和大哥的女儿。” 张发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秉诚的脸,想要记住这个男人的摸样,想给她深爱的男人一点最后的温存。但她的手抬了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张发芝就安葬在“斑竹林”,阴阳说,这是这个女人最适合的地方。而这“斑竹林”,正是当年张发芝与龙秉诚经常约会偷情的地方。秉诚每次来这里祭奠爱妻,都会想起他们当年惊心动魄、生死相依的往事。 随张发芝陪嫁过来的她的爱犬“虎仔”,自张发芝死后它就很少进食了。当年在“半坡头”的时候,它是张发芝忠诚的卫士,也是她唯一陪伴,它陪伴并保护着女主人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有人说,有爱的人能够长寿。那么,有爱的狗是不是也会长寿呢?而今,虎仔已经十六岁高龄了,很少有狗能够活到它这个岁数,大概就因为它对张发芝有着深深的依恋吧。虎仔刚陪嫁到龙家时,张发芝常常一两天看不到它,就到处找它,最后见它趴在“半坡头”的老屋门前。张发芝把它领回来好多次,最后就告诉它说,这是它现在的家,以后不要再回“半坡头”了。虎仔以后就真的不再去“半坡头”了。自张发芝死后,虎仔就经常的到“斑竹林”去趴在女主人的坟前。它不会哭泣,心中的悲哀没有人会知道。这天,已经是两天都没有进食了,尽管秀瑛和秉诚给它弄了它以前爱吃的瘦肉拌米饭,但虎仔连看都不看一眼。大概中午时分,秀瑛和秉诚正在屋里吃饭时,虎仔站起身来,偏偏倒到的摇晃着走了出去。天快擦黑的时候,虎仔还没有回来,秀瑛就叫秉诚出去找找。秉诚在“斑竹林”看到了虎仔,它倒在女主人的坟前已经死了。秉诚心疼的把虎仔抱回来,让会木工活的张二娃为它量身定做了一个木盒子,然后,就把它葬在了张发芝的墓旁。他想,发芝一人去了那边一定会很孤独,这下她终于有个伴了。 57:喋血上海滩之第四节(一) 已经是兰庭社堂主的马明翰,这天召集龙焕章及侯忠诚等人坐堂,商量下一步兰庭社的发展大计。 马明翰首先说:“拳兄新亡,我们兰庭社将面临困难的局面。其实,我一直都晓得自焕章上次飞龙场出事后,我们码头经飞龙场的烟路一直就没有断过,只是碍于拳兄面子,我没有追问此事。但今天我要说,这贩烟之事不能再做下去了。” 侯忠诚就说:“马兄,这烟路是当时杜大哥在世时定下来的。他当时要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弄多的哥弟要吃饭,开销弄个大,一般的生意根本就抵不上码。所以,杜大哥在无奈的情形下才背着马兄和龙老弟保留了这条烟道。可以弄个说,这条烟道,就是我们兰庭社的生命线。” 马明翰说:“无论有啥子理由,无论有好大的困难,这条烟道都必须断。不光是烟道要断,而且,虞城属于我兰庭社的十几家烟馆也要关。” 侯忠诚说:“这烟馆一关,我们不但地盘要大量丢失,而且,主要财路一断,从今往后我们兰庭社的众哥弟怕是只有喝那长江水了。” 马明翰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今天才把你们找来商量对策唦。” 侯忠诚说:“怕是没有啥子生意能够低得上贩烟赚的钱多咯。” 焕章说:“我倒还是想起一桩买卖,但是风险还是很大的就是了。” 马明翰说:“是啥子买卖,说来听听。” 焕章说:“贩卖军火。” 侯忠诚说:“龙老弟说的这倒是一条路,不过,先前没得路子,找不到进货渠道,还是不好办得。” 马明翰说:“这就要委托焕章来办理了。原有烟路继续保留,不过我们不再贩烟只是贩盐,这条路子就还是请候贤弟负责。” 侯忠诚说:“小弟遵命。” 由于,兰庭社关了十几家烟馆,范汉江的保国堂就趁机夺占,并不断挤压,兰庭社的地盘就大量缩水,其势自然就比过去小了许多。但是兰庭社无论再困难,马明翰仍然坚持绝不沾鸦片一点点。 这天,焕章刚刚回到家,范汉江就突然前来拜访。对范汉江的到来,焕章当以冷面相对。见焕章对他不理不睬的,范汉江就说:“贤婿呀,你对我有成见啦。“ 焕章说:“不是我对你有啥子成见,而是你自己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范汉江说:“我晓得,外面有人说杜贤弟是我害的,贤婿是听信了这些话,但这传言不实呀。” 龙焕章说:“实不实的,各人心头都清楚。” 范汉江说:“焕章啊,无论你对我有多深的误会,我都不会计较,因为我们是翁婿,是至亲,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啦。” 焕章说:“我们是翁婿不假,正因为我和你是这种关系,所以我有时候很苦恼,也很无奈。不过这只是我和你在家里的关系,但在外面,我们是两个码头的人,今后我们两家的关系咋个发展还很难说。” 范汉江说:“焕章呀,你是有勇有谋的干才,我对你是非常的欣赏和喜爱的。我们都是雅倩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是希望我们能够团结合作,真正的像一家人一样。” 焕章说:“那你想咋个合作呢?” 范汉江说:“你换袍。” 焕章说:“换袍?” 范汉江说:“对头,换袍。你到我保国堂来当行一大爷,做我码头的第二把交椅。” 焕章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跳堂口’?” 范汉江说:“对。‘跳堂口’在袍界并不鲜见。” 在哥老会中,因为有钱有势的社会上的上、中层分子中,大多数集中在“仁”字公口,其次是“义”字,“礼”字的很少,而“智”、“信”两堂大都是社会下层分子。那些上层人士原本就歧视下层分子,而下层分子也觉得上层人士“齐大非偶”不敢高攀。因此,大凡发展人员,栽培兄弟,均各依其阶级、阶层地位相近而组合。父子可以同堂,也可以分堂,也有这个堂口跳到那个堂口的,哥老会的规章没有严格的规定。如由“仁”字堂口改入“义”字堂口的,也有由“义”字堂口改入“仁”字堂口的,这种情况被称作“换袍”。但这种“跳堂口”只能是被人勉强接受,总是不被袍界人士所喜欢。 听到范汉江让自己“换袍”,焕章就“呵呵”冷笑说:“难道你以为我会做这种为人所不齿的事吗?” 范汉江说:“这有啥子嘛?你未必没有看到我们保国堂现在的发展有好快,我们的地盘扩得有好大。若是贤婿能够到我保国堂来助我一臂之力,那我范汉江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我们两翁婿就可联手打出一片更大的天地来,这会在虞城甚至全川袍界,那都是无人可望其项背的。” 焕章说:“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吗?兰庭社现在的确遇上了很大的困难,但是再困难我也不可能背叛兰庭社呀。我的恩师当年教我文化,教我武功,教我做人,把我引出山沟来到了虞城,没有恩师就没有我的今天,恩师对我恩重如山。弄个说吧,恩师对我有再造之恩,而你与我则有弑兄之仇。这个仇虽然不同于你我私人间的恩怨结仇,但即便是码头之间的因公结仇,也足让我定然不会做出啥子‘换袍’、‘跳堂口’之类的下三烂的事情的,因此,我是绝不可能与你合作的。” 范汉江与龙焕章的这次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焕章就开始筹备做军火生意的相关事宜。 当初,自“飞龙场”事件之后,杜德胜还是不愿意放弃由马明翰和龙焕章打通的运输线。虽然经历了巨大的危险,焕章还差点为此而送了性命,但毕竟沿途已打通各地官方和拜会了各码头殊为不易。杜德胜考虑到马明翰的强烈反对,以及龙焕章刚从生死线上下来,并已知名为贩盐实为贩烟的秘密而不便再行安排,就将这条运输线交由侯忠诚来负责。其实这个秘密马明翰早就得知,但确实是碍于其与杜德胜的兄弟之情而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马明翰接手兰庭社,断了与鸦片有关的一切生意,真的就是自断生路之举,兰庭社财政陷入极大地紧张之中,兰庭社的生存也面临着极大地风险。而焕章以图另辟的这一条财路,却是利润颇丰但风险极大的军火生意,焕章一心想着为恩师分忧,就急于想在军火生意上闯出一条路来。 焕章接受马明翰指令后,就着手对军火生意进行调查。当时的四川,做军火生意与贩卖鸦片一样都属违法之举,为此而丢命的人不在少数。这鸦片云贵川都有种植,所以,只要打通关系贩卖鸦片不是难事。而军火就不同了,因为大量的枪支弹药当时的中国是造不出来的,四川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军火大都是洋货。而四川军火市场大概的情况是,从民国初期到三、四十年代,在四川的军火市场中需求量最大的是由法国制造的两种手枪。一种是长管十发,称为“毛瑟”;一种比它短一寸,叫“花旗”。购买的对象主要是三种人,一是四川的大小地方军阀,二是盘踞在四川各地的大小土匪,三是各码头的袍哥舵把子。而这些军火都是由下江一带偷偷进货后往川中运的。如果做短线生意,就可以在宜昌进货,运到虞城出手。其两种枪价格接近,基本是每支枪配一百发子弹进价是大洋一百元,运到虞城后可卖二百五十元,除去或明或暗的各种支出,还有翻倍的利润。如果做长线生意,若能够直接到上海进到货,则是每支枪配伍百发子弹,价格仍为一百元大洋。运到虞城后,每支枪配一百发子弹卖二百五十元,其余的四百发子弹可以每一百发售大洋五十至一百元。这样,其利润空间就大多了。于是,一个月后,焕章带着曾小兵,乘船亲赴上海探寻进购军火之路。 57:喋血上海滩之第四节(二) 焕章等人到达上海码头的时候,打前站提前先到的曾大兵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与曾大兵同来接船的还有焕章的结拜兄弟尤三虎。这尤三虎一见焕章高兴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连说“想死为兄的了,想死为兄的了”。然后,尤三虎的随从们给焕章等人提着行李,上了一辆早就停在码头上了小汽车。汽车在一家大酒店前停下,焕章随尤三虎进了酒店大堂,曾大兵在前面带路,直接把焕章带进了一个豪华套间。 尤三虎对焕章说:“贤弟一路辛苦,先行休息,一会儿我来接贤弟,今晚我们杜老板在‘天仙楼’做东,设宴给贤弟接风洗尘。” 焕章说:“有劳三哥安排,请带我向杜老板致谢。” 尤三虎说:“那就一会儿见。”说完转身离去。 焕章说:“三哥慢走。曾拜弟替我送送三哥。” 进这么好的酒店,住这么豪华的房间,这一晚上得多少钱?因为现在码头资金吃紧,而这次来上海还不知前景如何,为此,焕章心里暗自叫苦。不一会儿,曾大兵回来了。焕章问起开支一事,曾大兵说,酒楼和房间都是三哥安排的,三哥说了,大哥你这次在上海的所有开销,概由他负责,叫我们不用管。焕章虽然心头石头落地,但还是很觉不安,心想这次又是欠了人家好大个人情。不过出来一看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好大,如果整天窝在虞城是不会有大出息的。 傍晚时分,尤三虎亲自来接。汽车在天仙楼前停下,尤三虎在前引导,将焕章等人带进了一个豪华包间,杜月笙早已在门前等候。 焕章赶忙上前,抱拳作揖说:“久闻杜老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乃焕章三生有幸。” 这杜月笙身材瘦长,瓜子脸,眉目清秀,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全无想象中帮会头领的杀气。杜月笙打量焕章后,抱拳回礼说:“早听三虎回沪说到,他在虞城的结拜兄弟龙焕章为川中袍界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众人依次坐定。杜月笙说:“久闻川中物产丰盈,号称‘天府之国’,月笙有意与川中袍界结缘,不知可能如愿否?” 焕章说:“能与上海青帮互搀,共做这一江生意,我虞城兰庭社定当效力。” 杜月笙说:“我知龙贤弟在川中袍界久负盛名,广有影响,又有贤弟与我家三虎结拜,今后青帮入川之事还要仰仗贤弟关照了。” 焕章说:“哪里哪里,焕章此次来沪,还要请杜老板关照才是。” 这顿饭,焕章与杜月笙谈得极为投机,于是,杜月笙就力邀焕章加入青帮。焕章说,待回到虞城禀明马大哥定有回应。 此后,青帮首脑黄金荣、顾嘉棠、羊阿毛等人也纷纷接见,并宴请款待。 此时,适逢江汉“洪门”首领杨庆山也在上海,经尤三虎引见,所谈亦很投缘。这杨庆山之“洪门”也想向川中发展,于是力邀焕章入“洪门”。 一连几日,焕章在上海可谓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焕章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谈吐不俗,应答自如,颇获各帮会大佬的好评。 这天,焕章和曾氏兄弟赴宴回来,趁着夜静之时三人散步回酒店。途径一弄堂处,突听得有隐约的呼叫声,三人循声而去,见几个人正按住一人,被压在底下的人在拼命挣扎。 焕章厉声问道:“什么人?” 几人中有一人气喘嘘嘘的走过来说:“小瘪三,别管闲事。” 这时,被压在地上的那人大呼救命。焕章一听是个女人,心中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对那几个人说:“你们半夜三更的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就来欺负我呀。” 几人听说后,让一人按住女人其余的人就围过来了,一人说:“你个小瘪三找死呀。”说着举拳就打。但是这几个人哪是焕章等人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几人一看不是对手,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焕章等人扶起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女人吓得全身直抖,定要焕章等人送她到前面不远处的家里。焕章就将女人送到其家门口,一看竟是一栋洋房小院。女人摁响门铃,一个身穿警卫服的洋人出来开门,把女人和焕章等人让进院内。女人请焕章在客厅先坐,自己上楼去了。一会儿,女人换好衣服和一个极有派头的高个子洋人挽着手从楼上下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摆谈中焕章才知女人姓张,也是虞城人。那个洋人是她的丈夫,名叫万斯,是意大利国的人。女人说今晚自己和几个朋友打牌,结束后坐黄包车回来,拉黄包车的人和那几个二流子是一伙的,就把她拉到了那个偏僻的弄堂里要侮辱她,幸得几位同乡相救,非常感谢。 万斯感谢焕章搭救自己的妻子,说自己早就想到太太的家乡虞城去做生意,因此一定要交焕章做朋友。并说焕章如果在上海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焕章一听心中暗喜,心想这也许就是个机会。焕章看时间太晚,说改日一定登门拜访,现行告辞。 焕章等人从万斯公馆出来没走多远,突然从一弄堂里窜出好几个人把焕章等人团团围住,不容分说地举刀就砍。焕章三人毫不示弱,与那些人打得正酣,突然“砰砰”两声枪响。焕章见对方一人手里握着手枪就住了手。那些人就绑着焕章和曾氏兄弟来到江边的沙滩上,让他们面向黄浦江站立。 那个拿枪的对同伙说:“这几个小瘪三自己找死,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枪法,保证一枪一个把他们撂倒。” 焕章想,自己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这次看来是难逃一劫了,于是就闭上了双眼。 这曾小兵想到自己即将赴死,就觉得心有不甘,不由得大喊一声。曾小兵的喊声刚过,“砰砰砰”三声枪响起,这枪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01:结缘上海滩之第一节(一) 江静曦从虞城回到银沙镇后,精神处于极度崩溃状态,她在家里一连昏睡了两天。两天中,静曦不吃不喝,嘴里一直叫着龙焕明的名字。静曦的状况吓坏了她的父母江秀坤和萧荭依,特别是萧荭依一直守在静曦的床前,流着泪轻唤着女儿的名字。他们也不知道静曦在虞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天早上,静曦清醒过来。见静曦清醒了,萧荭依高兴的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说:“静曦你醒了,吓死妈妈了。” 静曦问:“妈妈,我这是在家里吗?我是怎么回来的?” 萧荭依说:“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时你的脸色很不好人很疲惫,倒在床上昏睡了两天,怎么都叫不醒你,可把妈妈吓坏了”。然后她冲着外屋喊:“秀坤,静曦醒了!” 江秀坤进到屋里来,弯腰看着静曦说:“孩子,你可醒过来了,急死我们了。你这次去虞城究竟怎么了?你见到焕明了吗?” 听到“焕明”的名字,静曦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萧荭依就责怪江秀坤说:“你这人,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静曦好不容易缓过来,你提焕明干什么?” 静曦说:“没事,总是要面对的。” 江秀坤试探着问:“焕明,他好吗?” 静曦点了点头,说:“焕明哥哥,他很好。” 江秀坤问:“那你们……” 静曦说:“焕明哥哥没有看见我。我只是远远的望着他,我,没法面对他。”静曦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妈妈,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去日本读书?为什么要让我离开我的焕明哥哥?呜,呜,我再也回不到我的焕明哥哥身边了。呜--,呜--。” 萧荭依也流着泪说:“静曦,你别这样,你这样会哭坏身子的。” 江秀坤说:“静曦,你心中的苦爸爸知道。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必须面对它。爸爸相信,我们的静曦是个坚强的女孩儿。” 静曦哭着说:“爸爸,再坚强我也是个女人,你们知道焕明哥哥对我有多重要吗?” 萧荭依说:“我们知道你和焕明的感情很深。但是静曦?,你毕竟已经嫁人了,你在日本有一个丈夫,这已经是不可挽回了呀。” 静曦听了母亲的话,慢慢的止住了哭,无奈的说:“我知道已经不可挽回。可我就是觉得憋屈,就是心里难过,就是觉得对不住焕明哥哥,因此,我就是想哭。唉,现在难受过了,也哭过了,心里就好受些了。”过了一会儿,静曦慢慢地平静下来,说:“妈妈,你弄吃的吧,我有些饿了。” 听到静曦想吃东西了,江秀坤和萧荭依这才放下心来。 两天后,见静曦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早饭后,江秀坤对静曦说:“静曦,陪爸爸出去走走吧,好吗?” 静曦乖乖的说:“好哇。”说着,就像当年一样,亲热的挽着江秀坤的手臂说:“走吧。” 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在银沙镇的石板路上,静曦突然想起当年她和焕明一起走这条路上学时的情景。当时,焕明因为怕别人说闲话,让静曦不要挽着他的手臂走路,但静曦就是不听,顽皮得让焕明既生气又无奈。想着这些,想起她的焕明哥哥,睹物思情,静曦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江秀坤打破沉静,问静曦:“静曦,那个岸田荣作,他对你好吗?” 静曦点点头说:“对我很好,很呵护。” 江秀坤说:“他很爱你吗?” 静曦说:“应该是吧。他自己是这么说的,我感觉他也是这么做的。” 江秀坤说:“他人怎么样,配得上我们静曦吗?” 静曦说:“其实,他人很好的。要说长相,他长得很高大,形象很帅的。在帝国大学有好多的日本女孩儿喜欢他,暗恋他,追求他。也不知是怎么的,他说他就是爱我这个中国女孩。咳,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江秀坤问:“那你,爱他吗?” 静曦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正是我很纠结也觉得很对不起他的地方,我把我的人给了他,可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 江秀坤有些严肃地说:“你应该放下与焕明的那段感情,不然,你这样对荣作很不公平,也会影响你的今生幸福。” 静曦无奈的说:“我也想放下,也试着去努力过,但我做不到,我没法骗我自己。” 父女俩正说着,从小巷的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冲他们拼命地跑过来,后面有两个手拿匕首的人紧追不舍。快到江秀坤跟前的时候,前面那人不慎跌倒,后面两人追上来,不容分说地在其肚子上猛捅一刀。 眼前的情景把江秀坤父女俩惊呆了。江秀坤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清醒过来,朝着两个歹徒大喝一声:“住手!”并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另一个提刀欲刺歹徒的手,说:“你们干啥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你们不要王法了?”静曦见状,大喊起来:“杀人啦!快来人呀!”两个歹徒一时慌了,挣脱江秀坤的手赶紧跑了。 江秀坤蹲下扶起地上那人的头,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年轻人痛苦地捂着肚子,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手。静曦本是学医的,赶紧从裙角猛地撕下一块布,给年轻人进行简单的包扎。这时,有几个青年学生闻声跑来,见到江秀坤就叫着说:“江校长,这是怎么啦?”江秀坤见来人都是自己的学生,就说:“他受伤了,你们赶快帮忙把他抬到镇上‘荭依医院’去。”同学们就七手八脚地把伤者抬到了萧荭依的医院里。 众人把伤者抬到医院时,伤者因失血太多已经昏迷了。萧荭依把伤者推进手术室里,让大家在外面等着。江秀坤正在给同学们讲事情的经过,萧荭依从手术室里出来说:“伤者失血太多,需要赶快输a型血。”然后安排助手去给大家测量血型。测量的结果,有两个男同学和静曦与伤者的血型相符。那两个男同学听说静曦是江校长的女儿,就要求多输他们的血,坚决不要静曦输血。静曦说她是医科大学的学生,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分,于是坚持要输血,最后还是抽了她200毫升的血。看看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了,江秀坤就让同学们都回学校去上课,他也陪静曦回家去。 中午过后,江秀坤父女俩拎着饭菜往医院给萧荭依送饭。到了医院,萧荭依一边吃饭,一边告诉父女俩说手术很成功,经过输血后伤者已经醒过来了,于是,父女俩就去病房探望伤者,想问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到病房里,见到江秀坤父女俩,伤者紧握住江秀坤的手说:“您就是江校长?” 江秀坤说:“对。”然后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 伤者说:“我听同学们这么称呼您。这位就是静曦妹妹吧?” 江秀坤就更奇怪了,问:“这你也知道?” “知道。”伤者说:“你们家的事情我都知道,因为,我们还沾亲呢。” “哦?”江秀坤问:“那你是谁家的孩子?” 伤者说:“我是王金财的儿子。” 江秀坤吃惊地说:“你是金财哥子的娃儿?难怪。” 伤者说:“前次秉诚叔叔有难时,是我和我爷用快船把秉灵叔叔送来银沙镇向你报信的。秉灵叔叔遇害后,也是我和我爷用快船把焕明送到虞城去给焕章报信的。” 江秀坤说:“原来是这样。我以前都听他们说过,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欠你们王家的情,我们一直没有机会报恩啦。” 伤者说:“江叔叔,你和静曦救了我的命,我的血管里还流着静曦妹妹的血,你们才是我的恩人啦。” 01:结缘上海滩之第一节(二) 江秀坤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贤侄,那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那些歹人追杀?” 伤者正要诉说今天的事情经过,同学们一下来了好多人探望伤者。江秀坤对同学们说:“你们来得正好,让你们其中两个跑路快的,去到石坎场找王金财报信。” 有两个同学正转身要赶去石坎场报信,伤者发话说:“不用去石坎场,我爷的船就靠在镇上江边的水码头上,你们只要去一问就能找到他。”于是,报信的同学就往码头上跑去。 伤者说:“今天多亏了同学们帮助,你们还给我输了血,我谢谢你们了。我受了伤不能起身,要不,我会给你们下跪磕头的。” 有同学说:“你不用谢我们,要谢就谢我们江校长,是他和学校经常给我们讲了做人的道理。因此,今天的事是我们应该做的。” 江秀坤对同学们说:“你们今天做得很好,每个同学都像个我们魁星公学的学生。回学校后,我要在全校对今天参加救援行动的同学进行表彰。好,病人现在需要休息,同学们都回去吧。”听了江秀坤的话,同学们都很高兴,也很自豪,在与校长和病人告别后,都回家去了。同学们走后,静曦终于忍不住问伤者,今天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可怕的事情。 伤者说:“我今天没事,就向我爷要了一块钱到镇上转转,路过赌场时就想进去玩玩。没想到我今天手气特别好,不多会儿就赢了差不多十块钱。我见好就收,于是拿着钱出了赌场。没想到被那两个狗日的盯了稍,刚到一小巷里就被那两人拿着刀把我的钱抢跑了。我怕他们杀人灭口,趁他们不注意我拔腿就跑。没想到那狗日的真的想要杀人灭口。要不是遇到你们,我今天可真的是没命了。” 伤者正说着,王金财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一见到伤者就喊:“小毛,啷个回事嘛?哪个龟儿干的?” 江秀坤见王金财进来,就上前握住他的手说:“金财大哥,莫急,坐下慢慢说。” 王金财见江秀坤在这儿,“通”的一下就跪在了江秀坤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多谢大哥救了犬子,大恩大德金财定当回报。” 江秀坤赶紧扶起王金财说:“使不得使不得。要说有恩,是你金财大哥对我们龙、江两家才有大恩咯。当初秉城和秉灵两兄弟有难时,都是你哥子出手相救,不然秉城的命难活、秉灵的仇难报呀。” 静曦见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爸爸,你和金财叔叔真是搞笑,你叫他大哥,他也叫你大哥,你们两个到底哪个是哥哪个是弟哟?” 王金财就说:“这就是静曦吧?你把你的血都抽给了小毛救他的命,来来来,再受为叔的一拜。”说着就要下跪。 江秀坤赶紧一把扶住说:“她一个晚辈,啷个受得起你哥子的一拜哟,你这不是要折她的寿吗?” 静曦仍就顽皮的问:“金财叔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和我爸究竟哪个是哥哪个是弟哟?” 王金财想了想说:“静曦呀,是这样。若按家法,你爸爸和你姑父龙秉灵我们是同辈弟兄,但我比你爸爸痴长几岁,因此你爸爸叫我大哥。但是,若按江湖,你爸爸可是我们银沙镇武圣山同心堂嗨头牌的大爷,而我还只是锦金山万寿堂嗨五排的执事,因此按帮规我必须称你爸爸为大哥。” 静曦觉得有趣,就问:“那,你们今天是依家法呢还是认江湖呢?” 江秀坤说:“这都是自家兄弟的事情,当然是依家法哟。” 王金财说:“那啷个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乱了江湖规矩,当然是依帮规咯。” 江秀坤说:“金财大哥,依家法。” 王金财说:“大哥莫乱套,依帮规。” 静曦就哈哈大笑起来,说:“爸,金财叔叔,你们两个是来争家法还是帮规的呢,还是来看病人的?” 王金财说:“静曦姑娘说得对,无论家法还是帮规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大恩不言谢,大哥和静曦姑娘的大恩大德容金财来日报答。”然后,王金财转向王小毛问:“小毛,你快说究竟是啷个回事,是哪个想要你的命?” 王小毛就把刚才向江秀坤讲的话向他爷又重复了一遍,之后,他又把那两个歹人的模样向他爷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王金财稍稍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晓得大概是哪个干的了。你们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而去。 江秀坤深知那两个歹徒凶悍,怕王金财有个闪失,就想阻拦王金财。但王金财步子快,等江秀坤追到医院门口时,王金财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02:结缘上海滩之第二节(一) 龙焕明自从离开银沙镇,心里就一直在纠结着。舅娘萧荭依明明告诉他江静曦已经从日本赶了回来,指着名的让他等着她,她要见他。是自己一狠心离开了银沙镇,是自己狠着心不见静曦,是自己狠着心拒绝了静曦向自己解释的机会。他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究竟是赌气呢还是害怕。与其说是因赌气而不愿见到静曦,不如说是害怕自己因经不起失去静曦的痛苦,而暴露出一个男人脆弱的情感。“我的静曦”,这种已经是深入自己骨髓的情感,怎能说是赌气或是不见面就能舍弃的?即便自己已经来到虞城,即便自己真的就不见静曦了,难道静曦在自己心里就不复存在了吗?他一直都在给自己寻找必须见静曦的n个理由。甚至有好多次他都抑制不住自己急切地走到了虞城的码头,想要乘船回银沙镇去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静曦,但最后还是颓唐地回到了学校。他不能见静曦。因为,他在自己心里已经无数次的推演过彼此相见的情景:抱头痛哭、相互诉说、难舍难分、缠绵悱恻。然后呢?问题是然后会怎么样?最后得到的只能是徒增彼此的痛苦,只能是给双方造成更大的伤害。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他们只能是接受现实。 这天,焕明正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有同学进来对他说,他的老同学在外面等着他。焕明撑起身体隔着窗户向下瞭望,见自己曾经的魁星公学的同学和魁星小学的同事王海媚,正在楼下等着他。 从同在魁星公学担任校刊《新魁星》副主编起,王海媚就与焕明有着频繁的接触。他们曾经在一起讨论办刊方向,曾经在一起起草校刊社论,曾经在一起修改重要文章。虽然当时焕明身边有个江静曦,虽然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但王海媚还是和许多的女生一样,暗暗地喜欢龙焕明。毕业后,王海媚与龙焕明又在魁星小学堂不期相遇,他们都受聘为师,在这所学校任教。因此,他们又从同学变为同事。那时,由于静曦已经远赴日本求学,这就更增加了王海媚爱恋龙焕明的机会。当王海媚听说龙焕明要到虞城大学读书时,就不顾一切的让龙焕明协助自己说服了父母,跟随龙焕明来到了虞城大学读书。她曾经对龙焕明说过,今后无论龙焕明去哪儿干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跟随他。然而,自从到了虞城上大学以后,王海媚看见龙焕明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很不开心,因此,她今天就是想陪着龙焕明走走,想解开他心中的郁结,想让他开心快乐。 焕明怏怏的来到王海媚面前,问她说:“你怎么来啦?有事吗?” 王海媚说:“怎么,还非得有事才能见你吗?” 焕明也觉得自己的话太生硬,就笑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海媚说:“没什么,我知道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就想着陪你说说话。我就是不想看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 焕明说:“愁眉苦脸?我有你吗?” 王海媚说:“有哇。不信你就自己回去照照镜子,都写在脸上呢。” 焕明说:“那好,那我回去照镜子了。” 王海媚说:“你气我是吧?人家好心好意来陪你,你就这样对待我这个好心人吗?” 焕明说:“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王海媚说:“你也知道开玩笑?那就好了,说明你的心情开始好了,你的脸上也阴转晴了。”王海媚说着就走了起来,焕明默默地跟在她的旁边不做声。 走了一路,王海媚忍不住打破沉默的问焕明说:“你自到虞城后就一直不开心,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猜,是因为静曦吗?” 焕明说:“因为静曦什么?” 王海媚说:“比如,她和你赌气了;再比如,她没有给你写信,等等。对吗?” 焕明说:“唉,静曦她,不会给我写信了。” 王海媚问:“为什么?你们吵架了?她不是还要让你去日本读书吗?” 焕明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已经成为老黄历了。” 王海媚说:“怎么?是因为你不愿去日本,所以她生气了?” 焕明迟疑地说:“不是的,静曦她,已经结婚了。”焕明终于把心里的郁结吐了出来,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眼圈红了。 猛地听到这话,王海媚好吃惊,她这才明白焕明这些天为什么这么的不开心。看着焕明发红的眼睛,王海媚突然觉得焕明好可怜。她站住了脚,扳过焕明的身子,把他的头轻轻的揽在自己肩上。焕明再也忍不住自己,就伏在王海媚的肩上放声哭了起来。听见焕明哭声,王海媚也揽住焕明的头陪他流泪。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为焕明惋惜,还是女性善良温柔的秉性使然,总之,他们全然不顾旁人疑惑的眼神,尽情地流泪。 过了好一阵,焕明哭够了,积压心底多时的沉重终于化解开了。他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海媚说:“对不起,让你见笑啦。” 王海媚也止住了眼泪,自嘲地说:“彼此彼此,我也让你见笑了。” 焕明哭过了,心里觉得轻松了,就开玩笑的问:“我哭是应该的,你又为什么哭呢?” 王海媚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大概是女人天生的内心柔弱,见不得别人流泪,所以你一哭我就陪着你流泪咯。” 焕明说:“刚才我们两个肯定特别傻,让别人见笑了。” 王海媚说:“这有什么好笑的,谁还没有过难过的时候。别人要笑就让他们笑好了,我们只能管我们自己哭不哭,管不了别人笑不笑。” 焕明说:“哎,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还很有道理的。” 王海媚说:“啥子话?我平时说话都挺有道理的,只是你自己不在意罢了。” 焕明说:“有吗?你平时说话都很有道理吗?我怎么没有觉得?” 王海媚说:“又气我是吧?刚让你解了心头的愁苦,转眼就来欺负我了,你要是真能耐就去欺负静曦行吗?” 一提到“静曦”,焕明的情绪一下就跌落下来,低着头不说话了。王海媚马上意识到自己口快说漏了嘴,又戳到焕明心里的痛处了。于是赶紧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以前都是你老让着静曦的,你就不知道让一让我,所以就脱口而出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焕明苦涩的笑了笑说:“没什么,总得面对的。可能你觉得我的心里很苦,其实我知道,静曦心里一定比我更苦。她现在已经在银沙镇家里了。她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想要见我,想要向我解释她嫁人的原因。可是,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我这次急着来虞城读书,就是为了躲避和她见面。”停了停,焕明又说:“王海媚,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太狠心了?从我的内心来讲,我是非常渴望着见到她,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是那么的深;毕竟我们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我想知道她过得好吗?她要是过得好我就会安心的。”焕明说着,眼圈一红,他赶紧转过身去,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喜欢的男人,王海媚觉得自己越是接近他,越是了解他,自己就越是喜欢他。严格的说,王海媚以前只是觉得自己喜欢这个男人,是因为他很优秀,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同一个男人已经不仅仅是优秀,而且是多情和对感情的忠诚,因此,她现在是爱上了这个男人。王海媚此时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今后这个男人,无论到哪里她都要跟随着他,无论干什么她都要理解他,无论有什么危险都要保护他。王海媚有一种要扑进焕明怀里的冲动,向他倾述一个女人对他的情爱,抚慰他那颗受伤的心灵。但她克制了自己,她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焕明从过去的忧郁中走出来,放下以前的情感,回归到以前开心快乐的状态中。要做到这些,就是要与静曦做个了断,让焕明逐渐的放下过去回到现实。 02:结缘上海滩之第二节(二) 王海媚转到焕明身前,握住焕明的手说:“焕明,静曦要这样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大概在你们的缘分中,你们只能做兄妹,不能成夫妻。我觉得,你们与其像现在这样在猜度和痛苦中生活,不如勇敢的面对彼此,勇敢的面对这段感情。因此,你应该回到银沙镇去见静曦,把你们的感情做个了断,让你们都从心里的阴霾中走出来,无论这样做有多难都必须这样做。焕明,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男人,你不是曾经告诉我说,你们龙家的家风就是‘男人要有担当’吗?那这次就真正当一回龙家的男人!” 看着王海媚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听着她的侃侃而谈,平时看似娇弱的王海媚此时激情迸发且言之有理,焕明对她大有初识庐山真面目的感觉。焕明因对静曦见与不见正在纠结中,王海媚的一席话让他定下心来,决定尽快回到银沙镇去见他朝思暮想的静曦,以了结彼此的心愿,让双方都能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焕明用力的握了握王海媚的手说:“王海媚,谢谢你的意见。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此时是茅塞顿开。我这就去码头乘船回银沙镇,麻烦你明天帮我请假。”焕明说完,扔下王海媚快步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王海媚,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焕明走后。王海媚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喊自己,不由回头一看,见是自己和龙焕明在魁星公学的同学周田帮。 这周田帮自从自己的父亲周春山被杀后,曾经想过去当兵,将来混出息了后带兵回来找仇人龙焕章报仇。但是,他的母亲觉得现在兵荒马乱的,当兵就要打仗,自己的丈夫已经没了,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之中,因此坚决不准周田帮去当兵,就把儿子弄到虞城来上大学了。周田帮本来是极不情愿来虞城读书的,但当他看见龙焕明也在虞城上大学以后,他就改变了主意,他要在龙焕明身上找机会实施报复,以报其兄的杀父之仇。 王海媚见是周田帮在身后叫自己,就说:“周田帮同学,怎么?你不去开山立堂设码头,实现你从小就有的学你爷那样当舵爷的梦想,怎么跟在别人身后像个盯梢的一样。” 周田帮说:“王海媚你还别说,我的志向就是像我爷那样当个袍哥舵爷,独霸一方,呼风唤雨。” 王海媚就说:“那你还不快去实现你的梦想去?” 周田帮说:“可我的梦想暂时实现不了。这一呢,因为这是大学,这里可不允许江湖上的那一套,再说这里的学生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可不像外面江湖上那些操社会的人,他们是没有兴趣嗨袍哥的。这二嘛,我觉得我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海媚就笑了笑说:“你现在是在学校里,除了读书外,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 周田帮说:“这个嘛,就是我心中的秘密,天机不可泄露。” 王海媚说:“那好吧,那你就好好的深藏着你的天机,可千万别泄露出来了哟。我呀,现在得回去读书喽。”王海媚说着,向周田帮招招手,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看着王海媚的背影,周田帮在心里说道:“你就和那个龙焕明搅在一起吧,当心有一天别一块儿掉进粪坑里了。哼!” 03:结缘上海滩之第三节(一) 龙焕章回想新开河那晚的惊险情景,至今想起来都还心惊肉跳。 龙焕章本是虞城袍哥码头“兰庭社”的头牌大爷,受“兰庭社”堂主、恩师马明翰的委派,带着曾大兵、曾小兵两兄弟赴上海探摸贩枪赚钱的路子,为“兰庭社”陷入的财政危机寻找出路。三人来到上海后,由龙焕章的结拜兄弟、上海青帮名将“尤三虎”出面安排,杜月笙、黄金荣等人都出面接见和设宴接待。杜月笙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极尽拉拢之意,邀龙焕章加入青帮,为上海青帮势力入川寻找代理势力和合作伙伴。龙焕章及曾氏兄弟为救一妇人而得罪一伙歹徒,因歹徒手中有枪,故三人被这伙歹徒绑至新开河码头。当歹徒正欲对龙焕章等人开枪射击的紧要关头,曾小兵突然大喊一声,随后其身后不远处“砰砰砰”响起三声枪声。原来这曾小兵不甘心自己这等年轻就屈死歹徒枪下,就在歹徒们举枪射击的紧急关头,他突然想到这法租界一带是青帮的势力范围,不由大喊:“尤三虎--,快来救我们--。”正是曾小兵这一急中生智的喊声,救了三人的性命。 事情的经过还得稍稍回放。龙焕章他们救下的那个张姓妇人本是虞城人氏,其夫万斯乃是意大利人。就在龙焕章等人离开万斯公馆后,万斯突听屋外不远处响起两声枪声,知道恩人龙焕章可能遇到危险。因为万斯知道,法租界陆家嘴、新开河一带恶帮势力众多,龙焕章等人是外来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他们救人时已经得罪恶帮,故而刚才枪声定是恩人们遇到危险。于是,万斯即刻向不远处的巡捕房报警,并带着巡捕们赶往枪响地点,一经查验发现墙上有血迹,地上还留有一把匕首,断定此处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万斯分析,恶帮的人如果要下狠手,把人带到江边码头处行凶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即刻带着巡捕们直奔附近的新开河码头而来。快到码头时,突听得有人大声喊叫,万斯叫巡捕马上开枪示警。曾小兵大喊后的“砰砰砰”三声枪响,正是巡捕们放的示警之枪。 再说那伙歹徒举枪正欲射击,猛听有人大喊“尤三虎”的名字,不由得一下愣住了,再听得身后不远处三声枪响,知是巡捕们赶来。歹徒们听到三人中有人喊尤三哥的名字,知其定有来历,如若冒失错杀了人,尤三哥会绕过我们吗?于是,领头的大叫一声“撤”,歹徒们即趁着夜色四下散去,留下被捆绑于江边的龙焕章等人。 不一会儿,万斯带着巡捕们赶到码头上,见江边被捆绑的人正是恩人龙焕章三人,赶紧为其解绑。龙焕章再次从生死边缘躲过一劫,对万斯等人千恩万谢。万斯拿钱打点了巡捕们后,邀龙焕章三人再次到其家里喝酒压惊。龙焕章推脱不过,于是再赴万斯公馆,推杯换盏互相以酒谢恩。席间,万斯再次提到携夫人回到虞城做生意之事,焕章承诺当尽全力相助。 这酒吃得正酣,万斯嗫嚅半天,就借着酒劲大胆地对焕章说:“我有一个要求想对龙贤弟说,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焕章说:“但说无妨。” 万斯说:“我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我很喜欢中国文化,也知道你们中国的江湖上很讲义气。你龙贤弟不顾生命危险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很敬重你的人品,我想学《三国演义》刘关张桃园结义,与龙贤弟结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生死兄弟。不知龙贤弟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 焕章猛听万斯说要与自己结为兄弟,惊得酒醒了一半。焕章心下暗思,这万斯是我三人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用什么回报都不为过。况,人家是洋人,何等尊贵,与我等结义应该是给我面子,哪有不应之理,于是,焕章慨然应允。 见焕章同意结为兄弟,万斯非常高兴,即刻命人在公馆花园里摆设香案,两人焚香望月叩拜,依金兰之礼结义。从此,焕章的人生路上又多了一个洋兄弟。 第二天,尤三虎早早的来到焕章等人下榻的“东方饭店”,接他们去喝早茶。因为焕章他们和万斯喝酒回来都天亮了,尤三虎来时他们刚睡下不久。看到焕章他们疲倦的样子,尤三虎了解到他们昨晚在外有事回来很晚,就让焕章他们继续睡,约定一起吃午饭,说是杜老板要亲自作陪。 到了中午,三人已经基本恢复过来,就随尤三虎一道来到老北门鸿运楼菜馆。几人进得房厅时,杜月笙已经在此候着了。几经寒暄后,众人围着饭桌依次坐定。杜月笙见几人面露倦意,就问:“龙老弟昨晚出去高兴了?上海这地方‘门口’(妓院堂子)多,好的粉头(妓女)也不少,改天为兄的带龙老弟去太原坊、鸿运坊、柳林路去寻几个好门口,挑几个好粉头让几位弟兄好好乐一乐。” 杜月笙话音刚落,还没等焕章开口,嘴快的曾小兵就接上了口。说:“杜老板,我们几个昨晚可不是寻花问柳找乐子去了,我们几个差点把命都丢在这儿了。” 尤三虎一听这话,就说:“怎么?昨晚有人和龙老弟过不去?” 焕章说:“没什么,昨晚遇到一点小麻烦。”说着,那眼睛瞪了曾小兵一眼。曾小兵自知嘴快,赶紧低下了头。 杜月笙觉着这里边有隐情,就对焕章说:“咱们是兄弟,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尽管说,万事都有为兄的为你做主。”见焕章不说话,杜月笙就指着曾小兵说:“你来说,不要顾忌什么。” 曾小兵看了焕章一眼,见焕章不置可否的表情,就大着胆子说:“昨晚,我们在新开河那边遇到点事情。”于是,曾小兵就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对曾小兵的叙述,杜月笙听得心惊肉跳。性急的尤三虎早已按捺不住,一拍桌子说:“是那个混蛋不要命了,在我们的地盘上敢对我兄弟下手。” 杜月笙说:“龙老弟莫急,这事为兄的一定给你个交代。”然后对尤三虎说:“三虎,立即安排下去,把这几个混蛋给我查出来交龙老弟处置。” 尤三虎说:“谨遵大哥旨意。”然后一招手,问手下的人说:“新开河那边是那几个人在那儿管着?”手下人在他耳边轻语几声后,尤三虎说:“马上去查,看看是不是他们干的,如果不是则罢,若是,就让他们今下午自己到东方宾馆去听候龙老弟发落。”说完,就转对焕章说:“兄弟放心,在上海,天大的事都有杜大哥和为兄的为你做主。” 杜月笙端着酒站起来说:“龙老弟是在我的地盘上受此委屈,这是为兄的过失,我这里自罚三杯。”说完,不等焕章制止,杜月笙已三杯酒下肚。 尤三虎见状也站起身来说:“既然大哥都喝了罚酒,为兄的对兄弟照顾不周,更应该罚酒。”说着,提瓶端碗,倒了满满的一碗酒,然后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当天下午,焕章等人刚休息起床后,尤三虎就带着几个人进到焕章套间的客厅里。那几个人一见到焕章及曾氏兄弟,吓得“扑通”一下跪在焕章跟前,磕着头说:“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差点误伤龙大哥及众位兄弟的性命,犯下滔天大罪。现特来向龙大哥及众兄弟请罪,我等任凭发落。” 焕章微笑着弯腰想扶起几人,但几人绝不敢起身,伏地请求发落。见此情景,焕章说:“常言道‘不知者,不为怪’。众位兄弟并不知道我龙焕章是谁,况我们之间有争斗必有开罪,因此,我若怪罪你们,江湖上定说我龙焕章小肚鸡肠没有大丈夫的海量。再者,梁山弟兄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还要在上海滩上打交道,还得仰仗各位弟兄的帮忙才是。” 尤三虎说:“你们几个混蛋听着,龙老弟是杜大哥请来的贵客,是我尤三虎结拜的生死兄弟,你们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杜大哥,更是对三虎我不恭,若依按帮规你们知道该当何罪?让你们‘三刀六眼’你们也不敢不服。” 03:结缘上海滩之第三节(二) 那几人说:“我等自知罪重,只要三哥判罚,我们决不敢妄言苟活。” 焕章对尤三虎说:“尤兄,看在小弟的份上,请给我一个薄面,饶过众位兄弟一回,好吗?” 尤三虎说:“既然我的兄弟替你们求情,我就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饶你们这一次,以后若有再犯,定当重罚决不轻饶。” 为首的那人说:“感谢龙大哥大人雅量饶我们不死,我刘阿西这条命是你给的,大哥往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拿去,我刘阿西绝不含糊。” 尤三虎说:“你们几个听着,昨晚若不是你们手中有枪,哪是我兄弟的对手。若论武功,三虎我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呢,因此你们以后要长点记性,识相点,别仗着人多就给我惹事。快滚吧!” 一听此令,刘阿西几人赶紧唯唯诺诺的起身退下。曾小兵端上给尤三虎刚泡好的大红袍,尤三虎一边喝茶一边问焕章说:“龙老弟,这次来上海,各方面都还满意吗?” 焕章说:“这次我受本码头堂主马明翰恩师的派遣,来上海探寻与贵帮合作之路,所到时日得到杜老板、黄金荣大哥、特别是尤兄的盛情接待和周到安排,焕章感激不尽。上次在与黄金荣大哥和杜老板的会见中,焕章已向贵帮交过底,我们‘兰庭社’想与贵帮合作做入川的军火生意,还不知贵帮对这次合作有什么具体打算?” 尤三虎说:“老头子(指黄金荣)和杜大哥对龙老弟这次莅沪非常重视,除旨意三虎做好对‘兰庭社’各位兄弟的接待外,还让我转告龙老弟,要想在上海立足,就必须要有帮衬和依靠。他们二位对龙老弟无论是能耐和为人都非常看重,因此力邀龙老弟加入青帮,这样,我们的合作就是内部事宜,万事都好商量。不知龙老弟考虑得如何?” 黄金荣和杜月笙力邀龙焕章加入青帮自有一番考虑。原来黄金荣因在民国十二年发生的山东临城劫车案中,成功救出曾在欧战中荣获“勇士”奖章的法国天主教神甫裴于松?雷狄而立下大功,博得法租界总监华尔兹的欢心,由探长提升为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后,成为上海滩有洋人撑腰的最有权势的华人。黄金荣就开始染指一本万利的鸦片贩卖行业。其时,先有专做金刚钻买卖的三牌楼万昌珠宝店老板富孀阿金因人命官司有求于黄金荣,后有做“贩猪仔”(贩卖劳动力去国外做苦工)发财的青帮“通”字排富商金廷荪想找黄金荣做靠山,于是就由三人合伙开设了“三鑫”(因三个人的名字都有个金字)公司,专门为法国人经营鸦片生意。二三十年代,外国侵略者眼见在中国贩卖鸦片有巨额利润,就纷纷把鸦片运往中国牟利。特别是法国人,居然用军舰将鸦片实行武装押运,然后交由租界里的外国商人转卖给中国鸦片贩子。在这其间,由于各码头上有许多专门从事偷抢货物的青帮里的“烂仔”们,对法国军舰运来的鸦片见看管人多时就偷,见看管人少时就实施硬抢,常常弄得法国人头疼不已,费了大力却没有赚到钱。因此,法国人就要找个中国代理人,来个以华制华。最后就找到在华人帮会中最有势力的黄金荣为代理人,专门为法国人包销鸦片。黄金荣的三鑫公司成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鸦片被偷抢的事情,这样一来,法国人放心,黄金荣赚钱,各得所利。然而,好运不长,由于国外鸦片产地价格高涨,外国鸦片贩子觉得冒险把鸦片运到中国来已经没有多大赚头,因此鸦片货源不济。眼看到手的金钱要泡汤,黄金荣心急不已,就设法挤掉了阿金和金廷荪,把杜月笙拉了进来,让他专门设法从四川和云贵运鸦片。可他们在川地没有根基,又听说盗贼凶险,因此就急于想在川中找能长久合伙的帮会组织和人士。正在此时,龙焕章等人不约而来。这“兰庭社”本是虞城乃至川中袍界知名大码头,而龙焕章个人在川中袍界的影响无人能比,这怎不令黄金荣和杜月笙喜出望外?故而,其对龙焕章等人以“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超规格接待,力邀龙焕章加入青帮。 然而,面对黄金荣和杜月笙伸出的橄榄枝,今天又是结拜弟兄尤三虎的催问,龙焕章该如何应对呢? 04:入了青帮之第一节(一) 王金财走后,江秀坤回到病房对王小毛说:“你爷风疾火燎的走了,他是不是去找那两个人去了?我看那两个人不是善良之辈,我怕金财大哥会吃亏的。” 哪知王小毛却不以为然的说:“江校长,你不用担心,我爷那是老江湖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静曦也有些着急的说:“不会有事?你就那么肯定?金财叔可比我爸年龄还大呢,万一要打起来他会吃亏的。” 王小毛说:“你们真不用担心,我了解我爷,他做什么事情都有他的章程,我从没有见他吃过亏。你们放心吧。” 听王小毛这么一说,江秀坤和静曦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等着看情形再说了。 他们等了不多久,果如王小毛所说,王金财把那两个歹徒一手一个给提着进来。王金财把两个小子往地上一扔,大喝一声:“矮起(袍哥隐语‘跪下’的意思)!”两个小子“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王小毛的床前,不停地磕头说:“五哥,饶了我们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真的不晓得他就是贵公子呀。” 这时,门外一个四十开外的壮汉走进屋里来。那人一见江秀坤就恭敬地向江秀坤行了个“丢拐子”(袍哥内部见面时所行的一种特殊的礼仪),嘴里说着:“江大哥请了。” 江秀坤见到那人,也起身向他“丢拐子”,说:“汪贤弟请了。” 这个姓汪的是银沙镇锦金山万寿堂码头的新舵爷。该码头原舵爷周春山,因唆使手下一个叫“刀疤”的人抢龙秉灵做甘蔗生意的钱时杀了龙秉灵,由此被龙秉灵的儿子龙焕章复仇时所杀。周春山死后,其副手汪少雄就被该码头哥弟们推举为新舵爷。按哥老会的规矩,公口换舵爷在当地袍哥当中是件大事,必须向当地其他公口递红片,向袍界内部“打响片”(打招呼)以求周知。 这汪少雄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虽然锦金山万寿堂走的是浑水袍哥的路子,但此次明火执仗的行抢,而且在行抢的过程中还差点要了本码头五排执事王金财儿子的命。不仅如此,二人在行抢时,竟然差点伤及武圣山同心堂嗨头牌的大爷、魁星公学校长江秀坤。若伤了五哥的儿子还好说话,毕竟是码头内部的事情。但若是伤了江秀坤,这可了不得。汪少雄深知这江秀坤在银沙镇是何等人物,莫看他表面只是个袍哥大爷、中学校长,实质上他是国民党资深人士,中华民国的开国功臣,有着极深的政界、军界背景。因此,这二人虽是汪少雄的心腹之人,但此次决难保全。因此,汪少雄对江秀坤说:“今天,这两位小弟坏了本码头的名声,不仅伤了五哥的公子,还差点伤及江大哥,这还了得。还不快快向五哥和江大哥请罪。” 那二人听汪少雄如此说,知此事重大,于是向王金财和江秀坤磕头不已,嘴里一个劲儿的说:“万请大哥五哥饶了我们吧!” 王金财说:“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们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银沙镇上行抢,这已经大大有违帮规。你们若只是伤及我儿,这还是码头内部事宜,自有堂口家法伺候。但你们竟然敢对江大哥动粗,这还了得,判你个‘三刀六眼’、‘自找点点’、‘挖坑自跳’都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其中一人说:“都怪我们眼拙不识泰山,加之入帮不久,不熟帮规,昨晚又赌输了钱,一时红眼犯下如此大错,万请大哥五哥饶命呀。” 静曦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后面推了江秀坤一下,意思是让他出面讲话。江秀坤于是说:“你们两个小子,竟敢大白天在银沙镇公然抢劫,还差点伤及人命,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要不是碰上我,你们要了王小毛的命,不用你们堂口处置,政府也不会放过你们。不仅你们性命不保,你们还要连累你们的码头,老百姓的口水都要淹死你们,我看你锦金山万寿堂今后还咋个在银沙镇立足,还咋个在江湖上混?汪老弟,你们码头出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望你回去后对你的部下要严加管束,不能够再出这样的事情了,今后如若再犯,我将上报政府并联名社会各界,将你们逐出银沙镇,以保社会平安。好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处理,不要在这里影响病人休息。” 汪少雄赶紧顺势下台阶,说:“多谢江大哥指教,少雄领教了。我这就带他们回去,自有堂口家法等着他们。” 二人赶紧磕头谢恩说:“多谢江大哥大人雅量留我等贱命。”二人起身正欲离开,王金财发话了:“且慢,你两个对我儿重下毒手,我儿差点血尽丧命,若不是静曦姑娘把自己的血输给我儿,小毛早已命赴黄泉。因此,你二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在此让我儿见到你们的血,方解我心头之恨。” 二人回望汪少雄,汪少雄对二人使个眼色,二人即刻起身向江秀坤和王金财丢拐子后,猛地从腰间拔出刀来,向自己的大腿猛戳一刀,顿时鲜血长流。二人疼得不行倒在地上大叫不已。 静曦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个阵仗,吓得大叫一声,捂住脸全身发抖。那萧荭依正在巡视病房,听见叫声赶紧过来,见此情形气得脸色发白,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医院,这是病房,不是刑房,都给我出去!” 汪少雄对萧荭依作了个揖说:“对不起了。”说着,就和王金财一人扶一个走了。 萧荭依责怪江秀坤说:“你就看着他们在这里胡闹也不制止。” 江秀坤说:“谁说我不制止了?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萧荭依抱住静曦说:“别怕别怕,这种事情在这里多了。再说,你是学医的,还怕见血呀?” 静曦抽泣着说:“谁怕见血啦,但是谁见过自己拿刀杀自己的?这太恐怖,太暴力了。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这还是我的家乡吗?”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冲出门外去了。 江秀坤回到家的时候,见静曦正在收拾东西。江秀坤就问:“静曦,你这是……” 静曦说:“爸爸,我要回日本了,我一天都不想待在这个血腥恐怖的地方。” 江秀坤说:“这就是你的家乡,你以前不也是在这里生活的吗?” 静曦说:“以前我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看见。今天我是亲眼所见,我现在才明白,以前那么长的时间里,我居然生活在如此糟糕的地方。难怪焕明哥哥要劝我离开这里去日本读书。以前我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去日本,现在我知道了答案,我去日本是没有错的。可我就不明白了,焕明哥哥为什么要拒绝去日本上学呢?如果他要是同意我的建议,我们就会……”静曦说着,难过的坐在床上,无奈的摇着头。 江秀坤说:“我是了解焕明的,在他的眼里,在里就是他的家乡,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儿不嫌母丑呀。他是想要通过他和其他人的共同努力,来改变家乡的面貌,让母亲变得漂亮起来。” 静曦说:“他的理想太遥远了。爸爸,我现在不仅担心焕明哥哥,我也担心你和妈妈,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生活在银沙镇,尽快离开这里。” 江秀坤说:“离开银沙镇可以,可又去哪儿呢?眼下的中国到处都是这种状况,这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到处充满无政府状态的国家呀。” 静曦说:“那你们就来日本吧。外公已经年纪大了,他身边需要人,他多次说过希望你们能够去日本,能够和他一起生活。” 江秀坤说:“去日本当然不错,可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人不能总想着自己怎么过得舒服,还是要想想能为国家和民族做点事情。” 04:入了青帮之第一节(二) 静曦说:“爸爸,你怎么和焕明哥哥的口气一样,你们男人们究竟怎么啦?怎么和我们女人的想法就那么的不一样?” 江秀坤说:“焕明受了什么样的影响我不太清楚,但是,从我们魁星公学出来的学生,都应该是这样的,都应该有对国家和民族有担当的血性。” 静曦说:“爸爸,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教育救国的理想。” 江秀坤笑着说:“还是我的女儿聪明。” 两天后,静曦启程返回日本。萧荭依因为医院有病人离不开,还是由江秀坤送静曦取道虞城,再转乘去上海的轮船。船到虞城时,要第二天上午才有轮船去上海,因此静曦他们要在虞城小住一夜。还有点时间,静曦提出想去看看焕章表哥,也想看看还没有见过面的“洪儿”小侄儿。 江秀坤与静曦按照那次焕章和雅倩来银沙镇时留下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焕章在虞城的住所。见江秀坤和静曦突然来访,雅倩非常惊喜。雅倩拉着静曦上下细看,说:“静曦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东洋的水真是养人,把静曦妹妹养得白白净净的。” 江秀坤就问:“焕章呢?怎么不见人?” 雅倩说:“哎呀,还真是不巧,焕章去上海了,就住在‘东方饭店’。哎,你不是马上要去上海吗?我明天就给焕章发电报,让他到码头来接你,带你去上海各处好好玩玩。” 静曦高兴地说:“真的,那太好了,我有好久都没有见过大表哥了。再者,我每次都是马不停蹄的路过上海,早就想有人带着我好好玩玩了。如果有大表哥陪着,我会玩疯的。”一说到玩,静曦的天性就表露出来,就又回到那个天真、率性、顽皮的小女孩儿。 这时,保姆带着三岁的洪儿过来了。雅倩就指着静曦对洪儿说:“幺儿,这个就是静曦表姑。”然后指着江秀坤说:“那个就是舅公。” 洪儿就让他妈妈抱着,用小手摸着静曦的脸说:“表姑好。”说完,又向江秀坤挥了挥手说:“舅公好。” 静曦觉得这洪儿简直就是超可爱,就一把抱过洪儿,在他脸上使劲儿的亲着,亲的洪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见静曦这么喜欢孩子,雅倩就说:“听焕明说你结婚了,抓紧时间自己生一个。” 静曦猛听雅倩提到焕明,情绪一下就落了下来。静曦怏怏地问:“是焕明,他,跟你说我结婚的事?” 雅倩说:“是我问他和你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因为,我和焕章都觉得你和焕明从小青梅竹马,是天生的一对,所以我就问他和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哪知那个焕明还真是个情种,一听我问到你,眼睛顿时就红了。然后他告诉我说,你已经结婚了。一个大小伙子竟然当着我的面流泪了。咳,我和焕章都为你们可惜。” 静曦听着,眼里就流下泪来。她放下洪儿对江秀坤说:“爸爸,我要去见焕明哥哥,如果不见他一面,我回到日本都会不安心的。” 江秀坤点点头说:“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看焕明,我也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二人告别雅倩就去到虞城大学。然而,焕明的同学告诉他们,焕明请假不知去哪儿了。静曦不甘心,最后找到了她的老同学王海媚。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静曦就问焕明的去向。王海媚有些吃惊的问:“怎么,你们没有见着面?焕明就是请假赶到银沙镇去见你的。” “什么!”静曦觉得心里一阵发疼,不由得一下坐在了石凳上,泪水就流了出来。然后,静曦对江秀坤说:“爸爸,我要回银沙镇去,我要见焕明。” 江秀坤说:“这已经不现实了。虞城到银沙镇的交通就是这条大江,去银沙镇还只有木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乘船东下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可是若逆水上行,就得好几天的行程,等你到了银沙镇可能焕明已经离开了。” 静曦说:“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江秀坤说:“焕明见不到你,可能就会趁时回到他石坎场大塆的老家,去看他的母亲。谁知到他在老家里又会遇到什么事情,会什么时候回来呢?” 静曦说:“那我就见不到我的焕明哥哥了?” 王海媚说:“焕明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找过他。你们以后是有机会见面的。” 静曦郁郁地说:“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焕明哥哥,我们前世做了什么孽呀,让我们今生遭受命运的作弄,我们真的就是有缘无分吗?” 05:入了青帮之第二节(一) 焕明通过几天的逆水行舟,终于回到了他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由于他急切地希望尽快见到静曦,他觉得路途是那样的漫长。 船一靠岸,焕明就直奔江秀坤的家去。无论在船上,还是现在在路上,焕明都无数次的想象过见到静曦时的情景。他想象着静曦看到他大声喊着扑进他的怀里;他想象着他毫不犹豫的把静曦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想象着静曦一边流泪一边捶打着他的胸膛;他想象着静曦无数次的责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跑到虞城去躲着不见她;他想象着他们抱头痛哭直至哭得精疲力尽;他想象着他们彼此诉说着这些年的相思之苦直到声嘶力竭。他唯一拿不定主意的是,如果舅舅和舅娘都不在,家里就只有他和静曦两个人时,他应不应该亲吻静曦。因为静曦已经结婚嫁人了,她是个已婚的女人,自己还有没有权利亲吻她。他知道,如果自己亲吻静曦她是不会反抗的。但如果是静曦向他主动索吻,自己能亲吻她吗?如果不亲吻,静曦会怎么想?如果亲吻了静曦,这样做道德吗? 就在焕明沉静在与静曦相见时的痛苦的甜蜜的情景时,他已经到了舅舅的家门口。焕明正要举手敲门时,见门上一把熟悉的大铁锁紧锁着。焕明想,家里人都到哪里去了?舅娘肯定是在她的医院里,舅舅是陪静曦出去散步了?可这都快中午了,也不是散步的时候呀?静曦能去哪儿呢?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静曦不会因为见不到他,赌气回日本了吧?焕明这样想着,不由急切地向萧荭依的医院跑去。 萧荭依正在病房里查房,突见焕明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萧荭依高兴过来拉住焕明,上下打量着说:“怎么搞的,比以前瘦多了。是不是学校伙食不好啊,你可别省着,你舅舅前几天还说给你汇钱过去呢。”说着,就把焕明带到自己平时休息的房间里,问:“怎么今天回来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焕明神不知该怎么说,因为当时静曦写信回来要焕明等着她时,焕明不顾萧荭依的挽留,坚持要去虞城读书,极力回避与静曦见面。现在又急着赶回来要见静曦,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向萧荭依张口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试着问萧荭依说:“舅娘,静曦,她还好吗?” 萧荭依点了点头说:“还不错。” 焕明说:“她现在……” 萧荭依明白焕明回来的目的了,就说:“你是想见静曦吧?” 焕明红着脸点点头。 萧荭依说:“你怎么不早回来,静曦等了你好多天。” 焕明急切地问:“静曦,她现在在哪儿?” 萧荭依说:“她昨天刚和她爸爸走了,她回日本去了。” 焕明虽然心里已有预感,但猛地听说静曦走了,他还是遭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由得颓然地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焕明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固执地离开,让静曦失望了,她一定很怨恨我。” 萧荭依说:“静曦她一直想见你,没能和你见面她心里很痛苦,但是她从来没有怪你。” 焕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流着泪说:“静曦不远万里从日本回到这里,我连让她见一面的愿望都没能满足她,连听她倾诉的机会都没有给她,我还是个男人吗?” 萧荭依安慰焕明说:“焕明,你不要这样责备自己。静曦这次回来,你们只是没能说上话,其实,你们是见过面的。” 焕明听舅娘这么说,不觉吃惊地问:“我和静曦见过面?” 萧荭依说:“是的,静曦去虞城大学找过你,她回来说见到你了,说你在学校过得很好。” 焕明说:“静曦来见我,我怎么不知道?” 萧荭依说:“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她不想惊扰了你现在的生活。也许,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看着你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焕明突然想起什么说:“有一天在学校里,我是感觉有个很像静曦的女孩儿在望着我看,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就不见了。那个女孩儿一定是静曦。”听说静曦到学校礼来看过他,焕明觉得心里好过多了,至少,他知道静曦心里还很在乎他,这就够了。焕明擦净脸上的泪痕,对萧荭依说:“舅娘,以后你给静曦写信时,告诉她我很好,也希望她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萧荭依说:“我会告诉她的。焕明,你先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和你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焕明说:“不用了舅娘。我这次是请了假专门回来看你们的,既然静曦不在,舅娘我也看到了,目的基本达到了。我就借此时会石坎场去看看我姆和伯爷,然后就赶回学校去了。” 萧荭依想了想说:“也好,你也很久没有回去看你姆了,她不知道有多想你呢。你就快回去吧。” 焕明说:“舅舅回来后替我问声好,就说我很好,让他不用操心。我有机会再回来看你们。”焕明说完,转身出了医院,快步向石坎场走去。 龙秉诚自从妻子张发芝去世后,情绪一度陷入低迷之中。其妻张发芝因为难产,为给龙秉城留下一个难得的种子,做出了生下孩子牺牲自己的伟大的选择。那个为龙秉诚留下的种子,是龙秉诚四十多岁才有的女儿,江秀坤给她取名叫龙诚芝,小名叫“芝儿”,就是为了让孩子长大以后知道自己是龙秉诚和张发芝的女儿,记住自己的生母是张发芝。但是芝儿出生后一口母亲的奶都没有吃过,她的生存成了当时龙家最大的难题。张发芝临死时把芝儿托付给了龙秉诚的弟媳、已是寡妇的江秀英,其时的江秀英因其丈夫龙秉灵被杀不久,自己都还没有从痛苦中走出来却含泪接下了这个没娘的婴儿。江秀英已是年过四十的中年妇女,如何替大伯子龙秉诚养活这个没奶吃的婴儿真成了她最头疼的事情。江秀英只得四处打听乡邻里哪儿有产妇,一经打听到谁家的媳妇生了孩子,哪家的妇女还在哺乳期,就厚着脸皮抱着芝儿去讨口奶吃。好在那一方的人们大都还淳朴善良,都知道龙家这些年遭遇的不幸,都愿意挤几口奶给可怜的芝儿吃。当然,其间江秀英也没有少受白眼,也曾多次遭人拒绝,但所幸吃千家奶的芝儿竟然坚强的活了下来。芝儿半岁后,江秀英就给她隔了奶,改由自己磨得细细的米面熬成米糊喂养,使芝儿终于度过了最危险最艰难的时期。为了能让芝儿像其他孩子一样的长大,不留下没娘孩子半个孤儿的心理阴影,在芝儿开始呀呀学语时,江秀英就让芝儿管龙秉诚叫爷,管自己叫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一个是大伯子,一个是兄弟媳妇,本不是两口子,这听起来就有些怪异。但江秀英顾不了那么多,她就让芝儿这么叫,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再说,这芝儿本就是江秀英一把屎一把尿、求东家讨西家拉扯大的,那个辛苦劲儿绝不亚于孩子的生母,那感情还真真的就是浓浓的母女亲情。 05:入了青帮之第二节(二) 嘿,你还别说,还真有说闲话嚼舌根的。有的说,龙家死了的那个堂客张发芝在嫁给龙秉诚之前就是个寡妇,说她阴气重得很,把她头一个男人刘成器克死在外乡,嘿,就在她要嫁给龙秉诚的时候,龟儿死了八年的男人又从几千里外讨饭讨起回来了,回来了又咋个呢?受不住鸦片的折磨又自杀了,最终还是没有跑脱遭张发芝克死的命运。有的说,张发芝还不算凶杆儿,她是两回才克死一个男人,最后咋个?生个娃儿都没有跑脱,各人还不是遭龙秉诚克死了,你们看那龙家的基脉好旺,龙家的男人就是厉害。这个就说了,你们说的都不算凶杆儿。众人问,那还有哪个更凶的呢?那人说,江秀英唦?你们看哈,那江秀英的男人是哪个?不就是龙秉灵吗?那龙秉灵未必不是龙家的男人呀?他是龙秉诚的亲兄弟,本来贩甘蔗的生意做得好好的,龟儿硬是在半路高头遭棒老二给杀死了,那龙家的基脉弄个旺还不是遭江秀英克死毬了,你们说这江秀英有好凶杆儿?众人就说了,这龙家都是些啥子人哟?张发芝克死了刘成器,龙秉诚克死了张发芝,江秀英又克死了龙秉灵,这克过去克过来的都克乱毬了,最后就剩了一个克妻的龙秉诚和一个克夫的江秀英,这剩下的两个克星他们还相互克不克哈。有人说他们两个不会相互克了,因为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他们把别人都克了,他们自己还克什么?再说,张发芝生的芝儿,她叫龙秉诚为爷,叫江秀英为姆,你们想啊,一个是爷一个是姆,这还会克吗?别的人就说,这是什么东西呀?一个是大伯子,一个是兄弟媳妇,怎么能够给同一个娃儿当爷当姆的,这不乱套了吗?有的说,乱啥子套哟,搞不好早就弄到一堆去了。他两个白天是两家,到了晚上说不定就成了一家,那大塆里头就只有他两个孤男寡女的,要是他们整到一间床上去,鬼大爷晓得。要不,都又是有些年生了,咋个没见他两个一个娶一个嫁呢? 这些闲话多多少少的传了一些到龙秉诚和江秀英的耳朵里头。江秀英听说后就一笑了之,那龙秉诚脸皮薄就有些受不住。这天晚上,龙秉诚做完活路回来,江秀英早已把饭做好了在等他。吃饭的时候,龙秉诚忍了几回没有忍住,就对江秀英说:“秀英呀,你看我秉灵兄弟都走了好几年了,你就没有想过再找个人家?” 秀英给芝儿夹了一夹菜,问:“找个人家干啥子?” 秉诚说:“找个人家把各人嫁了呀?” 秀英听秉诚这样说,就开玩笑地说:“把各人嫁了?哦,把我嫁了,你好各人私吞家产啦?” 秉诚一听就急了,说:“吞啥子家产哟,你要是嫁人,我拿一半的家产给你做陪嫁,该好了呢?” “想得出来。”秀英在芝儿脸上亲了一下,说:“我嫁到这大塆生活了二三十年了,要我离开这里,想嘛,我才不走呢。再说,我都是四十好几的堂客了,那个要?把我接过去做他姆吗?我看倒是大哥你,应该给我接个大嫂回来才是。” “接啥子大嫂哟。”秉诚把芝儿掉在桌子上的饭用手抹到自己碗里头,说:“我都挨边五十岁的人了,还接啥子接?再说,我才不给我们芝儿接个后娘,二天好让娃儿受气吗?” 秀英说:“五十岁咋个啦?那‘海面上’的陈大爷,六十二了,别个不还接了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哪个不晓得你们男人家,个个都喜欢年轻的女人。那老牛它就是喜欢吃嫩草。” 秉诚有些生气地说:“你说些啥子哟,吃嫩草,等哈儿还吃谷草呢。越说越远了哈。” 秀英说:“不好听唢?一趴屎不臭挑起来臭,是你各人先喊我嫁人的,我才回了你几句你就不高兴了。” 秉诚说:“也不是我要喊你嫁人,是外头那些闲话说起不好听。” “不好听你就不要听唦。”秀英说:“你管不着别人的嘴巴,未必你还管不住各人的耳朵呀?” “是哪个要管耳朵?”秀英和秉诚只管斗嘴,没看到焕明走进屋头来了。 “焕明!”秀英一见儿子,高兴得把斗嘴搞忘了,问:“啷个弄大夜才拢屋?没有吃饭吧,姆给你弄饭去。”秀英说着,就到灶房烧火做饭去了。 焕明一把抱起芝儿,在她脸上使劲儿亲了一下,说:“芝儿乖乖,快喊哥哥。” 芝儿被焕明亲笑了,就发音不准的说:“嘻嘻,多多。” 焕明抱着芝儿问秉诚说:“你们刚才在说管啥子耳朵哟?” 秉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没说啥子,我们在吹空龙门阵。” 06:入了青帮之第三节 对于黄金荣、杜月笙的力邀,加之结拜兄弟尤三虎的敦促,焕章考虑再三,通过与恩师马明翰的沟通,得到马明翰的批准,于是焕章就做好了加入青帮的准备。 对于焕章加入青帮组织一事,马明翰的考虑是,目前兰庭社处于财政极度危机之中,加之兰庭社的老对手保国堂堂主范汉江不断扩张的挤压,兰庭社急需外来力量的帮助。同时,若焕章能在上海站住脚,兰庭社从此有了稳定的财政输入,又使其势力能够延伸至下江一带,这对扩大兰庭社的影响不无好处。再者,马明翰对焕章的人品绝对信任,他绝不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墙头草,这不光是焕章从小就跟随马明翰对其有着深入了解的缘故,同时还是他入袍哥后所经历的多次的考验,有时甚至是生死的考验。因此,马明翰确信焕章加入青帮,只会对兰庭社码头有利,而他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兰庭社码头的事的。 这天,黄金荣做东宴请焕章等人。但凡黄金荣请焕章吃饭,自然少不了杜月笙和焕章的把兄弟尤三虎作陪。席间,当黄金荣又一次提到焕章加入青帮之事,焕章当即答复道:“焕章受虞城兰庭社袍哥舵爷马明翰恩师的旨意,准焕章拜黄先生为老头子,择日加入青帮。为此,请黄爷先吃徒儿一杯拜师酒。”说罢,双腿下跪,双手举杯递于黄金荣跟前。 黄金荣等人一听此话,不觉喜出望外。黄金荣哈哈大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下,说:“能收焕章为徒,乃金荣三生幸事。”黄金荣说罢,转对杜月笙说:“月笙即刻下去准备,三日后,我要专为焕章开香堂。” 杜月笙回话说:“谨遵师父旨意。”然后,杜月笙端起酒杯,对焕章说:“焕章贤弟,今后你我就是同门兄弟了,为兄的先敬你一杯” 焕章起身端起酒杯,向杜月笙回敬说:“杜大哥请了。”然后把酒喝下。 尤三虎也端起酒杯向焕章敬酒说:“龙老弟,你拜了黄老爷子后,在青帮里我们就是同帮同门兄弟,你我二人有金兰之交,那就更是兄弟加兄弟了,今后你我兄弟当有福同享,生死与共。为兄的我敬你。” 焕章说:“这次来上海,前前后后劳累尤兄不少,这酒该兄弟我敬你才是。” 尤三虎说:“好好好,那就同干同干。哈哈哈。” 黄金荣发话说:“这次能以兄弟之情引焕章来沪并入我帮门,让我等与川中大码头兰庭社结缘,使我帮能够在川中立足,三虎功不可没,来来来,为师的敬你一杯。” 尤三虎说:“这都是老爷子安排,杜大哥指挥,三虎就是个跑腿的粗人一个,岂可贪功?既是老爷子安排,我喝酒就是了。”于是,尤三虎倒一大碗酒一口喝下。 杜月笙说:“三天后,我们就专为焕章老弟入帮开香堂罗。” 这上海青帮与四川袍哥有些不同,青帮讲究论字排辈,晚辈对上辈是必须孝敬尊重的。袍哥虽然也讲字辈,但通常是以群体立字辈,如袍哥中分仁义礼智信五杆旗也是五个辈分。以仁字旗为最高,其成员都是官宦、士绅、财主等有权有势的人,其他的下层人士是不能参加的。越往下的旗辈分越低,其社会地位也越低。因此,四川的袍哥的辈分是以加入的群体分的。而青帮则不同,它是以参加者所拜的老爷子的字辈来定的。青帮从开帮时订有十六字排序,前四字已失传,后十二字为“鸿雁信盈,风云际会,儒冠俊杰”。到光绪年间,上面十六字排行已用完,后又续排二十四字,为“圆明心理,大通觉悟,普门开放,万象依归,罗祖真传,佛法玄妙”。如杜月笙原拜的是“套签子”福生为老头子,福生是“通”字排行,杜月笙就是“觉”字排行,杜月笙收的门徒就是“悟”字排行。 而这黄金荣却没有拜过老头子,他因势力强大,不愿在别人的门下为徒,他入青帮就要做最高辈份的老爷子。黄金荣之时,只剩几个“大”字辈的老爷子辈分最高。黄金荣就干脆不拜老爷子,他开香堂时,挂上关羽的像,拜过关圣帝就算入了青帮了。因此,黄金荣是没拜老爷子的青帮门徒,自称“大”字辈的青帮大佬。看黄金荣势大,各路闲杂纷纷拜其麾下,其中就有尤三虎,就连杜月笙也改换门庭拜在了黄金荣门下为徒。若这次焕章拜了黄金荣为老爷子,那焕章与杜月笙和尤三虎就真的成了同帮同门的兄弟了。 这天,黄金荣开香堂就设在东新桥十字街口的“聚宝茶楼”。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中堂悬挂着一副特大的关羽画像,像前缀以绢帘,香案前燃以檀香木,据说关羽的灵魂闻到就会降下凡尘。当晚八点,仪式开始,但见大厅里灯火辉煌,气氛严肃。大厅里铺设红地毯,黄金荣高坐在关羽像东端的大交椅上,焕章一人独站在香案前肃立。少时,一个门柱传达黄金荣的训话:“入门是否自心情愿?若是自心情愿就请举右手,若不是自心情愿此时可退出门外。”焕章就举起了右手。帮闲人说:“放下。”焕章就把手放下。这时,司礼师叫声“下跪!”焕章就跪在大堂里。司仪师领一个帮闲手捧一只白瓷小坛,坛里装有清水,捧到焕章跟前让他喝一口,名曰“净口水”。这“净口水”是“空子”入帮的第一口水,好比婴儿吃的第一口奶水。喝过“净口水”后就是进入门槛的帮里人了,此后就不能胡言乱道了。喝过“净口水”,司礼师就让焕章对着关羽像磕了三个头。接着,司仪师和司礼师又引着焕章来到黄金荣面前,让他向黄金荣也磕三个头。焕章在磕头时,黄金荣也站起来向焕章回礼一鞠躬,意思是“受礼不宜过分”。司仪师递给焕章一枝香,名为“传代香”,意思是要把黄金荣的衣钵代代相传。此后,司礼师引焕章向前来赶香堂的长辈行礼,礼毕,黄金荣就简单训话,然后焕章再在黄金荣面前下跪磕一个头,以示谨记师训。司仪师向焕章发一本蓝色小折子,内写家法帮规和各种“盘海底”的帮内术语。此后,司仪师领焕章在关圣帝君像前跪下盟誓:“如不尊师训、破坏家法,神人共诛,决无善终。”焕章最后磕三个头仪式就结束了。自此,焕章就正式加入到青帮之中,成为黄金荣门徒。 焕章既已加入青帮,与杜月笙成为同帮同门兄弟,杜月笙对焕章就更高看一眼。其实,在焕章加入青帮的事情上,杜月笙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这杜月笙原名杜月生,更名“月笙”,是在他成名以后由其颇有学识的门生中一个名叫上官天虹建议的。上官天虹对他说,更名“月笙”是出自“如笙簧鼓吹,能感动于物”。杜月笙听后非常高兴,其名一字之动,更显得儒雅别致,少了江湖上的杀气,自己大有文化贴金的感觉。 这杜月笙乃上海高桥人,生于1988年农历七月十五。他从小亡母,12岁丧父,初时靠买烂水果为生。杜月笙从小就非常讲义气,他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把卖烂水果的一点微薄收入,买吃的给他的烂兄烂弟们。因此,他得到兄弟们的拥戴,在他的身边聚集了一帮江湖混混,其中就有尤三虎。最初出道时,杜月笙和那帮混混们拜“套签子福生”为老头子而加入到青帮中。入帮后,杜月笙觉得光靠在码头上小偷小摸难成气候,必须得有自己的地盘,以收商家保护费才能立足发展。于是,他带领这帮兄弟打架斗狠,从别人的手里抢夺地盘。他先后靠血拼打下了小东门东昌码头,后又抢夺了关桥码头,最后霸占了十六铺码头、陆家嘴码头和新开河码头,成为法租界沿黄浦江各码头的独霸势力。在其拼斗中,杜月笙每每带头亡命拼杀,尤三虎更是其中猛将,虽然他的人马多有死伤,但他终究打下了一片天地,在上海滩立住了脚。之后,杜月笙觉得光靠血拼斗狠难成大器,保不准哪天自己的地盘就被别的帮夺去,因此必须要找一个靠山。他知道此时的上海江湖上唯黄金荣的势力最大,况黄金荣已开过香堂正在招兵买马,连蒋介石都投其门下为徒,其势如日中天。于是,杜月笙有奶就是娘,便带着手下弟兄改换门庭拜黄金荣为老头子,成为黄金荣的门徒。 得到杜月笙来投,黄金荣如虎添翼,对杜月笙极为看重,甚至把自己最为赚钱、专营鸦片的“三鑫公司”货源的组织工作都交给了杜月笙全权负责。最初时,黄金荣“三鑫公司”的鸦片货源,是靠外国烟商以法国军舰押运鸦片来华后,以一百斤每箱的鸦片一千元卖给“三鑫公司”,他再以翻倍的价格卖给华人烟行。其时的上海滩,有华人开的一千多家烟行等着他的货,可见利润极为丰厚。后因国外鸦片价格上涨,外国烟商觉得费劲利薄不划算,于是货源枯竭。着急的黄金荣眼见得日进斗金的生意要打倒,就让杜月笙想办法打通从四川和云贵运烟的路子。现在焕章既已为青帮弟子,那为老头子解忧就是义不容辞的了。 但杜月笙想得更深的是,他想借焕章及虞城兰庭社码头的帮助,让其势力向川中延伸,为今后自己的势力压过老头子作铺垫。那么,黄金荣和杜月笙各自的如意算盘,能够如意吗? 07:棘手的难题之第一节 自焕明从家里回学校去后,秉诚就和秀英暂时休战,也不再理会外面的闲话。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斑竹林”的王三娘突然到大塆来了。 这王三娘到秀英家里来时,秉诚在地里忙活着,就秀英一人在家。王三娘一进门就说:“秀英妹子,我来给你做好事来了。” 秀英一边给王三娘让座一边说:“王三娘,你老人家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事才上我家来。至于是好事吗还是坏事,你老人家先说来听一下再说。” 王三娘笑着说:“好事好事,肯定是好事唦。” 秀英说:“啥子事?你说嘛。” 王三娘说:“是弄个的,那个‘长太湾’曾老太爷的婆娘前几年就死了,曾老太爷一直想续弦。但这个老太爷要求有点怪,他不要年轻的,也不要太老的,他要找一个读过书识得字知书达理四十来岁的堂客。他弄个怪的要求啷个找得到,所以这几年就一直没有干得起。也不晓得他在哪里打听到,说大塆有个江秀英就正符合他的要求,因此就让我来向你提亲说媒,不知秀英妹子意下如何?” 秀英问:“那个曾老太爷有好大岁数啦?” 王三娘说:“年纪到不大,今年六十有四。” 秀英说:“还不大,都足足长我二十岁,和我爷的岁数差不多了哟。” 王三娘说:“秀英呀,男人岁数大些有啥子嘛,岁数大的男人晓得心痛各人的堂客唦。再说,不怕你秀英多心的话,像你弄个大岁数的寡妇,那还不好放人户的呢。” 秀英说:“不好放人户就不放人户唦,我好久说过我要放人户的哟?” 王三娘就带着笑脸说:“秀英啦,这个女人啦再啷个说都是要嫁人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未必你当真要给龙秉灵守块贞节牌坊呀?” 秀英就有意给王三娘开玩笑,说:“嫁不嫁人这还两说,我倒是还真没有想过要给龙秉灵守啥子贞节牌坊。” 王三娘说:“你既然不想守贞节牌坊,那你早晚不都要嫁人的,这里有这么好的人户你不放,未必真的要像外头那些人说的,你要跟龙秉诚合睡一间床哇?” 秀英就戏弄王三娘说:“这有啥子嘛?如果他龙秉诚想娶我还真要嫁。他哥子我弟媳,他鳏夫我寡妇,开起门是两家,这关起门本就是一家人,合了一间床铺睡觉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正像外头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说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要是合了铺,不就让外头那些喜欢说空话的人满意了唦。” 王三娘吓得脸青面黑的说:“要不得要不得,秀英啦,你可是举人之后,他龙秉诚也是秀才世家,不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秀英说:“这啷个就是伤风败俗了?有哪家王法说过兄弟媳妇就不能嫁给男人的哥子?本就是男人和女人个人的事情嘛,关别人万多回事。” 王三娘说:“虽然是男人和女人个人的事情,但是这嫁嫁娶娶的还是要按个规矩依个风俗来唦。你到几湾几片去问一下,就是我这六十多岁的老太婆,也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兄弟媳妇改嫁给各人男人的哥子的。这等于说是两兄弟接了一个堂客,你二天到了阴间去,两兄弟争起来,那阎王爷是要喊小鬼把你锯成两截分给他们的哟。” 秀英说:“这就不用你老人家和外头那些爱说屁话的人操心了。说啥子几湾几片都没有听说过兄弟媳妇嫁给男人的哥子这种事情,那我要是嫁了不就听说了哇。至于说二天到阴间去阎王啷个判,是让小鬼锯我呢还是让大鬼锯我,这就不用别人操心啦,我这阳间的事情都还没有扯清楚,哪个还管他阴间的事情哟。” 王三娘吓得一边走一边说:“疯了疯了,秀英你疯都疯了。” 看着王三娘吓得直管走,秀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秀英忍不住又想耍弄秉诚一下。她说:“大哥,你马上就要松劲了哟。” 秀英突然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让秉诚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你误独独的说些啥子哟,好好的我咋个就要松劲了呢?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各人好费劲唦。” 秀英说:“遵照你哥子的旨意,我要嫁人了。” 秉诚刚刚刨了一口饭在嘴巴头,猛听秀英这么一说,“噗”的一声,把饭喷好远,脸红筋涨的说:“你把话说清楚呢,我好久有啥子旨意,你啷个又想嫁人了呢?” 见秉诚着急的样子,秀英强忍住笑,板着脸说:“吔,前几天,就是焕明回来的那天晚上,你不是喊我赶快嫁人吗?还说拿一半的家产给我做陪嫁,咋个?才几天的事情你就搞忘了呀?” 秉诚嗫嚅地说:“我那天还不是听别人说闲话难听,所以回来就顺便弄个一说,未必你还当真了呀?” 秀英说:“这种话咋个能够随便说呢,婚姻那是好大的事情罗,你弄个一说,我还能说啥子呢?你是哥子,是这屋头的当家人,你既然都发话了,你既然都开始嫌弃我了,我要是再厚起脸皮赖倒起不走,把你哥子气病了,我二天啷个脱得倒爪爪。” 秉诚说:“你说些啥子哟,我嫌弃你,我好久嫌弃过你嘛,你这不是找些话来说吗?”秉诚想了想说:“就是我那天偶尔说过嫁人的事,这不又过去好些天了,啷个你今天想通了要嫁人了呢?” 看秉诚沮丧的样子,秀英偷偷笑了笑,就接着秉诚的问话说:“啷个是我想通了呢?是人家‘斑竹林’的王三娘刚刚来给我说媒,要不然,我就是想嫁人也不晓得嫁给那个唦?” 秉诚就生气的埋怨起王三娘来,说:“这个王三娘也是,弄个大的岁数了到处跑啥子嘛?咋个光晓得给别个做拐事哟。” 秀英说:“啷个是做拐事呢?给人家做红媒牵姻缘那是做好事唦。” 秉诚无奈的说:“那,她给你说的是那家人户嘛?” 秀英自豪地说:“说的是‘长太湾’大户人家曾老太爷。” 秉诚一听就说:“那‘长太湾’曾老太爷倒还真是这一方有名的大户。” 秀英说:“就是,放着这么好的人户不放,二天你要是再要撵我走,我就嫁不到这么好的人户了唦。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呀。“ 秉诚气得在屋里来回度步,好像又想起啥子事,就说:“好像,那曾老太爷岁数不小了哟。” 秀英说:“不大,才六十四岁。” 秉诚好像找到由头了,就说:“六十四岁还不大呀?你未必嫁过去给他当姑娘吗?” 秀英说:“当啥子姑娘哟,王三娘说了,想要嫁给曾老太爷的青头姑娘多的是,但是人家曾老太爷说了,他只找读过书识得字知书达理四十来岁的堂客,人家是找了好些年才访到我的,就赶紧喊王三娘来提亲。人家说了,他是续弦,我要是嫁过去就当正房太太给他管家。” 到了此时,秉诚就再也无话可说了,就抱着芝儿说:“幺儿,你姆不要你了,二天我们啷个做哟?”说着,还差点流下泪来。 秀英一把抱过芝儿说:“哪个说我不要她了,我是要把芝儿带走的哟。我一帕屎一帕尿的把她带大,我才舍不得她呢。” 秉诚就着急的说:“你们都走了,我咋个办呢?” 秀英说:“你再去找个青头姑娘唦。” 秉诚说:“我都挨边五十岁的人罗,找啥子青头姑娘哟。” 秀英说:“五十岁咋个啦?我又不要你一分钱的陪嫁,这屋头弄大的家业,有了梧桐树还怕引不来金凤凰吗?” 秉诚埋着头有些难过的说:“等到嘛,金凤凰?龟儿老乌鸦都不得来。” 此后,秉诚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多天,秀英嫁人的事一直没得动静。这天,秉诚终于忍不住了,就问秀英说:“秀英,你不是说曾家这几天就来下聘礼唦,啷个弄久了都没得动静呢?” 秀英就指着他说:“该是哈,该是哈,你还说不想撵我走,才过去几天你就急着要追我走了。” 秉诚辩解地说:“我没有要追你走,我是看到……” 秀英说:“你看到啥子?他不愿来就算了,未必你还巴心不得他来下聘礼呀?”秀英说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她弯腰弓背,就差点没有笑岔气。 秉诚就问:“你该不是给我算坛子(开玩笑)的吧?” 秀英笑够了,就说:“我还真不是得跟你算坛子的,那王三娘还真的是来为‘长太湾’曾老太爷说媒的,不过我没有答应,让我给轰走了。” 秉诚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就有些激动的说:“你硬是吓死我了,整得我这些天瞌睡都没有睡好。我说嘛,我们龙家的媳妇咋个要嫁给外人呢?要嫁也只能嫁给龙家的人唦。” 秀英说:“龙家的人?你们龙家还有哪个人?” 秉诚自知失言,赶紧扛起锄头就走,说:“我下地去了。”说着,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看着秉诚的窘相,秀英在后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08:棘手的难题之第二节 受龙焕章的委派,曾大兵带着龙焕章的信从上海回到了虞城。龙焕章在信中将自己在上海活动的具体情况,向自己的恩师马明翰和兰庭社码头报盘(汇报)。这样一来,龙焕章在上海结拜洋兄弟和尊王金荣为师加入青帮的消息,在虞城乃至川中袍界炸开了锅,一时间成为各码头热议的话题。为此,兰庭社在整个川中袍界声威大震,虞城各码头纷纷递贴祝贺。不少的公口舵爷竟亲自上门,向马明翰表示贺喜。 这天,马明翰刚在兰庭社公口坐定,一个小老幺进来向马明翰禀报,说红旗山玉龙堂堂主蒋德彪求见,马明翰说:“快请。”说罢,即起身相迎。 蒋德彪一见马明翰即丢拐子,然后说:“马兄啊,这焕章贤弟在上海的事情虞城可是都传开了,我们也开眼界了。” 马明翰说:“这都是江湖上的一些趣事罢了,何谈开眼界?” 蒋德彪说:“啷个不是开眼界哟,那洋大人是什么人?尊贵得很呢,个个都高高在上,哪把我们华人看上眼罗。这龙贤弟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居然是那洋人主动的要与龙贤弟结为兄弟,听说还要学《三国演义》中的刘关张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是开了眼界是啥子?我敢说,在全国的江湖上决找不出第二例这样的事情来。” 马明翰“呵呵”一笑,说:“蒋老弟弄个一说,倒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呢。只是那个叫万斯的洋人要与焕章结为兄弟,并非是像江湖上说的焕章使了什么招数,而是焕章拿命换来的。”于是,马明翰就把焕章在上海遇险的情况,简单向蒋德彪介绍了一下。 蒋德彪说:“原来是这样。这龙贤弟真是个义气之人,难怪这洋人要与他义结金兰。说到底,还是你马兄用人得当,教授有方呀。” 马明翰说:“蒋老弟过奖了,其实,这还是焕章自己人品贵重,深受江湖人士喜爱。” 蒋德彪说:“马兄说的是。这样,兄弟码头上还有些事情,这就告辞了,改日等龙贤弟回到虞城后再来请教。告辞。” 马明翰说:“蒋老弟好走。” 三日后,适逢兰庭社举办团年会的日子。依哥老会的惯例,每年农历腊月初一至二十日任选一日举行团年会,实际是一年的总结会。这天是腊月初十,兰庭社在公口举办团年会。仍然兼任当家三爷的侯忠诚主持了仪式,已经超拔为公口红旗五哥的曾大兵向码头各哥弟报盘了各项事宜。最后是堂主马明翰训话。 马明翰对与会的众哥弟说:“今年,本码头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危急的重大变故,先是我们的前堂主杜德胜大哥遭‘蛤蟆’(袍哥隐语:即官兵)暗算,含恨离开了我们;后是我们的地盘遭受挤压不断丢失,使我们的财政陷入困境。但是,今年也是本码头最扬眉吐气的一年,本公口正印大爷龙焕章在上海开创了一片天地,为兰庭社带来了光明的前景。你们的龙大哥在上个月,受邀尊上海滩影响最大的帮会领袖黄金荣为师入了青帮,与青帮大佬杜月笙称兄道弟。不仅如此,若按青帮中的辈分来算,你们的龙大哥与当今国民政府的蒋总司令,还是同门兄弟呢。” 台下众哥弟听说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马明翰接着说:“刚才说的还只是今年的一大喜讯,还有更为奇特的是,你们的龙大哥在上海结拜了一个洋兄弟,而且,还是那位洋兄弟主动要求和你们的龙大哥义结金兰的。龙焕章来信说,这位洋人名叫万斯,是意大利国的人士,他长期在中国做生意,非常了解我们江湖上的事。不但如此,万斯还提出将在不久就要到我们虞城来发展,以后,在你们中间,就有了一个洋人兄弟和我们交往了。同时,因为你们龙大哥与青帮的关系,今后我们的生意就可以延伸到下江一带,我们兰庭社就会渡过难关再现生机的。” 马明翰的话音刚落,下面的哥弟们就忍不住鼓起掌来。突然,有人高喊:“马大哥,龙大哥好久回来哟,哥弟们都等到给他敬酒嘞。” 马明翰说:“哥弟们莫急,等我们第一笔生意做成了,你们的龙大哥就会回来的。” 下面的人们再一次鼓起掌来,顿时,兰庭社的团年会沸腾起来。 团年会的第二天,马明翰召集码头管事大爷们开会,研究与上海青帮合作的有关事宜。马明翰说:“焕章在信中说,黄金荣已与法租界总督华尔兹讲好,由法国军舰把我们需要的军火押运来华,以市价卖给黄金荣的‘三鑫公司’,然后,‘三鑫公司’再把军火转卖给我们。不过,‘三鑫公司’有个条件,他们的军火不能用钱买,只能用鸦片换,各按各的价格算。” 当家三爷侯忠诚说:“好哇!我们本来缺的就是资金,以物易物对我们最为有利。” 红旗五爷曾大兵说:“这次上海青帮对龙大哥和我们兰庭社是寄予了厚望,黄金荣专门派杜月笙负责这次的军火交易。临走时,龙大哥吩咐我回来后一定要给马大哥和众哥弟讲清楚,我们今后若要想在下江一带发展,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与青帮搞好合作。” 马明翰说:“我们倒是有很好的条件,川中的各条路径我们兰庭社都是扎下了根基的,特别是川中运输线的必经之路青龙山,有李天麟大哥在,可保通行无阻。只是,‘三鑫公司’提出用鸦片换军火的条件我们不能答应。因为,这就打破了我们兰庭社以前所定下的从今以后决不再贩烟的规定了。” 侯忠诚就说:“马大哥,这规矩嘛是人定的,以前定这个规矩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可以不贩烟,而现在的情形就不同了,人家提出的条件是只能用烟换唦。” 马明翰问曾大兵说:“他们‘三鑫公司’提出除了用烟换外,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曾大兵摇摇头说:“好像没有。因为,黄金荣和杜老板这么看中我们兰庭社,以致非要拉龙大哥入青帮,就是为了能够通过我们从四川和云贵得到鸦片。别的都好讲,用鸦片换军火这肯定是没得讲的。” 马明翰沉吟片刻后,目光坚定的说:“既然是合作,那么讲条件就是双方的事情。我的态度很明确,别的都好说,但是,不再贩烟的规矩决不能变。我们与他‘三鑫公司’合作,对他的军火我们只能用钱买。如果必须是以物易物的话,那也不能用鸦片去交换,我们可改用山货、野味、皮毛等都行,就是不能贩烟。” 侯忠诚有些沉不住气了,就说:“问题是人家不要你的其他东西,人家只要烟。” 马明翰说:“那,我们只能暂时不和他们合作。” 曾大兵忍不住说:“如果这样,那就太可惜了,上海的那一片天地,可是龙大哥我们用命打下来的呀。如果不与他们合作,没有军火来我们做不成生意,公口的财政可就无法解困啦。” 侯忠诚有些动气地说:“马大哥,你睁眼看看,现在各码头有哪一家不沾烟的?他保国堂的范汉江想烟都想到命里去了,可他敢吗?他设计弄死了杜大哥李天麟恨死他了,一直想着为杜大哥报仇呢。他范汉江的货敢过青龙山吗?” 马明翰说:“我们是有很好的条件饭买货物,但就是不能贩烟!因为烟土对烟民的危害你们知道吗?我是亲眼所见。大凡做人都要讲良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们做人的底线就是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因此,别人贩不贩烟我管不了,但是,我们兰庭社绝不允许贩烟!” 侯忠诚终于爆发了,他站起来激动地说:“马大哥,我们有全川各码头最有利的条件你却不用,却在这里大谈什么烟土对烟民的危害,大谈什么做人的良心,大谈什么做人的底线,你的良心,你的底线能换来军火能换来钱吗?别忘了,这兰庭社是众哥弟的兰庭社,这兰庭社是当年我和杜大哥用命打下来的。你这样做是要毁了我们兰庭社,是要毁了杜大哥一生心血建立起来的基业,杜大哥在九泉之下是不会瞑目的。” 马明翰也动怒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我和杜大哥当年在义和团的时候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他临死时把兰庭社的龙椅让我坐,是把兰庭社这副重担交给了我,因为他知道我最了解他的心思,他相信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为他守护好兰庭社这块基业。只要我还是兰庭社的老大,我就要为兰庭社的长远发展负责,因此,我决定绝不贩烟!曾大兵。” 曾大兵答道:“我在。” 马明翰一字一句的说:“你马上给焕章发电报,就说我说的,军火我要定了,但鸦片我这里一两也没有,至于怎么办,让他自己想办法。” 曾大兵为难地说:“这个?”但他看见马明翰坚定地目光后,就说:“谨遵大哥旨意,我这就去发报。” 见曾大兵出去后,马明翰冷静下来,他拍拍侯忠诚的肩膀说:“侯贤弟,刚才大哥我有些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大哥知道你也是为了兰庭社好,当年你和杜大哥打下了兰庭社这片天地,你对兰庭社有感情我懂。但是以后你会明白大哥我的良苦用心的。” 侯忠诚也慢慢冷静下来,说:“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有时候就是有些不讲理。你刚才让曾大兵向焕章发的是什么电报呀,军火你要,鸦片没有,你让人家焕章怎么去完成嘛?这不是耍赖吗?” 马明翰胸有成竹地说:“侯贤弟,你就放心吧,我了解我这个学生,他是会把事情办好的。不信,我们走着瞧。” 侯忠诚说:“我还不信了,我就是要看看他龙焕章有没有三头六臂。他要是真把你这无本生意做成了,我就一万个服他。” 马明翰说:“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09:棘手难题之第三节 静曦经过多日的行程,终于从虞城乘船到达了上海。这次因为雅倩说已与焕章联系好,静曦到达上海后有焕章在码头上接船,静曦怕江秀坤旅途劳累就没有让他送自己到上海了。 船快靠岸时,静曦远远地就看到了焕章站在码头上四处张望。静曦下船后从焕章身边走过,焕章居然没有发现。静曦就悄悄的走到焕章身后,猛地大叫:“焕章哥哥!”这一叫,到着实把焕章吓了一大跳。焕章回身仔细一看,方才认出是静曦,不由得高兴的说:“静曦,长这么大了,怎么长得这么漂亮,难怪我看了半天也没有见着人,心里还犯嘀咕呢,这人都躲哪儿去了?原来,是我自己没有认出来呀。” 静曦说:“焕章哥哥,你还是那么英俊潇洒,那么有气质,通体的一股子豪气和侠气,天生的一副英雄像。” 焕章笑着说:“我英俊吗?我英雄吗?我怎么没有觉得。我只是觉得在你和焕明面前,我就是一个粗人,不像你们两个都是文化人。” 静曦就有些撒娇的摇着焕章的手说:“焕章哥哥,以后在我面前,你是不是不要提焕明哥哥,好吗?” 焕章奇怪的问:“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静曦说:“没有。我这次回去到走的时候都没能见着焕明哥哥,人家心里难过嘛。你这一提他,我的心里就不好过了。”静曦说着,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眼睛一红,竟然掉下泪来。 焕章见状赶紧打住,一个劲儿的赔不是,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让我的静曦妹妹伤心了。” 静曦说:“没事,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静曦擦了擦眼睛,说:“好了,我们走吧。”说着,挽着焕章的胳膊就走。焕章把手一挥,曾小兵等几个随从拎着行礼紧跟在后面。没走几步,早有几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等候,一个随从拉开车门,焕章和静曦钻进车里,汽车直接把他们拉到八仙桥的一个弄堂里,在一栋小洋楼前停了下来。这里是杜月笙给焕章安排的新住处,是一栋三层小楼。进得楼里,见一楼是一间很大的客厅,焕章安排静曦住在二楼的客房里。焕章自己也住在二楼,便于静曦能随时找到他。安排好后,佣人请焕章和静曦下楼用餐。 这是一餐典型的淮扬菜。淮扬菜与鲁菜、川菜、粤菜并称为中国汉族四大菜系。淮扬菜流行于江苏淮安、扬州、镇江一带。为了笼络焕章,杜月笙特意请了一个较为有名的淮扬菜厨师为焕章做饭。今晚,为了欢迎静曦的到来,焕章特意叫厨师做了几道他比较拿手的菜。但见桌子上摆上了平桥豆腐羹、大煮干丝、松鼠桂鱼和清炖扬州狮子头。这静曦从小不但贪玩,而且爱吃。静曦见着满桌的好菜,大为惊喜,于是也就顾不得害羞,坐上桌就大吃起来,一边吃嘴里还一边说:“好吃,好吃。” 看着静曦吃得那样畅快,焕章就笑着说:“慢点静曦,你这哪像是从东洋回来的千金大小姐,倒像是刚从尼姑庵里出来的姑子。” 静曦就顽皮的笑着说:“焕章哥哥你不知道,那船上的饭太难吃了,从虞城到上海一路上我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真真的馋死我了。” 焕章说:“好,那你就好好解解馋,只是别噎着。” 静曦见焕章没怎么动筷子,就说:“你吃呀,焕章哥哥,你吃呀。”这要是换了外人,还就真的分不出谁是主谁是客了。 晚饭后,焕章陪着静曦去到外滩、霞飞路、八仙桥、东新桥等地散步。满街的辉煌灯火、干净的马路、以及栉次鳞比的高楼,把个上海的繁华夜景装点得分外绚丽。看着这满街的灯火,静曦说:“早就听说大上海很漂亮,可我每次到这里就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今天我才有幸领教了上海的真面目。上海真是座国际大都市,特别是它的夜景简直美丽极了,比日本的东京好看多了。” 焕章说:“你这么喜欢上海,那就住下来好了。” 静曦就像过去对焕明一样,挽着焕章的胳膊顽皮的说:“好哇,我还真的不想走了,就怕我住的时间久了,焕章哥哥会厌烦我的。” 焕章说:“会吗?有这么漂亮的妹妹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你只是看见了上海好的一面,在这些光鲜的背后可有很多的见不得人的污垢,有的时候还有血光,还会吃人的,你怕吗?” 静曦说:“怎么到处都有吃人的血光、阴暗的污垢?要说怕呢,我肯定怕。但是,我又不怕。” 焕章问:“为什么?” 静曦就撒娇的把头靠在焕章的肩上,说:“因为有你呀。只要有焕章哥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焕章奇怪的问:“怎么有我在你就不怕?” 静曦说:“这是因为,你们龙家的男人都是有担当的。以前我小的时候是焕明哥哥在保护我,他从来不让我受委屈。现在在上海有你焕章哥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就觉得特别安全。因为焕章哥哥你会保护我的,你不会扔下我这个妹妹不管的。是吗?” 焕章听静曦这么一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肯定的,就是丢了我这条命,也绝不会让静曦妹妹受委屈的。要不,我还是龙家的男人吗?再说,静曦妹妹在我这儿受了委屈,我怎么向舅舅、舅娘交代呀?那焕明弟弟也不会饶过我的,是不是呀,静曦妹妹?” 静曦就用小手捶打着焕章的肩膀说:“焕章哥哥,你好坏哟。”隔了一会儿,静曦有伤感的说:“咳,我这辈子是对不起焕明哥哥了。” 焕章说:“静曦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和焕明都是文化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在人的一生中,有许多事情原本是不能如意的,但只要你们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还在乎是不是在一起吗?” 静曦好像一下被焕章点醒似的,心存感激的说:“焕章哥哥,你说得真好。看来,我这次到上海真是没有白来,焕章哥哥的话一下解开了我心中的疙瘩,我好像豁然开朗了。”静曦就撒娇的对焕章说:“焕章哥哥,我的心情一下好起来,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焕章说:“对嘛,这才是我的静曦妹妹嘛。要玩咱们就使劲儿玩,饿了咱们就使劲儿吃。走,吃宵夜去。” 第二天晚上,应杜月笙之邀,焕章带静曦去到“齐天舞台”看戏。这晚演出的是余派须生戏《搜孤救孤》。当静曦挽着焕章的胳膊走进戏院时,静曦的美丽和气质惊艳了全场。黄金荣和杜月笙见到静曦,看的目瞪口呆。 黄金荣瞪大眼睛指着静曦问焕章说:“焕章啊,这,这女子,是,是……” 焕章说:“这位是我的表妹,叫静曦。静曦呀,这位就是黄金荣师父,那位是杜月笙师兄。” 静曦礼貌地向二位行礼说:“黄师父好,杜师兄好。” 杜月笙对静曦也是赞不绝口,说:“焕章贤弟,令妹这美貌,这通身的气质,咱们在上海滩还真是没见过。” 黄金荣说:“焕章呀,见过静曦姑娘,我家里的那些,啊,还是女人吗?” 焕章说:“我表妹在东洋读书,这次是回来省亲的。” 黄金荣说:“省亲好,省亲好。哎月笙啦,咱们是不是应该给静曦姑娘接风洗尘呀?” 杜月笙赶紧说:“这当然罗。明天,就明天吧,我们给静曦姑娘接风洗尘,焕章贤弟,你看好吗?” 焕章说:“明天可能不行了,她已买了船票明天去南京,她想去秦淮河边看看夫子庙。” 黄金荣说:“跑那么远去看庙子多累呀,要看庙子上海也有哇,老西门的关帝庙,西昌桥的广福寺,王家码头的紫竹庵,还有老西门的静修庵,有好多的。” 焕章就笑着说:“静曦是读书人,她们是要去敬她们的孔老夫子的。” 杜月笙说:“哦,是那样呀?既然已经买好了船票,那就等静曦姑娘回来后我们再聚?” 焕章说:“这样,等静曦从南京回来后,我请各位到我家里小聚,如何?” 黄金荣说:“如此更好。那就祝静曦姑娘玩的开心。” 静曦说:“好的。谢谢。” 焕章说:“那,我们现在就,先看戏?” 那两人说:“对对对,看戏,看戏。” 第二天,因为焕章要联系万斯商量有关生意上的事情,就由曾小兵带两个人陪同静曦去南京玩。这上海去南京虽然是逆水行舟,但乘上机动轮船,也就大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南京的水西门码头。 这南京在历史上曾经十一次定都,内秦淮河上“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画船萧鼓,昼夜不绝”,描写的就是当时秦淮河上的繁华景象。六朝时代,夫子庙地区已相当繁华。在明代,夫子庙作为国子监举考场,考生云集。 这天,静曦等人来到夫子庙前,但见人头攒动,庙里热闹非凡。静曦等人进到孔庙,拜过先圣孔夫子;然后,再到学宫,参观古人的学校是个什么样子;后又到了江南贡院,游览极富江南水乡特色的古代贡生们的生活学习场所。一天下来,静曦玩得颇为开心。然而,静曦感觉,每到一地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好像想甩也甩不掉,像有一个幽灵紧跟随自己,让她觉得后心发冷。但是,当她回头张望时又好像没有看到什么,满眼除了游人还是游人。静曦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以致有些多虑了。 出了夫子庙天已经黑下来了,曾小兵说先去吃点东西。这夫子庙前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而拥挤。走在前面的静曦正好奇的四处观望,有人突然抢过她手里拎着的小包就往前跑去。静曦先是一惊吓,接着就大叫起来:“有人抢我的包!”她一边叫着一边向前追去。曾小兵等人听见静曦在叫,又见她往前跑去就知道出事了,于是朝着静曦追去。但此时,一群人挤在了曾小兵等人的前面,把他们挡住了,众人只能焦急的眼看着静曦消失在人群中。等曾小兵等人挤出那群人时,静曦已不见了踪影。曾小兵只得叫众人分头寻找,一定要把静曦找到。然而,一直到半夜人们逐渐散去,也没有见到静曦的踪影,急得曾小兵哇哇大叫。直至天明,曾小兵等人仍然寻踪无果。无奈,曾小兵立即派人回去报信,自己留下来继续寻找。 静曦的神秘失踪,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其原因何在呢? 10:美丽惹的祸之第一节 焕明从石坎场大塆回到学校,听王海媚告诉他说静曦和他舅舅来找过他,他当时就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喃喃的说:“这是为什么?我们总是被命运捉弄。”说着,难过得差点掉下泪来。 王海媚本想安慰他,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双方都陷入沉思中。这时,焕明同班的同学陈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龙焕明,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 王海媚说:“陈新同学,莫急,先喘口气,这么急着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陈新说:“是吴先生,他让龙焕明去他那儿一趟。” 焕明说:“吴先生找我,那我得赶快去。”说着匆匆的走了。 王海媚在后面追着说:“焕明等等,我也和你一块儿去。” 焕明头也不回的说:“你就不要去了,吴先生只是找我呢。” 王海媚追上焕明说:“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焕明无奈的摇摇头说:“走吧。”看着焕明一副无奈的表情,王海媚笑着跟着他一块儿朝吴先生家里走去。 到了吴先生的家门口,焕明敲门,门开了,吴先生看见是焕明就说:“焕明,快进来吧。” 焕明指指跟在后面的王海媚说:“没办法,她非要跟着来。” 吴先生望望焕明身后的王海媚,说:“来了好哇,快进来吧。” 焕明好像是经常来这里,进屋后自己找个地方就坐了下来。倒是王海媚,因是第一次到先生的家里,显得有些拘谨。吴先生就说:“王海媚同学,我这里比较乱,你不要拘谨,那边有凳子,坐吧。” 见王海媚坐了下来,吴先生就问焕明说:“焕明,我上次给你的书看了吗?” 焕明说:“看了看了。” 吴先生说:“怎么样,这书好吗?” 焕明有些激动的说:“好!真是好书哇。” 王海媚觉得好奇,就问焕明:“焕明,是什么书这么好?” 吴先生说:“是俄国作家高尔基的小说《童年》、《在人间》和《我的大学》。” 焕明说:“看他的小说我有一种亲临其境的感觉,主人公阿廖沙的喜怒哀乐我好像感同身受,阿廖沙的苦闷和对生活道路的探索,就好像是在写我的苦闷和我的探索一样。” 吴先生说:“焕明,你有这种感觉就对了,说明你是认真阅读并读懂了这部小说的。” 王海媚忍不住了,就问焕明说:“焕明,能不能把小说给我看一看?” 吴先生说:“王海媚同学,你也想看?那好哇。焕明你把小说转给王海媚看,我这里还有一本好小说呢。” 焕明说:“真的!那是什么小说呢?” 吴先生说:“这本书是十九世纪英国女作家艾捷尔?丽莲?伏尼契的小说《牛虻》。” 焕明和王海媚同时说:“《牛虻》!?” 吴先生说:“对!《牛虻》。这可是一本好书呀,你们都可以好好看看的。不过,你们必须记住,我给你们的这些书只能是你们自己看,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王海媚问:“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焕明说:“吴先生说不能告诉别人你就不要告诉别人嘛,问那么多干什么?” 吴先生说:“这样,你们先看书,其他的问题我以后再回答你们,好吗?” 王海媚点点头。 从吴先生家里出来后,走在路上,王海媚好奇地问焕明说:“焕明,你说,吴先生给我们看的这些书,是不是禁书呀?” 焕明说:“是不是禁书我不知道,但是那些书里表露出来的思想,和现在政府宣扬的东西肯定不是一回事。那些书吧,把这个社会那些丑陋的阴暗的东西统统都给揭露出来,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不是一个理想的社会,而是一个病态的,甚至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社会。” 王海媚问:“那你说,吴先生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这样的书呢?” 焕明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吴先生是教书的,他不但要教授我们知识,还要传授我们思想,让我们所学的知识在正确思想的引导下,去做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做的事,完成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完成的使命。” 王海媚有些激动的拉着焕明的手说:“焕明,你说的太好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喜欢听你讲话。” 焕明说:“那就等你看完高尔基的小说后,我们再交流吧。” 王海媚说:“好啊。”王海媚真想一头扎进焕明的怀里,抱紧这个她深爱的甚至有些崇拜的男人。但,她忍住了。因为,王海媚知道,焕明还没有走出与静曦的感情的阴影,他还没有接受她。王海媚不想这么莽撞,因为这不是她的性格。她要留有余地,她要给他时间,她在等待时机。 “哟呵,够亲热的呀。”焕明和海媚正在谈论吴先生的书的事,冷不防从他们的身后有人说话了。 “周田帮同学,怎么又是你?”王海媚说:“你这人怎么总是像个幽灵似的,喜欢偷偷地跟在别人身后搞恶作剧,冷不防地吓人一跳。” 周田帮说:“我吓着你们了吗?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们俩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干嘛这么紧张?” 焕明说:“周田帮,你在说什么?同学之间在一起讨论问题不可以呀?怎么能说是见不得人呢?我三人都是魁星公学的老同学,也可以在一起讨论呀。” 周田帮说:“不敢不敢,我三人这个老同学嘛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嘛,我和你可是有一笔账还没有算清喽。” 焕明说:“我不记得我欠你什么帐呀?” 周田帮说:“你是贵人多忘事呀。关于你爷和我爷的那些事,你们龙家特别是你哥哥龙焕章可欠我们周家一笔很大的血债哟。” 焕明平静的说:“周田帮同学,那些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不要把那些事情当成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再说,我们可是从小学到中学现在又是大学的老同学呀。” 周田帮说:“我早就说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不管用了。至于,是老一辈的债还是小一辈的债,再说吧。”周田帮说着,一甩手走了。 焕明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思忖着,这周田帮接下来要干什么? 自从秀英把王三娘轰走后,大塆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这天,已是傍晚时分,秀英和秉诚正在吃晚饭,“长石坝”秀英娘家的邻居潘老幺气喘吁吁的跑来说,秀英的姆生病了,叫秀英赶紧回去一趟。 原来,秀英的爷江顺之前几年因病去世了,秀英就一直劝她姆到大塆来和她一起住。但她姆江唐氏就是不肯来,说是要在老屋头陪着老头子,要替她老头子守好江家的老产。江顺之在世时就说过,院坝头那棵黄角树是他公种的,院坝的门是他爷做的,这些都是老产,二天要守好的。江顺之死后,江唐氏就在老屋子留守,为老头子守好这些老产,还要隔三差五的到老头子坟前去陪老头子摆龙门阵。老太婆一个人住在那么远的地方,秀英一直都不放心,隔不好久就要去看看老太婆才放心。这猛地听说老太婆病了,秀英急得饭也不吃了,抱着芝儿就开走。等秀英左一脚右一脚的摸黑赶到“长石坝”屋头,见老太婆吃完饭正在洗碗。这江唐氏一见秀英回来了,就高兴地拉着她问吃饭没有,她这就去弄饭吃。秀英狐疑的看着江唐氏忙上忙下的,看那情形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10:美丽惹的祸之第二节 秀英问:“姆,?你不是叫潘老幺带信来说你病了吗?啷个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呢?” 江唐氏就笑着说:“生啥子病哟,未必你好巴不得我生病呀?” 秀英就有些生气了,说:“姆嘞,你没有生病就不要让人带假信嘛,你让我赶天赶地的,人都要急死了。” 江唐氏说:“我要是不说我病了,你要回来呀?” 秀英说:“你哪回带信我没有回来嘛?就是你没有带信,我还不是经常地回来看你吗?” 江唐氏就说:“好了好了,回都回来了就不要说了唦。先吃饭嘛。” 秀英是个急性子,就说:“究竟啥子事情弄个急?你先说了来,不然我吃不下。” 江唐氏深知秀英的脾气,就说:“其实没得啥子,就是我想你了,想你回来陪姆摆摆龙门阵。” 秀英听后就说:“摆龙门阵就摆龙门阵嘛,还惊风火扯的带假信,整得我一路都在想你生病的事,硬是。”说着,端起碗边吃饭边问:“摆龙门阵就摆唦?我这里听到的。” 江唐氏吞吞吐吐的说:“就是,就是,嗨,你吃完饭再说,我们两娘母有的是时间慢慢摆。” 秀英说:“姆吔,你要急死我呀?你不说我就不吃了。”说着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放。 江唐氏赶紧说:“我说就是嘛。就是这些天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的闲话,说的是你和龙秉诚两个的事。所以我一着急,就想让你搬回来住,一是陪陪我,二来也躲躲那些闲话。” 秀英说:“搞了半天,姆吔,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情呀?那些闲话你都听得完吗,我和龙秉诚人正不怕影子歪,人家要说就让他们说去。” 江唐氏说:“秀英呀,我们江家那可是举人之后,我们在这里住了弄多年,还从来没有人在我们背后戳我们的背脊骨。总之,人家说的是真的也罢假的也罢,你就在这里住到起,我们远离那些是非地,我看哪个还敢说你的空话。” 秀英说:“我在这里住着倒是没有啥子,只是秉诚大哥啷个办?他弄个多年从来没有做过饭喂过猪,我这一走,那屋头还不塌了天。” 江唐氏说:“你又不是他堂客,为啥子要给他喂猪煮饭?” 秀英说:“那,我又不是他堂客,他凭啥子要一个人种全家人的庄稼?” 江唐氏说:“他是男人,地里的活他男人不做未必让女人做呀?” 秀英说:“那,我是女人,这喂猪煮饭的活我一个女人不做未必让男人做呀?” 江唐氏自知理亏,就说:“反正,你就在家里住着,离闲话远点。” 秀英无奈的说:“好吧,那我就住几天吧。” 这秀英人是住在“长石坝”娘家了,但心却牵挂着“大塆”家里。一会儿担心猪饿着没有,一会儿又担心人吃饱了吗?是的,那龙秉诚虽然在龙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但却从来不会做家务。以前一大家子人的时候,龙家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缝缝补补洗洗涮涮,都是秀英一个人忙活,更别说煮饭喂猪了。有时,秀英回趟娘家,大都是当天赶回来。偶尔,也有在娘家住一晚的时候,家里也有龙秉灵顶一下。后来龙秉诚娶了张发芝,有两个女人做家务,龙秉诚就更不用管家里的事情,只管整天埋头地里的活。因此,这突然的秀英不在,家里还不塌了天。 到了第三天,秀英实在是担心家里那一摊子事,就不管江唐氏再怎么阻拦,抱着芝儿就回到了大塆。秀英回到家里一看,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屋里乱七八糟不说,也不知道秉诚他喂没有喂,反正猪儿饿得直叫唤。再看秉诚,在家里躺了两天了。原来他不会做饭,吃了夹生饭把肚子吃坏了。这家里没女人还真不行。秀英忙活了半天才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熬了一锅粥叫秉诚起来吃饭。 秉诚看见秀英简直就像看见救星一样,但还强装着问:“你怎么回来啦?” 秀英说:“我怎么回来?我要不回来这还是家吗?简直就是鸡窝猪圈了。我要是不回来,有的人可能怕要饿死了。” 秉诚笑着说:“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秀英说:“哦,不严重?那我还回娘家去了。”说着,转身装着要走。 秉诚赶紧拦着说:“哎哎,这么不经逗。” 秀英“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说:“这下知道了吧,这家里没有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秀英和秉诚正说笑着,突见江唐氏提包背裹地走进屋里来了。秀英吃惊地说:“姆,你怎么过来了?”说着,就赶紧的给江唐氏接过背上背的手上提的东西。 江唐氏的到来让秉诚非常吃惊,在他的记忆中,在秀英嫁过来至今,江唐氏好像就从来没有来过。秉诚因此就说:“姻伯娘,你老人家好稀罕哟。” 江唐氏说:“我人不大好,本来想喊秀英在屋头多陪我几天,她又担心大塆这边屋头丢不到手。我想了一下,还是我这个老太婆来将就你们,所以我就过来住几天,弄个秀英也好放心。” 秉诚说:“你老人家过来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唦,人多还闹热些。” 秀英说:“你莫说啥子住几天的话,你就在这里住下了,弄个我就好照顾你。你就住我家龙老太太原来住过的那间屋,你先吃饭,等会儿我收拾了你就住进去。” 江唐氏说:“这嘛,就是你们安排了唦。” 江唐氏住进龙家来,就是想堵住那些爱嚼舌根人的嘴。 11:美丽惹的祸之第三节(一) 这龙焕章加入上海青帮之事助长了兰庭社的声威,但是却让一个人极为不快,此人就是龙焕章的叔岳父范汉江。龙焕章的爱妻雅倩父母双亡,从小就是由其叔叔范汉江一手养大的。范汉江对雅倩视为己出,极为宠爱。当年龙焕章在忠县石宝寨救了雅倩的命,成就了雅倩与焕章的这段姻缘。按理,范汉江与龙焕章这对翁婿应该相处融洽。然而,因范汉江想要独霸虞城,设计害死了对他威胁最大的兰庭社堂主杜德胜,由此与兰庭社“结梁子”了。这龙焕章又是被杜德胜慧眼识才,把他从一个地位最为低下的小老幺,两次“超拔”(越级提拔)“出山”(嗨了头牌大哥),成为兰庭社的副龙头。因此,杜德胜对龙焕章恩重如山。就因为这,这对翁婿之间裂痕日大。其实,范汉江从心里是非常看重龙焕章的人品和才能的,但龙焕章对范汉江的为人却极为鄙视。现在猛地听说龙焕章在上海滩出尽了风头,给兰庭社长了声威,作为兰庭社死对头保国堂的堂主,范汉江心里的不痛快就不难理解了。然而,范汉江却对焕章不死心,又想打出亲情牌把焕章拉到自己身边来。 这天,范汉江到龙府来看雅倩。见到范汉江,雅倩高兴地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说:“叔叔,你又有好久都没有过来了,洪儿经常都在念叨外公呢。” 范汉江哈哈一笑,抱过洪儿说:“洪儿,看外公给你带好吃的来啦。”说着,范汉江一招手,几个随行就捧着大盒小包的东西进来,放在客厅的茶桌上。 雅倩就说:“叔叔,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了,不用每次都带这么多的东西过来的。本应是做闺女的孝敬您才是,这不搞倒了吗?” 范汉江说:“闺女再大,在我的眼里都是我的乖乖女儿,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范汉江说着,把话锋一转,说:“焕章都走了不少日子啦,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雅倩说:“他呀,怕是在上海滩又遇到个什么女人了,大概乐不思蜀了。” 范汉江说:“你在说气话吧。焕章这小子我知道,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雅倩说:“这可难说。听说上海滩就是个花花世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呀?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说回来一下,洪儿想他爸爸都念叨好多回了。” 范汉江说:“怕是洪儿的妈妈也想他爸爸了吧?” 雅倩娇羞的说:“叔叔,你看你说些什么呀。” 范汉江说:“男女之情,人之常情嘛。就连我都想他了,你还能不想?发个电报叫他回来吧,我也想咱爷俩好好喝顿酒,” 雅倩说:“恐怕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范汉江问:“怎么啦?” 雅倩说:“前不久,焕章让曾大兵带了封信回来,说是在上海有事脱不开身,让我和洪儿去上海呢。” 范汉江说:“哦?让你们去上海?那你们啥子时候起身呢?” 雅倩说:“就这几天吧。马明翰先生昨天来过,说是让兰庭社码头的‘二杆子’带几个人和我一起去。” 范汉江问:“你们去上海要住多长时间呢?” 雅倩说:“这可说不准,看焕章的意思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范汉江有些失望,心想,看来亲情牌短时间还用不上,于是说:“那,我们爷俩的这顿酒就只好往后推了。雅倩啦,你去上海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 雅倩说:“叔叔,就不劳您操心了,焕章信上说那边什么都有。” 范汉江就起身说:“那你就路上小心。等你们回来后,我再给你们接风。”说着,带着人回去了。 雅倩一直送到门口说:“叔叔慢走。” 回到家里,范汉江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想着打一张亲情牌,让雅倩能够站在他这边把焕章拉过来。但是,雅倩马上要去上海,自己又不能当着雅倩一起做焕章的工作,如果光靠雅倩去上海是达不到目的的。现在听说焕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他在上海应该混得不错,看来已经站住脚了。那自己就更要抓紧搞清楚,兰庭社想通过焕章在上海干些什么?范汉江知道以前杜德胜的时候,兰庭社是在暗中贩卖鸦片的。马明翰来了以后就不准兰庭社再贩卖鸦片了,听说为这事马明翰和杜德胜还大吵了一架,后来杜德胜是瞒着马明翰偷偷地做鸦片生意。现在杜德胜死了,马明翰成了兰庭社的老大后就不准再贩卖鸦片了。那么,他兰庭社费那么大劲儿派焕章去闯上海滩,究竟是想要干什么?范汉江心里想着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决不能让他兰庭社把事情做成功。否则,等他们做大死灰复燃后,自己的保国堂就又有了对手,那么自己花费那么大的心思才弄死了杜德胜,不是白忙活了吗?如果龙焕章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宁可想办法废了他,也绝不能让他为兰庭社所用。要探听到兰庭社在上海的动向,范汉江手里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陈二贵。 这陈二贵以前是兰庭社嗨八排的“仙旗”位,因为当年在处理尤三虎砸场子的事件中处置失当,被杜德胜从八排“仙旗”位上降下来,贬为十排幺满。而刚刚入袍不久的龙焕章,却因为打败了尤三虎,为码头争回了面子,被杜德胜将他从十排小老幺一下“超拔”为五排执事,才十六岁就在码头称爷。于是,陈二贵怀恨在心,在以后的时间里曾多次使坏报复,几次都差点要了焕章得命。后因为设计让玉龙堂的蒋德彪抓了对兰庭社有恩的、龙焕章的把兄弟李天麟,事情败露后,因被兰庭社追杀而躲了起来,最后落在了范汉江的手里。范汉江把陈二贵藏起来,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用他。现在范汉江觉得,是启用陈二贵的时候了。于是范汉江回到范府后,就命人把陈二贵叫来。 范汉江对陈二贵说:“陈二贵,这段时间,你在我这里怎么样啊?” 陈二贵说:“承蒙范爷的收留和关照,二贵我感激不尽。” 范汉江哈哈大笑,说:“陈二贵,你也知道,我范某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我不会无缘无故的保护一个被别的码头追杀的人的。” 陈二贵说:“二贵明白,范爷有何吩咐就请讲,二贵定当效力。” 范汉江说:“那好,你必须利用你所有的关系,尽快查清兰庭社让龙焕章去闯上海滩的目的是什么,进行得怎么样。” 陈二贵说:“敢问范爷,就这些吗?” 范汉江说:“暂时就这些,其他的以后再说。” 陈二贵说:“请范爷放心,二贵一旦探得,即刻回报。”陈二贵说完,转身就去准备了。 当时的虞城,已是刘湘的天下。这刘湘为了控制他的地盘,防止其他势力在他的地盘里发展做大,搞不好成其为威胁,因此是严格禁止军火输入的。因为,若是袍哥有了枪,就会把打斗时的砍杀升级为枪弹火拼,其场面越发不好控制。若是土匪有了枪,那抢起人来更是胆大妄为,其往往依托有利地形抗拒官兵围剿,更是令人头疼。因此,凡是因贩卖军火,一旦被其抓住通通格杀勿论。尽管如此,仍有军火通过各种秘密渠道流入虞城。正因为知道贩卖军火的严重性,马明翰才非常小心谨慎,把知情人员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因此,那陈二贵要想探听到兰庭社派龙焕章远赴上海的任务,也绝非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11:美丽惹的祸之第三节(二) 这天,陈二贵化妆成一个乞丐模样,在虞城偏僻地段寻找“小崽儿”。这小崽儿与陈二贵是同乡,从小父母双亡,本在下江一带靠乞讨为生。后沿江讨饭来到虞城,碰到在跑烂滩儿的陈二贵,陈二贵见其既是同乡人也还机灵,就把他带在身边一起混。后来,陈二贵被侯忠诚介绍嗨了袍哥。待其在兰庭社站住了脚跟后,陈二贵就通过侯忠诚把小崽儿也拉入袍哥,让小崽儿做了小老幺,并安排在“兴盛赌场”当了个小茶倌。因此,小崽儿对陈二贵感恩戴德。因为在李天麟事件中帮助了陈二贵违反帮规,那小崽儿被兰庭社码头依家法责打四十红棍后,被兰庭社码头搁了袍哥,由此而又流落街头沦为乞丐。陈二贵颇费周折地找到小崽儿时,小崽儿好像遇到了救星。陈二贵把他带回保国堂公口内,供其吃喝为其换衣,再次令小崽儿感动流涕。 陈二贵让小崽儿充当他的联络员,把当年一起混迹江湖的一帮烂兄烂弟聚在一起。陈二贵让他们分头去找各自在兰庭社码头的熟人朋友,打听龙焕章去上海的真实目的,兰庭社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然而,由于马明翰等人布置严密,知道真实情况的人极少,而且口风很紧,几天过去了,陈二贵一无所获,这令他有些抓瞎了。眼见得自己不好向范汉江交差,陈二贵不由得心急如焚。时间在流逝,范汉江那边催得很急,陈二贵只得自己铤而走险了。这陈二贵最后的一个目标,就是介绍他嗨袍哥的引进拜兄侯忠诚。陈二贵以前就探知,侯忠诚因龙焕章被杜德胜两次就把他超拔出山嗨了头牌,其风头无论是在码头内还是在江湖上都盖过自己而有心有不满。而侯忠诚在兰庭社不仅是嗨头牌的大爷,同时还兼有当家三爷的重任,兰庭社的重大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于是,陈二贵就把侯忠诚作为突破的目标。然而,陈二贵毕竟是被兰庭社追杀的人,况自己又有好久都没有与侯忠诚有过交往,交情自然比以前淡了不少,因此自己也吃不准侯忠诚对自己的态度,万一其将自己抓住送码头邀功,那自己不是正好自投罗网吗?但是,陈二贵已顾不得许多了,只能以命相赌了。 这天,侯忠诚从兰庭社公口里出来,正欲找个地方吃饭,猛见一个头戴宽沿呢帽,身穿长衫,宽大的围巾围住半张脸的中年人走到他身旁。来人悄声说:“拜兄近来可好?” 侯忠诚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看,不由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侯忠诚轻声说:“你龟儿子好大的胆子,敢到公口门前来送死,你不要命了?” 来人低声说:“二贵深感拜兄恩德,亦知拜兄不是那种落井下石、出卖朋友邀功的小人,故而冒死前来一见拜兄尊颜。” 侯忠诚四处看看,说:“有啥子事?快说。” 陈二贵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拜兄请随二贵行走。”说罢,转身离去。侯忠诚犹豫片刻,跟在陈二贵后面来到一偏僻小巷内,进到一小酒馆里。 二人在酒馆内坐定。陈二贵向店小二叫了酒菜,待酒菜上定,陈二贵斟满酒后起身捧杯向侯忠诚敬酒道:“拜兄对二贵的恩德我深记于心,今冒死前来叙旧,请恩人先喝下二贵这杯敬酒。” 侯忠诚面无表情地说:“叙旧就免了。你眼下是码头的叛徒,是遭码头追杀之人,刚才我没有对你‘点水’,就是看在我们过去哥弟的情义上放你一马。今后,我们还是路桥各走互不相干的好。”侯忠诚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陈二贵“通”的一声跪在了侯忠诚的面前,说:“二贵做出那样的事来,也是事出有因,万请拜兄听我讲来。” 侯忠诚一拍桌子怒喝说:“好你个陈二贵,就因为你做的好事,害死了我的杜大哥。你晓不晓得我和杜大哥是啥子关系?我们一起在江湖上蹬打多年,我们是拼命搏杀才打出一个兰庭社码头来。我们是生死兄弟你晓不晓得?” 陈二贵痛哭流涕地说:“二贵也不晓得事情会发展成那样。要说是杜大哥让我加入兰庭社是对我有恩之人,我何故要加害于他呢?我本是看不过那龙焕章这个外来人太张狂,凭啥子就把你这个兰庭社的功臣打压在脚下?二贵是气愤不过才出此下策,本是想借李天麟之事来出龙焕章的丑,打下他的威风,来替拜兄出出气的。” 侯忠诚听到陈二贵提到龙焕章,就有些软了下来,坐在凳子上说:“你替我出气?怕是你替你各人出气吧?” 陈二贵见侯忠诚坐了下来,就觉得自己的话已经戳到了侯忠诚的痛处。于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说:“收拾龙焕章确有为自己出气的意思,但我就一个小人物,他压不压我有好大的关系?这其中真是有替拜兄出气的意思。” 侯忠诚说:“咳,碰到龙焕章算我倒霉。这小子倒还确有些能耐,加上他娃命好运气好,啥子事情都遭他弄住了,本该他发达唦。” 陈二贵说:“他能耐个屁,还不是有他的老师马明翰在后头给他撑起的。” 听陈二贵提到马明翰,侯忠诚就想起自己与马明翰的一些争执和发生的诸多不愉快。想到这些,侯忠诚就气狠狠的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12:美丽惹的祸之第四节 曾小兵带人继续寻找静曦无果,内心的着急可想而知。这起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毫无征兆的失踪事件,令曾小兵心乱如麻,理不清头绪。曾小兵回到下榻的酒店,在房间里认真回忆着每一个细节,觉得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当静曦去追偷包贼时,一群人佯装拥挤把他们挡在了街面大约一分钟左右。就这很短的时间里,静曦就失踪了。若对方只是劫财的话,那么,静曦追不上应该回来找他们才对,看来主要是劫色。因为,静曦的长相和气质确实很招眼。仔细想来,这种章法倒有些像是江湖上的人士所为。因此,曾小兵决定不能在这里死等,要赶快联系南京的青帮兄弟帮忙。 这青帮起源于明清时代的漕帮,是专门通过水路为朝廷运送官粮的组织,因此,青帮的许多规矩、习俗和用语都与水运、航船有关。与四川的袍哥相同的是,袍哥每一个独立的组织称作“码头”,青帮也称“码头”,不同的是青帮的“码头”不是一个独立的组织,而是帮派中掌管的某块地盘或某段地段。青帮的“码头”的负责人称“老大”,而四川袍哥的码头的最高负责人称“舵爷”或“龙头大爷”等。然而,青帮和袍哥两个帮会组织的联络地点都是设在茶馆里,只是接头时使用的隐语、术语有所不同。这曾小兵在虞城已嗨袍哥多年,对江湖上帮会的那一套非常熟悉。再加之,自龙焕章尊黄金荣为师加入青帮后,依照龙焕章的安排,曾小兵也尊杜月笙为师入了青帮因此对盘海底时使用的各种术语了熟于心。曾小兵知道,闯江湖的人初到异地,在不了解当地青帮情况和该地盘老大是谁时,通常情况下,不能公开暴露自己身份也不便四处打听,最便捷的联络方式就是到码头茶馆挂牌。这挂牌是一种联络的特殊程序,就是要在茶馆里出示帮规动作和讲出帮规语言。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曾小兵来到出事地点不远处的一个名叫“回春”的茶馆前,看出此茶馆有些蹊跷,于是走进茶馆里去。曾小兵在茶馆里入座以后,招呼茶倌说:“泡盖碗清茶。”这是曾小兵喊出的联络术语,若茶倌不是帮中之人就会没有反应。若茶倌是帮中之人,就会立即明白来人是要寻青帮道友。 这“回春”茶馆里的茶倌听得曾小兵这一声喊,就上下打量并仔细观察曾小兵的言谈举止。不一会儿,茶倌就端上一碗泡好的盖碗清茶,放在曾小兵的茶桌上。曾小兵把茶碗盖揭下,放在茶碗的左边,将茶碗盖顶朝外,盖底朝里。茶倌随后送上一双筷子,竖放在茶碗的右侧。曾小兵马上将筷子拿起,横摆于茶碗前面。这一套联络上的帮规动作清汤麻利,曾小兵和茶倌都已确认对方是帮内道友了。自此,曾小兵的挂牌成功。 按照帮规,挂牌后就要盘问海底,其所用语言都为帮规中的暗语、暗号,而这一程序通常是由该码头的老大出面进行。只见茶倌起手向曾小兵施以“三老四少”手礼。这“三老四少”手礼是青帮内部人士相会时行的礼仪。其方式为,两手抱胸前,左手拇指和食指相接,剩三指谓“三老”,右手拇指收掌心谓“四少”。曾小兵见茶倌向他行礼,即起身向茶倌回一“三老四少”礼。 茶倌见此状即问:“老大尊姓?贵地何地?” 曾小兵见茶倌向自己提问,知其就是该地老大,于是答道:“在家姓潘,在外姓曾,与敝家师同住上海城。” 茶倌又问:“老大可有门槛?” 曾小兵答道:“不敢占祖师爷灵光,出外徒不敢言师,敝家师是恒字帮,杜师父上月下笙。”曾小兵答毕,回问茶倌道:“老大尊姓上下,贵前人尊姓上下?” 茶倌答道:“自己人不客气了。敝姓张名西林,敝家师周上淮下卿。”随后,茶倌问曾小兵道:“老大顶哪几个字?” 因杜月笙是“悟”字辈,按青帮字辈数下来就应该是二十一代传人,曾小兵是拜杜月笙为老头子,则曾小兵就应该是“觉”字辈,即为青帮中第二十二代传人。因此,曾小兵答道:“头顶二十一世,身背二十二世,脚踏二十三世。”茶倌听说后,即知道曾小兵是“觉”字辈。 曾小兵随即再问茶倌道:“请问老大烧哪炉香?” 茶倌答道:“头顶二十一炉香,脚踩二十三炉香,身背二十二炉香。”曾小兵听后,知道茶倌也是“觉”字辈,与自己是同辈道友。 通过帮规动作和盘海底,茶倌确认曾小兵为自己人,于是问道:“请问曾贤弟到此有何贵干?” 曾小兵就把自己等人到南京游玩时,上海青帮大亨黄金荣门徒龙焕章之表妹静曦失踪一事,向名叫张西林的青帮码头老大讲明了原委,请求贵地各码头众道友帮助寻找。 张西林听后说:“此事我帮弟兄定当尽力而为,请曾贤弟明日上午再来,定有消息可报。” 曾小兵听后非常高兴,说:“那就有劳大哥,多谢了。小弟还有公务在身,这就告辞了。”两人互行“三老四少”礼后,曾小兵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曾小兵就到“回春”茶馆去找张西林,然而,张西林见到他后,对曾小兵的追问显得支支吾吾。既不说找到了,也不说没有找到,就说这个,还没有核实。曾小兵凭直觉感到这件事情大有玄机。于是,曾小兵就甩了一句很硬的话,说如果找不到人,他们就动用上海青帮来南京寻找,若再寻人无果,将通过国民政府高层并施压南京警察局找人,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听曾小兵这么一说,张西林就说让曾小兵下午再来定有准信。等曾小兵走后,张西林赶快去向他的师父周淮卿报告,把曾小兵的原话作了转告。 这周淮卿可非等闲之辈,其开有商业银行兼有多家实体,是南京的金融巨头,同时也是南京“通”字辈的青帮大佬。周淮卿天性好色,但他讲究女人的品味,他没有入眼的女人是绝对不碰的。这天,周淮卿的车路过夫子庙前街,就在他坐在车上往车外偶尔一望时,被夫子庙前一个气韵非凡的美丽女子吸引了。周淮卿赶紧叫停车,一直尾随女子身后,仔细观察,被这女子的气质和美貌弄得神魂颠倒。于是,一个罪恶的念头在周淮卿脑海里闪过,他要想办法把这个女子弄到手。 这个被周淮卿要设法弄到手的女子就是静曦。因为静曦身旁有曾小兵等人跟着,周淮卿一时无从下手。于是,他马上把他的青帮弟子召来,策划并上演了一出用江湖手段抢包夺美的好戏。他把静曦抢回家后,关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劝说静曦嫁给他做姨太太。并说,如果静曦愿意嫁给他,他可以立即把原配夫人休了,立静曦为正房。静曦被关在屋里出去不得,只能大声怒骂周淮卿无耻。 当张西林叫人帮着曾小兵寻找静曦的时候,竟然查到了自己的老头子身上,这让他怎么给曾小兵回话。曾小兵甩出的一句狠话,让张西林掂出了其中的分量,于是,他赶紧跑来向周淮卿报告。 要说曾小兵说的政府或警察局等话,周淮卿还真没有当回事。因为,南京的政府早就被周淮卿买通了。而警察局就更不用说了,那警察局的局长跟周淮卿是把兄弟,两人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但是,周淮卿唯一忌惮的是,蒋介石是黄金荣的弟子,和杜月笙称兄道弟,若是上海那边果真通了上层关系,一旦追查下来,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因为,他不可能永远把静曦藏在家里不路面的。想到这些,周淮卿决定会会曾小兵。 当天下午,当曾小兵去到“回春”茶馆的时候,见一个五十开外,颇有气派的中年男人稳坐在茶馆里。见曾小兵进来,张西林向曾小兵作了介绍。曾小兵见周淮卿是帮内“通”字辈的前辈,于是,向周淮卿行“三老四少”礼后说:“周爷请了。” 周淮卿说:“曾道友请了。” 曾小兵问张西林说:“敢问老大,我请贵码头帮着寻找的人,不知可有下落?” 张西林正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周淮卿说话了。周淮卿说:“曾道友要找的人就在我的府上。” 曾小兵一听大怒,说:“你怎么敢绑架静曦姑娘!” 周淮卿说:“不是绑架。曾道友不要冲动,我纠正一下,不是绑架,而是我们把静曦姑娘请到了我的府上。” 曾小兵说:“你们使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还说不是绑架。” 周淮卿说:“我说不是绑架,是因为我们并没有伤害静曦姑娘,她现在在我的府上都是好好的,我们没有动她的一根毫毛。” 曾小兵说:“那你想怎么样?” 周淮卿说:“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想请她做我的正房太太,如此而已。” 曾小兵说:“你若想要她做你的太太,那你也应该通过正常渠道事先征得人家的同意才行。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强行把人掳去关在你的家里,强迫别人同意你的要求,你这还说不是绑架?” 周淮卿动怒了,蛮横的说:“你说是绑架就是绑架了,你想怎么样吧?” 曾小兵不卑不亢的说:“我想怎么样?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也是帮里的前辈了,若按帮规该如何你最清楚。你这样做已经有为帮规第四条‘不准奸盗邪淫’和第十条‘不准欺软凌弱’,若依帮规这可条条都是死罪呀。” 周淮卿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你个小小的徒孙辈,竟然敢目无尊长,顶撞老子,若按帮规,你已经违反第一条‘不准欺师灭祖’和第二条‘不准藐视前人’,若依帮规,你又该当何罪?” 曾小兵说:“问得好!若要论帮规大家都论帮规。祖师爷留下的《兴邦诗》云:字大人不大,字小人不小,如不讲仁义,空空字大;如以仁义处事,字辈小也有人恭维。你恃强凌弱,你强抢民女,你藐视帮规,请问周爷,你这些作为还算是仁义吗?” 周淮卿本想几个呀呀呸就把这小子吓倒,不想今天碰到个不要命的了,而且还是个论理高手,于是拿出耍横的看家本事来。只听周淮卿“呵呵“冷笑说:“要说有违帮规、恃强凌弱、强抢民女的话,与你们上海方面的黄金荣、杜月笙比起来,我周淮卿算个球呀?他黄金荣是咋个发家的?他身上发生的‘聚宝茶楼’案、‘齐天舞台’案等等,桩桩件件有那一件是见得人的?他杜月笙又是怎么致富的?他豪夺‘东昌码头’、‘关桥码头’、‘十六铺码头’、‘新开河码头’杀了伤了好多道上弟子?这其中又有那一回他不是血案在身?好了,老子不再跟你废话了,你说老子绑了老子就绑了,你说老子抢了老子就抢了。回去告诉上海那边的人,这里是南京城不是在上海滩,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别的啥子都好说,唯独这个女人老子要定了!”说完,周淮卿气哼哼地带着一帮随从走了。 13:龙蛇之斗之第一节 自从江唐氏住到大塆来后,虽然外面的闲话少了,但是江唐氏认为,这孤男寡女长期在一个锅里舀饭总不是个办法。但是,看那意思,秀英和秉诚还没得分锅做饭的意思。于是这天,江唐氏就对秀英说:“秀英啦,你和秉诚两个总不能长期弄个过下去嘛。” 秀英说:“不弄个过到起又咋个过呢?” 江唐氏说:“未必,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要嫁人吗?” 秀英就笑着说:“姆吔,你老人家咋个又在说笑了哟?” 江唐氏说:“我这是好好的在跟你说个话,哪个跟你说啥子笑哦。” 秀英说:“你这啷个不是在说笑呢?我有好多岁数了你是最晓得的唦,我都是当婆的人了,你好久听到别个说过当婆的人还在嫁人?未必我们女人就硬是离不得男人吗?未必你要我再跟‘洪儿’找一个后公吗?” 江唐氏听秀英弄个一说,倒还真是觉得有些好笑,就笑着说:“这个嘛,倒还真是有些好笑。你要是当真的给‘洪儿’找一个后公的话,那周围邻舍的人怕要把牙巴都笑脱哟。” 秀英说:“就是嘛,人家还不说我是老不正经吗?” 江唐氏说:“你嫁人不好听,那秉诚娶堂客总是可以的唦?” 秀英说:“这个嘛也还是麻烦。” 江唐氏说:“这又咋个麻烦了呢?” 秀英说:“你看哈,那龙秉诚都是挨边五十岁的人了,肯定是接不到青头姑娘的了,如果再接个寡妇回来,带一群娃儿到屋头来,养起费力不说,又不是你亲生的,二天认不认你都不晓得。况且,龙秉诚好不容易才有了芝儿这根苗苗,给她接个后娘回来,万一要是对芝儿不好咋个整?” 这时,芝儿就用手摸着秀英的脸说:“姆,啥子是后娘?” 秀英就说:“后娘就是,你爷再给你找个姆回来。” 芝儿说:“嗯,我就要你一个姆,我不要别个姆。” 秀英就亲着芝儿的脸说:“芝儿乖乖,姆是说倒耍的,没得别个姆得。” 江唐氏见状,就无奈的说:“你说得倒是,秉诚要是接个恶婆娘回来,芝儿啷个办哟?但是,你们就像现在弄个,不阴不阳不明不白的在一个锅里头舀饭吃,好久幺得倒台?” 秀英说:“幺不倒台就不幺台,反正都是过日子,就弄个过到嘛。” 江唐氏说:“就弄个过到?你说得撇脱。要是哪一天我的两只眼睛一闭,两根脚杆一伸,我啷个放得下心罗。二天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你爷,哪个倔老头儿要是怪我没有把你交代好,我啷个开交?你是晓得的,你爷生前是最心痛你的哟。”江唐氏说着,竟流下泪来。 见江唐氏流泪了,秀英赶快安慰她说:“姆吔,你就莫伤心了。我晓得你是心痛我不放心我,我都是儿大女成人了,都是当婆的人了,还让你这个当姆得操心,说出去都是笑话。” 江唐氏说:“儿女再大,还不都是娘心头的肉得嘛。” 秀英说:“好了好了,莫伤心了,好好地你伤哪门子心嘛。万一哪天你老人家真的走了,不还有焕章、焕明两个儿嘛,还有媳妇呀洪儿孙娃子呀,还有我的芝儿唦,哪里就是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嘛?再说,不还有秉诚大哥吗?” 江唐氏一听就止住了流泪,说:“说齐天说齐地,说了半天,我就是担心你和秉诚像现在弄个,不阴不阳不明不白的在一个锅里头舀饭吃。” 秀英说:“哎呀,说了半天,啷个又说回来了哟。不给你啷个说了,我喂猪去了。”说着,把芝儿往江唐氏怀怀头一放,就起身走了。 这天天黑后,秉诚从地里收工回家来在堂屋头喝水休息。看看秀英正在灶房烧火做饭,江唐氏就与秉诚摆开龙门阵。江唐氏说:“秉诚呀。” 秉城说:“哎,姻伯娘。” 江唐氏说:“我这个老婆子走到你这里来,是累倒你罗。” 秉城说:“姻伯娘,你老人家是我们龙、江两家唯一的老天牌了,秀英好多回都说过希望你老人家过来一起住。你住弄个远,秀英她好不放心罗。你现在过来了就好了唦,我们就好孝敬你了。” 江唐氏说:“好倒是好,就是长此以往,还是有很多巾巾绊绊不好整。” 秉诚说:“姻伯娘,你老人家说巾巾绊绊是啥子嘛?” 江唐氏说:“秉诚呀,我老婆子要是说了啥子不中听的,你千万不要怄气哈。” 秉诚说:“怄啥子气哟。你是我们两家的老天牌,你老人家说啥子我们都会听到的,不得怄气,你放心嘛。” 江唐氏说:“那我就说了哟?你看哈,像现在弄个过起呢倒还是勉勉强强。但是,如果哪一天,我这两只眼睛一闭,两根脚杆一伸,就留下你和秀英两个在这个屋里头,那闲话就多得很了。” 秉诚说:“姻伯娘,你担心的是怕别个说闲话呀?如果是弄个的话你倒是莫去担心它。以前我也担心我和秀英像现在弄个住倒起,外头的闲话多得很。后来秀英就说你管不了别人的嘴巴,未必你还管不了各人的耳朵呀。” 江唐氏说:“啷个会不管呢?那些闲话多了,口水都是要淹死人的。” 秉诚说:“说起。从来都只有各人把各人吓死的,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人是遭口水淹死的。俗话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无人说。特别是我们这一方,吃饱了饭没得事情干的长舌妇多了,她们只要有那说别人空话的精神,有闲话就只管讲,有口水就就只管吐,我还就在这里等倒它来淹死我。” 江唐氏说:“话不是你弄个说的。这‘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们都是要脸面的人家,啷个能够让别人在后头吐口水呢?” 秉诚说:“姻伯娘,这可不是我们要她们在后头吐口水的哟,是她们个人要弄个做得嘛。你都来了这些天了,你是看到的,我和秀英究竟做了啥子见不得人的事情嘛?哦,孤男寡女,孤男寡女咋个了?哪家王法说过孤男寡女就不能够在一口锅里舀饭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以后男人死了堂客是不是就要去上吊,堂客死了男人是不是就要去跳河?” 江唐氏说:“倒不是说要跳河上吊的,孤男和寡女可以分开过嘛。” 秉诚说:“姻伯娘,我和秀英咋个分开过嘛?你看哈,我呢,以前一大家人的时候我就闷倒地里的活路做,我也没有学也不需要我去做屋头的事情,现在老都老了啷个弄嘛?你再说秀英嘛,她一个女人家家的未必喊她下田去做活路哇?这不更拿话给别个说吗?” 江唐氏说:“那啷个得行,我们这一方有哪个看到过堂客下田去做活路的?” 秉城说:“就是嘛。我和秀英两个她忙屋头的,我做外头的,就算是搭伙过生活嘛,你说是两家人也可以,说是一家人也要得,反正呢,他把我当大哥我把她当妹子。” “是哪个在哥呀妹的呢?”秉诚和江唐氏正说着,江秀坤突然跨进门来。 秉诚眼快,见是江秀坤进屋来就说:“大哥,你弄个金贵的脚,啷个就走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呢?”说着,就给江秀坤让座。 江唐氏见是儿子来了,就高兴的说:“儿啦,你啷个就想起到这里来了呢?”然后朝灶房里头喊:“秀英啦,你哥来了哟。” 秀英从灶房头跑出来说:“哥,你好稀罕呢。”然后转向秉诚说:“大哥,你快点给我哥打盆热水洗脸唦。” 秉诚说:“要得。”然后对江唐氏说:“姻伯娘,你看,该是我对屋头的事情搞不懂哈。”说着,就去准备热水。 江秀坤洗完脸,看见一个小女孩儿怯生生的站在房门边,就走过去抱起小女孩儿说:“你是芝儿吧,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芝儿从没有看到过戴眼镜的人,就用小手摸着江秀坤戴着的眼睛问:“你是哪个哟,你啷个认得我呢?” 江秀坤哈哈大笑说:“我啷个会认不到你呢?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边。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呢。” 芝儿问:“那你说我叫啥子名字嘛?” 江秀坤说:“你叫龙诚芝,对不对?我不但晓得你的名字叫啥子,我还晓得你是那两个人的女儿。” 芝儿问:“那你说,我是那两个人的女儿嘛?” 江秀坤说:“你是龙秉诚和张发芝的女儿,对不对?” 芝儿说:“错啦。我是龙秉诚和江秀英的女儿。” 众人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江唐氏却很生气,说:“芝儿不许乱说,龙秉诚是你爷,张发芝是你姆,你是他们两个的女儿。” 芝儿指着秉诚说:“他是我爷。”然后指着秀英说:“她是我姆唦?” 众人再一次大笑起来。 江唐氏就无奈的摇着头说:“你看看,娃娃都弄个说了,难怪外头的人不说闲话。” 江秀坤笑够了,说:“姆,这就是童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最可贵的东西。她是谁的女儿不要紧,只要你们都过得好,过得高兴就好,别人怎么说不要紧的。” 江唐氏说:“啷个会不要紧?这‘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们都是要脸要皮的人,我们最怕的就是有人在你后头戳你的脊梁骨,在你的后头吐你的口水,那些闲话是软刀子杀得死人的哟。” 这时,秀英已摆好了饭菜喊道:“哥,放芝儿下来,吃饭了。” 芝儿说:“姆,我要他抱着吃。” 秀英说:“他,他是哪个呀?” 芝儿摇了摇头说:“我不晓得。” 秀英说:“你就跟着焕明哥哥喊吧,他是舅舅。” 芝儿说:“舅舅。我就要舅舅抱着吃。” 秀英奇怪的说:“嘿,怪了,哥,你咋个一来她就跟你亲。” 江秀坤就把芝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说:“这有啥子奇怪的,我们本来就是亲人,她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 秉诚问:“大哥,你今天咋个想起过来了呢?” 江秀坤一边吃饭一边说:“我前段时间一直忙,今天刚好忙完了,就想着好久没有来看姆了,想看看她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到我哪里去住几天。回到‘长石坝’见门锁着,问潘老幺家里才晓得是秀英把姆接过来了,我就赶过来了,也正好过来看看你们。” 秀英说:“哪是我接过来的嘛,我说了好多回让她过来住,姆她就是不过来住。这,我才回来几天,她就追过来了。” 江唐氏说:“我不过来啷个办?外头的闲话多得让我都抬不起头了。” 秀英就说:“你各人要去听。” 江秀坤说:“其实,我也很担心你们的事情。正好,我就在这里住几天,等吃完饭我们就来说说这闲话的事情,要得不?” 三个人都说:“要得要得。” 14:龙蛇之斗之第二节 侯忠诚被陈二贵拉到一个小酒馆喝酒,说到马明翰的时候,侯忠诚就想到自己与马明翰发生的诸多不愉快,就忍不住长嘘短叹。 陈二贵生就一个狗鼻子,他一下子就从侯忠诚的表情中闻出了一些端倪来,于是,他一边继续挑拨,一边试着打探龙焕章去上海的真实目的。陈二贵一边给侯忠诚倒酒,一边观察着侯忠诚的表情说:“就是因为有了马明翰的撑腰,他龙焕章还嫌虞城堂子小了,居然跑到上海滩去操码头去了。” 侯忠诚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一仰头倒进一杯酒下肚,抹了一下嘴巴说:“龙焕章这次去上海滩不是他各人要去的,是码头派他去的。” 陈二贵再给他倒上酒说:“你才是兰庭社的老人,要去跑这趟美差啷个也应该拜兄你去唦,再咋个也轮不到他龙焕章去。听说龙焕章在上海呼风唤雨的,还脚踏两只船加入了青帮,龟儿板眼儿多呢。” 侯忠诚打了一个酒饱嗝,说:“你咋个啥子都晓得?你龟儿子躲在哪个旮旯里头,又在想打啥子坏主意哟?” 陈二贵端着酒杯说:“拜兄说笑了。来,二贵敬你一杯。”陈二贵与侯忠诚同饮一杯酒后,说:“这龙焕章加入青帮的事情,江湖上都传神了,有那个不晓得的嘛,还需要我去打听吗?” 侯忠诚此时已有几分酒意,就有些把不住嘴了,说:“这上海的差事还真得他龙焕章才摆得平,有他的拜把子兄弟尤三虎作中间人,才能搭上青帮这条线唦。如果是让我去,我去找鬼呀?” 陈二贵给自己和侯忠诚个倒一杯酒,说:“那他脚踏两只船总是为人所不齿吧?” 侯忠诚说:“哎,只要是对兰庭社码头的生意有利,加入青帮又何尚不可呢?” 陈二贵端起酒杯来,说:“来来,二贵再敬拜兄一杯,干。如此说来,龙焕章去上海是为了兰庭社的生意哟?这就怪了,这川中的生意多得是,做都做不完,还需要跑弄个远费弄大劲儿去入啥子青帮嘛?” 侯忠诚酒已喝到位,嘴巴就把不住门了,说:“这,这你就不晓得了,川,川中哪有那宗生意,要做,那宗生意还,还只能是去,去上……”侯忠诚话还没有说完,就扑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二贵眼见着再也问不出啥子话来,于是赶紧结了帐,回到保国堂公口,找范汉江报盘。 范汉江听陈二贵说了与侯忠诚谈话的情况,范汉江说:“是啥子生意非要到上海去做呢?一般的小生意他们不会这么的折腾,这么的费事,还要去上海滩,还要加入到青帮才能够做成。大的生意,目前赚钱的是两个,一个是贩烟,还有一个是贩卖军火。” 陈二贵一拍大腿说:“不用猜了,肯定是军火。” 范汉江说:“哦?你咋个这么肯定?” 陈二贵说:“当初,我在兰庭社时,我们码头的哥弟们都晓得,马明翰与杜德胜本来在‘义和团’时就是生死兄弟,他们失散后相互都找了好多年最后才汇聚到兰庭社里。但是,他们为了一件事发生了争吵,而且吵得很厉害,就是为了贩烟的事。听说马明翰是坚决不同意贩烟的,而杜德胜为了码头的经济收入主张贩烟,为此,两人还几乎闹到决裂的程度。现在兰庭社是马明翰当家,因此可以肯定他是不会允许贩烟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贩卖军火了。” 范汉江说:“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分析得也很有道理。但是,不管是贩烟还是贩卖军火,只要被政府拿住,一样都是死罪。因此,你现在要做的,就死盯着兰庭社码头,观察它的动向,只要有了蛛丝马迹就来向我报盘。我一定要抓他们个现行,把他们往死里弄。” 陈二贵说:“遵命。请范爷放心,我立即把我的兄弟们安排下去,让他们把兰庭社盯紧了。” 兰庭社这边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几天前,马明翰才让二杆子领着几个人,陪雅倩一道去上海协助龙焕章。马明翰因为把曾大兵留下了,知道龙焕章身边需要人手,就把当初跟随龙焕章经过飞龙场事件考验的生死兄弟们派去了。马明翰同时让二杆子带去一封信,在信中,马明翰要龙焕章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完成不用大烟交换也要做成军火生意的任务。 这马明翰指示龙焕章完成的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黄金荣、杜月笙要的就是鸦片,没有鸦片,人家怎么可能给你提供军火?马明翰这种做法在江湖上,就叫做空手套白狼。可这条白狼,他龙焕章能套住吗? 大概是对龙焕章的能力太了解,马明翰相信龙焕章是会完成这个任务的。因此,现在马明翰觉得自己要做的,就是联络好货物的销路。于是,马明翰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红旗山玉龙堂的蒋德彪,一个是青龙山白虎堂的李天麟。马明翰想把虞城附近及下江一带的销路,交给蒋德彪来做。把虞城之上及川中的销路,交给李天麟来做。这玉龙堂为了拉兰庭社共同对付范汉江的保国堂,已经结成了同盟,因此,蒋德彪是可靠人选。况且,玉龙堂走的是浑水袍哥的路数,蒋德彪与下江一带的土匪棒老二联系紧密,代为销枪不成问题。李天麟就更不用说了,当初他在虞城落难,兰庭社为了救他,码头上的舵爷杜德胜为此而丢了性命。所以,兰庭社对他是有恩的。再加上李天麟与龙焕章是结拜兄弟,冲着龙焕章的面子,李天麟也会帮死忙的。这李天麟在青龙山也是走的浑水路子,其与川中浑水袍哥都有联系,那些土匪袍哥们打打杀杀急需枪支,因此,李天麟在川中是不愁销路的。想定后,马明翰就开始暗中开始实施。他一边派已是码头红旗五哥的曾大兵亲自去到青龙山见李天麟,谈妥合作事宜,一边由自己亲自出马与蒋德彪讲明此事。 这天,马明翰邀蒋德彪到兰庭社公口所在地“兴隆茶庄”喝茶。听说是兰庭社舵爷马明翰请喝茶,蒋德彪知道定有大事要与他商量,于是兴冲冲地来到“兴隆茶庄”面见马明翰。二人见面后,让身边人众悉数退下,单留二人在茶庄雅室里闭门密谈。 马明翰说:“今天邀贤弟前来喝茶,是有要事相商,因为事关重大,故而有劳贤弟亲自动步,还请贤弟见谅。” 蒋德彪说:“马兄言重了。德彪本是一粗人,只知江湖义气,不识江湖礼仪,讲究的是直率二字。我早已讲过,我玉龙堂将于兰庭社结盟对付保国堂的范汉江老贼,绝无二心。因此,对马兄我定当马首是瞻,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有什么事情马兄安排就是。” 马明翰说:“贤弟痛快。本码头大爷龙焕章赴上海滩联络青帮之事,贤弟早已知晓。其实,我派龙焕章去上海主要是为了一桩生意。” 蒋德彪说:“不知是啥子生意?可否讲来让德彪听听。” 马明翰压低声音说:“军火。” “军火?”蒋德彪不由问道。 马明翰说:“对头,军火。本码头的意思是要与玉龙堂联手做成这桩买卖。不知贤弟有无兴趣呀?” 蒋德彪说:“这还用说。目前江湖上的生意,无非就是两样最为赚钱。一是贩烟,二是贩枪。而贩烟者众,贩枪着少。其原因是,大烟本省就是产地,无论官府如何禁止,但因利润太诱人故而铤而走险大有人在。这贩枪就不同了,因这枪支莫说本省没有,就是本国也无产,只能远涉重洋从法兰西国偷运而来,能做成此等生意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故而,枪支入川就弥足珍贵了。其实,不怕马兄见笑,德彪已想做此生意久也,只是苦于没有门路。现在马兄要与我等联手,是看得起我玉龙堂,德彪当尽心竭力,” 马明翰说:“这次本码头委派龙焕章去上海,就是为了借助青帮的力量,做成军火生意。我今天请贤弟前来商量,是关于如若军火到了虞城后的销路问题。” 蒋德彪说:“哦,这个简单。德彪这么些年,在江湖上还认识一些急需枪支的朋友。若贵码头果真能够将枪支弄到虞城来,只要价格合理,德彪保证不愁销路。” 马明翰说:“如若龙焕章在上海做成此大事,价格方面本码头绝不会让贵码头吃亏,敬请放心。” 蒋德彪说:“那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马明翰说:“一言为定。” 蒋德彪高兴地起身告辞。马明翰突然说:“且慢,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情忘了说。” 蒋德彪说:“马兄但讲无妨。” 马明翰说:“此事关系重大,要极为保密,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因为,贤弟知道,这可是杀头掉脑袋的事情哟。” 蒋德彪说:“这个德彪自然是知道。请马兄放心,莫说是此事不能走漏风声,倘若将来万一发生不测,德彪就是掉了脑袋,也绝不殃及贵码头的。这点江湖道义,德彪还是知道的。” 马明翰说:“若是这样,那就很好了,为兄的也就放心了。” 事情谈定,蒋德彪起身告辞了。 再说曾大兵去到青龙山后,李天麟见到他很是高兴。虽然兰庭社与白虎堂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但毕竟见面的机会很少,这猛地见到曾大兵,想起当年自己曾经抢过他的马队,由此而让李天麟有缘与龙焕章结拜为兄弟,因此李天麟心里是格外的高兴。当晚,李天麟安排杀猪宰鹅大摆酒席,给曾大兵接风洗尘。 席间,李天麟提到自己的结拜兄弟龙焕章,喜爱之意溢于言表。曾大兵告诉他说:“龙大哥这次受公口马大哥委派去上海,是有一项特殊使命。我是比龙大哥先期去的上海,是龙大哥在青帮的结拜兄弟尤三虎接的船,上海的青帮大佬们都出面请龙大哥吃饭。像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等,总之,龙大哥在上海滩是很风光的。” 李天麟说:“这个我早就听说了,说是黄金荣、杜月笙一直做工作,要焕章老弟加入青帮。” 曾大兵说:“这事我是全程在场,每一个细节我都很清楚。”曾大兵说着,就把龙焕章在上海的情况向李天麟等人做了介绍。 饭后,曾大兵把李天麟叫到自己住的屋里,向他讲了即将启动的共做军火生意的事。因李天麟不识字,曾大兵就把马明翰给李天麟的信念给他听。李天麟听完后,一拍胸脯说:“你回去后告诉马大哥,就说兰庭社的事情就是我白虎堂的事情,马大哥、龙老弟的事情就是我李天麟的事情。这边需要军火的多了,销路有的是,你们那里有多少就拿多少来,我给你们包销,绝对没问题。” 至此,马明翰的销售阵势已经摆开,万事俱备,只等龙焕章上海方面军火的到来。然而,龙焕章此时还无暇顾及军火事宜,正全力以赴营救自己的表妹静曦姑娘。 15:龙蛇之斗之第三节 当曾小兵派回报信的人向龙焕章报告了静曦失踪之事时,龙焕章正与黄金荣、杜月笙商量大烟和军火生意上的具体事情,猛听得静曦失踪的消息,惊得三人目瞪口呆。 黄金荣一拍桌子大骂来人怎么搞的,一帮饭桶,竟然把个大活人给弄丢了。杜月笙把来报告的情况细细的梳理一遍后,说:“这静曦姑娘突然失踪,绝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预谋的行动,看这章法倒像是江湖人士所为。能够动用那么多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抢走,此人定非等闲之辈。像静曦姑娘这么漂亮的女子是很惹眼的,若此看来对方是想要静曦姑娘的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静曦姑娘暂时还没有危险。” 龙焕章虽然心里很急,但表面显得很镇定。他说:“南京方面的情况我还不了解,依杜兄之见,我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杜月笙说:“这个还是要尽快联系南京的青帮码头帮助找人。这样吧,我和你去一趟,南京方面‘通’字辈的帮内老大周淮卿,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可以请他出面帮助寻找。” 龙焕章说:“有谢杜兄了。只是我这人有个习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处理吧。” 黄金荣说:“那怎么行。你是我的门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静曦姑娘是个多么可爱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找回来。” 尤三虎说:“这样吧,我带人陪龙老弟去。我们是弟兄,而且是在我们的地面上出的事,三虎不帮谁帮,三虎不管谁管?龙老弟你就不要推辞了。” 黄金荣说:“也好,就让三虎和你同去。你们把我和月笙的片子拿去,到了南京一旦寻着踪迹,若要文讲你们就文讲,要多少钱让他尽管开口;若要武讲你们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尤三虎说:“三虎遵命。”尤三虎下来后,把刘阿西召来,尤三虎当着龙焕章的面对刘阿西说:“刘阿西,去把你的人都给我带上,你小子欠龙老弟一份人情,这回该你表现了。这次去南京我感觉会有一场恶斗,你让弟兄们把家伙都带上,若软的不行就给老子硬上,听明白没有?” 刘阿西说:“三哥放心好了,我欠龙大哥一条命呢,该玩命我和弟兄们都不会含糊。” 龙焕章说:“那就先谢谢弟兄们了。” 一行人马即刻启程,第二天天亮时即到南京码头。众人由报信人带着见到了曾小兵,曾小兵见到龙焕章后,即刻下跪请罪,说是自己没有把静曦姑娘照顾好,请龙大哥降罪。 龙焕章扶起曾小兵说:“这件事不怪你。你们在明人家在暗,你们人少人家人多,这种事情是防不胜防的。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静曦的下落。” 曾小兵说:“静曦姑娘已经有下落了。”于是,曾小兵就把昨天与周淮卿的谈话情况,向龙焕章等人说了一遍。 尤三虎听说后气急了,说:“这个狗日的周淮卿,原本还指望他帮忙呢,闹了半天他居然是元凶。这家伙胆子不小,抢了我们的人,还敢骂我师父和杜大哥,我这就去把他狗日的做了。” 龙焕章说:“尤兄莫冲动,周淮卿既然敢口出狂言,肯定早有准备。况且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我们还是要好好合计再采取行动。我看我们还是先礼后兵,先去周府看看情况再说。” 尤三虎说:“就依龙老弟之言。” 第二天一早,由曾小兵领着,龙焕章等一行人来到了周淮卿公馆大门口。只见周公馆门口处,几个身背长枪短炮的人分站两旁,看其气势好不威风。龙焕章上前向一门卫递上黄金荣、杜月笙及自己的片子,声明要见周淮卿大爷。门卫让其稍候,于是转身入内通报去了。不多一会儿,门卫即来回话,让龙焕章及尤三虎卸下武器后方能进去,其他人众门外等候。 龙焕章和尤三虎在门卫带领下来到一大厅前,只见一年纪约五十开外,头发花白,脸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厅前。那人一见焕章二人,即行“三老四少”之礼,说:“二位远道而来,令淮卿荣光之至,有请有请。” 龙焕章和尤三虎即还以“三老四少”礼。龙焕章回话到道:“事情紧急,不速之客造访贵府,失敬失敬。” 三人进屋后依主宾坐定,周淮卿说:“敝人周淮卿,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龙焕章即把尤三虎和自己向周淮卿作了介绍。 周淮卿说:“尤贤弟乃上海一虎,久仰久仰。龙老弟,早有耳闻,知道知道。龙老弟大概是为了令妹而来吧?放心,令妹在我府上很好,淮卿绝无半点加害之意。” 尤三虎说:“你违背别人意愿,将人强行关押在你家里,还说不是加害,那是什么?” 周淮卿说:“淮卿只是太过爱怜令妹气质美貌,心有不舍,故而稍用手段将令妹请到我家,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龙焕章说:“大家都是帮内道友,所谓‘不知者不怪’,现在既然知道是焕章之妹,是否该把人交给我了吧?” 周淮卿说:“不忙不忙,令妹实在是太让人爱怜,淮卿却有不舍之意,只想令妹给淮卿做个正房太太,还望龙老弟成全。” 龙焕章哈哈大笑说:“你既然喜欢我妹,就应该尊我妹之意才行,岂可强行将人扣押在家,这样做是否太过分了呀?” 周淮卿说:“我让令妹留在我府上,是想给她一些时日让她想想清楚,若是那天她想通了,不就是彼此成全了吗?” 龙焕章说:“这么说来,你是不放人了哟?” 周淮卿说:“淮卿,的确不舍。” 尤三虎说:“废什么话,我家黄金荣师父和杜月笙大哥还等着静曦姑娘回去看戏呢。” 周淮卿突然变脸说:“尤三虎,你少在我这里耍横。你莫把黄金荣、杜月笙抬出来吓人,别人怕他们我却不怕他们。莫忘了,这里是南京城,不是上海滩,更不是法租界。他黄金荣有法国人给他撑腰,他可以在上海滩耍横,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老子不尿他。” “你!”,尤三虎大怒,上前抓住周淮卿举拳就要砸。周淮卿咳嗽一声,几个荷枪实弹的壮汉一下冲进大厅里面,枪口直指龙焕章和尤三虎的胸口。顿时,屋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龙焕章面不变色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仗着人多有武器就想吓唬我们呀?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和三虎兄在江湖上蹬打也有些年头了,啥子阵仗我等没有见过。有种的你就开枪呀,只要你这枪一响,三日之内你周府不被轰为平地就算你有本事。” 周淮卿见状,知道这二人绝对是吃软不吃硬的种,就向手下人挥挥手说:“谁叫你们来的,下去。”这些人这才收了枪,站立大厅两边。 龙焕章看看硬来恐怕不行,就来了个缓兵之计。龙焕章说:“看来周先生是真的喜欢我家小妹了,只是我家小妹已经婚配,早已为人之妻了。” 周淮卿说:“无妨无妨,只要他让出静曦姑娘,他要多少钱只管讲来。” 龙焕章说:“可能不是钱的问题。我那小妹脾气倔强,她若不愿是宁死也不会从的。其实,你周先生有钱有势,小妹嫁到周府也没有啥子不好。这样吧,先让我去劝劝她,也许他还能听我几句。” 周淮卿一听就高兴了,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龙焕章说:“那,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周淮卿说:“好好好,这边请。” 在周淮卿的带领下,焕章和尤三虎随其来到后院,后院内在假山池水桃红柳绿之间矗一小洋楼,周淮卿指着这幢小楼说:“这就是敝人的陋室,静曦姑娘就在楼内。” 焕章等人随周淮卿上到二楼,见一居室房门紧锁。周淮卿假意对随后上楼来的一个老妈子呵斥说:“叫你们好好伺候小姐,怎么还把门锁着干什么?” 老妈子赶紧打开房门,见静曦姑娘独坐在床上低头沉思。静曦猛地见焕章走进屋里来,不由惊喜的扑进焕章的怀里,不依不饶的摆动着身子说:“焕章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快带我离开这里。” 焕章打量着静曦,觉得除去面容稍憔悴外,倒还没有被虐打施暴的痕迹。焕章用手重重的捏了静曦几下,说:“静曦呀,看来周先生倒还是个情种哟,人家是真心的喜欢你的。你看哈,周先生有钱有势,对你又这么巴心巴肠,比我那表妹夫强多了,我看,你不如就随了周先生吧。” 静曦是好聪明的姑娘,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焕章的意思,于是就说:“要说呢,这周老头子对我也还不错,我来这些天也还没有为难过我,这府里上上下下伺候也还周到。只是把我弄过来这手段着实卑劣了些,下流了些。” 周淮卿赶紧搭话所:“请静曦姑娘见谅,是敝人对姑娘喜爱之极,实在是无法,只能出此下策把姑娘请到家里来,实属无奈,实属无奈呀。” 焕章说:“要说嘛,周先生用这种方法确实下作了些,不过以我看来还是情有可原的嘛。谁叫静曦你长得这么漂亮,勾了人家周先生的魂去,让他一时鬼魂俯身才干下这等丑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哈哈哈” 周淮卿说:“难得龙老弟大量。” 静曦就娇嗔的说:“焕章哥哥,你好坏哟,又拿小妹取笑了。” 焕章就对周淮卿说:“我小妹看来并不反感于你。只是小妹从小娇生惯养,若要嫁你,各种嫁妆首饰定要配全,决不能亏待于她。” 周淮卿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然后,周淮卿对着老妈子交代说:“凡是静曦姑娘要的东西你们都给我记好,差人即刻去办,若是少了一样,或是惹得静曦姑娘不高兴,我绕不了你们。” 老妈子赶紧说:“是是。” 焕章对周淮卿说:“周先生,这样吧,你这里先准备着,我们回去向家里的老人讲明情况。毕竟是静曦的终身大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少了‘父母之命’这一关的。你看如何?” 周淮卿说:“一定的,一定的。只要我能得到静曦姑娘的垂爱,所有条件周某一一应允就是了。” 焕章转身对静曦说:“那为兄的就先走了,你在这里宽心等待几日,等我回去向老大人禀报后,再来陪你完婚。” 静曦就拉着焕章的手,不舍的说:“焕章哥哥,你要快些来陪我哟,莫让小妹等得太久了。” 焕章说:“小妹放心,一切都在为兄的身上。”然后,焕章转向周淮卿说:“看来周先生还果真有魅力,小妹还比我都心急呢。说好了的我小妹嫁你是正房太太哟,若是出了差池,到时就别怪我们翻脸哟。” 周淮卿说:“万请放心,决无差池。” 焕章就对周淮卿施以“三老四少”礼后,与尤三虎转身离去。 傍晚时分,周淮卿派出的探子回话说,亲眼见上海方面的所有人,都上了回上海的客船。周淮卿这下放心了,一边安排为静曦赶制嫁妆首饰,一边安排筹办婚礼事宜,做着将拥美女入怀再当新郎官的美梦。 16:蛇毙龙口之第一节 吃完晚饭,江秀坤把秀英、秉诚和其母江唐氏召集在堂屋里坐定。江秀坤问:“我今天一来就听你们在说什么哥呀妹的,争论啥子闲话呀口水的,你们都说来听听,究竟咋个回事?” 江唐氏说:“这些话呢,说起来难听得很,还不是说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住在一堆,还在一口锅里头舀饭吃,搞不清是一家人吗还是两家人罗。” 秀英说:“我们又不是现在才住在一个院子头的,我们又不是现在才在一口锅里头舀饭吃的。啷个秉灵走了,大嫂去了,剩下我和大哥两个人,就不能够像原来弄个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在一口锅里头舀饭吃呢?这又是啥子道理嘛?” 秉诚说:“大哥,你回来就好了,你来断断这个道理。我和秀英也并不是非得要一个屋头一个外头的。但是我们龙家原来就是弄个做起的唦。我原来就一直是忙外头的,忙屋头有秀英和张发芝两个女人,我从来就没有管过屋头的事情。秀英是一样的唦,你喊她一个女人家家的啷个下得田嘛。” 江唐氏说:“但是你们弄个做起,人家要说闲话了嘛。” 秀英说:“不弄个做,那你说又该啷个做呢?” 江唐氏说:“我也不晓得该啷个做,反正就是不能让人家说我们的闲话。” 江秀坤说:“你们说的情况我都基本晓得了,不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在一起,秀英和秉诚两个人都不好办,若是就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生活,外面的人就会认为你们这样不清不楚的,闲话就很多。这人呀,生活在一个地方,不被别人说闲话比较困难,但是闲话多了呢生活起又不快活。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让秀英和秉诚两个人既不被别人说闲话,同时两个人生活起还很快活。” 秉诚说:“大哥吔,你就不要拿我们寻开心了,哪有你说得那样安逸的事情哟。” 江唐氏说:“儿啦,当真有你说的那种事情吗?你说来听一下呢。” 秀英说:“姆呀,大哥说的是让我们开心的,你信到嘛,要是有那种好事,我们早就弄个过了。” 江秀坤笑了笑,说:“你们解不开这个疙瘩,是因为你们都在做减法,为啥子不做加法呢?” 秉诚说:“加法?啥子加法哟?” 江秀坤说:“就是把两家人变成一家人唦。” 秀英有点明白了,就问:“大哥,你是说?” 江秀坤点了一下头说:“嗯,对头。” 秀英不好意思的捂住脸说:“大哥,你在说些啥子哟,这啷个要得?” 江秀坤说:“要得,肯定要得。其实,这也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块心病罗。只有弄个做,这个疙瘩才解得开,而且,你们两个人今后既有了伴儿,也有了靠。” 秉诚还是有些没怎么明白,就问:“大哥你是说啥子一家人哟?” 江秀坤说:“哎呀,这么简单的事情咋个想得这么复杂。我的意思是,让秀英和秉诚两个人结婚!” “啊!”江唐氏和秉诚同时喊了出来。 江唐氏说:“儿啦,你弄个做起怕有些于理不合哟。” 秉诚红着脸说:“大哥,若是像你哥子说的弄个做,那不正好让外头那些闲话说中了吗?” 江秀坤说:“说中了就说中了,你不这样做他们不还是在说吗?其实,秉灵兄弟走了都有些年生了,发芝妹子过世也是好些年了,你们不能老是这么守着,苦了你们自己。如果这样做,也是秉灵兄弟和发芝妹子他们的心愿,因为他们都是非常善良的人,都希望自己离世后自己的爱人能够生活得很好,这样他们在那边才会安心的。” 秀英埋着头问:“大哥,弄个做,真的对得起秉灵和发芝他们吗?” 江秀坤说:“对得起。我负责任的说,肯定对得起。关键是看你们自己愿不愿意这样做。” 秀英仍然埋着头说:“这个,你问他唦。” 秉诚红着脸说:“这个嘛,好当然是好哟,你哥子都说了,我当兄弟的还有啥子好说的呢。” 江唐氏说:“儿啦,你弄个做,那外头的人怕有好多闲话要说哟。” 江秀坤说:“姆吔,不这样做外头的闲话还少吗?这样做了,外头的闲话就只能说一阵子,以后就没有人再说了。再说,也不能因为怕人家说闲话,就把秀英和秉诚两个人的幸福给葬送了呀。” 江唐氏说:“这嘛,还只是我们这些人的想法,要弄个做还是要周围团转都认可才要得哟。” 江秀坤说:“这个嘛,自然是要周围的人们都认可这件事情才行。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安排,你们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秀英和秉诚说:“一切都由大哥做主。” 江唐氏说:“儿啦,这件事情弄个做了呢,我就放心了。说不准哪天你爷在那边喊我过去陪他了,我也走得安心。”江唐氏说着竟然滴下几颗老泪来。 秀英就说:“姆吔,好好的,你说些啥子哟?” 第二天,江秀坤用红纸写好几张请柬,让秉诚分别去请石坎场附近有着影响的几位老先生来家里吃饭。江秀坤分别请了“长太湾”的刘家族长刘全翁、“海面上”大户人家任老太爷和石坎场老中医王太医,还请了有着小喇叭之称、专为别人牵线搭桥的媒婆“斑竹林”的王三娘。这些人接过请柬见是银沙镇名人、魁星公学江秀坤校长的邀请,都觉得自己脸上有光,有谁不来呢? 快到中午时,客人们陆续到来。忙了半天的秀英,摆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一阵寒暄后,四个客人和四个主人把个八仙桌刚好坐满了,多出来的小芝儿就坐在了秀英的腿上。酒斟满后,江秀坤端起酒杯就首先说话了。 江秀坤说:“今天请石坎场各位老先生到家里来做客,有劳各位赏光,给秀坤薄面,秀坤感激不尽。来来来,秀坤这里敬酒一杯,以表谢意,感谢各位乡邻多年来对我们龙、江两家的关照。” 刘全翁老先生说:“江校长乃银沙镇名人,今天有请是看得起我们,莫说关照的话,能前来请教是我们的荣幸。所谓尊敬不如从命,那我们就把酒喝了吧。” 众人说:“好好好,喝了,喝了。” 江秀坤说:“各位老先生都是石坎场有名望的人,也是秀坤的长辈,所以就请随便用菜,不要客气了。” 任老太爷发话说:“江校长百忙中请老朽过来定是有啥子事情,就请直言相告,不用客气。” 江秀坤说:“今天请各位尊长前来,一是感谢各位乡邻多年来对龙家、江家的关顾,二是有一事与各位相商。” 王太医说:“说起来我与龙、江家走动是最多的,龙庭树老先生和龙老太太在世时,都是老朽为其问诊把脉,江顺之老先生当年也多是老朽为其治病。因此都是老乡亲的,江校长有啥子话只管讲来。” 江秀坤说:“这件事情还非得各位同意才行,这就是我妹秀英与龙家长子龙秉诚的婚事,想与各位相商。” 众人听说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僵硬了。众人沉默着,居然没有人表态。倒是王三娘沉不住气了,她说:“江校长,你呢,是校长,还到东洋去读过书,是我们银沙镇这一片片最有文化的人哈。这两兄弟接一个堂客,在我们这一方还没有听说过哟。” 任老太爷说话了,他说:“这江秀英和龙秉诚的事呢,外头是有些闲话。其实,闲话不闲话倒是没得啥子,只是,像江秀英这么出众的女人,倒还是可以嫁一个正经男人的。没得必要像别人说的,啥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弄个,拿话给别人说。” 秀英听后就有些生气了,说:“任老太爷,你老人家说的是啥子话哟,‘我可以嫁个正经男人’,那未必,他龙秉诚不是正经男人呀?” 任老太爷一时语塞,说:“这个,这个嘛……” 王三娘接过话说:“龙秉诚他对别人来说是个正经男人,但是对你江秀英来说,他只是你的哥子。” 秀英说:“龙秉诚他是我的哥子,但是他是我男人的哥子。”然后,秀英指着江秀坤说:“我的哥子是他,是江秀坤,不是龙秉诚,我姓江,不姓龙。” 龙秉诚拉了秀英的衣服一下说:“秀英,这些都是老辈子,你莫冒火嘛。” 江秀坤说:“各位老前辈,秀坤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自古以来,男女婚姻,只要是两厢情愿,上要合国法,下不违家规,即可成婚。就说秀英和秉诚两人,秀英丈夫龙秉灵已经过世多年,秉诚的堂客张发芝也是去世有些年生了,他们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如果他们一个愿嫁一个愿娶,那就既合国法也不违家规呀?就刚才任老太爷说秀英可以嫁个正经男人,那这个正经男人为啥子就不可以是龙秉诚呢?” 王三娘说:“合国法合家规,也还要合风俗唦。” 江秀坤说:“这风俗是啥子,这风俗又是哪个定的呢?不能说,你这一方没有人这么做,就一定是好的风俗,如果这么做了就一定是坏了风俗嘛。再说,现在是民国了,不是满清的时候了,民国政府提倡的是男女婚姻自主。如果,兄弟去世了,做哥哥的不能娶弟媳是这一方的风俗的话,那这个风俗应该改一改啦,我们的有些封建脑壳也应该换一换了。” 终于,看了半天没有开腔的刘氏宗族族长刘全翁老先生说话了。刘老先生说:“老朽我也说几句。其实,关于江秀英与龙秉诚的闲话我也听到不少,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然,现在听了江校长的话,我就不以为然了。是,江秀英曾经嫁给龙秉诚的兄弟,但是龙秉灵去世多年了,江秀英和龙秉诚一个姓江一个姓龙,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嘛,两家合一家我看没有啥子不好的唦。至于我们这一方没有人这么做,那总有个开头的唦。我们银沙镇是偏狭了些,人家江校长是留过洋的人,是我们这一方最有学问的人,外头的世面他比我们见识多,他的话是没有错的。” 王太医说:“江秀英与龙秉诚两家合一,从我们中医的医法来看,是没有不合的。” 江唐氏一直紧张的看人们在争论,现在见同意的意见多一些,就问:“秀英嫁给秉诚,没得啥子要不得吗?” 任老太爷说:“既然你们都说要得,那就要得嘛。” 江秀坤说:“如果,各位老前辈对秀英和秉诚的婚事没有意见,那我们就在这几天择日给他们完婚要得不?” 众人说:“行嘛,要得嘛。” 江秀坤说:“那么,到时候,各位老前辈都要来做个证婚人哟。” 众人说:“要得,要得。” 三日后,由刘全翁老先生主持,秀英与秉诚正式完婚,终于走完了二人感情上的坎坷历程。 17:蛇毙龙口之第二节(一) 焕明自从看了吴先生推荐的书后,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有了重新的认识。他的胸中一直涌动着一种激情,心里好像燃烧着一股烈焰,他有着一种想要喷发的冲动。因此,每次和王海媚见面,他都显得很亢奋,以致发表一些热情洋溢的见解。看到焕明这样,王海媚就说:“焕明,你用不着这样,它们不过就是一些书籍而已,至于让你看了后这么激动吗?” 焕明就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你可不能小看书籍的作用,他可以让你觉悟起来,让你能够更好地认识你自己和你身边的世界。” 王海媚说:“那你,是怎么认识你自己的呢?” 焕明说:“我觉得以前自己就好像是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游离,四周都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将要游向何方。” 王海媚问:“那么现在呢?” 焕明说:“现在?自从读了以前静曦曾经给我看过的鲁迅、郭沫若等人的文章和作品,特别是现在又看了吴先生推荐给我的那些书籍,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我有一种追寻这种亮光的冲动。” 王海媚说:“那你,又是怎么认识你周围的世界的呢?” 焕明说:“我觉得我们现在是生活在一个悲惨的世界里。就像雨果的小说《悲惨的世界》里所描写的一样,在这个世界里到处是黑暗,是不公平,是丑陋,还有麻木和无助。” 王海媚也显得有些激动地说:“焕明你说的真好。你就是个大才子,看问题很深刻。我以前也觉得对现在身边的世界有不太满意的地方,但是我总是想,我的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时间长了就会适应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问题很严重,是到了应该思考改变一些的时候了。” 焕明和王海媚正热烈的讨论着,突听有人在喊:“龙焕明,王海媚。” 焕明和王海媚停住脚步回头张望,见是同学陈新在叫他们。陈新追上他们低声说:“你们两个怎么忘了,今天是同学读书会活动的日子。” 焕明说:“我们记着呢,这不正要往那儿去吗。” 陈新说:“怎么,你们没有接到通知吗?活动地点改了,改在图书馆边上的小书库里。” 焕明问:“以前那地方不是挺好的吗,人少又清净,很便于学习讨论呀?” 陈新悄声说:“那地方最近几次发现总有些闲杂人员在附近游荡,吴先生怕不安全,所以就让我们改换了地方。走吧,吴先生和同学们都在等着呢。” 焕明他们到了约定的地方以后,见一间小屋里坐着吴先生和其他两个同学。屋里没有开灯,而是点了一支小蜡烛。见焕明等人进来,吴先生向他们招招手,三人就围着蜡烛坐在吴先生的旁边。见人已到齐,吴先生说:“我们今天不再讨论你们各自的读书体会,我来给大家讲一讲,目前中国革命的基本形势。” 见吴先生神情严肃,焕明和王海媚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讲话,都把目光盯在吴先生身上。吴先生低声说:“我在讲解目前形势的时候,同学们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提问。知道了吗?” 见同学们点了点头,吴先生说:“目前,中国的革命形势是一片大好。”吴先生说到这里,看了看同学们兴奋的表情,接着说:“民国13年1月,在中国共产党的参加和帮助下,孙中山改组了中国国民党,召开了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会上,孙中山从新解释了三民主义,建立了国共合作的统一战线。” 这时,有同学问:“吴先生,什么是三民主义?” 吴先生说:“问得好。‘三民主义’是孙中山所倡导的民主革命纲领,由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构成,简称‘三民主义’,它在同盟会的政纲中被完整的表述为‘驱除鞑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四句话。” 焕明想了想说:“吴先生,你刚才不是说由于有了中国共产党的帮助,孙中山从新解释了‘三民主义’,它和你刚才同盟会纲领中表述的内容是不是一样的呢?” 吴先生很高兴的说:“龙焕明同学提的问题非常重要,说明你们不光是在听我说,而且你们还自己开动脑筋想问题了,这很好。刚才我讲的是以前的‘三民主义’的表述,但是在国民党一大会议上,孙中山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对‘三民主义’从新作了解释。”吴先生说着,拿出一张油印的纸张,说:“这就是,在国民党一大上解释的‘三民主义’。大家回去以后,可以传阅一下。真正重要的是读懂和理解每一句话里面的涵义。” 王海媚说:“吴先生,您刚才说的革命形势很好,除了国民党一大召开,还有吗?” 吴先生说:“看看,我们的女将王海媚同学都着急了,还有呢。国共合作开始后,在广州黄埔区长洲岛创办了国民革命军人的黄埔军校,建立了国民革命军,组织了国民政府。同时在中国共产党的参与和帮助下,国民革命军进行了东征和南征,平定了反革命叛乱,推动了革命形势的迅速发展。” 同学们听得非常兴奋,大家纷纷议论起来。陈新问:“吴先生,国民革命军进行的东征和南征,平定了叛乱,那么北边呢?北边的革命形势好吗?” 吴先生说:“东边和南边平定以后,就在上个月,国民革命军又开始了北伐。目前,已攻占了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的部分地区。” 焕明问:“吴先生,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这几年发生的革命大事吗?” 吴先生说:“要说革命大事,还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两次大的群众性革命运动。这就是民国14年5月30日,在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下,在上海爆发了以工人阶级为主力军的群众性反帝爱国运动。为了支持上海民众的反帝爱国运动,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民国14年6月19日,在广州和香港爆发了省港大罢工,这次大罢工一直持续到民国15年的10月,有力的打击了英帝国主义在香港的经济统治。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这两次运动,在全国掀起了群众性的革命高潮。因此,刚才我说目前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 吴先生的演讲,同学们听得入神了。他们在心里构想着,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加入到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中去。看着同学们一张张涨红的脸庞,吴先生知道,这几位同学,将会成为今后虞城地区的革命火种,成为即将到来的革命高潮中的一份子。 从读书会回来的路上,焕明还处在难以平静的亢奋中,他对王海媚说:“海媚,以前吧,我们只是看了一些好的书籍,只是受到了感染而已。而今天,听了吴先生的一席话,我好像找到了我今后的目标。我希望成为吴先生那样的人。” 王海媚说:“那你说,吴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呢?” 焕明说:“是胸中装着国家、民族和劳苦大众的人,是有理想、有目标、有行动的人,是一个忘我的人。” 王海媚就笑着说:“你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的人,这种人好吗?” 焕明说:“当然。他们不仅是好人,而且,他们在我的心中,都是伟大的人,是我崇敬的人,也是我要学习的人。” 王海媚说:“你要学习他,我也要学习他。你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也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焕明就笑着说:“你这人,你也要这,你也要那,你究竟也要什么?” 王海媚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也要向他们学习,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呀?” 焕明问:“为什么?” 17:蛇毙龙口之第二节(二) 王海媚态度坚决地说:“还为什么?因为你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呀,当然我也要那样呀。我早就说过,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就是要跟着你,而且是跟定了,反正你是跑不掉的。”王海媚说着,大概有些激动,胸脯一起一伏的。 看着王海媚情真意切的样子,焕明被感动了,也被感染了。他一时心动,忍不住把王海媚搂在自己的怀里。 焕明的突然举动把王海媚吓了一跳,她突然意识到,焕明这是开始在接受她了。她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激动和幸福,她心跳加速,她热血沸腾,他也紧紧的回抱着焕明,眼中竟然流下了幸福的热泪。 过了好一会儿,焕明好像从梦境中冷静下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的想要把王海媚从自己怀里推开,但王海媚紧紧地抱住他,不愿从他的怀里分开出来。见王海媚流泪了,焕明用手轻轻地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说:“你这人,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王海媚喃喃的说:“我哭了吗?我怎么会哭呢,我高兴都来不及,我才不会哭呢。” 焕明把手张开给她看,说:“还说没有哭,你看,这是什么?” 王海媚娇羞的说:“傻瓜,流眼泪就是哭呀?这是激动,是幸福的眼泪。你这么聪明的人,就是不懂女人。” 焕明说:“我还真是搞不懂,就你们女人复杂,明明流泪了,还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幸福。” 王海媚说:“其实吧,也不复杂,这要看当时的情形罗。比如说现在我就是幸福。” 焕明说:“你现在很幸福吗?为什么?” 王海媚就拍打着焕明的胸膛说:“以前你对人家视而不见,现在呢,我觉得你开始接受我对你的感情了。所以,我就觉得很幸福。” 焕明认真的说:“其实,以前我对你也不是视而不见,从我们一起在魁星小学堂教书开始,你对我的感情我都是很清楚的。我那是装傻,装着不懂,装着不知道。” 王海媚说:“好呀,你怎么这么坏,害得我偷偷的哭过好多次。” 焕明说:“我那样做,是为了不想伤害你。因为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所以我不忍心伤害你。” 王海媚说:“你那时是放不下静曦,这个我理解,但是,你现在是放下静曦了吗?” 焕明说:“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放下了,也可能还没有完全放下。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王海媚说:“这个,我理解,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完全放下静曦是为止。” 焕明说:“你呀,真是个善良的傻姑娘。”说着,又伸手把王海媚揽在怀里。 “啪啪啪”,突然几声掌声传来,焕明和海媚一惊赶快分开,扭头一看,见是周田帮和平时像影子一样跟着他的同学周厚生。周田帮一边鼓掌一边说:“吔,吔,抱到起就抱到起嘛莫分开唦,你们两个在魁星公学的时候就搞到一堆去了,现在咋个又不好意思了呢?” 王海媚愤怒地说:“周田帮,你咋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哟?” 周田帮说:“我现在是个啥子样子嘛?你说来听一下呢?” 王海媚说:“像个下流的二流子。” 周厚生就帮着周田帮说话了:“王海媚,你弄个说我就不爱听了。你们两个男男女女的抱到起都不下流,啷个我们随便说了两句就下流了?” 王海媚气极了,说:“你……” 焕明把海媚护在身后,说:“海媚,莫给他们两个说。周田帮,无论咋个说,我们都是十多年的同窗,你说些啥子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想有啥子板眼就摆明了来,莫要怎天像个幽灵一样的跟在人家后头搞些小动作,让人看不起。”说完,拉着海媚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田帮本想要说几句啥子,但张了几下嘴巴没有说出话来。 18:蛇毙龙口之第三节 焕章和尤三虎等人离开周府后,带领全班人马上了回上海的客船,等客船开出一段距离后,他门又换上了曾小兵领人开来的小船,杀了个回马枪回到了南京。他们从新住进了一家旅馆,焕章把自己早已想好的计划和尤三虎等人商量。 焕章说:“今天我和尤兄随周淮卿进去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他的内院里没有随从人员在里面。内院里只是他的家眷和佣人,卫士大概是不能进去的。” 尤三虎说:“龙老弟说的我也感觉到了,如果要是在外庭到内院那道门有人把守着,就可以把卫士们挡在外庭。” 焕章问曾小兵:“我和尤兄进到周府后,你有没有对周围地形进行查看?” 曾小兵说:“有的。龙大哥你们进去后,我就围着周府转了一圈,我找到了周府的后门。后门外没有人把守,我留在那个地方暗中看了看,后门进出的人很少,都是些佣人和买肉菜等一些东西从后门进出。” 曾小兵说:“这就好,我们就从后门下手。尤兄,你看如何?” 尤三虎就对同来的一女弟子说:“张阿妹,还是你打头阵。进去后,刘阿西带两个人提盒子炮守住外庭进内院的那道门,记住,不要惊动外边的人。” 焕章说:“曾小兵带人把所有佣人和厨师全部都关进厨房里,剩下的周淮卿就由我与尤兄两个人去解决了。” 尤三虎说:“至于如何撤出来,你们都是帮里的老人了,就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刘阿西等人都说:“三哥放心。” 焕章说:“现在各人都去准备,明天一早行动。” 第二天一早,周府的后门就有人敲门。一个老婆子打开一扇观察用的小门向外一看,见头戴斗笠的一女子担一挑蔬菜站在门外。老婆子就在门里问:“大清早的你干啥?” 那女子说:“是你们大师傅昨天给我约定的,要我今天一早把菜送过来的。” 老婆子看看门外就只有女子一人站在那里,四周没有其他人,就把门打开,说:“挑进来吧。”老婆子话音未落,从女子旁边墙角处一下子窜出一群人来,一把刀子把老婆子抵住,吓得老婆子没晕过去。 众人进去后把院门轻轻关上。刘阿西带人迅速的来到外庭通往内院的门边把守着。曾小兵带人把佣人们和厨师们关进厨房里。曾小兵告诉那些人,只要闭住嘴就没事,谁要是出声就要了谁的命。那些下人们哪见过这种阵仗,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焕章和尤三虎带人上了二楼,让老婆子打开关静曦的门。此时的静曦正和衣躺在床上,听见动静起身来看,见焕章已到跟前,不由得大喜。焕章向她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示意让静曦跟一个随从人员走。等静曦下楼走出门外后,焕章和尤三虎窜上三楼,焕章猛地一脚踢开房门,周淮卿从床上探头一看,大叫“不好”,光着脚就想往窗户边跑。焕章眼快,起手飞出一镖,正打在周淮卿的腿上,周淮卿顿时倒地。这时的周淮卿哪还有平时的威风,吓得嘴里大叫“饶命”。尤三虎赶上前,二话没有,拔出尖刀对准周淮卿的胸膛“噗”的就是一刀,周淮卿顿时毙命。 一行人干净利落的救出了静曦,解决了周淮卿,出到周府后门外。此时,早有汽车停在小巷外。焕章带着静曦上了一辆车后,汽车即刻开动。直到此时,焕章才说话了。 焕章说:“表妹这些天受惊了,吓坏了吧?” 静曦说:“还好啦。刚开始被他们带到那栋小楼内时,我当时是有些害怕,但是很快就被气愤所代替,他们的这种强盗行径令人太愤慨了。因此,我就不停的骂那个周淮卿。他就隔着门对我说他是喜欢我,真是气死我了,恶心死我了。” 焕章有些奇怪的问:“你一个人被关在那儿,又与曾小兵他们失去联系,你怎么会不害怕呢?” 静曦就挽着焕章的胳膊,把头靠在焕章的肩上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有你呀?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有焕章哥哥在我就什么也不怕。” 焕章就笑着说:“可我当时可是在上海呢。” 静曦说:“这有什么。你是谁呀,我的焕章哥哥呀,我知道你们龙家的男人是最有担当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我的。因此我就坚信,焕章哥哥一定会找到我的,而且,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焕章问:“你就那么相信我?” 静曦就有些顽皮的说:“那当然。其实我自己还觉得有些刺激,就在心里数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够找到我。嘿,才三天你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其实当时我见到你时只是觉得有些激动地委屈,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 焕章就赞叹道:“我们的静曦可真是了不起,一个弱女子,孤军深入魔窟,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真让我佩服。” 静曦说:“我可不是弱女子,我可厉害啦,我早就想好了,他要是敢欺负我,我会跟他拼命的。还好,他没敢动我,所以,我就还活着。嘻嘻。” 焕章就摇着头说:“你这妹子,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居然还笑得出来。” 静曦说:“我这次在上海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传奇故事,我要是回日本讲给那些日本男人们听,会吓死他们的。在我的心里,真正的男人就在我的身边,就是焕章哥哥,还有焕明哥哥,对了,还有秉诚大伯和秉灵姑父,你们龙家的男人都是真正的男人。” 焕章说:“那我要说一句,你们江家的女人都是好女人。” 静曦问:“你说的是我们江家的女人?” 焕章说:“对呀?就是你静曦,还有我母亲,都是好女人。” 听了焕章的称赞,静曦就很幸福的笑了:“嘻嘻。” 说来也真是巧了,就在焕章和静曦回到上海的当天傍晚的时候,雅倩带这洪儿,在二杆子等人的陪护下,也到了上海。 见到雅倩,静曦高兴得抱住雅倩不撒手,嘴里说:“表嫂,看见你真是高兴死了。” 雅倩也很意外,说:“我也没有想到,还能在上海见到静曦你,真是很意外呀,我还以为你已经回日本了。” 静曦说:“没有,我这几天可是没有闲着,我们上演了一部武侠电影。” 雅倩就吃惊地问:“真的!是哪家电影厂拍的,那静曦你演什么角色呢?” “我演女侠呀。”静曦说。 “你演女侠?”雅倩说:“那男侠肯定就是焕章罗?” 静曦就撒娇的说:“哎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雅倩就笑着说:“这还用猜吗?哪有几天时间就拍一部电影的,你们肯定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静曦就佩服的说:“嫂子就是嫂子,什么都瞒不过你。是这样的。”于是,静曦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向雅倩讲了一遍。 静曦的讲诉,听得雅倩心惊肉跳,连说:“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那边,两姑嫂谈兴正浓,这边,两爷子也在亲热着。焕章抱着爱子洪儿是好一阵亲吻,直亲的洪儿“咯咯”直笑。 焕章问:“想爷了吗?” 洪儿说:“想。” 焕章问:“怎么想的呢?” 洪儿就说:“我想爷,就躲着哭。” 焕章故意不满的说:“嗯?怎么可以哭呢?我们是男子汉呀。男子汉可不能哭的。” 洪儿就说:“我还小呢,就让我再哭几回吧。等我长大了再做男子汉,好吗?” 焕章说:“好吧。就让你再哭一回,就做男子汉喽。”说着,就用头在洪儿的肚子上擂起来,擂得洪儿又是一阵“咯咯”声。 第二天中午,焕章按先前说好的,静曦从南京回到上海后,由焕章做东请黄金荣和杜月笙等人吃饭。 焕章在自家小楼大厅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黄金荣,杜月笙,尤三虎等人前后到达,入席坐定后,黄金荣说:“焕章呀,快把我们的静曦姑娘请出来呀,我们向她敬杯酒给她压惊呀。” 焕章说:“诸位请稍后。今天除静曦外,还有敝人的内人也于昨日到达上海,今天也让她给师父和各位兄长见见面。” 杜月笙说:“今天都是自家人,龙贤弟不必太过拘礼,快让静曦姑娘和弟媳出来吧。” 不一会儿,静曦挽着雅倩的手臂一同走了出来。黄金荣等人一见,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焕章指着雅倩向三人介绍说:“这就是内人范雅倩,雅倩,这位是黄师父,这位是杜大哥,这位是尤兄。”雅倩施礼一一拜过。 黄金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说:“焕章呀,你真是太有福气了,你这简直就是生活在美人窝呀。先有静曦姑娘已经够惊艳的了,这又来了个雅倩,真是雅而不俗,倩而清丽呀。” 杜月笙说:“我这生算是见识了,难道你们四川的女子,你们虞城的女子都是这么漂亮吗?” 于尤三虎说:“龙老弟真是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啦。哈哈哈哈。” 杜月笙说:“既然开了眼界,月笙这一辈子一定要去四川,去虞城,讨一个像雅倩和静曦姑娘这样的女子做老婆,也不枉我这一生啦。” 黄金荣说:“如果,我要是没能去的话,那你也要给我带一个回来哟。” 杜月笙说:“一定,一定。” 尤三虎说:“还有我呢,我也要一个。” 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几天后,焕章及家人送静曦到码头,乘船回日本。静曦与雅倩不忍离别,相拥而泣。静曦抱着洪儿,在他的脸上亲吻着。静曦说:“洪儿乖乖,姑姑就要走了,姑姑会想你的。” 洪儿也哭了说:“姑姑,洪儿也会想你的。”然后,洪儿转向焕章说:“爷,洪儿就哭这一回了,洪儿以后就不哭了,洪儿就要做男子汉啦。呜--,呜--。” 雅倩说:“静曦呀,你这么喜欢孩子,回去后抓紧自己生一个吧。” 静曦说:“好的。”然后对焕章说:“焕章哥哥,你以后见到焕明哥哥就告诉他,要他自己保重,让他一定要好好的。” 焕章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会的。快开船了,上船去吧。” 静曦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上船去了。大船开出很远,焕章一家人站立在码头上,久久不愿离去。 19:空手套白狼之第一节 这天,焕明和海媚正在一起交流读书体会,陈新突然急匆匆的跑来找他们。见到焕明和海媚,陈新一面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你们两人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 见陈新急成这样,海媚就问:“陈新,出什么事了?看你都急成这样。” 陈新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走吧,吴先生找你们有急事。” 焕明心急,一边走就一边就催问陈新说:“到底什么事呀?” 陈新说:“别问了,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几人来到那天同学读书会聚集的地方,见吴先生和几个同学都在等着了。吴先生就说:“同学们都到了,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通报,然后,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同学们看着吴先生严肃的表情,都静听吴先生的讲话。 吴先生说:“刚才,我们接到了来自万县的可靠消息。就在几天前,英帝国主义又在万县犯下滔天罪行,他们用英国太古公司的‘万流’号商轮,在长江云阳段浪沉了我省杨森省长运送饷银和枪支的三艘木船,淹死了中国军人和船工50余人,并使8.5万两饷银和50余条枪支沉入江底。” 同学们听后纷纷气愤的说:“这太无耻了”,“一定要叫他们赔偿”,“咱们通电声讨他们”。 吴先生说:“对于这个事件,中国共产党派驻杨森部的代表朱德和陈毅同志提出了三点意见:第一、立即向报界披露事件真相;第二、发动工农兵学商各界奋起御侮;第三、扣留肇事船只。就在今天中午,杨省长已经派兵扣押了英国商船‘万通’号和‘万县’号。” 同学们听说后都高兴地鼓起掌来,高声说:“好哇好哇。” 焕明急切地问:“吴先生,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吴先生说:“对于这件事,中国共产党已于昨天在《万县日报》上发表通电,提出5项主张:一、组织全国抗英大同盟;二、不购英货,不为英人服役,不供给英人食料,完全对英经济绝交;三、收回英人在华内河航行权;四、取消中英间一切不平等条约;五、责令赔偿此次生命财产的损失。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学校向同学们讲明‘万县事件’的真相,向虞城的广大市民宣传中国共产党的五项主张,团结起来,共御外辱。” 陈新说:“说干就干。吴先生请您把我们几个人的工作安排一下吧。” 吴先生说:“好。我们这样。陈新,你负责联络全校各班的积极分子,要求他们在各班进行宣讲。焕明,你的字写得好,你就负责书写标语。海媚,你呢就带几个女同学去街上买宣传纸,帮助焕明完成标语的书写任务。林玉波,你们几个人就分头多带些同学去街上张贴标语。” 同学们都说“好”,“没问题”,然后就分头去完成各自的任务。 然而,就在焕明等同学紧锣密鼓的做着向英帝国主义声讨血债的时候,更大的惨案发生了。几天后的9月4日,英国领事向杨森发出通牒,限24小时内将“万通”、“万县”两轮放行。9月5日,英舰“嘉禾”号、“威警”号和“柯克捷夫”号进迫万县江岸,强行靠帮跳舷劫夺被扣的轮船,开枪打死守船的杨部士兵。杨森部队按事先的命令给予回击。英舰竟开炮轰击万县人口稠密的繁华市区近3个小时,发射炮弹和燃烧弹300余发,中国军民死伤近千人,民房商店被毁千余家,造成了震惊全国的“万县惨案”。 “万县惨案”发生后,吴先生再次召集陈新、龙焕明、王海媚等同学们,准备组织声势浩大的上街游行。 焕明已经连续忙活了好几个昼夜,他写酸了手臂,熬红了双眼。由于实在是太睏了,焕明倒在教室的凳子上睡着了。海媚也是跑得脚发软,她也是接连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的休息了。这天晚上,天已经很晚了,海媚去学校外面买回一碗面条和一个鸡蛋,端着来看焕明,见焕明倒在凳子上睡得很香。海媚不忍心叫醒他,就放下面条和鸡蛋,自己坐在他的身旁给他赶蚊子。因为心里有事,焕明突然地就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提笔又要写上了,猛地见海媚坐在身旁,就问:“你怎么来了?” 海媚说:“你都累了好多天了,我来看看你。” 焕明说:“没事儿,你不也在累吗?大家都在累嘛。” 焕明埋怨的说:“大家累,也没有你累。你看,你都有好多天没有休息了?你自己不知道心疼,我还心疼呢。”海媚说着,端过面条和鸡蛋,说:“我就知道你顾不上好好吃饭,快吃吧,我刚才到街上去给你买的。” 看着香喷喷的面条,上面还盖着一个黄橙橙的荷包蛋,焕明这时才真觉得饿了。于是,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焕明一边吃,一边感激的用肩膀撞了海媚一下,然后望着她傻笑着。 见焕明吃得那么香,这肩膀的一撞算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海媚顿时觉得好好幸福。女人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无论平时怎么当牛做马,再苦再累,但只要自己所爱的人稍稍一个微笑或是像刚才这样的撞一下肩,就这一个温情的表示,就满足的不得了,感动的不得了,幸福得不得了。海媚就是这样的女人。 “哟嗬,吃上了呀?”焕明和海媚两人正传递温情呢,陈新不知什么时候串了进来。 海媚说:“焕明都忙了好几天了,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我就给他端了一碗面条让他加加餐。” 陈新就说:“哎呀,王海媚同学,我也很累的,我也没有吃好饭,我也有些饿了,你看……” 海媚说:“看什么看?出了校门往左拐,前方50米就有一个大面馆,你就请便吧。” 陈新说:“王海媚同学,你可不能偏心呀。他龙焕明是你的同学,难道我陈新就不是你的同学吗?” 海媚说:“不错,你和焕明都是我的同学。但是,同学和同学他是不一样的。” 陈新问:“这有什么不一样呢?” 海媚说:“这首先吧,我和你只是大学的同学,我们相识才两三年。而我和龙焕明可是从中学起就是同学了,我们相识有近十年了。” 陈新说:“还有吗?” 海媚说:“还有呢。我和焕明不仅是同学,我们还是同事,我们曾经在一个学校当过几年的老师。那你说,我与焕明的关系和与你的关系是一样的吗?” 陈新说:“乖乖,这王海媚一下子说出那么多的不一样,这些事可都在她的心里装着呢。龙焕明,你小子好福气呀,有这么好的一个知音在身边陪着,你就知足吧你。可真真的羡慕死我啦。”陈新说着,仰天拍胸,一副老天不公的样子,焕明和海媚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二天,虞城大学的同学们在吴先生和陈新、焕明等人的带领下,手里拿着小彩旗,喊着口号走上了街头游行了。人们高喊着: “坚决取消中英间一切不平等条约!” “坚决收回英人在华内河航行权!” “不购英货!” “不为英人服役!” “完全对英经济绝交!” “向英帝国主义声讨血债!” 游行队伍包围了英国驻虞城领事馆,龙焕明和陈新代表虞城各大学的上万名同学们向英国领事递交了《抗议书》。 这次大规模的群众性示威游行,在虞城历史上还是第一次,翻开了虞城群众运动的新篇章。这次虞城的群众性示威游行后,在全川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震动了全国。 9月6日,中国共产党人朱德、陈毅推动召开了万县各界万人抗英大会,并组织了万县惨案后援会。同时通电全国,要求严厉制裁英帝国主义,为国雪耻,为死难同胞复仇。随后,中共四川省委书记杨闇公等共产党人联合国民党左派人士成立了“万县九五惨案后援会”,并发出快邮代电,宣传群众,发动和组织群众,在虞城掀起了抗英高潮。 9月18日,在吴先生的带领下,陈新和焕明等人发动了虞城数万学生再次走上街头,参加了由中国共产党人发起的、有近二十万人参加的抗英示威游行。在虞城人民的带动下,四川成都、泸州、自贡、綦江、宜宾、南充等地,以及上海、北京、广州、长沙、武汉等城市,先后成立万县惨案后援会、国民雪耻会,声援万县人民的爱国斗争。 虽然,这次事件最终被封建军阀的妥协政策所断送,但虞城的爱国群众性运动由此拉开了序幕,以致在以后的很多年里,群众性运动成为了虞城人民表达爱国热情和不屈抗争的一种有力武器。 “万县惨案”事件以后,这次活动的幕后指挥者吴先生觉得自己培养和发展的学生们,通过这次革命运动得到了一次极好的锻炼,也受到了一次组织工作的考验。在这次运动中,尤其以陈新和龙焕明表现最突出,他们态度最坚决,意志最坚定,工作能力也最强,这是两棵很好的革命苗子。在这其中呢,王海媚的表现也是很不错的,也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可以作为今后培养的对象。其他的人嘛,还有待观看考察。因此,在“万县惨案”事件以后不久,吴先生就再次召集陈新、焕明等同学们进行一次总结。 这天晚上,同学们又在一起进行同学读书会活动。等同学们都到齐了以后,吴先生说话了。他说:“同学们,这次‘万县惨案’是对大家一次难得的锻炼的好机会,同学们的表现都非常好。大家工作积极努力,个个认真负责,全体团结协作,发动了虞城各大专院校数万名学生参加,成功组织了一次在虞城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群众性革命运动,把虞城的革命形势带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听到自己最尊敬的先生这样高的评价,同学们都很激动,都希望虞城的革命形势再掀新的高潮。看到一张张因激动而胀得通红的脸庞,吴先生继续说:“但是,我们也要看到,虽然因为这次事件掀起了爱国群众性运动的高潮,然而最终却被封建军阀的妥协政策所断送了。这件事情的结果告诉我们,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仍然积贫积弱,而帝国主义和反动派的势力还很强大,要取得最后的胜利,还需要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华儿女付出更大的努力。因此,对这个问题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革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它是需要顽强的努力,有时候甚至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同学们聆听着吴先生的教诲,在激动之余又有了一份沉重的思考。海媚紧紧地抓住焕明的手,好像他们将共同面对一场更加猛烈的疾风暴雨,就好像明天他们就要经历更为艰巨的考验似的。 20:空手套白狼之第二节 静曦经过海上长途跋涉,到达东京港时,静曦的丈夫岸田荣作和静曦的外公早已等在码头上。看着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妻子,荣作以自己高大的身躯把静曦紧紧地抱在怀里。此时,在远离了过去一段时光里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和打打杀杀的血雨腥风后,静曦这才觉得丈夫才是自己的港湾,此时,虽然,离开故土,离开亲人,静曦心里是那样的不舍,但是,与成天提心吊胆的在几乎无政府状态下的无奈的生活相比,这里更显得风平浪静,生活得更为舒心和安心。 才走了几个月,外公好像又苍老了一些。静曦问他的缘故何在,外公说主要是已经习惯了静曦在身边的缘故,因此,几个月对外孙女的思念,想得白头发又增加了些。两个晚辈扶着外公出了码头,上了荣作开来的汽车,一家人先回到外公的寓所,等着外公拿出静曦平时爱吃的晚饭。明亮的大厅里,使她又找到了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感觉。因为在家乡银沙镇的家里,镇上几乎没有电灯,每天围坐在煤油灯下,让静曦觉得现在的她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人这个东西真怪,离开上海时静曦还觉得是那样的不舍,真恨不得就长留在亲人们身边,不再回到那遥远的日本去了。可当真正回到日本,回到自己的丈夫身边时,静曦又觉得回家真好。毕竟,在这里的生活,让人不用担心遇到在银沙镇和南京所经历的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因此,静曦决定尽快忘掉这次回国后所遇到的种种不快,回到自己的学习生活和家庭生活中。 几天后,静曦回到了帝国医科大学,进入到正常的学习当中。岸田荣作的妹妹岸田柳惠,她是静曦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放学的时候又和静曦走在一起。柳惠高兴地拉着静曦的手说:“静曦,你可回来啦,真想死我啦。” 静曦说:“我也想死你啦。” 柳惠说:“其实,你走后,最想你的可不是我呀。” 静曦说:“好哇柳惠,你刚才好说你很想我,怎么现在就说不想了,你想要骗我吗?” 柳惠说:“我可没有骗你,我是很想你,但是不是最想你的人。” 静曦说:“那,最想我的人是谁呀?” 柳惠说:“是我哥哥呀。静曦你的丈夫呀。” 静曦的脸一下就红了,轻声说:“这是肯定的呀,一个丈夫肯定会想自己的妻子的呀。” 柳惠问:“那你,想他吗?” 柳惠这一问,倒真是把静曦给问住了。是呀,自己想过荣作吗?静曦使劲儿想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想过荣作没有。在银沙镇的时候,静曦一直沉浸于焕明的感情纠结中,当时自己的心思根本放不到别人身上去,哪怕他是自己的丈夫。到了上海后,自己又陷入被周淮卿的绑架案中。当时自己很恐慌,脑子很乱,在静下来的时候,好像想到过荣作,但那好像就是一闪念。现在猛地听柳惠提到这个问题,静曦倒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荣作了。于是,就红着脸没法回答柳惠的问题。 柳惠见静曦脸红了,就说:“啊,脸红了,不好意思了吧?不过,不说也没有关系,因为,哪有妻子不想自己的丈夫的呀?是吧静曦?” 静曦就支吾着说:“是吧,你说是就是吧。” 柳惠说:“你走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信来,哥哥就每过几天跑过来问我有没有收到你的信。我说没有哇,静曦若是要写信也应该首先写给自己的丈夫呀,怎么会首先写给我呢?哥哥就着急地说,可是她也没有给我写信呀?我就对哥哥说,静曦也许在家里有什么事不方便写信,也许她很快就回来了用不着写信。哥哥就说,但愿是后一种情况吧。” 静曦说:“本想写信吧,想着再过不多久就回来了,怕我人都到了信还没有到,可临到走的时候又有事情拖延了时日,就这样一直就没有写信。” 柳惠就试着问:“你的表哥,也就是你爸爸妹妹的儿子,他,还好吧?” 这柳惠怎么突然就问到焕明了,这让静曦紧张起来,也唤起了她心中的隐隐作痛。静曦说:“我这次回去,没有见到我的表哥。” 柳惠说:“怎么会呢?你们以前可是情人的,怎么,老情人都不见面了?” 静曦就佯装不高兴的说:“怎么,替你哥哥吃醋了?” 柳惠骄傲的说:“说什么呢,我哥哥会吃醋?我哥哥可是最优秀的男人,他会吃别人的醋?你是不是把你表哥看的太高了吧。” 静曦说:“好啦好啦,你的审问应该结束吧?还没完没了啦。” 柳惠“扑哧”一下就笑起来说:“谁审问你了,我就是替我哥哥打抱不平,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哥哥心中有多重要。” 静曦说:“这个,我知道的。” 柳惠说:“你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许欺负他。” 静曦说:“我能欺负他?开玩笑,他这么大的个子,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柳惠说:“就不要说谁欺负谁了,以后对我哥哥好一点就行了。” 静曦说:“知道啦,念经婆。” 两个姑娘就“哈哈”大笑起来。 静曦回到家里,见荣作还没有回来,就赶紧的做着家务。荣作从帝国法政大学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受聘于东京法院,因此工作一直很忙,每天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由于荣作身上有着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他们全家都热爱中华文化,是个中国通,因此,荣作并不要求静曦像其他日本妇女一样,对自己的丈夫跪接跪送。静曦其实是能够感觉到荣作对她的真爱的。荣作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对静曦的关怀照顾确是非常细致周到,静曦一直都觉得荣作是个称职的好丈夫。 就在静曦的晚饭快要做好的时候,荣作下班回来了。荣作轻手轻脚地走到进行的身后,从后面把静曦抱在怀里,嘴唇就在静曦的脖子上亲吻着。静曦受到丈夫温情的感染,回过身来,踮着脚尖搂着认荣作的脖子,和丈夫亲热的接吻起来。静曦一直觉得自己很亏欠丈夫,她这样做是对丈夫对自己关爱呵护的一种回馈。特别是今天,柳慧和她的对话让她感觉到了好友的不满,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丈夫的亏欠,因此,静曦是在找机会对丈夫进行补偿。 静曦的温情得到了丈夫的激烈回应,荣作关掉了正在做饭的火源,一把抱起了妻子,急切而快速的向卧室走去。一阵激烈的动作后,两人亢奋的喘息渐渐平静下来。过了好一阵,静曦准备起身去继续做晚饭,但荣作抱着她不撒手。静曦就无奈的又甜蜜地躺在丈夫的怀里。这是静曦回日本后,夫妻俩第一次这样尽兴和满意。前几天因在外公家里用餐,两人陪外公高兴喝酒喝多了。这两天荣作又特别的忙,加之静曦乘船长途颠簸非常疲惫,都没有放松的心情和氛围。今天由于有柳慧隐晦的抗议,让静曦感到了羞愧,觉得自己应该履行妻子的义务,偿还亏欠丈夫的夫妻帐。因此,才有了刚才的一幕夫妻激情戏。这让荣作很惊喜,也很满意,他觉得自己这是得到了静曦的真情回报。 要说亏欠,其实首先应该是荣作对静曦的亏欠。虽然,荣作是发自内心的爱静曦的,他也感觉到静曦对自己的很有好感的。但是荣作知道静曦的心里一直装着她远在中国家乡的表哥,就是柳慧向他解释的是静曦父亲的妹妹的儿子。但是,一次酒后行为的失控,荣作占有了静曦。当静曦酒醒发觉自己已经失身过后,虽然拼命捶打荣作,虽然哭天喊地,但是一切为时已晚。静曦毕竟是个传统的女孩儿,他知道失身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嫁给焕明的资格。万幸的是荣作是真心的爱她,把她视做珍宝。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嫁给荣作。因此,在静曦的内心深处,她真正觉得自己亏欠的人是,她的焕明哥哥。在她嫁给荣作,到她离开日本回国的这段时间里,静曦在心里对荣作是抵触的,即便是嫁给了荣作,但荣作怀里抱着的是冷冰冰的木偶。荣作知道自己对静曦所做的过分的举动,一时是很难让静曦原谅的。但荣作是爱静曦的,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丈夫,他知道静曦善良温情,只要自己用真情对她,假以时日静曦是会接受他的。今天,荣作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因此,此时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爱人,深怕一松手静曦对他的温情就会消失,一松手刚刚得到的幸福就会化为乌有。 荣作用近似哀求的声音对静曦说:“静曦,我们要个孩子吧,好吗?” 听到“孩子”这个词语,静曦就想到了洪儿,想到了洪儿让人开心的含混的发音,想到了洪儿小手的抚摸,想到了洪儿红红的小嘴唇在自己脸上留下的湿湿的吻痕。静曦就说:“好的,我想要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第二年,当静曦以优异的成绩从帝国医科大学毕业,并受聘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后不久,静曦的孩子就降生了。这是一个像静曦一样漂亮的小女孩儿,是外公给自己的小外重孙女取的名字,叫岸田静子。静子的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特别是荣作,对自己的女儿喜爱之极,每天下班回到家里,静子就没有离开过他的手,常常逗得小静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不光是荣作喜欢静子,静子的姑姑柳慧对小静子也是爱得不行。只要有时间,柳慧连自己的家都不回,就会往静曦的家里跑,逗着小静子满地的疯玩。每每看到这样,静曦就会对柳慧说:“柳慧呀,你这么喜欢孩子,就赶快嫁人吧。” 柳慧说:“嫁人?我倒是想嫁人,但是嫁给谁呢?” 静曦就开玩笑地说:“嫁给浜口弘毅呀。” 这浜口弘毅是柳慧和静曦同班的男生,其浜口家族在日本是有很大影响的。正因为浜口弘毅仗着自己家族和在日本军部任职父亲的势力,在学校很是张狂,是静曦和柳慧都最最讨厌的人。听说竟然让自己嫁给浜口弘毅,柳慧气急了,就追打起静曦来。每到这时,就是这个家里最活跃最热闹的时候。 21:空手套白狼之第三节 三 焕章这些天忙着与万斯商量生意上的事情。焕章的恩师--兰庭社的舵把子马明翰,真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居然指示焕章不用鸦片换,也要把军火弄回虞城去。这事怎么办得到嘛?人家黄金荣华和杜月笙提出的“三鑫公司”与兰庭社合伙的首要条件,就是用鸦片换军火。其实,四川的物产是很丰富的,有粮食,有山货,有皮货等等,但是别人都不要,只要鸦片,这就很伤脑筋。马明翰给焕章下的这个指示,分明就是空套白狼嘛?可这白狼它咋上你的套呀?因此,就连兰庭社的侯忠诚都说马明翰这是不讲理,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所谓‘知子莫如父’,那马明翰与龙焕章就是‘知徒莫如师’,马明翰因为是了解自己的学生,才下了这个看似不讲理的指示。这龙焕章就是龙焕章,为了解兰庭社码头之危,他经过认真思考后,已经找到了解决这道难题的方法。这把解难题的钥匙,就在万斯身上。 这个万斯是个传教士的儿子,他虽然是个意大利人,但他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是个中国通。他的父亲回国后,万斯就留在了中国,一直在做生意,他简直就是个生意精。 这天,焕章把万斯找来,泡上一壶上好的龙井,与万斯品茗叙谈。焕章说:“万斯,你不是一直想到虞城去做生意吗?现在机会来了。” 万斯说:“是什么机会,贤弟不妨说来听听。” 焕章说:“我先问个问题。你是不是无论什么生意都可以做?” 万斯说:“那当然。我们商人就讲求一个利字,只要有利可图我是绝不会放过的。” 焕章说:“那就好办了。我这里正好有一桩生意正适合由你来做,而且利大,基本没有风险。” 万斯说:“哦?有这么好的事?” 焕章说:“而且,这桩生意是连接虞城与上海的。也就是说,一旦这桩生意做成了,你就可以在虞城立足,将来进军虞城乃至川中生意场。” 万斯有些按捺不住了,说:“贤弟呀,你吊了我这么久的胃口了,究竟是什么生意你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 焕章说:“就是与‘三鑫公司’合作,用鸦片换军火的生意。” 万斯说:“说了半天,你都把我弄糊涂了。你说的究竟是鸦片生意呢还是军火生意?或者是鸦片生意和军火生意都做?” 焕章说:“这个,既不是单纯的鸦片生意,也不是单纯的军火生意,更不是两个生意都做。哎呀,这么说吧,就是你把川中的鸦片运到上海,与‘三鑫公司’换军火,然后你再把军火运到虞城卖给兰庭社码头,就这么简单。” 万斯说:“我的天啦,这还简单?这可是我做过的最复杂的生意了。” 焕章说:“说复杂,确实很复杂。但如果说简单,他也的确很简单。” 万斯说:“你这话我该怎么理解呢?” 焕章说:“这鸦片吧,四川西部就有很多种植的,货源应该不成问题。同时四川的山货很多,比如中药、山菇、野味等等,还有各种茶叶和很多的皮毛。你可以收购后,把鸦片暗藏在这些东西里面,等到了上海后,鸦片你就和‘三鑫公司’换军火就行了。而那些山货呀,皮毛呀,你还可以与小东门的咸瓜街、南码头一带的新老太平弄、悦来街等地的货栈茶庄联系卖个好价钱。这还不是一举两得吗?” 万斯听着觉得靠谱,就很认真的问:“然后呢?” 焕章说:“然后,你再把和‘三鑫公司’换的军火运到虞城卖给兰庭社码头上就行了。这不很简单吗?” 万斯说:“如果照你这么说,倒还真是很简单的。” 焕章把话锋一转,说:“可是要说复杂,那就很复杂了。” 万斯说:“那你再说说为什么复杂。” 焕章说:“比方说买鸦片的地方你知道吗?着沿途都是稽查贩烟的管卡哨所你怎么过?特别是遇到土匪抢劫你怎么办?可能你的货还没有等到到达码头上船,在半道上就被没收或是抢劫了。” 万斯说:“是呀,我一个外国人,到了四川两眼一抹黑,可能还不止是货没有了,搞不好到时候命都没有了。” 焕章说:“所以呀,一般人都不敢做这个生意,但是,唯独你可以做这个生意。” 万斯说:“你怎么越说越玄了。你们四川本地人都不敢做,我一个外国人还可以做,你这不是和我说笑吧?” 焕章说:“我和你开过玩笑吗?我说唯独你行你就行。因为不是还有我呢吗?这四川的那条道我们兰庭社生意都做了好些年了,早就打点好了。不过那时我们不是贩烟而是贩盐。那个打劫最要命的关口就是青龙山,哪儿的白虎堂舵爷是我的结拜兄弟,这次的军火生意他也有份。所以它不但不抢你,还要负责沿途保护你的安全,直到把你送上船。” 万斯听后就松了一口气,说:“若像你这么说,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因为,等我换了军火后,我就找我以前的生意伙伴,英国太古公司的汤姆逊用‘万通’号商轮给我运到虞城就行了。英国的商船在川江上没人敢查。不过,我和你虽然是兄弟,但是毕竟我们是在谈生意,你们兰庭社不会对我白帮忙吧?” 焕章就笑着说:“万斯,你真是个生意人,什么你都明白。是这样哈,目前在四川的军火市场中,需求量最大的是由法国制造的两种手枪。一种是长管十发,称为‘毛瑟’;一种比它短一寸,叫‘花旗’。这两种枪每支加五百发子弹,在上海的价格大概是一百元大洋,你把它运到虞城后,按两百元大洋买给兰庭社就行了。至于我们转卖给别人是多少,你就不用管了。” 万斯说:“啊,我明白了。你们转卖时的加价,就是我给你们的保护费,对吗?” 焕章说:“聪明。这叫有钱大家赚,利益均沾的生意才做得长远,合作才能长久。试想,你一个外国人,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生意,不依靠各种力量怎么行呢?莫说是你了,就是上海滩的青帮大亨们,像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等,他们在上海可以呼风唤雨,可他们也不敢踏入四川的地界来。这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不,还是不要找我们兰庭社来合伙一起做这生意吗?” 万斯就问:“我什么时候去四川呢?我总觉得,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吧?” 焕章说:“开玩笑,你一个人去怎么行,这第一次是最重要的,要确保万无一失。因此,你的第一单生意,有我和你同去,由我来给你保驾护航。” 万斯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刚才吓死我了。有你去我就一百个放心了。”然后,万斯拍着焕章的肩膀说:“这才是真兄弟嘛。哈哈哈。” 焕章说:“我既是为你这个兄弟,也是为了回去向码头交差。你这几天就把钱准备好,我也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好了,过几天我们就起身。” 就在这几天,上海有些乱了起来,到处都在罢工,街上随处都可以见到戴着红袖章的工人纠察队。焕章临走时再三嘱咐雅倩带好洪儿,不要上街去。同时叮嘱二杆子等人,他走后要保护好雅倩他们。二杆子都是焕章经过生死考验的兄弟,再三表态让焕章放心。自从出了静曦的事后,焕章就特别小心,因为他们毕竟是个外乡人,上海不是他们的地盘。 几天后,焕章和万斯登上去虞城的客轮,正式开启了兰庭社军火生意的航程。 回到虞城后,焕章即刻去公口见恩师马明翰,向码头报盘。马明翰见到焕章后很高兴,马上就把侯忠诚和曾大兵等人叫来,一起听焕章讲有关这起生意的落实情况。焕章就把在上海与万斯商量的结果,向大家报盘。 侯忠诚听了后说:“焕章贤弟,你真的是把不可能的事情给办成了,这空手套白狼把戏还真是让你给套着了。为兄的我真是服气了。” 马明翰很得意的说:“怎么样?早先你们都说是不可能,说我是在为难焕章,现在,知道了吧。我就知道,焕章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这下应证了吧?” 曾大兵说:“如果真的这样,我们可就赚大了。你看,那个万斯是每支枪加五百发子弹两百元大洋卖给我们,我们是每支枪加一百发子弹两百五十元大洋卖出去,这就已经赚了五十大洋了,多出的四百发子弹还可以每一百发五十至一百元卖出,这又是赚两百到四百元大洋,加在一起每支枪就可以赚到两百五十元到四百五十元。如果一次购进的是一百支枪,那就是好几万啦。” 焕章说:“一百支?开玩笑。” 侯忠诚说:“怎么?太多了不好弄是吧?” 焕章说:“我们费那么大的劲搞这个,一百支就打发了?临走时我已经给杜月笙讲好了,第一批枪按五百支进货。” “五百支?”众人惊呼道。这次吃惊地不只是侯忠诚、曾大兵等人,连马明翰都吃惊不小。 马明翰说:“如果真能这样,那我们兰庭社可就彻底翻身了。不过焕章,一次进这么大的量,从上海到虞城的路上安全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千万出不得纰漏。” 焕章说:“在回虞城的船上,我和万斯都已经合计好了。万斯走之前已经与英国太古公司的汤姆逊说好了,由他们公司的商船负责运货,运费由万斯负责。” 侯忠诚说:“如果是这样,那就绝对没有问题。你们想呀,在川江上,有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查洋人的船。” 马明翰说:“各位哥弟,这可是事关我们兰庭社能否翻身的大事,有许多的眼睛都在盯着呢,这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们好事没做成,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都说:“知道,知道。” 马明翰说:“曾大兵去‘豪佳味’餐厅安排一桌酒宴,今晚给焕章接风洗尘。同时,宴请万斯先生。” 22:上海滩的枪声之第一节 自从焕明和海媚共同经历了“万县惨案”事件后,两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这天,两人吃过晚饭后正在学校散步,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喊焕明。焕明回头一看,顿时高兴极了,原来喊他的人自己的哥哥焕章。等焕章走近后,见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焕章就笑着说:“大学生真的和我们这些土老坎儿不一样哟。” 焕明这才发觉王海媚的手还握在自己的手里,就赶紧放开手,红着脸说:“大哥不是在上海吗?什么时候回虞城的?” 焕章说:“回来几天了,一直忙着没时间,今天抽空过来看看你。咋个,不欢迎呀?” 焕明说:“乱说啥子?你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焕章问:“这位是……” 焕明这才想起王海媚和自己在一起,于是介绍说:“这位是王海媚,是我中学和大学的同学。” 焕章就打趣的说:“哦,是老同学了,怪不得呢,走路都还手拉手。” 王海媚就大方的伸出手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焕章还真没有与女孩子握过手,他们在江湖上行礼性大都是抱拳作揖,而在袍哥内部行的都是“丢拐子”礼,这突然有人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而且伸手的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焕章不好意思轻轻的握了一下就赶紧放开了。王海媚就笑着说:“焕章大哥,你这样可不像是我听说过的英雄那样。” 焕章就奇怪的问:“怎么,我英雄吗?谁说的?” 王海媚说:“这还有谁,当然是你的兄弟龙焕明喽。在他的心目中你就是大英雄,每次他一说到你,总是眉飞色舞的。” 焕章问:“他说我是英雄吗?那他是怎么说我的呢?” 王海媚说:“他说的可多了。我都知道你的好多英雄壮举,什么‘拳打尤三虎’,‘独闯青龙山’,‘石宝寨遇险’,‘千里护佳人’,‘飞龙场重生’等等。” 焕章说:“哎哟,还有这么多故事呀?我啷个不晓得。不过这次回来,又增加了一个新故事哟。” 焕明问:“大哥,你这次是不是又遇险了呀?快说来听听。” 焕章说:“这次的故事应该叫‘虎口救美人’。不过这次遇险的可不是我哟。” 焕明问:“那是谁?该不是又遇到一个雅倩嫂子了吧?” 焕章说:“说些啥子哟?这次遇险的那个美女子呀,你们都认识。” 王海媚问:“怎么,我也认识吗?” 焕章说:“既然你和焕明中学是同学,那你肯定认识她。” 王海媚说:“她是谁呀?” 焕章一字一顿的说:“江,静,曦。” 王海媚说:“是她,是静曦?” 焕明一听,就紧张的抓住焕章的手问:“静曦她怎么了?她现在怎么样?” 焕章本来是说到了这个话题,就想来卖个关子,没想到却把焕明吓成这个样子,就赶紧说:“静曦她没事,静曦她好着呢。”于是,焕章就把静曦这次在南京发生的失踪事件,从头到尾的向焕明和王海媚说了一遍。 王海媚说:“这太惊心动魄了。如果不是焕章哥哥讲出来,我一定会认为是谁编出来的故事。这么看来,焕明他没有夸张,焕章哥哥真的就是个大英雄。” 焕明说:“静曦,她,吓着了吗?” 焕章说:“你们都小看静曦了,静曦其实比我们想象的坚强多了。她说她不害怕,她说相信我不会扔下她不管。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相信,她说龙家的男人个个都是有担当的人。” 焕明说:“她真是这么说的?她说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焕章说:“当然。她说你焕明也是有担当的男人。静曦还让我转告你,要你好好的,莫让她担心。”看着两个年轻人复杂的表情,焕章说:“好了,我也看了你们了,静曦让我带的话呢我也带到了,我码头上还有些事情,我得赶回去了,告辞。”焕章说着,转身走了。剩下焕明怔怔的呆在那里,全然没有感觉到焕章已经离开。 焕章走后,见焕明还呆呆的站在那里,王海媚不忍的说:“焕明,你哥哥都已经走了。你是不是又想到静曦了?” 焕明慢慢地缓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王海媚就偎在还焕明的胸前说:“你不用不承认。我知道你担心静曦,你的心里还放不下她,这我理解。正因为你是这么有情有意的男人,所以我才这么的爱你。因此,你在我面前不用回避对静曦的感情,虽然有时我也很吃醋,毕竟我也是个女人,但我知道一段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我会给你时间的。” 焕明被王海媚那么的善解人意所感动,不由得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王海媚突然想起什么说:“我们今天不是要到吴先生家里去拿书吗?” 焕明这时也想起来,说:“是的,还差点忘了。走吧,吴先生一定在等着了。” 二人就急急的朝吴先生家走去。快到吴先生家的那栋楼时,见楼前围了好多人。焕明和王海媚赶紧的赶过去,正看见吴先生被几个警察架着从楼里出来。焕明见状,拨开人群就想要冲过去与警察理论,但见吴先生用目光制止他并摇了摇头。王海媚紧紧抓住有些冲动的焕明,眼见着吴先生被押上警车,警车响着警铃开走了。 见吴先生突然地被警察抓走,焕明的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忽然的被人抽走了脊梁骨,浑身瘫软了似的。 王海媚扶着焕明坐到一个石凳子上面。焕明看着王海媚不停的问:“海媚,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王海媚说:“焕明,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都不知道吴先生为什么会被警察抓走。” 这时,离他们不远处有人在轻声地叫:“龙焕明,王海媚。”焕明和海媚抬头一看,见黑暗处有个人影,好像是陈新。两人循声走过去,见叫他们的人还真是陈新。焕明和海媚就像见着救星似的,紧拉着陈新问有关吴先生的问题。 陈新轻声说:“我正在找你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三人来到一墙角僻静处,陈新四处看了看,然后说:“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前两天吴先生看见我时,偷偷的塞给我一张纸条。” 焕明说:“纸条?在哪儿?让我看看。” 陈新说:“我已经把它烧了。吴先生在纸条上告诉我们,说目前全国的形势要发生很大的变化,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4.12’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这种反革命的浪潮很快会波及到四川,波及到我们虞城来。” 海媚问:“‘4.12’反革命政变?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没有听说呢?” 陈新说:“我们这里太闭塞,但消息很快会传过来的。” 焕明着急的问:“怎么会这样?那我们怎么办呢?吴先生还说了什么?” 陈新说:“吴先生说他已经被人盯上了,让我们不要再去找他,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会想办法通知我,再让我转告你们。吴先生说,无论形势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们都要坚定我们的理想和信念,坚信革命一定会成功的。” 焕明说:“我们深信吴先生的话,这个社会太黑暗,这个社会一定要改变,这个社会也一定会被改变。”焕明停了停,对陈新说:“陈新,我们可以去看看吴先生吗?” 陈新说:“现在肯定不行,以后再想办法吧。从现在起,我们要首先保护好我们自己。以后你们不要再来找我,有事我会找你们的。”陈新说完,先四周看看,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宿舍后,焕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今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以前,在焕明的意识中,觉得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好像革命很快就要成功似的。而现在,形势突然地急转直下,自己好像从天上一下掉在了地上,心中的一团烈火瞬间变成了冰窟窿。他觉得全身发冷,内心一片茫然。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王海媚对焕明说:“今天陈新偷偷的递给我一张纸条,约我们今晚在老地方见面。” 焕明说:“陈新一定有什么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我们。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上次见面的地方,见陈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焕明他们来了,陈新说:“吴先生被抓的原因查清楚了。” 焕明赶紧问:“究竟怎么回事?” 陈新说:“你们还记得,我们同学读书会里有个叫林玉波的人吗?” 海媚说:“记得呀。上次‘万县惨案’事件我们组织游行的时候他不也是组织者吗?” 陈新说:“对,就是这个林玉波。他在吴先生那里拿了几本书去看,放在自己的床上没有藏好,被同宿舍一个叫周厚生的同学看到了。因为周厚生平时和他有矛盾,就向警察局报告,说林玉波在看宣传赤色的禁书。警察就悄悄的把林玉波抓去,林玉波经不住威逼审问,就说了书是在吴先生那里拿的。警察本来就一直在注意吴先生,现在觉得有了证据,就突然的搜查了吴先生的家,结果你们都看见了。” 焕明就恨恨的说:“这个林玉波,真是个软骨头,怎么可以出卖吴先生!” 陈新说:“这个林玉波骨头是软了点。但好在,他只是说了书是在吴先生那里拿的,并没有供出我们来,要不然我们还能在这里说话?” 焕明说:“不行,我们不能在这里死等着,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吴先生。” 陈新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关心吴先生,这些天有好多人都在设法营救他。但是听说,政府方面说吴先生是政治重犯,看押很紧,很难搭救他。” 海媚说:“怎么政治犯就那么难救吗?” 焕明说:“不行!我们要想办法见一见吴先生。” 陈新说:“你能有办法吗?我也非常想见一见吴先生。” 焕明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这就去找我哥哥,让他给我想想办法。” 海媚说:“焕章哥哥,他能有办法吗?” 焕明说:“他在虞城这么多年,应该会有一些关系的,我只能去试试了。” 陈新说:“那,让王海媚和你一起去吧。” 焕明说:“不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很快告诉你们的。”焕明说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23:上海滩的枪声之第二节 静曦自从做了妈妈,自己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女儿静子的身上。荣作原本就是个好丈夫,现在更是个好爸爸,只要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抱着孩子就不撒手。这个家里随时都能听到静子“咯咯咯”的笑声。静子的姑姑柳惠现在也和静曦在一个医院里工作,只是不在一个科室。柳惠也是个很爱孩子的女孩儿,每天下了班也不回家去,就跑到静曦的家里来与哥哥荣作争着抱逗静子,有时弄得两兄妹为争抱静子斗嘴。这倒让静曦这个当妈妈的捞不着爱孩子的机会,只有等到夜静更深哄孩子睡觉时,她才能享受做母亲的快乐。 这天,柳惠下了班又来抱静子,静曦就对柳惠说:“柳惠,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这么爱孩子就赶快嫁人,自己生一个吧。” 柳惠就说:“快了快了,我就要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静曦就高兴地说:“哦,真的?是哪个帅哥哥俘获了我们柳惠的芳心呀?快,向我老实交代。” 柳惠红着脸说:“他呀,虽然长得没有我哥哥那么帅,但身材也很高大,性格也很温和,学习也是很优秀的。” 静曦就故作吃惊地说:“哇!什么都优秀呀?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小心‘情人眼中出西施’哟。” 柳惠就问:“西施是个什么东西?” 静曦就发觉给日本人谈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静曦想了想说:“西施是一个几千年前我们中国人眼中的美女。‘情人眼中出西施’,意思是说两个人有了感情看对方什么都是好的。明白吗?” 柳惠说:“明白。你们中国话真有意思,说出话来让人去猜。其实,我对他不是出了西施后才认为他好,没有出西施的时候我也认为他好。” 听了柳惠的话,静曦有些哭笑不得,就说:“我管你出不出西施,你说他好就好呗。说了半天,他究竟是谁呀,该不会是浜口弘毅把?” 柳惠一听就气得抱着静子就追打静曦说:“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竟敢拿浜口弘毅和他比,你要气死我呀。” 静曦一边躲着跑一边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小心别把静子给摔着了,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 柳惠这才停下来,然后对怀里的静子说:“静子乖乖,你以后可不要学你妈妈哟,她就知道欺负姑姑。” 静曦就笑着说:“我可没有欺负你。我现在可是你的嫂子,在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长嫂当母’,我是像你的长辈一样的关心你,懂吗?” “懂啦,长辈大人。”柳惠忍不住“扑哧”一笑,说:“装什么装,比我还小两个月呢,就想给我当长辈?等会儿哥哥回来,我告诉他说你占我们的便宜,让他收拾你。” 静曦就得意的说:“你告诉呀,看他收拾谁?” 柳惠没辙的说:“算啦算啦,我们岸田家族就毁在你这个中国女孩儿手里了,我哥哥爱死你啦,他哪敢收拾你呀。” 静曦就问:“说了半天,你说的那个优秀的男生究竟是谁呀?” 柳惠的脸又红了,说:“他叫伊东禅直,是帝国文科大学的学生。” 静曦说:“学文科的,好哇。那他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柳惠说:“他的年龄比我小一点,他要明年才毕业呢。” 静曦就开玩笑的说:“找了个小弟弟呀,那你可得好好护着他哟。” 柳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本来,我也想找一个大哥哥。但是禅直虽然年龄小,其实,他的思想是很成熟的。他说他很早就知道我了,他一直在心里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照顾我的。” 静曦说:“那你还不赶快去让他关心关心,别没事就往我这里跑呀?” 柳惠嚅嗫的说:“他,这段时间,不在东京。去,外边,实习去了。” 静曦说:“等他回来,你把他带到家里来吧,让我这个嫂子给你把把关。” “你要给谁把关呀?”两个女孩子正说着悄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荣作已经下班回来了。 见到荣作,柳惠的脸又红了起来,就赶紧把静子往荣作怀里一放,说:“哥哥都下班了,我得回家去了,不然妈妈又要说我变成了个疯丫头,下了班不回家到处疯,让她好担心。”说完,柳惠急急的走了。 荣作见柳惠走了,有些不解的问静曦,说:“柳惠她怎么了,我一回来她就走了?” 静曦就笑着说:“我们女人在说闺房话,你个大男人来插什么嘴哟。不过没事的,柳惠都来了好半天了,是应该回去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荣作说:“走了好,走了好。不然我就抱不了我的静子了。是不是,静子?来,让爸爸好好亲亲你哟。”荣作又把静子亲得好一阵“咯咯”。 静曦在医大附属医院上班后,现在还是见习期,其工作安排得很零碎。但静曦工作很努力,无论什么活儿,只要是安排了就从不讲价钱,尽自己的努力去完成。因此,静曦很得同事们的好评。 然而,最让静曦不舒心的是,她最看不起的同班同学浜口弘毅和她分到了一个科室。哪个浜口弘毅在帝国医科大学读书时,就曾经疯狂的追求过静曦。浜口家族在日本是名门望族,浜口弘毅的父亲在日本军部供职,凭着显赫的家世,浜口弘毅在学校里很是霸道,因此静曦和柳惠都很不喜欢他,离他远远的。最初的时候,浜口弘毅对静曦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儿是百般的讨好,常常放下自己的身段,极力的想要接近静曦。静曦因为不了解他的情况,对浜口弘毅还算客气,但时间一长,静曦就对他岂止是反感,简直就是恶心。但浜口弘毅就黏上了静曦,静曦躲不掉也甩不掉,正在静曦非常为难的时候,静曦与柳惠交上了朋友。当柳惠看出了浜口弘毅的不怀好意后,就毅然的充当了静曦的保护神。她们两个上一路下一路,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回家的路上,静曦和柳惠始终是形影不离,弄得浜口弘毅始终找不到机会接近静曦。后来,岸田荣作出现了,他可是静曦的另一个保护神,与荣作高大的身躯相比,浜口弘毅只能是自惭形秽。与浜口弘毅相比,荣作不单是身材高大,长得很帅,而且学业优异,在学校的口碑很佳,同时,岸田家族在日本也是很有影响的大家族,荣作的父亲还是文部省的高官。浜口弘毅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对静曦的追求,反正以他家族的名望和显赫的身世,浜口弘毅的身边一直都不缺女人。而现在静曦与浜口弘毅分在了一个科室,再看到婚后特别是当了母亲以后的静曦,身体比以前更为丰满,由于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静曦脸上始终是好气色,通体充满了诱人的女人味。这又勾起了浜口弘毅对静曦的隐隐邪念。 与浜口弘毅在一起工作是静曦最无奈的事情,每当自己面对着浜口弘毅的时候,静曦感觉从浜口弘毅的目光里射出来的是两团火球,他无论看到静曦的什么部位,静曦的那个部位就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让她不得不赶快逃出他的视线。因此,静曦一直就躲避着与其碰面,即使偶尔碰在一起,她也尽快的避开他。如果确实躲也躲不掉的时候,静曦也会极可能的混杂在众人之中,以别人的身躯挡住浜口弘毅那灼人的目光。 静曦也曾想过要求调换科室,但是缺乏有说服力的理由,况且自己刚到这里上班,而且还在实习期,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口。你总不能向上级说,自己因为不喜欢和浜口弘毅在一起上班,就要求调换岗位吧。再说,时至今天,人家浜口弘毅也没有对你怎么样呀?静曦有时候想,是不是自己因为厌恶浜口弘毅,所以老是看他不顺眼,就对他的言行有些神经过敏了。也许根本就不是浜口弘毅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呢?静曦想,那就调整自己的心态罗。 然而,静曦的感觉没有错,就在静曦自我调整心态时,事情就发生了。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静曦在科室的器械房里整理器械。刚开始时,还有几个人在里面说说笑笑的工作着,静曦工作很专心,也不知道过了好长时间,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不知道。突然地有一双手臂从后面将静曦紧紧地抱住了。静曦吓了一跳,以为是谁开玩笑,就说是谁在搞恶作剧。然而,那双抱着她的手不仅没有松开,而且越抱越紧,一张胡子拉碴的臭嘴在静曦的脖子上亲吻着。静曦这才“啊!”的大叫一声,使劲儿扳那双抱紧她的双臂。然而,那人的力气太大,静曦根本就扳不开。静曦使劲的挣扎着,然而始终挣不掉那人的魔掌。那人胆子越来越大,那只不安分的手就从衣服下头往静曦的胸口摸去。静曦急了,抓起器械柜里放着的一把剪刀,狠劲儿朝那双手臂扎去。只听得“哎哟”一声大叫,那人即刻松开了手臂,鲜血顿时就从扎伤的地方涌了出来。静曦手握剪刀转过身来一看,见浜口弘毅捂住伤口蹲在地上。静曦见是浜口弘毅被自己刺伤了,扔下剪刀拔腿就跑。刚跑走廊上,静曦就与前来约她一起下班的柳惠撞了个满怀。见静曦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样子,柳惠就问静曦怎么了。静曦摇着头什么也不说,双手抓住柳惠,嘴里一个劲儿的叫嚷着“走,走,走”,然后拉着柳惠就走。柳惠狐疑地跟着静曦进到更衣室,看着静曦无数遍的洗着手上沾着的血迹。过了好一会儿,静曦才稍稍平息下来,她换好衣服后拉着柳惠就走。 在医院里,医生护士手上沾有血迹是平常事,柳惠也没有在意。柳惠再怎么问,看静曦光是摇头也就不再问了,以为是静曦看见了什么受了惊吓,这对见习医生来说也是常有的事情。柳惠把静曦送回了家,突然想起今天晚上是全家人团聚的日子,荣作已经将静子抱回静子的爷爷家里去了。静曦推说自己不舒服,让柳惠快回去,免得静子的爷爷奶奶等急了,然后就脱了衣服先睡下了。柳惠照顾静曦睡下后,就赶回家里去了。荣作听说静曦不舒服了,心里就着急起来,草草用过晚饭后,就让保姆带着静子留在爷爷奶奶家里和老人们亲近亲近,自己却赶紧回来了。 静曦一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的说着胡话。荣作把她叫醒后,照顾她喝了一点热粥,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见是荣作躺在自己的身边,静曦紧紧地将荣作抱住,好像生怕他离开自己一样。荣作知道静曦是受了惊吓,但不知道原因是什么。荣作知道静曦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情你问她也没用,她若想要告诉你自己都会讲的。因此,荣作什么也不问,只是抱着静曦,让她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24:上海滩的枪声之第三节 就在焕章回到虞城后不久,上海发生了以青帮杜月笙为主要参加的血案。时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蒋介石回到上海后,请他的老师黄金荣为他的清除共产党的政治夺权出力。当黄金荣知道于民国3年秋末的一个晚上,经其门生徐青甫介绍而拜倒在自己脚下成其为弟子的蒋志清,已经成为当今中国最有军事实力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时,倍感得意忘形。 民国16年3月的一天,蒋介石的特派代表第一军副军长王伯龄、总司令部特务处长杨虎和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陈群,来到黄金荣霞飞路八仙桥钧培里的家里会晤,要求他在上海利用青帮力量,协助蒋介石完成反共淸党事宜。既然蒋介石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而今又是中国最有势力的军阀,现在有求于老师,正是黄金荣巴结寻找靠山的难得的机会,黄金荣岂有不同意之理。因此,黄金荣向蒋介石的特派代表们把胸膛拍的“啪啪”响,满口应承协助蒋介石反共清党的要求。随后,黄金荣即刻召集杜月笙和张啸林商议如何采取行动,杜月笙和张啸林说愿一切听从师父旨意。然而,这杜月笙却别有一番打算。杜月笙认为自己在上海青帮“三大亨”中,其势力还不及其师黄金荣,现在机会来了,只要自己坚决反共,得到同门师兄蒋介石的青睐,将来在政治上才有地位,自己的势力才有可能盖过黄金荣。于是,杜月笙在这次反共淸党中最坚决最积极,表现得最出色,得到了其师兄蒋介石的高度赞赏。杜月笙下来后,即刻召来尤三虎、刘阿西等人,命其分头带领全副武装的数百门徒,与化了妆混杂其间的军人一道,以青帮惯用的流氓无赖手段,与上海工人纠察总队发生摩擦,为蒋介石对工人纠察队进行残酷镇压制造口实。在民国16年4月12日的凌晨,早已准备好了的青帮分子,由尤三虎、刘阿西等为骨干的带领下,袭击了上海的工人纠察队,拉开了蒋介石反共淸党的序幕。 就在这一天,上海枪声大作,街面上血流成河。留在上海的雅倩带着洪儿躲在屋里,吓得不行。雅倩牢记焕章临走时的再三嘱咐,让二杆子等人关好门窗,紧握武器,严防有人进入。下午时分,一家人在急剧的惊悸中简单用了点饭,街上又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枪声过后不久,门外就听见有零星的枪响、“站住”的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就在大家觉得危机将要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让大家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二杆子从门缝中往外看,见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躺在门外。二杆子赶紧的向雅倩报告,雅倩跑过来看了后,见那人胸口还在起伏,就叫二杆子打开门把人弄进来。二杆子说不要管他,这要是被政府发现了是会杀头的。雅倩虽是个柔弱女子,但自幼深受儒学和佛教的影响,深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于是大声呵斥二杆子说:“他人还没有死,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莫说是你,今天要是焕章在,他也一定会救人的。你要再不去我就去了!” 二杆子见雅倩真的生气了,赶紧的打开门,带人一同把那人抬到了里面的屋子里,轻放在一张木板上。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大声的说:“刚看见跑进这个弄堂里就不见了”。另外一个声音说:“给我挨家挨户的搜!” 临近的门就被敲得山响,有人大喊:“开门,开门。” 不一会儿,就有混杂的脚步声来到了雅倩的门前,一个声音说:“快来看,这里有血迹!”话音刚落,那些人就开始猛敲院门。 二杆子对雅倩说:“嫂子,你快带洪儿从后门走。弟兄们,操家伙,我们拼死也要保护嫂子平安离开这里。” 这事情紧急了,雅倩反而镇静了下来。雅倩想,到了这个时候,怕也没有用。于是,对二杆子说:“把门打开,看他们要怎样?” 这时,敲门声更急迫,二杆子就着急地说:“嫂子,你带洪儿快走。你要是有个闪失,龙大哥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呀?” 雅倩说:“不要你交代,我要你开门。听见了吗?给我开门!” 二杆子对身边的人吼道:“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敢动嫂子一根毫毛,你们就给老子开枪。”说完,二杆子一下打开了门。 外面一群穿便衣的人见门打开了,提着枪就要往里冲。雅倩一下堵在了门口说:“你们干什么?你们还有王法吗?怎么可以随便进别人的屋子呢?你们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龙府。” 外面领头的人说:“什么他妈的龙府凤府的?老子不认你什么府。王法?老子今天就是王法。弟兄们给我进去搜!” 二杆子大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二杆子话音刚落,里面的人“哗”的一声拿着枪就堵在了门前。 外面的人说:“哟嗬,你们还有枪呀?那就看看谁的人多枪多。弟兄们给我上!” 正在这时,就听不远处就有人在问:“你们在那里喊什么?” 外面领头的人就说:“阿西哥,这里的人有枪,堵着不让我们进去搜。” 刘阿西骂骂咧咧的走过说:“谁他妈吃了豹子胆,不要命了,敢在这里耍横。老子先……” 刘阿西走到门口一看,猛地认出站在门口的雅倩就是龙焕章大哥的女人,他不由仔细一看,认出这里就是龙焕章的府上。因前不久龙焕章等人救回静曦后,曾在这里设酒宴请黄金荣、杜月笙和尤三虎等人吃饭,刘阿西陪同尤三虎来过这里,见过雅倩一面。 刘阿西认准了这里就是龙府,于是转过身去“啪”的就给外面领头的那人一嘴巴子,嘴里骂道:“你个小瘪三,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这位是龙大嫂,这里是龙焕章大哥的府上,你敢在这里撒野,要是让尤三哥知道了,非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不可。”然后,转身对雅倩赔笑脸说:“嫂子,这瘪三才入帮不久,不认识你和这府上,请多见谅。” 那被打的小子,点头哈腰的认错说:“刚才是小弟有眼无珠,不认得嫂子,万请嫂子原谅。” 雅倩说:“不知者不为过。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们如果要进去搜一下也无妨,等过几天焕章回来后,若是见了杜老板,我给杜大哥说一声就是了,就说阿西兄弟带人进我屋里来搜过了。” 刘阿西一听,这还了得。上次自己在关桥码头就因差点错杀了龙焕章,要不是龙焕章大量,自己几乎被尤三虎给灭了。这一次弄不好再得罪了龙焕章的老婆,自己还活不活了。因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溜吧。刘阿西就一边走一边说:“不了,不了。嫂子,兄弟这就走了。等过几天龙大哥回来后,我再过来给他请安。”说着带着人赶紧的撤了。 见人都走光了,雅倩不由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阵子,雅倩紧张的手心都捏出汗了。雅倩对二杆子说:“把门关上吧。” 雅倩进屋后赶紧来到伤者身旁,见他因流血过多已经昏过去了。雅倩叫人把平时练武备用的跌打损伤的消毒、消炎的药品拿来,在伤者大腿的伤口处进行消毒、消炎处理,然后敷上药用纱布缠紧了。 天黑以后,伤者慢慢的舒醒了过来。雅倩端上一碗熬好的稀粥,里面还调进了两个鸡蛋,让人伺候伤者喝了下去。就这样,伤者在龙府静养了半个多月。每天,雅倩都会给伤者清洗伤口,然后上药包扎。伤者受伤的大腿好在没有伤着骨头,子弹也没有留在腿里,在雅倩经常地换药和精心的护理下,伤口好得很快。 半月后的一天傍晚,已经基本恢复了的伤者,向雅倩告辞。他很感激的说:“那天,大姐在外面与那些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大姐,多谢你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当终身回报。”伤者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红袖章,上面印有“上海工人纠察队”的字样。伤者让人拿来笔墨,然后提笔在红袖章上面写上了“钟骋”两个字,同时落下日期“民国16年4月12日”。伤者写完后,把红袖章交给雅倩说:“大姐,如果我们的革命能够胜利,到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报答大姐的救命之恩的。请大姐收好这个,做个纪念吧。”伤者说完,告别雅倩,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伤者这么一说,雅倩也没有太当真。但是那个红袖章,是雅倩救人一命的见证,也是雅倩的一份功德,因此,雅倩很珍惜它,把它很好的收藏了起来。 然而,就在伤者走后的一段时间里,上海市面很乱,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几乎每天都在抓人,也听说每天都在杀人。雅倩在心里一直在念叨着,上海这么乱,不知焕章他们所在虞城怎么样?也在抓人杀人吗?雅倩在心里开始埋怨起焕章来了。两个恩爱夫妻好像长期厮守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刚结婚不久,焕章就去自贡、泸州等地为码头贩盐,那次在飞龙场听说差点把命都出脱了。生了洪儿本应该守在一起了吧,又自己一个人到上海来做什么生意。等雅倩带着洪儿赶到上海来团聚了吧,他又扔下老婆、儿子,陪什么意大利人万斯回虞城去联系生意上的事情。现在,留下孤儿寡母在这个乱世上海滩,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着,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25:再闯西川之第一节 焕明一直在找他的哥哥焕章,希望焕章能够帮助他,让他能够有机会去监狱里探望一下吴先生。然而,焕明一连几天都吃了闭门羹,焕章不在家。给焕章看家守门的唐老伯告诉焕明,说他哥哥焕章出门去了,没有说要什么时候回来。但是焕明就是不死心,隔三差五的就去焕章家碰碰运气,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天,焕明又去找焕章,焕章仍然没有回来。失望之极的焕明回到学校,王海媚来找他问情况,见焕明心灰意懒的样子就知道焕章哥哥还没有回来。王海媚就安慰焕明说:“焕明,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你不努力,问题是你哥哥没有在家,你又能怎样?即使你哥哥在家,他也未必能够帮得到你。你没有听陈新说吗,政府说吴先生是政治犯,好像很严重,因此可能不会让我们见到吴先生的。” 焕明说:“吴先生怎么了,不就给我们看了一些好书吗?怎么就成了政治犯了?” 王海媚说:“政府说吴先生是共产党。吴先生不是说过吗,蒋介石在上海杀了很多的共产党人,前些天听说武汉那边也乱起来了,也在杀共产党。”王海媚说到这里,就把头靠在焕明的肩上,说:“焕明我很害怕,我这些天都睡不好觉。” 焕明说:“你若害怕就不要卷到这里边来,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王海媚就生气的说:“你说什么呢?我害怕不是怕我自己,我们担心你,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被抓进警察局里去,像吴先生那样。” 焕明就安慰她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我想像吴先生那样有事还不行呢,我还没有那种资格。” 王海媚一下就用手捂住焕明的嘴,说:“焕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要是被人听见搞不好是要坐牢的,说不定还要被……”王海媚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儿,吓得连忙吐着口水说:“呸呸呸,你看我这张乌鸦嘴,说些什么呢。” 焕明说:“你不用紧张,你没有说错,陈新不是说,我们现在首先是要保护好我们自己吗?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这时,陈新突然跑了过来,对焕明和王海媚说:“你们俩,跟我来。”焕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陈新来到了他们平时见面的僻静角落。陈新突然捂着脸蹲下身子,就大哭起来。焕明和王海媚都吓坏了,连忙问:“陈新,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陈新哭着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焕明,焕明接过一看,还没有看完也跟着大哭起来。 王海媚不知就里,从焕明手里拿过那张纸一看,原来是一张布告,上面清楚写着吴先生是共产党,已与昨日被处决。王海媚看着,想到吴先生平时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不由得也哭了起来。 三人哭了好一阵子,焕明首先止住了哭泣。焕明说:“吴先生是我们的好老师,是我们的引路人,我们要以我们的方式怀念他。陈新,你和海媚都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焕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新和海媚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焕明已经走了很远了。两人都互相望望,不知道焕明要干啥。海媚问陈新:“陈新,这布告你是怎么得到的?” 陈新说:“吴先生被抓后,我的心里一直很着急,就多方打听怎样才能救吴先生。但是,一直都没有好的办法。于是我又想,能不能去到监狱里探监,去见上吴先生一面。但是我的能力有限,拜托的人都去问了,说是吴先生的案子已经不光是虞城的事了,武汉方面也有旨意,说是要严加看管,不得有失。因此,虞城监狱加强了看管,根本就不允许探监。” 海媚说:“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得到这张布告的?” 陈新摇了摇头说:“想着吴先生平时对我们的教诲,他给过我们那么多的重要的指导,见不到吴先生我的心不甘。因此,每天下午下课以后我都会到虞城监狱附近去转转。我觉得即使不能见到吴先生,我能够感觉到他就在里边,好像就有一种近距离的感觉。昨天下午到我再去监狱附近转的时候,就看见小巷子里围着一群人在看什么东西。我走过去一下就看到了这张布告,当时,我差点没有晕过去。我就躲到一个没人的的地方嚎啕大哭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你哭了多久,直到天已经大黑了。我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张布告前,我想再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我希望那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其他人。可当我再次核实布告上的人就是吴先生时,我悲痛欲绝,见四下无人就一下子撕下了那张布告,揣进怀里把它拿了回来。” 听完陈新的叙诉,海媚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说:“这还得感谢你报来的消息,不然我们还满怀希望的蒙在鼓里。” 这时,焕明气喘吁吁地跑着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好些白花和几支香烛。陈新和海媚这才明白焕明离去的原因。大家就围在一起,点燃了香烛和白花,嘴里念叨着吴先生的名字,祈祷他一路走好。 祭奠完吴先生后,陈新慎重的说:“吴先生离开了我们,我们一定要记住他。现在形势很严峻,从今天起,我们的同学读书会暂停活动。以后,我们之间都不要再有联系了。知道了吗?”焕明和王海媚也已止住了哭泣,听了陈新的话,两人都点了点头。 陈新走后,焕明脑子很乱,瘫坐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过了好一阵子,焕明说:“吴先生走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呀?” 王海媚说:“焕明,别想这么多了,像吴先生这样的人都会被他们说抓就抓,说杀就杀,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焕明说:“不对。如果吴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像吴先生那样的共产党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他们一定会继续进行下去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们一定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像吴先生说的那样在干革命。” 王海媚说:“焕明,你小声一点,在现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要坐牢杀头的。以后千万可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了好吗?” 焕明说:“我心里有气,我就是对你说说。”焕明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说:“我想打听一下吴先生埋在哪儿,”焕明说着有流下泪来,“我一定要去他的墓前祭奠他。” 王海媚说:“好的,到时我也去。我们现在回去吧。”王海媚依偎着焕明缓步走着。 焕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想着吴先生对自己的引导,是吴先生擦亮了他的眼睛,让他看清了这个吃人的世界,让他懂得了只有革命才能彻底砸碎旧的枷锁,才能建立起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世界。可是吴先生被杀害了,但吴先生的事业应该继续下去,吴先生的同志们还在奋斗吗?他们在哪儿呢?焕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焕明一直情绪不佳,好像是丢了魂似的,无论王海媚怎么样的安慰和劝道,焕明仍就萎靡不振。这天,王海媚约他去江边码头上散步。江边的风大,虽然已是早春时节,但这江风吹得人有些刺骨凉。两人在沙滩上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的早已经说完了,再说也就是废话了。远远地,他们看见好像是陈新和一个人也在沙滩上散步。那个和陈新一起散步的人他们不认识,看那背影身材高大,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王海媚正要张嘴叫陈新,被焕明给制止了。 王海媚说:“你拉着我干啥子?那个人不就是陈新吗?我叫住他,让他过来和我们一起散步不好吗?” 焕明说:“知道吴先生牺牲的那天,陈新不是说过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吗?再说,和他在一起的人我们又不认识,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突然地插进别人的谈话中,总有些不妥吧?至少是不礼貌。” 王海媚说:“你说的都对。我叫陈新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现在这样消沉,一天到晚的不开心,我的心里难过,就想着让陈新开导开导你。因为我觉得你心里其实一直到很敬重他的。” 焕明说:“你说的很对,在全校所有我认识的同学中,我还就只敬重陈新一个人。因为他与吴先生的接触比我们早,他知道的东西比我们的多,他理解的道理比我们的深,所以我一直都很敬重他。” 王海媚说:“我觉得,他对吴先生的事好像比我们知道得多。” 焕明说:“我早就是这样认为的。走吧,回去吧。一会儿让他们看见了,招呼我们不好,不招呼我们也不好,多尴尬呀。” 王海媚说:“你这人呀,从来都是为别人考虑的。走吧,回去。” 就在江边散步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焕明又到焕章家里,想去看看哥哥回来没有。结果又扑了空,焕章还是没有回来。焕明想,哥哥这次是干啥子,怎么走了这么久都不会来。没见着哥哥,焕明只能打道回府。当他往回走到一个小巷子的僻静处,迎面走来一个头戴宽沿礼帽眼戴墨镜的人,两人刚要擦身而过时,那人突然轻声对焕明说:“你是叫龙焕明吗?” 焕明吃惊地站住了,看着那人说:“对呀,我就叫龙焕明。先生我们认识吗?” 那人说:“不认识。是有位先生介绍我来认识你的。”那人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焕明。焕明狐疑的接过纸条,张开一看,顿时惊呆了。他看见那张纸条上是吴先生的手迹,清楚地写着“见字如面”四字。看着惊呆了说不出话来的焕明,那人却说话了。那人轻声说:“是吴先生让我来找你的。” 焕明急切地问:“吴先生他……” 那人四处望了望,对焕明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明天下午两点钟,到顺城路‘佳茗’茶庄,我们见面谈。” 焕明激动地说:“顺城路佳茗茶庄?” 那人说:“对。你到了茶庄后,店里的伙计会问你‘先生,你要买茶叶吗?’你就说‘我买一两毛峰二两碧螺春’。伙计就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有毛峰,碧螺春暂时缺货’。你再说‘那就给我包三两毛峰’。记住了吗?” 焕明回忆了一下说:“记住了。” 那人欲走,又转身对焕明叮嘱道:“今天的事和明天的事,都不能告诉任何让人,知道吗?” 焕明说:“我知道。我不会跟任何人讲的。” 那人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焕明兴奋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回忆着今天发生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吴先生牺牲后焕明曾经有过沉沦、彷徨,现在他又看到了希望,好像黑暗中又看见了一盏明灯。吴先生终是没有忘记我,他又让人来找到我,指引我。可吴先生在哪儿呢?难道吴先生他……。焕明不敢再想下去,他渴望着明天的见面,他希望见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 26:再闯西川之第二节 自从发生了浜口弘毅对她欲行不轨的事情后,静曦真是又生气又害怕。这件事情虽然因为自己的反抗而使浜口弘毅未能得逞,但是毕竟让静曦受到了惊吓和伤害。这件事情静曦没有让自己的小姑子柳慧知道,也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岸田荣作,是因为这件事情被自己终止了,它没有能够成功,同时,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想把它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再者,静曦也不知道柳慧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万一她跑去找浜口弘毅说理,那浜口弘毅本就是一个无赖,这要是闹起来,让本不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最后受伤害的还不是自己吗?要是自己的丈夫岸田荣作知道了,以他的脾气一定会找浜口弘毅算账,那浜口弘毅哪是荣作的对手。可这样一来,浜口弘毅这个流氓岂可善罢甘休,他要是报复起来,一向儒雅文静的荣作必受其害。这本未造成多严重后果的事情,反而会造成多种伤害。思考再三,静曦最终放弃了告诉家人的想法,看看这件事情今后的发展再做决定。 荣作曾试探着问过静曦,但静曦总是摇摇头,说没有什么。荣作后来也问过妹妹柳慧,柳慧说自己也不知道静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那天只是看见静曦身带血迹的在医院的走廊上奔跑,看那情形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但柳慧说,在医院的实习生里,偶尔也会有因受到病人或是手术什么的原因而受到惊吓的。柳慧说,既然静曦不愿说,那就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就看看再说罗。荣作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静曦让柳慧给自己请假休息了几天后,等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了,就又去上班了。来到医院里,静曦看人们对她同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就放心下来,知道这件事情还只是她和浜口弘毅两个当事人知道,并没有传开了去。只是在别人的谈话中,听说浜口弘毅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己的手臂不小心被器械划伤了。一连好些天都没有见到那个可恶的人,听说是请假在家养伤了。时间一长,静曦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过了一段时间,静曦在医院里又见到了浜口弘毅。浜口弘毅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与别人仍就谈笑风生。只是每次单独碰见静曦的时候,就赶紧躲开,好像是做过什么亏心事似的。在人多时,静曦和浜口弘毅都在场的时候,他们两人的视线偶尔相碰,浜口弘毅就立即把头扭开,静曦再也感受不到以前那种像狼一样的灼人的目光了。这倒让静曦很开心,心想,你浜口弘毅也有害怕的时候。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静曦的心态又调整到以前,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时间过得真快,静子已经三岁了。就在静子生日的头一天,静曦和荣作带着静子去看外公了。看见乖乖外孙女带着外重孙女来看自己,外公很是高兴。静曦见外公精神和身体都很好,就劝外公见好就收,趁自己的身体还好,赶快退休吧。外公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忙忙碌碌,就再干几年,把公司交给年轻人管理着,自己就当个甩手掌柜就行了。但是,静曦说自己还是很担心外公的,一个人这么过下去始终让人不放心。大家正说着,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静曦和荣作都很惊讶,外公介绍说这是陈姨。 陈姨很大方,指着静曦问:“你就是静曦吧?经常听你外公说到你。嗨哟,真是漂亮可爱,难怪你外公每次说到你的时候,脸上都是很骄傲的神情。” 静曦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就介绍自己的丈夫荣作,又把女儿静子介绍给陈姨。陈姨就抱过静子,在她的脸上亲着说:“哎哟,小乖乖,好好可爱哟。” 静子就用小手捧着陈姨的脸说:“你们,怎么,都喜欢,亲,我的脸脸。” 静曦就笑着说:“不亲你的脸脸,难道亲你的屁股呀?”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陈姨见外公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就自己介绍说:“我是你外公现在的女朋友,我的丈夫以前是你外公的好朋友,前年因病去世了,我和你外公都需要有人照顾,于是,我们就走到了一起,相伴着共度余生吧。” 静曦高兴得说:“这样非常好呀,我们就一直担心外公一个人好好孤独的,我妈妈来信也要我们照顾好外公,可是你看,我和荣作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是没有照顾好外公的。现在有你加入到外公的生活里,我们真正的是高兴,也很感激。” 荣作说:“外公,你老年有伴儿,我和静曦祝贺你。来,静子,叫陈婆婆好。” 静子就叫:“陈婆婆,好。” 陈姨说:“静子好。” 静曦好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不对,这称呼有点乱。你们看哈,我要是叫陈姨呢,那她与外公就不对辈儿。我要是叫陈婆婆呢,那又把陈姨给叫老罗。” 陈姨就笑着说:“这人的称呼其实就是个符号,别太认真。你们中国不是有个什么江湖乱吗?那就江湖乱吧,怎么叫着舒服就怎么叫。” 外公就说:“静曦这丫头,就是心眼细,我们不用那么多的讲究。再怎么叫我也是你的外公,她也是你的陈姨。” 静曦说:“今天真是个的好日子,我的外公有了女朋友了,一定要好好地庆贺庆贺。荣作先生,现在可该你表现了哟。” 荣作说:“谨遵夫人教导。在今晚这个大喜的时刻,我岸田荣作携夫人静曦和小女静子,邀外公和陈姨去东京‘老四川大酒店’,同享外公和静曦的家乡菜的美味。敬请赏光。” 静曦就鼓起掌来,说:“表现不错,正合吾意。” 外公说:“不去外面了吧,我都买了好多菜呢。” 静曦说:“外公,今天就不劳您动手了,就让荣作先生好好表现了。走罗。”于是一家人就上了荣作的汽车。这一顿晚餐,是静曦吃得最舒心的,因为担心外公后半生的这颗心,终于落地了。 第二天,是小静子的三岁生日,荣作和静曦早早的就带着静子回到了静子爷爷家里。在文部省供职的静子的爷爷平时一向都很忙,可今天也是早早的赶回了家里,与家人一道共庆孙女静子的生日。然而,就在大家坐等柳慧的时候,他们又有了一个意外的惊喜,柳慧带着自己的男朋友伊东禅直回家,与家人见面。 第一次见女朋友的家人,而且又是到显赫的岸田家族作客,所见的未来的老泰山又是政府的高官,伊东禅直很紧张,处处小心谨慎着,好像大气都不敢出,还时不时的擦着脸上的汗。看着这位未来的妹夫的窘相,一向不拘约束的静曦几次想笑,但在这种威严的氛围中又不敢笑,只得用手捂住嘴强忍着。静子的爷爷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在这里有些碍年轻人的事,于是,用完餐后,就抱着静子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静子的奶奶也觉得应该把这里让给孩子们,也都进到丈夫的房间里去逗孙女玩儿。 老人们一走,这里就成了年轻人的天下。柳慧见伊东禅直不停地流汗,就忍不住用手绢给他擦脸上的汗。静曦就正色地说:“哎哎哎,这里可是还有两位长辈在场,怎么可以放肆的卿卿我我呢?” 伊东禅直听静曦这么一说,就吓着了,可抬眼一看,就他们四个人没有长辈呀?就试着问:“这里,有长辈吗?” 静曦说:“有哇。” 伊东禅直环眼一看,还是没有见到,就问:“长辈在哪里呢?” 静曦说:“就在你们的面前坐着呢。” 伊东禅直说:“你?你不是大嫂吗?” 静曦说:“对呀?” 伊东禅直说:“不明白,在岸田家族里,怎么大嫂成了长辈了。” 荣作也觉得很奇怪,就问静曦说:“你把自己搞得这么老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在柳惠他们面前成了长辈了?” 柳惠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静曦呀,说是在她们中国呀有一种说法,说是叫什么‘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所以呀,她这个长嫂在我们面前就是长辈喽。” 伊东禅直就说:“原来你说的那个长辈是这样来的呀?不过不对呀,中国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一个前提的,那是在父母双亡以后,才能够‘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呀?可是在你们岸田家族里,柳惠你的父母不是还健在吗?她这个长父长母的怎么可以提前僭越呢?” 柳惠就说:“啊哈,静曦呀静曦,原来你是在蒙我不懂中国民俗文化呀?现在好了,我有了禅直,你就别想再蒙我了。哼!” 禅直刚才的话让静曦非常吃惊,怎么他连这个都知道。静曦就问禅直说:“禅直,你是学日本文化的,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禅直说:“这有什么?中国文化是日本文化的根嘛,是日本文化的老祖宗,我是学文科的嘛,当然要研究中国的文化哟。至于中国的民俗嘛,我也是要学习和研究的。” 静曦说:“了不起,了不起。柳惠,你可真幸运,找了这么一个学业优秀的男朋友,我给你把的这一关已经通过了。” 柳惠就拍着手说:“好呀好呀,禅直你真厉害,稍稍露一手就通过了我这个‘长辈’的考核了。我好高兴哟。” 禅直说:“柳惠,你怎么还说她是长辈?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静曦她不是长辈,她只是大嫂而已。” 静曦说:“谁说我不是长辈?你刚才还说中国文化是日本文化的根,是日本文化的老祖宗吗,我是中国人,我就是你们的老祖宗,老祖宗还不是长辈吗?” 三个日本人同时吃惊的说:“啊!这是什么道理呀?” 27:再闯西川之第三节 这天,在“豪佳味”餐厅里,兰庭社的几位大佬们正在宴请意大利人万斯。 马明翰首先致词,说:“这次兰庭社能够与万斯先生合作,是兰庭社的荣幸,我代表兰庭社的众哥弟感谢万斯先生的通力合作。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预祝本码头与万斯先生的合作成功。干杯!” 万斯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这第一杯酒下肚,万斯已经感觉到了虞城袍哥人家的豪爽。于是,就放松下来说:“大家都是兄弟,我在上海已经和焕章贤弟结拜为兄弟,因此在座的和我都是兄弟,这是其一。其二,其实我也是半个虞城人,我们是乡亲,乡里乡亲的就不要客气。” 侯忠诚说:“哦?万斯先生府上也有虞城人?” 龙焕章说:“万斯兄是正宗的意大利国的人,但是他的堂客是虞城人。” 万斯一听,就笑着说:“对头,我的堂客是虞城的人。” 侯忠诚问:“那万大嫂的府上在虞城哪儿呢?” 万斯说:“万大嫂的府上在上海。她的爸爸,哦不,你们叫爷,她爷很小的时候就从虞城去了上海,你们的万大嫂是在上海生在上海长的。你们的万大嫂究竟是虞城什么地方的人,我们也不知道,因为她的爷前年就去世了。你们的万大嫂只知道她的祖先,哦不,是祖辈是虞城人。” 曾大兵就笑起来,说:“听万斯先生说话真费劲。不过在洋人中,万斯先生的中国话说的是很好的了。” 龙焕章说:“万斯兄说了,如果和我们的合作能够成功地话,他就把他的堂客接到虞城来住,他们准备就在虞城做生意,就在虞城生活了。” 万斯说:“对对对,焕章贤弟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祝我们大家心想事成,白头到老。” 大家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马明翰纠正说:“万斯先生,不是白头到老,而是百事顺心。” 万斯说:“白头到老,不是说我们合作的时间长吗?一百年都合在一起嘛。” 侯忠诚说:“但是,白头到老指的是男女婚姻唦。” 万斯说:“我们现在,不是我一个洋人和你们兰庭社在联姻吗?” 马明翰说:“万斯先生,原来你懂得这个意思,到是我们有些孤陋寡闻了。”于是,马明翰端起酒杯说:“好,就为了洋人万斯先生和我们兰庭社的联姻白头到老,我们再干一杯。” 众人就“哈哈”大笑说:“好,为了白头到老,我们干一杯。”这杯酒喝下去后,这酒席上的气氛就被万斯诙谐的一句“白头到老”,给搞得顿时轻松活跃起来。龙焕章这时才感觉到,这个万斯还真是个人物,不仅是个中国通,而且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很会调节气氛。他对自己结拜的这位洋兄弟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时,万斯问:“我们生意上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明翰说:“这件事情,一直是由本码头的红旗五哥曾贤弟在负责联络的。曾贤弟,你来说说。” 曾大兵说:“受马大哥旨意,兄弟我先后去了松潘,联络了飞雄山公义堂堂主乐正龙;去了马尔康,联络了虎威山兴隆堂堂主何彦彪;去了康定,联络了安凤山回龙堂堂主曾湘帆。各公口码头及各位堂主都表示会给我们扎起,各地都在代为收购松茸、干菇、药材、皮毛等。只等万斯先生去后,和他们当面谈价格,他们说过保证公道。” 万斯说:“你说了这么多,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你没有说到,就是鸦片怎么样?” 曾大兵看了看马明翰说:“关于鸦片的事,他们那里产得有,但是要你去后直接和他们谈,包括价格、数量和包装等,他们会扎起的。” 万斯说:“那,我和焕章贤弟什么时候启程?” 马明翰说:“本码头准备派曾大兵带人与你同去,至于焕章嘛,他可能不能和你同去了。” 焕章有些吃惊的问:“恩师,这是为什么?” 马明翰说:“因为情况有变,我这里得到可靠消息,就在你们从上海来虞城后,上海发生了大事。” 焕章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大事?” 马明翰说:“先是青帮与上海总工会工人纠察队发生了冲突,后来发展成火拼。国民革命军介入争斗,杀了很多的共产党,据说上海天天都在杀人。” “啊!”焕章和万斯同时惊呼起来。因为,他们两人的家属都在上海。焕章问:“那,现在上海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明翰说:“听说这些天上海已经平静下来,倒是武汉和湖南开始乱起来,那些地方又在杀共产党了。” 侯忠诚问:“国民政府为什么要杀共产党呢?” 马明翰说:“这个我们不清楚,我们也不要去管那些,我们只管办好我们码头上的事就行了。” 万斯说:“焕章贤弟,如果上海乱了,你回去也没有用。如果上海没有乱了,又用不着你回去了。要说,我的妻子也在上海,我也很担心的。” 马明翰说:“那依万斯先生的意思?” 万斯说:“我希望由焕章贤弟和我一起去川西办货,我不是不相信其他人,我和焕章贤弟是结拜了的生死兄弟,我们会有难同当的。因此,我要焕章贤弟和我同去。” 焕章说:“既然上海已经不乱了,我看我就是赶回去了,可能早已恢复正常了。曾贤弟虽然很能干,但是他与万斯兄毕竟不熟。这样吧,这单生意很重要,还是我与万斯兄一同去吧,万事开头难,等把头开了就好了。” 马明翰想了想说:“也好,那焕章就与万斯先生一起去吧。不过,为了保证成功,我看就多去几个人也无妨。曾大兵和曾小兵随你们去,另外再多带几个人,万一有什么事情,人多一点总是要好一些。” 两天后,焕章等人一行启程去往川西。为了赶时间,焕章他们骑马走旱路。一路快马,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们就到了青龙山脚下。之前,早有曾大兵快马进山向李天麟报告情况。这李天麟听说龙焕章到了青龙山,这还了得,就带人一路狂奔来到山下,迎接龙焕章。 龙焕章和李天麟一见面,把袍哥的什么“丢拐子”和江湖上的抱拳作揖的礼数全然不顾,两兄弟只是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然后互相拍打着对方以示亲热。这场面感染了洋人万斯,万斯觉得这四川人不仅豪爽,而且重情重义。 兄弟俩亲热一阵子后,焕章把万斯介绍给李天麟。这李天麟猛地见一个身材如此高大的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一愣。青龙山上那帮土包子们,有的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青龙山,离开过飞龙场,生平头一回见到洋人。那些人就把万斯围在中间,像观看动物一般的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万斯。万斯也很友好很开他的张开双臂,让那帮土包子看个够。 这种特殊的欢迎仪式结束后,众人打马上山,来到青龙山大堂前。下马后,李天麟一手挽着焕章一手拉着万斯同进大堂里。但见大堂内早已摆好了酒肉,这满屋子的酒席,不用说,这一顿酒,肯定是不醉不罢手。这顿酒喝得,就连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醉的海量万斯也喝得瘫在地上,是好多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抬到了床上。其后,无论焕章怎么说要赶时间,李天麟还就是不放行。他说自从在虞城遇险被焕章救了以后,两兄弟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这些年让他好想念。于是,青龙山上大宴三天,直到两兄弟把前三十年后三十年和上辈子下辈子的话都说完了,焕章等人才得以离开青龙山继续前行。 不一日,众人就到了松潘城。打前站的曾大兵,早已陪飞雄山公义堂公口的舵把子乐正龙在城外迎接。这松潘城本是个偏狭之地,猛地听说虞城兰庭社大码头的头牌大爷、同时也是川中袍界名人的龙焕章到来,乐正龙岂敢怠慢。两人经曾大兵一番介绍,互“丢拐子”后进到城内。这松潘之地,说是一座城,还不及飞龙场大小。一行人众直到公义堂公口所在地“山鲜味”茶楼坐定,焕章引万斯与乐正龙相见。虽说两人谈的是生意,但曾大兵事前早已做足了功课,松潘方面的货物早已备好,因此,乐正龙与万斯很快就协议成功。他们虽然是生意伙伴,但还有兰庭社的引荐,袍界帮规中有互助精神在,因此,价格自然是很公道的。这让万斯对袍哥这个帮会组织,有了新的认识。 双方皆大欢喜,况是贵客临门,乐正龙以最大的热诚接待焕章等人,在松潘的两天时间里,宾客都是相见甚欢。松潘之事落实后,焕章和万斯等人再度启程,向松潘之南前行。其后马尔康虎威山兴隆堂的何彦彪,康定安凤山回龙堂的曾湘帆皆与松潘乐正龙一般,听说是虞城兰庭社码头的龙焕章来到,都是热情有加,精心接待,使万斯的生意可谓顺风顺水。这一路走来,万斯深切的感受到了四川人的豪爽、袍哥之间的帮衬和龙焕章在四川袍界的广泛影响。万斯想,他这一生迄今为止做得最正确的事情,莫过于与龙焕章结拜为兄弟。万斯同时认为,自己要想在四川长久做生意,在四川扎下根,不加入一个组织是没有依靠的。而这个组织,除袍哥还有谁呢?这一趟的商路,让万斯切实感受到了袍哥对四川各行各业的影响和控制。可以说,无论什么地方,若是没有袍哥码头点头和帮衬,任何事情都不好办。因此,万斯已想好了,这单生意做成后,他要让焕章做他的引进拜兄,他要嗨了袍哥。 几天后,松潘、马尔康和康定等地的货物,按万斯与其约定的时间陆续运抵泸州“祥和”旅店,曾氏兄弟及随行人员把货物验收接手后,进行重新包装,等待装船运走。万斯对三路人马按事先约定的价格付清了货款,三路人马又启程返回,预备着下一单的交易。然而,就在这笔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之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本来,焕章和万斯深知这些货物贵重,内装之物不能见天,因此早就将这“祥和”旅店包了下来。三路人马离去后,曾氏兄弟带领哥弟们把所有货物进行重新包装,为的是在路上能够遮人耳目。原本运货的船已经租好,焕章让辛苦多日的哥弟们好好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装船启程直奔上海而去。哪晓得第二天一早,焕章醒来正要起床时,猛听的曾小兵在楼下大叫“货物不见了”。焕章一听,慌忙起身,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见昨夜还被货物摆得满满当当的院坝已是空空荡荡,这么多的货物竟然不翼而飞。 焕章和万斯急忙找来旅店老板讯问。老板见状吓得尿了裤子,直讲确实不知何故如此。然而找遍了旅店的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该店昨晚值夜的伙计。焕章想,此事定与值夜伙计有关。焕章再一想,如此多的货物,车拉马驼也是好长一溜,几个毛贼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胃口的。况且,焕章一行人员众多,居然无一人察觉,难道大家都睡得这么死吗?这肯定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然而,这行动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一只黑手呢? 28:泸城迷雾之第一节 自从昨天下午见到那个头戴宽沿礼帽,脸戴墨色眼睛的人后,焕明就激动得不能自己,一直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上午的课上的是什么内容焕明一点不记得,他的心里只是盼着下午的时光早早的到来。吃过午饭,焕明就一个人匆匆的往顺城路走去。找到“佳茗茶庄”后,焕明见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就漫无目的的在附近转悠着。一直到了约定的两点钟,焕明才走进了茶庄里。进到里面后,焕明仔细观察,见茶庄铺面不大,柜台上摆放着许多很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各种茶叶。 见有客人进来,柜台后的店小二就迎着焕明问:“请问先生,您要卖茶叶吗?” 焕明说:“我想买一两毛峰二两碧螺春。” 店小二听了焕明的话,就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轻声问:“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有毛峰,碧螺春暂时缺货。” 焕明说:“那就给我包三两毛峰吧。” 店小二就问:“先生,请跟我到后面来看货吧。”说着,就把焕明让进柜台旁边一扇挂着门帘的小门里。焕明跟着店小二进到里屋,见是一间堆着许多货物的仓库似的小屋,绕开货物后面还有一道门。打开这道门,见门外是一个小院,店小二把焕明领到一间屋子前,推开门让焕明自己进去。焕明进到屋里,看见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一张桌子前。焕明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向那个人走过去。听见声响,那人转过身来,见到焕明后叫了一声:“龙焕明!” 焕明仔细一看,认出此人就是昨天那人,只是今天没有戴帽子和墨镜。这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那人热情的握住焕明的手说:“来来来,快坐。”说着,把焕明拉到桌子边坐下,然后,给焕明倒了一杯水后,也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那人说:“吴阳明同志很早就向组织上介绍过你,你的情况组织上都很了解的。” 焕明轻声说:“组织?吴阳明,同志?” 那人说:“对,同志。你们的吴先生,是我们党的好战士,也是我的好战友。” 焕明急切地想证实自己心中的期望,就问:“吴先生他……” 那人沉痛的说:“他,已经牺牲了。” 焕明觉得自己的期望落空,内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情绪低落喃喃的问:“那,你昨天,给我看的吴先生的字条。” 那人说:“是吴阳明同志牺牲前,通过特殊渠道交给组织上的信中夹着这张字条,他希望我们找到你,希望你能够继承他的遗志,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成为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 焕明抓住那人的手说:“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吴先生所希望的那样的人的。” 那人说:“这是吴阳明同志和我们共同希望的。我们只有努力的工作,坚强的战斗,才能不辜负吴阳明同志的希望。”那人伸出手,与焕明握手后说:“欢迎你加入革命队伍,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坚定地革命战士的。你以后就叫我老a吧。” “老a?”焕明轻声的叫了一句。 老a说:“这里是我们的秘密联络点。以后,如果没有接到组织的指示和非常特殊的情况,你不能够到这里来。一定要记住,现在是非常时期,保密是第一位的懂吗?你回去后会有人与你联络的,联络时,对方也是我昨天那样的打扮,联络暗号就是今天的对话。记住了吗?” 焕明点点头说:“记住了。” 老a说:“现在,你先离开。”见焕明站起身拉开房门的时候,老a说:“龙焕明,你要随时记住你的誓言。” 焕明转过头看着老a,坚定的点点头,然后走出门去。 回到学校后,焕明始终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以致见到王海媚时,他也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弄得王海媚云山雾罩的,不知道焕明他又怎么了。王海媚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就不满的说:“焕明,你最近怎么了?我和你说话吧,你要么跑神儿,要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焕明回过神来,问:“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跑神儿?” 王海媚说:“你看看,跑神儿了吧?我给你说的什么你都不知道。” 焕明说:“没有哇,你刚才不是说跑神儿吗?” 王海媚说:“我是说,我和你说话你总是心不在焉。焕明,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焕明说:“没有。我现在好着呢。” 王海媚就关心的问:“焕明,你是不是还在为吴先生的事情难过呀?” 焕明说:“我是很难过。但是,吴阳明同志……” 王海媚惊奇地说:“同志?焕明,你刚才说什么,同志?” 焕明一下子惊醒了,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要出问题的。就赶紧搪塞着说:“你说什么?同志?什么是同志?” 王海媚说:“你刚才不是说同志了吗?还不承认。” 焕明说:“我说同志了吗?是你自己听岔了。我说的是同学,哦,不对不对。我说的是同事。” 王海媚就生气了,说:“好你个龙焕明,真的是目无尊长。一会儿直呼吴先生的名字,一会儿又说他是你的同事。我才和你做过同事,而你只能是吴先生的学生,吴先生他永远都是你的先生。” 焕明急着说:“对对对,我只能是学生,吴先生永远是先生。”这好一通辩解,急得焕明一头大汗。 海媚见焕明这样,就掏出手绢替他擦脸上的汗,心疼的说:“错了就改嘛,何苦急成这样?” 焕明握住海媚的手说:“你说得对,我们要永远记住吴先生,永远尊重吴先生。” 海媚赶快捂住焕明的嘴,紧张地四面看看,然后轻声说:“这些话我们记在心里就行了,千万不要大声说出来。现在人心难测,隔墙有耳,莫让别人偷听去了,惹祸上身。” 看着海媚神秘而关心的表情,焕明忍不住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喃喃的说:“你呀,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总是这么关心别人,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自己。” 海媚幸福的依偎在焕明的怀里,说:“我就是在关心自己呀?因为,在我的心里,你可不是别人,你和我是一体的,我关心你就是关心我自己,你就是我的全部。你好我就好,你要是不好,我就会很难过的。” 焕明被海媚深深地感动了,她轻轻地抬起海媚的下巴,将自己的嘴唇合在了海媚的嘴唇上,两人深情地接吻,忘却了世间的一切,只有他们两人陶醉在爱得海洋里。 自从与老a见面后,焕明就急切的等待着和他联系的人,他希望和组织上取得联系,他希望被组织上安排工作。然而,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焕明一直没有等到和他联系接头的人出现。 这天晚饭后,趁着夜色,焕明去到女生宿舍找海媚。当他走到林荫道旁一僻静处,猛地见一个头戴宽檐帽脸戴墨镜的人从树荫下走到他的跟前。焕明一愣,还未等他开口,对方首先压低声音说话了:“请问先生,你要买茶叶吗?” 焕明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但自己来不及细品即刻答道:“我想买一两毛峰二两碧螺春。” 对方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要毛峰,碧螺春暂时缺货。” 焕明说:“那就给我包三两毛峰吧。”暗号对上了,组织终于派人来与他联络了,焕明禁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说:“同志!” 对方也激动的握住焕明的手,说:“龙焕明同志,我们终于又在一起战斗了。”那人说着,脱下礼帽摘去墨镜,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陈新!”焕明紧紧地抱住了陈新,大感意外的说:“怎么是你?真没想到。这太好了。” 陈新说:“其实我也很意外。刚接到组织上的指示时,我没有想到要我联络的新同志竟然是你。但是后来一想也觉得不意外,因为当初吴先生就对你的工作和能力是很满意的。” 焕明就问:“既然你知道要联络的人是我,那为什么你不直接找我就行了,还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陈新说:“这可是组织的规定。为了保证组织和个人的安全,组织上是有铁的纪律的。无论是谁,在没有对上暗号前,是绝对不能够暴露自己的。” 焕明问:“陈新,你是什么时候和组织上接上关系的?你现在已经加入到党里边了吗?” 陈新说:“我们组织还有条铁的纪律,就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凡是组织上告诉你的,都是可以让你知道或者是必须让你知道的。若是组织上没有告诉你的,那就是现在还不能够让你知道的。焕明,我们以后都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 焕明就急切的说:“懂了懂了。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对上暗号了,就请你快下达组织上给我的任务吧,这段时间没有和组织上接上联系,我都快憋死了。” 陈新说:“目前,革命形势处于极端恶劣的时期,国民党反动派到处屠杀共产党人,我们将面临极端错综复杂而且血腥残酷的局面。组织上要求我们,在目前艰难困苦的情形下,我们首先要保护好我们自己,保存革命火种;其次,我们要联络一些,有革命思想基础和有坚定革命信念的进步青年,把他们团结在我们的周围,蕴藏起革命力量,一旦革命形势需要,就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焕明说:“陈新,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陈新又说:“我们现在是单线联系,我目前就是你唯一的联络人,组织上所有的指示都由我向你传达,你的所有需要上报的情况都由我向上级汇报。同时,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小组,我是小组的负责人,也就是你的上级,你的所有行动都要事先向我报告,我会尽快请示上级,在没有得到上级的明确指示前,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单独行动。明白了吗?” 焕明说:“明白了。这样,陈新,我现在就去找海媚,就从发展革命力量开始工作。” 陈新说:“好的。但是,焕明你必须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在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人,你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你必须时刻牢记在心。” 焕明说:“陈新,请组织放心,我会时刻记住组织上的每一项要求的。”焕明说完,就向与海媚约定的相会地点走去. 29:泸城迷雾之第二节(一) 陈二贵自从与侯忠诚喝过一次酒后,从侯忠诚口中套出的话分析看,兰庭社应该是准备要做军火生意。当陈二贵将此想法报告给范汉江后,范汉江觉得如获至宝,立即应准了陈二贵的想法。然而,兰庭社准备与上海滩青帮联合贩卖军火,是通过什么途径和以什么方式来进行还不得而知。因此,范汉江指令陈二贵尽快查清兰庭社军火生意的动向,以便到时能够人赃俱获,让政府砍他几个人头,打灭兰庭社的威风,稳定定华山保国堂在虞城的一统地位。 接受范汉江的旨意,陈二贵就想,这贩卖军火是个杀头的重罪,兰庭社应该是十分的小心,定会列为其最高机密。若此,兰庭社的一些小人物肯定是不知内情的,看来自己唯一的突破口还是在身居兰庭社高层的侯忠诚身上。通过多年的接触,这陈二贵知道侯忠诚的一项软肋,就是酒后吐真言。只要几杯马尿下肚,一旦酒喝到位,侯忠诚的嘴巴就少了一个把门的,多多少少都能够套出一些话来。上次与其喝酒,陈二贵不就从侯忠诚的嘴里套出了兰庭社准备做军火生意的信息吗?其实对侯忠诚的这个毛病,兰庭社开山舵爷杜德胜在世时曾经多次严厉批评过他,侯忠诚也曾痛哭流涕的向杜德胜保证过。毕竟,这兰庭社是杜德胜与侯忠诚共同打下的江山,因此,杜德胜在世时侯忠诚还有所收敛。现在杜德胜一去,侯忠诚就成了兰庭社资格最老的老人儿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这就让陈二贵有了可乘之机。 于是这天,陈二贵又一次找到侯忠诚,约其喝酒。这陈二贵本是心怀鬼胎有目的来的,因此一上桌子就对侯忠诚殷勤敬酒。其实,这侯忠诚知道陈二贵请他喝酒是有目的的,但当年是他把陈二贵引入兰庭社嗨了袍哥的,作为其引进拜兄陈二贵对他还算殷勤周到,二人的关系也很密切。那次“兴盛赌场”之事陈二贵被贬后,还是侯忠诚出面找杜德胜将陈二贵从新超拔嗨八牌为赌场管事的。可是自从李天麟事件陈二贵被兰庭社追杀后,两人就断了关系。前不久陈二贵突然出现约其喝酒时,侯忠诚虽被陈二贵花言巧语所迷惑,但对陈二贵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因此说话始终都留有余地。这次陈二贵再次请喝酒,侯忠诚就知道他又在打啥子歪主意。 侯忠诚端起酒杯就说:“陈二贵,今天想起请老子们喝酒,你龟儿又在想啥子歪点子了?” 陈二贵说:“侯大哥又在说笑喽,我们这些落魄之人,如丧家之犬,保命都还犹恐不及,哪还有心思想啥子歪点子哟。” 侯忠诚就说:“你龟儿陈二贵是啥子样的人,别个不晓得未必我都不晓得吗?没得事情你娃娃会请我喝酒,鬼毬大爷相信。” 陈二贵说:“侯大哥,你在冤枉小弟喽。你是我的引进拜兄,对我陈二贵有再造之恩,我孝敬你都来不及,还会想出啥子鬼点子哟。来来来,满上满上,喝酒喝酒。”这眼看着几大杯酒下肚,侯忠诚的眼神就有些不大对头了。 陈二贵见状就知道差不多了,再灌他的酒就把他诓睡着了,到时候套他的话还套个铲铲啦。陈二贵知道侯忠诚一向嫉妒龙焕章,对龙焕章大有不满。于是,陈二贵的话题就从龙焕章说起。陈二贵说:“侯大哥,那龟儿龙焕章这回又大出风头啰,听说加入青帮不说,还拜了个洋人哥弟,全虞城都嘈转喽,说他有违帮规,投靠外帮,既不仁义又不厚道。” 侯忠诚说:“嘈啥子嘈,嘈个铲铲啦。他龙焕章加入青帮,那是为了,我们兰庭社,的大事情。你们,外头的人,晓得个屁。” 噫?这股风向咋个变了呢?这龟儿侯酒罐一直都不安逸龙焕章唦,咋个今天帮着他龙焕章说话呢?陈二贵又试探着说:“不管为啥子,他龙焕章的风头盖过了你侯大哥的风头,我的心头就是不安逸,我就是不服气。” 侯忠诚说:“你,你不服气,有个,卵用。你,龟儿遭,码头搁都,搁了袍哥了,关毬你,屁事。” 陈二贵故作委屈地说:“吔,侯大哥,我这都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喽,你咋个反而来骂我呢?” 侯忠诚说:“哪个要,要毬你,打啥子抱,抱不平哟?你不服,服气,老子我,我都服气。他龙焕章,确实,能干,空手套,套白狼,都套到了。我服,我佩服。” 陈二贵问:“空手套白狼?他龙焕章套了一只啥子狼嘛?” 侯忠诚说:“套啥子,狼哟?反正,龙焕章,已经去,去川西坝儿了,只要,他把货,弄到泸州,一,一上船,事情就,就办……”侯忠诚话还没有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二贵心中暗喜,虽然侯忠诚话没有说完,但是他已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就是龙焕章已经去川西拉货去了,而且必定要在泸州装船,通过水路把货运走。陈二贵及时地把这条消息报告给了范汉江,范汉江一听大喜,即刻修书一封,叫陈二贵马上启程去泸州。范汉江交代说:“你去泸州后,把此信交给龙华山洪福堂舵爷蔡久成,请他务必将货拿下。” 陈二贵问:“那泸州不属虞城所辖,保国堂势力也远不及该地,倘若那蔡久成不愿出手,我该如何?” 范汉江说:“你尽可放心去就是,蔡久成必定会帮你。因去年蔡久成的一个结拜兄弟,在江口城与人起争执而杀人犯事,被押解到虞城候斩。蔡久成拿着公片宝扎来找我,是我通过我的结拜兄弟、虞城城防副司令唐海臣大费周章,才帮他把人捞了出来。这次我有事求他,他岂可不帮。” 陈二贵说:“这样说来,二贵心中就有数了。” 陈二贵出来后,找来小崽儿及以前江湖上的兄弟伙,选了几个认识龙焕章的人,一同启程前往泸州而去。到了泸州后,陈二贵没有立刻去找蔡久成,而是把人都分撒下去,在各个重要隘口安人监视,一旦发现龙焕章的行迹即刻向他报告。就这样,陈二贵带着小崽儿等人就潜伏在了泸州城里,专等龙焕章前来。然而这一切,龙焕章如何得知?他龙焕章是在明处,而这陈二贵却在暗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龙焕章再怎么厉害,也难防陈二贵这支暗箭伤人哟。 几天后,小崽儿急急跑来向陈二贵报告,他亲眼看见龙焕章带着曾大兵、曾小兵兄弟等人住进了“祥和”旅店。陈二贵问只是看见人吗,是否还有货物在?小崽儿说只是看见人,没有看见货物。陈二贵就让小崽儿盯死了“祥和”旅店,只要看见有货物进店后即刻来报。 又是几天的等待,这天天将黑时,小崽儿又来报,看见一大队马帮驮着货物进了“祥和”旅店。过了两天,小崽儿来报又见一大队马帮驮着货物进了“祥和”旅店。就这样,小崽儿如此三次来报,每次都报告了马匹的数量。陈二贵计算后认为,这大批的货物,已可装满一船了。不久,小崽儿又来报,他暗中跟踪,亲见曾大兵去江边联系货船了。陈二贵觉得,现在可以动手了。 这陈二贵真不愧是个人精陈二贵,他为什么刚到泸州城时不去找蔡久成寻求帮助呢?在陈二贵看来,一是目前龙焕章还没有到,人家来不来还不知道呢,万一之前侯忠诚说的酒话里有误,或是自己和范汉江的分析不准确呢?早早的就惊师动众,如果龙焕章不来,不仅是自己闹了个大笑话,还白送人家一个人情。再说,谁又能够保证龙焕章在泸州城里没有眼线?谁又能够保证蔡久成的手下个个都可靠?这要是万一走漏了风声,不光前功尽弃,要是让龙焕章知道自己这个被兰庭社追杀的人在这里搅事,闹不好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再者,即便是龙焕章他们来了,但是货没有到,或是货物走了其他的线路,那不也没招嘛?因此,陈二贵必须要龙焕章人到货到,所有的情况都坐实喽,他才能够出手。他这样做,叫不出手则罢,一旦出手,就要一招致命。因此当小崽儿来报,亲见曾大兵去江边联系货船后,陈二贵就让小崽儿继续跟踪监视,自己手拿保国堂的公片宝扎和范汉江的红片及书信,去龙华山洪福堂公口见该码头舵爷蔡久成寻求帮助。 29:泸城迷雾之第二节(二) 这泸州城为长江与沱江两江交汇之地,历来是水运繁忙的大码头,也是滇、黔鸦片贩运的重要通道。因此,这里鱼龙混杂,小偷、混混,烂摊儿比比皆是。这蔡久成以前就是个专事杀人越货的棒老二(土匪),前些年在宜宾城福龙山寿永堂嗨了袍哥,身边聚集了一批从事偷抢的地痞流氓。后因屡屡犯案,在宜宾混不下去了,才跑到这泸州地界来图发展。三年前,蔡久成靠一帮子烂兄烂弟争勇斗狠打下了一块地盘,开山立堂,在龙华山洪福堂嗨了舵爷。但其人秉性不改,在泸州城里仍走浑水袍哥的路子,从事“拉猪圈肥”、坑蒙拐骗的勾当。 这天,蔡久成正在公口内与手下人商量,因近期手头紧,又想办法去哪里抢个大户或是找个对象绑票勒索钱财。正巧,门外来报,有虞城定华山保国堂哥弟拿范汉江舵爷红片来访。这蔡久成听说是范汉江派来的人,不敢怠慢,即刻请进。陈二贵进来后,递上公片宝扎和范汉江的红片,随即又拿出范汉江的书信递上。这蔡久成一一看过,问运货方是谁?这陈二贵反应很快,他想如果说是让他抢的对方是虞城兰庭社的人和货物,想必蔡久成定要掂量掂量。这兰庭社在虞城是大码头,在这长江沿岸也是影响极大。虽说蔡久成欠了保国堂一个人情,但是,这江湖上的事情,过目不认的事情多了。这人心隔肚皮,有哪个晓得他蔡久成心头想些啥子?万一他给你来个以拖待变,放龙焕章他们走了再说,人都走了还办个铲铲啦?你又拿他咋个办呢? 于是,陈二贵谎说是虞城一帮生意人,手里有一大批非常值钱的山货皮毛,若把他们的货劫了,既还了保国堂的人情,同时又可发一笔大财,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这蔡久成听说是山货皮毛就心痒难耐,下决心说范大哥的这个忙我帮定了。于是,蔡久成就找安插在“祥和”旅店的暗桩来问话。 大凡走浑水路子的袍哥组织,都会在各个旅店、水码头和大的餐馆安插暗桩,以随时观察来往的各路客商,寻找抢劫对象。这“祥和”旅店的暗桩来后,蔡久成一问,暗桩说货物确实很多,那帮人正在对货物从新打包,明天一早起运上船。蔡久成命其即刻回去,半夜时分打开店门即可。暗桩走后,蔡久成一面命人收拾江边仓库准备堆放货物,一面安排人手调来马匹备用,要求对所有马匹卸铃裹足。 是夜三更时分,一群身着夜行服的人悄悄潜入“祥和”旅店,用蒙汗烟熏倒了龙焕章等众人,将所有货物一包不剩的全部用马驼走,由此,成功上演了一出夜盗山货的好戏。这就出现了前面讲到的龙焕章等人,一觉醒来,货物全失的情景。那么,龙焕章会如何应对,这批货物能否追回,兰庭社的军火生意能否最终做成呢? 30:泸城迷雾之第三节(一) 自从货物被盗,万斯就急得“嗷嗷”叫,他除了大发脾气外,其他的一筹莫展。也是,一个外国人,对川中的情况毫无了解,两眼一抹黑,他能有什么办法。而焕章自货物被盗后就在分析,要盗窃这么大量的货物,一般的小团伙是做不了案的。再说,那个突然失踪的店里守夜的伙计,据旅店老板讲,此人来店里已经有一年多了,因此此人绝不是临时起意,很可能他本人就是某个盗窃团伙安插在店里的暗桩。这些手法都很像是江湖上的人所为,若是能吃下这么大量的的货物,到像是浑水袍哥码头的做派。于是,焕章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一面命曾大兵出面,与兰庭社长期有着交往的泸州袍哥仁字大码头宗汉社的舵爷髙懋植联络,一面命曾小兵火速前往青龙山叫李天麟带人前来增援。 两路人马安排出去后,焕章就和万斯在旅店里等消息。下午时分,曾大兵回到旅店向焕章报盘,说已经通过宗汉社的红旗五哥见到了该公口的舵爷髙懋植,约定由焕章亲去该码头公口所在地“三和“茶馆见面。焕章听报后,让万斯留在旅店休息,自己带曾大兵等人前往“三和”茶馆,与髙懋植会面。 这宗汉社在泸州是开山堂比较早的“仁”字旗码头,其舵爷髙懋植已年过六旬,为人比较老成。多年前,焕章随恩师马明翰前来川中之地开拓盐路时,就曾经前来拜望过宗汉社。这髙懋植也因生意原因曾下虞城来与兰庭社联络,马明翰还在虞城尽地主之谊宴请过髙懋植,两家码头是有着交往关系的。上午时候,听了兰庭社红旗五哥曾大兵来联络时讲了大概情况后,髙懋植在自己的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在与龙焕章见面之前他已开始做起功课了,撒下人众分头打探,其中重点打探龙华山洪福堂蔡久成的近期情况。 到了下午,龙焕章前来宗汉社公口拜码头,髙懋植出门相迎。两人寒暄过后,龙焕章即讲起货物被盗之事,髙懋植说:“龙贤弟莫急,此等事情在我泸州地界并非鲜有发生。因这泸州之地乃沱江与长江两江汇合之地,是南来北往东西交融商贾汇聚之地,历来各业繁茂,因此也不乏藏污纳垢的地方。丢东掉西、被盗受骗的事情时有发生。只是,贤弟这次所丢货物数量巨大,外地盗贼绝不敢也不可能有此行为。因此据老夫看来,定是本地人伙所为。贤弟稳坐莫急,少时便有话说。” 焕章就说:“我等全仰仗高大哥做主了。” 髙懋植说:“好说好说。龙贤弟乃川中袍界名流,贤弟的故事在我川中流传广远,泸州地界的茶馆里,也多有说书人说到贤弟在江湖上的传奇经历,老夫听后也对贤弟颇为感佩。” 焕章说:“那些都是说书人为自己的茶饭钱编撰出来的,不可为信,不可为信呀。” 髙懋植“呵呵”一笑说:“久闻贤弟为人自谦,行事低调,今日看来果然如此。贤弟既到我处,使本码头蓬荜生辉,今晚老夫即摆酒给贤弟接风压惊。贤弟尽管放心,所托之事,老夫当尽全力而为。” 焕章高兴地说:“那就拜托了。” 二人正说着,有宗汉社派出去的哥弟回来报盘说:“高大哥,我等已打探清楚,从昨夜至今,并没有大队马帮商队出城去。” 髙懋植说:“好好,拜弟辛苦,烦你带人把住各个城门隘口,若有消息即刻来报。” 那位哥弟说:“谨遵大哥旨意。”说罢,转身而去。 少时,又有哥弟来报。此人见焕章在座,迟疑一下,就欲对髙懋植附耳轻言。髙懋植说:“唉,龙贤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那位哥弟说:“我等多方打探,现已探得这件事确与龙华山洪福堂有关联。” 髙懋植问:“拜弟何以见得?” 那位哥弟说:“我手下哥弟已探得,洪福堂昨下午派多人去‘高朋’马店和‘千驹’马店租马匹共三十有五,于今日午后还回。” 焕章立即粗略一算,基本对数,然后冲髙懋植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些消息的汇总,已经令焕章欣喜万分。其一是盗贼已基本明了,其二是货物还在城内。由此两条消息,焕章就觉得,追回所失货物并非不可能。 就在焕章欣喜之时,又有哥弟来报,说:“禀报高大哥,依大哥旨意,我今天中午约一同乡哥弟吃酒,他是去年入的洪福堂嗨了袍哥,他酒后吐言说,兰庭社所丢货物确实是洪福堂所为。但他不负责驮运这一档之事,故而货去何方他并不知晓。” 髙懋植高兴的说:“拜弟辛苦,下去休息去吧。” 焕章待那位哥弟走后,问髙懋植说:“这个洪福堂是个什么来头,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敢劫我财物?” 髙懋植说:“这龙华山洪福堂是近几年才开山立堂的‘礼’字旗公口,其堂口‘冒顶’(袍哥舵爷的别称)名叫蔡久成,原在宜宾龙福山寿永堂公口嗨六排,因在宜宾偷抢成性,为当地人所不齿,前些年才跑到我们泸州来的。此人走的是浑水路子,该堂口内聚集了一帮地痞、混混、烂摊儿,在泸州地界专事偷抢营生。特别是这个蔡久成,自开山堂以来,在泸州城里,恃强凛弱,好强霸占,连我的地盘也连连挤占,全不依江湖礼仪,不讲袍界帮规,已在泸州袍界激起众怨。但是,像你虞城兰庭社这样的在川中声威响亮的贵龙大码头他娃娃都敢抢,这倒还是有些稀奇。难道他就不怕物大伤胃?这事情终究要穿,到那时,我看他还咋个在泸州地界上混喽。因此我想,这其中定有缘故。” 焕章感激地说:“但是,无论如何,为弟的我都要感激高大哥,感谢宗汉社的鼎力帮助。为弟还有一事相问。” 髙懋植说:“贤弟不要客气,有什么问题只管讲来。” 焕章说:“我等不是本地人,对此地水码头,货房仓库等并不了解,像这么大量的货物,他洪福堂会放在什么地方呢?” 髙懋植沉吟片刻后说:“他洪福堂能够装得下这么多货物的地方,大概只有两处可容得下。一是地处长、沱两江相汇处小市水码头,二就是位于长江边的纳溪大渡口水码头。依老夫判断,他洪福堂定是放在此二地某一处,以便待风声过去后,方便装船运走。” 焕章说:“多谢高大哥指教。酒饭焕章今天就不吃了,因时间紧急,我等还要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待我等追回货物后,再来致谢宗汉社和高大哥。” 髙懋植说:“也好。贤弟心中有事,酒饭定是吃不好的。那就依了贤弟,我们后会有期。” 焕章与髙懋植互“丢拐子”后,带人即刻回到“祥和”旅店。焕章将今天在宗汉社了解的情况向万斯等人进行了通报。万斯听后高兴万分,觉得依靠袍哥组织帮忙,原本毫无头绪的被盗案,才短短的大半天的时间就把事情的基本情况搞清楚了。 焕章对众人安排说:“明天一早,曾大兵你把人分成两拨,一拨去到小市水码头查摸情况,一拨去到纳西大渡口水码头查摸情况,天黑前回来报盘。” 曾大兵说:“那就请龙大哥在旅店里坐镇指挥。” 焕章对曾大兵说:“还是请万斯兄在旅店里坐镇吧。你和我明天一早去会会龙华山洪福堂的那个蔡久城,看看他如何对我说。” 曾大兵和众哥弟说:“谨遵大哥旨意。” 第二天一早,龙焕章带着曾大兵直接来到龙华山洪福堂公口,拜见该码头舵爷蔡久成。二人在公口所在“品香”茶馆坐定,按帮规通过接头隐语和盘海底后,对方码头的红旗五哥前来接应,兰庭社的红旗五哥曾大兵递上自己和龙焕章的公片宝扎。洪福堂的红旗五哥让焕章等人稍候,即刻拿着公片宝扎去向蔡久城报盘。这蔡久城见是虞城大码头的人来拜码头,而且来人正是名震川中的袍界名人龙焕章,便亲自出来迎接。二人施礼后进到内堂,依主宾坐定。 30:泸城迷雾之第三节(二) 蔡久成首先说话,“久闻虞城兰庭社贵龙大码头的威名,特别是龙贤弟的大名在川中袍界更是无人不晓,今到访本码头,乃我龙华山洪福堂的荣幸呀。” 龙焕章说:“蔡大哥过奖了,焕章初到泸州城便闻龙华山洪福堂贵龙大码头乃川中袍界新魁,焕章新到贵地特来贵码头拜过。” 蔡久成说:“龙贤弟客气了。但不知贵码头到此有何贵干,是否有需我等出力相帮之处,若有,请龙贤弟不要客气,有甚要求只管讲来。” 龙焕章说:“当下,正有一事需劳烦蔡大哥及洪福堂众哥弟。” 蔡久成说:“但不知是何事,龙贤弟但讲无妨。” 龙焕章说:“近日我等哥弟受兰庭社堂主马明翰大哥派遣,从川西北诸地购得一批山货,本欲取道泸州水码头沿水路运回虞城,不想前日夜竟被贼人全数盗去,为此,焕章特恳请蔡大哥及洪福堂众哥弟帮助我等追回。” 蔡久成一听此话猛的一惊,忙问:“龙贤弟之货物在何处丢失?” 龙焕章说:“在城内‘祥和’旅店。” 蔡久成大惊,不由得大叫一声:“啊!” 龙焕章即问:“蔡大哥何故如此?难道已知此事?” 蔡久成忙说:“不知不知,久城突然听得此事,想那谁个贼人竟如此大胆,在我等眼皮下做出此等不齿之事。” 龙焕章说:“只因此事牵涉重大,焕章想若弄不好会坏了泸州各码头名声,所以不求捉拿贼人,只求追回货物即可,还请蔡大哥为本码头鼎力追货为谢,拜托了。” 蔡久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一定一定。请龙贤弟暂回稍候,今日下午定有回话。” 龙焕章说:“如此,那焕章就暂且别过,今下午再来叨扰。”焕章说罢,施礼而别。 送走龙焕章,蔡久成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瞪大眼睛说:“快把虞城保国堂的陈二贵给我叫过来。龟儿子的,敢哄老子,说是那些人是普通客商,搞了半天,人家是兰庭社大码头的龙焕章,抢了他的货这还得了。快点,把那龟儿陈二贵跟老子们叫来。” 不大一会儿,陈二贵就被洪福堂的人叫到了蔡久成跟前。蔡久成大发雷霆,把他好一通臭骂,恨不得弄死他娃才解恨。 陈二贵一直默不作声,心里一直在想着对策。待蔡久成怒火烧过以后,陈二贵说:“蔡大哥息怒,容二贵细说道理。之前,二贵我是没有给蔡大哥说实话,其实,这也是为了洪福堂为了蔡大哥好。” 蔡久成说:“好?好个屁!人家都追到屋头来了。就差没有伸手向我要了。” 陈二贵说:“我要早说那批货是兰庭社的,蔡大哥你肯定就不会动手了。” 蔡久成说:“说你妈些废话。你要是早说我还会去弄那些货呀?我是莽的吗?” 陈二贵说:“你弄那些货就弄对了。蔡大哥你想想,那龙焕章是啥子人物?他都低声下气的来求你帮他追回货物,那就说明这批货物它很值钱唦。” 蔡久成说:“值钱?值你妈的火钳。一批山货而已,我没有见过呀?我为它去得罪兰庭社,去得罪龙焕章,我傻呀?” 陈二贵说:“这绝不是一批普通的山货,那些货物里面包装有烟土,是黑金子哟!” 蔡久成一听,连忙问:“真的有鸦片呀?” 这时,堂下有人报盘称:“大哥,确实包有鸦片。” 陈二贵说:“兄弟我刚从仓库头回来,哥弟们打开查验了两包,包包都藏有鸦片。我以前就在兰庭社干过,他们以前是用盐包藏鸦片,这回是用山货。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批烟土加上山货皮毛,不值十万也值八万大洋。” 蔡久成眼睛都绿了,说:“十万大洋?!” 见陈二贵点了点头。蔡久成说:“老子正愁没得钱用,这龟儿财神菩萨就来了。这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龙焕章,这回就对你不起了,老子吞进去的肉是吐不出来的了。” 陈二贵见自己一箭双雕的计策已经奏效,就对蔡久成讨好地说:“蔡大哥,我这回哄你该是哄对了哈?” 蔡久成拍着陈二贵的肩膀说:“哄得好,哄得好。哈哈哈哈。” 31:血溅江岸之第一节 焕明刚开始在同学中发现和培养同路人时,就学习和采用了吴先生当年的办法,先悄悄的在暗中观察有一定理想的同学,然后通过让他们阅读相关书籍的办法,逐渐培养他们的政治意识,激发他们的思想潜能。他深信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因此焕明相信,通过阅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 在这期间,海媚就是他最好的帮手,帮着他联络同学,帮助他寻找聚会的地点,有时,当他们在聚会时为了安全起见,海媚还主动的担负起望风等工作。在这些时间里,海媚觉得焕明有了很大的变化,究竟变化在哪儿,她也说不大清楚,总之,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吧,每遇到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焕明就会表现出情绪低落;一旦受到了什么挫折,焕明就好像顿时失去了重心,不知该何为。而现在这种情况,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现在干什么都好像心中有了主心骨,好像始终是朝着一个方向在走。海媚有时就问他,“你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很有主见了,就好像有谁在后面给你出谋划策似的。” 焕明就说:“是呀,我可不是一个人喽。” 海媚就问:“我看见就是你一个人在忙碌,但我又好像觉得有谁在你后边给你把关掌舵似的。” 焕明说:“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海媚说:“啊。” 焕明说:“有这种感觉的对了。” 海媚问:“对了?为什么?” 焕明说:“因为我确实不是一个人在做事哟。” 海媚说:“那你的后边还有谁呀?” 焕明想了想说:“有吴先生。” 海媚奇怪的问:“吴先生不是……” 焕明说:“吴先生是离开了我们,但是还有他的同志……哦,是同时他的精神还在唦?另外,还有你呀?你就是和我并肩战斗的人。” 海媚说:“我?我在你的心中有那么重要吗?” 焕明说:“那还用说。这样说吧,这段时期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可能举步维艰。” 海媚不好意思的说:“你把我的作用夸大了吧,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 焕明说:“你这人太小看自己了。你看吧,你温柔善良人缘好,别人都愿意和你接触,因此你去联络谁,别人都愿意相信你。再者,你一个女生出面目标小,不太容易引人注意。你说你的作用大不大?” 海媚说:“照你这么分析,我还真是有些作用啊。” 焕明说:“岂止是有些作用,你的作用大了。” 海媚就撒娇的说:“那,我要你回报我。” 焕明说:“行呀。你要我怎么回报你呢?” 海媚想了想说:“那你请我吃碗担担面吧。” 焕明一听就说:“我请你吃担担面?那不行。” 海媚就生气的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了?” 焕明说:“我是说,担担面太简单,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谢意。再怎么着,我也得请你吃回锅肉唦。” 海媚说:“不要这么破费了,吃碗担担面就行了。” 焕明态度坚决地说:“不行!我一定要请你吃回锅肉。” 海媚看焕明态度很坚决,就高兴的说:“那好吧,就依你,吃回锅肉吧,反正我也有好久没有打牙祭了。嘻嘻。” 焕明就用手指亲呢的在海媚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走吧。”两人就挽着手亲热的的向校外的餐馆走去。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一直盯着他们,这就是周厚生。这周厚生的父亲是虞城义字旗公口的袍哥舵爷,周厚生身上自然沾了不少江湖习气,他与周田帮出身差不多,两人又都是周氏家族的子孙,因此,他与周田帮可谓脾胃相投,很快两人就混到了一起,平时不上课时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这周厚生与林玉波同在一宿舍,但此人常常和周田帮等人偷偷地外出喝酒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大都喝得酒气熏天,这让林玉波很不满意,两人因此常发生口角。这天,周田帮去周厚生宿舍找他,周厚生不在,周田帮无意中看见了林玉波床上枕头边上摆着的几本进步书籍。周田帮想,这个林玉波平时与龙焕明等人走得很近,这样的书说不定龙焕明也看过,如果自己向警察局举报了林玉波,如果林玉波供出龙焕明来,那龙焕明被抓进局子里面去,不死都要脱层皮。如果能够这样,自己岂不是就报仇解恨了吗?于是,周田帮就向警察局告发了林玉波。哪知这个林玉波并没有交代龙焕明出来,反而是把吴先生给供了出来,结果让吴先生送了命,那龙焕明则屁事没有。这件事让周田帮在自己心里恨得牙痒。万幸的是,同学们都把告发林玉波的人误以为是周厚生干的,因林玉波与周厚生平时有些矛盾,所以周厚生就替周田帮背了黑锅。自从周田帮以前好几次跟踪焕明想发现他的破绽被发现后,周田帮就想到了让周厚生替自己跟踪焕明他们。 这天,周田帮和周厚生摆开了说:“兄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周厚生说:“我们是兄弟,一笔还写不出俩周字来呢,有什么事哥哥尽管说,为弟的答应就是了。” 周田帮说:“我是想让兄弟帮我平时多注意一个人。” 周厚生说:“注意谁呀?” 周田帮说:“就是,龙焕明。” 周厚生说:“龙焕明?你注意他干啥子呀,他这个人虽说平时和咱们这样的人打不拢堆,但是他这个人还不令人讨厌。我听说,在咱们学校推崇他的同学可多了。” 周田帮说:“推崇他?,哼,早晚的会跟他一道栽进去。” 周厚生说:“哥子,你怎么这样说呀?” 周田帮说:“你还记得吴先生把?” 周厚生说:“记得呀,怎么啦?” 周田帮说:“你们宿舍林玉波以前就和龙焕明走的很近,可林玉波后来交代说他的背后是吴先生,结果吴先生被政府给枪毙了。你说,那些还跟着龙焕明的人,还不定哪天就跟着栽进去了。” 周厚生说:“说到这事呀,我现在都还冤枉着呢。那些人都说林玉波是我给出卖的,那言下之意是说吴先生是我给害死的。其实,我虽然和林玉波有一点矛盾,但也不至于把他往死里弄呀。他妈的,是谁干的缺德事,让我替他背黑锅,弄得我到现在在同学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老子要是查出来是谁干的,看老子不弄死他。” 周田帮说:“我就提了个林玉波,你就说那么多干啥?不就是请你帮忙注意一下龙焕明吗,说那些没用的做啥子嘛?” 周厚生说:“哥子,你说的事情呢,我当兄弟的自然是没有话说的。但是,我就有些好奇,好像你有很多事情都是针对龙焕明的,当兄弟的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是为啥子?” 周田帮说:“就因为,我们周家与他们龙家有杀父之仇哇。” 周厚生听后非常吃惊,问:“真的呀?” 周田帮说:“这种事情哪个会拿来乱说,未必咒自己的爷死呀?” 周厚生说:“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哥子好像一直都很恨龙焕明的。” 周田帮说过:“岂止是恨,那简直是恨之入骨。” 周厚生说:“你与龙焕明如果是家仇,那我肯定是不能够袖手旁观的,毕竟一笔难写两个周唦?我也是周家子孙得嘛。” 周田帮说:“弄个说,你老弟同意了?” 周厚生说:“肯定唦。从今天起,我会随时注意龙焕明的动静的,一旦发现有啥子可疑的地方,我就马上给你哥子说。” 周田帮说:“对嘛,这才像是我的好兄弟唦。” 周厚生说:“不过,我们虽然晓得他龙焕明以前和林玉波等人与吴先生走得近,感觉龙焕明是有问题的,但是,光靠我这样在外面偷偷的跟着,恐怕难以找到啥子有用的东西。因为,龙焕明他们很警觉的。如果要是有啥子人,能够进到他们内部去,那就容易多了。” 周田帮说:“这个你放心,哥子我早就安排了。” 周厚生说:“如果你哥子还信得过兄弟我,就讲来听一下。” 周田帮说:“你老弟说些啥子哟,我还信不过你吗?是弄个的,我有个兄弟,名叫张洪才。” 周厚生说:“张洪才呀,不就是二班哪个平时不大爱说话那个同学吗?” 周田帮说:“对头,就是他。因为我们都是银沙镇的人,他的爷在我爷的码头嗨五排,我和他从小是叉叉裤的朋友,后来又都是魁星公学的同学,外面的人都不晓得我和他的关系一直很深的。我爷遭龙家人害了的事他爷跟他讲过,因此,他晓得我与龙焕明是有仇的。上个月,我回银沙镇去找过他爷,让他爷给张洪才讲让他帮我,他爷满口答应了,还说我爷在世时对他们家多有关照。前几天,我让张洪才主动接近龙焕明他们,如果发现有啥子不对头就赶紧跟我说,张洪才一口就答应了,看来是他爷给他讲了的。” 周厚生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容易多了。只是,那龙焕明可是不太好整哟。” 周田帮说:“不怕,张洪才与龙焕明还有王海媚都是魁星公学的同学,只要张洪才主动接近,龙焕明是不会怀疑的。因为龙焕明并不知道我和张洪才以前的关系,到这里来读书了以后,我们也没有公开往来,毕竟他们是老同学好接近些嘛。” 周厚生说:“哥子,你这一招真是太厉害了,简直让龙焕明防不胜防。喂,哥子,如果,有一天你的手里真的拿到了龙焕明的把柄,你哥子会啷个做呢?” 周田帮咬牙切齿的说:“我要让他像当初吴先生那样,让政府把他送上断头台。” 周厚生有些惊恐地说:“真的呀?!” 32:血溅江岸之第二节 自从柳惠把自己的男朋友伊东禅直带回来与家人见面后,静曦就很少能够见到柳惠了。以前,柳惠就像是静曦的尾巴,虽然静曦和柳惠在一个医院上班,因她们不在一个科室,平时上班时她们是很难见面的。但是一下了班,柳惠就会往静曦的家里跑,就想早点抱着静子玩儿。有时,荣作回来后想抱一下静子柳惠都不准,弄得荣作想赶都赶不走柳惠。而现在,柳惠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平时在静曦家的闹山麻雀不见了,静曦好像觉得好冷清好寂寞,于是又想着柳惠了。 这天,静曦心里想着柳惠,实在忍不住就问荣作,说:“荣作,你妹妹柳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平时怎么都赶不走,怎么现在说见不着就见不着了?” 荣作说:“这事我也觉得奇怪。自从上次柳惠带伊东禅直回家来后,她好像就突然消失似的,怎么就再也不上咱们家来了。难道她不再想静子了?搞得静子都问我好几回了,问她姑姑怎么不来看她了。” 静曦说:“不用说,准是和禅直粘到一块儿了。咳,这人一有了爱情,就把我这个老辈给忘了。” 荣作就笑着说:“你还在说你是老辈,上次在我父母家的时候你就说你是老辈,不是已经被禅直给批驳过了吗?” 静曦也笑着说:“我后来不是又把他驳倒了吗?” 荣作说:“你那个什么中国文化是日本文化的根,是日本文化的老祖宗,因为你是中国人,因此你就是我们日本人的老辈,这是什么歪论呀?” 静曦和荣作夫妻俩正在斗嘴,突见柳惠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进来。见到柳惠,静曦高兴的说:“柳惠,你这些天都跑到哪儿去了呀?没有你来叽叽喳喳地来闹着,我和荣作都很不习惯呢。” 哪知柳惠突然扑到静曦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可吓坏了静曦和荣作,静曦也不敢问什么,只是紧抱着柳惠让她尽情地哭。柳惠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到这时,静曦和荣作才敢问柳惠的话。 荣作试着问:“柳惠,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禅直他欺负你了?有什么委屈都告诉我,天大的事情有哥哥我呢。” 柳惠一边擦眼泪一边摇了摇头。 静曦说:“柳惠,我们认识这么些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哭。以前你除了笑就是闹,我一直都很怀疑你是不是没有泪腺呀,怎么不会哭呀?” 静曦的话一下把柳惠给逗笑了。柳惠笑了一下,就拍打着静曦说:“别人都难过死了,你还幸灾乐祸的,真是没有良心的人。” 静曦说:“好了好了,我不再幸灾乐祸了。那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把你难过成这样?” 柳惠就又流下泪来,说:“禅直,他……” 荣作急了,说:“禅直他怎么了嘛?” 柳惠说:“他被征兵了。” 静曦和荣作都吃惊地“啊!”了一声。静曦说:“禅直不是还没有毕业吗?怎么就被征兵了呢?” 柳惠抽泣这说:“是军部下的通知,说是禅直和几个帝国文科大学的学生汉语说得好,就把他们征兵了,弄到部队去当翻译。”柳惠说着,忍不住又扑进静曦的怀里大哭起来,说:“下个月,禅直就要被调往中国满洲的旅顺去了。呜--,呜--。” 荣作说:“这也太突然了。怎么说走就要走哇?” 柳惠哭着说:“满洲那边可能要打仗,禅直一走,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呢。禅直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静曦一听说,觉得柳惠太可怜了,自己心里一酸,不由得也跟着哭起来。荣作说:“行了行了。静曦呀,你也不好好的劝劝妹妹,你也跟着哭什么嘛?” 静曦止住了哭,问柳惠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呢?难道禅直就不能不去吗?” 柳惠说:“这是军部的命令,谁敢违抗呀?” 静曦说:“那你和禅直怎么办呢?” 柳惠说:“我要嫁给他,马上和他结婚!” 荣作着急的说:“禅直去了满洲,将来还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草率的嫁给他呢?” 柳惠说:“我不管他将来如何,我只知道现在我要嫁给他。” 荣作说:“就算你要嫁给禅直,可是你给爸爸妈妈讲了吗?他们会同意吗?” 柳惠说:“我不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就要嫁给禅直。” 静曦说:“柳惠,你的想法我理解,可是时间很紧张了呀。” 柳惠非常坚决地说:“所以,我来找你们,要你们支持我,帮助我,让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和禅直结婚。哥哥,静曦,你们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求求你们,帮帮我。” 静曦抱住柳惠说:“好的好的。柳惠别急,我和荣作会帮助你的。是吗,荣作?” 荣作无奈的说:“好吧,我这就回去和爸爸妈妈谈。柳惠,你就在这里好好的静一静,休息一下,等我的消息吧。” 柳惠紧紧地拉着荣作的手说:“哥哥,拜托了。” 荣作拍了拍柳惠的手说:“放心吧,我会尽力说服爸爸妈妈同意你和禅直的婚事的。”荣作说完,就出去了。 三天后,柳慧与禅直的结婚仪式在东京复活大圣堂举行。这天,静曦早早的起床去为自己的同学、好朋友兼小姑子的柳慧梳妆打扮。由于岸田家族在日本是名门望族有着广泛的影响,加之柳慧的父亲为文部省履职的高官有着重要的社会地位,还有荣作、静曦、柳慧以及禅直等人的同学同事朋友等等,使出席婚礼的人数众多,因此,柳慧和禅直的婚礼办得风光热闹。 婚礼结束后,柳慧和禅直在浓浓的爱意中,度过了两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几天后,禅直就要归队并离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去到遥远的中国满洲旅顺。因此,柳慧和禅直倍感时光珍贵,他们好像要把两人一生的幸福都浓缩到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然而,时间总是在无情的流逝,两人终于到了分手的时间了。这一夜,是新婚夫妇离别前的最后一夜,柳慧和禅直相拥着等待着痛苦时刻的到来。 柳慧流着泪对禅直说:“你走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该怎么办呀?” 禅直也默默地流泪,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新娘,他要把这种温馨牢牢地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因为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他只能生活在回忆里。禅直说:“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我不会被征召入伍,我本可以用我的一生来好好的爱你。可是我现在只能祈求上苍的保佑,保佑我的爱人,保佑我的柳慧平安。”说到这里,禅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他强忍着悲痛,对柳慧说:“柳慧,我的爱人,我们都期望得到上苍的保佑。但是,战争是残酷的,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够再回到你的身旁,你,你,你一定不要难过,要学会忘掉我,再找一个爱你的人吧。” 柳慧听完禅直的话,就哭着捶打着禅直的胸膛说:“禅直呀,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呀,你要是真正的爱我,你要是真正的心疼我,你就给我好好地回来呀,我要你回来呀。” 禅直就说:“如果,如果上天眷顾我们,如果你能怀上我们的孩子,怀上我伊东禅直的骨肉,你一定要把他养大成人。拜托了。” 柳慧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她轻轻地抚摸着禅直的脸庞,她要把自己的爱人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因为过了今宵她也和禅直一样靠着回忆生活在爱情的海洋里。柳慧喘息着说:“禅直,如果有了孩子,他可是我们共同的骨肉,我要你回到孩子的身边,我们共同把他养大,我们共同把他培养成人。因此,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回来。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等着你。” 两人就这样相互倾述、相互安慰着直到分手的时刻到来。 几天后,禅直所在部队将乘船去到中国的旅顺。尽管码头上的军乐队奏着雄壮鼓舞人心的乐曲,尽管码头上的高音呐叭使劲儿的高喊:“大和民族的子孙,前进!”之类的口号,但码头上送行的人们仍然哭声一片。 柳慧抱着禅直简直就哭着一团,哭得柳慧无力的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见柳慧哭静曦也跟着哭,她蹲下来一边流泪一边安慰柳慧。荣作就对静曦说:“喂,静曦呀,你可是来安慰柳慧的哟,怎么你也陪着哭,这怎么安慰别人嘛?” 静曦就哭着说:“这场面太惨了。你们这是什么政府呀,怎么自己的国家不守卫,跑到我们中国去防什么俄国人嘛?你看看有多少像柳慧这样的家庭,这不逼得人妻离子散吗?” 荣作说:“这话你可不要到处说,要是被军部的人听见了,见你又是个中国人,那还得了呀,到时候要妻离子散的可就不是别人了。” 这时,禅直就突然跪在了荣作跟前,说:“大哥,我这一走,远去异国他乡,今后生死未卜,柳慧就拜托给您和大嫂了。” 荣作赶紧扶起禅直说:“禅直兄弟,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柳慧是我的亲妹妹,我会不好好的照顾她吗?” 静曦说:“禅直,你要好好的保重你自己,早点回来和家人团聚。柳慧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地照顾她的。” 这时,喇叭在催促军人上船了。柳慧听到后,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禅直,大哭着不让走,荣作和静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柳慧拉开。禅直向三人深深地一鞠躬,抹着眼泪转身跑走了。柳慧哭着大叫一声:“禅直--”,就无力的摊在地上了。 禅直走后的第三个月,好像得到了老天的眷顾,柳慧发觉自己怀孕了。 第二年,柳慧顺利的产下了自己的儿子,她给他取名叫伊东盼,小名叫“盼儿”,意思是盼望自己的丈夫伊东禅直早点回来。柳慧把生了儿子的消息写信告诉了禅直,但是禅直能否收到这封信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一年满洲发生了战事。 33:血溅江岸之第三节(一) 焕章回到“祥和”旅店后,立刻召集众人汇聚情况。去纳溪大渡口码头的那路人马向焕章报盘说,他们在码头上每个仓库都一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情况。而小市水码头这一路的人却说,他们装扮成搬运工,每个仓库都去看了,在最西边一个不太起眼的库房发现有情况。一是那个仓库有不少人把守,根本就不让人靠过去;二是据码头上的工人们讲,这个仓库好像是最近才被人租下的,里面不晓得放了什么。这里焕章等人正在分析情况,宗汉社髙懋植突然派人过来,向焕章说他们已经查明,被窃的货就藏在小市水码头。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既然货物已有了具体的下落,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货物弄走。从今上午与蔡久成接触的情况看,货物就在这蔡久成手里是肯定的,但是看样子蔡久成并不知道这批货物的主人是谁,因此当他听说是虞城兰庭社码头的货丢了后,他的反应是有些吃惊。焕章想,如果在今下午的交涉中,他能够识相的推说是手下的人背着他干的事情,然后把货物交出来大家也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了。倘若他蔡久成要把货黑吃了,或是他的背后还有什么深层的原因,要在我面前装疯卖傻的演戏,说没有查到货物的去向的话,那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思考好了后,焕章对众人说:“哥弟们,这货在洪福堂蔡久成的手里是肯定的了。但是这货在他们手里不能够拖得太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们悄悄地运走了,因此,今天之内必须把货要回来。如果龙华山洪福堂的蔡久成把货当面交了则罢,如若他耍赖不还,我们就必须把货物夺回来。” 众哥弟听说洪福堂的人有可能要黑吃他们的货,顿时群情激愤。曾大兵说:“龙大哥,我们兰庭社的哥弟啥子风浪没有经历过,绝不能在泸州这小小的阴沟里翻船。你尽管下令,要我们干啥子我们就干啥子。” 焕章说:“好,无论他蔡久成还还是不还,我们都要做最坏的打算。现在我们兵分三路,由我和万斯这一路直接去与蔡久成交涉;曾大兵你马上去小市码头租一条船,就停靠在离那个仓库最近的地方,再请二三十个搬运工在船上等着,等我们夺下仓库后即刻把货物抢运上船去。曾小兵即刻快马去到青龙山,请李天麟大哥带人火速前来支援。其他哥弟就在旅店休息,准备好各自的家伙,等曾小兵带青龙山李天麟大哥的援兵一到,我们就动手抢货;大家都明白了吗?” 众哥弟说:“明白了。” 焕章说:“明白了大家就分头行动吧。”焕章说完,与万斯一道,就向洪福堂公口走去。到了洪福堂公口,有该码头一小老幺进去向蔡久成报盘后,蔡久成亲自到公口门口迎接焕章等人。众人坐定,焕章开门见山的问起那批货物的下落。 焕章说:“今上午叨扰了,兰庭社所托贵龙大码头帮着找寻货物之事,想来蔡大哥已有消息告知了吧?” 蔡久成说:“哦,龙贤弟所托之事本码头已经派人查询了,不过至今还不知那批货物的下落何在。龙贤弟莫急,在泸州小住两日,为兄的一定会给龙贤弟一个交代的。这泸州也是两江相汇之地,自来热闹非凡,今晚本码头就设宴为龙贤弟接风洗尘。” 焕章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家伙是不想交货,他这是在跟我实施拖延战术,想赢得时间把货物运走呀。看来,得给他一点压力才行。于是,焕章说:“既然贵码头找寻货物有难处,那我们就只好报官了,报请官府出面追查货物下落,还我们一个公道了哟。” 哪知这蔡久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只听他“呵呵”一笑说:“龙贤弟若是要报官,恐怕你会失望的。” 焕章说:“哦?难道官府他会不管这事?我不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你泸州的官府会允许盗抢之事发生而不问不管,助纣为虐。” 蔡久成说:“龙贤弟误会了,你若报案,这官府肯定是会管的。问题是他要管得下来呀,以前很多的偷呀抢呀的案子,官府都会是来找我们,大都是请我们帮他们找寻,美其名曰‘协助办案’。” 焕章“哈哈”大笑说:“搞了半天,要寻找我的货物,这转了一圈还是转回了原地,最终都要求助于你罗?” 蔡久成得意的说:“所以唦,我请龙贤弟稍息两日,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唦。” 焕章脸色突然一变,口气强硬地说:“如若这样,我们就只好打一场国际官司了。” 蔡久成不解的问:“国际官司?啥子国际官司哟?” 焕章向万斯使了个眼色,万斯会意了,就正色地对蔡久成说:“这批货其实是我的,他们兰庭社只是为我保镖而已。若是泸州本地官府无能,那我就只好报请我国领事出面,向四川省政府讨公道。四川省政府一定会派人前来严查督办的。到那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蔡久成听到与龙焕章同来的这个洋人的一席话,倒还真是唬人,万一上边派人来查,这事情一旦闹大,谁也兜不住。蔡久成赶快说:“这么一件小事,怎么会惹出国际纠纷来呢?万斯先生,你放心,我已经把人手都派出去了,你的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去找。这样吧,龙贤弟,你先陪万斯先生回去,明天一早我一定会给你准信。” 焕章看这个蔡久成是不准备把货交出来了,他这就是拖延战术,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焕章觉得对蔡久成的底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得赶快回去,要抢在蔡久成之前动手。于是就麻痹对方说:“蔡大哥,你看,我们一行人马初到这泸州地界,人生地不熟的,两眼一抹黑呀,我们不指望袍哥帮袍哥,不指望贵码头帮忙,我们还能指望谁呀?因此呀,请你一定加把劲儿,我们明天一早再来听回话好吗?再次拜托了。”焕章说完,就和万斯一道离开洪福堂公口,回“祥和”旅店了。 等焕章他们一走,蔡久成马上召集人马,安排今晚的行动。蔡久成对洪福堂众哥弟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今晚半夜,等码头安静后,你们要把所有的货物用船立即装走。等过了今晚,到了明天,即使龙焕章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我们干的,那又怎么样?他们没有证据呀,能奈我何?” 陈二贵就夸奖蔡久成说:“蔡大哥这一招真是高呀,等过了今晚,明天咱们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难怪我从虞城来泸州时,保国堂的范汉江大爷一直就夸你能干,当时我还不信,现在小弟我服了。” 蔡久成“哈哈”一笑,说:“这有什么?我们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嘛,随便用一点小伎俩,对付龙焕章这些毛孩子是绰绰有余,就让他们今晚睡大觉去吧。”陈二贵和洪福堂的哥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再说,焕章和万斯回到“祥和”旅店后,曾大兵已经回来了。曾大兵向龙焕章报盘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一条大船,就停靠在离西边那个仓库不远的地方。搬运工一共找了三十人,是请宗汉社的高大哥派人给我们找的人。我已经叫人带他们去码头上的饭馆里吃饭了,吃完饭后就在船上休息,等晚上我们这里把西边仓库得手后,就立即叫他们抢运货物。我已经给他们说了,无论码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管抢运货物,到时我会给他们双倍工钱的。” 焕章说:“办得好。哥弟们,等天一黑我们就行动。今晚可是关键的一仗,大家都抖起精神来,把肚子给我都吃饱了,莫到时候给我拉稀摆带。” 哥弟们说:“龙大哥放心吧。” 33:血溅江岸之第三节(二) 天黑以后,曾小兵还没有带青龙山李天麟的人马到来。龙焕章看时间不早啦,不能够再等了,决不能让洪福堂的人抢在前面了。于是,龙焕章留下一个熟悉道路的哥弟,让他等着曾小兵带青龙山的人马到来后,立即引他们火速赶到小市码头来。然后,龙焕章考虑今晚的行动充满危险性,就让万斯留在旅店里等着。万斯可不愿意了,万斯说自己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是什么样的风浪都经历过,他是不害怕这些打打杀杀的。万斯还说,他身上带了手枪的,他是可以助龙焕章他们一臂之力的。龙焕章见万斯这么坚持,也就同意了。 在龙焕章的带领下,一行人身着夜行服,悄悄地来到小市码头。龙焕章静静的观察着,见除了靠岸边的江面上有不少的木船上有点点渔火外,再有就是西边的仓库外挂有灯火,灯火下有人影晃动,码头上其他的地方是黑黑的一片。有哥弟指着东边一座库房对龙焕章说,听宗汉社的人说过那个库房也是洪福堂的,里面也放有洪福堂的货物。焕章发现守护西边仓库的人,偶尔也会到东边的库房外边转转。 龙焕章想了想对曾大兵说:“咱们还是来个声东击西的办法吧,你带两个人去把东边洪福堂的库房点燃了,等西边的人被吸引一部分过去后,我们的人就下手。” 曾大兵带人就摸到东边的库房去了,不一会儿,东边库房就着火了,随着江风的吹拂,火势越来越大。靠江边船上的人不但不去救火,反而害怕岸上的火烧到自己的木船上来,赶紧把船撑出码头,躲到江面上去了。这护卫西边仓库的人,见东边自己码头的库房着火了,就留几个人守着,其他的人都往东边救火去了。 龙焕章见时机一到,一挥手带人直扑西边码头。那几个护卫岂是对手,被龙焕章等人三两下就给制服了。这时,搬运工们也已赶到,就趁着火光抢运货物。去东边库房救火的人发现西边仓库有情况,就顾不得东边救火了,返身往西边而来,在半道上被龙焕章等人截住,于是两边的人马就在沙滩上厮杀开来。 双方的人马厮杀正酣,却不防蔡久成带人过来搬运货物,正遇上厮杀,蔡久成就带着人扑了上来。面对数倍于己的洪福堂的人,龙焕章感到了很大的压力。万斯见状立即掏出枪来,对准洪福堂的人“啪啪”就是两枪,那两个人应声倒地。洪福堂的人见兰庭社有枪,不由得愣着了。就在这双方僵持的危急关头,一飚人马风驰而至,就听得李天麟在马背上大喊:“焕章兄弟何在?” 龙焕章大声回应道:“天麟大哥来得正好,焕章在这里呢。” 马背上的人认准是龙焕章的声音,就无论长枪短炮朝天一起开火。顿时枪声大作,洪福堂的人本就是些江湖混混,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顾不得许多了回身就跑,无论蔡久成怎么大叫也弹压不住。蔡久成气恨不已,暗中掏出一柄飞镖向李天麟打去,这镖插进李天麟的后背,李天麟大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万斯看见了,对着蔡久成举手就是一枪,当即把蔡久成撂倒。万斯一想到自己将来还要取道泸州,就觉得蔡久成留下将来必是祸害,于是,追上去对其胸膛补了一枪,蔡久成顿时毙命。 见洪福堂的人都跑光了,龙焕章这才跑过来与李天麟见面,兄弟两人相拥大笑。龙焕章轻抚着李天麟的伤口,叫人赶快取药与李天麟包扎。此时,曾大兵来报货物一件不少的都装上了船,问焕章什么时候起航。焕章担心李天麟的伤势,李天麟说江湖上打打杀杀受伤在所难免,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李天麟虽然与焕章有些不舍,但想到天亮后小市码头发生的惊天大案,必定惊动官府,到时候自己的一飚人马将会暴露行踪,实为不妥。于是,李天麟与焕章等众哥弟惜别,翻身上马,一声哨响,带领人马顷刻消失在黑夜之中。 见青龙山李天麟的人马走后,龙焕章这才手牵万斯,与众哥弟上了船后,一声令下,大船装着万斯的第一批货物,向着长江口的上海滩顺水而去。 34:首战告捷之第一节 龙焕明这天应约在江边与陈新见面。根据上级指示,平时是由焕明出面与青年学生互动,陈新往往是深藏不露。其实,陈新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焕明他们的进展情况,同时,也对焕明向他报告的每一个人进行观察和了解。这天,焕明和陈新两人又在江边会面,焕明就向陈新汇报了这段时间接触的人,以及同学读书会的情况。 陈新对焕明说:“我们做工作不能够太性急,目前我们主要起到一个组织作用。我们提供一些好的报刊书籍让同学们阅读,然后再组织他们讨论,在讨论中尽量让他们各抒己见。” 焕明说:“我基本上就是这样做的。我主要是引导大家读书,他们发表意见时我大都是倾听。当然,同学们在争论中有些意见有点出格时,我会谈谈我的意见,供大家参考。目前看来,同学们的互动是比较好的。” 陈新说:“这样很好。” 焕明有些奇怪的问陈新说:“陈新,这才短短几个月没有在一起,我觉得你的进步太大了,你一直在教会我的工作方法,你是怎么学到的?” 陈新神秘的说:“这些不是我在教你,而是组织上在教我们。其实,我告诉你的方法和步骤都不是我发明的,都是组织上教给我的,同时,也是让我转教给你的。” 焕明高兴的说:“原来是这样!我们每一步都离不开组织上的教导吗?” 陈新说:“当然呀。你始终记住,我们做的每一件事组织上都在关注着,你不会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焕明说:“我懂了。” 然而,就在焕明与陈新谈话的时候,在学校僻静处的另一个地方也在进行着一场谈话,这场谈话的主人公是周田帮和张洪才。 周田帮问:“张洪才,你最近与龙焕明他们走近了吗?” 张洪才说:“应该是吧?不然他们的同学读书会也不会邀请我去参加。” 周田帮说:“那,他们给你看他们的那些书了吗?” 张洪才说:“看了呀。不光是书,还有报纸,那里面的有些文章真是写的很好的。” 周田帮就酸酸的说:“哟哟哟,你还激动起来了,当心被赤化了。” 张洪才说:“这就是赤化呀?反正我觉得那些报纸和书籍都写得很好的,看了后让人会对现在的许多事情有与以前不同的看法。” 周田帮越听越生气,就粗声恶气的说:“好了好了,我不是来跟你讨论什么读书体会的。我是问你,那个龙焕明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 张洪才想了想说:“要说这个龙焕明吧,他在里面好像还真不是什么角色。因为,我们读的书都是同学们相互传阅的,在一起聚会吧又都是相互通知的,还真看不出来龙焕明在这当中是个什么角色。” 周田帮说:“那最初总有人通知吧,这些书总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吧?” 张洪才说:“最初给我书看的倒是王海媚,通知比较多的也还是王海媚。” 周田帮说:“这不就对了。王海媚哪有那本事,她的背后不就是龙焕明吗?” 张洪才说:“你说的倒是这样的。你说龙焕明这个人,他在读书会当中其实发言并不多,但是他每次讲话都能够说到点子上。同学们都很佩服他,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威信很高的哟。” 周田帮不服气的说:“佩服个屁,威信个屁。他龙焕明有啥子了不起,他不就是利用你们这些青年人的不成熟,利用你们的狂热,把你们当枪使。” 张洪才说:“啥子?我们是青年人?你怕是老年人。我们不成熟?你怕熟透了。我们狂热?你很冷静。依我看,他龙焕明还真没有把我们当枪使。到是你,才在把我当枪使。” 周田帮见张洪才生气了,就赶快陪着小心说:“对不起对不起,纯属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是真怕你们上了他龙焕明的当。所以提醒一下,提醒一下。” 张洪才说:“周田帮同学,我们都是魁星公学一起出来的同学,没有哪个比哪个高明,哪个比哪个聪明的。你与龙焕明两家的各人恩怨我管不着,但是请不要把别人扯进来。” 周田帮一听就急了,连忙说:“洪才,话不能这么说唦。我与龙焕明两家是有仇,但是,这个仇是因为我爷为了锦金山万寿堂码头上的事情得罪的龙家哟,这可是公仇不是私仇哟。你爷不还在公口里头嗨五排,他未必没有告诉你让你帮我吗?” 张洪才说:“我爷给我说过,我也答应他了。但是,据我对龙焕明的了解,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激发不起我对他的愤恨和仇视,你叫我怎么去报复他?因此,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对不起,失陪了。”张洪才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可把个周田帮气得够呛。本来他把几乎是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张洪才的身上,哪晓得这个张洪才居然被龙焕明的那些书籍和言论所迷惑,站到龙焕明那边去了。这才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不行,决不能就这样放过了龙焕明。他要以张洪才为突破口,周田帮在心中孕育着一个破釜沉舟的计划。 就在张洪才与周田帮谈话的三天后,这天傍晚,张洪才吃过晚饭后一个人从学校出来,准备去江边转转,突然两个身着便衣的人把张洪才紧紧挟持住。张洪才正吓得不行时,其中一个人低声问:“你是叫张洪才吗?” 张洪才两腿发着抖说:“是,是,我,我叫,张洪,洪才。” 那两人说:“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把张洪才推进了一辆汽车里,那两人上车后,一左一右地把张洪才夹在中间。汽车在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门口停了下来,两人把张洪才挟持着弄进一间审讯室里,把他按坐在一张椅子上。 张洪才在路上就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有做过什么犯法的事情呀,做啥子把自己给抓进警察局里来呢?如果他们是抓错人了,那他们咋个晓得自己的名字呢?这说明他们就是来抓自己的。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张洪才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一个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被抓张洪才的便衣称作“局座”的人进到了房间里。 “局座”先盯着张洪才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叫张洪才?” 张洪才向起身向“局座”鞠躬,但被他后面站着的人给按坐在椅子上。张洪才说:“对对,我叫张洪才。” “局座”问:“你知道为什么让你进到这里来吗?” 张洪才疑惑的摇摇头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个同名同姓的人,让你们给搞错了?” “局座”摇着手说:“不不,我们不会搞错的,我们找的就是你这个张洪才。我们本可以用警车直接公开的抓你的,但是,我们想你还是个青年学生,你们年轻人都好面子,所以我们就没有声张的把你请到这儿来了。” 张洪才委屈的说:“局座先生,可是我使劲儿想都想不起来,我到底哪儿违法了,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警察局里来呢?” “局座”说:“你想不起来哪儿违法是吧?” 张洪才点着头说:“对呀?” “局座”说:“那我来帮你想想。你最近都看了什么书呀?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利于政府的话呀?” 张洪才这时才明白自己被抓进来的原因,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给害了。于是,他埋着头不再说话了。 “局座”继续说:“其实,我们知道你们这些青年学生头脑简单,很容易被赤化思想蒙蔽了。不过不要紧,只要你说出你们的书是谁给你们的,又是谁在背后鼓动和赤化你们的,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来,你就没事了,我们就放了你。说吧。” 张洪才想,自己的书其实都是王海媚给自己的,但是他绝对不能够说出王海媚来。因为刚才他进来路过审讯室的时候,隔着铁栏他看见了里面摆满的各种刑具和受刑人痛苦地嚎叫声。他和王海媚是同学,因为王海媚很优秀和出众,张洪才在学校的时候就悄悄地喜欢王海媚,只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王海媚,他深知自己无论哪里都比不过龙焕明,因此他对王海媚的喜欢只是埋藏在心里。他知道其实王海媚的背后就是龙焕明,他若供出王海媚来,按王海媚的脾气她是会拼死保护龙焕明的,要是王海媚被他们动了刑,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局座”见张洪才低头没有说话,就说:“张洪才,我告诉你,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像你的同学林玉波一样,把事情说了就没事了,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都已经看到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惨痛嚎叫声你也都听到了,如果你不给我们说实话,那我们就只有换个地方说话了。你看你细皮嫩肉的,经得起哪种刑具呀?如果被弄得个半死不活的,到最后你还不是要说吗?那又何苦呢?这第二条路呢就是像你们的吴先生一样,让政府拉出去一枪给崩了。这人呀,来这世上不容易,那得修多少年的道才能够投胎为人呀?就这么为一些毫不相关的人和毫不相关的事,糊里糊涂的就把小命给丢了,值吗?” “局座”这些话句句说到张洪才的心里,一个刚刚远离父母,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虞城读书的青年学生,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恐吓。张洪才内心在激烈的争斗着,脸上的汗水揩了一次又一次。老谋深算的“局座”看穿了张洪才内心的怯弱,于是就大喊一声:“来呀,给张先生换个地方问话。” 张洪才惊恐地说:“不,不,我,我,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局座”暗笑着说:“哎,这不就对了嘛。给你一条阳光道不走,非得要过那独木桥,那不是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吗?别急,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张洪才惊恐地点着头,撩起早已湿透了的衣服,不停地擦着自己脸上不时冒出的汗水。 35:首战告捷之第二节 陈二贵与小崽儿在极度惊吓之中,从泸州逃回了虞城。 那晚,陈二贵和小崽儿与蔡久成一道去到泸州小市水码头,准备将从龙焕章的手里偷盗来的货物装船运走。因为,白天的时候龙焕章与万斯已到洪福堂公口来找蔡久成,明的说是请求帮助,暗的却是话中极带威胁之意。因此若再不把货物弄走,一是害怕夜长梦多,货物保不住;二是万一被龙焕章等人查出来龙去脉,洪福堂在江湖上如何交代?特别是那龙焕章非等闲之辈,他在川中袍界的广泛影响,非区区一个洪福堂小小一个蔡久成所能够担待得起的。当得知蔡久成亲往小市水码头查看货物装船出运时,陈二贵高兴万分,心想这回是十拿九稳的让龙焕章再也找不回自己的货物了。只要这批货物一运走,陈二贵的大功就告成了,他既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又可回虞城向范汉江老头子交差了。 然而,当他们带着人马来到小市水码头时,却远远地看见了码头上的冲天火光,等众人心急火燎的赶到码头上时,见一群人正在码头的沙滩上打斗。陈二贵远远地就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的看见了身手矫健的龙焕章,不由得大惊失色。陈二贵心想,这龙焕章又不是泸州人,他是通过啥子板眼找到这小市水码头的藏货仓库的呢?但是,你龙焕章再厉害也不过区区二十来人,怎敌洪福堂百十号人马,你就是飞天强龙也难敌蔡久成这条盘根地头蛇。于是,陈二贵急忙挑唆蔡久成的人抢回货物。这蔡久成见到龙焕章带人不但前来夺货,而且还烧毁了洪福堂的一座库房,早已是气得差点晕了过期,不由得率领人马直扑过来,将龙焕章等人团团围住,定要将龙焕章抓住碎尸万段。但是,事情并未按陈二贵和蔡久成预想的发展,正在洪福堂的人马大占上风,兰庭社寡不敌众渐渐不支时,突然一飚人马风驰而至。马上人众举枪齐射,顿时吓得众人即刻住了手。此时,马上有一人开口大叫:“焕章贤弟何在?”,龙焕章随即应道:“天麟大哥来得正好,焕章在这里呢。” 直到此时,陈二贵这才知道是那个龟儿子的李天麟李天棒来了,心想这下子肯定完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陈二贵来不及细想赶紧逃跑,只恐怕一会儿躲在暗中的自己被龙焕章的人抓住,要是让兰庭社的人见到了那还得了,自己这个正被其追杀的人还会有活路吗?就在陈二贵带着小崽儿正要开跑之时,火光中猛见到蔡久成被万斯用枪抵着胸口,一枪毙命了。陈二贵吓得丢魂落魄,趁着黑夜甩开步子狂奔起来。直跑得脚帊手软累瘫在地,躺在沙滩上只有喘气的份儿。直到天色微亮,陈二贵才从沙滩上慢慢站起,带着小崽儿来到一江边小场镇上,匆匆吃了点东西,搭上一条木船赶紧的离开泸州这块夺命之地。 多日后,陈二贵才与小崽儿化了妆,在惊恐中偷偷地回到了虞城,回到了保国堂公口内,见到了范汉江。陈二贵向范汉江报告了这次泸州之行的情况,在谈话之间还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范汉江听报后,心情沉重的摇了摇头说:“想不到龙焕章如此厉害,对事情的发展掌控得如此精准,我们都小瞧他了。” 陈二贵说:“我一直就弄不明白,洪福堂蔡久成他们的事情做得可谓天衣无缝,那龙焕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那么准确地找到了藏匿货物的地方。而且,那青龙山的李天麟也能在关键时刻现身,帮助解了龙焕章之围,要不,事情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的了。这里边既是人意也有天意,既是人算也敌不过天算啦。” 范汉江说:“罢了罢了。败局已定,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盘算着下一步棋怎么走吧。” 陈二贵说:“龙焕章他们把货物即便能够如意的运抵上海滩,那他把军火运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是有机会的。而且,如果到时候给他来个人赃俱获,他们兰庭社不但功亏一篑、鸡飞蛋打,同时还可以要了龙焕章他们的小命。” 范汉江说:“这还得辛苦陈老弟了,我这里有我的侄女雅倩来信中讲到的龙焕章在上海滩的住址,你急刻启程去上海。你到上海后就去把龙焕章给我盯紧了,一旦有了消息即刻发电报给我,我好让我的把兄弟、虞城城防副司令唐海臣,带兵在虞城码头上给他来个人赃俱获。到时候,看他兰庭社还有什么话说。因此,我们与兰庭社之争现在还胜负难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陈二贵讨好的说:“那龙焕章再怎么精明也很难料到,我们早已在暗中给他使了那么多的绊子,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呢。他们始终是在明处,而我们一直就在暗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倒要看看他龙焕章怎么躲得过我们这次对他发射的致命暗箭。” 范汉江拍着陈二贵的肩膀说:“说得好。这样一来,兰庭社那帮人到死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死在谁的手里。哈哈哈。” 几天后,陈二贵带着小崽儿等人上了去到上海的船。在船上,陈二贵一直在盘算着对付龙焕章的办法。不一日,船靠上海码头,陈二贵带着人按着范汉江给他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龙焕章的住址。陈二贵等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住下了。 这天,陈二贵化了妆来到龙焕章的门外,蹲在不远处监视着。看着高高院墙围着的那栋三层小洋楼,陈二贵在心里就恨开了,心想他龙焕章究竟有着什么通天的本事,到哪儿都是风光无限的。在虞城吧,他妈的就住小庭院,龟儿到了上海滩还能住上小洋楼。这上海滩是个什么地方?寸土寸金呀。他来这里那么短的时间,居然阔绰到有独院小洋楼住。咳,真是‘人与人不同,花有别样红’呀。这陈二贵正在那里恨得牙痒,猛见二杆子等兰庭社的哥弟们从院内出来了,吓得赶紧拉下破草帽遮住自己的脸。这时,两辆黑色小轿车从弄堂外开了进来,稳稳地停在了小院门前。龙焕章从小院里面出来后,直接就钻进了前面一辆轿车里,一会儿雅倩抱着娃娃从小院里出来,也钻进了龙焕章那辆轿车里。二杆子等人就上了后面的那辆轿车,然后两辆轿车从陈二贵面前开了过去。看到这些举动,陈二贵又在心里恨开了,心想范汉江大爷在江湖上还算袍界魁首,在虞城也算得上数得着的有脸面的人物,他出门也都还只有乘马车的命,这龟儿龙焕章在上海滩居然是车进车出好不威风哟。看来,这虞城码头,还确实不能够和这上海滩操哟。然而在这些天里,陈二贵看到的还只是房呀车的,这来来往往的人物还硬是把他吓了一跳。在龙焕章的庭院外,进出的人员中,不是前呼后拥被随行人员称呼为“黄爷”的胖子,就是被随行人员称为“杜大哥”的瘦子,再不就是长得牛高马大的洋人万斯,或是另一个被称作汤什么逊的洋人。真可谓是门庭若市,令陈二贵大开眼界了。陈二贵最后连恨的脾气都没有了,那是别个的命,没法比的。 这天,陈二贵见龙焕章和家人带着行李上了汽车,他知道龙焕章这是要出门了。于是,他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紧跟其后,见龙焕章等人到了码头上,与等在那里的那个叫万斯和汤什么逊的人,上了英国人的“万通”号轮船。早就盯在码头上的小崽儿对陈二贵说,几天前他就看见洋人万斯等人往船上搬了好多箱的东西。因为是洋人的轮船,陈二贵他们上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轮船开走。陈二贵就赶紧向虞城范汉江发电报,报告龙焕章他们上了什么船,什么时间开走的等情况。 这范汉江收到陈二贵的电报如获至宝,立即跑去找自己的把兄弟、虞城城防副司令唐海臣,告诉他兰庭社有人携带大量的军火向虞城而来,希望唐海臣能在半道上把他们截住。唐海臣听说后将信将疑,心想那兰庭社怎么可能手眼通天,去哪儿搞到这么多的军火。见自己的把兄弟疑惑的眼神,范汉江说你绝对要相信我,我盯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情报绝对准确。唐海臣听范汉江说得那么肯定,就非常高兴,一来自己可以因此而立一大功,二来这么大量的军火可值多少钱呀?自己除了立大功还要发大财,这真是时来运转了。 唐海臣就问范汉江说:“这兰庭社的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贩卖军火。他们用的是什么船在运这批军火,?如果你的情报准确的话,我准备在云阳或者万县水码头来个人赃俱获。抓住的人员就地正法,收缴的货嘛,除少量的上交外,其余的我们就。哈哈哈。” 范汉江赶紧说:“我的情报上说,兰庭社的人把货装上了英国人‘万通’号轮船。我估计他们不会停云阳,但是万县肯定是会。” 唐海臣一听就急了,打断范汉江的话问:“你说什么,是英国人的船?他兰庭社究竟有多大的背景,怎么连洋人的船都用上了?” 范汉江说:“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但是,那批军火肯定在英国人的船上。等他们的船在万县一靠岸,你就命令万县驻军带人到船上去搜,保证抓他个人赃俱获。” 唐海臣说:“俱获个屁!你以为那洋人的船就那么好上?那英国人是那么好惹的?那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 范汉江说:“他英国人怎么了?这可不是在他英国,更不是在海上,这是在川江里,是在你的地盘上。你怕他个毬呀?” 唐海臣气急败坏的说:“你晓得个屁!什么川江?什么我的地盘?那些英国人哪会理那个。民国15年的‘万县事件’你忘了吗?那不是英国人干的?那杨森杨省长英国人都没有放在眼里,我区区一个城防副司令算他妈个屁呀?别到时候老子羊肉没吃着还空惹一身骚。” 范汉江说:“照这么说,我们就不能在半道上截住他们了?” 唐海臣说:“莫说半道了,我看能不能最后抓住他们都悬。” 范汉江说:“就算在万县截不了他们,那他们总得在虞城卸货吧?我们在虞城把他们拿住,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唐海臣说:“就算我们在虞城把他们拿住,但是码头上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那批军火可就不能够归咱们了,我这不就白忙活了吗?” 范汉江一咬牙说:“只要唐老弟拿住了兰庭社这批军火,替我灭了他兰庭社的威风,你老弟的这份军差有为兄的我给你出劳务费。” 唐海臣马上笑着说:“我们是兄弟不说钱的事,有你这句话放在那儿,你的这口气我给你出定了。” 范汉江说:“全凭兄弟做主了。” 唐海臣拍着范汉江的肩膀说:“我们是兄弟,不要太生分了嘛。” 36:首战告捷之第三节(一) 再说这龙焕章带着人马保着万斯的货,从泸州小市水码头上船后顺江直下。抵到虞城后,曾大兵带着众哥弟回兰庭社公口向马明翰报盘,龙焕章则与万斯一道随船继续东下,不日即到达上海码头。早有尤三虎接兰庭社电报后,在码头等候多日,总算接着了第一批货物到达。万斯除与“三鑫公司”办完大烟交割外,其余山菇、野味、茶叶、中药及毛皮等山货,在上海与小东门的咸瓜街、南码头一带的新老太平弄、悦来街等地的货栈茶庄联系后卖了个好价钱。万斯这才相信虽说沿途劳苦有风险,但有兰庭社与龙焕章做后盾,从四川进货做生意真就是一本万利。看来去虞城到川中做生意,是一条最佳财路。万斯于是催促“三鑫公司”尽快将军火运到,他好与英国太古公司的汤姆逊联系,搭乘该公司的“万通”号商轮把货运到虞城,按先前说好的价格将军火卖给兰庭社。 保着万斯将货运抵上海后,焕章就急着往家里赶,一是急着想见妻子和儿子,毕竟又有好久没有见到家人了;二是上海政变后,身处乱局险境的妻儿可否平安无事?当焕章回到家里时,雅倩猛然见到丈夫回来,那些思念、担忧、惊恐和无助一起袭来,不由抱着丈夫好一通哭诉,并用自己两只小拳头在丈夫的胸脯上擂个不停。焕章自是连连认错,好一阵安慰。“洪儿”听说是爷回来了,跑过去抱着父亲就不撒手。焕章抱起儿子在其脸上使劲亲吻,直亲的“洪儿”小手推避父亲的嘴,直嚷着爷的胡子扎脸。 焕章就问:“儿子,想爷了不?” 洪儿说:“想。” 焕章问:“哪儿想呀?” 洪儿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就这儿想。” 焕章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洪儿说:“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就想爷了。有好多次我都想哭,但是我没有哭。上次送静曦姑姑走的时候,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哭过了我就要做男子汉了。这次我想爷的时候就忍着没有哭出来。” 焕章说:“对了,这才像我龙焕章的儿子嘛。” 洪儿很神秘的悄悄对焕章说:“我知道有一个人哭了。” 焕章问:“是谁哭了?” 洪儿就附在焕章的耳边轻声说:“是姆哭了。” 焕章故作惊奇地问:“哦?那,姆是怎么哭的呢?” 洪儿说:“妈妈用被子盖住头,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我都听见了。” 雅倩见父子俩神神叨叨的样子,就问:“你们两爷子在说啥子悄悄话?” 焕章就“哈哈”大笑着说:“儿子对我说,我走后你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被他听见了。” 雅倩就说:“好你个小子,竟敢在你爷跟前告我的状。”说着,就在洪儿身上好一阵胳肢,笑得洪儿在他爷身上拼命挣扎着,嘴里大叫:“洪儿不敢了,洪儿不敢了。” 第二天,黄金荣做东,宴请焕章和万斯等人。这一顿饭,自然少不了杜月笙的尤三虎在场。 黄金荣端起酒杯向焕章和万斯敬酒说:“这次川中之行,两位贤弟非常讲信用,不但按约运来了足量货物,最可贵的是打通了川中生意线,使我等的合作将能长期进行,可贺可贺。来来来,我们敬两位贤弟一杯。” 杜月笙也站起身敬酒说:“两位贤弟真可是不负众望,一次就运来这样大批的货物,足足可交易500套枪弹的,二位劳苦功高哇。所谓有钱大家赚,两位贤弟的诚意和能量为兄的佩服之至。为兄的敬二位贤弟一杯。” 两杯酒下肚后,万斯站起身来说:“这次川中之行,我可不敢贪天功为己有呀。这次打通川中生意线可谓极为不易,一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若没有兰庭社特别是焕章贤弟,我等可谓寸步难行呀。” 杜月笙说:“哦?两位贤弟在川中有什么故事不妨说来听听,让我等也长长见识。” 尤三虎说:“焕章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给为兄的讲来听听,让我也过过耳瘾,见识一下川中江湖上的水究竟有多深。” 焕章轻轻一笑说:“哪有万斯说得这么玄乎,都是些江湖上常发生的事情而已。万斯他少在江湖上混,自然就有些大惊小怪了,莫听他乱说,莫听他乱说。” 万斯说:“我也是多年在中国做生意,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是有所见识,颇知一二的。但这次确实与以往不同,绝非危言耸听哟。” 黄金荣说:“焕章贤弟从来都是低调极了的人,万斯先生不管他,有什么故事只管讲来。” 于是万斯就把这次途经泸州时,货物被劫等事情经过,向黄金荣他们摆了一遍。黄金荣说:“早就听说这川中之地,乃是山高皇帝远的偏狭之地,地势旷远,匪人颇多,外地人士陡然入川,若无当地朋友支撑,极难有所作为的。好在有焕章已入我帮我门,加之我帮又与兰庭社结缘,再有万斯先生洋人势力加入,我们的生意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杜月笙说:“别人我不敢说,唯焕章贤弟我是绝对信得过的。是不是,焕章贤弟?” 焕章说:“承蒙各位抬爱,焕章当尽力而为就是了。只是按照事先约定,万斯的货物已尽数解到,‘三鑫公司’方面。” 杜月笙说:“贤弟尽管放心,你们所要之货,已从法兰西国启程,想必不日即可到达上海滩,到时候定然毫厘不差的将货物交给万斯先生。” 万斯说:“我已经与英国太古公司的汤姆逊先生联系了,其货仓已为我们预留,到时有太古公司的‘万通’号商轮为我们运货,保证途中绝对安全。请各位放心,我万斯做生意是非常讲信誉的。” 黄金荣说:“这就好,这就好。来来来,为我们的生意长久,财源不断干杯!” 众人说:“干杯!” 不久,“三鑫公司”的军火由法国总领事华尔兹,通过法国军方以法国军舰运送到了上海长浜路法国兵营。黄金荣带杜月笙、尤三虎及焕章和万斯同去提货,杜月笙按先前定好的价格,以每支枪500发子弹100元的价格,付足500套枪弹,然后提出货物用汽车拉走。接过货后,万斯即与汤姆逊联系,约定三日后“万通”号商轮启程去虞城。 万斯上次去虞城时,已看好一处离焕章住地不远的庭院,并已付下定金,因此这次万斯将携妻同去虞城。然而,在万斯心目中,他就信焕章一人,因此此次去虞城,他定要焕章与其同行。焕章推脱不过,想到万斯携家带口的举家去到虞城,虽说有兰庭社马明翰等哥弟照应着,但新到一个两眼一抹黑的地方,没个贴心朋友帮衬,还真是有些举步艰难。但自己与雅倩、洪儿分别良久,这才刚刚团聚怎可又要分离?然而万斯与自己毕竟是结拜兄弟,特别是经历这次泸州事件后,两人已成为能够过命的患难兄弟,岂有兄弟有难而不帮之理?于是,焕章干脆说服雅倩带着洪儿,除让二杆子等人留在上海看家外,陪着万斯全家搭乘‘万通’号商轮举家同回虞城了。其实,焕章等人自回上海后的一切行动都在一个人的视线中,这个人就是陈二贵,只是焕章他们对被人监视毫不知情罢了。 这次与兰庭社合作,有龙焕章保驾使此次生意做得这样的好,黄金荣心里非常高兴。眼见得川中烟路已被打通,况价格远远低于从法兰西用军舰运来的烟价,这川中的烟路在黄金荣、杜月笙等人看来,简直就是他们源源不断的黄金路,远比那些在上海滩整天打打杀杀掠夺来的财物,来的轻松可靠有保障。于是为表诚意,同时也有入川探路之意,黄金荣与杜月笙商量后,让龙焕章的结拜兄弟尤三虎带着刘阿西等人,保着万斯和焕章两家人,押着货物同赴虞城。 36:首战告捷之第三节(二) 有两个结拜兄弟在其左右,又有妻儿随之同行,焕章心里非常高兴。这万斯更是大方,给随行的青帮兄弟每人50大洋供其享用,喜得刘阿西等人抓耳挠腮就差没有叫“爹”了。同时,万斯还把自己的生意伙伴,英国人汤姆逊向焕章和尤三虎引见,这样一来就又多了一份热闹。这一路走来,看不够长江沿途风光,道不完生死相托兄弟情义,喝不尽顿顿酒宴满桌豪情。有亲人相伴,有朋友同行,这是龙焕章有生以来,最轻松最热闹最快乐最惬意的一次旅行。 不一日,“万通”号商轮船靠虞城水码头,早有马明翰带侯忠诚、曾大兵等人在码头迎候。焕章等人将货物悉数搬下轮船,在码头上堆了一大片的木箱。然而,焕章并不知道他们的所有行动早已被人盯上了,就在兰庭社的众哥弟正要把这批货物搬运走时,突然窜出一队手握枪支的士兵,他们如临大敌似的把这批货物团团围住了。为首一个被称作营长的人,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说这批货里有违禁物品,他们奉上司之命要开箱检查。兰庭社的众哥弟紧紧围住货物不让他们动,那个营长一举手,士兵们“哗”的一下拉开枪栓举枪对准了众哥弟,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正在这时,万斯和汤姆逊带着一队英国士兵从船上走了过来,用枪对着营长。那个营长一下就吓傻了,他来的时候他的上峰可没有说过有外国人掺和在里边,更没有说过还有外国人的士兵呀。这万斯和汤姆逊对营长说,他们是与兰庭社做的是正当生意,如果你们硬是要动武的话,那会产生国际纠纷,到那时就不是你和你的上司能做主的,就是你们的杨省长也不能够怎么样。这时,一个士兵前来传达一直躲在暗中观察事态发展的唐海臣的命令。只见那个士兵在营长耳边耳语几声,营长对他的士兵一挥手说“收队”,士兵们收了枪后跟在营长身后撤走了。就这样,范汉江想借助唐海臣,把兰庭社来个人赃俱获的阴谋再一次破产了。 看着虞城的军人走了,众哥弟这才将货物悉数运抵兰庭社公口。万斯和汤姆逊带着英国士兵一直跟在后面,直到货物安全抵达后士兵们才撤回船上。看着这乌黑铮亮的洋枪和子弹,惊得马明翰及兰庭社众哥弟眼如牛卵。至此,兰庭社的众哥弟才知晓自己的龙大哥这么长的时间来往虞城和上海,跑的竟是军火生意。而且,这生意还是龙焕章玩空手道,空手套白狼做成的这宗大生意。兰庭社码头的哥弟们无不佩服之至。 军火生意的成功,使马明翰大喜,他一面安排曾大兵火速奔赴青龙山,让李天麟派人悄悄来虞城提货;一面派曾小兵去玉龙堂通知蒋德彪,带足银两来兰庭社公口提货外,当晚,马明翰在“豪之味”餐厅大摆酒宴,为万斯全家、焕章全家和汤姆逊以及青帮尤三虎等人接风洗尘。 酒宴后的第二天,万斯找到马明翰,要求加入兰庭社嗨袍哥。万斯这突然的要求,倒把马明翰给难住了。因为在哥老会的历史中,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洋人嗨了袍哥的。但是马明翰看着万斯一脸的认真样儿,被他的真诚感动了,竟然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根据哥老会的规矩,嗨袍哥必须要有“恩、承、保、引”四大拜兄的栽培才能加入。自然地龙焕明就成了万斯的引进拜兄,马明翰又安排曾大兵做了万斯的保举拜兄,侯忠诚就做了万斯的承认拜兄,最后是马明翰做了万斯的恩准拜兄。 半月后,正逢农历五月十三单刀会,兰庭社大开香堂,万斯及一批投奔兰庭社的“空子”,在这一天里,经过香堂的入袍程序而加入到兰庭社码头里。自此,万斯就成了哥老会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洋人袍哥。鉴于万斯独特的社会地位,因此他加入兰庭社后就“一步登天”嗨了头牌大爷,下面的哥弟们都称呼他为“洋大爷”。 自嗨了袍哥当了大爷后,万斯在江湖上得到了一定的认可,在虞城获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于是,万斯一家就在虞城定居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万斯一次次往返于川西经虞城到上海之间,也一次次为兰庭社带回来一批批的军火。同时,万斯再把川西的各类山货带到上海出售外,还从国外拉回不少的钟表等虞城和四川没有的稀奇玩意儿出售,这样,万斯的生意越做越大,赚的钱越来越多,成为虞城乃至四川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37:事发枪案之第一节 这天下午放学后,焕明出了校门准备去看哥哥焕章回虞城没有。焕明刚走到一僻静处,两个身穿便衣的人一左一右把他挟持到一辆停着的汽车旁,打开门后一把将焕明推了进去。焕明一头雾水的还没有弄明白是咋个回事情,那两个便衣就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汽车后排的中间,汽车立即就开动起来。焕明挣开两人挽着他的手臂问:“你们这是干啥子?你们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汽车前排副驾驶位子上坐着的头戴宽沿礼帽的人说:“我们是警察局的,等会儿到了地方,你就会晓得我们是在干啥子了。” 汽车把焕明拉到了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门前,后排的那两个便衣把焕明推下了车,把他带进大楼内一间审讯室里,把焕明按坐在一张凳子上。坐在车里的时候,焕明的脑子就在急速的转动着,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理清眼下发生的事情,同时做着应付最坏局面的思想准备。就在焕明想着应付对策的时候,那个被称作“局座”的人又走进屋里来。“局座”两眼死死地盯着焕明看,想用无声的威力给焕明来个下马威。焕明也毫无畏惧的冷眼对视他的眼睛,两人在心理上过招。这“局座”从这眼神上看出对方的定力,心下暗思,这个龙焕明绝非张洪才,是个难以对付的主,这块骨头有点难啃,得先把他镇住。 于是,“局座”把桌子一拍,厉声说道:“龙焕明,你知罪吗?” 焕明摇摇头,说:“不晓得。” “局座”说:“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不晓得?” 焕明说:“我做的好事?既然我做了好事你还把我抓进来干啥子?” “局座”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跟我装糊涂?” 焕明摇摇头说:“不明白。” “局座”就真生气了,说:“你不明白是吧?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你在你的同学中散发违禁书籍,发表反对政府的煽动言论。有没有这些事吧?” 焕明想了想,说:“我是和同学们相互交换着书看,至于那些书是不是违禁书籍,我还真的不晓得。至于说我反对政府,这我可没有做过。” “局座”说:“你狡辩是吧?你的同伙都交代了,那些违禁书籍就是从你那里流出来的。” 焕明说:“长官,我是个学生,我没有同伙只有同学。至于那些书嘛,我以前确实不晓得它们是禁书,若是晓得了我怎么都不会拿给别人看的。” “局座”有些气急败坏了,说:“那你有没有发表过反对政府的言论?”见焕明摇了摇头,“局座”说:“没有是吧?你有没有给你的同学说过现在世道不公平,需要彻底改变,要进行革命啥子的话?” 焕明说:“这世道不公平的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的国父孙中山先生说的。正因为这世道不公平,所以才要彻底改变,所以孙中山先生才唤醒民众推翻了满清建立了民国呀。至于说到革命什么的,这也是孙中山先生说的呀。孙先生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嘛。现在是民国,我在宣传孙先生的革命主张,怎么说我是在反对政府呢?” 焕明一席话,问得“局座”答不起腔。于是“局座”一拍桌子怒吼道:“反球了!龟儿子的敢审问起我来了。看样子老子不给你来点莽的,你还认为我警察局的人些,都是像你一样的练嘴皮子的。来人!” 早有人从外面进来答道:“在!” “局座”气得脸色铁青的指着焕明说:“把他拉过去给我弄!” 来人说:“遵命。”说着,抓起焕明就往刑讯室里走。焕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些人带到一间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那些人把焕明绑在一根长长的木棒上,不由分说的举起皮鞭劈头盖脸的就抽打起来。从小父母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的焕明,被这一顿皮鞭暴打,直打得皮开肉绽,几次昏死过去。那些人把焕明打完后,拖到牢房里扔在地上把他关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焕明才从疼痛中苏醒过来。焕明只觉得全身像火燎针扎一样的疼痛能忍,为了不让自己因疼痛而叫出声来,他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直到现在,焕明才深切的领悟到了当初吴先生曾经说过的,革命不会一帆风顺,有时还会付出血的代价,甚至牺牲生命。焕明知道他们并没有掌握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焕明说出自己背后的组织和领导,这是焕明万万不会做的。焕明想,自己虽然受了一些痛苦,但是也只是皮肉之苦,比起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牺牲了自己生命的吴先生,这点痛,这点苦算不得什么。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哪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能够出卖自己的同志,做一个像林玉波那样被同学们唾骂的人。焕明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出卖了自己,最担心的是那个出卖自己的人还会出卖其他的同学,把那些同学们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一下扑灭了。那个出卖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呢?是……焕明再一次因为疼痛昏死过去。 自从焕明被抓后,可是急死了王海媚。一连几天见不着焕明,王海媚都不知道焕明上哪儿去了,好像突然之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王海媚问遍了所有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焕明的去向。王海媚假设了几种可能,一是去他哥哥那儿了,可怎么连着几天不见人影呀?二是回银沙镇去了,他突然回去的理由是什么呢?再说,焕明就是要回银沙镇那也会事先跟我讲一下呀,总不能不明不白的突然就走了吧?那他还会去哪儿了呢? 焕明的突然失踪,不光是王海媚着急,陈新这些天也在到处找他。陈新唯一能够询问的人就是王海媚了。那天,陈新远远地就看见了王海媚一个人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慢步走着。陈新走到王海媚跟前,轻轻地叫了一声:“王海媚。” 海媚猛地抬头见是陈新,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紧紧地抓住陈新的手说:“陈新,我正在到处找你,焕明他……” 陈新赶紧的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王海媚就赶紧住嘴了。陈新把王海媚带到一个僻静处,对王海媚说:“我知道你在找龙焕明,我也在找他,我也想问你龙焕明他会去哪儿呢?” 王海媚沮丧的摇摇头,说:“不知道。所有的地方我都找了,所有的可能我都假设了,但是都没有答案。” 陈新问:“他会在他哥哥那儿吗?” 王海媚摇摇头说:“不会。即使他会去他哥哥那儿,那也不可能待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早就回来了。” 陈新说:“万一,他的妈妈在老家生病了,焕明他急着赶回去了呢?” 王海媚说:“就算是老家里有急事,他也会跟我讲一声再走哇,绝对没有谁都不打招呼就走了的道理。” 陈新说:“那,万一他在他哥哥哪儿突然生病了起不了床呢?” 王海媚说:“这个我也有考虑过,但是即便是他生病了也不会这么久吧?就算是病重了起不了床,那也应该让他哥哥向学校请假呀?不可能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哇?” 陈新说:“明白了。王海媚,这段时间,直到找到龙焕明为止,你们的学习讨论马上停止,等龙焕明回来以后再说。另外,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要打听龙焕明的消息了,寻找龙焕明的事由我去做。一旦他有了什么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去吧。”见王海媚心情沉重的走远了,陈新头脑中对龙焕明失踪的原因开始清晰起来。陈新觉得事情很严重,必须马上向组织上汇报。 由于情况紧急,陈新在秘密联络处见到了老a。老a以前在上海从事工人运动,在“4.12反革命政变”的对敌斗争中曾经负过伤。“4.12反革命政变”后,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疯狂缉杀,老a转入了隐秘战线。自从吴阳明同志牺牲后,虞城的党组织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为此,党中央把具有丰富斗争经验的老a紧急调往虞城重建党的组织。吴阳明同志被捕前,曾向虞城党组织汇报了陈新和龙焕明两人的情况,被捕后通过监狱里的地下党人转交了他的一封秘密信件,再次希望组织上找到陈新和龙焕明,把他们引导到革命的队伍中来。在吴阳明给党组织的绝笔信中,就夹有“见字如面”的亲笔字条,为的是党组织将来在找到陈新和龙焕明时,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于是,就有了老a初见龙焕明时,出示的“就字如面”吴阳明的亲笔字条,立即就得到了龙焕明的信任。其实,在找龙焕明之前,老a已经用同样的方法找到了陈新,并通过组织上的考察,已经发展陈新加入了党组织。现在,正是党组织考验龙焕明的时期,然而龙焕明却突然失踪了,陈新立即想到了党组织的安全,于是紧急情况下找到了老a。 老a听完陈新的汇报,通过综合分析后认为龙焕明被捕的可能性极大。因此,为了预防万一,老a指示:一,动用所有关系尽快找到龙焕明的下落,如确定被捕,视其情况尽全力营救出狱;二,在龙焕明被找到或营救出狱前,暂时关闭联络点,陈新立即隐蔽起来,中断所有与龙焕明的联系。 两天后,老a得到从虞城国民党党部暗线传出的消息,龙焕明已经被捕,被关押在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的监狱里。消息称对方并未确认龙焕明的真实身份,只是希望通过龙焕明,找到指示他组织和宣传青年学生赤化激进思想的背后人物和隐秘组织。在刑讯过程中,龙焕明口才极佳,驳斥得分局局长廖满天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最后恼羞成怒对龙焕明动了大刑,但龙焕明表现得非常勇敢坚定。龙焕明的表现令老a感佩不已,比起前段时间投敌叛党的一些党内叛徒来,这个目前还只是党组织外围人员的龙焕明,真是让老a刮目相看。但是,令老a更为佩服的是吴阳明同志,他在极端的白色恐怖下为党组织培养了两个难得的好苗子。于是,老a开始动用一切力量,全力实施对龙焕明的营救工作。 38:事发枪案之第二节 自从盼儿出生后,柳惠的心思都用在了儿子身上。白天柳惠去医院上班,盼儿就由她的母亲带着,晚上下班后柳惠就抱着儿子不撒手。在夜静更深的时候,哄着儿子睡觉,柳惠就会想起丈夫伊东禅直来。丈夫上封信里说他们在满洲可能有大的动作,部队经常调动,家里的信就会很久都收不到,因此,他要柳惠少给他写信,等他们安顿下来后他会给家里来信的。每次一想到,好好的一个家庭被生生的给拆散,那么有才华的丈夫,却被弄到一个遥远而且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去时,柳惠就诅咒军部的人,诅咒即将要发生的战争。女人的心始终为自己的丈夫担着,无尽的思念使她除了以泪洗面外,别无他法。 这天下班后,柳惠急着往家里赶,想早一分钟抱上自己的儿子。刚进家门,柳惠就听到盼儿“嘎嘎嘎”的笑声,还听见另外一个小孩子好像在给盼儿讲话。柳惠赶紧进屋一看,原来是静曦带着静子过来了。柳惠这才想起自从有了盼儿,自己就很久都没有去过哥哥的家里了,真的是有好久都没有见到静子了。不但是静子自己没有见到,就连同在一所医院的静曦平时都很少打个照面。以前吧,每次都是柳惠快下班的时候跑去找静曦,然后一同去到哥哥的家里,抱着静子就不放手,哥哥荣作下班回来后想抱静子都不行,搞的荣作想赶柳惠回家都赶不走。而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柳惠的心全都在盼儿身上,就连上着班都在心里挂牵着儿子,下了班就撒开腿往家里跑,哥哥家里可是从来就不去了。对这一点,静曦一点也没有埋怨柳惠,因为她也是母亲,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对柳惠的行为特理解。因此这天下班后,静曦想念柳惠和盼儿,所以抱着静子就过来了。静子现在能走能说,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和地上爬动的盼儿说话玩耍。盼儿除了对着姐姐“嘎嘎嘎”傻笑,其他什么都不会。柳惠进屋后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好像就有些愧疚感。 见柳惠回来了,静曦就开起玩笑的说:“我说什么来着?以前你那么喜欢静子,我就劝你早点把自己嫁出去,然后生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现在怎么样,我的话兑现了吧?自己有了儿子就不来抢抱静子了,连我的家门都不入了,还记得有我们这一家人吗?” 柳惠一脸歉然的说:“对不起对不起,一忙着儿子就忘了静子,实在不应该呀。我这里就给你这个长辈赔礼了。” 静曦就笑着说:“算了吧,谁要你赔礼了?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我也是你这么过来的,你有什么错呀。” 柳惠看着静曦的表情说:“你真不生气呀?” 静曦说:“你爱自己的儿子这有什么错,我干嘛要生气呀?” 静子就跑过来抱住柳惠说:“柳惠姑姑,你好久,都不来,亲我的脸脸了,我,刚才还,亲了弟弟的,脸脸呢。” 柳惠说:“是吗?那你就再亲亲弟弟给姑姑看看。” 静子就跑过去笨拙的抱住盼儿的头,在他的脸上亲着,亲得盼儿又是一阵“嘎嘎”。 这里正闹着,冷不防荣作不声不响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哥哥也来了,柳惠就高兴的对荣作说:“哥哥,快来看,这两姐弟真的好逗,笑死我了。” 见一向开朗乐观的荣作没有出声,又见他一脸沮丧的表情,静曦和柳惠都愣住了。静曦忍不住问:“荣作,你今天怎么了?” 荣作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静曦就狐疑的说:“什么没什么?你今天肯定有事。到底什么事呀?你快说吧。” 荣作说:“我们还是回家去说吧。” 柳惠说:“哥哥,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在这里说吗?这里也是你的家呀。” 见荣作犹豫着没有说话,静曦就着急了,说:“哎呀,你要急死我呀?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 荣作说:“今天军部的人来找我,让我准备一下,过几天去军部报道。” 静曦吃惊地大喊:“什么?要你去当兵?” 荣作说:“听军部的人说,好像是这个意思。” 柳惠说:“哥哥,你是学法律的,又不是学军事的,为什么要让你去当兵?” 荣作说:“军部的人说,早就听说我的汉语说得好,因此让我去军队服役。还说国家培养了我,我现在应该是效忠给国家的时候了。” 听完这些,静曦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她哽咽着说:“你们这是什么国家呀?怎么是个男人都要弄去当兵,难道只有在军队里才能为国家出力吗?” 见静曦哭,想到自己远在满洲的丈夫,柳惠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柳惠说:“军部的人怎么能这样呀,我的丈夫都已经被他们弄到军队去了,怎么现在还要把我的哥哥也弄到军队去呀,这是要断了我们岸田家族的根呀。” 听见哭声,荣作的母亲从另外的屋子里走了过来。她边走边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 柳惠就哭着说:“妈妈,军部的人带走了我的丈夫,现在又要让哥哥去军队里当兵。” 荣作的母亲一听,就扑过去抱着荣作问:“他们要让你去当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荣作低着头,一脸无奈的说:“就在今天,军部的人来找我说的。” 荣作的母亲着急地说:“不行,你不能去当兵!我让你爸爸去军部说说,让他们找别人去,你不能去。” 荣作扶住母亲摇着头说:“没用的。现在是军部的天下,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能够管得了他们。” 荣作的母亲说:“管不了也要管。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去军队。” 看着荣作的母亲急成那样,静曦心里有些不忍,就安慰她说:“妈妈,你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等爸爸回来咱们再和他商量,也许爸爸去说了军部就改变主意了呢。” 荣作的母亲无力的说:“但愿如此,老天保佑,但愿如此。”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荣作疲惫的回到家里。静曦看着丈夫满脸沮丧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太妙。为了不刺激丈夫的情绪,静曦忍住了想要问的话,只是照顾丈夫吃饭。 吃饭的时候,坐在荣作怀里的静子用小手摸着爸爸胡子拉碴的脸说:“爸爸,你好像不高兴了,是生静子的气了吗?” 荣作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没有啊,爸爸这是在生自己的气呢。” 静子说:“你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呢?你犯错误了吗?妈妈说,犯了错误改正了就是好孩子了。” 荣作说:“好哇,爸爸就努力改正,做个像静子这样的好孩子。” 静子就把脸贴在荣作的胸口上,用小手拍着他的胸脯说:“这样就好了,你乖啊,你要乖哟。” 荣作就再也忍不住,抱紧了女儿,在静子的小脸上使劲儿的亲了几下。抬头看,静曦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只顾着默默地吃饭不出声。见妻子这样,荣作就觉得心里一阵难受,赶紧含了一口饭在嘴里,把一度难受的心气憋了回去。 晚上,躺在丈夫的怀里,静曦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荣作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说:“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 静曦说:“看你今天回来后的表情我就知道,爸爸去军部没有什么结果。” 荣作说:“结果是有的,但是很坏的结果。军部那帮人不但不理会爸爸的说辞,还把爸爸数落了一顿。说你也是政府的要员了,是我们的前辈,应该给我们做个表率。再怎么说你们岸田家族也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名门望族,更应该维护我们大和民族的利益,效忠天皇,效忠帝国。别人的儿子都在为帝国的利益战斗,凭什么你的儿子就不能够到军队服役呢?不应该呀。” 静曦说:“他们这样数落老人,爸爸是不是很难为情呀?” 荣作说:“爸爸灰头土脸的回来,气得饭都没有吃。妈妈到现在还在家里哭呢。” 静曦说:“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汉语说得好的男人,就要被军部应招入伍去当兵呢?” 荣作说:“听柳慧说,禅直来信说他们在满洲与中国军队屡有摩擦,日本军部正在筹划与中国军队打仗,所以需要大量的懂汉语的军人。” 静曦气愤的说:“满洲是中国的土地,你们日本人凭什么要到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打我们中国人?” 荣作说:“这些都是上层人士的事情,我们区区小老百姓管不了他们的事情,我们只能任他们摆布了。” 静曦听到这里,就“嘤嘤”的哭起来,说:“我以前担心柳慧的丈夫禅直怕他有事,现在我又要担心我自己的丈夫有事,以后如果打起仗来,我还要担心我的家乡我的父母和我在中国的亲人们会有事,这么多的担心让我怎么活呀。啊--,啊--。” 荣作难过的抱紧了妻子,安慰她说:“静曦,别这样,我刚才说的只是可能,不是还没有打仗吗?再说,军部只是通知我去报到,没有说要让我像禅直一样到中国去。” 静曦抽泣着说:“让你去军部报道,这就已经开了头,接下来如果让你去中国你能违抗军令不去吗?我感觉,我们家的好日子到头了,你们日本人的好日子到头了。可是我在中国的亲人们,他们可没有惹你们招你们呀,你们干嘛要去破坏他们的好日子呀?” 荣作被静曦问得答不上话来,只能紧紧地抱住妻子,用好话来宽慰她。 就在荣作去军部报到的几天后,静曦的医院里也出现了反常的情况。那天,静曦去上班,刚走进医院里,就见自己的科室里摆满了担架,人人都在紧张的准备着一个救护箱。静曦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从现在起,每个科室每个人都要参加到战时救护练习中。除了练习室内救护,还要演练野外救护。看这情形,好像战争明天就要爆发一样。然而,让静曦最反感和不痛快的是,医院居然把她和浜口弘毅编在一个组里。静曦去向上级反映说想编到别的组去,科室负责人对她说,浜口弘毅是男医生,行动能力比女人强,而且他和静曦以前是同学,编在一个组里,让静曦以后更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得到老同学的帮助。听那意思,好像是为了照顾静曦,才特意的将浜口弘毅和她编在一个组里。静曦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其他理由,也只能这样了。 荣作被军部应招当兵了,静曦又每天的在进行强化的野外救护演练,整个日本好像都进入了一种临战状态。 39:事发枪案之第三节(一) 兰庭社的军火生意大功告成,使兰庭社通过这批军火大赚了一笔,即刻解除了兰庭社的财政危机。然而,有了这些枪支,兰庭社如虎添翼,其实力绝非从前可比。这批从上海运来的军火,兰庭社除留下20支枪支及弹药外,其余的由青龙山的李天麟提走了200套枪支,另外280套枪支被玉龙堂的蒋德彪提走。兰庭社以每支枪加500发子弹200元的价格从万斯手上买过,然后以每支枪100发子弹250元的虞城黑市上的价格,卖给李天麟和蒋德彪。每支枪配套的另外400发子弹,兰庭社又以每100发50至100元不等的虞城市场价格卖出。这样,每套枪弹兰庭社就赚了250元到450元,这单生意下来,兰庭社空手赚来十多万元巨额收入。 这单生意,万斯个人虽然在枪支上只有几万元的收入,但是,上次那批山货运到上海买了高价,前后也有十来万的进账。因此这次合作,开创了兰庭社、“三鑫公司”和万斯三方共赢的局面,打通了四川到上海的生意线,可谓各方满意。而这其中,头数龙焕章功不可没。 李天麟得到这批枪支后喜不自禁,把弟兄们手里的家伙全都换装,来了个鸟枪换炮。他把换下的旧家伙,全部着价处理给川西那一方求枪若渴的浑水袍哥和山匪们。再把从兰庭社买来的崭新的洋家伙,加价100元卖给那帮冤大头,不但填补了自己换装的亏空,还大大地赚了一笔。 这蒋德彪从兰庭社提回枪支后,除留下10支枪弹外,其余的加价卖给了万县、云阳一代的浑水袍哥等山匪,从中也大赚了一笔。然而,就是卖给云阳五洋山三结堂堂主骆海清的那批枪支,武装了那帮山匪,蒋德彪却由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天,刘湘从武汉处高价购得五百支枪及十万发子弹,用船装载准备运回虞城。当船至云阳码头时,船刚靠岸,就听一排子枪响,一帮子手握枪支的汉子登上了军火船。押运军火的士兵正欲抵抗,早被山匪们快枪打到几个,剩余的几人见对方人多枪好,纷纷举手投降。山匪们上船绑了押运军火的士兵们,将船上的军火一抢而空。此事报到虞城,顿时掀起惊天巨澜,刘湘不仅损失巨额资金,而且令其颜面扫地。于是,刘湘调齐精锐之师赶赴云阳围剿山匪。然而,那山匪依仗山势险峻的有利地形,和抢来的精良武器助威,打得刘湘的围剿部队落花流水。真可谓偷鸡不成倒蚀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刘湘觉得这口气难以咽下,定要追查云阳山匪枪支的来源,对贩军火与他们的人实施重罚,以消心头之恨。 云阳枪支被劫案在虞城不断发酵,社会上说什么的都有,且越说越玄,越说越离谱。有说山匪个个身怀绝技,一跃十丈从岸上直飞军火船,吓的押运士兵尿了裤子。有说山匪武器精良,个个都是神枪手,打得押运士兵丢盔弃甲。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传到了范汉江的耳朵里,他觉得扳倒兰庭社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又把从上海回到虞城的陈二贵找来,要他再为保国堂公口出力。 范汉江对陈二贵说:“前几次我们对付兰庭社的计划都失败了,几次都是在即将成功时却功亏一篑。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刘军长的枪支被抢,刘军长发话一旦查出云阳山匪枪支的来源,定将贩枪者就地正法。因此,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这次你只要查出是兰庭社干的这事,你就是大功一件,本大爷一定重重奖你。” 陈二贵说:“这还用查吗?直接把龙焕章抓起来一问不就明白了吗?” 范汉江说:“抓龙焕章?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那龙焕章是你说抓就可以抓的?你总得有啥子证据吧。” 陈二贵说:“还需要找啥子证据嘛,上回他们从上海运军火回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范汉江说:“哦,你说他运了军火他就运了军火呀?那政府也不能够说听你的两匹嘴巴片子一翻,就相信龙焕章运的是军火唦?” 陈二贵说:“那他上回在码头上为啥子不准官兵检查?那分明就有问题,那就是最大的疑点。” 范汉江说:“疑点归疑点。但俗话说‘捉贼捉赃,拿奸拿双’,你没有现场拿到证据,光有疑点有屁用呀。” 陈二贵说:“当时在码头上你们就应该强行检查,只要一查他们绝对跑不脱。” 范汉江说:“这还不是怪你龟儿情报不准唦。你光说他们是坐的英国人的商船运货来虞城,并没有说船上还有英国士兵押运唦。弄得老子在唐司令面前下不了台,他说差点整成了个国际事件。整得老子在他面前陪不完的小心说不完的好话塞不完的钱。” 陈二贵说:“当时他们上船的时候,我确实没有看到有啥子英国士兵在。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那这次我们又该咋个弄呢?” 范汉江说:“这样,我都想好了,你即刻起身去涪陵,到天宫山富贵堂找码头现在的掌旗大爷崔蛮子。这天宫山富贵堂的舵爷是薛廷玉,但薛廷玉以前是川军独立旅的旅长,现在已经升为师长了,因此就把公口的事情交给了副堂主崔蛮子。这个崔蛮子以前和我有些交情,你带着我的信去找到他后,他知道应该怎么帮你的。” 陈二贵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呢。那我这就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就和小崽儿一道去涪陵。” 范汉江说:“好吧。但愿这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第二天.陈二贵带着小崽儿乘船东下,傍晚时分到了涪陵水码头。下船上岸后,二人找了个旅店先住下,晚上躺在床上,陈二贵脑海里一直想着这次涪陵之行,自己能否完成范汉江交给的任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点东西,陈二贵就带着小崽儿找到了天宫山富贵堂公口所在地“茗香居”茶馆。 陈二贵进到茶馆内坐定后,按哥老会规矩两腿平放等着接头。一会儿,茶倌前来倒茶,陈二贵接过茶碗后以右手拇指置于茶碗边,食指置底向茶倌相迎,同时以左手做成“三把半香”之形,直伸三指尖扶茶碗,这就是所谓“洪门出手不离三”的意思。那茶倌一看,就知道来人是袍界道上的自家人,斟茶后即离去,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蓝色对襟衣衫的高个子男人在陈二贵对面坐下。来人同样倒了一碗茶,与陈二贵的茶碗相对放置,这种茶碗阵名为“仁义阵”,也叫“双龙阵”。二人喝了茶后,对方问:“尊姓大名?有站无站?高站几排?”(意思是在不在袍?嗨啥子大爷?)。陈二贵即向对方亮海底(讲明自己现在所在的定华山保国堂的山、水、香、堂情况)后,对方离去后不久,就领来天宫山富贵堂的执事大爷崔蛮子与陈二贵见面。 陈二贵与崔蛮子按袍哥礼仪互“丢拐子”后,陈二贵拿出范汉江的亲笔信交予崔蛮子。崔蛮子拆信看后,对陈二贵说:“既是范汉江大哥有托,我等尽力就是了。” 陈二贵因心中无底,就问道:“请问崔大哥,不知此事难办否?” 崔蛮子“呵呵”一笑说:“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若是换了别人,此事恐怕有些难,但好在我与云阳五洋山三结堂的骆海清以前还有些交情,我两家码头也还有过交往。我的手下也有哥弟与那三结堂的哥弟颇有交情,因此此事不用我出面,就有消息来报。” 陈二贵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崔蛮子说:“陈拜弟不用急,稍待几日便知。” 陈二贵抱拳作揖说:“那就多谢崔大哥了。” 39:事发枪案之第三节(二) 几天后,陈二贵得报,云阳五洋山三结堂的所有枪支,为虞城红旗山玉龙堂蒋德彪处购得。陈二贵听到消息后,如获至宝,即刻去天宫山富贵堂公口向崔蛮子感谢再三。然后,乘船回到了虞城,向范汉江报盘。范汉江听报后大喜,他想,自杜德胜死后,那蒋德彪就与马明翰同穿了一条裤子,玉龙堂和兰庭社联合起来挤兑我保国堂,与我争势力抢地盘。他觉得这次可抓住他们的尾巴了,只要把玉龙堂的蒋德彪抓来一问,他还不供出兰庭社来,这样一来他兰庭社与玉龙堂定会被杀个鸡犬不留,到那时,这虞城的天下不还就是自己的吗?于是,范汉江马上就去虞城城防司令部,向唐海臣报告了抢劫刘湘军长军火的云阳山匪武器的来路。 这唐海臣听说是红旗山玉龙堂的蒋德彪干的,而这蒋德彪的军火又来自兰庭社,这心里好不痛快。唐海臣想,这样一来,自己不但解了当初在虞城水码头被英国士兵羞辱之恨,同时找到了抢劫刘军长军火的山匪枪支的来源,可谓大功一件,这样自己必将会得到刘军长的犒赏。于是下令把红旗山玉龙堂的掌旗舵爷、当家三爷和红旗五哥悉数抓来,严加拷问,定要找出枪源出处。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范汉江和唐海臣的预料,蒋德彪等人死口否认所贩枪支与兰庭社有关,只是承认枪源来自青龙山李天麟处。无论唐海臣用何毒刑,三人众口一词,弄得唐海臣抓耳捞腮,毫无办法。 原来,这貌似五大三粗的蒋德彪,办事却极为心细。这次军火生意他知其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于是,他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其公口就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当初提取枪支时,蒋德彪是让兰庭社的哥弟悄悄运抵玉龙堂公口一秘密库房内,然后才让本公口的哥弟向云阳山匪发放枪支。这次云阳枪案事发后,蒋德彪听说刘湘剿匪受挫,发话定要追查云阳山匪的枪源。为此,蒋德彪觉得,终有一日会查到自己的头上来的,于是暗中召集其他两人商量对策。蒋德彪说自己向兰庭社马明翰拍了胸脯的,无论将来发生啥子事情,绝不出卖朋友。因此,万一贩枪之事被查到,他们三人定要讲江湖道义,绝不牵扯兰庭社,三人一致对天盟誓。但是,警察局要是追问起来总要讲个枪源出处唦,于是他们想到了当年他们曾经抓到过青龙山的李天麟,而飞龙场不属刘湘管辖,推说枪源来自李天麟处,刘湘即便知道了也拿他无法。就这样,三人铁了心一致将枪支来源,推说是购自飞龙场青龙山的李天麟处。 由于有了之前的预案,唐海臣抓住蒋德彪等三人后,无论怎样严刑拷打,三人都是众口一词,说枪支来自青龙山李天麟处。唐海臣无奈,只得向刘湘实情禀报。刘湘一听就大怒,说飞龙场在川西坝儿为刘文辉辖地,我与刘文辉势不两立是死对头,你让我咋个去到飞龙场把李天麟抓来对质呢?如果再不讲实话就给我毙他两个再说。唐海臣就把蒋德彪等三人押赴刑场,当着蒋德彪的面,枪毙了他码头上的当家三爷和红旗五哥这两个生死兄弟。看着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宁死不招,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蒋德彪哭得晕死过去。唐海臣无法,只得将蒋德彪再次关押起来,他不能断了这最后一点线索。 蒋德彪的壮举和刑场上的枪声,惊动了兰庭社的马明翰,他们想尽了所有办法,定要救出蒋德彪来。这时,刘湘又放出话来,谁要是帮他把被抢的军火追回来,他就放了蒋德彪,同时,对贩枪一案不再追究。 然而,已经被吃进去的肉还能够吐出来吗?蒋德彪还能有救否? 40:又是圈套之第一节(一) 自从掌握了焕明被铺的确切消息后,陈新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悄悄的消失了。王海媚不但没有焕明半点的消息,现在连可以说得上话的陈新都突然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王海媚急得跳河的心都有。这天星期天,王海媚心事重重的来到江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江边漫步,追寻着与焕明曾经走过的印记。突然,一个头戴宽沿礼帽,眼戴墨镜的人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海媚一惊,回头一看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海媚本来心情就不好,被生人这么一拍肩,就有些愤怒的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人都还没有认实在就动手动脚的,你想耍流氓呀?” 那人笑着摘下眼镜,海媚一见,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陈新,你都跑到哪里去了?焕明一直没有消息,而你又突然消失,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好孤单,好无助,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陈新说:“焕明已经有消息了。” 海媚激动地说:“焕明他在哪儿?你快说呀。” 陈新说:“我这就告诉你。但是,你听了以后可不能着急。” 海媚说:“好的好的,我不着急不着急。你说,你快说呀。” 陈新略显沉重地说:“焕明他,被捕了。” 海媚再次紧张地抓住陈新的手说:“这消息可靠吗?焕明他,被关在哪儿?” 陈新说:“这消息很可靠。焕明目前被关押在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的监狱里。” 海媚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焕明受苦了。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焕明?” 陈新说:“这是因为你们以前的学习小组里有软骨头。他们经不住敌人的威逼利诱,出卖了龙焕明。” 王海媚气愤的说:“这是真的吗?那个人是谁?你快告诉我,我不骂死他我就不是王海媚。” 陈新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龙焕明给救出来。” 王海媚一听到龙焕明的名字,眼泪就流出来了。王海媚流着泪说:“陈新,我求求你,快想想办法吧,不然,他们会像对待吴先生那样对待焕明的。” 陈新说:“为了营救龙焕明,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和我们一起,想办法救龙焕明。” 王海媚说:“好啊,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陈新说:“我们听说,龙焕明有个舅舅是国民党早期的党员,他在国民党的上层很有些人脉。因此,我们希望你能不能去银沙镇找找龙焕明的舅舅,让他出面去保释龙焕明,看看能不能成。” 王海媚说:“焕明的舅舅叫江秀坤,就是我们魁星公学的老校长,他是个很好的老人,焕明从小就是他抚养大的。” 陈新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赶快去银沙镇找到龙焕明的舅舅,请他出面去找他在国民党的上层关系,看能不能想办法把龙焕明救出来。” 王海媚说:“行,我这就去银沙镇找我们的老校长。”王海媚说完,就急匆匆的往江边走去,赶回银沙镇去找江秀坤。 当江秀坤听说焕明被抓的消息后,非常着急,把学校的事稍稍安排了一下,回家去向萧荭依打声招呼。他不敢告诉萧荭依焕明被捕的消息,说是学校有急事需要赶到虞城去,然后就和王海媚一起往虞城赶。 到达虞城后,江秀坤马上去到虞城市党部,找市党部书记了解焕明被捕的原因。虞城市党部的书记听说过江秀坤的名字,也很知道他在上层的关系,于是就告诉了他龙焕明被捕的原因,并希望江秀坤做做龙焕明的工作,只要他交代幕后指使人就马上放了他。随后党部书记陪同江秀坤来到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让江秀坤与龙焕明在一间讯问室里见了面。 被捕入狱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焕明不由百感交集,扑进江秀坤的怀里竟哭了起来。看着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焕明,江秀坤不由得老泪纵横。江秀坤对身边西区警察分局的局长廖满天愤怒地吼道:“他只是个学生,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他,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廖满天嘟哝着说:“他哪里才是个学生?你都不知道他的嘴有多能说,在我这里还在宣传赤化。” 江秀坤说:“他是个大学生,是学文化的,他的嘴要是不能说,那他还是个好学生吗?” 陪同江秀坤前来的党部书记说:“江老前辈,廖局长也是没有办法。您应该还记得民国16年8月,党中央在武汉召开的中央紧急会议上,汪主席讲过的‘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话吗?所以,相比之下,廖局长他们出此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呀。因此请您谅解。” 江秀坤说:“那,你们想要对他怎样?” 廖满天说:“其实,我们也知道龙焕明只是个青年学生,他是被人利用了。只要他说出背后利用他的人,我们就会马上放了他。” 龙焕明“哼哼”冷笑几声说:“我早就说过,我们只是同学之间互相学习,共同讨论而已。你们别指望我像有的人那样,像个疯狗似的乱咬人。” 党部书记指着焕明对江秀坤说:“江老前辈您看看您看看,他目前这个态度,您让我们怎么样才好呀?” 江秀坤深知焕明的性格,他自己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别人是很难改变的。江秀坤扶着焕明心情沉重地说:“焕明呀,你还年轻,对这个社会涉世不深呀。政治这个东西有时候是很残酷的,你就好好的读你的书,不要涉入到这里边来。这样吧,舅舅今天不逼你,你自己再好好的想一想我的话,我明天再来看你。”江秀坤说完,转身踉跄着走了出去。 焕明含着泪在后面大声喊道:“舅舅,你和舅娘要好好保重呀!千万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姆。” 江秀坤出了西区分局,即刻赶到虞城大学,去找自己的老同学郝校长。江秀坤见到郝校长,两个老同学相见来不及细诉友情,江秀坤紧紧握住郝校长的手,把龙焕明被捕的消息向老同学通报了。郝校长紧锁双眉,心情凝重的听完了老同学的通报,一拍桌子怒嚎道:“一个青年学生不就读了几本书吗,不就发表了一些过激的言论嘛,怎么就可以随便抓人,而且还把人打成这样,这还有王法吗?是谁给他们的权利在我的学校里乱抓人的?别说是你老同学的孩子,就凭他龙焕明是我校的优秀学生,我这个当校长的就管定了。” 江秀坤握住郝校长的手说:“那就有劳老同学了。” 郝校长说:“秀坤老弟,请你放心,我这就去到市政府找他们去,如果不放人,我就联名全校师生向市政府请愿,要求他们放人。” 就在郝校长跟虞城市政府交涉之时,陈新接到上级指示,正在联络虞城的各学校,准备酝酿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政府乱抓青年学生的示威活动。自从几年前,焕明他们发动的虞城数十万人参加的,“万县惨案”中抗议英国人的示威游行活动后,示威游行就成了虞城人民的抗议活动的主要形式。 然而,正在游行示威活动紧张的筹备之时,却遭到了一个人的破坏。这个人就是龙焕明的死对头周田帮。当周田帮见张洪才从警察局放了出来,后又听说龙焕明神秘失踪后,就知道自己出卖张洪才的破釜沉舟计划已经得逞。于是周田帮在心里暗暗得意,心想你龙焕明再怎么能,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只要你死在警察局里也就报了我的杀父之仇。可是现在听说学校有人正在酝酿抗议活动,要求政府释放龙焕明,这可就会让周田帮的计划功亏一篑。于是,周田帮就让自己的死党周厚生混进同学当中,探听到明日就要游行示威的准确消息。周田帮心想,如果这么多人上街游行示威,那么政府一定会承受巨大压力,说不定就会放了龙焕明,这不是让自己白忙活了吗?于是,周田帮立即去到警察局报告了这一情况。警察局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调动警力封锁了各个学校的大门,任何人都不得走出校门一步。正在筹划游行活动的陈新接到了内线的报告,赶紧隐蔽起来,这场即将发动的示威游行活动就这样被悄悄的打压下去了。 40:又是圈套之第一节(二) 就在江秀坤来探看焕明走了以后,焕明在狱卒送来的馒头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焕明悄悄的展开一看,见纸条上面写着“吴阳明”三个字。焕明一见到这张纸条就非常激动,知道组织上正在全力营救自己。但是,组织上为什么要写“吴阳明”这三个字呢?组织上是想要给自己什么指示呢?吴阳明就是吴先生,是我最敬重的人,他是我的领路人,可是他已经被敌人杀害了呀?组织上为什么现在要向我提起他来呢?难道是想让我向他学习,像他一样宁死不屈?还是让我回忆吴先生是怎样把我引进到革命的阵营里来的呢?就在焕明苦思冥想昏昏欲睡之时,猛地他想到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老a时,老a就对自己说过,吴阳明同志已经牺牲了,但是我们却要好好的活下来,只有我们好好地活着,为革命事业做更多的工作,才能够对得起死去的同志。对了,组织上在这个时候向我提起吴先生,就是让我利用吴先生牺牲这件事情来保护我。组织上一定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就只知道和敌人死磕硬对,怎么就不讲究一下方法,换一种方式与敌人进行斗争呢?想通了这一点,焕明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底气,知道应该怎么样与敌人周旋了。 第二天,江秀坤再次来到监狱看焕明。江秀坤来时,同样是由廖满天“陪”着他同来的。江秀坤对焕明说:“焕明呀,我昨天给你说的话你想过了吗?你年轻,要好好的珍惜生命。你姆,还有我和你舅娘,都指望着你呢。你静曦妹妹远在东洋,你可是我们三个老人唯一的精神支柱啊!你知道吗?”江秀坤说到动情处,不由得又是老泪潸然。 焕明给舅舅抹着眼泪,说:“舅舅,你别这样,让我心里好难过。好吧,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们吧。” 廖满天一听大喜,心想还是亲情牌好使呀,这个年轻人终于开窍了。于是马上安排人来记录。廖满天对焕明说:“龙焕明,这就对了嘛,我们就知道你是被人利用的,只要你讲出来就没有事了。” 焕明想了想,低着头很难过地说:“我只能对不起我的恩师了。因为,是他把我引到这条道路上来的。” 廖满天问:“你的恩师是谁呀?” 焕明说:“我的恩师叫吴阳明,我们都叫他吴先生。” 廖满天一听,就有些失望了,说:“搞了半天,你保护着不说的人就是那个吴阳明?” 焕明说:“对呀,就是吴先生。我们所有的书都是吴先生给我们看的,我们讲的话都是吴先生教我们说的。” 江秀坤就问廖满天说:“吴阳明是谁?” 廖满天说:“这个吴阳明是个共产党,早就被我们处决了。” 焕明吃惊地问:“什么?你们把我的恩师杀死了?你们怎么可以?” 廖满天着急地说:“除了吴阳明,还有谁在背后指使你?” 焕明摇了摇头说:“没有了。和我接触过的就只有吴先生,我们读的书都是他给我们的,我们讲的话都是他教我们的。”焕明就这么重复着说。 廖满天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焕明说:“吴先生是我们很敬重的先生,我们怎么可以出卖他呢?我们只是听说他被你们抓了,我要是把这些都说出来,这不是对他很不利吗?所以,我就要护着我的先生。” 廖满天说:“吴阳明早就被我们处决了难道你会不知道?” 焕明说:“不知道?我从哪儿知道?” 廖满天说:“我们满街都张贴了布告嘛。” 焕明说:“我就是一个学生,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去关心街上张贴的布告呀。” “你,你。”廖满天气得走来走去的指着焕明说:“闹了半天你把我们引进了一个死局呀。” 焕明说:“什么死局活局的?我不说你们非得让我说,我这说了你们又不信,那你要我怎么办呀?” 江秀坤说:“廖局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要焕明说的他都说了,至于他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们可以调查嘛。如果你一心想要向上面邀功,非得让焕明胡乱编些你们想听的话,我可告诉你,我马上去武汉中央控告你们。” 廖满天连忙说:“江老前辈,您别着急,这样吧,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把龙焕明交代的问题再下去核实一下,好吗?” 江秀坤说:“那么好吧,不过你们核实要快一点,这孩子在这里已经被你们折磨得不像样子了。焕明,不怕,舅舅不会离开虞城的,我就在外头等着你出来。哼!”江秀坤说完,瞪了廖满天一眼,一甩手走了。 廖满天对手下人挥挥手说:“先把他押下去,押下去。”然后,看着桌子上记录的几行字发愣。 41:又是圈套之第二节 这天,静曦刚下班回到家里,就见柳慧手里拿着张纸条,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柳慧见到静曦就扑过来抱住她,然后大哭起来。静曦问她究竟怎么了,柳慧哭着断断续续的说:“禅直来信了,他们在满洲和中国军队打起来了。禅直他,上前线啦。” 静曦说:“柳慧别哭,禅直从军后,上前线只是早晚的事情。” 柳慧哭着说:“我知道。但是听说他要上前线去打仗,我还是好害怕,好担心。他是我的丈夫,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和盼儿娘儿俩可怎么活呀。” 静曦和柳慧正说着,荣作下班回来了。见到荣作,柳慧忍不住又扑进荣作的怀里,哭着说:“哥哥,禅直他上前线了。” 荣作说:“我知道。满洲的事情我在军部都听说了。还好,中国军队没有抵抗,他们自己撤到关内去了,满洲现在没有战事了。” 柳慧一听就止住了哭声,说:“真的吗?哥哥,你说满洲现在没有打仗了吗?” 荣作说:“是真的,只是小规模的几次摩擦,中国军队就自行退到关内去了,把满洲全境都让了出来。” 静曦就生气的说:“中国军队怎么这样?人家到你的家门口来惹事,你怎么可以屁都不放一个,就自己夹着尾巴条跑了。这哪里还是军人呀?” 柳慧就冲着静曦喊道:“静曦,你这是什么话?中国军队跑了才好呢,一个巴掌拍不响,跑了一方,另一方就打不起来了,就没有战争了,禅直就安全了。” 静曦说:“可是,中国是这么大的国家,自己的土地不守卫,一打仗就跑,这是什么样的政府,这还能够保卫自己的国家吗?” 柳慧说:“静曦,你少在我这里说什么政府呀国家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只要不打仗,我只要我自己的丈夫能够平安回来。” 静曦赶紧安慰说:“我知道我知道,柳慧,我就是说中国的那些无能的政府,与禅直没有关系。我当然希望和平,当然希望禅直能够平安的回来。”静曦转身抱住荣作说:“不要说担心禅直了,我丈夫也被应征入伍了,我也要开始担心我的丈夫的安全了。” 荣作说:“你担心什么?我不在这里好好的吗?” 静曦说:“你现在是好好的,可是谁知道呢。荣作,不会再有什么战事了吧?” 荣作摇了摇头说:“这可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我们的军队占领了满洲,但是好像军部的那些人还不想收手,听说还在酝酿对中国更大的行动。” 柳慧一听就又紧张起来,说:“日本军部那些人怎么了?他们都疯了吗?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们都要绑架到他们的战车上去,让我们都去为他们这群疯子,为他们的疯狂送死呀?” 静曦紧紧地依偎着荣作说:“荣作,我好冷,我好害怕。” 荣作以自己高大的身躯,把两个可怜的女人都抱在的怀里,说:“别怕,怕也没有用。要来的,他都会来的。” 第二天,静曦再去上班的路上,见到满街的人都在说满洲事变的事情,更有一些年轻人装扮成日本军人的样子在街上游行,庆祝满洲掌控在日本手里,庆祝日本在满洲建国。静曦在心里想着,日本军部的人疯了,日本国家疯了,街上的这些日本人也都疯了。可是禅直怎么办?荣作怎么办?我和柳慧怎么办? 到了医院里,各科室的人都在庆祝日本占领了满洲,到处都挂着彩旗,墙上还挂出了标语“满洲是日本的满洲”,“大和民族万岁”,“天皇万岁”等等。然后是无休止的野外救护演练,同时还要进行理论和实践的考试。看这情形,好像明天就要爆发战争,好像他们马上就要上前线一样。 然而,不久的一天晚上,静曦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这天一是寒冬时节,东京的冬天特别的冷。静曦下班进屋后脱下沾满雪花的大衣,静子就跑过来握住静曦的手,使劲儿的给妈妈哈气,好让静曦的手尽快的暖和起来。静子已经三岁多了,很懂事的,已经知道心疼爸爸妈妈了。 静曦问静子说:“爸爸回来了吗?” 静子说:“爸爸回来一会儿了。” 静曦问:“那么,爸爸为什么不来迎接妈妈呢?” 静子附在静曦耳边小声说:“妈妈,爸爸好像有些不高兴。” 静曦奇怪的问:“为什么?是你惹爸爸生气了?” 静子摇摇头说:“没有,静子不惹爸爸生气。是爸爸回来后都没有亲亲静子,就去自己的房间了,还让我不要去搭理他。” 静曦说:“不是不要搭理他,是让你不要去打搅他。那好,你自己去玩儿吧,让妈妈去问问爸爸,问他为什么不亲亲静子呀,好吗?” 见静子点点头,自己跑走了。静曦打开荣作房间的门,见荣作和衣躺在床上好像想着心事。见静曦进到屋里来,荣作翻身坐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静曦坐在丈夫身边,握住荣作的手轻声问:“怎么,又出什么事了吗?” 荣作看着静曦的眼睛,点点头说:“昨天,日本军队在中国上海,与中国守军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事,双方都投入了很大的兵力。” 静曦紧张的说:“然后呢?” 荣作说:“日本军部有个计划,要大量增兵中国,可能要爆发与中国的全面战争。” 静曦恐惧而试探的眼神看着荣作,声音颤抖的说:“然后呢?” 荣作憋足了勇气说:“我被军部抽出,要把我派往中国去。” 虽然,这在静曦的心里已经是有预感的,但是,猛地听说耳鬓厮磨的夫妻马上就要分开,而且丈夫就要到最危险的地方去了,静曦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事已至此,荣作是军人,他又能怎样呢?静曦不能让荣作心情沉重地离开。静曦强忍着泪水说:“你,什么时候走?” 荣作说:“可能就在这几天。” 静曦躺进荣作的怀里,喃喃的说:“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但它还是来了。我们都无能为力。我不敢这么想,但这确实是事实,这不光是我们一家不幸的开始,这也是日本这个国家不幸的开始,更是日本这个民族不幸的开始。” 荣作心疼的说:“我走了,你和静子怎么办啦?” 静曦几乎是麻木的说:“总会有办法的。”然后,静曦捧着荣作的脸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应该让人担心的是你。你一个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的周围都是一些丧失理智的疯子,他们在残杀别人的同时,也在残杀自己的同胞。荣作,你要是真的爱我和静子,真的在乎这个家,你就答应我,给我好好的活着回来。”静曦再也忍不住,扑在荣作的怀里放声的大哭起来。 荣作抱着静曦也流着泪说:“静曦,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的把静子带大,好好的照顾这个家,好好的等着我回来。” 静曦流着泪点了点头。 几天后,静曦带着静子、柳惠抱着盼儿都来给荣作送行。静子好像觉得爸爸这次的远行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因为,以往送行大家都是高高兴兴地,而今天,大人们脸色很难看,没有高兴的样子。静子觉得爸爸这次亲她亲得特别狠,那胡子在她的脸上好扎人的。静子就捧着荣作的脸说:“爸爸,你该刮刮胡子了,你的胡子好扎静子的脸脸。” 荣作说:“爸爸胡子扎你的脸,就是让你好好记住爸爸爱你,爸爸不在的时候,你会想起爸爸胡子扎你脸的样子,你就会想起爸爸来的。” 静子就问:“爸爸,你要走很久吗?你很久都不会亲静子的脸脸了吗?” 荣作说:“爸爸这次要走很远,也要走很久,爸爸会在梦里亲你的脸脸的。” 静曦抱过静子,对荣作说:“你去中国要是能够见到禅直就好了。” 荣作就从柳惠手里抱过盼儿,说:“我可比禅直幸运多了,禅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盼儿长什么样子。我猜,禅直想儿子恐怕都想疯了。” 柳惠就流泪了,说:“哥哥,你要是能碰到禅直,就告诉他我和盼儿都很好,我们就盼着他能早点回来,一家人在一起过平安的日子。” 荣作说:“咳,现在看来,一家人的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气。可惜,这种愿望现在都已经很奢侈了。我们两个男人都从军了,留下你们两个女人在家带孩子,从现在的情况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静曦郁郁的说:“不知道这种结果还能保持多久?” 柳惠说:“静曦,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要分开?” 静曦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愿我的预感是错的,我觉得在现在这个疯狂的国家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荣作不无担心地说:“静曦,你别吓唬我,你永远是不可以和静子分开的,你是他的母亲,孩子是不能够离开母亲的。” 静曦哭着说:“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在这个国家里,有谁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吗?你能吗?如果可以,那我要你留下来,因为你是孩子的父亲,孩子也是不可以没有自己的父亲的。” 荣作低着头说:“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是军人。” 静曦激动地说:“你是军人?不错,你是军人。可你这个军人是你自己愿意的吗?它不是你的选择,是这个国家强加给你的。既然你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那我又有选择自己生存的权利吗?你没有,我没有,禅直没有,将来柳惠也没有。我们所有人的权力,都已经被这个疯狂的国家疯狂的政府还有你那个什么狗屁军部给剥夺了。我说过,从现在起,这不但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不幸,也是这个国家的不幸,更是这个民族的不幸。” 柳惠说:“静曦你疯了,这里到处都是帝国军人,他们听到后就不得了啦。” 静曦说:“我不怕,我怕什么?我的丈夫走了,他就要到我的家乡去杀害我的亲人了。可我又好害怕,我怕我的丈夫去我的家乡杀害了我的亲人,可我也怕我的丈夫死在我的亲人的手里。我这些天有多痛苦你们知道吗?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们每一个人,怎样面对我家乡的亲人。呜--,呜--。” 荣作说:“静曦,你给我听着,别说我只是一个文官不会拿武器,就算将来我会拿武器,我也绝不会向中国人开一枪的。因为,我的太太是中国人,我的身上也有着四分之一的中国人的血统,所以我不会向自己的家人开枪的。” 这时,远处传来集合哨子,叫着“都上车了”。静曦已经哭得站不起来,静子也抱着妈妈的头,陪着静曦一块儿哭着。荣作站直了身子,对着静曦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跑步上车了。 火车的汽笛惊醒了静曦,静曦猛地发现载着荣作的火车已经启动了。这才惊慌的抱着静子,嘴里叫着荣作的名字,拼命地追赶着火车,直到火车离他远去。 43:又是圈套之第三节 蒋德彪被抓、玉龙堂的哥弟被杀的消息传遍了虞城。马明翰知道,玉龙堂的哥弟和蒋德彪一样,都是为了坚守江湖道义,为了不出卖兰庭社,不出卖马明翰和龙焕章等人,才被抓的抓,杀的杀。于是,就在龙焕章和万斯刚从上海回来后,马明翰赶紧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 侯忠诚说:“现在这种情况别人躲都躲不及,我们当然不能够自投罗网的往前凑呀。凑进去不但救不了玉龙堂的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了,谁都明白凑进去那就是一个死。” 曾大兵说:“侯大哥这话没错,可是玉龙堂的人也是为了保咱们兰庭社才遭此大难的,我们要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这不但我们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要是将来传开了,我们兰庭社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呀?” 侯忠诚说:“曾拜弟,你又在说什么良心不良心的,你的那个良心多少钱一斤呀?在道上混的人谁他妈讲良心呀,如果做什么事情都讲良心,我们兰庭社能混到现在这份上吗?” 马明翰说:“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人在江湖上走,就得应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该讲良心的时候我们还就得讲良心。不然道义都没有了,咱们哪一个还能够说,自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们兰庭社还能在江湖上混吗?别说我们自己心里愧疚,就是别人的唾沫也能淹死咱们。焕章,你说呢?” 龙焕章回到虞城听说了玉龙堂的事情后,就一直在考虑应该怎么办好。现在恩师问到自己,他想了想说:“这件事情不管是肯定不行的,但是要管,又该怎么样去管呢?刚才侯大哥有一点说得很对,莫要还没有救出蒋大哥来,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咱们不做。” 曾大兵说:“可是,又想要救出蒋大哥又不会把咱们搭进去,这可有点难。” 马明翰说:“我同意焕章的意见,这事咱们得管,但是怎么管我们就要好好的想想,确实不能莽撞行事。” 侯忠诚说:“反正,我的想法就是,管得过来我们就管,管不过来咱们就不管,绝对不能硬冲好汉去送死。” 马明翰问龙焕章说:“焕章,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焕章说:“我从上海回来后就听说了这件事情,我也一直在想该怎么办好,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出一条万全之策来。” 马明翰说:“既然这样,那各位哥弟都回去想一想,咱们明天再在公口碰头商量吧。” 焕章离开公口刚走到家,就看见雅倩在家门口向他这里张望着。雅倩见到焕章回来了,就赶紧的走过来说:“哎呀,你怎么才回来?” 焕章就笑着说:“我才走多久呀,怎么就急成这样?” 雅倩说:“哪是我急呀,是舅舅找你,是他老人家在着急。” 焕章就问:“舅舅呢?他找我有什么急事呀?” 雅倩拽着焕章往家里疾走,说:“舅舅都来了一会儿了,他的急事你问不就知道了吗?” 焕章进屋见江秀坤在里面来回踱步,就走过去说:“舅舅,你老人家怎么来啦?是有什么事吧?” 江秀坤一把握住焕章的手说:“哎呀,你可回来啦,真急死我啦。” 焕章说:“舅舅,你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江秀坤说:“我怎么能不急呢?焕明被抓起来了。” “什么!”焕章一听大惊,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秀坤说:“有些日子了。”江秀坤就把焕明被捕的前前后后都向焕章说了一遍。最后说:“本来说好了要放人的,可不知怎么就变卦了,说是要焕明在一张‘认罪书’上签了字才能够放他。焕明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认准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这突然的要他签什么‘认罪书’,他能签吗?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你们兄弟两个好说话,也许他能听你的。如果再不行的话,我就去武汉,我去控告他们。” 焕章扶江秀坤坐下,说:“舅舅,你先不要急,你听我说。武汉你就不要去了,去了也没用的。” 江秀坤问:“为什么?” 焕章说:“我这次从上海回来又算走得正是时候。上次我离开上海就发生了‘4。12’事件,只是吓坏了雅倩母子俩。这次我和万斯刚离开,船到武汉的时候,就听说上海的国军与日本军队打起来了,好像现在战争都还没有结束。你想想,上海的战事闹得上面的人头疼不已,哪还有闲心来管你这些破事儿。” 江秀坤说:“焕章,你说得对。上海的战事我听说了,狗日的日本弹丸小国怎么总是想要欺负咱们中国。‘甲午战争’才过去多久,他狗日的手又痒痒了吗?只是焕明的事该怎么办好呀?” 焕章说:“这样吧,明天我陪舅舅去看看焕明,到时看情形再说好吗?” 江秀坤说:“也只能这样了。焕章啊,你可是你们龙家的长子呀,焕明的事……” 焕章说:“舅舅,你放心吧。我们龙家的男人是有家训的,任何时候都必须要有担当。莫说焕明是我的亲兄弟,他就是外人,就冲着舅舅你今天来找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江秀坤说:“这样好,这样好。舅舅早就知道你焕章的担当,你爷的大仇是你给报的,静曦也来信说了她当年在南京发生的事情,都把你吹到天上去了。你现在回到虞城就好了,焕明的事情舅舅可都交给你了。” 焕章说:“放心吧舅舅。” 这时,门口的哥弟送进一张帖子来,雅倩接过一看,就对焕章说:“是我叔叔叫人送来的,说是知道你回来了,叫我们今晚过去吃饭,他要给你接风洗尘。” 焕章一听就推托说:“我这里有舅舅在,家里有客人就不去了吧。要不,你带着洪儿过去一趟吧,好吗?” 雅倩说:“人家说了是给你接风洗尘,我一个人去算是怎么回事呀?” 江秀坤说:“舅舅又不是外人,算什么客嘛。再说,老泰山请吃饭怎么能够不去呢?去!一定得去!” 焕章无奈的摇摇头说:“舅舅都发话了,那就去吧。”于是,焕章牵着洪儿,与雅倩一道向范府走去。 44:又是圈套之第四节 最近几次的较量,范汉江有些黔驴技穷了。本来这次陈二贵从涪陵天宫山富贵堂的崔蛮子那儿,探听到了云阳山匪的枪支是购自虞城红旗山玉龙堂的蒋德彪处,范汉江想这次可是抓住狐狸尾巴了,只要蒋德彪把自己军火的来源一交代,他兰庭社就无处遁形,那兰庭社和玉龙堂两家都会被一祸端,绝对死定了。这可是不用自己动手的绝佳机会,可谓一箭双雕呀。想着这玉龙堂一定是树倒猢狲散,范汉江觉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一面命手下的人马上去抢玉龙堂的地盘,一面等着兰庭社被灭的消息,好一统虞城袍界天下。可范汉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那玉龙堂的人都他妈的是死心眼,严刑拷打不招,毙了两个人他蒋德彪还不招。眼看这一回又要泡汤,范汉江正在着急之时,前两天在一次与把兄弟唐海臣喝酒时,突然听说他们抓了一个有着共党嫌疑名叫龙焕明的大学生,说他舅舅是民国的老人儿了,前来疏通保释。范汉江问明情况后,高兴得一拍大腿说,这个人千万别放了,这个龙焕明就是龙焕章的弟弟。因为,以前两家关系好的时候,范汉江曾经听龙焕章说过,他有个弟弟在虞城大学读书,名字就叫龙焕明。唐海臣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他在加些条件,让他出不了监狱。所以今天,范汉江以自己与雅倩的关系,请龙焕章吃饭,其目的就是要以龙焕明为要挟,要龙焕章脱离兰庭社转投到自己的门下来。范汉江想,只要龙焕章来帮助自己,那保国堂在虞城乃至整个四川,就成了势力最强的袍哥码头了,我还花那大力气去斗什么兰庭社呀。 范汉江正想着,门卫来报说大小姐和姑爷已经到了。范汉江赶紧迎了出来,与龙焕章互相行了个“丢拐子”,然后在雅倩的搀扶下,拥着洪儿进了大堂。 宾主依次坐定,范汉江说:“贤婿这些年为码头上的事情奔波劳顿,一会儿川西,一会儿上海,前后不着家,弄得我这当长辈的想一家人团聚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了。今听说,贤婿刚刚回来,就安排备了一杯薄酒,专门给贤婿接风洗尘。来来来,老夫先敬贤婿一杯。” 焕章说:“有谢叔叔操劳,焕章这里谢过了。”说着把酒喝下。焕章想了想说:“焕章这些年在外奔波,感谢叔叔对雅倩和洪儿的关照,焕章敬叔叔一杯。”见范汉江饮酒后,焕章说:“刚才叔叔说我在外奔波,一会儿川西,一会儿上海,我在上海的事嘛江湖上多有讹传,但我去川西的事情,不知叔叔从何得知呀?” 范汉江一听,就知道刚才自己说漏了嘴,于是搪塞着说:“这个嘛,也是我偶尔有闻,偶尔有闻的。其实,贤婿乃袍界名人,经常都会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因此受江湖上关注也在情理之中嘛。” 焕章说:“我也是无奈,好像自己无论干什么事情,都像始终都有个影子在跟着一样,想甩都甩不掉。不但如此,哪个影子还时不时的会给我制造一些麻烦,好在也还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倒是给我的行程增加了不少的乐趣。” 范汉江说:“没有惹什么麻烦就好。现在世道混乱,平安是福,平安是福呀。” 焕章说:“那就要多谢叔叔平时里的关照罗。” 范汉江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的,应该的呀。哈哈哈。”范汉江突然把话锋一转,问:“不知贤婿以后有何打算呀?” 焕章说:“一如从前,尽心办好码头上的差事罢了。” 范汉江说:“依贤婿的才能,莫说虞城,就算是整个四川袍界也无人能比,一直就这么甘居人下,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呀。” 焕章说:“我这人吧,其实没什么大志向,也没有什么长远的眼光。只想着自己尽心做事,家人人人平安就行了。” 范汉江说:“贤婿呀,你尽心做事这没有错,可是家人人人都平安嘛,这可说不准。” 焕章听范汉江这么一说,好像话里有话。就问:“叔叔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事呀?“ 范汉江说:“嗨呀,这满虞城可是都传开了,说是警察局抓了一个有着共党嫌疑的大学生,不知贤婿可曾听说过?” 焕章吃惊地问:“怎么,焕明的事叔叔也知道?” 范汉江说:“知道知道,我太知道了。就听说名字叫龙焕明,不知可与贤婿有关系呀?” 雅倩赶紧说:“叔叔,那个被抓的龙焕明就是焕章的亲兄弟。” 范汉江故作惊奇的说:“什么!那个龙焕明就是贤婿的亲兄弟呀?你们怎么不早说呀。” 雅倩急着说:“叔叔,你老人家有什么办法救他吗?如果有办法,就求求叔叔救救焕明弟弟吧。” 范汉江故意卖关子说:“哎呀,这可是有点难。听说他是政治犯,是个赤色分子,弄不好政府会像对待龙焕明的先生一样。他的先生吴阳明,听说被抓住后就是被政府给处决了的。” 雅倩听说后,不由得急哭起来,说:“这可是怎么好,这可是怎么好哇。” 焕章心里也很紧张,低着头沉默不语。范汉江看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就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关键是看谁来管,谁来办。”范汉江瞧了瞧焕章的表情,试探着说:“要说办法嘛还是有一点,不过就看贤婿愿不愿意救自己的兄弟了。” 焕章说:“我?叔叔,这话怎么讲呀?” 范汉江说:“我已经问过我的把兄弟唐海臣司令,他说,前不久刘军长的军火在云阳被山匪截去,现在已经找到卖军火给山匪的玉龙堂蒋德彪等人头上,政府怀疑蒋德彪的军火来自你们兰庭社,因此唐司令很生气。我听说龙焕明的事情后,觉得会不会与贤婿有关系,就去向他探了探底,唐司令说,只要龙焕章脱离兰庭社,撇开与他们的关系,龙焕明的事情就好商量。” 雅倩就摇着焕章的手臂说:“焕章,你为兰庭社码头做了那么多的事了,你对你的恩师报恩也报过了,你就安定下来在家里好好的过日子,把焕明弟弟赶快救出来吧。你是为救弟弟脱离兰庭社,想来马大哥也会谅解你的。如果你想要做事,那就干脆去帮叔叔码头吧,毕竟是一家人呢。啊?” 焕章这才明白,原来范汉江绕了那么大的圈子,就是想要自己脱离兰庭社,投奔到他的门下去。原想自己可以想想办法救焕明,没想到现在这个范汉江搀和进来,可就不好办了。听舅舅说,本来警察局已经答应释放焕明了,突然地又冒出来个要焕明签个什么‘认罪书’,这不是故意刁难焕明吗?闹不好,还真就是这个范汉江在从中作怪呢。不行,得先稳住他再说。于是,焕章说:“这件事情毕竟太大,我得回去好好的想想再说。” 范汉江见自己的计策已经奏效,想着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说:“贤婿,不急,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毕竟是人命关天啦,而且那人还是你的亲弟弟,你得想仔细了。” 焕章说:“多谢叔叔指引,焕章回去一定好好想想叔叔的话。那,焕章这就告辞了。”说着,和雅倩一道牵着洪儿转身离去。 范汉江见目的已经达到,想着这饭再吃下去也没有什么味道,也就没有挽留他们,看着三人向大门外走去。 45:男人的担当之第一节(一) 由于蒋德彪致死咬定其军火是在李天麟处购得,即便是让其陪杀场并当着他的面枪毙了其两个好兄弟,但仍然不能让蒋德彪改口。一急之下,刘湘下令,只要追回被抢劫的那批军火,就放了蒋德彪并不再追究这件事情。就在兰庭社众哥弟想要救出蒋德彪而又没有更好招数时,抢枪案陷入僵持阶段。 然而,虞城的另一引人关注的案件,龙焕明能否被释放也成僵局。虞城地下党组织虽用尽多方力量,但由于时处革命低潮时期,有国民党中央“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指示在,要想救出一个被怀疑为有共党嫌疑的政治犯,是极为困难的。地下党的老a准备一方面利用与虞城一批知名的民主人士联名保释龙焕明;另一方面由陈新支持王海媚出头秘密联络同学读书会的中坚骨干分子,筹划万人联名抗议书递交当局;同时,陈新已起草多篇文章通过新闻媒体的声音向政府施压。就在各种营救方案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之时,龙焕章与其舅舅江秀坤在监狱里见到了龙焕明。 这次见到焕明,虽然才过去一天的时间,但江秀坤感觉焕明的情绪和精神好多了。这是因为,焕明在监狱里已经得到了外面组织上对其营救的信息,知道自己始终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心里充满了信心。再看到多时未见到的哥哥回来了,心里更是放心了很多。因为,在焕明的心里,始终都对自己哥哥非常崇敬和有信心,知道哥哥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弃自己不管的。焕章与焕明两兄弟相见彼此都很感慨。焕章长期在江湖上走,打打杀杀的见多了,所以对焕明身上的伤都还不太在意,而是在意焕明能否出得去。 焕章略带责备的说:“你这毛娃娃,不好好的读书,搅到什么政治里边去干啥子?你懂啥子政治哟?那年你大嫂在上海就看到政府杀了那么多人,街上的血都流成了河,你有几个脑袋?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姆和伯爷知道了,他们还不担心死呀?” 焕明知道哥哥这是心痛自己,同时也知道哥哥不懂得自己所要从事的事业,也就不和他多说什么。焕明说:“好了好了,上次舅舅就数落了我,你这次又来教训我了,这我只有认了。俗话说‘长兄当父’嘛,谁让你是我的哥哥呢?” 江秀坤说:“知道你进了监狱,焕章都快急死了,说你两句那是爱你,不然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啥子事情来。” 焕明就说:“舅舅,这还不是受你们龙、江两家的影响,你看舅舅你,年轻的时候可比我现在闹腾得还要厉害吧?你焕章哥哥那更是不消停,你的故事听说都被人编成书在到处说到处传唱呢。” 焕章说:“这都是啥子时候了还在这里贫嘴,读了几年大学真是长本事了,自己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有这副精神头和嘴巴劲。不过,这倒还像是我们龙家的男人,到啥子时候都是雄起的。” 江秀坤说:“你这个当哥哥的,现在是啥子地方啥子时候了,你还在长他的风,你还不劝劝他,让他干脆就把那个啥子‘认罪书’签了,这有啥子嘛?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可不能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焕明说:“舅舅,这可不像是您说的话。你是我们魁星公学的校长,您一直都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您一直要求我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到了危急关头,我青年人怎可能为一己安危而苟且偷生呢?再说,我也没有犯罪,凭什么要签什么‘认罪书’呀?” 焕章说:“焕明,不可以这样说舅舅,他老人家是在爱护我们呢。” 江秀坤擦着眼泪说:“焕明呀,你们的静曦妹妹走得远,我江、龙两家可就只有你们两兄弟了,你们可是我们两家老辈人的命根子呀,你们谁都不能够有事呀。” 焕明说:“舅舅,我知道您的心思,您别难过,我就不相信他们会用莫须有的罪名定我的罪。” 焕章说:“舅舅,我理解焕明,我们龙家的男人就是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舅舅,你放心,我是龙家的长子,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这时,廖满天走了进来说:“江老前辈,你们谈得怎么样了呀?他龙焕明愿意在‘认罪书’上签字吗?年轻人,不就签个字嘛,何必那么认真呢?” 焕章说:“你就是廖局长吧?我弟弟的事情先放一下,你赶快带我去见刘军长,我有话说。” 廖满天嘲笑地说:“你?就凭你,就想见我们刘军长?” 江秀坤吃惊的说:“焕章,你干什么?我们家已经进来了一个,不能再搭进你来了。走!我们回去再说。” 焕明说:“哥哥,你快和舅舅回去,你们别管我了。” 焕章说:“舅舅,焕明你们都不要说话。”然后转向廖满天说:“廖局长,能不能见刘军长可不是你说了算。这可是你立功的好机会哟,只要你带我去见你们刘军长,弄不好你就立了大功了。” 廖满天围着龙焕章看着转了一圈,想了想说:“我知道你是龙焕章,我也听说过你的大名,知道你的板眼多。那好,我这就带你去见我们的刘军长。” 焕章向焕明和江秀坤摆摆手,说:“舅舅,焕明,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心里有数,不要担心我。焕明,你再熬两天。舅舅,你先回去等着消息吧。”焕章说完,就与廖满天走了。 46:男人的担当之第一节(二) 自从焕章与廖满天一道上了警车向虞城市政府驶去,外面可就炸开了锅。 江秀坤还没有弄清楚焕章的真实意图,就见焕章被廖满天给带走了。江秀坤郁闷的回到了焕章的家里,雅倩见只有舅舅一人回来,心头就有种不好的预兆。雅倩急着问江秀坤焕章怎么样了,江秀坤就把在西区警察分局监狱的情况向雅倩说了一遍。雅倩一听就大哭起来,说:“当家的,你咋个能够弄个做嘛?明明知道那警察局是个火坑,别人躲还躲之不及,你倒好,还自己送上门去。焕明没有救出来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嘛,你这一赔进去,哪个又来救你呢?” 江秀坤说:“焕章真是头脑太简单,太冲动。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被那个廖局长给押着走了。这要是焕明能够给弄出来还好,这要是焕明没有弄出来,反而又把焕章也搭进去了,让我咋个向秀英妹子交代哟。” 雅倩哭了一阵,突地想起什么说:“不行,我得去找我叔叔,让他想想办法,他说过,只要焕章能够脱离兰庭社与他合作,唐司令保证立即就放了焕明的。” 江秀坤问:“那焕章为啥子不答应他呢?” 雅倩说:“他们龙家的男人都是些犟拐拐,和焕明不愿在‘认罪书’上签字一样,我们那位也是把啥子江湖义气呀、社会道义呀,还有啥子诚信呀担当呀看得比命都重要,所以他才会做出这种舍命救弟的蠢事来的。我只有去求求我的叔叔,看在我们亲情的份上,去找唐司令救救焕章。” 江秀坤说:“嗨,事到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雅倩说:“舅舅,您老人家莫急,你可千万不要急坏了身子。你也是尽到心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我叔叔去。”说着,雅倩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急急的往范汉江的府上赶去。 这范汉江早已接到陈二贵的报告,说龙焕章被警察押上警车抓走了。原来,这范汉江一直在注意龙焕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焕章的家门前派人监视着。这人就是化了妆最不引人注意的小崽儿。小崽儿这天一早见焕章与江秀坤出了门,就一直紧紧跟随着来到了西区警察分局,过了好半天就见焕章被警察押上了警车开走了。因警车太快小崽儿追不上就放弃了,后来只见江秀坤一人出来后,叫了黄包车就直接拉回龙焕章的家里。小崽儿就赶快把见到的最新情况报告了陈二贵,陈二贵不敢耽搁,立马就向范汉江报盘。 咋个好好地龙焕章会被警察抓走,范汉江闹不清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范汉江正在琢磨着这事,突听得门外来报说是雅倩大小姐回来了,范汉江就感觉龙焕章出大事了。果然,看着雅倩气喘嘘嘘跑进来的神情,范汉江就看出来了她的着急。 雅倩一见范汉江,就扑进他的怀里说:“叔叔,快救救焕章吧。” 范汉江说:“雅倩别哭,究竟怎么回事情,昨天你们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雅倩就把听江秀坤说的情况,向范汉江说了一遍。完了雅倩说:“叔叔,你快去找唐司令想想办法吧,叫他们快把焕章放出来,我会好好的劝焕章让他离开兰庭社的,好吗?” 范汉江说:“好好好,你莫着急,让我好好想想。”这范汉江想,龙焕章这就奇了怪了,干什么非得要去找刘湘呀?那刘湘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就算你能见到刘湘,那又怎么样,他还能让你一求情就放了龙焕明不成?但是像龙焕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自己的弟弟都还没有救出来,就把自己又赔进去呢?这可讲不通呀?这里边一定有文章。不行,自己不能够再掉以轻心了,得赶快问清楚。 于是,范汉江对雅倩说:“雅倩啦,你别急。这样,你先回去,我这就去找唐司令,让他想办法救焕章,等一有了消息我就立马告诉你,好吗?”然后,不等雅倩再说什么,范汉江就对外喊道:“来人,把大小姐送回府上去。”见手下送雅倩走了后,范汉江叫人备车,然后上了马车向唐海臣的城防司令部奔去。 范汉江见到唐海臣后,就把龙焕章的事情向唐海臣说了一遍,然后说:“兄弟,能不能打听一下,那龙焕章去找刘湘干什么?” 唐海臣说:“他龙焕章算老几呀?就一个江湖人士,没官没品的,说见刘军长就能见刘军长呀?搞不好连门都进不去。” 范汉江说:“这个龙焕章和别人不一样,鬼着呢,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金刚钻他绝不会揽那个瓷器活的。他若没有几层胜算是不会贸然去找刘湘的。我现在就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唐海臣说:“你不是说他想救他弟弟吗?就凭他,那刘军长就会放了他弟弟?” 范汉江说:“是呀?我也想不明白。但是万一,他还真的让刘湘把龙焕明给放了,那我们让龙焕章离开兰庭社的努力,不就落空了吗?” 唐海臣说:“好,我这就派人去打听,看看这龙焕章究竟想要干什么?”唐海臣说着,就去安排人去打听消息。 47:男人的担当之第二节(一) 龙焕章被警车带走的事,兰庭社这边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马明翰这次都急上了火。因为,已是兰庭社五排执事的曾小兵原本是派给龙焕章的跟班,平时一直就住在龙焕章家里,一切事情都听龙焕章安排。这天见龙焕章与江秀坤出了门,曾小兵就带人紧紧跟随而去,一直跟随到虞城西区警察分局门口。因为自己进不去,曾小兵就带人在门外等候。后来猛地见龙焕章被带上了警车,曾小兵等人追不上,就觉得事情很不好,立即带人回到码头公口向马明翰报盘。 马明翰一听就知道龙焕章定是讲江湖义气,让自己以身犯险,去替换蒋德彪出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岂不是得不偿失吗?弄不好蒋德彪救不出来,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马明翰直称龙焕章糊涂,实在是太不冷静了。马明翰深知自己的爱徒龙焕章在兰庭社码头里的重要性,他为码头做的贡献无人能比,他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绝对少不了的。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事态的发展再做定夺。 马明翰正想着,不想侯忠诚、曾大兵等人听说龙焕章被抓都跑来问情况。心急的侯忠诚一见到马明翰就说:“我当初说啥子来了?我说要你们不要管这事,因为你们想管也管不了,但是你们偏不信。这下好了,蒋德彪没有管出来,倒把龙焕章给管进去了。他龙焕章冲英雄,我看这下子该成狗熊了。” 曾大兵说:“侯三哥不要弄个说嘛,龙大哥也是为了我们码头的名声才不惜把各人搭进去的,他去救蒋德彪,这本身就是有担当的行为。反正我很佩服。” 侯忠诚说:“你佩服?你佩服有铲铲个用。龙焕章为我们码头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的重要性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兰庭社是受不起这种损失的。总之,他龙焕章不是他各人的,他是兰庭社大家的龙焕章,所以他做啥子事情都不能够头脑发热,要替码头想想。” 马明翰说:“我很同意侯拜弟的意见,焕章这次是有些太冒失了,他应该站在整个码头的角度来考虑他自己的安危才对。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光埋怨也没有用,还是先等等看,见机行事了。这样吧,你们都先回去,我去焕章家里看看,安慰一下他家里的人。”众人听说要去龙焕章家里看看,都要跟着去。马明翰没办法,就带着侯忠诚、曾大兵等人,到龙焕章的家里去。 马明翰他们刚到龙家,就听见里面哭成了一团。马明翰赶紧走了进去,雅倩一见是马明翰众人,就收住哭声给马明翰他们让座。马明翰说:“雅倩呀,焕章这次做得是有些冒失。但是,我了解焕章,他这样做是一定有他的道理的。因此,你就不要担心了。” 雅倩说:“咋个不担心嘛?像这种事情别人躲都躲不及,他还自己往前凑,非得要去见啥子刘军长,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马明翰说:“啥子呢?焕章是去见刘军长的?” 雅倩说:“是呀?他让舅舅自己先回来,让西区警察分局的廖局长带他去见刘军长的。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好不晓得呀?那些当官的说翻脸就翻脸,就是那个刘军长下的令,已经把玉龙堂的人给杀了两个了。这焕章要是有个啥子好歹,这让我们娘儿俩咋个过哟。” 马明翰说:“焕章若是去见刘军长,我倒有些放心了。” 众人问:“为啥子?” 马明翰说:“因为刘军长并不想要人的命,他要的是那批被云阳抢了的枪支。焕章定是要说服刘军长放了蒋德彪,自己去把枪追回来。这虽然是一着险棋,但在现在这种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倒不失是一着好棋。” 雅倩说:“焕章他,能回来吗?” 马明翰说:“能。若不出所料,焕章很快就会回来的。” 众人听说后,虽然心仍然悬着,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再说廖满天带着龙焕章来到虞城市政府办公大楼前,向站岗的士兵进行了通报。士兵进去后不一会儿,有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大楼里走出来,说刘市长让他们进去。然后,那人带着焕明和廖满天来到了刘湘的办公室门前。那人在们前敲了敲门,喊了一声:“报告。” 里面的人说道:“进来。” 那人用手推开门,对焕章和廖满天说:“请进。”等两人进去后,那人又把门关上了。 48:男人的担当之第二节(二) 刘湘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看着焕章和廖满天没有出声。廖满天快步走到刘湘桌子前,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向刘湘报告说:“卑职是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局长廖满天,因有紧急情况,特来向刘市长报告。” 刘湘用手向廖满天点了一下,示意他稍息。刘湘问:“你有啥子紧急情况,说来听听。” 廖满天说:“报告市长,这个人名叫龙焕章,他要求要见到您。” 刘湘若有所思的说:“龙焕章?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然后转对龙焕章说:“你要求见我?有啥子事情说来听听。” 焕章向前,向刘湘深深一鞠躬,说:“敝人龙焕章,专为云阳枪案而来。” 一听云阳枪案,刘湘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云阳枪案怎么了?你快说来听听。” 龙焕章说:“我也许可以把刘军长的枪支追回来。”焕章极力回避“被抢”两个字,因为这太丢刘湘的脸了。 “真的!”刘湘快步走到焕章跟前,有些怀疑地问:“你?你是哪个?你怎么能够把我的枪支追回来?” 廖满天突然一拍脑门儿说:“报告市长,我想起来了,他龙焕章,就是我们虞城袍哥大码头兰庭社的大爷,在整个川中江湖上都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刘湘说:“哦?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啥子青龙山、飞龙场、忠县,我们川中可到处都有你的故事。我早就听说咱们虞城出了个少年英雄,原来就是你呀?哈哈哈。怪不得,没得两刷子的人,敢在我的面前拍胸脯,揭我的皇榜。” 焕章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哪是啥子少年英雄哟?都年过三十了,已经不是少年了。再说,哪有外面那些人吹得那么玄乎哟?要说英雄嘛,我们四川里头哪个还比得过你刘军长嘛?” 刘湘大笑着说:“龟儿子的,会说话,指到老子们喜欢听的话说。但是不管啷个,老子喜欢。哈哈哈。” 焕章说:“在刘军长面前说话,你老人家只要不冒火,就是抬举我罗。” “不冒火,不冒火。给你说话老子高兴。”刘湘想了想,突然说:“哎,对了,不是听说你在上海加入了青帮,和狗日的黄金荣、杜月笙打得火热,是不是?” 焕章笑着说:“啷个这些事情你刘军长都晓得哟。” 刘湘说:“我咋个不晓得?你们江湖上的事情我是一清二楚,在这四川坝儿头混,若是不懂你们袍哥的事情,那还混个铲铲啦。” 焕章说:“刘军长弄个懂江湖上的事情,那二天这四川肯定就是你刘军长的天下了。” 刘湘说:“龟儿真会说话,说得老子心里头巴适得很。哎,对了,你是黄金荣的弟子,他黄金荣又是法国人当后台,这枪支又是法国造的,我们虞城流出来的这些枪支大概就是你兰庭社弄来的吧?” 焕章吃不准刘湘这话是不是套他的话的,就试探着说:“这个可不敢当,那是要犯王法的。”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弄个跟你说嘛,人嘛,老子有的是,就是缺少枪支。上回好不容易搞到一批,又遭云阳的山匪给老子们抢了。你龙焕章要是真能够把枪支给我追回来,我们从今后称兄道弟都干得起。你要是今后还能够在上海,从法国人那里给我弄枪支回来,老子就给你喝血酒!” 焕章说:“那就先把当下云阳枪案的事了啦再说吧。” 刘湘说:“要得。不过,你龙焕章该不是来白帮忙的吧?有啥子要求就痛快地说。” 焕章说:“那我就直说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个,先把我的兄弟放了。” 刘湘问:“你的兄弟是哪个?” 廖满天终于捞到说话的机会了,说:“报告市长,他的兄弟叫龙焕明,是个赤色分子。” 刘湘说:“你说他是赤色分子有啥子证据没得呢?” 焕章说:“其实焕明就是看了几本不该看的书,听说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刘湘问廖满天说:“就这些?” 廖满天嗫嚅地说:“暂时,就这些。” 刘湘说:“龟儿子的,年轻娃娃乱读几本书,乱说几句话就是赤色分子?那你先把我抓起来,老子一会儿就要乱说话了。快去把人给老子放了!” 廖满天说:“市长,这人是市党部叫抓的,如果放了,那中央、汪主席……” 刘湘说:“啥子鸡公中央?啥子鸡公汪主席?在虞城老子就是中央,老子就是主席。我说放了就赶快跟老子放了。” 廖满天一个立正敬礼说:“是!” 刘湘问:“还有啥子?说!” 焕章说:“我的第二个请求就是,请刘军长把玉龙堂的蒋德彪放了。” 刘湘狠狠地看着焕章说:“放个蒋德彪没得问题,但是,如果你龙焕章兑现不了你的承诺,那你又该拿啥子话来说呢?” 焕章说:“刘军长,你来看。”焕章快步走到桌子前,提笔写了一溜字,然后将纸交给刘湘说:“这是我家院的地址,我的一家老小都住在里头,刘军长可即刻派人去查看。如果到时候我龙焕章食言了,就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我龙焕章死在云阳山匪的手里回不了虞城,再一个就是任凭刘军长对家人作何处置。” 刘湘说:“我一看你龙焕章,就是个在江湖上讲诚信有担当的人。我今天信你一回。你说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办成这件事情。” 焕章想了想说:“半个月吧。” 刘湘说:“老子给你一个月,你必须把事情给我办成了,老子还等着你二天给我买枪呢。哈哈哈。” 焕章说:“多谢刘军长信任。” 刘湘向外面大声喊道:“来人!” 刚才领焕章他们进来的那个军官打开门答道:“到!” 刘湘说:“把蒋德彪给我带过来,交给龙焕章带回去。” 军官说:“是。”然后对焕章和廖满天说:“请跟我来。” 焕章向刘湘一鞠躬说:“多谢刘军长了” 廖满天也向刘湘敬礼说:“市长,卑职这就去按您的指示办。” 刘湘一挥手说:“去吧去吧。” 49:男人的担当之第三节(一) 三 那唐海臣与范汉江正在办公室等人回来报信,不一会儿,唐海臣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刘军长已经答应放了龙焕明。没过好一会儿,又有人回来报告说,刘军长又答应放了蒋德彪。范汉江一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自己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做的几个局,结果全都被龙焕章一下子就给破了。 唐海臣很不甘心的问报告的人说:“那个龙焕章究竟使了啥子法,让刘军长就那么听话的把人都放了?” 那人报告说:“好像听说是龙焕章答应,把刘军长在云阳被山匪抢去的枪支,全部都给追回来。” 范汉江一听,立即就来了精神,问:“当真?龙焕章当真拍胸脯说,他能够把云阳遭抢去的枪支全部都追回来?” 那人说:“我打听到的就是弄个的。” 范汉江说:“这就好办了。只要我们不让他把军火追回来,那他在刘军长那里就食言了,这样的话,刘军长就会重重的办他。” 唐海臣说:“你能够把他的好事给搅了吗?” 范汉江说:“别的不敢吹嘘,但是这件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我这就回去安排。”范汉江说完,匆匆往回赶。 范汉江回到保国堂公口,马上让人把陈二贵找来。范汉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陈二贵讲清楚了后,对陈二贵说:“你赶快带着我的信赶往涪陵,找天宫山富贵堂的掌旗大爷崔蛮子,让他给云阳五洋山三结堂骆海清堂主修书,让他们千万不要听信龙焕章的话,把抢来的军火再还给政府。快去。” 陈二贵领命,带着小崽儿即刻启程前往涪陵,将范汉江的书信交给了天宫山富贵堂的崔蛮子。这崔蛮子看过范汉江的书信后,就在心里犯着嘀咕。这天宫山富贵堂的堂主本是薛廷玉,而薛廷玉现在正是川军中刘湘手下的师长,正因为其从军后无暇顾及码头上的事情,才把自己立为掌旗大爷代其管理码头上的事情。现在如果自己帮了范汉江,就等于是与刘湘为敌,这要是让薛廷玉师长知道了,那自己吃饭的家伙恐怕都找不到了。再说,那兰庭社也是川中袍界大码头,那龙焕章更是袍界鼎鼎大名的名人,我何苦为了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保国堂,而把自己及码头带入危机之中。 于是,崔蛮子满脸堆笑的对陈二贵说:“陈拜弟先行住下,我这就修书给骆海清,定误不了范汉江大哥所托之事的。” 陈二贵听后,这心就放了下来,说:“那就有劳崔大哥了”。于是,在富贵堂哥弟的引领下出了公口。陈二贵走后,崔蛮子想了想,就把范汉江拜托之事给压了下来,等着看看情况后再说。 再说这龙焕章扶着蒋德彪上了一辆黄包车,一直把他送回了他的家里。蒋德彪的家人正为他的事情操心哭啼,猛地见蒋德彪回到家来,一家人更是抱头痛哭。连对龙焕章致谢都忘了。这时,玉龙堂一个哥弟提着东西来看蒋德彪的家人,猛地见蒋德彪躺在床上,一下子跪拜在床前,拉着蒋德彪的手大哭起来。 蒋德彪抚着那人的头问:“众哥弟还好吗?” 那人哭着说:“哥弟们自大哥你被抓、三哥和五哥被杀,都各自逃命去了,咱们的地盘都被范汉江保国堂的人抢去一大半了。咱们玉龙堂,完了。” 蒋德彪听说,不由得顿足捶胸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猛听一人说:“哪个说玉龙堂完了?玉龙堂没有完!现在蒋大哥回来了,只要你蒋大哥在,红旗山的大旗就不会倒,玉龙堂就还在。” 蒋德彪这才想起龙焕章还在旁边,就拉过龙焕章的手说:“焕章贤弟,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呢。今天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蒋德彪就是不被他们枪毙,也会遭那些龟儿子的弄死在里头的。” 焕章握着蒋德彪的手说:“蒋大哥言重了。要说是救命,是你和你们玉龙堂的哥弟们救了我们兰庭社的命,是你们的诚信和担当才使这件事情有了转机。蒋大哥和玉龙堂众哥弟放心,只要兰庭社还在,只要我龙焕章还在,等云阳枪案的事情了了,我们一定会帮助你们重建玉龙堂的。” 那位哥弟就跪在龙焕章面前说:“多谢龙大哥。” 蒋德彪的家人也齐齐的跪在龙焕章跟前,说:“感谢大爷救命之恩,我们全家给你磕头了。” 焕章赶快扶起众人说:“使不得,使不得。” 蒋德彪说:“大恩不言谢,等我们玉龙堂恢复了元气,我们一定和兰庭社联手对付他保国堂。不过,龙贤弟准备咋个追回刘湘的枪支呢?” 焕章说:“我准备马上动身去云阳,向五洋山三结堂的骆海清堂主讲明道理,让他把抢来的枪支还给刘湘。” 蒋德彪说:“贤弟恐怕想得太简单了,那骆海清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况走的是浑水路子,他吃进去的东西是很不容易吐出来的。但是,这人之前也曾读过几年私塾,也还知道江湖道义,如果是人对了路,他还是会认黄认教的。这样吧,我与骆海清算是有过深交,我陪贤弟同去,这样也许把握大些。” 焕章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此去云阳虽不说是跋山涉水,但也是路途遥远。你蒋大哥伤成这样,起床都困难,咋个还会劳烦你受这份苦罪。蒋大哥你先在家将息着,我回家去安排一下就走。”焕章说完,不容分说地转身离开了蒋家。 50:男人的担当之第三节(二) 焕章出了蒋家,立即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西区警察分局而来。廖满天见到龙焕章一改之前傲慢的态度,满脸堆笑的说:“我刚刚给令弟办完了出狱手续,正准备用车把他送回你家去呢。” 焕章说:“那就有劳廖局长了。不过,车送就不必了,你那警车开着怪吓人的,我家里人经不住这个,我们哥俩坐这黄包车回去就行了。”焕章正说着,两个警察扶着焕明走了出来。人们把焕明扶上黄包车后,焕章坐上车转向廖满天抱拳作揖说:“走了。” 廖满天说:“回见。” 焕明说:“不见了。你这个地方就是魔窟,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走吧。”黄包车夫拉着二人飞也似的跑开了。 当焕章和焕明回到家的时候,马明翰等人刚刚离开。雅倩一见焕章扶着焕明回来了,就向里边喊道:“舅舅,焕章和焕明都回来了。” 江秀坤赶紧从屋里出来,见到焕章和焕明后,不由得抱住两个侄儿百感交集的泪流满面,说:“你们可都回来了,真是让舅舅担心死了。” 焕章说:“舅舅,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焕明说:“舅舅,我们都平安的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对呀。” 江秀坤说:“对对对,高兴,是应该高兴。” 雅倩说:“哎呀,都快进屋吧,让焕明去床上躺下休息,他是需要好好补养一下才行的哟。”于是,雅倩安排人把焕明扶进屋里休息。焕明进屋后,焕章就把去刘湘处的相关情况向江秀坤和雅倩说了。 江秀坤说:“你,要去云阳把刘湘被抢的军火追回来?” 焕章说:“是的。” 雅倩说:“你觉得你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焕章说:“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 雅倩说:“如果万一,你没能够做到,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焕章说:“结果会很糟糕。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这样做。” 江秀坤说:“是因为焕明吗?” 焕章说:“是,但也不全是。因为这里边还有别的人,还因为我是个男人。” 江秀坤说:“焕章,如果你失败了,没能追回那批军火,雅倩和洪儿会有危险吗?” 焕章看着雅倩,不由得眼睛一热流下泪来,说:“是,有危险。因此,我现在赶回来,就是想让舅舅把焕明和雅倩娘儿俩带走,带回到银沙镇石坎场大塆的老家去。” 雅倩哭着说:“你觉得我会走吗?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会丢下我的丈夫一个人求生吗?这个家里,如果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是不会走的。” 焕章说:“雅倩,我求求你,你就和舅舅一道,带着焕明和洪儿走吧,你们在这里会让我分心的。” 江秀坤说:“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雅倩,虽然我对焕章很有信心,但是我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们不走,会影响焕章的决心和意志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焕章心里的压力,让他放开手脚去干。” 雅倩说:“舅舅,那就请您把洪儿带走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这里的,我就要在家里等着我的丈夫回来。” 焕章深知雅倩的脾气,知道劝也没有用。于是对江秀坤说:“舅舅,那你们赶快走吧,不然一会儿晚了就走不成了。”然后,焕章对曾小兵说:“带人去吧我弟弟扶上门外的黄包车,你们护送我舅舅他们回到银沙镇石坎场大塆家里后,再回来照顾大嫂。” 曾小兵说:“遵命。”然后,带人扶着焕明上了车。焕明在屋里已经写好里一封信,他坐在车上把信交给焕章说:“哥哥,请你务必尽快把它交给王海媚,好吗?”焕章点了点头,接过信说:“好吧。” 焕章抱着洪儿说:“你现在已经是男子汉了,现在你要和舅公一道去奶奶那儿玩几天,到时候爸爸和妈妈再来接你,好吗?” 洪儿说:“你和妈妈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乡下呢?” 焕章说:“我和妈妈还有点事情,很快就会和你团聚的。你在乡下要乖呀,要听大人的话,知道吗?” 雅倩抱着洪儿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几下,然后把洪儿放进江秀坤的车里,转过身去说:“走吧。” 江秀坤和焕明他们刚走不久,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就包围了焕章的庭院。为首一位军官对焕章说:“受刘军长命令,这一个月里,我们就负责保护你们全家的安全。” 焕章很清楚他们说的“保护”是什么意思,就说:“多谢刘军长的关怀。”然后对雅倩说:“我要出去一会儿,天黑前回来。” 洪儿走了,雅倩放了一半的心,现在她的心里就只有丈夫的安危了。雅倩嘱咐说:“出去小心一点,早去早回。” 焕章拍拍雅倩的手,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焕章来到虞城大学,很快找到了王海媚,把焕明的信交给了她。王海媚接过焕明的信,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她把信紧紧地捧在心口上,急切地问焕章说:“焕明他好吗,他现在在哪儿?” 焕章四处看了看,低声对王海媚说:“焕明现在身体很虚弱,我把他弄回银沙镇老家去了。” 王海媚紧紧地握住焕章的手说:“焕章哥哥,谢谢你。” 焕章笑着说:“你谢我干嘛?焕明是我的亲弟弟,救他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本分。要说呢,倒是应该我谢你才对,你为他担了不少心哟。” 王海媚脸就红了,说:“我们是同学,应该的。” 焕章说:“那,我们就此别过,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向王海媚抱拳作了一个揖,转身走了。王海媚捧着焕明的信,一副幸福的摸样,飞快地向自己的寝室跑去。 焕章一转身就来到了兰庭社公口,见到恩师马明翰后,来不及寒暄,就对马明翰说:“我已向刘湘保证了把他被抢的军火追回来,刘湘才答应把蒋大哥放了,之前我已经把蒋大哥送回了家里。我想拜托恩师的是,请码头上在经济上和人手上照顾好蒋大哥,他为我们兰庭社受了太多的苦,他是我们兰庭社的恩人。” 马明翰说:“这个我知道,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但是我们真正担心的是你,你对追回那批军火有把握吗?” 焕章说:“老实说,没有。但是我别无他法,只能试试。” 马明翰说:“那些山匪在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粗野惯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么大一批军火,价值十几万呢,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呢,他们能舍得再吐出来吗?” 焕章说:“我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尽力说服他们退回那批军火,因为我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刘湘手上。他们已经派兵把我家院围了,我只是担心雅倩她的安全,所以我想拜托恩师的是,替我照顾好雅倩。” 马明翰说:“你放心吧。他们给你多少时间?” 焕章说:“一个月。” 马明翰说:“从现在起,若是到了一个月的时候,你还没有回来,我会想办法把雅倩从你的家里弄出来的,然后悄悄的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什么时候走?” 焕章说:“这里去云阳山高路远,我想明天就走。” 马明翰说:“你一个人去很不安全,我在码头上多派几个人与你同去。” 焕章说:“这件事情不比以往,人多无益。就让曾大兵和我一起去吧,万一我出事了,还有个回来报信的人。” 马明翰握住焕章的手,眼含泪花说:“焕章,老师我对你很有信心,你不能够出事,你必须回来,兰庭社可是离不开你呀。” 焕章说:“恩师,有你这句话,不枉老师教我一场,焕章死而无憾。好了,我还得回去安排一下,你让曾大兵明天一早到家里来找我吧。” 马明翰点点头说:“好吧。保重!” 焕章说:“保重!”说完,焕章转身出了公口,回家陪雅倩过这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晚上。 51:勇闯三结堂之第一节(一) 王海媚回到宿舍,把焕明简短的来信一连读了好几遍。信中焕明告诉王海媚自己已经出狱,让她把这个消息尽快的转告陈新。可是陈新已经消失好多天了,王海媚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他。王海媚就在学校里边和学校周围的地方,到处游荡,希望自己能够碰到陈新,把焕明出狱的消息告诉他。然而,王海媚到处都没有见到陈新,就在她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却在自己的宿舍大楼前见到了陈新。 陈新把王海媚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我都在你宿舍大楼前等你好久了。” 王海媚说:“你还说呢,我就是到处找你去了,我就是想要告诉你。” 陈新立即抢着说:“龙焕明出狱了。” 王海媚说:“哎,你怎么知道的?你就想告诉我这个消息吗?” 陈新说:“是呀?当我听说了龙焕明出狱的消息后,就想着立马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担心龙焕明的安危。” 王海媚说:“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我都是焕明写信告诉我才知道的。焕明在信里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安全了。” 陈新说:“那,龙焕明现在在哪儿?在他哥哥家里吗?” 王海媚说:“不是,焕明现在已经被他哥哥送回银沙镇老家去养伤了,他哥哥说焕明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静养的。” 陈新说:“焕明都那样了,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他?” 王海媚说:“何止是想见到他,我简直就想着马上飞到他的身边好好照顾他。我知道,焕明现在是最需要我的。” 陈新说:“那你先等等,等我的回话。” 王海媚说:“我去见焕明,干嘛要等你的回话?” 陈新说:“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走啦。等着我回话哟。”陈新说着,向王海媚摆摆手,转身就走了。王海媚就一直在想着陈新说的话,总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中午,王海媚在食堂吃了饭正准备回宿舍,远远地就见陈新在向她招手。王海媚走过去后,陈新轻声对她说:“你今中午有什么事情吗?” 王海媚说:“没有啊。” 陈新说:“那你就到顺城路去找一家叫‘佳茗’的茶庄。” 王海媚觉得奇怪,就问:“我没事到那里去干什么?” 陈新神秘地说:“有个人想要见你。” 王海媚问:“谁?是谁想要见我?” 陈新就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王海媚看。王海媚展开纸条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因为王海媚见纸条上写着“见字如面”几个字,而这几个字她认得是吴先生的手迹。王海媚说:“这,这,这人是谁?难道是……” 陈新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你去吗?” 王海媚点着头说:“去,我去。” 陈新说:“你到了茶庄里后,就把这张纸条给店小二看,他会带你去见那个人的。记住了吗?” 王海媚说:“记住了。” 陈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轻声说:“王海媚,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王海媚说:“我知道,我懂的。”见陈新走远了,王海媚回宿舍换了件衣服,就匆匆出门向顺城路走去。 王海媚怀着急切憧憬的心情到了顺城路,很快就找到了“佳茗”茶庄。王海媚进到屋里,见一个店小二正在打扫卫生。王海媚走过去,展开手中的纸条对店小二说:“先生,您看看这个。” 店小二看了纸条后对王海媚说:“请跟我来。”说着,撩开墙边一张门帘,领着王海媚穿过一间货仓样的屋子,来到一个庭院里。店小二推开一扇房门对王海媚说:“您请进吧。” 王海媚站在房门口向里面看了看,见昏暗的光线下一张桌子旁边,背对自己坐着一个头戴礼帽的男人。看这个背影,王海媚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王海媚狐疑的走进屋里,有些胆怯地站在那人的身后看着他。 那人听见声响就转过头来,很和蔼的对王海媚说:“你就是王海媚同志吧?” 王海媚轻声说:“同志?” 那人说:“对,同志!在你之前,我们已经对陈新和龙焕明这样称呼他们了。” 王海媚有些激动的说:“陈新和焕明,他们也早就是你们的同志了吗?” 那人说:“是的。” 王海媚仔细大打量那人后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我和焕明在江边看见的,那个背对着我们和陈新在一起的人。那,你怎么会有吴先生写的纸条呢?” 那人说:“你们很尊敬的吴先生是我们党优秀的党员,他在牺牲前给组织介绍了几位他培养的好青年,其中就有陈新和龙焕明,还就提到了你。” “我?”王海媚说:“吴先生提到了我吗?” 那人说:“是呀。从你们成立同学读书会,到龙焕明被捕的这段时间,通过对你的考察,我们觉得吴阳明同志的分析很准确,你确实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不畏难、有担当的好青年。所以,组织上决定让我今天来和你谈话。” 王海媚说:“我说焕明这段时间进步怎么那么大,说话做事那么有章法,原来他的后边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在培养他,指导他。”王海媚激动地抓住那人的手说:“同志,我也想进步,我也想成为陈新和焕明那样的人,可以吗?” 那人说:“其实,你已经进步了,你正在向陈新和龙焕明靠拢,只要继续努力,你很快就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的。我叫老a,是你的同志,你以后就叫我老a吧。” 王海媚轻声说:“老a。” 老a说:“你现在就到龙焕明同志身边去,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的关心和照顾他。” 王海媚高兴的说:“我早就想到焕明身边去了,我知道,他现在最需要我了。” 老a说:“你要让龙焕明同志在最短的时间里完全恢复,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等着你们。具体的工作等你回到学校后,陈新会给你说的。”老a说着,伸出手来对王海媚说:“我们就算认识了,王海媚同志。” “同志?”王海媚对这个词仍然是既兴奋又新鲜,她握住老a的手说:“再见,老a同志。” 王海媚转身刚要走,老a突然说:“王海媚同志,记住,保密哟。” 王海媚说:“是!”王海媚说完,拉开门快速离开。此时,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小鸟,马上飞到焕明的身旁去。 52:勇闯三结堂之第一节(二) 对儿子焕明和孙子洪儿突然的回到家里来,江秀英是既高兴又难过。儿子离家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回家来了,而且还要住上一段时间,怎不让江秀英喜出望外。但是见到儿子被人打成那样,江秀英不知哭了好多次。无论她怎么问,焕明和哥哥江秀坤都说被一帮坏人打的,至于是什么坏人为什么打人,两个人都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于是,江秀英也就不再问了,只是细心的照顾焕明。今天叫秉诚杀只鸡,明天让秉诚宰只鹅,为了让侄儿早日恢复健康,秉诚也乐得忙里忙外的折腾。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孙子,秀英对洪儿喜欢的不得了。洪儿懂事嘴又甜,哄得秀英和秉诚一天到晚乐的合不拢嘴。但有一事让秀英和秉诚觉得难办,就是芝儿整天的围着洪儿转,嘴里“哥哥,哥哥”的叫着,那洪儿也“妹妹,妹妹”的叫着,这不乱了辈分吗?本来洪儿比芝儿大好几岁,可按辈分芝儿却是洪儿的姑姑呀。但无论大人怎么教,洪儿还就是要叫芝儿“妹妹”,芝儿呢也还就是要叫洪儿“哥哥”。秀英和秉诚没办法,管他的,反正没有外人在,“哥哥”也罢,“妹妹”也罢,就那样了,随孩子们怎么高兴怎么叫吧。 江秀坤在秀英家里小住两日后,因担心学校有事,又怕已经老眼昏花的江唐氏住在秀英家,会影响秀英和秉诚照顾焕明,就让秉诚和张二娃用滑竿把江唐氏抬到银沙镇由自己照顾着。萧荭依听说了焕明的事情后,也是既心疼又着急,买了些补品几次跑回大塆里来看焕明,还时不时的托人带一些好药过来。因此,焕明的身体恢复得挺快的。但是,焕明在大塆家里住不安心,他心里有事,他心里急呀。但是很快他的心事就了了,因为王海媚带着上级的指示和关怀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天,秀英正在院坝头打整刚杀了的一只鸡,突见一个长得水灵灵的姑娘背着包来到院坝门口。秀英看着姑娘正在疑惑着,姑娘却说话了。姑娘问:“请问这里就是大塆龙焕明的家吗?” 秀英停住了手中的活路,站起身来答道:“对头。姑娘你是?” 王海媚大方的说:“您就是龙焕明的妈妈吧?我叫王海媚,是龙焕明的同学。” 秀英一听就冲着屋里突然大声喊叫起来:“焕明啦,你的同学来看你来啦。”秀英一边喊,一边把沾满鸡血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就拉着王海媚的手说:“王姑娘,快进来快进来。”然后,抢过王海媚身上背的包,拉着就往屋里走。 王海媚进到里屋,见到坐在床上还不能起身的焕明,就顾不得害羞了,一下子扑进焕明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秀英见状,识趣的悄悄溜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焕明兴奋地紧紧地抱着王海媚,一边安慰她一边说:“你咋个来啦?” 王海媚渐渐止住了哭声,说:“是焕章哥哥送来了你的信,我才知道你已经出狱了,我就着急着要来看你。后来,后来……” 焕明问:“后来啥子?” 王海媚就故作神秘地说:“后来,陈新就来找我。” 焕明惊喜的说:“陈新!你见着陈新了?” 王海媚说:“岂止是见着,我还带来了一个人给你的信。” 焕明问:“信?是哪个的信?快拿来我看看。” 王海媚说:“我猜,这可能是你最最想见到的信了。”王海媚说着就转过身去,取出了自己贴身衣服里藏着的一封信,交给了焕明。 焕明接过信,见信封上写着“龙焕明同志亲启”的字样,不觉眼睛一红,泪水就止不住流了下来。焕明飞快的看完那封信,就看着王海媚说:“海媚,原来你已经是……” 海媚点了点头说:“对。我已经是组织上的人了。” 焕明高兴地一把抱住了海媚,说:“海媚,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我们现在是同志了。” 焕明也很激动地说:“是的,我们现在是同志了,龙焕明,同志。” 这时,秉诚就在外面敲门了,说:“焕明啦,快让你的女同学出来吃饭了。” 由于有了组织上的来信焕明的心情好了很多,在老家的生活又比学校好得多,再加上秀英、秉诚和海媚的精心照料,焕明的身体恢复很快。每天除了睡觉,海媚都会寸步不离的守护在焕明的身边。每当吃过饭后,海媚都会陪焕明去外面散步,特别是来到江边,面对滔滔不绝的湍急江水,两人总是心潮澎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这天,两人刚从江边回来,就听见屋里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两人赶紧进屋一看,居然是陈新在屋里正和母亲说话。焕明高兴地抱住陈新说:“陈新,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真实想死我了。” 陈新大笑着拍着焕明的肩膀说:“不见我没关系,不见海媚可能会更想吧?” 海媚说:“你个陈新,还那么贫嘴,就知道拿焕明取笑。” 陈新说:“哟哟,这还有个帮腔的。怎么,心疼了?” 焕明说:“别开玩笑了,说说,你来有什么事情吧?” 陈新见秀英去厨房了身边没人,就对焕明说:“是有事。老a在银沙镇等你们,他有任务要对你们说。” 焕明也想着早点见到老a,就对陈新说:“那咱们现在就走吧。”然后,焕明朝厨房里喊道:“姆,我们去银沙镇舅舅哪儿了,今晚就不回来了。” 秀英从厨房里追出来向焕明他们喊道:“快吃饭了,吃了饭再去吧。” 焕明边走边回头答道:“不啦,我们有事呢。你和伯爷自己吃吧。”说话功夫,三个年轻人已经走出好远了。 三人到了银沙镇时,天已经黑了。陈新把焕明和海媚带到一个偏窄的小巷里,在一家房门前停了下来。陈新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情况,就轻轻的敲了敲门。门打开后,伸出一个中年人的头,见是陈新,就示意他们进屋去。三人进屋后,见老a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对着油灯看着什么东西。老a见是他们三人,就热情的站起来握住焕明的手说:“龙焕明同志,你受苦了。” 见到老a,焕明好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最亲的亲人,不由紧握住老a百感交集,不知咋的,竟然流下泪来。焕明极力控制住了情绪,哽咽这说:“终于见到你了,我这是高兴。” 老a说:“我知道,我理解。龙焕明同志,你这次在狱中表现得非常优秀,没有辜负吴阳明同志对你的培养,更没有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老a然后转向王海媚说:“王海媚同志这段时间的表现也非常好,是个好同志。” 王海媚不好意思的说:“我可没有做什么,比起龙焕明来,我做的这些真算不得什么。” 老a说:“不要谦虚嘛。应该说,你们的表现都很好,都很优秀,组织上都很满意。对你们两人的申请,组织上经过认真研究,批准你们加入中国共产党了。” 焕明和海媚惊讶的说:“真的!”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陈新已经将一面党旗挂在了墙上。然后,由老a领誓,焕明和海媚在党旗下庄严宣誓,他们同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宣誓完毕后,老a对焕明和海媚说:“你们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牢记你们的誓词。焕明已经不能再回到学校里去了,组织上决定,调你和海媚去上海工作。” “上海?”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是的,去上海。”老a严肃的说:“上海目前是我们党的活动中心,党中央总部就设在上海。你们去后要学习很多新的知识,要接受更为严酷斗争的考验。组织上决定,你们就以夫妻的名义开展工作,这样便于相互掩护。好了,我马上就要赶回虞城,具体的行程及工作安排,一会儿陈新会告诉你们的。”老a说着站起身来,伸出手来说:“我们就此别过,愿我们在不同的地方,为了党的事业努力工作,哪怕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焕明握住老a的手说:“请党放心,我会的。” 王海媚与老a握手时很激动,眼睛里眶这泪水说:“你也要保重。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a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向焕明和海媚挥挥手,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53:勇闯三结堂之第二节(一) 焕章从兰庭社公口回到家里,雅倩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他。不知怎么的,焕章这次要做的事是最没有底的。其主要原因是,这次被抢的军火量太大,云阳那些浑水哥弟们能不能舍得把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这还确实是个难说的事情。但是事已至此,焕章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他只能祈求上苍能给自己勇气和运气了。 雅倩感觉出了丈夫的隐隐不安,但她现在也是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唤起丈夫的自信,让他能够以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完成一项很难完成的使命。这晚,雅倩对丈夫极尽温纯,尽管,她也不知道这次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和丈夫同进退。 第二天,就在焕章即将启程的时候,蒋德彪让人带来了一封信。虽然蒋德彪自己并不识字,但为了帮焕章完成使命,他还是让人代他给云阳五洋山三结堂的骆海清写了一封信,让骆海清尊重龙焕章的意见,为了虞城袍界的安危还回所抢的军火。焕章收好了蒋德彪的信件,告别了雅倩及前来送行的众哥弟,与曾大兵乘船向云阳而去。到了云阳县城,焕章和曾大兵先找了个旅店住下,然后让曾大兵先去与五洋山三结堂的人接头。 作为兰庭社红旗五哥的曾大兵,联络接头是他的主要工作职责,因此,有着丰富经验的曾大兵,很快就按蒋德彪事先告诉的地址,找到了五洋山三结堂的秘密公口所在地“永兴茶馆”。曾大兵按袍界“兄弟会首”的老规矩,走进了“永兴茶馆”。曾大兵用茶碗摆“双龙阵”的举动引来了三结堂的红旗五哥,两人又通过互亮“海底”的隐语,亮明了各自身份。于是兰庭社和三结堂两个码头的红旗五哥接上了头,曾大兵向对方讲明了要见骆海清大哥的原因,于是对方让曾大兵去把龙焕章叫来一同上山,去见骆海清大哥。曾大兵到旅馆叫上了龙焕章,按当年上青龙山的规矩,龙焕章与曾大兵被三结堂的人蒙上了眼睛,与三结堂红旗五哥一道打马上山,直向三结堂营地而去。 这三结堂营地设在一个地势险要的山中寨子里,焕章被一直带到一栋木楼的大厅里,而曾大兵被挡在了木楼下。焕章被人揭开黑布后,见大厅的正中央一张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三结堂的红旗五哥向龙焕章介绍,上面坐着的就是五洋山三结堂堂主骆海清大爷。龙焕章依袍界规矩向骆海清行一个“丢拐子”礼,然后口中“阐条子”说:“金鸡飞过凤凰台,小弟千里拜山来,闻听大哥登龙位,一来贺喜二请安。兄弟我姓龙,草字焕章,来自兰庭社小码头,久闻贵龙大码头山清水秀,地美人杰,兄弟我带一张草片,请候贵码头一缘哥弟,若有款式不合,掉红掉黑,卷边折角;言语不清,口齿不明;礼节不周,请候不到,万望仁兄多多赐教。兄弟我多在山岗,少在书房,只知江湖贵重,不熟江湖礼节,一切不周不到处万望大哥高抬龙袖,晾个膀子。龙字旗,日月旗,花花旗,给我兄弟打个好字旗。”焕章说完,将公片、宝扎、三大宪片子以及红旗山玉龙堂舵爷蒋德彪的信一并呈上。 这骆海清虽为袍哥人家,但占山为王多年,官府虽多年围剿但都功败垂成,因此助长了骆海清狂傲的性格。这骆海清接过红旗五哥递上的公片宝扎,已知大厅中所站之人为川中袍界久有大名的龙焕章。在看过蒋德彪的信后,骆海清心中已是不快。心想,老子好不容易费劲巴力的抢来这些军火,你龟儿子龙焕章一出面来未必就要老子还回去呀?再说,那蒋德彪为卖军火给我被刘湘抓住,据说已经被枪毙了两个过命的兄弟,蒋德彪等人都是宁死不屈的,咋个会突然的改口让我还回抢来之物。若是一般东西倒也无妨,这可是五百支枪弹呀,价值十多万啦,龟儿说还就让我还了吗?于是,骆海清想,先看看这龙焕章是怎么说的。他不是江湖英雄吗?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英雄。 骆海清清了清嗓子说:“你就是龙焕章?你兰庭社与我三结堂素无瓜葛,你从那么远的虞城跑到我云阳来,该不是就为了来拜个码头,认个门道吧?” 龙焕章说:“骆大哥说得不错,焕章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想与骆大哥及三结堂众哥弟相商。” 骆海清说:“慢来慢来,我还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来拜码头结缘的,来帮助我三结堂的,我们表示欢迎。如果你是来为刘湘当说客,觊觎我三结堂手中的军火的,那就尽早免谈,马上打道回府,就算今天你兰庭社没有到我三结堂来过,你没见过我骆海清,我也不认识你龙焕章”。 龙焕章“呵呵”一笑说:“骆大哥听了,我龙焕章今天既是来拜码头结缘的,也是来帮助贵码头的,同时,也是要谈刘湘军火之事的。” 骆海清大怒,大喊一声:“来呀,把龙焕章给我绑了。”骆海清话音刚落,“哗”的一声,大厅里无数支枪就对准了龙焕章,几人上前把龙焕章绑了个结结实实。 54:勇闯三结堂之第二节(二) 龙焕章大喊:“我话未说完,你们就动手绑人,难道这就是你三结堂的袍界规矩、江湖道义吗”? 骆海清生气的说:“丑话我已说在前头了,你还要自讨没趣。你刚才所言,前两项我应,后一项免谈。” 龙焕章说:“这三项它是合在一起的不可不谈。试想,我今天若不来拜码头与三结堂众哥弟结缘,我又怎么能够有幸见到骆大哥呢?若见不到骆大哥我又向谁去谈刘湘军火之事呢?不谈刘湘军火之事我又如何能够帮助贵码头呢?” 骆海清说:“好一张利嘴。龙焕章你果然厉害。我今天倒要听听,你龙焕章,是咋个以谈刘湘的军火之事来帮助我三结堂的。讲!” 龙焕章说:“骆大哥容秉。自贵码头抢了刘湘军火以来,江湖上对你骆大哥的为人极不恭维,说你是不仁、不义、不智,你一颗老鼠屎坏了川中袍界一锅汤。” 骆海清听了,大怒,说:“是哪个龟儿子的在弄个说老子们?他们凭啥子弄个说我?” 龙焕章说:“骆大哥听了。说你三结堂只顾眼前蝇头小利,抢夺川中军方一霸刘湘的军火,惹恼军方与袍界为敌,使卖枪给你对你有恩的虞城兰庭社和玉龙堂受到牵连,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而不顾,是为不仁;眼见玉龙堂哥弟惨遭军方杀戮,你的过命兄弟蒋德彪饱受折磨,而你却躲在这山坳之中独享奢淫,置其他堂口哥弟生死于不顾,是为不义;你为区区五百枪弹视三结堂众哥弟生命如草芥,若刘湘大军压境,给你来个围而不打,不出两月定叫尔等或饿死山野,或举手投降,被刘湘灭了你山堂,是为不智。” 骆海清听后,不由摇着头说:“江湖上早听说你龙焕章英雄了得,今天我等见识了你果然厉害。不过,你龙焕章虽口若悬河,但我骆海清也还读过几天书,对你刚才所言我的确佩服,但有一个天大的漏洞。” 龙焕章说:“就请骆大哥指教,焕章愿闻其详。” 骆海清说:“你刚才义正词严的把我骆海清数落了一通,那我倒要问问你,既然你们明明知道玉龙堂受难,人家刘湘追问的是枪源,这枪本就是你们卖出来的,你兰庭社为何不出面担当,替玉龙堂挡刘湘的子弹呢?既然你们明明知道蒋德彪大哥在受苦,这虞城的枪支原本就是你龙焕章弄回来的,那你为什么不挺身而出,以你自己的命换回蒋德彪大哥的命呢?这究竟是我三结堂不仁还是你兰庭社不仁;这究竟是我骆海清不义还是你龙焕章不义?” 龙焕章心中悲愤的说:“蒋德彪大哥为了兑现当初?如若有事定不会牵连兰庭社?的诺言,置自己生死与不顾,他在我龙焕章心中实是虞城袍界第一硬汉,是川中江湖第一英雄。谁说兰庭社不管玉龙堂?谁说我龙焕章不救蒋大哥?焕章我这些天一直奔波在外,回到虞城后第二天,我就去找了刘湘,愿以我的命换回蒋大哥的命。蒋大哥早已出狱,现在正在家中将息,有他给你的书信为证。” 骆海清说:“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那蒋大哥根本就不识字,咋个能够写得书信给我呢?” 龙焕章说:“就在我离开虞城的那天早上,蒋大哥遣人送来这封书信,说是他怕你对我有误会,特意托人代写的。” 骆海清说:“口说无凭,你让我咋个相信你呢?” 龙焕章说:“骆大哥如若不信,可遣人去到虞城看看,一看便知。” 骆海清说:“龙焕章好一张刁嘴,你把我骆海清当傻儿呀?这个用脚后跟都想得明白的事情,还来骗我?既然你用自己换回蒋大哥,那刘湘咋个会又放你出来呢?他就不怕你跑了呀?” 龙焕章低下头,说:“为了能来劝说骆大哥,我是以我全家人的性命作抵押。骆大哥可遣人前去虞城看看,我的家院四周早已被刘湘士兵所围,如若一月之内我你不能劝说骆大哥还回军火,刘湘就会对我家大开杀戒。” 骆海清吃惊的说:“当真?可是这毕竟是五百枪弹呀,我只听你空口一说就吐出来,我岂不白忙了吗?” 龙焕章说:“这正是我说的要帮助贵码头的地方。骆大哥若是把军火还给刘湘,刘湘答应对这次贩枪与你和你抢他枪支之事就不再过问了。同时,只要今后我能够给他弄到军火,从此后凡是从我手上贩出的军火他一概不管。这样一来,我兰庭社每次运军火到虞城,都会给你三结堂一批,你们就可以此长期做军火生意,不用再过这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这比你手中拿着五百枪弹这烫手山芋要强很多吗?” 骆海清说:“你说的比那唱的都要好听。你去弄军火?就凭你龙焕章?那刘湘堂堂川军的军长都弄不到军火,凭什么你龙焕章就能弄到军火?你刚才说的话若是没有人能够证明,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为了让你在云阳我五洋山三结堂死得明白,我这就派人去虞城查验一下,若果真如你所说我就信你,若有半句虚言,那山下的江水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龙焕章说:“骆大哥,你一定要信我,这里去虞城路途遥远,如果按照你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即便你将来想要答应刘湘的条件,但是时间已过一个月的限期,就来不及了。我死而无憾,只可惜这件事不但连累了我的家人,也连累了兰庭社和玉龙堂的众哥弟呀。” 骆海清说:“休要再说。来呀,把龙焕章给我押下去。老五,你即刻去到虞城查验龙焕章的话是否属实。” 红旗五哥说:“大哥,此去虞城一个来回最快也得半个多月,恐怕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都知道龙焕章在江湖上的名声,知道他的为人,他今天讲的话可能不虚呀。” 骆海清说:“江湖上的话你都相信?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过了时间,那也是刘湘杀他龙焕章全家,与我们三结堂何干?大不了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把这抢到的十万雪花银花了再说。” 红旗五哥说:“大哥,你要三思呀。” 骆海清说:“三思?三思个屁。难道为兄的话你都不听了?” 红旗五哥说:“若是果真如龙焕章所言,那刘湘不但要杀了龙焕章的全家,我们在江湖上落下个骂名不说,若刘湘真的来个围而不剿,我们是支撑不了好久的。到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帮咱们,三结堂就真的会被灭掉,哥弟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呀。” 骆海清气得大叫:“你!……” 此时,有小老幺来报说:“报告大哥,红旗山玉龙堂蒋德彪大爷已到寨前。” 骆海清大惊,问:“什么!蒋大哥来啦?” 不等小老幺报盘,蒋德彪已被几人抬着进了大厅。骆海清一见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来到蒋德彪跟前,拉着蒋德彪的手说:蒋大哥,你,咋个来啦?” 蒋德彪躺在滑竿上说:“我是拼死都要赶来的。果不出我所料,你真是糊涂到极点。我若不来,你就要犯下大错了。”然后指着龙焕章说:“快快,给龙贤弟松绑,快给他松绑。” 骆海清说:“难道事情真如龙焕章所说的那样?” 蒋德彪说:“龙贤弟以他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担保救了我,也是救了你呀。你怎么就不想一想,你的枪支是从那里来的?不是我给你的吗?那我的枪支又是哪里来的呢?难道不是龙贤弟不远万里从上海滩弄回来的吗?没有他的枪支,你骆海清的腰杆怎么会硬的起来?你又拿什么去抢刘湘的军火?你现在惹了祸,人家搭进全家人的性命来救你,你却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这要是传出去,你骆海清还怎么做人?你三结堂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蒋德彪越说越生气,不由得大声地咳嗽不止。 骆海清猛地跪在龙焕章跟前,抱拳作揖说:“海清犯下如此大错,羞愧不已,请龙贤弟罚我”。 龙焕章扶起骆海清说:“不知者不为过,咱们赶快把刘湘的军火给他送回去,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蒋德彪和骆海清都说:“一切都听从龙贤弟安排。” 当刘湘接到从云阳拉回来的军火时,高兴万分,拉着龙焕章就要和他称兄道弟喝血酒。此后,焕章每次从上海运军火回来,若是五百支枪弹,就给刘湘二百支枪弹,给蒋德彪、骆海清和李天麟各一百只枪弹。这样一来,万斯做生意有保障,兰庭社赚大钱,刘湘补充军火,骆海清和李天麟有了长久的货源,玉龙堂也开始重整旗鼓,彼此皆大欢喜。兰庭社与各方的关系,一直维持到抗战爆发。 55:勇闯三结堂之第三节(一)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中国的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同年8月13日,中日军队在上海爆发了历时三个月的“淞沪会战”,这次会战,以国民党军队败退结束。“淞沪会战”后,日军完全占领了上海。 岸田荣作到了中国后,先到了满洲,后去了华北,“淞沪会战”后又到了上海。荣作在日本军队里,一直从事翻译工作。到了上海后,在上海地区后防司令部给日军司令黑田原大佐当翻译官。由于上海人民的反日情绪十分高涨,黑田原为了实施“以华制华”的战略,决定在上海成立一个傀儡政府,取名叫“上海大道市政府”。黑田原经过认真调查和周密思考,知道黄金荣当时已经名贯全沪,麾下门徒数千人,就决定把这个在上海最有权势和最有社会影响力的黄金荣推出来当这个市长。 一九三八年九月的一天,黑田原带着荣作和几个日本兵,分作两辆军用汽车来到均培里黄金荣的家门前。黄金荣听报后急忙出面迎接,把黑田原和岸田荣作让进大厅里就坐。 黑田原看着黄金荣劈里哇啦说一通,荣作向黄金荣翻译说:“大佐问黄先生贵庚几何?” 黄金荣答道:“小民虚年59岁。” 黑田原问道:“黄先生身体如何?” 黄金荣答道:“敝人身体尚可。” 黑田原突然问道:“黄先生麾下有多少门徒?” 黄金荣一惊,心想,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黄金荣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不敢对黑田原说实话,就吞吞吐吐的说:“大约有近千人吧。” 黑田原又问:“我们日本皇军初到你们中国来,你们对皇军的印象怎么样?” 黄金荣想了想,略有些紧张的说:“贵国皇军刚来中国不久,彼此缺乏了解,如果假以时日,敌对情绪就会消除的。” 黑田原听了黄金荣的话,就笑着拍了拍黄金荣的肩膀说:“黄先生说得很好,大日本帝国对黄先生是很看重的。我今天来访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黄先生,皇军初到上海民心尚未归附,我们想请你协助皇军,出任‘上海大道市政府市长’一职,不知黄先生意下如何?” 黄金荣听后大吃一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容黄某好好考虑考虑,再行答复好吗?” 黑田原说:“好的好的。” 黑田原和荣作走后,黄金荣心中好生惊恐,不由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当即派人找他的几个得意门生前来商量。由于近期战事吃紧,军火的购买不如以前容易,兰庭社就派龙焕章回到上海,加强与青帮的联系,协助万斯做好军火生意,因此龙焕章也被师父黄金荣召集到家里议事。晚上的时候,当龙焕章来到黄府时,杜月笙、张啸林已经到了。当众人听说黑田原来找黄金荣出任上海市长的时候,就议论开了。 首先说话的是张啸林,只见他起身对黄金荣说:“大哥,这可是美差呀,上海市长那是多大的面子呀,好多人想求还求不来呢。一个字,当!” 黄金荣用试探的目光看着杜月笙,向他扬扬头,示意他发言。杜月笙开口说:“这事来得太突然,我觉得要好好的想一想,莫要一步错来百步差。” 张啸林就说:“你这月笙,怎么变得胆小了,你过去的豪情哪儿去了?这还用想吗,你看看当今,日本人的势力有多大,那国军被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翻得了日本人的天。能靠上日本人这棵大树,总比靠法国人强吧?” 见焕章坐在边上一直没有说话,黄金荣就点着他的名说:“焕章呀,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南来北往的见识多,你来说说。” 焕章站起身来说:“在座的都是焕章的长辈和兄长,本没有焕章说话的份。不过,既然师父点到了我,做徒弟的就也来说几句,如有不对的地方,请师长兄长指正。我觉得,这个市长不能当。这第一,虽说目前日本人得势,但有哪个外国人在咱们中国得势有多久的?我们中国现在弱,被外国人欺负,但是蒋总司令已经发出全民抗战的动员令了,咱们再怎么弱那也是地大人多呀。他小日本和咱们比就是个弹丸小国,全中国人都起来抗日,他能横多久呢?这第二吧,我们现在有地租收,有生意做,吃穿不愁,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活,咱们吃江湖饭的,最好不要和政治沾上边,图个清静快活。第三,不管怎么说,帮了日本人那就是汉奸,那可就成了全民之敌呀,一辈子背了骂名不说,有谁听说汉奸能有什么好下场的?因此,这件事情请师父三思。” 张啸林听完焕章的话,突地站起来,生气的指着焕章说:“你这纯粹就是妇人之见。那日本人能横多久?你管他能横多久,能横多久算多久。咱们吃的是江湖饭不假,可这江湖上讲的就是个有奶就是娘,今天日本人得势咱们靠日本人,明天法国人得势咱们就靠法国人,反正谁得势咱们就靠谁。” 黄金荣说:“你们说的都各有各的道理,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我再好想想。”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黄金荣的那些结拜弟兄和众多门徒,听说黄金荣推脱上海市长之职,都纷纷前来劝说,让他务必接下日本人的这项差事。这些人其实都是冲着自己的小九九来的。他们想,若是黄金荣当了上海市长,傍上了日本人这棵大树,那这些弟兄和徒子徒孙们不就给自己也找了棵大树可以依傍了?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嘛,那黄金荣就是他们的大树呀? 56:勇闯三结堂之第三节(二) 几天后,黑田原派自己的翻译岸田荣作前来试探黄金荣的态度。当荣作来到黄金荣的家里时,龙焕章和万斯正在与黄金荣、杜月笙商量有关生意合作事宜。荣作很礼貌的向黄金荣问好,并向其他几人点头示意。荣作坐下后向黄金荣说明来意。 荣作说:“受黑田原大佐之令,特来问候黄先生,并想问问黄先生对大佐建议的想法。” 看着长相英俊、身穿便服、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的荣作,黄金荣倒不像对讲话几里哇啦的黑田原那么反感。黄金荣说:“黄某自感才疏学浅,恐难以承受大佐的厚爱,怕是要让大佐失望了。” 荣作说:“黑田原大佐是很看重黄先生的,当然,出任上海市长之事只是大佐的建议,只是想请黄先生认真考虑考虑。” 黄金荣说:“那我就再考虑考虑。哎呀,和岸田先生谈话真是痛快。” 杜月笙插话说:“岸田先生讲得一口这么好的中国话,这在日本人当中可是少有哇。” 荣作说:“这是因为,我的太太就是中国人。” 四人吃惊的“哦”了一声。黄金荣说:“请问岸田先生,你太太是中国哪里人呀?” 荣作说:“听我太太说,她的家乡在中国的四川。四川离上海很远吧?” 黄金荣说:“很远很远。” 杜月笙突然想起什么,拍着龙焕章的肩膀说:“他叫龙焕章,就是四川人,是你太太的家乡人罗。” 荣作说:“龙焕章?这个名字好耳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龙焕章问:“请问岸田先生,你的中国话是受了你太太的影响才讲的这么地道的吗?” 荣作说:“也不尽然。其实,在我认识我太太之前,我的中国话就讲得很好了”。 龙焕章问:“哦?这又是为什么?” 荣作说:“因为,我的祖母就是中国人,我的身上有着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我的祖父就很喜欢中国文化,受他们的影响,我的父亲就是个中国通。所以,我们岸田家的人中国话都讲得很好的”。 万斯说:“我也是个外国人,我一家人都很喜欢中国文化,我的中国话也讲得很好呀。” 龙焕章就笑着拍了拍万斯说:“哈哈,这里还有个中国通啊”。 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荣作起身告辞说:“对不起,我得回去复命了。那黄先生就再考虑考虑?告辞。” 四人将荣作送到门口,目送荣作的汽车开走。进屋后,黄金荣说:“这个半拉子日本人,看得出他对我们中国人很友好,因此咱们要好好的结识他,也许将来会有用处的。” 杜月笙说:“还是师父有远见。” 黄金荣说:“军火的事情我已经与华尔兹说好了,目前日法关系还行,因此法国军舰还能够进出上海码头,月笙,你要抓紧准备接货,我们‘三鑫公司’与兰庭社的生意不能断。” 杜月笙说:“师傅放心吧,月笙知道轻重的。只是不知万斯先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万斯说:“我的货没有问题,已经从川西出发了,上海方面准备好你们的军火就行了。” 黄金荣说:“那就好。哎呀,这些天一直被日本人的事情搞得心神不定的,这样,今晚我请客,你们回去都把太太都带上,咱们好好吃个饭。” 焕章说:“那就先谢谢师父了。” 虽然黄金荣三番五次的推脱出任上海市长,但黑田原仍不死心。这天,黑田原让荣作坐着车接黄金荣到日本驻军司令部参观。黄金荣随荣作来到黑田原的司令部,见到楼上楼下全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心里不觉暗自打鼓,心虚的脸上直冒汗。 黑田原指着那些装备精良的日本兵对黄金荣说:“黄先生你看,只要你出任上海市的市长,你不用怕,我们的部队会保护你的。你可以把你的办公室设在外面,也可以设在我的司令部里。” 黄金荣擦着满脸的汗水说:“谢谢大佐抬爱,但是黄某年老体弱,况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请大佐见谅。”黄金荣不想出任这个市长,一是自己与蒋介石有师生之谊,况他对黄金荣不薄,眼下蒋介石正在动员全民抗战,若是当了日本人的市长,以后怎么与其见面?二是“伴君如伴虎”,给日本人当个傀儡市长,若是哪天日本人不高兴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其三嘛,自己虽然靠在江湖耍流氓找吃喝,但再怎么着也比出卖祖宗背个汉奸的骂名强。 见黄金荣再三不从,黑田原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鉴于黄金荣在上海滩的社会地位和江湖上的影响力,黑田原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得让荣作用车把他送了回来。哪知张啸林不知好歹,对黄金荣推脱上海市长已是非常惋惜,竟要求黄金荣把自己推荐给黑田原,让他来当这个市长。这事让黄金荣非常恼火,把张啸林好一通臭骂,然后又劝导他说日本人的饭不好吃,那是个火坑跳不得。 然而,当外面的人们听说黄金荣拨了日本人的面子,坚决不当上海市长的事后,不少的人就在蠢蠢欲动,争着要当这个市长。黑田原经过认真考虑后,选定由上海商会会长傅筱庵,出任上海大道市市长。傅筱庵上任后,黄金荣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正是傅筱庵这个伪市长的走马上任,围绕着他的周围,上海滩又发生了一连串惊险离奇的故事。 57:袍哥义举之第一节(一) 焕明和海媚来到上海前,先被送到苏北党的一个秘密地点进行特殊培训,骑马、射击、化妆、收发电报等技能全都学习。在培训班里,由于能够整天的生活和学习在一起,比在虞城大学接触的时间更多,同时有了共同的理想和追求,焕明与海媚的爱情之花正在绽放。 这天,焕明和海媚双双都以优秀的成绩通过了考试,两人都得到了上级的表彰。吃过晚饭后,焕明和海媚在一起散步。由于学习紧张,两人虽然生活学习都在一个地方,但是单独相处的机会却很少。因此,两人都非常在意考试后放松心情单独在一起的机会。看着眼前这个以往的白面书生,现在变得黑黑的脸膛,浑身上下少了过去的文弱气,多了虎虎有威的阳刚气,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站立在自己的眼前,王海媚不觉又多了几分爱意。 海媚挽住焕明的胳膊说:“焕明,我觉得你这段时间变化挺大的。” 焕明说:“哦?我变化大吗?我怎么不觉得。” 海媚说:“你已经不再是以前只会写写文章、耍耍笔杆的宋公明了。” 焕明说:“那我在你的眼中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海媚说:“你吧,现在变成舞枪弄棒、浑身有十八般武艺的黑李逵了。” 焕明听说就笑了起来,说:“太夸张了吧?我怎么会变成一个武夫了呢?” 海媚说:“这嘛,只是我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是你有一点没有变。” 焕明说:“我有哪点没有变?说来听听。” 海媚说:“你的英俊儒雅的气质没有变。” 焕明说:“我还英俊儒雅吗?这不都变成黑李逵了,怎么英俊儒雅了?” 海媚就把头靠在焕明的胸前,喃喃的说:“在我的心中,你的形象永远都是英俊的。焕明,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焕明动情的抱紧了海媚,说:“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你对我的真情我能不知道?要是真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了吗。” 海媚仰起头看着焕明说:“你还没有说你对我怎么样。焕明,你爱我吗?” 焕明轻轻抚摸着海媚的头发说:“当然。以前咱不说,就说那次我出狱后你对我巴心巴肠的悉心照料,还有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你让我一直很感动。海媚,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焕明说着,两手捧着海媚的脸庞,低下头亲吻着海媚的双唇。突然一阵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焕明想要抬起头来,海媚不依的紧抱住焕明的头不让他动。好一阵的亲吻,两人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然而他们不知道,有一项特殊的任务正等着他们。 此时的中国抗日战争,在中国国内,自一九三七年十一月“淞沪会战”上海失守后,一九三八年四月,五战区李宗仁指挥了“台儿庄战役”取得了胜利,但很快日军集聚兵力攻克了徐州,同年六月至十月的“武汉会战”,结果是武汉失守。由此,中国的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在国际上,自中国全面抗战爆发以后,中国政府不断向国际社会发出呼吁,表明中国的和平立场,并力求西方各主要国家出面干涉。但英、法、美等国出于自身的利益,在一个较长的时期里,打着“中立”和“不干涉”的旗号,对日本和中国抗战都采取两面政策。他们一方面对中国的抗战表示同情和支持,并给与一定的物质援助以牵制日本。但另一方面又希望在不损害自己国家利益的条件下,牺牲中国的部分权益同日本达成妥协,以维持其在远东殖民统治的旧秩序。因此,中国政府要得到国际援助也越发困难。特别是缺少军事装备的八路军,更是急需得到军火补充。 当党组织得知龙焕明的哥哥龙焕章和上海青帮有一笔秘密的军火交易后,就派焕明和海媚假以夫妻的身份潜往上海,在从事地下工作的同时为八路军搞到军火。就在焕明和海媚通过特训考试的几天后,他们被组织上秘密的派往上海。到了上海后,焕明被安排在一所中学里教国文,海媚也被安排在一所小学里教书。 对这种以夫妻身份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子,对海媚来说是多年的渴望,他们都觉得新鲜而刺激。面对身处的危险和即将到来的生死考验,两人都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海媚想,一旦遇到了危险,自己在守护组织机密的同时,宁死也要保护这个让自己深爱的男人。在组织上还没有批准他们结婚的时候,两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们知道斗争的残酷性,他们随时都有牺牲生命的可能,他们不能有家的拖累。因此,他们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性,平时两人都是深居简出,过着平常人的日子,一段时间后,两人已基本上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在这段日子里,海媚除了以定时发报与组织上保持联系外,就是静静的等待上级的指示。 这天深夜,他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有一批军火已经被秘密的运抵上海的关桥码头,即将运往四川。上级要求焕明搞到这批军火,把它们由长江水道运至安庆上岸,交由当地的党组织运往解放区。接到上级指示后,焕明即刻准备出门到哥哥家里去,向哥哥要到这批军火。 此时的军火已越来越难以搞到。因为,法国对日本的侵华战争持中立态度,在日本的压力下,一九三七年十月以后,法国内阁已经禁止通过印度支那向中国运送军火物资。虽然其后经过中国政府的多方斡旋,法国政府稍有松口,但是通过印度支那运来的军火物资越来越少。因此,要私下从法国搞军火过来有多难可想而知。这批军火运到后,杜月笙就在第一时间通知了龙焕章,听到这个久违的消息,焕章兴奋了很久。由于好久没有军火入川了,刘湘急,兰庭社催,专门派驻上海的龙焕章更是难。想想看,现在战事正酣,别说搞不到军火,就是搞到了军火,要想从日军的眼皮底下运进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里边的风险和危险只有龙焕章知道。因此,当这批久违了的军火运到后,龙焕章怎么会不高兴呢?焕章立即通知万斯,前来商量运送军火的事宜。 58:袍哥义举之第一节(二) 接到焕章的通知,万斯火速赶到了焕章的家里,正在两人商讨热烈的时候,二杆子来报,说门外有个年轻人要见龙大哥。因为两人商量的事情涉及机密,因此焕章很警惕。焕章问是个什么样的人,二杆子说没有见过,对方不愿意说自己的姓名。焕章只得来到门外观看,见一个头戴宽沿礼帽,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的人背对着站在门口。焕章慢慢走近那人身边查看。听见焕章的脚步声,那人一转身贴着焕章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哥哥”,焕章顿时惊得紧紧抱住那人说:怎么是你?可是想死哥哥了”说着,把着那人的肩头就往屋里走。 快到屋里时,眼快的焕明见屋里坐着一个洋人,就问:“那是什么人?” 焕章说:“不用紧张,那人是我的结拜兄弟,名叫万斯,也是我的生意伙伴。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二人进屋后,焕章向万斯介绍说:“万斯,这位是龙焕明,是我的兄弟”。然后转向焕明指着万斯说:“焕明,这位是万斯,也是我的兄弟。” 万斯握住焕明的手说:“你好你好。早就听焕章说他有一个很能干的兄弟,没想到能在上海见到你。”然后指着焕明对焕章说:“他是你的同胞兄弟,我是你的江湖兄弟。” 焕明对万斯一口流利的汉语很惊奇,说:“万斯先生,这个你也懂?” 万斯说:“懂,懂。我虽然是个意大利国的种,但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我在中国生,在中国长,我爱这个国家。” 焕章说:“他是个中国通,对咱们中国的事情他懂得可多了。” 焕明说:“那万斯先生,你对日本侵略中国怎么看?” 万斯说:“这还用说吗?那些日本人到中国来烧,到中国来杀,到中国来抢,他们就是一群狗强盗。你们中国以前很强大,但是现在很弱,被别人跑到家里来欺负。” 焕明说:“难道我们中国人就只能任人烧杀抢,任人欺负吗?” 万斯说:“这没有办法。你们中国虽然国家很大人很多,但是你们中国人不团结,所以你们打不过日本人。” 焕明说:“如果,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拿起武器,和日本人干,和日本人拼命呢?” 万斯说:“如果是这样,那日本人可不是你们的对手。因为无论从地域还是兵员,你们都强过日本人。但是你们中国人喜欢窝里斗,你们的人都很顾自己好不好,不管国家的生与死。你们真能够人人都拿起武器来打日本人吗?” 焕明说:“我相信,只要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打击日本人的。是吗,哥哥?” 焕章说:“那是当然。咱们家训说‘男人要有担当’,现在就是男人担当的时候。” 焕明说:“说得好,哥哥就是哥哥,英雄就是英雄。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焕章说:“哦,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近况,现在在干什么,今天来我这里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焕明说:“自从你把我救出来后又让舅舅送我回老家,在老家都是姆和伯爷照顾我,后来我让你带去信的那个王海媚也来照顾我,我就很快养好了身体。再后来我就来了上海,现在在一所中学教书。对了洪儿呢?我想抱抱他。” 焕章说:“洪儿我留在老家了,因为他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就有交给舅舅和舅娘了,就像当年姆把你交给舅舅他们一样。他现在也在当年你和静曦读书的那所魁星小学校里上学。” 焕明说:“咳,真实难为舅舅和舅娘了,带了上一代还要带下一代。那嫂子呢?我想见见她。” 焕章说:“你嫂子在楼上屋里呢,等我们把事情谈完了,再带你去见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上海有多久了?怎么一直不来看我们?今晚怎么就突然地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焕明说:“你问了这么多,我没法一一回答你,但我今晚来找你确实是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焕章说:“那你说是什么事情非得要这么晚才来找我,还要化了妆,穿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万斯看焕明好像有些话不便直说,就对他们说:“这样吧,你们两兄弟好久都没有见面了,你们说说话。焕章,我明天再来找你商量吧。” 焕明说:“万斯先生你不要走,我们没有什么秘密需要瞒着你的。另外,我来找我哥的事情和你有关,因此你不用回避。” 焕章奇怪的问:“你究竟是什么事情呀,居然还和万斯有关?” 焕明说:“你们手里是不是有一批军火要运走?” 焕章听后就非常吃惊,说:“怎么?我们手里有军火你都知道?” 焕明说:“我不仅知道,我就是为这批军火来找你的。” 焕章说:“你为这批军火来找我?找我干什么?” 焕明说:“我要你把这批军火卖给我。” 焕章说:“你?焕明,你什么时候做起军火生意来了?” 焕明说:“这你不要问,你说卖不卖吧?” 焕章说:“这批军火早已经被人预定了,怎么可能卖给你呢?” 焕明说:“你知道我买这批军火来干什么吗?” 焕章说:“干什么?” 焕明说:“打日本人!这批军火我要运到解放区去交给八路军,他们是一心一意为咱们中国人打日本的队伍。” 焕章说:“焕明,可是这批军火我是要运到虞城去的,我码头上等这批军火都等了好长时间了,因此,这批军火肯定不能卖给你。” 焕明说:“哥哥,你听好了,你这军火运到虞城去是卖给那些土匪棒老二,他们拿你的这些军火不是去打日本人,而要去抢去杀我们自己的同胞。刚才万斯先生说我们被日本人欺负就是咱们自己窝里斗,而你这样做比窝里斗还要坏,你是帮着日本人去烧杀抢我们中国人,这样做无异于是日本人的帮凶,就是汉奸行为。” 焕章一听就气炸了,说:“焕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说我龙焕章是汉奸!真实岂有此理。” 焕明说:“我说的不对吗?好好的军火你不拿去打日本人,却要卖去杀中国人,这是不是事实?我请问了,是你兰庭社的事情重大呢还是事关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的事情重大?这不是你们小团体的私利又是什么?刚才万斯先生还说只要中国人不窝里斗,不讲自己的私利,就能够打败日本人。你刚才不也说咱们家训说“男人要有担当”,现在打日本人不就是男人担当的时候吗?咱们可不能够说一套做一套呀。如果每个中国人都像你们这样做,咱们中国早就被日本人灭亡了。古人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家民族都没有了,你的兰庭社还能幸存吗?你龙焕章还能好得了吗?你们能做的不是当亡国奴就是当汉奸,无论怎么做,都是可悲可耻的下场。” 看着涨红脸的焕明,万斯不由得鼓起掌来,说:“说得好!精彩太精彩了。以前我们都认为你龙焕章的嘴很能说,但是今天我看到了,你的弟弟可是比你更能说呀。” 焕章虽然被弟弟数落一顿,但是他打心眼儿里是服气的。于是说:“人家是大学里的高才生,我怎么能和他比。我今天算是领教了焕明的厉害。佩服,哥哥我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但是我也很高兴,咱们龙家出人才了。” 焕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哥哥,我刚才是不是言重了?” 焕章说:“没关系,只要有理就行。” 焕明不放心地问:“那,这批军火?” 焕章说:“那得听这批军火的主人万斯的呀。” 万斯说:“这还有什么说的,不卖给你弟弟,我们就成汉奸了。” 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59:袍哥义举之第二节(一) 就在焕章和焕明以及万斯商量把军火运往抗日前线的时候,远在四川的虞城的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七七”事变全民抗战以来,虞城乃至整个四川的抗日热情空前高涨,川军要求出川抗战的呼声很高,川民自动捐助抗战的活动不断。 首先要求出川抗战的,是有“四川王”之称的四川省主席刘湘。刘湘在“卢沟桥事变”后,即向国民党中央和全国发表通电称:“和平果已绝望,除全民抗战外,别无自存之道,要求当局早决大计,甫澄愿率川军供驱遣抗敌!”不久,在南京召开的国防会议上,刘湘再次声明说:“四川为国家后防要地,今后长期抗战,四川即应负长期支撑之巨责。四川竭力抗战,所有人力、物力,无一不可贡献国家。”刘湘以其坚决的态度,向全国人民表明了抗战到底的决心。回到四川后,刘湘又发表了《告川康军民书》作动员,其书中写道:“中华民族为巩固自己之生存,对日本之侵略暴行,不能不积极抵抗!凡我国人,必须历尽艰辛,从尸山血海中以求得最后之胜利!” 在刘湘的带动下,之前忙着打内战抢地盘的四川军阀们在抗战爆发后,纷纷捐弃前嫌率军出川抗日。刘湘率二十三集团军、邓锡侯率二十二集团军、杨森率第二十军出川抗日。 不但四川的军阀捐弃前嫌从新联合抗日,就是当初为抢地盘争势力的袍哥码头,也在这个时候停止了争斗,参与到志愿抗日的大局里来。 这天,马明翰召集兰庭社众哥弟“坐会”。马明翰说:“哥弟们,现在国难当头,小日本都欺负到我们的家里头来了,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绝不能坐视不管。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国家忘了,民族忘了,我们个人还能有好日子吗?我们就只有做亡国奴,受小日本的欺压。当初我和你们的杜德胜大哥一道参加‘义和团’,就是为了抗击外国贼寇辱我华夏,我们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抗争的。当时我们都年轻,要是能够倒回去二十年,我马明翰会第一个报名参军去打小日本的。但是现在我老了,如果上战场我就成了军队的累赘了。可我兰庭社众哥弟中不乏年轻后生,希望能在国难之时报名参军,以我们兰庭社袍哥人家生死相依的哥弟情谊团结杀敌,为国立功,告慰家乡父老。” 马明翰话音刚落,台下就有年轻人高叫:“马大哥,不用多说,抗日杀敌光荣。我张毛儿第一个报名参军,为咱们兰庭社码头争光。”顿时台下喊声一片,纷纷要求报名参军。第二天,兰庭社报名参军的哥弟们聚集在一起,排着队打着一面写着“死”字的大旗,在马明翰的带领下来到虞城驻军门前,要求见刘司令。刘湘出来一看,见一面黑色‘死’字大旗迎风飘扬,旗下整齐站列着两三百个年轻后生,不觉热血沸腾,眼睛一红竟感动得滴下几颗泪来。 第二天,《虞城日报》“以‘死’字大旗迎风飘,兰庭社哥弟真英豪”为题目进行了头条报道。这报纸一出轰动了整个虞城,范汉江见到后大惊,咋个这回又遭他兰庭社抢了头功,出尽了风头。 本来,上次刘湘军火被劫案,范汉江派陈二贵去涪陵富贵堂找掌旗大爷崔蛮子,要他写信给云阳武圣山三结堂堂主骆海清,阻止其把军火退还刘湘,以此要了龙焕章的命,断了兰庭社的大柱。然而,这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还是让龙焕章给破了局,把事情做成功了。骆海清不但退还了所抢的刘湘的军火物资,而且,龙焕章还因此在刘湘那儿立了大功,让兰庭社在刘湘处赚足了面子。此后,刘湘与龙焕章竟然称兄道弟,使兰庭社在虞城声威大震。一些实力较小的码头,顺风使舵,要求并入兰庭社,使得兰庭社无论是人数还是地盘或是声威,都成为了虞城乃至川东第一大码头。就在范汉江恨得牙痒但又毫无办法的时候,抗战爆发了。虞城形势急转,人们已不再关心帮会事宜,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抗日之事上。就连为了争抢地盘而内战不止的川中各路军阀,也捐弃前嫌,停战联合,领兵出川抗日。如此时再在帮会内部争锋抢势,已是大大的不合时宜。因此,范汉江正在想着采取其他策略出头之时,这兰庭社竟然又一次抢在保国堂前头,率码头弟子参军杀敌,搏得虞城百姓一片喝彩。虽然棋差一招,但也不能够输得没底呀?于是,唯恐落后的范汉江,即刻召集保国堂哥弟坐堂,进行参军动员,堂下自然又是一阵群情激昂,保国堂的年轻人也纷纷报名参军,其阵势也不逊于兰庭社。第二天,范汉江率领二百多名保国堂的年轻后生,打着一面“血战到底”的大旗,浩浩荡荡的开到虞城驻军门前,再次成就了虞城舆情的关注点。 刚刚恢复元气的玉龙堂大爷蒋德彪也不甘示弱,扯旗放炮的带着玉龙堂的哥弟们前来从军。此后,几乎每天都有袍哥码头的舵爷打着“搏命抗日”、“疆场杀敌”、“马革裹尸”等大旗,带领本码头的年轻人来虞城驻军门前报名参军。一时间,报名参军、杀敌立功成为虞城乃至全川年轻人的积极行动。 60:袍哥义举之第二节(二) 川军要出川抗日的消息震动了全川,不光是袍哥码头的年轻人举旗从军,其他行业的青年人也纷纷效仿。这一时间,虞城大学也是热闹非凡,莘莘学子们毅然投笔从戎,参军报国。早就想参军为父报仇的周田帮此时是磨拳搽掌,早已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了。 本来,上次周田帮向警察局告发了张洪才,想由张洪才牵出龙焕明,再让政府把龙焕明这个赤化分子一枪给崩了,才好消其心头之恨,以报杀父之仇。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周田帮预先设计那样,他告发了张洪才后,张洪才也顶不住警察局的威逼利诱供出了龙焕明,龙焕明也确实是个硬骨头至死不招。眼见得自己的阴谋即将得逞,哪知半道上杀出个龙焕章,居然替刘湘追回了被抢的军火,把本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使龙焕明死里逃生。周田帮本想着他龙焕明在明处,自己在暗处,他能够逃过这一关,但是他难逃下一劫。就在周田帮心里盘算着如何从新对龙焕明下手时,龙焕明却突然神秘的失踪了,而且是泥牛入海无消息,这使周田帮非常沮丧,但也非常无奈。然而,虞城近期报名参军的热潮,又再一次点燃了周田帮心中的烈火,他那当袍哥舵爷的理想虽然不能实现,但如果自己在军中能够杀敌立功,不照样可以当官成名,光宗耀祖吗?说不定自己一战成名,将来当个大将军,那要是杀个龙焕明和龙焕章替父报仇不是易如反掌吗?周田帮想清楚后,害怕自己的母亲知道了,又会像过去一样为阻止自己的行动,把他弄到虞城大学来读书似的。于是,周田帮就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去到杨森的二十军报名参军了。在周田帮的带动下,张洪才、周厚生还有林玉波等虞城大学的同学们都参了军。很快,由杨森率领的周田帮等人所在的二十军就奉命开赴到抗日战场。 川军出川后,为了顾全抗战大局,执行了蒋介石“军队国家化”的指令,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整编。而一心想插手四川的蒋介石以几道军令,就把刚出川的川军分得个七零八落。从此,川军的足迹遍布了全国的抗日战场,几乎所有的抗日大会战都有川军的身影。在民族危亡之际,他们以国家利益为重,深明大义,忍辱负重,慷慨赴死,以劣势武器,无数次的与装备精良的日军进行殊死决战。因而,在整个中国军队中,得到了“无川不成军的美誉”。 就在虞城及四川哥弟青年纷纷参军抗敌的同时,四川的父老乡亲们节衣缩食,开展了抗日义捐活动。在虞城,首先又是兰庭社的马明翰率先发起。这天,马明翰带着兰庭社的哥弟们,拉着“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份”的横幅,抬着一箩筐整整五万大洋,到刘湘的驻军所在地前,向川军实施义捐。兰庭社的这一举动被报纸报道后,又一次急坏了范汉江,他说保国堂又走在兰庭社的后面去了。范汉江心想这次一定不能够输给兰庭社,一定要超过兰庭社的风头。然后,他一跺脚,虽然心疼,但还是拿出了六万大洋,带着弟子们举着“为国献金”的牌子,敲锣打鼓放鞭炮的把钱送到了刘湘的省政府门前。 由于兰庭社和保国堂两个袍哥大码头的带头,虞城全城上下掀起了社会义捐活动。刘湘干脆在虞城中心广场召开了一次“虞城抗日义捐大会”,在会上,虞城各大、中学校上万名男女学生,向前来参加大会的社会名流们流泪下跪。学生们嘴里喊着:“请你们救救我们的国家,救救我们苦难的民族吧!”受其感染,士绅们纷纷解囊捐献,有的拿钱有的捐物,有的掏出金怀表,有的解下金项链,有的褪下金戒指,这场面盛大而感人,现场的人们都留下了感动的眼泪。 这次活动后,四川省党部高度赞赏兰庭社、保国堂等袍哥码头的社会带头作用,喊出了“袍哥抗日”的口号。由于政府的鼓励的宣传,人们又开始高度关注哥老会的举动,在虞城乃至全川又一次掀起了加入袍哥的高潮。这样一来,兰庭社虽然送走了一批青年参军,但是,很快又有很多的人加入其中,使得兰庭社的人员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大幅增加,其声威比以前更强。不光是兰庭社,保国堂和玉龙堂等袍哥组织都得到了相当的发展。 然而,好景不长,至一九三八年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川外的青帮和洪门两大帮派也迁入四川。那两大帮会入川后,借助这个难得的机会,趁机在四川发展自己的势力。于是,在四川的帮会组织中,逐渐形成了袍哥、青帮和洪门三大帮会势力暗中争斗的“三国演义”局面。后来,蒋介石发现帮会势力太大难以制约,于是就利用戴笠组成特务组织,对各帮会进行控制和打压,在四川社会形成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这是后话。 61:袍哥义举之第三节(一) 静曦自荣作被征兵去了中国后,她所在的医院就开始更强的战地野外救护训练,这让静曦心里很不安。静曦一方面要照顾静子,一方面又要担心荣作,但同时,她更害怕这场战争伤害到她在中国的家人。因中日全面开战,邮路已经不通了,静曦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自己的父母江秀坤和萧荭依的信了。非但如此,近一段时间以来,由于荣作经常地在变换驻地,静曦也很久没有收到荣作的信了。静曦最后一次收到荣作的信大概是在半年前,荣作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中国的上海。静曦回信告诉他说,她最亲的亲人表哥龙焕章就在上海,并在信中告诉了地址,让荣作有机会的话去见见表哥,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到自己父母的消息。然而,这封信却被日本军方给截留了,因此,荣作没有能够看到静曦的这封信,也没有办法联系上与龙焕章的这份亲情。 然而,就在静曦给荣作发出信后不久,她和浜口弘毅等几名年轻医生,竟被医院通知将赴中国组建战区医院,救护战场上受伤的士兵。虽然静曦再三讲自己的丈夫已经去中国上了前线,自己的女儿还小,丈夫家里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老人,因此向院方申请留下。但医院说这是军部定下的,要抽调最好的年轻医生去中国,医院无能为力。这是静曦最担心的事情,但是这个噩梦还是发生了。看着乖巧而年幼的静子,静曦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当静曦把这个消息告诉外公和陈姨时,两位老人惊呆了。 陈姨说:“这怎么可以?你的丈夫已经上了前线,你有年幼的女儿,还有这么多的老人需要你的照顾,你怎么可以走呢?” 静曦说:“这些我都陈述了,可上边说现在帝国正处于危险的阶段,需要每一个人为帝国献身,你的丈夫为国家上了前线这很好,还让我向我的丈夫学习。他们还说,我去的医院是在后方受到保护的地方,会很安全的,并说这场战争会很快结束的。我一个弱女子,我怎么斗得过军部那些人?” 外公听说就流泪了,说:“静曦呀,你是外公在日本唯一的亲人,你可是我的命根子,外公不能没有你呀。你爸爸妈妈远在中国,虽然现在那边在打仗,但是我知道他们不会有危险的,外公担心的是你呀。” 静曦也流着泪问:“外公,你怎么这么肯定我的爸爸妈妈会没有危险呢?” 外公说:“因为他们是在偏狭的四川,那可是个大后方啊,中国政府会全力保障哪里的安全的。再说,中国有多大,小日本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打到四川去哟?” 静曦擦着眼泪说:“这样我就会省一份心了。外公,陈姨,我走后,静子就拜托给你们了。我去中国也好,我可以要求去和荣作在一起,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陈姨说:“可不能说‘死’的话。你们都要活着回来,静子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看见大人们哭,静子感觉到可能要有大事发生,就跑过去抱着静曦,为她擦着眼泪说:“妈妈别哭,静子会乖乖的,静子会听外祖宗和陈奶奶的话的。”现在已经是四世同堂了,静曦一直都让静子称外公为外祖宗的。 静曦抱住静子说:“静子呀,妈妈要走很长一段时间,你要和外祖宗和陈奶奶生活在一起了,要是以后想妈妈了,就让外祖宗带着你到楼顶上向着中国的方向喊爸爸妈妈的名字,我们都会听到的。” 静子说:“妈妈,你会和爸爸在一起吗?” 静曦说:“是的,妈妈就是去找爸爸,妈妈去把爸爸找回来。” 静子说:“可是,那么远的地方,你和爸爸能听见静子的喊声吗?” 静曦说:“能,一定能!因为爸爸妈妈和静子的心是想通的,女儿的声音爸爸妈妈是最能感应到的。” 静子就抱着静曦的头哭着说:“妈妈,你要答应静子,你一定要和爸爸回到静子的身边来,静子会天天想念你们的,静子是不能没有爸爸妈妈的。” 静曦说:“静子别哭,妈妈保证,妈妈一定和爸爸回到静子的身边来。” 就在静子睡下以后,静曦对外公和陈姨说:“外公,我觉得很快这里的日子就会很难过的,这场战争毁了这个国家,也毁了这里的百姓。但是无论今后有多难,希望你们一定要让静子活下去,她是我和荣作唯一的希望。再次拜托了。”静曦说着又大哭起来。 外公说:“静曦呀,你说什么呢?静子是我的外重孙,她是你和荣作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呀?无论将来日子多难过,我们都会照顾好静子的。就是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要保护好我们的静子的。” 陈姨说:“静曦你就放心走吧,我们会把静子完完整整的交给你们的。” 静曦止住了哭声,对外公说:“外公,如果,万一我回不来了,请您在战争结束后,把静子带回到中国交给我的爸爸妈妈,让静子在自己的祖国长大成人。因为日本这个国家太可怕太疯狂,我不能让她在这样的国家里接受畸形文化的教育,我爸爸就是搞教育的,他知道应该怎么教好自己的外孙女的。” 外公说:“静曦,你怎么能够说这样的话,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和荣作都要活着回来。” 静曦说:“外公,我只是说如果嘛。” 外公非常坚决说:“如果也不行。没有如果的。” 静曦突然跪在外公面前说:“外公,我求你了。把静子带回到中国去,让她回到自己的祖国和亲人中去,请您一定答应我。” 外公流着泪抱住静曦说:“外公答应你就是。但是,静曦呀,你也要答应外公,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呀。外公不能没有你,静子不能没有妈妈呀。” 静曦点着头,陪着外公尽情的大哭着。 62:袍哥义举之第三节(二) 几天后,静曦和浜口弘毅等一批被军部抽调的年轻医生们,踏上了奔赴中国的随军之路。静曦他们一路奔波,于一九三九年二月来到了中国武汉。当时,中日军队武汉会战结束不久,日军正在准备进行第一次长沙会战。 到了武汉后,静曦看到了这座原本很美丽的城市,被战争破坏得面目全非。街头到处是断垣残壁,日军的暴行使铁蹄之下的中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拨又一拨的伤兵,没完没了的手术,静曦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工作量,她几乎没有很好地休息过。然而,最让静曦痛苦的是自己心灵的不安。因为,面对她的病人,看着这一个个痛苦不堪的伤兵,他就会想起自己的丈夫岸田荣作,会想起自己的妹夫伊东禅直,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们曾经是善良的年轻人,被强征到中国去进行强加给他们的战争。但是,每治好一个日本兵,静曦就会想到,他们又会拿起杀人的武器,会从上战场去杀害自己在中国的亲人。然而,静曦只是个医生,是个战争中的女人,她又能怎么样?她每天面对的都是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纠结,同样的痛苦,她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该怎么办?医生的天职让她觉得应该履行自己的职责,然而,一个人的良心又让她觉得自己在犯罪。有多少次在睡梦中,她看见了父亲愤怒的眼睛,父亲在责问她为什么要救我们的敌人?但一会儿,他又看见荣作和禅直满身是血的在哀求她,说快救救我,我就要死去。静曦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梦魇好像始终跟随着她,赶不走挥不去,静曦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然而,伴随静曦万分痛苦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这是让她倍感惶恐的另一场噩梦。 浜口弘毅来到中国后,面对血腥的战争他的感觉是刺激和兴奋。然而最让他感到兴奋地是,终于有机会单独的和她心中最想要得到的女人江静曦在一起了。在帝国大学医学院读书时,浜口弘毅就对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子垂涎欲滴。刚开始时他是疯狂的追求,无论静曦对他表现出怎样的鄙视,但他就是厚着脸皮像口香糖似的沾着就甩不掉。后来,有岸田柳慧的帮助和保护,再后来岸田荣作出现了,浜口弘毅在近乎绝望之中暂时远离了静曦。但是,命运总是那么的作祟,静曦毕业后竟然和浜口弘毅分在了一所医院的一个科室,这又燃起了浜口弘毅的欲火。在那次浜口弘毅欲行不轨被静曦刀扎手臂后,浜口弘毅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女人态度的坚决和举动的厉害,在加上岸田家族在日本的影响和摄于荣作的威猛,浜口弘毅又一次选择了放弃。可这一次来到中国,远离亲人、孤身一人的静曦,头上已经没有了岸田家族的光环,身边没有了高大威猛的荣作的护佑,这是浜口弘毅天大的机会。在浜口弘毅看来,静曦就是一只小羊,随时等着自己这只豺狼去享用。于是,浜口弘毅露骨的贴近静曦,不但用语言挑逗,还时不时的趁没人的时候对静曦动手动脚。 对和浜口弘毅一起来到中国,又一起来到武汉,静曦感觉到了孤身无助的危险。虽然对浜口弘毅的不怀好意他早有提防,虽然她曾无数次的怒目警告浜口弘毅,但是那滩烂泥他就是想着方儿的要往她的身上糊。为了防备不被浜口弘毅侮辱,静曦悄悄地在自己的荷包里放了一把手术刀,如果逼急了,她就和他拼命。静曦已经做好充分地思想准备,就是死也决不让自己受到浜口弘毅的玷污。 这天晚上,静曦正在医院值班室轮值值班,到了下半夜的时候,由于白天的劳累,静曦实在受不了瞌睡虫的诱惑,伏在值班室的桌子上睡着了。睡梦中,静曦梦见自己与荣作在上海见面了,两人高兴地相互拥抱在一起。由于太久的思念,荣作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在静曦的脸上和脖子上使劲的亲吻着。静曦一下子醒了过来,发觉自己正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突然地感觉一个长着胡子的臭嘴正在自己的脖子乱拱。静曦不由得“啊!”的大叫一声,一下子挣开那人的手,转身一看见是浜口弘毅满脸通红,一副的很享受的样子。静曦高叫着说:“浜口弘毅,你这是干什么?” 浜口弘毅淫笑着说:“我在干什么你还感觉不出来吗?我在爱抚你,在亲吻你。” 静曦愤怒地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浜口弘毅说:“不要脸?不要脸的还在后头呢。”浜口弘毅说着就向静曦扑过来。 静曦躲开他,大声说:“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 浜口弘毅说:“你喊呀,门都被我栓死了,看谁能够听得见。静曦,别再死心眼了,我都在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地方,今天还在呼吸,可能明天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趁现在还活着大家彼此安慰享乐一下没有什么的,来吧。”浜口弘毅再次扑向静曦。静曦的手被浜口弘毅按着拿不到荷包里的手术刀,渐渐地静曦的体力已经有所不支,眼看着浜口弘毅就要得手,突然,外面的门被人使劲的敲响了。外面的人一边敲一边喊:“江医生,江医生,开开门呀,有重要的病人要医治。” 浜口弘毅听见外面不停地的敲门声,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放开了静曦,嘴里狠狠的说:“真他妈晦气。”他打开门后对门外敲门的护士狠狠地瞪了一眼,快步离开了。 那个护士进到屋里后,见静曦口喘粗气、头发散乱的坐在地上,问:“江医生,您怎么啦?” 静曦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说:“一条恶狗!”静曦说着理了理头发,等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后问护士说:“你这么晚急着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护士说:“佐佐木少佐刚才送来一个受伤很重的俘虏,少佐现在正在病房里等着你呢。” 静曦说:“好,我们过去吧。” 静曦在走廊上,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站在一间病房前。来到病房里,一个头上裹着纱布,脸上血肉模糊的人正躺在病床上。佐佐木少佐见静曦进去后,站起身来对静曦说:“江医生,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俘虏,你务必要让他尽快的苏醒过来,我们还有话要问他。” 静曦说:“看样子这人受的伤很重,这得先检查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佐佐木说:“不过要请江医生快一点。我会派人24小时守护在这里,除了你们医务人员外,任何人都不能够走进这间屋子里。拜托了。”佐佐木说完后,向静曦鞠了一个躬,然后走到门口对士兵叽叽咕咕的说了些什么,说完后就走了。 静曦对护士说:“慢慢的解开他头上的绷带,我要检查一下。”静曦和护士轻轻地解开俘虏头上的绷带,见到了那张虽然是血肉模糊的脸,但静曦还是依稀能看清那人脸庞的轮廓。静曦仔细一看那个俘虏时,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静曦对护士说:“这个人伤得太重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你先给他换药,我出去洗一下脸。”静曦出了病房走向洗手间。在洗手间里,静曦用凉水洗了洗脸,她使劲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想平息刚才差点被浜口弘毅侮辱的羞愤。她回忆着那个受伤的俘虏,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好像又不敢确定。但无论怎样,他都是中国军人,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在这么恶劣而又特殊的环境中,静曦一个弱女子又能够怎么样呢?她能以怎样的方式帮助这个俘虏呢?静曦能救得了他吗? 63:袍哥义举之第四节(一) 焕章从收音机里听到了四川,特别是虞城民众踊跃参军,捐钱捐物支持抗战的消息,觉得焕明要把这批枪支送到抗日前线的做法是正确的,这更坚定了焕章支持焕明的决心。然而焕章没有想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个暗中监视他的人就是陈二贵。 当范汉江知道自己为龙焕章设的几个局,都一一被龙焕章破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变成失望后,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他只能够怨天尤人,埋怨老天爷太眷顾龙焕章了,总是在关键的时刻给了龙焕章机会,让他起死回生转危为安,最后受伤的总是范汉江自己。现在龙焕章不但把刘湘被抢的枪支全部追了回来,还时不时的通过他在上海青帮的关系,搞来成批的枪支转卖给刘湘,而且蒋德彪、骆海清和李天麟自此竟然公开的转卖龙焕章分给他们的枪支获利。刘湘为此对龙焕章大加赞赏,甚至与其称兄道弟,让个龙焕章在虞城风光无限,使个兰庭社在川中袍界更是风生水起,其势如日中天。特别是这几次在虞城乃至川中的抗日义捐等活动中,无论是送弟子报名参军,还是义卖义捐活动兰庭社都走在了保国堂的前面,在舆论上抢了头彩。保国堂事事棋输一着,怎不令在江湖上滚打一生、视颜面为生命的范汉江难忍恶气。于是范汉江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紧急召见陈二贵,让其火速赶往上海滩盯死了龙焕章,定要找到其军火贩运中的漏洞,利用日本人之手,出其不意的一招致龙焕章于死地。虽然,范汉江知道这么做可能出手太狠,自己帮日本人的行为一旦泄漏有背负汉奸骂名的危险,但是范汉江早已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他无路可退顾不及其它了。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置龙焕章于死地,置兰庭社于死地。 陈二贵带着小崽儿再赴上海,以上次的经验很快就捕捉到了龙焕章军火贩运的蛛丝马迹。当小崽儿来向他报告,说亲眼见龙焕章等人的货已经装上了英国人的“万通号”商轮后,陈二贵在心中暗暗得意,心想,龙焕章你这次死定了。于是赶紧写了一封信举报信,向上海日军司令部举报龙焕章等人向川军贩卖军火的信息。陈二贵想,只要自己把这封举报信向日军司令部一上交,凭那日本人的凶残,还不立马的把龙焕章等人全部抓住,来个斩尽杀绝。这样一来,既向范汉江老头子交了差,也让自己报了仇泄了愤。同时,自己为皇军提供了重要消息,还可能得到皇军的大大的奖赏。 陈二贵带着小崽儿来到日军司令部外,先让小崽儿在远处看着,自己前去交信。陈二贵于是向站岗的日本兵指手画脚几里哇啦的说了一通,见日本人全然听不懂,就将手中的信交给日本兵,比划着让他赶快上交,他在门口等着给日本人带路。日本兵拿着陈二贵交给的信,觉得可能事关重大,就示意陈二贵站着莫动,自己进到司令部里边去。日本兵进到司令部后,将陈二贵的信交给了翻译官岸田荣作。因为日本人大都不懂中文,因此凡是涉及与中文有关的文件或者录音等,都是先交给荣作把它翻译好了后,再上交给黑田原处置。 这荣作自到中国以后,谨遵太太静曦的嘱咐,尽可能的想办法见到自己的亲人。荣作刚到中国时,是被派到满洲在关东军司令部做翻译工作。有一次,荣作在司令部里居然见到了随日军旅团长来开会的伊东禅直。这是两人到中国后第一次见到亲人,荣作和禅直相拥着竟然激动得流下泪来。两人趁着空闲之时,来到街上的饭馆里一起吃了顿饭。 禅直因很难与家人通信,急切的问柳慧和盼儿的情况。禅直流着泪说:“我没日没夜的想念着我的爱妻柳慧,想念着我至今都没有见过面的儿子,我觉得我就是为他们在活着。” 荣作止住了哭泣,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如释重负的说:“这是我来中国时,柳慧亲手交给我的,让我一定要想办法交给你。来,快拿着。这下,我总算是没有辜负柳慧的重托了。” 禅直双手颤抖着接过照片一看,是柳慧和盼儿的合影。看着捧在手里的照片,禅直突然伏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惊得临近饭桌的客人们纷纷侧目,荣作赶紧的安慰禅直。禅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说:“我恨,我恨这场该死的战争。它使我妻离子散,它让我有家不能回,它葬送了我所有的幸福。” 荣作说:“禅直,小声点,这可不是帝国军人该有的想法,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可就要吃苦头了。” 禅直说:“大哥,你一直在司令部里呆着,没有看见前线的情况。咱们的士兵们对待那些手无寸铁的中国百姓,烧、杀、抢、奸,做尽了坏事,只要有一点良心的人都会愤恨这些暴行。我每看见我们的士兵对中国人施暴,我就在想,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日本,如果被杀被奸的人是我们的亲人,如果是柳慧或者是大嫂被他们那样,我们会怎么想?我们都是人,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们?” 荣作说:“你说的这些,下面的报告里都有过这样的内容。其实这样的事情我也亲眼看见过的,我也很愤怒,但我更无奈。我们帮助不了他们,就像我们制止不了这场战争一样。” 64:袍哥义举之第四节(二) 禅直说:“只要有良心,只要正义在心里,我们是可以帮助他们的。” 荣作说:“我们就一个人,我们怎么能够帮助他们?” 禅直看看周围悄悄对荣作说:“在满洲,也有不少的有着像我们一样想法的军人,我们有一个秘密组织,叫‘反战同盟’,秘密从事着反战和平的事业。” 荣作轻声说:“‘反战同盟’?有吗?在什么地方?我也想参加。” 禅直说:“在满洲的日本军人里就有,其他的地方我不知道有没有。其实,有没有组织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反战要在自己的心里,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行动。我们要用自己的行动来阻止这场战争,我们要用自己的行动让战争早日结束,让我们早日回到日本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让我们过和平的生活。” 荣作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要加入这个组织。” 禅直说:“大哥,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我要是见到那些人,我会把你的要求告诉他们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刚才我说的,和平要在心里,反战要用行动。” 荣作说:“我知道了。我会把我今天见到你的事写信告诉妹妹的。” 禅直郁郁地说:“不要写了,没用的,也许她已经收不到了。” 荣作吃惊地问:“为什么?” 禅直说:“我最后一次收到柳慧的信时,她告诉我说,她可能会被抽调到中国战场来了,我也不知道我的柳慧她现在在哪儿?她如果走了,我的盼儿该怎么办呀?”禅直说着,又一次的大哭起来。 见禅直哭荣作也忍不住流泪说:“你嫂子也写信说,她也可能很快会被军部的人抽调到中国来,说不定现在已经来中国了。” 禅直哭着说:“我诅咒这场该死的战争。” 然而,就在和禅直见面后不久,荣作就被派到上海来了。来上海后不久,荣作就和静曦联系上了,知道她现在在武汉的医院里。前两天,荣作收到了静曦寄来的信。在信中,静曦通过荣作在给她的信中对龙焕章的描述,确认了荣作前不久在黄金荣家里见到的、那个名字很耳熟叫龙焕章的人,应该就是静曦的亲表哥。荣作正在纠结,要不要把自己与静曦的关系告诉龙焕章,不知是让他知道了好还是暂时不知道的好。然而就在这时,荣作拿到了陈二贵举报龙焕章秘密贩卖枪支的举报信。看到这封信,荣作惊得的一身冷汗,这要是让黑田原知道了那还得了,表哥龙焕章及他的同伙们必死无疑。荣作想到了禅直对他说的,反战重在行动的话,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荣作赶紧收好了这封举报信,问送信的士兵说:“那个送信的人呢?” 士兵说:“正在外面等着您的回话呢。” 荣作说:“你赶紧出去看着这个人,不要让他离开了,我这就出来处理。” 士兵向荣作立正敬礼后出去了。 荣作叫了几个士兵跟着他来到陈二贵跟前,对陈二贵用中国话说:“你很好,大大的良民,皇军会大大的奖赏你的。” 陈二贵满脸堆笑说:“小人陈二贵,愿为大日本皇军效力。” 荣作说:“走吧,你在前面带路吧。” 陈二贵看了看荣作身后跟着的几个日本兵,说:“太君,那些人可厉害了,你就带这么几个人可不行呀。” 荣作说:“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带路就是了。” 陈二贵没法,只好说:“那么好吧。” 当陈二贵和荣作他们走到一小巷子时,荣作突然通日语对陈二贵说:“你想把我们带到那里去?你想让你们的人打我们的埋伏吗?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 陈二贵听见荣作几里哇啦一通,一句也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就问:“太君,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可荣作说的话那几个日本兵却听懂了,于是“哗啦”一下就子弹上膛,用枪对着陈二贵把他围在中间。 荣作继续说:“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你的同伙在什么地方?快说!” 陈二贵摆着手说:“太君,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那几个日本兵见陈二贵摆着手不招,上来对着陈二贵的头就是几枪托,打得陈二贵满脸流血。陈二贵这才知道自己的危险,心想,早就听说日本兵凶狠,和他们是讲不清道理的,此时如果不跑就只有等死了。于是,陈二贵趁日本兵不注意起身便跑。这陈二贵以为还是在家乡虞城,腿长为大哥,只要跑得快,对方拳脚再好也是白搭。但他忘了日本兵手里握的是枪呀,你虽然腿快但再怎么也没有子弹快吧?见陈二贵跑了,日本兵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当即就把陈二贵给打倒了。荣作带着日本兵追到陈二贵身旁,陈二贵捂着胸口在地上抽搐着说:“太君,我,可是,良民呀。”说完,就断了气。那些日本兵还不解恨,端着枪在陈二贵的尸体上用刺刀一阵乱戳。然后,几个士兵抬着陈二贵的尸体扔到了黄浦江里。在日本兵的眼里,杀死个中国人就像踩死个蚂蚁似的,太普通不过了。 看到刚才这情景,把偷偷尾随跟在后面的小崽儿吓得尿了裤子。他赶紧跑开了,他要马上回到虞城去,把陈二贵的死讯向范汉江报盘。可怜这陈二贵,一心想着害人,多少次把龙焕章置于险境差点丢了命,但到头来却是引火烧身最终害了自己,落得个身死异乡的下场。 荣作所做的这一切,使龙焕章和龙焕明逃过了一劫。但他们却都毫不知情,依然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把这批枪支运到八路军的抗日前线。然而,这批得来不易的枪支,能够平安的运到解放区,最终交给八路军吗? 65: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一节(一) 静曦走后不久,柳慧也没有逃过被派往中国战场的恶运。接到医院调柳慧去中国做军医的通知后,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柳慧还是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让柳慧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儿子盼儿还那么小,才八岁,需要妈妈的呵护和关爱。同时由于战争的缘故,生活品奇缺,日本人的生活日渐艰难。柳慧的父母年纪老了,身体远不如战前了,再加上物品供应不足,上有老下有小的需要有人照顾。因为柳慧是医生,所以平时无论是老人也好孩子也罢,一旦生了病都能够得到柳慧最及时的医治和照顾。如果柳慧走了,这老老小小的该怎么办呀?虽然柳慧多次找医院交涉,说自己的家族里已经有丈夫、哥哥、嫂子都上了前线,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年轻一些能够照顾老人和小孩子的人了。院方说他们无能为力,随着战事吃紧,为了大和民族的胜利,还会有更多的人上前线,还会有更多的家庭老人和小孩无人照顾,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解决。 接到通知一周后,柳慧将盼儿交给了的父母,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踏上了去往满洲的生死未卜的行程。到了满洲后,柳慧才知道中国究竟有多辽阔,这块被中国人称作东北的地方,比整个日本本土还要大一倍多。屋外常年呼号着的风雪,使气温像日本的北海道一样的寒冷,然而却比不上柳慧冷彻心底的内心的悲凉。虽然知道丈夫禅直就在满洲,但由于部队调防频繁,所以基本上得不到禅直的准确消息。一边是担心远在日本的老小,一边是担心丈夫的安危,天性是那样无忧无虑的柳慧,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助。既然已经到了满洲,和丈夫同在一块土地上,渴望和丈夫见一面的强烈想法令柳慧耿耿于怀。于是,柳慧到处打听丈夫所在部队的动向,但没人能够告诉她。 柳慧所在的地方是医院,她盼望着与丈夫相见,但又最怕在自己的医院里见到丈夫。每当运进一批伤兵进来,柳慧都像是疯了似的跑过去一个个挨着看,当看见伤兵里面没有自己的丈夫时,柳慧是既庆幸又失望。这种矛盾的心里一直在折磨着她,使她时常变得精神恍惚,一个战争中的女人心中的痛无处倾诉,也无人能够理解。 这天早上,值了一晚夜班的柳慧刚准备下班去休息,突见一群医务人员一边嘴里嚷着“让开让开”,一边用车推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朝手术室里快步走去。这样情景每天都在发生,柳惠麻木的看了一眼,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宿舍走去。这时,有两个日本兵向她迎面走来,两人边走边议论着。 其中一个士兵说:“怎么就中了地雷呢?好像损失很大吔。” 另一个士兵说:“可不是吗。明石大佐当场死亡,这个伊东少佐也伤得很重,恐怕也不行了。” 正在慢慢走着的柳惠突然听到“伊东”的名字,猛地一惊,转过身来紧紧地抓住那两个士兵问:“你们刚才说的受伤的是谁?” 一个士兵看着情绪激动的柳惠,无所适从地说:“是,是伊东少佐呀?” 柳惠急切地问:“哪个伊东?” 士兵说:“就是,伊东少佐。哦对,是伊东禅直少佐。” 柳惠放开士兵仰天大喊:“他是伊东禅直,他是我的伊东禅直。我的天啦,我怕什么,他就来什么。”柳惠好像突然清醒了,快步跑到手术室门口,见手术室的门已经关了,就在门口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禅直,我的禅直,我的伊东禅直,我是柳惠,我是你的妻子柳惠,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呀。”柳惠哭着,嘴里念叨着,最后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疲倦地走了出来。见到医生,柳惠从地上站起来,一下扑过去拉着医生问:“他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柳惠奇怪的问:“柳惠,你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柳惠点着头哭着说:“他是禅直,伊东禅直,他是我的丈夫。” 医生说:“他是你的丈夫?他伤得很重,恐怕……”医生说着摇了摇头。 柳惠放开医生,见禅直已经被护士放到了推车上,慢慢的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柳惠扑到禅直的身边,流泪轻声叫着:“禅直,禅直你快睁开眼看看,我是柳惠,是你的妻子。” 护士说:“柳惠医生,他刚刚做了手术,还在麻醉之中,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你还是先让我们把他推到监护室去吧,好吗?” 柳惠点着头,说:“好的好的,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要守护着他。” 66: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一节(二) 一连几天,禅直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一直都处在昏迷中。柳惠每天时刻不离的守护在禅直的身边,和他说着话。但是,从医院对禅直检查的情况来看,禅直的情况非常不好。 这天晚上,连着几个通宵的守护没有合过眼的柳慧,伏在禅直身旁睡着了。这时,昏迷多日的禅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听见禅直的咳嗽声,柳慧猛地醒了过来,赶紧检查禅直的被子是否盖好了。当柳慧站起身给禅直盖被子时,竟见禅直的眼睛是睁开的。 柳慧激动地俯身看着禅直说:“禅直,禅直,你终于醒过来了。我是柳慧,你好好看看,我是柳慧,是你的妻子。” 禅直盯着柳慧看了一会儿,轻声说:“柳慧,我看见你了。我这是在做梦吧?我经常都会在梦里看见你。” 柳慧轻轻地拿起禅直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说:“禅直,亲爱的,你不是在做梦,我就在你的跟前,你的手能够感觉得到的。” 禅直说:“我感觉到了,你就是、真正的柳慧。柳慧,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慧说:“你见到我了,只要有我在,我会让你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回家去。” 禅直说:“回家?这不是在家里吗?盼儿,我的盼儿在哪里,我想见他。” 柳慧说:“禅直呀,这是在中国,你受了伤,这是在医院里。” 禅直使劲儿的回想着什么,说:“在中国?你不是、在日本和盼儿、在一起吗?你到中国、来干什么?你走了、我们的盼儿、怎么办呢?” 听见丈夫提到盼儿,柳慧控制不住又流下泪来说:“我把盼儿交给我的父母了,我也被军部的人抽到中国来了。” 禅直听说后就激动起来,说:“你,怎么可以、到中国来?你是做母亲的,怎么可以、离开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的、不负责任。”禅直不由的大声咳嗽起来,他的头一阵疼痛就昏了过去。 柳慧吓坏了,向门外大叫着。值班的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又是好一阵折腾。值班医生说:“柳慧,禅直少佐的情况越来越差,不知道他还能够挺多久。” 柳慧说:“这不行,他是帝国的英雄,他是功臣,咱们医院一定要救活他呀。” 值班医生说:“柳慧呀,你也是医生,禅直少佐负的伤有多重你是知道的。你应该比别的病人家属更理智才好。”说完,人们都出去了,剩下柳慧一个人守着禅直痛哭流泪着。 第二天早上,禅直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嘴里轻声说着:“柳慧,柳慧,你在哪里?” 禅直的呼声惊醒了伏在他身旁的柳慧,柳慧起身看着禅直说:“禅直,我是柳慧,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你身旁,我不会离开你的。” 禅直说:“昨晚上、我看见、盼儿了。”禅直说着用颤抖的手从胸前的衣兜里,摸出一张染红了鲜血的照片,看着它说:“这是、哥哥交给、我的,是你让他、带给、我的。我每天、都要看它、好多遍,我们的盼儿、长得、很英俊,很可爱。” 柳慧说:“盼儿很懂事,他可乖了。他现在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 禅直无力的垂下手来,说:“可惜,我只能、在照片上、看见他,但是盼儿他,可能、见不到、我了。”禅直说着,大颗的眼泪顺着眼睛滴到了枕头上。 柳慧给禅直抹着眼泪,安慰他说:“你说什么呢,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们要一起回国去,我们要一起去见盼儿。”柳慧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说:“我们的儿子不能没有爸爸。” 禅直说:“我恐怕、回不去了。这场、该死的战争,让我们、妻离子散,到头来,我连、我儿子的面、都见不着。我、不甘心啦!”禅直说着,大颗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柳慧也流着泪说:“禅直,别说丧气的话,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我们要一起回家的。” 禅直说:“恐怕我、等不及了。柳慧,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柳慧擦着眼泪说:“好的。你说,是什么事?” 禅直说:“我死后,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带回、日本去,让我的、灵魂、陪着你、一起回去。每年,你都要、带盼儿、来看我,和我、说说话,我就会、觉得、我们一家人、永远的、在一起。” 柳慧说:“禅直呀,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禅直说:“是我、要你、把我、带回去。”禅直虚弱地说:“我,要你、答应我,你,现在、就、答应我。” 柳慧哭着说:“好,我答应你。” 禅直很微弱的声音说:“有你守在、我的、身边,这是我、最好的、结局。我累了,我现在,要睡一会儿。”禅直说完,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禅直合上眼睛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傍晚时分,禅直在柳慧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落了气。 禅直走了,留给柳慧的是一盒骨灰。柳慧把禅直的骨灰盒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每天她都要和禅直说一会儿话,把自己对丈夫的无限思念向丈夫倾吐。柳慧说,现在好了,她每天都可以见到禅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了。柳慧每天和禅直说完话后,都要把禅直的骨灰盒擦拭一遍。柳慧说,禅直身前最爱干净,她要把他干干净净的带回家去。 自禅直死后,医院里的人都说,柳慧的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她眼里毫无光泽,嘴里絮絮叨叨,经常忘记事情。但是,她唯一不会忘的,就是她卧室里的骨灰盒。 67: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二节(一) 焕章和焕明这些天一直在筹划着,如何把这批军火送出去。他们其实都不知道,由于荣作的暗中帮助,他们已经逃过了一劫。因为若是陈二贵的情报被黑田原知道了,那焕章和焕明还有万斯,很可能还要牵连黄金荣和杜月笙,恐怕都会有很大的危险。好在,陈二贵的举报信落到了荣作的手里,荣作又知道了龙焕章是自己心爱的太太静曦的亲表哥,以前还救过静曦的命。荣作出于对妻子亲人的保护,和对妻子救命恩人的报答,还有就是禅直对他说的,用实际行动加入反战同盟,所以用计干掉了陈二贵。荣作的举动,不但保护了焕章等人的这次行动,同时,也为焕章今后的行动扫除了最大的障碍。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绝对安全,焕章害怕稍有不慎就会走漏了消息,因此就没有请示兰庭社码头恩师马明翰,而是自己做主决定把军火卖给八路军。这天,万斯把英国商人杰克逊带到焕章的家里,杰克逊对焕章说,英国商船“万通号”已经联系好,等货物上船后就可以起航了。于是,焕章和万斯在这天的晚上,联系杜月笙派了青帮的人,趁夜把军火在关桥码头偷偷的搬上了英轮“万通号”,准备第二天一早启程。 接到哥哥通知后,焕明连夜来到了焕章的家里,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女人。进屋后,焕明揭下头上的礼帽,取下脸上的眼镜,与他同来的女人撩开包裹了大半张脸的围巾,焕章这才认出这就是曾经见过几次面的王海媚。 焕章大方的伸出手说:“王海媚同学,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雅倩仔细看着王海媚说:“焕明呀,这就是你曾经那么的挂牵的女同学呀?” 焕明说:“哥哥,嫂子,她现在可不是我的同学了。” 焕章说:“她不是你的同学?那她是你的什么?该不是……” 焕明不好意思地说:“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了。” 雅倩说:“真的!这太好了。”雅倩说着,拉起海媚的手说:“瞧瞧这双文化人的手,白白净净的多娟秀呀。” 焕章说:“你这小子,全不按规矩来。我再怎么着也是你的兄长吧?俗话说‘长兄当父’,我爷走得早我就是家长,怎么我这家长都不知道,你竟然悄悄的把婚都结了。这可不行,得补上。雅倩啦,快去准备准备,咱们全家人怎么的也要喝一杯。” 海媚红着脸说:“焕章哥哥,雅倩嫂嫂,都是我们不对,我给你们赔礼了。今天晚了,就不要麻烦了吧。” 焕章说:“这可不行,再晚也要吃这顿喜酒。因为,明天呀,我和焕明又要出远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雅倩说:“这下好了,我也有个伴儿了。焕章经常一出门就几月半年的不着家,现在有了弟妹了,等他们男人出去了,你就过来和我一起住,给我搭个伴儿。” 海媚说:“好的。只要嫂子不嫌弃弟妹我笨拙,我还乐得陪嫂子说话呢。” 雅倩说:“那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海媚说:“我陪嫂子去吧。” 两个女人走后,焕明向焕章分析这次运军火可能会有的不利形势。焕章拍着胸脯说:“焕明啦,你可能多虑了。我们运货的可是英国人的船,英国和日本又没有撕破脸皮,那些日本人是不敢检查的。” 焕明说:“这可不见得。现在国际形势是这样的:这英国虽然在中国有巨额的投资,但是它的战略重点还是在欧洲。目前德国和意大利国在搞扩张,使欧洲动荡不稳,英国由于无力干涉远东的局势,因此对日本全面的侵华战争持观望态度,把避免与日本发生对抗作为对日外交的主要目标。英国的这种心态被日本看了个透彻,因此日本人还没有怎么把英国人放在眼里,不断的侵蚀英国的在华利益。这不,去年12月,日本的军舰就在长江上向英国和美国的舰船发动了攻击,甚至还把‘帕奈号’给击沉了,死伤了好几十号人呢。就这样,那英国人和美国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68: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二节(二) 焕章惊讶的说:“真的是这样?照你这么分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这次可是要小心了。以前,这长江上都是英国人和美国人的天下,现在出来个更横的日本人,连英国人、美国人的船都敢击沉了,那他对咱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呀。” 焕明说:“所以呀,咱们在心理上首先要有准备,不要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抓瞎了。” 焕章很满意的说:“我以前还老是担心,和你一起出去怕你有危险,现在看来,没有你一起去会更危险。唉,你说你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呀,怎么知道那么多的道道。干脆,你以后就给我当师爷算了,行吗?” 焕明说:“行呀。只要这次军火能够顺利的运到,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的。” 焕章说:“那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焕明说:“你这大英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弟兄俩不觉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趁着清晨江上的大雾,“万通号”离开了上海关桥码头,向长江上游驶去。因为有临行前焕明的分析,焕章等人都提高了警惕。与焕章和焕明同行的人除了万斯和杰克逊,焕章还带了曾小兵和二杆子等人,以防万一。离开上海后,沿途没有发生什么情况,人们的一颗心也就暂时的松弛下来。不久,天也黑了下来,趁着黑夜行船应该是最佳时段。过了南京水段,看着好似茫茫无际的江面,熬过了紧张一天的人们,当心情放松以后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的睡一觉。然而,就在人们昏昏欲睡之时,江面上突然想起了“突突突”的声音。在驾驶室负责瞭望的曾小兵,跑到焕章跟前说江面上发现一艘快艇,正全速向“万通号“驶来。焕章和焕明一听立即出了船舱,跑到甲板上一看,那艘快艇已经离“万通号”很近了,船上的人们立即紧张起来。 就在焕章安排人们准备应对时,快艇上的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开始用喇叭喊话了。“停船,停船,我们要检查。再不停船我们要开枪了。” 焕明透过船上的灯光,看见了快艇上飘扬的膏药旗,就大声喊着:“是日本人。快停船,快停船。”听见焕明的喊话,“万通号”的船长命令减速行驶。“万通号”船刚把速度减下来,日本人的快艇就靠了上来,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端着枪就跑到了甲板上,用枪对准了所有的人。两个机枪手马上占领了船上的最高位子,架好枪后,对着甲板上的人们。 船长上前对日本军官交涉说:“我们这是英国商船,按照国际法,你们日本没有权利检查我们英国的船。” 日本军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我们没有权利检查你们英国人的船?我马上就会让你知道,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权利。”说着,他改用日语对日本兵基里哇啦的说了什么,然后一挥手,几个日本兵冲上去用枪托对着船长的脸就是几下,英国船长立刻被打倒在地,鲜血顿时从口鼻喷涌而出。 见船长被打,焕章等人捏紧拳头就要冲过去。见这阵势,日本军官一声大吼,日本兵就拉开了枪栓对着众人,高处的机枪手也“哗啦”一下子弹上膛,情势非常紧张。 这时焕明用日语对军官说自己是日本商人,这上面装有他的货物。焕明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个小本递给军官。军官用手电照着证件看了看,又用手电照着焕明看了看,然后一挥手,日本兵都放下了枪。军官对焕明说他们要去货仓,对所有货物进行检查。焕明说“请”,就自己先走在前面。焕明边走边回头用虞城土话对焕章喊着说:“皇军要验货,你们要雄起了哟,下头若有水响,上头就要靠手锤搞定罗。” 那日本军官的中国话本就是个二杆子,对虞城土话更是不懂,对这个日本商人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比对甲板上的那些人要信任很多。见焕明在前面带路了,就带了个日本兵和他一起去仓库检查,把其他的日本兵都留在甲板上监视这些人。 69: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二节(三) 焕明走后,焕章用虞城土话对曾小兵等人下令说:“各人号到各人那个,下头有响动,就出脱他龟儿。” 曾小兵等人说:“得令了。”于是,人们就慢慢移动分开了,每个人都包下一个日本兵,随时准备动手。 日本兵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加之本来人就少一些,见这些人分散开来,就不知道该拿枪对着哪个。于是一会儿指着这个,一会儿又指着那个。 焕明带着军官和一个日本兵下到货舱里,焕明用日语对日本人说:“这些都是我的货物,你需要每一件都检查吗?” 军官说:“不。这里货物太多,我们只是抽查,抽查。” 焕明说:“好。那就请吧。” 军官对日本兵一仰头,说:“去查。” 日本兵端着枪用刺刀从几个木箱的缝隙一一扎下去。当扎到其中一个木箱时,刺刀怎么也扎不进去。军官问焕明说:“你说,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焕明说:“哦,这个箱子里装的是机器零件,是铁做的,很硬的。” 军官对士兵说:“打开检查。” 日本兵就用刺刀挑开木箱盖子,然后背好枪,用两只手去抓木箱面上的杂物。日本兵把杂物抓开后,里面的枪支就露了出来,日本兵问:“这是什么?” 军官看见发现了问题,就走过去探头一看,见木箱里全是枪支。不等军官发问,焕明此时早已掏枪在手,对军官说:“这里边都是军火,专打你们日本人的。”说着,对准两个日本人“啪啪”两枪将其打倒。 甲板上的焕章等人听见枪声,立即动起手来。这些早有准备的人们,本已站好了最佳位子,对日本兵出手就是杀着,三五几下就把日本兵们打倒在地。 高处的机枪手见自己的人和中国人打在一起,不敢开枪,怕伤着自己人。就在他犹豫之际,焕章就出手了,只见他“嗖嗖”甩出两镖,打在两个机枪手的眼睛上,两人捂着眼睛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焕章飞身跃上高台,用匕首一下刺进一个枪手的胸膛,又飞起一腿,把另一个捂着脸正要跑开的枪手踢到滚滚长江中。 快艇上的驾驶员听见枪响,提着枪就从驾驶室里跑出来。焕章一个箭步跳到快艇上,用手托起鬼子手中的枪,“砰砰”两声枪响,子弹飞向了天空。焕章随即用手拐对着鬼子的肚子就是狠劲一击,鬼子当即捂着肚子蹲下了,焕章再飞起一腿把鬼子踢到江里,顷刻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焕明已从船舱里跑到甲板上来,见战斗已经结束,焕明令人把鬼子的尸体全都扔到长江里去。这时,焕章在快艇上叫喊说:“焕明,这挺上有许多的手雷,我们把它给炸沉了吧。” 焕明说:“不能够。你把手雷拿上来就行了。” 焕章上来以后问:“那是日本人的快艇,咱们为什么不把它炸沉了?” 焕明说:“道理很简单,因为岸上还有日本人在隔岸观火呢,你这一炸倒是解气,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给岸上的日本人报信了吗?他们的快艇要是再追上来,咱们跑得过吗?” 曾小兵说:“可是这里的枪声,不是已经给岸上的日本人报信了吗?” 焕明説:“这里的枪声是让日本人知道这里出事了,可岸边隔着那么远,他们怎么知道是谁得手了呢?他们的快艇还在江里,岸上的人就会认为是他们日本人得手了呢。因此,把空艇留着给他造成错觉,咱们趁着空子赶快走。等岸上的日本人闹清是怎么回事时,咱们已经走了很远了,他们就只能是干着急了。” 曾小兵说:“你说的很对,是这么个理。” 焕章说:“咱们这次是跑了,可以后‘万通号‘还怎么在长江上行船呢?” 焕明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现在是黑夜,咱们又没有给日本人留下活口,岸上的日本人怎么知道这事是‘万通号’干的呢?所以呀,咱们加足马力赶快跑吧。” 焕章拍着焕明的肩膀说:“焕明啦,哥哥我真是服你了。哈哈哈。”自此,“万通号”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后,加足马力向着长江上游挺进。 然而,焕章和焕明的这次行动的全过程,还是没有逃过一双眼睛的监视,被它在暗中看得清清楚楚。 70: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三节(一) 对这个中国俘虏,静曦给与了特别的护理和关照。这些天,静曦脑海里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就是在这个财狼窝里,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一个弱女子该怎么办?是佯装不知,把病人治好后军方对他该咋的咋的,与己无关或是自己无能为力图个安心?还是拼着不要命,想办法把这个中国俘虏给救出去?但就凭自己一个女人,能救得了他吗?这万一救不了他,自己和他一起去送死,这难道就是英雄所为?这要是焕明哥哥或是焕章哥哥在就好了,他们会教给自己应该怎么办的。现在自己是孤身一人,周围全是豺狼虎豹,自己真的很无奈,这该怎么办呀?然而,就在静曦百般无奈之时,那个中国俘虏他苏醒过来了。 这天,静曦正在给俘虏换药,俘虏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俘虏直直的看着静曦不转眼,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女神,你是女神。” 这样的话要是换着别人,肯定会认为他脑子受了伤,在说胡话呢。可静曦听了不觉得心中一震,仔细的盯着俘虏的眼睛看起来。因为,静曦明明听见哪个俘虏是用她家乡的土话,就是四川虞城银沙镇的方言在说的话,因此这令静曦非常吃惊。 那个俘虏突然又说话了:“女神,你是女神,我,心中的,女神。”俘虏说完,又昏了过去。 静曦对这个头裹纱布的俘虏肿胀的一张大脸仔细观察着,想到他刚才一口的银沙镇方言,总觉得这眼睛和声音有些熟悉。然而,离开中国这么多年,又是在武汉这个远离故土的地方,不可能那么巧的就遇上故人了。大概是自己太深的家乡情怀,听到家乡话就有些情不自禁了,对凡是操着家乡话的人都以为是遇见了故人的缘故吧。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静曦难以置信。 第二天一早,始终担心着俘虏安危的静曦又早早的来到病房,看看时隔一天后这个俘虏身体的恢复状况。当静曦轻轻地给俘虏解开缠绕在他头上的纱布时,一直在盯着静曦看的俘虏又一次说话了:“女神,你是,江静曦女神。” “啊!”静曦好像自己的手被什么咬了一样,即刻缩回手来,问:“你,你是哪个?你究竟是哪个?你咋个认得我?” 俘虏说:“我、当然认得你。我、岂止是、认得你,你就是、我心中、一直供着的、女神。” 这时他头上裹着的纱布已经全部解开,静曦仔细看着俘虏的脸,不确定但又有些激动地问:“未必,你是天棒,你是周天棒?” 俘虏笑得有些痛苦地说:“啷个又在喊、别个的、绰号哟,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喊、绰号的哒嘛。” 静曦激动地一把抓起周田帮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说:“周田帮同学,真的是你呀?你咋个会在这个地方,你咋个会受这么重的伤?” 周田帮说:“我受再重的伤、都值得,因为、我见到了、我梦中的、女神。” 静曦说:“个人都是这样了,还说些没正经的话。” 周田帮说:“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哟。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就不怕你、笑话了。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但是你、心头、有龙焕明,我晓得,我不配。” 静曦不好意思地说:“从在魁星小学堂读书时起,你一直都很让着我,我就晓得你喜欢我。但是,你莫怪我哈。” 周田帮说:“我喜欢都、喜欢不过来,咋个会、怪你呢?我喜欢你、这么久,从来都、没有摸过、你的手。这下好了,临死了,还遭你、摸了我的手。” 静曦把周田帮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周田帮,你不能死,我要想办法救你。” 71: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三节(二) 周田帮说:“莫说傻话,想都莫去想。这是、办不到的。在临死前,见到我、最想要见的人,而且,还拉了手,摸了脸,我死得、值啦。嘿嘿。”周田帮笑了几声,脸上的伤口痛得他突然咳嗽起来。 静曦赶紧放开周田帮的手说:“周田帮,你莫动,我马上把药给你换好。”静曦正在给周田帮换药时,佐佐木少佐打开门闯了进来,问静曦说:“江医生,这个俘虏的情况怎么样了?” 静曦说:“一直都在昏迷中。他的头部受了很重的伤,可能恢复得比较慢一些。” 佐佐木说:“战事吃紧,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不用让他恢复,只要尽快把他弄醒过来,我们把要问的话问完了就行了。” 静曦说:“不要治好他吗?” 佐佐木说:“不要。我们只要情报,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 静曦说:“可我是个医生。” 佐佐木说:“你是个医生,但是你首先是帝国的医生,你的职责是服从帝国的需要。抓紧把他给我弄醒了!” 静曦说:“我知道了。” 佐佐木说:“知道就好。”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佐佐木走后,周田帮睁开了眼睛,见静曦一个人郁郁的,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发呆。周田帮说:“刚才,那个日本人、几里哇啦的、说啥子,嗓门、那么大?” 静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没说啥子。” 周田帮说:“他们是不是、要把我、带走?” 静曦说:“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我想要救你。” 周田帮伸手拉住静曦的手说:“女神,不要为我、操心了。我不怕死,我的同学、张洪才、周厚生,和我一起、出来侦察,中了、日本人的、埋伏,他们都死了。我比他们、多活了好多天,够了。” 静曦流着泪说:“周田帮,你知道吗?我想要救你,可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救得了你。” 周田帮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替静曦抹去脸上的眼泪,静曦俯下身子,让他替自己擦泪。周田帮说:“你个、傻姑娘,你救不了我。日本人是、想要我、说出我军、在长沙地区的、布防情况,我不会说的,因此,我必须死。”停了一会儿,周田帮突然说:“静曦,你见过、龙焕明没有?” 静曦摇了摇头,说:“我去日本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焕明哥哥他,好吗?你快告诉我。” 周田帮说:“你还这么、爱他吗?” 静曦红着脸说:“不知道。有些感情是刻骨铭心的,它已经不再是爱和不爱能够回答得了的了。” 周田帮说:“前几年、我很恨、龙焕明。因为,我觉得,是他哥哥、杀死了、我爷。你不知道,龙焕明也、差点被我、害死了。静曦,我想求你、一点事情。” 静曦说:“好,你说。” 周田帮说:“如果将来,你能够,再见到,龙焕明,告诉他,只要他们、打日本人,我就不再、恨龙家、的人了。” 静曦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焕明哥哥。如果能够见到他,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带给他的。” 这时,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佐佐木进门后有些焦急的问:“这个俘虏醒过来了吗?刚才有人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 静曦说:“他刚才醒过来一会儿,嘴里一直在说胡话呢。” 佐佐木说:“看来,你们的医治有效果了。你们要再加把劲儿,最好把它弄清醒了。但是,无论怎样,明天一早,我们都要把他带走。” 静曦说:“他还在说胡话呢,你把他带走有用吗?” 佐佐木说:“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你要做的是赶快把他弄清醒了。” 静曦说:“好的,我知道了。” 佐佐木说:“我明天一早再来。”说着走了出去。 佐佐木走后,静曦对周田帮附耳轻声说道:“他们明天要来带你走,今天晚上我必须救你出去。我现在就去想想办法。”静曦说着,出了病房。 72:硝烟熏烤的大地之第三节(三) 静曦出病房后就四处查看,查看的结果是:医院的大门处设有两个岗哨,周田帮所在大楼的一楼门口有两个岗哨,再就是周田帮病房门口有一个岗哨,整个大楼的其它地方没有岗哨。另外,在这栋大楼外的停车场里,一直停着一辆值班救护车。 静曦计划今晚的行动步骤是:一、把救护车的钥匙搞到手;二、把病房门口站岗的日本兵搞定;三、把周田帮搀扶到一楼的治疗室里藏起来;四、以俘虏逃跑的假消息,把大楼门口站岗的士兵引到三楼的周田帮病房去;五、把周田帮搀扶上救护车;六、静曦开着救护车强闯医院大门往郊外去。在日本时,静曦家里就有小汽车,荣作很早就教会静曦开车了,因此静曦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是很自信的。 思考成熟后,静曦就开始了行动的准备。首先,静曦去向当晚的值班医生说,说她明天有事想调班到今晚值班。那个医生见天上黑云压顶怕要下雨,觉得下雨天好睡觉,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其次,静曦知道,驾驶救护车的村田一郎很好酒,是个十足的酒鬼。于是,静曦去医院外面的商店买了一瓶酒,同时还买了点下酒的菜。静曦害怕光是酒不保险,就悄悄的到药房里拿了些口服麻醉药,把它全都放进酒里去了。静曦准备好后,就着急的等着天黑行动。 真是天公作美,就在快要天黑的时候,天空中突然打了几个炸雷,竟然雷鸣电闪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来。静曦心里一阵高兴,心想真是老天有眼,助我成功,这雷声这雨声可以掩盖好多的声响啊。同时,只要自己开车逃出医院,雨水的冲刷,会把车轮的印痕洗掉的,让那些日本兵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追击。 天黑后,静曦从医生值班室里出来,先把上上下下寻看了一遍,见整栋楼的走廊里空无一人。走过司机值班室的时候,静曦见村田一郎坐在屋里,正百无聊奈的一个人玩纸牌,静曦拧着酒就走了进去。村田一郎突然见静曦提着酒进来了,不由一惊,很快地转而欣喜万分站起身说:“江医生,你怎么……” 静曦说:“打雷下雨怪吓人的,一个人无聊闷得慌,想找个人喝酒。喂,村田,你能喝酒吗?如果不能我就找别人喝酒去了。” 村田一郎赶紧说:“江医生,如果喝酒你就算是找对人了,我别的不敢吹,喝酒我可是很能的。” 静曦就把酒瓶打开说:“你先别吹,你喝个我看看。” 村田一郎说:“这好办呀。”说着,抓过酒瓶倒了满满一茶缸酒,“咕咚,咕咚”就喝下了肚。 静曦说:“谁让你这么喝呀?得慢慢来,这才有趣。来,吃点菜。”静子说着,把买好的菜放在桌子上。 村田一郎闻着喷香的卤菜,亟不可待的用手抓起菜来就往嘴里送,边吃还边说:“江医生你可真是不错,人长得漂亮,心眼儿也好,和你一起喝酒真是痛快。” 静曦给村田一郎再满满的倒上一茶缸酒,说:“别光顾着说话,喝酒呀。” 村田一郎端起茶缸说:“对对,喝酒喝酒。”说话间,一茶缸酒又被他喝下了肚。连着两茶缸酒喝下去,村田一郎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儿了,舌头也开始短了。他说:“江医生,你,你,怎么,自己不……”他那话还没有说完,就摊在椅子上了。 静曦赶紧的到门口向外张望,见走廊上空无一人,整栋大楼里除了偶尔的雷鸣电闪和窗外“哗哗”的雨水声,就再无其他声响了。静曦回到屋里,见村田一郎摊在椅子上,早已人事不知了。猛地,静曦见到了那一大串拴在他皮带上的钥匙,那把她平时多次坐车认熟了的车钥匙就在其中。静曦悄悄地走过去,轻轻的从那串钥匙中取下那把车钥匙捏在手里。静曦暗自庆幸自己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然而,就在她实施第二个步骤,转过身来准备上楼去时,不由得倒吸凉气“啊”了一声,差点没把静曦吓的晕过去。 原来,一个男人堵在了门口,一双阴险的贼眼死死地盯着静曦的眼睛,嘴里不时发出令人凉透心脾的“哼哼”的冷笑声。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静曦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凳子上。 73:红颜惊艳之第一节(一) 小崽儿亲眼见陈二贵被日本人给杀了,就连尸体都被日本人扔进了黄浦江里。想着自己从要饭到虞城碰见陈二贵后,曾经得到过陈二贵的多方照顾,因此小崽儿一直把陈二贵认作是自己的恩人,死心塌地的跟着陈二贵。想着自己的恩人被日本人给杀了,为什么被杀的小崽儿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虞城去,把陈二贵被杀的消息向范汉江报盘。然而,陈二贵每次带小崽儿出来,都是自己掌管钱粮的,只是偶尔给小崽儿一点小钱买点零食吃。这次他来上海,仍是陈二贵掌管钱粮,陈二贵什么时候吃他就什么时候吃,陈二贵住哪儿他就住哪儿,陈二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小崽儿什么都不用管,只是紧跟着陈二贵就行了。可现在陈二贵死了,钞票都缝在陈二贵的内衣里,陈二贵的尸体又被日本人给扔进了黄浦江里了。小崽儿在日本人扔尸体的地方,沿着黄浦江查看了好长的地段,连个影子都没有见着,尸首都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小崽儿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这上海到虞城有好几千里地呢,他怎么回得了虞城去向范汉江报盘呀? 陈二贵死后,小崽儿就有成了无娘的孤儿,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处处受人欺负。平时肚子饿了,小崽儿就在大街上要几口剩饭,勉强对付着不被饿死。可他光靠要饭,也回不了虞城去呀?没办法,小崽儿只能够铤而走险了,想着唯一的机会就是混上龙焕章他们那艘“万通号”,悄悄地搭乘他们的商船回虞城去。小崽儿很清楚,如果自己被龙焕章等人抓住,兰庭社的人都认识他,那他的下场绝不比陈二贵强多少。可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赌一回了。小崽儿凭着自己瘦小的身材和平时养成的机灵劲儿,很轻松的就混上了那艘大大的“万通号”商船。 小崽儿混上“万通号”后,就躲到货舱里去了。一是货仓怪味多透气差,人们平时很少关顾那里;二是货物那么多,随便一个缝隙里都能藏下他那瘦小的身材。困了,他就在货堆里睡一觉;饿了,它就偷偷地跑到食堂里去偷点吃的。虽然时时处处充满着危险,但也比在上海要饭睡大街受欺负强多了。然而,就在小崽儿自我感觉良好时,危险真的发生了。 轮船从上海关桥码头开出后,一路顺利前行。不久夜幕降临,船上顿时安静下来。躺在货件上的小崽儿,刚在食堂里偷吃了两个冷馒头,正昏昏欲睡时,突然听见船上的人们骚动起来,后来人们都跑到甲板上去了。小崽儿偷偷地从货舱上到甲板扶梯处往上一看,见好些日本人用枪把船上的人押在一起。再后来,就见一个人带着日本人往货舱这里来了,吓得小崽儿赶紧回到货舱里躲起来。日本人到了货舱后,基里哇啦一通,就用刺刀挨着往木箱的缝隙里刺。隔着箱子之间的缝隙,小崽儿见和日本人一起下来的人中,有一个好像是虞城的人。当年小崽儿被陈二贵安排去监视龙焕章时,就见过那个人经常地到龙焕章的家里去。日本人快检查到小崽儿藏身的那个木箱前了,小崽儿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当日本人检查到小崽儿跟前的那个木箱时,日本人就叫了起来,然后日本人用刺刀掀开木箱盖子,就抓起木箱里的东西往外扔,那些东西都落到了小崽儿的身上了,吓得小崽儿全身像筛糠似的,还尿了裤子。不一会儿,小崽儿就听那个虞城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就听见“啪啪”的两声枪响,就有人倒下的声音。外面也想起了枪声,货舱里就有脚步声往甲板上面跑去。过了好久,小崽儿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探头向外看去,猛地看见两个日本人躺在地上,日本人的脑浆和鲜血喷了一地,小崽儿吓得全身筛糠似的,冷汗就淌了下来。过了好一阵,就有好些人下到货舱里,抬着日本人的尸体往甲板上面去。又过了好久,有几个人下到货舱里来,把地上的血迹给打扫干净了。再后来,除了轮船的机器声,就没有别的声响了。 74:红颜惊艳之第一节(二) 小崽儿实在憋不住了,就大着胆子偷偷地上到甲板上来,扶着船上的栏杆,不停地恶心呕吐。然而,小崽儿那瘦弱的身子被外面寒冷的江风一吹,再加上刚才受到的惊吓,小崽儿就觉得全身发冷。小崽儿赶紧的回到货舱里,躺在货堆里还是觉得很冷,全身不停的发抖着。就这样忽冷忽热的,小崽儿感觉非常难受,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是过了几个小时,还是过了几天,小崽儿晕晕糊糊中被一阵呼喊声惊醒过来。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了刺眼的灯光和龙焕章的脸庞,好像身旁还围了许多人,他恍惚听见有龙焕章焦急的喊声,就又晕过去人事不知了。 这此后发生的事情小崽儿一点也不知道。龙焕章和龙焕明把军火运到了安庆码头上,这里还是国军占领的地方。因为是英国人的商船,所以没有受到检查。很快,龙焕明就通过地下联络站,与八路军代表取得了联系,趁着黑夜,万斯和杰克逊以英国人的名义起货,沿途基本上没有受到阻碍,很快就到达了八路军的防区。万斯想回虞城家里看看,就和杰克逊返回到“万通号”商船,又继续往四川方向前行,而龙焕章和龙焕明把军火一直运到了解放区。因为对解放区非常感兴趣,在八路军首长的挽留下,龙焕章就和曾小兵等人留在了解放区做起了客人。当然,龙焕章也没忘记把在起运货物时,发现的生病很重的小崽儿带到了解放区。八路军的医生马上对小崽儿进行了及时的救治,就这样挽救了小崽儿的生命。 小崽儿被清脆的鸟鸣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环眼一看,见到的是土墙茅屋,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门外走进一个穿着军装的姑娘。姑娘见小崽儿的眼睛睁开着,就高兴的向外面喊着:“他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了。” 听见姑娘的喊声,从门外“哗啦”一下涌进来好多人。龙焕章用手摸了摸小崽儿的额头说:“不烫了,他已经退烧了。” 小崽儿见到龙焕章,不知怎的嘴唇颤抖着流下泪来,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声:“龙大哥,我……” 龙焕章说:“什么也不要说了,你捡回条命来不容易,好好的把病养好了再说。” 小崽儿感激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此后,每天都是哪个穿军装的姑娘来照顾他,一会给他量体温,一会给他吃药,一会儿给他洗脸,一会儿喂他吃饭。小崽儿长这么大都是伺候别人,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伺候过。为此,小崽儿感动得流过好多次眼泪。两天后,小崽儿就能够下地行动了。然而,小崽儿可以下地后,向姑娘说的第一句话,是希望见到龙焕章大哥。姑娘点点头就出去了。不一会儿,龙焕章和龙焕明等好多人都进屋来看他。 见到龙焕章,小崽儿突然双腿跪在龙焕章跟前,不停地磕头。龙焕章一下扶住小崽儿说:“你这是干什么?这可不是在江湖上,这是在军队里,他们这里不兴这个。快起来。” 小崽儿说什么都不起来,说:“龙大哥,我三番五次的跟着陈二贵害你,可你不仅大人大量不记我的仇,还救了我的命,我,我好悔呀。”小崽儿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龙焕章扶起他说:“我知道你小崽儿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上错了陈二贵那条船,你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不是在虞城吗?怎么会在上海,又怎么上了我们的‘万通号’船?” 小崽儿慢慢止住了哭声,就把自己和陈二贵多次到上海,监视龙焕章他们行动的事情告诉了龙焕章。最后说:“你们这次运军火的行动被陈二贵完全掌握了,他就写了密信去向日本人告密了。” 龙焕章一听大惊,说:“啊!那日本人怎么没来抓我们呢?” 小崽儿说:“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我是亲自见陈二贵在日军司令部前,把密信交给站岗的日本兵的。日本兵进去后不久,就有一个大个子日本军官,带着几个日本兵出来。那个日本军官一会儿讲日本话,一会儿讲中国话,就让陈二贵给他们带路。” 75:红颜惊艳之第一节(三) 龙焕明着急地问:“那后来呢?” 小崽儿说:“后来,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那个日本军官就基里哇啦的用日本话向陈二贵大声的叫。陈二贵就摆着手说听不懂,那个日本军官一挥手,那些日本兵就用枪托砸陈二贵的头。陈二贵好像觉得不对劲儿就想跑,结果被日本兵开枪给打死了。”小崽儿说着,还心有余悸的全身抖了几下。 龙焕章说:“陈二贵真的被日本兵打死了?” 小崽儿说:“真的被打死了。是我亲眼看见,日本兵还在他的身上刺了好几刀呢,后来就把他的尸体给扔到了黄浦江里。我是在黄浦江边追着查看好远,也没有在江面上见到陈二贵的尸体。” 龙焕明说:“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可悲呀。” 龙焕章说:“好险啦。我们是逃过一劫呀。可我就奇怪了,那个大个子日本军官,好像是有意这么做的,这明明是在救我们嘛。可是为什么呀?” 龙焕明说:“这个,以后会弄明白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以后真的是要非常的小心了,这样的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龙焕章说:“是的,是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 这时,一位八路军军官摸样的人走了进来,问:“这位小同志好了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姑娘说:“报告首长,他已经基本好了,他的身体会很快康复的。” 首长拍了拍小崽儿的肩膀说:“小鬼,你这身体太瘦了,要好好调理呀。哎,对了,你在这里这么些天,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呢。哈哈哈。” 小崽儿说:“我,我叫小崽儿。”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首长笑着说:“小崽儿,你这是什么名字嘛?这个名字不好。这只能算是小名,你的大名呢?” 小崽儿不好意思的说:“从小别人就这么叫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大名是什么。” 首长问:“那你姓什么?” 小崽儿说:“我不知道。我好像记得别人喊我爷叫‘王二爷’。” 首长说:“这不就对了,你就姓王嘛。至于名字嘛,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好吗?” 小崽儿感谢的点点头说:“要得,要得。” 首长想了想,说:“你就叫王新生吧。意思是,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众人都鼓起掌来,说:“好呀,好呀。” 龙焕章说:“小崽儿,不对,王新生,这可是个好名字呀。” 小崽儿也高兴的说:“我好高兴,从现在起,我叫王新生,我也有大名了。” 龙焕章握住首长的手说:“首长,我们来了好些天了,这次我们看到了解放区的新气象,我们觉得这就是我们中国的希望。说实在话,要不是家里还有老老小小的,我都不想离开这里了。” 首长说:“你们真要留下的话,我们也不会同意的。不是不要你们,而是你们不留下来发挥的作用更大呀。是不是呀,龙焕明同志?” 龙焕明说:“首长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今后,多做像这次运军火给八路军的支援抗日的事情。” 龙焕章说:“这还用说吗,咱们是中国人,不做抗日的事情,未必像陈二贵那样当汉奸啦?” 首长指着小崽儿问:“那,这位小同志……” 龙焕章说:“这得看他自己了。小崽儿,哦,不不,王新生,你看你是回虞城呢,还是跟我们去上海呀?” 小崽儿想了想说:“我不想回虞城了,我也不想和你们去上海。” 龙焕章问:“那,你要去哪里呀?” 小崽儿拉着首长的手说:“我想留在这里。首长,我以前做过许多对不起龙大哥他们的事情,但是以后我要做个像龙大哥这样的男人。首长,我,我想和你们一起打鬼子,你,你们,会要我吗?” 首长笑着说:“咋个会不要?要,要。只要是愿意打鬼子的,我们都要。”首长握住小崽儿的手说:“欢迎你呀,王新生同志。” 小崽儿惊喜的说:“同志?!” 姑娘高兴地拍着手说:“好呀好呀,我们部队又多了个小战士了。” 小崽儿不好意思的对姑娘说:“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八岁起就在外面到处要饭,挨冻受饿,被人欺负。”说到这里,小崽儿竟动情的哭了起来,说:“今天,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家,我想,我想,认你做我的姐姐,好,好吗?” 首长说:“小张呀,你好划算哟,几天功夫就白捡了个弟弟哟。” 姑娘兴奋地拉着小崽儿的手说:“行呀行呀,我家没有男孩儿,我一直都想有个弟弟呢。” 小崽儿嘴里叫着“姐姐”,一下子扑进姑娘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76:红颜惊艳之第二节(一) 范汉江自从陈二贵和小崽儿走后就一直在虞城等着上海方面的消息,但半年过去了,范汉江始终都没有等到陈二贵他们的一点信息。这当口,虞城早已是天翻地覆,抗日的热情一直高涨不衰,人们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四川的青年男儿们踊跃报名参军,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出川抗日,奔赴抗日最前线。在这种情形下,保国堂的弟子也多有报名参军出川抗日的。但是,在出钱出力出人全力支持抗战的同时,范汉江始终没有放弃对别人地盘的觊觎和扩张势力的打算。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虞城个袍哥势力相互缠斗的时候,江湖上另一股外来势力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浸入虞城。这股外来势力就是民国三大帮会之一、名震东南沿海其势力延至南洋诸国的洪门。洪门的浸入对虞城各袍哥码头来说无疑是件坏事,毕竟蛋糕就这么大,本来就不够分,这突然的伸进一只手来要挖取一块,这简直就是虎口夺食,就是剜去虞城各袍哥码头一块心头肉啊。然而,这洪门的浸入对范汉江的保国堂来说,却很难说事件好事还是监坏事,但绝对是范汉江内心深处非常纠结的大事。因为,保国堂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于洪门结缘,曾经有过一段生死相依的关系。而保国堂与洪门的结缘,却源于范汉江的三弟范汉丞。 范汉江有兄弟三人,范汉江是老二。范汉江与其兄长范汉仁为一母所生,范汉丞为庶出,于范汉江和范汉仁为同父异母的兄弟。范家祖籍湖广,五百年前填四川时来到虞城,因此在其家族血脉中自然传承了湖广人精明算计的性格特征。范家先辈在川中站住脚跟后,先从农耕做起,平时节衣缩食极为勤俭。每遇丰年之时,范家就屯粮集粟,除留老弱守家外,其余人众于农闲之时,尽皆外出到川中相对富庶的地区,或以小技赚钱谋生,或打短工糊口,农忙时分又尽皆返乡料理农活。遇到灾年四乡歉收之时,范家就把家里多年屯集的粮食高价卖出,如此往复,若干年后,范家置地修房,家业开始逐渐大起来。到了范汉江的祖父那一辈时,范家在当地的十里八乡已成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但是,就是因为树大招风,范家这只“肥猪”,早就被当地的几个走浑水路子的袍哥码头给盯上了,恨不得宰而烹之。然而,碍于范家高墙大院,高墙上设有枪口,大院内养了一批护院家丁,个个手握火枪,加之天天操练枪法极准,山贼们若是想要动粗强攻根本就近院不得。范家人精明过人,深知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的道理,手下所养家丁及佣人们都是精挑细选,除考察其身份正来路明外,而且对下人们出手大方,倒培养了下人们对主子的一片忠心。曾有山贼熬不住心痒难耐,于风高夜黑之时,纠集百十于众,手拿短刀长矛举着火把在一片喊“杀”声中围院强攻。交手不过两个时辰,除留下十几具尸体外,山贼们什么也没捞着,只能抬着伤者大败而归。范家的基业倒是稳住了那么些年生。 就在范家的祖业传到范汉江的爷的手里时,在离范家三十华里远的一座牛头山上,住了一个专事“拉猪圈肥”走浑水路子的袍哥码头,名叫中名山永乐堂,堂主名叫方金鳌。这方金鳌自拉着队伍进驻到牛头山后,挖空心思的都想要宰了范家这头“肥猪”,毕竟范家这“膘满肉肥”的,实在是太诱人了。然而,方金鳌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就在方金鳌对范家万般无奈之时,事情却出现了转机,上天给他送来了一个贵人。这个贵人名叫宋云亭。 这宋云亭本是河南濮阳乡间的一位秀才,宋家传给他的家底还算殷实,在当地也算个吃穿不愁的小财主。宋云亭自幼饱读诗书,他有个怪癖就是读书成瘾,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书痴。就是因为其嗜书如命,像是书虫似的,常常一人钻进书堆里出不来,有时读书竟通宵达旦,因而冷落了自己年轻的妻子。妻子宋氏熬不住通体欲火,背着人与邻近的杀猪匠暗中偷情。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二人暗地来往的奸情没能瞒过村民们的眼睛。于是,有好事者悄悄地将其妻偷人之事告诉了宋云亭。 77:红颜惊艳之第二节(二) 这宋云亭是个脸皮薄极要面子的人,他整天埋头书堆里百事不问,这突然的听说自己的女人偷人,竟然被个杀猪匠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这心里的火就差没把房子点着。这宋云亭是个颇有心机的人,他表面上对妻子偷人的事佯装不知,暗地里却在心里盘算着。宋云亭一改往常而不再摸书本,整天的陪在妻子身旁,但是绝不碰她的身子。如此这般一过就是一月有余。这天晚上,宋云亭对妻子说自己要到书房去读书了,让她自己先睡不要等他。宋氏想,这书呆子一个多月都没摸书了,今晚读书肯定是通宵不睡,自己的身子好长时间没被男人碰过,早就欲火中烧按耐不住,何不趁机去到外头云雨一番再偷偷潜回,必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宋氏想定,就偷偷溜出来到不远处的一道门前,轻轻一推门果然虚掩着的。原来,那杀猪匠更是心急如火焦躁不安,每天晚上都将门虚掩等着宋氏前来幽会。当晚,杀猪匠难以入睡,正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是听得门外有些许响动,就起身候在门后,当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时,杀猪匠一把将其揽入怀中。然而,就在二人云里雾里忘情欲火之时,一个人破门而入,猛的点燃手中的火把,大喝一声道:“你个狗男女快活够了吧!” 宋云亭的那声断喝惊醒了那两人。宋氏突见自己的男人手举火把站在面前,吓得使劲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杀猪匠,跪在床上捣蒜似的不停磕头。宋云亭气得铁青着脸,上前一把揪住宋氏的头发,恨不得用手上的火把烧死她。然而此时,杀猪匠从慌乱中惊醒过来,仗着他魁伟的身体和杀猪的力气,简直不把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放在眼里。他从床上跳到地下,挑开宋云亭抓宋氏头发的手,夺过宋云亭手里拿着的火把扔在地上,一拳把宋云亭打倒在地,然后上前将宋云亭摁在地上举拳就砸。可怜宋云亭一介书生那是杀猪匠的对手,不要说没有还手之力,就连招架之功都没有。见此情景,宋氏猛然醒悟,急切护夫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从后面紧紧抱住杀猪匠,大声提醒自己的丈夫快跑,说杀猪匠会打死他的。缓过劲儿来的宋云亭借机从地上爬起来,因人未站稳一个踉跄退到了墙角,无意中一手就摸着了墙上刀具盒里插着的一把杀猪快刀,他来不及多想,双手握刀冲着杀猪匠的胸口就是一阵乱捅。连挨几刀的杀猪匠想拼命甩掉身后紧抱着他双臂的宋氏,就在他转身甩人时,宋云亭的杀猪刀从后背狠狠地捅进了宋氏的身体里。就在宋云亭手臂发软猛喘粗气之时,两个人轰的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断了气。直到此时,宋氏的两臂仍紧紧地抱着杀猪匠。惊魂未定的宋云亭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赶紧的换掉身上的血衣,裹了一包银钱捆在身上,再次来到杀猪匠的家里,用地上仍然燃烧着的火把,点着了茅屋趁着夜色毫无目的的向外疾奔。当他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四川坝儿,他才觉得似乎离开了有着杀头之险的是非之地,于是循着牛头山的大名,他选择了上山落草的道路。 宋云亭到了牛头山后,很快就出谋为码头干成了几票“圈猪拉肥”的勾当,因而赢得了中名山永乐堂舵爷方金鳌的赏识,成了方金鳌的军师。当他听方金鳌说无法下手宰了范家这头“肥猪”时,宋云亭就一直在心里盘算拿下范家大院的方略。然而,就在方金鳌和宋云亭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天大的机会突然降临。 这天,永乐堂派出的探子回报,说范家最近正在招录一名私塾先生。其原因是原有的先生因年老辞职回乡去了,范家正招录先生到范家教授其子弟。其时,范家长子范汉仁已年届二十,已学成帮助其父打理家业。其下二子范汉江十二岁,三子范汉丞九岁,正是待学之年,范家招录先生就是为了教授二子。然而,范家对入选之人审核极为严厉,先生学识不够不行,举止风范不够不行,微有劣迹不行,稍有嫌疑不行。听得此报,宋云亭沉吟片刻,向舵爷方金鳌请缨,决定亲自去闯闯范家这龙潭虎穴,应聘范家的这位私塾先生。若不中,回来后在另想别的方法。如若被选中,宋云亭就将成为多年以来第一个打入范家大院的卧底,而作为内应,宋云亭将成为屠宰范家这头“肥猪”的关键力量。宋云亭想以此之功,回报中名山永乐堂舵爷方金鳌的知遇之恩。 78:红颜惊艳之第三节(一) 静曦把村田一郎灌醉后,迅速地拿到了救护车的钥匙。就在她转身正要出门时,猛地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把门给堵上了。这个男人,就是静曦最烦最恨又最怕的浜口弘毅。浜口弘毅眼里透着阴险的目光,冷笑着一步步逼近静曦,嘴里说着:“江静曦,你干的好事。” 静曦心里一惊,心想难道他知道了?可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静曦镇静了一下,说:“浜口弘毅,我做了什么啦?” 浜口弘毅一步步逼得静曦退坐在凳子上,说:“你做什么自己不知道?我这些天一直都在观察你。自从那个中国俘虏住进咱们医院,你整天的心事重重,魂不守舍,没事就往那个俘虏的病房里跑。你们都是中国人,你同情他是吧?你今晚又换了夜班,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你想要干什么?你说呀。” 静曦这才感觉到浜口弘毅是在诈自己,于是心里就有了底气,说:“我往俘虏病房里跑?这可是佐佐木少佐安排的,他要我想尽办法让那个中国俘虏赶快清醒过来,他们要问他的话。我的心里是有压力呀,我不随时观察着俘虏病情的变化,随时调整医治方案,那个俘虏到时候要是清醒不过来,你去向军方交代吗?” 浜口弘毅本想用话唬住静曦,然后搞定静曦,圆了上次就差点圆的春梦。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厉害,嘴这么能说,反倒让自己没词了。浜口弘毅说:“那这大雷大雨的,你不在自己的值班室里呆着,你跑到这里来和这个蠢货调什么情呀?” 静曦说:“这话该我问你呀。这大雷大雨的晚上,你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你的梦,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该不是又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吧?” 浜口弘毅说:“我想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想你呀。白天想,夜里想,这下雨天的晚上就更想。我知道你今晚值夜班,就想来陪陪你。” 静曦一副不屑的样子,说:“你?陪我?凭什么?”静曦指着村田一郎说:“他也说想要陪我,看见没有?两缸酒下肚就醉成这样,这还是个男人吗?凭什么来陪我?” 浜口弘毅说:“这个蠢货有什么资格陪静曦你呀?” 静曦说:“你有资格?那好,喝酒呀?”静曦说着,倒了满满一茶缸酒,然后,一屁股坐在浜口弘毅的腿上说:“你要是把他喝了,证明你像个男人,再来陪我说话。” 浜口弘毅受宠若惊的端起茶缸说:“这话可是你说的哟,不许反悔。”说着,浜口弘毅就把茶缸递到了嘴边,他正要喝又停了下来说:“我要是喝了,你就……” 静曦说:“喝了再说吧。喝呀。”说着就把酒缸送到浜口弘毅的嘴边,抬手就往他嘴里倒。 浜口弘毅仰着头,半推半就的“咕咚咕咚”的就把酒喝下肚了。然后放下酒杯,急不可耐的就搂着就静曦,把嘴往的静曦脖子上凑。 静曦用手把浜口弘毅的头掀开,又满满的倒了一茶缸酒说:“你这算什么?一茶缸酒就算男人?你看看人家村田一郎,你还不如他呢,他好歹也喝了两茶缸酒呀。” 浜口弘毅仗着自己的酒量大,就逞英雄似的说:“两缸酒算什么?可我喝了你可得说话算数哟。”说着,他把茶缸端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说:“今天这酒怎么这大的劲儿?” 静曦站起身来说:“劲儿大好啊,这样的酒才能够喝出你男人的雄风呀。” 浜口弘毅说:“你这话不错。那我喝了,不许反悔。”说着,一仰头,又“咕咚咕咚”把酒给喝了。浜口弘毅把酒喝了,就想站起来搂住静曦,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腿就是不听使唤。浜口弘毅挣扎了不一会儿,就伏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静曦见自己放倒了两个男人,知道事不宜迟,得赶快采取行动,不然一会儿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静曦把车钥匙放进裤兜里就上了三楼,见周田帮病房门外站岗的日本兵正靠在墙上迷糊着。听见有脚步声,日本兵立即睁开眼往这边看,见到静曦后就恢复原有的站姿。 静曦慢慢的走到病房前,推开门进去后又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周田帮躺在床上没动,静曦走过去轻轻地喊他说:“周田帮,你别睡了行吗?” 79:红颜惊艳之第三节(二) 静曦慢慢的走到病房前,推开门进去后又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周田帮躺在床上没动,静曦走过去轻轻地喊他说:“周田帮,你别睡了行吗?” 周田帮睁开眼,对静曦说:“静曦,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但是、这样不行,我们是、出不去的。” 静曦说:“只要你听我的,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好吗?” 周田帮虚弱的说:“我,不是小看你,我是、不想连累你。我死了、也就一个人,可你,不能死。你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静曦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拿到了外面救护车的钥匙,我们只要出了大楼上了汽车,我们就有逃出去的希望。我一定要救你。” 周田帮说:“这很危险,我不愿让、你有危险。” 静曦说:“只要你听我的就行。一会儿你就藏在门后面,我把日本兵引进来,然后你把他给砸晕就行了。其他的我都计划好了,行吗?”见周田帮还在想什么,静曦着急地说:“周田帮,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带你走,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你知道吗?你要拿出你男子汉的勇气来,无论成败与否,我们都必须试一试。” 周田帮被静曦的勇敢所感动了,说:“好吧,我听你的。” 静曦轻轻的扶周田帮坐起来,周田帮忍着疼痛吃力地配合站起身来,静曦慢慢扶着周田帮一点一点的挪步,终于走到了病房的门口。静曦递给周田帮一柄木质拐杖,向他做了一个敲击头部的动作,周田帮领会的眨了眨眼睛。静曦走到周田帮的床边,从新把他的被子弄了一下,好像人还睡在里边的样子。 静曦走到病房门口,拍了拍因紧张而狂跳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门后的周田帮点点头,示意她要采取行动了。周田帮举起了拐杖,向静曦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他已经准备好了。静曦拉开门后走了出去,对着日本兵用日语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让那个日本兵进来,帮她替病人翻翻身。日本兵听静曦说话后,毫不怀疑的背着枪就进来了。日本兵刚走到病床前,冷不防周田帮从门后冲出,使出浑身的力气,举起拐杖向日本兵的头顶砸去,日本兵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下了,鲜血从日本兵的头上流到了地板上。但是,由于周田帮本就重伤在身,再加上用力过猛,打倒日本兵的同时自己也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头上的伤口疼得周田帮稀牙列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静曦赶紧给周田帮擦去脸上的汗水,轻声呼喊着周田帮的名字,极力让他保持头脑的清醒。过了好一会儿,周田帮才缓过劲儿来。周田帮知道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每耽误一分钟都会增加十分的危险。周田帮还知道,静曦现在正心急如焚,稍有差错两个人都将万劫不复。周田帮想,她一个弱女子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凭着一股勇气来救自己,无论这次能否成功,他都要保护好自己心中的女神。周田帮凭着自己的毅力,咬紧牙关使出最大的力量,在静曦的帮扶下站起身来。然而,就在静曦扶着周田帮正准备转身出门时,那个日本兵用颤抖的手摸着了枪,想向静曦和周田帮开枪。周田帮和静曦听见了身后有拉枪栓的声音,静曦赶紧推开日本兵对准的枪口,周田帮举起拐杖对着日本兵的头上猛击一下,然而枪声还是打响了。子弹打虽然在了房间的顶板上,但是却惊动了敌人。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雨已停了,外面是雨后夜晚的万籁俱寂,使得这枪声更是响亮清脆。 这枪声吓坏了静曦,楼下已经有日本兵哇啦大叫着往楼上来了。静曦对周田帮说:“快跟我到外面找间屋子先把你藏起来,我去把他们引开。” 周田帮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使劲儿的拉着静曦,喘息着对她说:“静曦,你听我说。我们肯定是、出不去了,我们、不能都死。无论今晚,还是明天,我都会死。能死在,你的枪下,是我的、福气。”周田帮把枪递给静曦,说:“你只有、打死我,你才能够活。你必须、活下来。快开枪!” 静曦拿着枪全身发抖,说:“周田帮,我不能向你开枪,要死我们一起死。” 周田帮说:“静曦,别傻了,你这样、不值得,你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快、开枪!快开枪!” 静曦流着泪摇着头说:“不,不不,我不能。” 这时,日本兵已经冲到三楼上来,走廊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周田帮一把抓住枪口,对静曦说:“抓紧了。”说着用枪口上的刺刀,对着自己的胸口猛地刺了进去,周田帮的鲜血喷了静曦一脸一身。 周田帮看这静曦笑了笑说:“再见了,女神。”说完,“轰”然倒下。 静曦“啊”的大叫一声,倒在地板上昏了过去。 80:很大的买卖之第一节(一) 焕明和焕章回到上海后,立即筹划下一次军火的买进和运出。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又先后成功地向八路军运送过两批军火,为抗战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然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海媚怀孕了,不久,他们的儿子龙虞海出生了。海儿的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欢乐。特别是海儿“嘎嘎嘎”的笑声,让刚刚当爹的焕明喜爱不尽。不光是焕明和海媚喜爱海儿,就是海儿的大爷焕章和大娘雅倩也是爱得了不得。先不说焕章和焕明是兄弟关系,雅倩和海媚有妯娌之亲,单说焕章和雅倩把洪儿留在了虞城,交给了舅舅江秀坤和舅娘萧荭依,两口子想儿子都快想出病来了。现在焕明的儿子出生了,有个“嘎嘎”笑着、呀呀学语的儿子抱着,就让两个长辈过过想孩子的瘾。见天海媚和焕明不抱孩子去焕章那儿,第二天,雅倩准和焕章来焕明家里看孩子了。没有海儿的时候,焕明和焕章就各忙各的,十天半月难得见一次面。现在有了海儿,两家人是隔天见着,四个大人围着海儿转,倒使海儿成了无形的纽带。遇到焕章和焕明运军火外出时,雅倩干脆就把海媚接到家里来一起住,两个女人说着话彼此都不觉得孤单。 就在海儿出生后的第三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了。由于英国和美国、荷兰结成盟军向日本宣战,英国和日本成为了敌对国家,英美对上海的运输线被日本断绝了,焕明和焕章被迫中断了向八路军运送军火。 这天,海媚在电报中接到上级的指示,近期会有我们的同志要与焕明取得联系,将会带来上级组织的重要指示。这天中午,焕明下班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刘老头悄悄地塞给他一张纸条。焕明握住纸条赶紧回到家里,打开纸条一看,见上面写了让他下午五点钟到东新桥十字街口的“聚宝茶楼”,有人要和他见面。焕明知道,这是组织上派人要与他联系了。焕明觉得自己和海媚不再是单枪匹马的了,将会有其他的同志与他们一起战斗了,禁不住心里一阵阵的高兴。 当天下午五时,焕明准时来到了“聚宝茶楼”,见里面坐着不少的茶客。焕明找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坐下,要了一杯茶,一边观察着街面的动静,一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品着茶。这时,一个头戴宽沿帽,蓄着长胡子,脸上戴着墨镜的男人,在焕明桌子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焕明正想告诉他这个位子有人,那人突然揭下宽沿帽,摘下墨镜,笑嘻嘻的看着焕明。焕明仔细一看,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来和焕明街头的人竟然是陈新。 看着自己把焕明惊得张大着嘴巴,陈新赶紧用手指在嘴上“嘘”了一声,然后说:“龙老师,近来可好啊?” 焕明说:“还不错吧。陈老板,近来生意如何呀?” 陈新说:“前些年在内地的生意已经基本做成了,这次来上海想要另做一笔大买卖。” 焕明说:“哦?这买卖大吗?有多大呢?” 陈新说:“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可能会轰动大上海哟。” 焕明惊奇的问:“真的?那就预祝你生意成功罗。” 陈新说:“要想做成这笔大买卖,还得仰仗你龙老师帮忙哟。” 焕明说:“好说好说。” 陈新说:“这笔生意该怎么做,有人要给你交代。”然后,陈新指了指他放在桌子中间的宽沿帽,小声说:“那个要给你交代的人的地址在这里面的。” 焕明站起身来说:“兄弟我还有点事情,那就先告辞了。回见。”焕明说着,就把那顶宽沿帽戴在自己的头上走出了茶馆。 焕明回到家里,把今天见到陈新的事项向海媚说了,海媚一听说今天与焕明接头的人竟然是陈新,高兴地抱着海儿就转着圈儿的疯。转得海儿抱紧了妈妈的头“嘎嘎嘎”的大笑。焕明从宽沿帽里取出了一根细细的纸捻,轻轻地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明日下午5时小东门悦来街容和茶庄,暗号照旧”的字样。 81:很大的买卖之第一节(二) 第二天下午5点时分,焕明按地址找到了小东门悦来街容和茶庄。焕明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稍稍观察后,就走进茶庄内。见有客人进来,柜台后的店小二就迎着焕明问:“请问先生,您要卖茶叶吗?” 焕明说:“我想买一两毛峰二两碧螺春。” 店小二听了焕明的话,就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轻声问:“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有毛峰,碧螺春暂时缺货。” 焕明说:“那就给我包三两毛峰吧。” 店小二对焕明说:“先生请跟我来。”说着,把焕明让进了里屋,等焕明进屋后,店小二退出门外并随手关上了门。 焕明进屋后,见屋里有一身材高大的汉子背对着自己站立着。焕明正在猜度疑惑之时,那人猛的转过身来,摘下脸上戴着的墨镜笑着对焕明说:“龙焕明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焕明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把他引上革命道路的老领导老a。就像离家多年的孩子终于见到亲人一样,焕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进老a的怀里,不由得热泪奔涌。 老a紧抱着焕明,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松开了拥抱。老a拉着焕明来到窗前仔细大量后说:“龙焕明同志,你比以前瘦了一些,但更成熟一些了。” 焕明搽着眼泪说:“领导,好些年不见,您也比以前瘦多了,头上好像有了白头发。” 老a说:“自抗战爆发以后,我们虽在不同的地方,却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党工作。我们虽然都忙一点累一点,形式正向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焕明急切的说:“领导,我现在就把我和海媚这些年的工作向您汇报。” 听焕明提到了海媚,老a说:“王海媚同志现在怎么样啊,我们又有好些年没有见过面了,真是很想见到她呀。哎,对了,你们两个现在……” 焕明不好意思的说:“我和海媚经过组织的批准,已经结婚了。” 老a一听,高兴的说:“你们结婚了?好哇好哇,我们党又多了一对革命的伴侣,革命的伴侣呀。”老a说着,握住焕明的手说:“祝贺你呀龙焕明同志。” 焕明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已经有了个小宝宝,叫龙虞海,小名叫‘海儿’。” 老a喃喃的说:“‘海儿’,嗯,很好听的名字。我们又多了个革命的后代呀。” 焕明说:“海媚要是知道我今天见到的人是您的话,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哟。” 老a说:“那你就给我向王海媚同志代问个好。” 焕明说:“这个是肯定的。领导,我还是先向您汇报工作吧。” 老a说:“别急着汇报,你们的工作情况,我来之前组织上都已经给我介绍过了。你们在这么艰苦而危险的环境里,孤军奋战,圆满的完成了上级交给的艰巨任务,通过你哥哥给咱们部队运送好几批枪支弹药,有力的支援了前线抗日。组织上对你们的工作非常满意,让我带信给你们,对你们的工作进行表扬,并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争取更大光荣。” 焕明激动地说:“感谢组织上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没有组织上的指导和关怀,我们也不可能完成任务。领导,昨天陈新给我说这次你们来是要做一笔大买卖,您快下达指示,给我们任务吧。” 老a说:“这次的买卖的确很大,任务也非常的艰巨。为了保证任务的完成,组织上派我来上海有主要几个考虑。一是多年前我曾经在上海搞过工人运动,对上海的情况比较熟悉;二是因为这次的大买卖需要你的关系才有把握做成;三来你是我介绍入党的,我们彼此非常熟悉,工作起来非常默契。因此,组织上把我和陈新都派到上海来,就是为了保证这次任务的完成。” 焕明越听越激动,一把拉着老a的手说:“领导,您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任务这么重要,还把您和陈新从大老远的四川派到上海来领导我们做成这笔大买卖?” 老a说:“这次任务非常艰巨,需要通过你与你哥哥的的关系,利用你哥哥手下的那帮子人一起干。同时,还要通过你哥哥与上海青帮的关系,让你哥哥出面,动员上海青帮大佬黄金荣、杜月笙等人参与,联合青帮的力量,才能共同完成组织上交给我们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焕明着急的说:“只要组织上安排了任务,只要您下大了命令,我龙焕明就是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请组织上放心!可是,这究竟是个什么任务啊,您能够告诉我吗?” 老a看着焕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听好了。这次组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刺杀上海市伪市长,傅一筱一庵!” 82:很大的买卖之第二节(一) 这天一大早,范府门前来了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叫花子。叫花子来到范府门前面前,对站岗的家丁说:“劳烦兄弟给俺通报一声,就说府外有前来应了府上所聘先生差事的人。” 两个家丁把操着满口外乡话的来人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见来人披头散发,衣着破烂,浑身上下臭气熏天。两人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用枪口抵着来人说:“龟儿叫花子,你都敢来凑热闹。你来应先生?你龟儿都把先生应上了,那河头的水还不倒起流哇?还不给老子滚!不然老子给你龟儿一炮火儿,打得你娃二天找不到嘴巴吃饭。”说着,端着火枪对着那人的腰杆捅了一下。 那人后退几步站定后,既不生气又不害怕,仍就不紧不慢地说:“二位兄弟,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你们不可以衣冠看人。这年头的日子不好过呀,又有好多人穿得又有好好嘛。再说,穿得好的未必肚子里头就有货,穿得不好的肚子里头未必就没得货。” 那个家丁正要发火,在一旁观看半天的另一个家丁连忙制止,把同伙拍到边上小声说道:“兄弟,你看到没有,这人虽然看起像个逃荒要饭的,说起话来苗儿咯当的,一听就不是本地人。但是你看他那谈吐,句句都在理,硬是有些不俗哟,说不定,他娃肚子里头还有些真纲哟。如果我们今天把他赶走了,万一那天遭老爷晓得了,一旦怪罪下来,把你我两个的工钱扣了事小,如果把我两个开了不就划不着了唦。果真那样,二天你我两个又到哪里去找弄个好的吃饭的地方呢?” 那个家丁问:“哥子,那,你说啷个整唦?” 这个家丁说:“这件事情简单得很唦,他不就是要我们通报一下吗,我们给他通报一声就是了唦。至于应不应得起,那是老爷说了算,关你我两个卵事呀。” 那个家丁说:“还是哥子想得周到,我进去给他通报一声就是了。”说着,转身对来人喊了一声:“你龟儿在这里等到起,老子进去给你通报一下,进不进得到这道门,就看你娃的运气了。” 那个家丁进去不大一会儿功夫,就领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出来了。年轻人问家丁说:“那位先生在哪里?” 家丁往前一指,低头弯腰的回话说:“大少爷,就是那个人。” 年轻人一看来人那个样子,气得心头鬼火冒。他转身对着两个家丁呵斥道:“你两个真是昏了脑壳,就是养两条狗嘛都晓得拿鼻子闻几下唦。”年轻人越说越气,指着来人说:“你们没得眼水得呀,这种人还需看吗?就是咪倒眼睛用鼻子闻嘛也闻出来了唦。他龟儿邦鸡公臭的一身,可能到我家当先生吗?他娃加入丐帮都还差不多,莫把我的两个兄弟教成叫花子咯。” 年轻人话音刚落,来人就走到年轻人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开口道:“先生应该是范府的大少爷吧?俺一路过来,沿途都听闻范家大少爷的英名,说大少爷气质高雅,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礼贤下士。可刚听你一席话,倒是与贵公子身份不符呀。我这衣着确实寒碜了些,我身上这气味也确实很难闻,但这并不代表我的肚子里无货不能当先生呀?若是以衣冠论人,那当年孔夫子也还落过难,朱元璋不也要过饭吗?也许当年他们比我现在还不如呢。但是,这并不影响孔夫子当圣人朱元璋做皇帝呀?” 年轻人被来人“高帽子”一戴,真还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失礼,再听他的一席话,真个是有礼有节,谈吐不俗,不觉深为刚才的冒失行为懊恼不已。再细细把来人一打量,除衣着破烂肮脏外,但其眼睛里却流露出一股读书人特有的傲气和神气。年轻人不觉心下暗想,可能我真的是眼拙不识庐山真面目,或许他肚子里还真的喝了不少墨水也未可知。 年轻人于是对来人施礼道:“晚生刚才有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海涵。听先生口音不是本地人,但不知贵府何在,又因何而来到我家门前?” 来人听罢,流泪着回话说:“俺家住河南,俺也是个读书人。只因家乡遭遇天灾,加之瘟疫横行,一家老小尽皆殁了,剩下我这残身离乡出走。早知四川贵为天府之国,富甲天下,故而千里奔波,沿途乞讨而来,只求能在贵方宝地落脚,谋一差事糊口而已。在道上听说贵府正要聘一先生教授子弟,故而不揣冒昧斗胆前来碰碰运气,不知公子可否给俺这个机会?” 年轻人沉吟片刻,说:“那,我们可要讨教了。先生请。”说罢,把来人让进范府里。 进门之后,年轻人让佣人带来人先去洗澡更衣,自己赶紧的去向父亲范老太爷报告。 83:很大的买卖之第二节(二) 过了好一阵,来人被人引到了范府的客堂之上。来人经一番梳洗更衣后,早已是容光焕发,其原有的气质再现,令一旁站立的年轻人暗暗称奇。来人站在客堂之中,举目环顾,见客堂上方的正中坐着一位年约五旬的中年人。来人想,这大概就是远近闻名的范老太爷吧。来人正思量着,猛听有人说话了。 范老太爷也在观察这位外乡人,突然发问道:“听说先生是来应差的,先生贵姓呀?” 来人向其深深鞠躬,镇定自若的说:“俺姓宋,名云亭,河南人氏。只因俺家乡闹天灾发大水,粮食无收,又遇瘟疫遍地,俺家人无粮可吃无药可治都殁了。俺一个人背井离乡逃难来到贵方宝地,只求能有一插针之地落脚谋生,倘若再能寻一糊口的差事,便可了此残身了。路闻贵府要募一先生教子,鄙人特不揣冒昧前来毛遂自荐,若能有幸侍奉贵府公子,定是俺前世修来的大幅。” 范老太爷对眼前这自称名叫宋云亭、操着满口外乡话的来人,观外表气质优雅,听说话谈吐不俗,心中已有几分喜欢。再闻听来人是数千里之外的河南人氏,心想,即便他所言有虚来路不太明了,但只要他是个真正的读书人,必定也坏不到哪里去;况他一个千里乞讨的外乡人与本地人等定无瓜葛,在我这范府之内,即便有些不雅之习,量他一小泥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于是,就以其四书五经之国学经典对其测试,那知这宋云亭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大有经纶满腹之势,令范老太爷喜出望外,就像淘宝捡了个大漏。范老太爷当即拍板,留下此人试用。于是,宋云亭就此通过面试,成功进入范府,正式成为范府的私塾先生。 宋云亭到了范府后,举手投足、说话办事都格外小心,因为,无论他走到哪里,不管他在干什么,他都觉得好像始终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时常提醒自己是在孤军奋战,这个范府就是座龙潭虎穴,自己稍不留神都有可能死于非命。然而,尽管范府对所有下人都保持着警惕之心,特别是这个无人担保、不知底细的外乡人,更是多有防范。然而,宋云亭的学识确实让范老太爷极为称道。由于宋云亭读书众多,而且不拘范围,什么稗官野史、市井小说啥书都看,在他给范府的两个小儿子,就是范汉江和范汉丞讲授课程时,引经据典往往张口就来,还时不时的给孩子们讲讲历史故事,特别是那些令孩子们闻所未闻的市井故事,更是让孩子们倍觉新鲜。因此,孩子们没少在范老太爷跟前称道,这就让范家的人对请到的这位先生更加另眼相看了。 由于范府也是书香世家,其对书的喜好世代皆然,收藏书籍成了范家的一大嗜好,传至范老太爷这一辈时,已有藏书多多。早已是富庶之家的范家,因此修了一座藏书楼,范老太爷也会时不时的上楼读书消遣。为了在这位新来的先生面前炫耀自己读书甚众、博学多才,一日,范老太爷破例请这位经纶满腹的先生到藏书楼观书。那宋云亭哪见过这种阵仗,那满楼的书籍又勾起了他的读书之瘾,馋得他直流口水,恨不得把自己锁进藏书楼永世都不外出。见这位先生读起书来如此上心,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书痴啊。就像一个孩子见了自己心爱的把玩,玩起来就爱不释手。宋云亭的书痴德行倒让范老太爷感觉有趣,范老太爷不知咋的陡然就产生了恻隐之心。他想,不就是喜欢读书吗?这书来到世上不就是让人读的吗?他爱读就让他读吧,书读多了不正好用来教授自己的儿子们嘛。于是,范老太爷做了个特别的决定,允许宋云亭随时上楼读书。这让宋云亭喜出望外,给范老太爷磕头时恨不得长跪不起。此后,但凡有点空闲,宋云亭必定就扎在书堆里。这期间,范老太爷也派人暗中查看,见那书呆子确实是真在看书,好像不是装假。范老太爷也偶尔用宋云亭看过书里的内容抽问他,每次宋云亭都对答如流,范老太爷这才相信他是真在看书,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痴”。这让范老太爷暗暗称奇,内心就生出对这个背井离乡异域谋生的苦人儿莫名的怜爱。 然而,时间一长,范老太爷发现,宋云亭不但是个教书负责看书认真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个不贪不占值得信赖的老实人。 平时,范家要买笔砚纸墨都是有从事购物工作的专人买回。由于那些人不是文化人,对笔砚纸墨全无研究,因此买回来的东西质量有差池,而且经常达不到宋云亭的要求,这让购物的人经常地感到无奈。范老太爷干脆就让宋云亭自己到镇上去买,这一来能购回满意的物品,二来也可考察宋云亭的诚信如何。然而,事实证明宋云亭的诚信度是很高的,他买回来的东西不仅货真价实,而且价格低廉,剩下的钱他全部交回到账房,一个铜板都不会贪下。连着好几次宋云亭购物回来后,范老太爷都叫心腹之人去镇上暗访,其结果都与宋云亭汇报的情况分毫不差。宋云亭的种种表现,不得不让范老太爷放下心来。非但如此,范老太爷还试着让宋云亭管理府上的其它事务,慢慢的府上的所有事情他都让宋云亭插手管理。后来的事实再次证明,凡是宋云亭插手管理过得事务,他不仅尽心尽责,而且全无差错。如此这般,就在宋云亭到范府当差一年后,他竟当上了范府的管家,成为范老太爷最为信任的人。 84:很大的买卖之第三节(一) 静曦醒来时,已是两天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病床旁边围了好多的人。静曦清楚地听见有人说:“醒了醒了,江医生醒了,我们的女英雄醒了。” 静曦睁眼看见医院的院长从外面跑了进来,俯下身看着静曦说:“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是我们医院的英雄。” 静曦使劲儿回想着,那天自己和周田帮的事情。她觉得是自己把事情给搞砸了,是自己害了周田帮,是自己杀了周田帮。回想起这些,静曦觉得对不起周田帮,觉得自己好愧疚。想到这些,静曦一下拉过被子,捂着脸“呜呜”的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正在疑惑,院长说:“江医生是受了惊吓,是被吓坏了。咱们都走吧,让她自己哭吧,哭过了就好了。等她清醒了,明天军方的人还要来问话呢。”于是,人们都陆续散去了。 静曦哭累了,就认真的想着周田帮临死前说过的话。他要自己好好活下去,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用刺刀捅自己的。因此,自己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不能让他白死,自己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现在,自己在豺狼窝里,身处在险境中,要赶快想好怎么回答军方的问话。稍有不慎,自己活不了,还会连累家人。于是,静曦就利用人们散去的机会,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想好如何回答军方的问题。 第二天,佐佐木带着两个人,手捧一束鲜花来到静曦的病房里。护士轻轻地把静曦扶坐在病床上,静曦接过佐佐木献上来的鲜花,说:“谢谢。”然后,让护士把花插在花瓶里。 佐佐木说:“江医生,你是大日本帝国妇女的骄傲。这两位是军报的记者,他们想了解一下,那天晚上在中国俘虏的病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还能回忆起来吗?” 静曦说:“我尽力吧。” 三人坐下后,那两个人拿出笔和本子准备记录。佐佐木说:“那就辛苦江医生,把那晚发生的事情经过,给我们讲一下吧。” 静曦说:“那晚我值班。” 佐佐木打断静曦的话说:“江医生,听说,那晚本不该你值班的,是这样吗?” 静曦说:“是的。我本该在第二天上午当班。但是,我和丈夫约好了第二天上午通电话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通话了。因此,我就和那晚当班医生换班了。” 佐佐木问:“你的丈夫是?” 静曦说:“我的丈夫叫岸田荣作,在上海驻军司令部黑田原大佐身边工作。” 佐佐木说:“你是岸田家族的人?你丈夫也是我们驻中国军方的人?” 静曦说:“是的。” 佐佐木站起身来,向静曦一鞠躬,说:“江医生,你的一家都在为帝国效力,这很好,向你致敬。请你接着说。” 静曦说:“那晚雷雨交加,我估计不会有什么紧急的病人需要我去处理,就想在大楼里巡视一遍后,回值班室休息了。就在我走到三楼的时候,猛地听见那个中国俘虏的房间里有枪声。我就赶紧跑过去,见我们的士兵躺在地上,那个俘虏正打开窗户。我就说,你不能跳下去。他就转身向我走过来。我吓得捡起地上的枪,对着他说你别过来。他就笑着向我逼过来,我不会放枪,不知怎么的,我手上的枪就插进了他的胸膛里。当我看见他胸口上喷出的鲜血时,我发现自己杀人了,吓得就晕过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佐佐木说:“江医生,你很勇敢,很令我敬佩,你是我们帝国妇女的骄傲。不像有的人,值班的时候喝醉了酒,我们明明看见桌上摆着的是两个茶缸,可他却说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喝酒。” 静曦一听吓得脸色发白,问:“是,是谁在,喝,喝酒?” 佐佐木说:“是该死的村田一郎,这个酒鬼,我们正在关他的禁闭呢。” 静曦有些着急地说:“你们,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佐佐木说:“江医生,现在是战争时期,应该有战争的纪律。我们要把他调到前线,让他看看前线的军人是怎么执行纪律的。江医生,我们很快就要进攻长沙了,他们军报要向士兵们宣传你的事迹,你还会得到最高司令部的奖赏。” 静曦说:“我,不需要奖赏,我只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佐佐木说:“你说,我可以将你的请求带给最高司令部。” 85:很大的买卖之第三节(二) 静曦说:“我和丈夫都在中国为帝国效力,我也看到很多的帝国军官都带了家属,因此我想,调到我的丈夫身边工作,我想和我的丈夫在一起,可以吗?” 佐佐木说:“我可以把江医生的要求向上级报告。江医生,我们的谈话结束了,你好好休息,再见。”佐佐木说完,和那两个做记录的人站起身来,向静曦一鞠躬,转身出去了。 静曦抹了一把脸上吓出来的汗水,心里仍然很忐忑,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这时,门突然打开了,浜口弘毅一副阴险的笑容走了进来,说:“吓坏了吧,我的大英雄,还真没有看出来,你还真的敢拿着刀往人的胸口上捅呀?” 静曦狠狠的说:“如果有一天,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会那样对你的,你信吗?” 浜口弘毅说:“我不信。那俘虏胸口上的刺刀,是不是你捅进去的还两说呢。万一,是他为了救你,自己捅进去的呢?两个中国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是很值得怀疑的。” 静曦一惊,大声吼道:“浜口弘毅,你胡说什么?你简直是在血口喷人!” 浜口弘毅说:“哟哟哟,激动什么?心虚啦?我的怀疑有道理吧。别把什么人都当傻子,就像那个村田一郎似的的蠢货,喝酒那么死心眼儿,醉得跟死猪似的,还能不倒霉。我可不像他,第二杯酒被我吐了一半,醉得没他死,你们楼上的枪一响我就被惊醒了,听见走廊上的人往楼上涌去,我就赶紧跑回屋里了。要不,说不定现在我还和那个蠢货一道关禁闭呢。” 这时,院长带着几个医生进来了,见到浜口弘毅就问:“浜口,你在这里干什么?江医生需要休息你不知道吗?” 浜口弘毅说:“我,我来看看我的老同学,她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大英雄,我来向她祝贺。” 院长说:“那你现在看完了,祝贺完了吗?” 浜口弘毅说:“看完了,看完了,我这就走,这就走。”浜口弘毅说着赶紧走了出去。 院长对主治医生说:“江医生受了惊吓,需要好好的休息。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许进这个门。” 主治医生说:“好的院长。” 院长对静曦说:“江医生,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要求就跟他们说。” 静曦说:“好的。谢谢院长。” 院长和医生们都走了出去,关上了病房的门。静曦躺在病床上,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村田一郎的事情,静曦不明白,那个村田一郎为什么没有说出自己来,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可就麻烦了,买酒给他喝是很难自圆其说的。静曦觉得,自己对村田一郎有种愧疚感。 几天后,静曦能够下地出门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村田一郎。静曦来到村田一郎关禁闭的地方,对站岗的士兵说:“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士兵说:“江医生,那请你快一点。”说着,就开了门。 静曦说了声“好的”,就走了进去。 村田一郎见静曦来看他,很感动,站起身来说:“江医生,你怎么到这里来啦?你不能来这里。” 静曦不好意思的说:“村田,是我害了你,让你?” 村田一郎说:“江医生,不要这么说。出事后,他们问我,我都说是我一个人在喝酒。他们问我怎么是两个杯子,我说我把酒倒成两杯来喝,不可以吗?” 静曦说:“可你,为什么?” 村田一郎说:“是因为,你平时对我们很好,我是很敬重你的。那晚你能陪我喝酒,是我最大的荣幸。再说,我已经被关禁闭了,干嘛还要把别人也牵扯进来呢?多一个人受罪,何苦呢。” 静曦有些着急的说:“可他们要?” 村田一郎说:“他们要送我去前线,去就去,反正都是个死。我有好些同乡来中国后都死了,活着的没几个了。这场战争,没有几个能活着回去的。” 这时,站岗的士兵催促说:“江医生,快走,来人了。” 村田一郎赶紧说:“江医生你快走吧,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静曦走到门口时,村田一郎喊住她说:“江医生,你是好人,你一定要活着呀。”村田一郎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着眼泪。 静曦向村田一郎深深地一鞠躬,转身走了出去。出门后,静曦发觉,自己的一行热泪,正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86:共同的目标之第一节(一) 焕明从老a那里接受任务后回到家里,海儿已经睡下了,海媚正盯着桌上摆放的座钟,焦急的等待丈夫归来。这是焕明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环境这么恶劣的环境中从事地下工作,稍不留意就会招来灭顶之灾,因此,只要丈夫外出,无论多晚焕明都一定要等丈夫回来后才能上床睡觉。但是今天情况不同,除了为外出的丈夫担惊受怕外,她还想马上知道丈夫这次外出见到了谁,上级又给他们安排了什么任务。海媚今晚是惊喜交加。惊的是担心丈夫的安全,喜得是他和丈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上海孤军奋战了这么些年,终于有组织上的人来和他们一起战斗了。而且,在往后共同战斗的群体里已经有了已知的老同学兼老战友陈新,那么今天焕明见到的那位领导会是谁呢?该不会是……不可能!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海媚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瞎想时,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焕明风尘仆仆的进得门来,见海媚正拿眼睛巴巴的望着他,就知道妻子又为自己担心了,同时,那眼神又告诉他妻子渴望知道今天见面的情况。焕明把妻子按坐在椅子上,赶紧的把今天与老a见面的情况讲给海媚听了。海媚听完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抱着丈夫高兴的跳着,嘴里说着:“焕明,你带回来的消息太令人高兴了。我刚才一个人坐在家里就在想,陈新都从四川被派到上海来了,说明这次的买卖确实很大任务也很重要。那么,和你见面的领导会不会是?我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又不敢相信,因为,我觉得这太不可能了。可是没想到,见你的领导还真是老a。焕明,我们这次又可以在一起战斗了。” 在回来的路上,焕明一直在思考着这次任务该从何下手,对怎样完成任务心里还是没有底。可是现在,海媚的乐观情绪感染了焕明,使他深信这次任务虽然非常艰巨,但是有上级组织的正确领导,特别是有自己的老上级老a的亲临指挥,是一定能够完成任务的。 第二天一早,焕明和海媚抱着海儿就去哥哥家里了。焕章刚吃了早饭准备出门去杜月笙那里,因为昨晚杜月笙派人来找焕章,说要焕章今天上午去他那里商量大事情。所以,焕章吃了早饭正准备过去,就被焕明堵了个正着。雅倩听说焕明两口子抱海儿这么早就过来了,想想哥俩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就迎着海媚一把抱过海儿好一阵亲吻后,妯娌俩就上楼去了。 见女人们都走了,焕章看着焕明问道:“你这么早就过来找我,应该不会只是串串门儿吧,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焕明在哥哥旁边坐下后,端过佣人刚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想了想说:“我这次来找哥哥,是想再和哥哥一道做一笔大买卖。” “大买卖?”焕章说:“有多大?” 焕明说:“如果这笔买卖做成了将会轰动整个大上海,甚至,会轰动全中国。” “真的?”焕章急切地问:“什么买卖那么大,还要轰动这轰动那的?” 焕明说:“你猜猜看。” 焕章想了想,摇着头说:“猜不出。还是你说吧,究竟是什么买卖,要搞得这么神秘。” 焕明四周看了看,见屋里只有他们兄弟俩,就在焕章耳边轻声说道:“刺杀傅筱庵。” 焕明的声音不大,焕章听着却像是五雷轰顶,震得他头皮发麻。焕章狐疑的紧盯着焕明的眼睛看,见焕明肯定的对他点点头,就说:“焕明,你没发烧吧?刺杀傅筱庵?他是上海市的市长耶,你杀他干嘛?再说,你杀的了他吗?” 焕明说:“我一个人肯定杀不了他呀,所以来找你嘛。” “找我?”焕章说:“找我这样的人就能够杀的了他的话,他妈的早就被人给杀了,还用得着我动手?告诉你吧,上海想杀他的人多得是。有想找他报仇的,有想要夺他那把交椅的,还有就是像你们这些想要除掉大汉奸的。结果怎么样?别人不还活得好好的吗?我劝你们呀就别折腾了,他是日本人重点保护的对象。先别说他家里有多少兵在保护他,他家的街对面就是日本人的宪兵队,稍有响动那日本人‘呼啦’就上来了。你们杀得了他?” 87:共同的目标之第一节(二) 焕明知道,哥哥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但是,要杀掉傅筱庵还真的离不开哥哥的帮助。怎样才能得到哥哥的帮助呢?焕明用上了激将法。焕明问焕章说:“哥哥,你是不是害怕呀?” 焕章一听就生气了,着急的说:“我害怕?我龙焕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我怕过谁呀?就说前几次给你们八路送武器,哪次不是在刀尖上滚,在枪口前爬呀,我怕过吗?我怂过吗?哼!我害怕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焕明说:“那你给八路送武器,面对枪林弹雨都不怕,可这次不就是杀个汉奸吗嘛,你怎么就怕了呢?” 焕章说:“谁说我是怕,我是觉得不值当。他不就一个市长吗,他当他的官,我过我老百姓的小日子,谁也碍不着谁,你冒那么大险杀他干嘛?不值当,真的不值当。” “不值当?”焕明激动地说:“哥哥,你知道他这个大汉奸帮着日本人做了多少坏事吗?他欺压中国百姓,他杀了那么多抗日志士,他为日本人筹粮筹款,用这些钱粮喂饱了日本兵去杀害咱们中国人,去烧光杀光抢光咱们的同胞。这样的汉奸难道不该杀吗?” 焕章说:“他是该杀!但是,你杀了一个傅筱庵,还有王筱庵,张王筱庵;你杀了这个市长,还有那个人出来当市长。冒这么大的险去做这件事情,值得吗?” “值得!”焕明说:“杀了傅筱庵,就会打下敌人的气焰,即便还有人出来当这个市长,那他也要想想他前任的下场,他就有所忌惮,做事就有所收敛,就不敢那么嚣张。相反地,杀了傅筱庵,就会极大地鼓舞上海的人民抗日的勇气和信心,他们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决心就会更坚强,就会给日本帝国主义造成更大的打击。这就叫此消彼长,敌人的气焰消下去,我们的力量长起来。因此,杀掉傅筱庵的意义绝不亚于咱们给八路军送武器。” “真的?”焕章看着焕明问道:“杀到一个傅筱庵的作用这么大?” 焕明说:“杀到傅筱庵的作用要多大就有多大!” 焕章拍拍焕明的肩膀说:“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那,哥哥我就跟你们一起干了。” 焕明高兴的说:“哈哈,这才像我心中的大英雄嘛。” 焕章说:“什么大英雄?差点成了狗熊。不过,要真杀傅筱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咱们这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焕明说:“对呀。所以我今天来找哥哥,就是希望让哥哥出面,通过你的关系去联合另外一支力量,共同做成这笔大生意。” “联合另外一支力量?”焕章疑惑的说:“另外一支……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杜老板的青帮。” 焕明说:“知我者哥哥也。” 焕章想了想,说:“好倒是好,可是,那杜老板怎么可能和咱们一道去杀那个上海的大汉奸呢?” 焕明说:“这个嘛,可就要看哥哥你的咯。” 焕章说:“正好,昨晚杜老板派人来约我,要我今天上午去他的公馆商量事情。那我现在就去他那儿,看看他要给我谈什么事情,再看我能不能说服他,和我们一起做这笔大买卖。” 焕明高兴的说:“那,兄弟我就只能够静候哥哥的佳音咯。” 焕章站起身来说:“不好说,哥哥我努力就是了。能不能成,还真是不好说。”焕章说着,转身向楼上喊道:“雅倩,我出去一会儿,你把焕明两口子照顾好哟。”说完,焕章上了门外停着的汽车,向杜公馆驶去。 汽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杜公馆门前,早有手下人向里通报,杜月笙从客厅里迎了出来。杜月笙拉着焕章的手说:“人都到齐了,就差你龙老弟了。”二人说着就进到了屋里。 焕章环眼一看,尤三虎、刘阿西等杜月笙手下的得力干将都在,见杜月笙拉着焕章进来,人们都站起身来,笑着给焕章打招呼。焕章拱手作揖表示歉意,嘴里说:“各位兄弟对不起,焕章来迟了。” 尤三虎说:“龙老弟来迟了没关系呀,等会儿杜老板的午宴上多罚你几杯酒就行了。哈哈哈。” 焕章说:“尤兄说的是,罚酒罚酒,等会儿一定罚酒,兄弟认罚就是了。” 杜月笙对来人们一一看过,然后向手下的人摆摆手,等那些人都出去以后,杜月笙说:“人都到齐了。今天请各位兄弟前来,主要是商量一顶顶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事情。” 焕章觉得奇怪,心想今天这些人都是咋个了,刚才焕明来给我说要做一笔很大很大的买卖,这里杜大哥又在说要做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于是就问:“敢问杜大哥,你说的很大很大的事情,是个啥子事情嘛,说来听一下唦。” 杜月笙看看屋里没有外人,身边围着的都是自己心腹之人,于是就压低了声音对正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的兄弟们说:“你们都听好了,绝对不能向外面透露半个字。” 见弟兄们都点了头,杜月笙于是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就是,刺杀傅-筱-庵!” 88:共同的目标之第二节(一) 宋云亭自从得到了范老太爷的信任,在范府当上了管家后,进出范府就方便多了。平时他除了教授范汉江和范汉丞读书外,府里大大小小得收进拿出都得由他来打理,有些一些重要的事情,还得他亲自带人到镇上去办理。 这天,宋云亭带着人到镇上去办事情,他让随行人员各自去办自己的事情,独自一人准备到镇上那家最好的酒店喝一杯。当他来到酒店门口正准备进去时,肩上被人拍了几下。就在宋云亭回身准备看拍他的是谁时,那人开口说话了:“宋大管家别来无恙啊。” 宋云亭见是一个衣着陈旧,低着的头上一顶草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宋云亭疑惑的问到:“你是?” 来人低沉这声音说:“方金鳌大哥让我给你代问个好。” 宋云亭一听“方金鳌”的名字不由大惊,脸色顿时大变。他一把拉住来人轻声说:“兄弟,请跟我来。”说罢,转身先走。宋云亭把来人带到一小巷僻静处,然后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来双手作揖,说:“宋大哥近来可好?” 来人见宋云亭并没有加害他的意思,这才现出真像。宋云亭一见,来人原来是中名山永乐堂的红旗五哥。宋云亭抓住来人的手说:“原来是五弟。云亭终于和山上的弟兄们见面了。” 宋云亭话虽不长,但来人还是听出了他的真心。于是向宋云亭作揖道:“三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宋云亭赶紧扶住,说:“你我兄弟不必拘礼。”然后环顾四周,问道:“方大哥可有话说?” 来人说:“大哥日夜思念三哥,一年多来时时为三哥的安全担忧。后来听说三哥不但当上了范府的先生,而且还受到了范老太爷的信任,大哥这才放心下来。再后来,又听说三哥受到了范老太爷的重用,居然当上了范府的管家,码头上的兄弟们都替三哥高兴啊。但是,范府的锦衣玉食不会让三哥忘了你与大哥义结金兰生死与共的情义吧,忘了临走时对山上众弟兄的海誓山盟吧,忘了你这次下山肩负的重担吧?” 宋云亭着急地说:“没有忘没有忘!码头对我的收留之恩,大哥对我的知遇之恩,云亭统统都记在心里。云亭可对天发誓,这一年多来,我在梦里都想着大哥和山上的弟兄们呢。只是范府防备森严,耳目众多,稍不留神就可能粉身碎骨,招来杀身之祸呀。我死不要紧,可大哥与山上众弟兄盼望已久的,对范家‘圈猪拉肥’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呀。范府虽然给了我一个管家的职位,但是,范家的人对所有的下人都还有防备之心,我更是不例外哟。眼下,我刚刚有了一点行动的自由,正苦于不知该如何与码头取得联系,现在好了,今天五弟前来与我见面,我的心里总算有了依靠了。请五弟回去告诉大哥,一旦我觉得时机成熟了,拟定好我与码头里应外合的计划后,我会即可与码头取得联系的。” 来人说:“好的,为弟的这就回去向大哥报盘。请三哥放心,镇上鸿运茶楼有我们山上的弟兄,但凡三哥有了紧急之事,可在该茶楼的茶桌上摆一‘双龙阵’,即刻就会有人与你联系的。” 宋云亭说:“好的,为兄的记住了。为兄的这就告辞了,时间长了恐遭怀疑。”宋云亭向来人拱手作揖,说一声:“告辞!”就转身极速而去。 宋云亭回到范家,继续着往常的教授学生,上楼读书,管理范府事务。在范府的两个小儿子中,范汉丞的性格比较温和,也不知是不是遗传所然,他对范府购物的方面的商务活动很感兴趣。买回什么东西?价格几何?质量怎样?等等,他都充满好奇。为此,宋云亭到镇上去购物办事时常带着他。而范汉江则不然,他生性好动,特别胆大,什么上树抓蛇、上房揭瓦,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特别喜欢个舞刀弄棒,常常跟着家丁们操习练武,还时不时的与范府里下人的孩子们拉起一支队伍,操练模仿着学到的几个套路。 时间一晃又是半年,在这半年时间里,宋云亭的各项表现更为出色,已经完全得到了范老太爷的信任。因为在他到范府的这些时光里,宋云亭除了的专心致志的教范汉江和范汉丞功课外,再就是尽心尽力的为范府的大小事务流汗出力,即便偶尔去到镇上办事,也都是来去匆匆,范府上下的人从来没有见过他与任何外人有过接触,好像范府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与外面的世界毫无关系似的。 89:共同的目标之第二节(二) 时值年末岁尾,眼看着范老太爷的五十大寿就要到来,宋云亭除张罗着置办寿礼外,安排寿宴事宜已是刻不容缓。像范老太爷这样在当地有着重大影响的乡绅,半百大寿岂能简单了之,置办一两百桌酒席那是必须的。但是,突然间的要办这么多的宴席,端茶倒水,洗碗洗菜的人手就大大的不够了。范家历来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府上,平时所请佣人都是按岗定员的,绝不多养一个人。因此,范老太爷的寿宴就绝对是人手不够的。经宋云亭给范家商量,范老太爷同意宋云亭就近请些人手来范家打几天短工。宋云亭一方面请附近的保甲长和豪绅们推荐人选外,他还做了另外的打算。 这天,宋云亭带人去镇上办事,等随行人员分头各行其事后,他独自一人来到鸿运茶楼喝茶。他来到茶楼选一僻静处坐定,等茶倌把茶杯茶壶放在桌子上后,宋云亭将茶杯放在桌子中间,将茶壶放置茶杯边上,以茶壶嘴对着茶杯,茶壶把对着自己,然后在向茶倌要了一双筷子放在茶壶把边上,让茶背、茶壶和筷子形成一字型,这就是袍界内的“长蛇阵”。当茶倌看到宋云亭摆设的“长蛇阵”后,就悄然退下,一会儿引来一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宋云亭桌子上摆的“长蛇阵”,然后向茶倌招了招手,茶倌马上端了一个内放4个茶杯的茶盘。中年人将茶盘放在桌子中间,将里面的4个茶杯等距离的方成两排,再拿起原来的那个茶杯放在茶盘外两排茶杯中间的位置,然后将茶壶嘴对着中间那个茶杯,茶壶把对着自己,摆成了一个“患难相扶阵”。 宋云亭一看就知道来人是袍界弟兄,于是向中年人按袍界规矩“丢拐子”说:“鄙人宋云亭,见过兄长。” 中年人也向宋云亭“丢拐子”说:“鄙人张儒茗。三哥的大名早就听人谈起,今日得见乃三生有幸。” 宋云亭说:“如此说来,张兄也是码头上的人咯。” 张儒茗说:“我与方金鳌大哥是生死之交,我和他早年结拜,义结金兰。我的对外身份是这鸿运茶楼的老板,对内我是公口的行一正印。” 宋云亭一听,就知此人为堂口行一大哥,“正印”即是副舵把子,知道比自己的位份高。于是奇怪的问道:“张大哥在上,为弟的有一事不明,想向大哥请教。” 张儒茗“呵呵”一笑说:“你是想问你在码头内既没有看见过我,更没有听说过我,是吧?” 宋云亭点点头说:“正是。” 张儒茗说:“这茶楼就是多年前方大哥让我开的。我在公口里的身份只有方大哥、红旗五哥等极少数人晓得。大哥曾讲,让我只管开自己的茶馆,非到万不得已不会用我。大概半年前,码头的红旗五哥来茶楼找我,说到了你的事,说一旦有了紧急情况你会来茶楼联系的。今天我下面的人对我说,有人在茶桌上摆了‘长龙阵’,我当时就想到,一定是你来联系我了。怎么,有什么急事吗?” 宋云亭赶紧把范老太爷半百大寿的事情说了,同时对张儒茗说:“请立即给山上带信,让方大哥在堂口挑选五个会武功能使火枪反应机灵的女人,于腊月十五由你作保带入范府。腊月十八范老太爷的寿宴当晚,请大哥带人马在范府外敬候,等范府大门洞开后即刻杀入。” 张儒茗说:“三哥的话兄弟我已记下了。你赶快回去,我怕时间长了范家的人会起疑心。若此,我们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将会前功尽弃了。” 宋云亭起身向张儒茗丢拐子,说了声:“告辞!”然后急忙转身而去。 腊月十五这天上午,各路由保甲长和当地豪绅作保推荐的短工人马齐聚范府,受范老太爷委托,宋云亭从中挑选出5个男工和10个女工,其余的人范家给足了回家路费离开了。这10个女工中就有5个是张儒茗举荐的。 云亭把这些人众分派到各自的岗位上,有范府的下人们负责引导和指导。一时间,抹屋的抹屋,扫地的扫地,张灯的张灯,结彩的结彩好不热闹。人们按其分工各自忙碌着,只待三日后的范老太爷大寿之日,范府内杀猪宰鹅,鼓乐齐鸣,闹他个地覆天翻。 90:共同的目标之第三节(一) 自从伊东禅直、岸田荣作和江静曦、岸田柳慧都前后被日本军部抽调到中国战场后,荣作和静曦的女儿“静儿”以及禅直与柳慧的儿子“盼儿”就只能留给老人们抚养。 静儿是由静曦的外公和陈姨带着,盼儿是由刘辉的父母抚养。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盟国不再给日本供应物资,同时封锁了日本与外面的商业联系,使得原本物资匮乏、严重依赖对外商贸就的日本岛国,其物资的稀缺程度到了惊人的程度。然而,为了战争的需要,日本军国主义坚强了对过命的军事教育,特别是对孩子们的军事教育,这对孩子们幼小的心灵简直就是极大地摧残。 已经是小学五年级学生的静子,和已是三年级学生的表弟盼儿同在一所学校读书。静子完全继承了母亲静曦高贵的血统和倔强的性格,平时谁也不能欺负了她。 这天,静子嘴里唱着歌兴致勃勃的回到家里。她一边唱歌一边挥舞着木制的日本武士刀随着音乐操练起来。外祖宗在厨房里做饭,听静子嘴里唱的是日本军歌,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这么高兴,就放下手里的活儿进来看,见静子正轮着军刀舞得欢呢。 外祖宗问:“静子,今天怎么了?又是唱又是舞的。” 静子舞着没停下来,嘴里回答道:“外祖宗,这是今天学校里教的军歌,每个人必须唱会,要是没唱会,明天去学校就要被罚的。” 外祖宗问:“没唱会就要罚呀?那罚什么呢?” 静子停下来有些恐惧的说:“罚什么?打屁股呀。” 外祖宗说:“嗨。那都是唬你们小孩儿的,轻轻打两下算了,还真打呀?” 静子说:“轻轻打?是使劲儿打!” 外祖宗有些紧张的问:“打多少?” 静子说:“歌没唱好打五下。刀没舞好打十下。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长得笨,歌没唱好,刀也舞得不行,被打了十五下呀,屁股都打烂了,流了好多血,嚎得跟杀猪似的。” 外祖宗说:“怎么能这样?你们都还是孩子,这太残忍了!” 静子说:“这怎么是残忍?外祖宗您说什么呢?这是她自己生得笨,就该被罚。要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子孙怎么去征服支那人?要是我,罚就罚,打死我我都不会喊出声来的。” 外祖宗气得全身发抖,说:“静子,你刚才说什么?支那人?你们将来要征服支那人?” 静子说:“是啊。学校里都是这么说的。老师还表扬我了,说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帝国的英雄,他们现在都在为帝国征服支那人。所以我……” “啪!”外祖宗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静子的脸上。静子惊恐的看着气的全身发抖的外祖宗,委屈的捂着脸流着泪说:“外祖宗,您这是干嘛呀?您平时那么疼我,重话都没有说过,可今天您打我,为什么呀?我做错什么了?” 外祖宗仍然生气的说:“支那人?告诉你吧,我是支那人,你妈妈是支那人,你那远在中国的外公外婆也都是支那人!” 静子吃惊的说:“:“你、你们,怎么,都是支……” 外祖宗说:“告诉你吧,不光我们是支那人,就是你的爸爸也是半个支那人。那你说,你是什么人?” 静子收住眼泪,摸着疼痛的脸庞嗫嚅着说:“那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要是早知道,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呀。” 外祖宗把静子抱在怀里,心疼的说:“打疼了吧?” 静子撒娇的说:“您今天生那么大的气,使着劲儿打,还能不疼吗?” 外祖宗说:“我之前没有到诉你,是因为日本这个国家现在已经疯了,他们要是知道你是中国人,你的家人都是中国人,你在外面就抬不起头,就会被人欺负。外祖宗不想我们的静子你受到危险。” 静子想了想,问:“外祖宗,那,我妈妈爸爸他们怎么要去中国打支那?打中国人呢?” 外祖宗说:“你妈妈爸爸是被政府被日本军部强迫去的。你的外公外婆都在中国,你妈妈会去杀自己的父母吗?就像是你,会用刀来杀我吗?” 静子连忙摆着手说:“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杀我的外祖宗呢?这些年都是您和陈奶奶在照顾我,您可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什么亲不亲人的,饭才是咱们的亲人呢。吃饭了。”不知什么时候陈姨做好了饭,正往饭桌上端呢。 静子突然从外祖宗的怀里挣出,拉着陈姨问:“陈奶奶,您是支那?哦不,您是中国人吗?” 陈姨惊奇的看着静子说:“是啊。我当然是中国人啦。怎么啦?” 外祖宗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我们之前不是没有道速她吗?静子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从那以后,静子在学校只要是听见别人骂中国人是“支那猪”时,就会在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和那些骂人的日本孩子打一架。但是在当时的环境里,静子感觉自己势单力薄。静子牢记外祖宗的话,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一旦他们知道了自己是中国血统的孩子,那她从今以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可像静子这种性格的孩子,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于是,终于有一天,事情就爆发了。 而事情的爆发却不是因为静子身上有中国人血统,而是因为静子的表弟伊东盼。 91:共同的目标之第三节(二) 那天,盼儿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操练。操练结束后,盼儿和要好的同学正在往教室里走去,他听见后面有人在叽叽咕咕的谈论什么。盼儿回头后看,见后面有个叫伊藤雄二的同学对着他的后背指指点点,见他后过头来就赶紧放下手,眼望他方显得非常神秘。等盼儿回过头去时伊藤雄二又在他的后背叽叽咕咕。这让盼儿觉着很奇怪,也很生气。于是盼儿回转身去走到伊藤雄二跟前,问他说:“伊藤,你鬼鬼祟祟在我的后面搞什么鬼?” 伊藤雄二说:“没什么呀,就是和同学们闲聊呗。怎么,我们聊天不行呀?” 盼儿说:“你们聊天我管不着,但是你怎么见我回归头来就不说话了,等我一转过头去你们有唧唧咕咕的,什么意思嘛?” 伊藤雄二正要辩白什么,有个同学就在人群中喊:“伊藤,告诉他吧,有什么不能公开的。”于是伊藤就指着盼儿的鼻子说:“伊东盼,是你自己要我说的啊。” 盼儿说:“是,是我让你说的。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 伊藤雄二把盼儿推了一把说:“你他妈才放屁呢。告诉你吧,你老子没了,你老子死了,被支那人杀死了。你个死鬼的儿子还在这里横什么横!” 伊藤雄二突然地这么一说,把盼儿给搞懵了。盼儿愤怒的揪住伊藤雄二的衣领说:“你,你胡说!” 伊藤雄二挣开盼儿的手说:“我胡说?是我昨天亲自听我爸爸说的。我爸爸回国来向军部述职,在家的时候他亲口向我爷爷说的。他说他们部队损失惨重,死了好几个军官。他还指着我说,其中有个少佐叫伊东禅直,他的儿子好像和你是一个班的。我胡说?你他妈才胡说!你老子就是死了,你就是个死鬼的儿子。” 在盼儿的心目中,他那从没见过面的父亲,一直都被他妈妈描绘成世上最好的男人,是他心目中最引以自豪的英雄。现在,猛地听说他父亲被杀死了,他心中的英雄被人这样的侮辱和诋毁,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于是,他想都没有想,就使劲儿给了伊藤雄二的脸上一巴掌。这下惹恼了伊藤雄二,两人就扭打在一起。和伊藤一伙的那些人帮着伊藤把盼儿压在地上,好一阵拳打脚踢。 静子正从旁边路过,见一群男孩子正在打架,这样的事情学校里天天都在发生,可学校从来不管,静子也见怪不怪。但是,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弟弟盼儿的哭号声,就循声过去,见盼儿正抱着头被几个男孩子压在地下踢打。静子想都不想冲了过去,一边把压在盼儿身上的人拉开,一边大声喊着:“你们怎么这么多人欺负我弟弟一个人!”说着,把盼儿从地上拉起来护在自己的身后。 伊藤这时简直就想发了狂的狮子,他气喘吁吁的指着静子说:“岸田静子,你给我躲开,你不要以为你是高年级女生我就不敢打你。” 静子说:“要打架,好啊,来呀,不怕死的就来呀,你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吗?” 一个女同学都敢给他叫板,伊藤简直气晕了,把手一招喊了声:“给我打!”就带着那帮人冲上去抓扯静子。正在抓扯混战中,静子脚下踩着了一块石头,她弯腰捡起石头朝伊藤的头上狠狠地砸去。伊藤“哎哟”一声就捂着头大叫起来,一股鲜血从头上流了出来。旁边的人吓得赶紧住了手,让着:“岸田静子,你疯了,你还真敢砸呀?” 静子喘着气说:“我不敢砸?我不砸死你。”说着,扬着手里的石头又冲了过去,吓得那帮人抱头鼠串,狼狈而逃。 静子这才问盼儿打架的原因。盼儿忍不住抱着静子大哭起来。然而,就在静子和盼儿准备接受学校最严厉的处罚时,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学校痛斥了伊藤等人的恶劣行径,在全校表扬了静子的勇敢行为。但是,学校痛斥伊藤等人并不是他们仗着人多以多欺少的行为恶劣,而是他们面对手握石头的女人不敢碰硬,选择落荒而逃的行为有伤大和民族后代的脸面,是不能容忍的懦夫行为,必须受到重重的责罚。而静子受到表扬的原因也不是她的见义勇为,而是她作为一个女人,面对强敌毫无畏惧,手下毫不留情给敌人以重击,取得了以少胜多的胜利,这正是大和民族的子孙应有的勇气,所以要给与嘉奖。这件事让静子一时间成为了学校的英雄。 放学回家后,外祖宗看到静子衣服破烂,手上脸上都有伤,着急的问静子什么情况,静子就把今天自己在学校帮着盼儿打架的事告诉了外祖宗。完了,静子问:“外祖宗,伊藤说我的姑父阵亡了,这是真的吗?” 外祖宗垂下头,一下子软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哎,是真的。你姑父阵亡已经有些时日了。” 静子听说后眼圈就红了,蹲下身伏在外祖宗的腿上说:“如果是真的,那,弟弟就太可怜了。可是外祖宗,您怎么知道的呢?” 外祖宗摇着头说:“我是担心你妈妈和你爸爸,我担心我的静曦呀。所以,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看战报新闻,那上面会登着阵亡者的名单,我是在那上面看到你姑父的名字的。”外祖宗说着,就老泪纵横的说:“我很害怕那上面出现你爸爸妈妈的名字。我都怕得睡不着觉,吃不好饭,我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呀。这场该死的战争呀!”外祖宗再也忍不住,抚着静子的头,爷孙俩大哭了一场。 92:明与暗的合作之第一节(一) 焕章很晚才从杜月笙那里回到家,见焕明还在家里等着自己。见哥哥回来,焕明等哥哥坐下后赶紧问:“哥哥,咱们联合做成大买卖的事情,你与杜月笙谈了吗?” 焕章趁着酒劲儿,故意给焕明卖关子,佯装忘了似的问:“联合做成大买卖?什么大买卖?还要我给杜老板谈,谈什么,谈一起做生意,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合作做生意吗?” 见哥哥醉成这样,焕明急了,走到焕章跟前大声说:“哥哥,你怎么这样?你今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联合杜月笙的青帮一起做成一笔打买卖的吗?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焕章醉眼迷离的看着焕明问:“一笔大买卖?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你给哥哥提个醒。” 焕明着急的凑近焕章的耳朵边上,压低声音说:“就是刺杀上海市伪市长傅筱庵!” 焕章好像记起这事来,对焕明说:“我想起来了,今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你是多我说了这件事情,要我全杜老板拉青帮和咱们一起干。” 焕明连说:“对呀对呀,就是这件事,你跟杜月笙说了吗?” 焕章摇摇头说:“没有,我还真没有给杜老板说这件事情。” 焕明气的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焕章说:“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够给忘了!” 焕章这是坐起身来对焕明说:“焕明,你别急呀。不是哥哥我忘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向杜老板说这件事情,人家杜老板就先给我说了呀?” 焕明疑惑而急切的问:“哥哥,你刚才说什么?谁先说了?杜月笙?杜月笙先说什么了?” 焕章说:“跟你们说的一样呀。” 焕明问:“跟我们说的一样?说的什么一样?” 焕章说:“刺杀傅筱庵呀?” 焕明一下抓住焕章的肩膀问:“什么,刺杀傅筱庵?杜月笙他们也要……” 焕章这是才笑着对焕明点点头,说:“对呀,杜老板叫我去就是商量要做成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 焕明兴奋的说:“这件很大很大的事情就是?” 焕章点点头说:“对。就是刺杀傅筱庵。既然他们都想刺杀傅筱庵,那就不用再在费什么口舌了呀。” 焕明游激动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说着:“他们也要刺杀傅筱庵?”焕明突然停步转身问焕章说:“怎么他们青帮也要刺杀傅筱庵?这是为什么?” 焕章说:“刚听杜老板说的时候我也挺吃惊的,你这儿刚给我说要刺杀傅筱庵,怎么到了这里杜老板也说要刺杀傅筱庵,怎么你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再也太巧了吧。” 焕明说:“是呀,确实是太巧了点。那杜月笙他是怎么说的呢?” 焕章说:“杜老板说,是他的同门师兄、国民政府的蒋委员长下达了格杀令,是戴笠派人来找杜老板传达蒋委员长的口谕,要杜老板的青帮和军统的人一起做成这件事情。” 焕明想了想问:“这么重要而机密的事情,杜月笙怎么就找到你了呢?” 焕章笑着说:“这有什么。哥哥我不是早就加入青帮了吗?我和杜老板都拜的黄金荣为老头子,因此我与杜老板也是同门师兄呀。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合作,共同做成了好多的事情。杜老板看我和我手下的这帮人懂诚信讲义气办事利落,所以,但凡有重要的事情他都要找我商量一起去做的。” 焕明这时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他也笑着说:“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如此一来,我们共同做成这笔大买卖就容易多了。”焕明对焕章说:“哥哥,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呢,继续和杜月笙商量着办法,我得赶紧的把情况向我的上级报告,然后再带着上级的指示来和你商量。” 听了焕明的汇报,老a沉吟片刻说:“没想到还真是有这么巧的事,国民党方面也对傅筱庵下了格杀令。现在对日当前真是国共合作时期,那就让我们在刺杀傅筱庵这件事情上,来一次真正的国共合作。” 焕明说:“那我们要不要去见见杜月笙,谈谈我们合作剪除大汉奸傅筱庵的事情?” 陈新说:“我认为不行。因为虽然现在是国共合作,但是,国民党和我们共产党的合作只是表面的,还不知道杜月笙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呢。” 老a说:“陈新分析的对,我们对国民党的方针是既团结又斗争,所以这件事我们还是得小心以对。至于杜月笙,那是青帮中死心塌地的靠蒋派,当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4.12’政变时,他杜月笙帮着蒋某人杀害了多少工人弟兄和共产党人。他对咱们共产党是很忌惮的。所以,如果我们现在和他谈国共合作,他是不会真心以对的,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焕明说:“那,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应该怎么与他们合作呢?” 93:明与暗的合作之第一节(二) 老a说:“咱们这样,还是让你哥哥出面和杜月笙他们一起干,我们就在暗中给他们以帮助。因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戴笠军统那帮子人想怎么做成这件事情。因此,我们的策略是三个字‘等、看、帮’。” 焕明说:“领导,您能够说得清楚些吗?” 陈新说:“我猜是这样吧。等,就是等着他们做这件事的整体思路和想法是什么。看呢,就是观察他们采取的什么行动。帮嘛,就是我们根据他们的行动在暗中帮助他们。” 老a说:“陈新说的基本正确。目前,日本人加强了对上海的警戒,特别是加强了对大汉奸上海市伪市长傅筱庵的安全保护。正因为这样,我们就不可能派更多的力量到上海来做这件事情,所以,要完成剪除傅筱庵的任务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很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但是,随着全国的抗战形式的发展,为了鼓舞全国人民的抗日斗志,增强抗战的决心,剪除大汉奸傅筱庵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因此,组织上考虑再三,把我和陈新派到上海来,就是想通过你的关系,利用你哥哥和杜月笙等青帮的关系,借用他们的力量来共同完成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焕明急着插嘴说:“可是,目前我们只知道杜月笙他们接到了通过戴笠军统方面下达的蒋介石的指令,但是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的想要做成这件事情,万一他们口是心非只是想应付了事呢?” 老a说:“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青帮大佬黄金荣还是同情抗日的,日本人下了很大的功夫想要拉拢他,但是,他致死也不当汉奸,就是不出任上海市的这个伪市长。日本人是拿他没有办法才选了个傅筱庵出来的。同时,杜月笙与他的同门师兄蒋介石交往很深,蒋介石对他的器重甚至超过了他的师父黄金荣。因此,从这两点来看,既然蒋介石下达了指令,我的分析是黄金荣不会太热心,但也不会反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杜月笙他们自己去折腾。而杜月笙手里有人马,会抓住这次机会尽全力完成指令,更进一步的加深与蒋介石的关系,为自己今后谋取更好的出路。” 陈新说:“领导,您把几种关系的微妙之处分析得很透彻,我觉得目前就是这么个形式。” 老a接着说:“根据目前的形式,我们现在要做的,或者说能够做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三个字。‘等’,就是等着杜月笙那边出牌,弄清他们的行动思路;‘看’,就是看他们在行动过程中会遇到什么困难和阻力;‘帮’呢,就是根据行动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们及时的以我们的方式在暗中对他们施以援手,帮助其行动成功。从这次任务来看,傅筱庵是我们行动的共同目标,因此他是在明处,而杜月笙和我们都在暗处。但是,从我们和杜月笙之间的关系来看,我们至今并没有暴露给他们,而我们可以通过焕明的哥哥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因此,杜月笙他们又是在明处,而我们却在暗处。因此,这是最特殊的一次联合行动。我们就是通过我们以及杜月笙等人和傅筱庵之间一明一暗的较量,通过我们与杜月笙之间内部行动一明一暗的帮助和支持,共同完成剪除大汉奸傅筱庵的任务。” 老a的分析让焕明和陈新心里都透亮起来,他们已经非常清楚了这次行动的整体思路,对完成这次艰巨的任务充满了信心。焕明说:“领导,您说的我们都清楚了。那,下一步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陈新说:“这还不简单,找你哥哥去呀。” 老a说:“对。找你哥哥去!焕明,你立刻去你哥哥那儿,通过你哥哥弄清杜月笙他们的行动思路是什么,他们下一步将会采取什么行动?然后,我们再安排我们下一步的工作。” 焕明说:“行,我这就去我哥哥那儿,一有情况我马上就来向您汇报。” 老a扶着焕明的肩膀把他送到门口,叮嘱他说:“焕明呀,你哥哥是这次联合行动最核心和最关键的人,因此,你要认真的做好他的工作,千万不能够出纰漏哟。” 焕明说:“您放心吧,我哥哥是个很有担当的血性男儿,他虽然不关心政治,但是他绝对是支持抗日的。” 老a说:“我听说你哥哥好几次冒着生命危险给咱们部队运送武器?” 焕明说:“对!八路军首长还夸奖我哥哥‘侠肝义胆’,大有侠士的风范呢。” 老a说:“哦?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老a说着,拍了拍焕明的肩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94:明与暗的合作之第二节(一) 腊月十八那天,范府里里外外到处倒是人山人海的,有来送寿礼的,吃了饭回家的,端茶倒水的,挂红放炮的,人们进进出出川流不息,范家的闹腾,从早上一直闹腾到到午夜。经过一天的忙碌,主人们、客人们、干活儿累着的下人们都歇息了。就连范府的几条狗,也因白天的狂吠也被累得蜷缩在狗窝里懒得出声了。 在宋云亭有意识地安排下,家丁们大都狂喝一顿酒后,醉得歪七倒八的睡了一地。几个站岗的家丁也是睡眼迷离的,蹲在大门外歪着头打瞌睡。几个精干的女人早已从家丁手里拿过火枪端在手里,把睡着的家丁们一个个轻轻地捆了,然后在宋云亭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范府的大门。女人们动作利索的下了门外站岗家丁的枪,宋云亭举着火把向黑夜里发出了信号,霎时间,手里拿大刀端火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们,借宋云亭的火把点燃了各自手里的火把,在一片的火光中人们杀进了范家大院。 当范汉江被一片慌乱的叫喊声中惊醒时,屋外的人们已经乱作了一团。范汉江觉得情况不妙,赶紧的推醒了正处睡梦中的范汉丞,兄弟俩正要到外面探看情况,就听得房外远处好似宋云亭的声音在说:“那两个小子就住在这个房里,你们几个快进去搜搜,千万别让他们跑了。”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范汉江强拉着吓得差点就尿了裤子的范汉丞,赶紧往阁楼顶上跑。这阁楼顶上是间放置杂物的低矮小屋,里面杂乱的堆满了各种杂物,因平时没人上来过,到处结满了蜘蛛网。兄弟俩上到这里时,楼下已经传来了“乒乒乓乓”的翻找和打杂东西的声音。范汉江附在全身发抖的范汉丞耳旁轻声说:“别怕,怕也没用。只要不出声就行了,”说着,带着弟弟躲到了屋子就里边的一个旧木柜后面。 兄弟二人刚躲好,楼下就传来人们上楼的脚步声。两个举着火把的人上到阁楼顶间,站在楼梯口往里一望,里面堆着不值钱的旧物,再就是上上下下的蜘蛛网和一股难闻的霉臭味儿。那两个人正猫着腰借着火光往里瞄,楼下却传来争抢财物的声音。 有个声音说:“这东西是我先看见的,你来抢什么?” 另一个声音说:“啥子先呀后的,这范家的东西又不是你家的,大家都看见了,就应该见者有份。” 下面的人正争抢着,突然就听见“哐啷”一声响,再就传来有人打斗的声音。站在阁楼楼梯口的那两个人听见了,其中一人说:“走吧兄弟别看了,那俩小子可能早就跑到外面躲起来了。咱们还在这儿耗着,那范家的好东西可就没咱们的份儿了。”另一个人说:“走走走。”于是,就传来一阵叮叮咚咚下楼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好像渐渐安静下来了,躲在阁楼上的范汉江和范汉丞就听见院坝里有训斥人的声音。两兄弟战战巍巍的爬到窗户边,范汉江轻轻地把窗户挪开一条缝往下看去,见他们的父亲范老太爷和大哥范汉仁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院坝中间的两张太师椅上分别坐着他们的先生宋云亭和另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旁边围了一圈举着火把的土匪们。 这时,一个壮汉向那个太师椅上的中年人拱手一抱说:“大哥,范家的所有人都被赶到香堂里关起来了,有弟兄们看着呢。” 宋云亭问:“范汉江和范汉丞那俩小子找到没有?” 壮汉说:“没找到。这黑咕隆咚的,那俩小子不知道跑到哪里躲起来了。三哥放心,明天天亮后我们保准把他们找出来。” 宋云亭仍然不放心的说:“那年龄最小的范汉丞胆小干不出什么事来,就是范汉江那小子可不是个善种,因此今晚可要多当心呀。” 壮汉说:“三哥多虑了,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俩小孩儿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这时,中年人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范老太爷的跟前,低下头看着他说:“范老爷子,只要你说出你家的财宝藏在什么地方,我就饶了你们范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不死。怎么样?” 范老太爷喘着粗气说:“被你们这些土匪、棒老二抓住了,我们就没有想过要活命。我家的财宝我一直就藏着呢,就是随时提防我范府有被你们这些土匪破了的一天。不要说了,要财宝没有,要命我这把老骨头你们随时拿去。” 95:明与暗的合作之第二节(二) 宋云亭忍不住走到范老太爷跟前说:“范老太爷,你死了倒是痛快,可你的儿子们,下人们他们怎么办?再说了,这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古人云‘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啦。你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可你要为你的后人们着想才是呀。再说了,我们只是把你范家的一点点积蓄拿走了,可这偌大的庄园和土地我们带不走哇,就凭着你们范家人的聪明才智,要不了几年,你们不就可以东山再起吗?” 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这个被自己委以范府管家最重要职务的人,范老太爷被宋云亭真实面目的丑恶嘴脸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范老太爷说:“你这个无耻的小人,真是玷污了读书人的名声。我恨自己瞎了眼,当初怎么就让你这个畜生钻进我们范府里来。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们不用白费心心机了,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我是不会给的,要杀要刮你们请便吧。”范老太爷说完闭上了眼睛,就等赴死了。 宋云亭看看在范老太爷这里是窍不开口的,于是,又转到范汉仁的跟前说:“范大少爷,我知道,其实你才是范府里真正地当家人。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你是读书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眼前而不救吧?只要你说出藏宝的地方,我保你们范府上下平安无事。” 看着自己的父亲受这样的折磨,范汉仁心如刀绞。他要救父亲唯一的能做的,就是说出藏宝的地方来。可是,如果自己说了,这些土匪们拿到财宝后,他们能够兑现承诺吗?万一他们说话不算话,拿到了财宝后杀人灭口又该如何呢?但是,他确实不忍心看着父亲受罪,他受不了良心的煎熬,也只能够赌一把了。于是,范汉仁嗫嚅着说:“我家的财宝,其实我……” 看见范汉仁要讲出藏宝的地方,范老太爷知道,一向孝顺的范汉仁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受罪,想用范家的财宝换取范府人们的性命。但是,范老太爷也很清楚,土匪是不讲什么诚信的,让他们拿到了财宝就是助纣为虐,土匪是不会放过范府上下所有人的。于是,范老太爷一下抢过范汉仁的话头说:“我家的财宝是我一个人藏起来的,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埋藏的地方,也包括我的儿子们。”说完,范老太爷用眼睛狠狠地瞪了范汉仁一眼。 坐在太师椅上的方金鳌看出来了,有范老太爷在场,那个年轻人是不敢讲实话的。看样子这个老头儿是铁了心不讲实话的了,留他也没用。想到这里,他一下站起来,掏出火枪指着范老太爷的头对范汉仁说:“我没时间给你们在这里费口舌,咱们来个痛快的,我数三声,如果你不说出藏宝的地方,我就开枪打爆你爷的头。一,二……” 范汉仁大声哭着说:“等等,求求你们放过我父亲,有什么话你们来问我好了。” 范老太爷愤怒了,对着范汉仁大声说:“范汉仁,如果你还是我的儿子,如果你还是范家的子孙,你就给我闭嘴!” 方金鳌怒不可遏,骂道:“妈的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说着,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范老太爷顿时脑浆迸裂,“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情景把范汉仁吓呆了,他大叫一声,一下晕了过去。 躲在阁楼上的范汉江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把手塞进颤抖着的嘴里,咬出的鲜血和着泪水浸湿了衣襟。范汉丞当即就吓尿了,一下摊在楼板上不停的发抖。 方金鳌看看今晚可能问不出个名堂来,就对手下的人说:“把这老头儿扔进他家里的那口棺材里,妈的在这里看着堵我的心。”然后转身拍着宋云亭的肩膀说:“三弟这次为我们山寨立了大功,我们要好好的庆祝庆祝。兄弟们,快把他们那些寿宴里的好酒好菜给我端上来,陪你们的三哥喝个痛快!” 壮汉说:“好嘞。大哥,兄弟们早就盼着这个时候了。”然后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范汉仁问:“大哥,这家伙怎么办?” 方金鳌说:“啥子怎么办?先关进柴房里去,拿人把他看好,等兄弟们今晚高兴够了,明天再问不迟。”方金鳌说完,马上就有几个人过来,把范汉仁抬走了。 不一会儿,前院的院坝里就想起了喝酒划拳的声音。见自己所在的后院没有人了,范汉江这才扯了扯范汉丞的衣服,示意让他跟着自己下楼。范汉丞赶紧的跟在范汉江的身后,悄悄地往楼下走去。他们来到放着范老太爷尸体的棺材前,轻轻地揭开棺材盖板,看着父亲的尸体咬着牙尽情的流泪。范汉江对着范老太爷的尸体发誓说:“爷,您老人家放心,儿子一定要为您报仇,血债一定要他们用血来偿!”范汉江说这话时,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 96:明与暗的合作之第三节(一) 自从发生周田帮事件后,静曦慢慢的从惊恐和痛苦中走了出来,她现在最想要得到的就是,上面下达同意将她调到上海去与自己的丈夫团聚的命令。 静曦与周田帮的关系极富戏剧性。周田帮从小就喜欢静曦的。他与静曦从小学一直到中学都是同学。虽然,静曦有她的表哥焕明护在她的身边,在焕明与静曦的感情世界里,外人几乎没有插足的机会,但这个一心想要像他爷那样当个袍哥码头舵爷的周田帮,却一直的暗恋着静曦。静曦除了人长得漂亮,是全校男生公认的校花外,更重要的是,静曦遗传了母亲萧荭依身上高贵的血统。静曦的父母当年在辛亥革命前几次发动推翻满清的武装起义时,因为工作太忙而没能很好的管带静曦,以至养成了她那狂放不羁的性格。静曦的这种略带野性与高贵血统混合而成的独特气质,在清末民初极为封闭的四川地区是很另类的,这种在下里巴人当中的阳春白雪,让周田帮极为痴迷,痴迷得简直都到了崇拜的地步。 从小学到中学,周田帮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不管自己的学习成绩好不好,但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就是老大,他把学校当成了他的码头,俨然做起了舵爷。但唯独对静曦这个很另类的女孩子他要另眼相看。平时在静曦面前他绝对是毕恭毕敬的,静曦要是动怒了,他会忍者让着陪着小心;静曦要是不高兴了,他会在心里难过一整天。他对静曦察言观色的观察远比焕明细,他在暗中对静曦的呵护远比焕明到位。其实,他也经常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因为,人家静曦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但他就是在心里放不下静曦。周田帮也拿自己没办法。 其实,在周田帮的精神世界里,他对静曦的感情绝非嫁与娶的那么俗气,但也绝不是所谓精神恋爱的那么高尚。他对静曦的感觉就是绝对的迷恋,迷恋到发痴的地步。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优秀,静曦这样的女孩儿,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无权拥有的。否则,就是对自己心中的女神的亵渎。在周田帮的性格中,即便自己得不到静曦,但是他也绝不让静曦受到委屈和伤害。谁要伤害心中的女神,周田帮是决不允许的。也包括龙焕明。 对于龙焕明的态度,周田帮也是很矛盾,很纠结的。他承认龙焕明比他优秀,从小学到中学龙焕明各方面都比他强。按理,为了他心爱的静曦,他应该帮助龙焕明与静曦好,他知道这样静曦会很幸福。但是,龙焕明的哥哥龙焕章杀了自己的父亲,龙家与他有杀父之仇,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儿,此仇不报何以立世?而龙焕章太强大又时常居无定所,或上海或虞城缥缈于江湖之上。但龙焕明却近在眼前,是自己唯一可以打击龙家替父报仇的对象。就在静曦远赴日本,龙焕明又与他同在一所大学读书的时候,他的报复行动开始实施。毕竟,他与龙焕明是从小学到中学现在又到大学的同窗,若采取公开的行动其成功率是很低的。为此,他对龙焕明暗中下手。虽然几次出手都没有得逞,但最终他对龙焕明还是得手了,因为他的暗中告密,龙焕明被警察局抓了起来,而且如若举报属实,龙焕明将会人头落地。这件事本应让周田帮欣喜若狂,因为毕竟他策划了几年失败了几次,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龙焕明进了局子而且还有性命之忧,怎不让周田帮开心呢。然而,他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行动不那么光明磊落,决非大丈夫所为;同时,毕竟龙焕明与他有着十多年的同学情;何况,他的爷也不是龙焕明所杀。因此,龙焕明被抓后,周田帮反而徒增了烦恼。当他听说龙焕明被他哥哥所救出狱后,他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喜是忧。但是,周田帮在自己心里却有了一种莫名的忧虑,他发现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些偷鸡摸狗的暗地里的勾当,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人所为,绝不是血性男儿应该做的事情。于是,周田帮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种想要还原自己曾经有过的男儿的血性,想要做一回真正的有血性的男人。因此,当抗战爆发后川军征召新兵入伍时,周田帮想都没有想就背着家人毅然报名参军去了抗日前线。 在军队里,周田帮当年的男子汉勇气得到了极致的发挥,他会功夫手脚麻利,他杀敌英勇多次荣立战功,很快他就由一名普通的士兵,晋升为侦查排长。在长沙战役中,为了摸清敌情,周田帮受命带领本部的十名军人,去到敌前侦查。不幸的是,他们中了敌人的埋伏,其余的人全部战死,包括他的大学同学张洪才和周厚生。周田帮是头部中了日本人的弹片昏迷后被俘的。然而,这次负伤被俘后的几天时间,却成了周田帮一生中最辉煌最幸福的时刻。 97:明与暗的合作之第三节(二) 当周田帮在医院里第一次苏醒过来睁眼看到的,是眼前正在给他治疗的静曦时,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在另一个世界里还在想着阳间的感情孽债。因为他深信,在那次惨烈的战斗中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再说了,那静曦远在日本,怎么会现在突然地就在眼前了呢?既然是梦,那就不用怕,或者是阴阳相隔,那就更不用怕。于是,周田帮大着胆子,平生第一次当着静曦的面,叫了一声“女神”。非但如此,在往后的几天时间里,由于静曦的激动,他的手不但第一次摸了静曦的手,被静曦拿着第一次摸了她的脸,还被静曦捧在自己鼓鼓的心口上摸了女神的胸。 对于静曦来讲,在一个远离亲人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一场残酷的战争,每天接触的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员就是惨不忍睹的尸体。即便是一个见惯不惊的医务人员,长期的面对着高强度的血肉躯体的刺激,都有受不了的时候,何况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静曦的心灵备受煎熬。她的心灵饱受煎熬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的彷徨和无奈。她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她天经地义的责任,但是在医治这些日本伤员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复杂很纠结。因为,治好了这些人,他们又可能从上战场去杀害自己的同胞和亲人。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是被日本政府鼓动和强征来到中国打仗的,他们也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年轻的生命。而且,她就是一个孤身无助的弱女子,她有得选择吗?即便自己毫无办法,但她仍觉心有不甘啦。在这个虎穴狼窝里,有谁能教导她该怎么做,又有谁能帮助她走出困境呢?然而,她做梦都想不到,她意外的遇到了一个特殊的伤员。这个特殊的伤员,就是她早就知道的暗恋着自己的同乡同学人称“天棒”的周田帮。 当静曦接到命令,要她抢救一个生命垂危的中国俘虏时,她立即进入高度的紧张状态,因为,这是她多年从医后医治的第一个中国人,她的同胞。在静曦的全力抢救和精心护理下,那个俘虏被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就在她给他的伤口换药时,俘虏苏醒了。当她听见俘虏操着浓浓的家乡话叫了一声“女神”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手似的,下意识的缩回了自己的手。当她确认这个俘虏就是周田帮时,她惊喜得差点晕过去。这是来中国后静曦第一次见到中国人,而且是自己的同乡同学,还是在这样血腥的环境里和特殊的情形下见面。如果周田帮当时是站立的,静曦会毫不犹豫的扑进他的怀里,流着惊喜的泪紧紧地抱着他的高大身躯的。可是,周田帮伤得那么重,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这突然的惊喜,让静曦禁不住激动地抓住周田帮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后又把他的手捧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最后,静曦心情激动的把周田帮的手贴在了自己鼓鼓的心口上。这就是让周田帮差点背过气的摸了女神的手、摸了女神的脸还摸了女神的胸的幸福时刻。 这些举动太出乎周田帮的意料,根本就不在他这一世的人生规划中,几次都让他幸福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在周田帮的心里,有静曦守在身边的这几日,胜过以往的几十年。他本应该和他的战友们一同战死的,但是现在静曦让他活过来了,因此,他现在活着的分分秒秒都是赚到的,他已经很知足了。当他听说他的女神,要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时,他是绝对不同意的。他死不足惜,就是死也不能让静曦有丁点的危险。然而,他经不住静曦固执地劝说,他决定和她一起冒一次险,就当是顺她的意,了静曦一个心愿吧。就在静曦孤身一人的营救出现最危险的时刻,周田帮用静曦手里握着的日本大枪的刺刀,当着静曦的面捅进了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的女神。周田帮死得很英勇,很男人,也很幸福。 周田帮牺牲后,静曦只要一睁眼,满眼看见的都是周田帮最后时刻喊着“女神”倒下的那一瞬间,那张微笑着的面容。这个记忆太深刻,它深深地印刻进静曦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里到处都是周田帮的影子,随时都能唤起静曦惊恐而又痛苦的回忆。因此,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去到丈夫荣作的身边,这是她在中国目前唯一的依靠。否则,静曦觉得自己会疯掉的。 就在静曦万般焦急之时,他终于等到了日本军方的命令,准其调往上海的日军医院,与在上海日军警备司令部当翻译的丈夫岸田荣作团聚。 98:找到突破口之第一节(一) 焕明从哥哥焕章那里了解到,杜月笙他们经过多天的打探和观察,决定这次的刺杀行动绝不能够莽撞行事。因为,傅筱庵家的对面就是日本的宪兵司令部,傅家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惊动了日本人,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为了保证刺杀行动的成功,军统的人给他们定出的行动计划是,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他们目前正在寻找智取的突破口。 听了焕明的汇报,老a说:“他们的计划与我们的想法完全一样,这样说来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其实,傅筱庵很早就得到有人要刺杀他的消息了,要刺杀他的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是却让他提高了警惕,增强了防范措施,再加上日本人对他的保护措施,如果蛮干的话,我们将要遭受巨大损失不说,还可能完不成任务。因此,这次的行动必须是智取。” 焕明有些着急地说:“那么,我们要怎么智取呢?” 陈新说:“依我看,就算傅家是个铁打的堡垒,但是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干脆用我们的人混进傅家去,然后再……” 老a说:“这个不行。因为,据我们的情报,那个傅筱庵是个非常小心的人,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经过他亲自严格审查把关的,其他的人要想进傅家是很困难的。同时,由于日本人对他有安全保护措施,特别是日本人对他的监视,进入傅家的许多人其实都是日本人派驻或是推荐的。因此,外人是很难打进去的。” 焕明说:“既然内部攻不破,那我们就只好从外面下手。傅筱庵每天不是要去上海市伪政府上班吗,我你就在他上班的路上下手。” 老a说:“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但是经过我们多次的踩点考察,傅筱庵的家到上海市伪政府的距离很近,而且,那一片基本都是各类机关公所和军队驻地,因此,如果在那个地段动手的话,风险太高,成功率太低。” 焕明性急地来回踱步着,嘴里说着:“这也不能,那也不行,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吧。” 陈新说:“依我看,我们还是得从傅家的内部想办法,因为,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从内部攻破是最容易成功的。” 老a说:“陈新的思路是对的。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看问题,直线不行咱们就走曲线呀。” 焕明问:“换角度?走曲线?您是说……” 老a说:“既然我们的人打不进傅家去,那我们的人就不进去。我们可以找代理人呀。” 焕明顿然醒悟说:“您是说,既然我们的人进不去傅家,那我们为什么不从傅家现有的人中争取一个过来,让他成为我们的人替我们办事,您说对吗?” 老a说:“基本是这个思路吧。但是要争取傅家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傅筱庵身边的人,不是由他亲自挑选的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死硬分子,就是日本人派给他的汉奸特务,所以,即便是争取他的人也是很难入手的。” 陈新说:“难道,傅家真就是个铁打的堡垒吗?” 老a说:“这就是我们近期的主要任务,就是立即对傅家所有的人进行筛选和甄别,从中找出那个有着能够被我们利用的弱点、可以被我们所争取的人来。” 焕明说:“好的,我们马上就去做这项工作。” 杜月笙这边对这次行动也在挖空心思的想着办法。他们经过实地查看和认真研究,其思路与焕明这边几乎同出一辙,也都是走内部攻破这条路。但杜月笙这边比较性急,他们利用军统和国民政府掌握的资源,通过各种渠道想把他们的人安插进傅家去,但都没能通过傅筱庵这一关,都被傅家挡在了门外。于是,他们又采取了高价收买傅家人员的办法,想要找个代理人,最后仍然没有成功。他们的行动惊动了傅筱庵,反而让傅筱庵加强了防范措施,更增加了行动的困难。 就在两路人马都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这天,老a召集焕明和陈新开会,老a说:“通过伪政府内线的努力工作,已经找到一个有可以被与破的人物。” 焕明赶紧问:“谁呀?” 老a说:“就是傅家的大厨,外号人称‘傅大麻子’。” “傅大麻子?”陈新说。 “对,傅大麻子。”老a说。然后,老a就把组织上了解到的有关傅筱庵的情况向焕明和陈新通报了一遍。 99:找到突破口之第一节(二) 傅筱庵字彦伯,浙江镇海人。他十五岁去青岛在同乡人开设的大德颜料行当学徒,师满后做小职员。三十岁时用平生积攒的钱,在青岛德大街(现中山大街)住了门面开设德昌颜料行,专门经销德商鲁麟颜料行生产的颜料。为此,为了倾销颜料,德商给了他以优惠待遇,还可以卖后付款。这样,傅筱庵的事业很快就发展起来了,他在济南、天津、上海等地都开设了代销分店,其业务十分活跃。由于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在青岛的德商纷纷回国,但由于他们运来的存货很多,为了急于脱手走人,德商就把手里的颜料降价甩卖给了德昌颜料行。由于欧战扩大来华的颜料中断,使各地市场的颜料价格暴涨,傅筱庵顿时成了暴发户,净赚了数十万元。这在当时的商场上堪称是大富翁了。直到一战结束德国惨败,德国把霸占的胶东湾归还中国,傅筱庵因与德商有染,所以在青岛住不下去了,于是来到了上海。因他在上海英租界北京路还开有德昌颜料分行,所以他在上海的商界仍是个财势双拥的名人,被推选为上海市总商会会长。后因黄金荣不愿出任上海大道市市长一职,黑田大作就把傅筱庵推举担当了上海市的伪市长。傅筱庵上台后,发表了《告上海市全体市民书》,号召市民当好顺民,并为日本军国主义涂脂抹粉,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 由于傅筱庵的汉奸作为,受到日本人的赏识。为了保护傅筱庵的安全,黑田就把他从原来英租界白克路(现凤阳路)的住所,搬到了日本宪兵司令部附近的一栋新建的洋房内。因为那一带有日本驻军,所以少有行人,同时离伪政府的办公地也不远,黑田认为比较安全。因此,要想以强硬的措施对傅筱庵行刺,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要想在傅家的人当中选出可以策反的人来,也是件既不容易的事情。然而,就在两路人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打入伪政府的共产党的地下人员,通过与傅筱庵身边人员接触等多种方式,分析出傅家有一个外号叫做“傅大麻子”的大厨,可以作为策反的对象。 这傅大麻子与傅筱庵是同乡,而且是其远亲。当年傅筱庵刚刚起家在青岛开德昌颜料行时,傅大麻子就从老家投到傅筱庵的商铺里当烧饭的学徒,傅筱庵发达以后,傅大麻子就成了傅筱庵的厨师。傅筱庵从青岛迁往上海的时候,觉得傅大麻子对他医治都很忠心,同时觉得他为人稳重,又是同乡还沾亲,就把他带到了上海,当了傅家的大厨。然而,由于傅大麻子人样长得丑,已年过三十了都还未成亲。 得到了这个重要的情报,老a分析,这个傅大麻子如狼似虎的岁月,肯定是干柴一堆,想女人大概都要像疯了,如果施以美人计应该能够凑效。于是,老a就把焕明叫来,让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他的哥哥,再让他的哥哥把这个信息传递给杜月笙,如果杜月笙知道了就等于军统的人也知道了。只要这样,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因为军统拿下这样的人,主意和方法是一大把,绝对是易如反掌的。只要把傅大麻子拿下了,他又是傅筱庵的大厨,他又是对傅筱庵做点手脚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于是,老a就成了这出戏的幕后总导演,那些军统的人就成了这出戏的登台亮相的主角儿了。 这天,傅大麻子突然收到了一封来信,拆开一看,原来是他的姨母写来的。信中写道:“姨侄近好。与你多年不见,自你母死后,姨母无日不想念你。我在半年前得悉你随主人一迁至新公馆里,我本想前来看你,但又多有不便,因此写信给你。我家住虹口狄思威路,与你相隔不远。你见信后一定要到我家来,免我每日挂念。”来信具名为“姨母王氏”。 傅大麻子读信后,自思离家已有十余年,母亲以亡故,如今在上海举目无亲,幸而还有个姨母在上海。现在记忆知道了地址,何不去姨母家里看看。于是,趁下午休息的时间按地址来到了异母的住处。他叩开门后,建议年过五旬的老妇出迎。老妇见他持信问姓,就急忙说:“哎呀!可把我想坏了。想当年,你母亲在世时你才两三岁,刚会讲话。如今恍眼一隔将近三十年了!”老妇说着,两眼一红滴下几颗泪来。老妇一边拭泪一边忙叫他如内房就座。傅大麻子举目观看,见房内摆设虽然简单,但很整洁。 老妇一面端茶倒水,一面笑容满面的问道:“你现在生活过得怎样?应该早已娶了女人,有孩子了吗?” 傅大麻子不好意思的:“不瞒姨母说,我还没有娶妻呢。” 老妇听说后一脸的惊讶,然后说:“这也难怪,因为你身边没有长辈替你张罗呀。现在好了,有姨母在你的身边,结婚娶妻的事就包在姨母身上了,你就放心吧。” 听了姨母的话,傅大麻子真是喜出望外,恨不得跪在老妇面前磕几个响头。于是说道:“全凭姨母做主,就请姨母费心了。” 老妇说:“你尽管放心就是了。你姨夫也时常念到你,他在洋船上做水手,他最近开船去了,不多几天就会回来的。”老妇说着,摆上了几道香喷喷的家乡菜,还拎出一瓶酒来,让傅大麻子喝的偏偏倒到的回去了。傅大麻子走在路上,还做着结婚娶妻的美梦呢。 100:找到突破口之第二节(一)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再加上为了庆贺打下了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范府大院而狂吃烂喝后,在天快亮时方金鳌和宋云亭他们都各自歇息下了。方金鳌睡在了范府主楼大厅西厢房的范老太爷的床上,宋云亭就睡在了大厅东厢房范汉仁的床上。其他的土匪们除了一个在柴房门口守着范汉仁,几个人端着火枪在香房门前守着里面关押着的几十号范府里的人,其余的人各自找张床也睡下了。 黎明前的天特别的黑,四周的环境也特别的静。范汉江拉着范汉丞悄悄地摸进主楼的大厅里。范汉江往左厢房里看了看,在幽幽的油灯下,见自己的爷的床上睡着死猪养的方金鳌。他又到东厢房门口往里瞄了瞄,见他大哥的床上沉睡着他曾经的先生宋云亭。范汉江带着范汉丞进了大厅里边那间供奉着范家先人牌位的房间里,轻轻地关上了门。平时,每天的那个时候,他们的爷都会把自己关在这间屋里,跪拜范家的列祖列宗。 范汉江拉着范汉丞摸到屋里的香案前,在下面不知什么地方捣鼓一下,香案下立即就开了一道暗门。范汉江取下墙上放着的一盏正燃烧着的油灯,拍了拍范汉丞,端着油灯就钻进了暗门里,等范汉丞进来后,范汉江摁了里面的一个按钮,门就自动关上了。两人顺着石梯下到一间地下室里,正中放着一个大大地铁柜,范汉江从铁柜旁边的一条石缝里摸出一把钥匙来,他打开铁轨上的门锁,开了铁柜门,里面放着几把短短的火枪和几把刀具。这些火枪和道具保养得很好,一看就知道,范汉江平时没有少到这里来舞弄这些玩意儿。范汉江拿了两把随时可以击发的火枪,一支别在腰间,一支拿在手里,再拿起一把铮亮的快刀,满眼喷火似的转身看着范汉丞说:“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救大哥。如若一个时辰我都没有回来,你就赶快从地道里出去,跑到镇上去找二叔,让他带你去县里衙门报案,要他们带人去剿了那些土匪,替爷和我们报仇!” 范汉丞紧抓着范汉江的手不放,声音颤抖地说:“二哥、哥,我不、不能一个人留、留在这里,我、我也和你一起去、去救大哥。” 范汉江说:“你不能去。你去了不但救不了大哥,还会连累我,我们都会完蛋!现在范家就我们两个男人,我们不能怕,怕也没有用!你就在这里等着,被怕。啊?” 范汉丞巴巴的望着范汉江说:“那,你得保证,你一定会回来。” 范汉江说:“好。哥向你保证!”范汉江说完,扭头就走了。 范汉江从主楼大厅里悄悄的出来,摸到柴房门前。借着微弱的晨光,他见柴房门前站岗的土匪,搂着火枪靠墙蹲在地上睡着了。范汉江轻轻地来到土匪身边,放下手里的火枪,拿着快刀在土匪的脖子上用力一抹,土匪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下了。范汉江赶紧从土匪的腰间摸出钥匙,打开柴房的门进到里边去,见大哥范汉仁被捆绑在烂草堆上。范汉江向大哥做了一个莫出声的手势,用刀将大哥身上的绳索割断解开,再做了个跟我走的手势,就带着大哥又摸回到暗道里。三兄弟这才在暗道里抱头痛哭。完了,范汉仁说:“我们赶快去县里报案,让衙门里派人来灭了这些土匪,不然就来不及了。” 范汉江目光凶狠的说:“要走,你们两个先走。” 范汉丞问:“二哥,你不走吗?你留下来要干嘛?” 范汉江说:“我还有件事情没有办。要么,你们先走;要么你们等我一会儿。”说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范汉江从暗道里再次摸出,他先到东厢房的床前,双手握刀,对着熟睡着的宋云亭的胸口,用尽全力通了进去,宋云亭挣扎着“呜,呜”了两声就不动了。范汉江再摸到方金鳌的床前,因刀还插在是宋云亭的胸口上,范汉江就用火枪对着方金鳌的头,他在心里想,你狗日的用枪打了我爷的头,老子现在也让你尝尝火枪爆头的滋味。范汉江对着方金鳌的太阳穴“哄”的就是一枪,方金鳌顿时脑浆迸裂。范汉江的这一枪响,惊动了沉睡中的土匪们,他们大叫着往这边赶来。范汉江赶紧的进到大厅里屋,摁开暗道钻了进去,关上暗道门后来到正焦急等待着的哥弟身前,说了声“走!”扭头就往道口出走去。 101:找到突破口之第二节(二) 兄弟三人趁着天亮,赶了几十里路来到县衙报案,等他们带着官兵赶扑回来时,天又大黑了。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了范府方向冲天的大火,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啦。三弟兄急得恨不能插上只帮飞过去。等众人以最快速度赶到时,范府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剩下的除了败火浓烟就是断垣残壁。弟兄三人赶到厢房前,想看看那里边关押着的几十号人在哪儿,看到的是一堆堆烧焦了的尸体。三人边哭边喊边找人,范汉仁终于在人堆里找到了自己媳妇的一只烧坏了的鞋,不由得跪在地上连喊带叫哭得虚脱了。 可是即便中名山永乐堂的舵爷方金鳌和三爷宋云亭已被范汉江杀了,但仍有张儒茗等人掌舵其匪势不减,加之牛头山易守难攻,仅靠县衙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山匪们的对手。若是动用驻军剿匪,可当时兵匪一家,大都是出兵不出力,所以才让牛头山匪势做大。为了害怕山匪报复,范汉仁觉得他们已经不能在当地立足了,只好贱价卖掉了所有土地,起出他与他爷偷偷埋藏的范家的财宝,带着两个弟弟来到了远离家乡的虞城,利用手里的家产做起了生意。由于所带家产丰厚,加之范汉仁秉承范家家风,勤俭持家低调为人,很快就让家业做大起来。 在范氏三兄弟中,范汉丞不用说,打小就喜欢理财一路,自然就成了范汉仁生意场上的得力助手。可范汉江则不然,他认准了一个死理,钱再多家业再大也敌不过在外势力大。范汉江想,之前范家不是家大业大吗?结果如何呢?敌不过山匪们一个“抢”字,家被抢,人被杀,偌大的一座庄园,最后不还是被一把火烧成了一片灰烬吗?那山匪本没钱,但他一伸手什么没有哇?因此,人各有志,大哥三弟他们想通过做生意来重振家业,那就让他们去做,可我要另辟一路,做大自己的势力,在乱世中称雄,确保家业无忧。于是他整天混迹于江湖之上,拜码头结兄弟,立杆举旗拉队伍,很快就在江湖上打下一片江山,创立了定华山保国堂,成了虞城袍界最有势力的码头。在范汉江的骨血里,流动着的是绝不服输的性格特质,他要做的就是虞城袍界永远的老大。因此,无论是谁,只要是挡他的道,只要是有可能撼动他虞城袍界老大的地位,只要是其势力有可能与其比肩,他都是绝对不允许的。他的人生信条是:不相信任何人,不惧怕任何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然而,就在范汉江在虞城袍界独霸一方,以其强大的势力可支撑范家的家业时;就在他可以报答大哥范汉仁以长兄当父的仁义,对他和范汉丞的多年照顾和养育之恩时;范汉仁夫妇却在短短两年中相继生病离世。临死时,范汉仁把自己年幼的女儿雅倩,托付给了二弟范汉江。因此,范汉江对雅倩视同己出,呵护有加。然而,他最看重的侄女婿龙焕章,却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兰庭社的得力干将,而且在其内心深处背他而去,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在范汉江的思维逻辑中,他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也绝不让别人得到。就在他多次拉拢龙焕章无果的情况下,他就对龙焕章祭出了杀招,哪怕他是自己最爱的侄女雅倩的丈夫,他也绝不留情。然而,天意并未偏向于他,他多次欲借龙焕章的仇人陈二贵之手,来除掉龙焕章的行动都未得逞,这让他一直心有不甘。就在范汉江的保国堂与马明翰的兰庭社龙虎相争不见高下之时,突然听说龙焕章在上海加入青帮,并通过青帮从上海搞回了大批的枪支弹药,极大地壮大了兰庭社的声威之时,范汉江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再次爆发,他也派人到处活动一定要搞回枪支。这次,给他的保国堂立下大功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三弟范汉丞。 按保国堂现有的实力,上可至长江上游的四川宜宾、泸州,下可至长江中游的湖北宜昌、沙市等地,但决到不了下江之尾的上海滩。然而,武汉一带却也有枪支出手,虽然价格比上海贵很多,但范汉江也顾不及那多,派人只管找只管要。于是,对生意上心而且精到的范汉丞,就在四处寻买枪支的行动中,意外的结识了汉口洪门的掌门人杨庆山,上演了洪门势力借保国堂之力入川的好戏。 102:找到突破口之第三节(一) 柳慧自从丈夫伊东禅直死在医院后,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把丈夫的骨灰盒擦拭的干干净净,然后就守在骨灰盒前和丈夫说话。尽管她面对的是丈夫的骨灰盒,她每次的说话也从来得不到丈夫的回应,但她无所谓,只要自己把心里话告诉丈夫就行了。医院里的人都说柳慧的脑子出了问题,连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平时安排她做什么事情,要么她记不住老问安排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要么就总是出错,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医院根本都不敢安排给她做。于是意见就不断地反映到院长那里去了。院长说,人家的丈夫战死了,就死在我们的医院里,而且是死在柳慧的面前,换了你你受得了吗?在给她一点时间,等她慢慢的恢复过来就好了嘛。再说。人家柳慧以前干工作是很优秀的,现在,她的家里出了状况,自己的丈夫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咱们就不能理解一点宽容一点吗?既然院长都这么说了,医院里的人就不再说什么了,人们反而对柳慧多了一些的同情。医院里干脆就不再安排她做什么事情了,就让柳慧整天的陪着自己的丈夫说话。 然而,在这些时间里,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盟军封锁了日本岛国海上进出的通道,因此,人们已经很难收到家里的来信了。柳慧也是很久都没有收到家里的任何消息了。她在这里为丈夫的死去而无限的悲伤,可是在她的心里还时时刻刻的装着远在日本的家人。那里有她的父母,有她难舍难分如同掏心挖肺似的疼爱着的儿子伊东盼。父母亲大人也不知怎么样了,他们现在的各种条件可能比这里更糟,也一定是缺医少药的。如果老人们生病了,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吗?最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心肝宝贝盼儿,扳着指头算,盼儿应该是上中学了,不知他长得有多高,现在日本的生活一定很困难,我的盼儿身体好吗?柳慧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丈夫伊东禅直的骨灰回到日本去,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去。可是现在战事非常的吃紧,每天都有数都数不过来的伤员被送到医院里来,病床满了,病房不够了,走道里到处躺着受伤的人。因为麻药早已经断顿了,医院里到处倒是哀嚎声。柳慧在心里不止一次的诅咒,这场该死的战争呀!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然而,最让柳慧揪心的还远不止这些,她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里,被从前线与送来的伤员的年龄越来越年轻,特别是最近几天,送来的伤员年龄小得让她心疼。柳慧就把这些年龄很小的兵叫“娃娃兵”。这些娃娃兵因为年龄太小,不知道战争的残酷,柳慧听说他们在战场上惧战,常常受到军官的打骂和重罚,有的还在战场上被军官们督战时给枪毙了。不少的娃娃兵因为训练不足,上了战场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除了战死的外,伤残的人很多。柳慧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娃娃兵,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娃娃兵。 那天,柳慧刚吃了饭准备从躺满伤员的走道里返回自己的宿舍,就听见手术室里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嚎叫声。这时,一个护士大姐从对面走过来,嘴里说着:“这孩子那么年轻,比我的孩子还小呢,怎么受得了那个?真是太可伶了。”护士说话时眼圈都红了。 柳慧抓住护士的手问:“怎么了?” 护士说:“那孩子受了重伤,有快弹片还在胸口上已经感染了,要赶快取出来,不然?可是,没有麻药了,那孩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疼?这该死的?”她也不知道该骂谁。 柳慧突然发了慈母之心,她快速的来到手术室里,很快的换好了衣服走到手术台前,拉住伤员的动手说:“孩子,你受了很重的伤,必须动手术,不然,你会死的。”柳慧说话的时候,竟止不住掉下眼泪来。 伤兵紧紧地抓住柳慧的手说:“我不!我不!疼,太疼!刚才我就看见有个人,就疼死在这里了。” 柳慧说:“他不是疼死的,他是受伤太重了。因此,你必须动手术。” 伤兵说:“我怕!我害怕!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伤兵喊着,竟大哭起来。 柳慧俯下身去,流泪抱着孩子说:“孩子,别怕,我就是你的妈妈,妈妈就守在你的身边,妈妈不离开你。”边说边抚摸着伤兵的头发,伤兵慢慢的平静下来。 伤兵信任的看着柳慧说:“你说过你要守在我的身边,你不离开我是吗?” 柳慧说:“是的是的,我就守在你的身边,我不会离开你的。别怕,好吗?” 伤兵看着拿着手术刀的男医生说:“大伯,您的手轻一点好吗,别让我太疼了行吗?” 男医生点了点头,拿过一张毛巾放进伤兵的嘴里让他咬着,示意手术台边上的人摁住伤兵的一只手,伤兵的另一只手被柳慧紧紧地握住了。 103:找到突破口之第三节(二) 手术还算顺利,因为,孩子很快就被疼晕了过去。 孩子的手术完了,柳慧的泪也快流干了。她的心疼的几乎令人虚脱了。 然而,手术还是没能够挽救伤兵的性命,他受的伤太重了。 本来,作为医生对这样的事应该是见惯不惊的,但是这次,柳慧好像受到很大的打击,她感到非常的痛苦。然而,令柳慧更大的痛苦还在后头呢。而这一次,她差点没能挺过去。 就在那个年轻的伤兵死后的一周后,医院了突然送进来一批伤员,然而这批伤员比上几次送来的更年轻,他们简直都还是孩子,最小的大概比枪高不了多少。 虽然医院已经不再给柳慧安排什么具体工作了,但自从医院里来了年轻的伤员后,柳慧不知咋的就开始揪心了,她几乎每天都要好多次的去到各个病房里查看一遍。但那些孩子们很多都被纱布包裹着头部,有的脸还肿胀的有些变形,很难看出他们以前的真实模样来。伤兵们不知是仍然心存恐惧中没能解脱出来,还是战争让他们的内心变得铁石冷漠,总之,只要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管别人问他们什么他们基本上都不理会你,甚至有的人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柳慧就常常的遇到这样的事。她只要看到是年纪很轻的伤员送来了,她都会等别人安顿好后,就去打听别人的情况。比如问别人叫什么名字,是日本什么地方的人,来中国前都在那里读书,有没有最要好的朋友,他们都叫什么名字等等。这样的次数多了,伤员们都很烦她了,只要看见他来了,都赶快闭上眼睛装睡,无论她怎么喊就是不睁眼搭理她。 为什么要想现在这样关注和关心那些年轻的伤员?柳慧其实心里是很清楚的。那个伤兵简直就还是个孩子,大概年龄也就十五六岁,比她的盼儿大不了多少,那孩子就死在自己的怀里。孩子临死前,一直在喊妈妈,不只是疼死的还是伤重病死的。应该都是,伤得很重,但也确实是疼得要命,他没有挺过去,反正是死了。可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妈妈疼姥姥爱的年龄,可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当兵?明明知道上前线就是送死,可还是把他们送到中国来打仗,来受苦,来送死。日本军部那些人简直到疯了,还有点人性吗?看到他们,两个就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盼儿,他怎么样,不会也?他才十四岁呀,有姥姥、老爷照应着,他还这么小,再怎么着也是不会把他弄到中国来的。可要是万一?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柳慧就一直这么想着,就在心里这么纠结着,不,是一直在挣扎着。但是自从那个年轻的伤兵在她的海里死去后,她的担心变成了近似疯狂的忧虑。所以,不管那些伤兵对她如何的烦,不管他们怎样冷漠的对待她,她都要不厌其烦的去问去打听。其实,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打听到什么?关于盼儿的事情,她希望能从伤兵们的嘴里打听到些什么,但是她又害怕能打听到什么,她希望打听到的是“不会的”那种消息,但如果打听到的是她最到新的“万一”的那种消息,她该怎么办呢?这种矛盾的心态一直在折磨着她,使她痛苦万分。 这天,又有一批伤兵被送到这里来了,其中有害几个是年龄很小的伤兵。柳慧有像往常似的,到新来的几个年龄很小的伤兵中看看问问,那几个伤兵对她爱理不理的,最后有两个小伤兵柳慧正准备过去问,医院的院长来查房了。院长看到柳慧要是这样就不高兴了,对他说:“柳慧呀,你也是个医生吧,怎么基本常识都不讲了?他们年纪那么小,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应该很好的休息的,你这样无休止的打搅他们怎么行呢?” 柳慧一边走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这就离开。”说着,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柳慧睡不着,就听见那边的病房里又传来哀嚎声。柳慧就穿好衣服向那边走去。快到病房门口时,她就听见里面有哀嚎声,还夹杂着有人的大声呵斥声。柳慧走进病房里面才听清楚,有人呵斥说:“别嚎了,你烦不烦呀,你这么嚎着别人怎么睡觉呀?” 那个哀嚎的人说:“哎哟!我疼呀,我都快疼死了!” 呵斥的人说:“你伊东也知道疼?平时你不是很英雄吗?是英雄你就不要喊不要嚎呀!” 柳慧只觉得心头一颤,赶紧过去问那个呵斥的伤兵说:“你刚才好像说他是伊东?” 呵斥的人看了柳慧一眼说:“对呀,那个嚎得烦人的人就是伊东。” 柳慧紧张的赶紧问:“哪个伊东?他是哪个伊东?” 呵斥的人说:“他叫伊东盼,就是那个伊东。” 柳慧听清了,一下瘫坐在地上说:“他是伊东盼?他是盼儿,他是我的盼儿!天啦--” 104:第一次较量之第一节(一) 自从傅大麻子认了姨妈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每次到姨妈那里,姨妈都会给他做好吃的,他的衣服脏了姨妈也要他拿到她那里去洗。傅大麻子才去过三次,姨妈就给他做了一身新衣服。这让傅大麻子这个从小就出来当学徒,看不尽别人的白眼,受不完别人的欺凌。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女人是个啥滋味。这突然间的找到了自己的姨妈,一下子就有人关心有人爱有人疼的,傅大麻子恍惚是在做梦。 这天,傅大麻子忙完了傅家的事,扯起脚杆就往姨妈那里跑。上次走的时候和姨妈约好了,今天去她那里吃晚饭。到了姨妈家,傅大麻子发现,姨妈家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姨妈见他来了,就说让傅大麻子去厨房里做菜,说是他是大户人家的大厨师,今天烧几道拿手的好菜来招待家里的贵客。傅大麻子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一头钻进厨房里,拿出看家的本事,不一会儿就烧了一桌子的菜。三人坐定后,姨妈就指着傅大麻子向姑娘介绍说这是她的侄儿,然后又指着姑娘给傅大麻子介绍说这是你姨父的侄女叫香妹。姑娘含羞的站起身给傅大麻子道了个万福,看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傅大麻子只管拿眼睛把姑娘看。姨妈对傅大麻子说,香妹是投奔你姨父来的,以后就住在我家里,有香妹在这儿帮我,你以后衣服脏了尽管拿来。 打那以后,傅大麻子三天两头的往姨妈家里跑,这恨不得就住在姨妈家里不走了。这天,傅大麻子有心急火燎的往姨妈家里跑,刚到门口就听见有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傅大麻子进屋一看,屋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见傅大麻子进来了,姨妈拉过他指着那个男人说,这是你的姨父,刚跑船回来。本来早些时日就应该到家的,但这次他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暴,就在外面的海湾里躲了还些日子。姨父对傅大麻子说,刚回来就听你姨妈一直在夸你,是说你在一家大公馆里当大厨,说你烧饭手艺好,为人忠厚老实。我这和你一见面,就觉得你姨妈所言不虚,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姨父就叫姨妈和香妹摆上酒菜,让姨妈和香妹陪着,与傅大麻子就对饮起来。不多几杯酒下肚,姨父的话就多起来。姨父略带酒意的指着香妹说,我这侄女人长得漂亮心眼好还未嫁人,你这侄儿为人忠厚手艺好还未娶妻,那咱们就来个亲上加亲,你就与香妹结为秦晋之好如何?傅大麻子想不到姨父这么爽快,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要把这么漂亮的侄女许配给他,傅大麻子恨不得趴在地上给姨妈和姨父磕几个响头。 自从有了姨妈姨父的许诺,傅大麻子的心就被栓在了姨妈家,一天到晚的想着他的香妹,茶饭不香夜不成寐,恨不得贴在香妹身边边一刻都不分离。这香妹对他更是温柔之至,他的衣服脏了她给他洗,他的衣服破了她给他缝,每次他去她都泡着香茶在等着他,每次他走她都脉脉含情的送到街边边。香妹勾去了他的魂摄去了他的魄了。一个三十大几都没有碰过女人的人,这一下子突然的掉进了温柔乡里,他还有命吗?他已经是魂不守舍的想死了爱死了快乐死了。 这天,趁姨妈和姨父都不在家,傅大麻子再也忍不住,抱着香妹就要亲嘴。香妹先是推搡一阵,经不住傅大麻子的虎报熊搂也就依了他。就在傅大麻子对香妹神魂颠倒忘乎所以之时,姨父和姨妈突然推门进来了。姨父见状大怒,对着傅大麻子大呵一声:“你们在干什么!侄儿呀,你怎么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傅大麻子遭此断喝,早已是三魂吓掉了两魂。筛糠似的跪在姨父面前捣蒜似的不停磕头。姨妈这时却不乐意了,她一把拉起傅大麻子对姨父说道:“你喊什么喊?你看看都把孩子们吓成啥样了?我这侄儿三十几了都没有碰过女人,今天就碰一下你的侄女又怎么啦?再说了,香妹早晚不都是他的人吗?” 姨父消了消气,说:“我知道香妹早晚都是他的人,但是他们不还没结婚吗?这要是他们把控不住,万一弄出个祸事来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哟。” 姨妈就对傅大麻子说:“你姨父说得对,我们都是很要脸面的人。干脆让他们结婚不就行了吗?” 傅大麻子马上说:“对对对,我们结婚,我和香妹马上结婚。” 姨父说:“结婚?你拿什么结婚?你的房子呢?彩礼呢?再怎么着也得给香妹做几套像样的衣服吧?你姨妈说得对,我们是很要面子的,我就这么一个侄女,你总得有八抬大轿的把喜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吧?” 一说到钱傅大麻子就蔫了。他就一个帮人的,平时再怎么节省那又能存下多少钱来,按姨父说的,那是好大的一笔钱呢,他到哪儿去弄呀? 105:第一次较量之第一节(二) 见傅大麻子蹲在地上没话说,姨妈低头对他说:“侄儿,你姨父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傅大麻子说:“听见了,可是我……咳。” 姨妈说:“你的钱不够?” 傅大麻子说:“不是不够,是我根本就没有多少钱。” 香妹看着傅大麻子就哭起来了,说:“你没有钱?你没钱还对别个动手动脚的,还把别个弄成这样,你叫别个往后怎么见人嘛?呜--,呜--” 傅大麻子说:“香妹,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是要想娶你的,但是,我确实是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出这么多前来。” 姨父说:“你没钱不怕呀,想办法去找哇。” 傅大麻子哭丧着脸说:“我就一个烧菜的厨师,到哪去找那么大一笔钱嘛?” 姨父说:“只要你想做就有办法。” 傅大麻子说:“能有什么办法?不怕你们二老见笑,为了香妹,我抢人的心都有。” 姨父说:“哪要你去抢人哟,我和你姨妈是那样的人吗?其实,只要你稍稍的出点力,大把大把的钞票就来了。” 傅大麻子一听就来了兴趣,他马上站起来说:“姨父,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如果真有,我就去干。” 姨父拉着他坐下说:“还真有这么好的事。你听我说啊。你是在为上海市的市长傅筱庵做饭,可那个傅筱庵是个大汉奸,现在外面想要杀他的人好多呢。我有个朋友出了个价,谁要是杀了傅筱庵,除掉了大汉奸,他愿意给他两万美金。” 傅大麻子瞪大眼睛说:“两万美金?这么多呀?可傅筱庵周围那么多的保镖,我怎么杀得了他呀?” 姨父说:“哪是要你去动手杀人呢?你要做的事对你来讲其实很简单的,就是到时候你只要把门打开,把他们的人放进去就行了,你就可以拿到那两万美金了,杀人的事由他们自己去做。” 傅大麻子有些不相信的说:“就这么简单?” 姨父说:“就这么简单。?” 傅大麻子有些犹豫的说:“可是,那傅筱庵其实对我还是不错的,我这样做是不是……” 香妹走过去抱住傅大麻子的手臂说:“你自己又没有钱,让你做点小事你有前怕狼后怕虎的,我怎么会遇上你怎么没出息的男人。”香妹说着,有“呜--,呜--”的哭了起来。 姨妈这是说话了:“侄儿呀,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首先因为他是大汉奸,有很多人要杀他;二呢,你只是开了门而已,你不开保不准还有别的人要开;第三呢,这是你姨父给你找的一个最好的找钱的机会,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机会吗?第四呢,傅筱庵肯定是要被人杀的,就是你不做别人也会做的。如果要是别人抢先下了手,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你还怎么娶香妹呢?” 听完姨妈的一席话,傅大麻子猛然顿悟,他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说:“好,我听你们二老的,我干!” 然而,真是天有不择风云,傅大麻子与姨妈等人的来往被一双眼睛给盯上了。 在傅家的人中间除个别人是傅筱庵自己带过来的外,其他的人一部分是经人推荐后由傅筱庵亲自挑选的,还有一部分人是有日本人指派的。在日本人指派的人中就由专门监视傅筱庵的特务。他们不但监视傅筱庵,为了保护傅筱庵也同时暗中监视傅家所有的人。傅大麻子近期的变化是很显眼的,自然就被人暗中给盯上了。以前的傅大麻子每天除了外出买菜,平时很少出门,也没见过他与其他人有什么来往。可是最近,不知什么原因,傅大麻子经常外出,有时还很晚才回来,而且时常都是酒气熏天的。非但如此,据观察,这个人给人的影响是天到晚的魂不守舍的,前两天切菜时把手搞伤了,特别是最近时间烧菜的菜被傅筱庵骂了几次,有两次是忘了放盐,又一次盐放得太多才都没法吃。为此傅筱庵不但骂了他,还扣了他的工钱。于是盯着他的人分析是这人可能出了问题。于是,就有人在傅大麻子外出时盯他的梢。盯梢的人发现他经常去一个中年妇女的家里,那个家里有个中年男人,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于是,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就对那家人的来路暗中进行调查。调查虽然很费劲儿,但还是发现了一些极力掩盖下的蛛丝马迹。既然有疑点就不能放过,日本人开始动手了。然而行动的结果是,两个中年男女失踪,那个被堵在屋里的年轻女人开枪拒捕,最后饮弹自尽。 原来,就在日本人采取行动之前不久,老a得到了可靠的情报,说是那边收买傅家大厨的人员已经暴露,日本人即将展开行动,形势非常危急。于是,老a让焕明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哥哥焕章通知对方。当“姨父”接到立即撤离的命令后,赶去通知“姨母”她们,在半道上正好碰见了出来买菜的“姨母”,二人火速赶回家去通知“香妹”。可是就在他们快到家时发现已经晚了,房子的周围已经被日本人包围了,并很快就枪声大作发生了火拼。他们只好在远处观望。不久枪声停了,就见几个日本人从屋里抬出了“香妹”的尸体。 这次刺杀傅筱庵的行动就这样失败了。 106:第一次较量之第二节(一) 眼看着兰亭社因龙焕章通过意大利国的商人万斯,用鸦片从上海青帮的黄金荣、杜月笙等人的“三鑫公司”换回枪支高价出售后,使兰亭社实力增强,势力大涨,很让保国堂的范汉江眼红。这件事刺痛了万事都要出头、对谁都不服气的范汉江的神经,范汉江决定学其兰亭社的方式,也想要走用鸦片换枪的路子。然而,由于青龙山有李天麟把关,他对范汉江设计害死杜德胜大哥一事耿耿于怀,他是绝对不会放范汉江保国堂的人马借道的,这曾经让范汉江大伤脑筋。然而,眼看着兰亭社得势,一心要在虞城袍界争霸一方的范汉江心急如焚。他也顾不及这样多,想让自己的亲兄弟范汉丞到下江一带去探购枪的路子,因为青龙寺李天麟的关系,他让范汉丞在购枪的问题上最好采取现金交易的方式进行。 范汉丞领命后即可带人到了下江一带的宜昌等地寻访,但因为宜昌地方保国堂并无根基,加之枪管极严,黑市上偶尔能够探得一枝两枝的,除数量少外价格极高,即便买回川内也赚不到钱。于是几经寻访无果,范汉丞便带着人又返回到川鄂交界的万县等地,看看能否探出门道否。 这天,范汉丞一人躺在旅社里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一人也许可以帮助自己想想办法。范汉丞想到的这个人,就是万县楚金山大新堂堂主曾湘帆。这大新堂的舵爷是万县袍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当年曾因贩烟被官府抓住,论罪当诛。在曾湘帆被押来虞城后,该码头的三哥五哥打听到范汉江在虞城乃袍界一霸,与官府有很深的关系。于是,携重金求到了范汉江的门下。范汉江想,若是能够救得曾湘帆的命,一是自己可以在江湖上大扬其名,二来可借曾湘帆把保国堂的势力延伸到万州等下江一带。于是,范汉江下大力气,通过自己的把兄弟、虞城城防副司令唐海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曾湘帆从死牢里给捞了出来。此后,大新堂感范汉江的保国堂的大恩,但凡保国堂保镖的商队从万县地界上经过,或是保国堂有事相求,只要范汉江带个信去,曾湘帆必定会带队护送有求必应,不敢有半点怠慢。范汉丞想,他曾湘帆的大新堂在此经营这许多年,必定与下江的湖北地界广有联系,弄不好他还真有购枪的路子。于是,范汉丞决定即刻去到大新堂的堂口所在地“大新茶馆”,会会这个曾湘帆。 范汉丞来到“大新茶倌”,在里间一较为隐蔽的茶桌前坐定,两腿平放,少顷,见有茶倌来倒茶,范汉丞接过茶碗后以右手拇指置于茶碗边,食指置底向茶倌相迎,同时以左手做成“三把半香”之形,直伸三指尖扶茶碗,这就是所谓“洪门出手不离三”的意思。那茶倌一见便看出是袍界自家人,斟茶后即离去,不一会儿,一位年龄四十开外身穿蓝色大褂的人在范汉丞对面坐下。来人同样倒了一碗茶,与范汉丞的茶碗相对放置,这种茶碗阵名为“仁义阵”,也叫“双龙阵”。二人相互亮过海底后,那位自称是大新堂红旗五哥的人,听说来人是虞城保国堂的当家三爷哪敢怠慢,即刻引得曾湘帆来见。曾湘帆看过范汉丞递上的公片、宝札及幺二三片子,知道来人是虞城保国堂码头当家三爷,后又在摆谈中知道了这范汉丞是保国堂堂主范汉江的亲兄弟,不由大为起敬,马上安排酒席给范汉丞接风洗尘。在喝酒之时,范汉丞向曾湘帆说明了来意,请求大新堂全力给与帮助。曾湘帆拍着胸脯说,包在他的身上。 两天后,曾湘帆兴冲冲的来找范汉丞。曾湘帆说:“三哥好,贵码头所托之事已有眉目了。我们已经找到可以搞到枪支的人了。” 范汉丞一听大喜,忙问:“当真!曾大哥真是办事麻利,这么快就有了门道,真的要好好的感谢贵码头才是。敢问对方能搞到的枪支的数量有多少?其价格是几何呢?” 曾湘帆说:“枪支的数量嘛,对方说由于战事吃紧,加之运送路上查得很严,枪支极难大批量搞到,因此每一批货的数量都不会很多。” 范汉丞说:“这没问题,细水长流嘛,只要是能够保证经常的有货到,集中起来不就多了吗?只是这价格?” 曾湘帆说:“对方说了,都是江湖上的人,价格好说。只是对方有一个条件,若能满足,货源和价格都可以商量的。” 范汉丞说:“哦?那,他们有什么要求,条件又是什么呢?” 曾湘帆说:“对方说了,他们的货不卖现钱,只能够以货换货。” 范汉丞有些吃不准的问:“以货换货?他们要我们用什么或来换他们的货呢?” 曾湘帆说:“大烟!” 范汉丞说:“鸦片?”见曾湘帆点了点头,范汉丞说:“其他货物绝对没有问题,只是这鸦片嘛,不瞒你说,因为我们码头与青龙山那边有点过节,我们也是有些时日没有进货了。不过应该能够想到办法的。” 曾湘帆说:“以你们保国堂的大名,在四川这块地面上还有弄不到的货吗?” 范汉丞拍着胸脯说:“那是。这样,你让对方先备好货,我这就回虞城向堂口报盘,等我回来后在与对方亲自面谈如何?” 曾湘帆毕恭毕敬的说:“请三哥回去后向范汉江大哥说一声,就说我等愿为贵码头尽全力。” 范汉丞向曾湘帆丢拐子说:“一定,一定。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即起身赶回虞城去。 107:第一次较量之第二节(二) 当范汉江听了范汉丞的报盘后,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合作。虽然青龙山那边出了问题,但是可以绕道走嘛,只要弄到大烟换回想要得枪支,成本高就高点,钱多花就多花点。于是经过保国堂一干人的筹备,一段时间后,范汉丞带着花高价弄回的大烟再次来到了万县会见曾湘帆。由于事前范汉丞已经派人与曾湘帆有约,所以,曾湘帆联系的汉口方面的贩枪之人不日也到了万县。对方只来了两人,落脚万县后即刻联系曾湘帆要求与虞城来的客商谈判。 双方的谈判地点就设在了“大新茶馆”一隐秘的包间内。由于有曾湘帆的大新堂作保,加之曾湘帆从中斡旋,最主要的还是双方都急需对方手里的东西,因此,其结果是双方都皆大欢喜。双方达成了长期合作的意向。对这种结果范汉丞非常满意,于是,范汉丞在万县最好的“全珍大酒楼”摆豪宴,宴请远道而来的客人,答谢为这次合作穿针引线出大力帮大忙的大新堂曾湘帆等人。 当看着范汉丞带回的十枝乌黑发亮崭新的枪支及数千发子弹时,范汉江抚摸着他们高兴得合不拢嘴。范汉江做了一个决定,这批枪支先留着自己的人用,配发给他最贴身的人。于是,由于范汉丞不断地从外面弄回枪支来,保国堂的人马一时间都鸟枪换炮了,范汉江也学着兰亭社的做法,把换下来的旧枪支作价卖给了川西上面,那些没有枪支来路的浑水袍哥和土匪棒老二。这样一来,范汉江又从新抖擞起来,保国堂在虞城又是声威大震。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保国堂用鸦片换枪的买卖却被一双眼睛给死死地盯住了,为此,范汉丞还差点丢了小命。那双死死地盯着范汉丞的买卖不放的眼睛,就长在一个对鸦片恨之入骨,对贩卖鸦片的人一旦落入其手中就必将置于死地的人的头上。那个人就是万县驻军的最高长官川军团长陆少川。 这个陆少川,就是当年在青龙山青龙场差点杀了龙焕章的那个川军营长,而今他已经得到他的上司、现在已经是川军师长的薛廷玉的赏识,得到提拔成团长后被派驻万县。也就是这个陆少川,因亲眼所见自己的父亲因为吸食鸦片以至家破人亡的惨剧,以至从小即对鸦片有着强烈的恐惧感,因而对贩卖鸦片的人愤恨之至,一旦有被抓住者必被其置于死地。当陆少川被调来万县驻防后,深知这万县乃川鄂咽喉要道,四川地区的鸦片大都取道水路而经万县,故而万县也是交易之地。所以,陆少川在万县暗中对鸦片巡查得很紧,一旦有什么蛛丝马迹就绝不放过。那曾湘帆早年曾因贩烟差点被处极刑,自然也是陆少川暗中监视的对象。 前不久,陆少川得报,大新堂的曾湘帆最近有些异样,与虞城来的一伙人和下江来的一伙人打得火热,且行为诡秘。经暗查,虞城来人下榻的“容和旅店”老板报,虞城客人与另一伙人曾在旅店会面,旅店老板曾在客人的房间里闻到过大烟的气味。陆少川听报后大喜,觉得自己这次一定可以钓到大鱼,于是就加紧了对其交易的布控。他一方面派人暗哨盯紧了水路码头及交通要道,抓捕下江上来交易的人;一方面暗中盯着“容和旅店”,一旦双方在此交易,即可来个人赃俱获。 这天,范汉丞等人又兴冲冲的带着货住进了“容和旅店”,只等着汉口方面的人前来交易。接到报告后,陆少川暗中布控,只待双方交易时来个人赃俱获。然而,陆少川忘了,他的队伍中有不少是入了袍的士兵,其中还有不少是军官。这些人当年跟随他们的旅长薛廷玉,在涪陵入了天宫山富贵堂,那薛廷玉就是公口的堂主、码头的舵爷。这些人在江湖上蹬打,尊奉的是袍界的帮规,所以才有当年青龙山抗命解救川中袍界少年英雄龙焕章的义举。虽然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当年的少年英雄龙焕章,但是,他们平时也与万县的大新堂码头多有走动,眼见得这次的行动有可能把本帮大新堂的曾湘帆等人装进去,所以在关键时刻帮规超越了军令,他们悄悄地把消息透露给了大新堂的人。曾湘帆得到消息后大惊,一边派人把前来交易的汉口方面的来人堵在了江边的码头上,悄悄的将来人安排在万县城中一秘密地点,等风声过后再寻机完成交易。另一边又派人十万火急的把消息告诉了正在“容和旅店”内等着交易的范汉丞等人。范汉丞听说后吃惊不小,来不及细想,拎着东西就出了旅店,准备租几頂滑竿赶回虞城躲过风头后再行决断。埋伏在旅店外的陆少川见状,知其消息已经走漏,能抓几个算几个,于是一声令下,将范汉丞等人全数抓住,查出随带鸦片若干。陆少川将人带回关押,只等着通过酷刑叫其开口,定要查出所押人犯的同伙,并端其老窝,杀其毒贩以消心头之恨。 可怜那一身细皮嫩肉的范汉丞,从来胆小,多年受两位兄长的照顾,再未受得半点苦痛和委屈,他能够经得起陆少川的酷刑,闯过这生死大关吗? 108:第一次较量之第三节(一) 柳慧自从发现被日本军方送来的伤兵年龄越来越小,心里就多了一层担忧。自从自己的丈夫伊东禅直因为受了重伤,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在了她的怀里后,柳慧就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伊东盼的身上。可现在这场战争已经失控了,看来日本的兵源已经到了极限,大有枯竭之势,被军部征召送上战场的士兵年龄越来越小,加之通讯非常困难,她都已经有快一年没有收到家里的信了,柳慧心里的着急和担忧可想而知。她担心她的父母,更担心她的盼儿。她希望见到他,但是最怕的是在这里见到他。他的盼儿才那么小,不会有事的,她每天都在心里祈祷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柳惠整天看着那些年龄越来越小的伤兵忧心忡忡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天晚上,柳惠听见不远处的病房里,那批昨天刚刚送来的年轻的伤兵们有的在哭号,有的在谩骂,就忍不住过去探看个究竟。等她走到那个那个病房里边,就听见里面一个伤兵在哭号,另一个伤兵在责骂,而那个伤兵责骂的对象竟然叫伊东盼。柳惠一听见这个名字后,人就摊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柳惠听见床上那个叫伊东盼的孩子还在叫痛苦地嚎叫,就站起身来,走过去坐在病床边上声音颤抖的对伤兵说:“孩子,你是叫伊东盼吗?” 那个伤兵回过头来强忍着疼痛,狐疑的看着这个瘦弱的女人说:“我,我是叫伊东盼。你,认识我吗?” 柳惠抚摸着伤兵的头说:“孩子,你能告诉我,你妈妈爸爸叫什么名字吗?” 伤兵说:“我妈妈叫岸田柳惠,我爸爸叫伊东禅直。怎么,您,认识他们吗?” 柳惠把伤兵的头抱在怀里,大颗的流着泪说:“我认识他们,我太认识他们了。”柳惠说着,再也忍不住抱着伤兵大哭起来,说:“盼儿,我苦命的盼儿,我就是岸田柳惠,我就是你的妈妈。天啦--,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呀!” 盼儿听说后,也哭了起来,对着柳惠说:“您,真的是我的妈妈吗?我的妈妈叫柳惠,她好几年前就到中国来了,我有好些年没有看见过她了,她可没有您怎么老这么瘦呀?” 柳惠哭着抱着盼儿说:“我是,我是柳惠,我来中国好些年了,妈妈想你想得衰老了,妈妈担心你都被怕瘦了。盼儿,我可怜的孩子。你才十四岁呀,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被他们弄到战场上来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啊!” 盼儿看到眼前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妈妈,就抱着柳慧大哭起来。正哭着,盼儿的腿又疼起来,然后扶着腿大叫疼。看着盼儿裹着纱布被鲜血浸透了的腿,柳慧的新都碎了。她心疼的说:“盼儿别怕,你再忍一忍,我这就去找医生。”柳慧说着,就急急忙忙的去找院长。 然而,柳慧从院长那里得到的情况非常严重。院长告诉柳慧,盼儿的腿由于战场消毒不好,加之送到医院较晚,腿部的伤口已经严重感染,需要马上截肢,否则将会危机生命。一听说医院要给盼儿截肢,柳慧马上吓出一身冷汗来。柳慧清楚的知道,医院早已经没有麻药了,不用麻药锯腿莫说是盼儿还是个孩子,就是一个成年人也很难熬得过呀。柳慧早已心疼得受不了了。 柳慧流着泪拉着院长的手,哀求说:“伊东盼那是我的儿子,医院能不能想想办法,能不能采取保守疗法。他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受得了这个疼啊!”柳慧说着早已经哭得坐到了地上。 院长说:“柳慧呀,你也是个医生,你是知道的,伤口感染就会造成败血症。你的丈夫就在咱们医院去世的,你总不会想将来抱两个骨灰盒回日本吧?” 柳慧说:“可是,我儿子这么小得年纪,他怎么受得了这个,他会疼死在手术台上的呀!” 院长说:“你是医生应该知道,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是,不是也有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的吗?只能够碰运气赌一把了,你总不能有活命的机会都不抓住,看着你的儿子走你丈夫的路吧?” 柳慧摇着头说:“可是,那是我的儿子呀,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万一……” 院长说:“柳慧医生,亲人给病人的精神力量是巨大的,它往往是战胜病痛的关键。希望你能够配合医院给你儿子的手术,给你儿子以亲情的力量,有你在他的身边,我相信他会挺过去的。” 柳慧仰头哭着说:“盼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世道,怎么就来做我的儿子,你的妈妈虽然是个医生,可是也救不了你呀!我的盼儿呀,你可要挺住了呀。妈妈不能没有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妈就只能陪着你和你爸爸去了。呜--,啊--” 盼儿的手术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中结束的。手术还未做完,盼儿早已是声嘶力竭昏死多次。然而,当手术做完时,盼儿早已是不省人事了。而一直陪伴在盼儿身边,流着泪不停地给盼儿安慰和鼓励的柳慧,却倒在了手术台边昏了过去。 109:第一次较量之第三节(二) 柳慧是被医生护士们叫醒的,可盼儿却昏迷了三天。在柳慧的精心照料下,盼儿终于挺了过来,在阎王爷跟前硬是被柳慧给拉了回来。虽然,盼儿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手术后的疼痛让盼儿真正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如果不是有柳慧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不是母爱所产生的无可比拟的亲情力量给与盼儿精神的支撑,在盼儿的身上是不会有奇迹发生的。在这场抗争中,生不如死的剧烈的疼痛是发生在盼儿的身上,可那整个过程给与母亲毁灭性的精神摧残却是发生在柳慧的心里。柳慧和盼儿,母亲与儿子共同与死神抗争,他们是胜利者。 盼儿能够尽力忍住疼痛后,他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因为有妈妈在她的身边,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深深地母爱。这些年,盼儿想妈妈都快要想疯了,他经常在梦里梦见妈妈,那是在他的记忆中几年前的年轻漂亮的妈妈。可是这次看到的妈妈又老又瘦,人好憔悴。但是,就是这个瘦弱单薄的妈妈,硬是用强大的母爱,给了他信心和力量。虽然,他不想和妈妈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但是盼儿觉得,这已经是战争中的母子最好的结果了。所以,盼儿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妈妈帮他赶走了死神,让母子团聚在一起。盼儿觉得,躺在妈妈的怀里好温暖。 见盼儿的伤痛和情绪都基本稳定下来了,柳慧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于是,一个一直纠结着让她不能释怀的问题,柳慧觉得非问不可了。这天,柳慧抚摸着怀里儿子的头问:“盼儿,妈妈想问你,你才这么小,你怎么就要到中国打仗呢?” 盼儿说:“妈妈,不是我自己想要来的,是军部的人到学校来,他们不管年龄,只要身高达到他们的要求,就全部征集到军队里。还有比我年龄小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同学,都被征集来了。这些天一直训斥我的那个伊藤雄二,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他的年龄比我还小几个月呢。” 柳慧问:“盼儿,你的外公外婆他们好吗?我都好久没有你们的消息了,妈妈真是担心死了。” 听妈妈问道外公外婆的情况,盼儿转身抱着妈妈的腰,忍不住流泪说道:“妈妈,外公他已经死了。啊--” 柳慧听了吃惊的问:“外公,他,怎么会?” 盼儿说:“外公生病了,医院里没有药,外公是病死在家里的。” 柳慧赶紧问:“那,外婆呢?” 盼儿说:“外婆的身体也不好,家里缺吃的,外婆每天很早就要到市场上去捡那些烂菜叶回来。妈妈,我们的生活好苦的。” 听了这些话,柳慧的心里痛苦极了,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柳慧喘着气问:“那,静子呢?静子怎么样?” 盼儿说:“静子姐姐有她的外祖宗照顾着,他们家里好想要好一点。因为静子说,她的外祖宗说过,中国好大的,日本是吃不下去的,这个战争可能要打好些年呢。所以,她的外祖宗就在家里提前存了好多东西。静子姐姐常来看我,还给我们那东西过来,送粮食过来。我走的时候,静子姐姐来送我,她说她们家里也没有吃的了。她说她会经常去看我的外婆的。” 柳慧哭着说:“天啦,你把我的家给毁啦,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们呀?” 看着妈妈哭,盼儿也哭着问柳慧说:“妈妈,有人说我爸爸死了,这是真的吗?” 柳慧一下收住了哭声问:“谁说的?你爸爸不会死的,他怎么能够死呢?他好好的,他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 这时,动过手术后刚苏醒过来的伊藤雄二说话了。他有些虚弱的说:“伊东盼,别,别听你妈妈的。你爸爸真的死了,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盼儿气愤的说:“你又在胡说了。我妈妈说了,我爸爸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他没有死!” 伊藤雄二说:“伊东盼,你爸爸真的死了。我都看过我爸爸带回来的战殁者名单了,上面真的有你爸爸伊东禅直的名字的。其实,你爸爸死得值得,他是为天皇尽忠的。那天,我不应该嘲笑他,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盼儿仍然不依不饶的说:“伊藤,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爸爸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呢。你怎么还说他死了?” 伊藤雄二问:“你说你爸爸一直和你们在一起,那他在于哪儿呢?他怎么不来看你呢?” 盼儿也觉得奇怪,问柳慧说:“妈妈,我爸爸在哪儿呢,他怎么不来看我呢?难道他不爱我吗?” 柳慧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搂紧了盼儿说:“儿啦,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爸爸呀,他非常非常的爱你,他一直都想要见你。” 盼儿说:“那爸爸他怎么不来看我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我好想好想见到他。” 柳慧说:“快了。等你的腿好些了,可以下地走动了,我们就去看你爸爸好吗?” 盼儿有些虚弱的说:“好吧。妈妈,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儿。”不大一会儿,盼儿就在柳慧的怀里睡着了。 110:第二次决斗之第一节(一) 老a和陈新、焕明他们接到内线情报后,立即通过焕明的哥哥焕章十万火急的向杜月笙通报了,由青帮与军统共同策划的策反傅筱庵家的大厨傅大麻子的计划暴露了,日本人正集结队伍赶去抓傅大麻子的“姨父”、“姨妈”和“香妹”。军统的人马上联系上了“姨父”,“姨父”通知到了“姨妈”,然而,就在两人风风火火的赶回家里去通知“香妹”时,“香妹”已经被日本人围在了屋里,通过一阵火拼后,“姨父”和“姨妈”看见屋外倒下了两个日本兵,“香妹”最后也因弹尽而服毒自杀了。因此,国共一明一暗的合作没能成功,联手青帮和袍哥的行动也宣告失败。 可是,对于这个上海市伪市长的大汉奸傅筱庵,共产党高层和国民党蒋介石都下了必杀令,这是一个无论多么艰难都必须无条件完成的任务。因此,对傅筱庵的刺杀行动海的继续进行。但是,这次行动的失败,说明了仅靠其内部开花似的所谓智取行动,仍然存在着极高的风险。既然正面突破不行,迂回包抄也是难度极大,那么,该用没干什么办法来完成这个非常特殊的任务呢?共产党老a和龙焕明他们,国民党军统和杜月笙他们,都陷入了深深的人思索中。 这天,中共方面有得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就是傅筱庵是个非常迷信的人,他将要在农历四月初八的“浴佛节”去庙里烧香拜佛,祈求我佛能够为他消灾除难,永保平安。 浴佛节,为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日,是我国佛教徒纪念教主释迦牟尼佛诞辰的一个重要节日,亦名佛诞节。相传在2600多年前,释迦牟尼从摩耶夫人的肋下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天下,惟我独尊。”于是大地为之震动,九龙吐水为之沐浴。因此各国各民族的佛教徒通常都以浴佛等方式纪念佛的诞辰。 浴佛节前,佛教徒要将寺院打扫一新,殿堂佛像搽拭一净。一般在四月初七日,许多善男信女即已云集佛寺准备参加于次日清晨举行的纪念法会。只见寺院幢幡宝盖招展,香花灯烛及各色供品林立。香花丛中的几案上安放着一个铜盆,盆中注满了用旃檀、紫檀、郁金、龙脑、沉香、麝香、丁香等配制成的香汤,汤中立着一尊铜质童子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即释迦太子像。沐浴开始前,寺院住持率领全寺僧众礼赞诵经,随后持香跪拜、唱浴佛偈或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僧众和居士们一边念一边依次拿小勺舀汤浴佛。浴完佛像后再用一点香汤点浴自己,表示洗心革面,消灾除难。若参加的人太多,则采取由僧人手持杨枝醮浴过佛的净水为信众点浴的方式。整个仪式庄严隆重,洋溢着一片吉祥喜庆的气氛。 这一天,僧人还将在早斋或午斋前都要举行供佛祭祖仪式。善男信女都愿意在这一天来寺院烧香还愿,或礼佛诵经,或布施钱物,或打斋供众,或烧吉祥疏、荐亡疏,或听法师讲经,或请僧人做佛事等等;而在寺外,各种经贸和文娱活动亦丰富多彩。由于围绕浴佛节的这类活动往往持续多日,参加的人众多,以至年复一年,在许多寺院形成了传统的庙会。 然而,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对公众集会的严格管制,加之在日本铁蹄下挣扎的人们对生活都自顾不暇,因此,近年来浴佛节去赶庙会的人越来越少。尽管如此,仍然还有百姓去参加浴佛节的活动,只是盛况不如从前罢了。 得到傅筱庵要去寺庙过浴佛节的情报后,老a就召集陈新和焕明来商量怎么利用好这次难得的机会。按老a的分析,傅筱庵因为安全考虑,在去寺庙前一定会封庙,只能他一人前去祭祀,待他的活动结束离开后,百姓才能够进庙活动。于是,老a派焕明把傅筱庵的家到寺庙将要经过的沿途,进行实地查看后再做决定。 第二天,三人见面后,焕明把自己实地查看的情况向老a和陈新作了汇报。据焕明查看的结果来看,从傅筱庵的家到寺庙沿途是不适合对傅筱庵进行伏击的。因为,那一片都是人口比较集中的闹市区,浴佛节那天沿途肯定会有很多的人,如果伏击的话肯定会发生比较激烈的枪战,这样会伤及到许多的无辜群众的。 111:第二次决斗之第一节(二) 老a说:“从焕明汇报的情况来看,路上伏击确实是不行的。如果伏击的话群众有危险,我们也不可能调集这么大得军事力量。现在看来,只能是在庙子里边想办法下手。因为傅筱庵封庙后里边的人就比较少,虽然保护他的人不会少,但是只要我们的人能够进去,就会有机会下手的。陈新,你也谈谈你那边了解到的情况。” 陈新说:“据情报人介绍,傅筱庵虽然平时一直都很谨慎,但是他又两个弱点,一是比较迷信,二是他非常怕日本人。说他迷信,是他除了在家里供奉着神位每天定时参拜外,凡是有什么重大的举动几乎都要抽签问卦,以明天意。说他害怕日本人,那他是真怕。他不但怕日本警备司令部的人,连日本浪人、日本商人只要是日本人他都不敢惹,他就是一副典型的奴才相。” 老a说:“听陈新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焕明着急地说:“领导,您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老a说:“这次行动的关键是要有人能够进到寺庙里去,只有进到寺庙里边才有可能接近傅筱庵,才有动手的机会。如果预先埋伏在里边,或是装扮成僧人混在里边都有极大地风险。这次机会非常难得,一定要确保行动的成功。” 陈新说:“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够进得到寺庙里边去呢?” 老a说:“利用傅筱庵的弱点呀。” 陈新说:“您是说,他怕日本人?” 老a还没来得及说话,焕明就猛的一拍大腿说:“对呀,傅筱庵不是怕日本人吗?我们就装扮成日本人,也去烧香拜佛,我看他让不让进去。” 陈新说:“对对对,这是个好办法。可是,要装扮成日本人,你至少得会说日本话吧,咱们到哪里去找会说日本话的人呢?” 老a说:“你说对了,这就是这次行动的最大的难点。如果到咱们部队上去找,肯定是能够找得到会说日本话的人的,但是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这时,焕明笑着说:“会说日本话的人哪里需要非那大的劲儿去找呀?” 陈新冷笑一声说:“哼哼,不费劲儿去找,他会自己走出来不成。难不成,你会说日本话?” 焕明笑着说:“哎,你早就该问我了。” 陈新吃惊地说:“焕明,你真的会说日本话?” 焕明仍就笑着的说:“是呀,我会说日本话呀。” 老a也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着焕明问:“焕明,你真的会说日本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焕明认真的说:“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会说日本话。” 陈新看着后面的眼睛,仍就狐疑的问:“你会说日本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焕明说:“你也没有问过我呀?再说,平时没事我说日本话干嘛。” 老a说:“那你说日本话是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 焕明说:“其实,我从小就会说日本话。因为,我舅娘在日本出生,在日本长大,我舅舅当年就是去日本留学的。我是从小在舅舅家长大的,我舅舅、舅妈他们在我和表妹静曦小的时候,就教我们学说日本话,他们是想要我和表妹将来去日本读书的。我呢大概是对语言感兴趣,因此学习日本话很上心,可是表妹静曦觉得没意思不好好学,后来舅舅和舅娘就主要教我一个人了。嗨,生活真是无常啊,我学好了日本话却没能去日本读书,我表妹不学日本话却一个人去日本读书了,她现在还在日本她外公家呢。” 老a高兴地拍着焕明的肩膀说:“这太好了!那咱们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陈新说:“光靠我们几个人可能不行吧。就算是焕明能够进到里边去,可傅筱庵的人多,戒备一定很严,即便焕明得手了也很难撤出来呀。” 焕明说:“只要行动能够成功,就是牺牲我一个也是值得的。” 老a说:“不行!这可不能蛮干。这次行动还得让杜月笙他们和咱们一起干才行。咱们这样……”于是,老a将这次行动的计划向陈新和焕明进行了部署。 农历四月初八的那天天刚亮,两辆大卡车拉着一帮荷枪实弹的人来到了寺庙前,一些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加强了门外的警戒,另一些人冲进庙里把和尚们赶到了一起,在各个大殿里四处检查,然后在庙里也放了若干的流动哨警戒着。大概一个时辰后,若干辆架着机枪的摩托车夹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了过来,傅筱庵,从小轿车里下来,向庙里走去。 傅筱庵先将一包银元放进功德箱里,随后来到浴佛殿,在寺院住持的率领下持香跪拜,听住持唱浴佛偈。这时,殿内僧众和居士们一边念一边依次拿小勺舀汤浴佛。浴完佛像后,一僧人用一点香汤散在傅筱庵的头上,以此点浴自己,表示洗心革面,消灾除难。在接受僧人们浴佛礼仪后,傅筱庵来到大雄宝殿佛像前,点燃三炷香后,长跪于佛像前听住持礼赞诵经。傅筱庵正沉溺于听经祈祷的氛围之中,突然,寺庙门口传来阵阵的喧闹之声,打破了傅筱庵心中的宁静。 112:第二次决斗之第二节(一) 自从抓住了范汉丞等人,陆少川觉得这次一定稳操胜劵。因为,他抓人犯时,从为首的那位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差点没有尿了裤子的范汉丞的熊样看到,这个软骨头就是一团烂泥,你想怎么捏就可以怎么捏,只要是略施恐吓之策,根本不用动刑他就会竹筒倒豆子般的全都说出来的。说不定还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然而,令陆少川想不到的是,等他们把人犯全数收监关押后,这位范大少爷好像慢慢的回过神来了,在提审他时,无论怎么恐吓,无论他吓得全身怎样的颤抖,他龟儿子的硬是死个舅子都不开口。陆少川没法只得用刑。还真是怪事,把他绑在刑柱上举着鞭子还没抽下去呢,他龟儿子的就叫唤起来,几鞭子抽下去他龟儿子的又跳又扳的嚎得像杀猪样,等你问他问题时他就哑巴了。随便咋个抽咋个打,他龟儿子的照样扳照样跳照样嚎,就是死个舅子的都不开口。嘿!陆少川从军这么些年,抓了不少人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外头软里头硬、皮肉软骨头硬的种。陆少川折腾半天,把个范汉丞打得个半死,把他的屎尿都打出来了,他龟儿子的除了嚎叫就是扳跳,但就是不吐一个字。陆少川没法,只得先把范汉丞押回牢房关押起来。 其实,那范汉丞虽然胆小,也怕苦怕痛,但是他娃心头明白得很。这回子栽在了陆少川的手里,你怕也没用,怕也怕不了,这苦和痛是绝对少不了的。这次贩的是大烟,论罪当诛,你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那都是个死罪。如果扛不住说了实话,这对码头上可没法交代,出卖码头按帮规其处罚是“三刀六眼”,也就是个死,而且是非常惨烈的死。即便自己的二哥范汉江念兄弟情义,心疼自己这个小老弟而留我一命,可出了我这么个叛徒,那保国堂在虞城袍届就会被人不齿,我自己也会名节受辱,那我将来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因此,只要是被这个陆少川抓住,说与不说都是个死。既然都是个死,那何必又要牵连着人家大新堂曾湘帆和下江的洪门弟兄呢?再说,只要我至死不说,不但可在江湖上留下个好名声,同时,他陆少川破不了案,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我,说不定还能够争取时间让我二哥想法子来救我。这个范汉丞是个很精细的人,这个帐他是很算的过来的。因此,无论陆少川对他怎么用刑,范汉丞怕归怕嚎归嚎跳归跳痛归痛,但他就是不开口讲话,弄得陆少川一时间还真的没了主意。 自从得知上次被抓,曾湘帆急得像热锅的蚂蚁,他一是怕范汉丞真有个不测自己如何向保国堂范汉江舵爷交代;二是怕万一范汉丞经受不住陆少川的酷刑把自己吐了出来,那自己连着码头都将是大祸临头。从平时对范汉丞的观察来看,不像是在江湖上久经蹬打之人,估计是吃打不过,很可能要来累了自己。于是,曾湘帆赶紧告知属下们各自暂避风头,同时对汉口洪门来的客人住处严格保密,因为现在重要路口和水码头都被陆少川的人被盯上了,就是想跑也出不了城,只能是静观事态发展了。另外,曾湘帆派人十万火急前往虞城,向保国堂范汉江报盘。 再说,汉口洪门的掌门人杨庆山,因武汉在日本人的大举进攻前,国民党军队抵挡不住败退弃城而使武汉失守后,洪门的活动在武汉严重受制,其势力也江河日下。在这大浪淘沙的年代,洪门中也有不少人与汪精卫伪政权有来往,暗中有勾结,洪门当年那个“反清复明、共御外辱”的立邦宗旨已经动摇。而杨庆山则是个有骨气有血性的中国人,他不被日本人所拉拢,也不被汪氏伪政权所利用,一心想着入川去国民党统治的地区生存和发展。这次听说有万县袍哥码头大新堂舵爷曾湘帆,介绍虞城袍界名流保国堂堂主范汉江,派人联系准备用川中鸦片换取枪支弹药,杨庆山当下就喜不自禁,心想,是上天助我洪门能与袍哥结缘。于是,命人通过华东沿海各洪门组织帮助搞到枪支弹药。通过几次交易,派去万县的人回报都说保国堂极讲信誉,合作非常愉快。杨庆山听后大喜,决定这次交易他要亲自出马,去万县会会虞城保国堂的人,同时提议两帮结缘之事。谁知当他们到了万县水码头,刚下船就被大新堂的人给截住了,只说以枪换烟的交易败露于当地驻军,因此事情紧急特奉本码头曾湘帆大哥之令,带他们速速去到一处僻静之地暂住,待风声过后再行决断。这杨庆山只得暗暗叫苦,心想怎么我第一次出山就遭此大祸,如若保国堂的人口风不严定然牵连我等,现在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等外乡之人两眼一抹黑,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真不知如何是好。看来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113:第二次决斗之第二节(二) 再说那曾湘帆派往虞城保国堂报信的人,快马一鞭不分昼夜赶往虞城。当范汉江听得报信后大惊失色,连忙抓住来人问个明白。当他确认三弟已被万县驻军抓住目前生死不明,再问驻军团长姓名,知其为对贩烟之人从不留情、当年曾抗命诛杀龙焕章的陆少川时,范汉江不由得叫苦不迭。他想,三弟范汉丞胆小文弱,怎经得起陆少川的酷刑折磨,一旦招供定然性命不保。想到范汉丞从小跟随自己,大哥临终前除将其小女托付给自己外,就是再三要求要照顾好三弟范汉丞。这次自己真是急昏了头,为了自己在虞城袍界一争高下,而把这么危险的事情居然就交给了自己的亲弟弟去做,如若三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和大哥的临终重托。现在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三弟范汉丞。 范汉江即刻起身,去找已是虞城城防司令的结拜兄弟唐海臣。唐海臣听范汉江说,其弟因鸦片之事被万县驻军团长陆少川所抓,知其事情严重。因为,他也耳闻这个陆少川对待烟贩的作为。好在,陆少川的顶头上司川军师长薛廷玉的府院就在虞城,而唐海臣和范汉江早些年与那薛廷玉多有往来。于是,二人打听到薛廷玉下到部队视察,刚好回到虞城府上休息,就由范汉江带着重礼与唐海臣一道去薛府拜访薛廷玉。 这薛廷玉刚下部队视察回来,正坐在躺椅上养神休息,突有勤务兵来报,说虞城城防司令部唐海臣司令及虞城保国堂堂主范汉江有急事求见。前些年唐海臣与范汉江曾因龙焕章一案有求于薛廷玉,故而三人曾有过较为密切的交往。只是自抗战爆发后,近年各自都忙于自己的事务而走动不如以前频繁,但彼此的交情仍然摆在那里呢,何况三人可都是虞城炙手可热的头面人物。薛廷玉猛地听说唐司令与范堂主亲自登门拜访,一面令人快快有请,一面即刻起身迎候。三人入室坐定,寒暄几句范汉江因心急就直入主题,把这次前来拜访的原因向薛廷玉如实讲明。薛廷玉听完后也是吃惊不小,心里叫苦不迭,嘴里却说到:“二位贤兄所讲之事确实为十万火急,只是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一是在目前抗战进入最惨烈的情势下,有人逆势而动贩卖鸦片走私枪支,这些条条可都是死罪呀;二是你们保国堂真的是运气有点背,偏偏被那个对鸦片贩子恨之入骨的陆少川抓住,那还有个好,不死也得脱层皮。” 范汉江一听就明白了薛廷玉的意思,鉴于救弟心切,范汉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近似哀求的说:“薛师长所言不差,只是,我弟年轻不懂事犯此大错汉江我一时追悔莫及呀。还望薛师长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给我三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汉江愿以平身积蓄,给贵部一点军资,还望薛师长不要推辞哟。”范汉江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份礼单双手托与薛廷玉面前。 薛廷玉假意推脱说:“这个如何使得?” 唐海臣这时插话说:“薛贤弟过谦了。上次你出马救了龙焕章,这次范贤弟家里又出了事情,还得全仗薛贤弟处理才行哟。我这个范贤弟是你们袍哥人家,也是贵帮在虞城的翘楚人物,在江湖上也是个重情重义很讲义气的人哟。既然他有事求到了你薛贤弟名下,他愿意出资贵部也是想为抗日出点力而已呀,因此,薛贤弟就不必推辞了。” 见城防司令唐海臣都说话了,这两个可都是虞城的地头蛇,薛廷玉赶紧借坡下驴说:“既然唐司令都说话了,也难得范兄一片真心,那薛某就此收下了。只是万县一事当尽快处置,否则,我就是有这个心可能也来不及了。” 范汉江着急的说:“那就请薛师长尽快电令陆少川放人吧。” 薛廷玉说:“不可不可。这个陆少川我知道,他对贩烟之人痛恨之极。如果只是去个电报,反而会激起他的武断行为,若是他先斩后奏,然后再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不就弄巧成拙了吗?” 唐海臣说:“那依薛贤弟这事该当如何?” 薛廷玉说:“这事紧急疏忽不得,必须是我的亲笔手谕,派人快马传递他手方可奏效。”薛廷玉说罢,命人取来纸墨,提笔写到“着,将人犯范汉丞即刻押送虞城候审不误,违者军法从事!”写毕,令手下选三匹快马,着三名贴身侍卫星夜赶赴万县,定要带范汉丞回虞城交差。 114:第二次决斗之第三节(一) 自从盼儿做了手术后,柳惠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盼儿真是幸运,有妈妈陪在身边不断地给他鼓励,给他精神上的支持,让他在痛不欲生的手术中终于战胜了死神。虽然他失去了一条腿,但是他留住了一条命。 盼儿的手术,是疼在儿子的身上,却伤在母亲的心上。就在盼儿大喊大叫,疼得几次昏死过去的手术结束后,已经精疲力尽心力交瘁的柳惠却昏死在了盼儿的手术台旁。然而,手术后的疼痛仍然是难以忍受的,死神随时都会夺去盼儿的生命。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亲人的关爱和最精心的护理,这些,柳惠都给了盼儿。柳惠硬是让盼儿战胜了痛苦,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与盼儿临床的同学伊藤伤得很重,已经做了手术后躺在病床上静养着。当伊藤听见同学伊东盼和他的妈妈,在对话中谈到他的爸爸时,他妈妈对伊东盼说他的爸爸还活着,伊藤知道,伊东盼的妈妈是在骗他。于是,伊藤对盼儿说:“伊东盼,你妈妈是骗你的,其实,你的爸爸早已经死了,这件事是我亲自听我父亲回国述职时在家里亲口对他说的。我还看了日本军部的战报,那上面就有你爸爸伊东禅直的名字。” 盼儿听说后就看着柳惠问:“妈妈,伊藤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柳惠喃喃地说:“你爸爸没有死,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呢。” 盼儿说:“那,爸爸他怎么不来看我呢?他不爱我吗?” 柳惠突然愤怒的说:“胡说!你爸爸最爱你,他做梦都想要见到你。” 盼儿不解地说:“那他怎么到现在都不来看我们呢?他是晚上等我睡着了才来看我的吗?” 柳惠说:“那爸爸一直在看着我们呢,他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 盼儿又问:“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他呢?” 柳惠说:“等你的腿好了,能够自己起来走路了,我就带你去见你爸爸。”然后,柳惠就目光发呆,嘴里不停地念叨:“你爸爸不会死的,我的禅直不会死的。” 妈妈的表情和伊藤的话让盼儿内心很纠结,不知是该信自己的妈妈还是自己的同学。好在妈妈说等她能够自己起来走路时,就可以去见爸爸了,于是盼儿就等着和自己的爸爸见面的时刻。 这天,伊藤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伤口疼得他“哼哼”个不停。柳惠在旁边不停地用毛巾沾湿凉水给他擦脸,一边对伊藤说:“伊藤同学,听我儿子说你爸爸是个很大的官,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想办法把你留在日本,就不用到这里来受苦送命了。” 伊藤说:“我爸爸让我留在日本?他才不会呢。不光是我爸爸不准,我爷爷也不准的。” 柳惠奇怪的问:“为什么?” 伊藤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军人,他为帝国立过很多战功,他是帝国的英雄,是我最佩服的人。这次军部到学校征兵,我爷爷就要让我到军队去。为了这事,我爸爸还回来过一次。他对我说,现在帝国的战事遇到了困难,是到了每一个日本男人效忠天皇的时刻了。我们是军人世家,世代都在效力天皇,你也不小了,必须到军队去,为大日本帝国流血出力。所以,我就和伊东盼一道来了。” 柳惠说:“怎么会这样?哪有这样的父母,逼着把自己的儿子弄到军队老送死,他还是你的爸爸吗?” 伊藤推开柳惠正在给他擦脸的手,非常生气的说:“不许你这样说我爸爸!他和我爷爷都是帝国的英雄,是我心中的英雄。” 柳惠没有生气,只是喃喃地说:“英雄,英雄。盼儿的爸爸也被说成是英雄。他原本可以不当这种英雄的,可是他……禅直,我的禅直呀。呜--,啊--。”柳惠再也忍不住长期压制在心中的悲愤,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见到妈妈哭,盼儿还不能够完全理解妈妈大哭的原由。他想挪过去安慰妈妈,然而,当他挪动身体时,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一次的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盼儿被脸上一阵清凉的摩擦弄醒过来,他看见是妈妈柳惠在用湿毛巾给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柳惠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抚摸这盼儿的脸庞说:“盼儿,你醒过来了,妈妈真是吓死了。”柳惠说着,把盼儿抱在怀里,说:“孩子,你是妈妈的命,你要赶快的好起来,让妈妈心里也轻松一些好吗?” 盼儿说:“好的妈妈。”盼儿想起来,刚才是因为妈妈和伊藤的对话让妈妈难过了,他是想安慰妈妈才被疼晕的。于是就往伊藤的病床上看了一眼,见伊藤的病床是空的。盼儿就问妈妈:“妈妈,伊藤呢?” 柳惠看了一眼伊藤的病床对盼儿说:“他的伤情又加重了,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呢。” 盼儿问:“妈妈,伊藤他,会好起来吗?” 柳惠说:“也许吧。天知道。”柳惠看着伊藤的病床恨恨的说:“这场该死的战争!” 115:第二次决斗之第三节(二) 黑夜再次降临,在柳惠像当年哄孩子睡觉时哼的摇篮曲中,被疼痛折磨得精疲力竭的盼儿,在妈妈的怀中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盼儿被一阵骚动声惊醒了,见妈妈伏在病床边睡着了。 那阵骚动声是从伊藤的那张病床上传来的。盼儿回头,见人们正把一个伤员抬起来,放到了伊藤的那张病床上。盼儿仔细看,那个睡在病床上的伤员不是伊藤。他正在感到疑惑,妈妈也被这阵骚动声给吵醒了,不由慢慢的抬起头来。 见妈妈醒过来,盼儿指着旁边的病床问妈妈说:“妈妈,这个人不是伊藤。伊藤他人呢?” 柳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低下头叹了口气,说:“嗨,伊藤他,成了帝国的英雄了。” 盼儿听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没有听懂妈妈的意思。他着急的摇着柳惠的手问:“什么英雄?伊藤他立功了?怎么就成了帝国的英雄?” 柳惠眼睛红了,眼睛里眶满了泪水说:“伊藤他走了,去了天国。” 盼儿不愿相信自己的预感,仍然固执的要妈妈讲清楚,仍就摇着柳惠的手问:“什么天国?伊藤他到底去哪儿了?” 柳惠无奈的看着儿子固执的样子,说:“伊藤死了,他受的伤太重,没能够抢救过来。他爷爷和他爸爸希望他能为天皇尽忠,伊藤他,为天皇尽忠了。” 盼儿听说伊藤已经死了,不由得大哭起来。盼儿一边哭一边说:“伊藤,你小子真是不够意思,我们说好了等战争结束后一起回日本的。呜--,你还说,你要向女同学炫耀你都上过战场打过仗还杀过人。可现在,你自己就先被被人给杀了。呜--,你小子算什么英雄,你就是一只狗熊,这么不经事,我的腿都锯掉了,我都还活着呢,你不就一个小小的枪眼吗?你怎么就死了呢?啊--。” 柳惠扳过盼儿的头对他说:“儿子,这是战争!上了战场就会死人的。在伊藤之前,我在医院里已经看到有好多年轻人死在这里,其中,也包括你的?”柳惠停了停,又说:“儿子,你不要太难过,这样的事情在这里经常都会发生。你要快快的好起来,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爸爸对我和对你的嘱托。” 盼儿说:“我爸爸?” 柳惠说:“是的,是你爸爸。你快好起来,等你能下床行动了,我们就去见你的爸爸。” 盼儿抹了一把眼泪说:“妈妈,你放心吧,我不难过了,我要好起来,我想去见我的爸爸。” 半个月后,盼儿终于能够下床行走了。 这天,柳惠扶着盼儿说:“儿子,你现在能够走动一下了,我今天就带你去见你爸爸好吗?” 盼儿说:“好啊好啊,我们去见爸爸吧。”柳惠就扶着盼儿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这脚步,盼儿咬着牙坚持走到了柳惠的房间门口。这时,他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到了屋里,柳惠流着泪,指着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擦得干净铮亮的盒子说:“儿子,那就是你爸爸。他在里边已经一年多了。” 盼儿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问:“妈妈,可这,只是个盒子?” 柳惠说:“是的,是个盒子。他是,你爸爸的,骨灰盒,你爸爸,就装在里面。”柳惠说话的时候,在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了。 盼儿走到骨灰盒前,轻轻的抱起盒子,流着眼泪问柳惠说:“妈妈,你不是说,我爸爸他还活着吗?怎么这……” 柳惠说:“在我的心里,你爸爸他是不会死的,他不会离开我们,他一直都活着呢。” 盼儿说:“可是他已经死了呀?他就装载这个盒子里。你当初为什么不准伊藤给我说实话呢?” 柳惠慢慢止住了哭泣,说:“你当时伤的很重,妈妈不知道你能不能挺过来。妈妈不想让你再受任何的刺激,妈妈想让你心里还有希望,有希望就会有信心,有信心就能够战胜痛苦活下去。因为,妈妈已经没有了你的爸爸,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妈妈要和你一道把爸爸带回日本去。” 盼儿乖乖的说:“好的妈妈,我们把爸爸带回日本去。” 一个多月后,柳惠要求回国的请求被批准下来,她可以和儿子盼儿一起回到日本去了。 在柳惠要求回日本的时候,日本军部认为,岸田家族除两个老人外,所有的成年人都被征召入伍。岸田荣作和妻子江静曦目前在中国上海为帝国效力,岸田柳惠的丈夫伊东禅直为国捐躯,岸田柳惠的儿子伊东盼为国致残。据医院方面介绍,岸田柳惠其头脑受到刺激,基本丧失了为帝国效力的能力,因此准予回国。 就在柳惠扶着盼儿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医院的院长抱着一个盒子来到柳惠面前。院长说:“岸田柳惠,请你把伊藤雄二的骨灰盒带回日本去交给他的家人。” 柳惠迟疑了一下,说:“伊藤的父亲不是在中国吗,为什么不交给他呢?” 院长低下头沉重地说:“伊藤雄二的父亲,在他入住我院的一个多月前,在第四次长沙会战中为天皇尽忠了。伊藤将军的骨灰是由日本军部送回国的。因此,伊藤雄二的骨灰就拜托您了。” 柳惠接过伊藤雄二的骨灰盒,声音颤抖的对院长说:“这是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来中国,我们为什么要打仗?”柳惠指着禅直的骨灰盒说:“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可是现在……”柳惠又托起手中伊藤雄二的骨灰盒说:“这些可都是孩子啊,就这么被日本军部的那些疯子给残杀了,残杀了!天啦,这怎么向他们的亲人们交代呀!” 院长低着头,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116:联手成功之第一节(一) 这傅筱庵在农历四月初八的浴佛节这天来到寺庙里烧香求佛,以报其平安。傅筱庵的保镖们很早就到寺庙清场,并在寺庙周围布岗。傅筱庵到达后,捐了资,收了浴佛水,然后来到大雄宝殿里听寺庙住持讲经。当他正在闭目聆听之时,猛听得庙门外有喧闹声,于是让手下的人出去看看。不一会儿,手下人来报,说是庙门外有个日本商人要进庙里拜佛,门外的兄弟们不让他进来。傅筱庵一听,猛地睁开双眼。这傅筱庵平日里最怕日本人,现在听说有日本人要进来烧香拜佛自己的人却不让进,生怕惹出事端来。于是,他问手下的人说:“来人是不是日本人,查问过没有?一共有几个人啦?” 手下人说:“查问过了,警卫队的三木幸宏听出来那人讲的是日本话,说是恒昌贸易株式会社的老板。除老板外,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随从。” 傅筱庵想了想说:“如果只有两个人,那就按规矩搜查一下,如果没问题就放他们进来吧。” 这寺庙门外的人就是龙焕明和龙焕章两兄弟。焕明是老板,焕章是随从。傅筱庵的手下在焕明和焕章的身上简单的摸了摸,确认身上没有带武器就放他们两人进去了。焕明和焕章进去后,先是到浴佛堂捐款,在寺院和尚的带领下持香跪拜,听和尚唱浴佛偈。这时,殿内僧众和居士们一边念一边依次拿小勺舀汤浴佛。浴完佛像后,一僧人用一点香汤散在焕明和焕章的头上,以此点浴自己。然后,兄弟二人来到大雄宝殿门外,见两个背着枪的汉子分站两边。焕明正想进去,却被两人给拦住了。 焕明站在门外往里一望,见大殿正中跪着一个中年男人,料定此人就是傅筱庵,于是操着满口的日本话要往里闯。傅筱庵虽然是背对着殿门,但门口的对话声他是听得切切实实的。于是,他向门口招了招手,一个背着枪的人赶快走到傅筱庵的身边,听傅筱庵耳语一阵后,出来向焕明他们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就退到一边去了。焕明带着焕章进到大殿后,围着大殿四周观看着绕了一圈,然后在傅筱庵身边不远的地方轻轻的跪了下来,静静的听寺庙的住持讲经。 大殿里除了住持讲经的声音,四周非常的安静。然而,这种静谧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庙门外突然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很快,一个荷枪实弹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附在傅筱庵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傅筱庵向来人挥了挥手,来人又跑了出去。傅筱庵显得很镇定的站起身来,向佛主像深深的鞠了一躬,侧身向焕明和焕章略略点点头,然后缓步向殿门走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焕明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香台前,一把扯出香台里正在燃烧的香火,刨开香台里的香灰,从里边迅速起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抓起里边的一支手枪对准了傅筱庵。焕明的这一连串的动作熟练之极。傅筱庵正缓步向殿门走去,突听得身后有声响,不由回头一看,见一个乌黑的枪口在几步外正对着自己。傅筱庵看到大吃一惊,他张嘴刚要出声,“啪啪”枪声响起,枪枪正中傅筱庵的头部,打得他脑浆迸裂顿时毙命。 站在殿门外的两个保镖,此时正密切注意庙门外密集的枪声,突听得身后的大殿内枪声响起,大觉不妙,赶紧回身向殿内扑来。焕章此时早已是飞镖在手,即刻甩出两支飞镖将两个保镖打到,随即赶紧关死了殿门。这时,殿外无数的子弹已经向殿内射来,一群人疯狂的向大殿冲过来。焕明通过大殿的窗户,举枪打到两个敌人,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而焕章正紧张的围绕大殿张望着,查看如何能够翻墙而出逃身的地方。这时刚才坐在佛像前正在念经的主持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领着二人快速转到佛像后的一个神龛前,一摁按钮,佛龛下面就打开了一道暗门,住持示意二人快快钻进去。焕明向主持鞠了一躬,赶紧和焕章进到暗门里边。主持随即关上暗门,又从新坐到念经的座位继续念经了,大有一副超然于世之态。 兄弟二人通过暗道一直摸到了寺庙外面,二人掩盖好暗道出口后迅速撤离。几乎就在同时,庙门外的枪声也停了下来。原来,焕明和老a他们将计划通过焕章提前告诉了杜月笙他们,让他们在早上埋伏在庙门外,看着焕明兄弟俩进了寺庙后,过二十分钟就向庙里开枪,吸引庙里人的注意,只打十分钟就赶快撤离,不然就会被赶过来的日本人包了饺子。这里,焕明和焕章头晚上就摸进庙里,把枪悄悄的埋在香台里边的香灰里,只等庙外的枪声响起就对傅筱庵动手。由于策划精细得当,加之各方配合默契,上演了一出国共合作并联合川沪两地帮会剪除大汉奸傅筱庵的好戏。 117:联手成功之第一节(二) 刺杀傅筱庵的这出好戏可谓干净彻底,密丝合缝而不露痕迹。然而,令老a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焕明的行动却被一双眼睛给盯上了,并由此带来了一连串的杀身之祸。 原来,日本人为了保护和监视傅筱庵,在他的身边安插了经过特殊训练的日本特务。事发当天,当焕明装扮成日本商人操着流利的日本话,在庙门外要强闯寺庙的时候,引起了傅筱庵保安队里一双眼睛的注意。后来,焕明他们得到傅筱庵的同意,被允许进到寺庙里去的时候,他们的行动被安插在傅筱庵身边的特务偷偷的拍了下来。 傅筱庵被杀后,在上海乃至全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极大地激发了社会各界的对敌斗志,坚强了全国人民抗日的决心。对此,日本人非常震怒,日本当局给上海警备司令部下大了死命令,定要查处行凶之人,挫败支那人的斗志。于是,日本人对事发当日的所有细节进行认真的排查。然而,日本人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很快就通过事发时在现场拍摄的照片,找到了那个讲着一口流利日本话、冒充日本商人的刺客。他就是目前就职于东关中学的教员,名字叫做龙焕明。既然找到了线索,日本人还想通过焕明这个线头,牵出更多的幕后人物。于是很快,焕明就被日本人暗中给盯上了,并很快就通过盯梢找到了焕明的家。焕明和海媚都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但是,他们却毫不知情。 自从刺杀傅筱庵的行动成功后,老a分析,敌人一定会有疯狂的行动。目前,就只有焕明一个人在敌人的面前暴露过,因此焕明应该是敌人追捕的重点对象。可是当时的刺杀行动分干净彻底,在现场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敌人应该不会就查到焕明的头上。但是,为预防万一,老a指示焕明近期不要有任何活动,也不能够与任何人联系,包括他的哥哥龙焕章也不行,等风声过后,视情况再说。焕明牢记组织上的要求和老a的教导,平时深居简出,好像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因此,敌人跟踪焕明多日,发觉他每天除了到学校就是回家,基本上都是两点一线。好几天过去了,对焕明的监视和跟踪好像是一无所获。于是,日本人等不下去了,害怕夜长梦多,万一龙焕明发觉后逃跑了,岂不是功亏一篑吗?于是日本人决定,对龙焕明实施抓捕。 再说焕明发觉最近几天无论他走到哪里,好像都有眼睛在盯着自己。特别是今天回家时,他发现有一些陌生人在附近游动。凭着当年特殊训练及这些年对敌斗争的经验,焕明觉得这里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在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之前,焕明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好在这次行动之前他已经把海儿交给了雅倩照看。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海媚的安全,他想,如果自己已经暴露了,那么海媚肯定也在敌人的监视之中,在目前情况不明的形势下,他们只能一边观察一边做好应付最坏情况的准备。 回到家后,焕明一边把电台放进了夹墙里藏好,一边赶紧关上窗户,以此给海媚发紧急信号。然而,就在焕明关好窗户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敲门声。焕明赶紧把门打开,海媚进屋后就说:“焕明,情况不对呀,我发现有陌生人在我们附近游动。” 焕明指了指已经关上的窗户说:“我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正在给你发信号呢。海媚,可能我们已经暴露了,情况紧急,敌人随时可能对我们采取行动。你赶紧从后窗翻到隔壁房子的屋顶上,从那里跑出去,把我们看到的情况告诉老a,让他们马上转移。” 海媚坚决地摇着头推着焕明说:“焕明,你说什么呢?要离开的应该是你!你赶快走,我留下掩护你。”这时,楼下已经传来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海媚近乎哀求的声音说:“焕明,我求求你,你快走吧,不然我们都走不了啦!你是男人行动方便,你还要去给老a报信呢。快走!” 焕明着急的说:“不行!我一个男人怎么能够自己走掉,把你一个女人留下呢?要死我们都死在一块儿。” 海媚大声的嚎起来:“龙焕明!你真是昏了头了,你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你的心中究竟是女人重要还是党的组织重要?” 看着海媚发怒的表情,想着要赶紧给组织报信,焕明猛地转过身去,翻过后窗一下跳到了隔壁屋子的房顶上。这时,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传来,紧接着就是“砰砰”的枪声响起。 焕明来不及多想,低着头沿着屋顶往前跑。但是,整条街都已经被敌人包围了,街面上的敌人不停地向房顶上的焕明开火,子弹“嗖嗖”从焕明身边飞过。就在焕明翻越屋顶上一堵隔墙时,一颗子弹打中了焕明的大腿,焕明脚一软就从屋顶上跌落下来,街面上的敌人一拥而上,将焕明死死地摁住了。 118:联手成功之第二节(一) 自从陆少川抓住范汉丞后,他对这个范汉丞伤透了脑筋。这陆少川对烟贩是恨透了,因此,他对范汉丞一点都没有手软。可这个范汉丞还真是个怪人,每次对他动刑都把他打得个半死,每次他都是杀猪似的嚎叫,好几次把他的屎尿都打出来了。可是无论你怎么打他,也无论他怎么又扳又跳又嚎叫,可他龟儿子的死个舅子都不说话,整得陆少川硬是没得办法。于是,陆少川改变了策略,把范汉丞暂时放一边,以他的两个随从为突破口。可那两个随从说他们只是跟班的,就是负责给范汉丞提东西,每次到了万县住进旅馆后,都是别人进来提着东西接范汉丞一起出去的,具体和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交易他们都不知道。陆少川哪能完全相信他们的,就对两个随从动了刑。可一看这两人就知道是在江湖上蹬打多年的人,绝对是见识过血腥场面的袍哥老油子。陆少川的人把他们打得半死,他们也就是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从嘴里边“哼哼”几声。这陆少川就不明白了,这些袍哥们都是些什么人哟,那个人被打时到时吓得又板又跳又叫的,但是他龟儿子的就是不开腔;这两个是真硬汉,挨打时是硬扛着,唯一出声的也就是“哼哼”两声,其它的就是那几句老话,这可气得陆少川要发疯了。 其实,陆少川根本就不了解四川的袍哥文化,那里边的道行可深了。特别是袍哥内部的帮规,那更是特别的严厉。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对叛徒的处罚,如若有人胆敢出卖码头,其帮规处置极为血腥。袍哥码头里边的哥弟们都深知帮规的厉害,可谓是噤若寒蝉。 哥老会的帮规通常有“红十条、黑十款”之规定。其红十条为: 汉留原本有十条,编成歌诀要记牢。 言语虽俗道理秒,总要遵行才算高。 第一要把父母孝,尊敬长上第二条。 第三莫以大欺小,手足和睦第四条。 第五乡邻要和好,敬让谦恭第六条。 第七常把忠诚抱,行仁尚义第八条。 第九上下宜分晓,谨言慎行第十条。 是非好歹分清楚,牢牢谨记红十条。 这红十条实际是行为规范,而黑十款则是惩罚条例。即: 出卖码头挖坑跳,红面视兄纪律条, 弟淫兄嫂遭惨报,勾引敌人罪难逃, 通风报信有关照,三刀六眼谁恕饶, 平素不听拜兄教,四十红棍皮肉焦, 言语不慎名黜掉,亏欠粮饷自承挑。 由于哥老会最初是“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遭到清庭的辑杀。因此其组织中最痛恨的,就是出卖码头向敌人通风报信的行为,一旦有此行为将被以最严酷的方法处死。其处死方法主要有三种: 1.自己挖坑自己跳。犯罪的袍哥自己挖一个坑,然后把石灰和水放进坑里,自己跳下去烧死。 2.自己安刀自己镖。把板凳翻面,将锋利的尖刀绑在凳足上,犯罪的袍哥自己解开衣服扑上去破腹而死。 3.三刀六眼自己找。对犯罪袍哥的心、腹和小腹猛戳三刀,刺穿身体形成前后六个眼。 哥老会能存在几百年,与其明确而严厉的帮规有很大关系。因此,范汉丞的那两个随从心里都很明白,闭住嘴巴也许还能活命,如若出卖码头定会死得很惨,不但坏了自己一世的名声不说,同时还会连累自己的家人。所以,无论陆少川使尽了各种方法,那两人都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让陆少川非常的恼火。陆少川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对范汉丞他们下狠手了。 这天,陆少川把范汉丞等三人都押到了万县城外的山脚下,陆少川指着跪在前面的两个随从对范汉丞说:“姓范的,看好了,前面跪着的可都是你们的生死兄弟哟,只有你能够救他们。只要你开口,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我马上就放了你们。”陆少川说完低下头看着范汉丞的表情,见他闭着眼睛浑身不停地筛糠似的发抖,但就是不开口。 陆少川气得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有弯下腰对跪在地上的范汉丞说:“和你做生意的那些人又不是你们一个码头的袍哥兄弟,你何必拿自己和你的生死兄弟的命不当回事呢?人的命就只有一条哟,要是死了就再也活不回来了哟。” 见范汉丞仍就浑身颤抖着不说话,陆少川已经容忍到了极点。他站起身来对手下人大声喊道:“把他龟儿莽子给我拖过去,和那两个人一起给我毙了!” 陆少川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两个当兵的过来,拎起像滩烂泥似的范汉丞往那两个随从身边一放,后边当兵的就“哗啦”一下拉开了枪栓。陆少川在他们身后大声喊道:“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三声,如果你们再不说,我就让你们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去了。一--,二--”陆少川第三声还没有喊出来,那边范汉丞就受不住了,突然“啊,啊”的放声大哭起来。 119:联手成功之第二节(二) 见范汉丞一哭,陆少川觉得有转机了,就赶紧走到范汉丞跟前说:“老子还没有喊第三声的嘛,你龟儿子的哭啥子哭呢?快说唦,现在说还来得及。说嘛,快说!” 见范汉丞突然哭起来,陆少川觉得自己的威逼恐吓见效果了,于是弯下腰看着范汉丞,等着他开口说话。等了半天,那范汉丞除了哭还是哭。陆少川心里烦躁的很,对这范汉丞大声喊道:“哭个球哇!等哈儿老子一枪子打过来,你狗日的脑壳都没得了,我看你龟儿拿啥子来哭?快说!”然而,陆少川得到范汉丞的回复是,除了哭,还是哭,一句话都没得。 陆少川气得退到一旁,对行刑士兵指挥道:“举枪。预备--,放!”随着一阵“啪啪啪”的枪声,地上跪着的三个人随声倒下。 陆少川快步走到范汉丞身边,一把抓起他的头发一看,范汉丞口吐白沫,早就吓晕了。陆少川叫人拿来凉水浇在范汉丞的脸上,范汉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苏醒过来。陆少川指着身边那两个脑浆迸裂的死者对范汉丞说:“看到了吗?这就是逞英雄的下场。你给老子快……”一见那两个死者的恐怖样,还没等陆少川的话说完,范汉丞再一次的被吓晕过去了。 陆少川无奈的在范汉丞的身上狠狠地踢了两脚,对身边的士兵说:“把这狗日的弄回去。”说完,拍了拍手上灰尘,转身走了。 范汉丞陪了杀场回去后就疯了,整天傻呆呆的,无论问他什么他都只知道哭。陆少川这次是真的抓瞎了。 这范汉丞疯了,一半真是吓的,一半是装的。其实他在自己心里已经算过了,自从被陆少川抓住已经都十来天了,万县的曾湘帆肯定早已经向虞城方面报盘了,哥哥范汉江是最疼自己的了,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人的。陆少川虽然厉害,但他只能是万县这块小地方的土霸王,那虞城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头头脑脑多了去了,能够管住他降住他的人有的是。照日子算,如果救他的人要来,也就在这几天了。这次陪杀场是真把他给吓坏了,那天他在枪毙随从的现场晕过去可不是装的,是真给吓的。被弄回来后他就在想,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装傻吧。这样,至少能躲过几次打,还能够拖延些时日,为哥哥范汉江营救他争取一点时间。 别看范汉丞这小子外表傻乎乎的,内心精细着呢。还真被他给算着了,陆少川觉得龟儿子的范汉丞已经被吓傻了,问也问不出毬个名堂来,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就想着拉出去毙了。然而,他枪毙范汉丞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他的上峰薛廷玉师长的手谕却到达了。接过薛廷玉贴身侍卫递过来的薛廷玉的亲笔手谕,陆少川把自己的肠子都悔青了。上次那个龙焕章被青龙山的李天麟从他的手上给劫走了,这次范汉丞又一次的被他的上司薛廷玉从他的手上给要走了,他两次错过了杀掉他最恨的烟贩的机会,陆少川生的气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范汉丞回到虞城成了保国堂码头的大英雄。就连他的亲哥哥范汉江都没有想到他能够活着回来,而且平时看着那么文弱的弟弟,却能够吃得了那么多的苦,受得下那么毒的罪,到头来硬是挺过来了没有招供,这可是许多江湖硬汉都做不到的呀。 范汉丞的英雄故事不但让本码头的哥弟们称颂,更是让汉口来的洪门的掌门人杨庆山感动不已。这杨庆山窝在万县动弹不得,这些天他是在惊恐之中度过的。就连万县本地的地头蛇曾湘帆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如果那个虞城来的范汉丞稍稍一松口,那他们可就危险大了。等范汉丞被救回虞城去后,因为陆少川的队伍里也有不少的人在袍,所以,范汉丞被抓住后的各种故事就在万县各袍哥码头传开了。这杨庆山听说后非常感慨,认定了这个救了他们命的范汉丞乃至虞城的保国堂码头,是他绝对可交的生死朋友。回到汉口后,杨庆山即刻给虞城的保国堂发去了邀请函,特邀范汉江及袍哥英雄范汉丞赴汉口一聚,他要与范汉丞义结金兰,结为拜把子兄弟。同时,还要让汉口的洪门与虞城的袍哥结缘,共商帮会发展大事。 接到洪门的邀请函后,范汉江喜不自禁,没想到三弟这次办成了这等大事。如果,真的能够与汉口的洪门结缘,那保国堂的势力就可延伸到湖北以及下江一带,那至少也可以和兰庭社与上海青帮联姻之事有得一比了。这,可是范汉江梦寐以求的呀!于是,范汉江带着保国堂码头的英雄三弟范汉丞,去到武汉拜见洪门老大杨庆山。 120:残酷的相遇之第一节(一) 经过太多的艰辛,江静曦和岸田荣作这对经历了十多年生离死别的夫妻,在硝烟弥漫的风雨中经过了太多的生死考验后,终于在危机四伏的上海团聚了。 接到静曦要到上海的通知,荣作每天都到码头上去接人。当荣作终于等到了风尘仆仆满脸憔悴的静曦时,夫妻俩早已经顾不及码头上人们诧异的目光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静曦在荣作宽厚的怀里尽情的流泪,荣作也眼框泪水静静的聆听着妻子嘴里不时发出的“呜-呜-”的声音。静曦终于哭累了,这才抬起头抚摸着丈夫瘦削的脸庞。荣作握紧了静曦的手,轻轻的说:“我们回家吧。” 听丈夫说到回家,静曦不由得心里一震。在这血腥恐怖的世界里,静曦每天看到的,除了伤员就是死人;每天闻到的,除了血腥味就是硝烟味;每天听到的,除了枪炮声就是哭喊声;每天想到的,除了身处险境的丈夫就是远在日本的女儿。在静曦的心里,家,是个多么奢侈的字眼,是她发自心底的渴望,但是它又太过遥远,以至于显得是那么的陌生。毕竟,家,是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哪怕只是临时的家,那也可以彼此依靠着歇歇脚,喘口气。静曦非常珍视的看着荣作的眼睛说:“好,我们,回家。” 终于和丈夫在一起了,静曦内心的的幸福感是无与伦比的。和丈夫的团聚,又勾起了她对亲人的无限怀念和对亲情的无限向往。就在她对新到医院的工作基本熟悉后,她最急切想要见到的是她心中的英雄,她的大表哥龙焕章以及表嫂雅倩和侄儿洪儿。于是,她把自己当年在南京遇险后,如何被龙焕章和上海青帮的人给救了的事,又一次的给荣作讲了一遍。这个故事荣作已经听静曦讲过好多遍了,但是静曦每次讲起来都是眉飞色舞的,对他的表哥充满了崇敬感,简直就是崇拜之至,而她的言谈中也充满着自豪感。 听静曦讲完后,荣作就笑着说:“这件事情你都给我讲了八百遍了,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静曦就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别不耐烦,我讲的都是事实,是我生与死的亲生经历。反正在我的心中,他们龙家的男人都是有担当的真男人。” 荣作把妻子拥在怀里说:“我知道他们龙家的男人都是真男人,这一点在这些年和他们的交往中我已经深深的领教过了。只是,你欠的这个人情,我已经替你还过了。” 静曦吃惊的看着丈夫的眼睛,怀疑的说:“你和他们接触过?还还过了我欠的人情?” 荣作说:“是呀,这几年我们一直都有接触的,而且,我确实救过他们的哟。”荣作就把当年他接到举报说龙焕章他们准备把一大批枪支运往解放区的消息后,设计把举报人陈二贵给杀了,救了龙焕章他们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静曦。 静曦听说后,非常惊奇的说:“这件事,你怎么没在信里告诉我呢?” 荣作说:“你傻呀,我怎么敢在信里讲这样的事情,那万一让军部的人给拆开信看了,你我都不要想活了。” 静曦就紧紧地抱着丈夫说:“谢谢你救了我的表哥他们。他们龙家的男人可都是大英雄。不过,你也是我的大英雄!” 听了荣作的讲述后,就更勾起了静曦对亲人的想念之情,她急切的想要见到他们,把荣作当年救了他们的事告诉给他们。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静曦和荣作终于有了一个共同休息的机会,于是,他们就往焕章的府上赶去,去见她日夜思念的亲人们。然而,当静曦和荣作到了焕章的家门口时,看到的是大门紧闭一把铁将军把门,院门外洒满了残枝落叶,好像是有些日子没有人住了,这倒是令静曦有些不知所然。因为,当年静曦来上海的时候,龙府那可是上海滩有些名气的府邸,常常是车马不绝、宾客盈门啦。现在突然的这么冷清萧瑟,不但是静曦,就连荣作也觉着非常的奇怪。因为,即便是焕章要出门去办事,那他的府上也一定是留着一帮子弟兄照看着呢。焕章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就在焕明被捕的当日,为了安全起见,老a紧急召见陈新,让他赶快按以前焕明告诉给组织上的地址找到了焕章,把明被捕和海媚牺牲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尽快转告杜月笙等青帮的弟兄们赶快撤离。因为,之前焕明曾经多次出入焕章的家里,不知道敌人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这样做是组织原则,是必须的。 焕章接到焕明被捕的消息后非常着急,他一方面赶紧去告诉杜月笙他们,让他们立即撤离,一方面安排人把雅倩她们送回虞城去,他自己带了一帮人留下来,誓死也要救出弟弟龙焕明。开始时雅倩坚决不走,她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要留在丈夫身边。但是,焕章告诉她这样让他们行动不便,反而会拖累他们。焕章指着海儿对雅倩说,海媚已经牺牲了,万一焕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必须给焕明留条根呀。雅倩看着怀里抱着的海儿,只得流着泪带着孩子回到虞城老家去,那里可还有他们的儿子洪儿在盼望着他们呢。 杜月笙听说刺杀傅筱庵的行动被日本人知道了,连龙焕章的弟弟都被日本人给抓去了,觉得事情非常的严重。他一方面让手下的人赶紧都隐了,一方面自己潜到早已准备好的香港的寓所里,静观上海滩这边的动静如何,再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所以,静曦和荣作在这个时候来找龙焕章,当然只能看到刚才的情景了。 121:残酷的相遇之第一节(二) 因为多年的战地救护实践经验,静曦在外科手术上的能力积累到相当的高度,为此,静曦在来到上海的新医院时的推荐书上,对静曦的医术及表现都做了很高的评价。来上海不长的时间里,静曦的能力就得到了医院和同行的高度认可,几乎是重大的外科手术院方都会要求请静曦去做。就在静曦和荣作去找焕章表哥回来后不久,她就被院长叫去安排一项重要工作。 这天,静曦被院长叫到门口站着岗哨的手术室里,指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对静曦说:“江医生,这是一个有着重大嫌疑的支那人。他的腿受了伤已经严重感染,他的腿能不能保住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支那人不能死,因为这个人对于上海的治安有着重要的作用。因此军方要求一定不能让他死了,要把他救活了,军方还等着继续审讯呢。另外,这件事是要极为保密的,对外决不能有半点的泄露。” 静曦一听就觉得心里很紧张,当年她和周田帮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周田帮的死是她最大的心病,是她难以愈合的心里伤痛。她在心里问自己,我该不会又遇到一个周田帮吧?如果这样,我还能够活第二次吗?难道还要牺牲第二个周田帮来救我不成。可这个中国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呢?静曦走到手术台前,见上面躺着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已经高度昏迷的男人。从这个人身上被撕破得巾巾吊吊的穿着上看,他好像不是个军人,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百姓,日本军方怎么会如此重视。 静曦往那人的脸上看去,见那人满脸血肉模糊,几乎辨不清五官摸样。在看看那人的身上,被打得几乎体无完肤。特别是那条还流着黑血散发着恶臭的伤腿,不用检查,近看外表就知道已经被严重感染了。不管是凭着一名医务工作者的职业道德,还是一个中国人的良心,静曦决定首先是要消除感染保住他的命,至于其他的只能是走一步在看一步了。于是静曦对院长说:“院长,既然医院这么相信我,我就尽力吧。您看,这个病人已经严重感染,有很大的生命危险,得赶快手术,不然就来不及了。至于他的这条腿能不能保得住就很难说了。” 院长摇摇头说:“这个支那人的腿能不能保得住不重要,按军方的要求是不能够让他死了。”然后,院长转身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赶快准备,配合江医生做手术。” 静曦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这个中国人今后的结局怎么样,我一定要想尽办法,在抢救他的生命的同时保住他的腿。静曦在脑海里迅速想好了一套救治方案,于是,对身旁的助手和护士安排着手术准备。 一连好多个小时的手术,把静曦累得个半死,不过,她终于做完了手术。接下来就是精心的护理,再就是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在护理方面,她要亲自参与,并会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方案实施。 连着几天,军方都有人前来查看,询问病人什么时间能够神志清醒过来。可是病人一直都是昏迷不醒的。静曦告诉军方的人说,若要他神志清醒还需要一些时日。因为这个病人是个中国人,也是日本人的要犯,这让静曦想起了周田帮。当初,就是静曦把周田帮救活过来,本想带着他逃离日本人的魔窟,但是,最终周田帮反而用自己的牺牲来拯救了静曦。周田帮是在静曦的面前,用她端着的步枪上的刺刀捅进自己的胸膛的。周田帮喊“女神”的沙哑的声音,以及他最后的微笑深深地印刻在静曦的脑海里。这可是生命的记忆。静曦在心里祈祷,眼前的这个病人,一定不要想周田帮那样。如果可能,静曦还会像对周田帮那样,做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不同了,上次她是自己孤军奋战,这次有自己的丈夫,还有他心中的大英雄。静曦相信,她一定会找到她的大表哥龙焕章的。 第二天,静曦在给病人护理,当她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时,这张看似肿胀的脸庞,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面熟。这人像谁?静曦一时想不起来。但是静曦确信,这个人确实像一个自己以前认识的人。像谁?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静曦的脑海,怎么都挥之不去。 静曦坐在病床边看着病人发愣,病人突然咳嗽两声,把静曦惊醒过来。听见病人咳嗽,静曦心里轻松了许多,因为这几声咳嗽传递的信息是,病人有希望苏醒过来。在静曦的心里,她是既希望病人苏醒过来,又害怕病人苏醒过来。因为病人一旦苏醒过来,就极有可能被日本人带走。她现在需要想的是自己能够为病人做些什么。 这天一早,静曦回家去取了点东西回来。当她快走到病房门口时,她看见那个军部的人又来了,他站在病房门口正在问站岗的士兵什么话。静曦不想见到他们,正想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他们的谈话中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龙焕明”。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静曦觉得五雷轰顶。什么!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会是焕明?等军部的人一离开,静曦快步走进病房来到病床前仔细看着病人的模样。静曦不看则已,一看差点晕了过去。没错,这个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的人,就是她从小青梅竹马、多年来在心里一直都放不下的人,她的焕明哥哥! 122:残酷的相遇之第二节(一) 那天,焕明和海媚两人进行了激烈而短暂的争执。当听见楼下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他们知道是敌人来了,于是海媚急切地让焕明赶快走,由她留下来作掩护。然而,焕明却坚决不同意,他说自己是男人,他们龙家的男人是要有担当的,要走也必须是海媚走。可海媚说正因为自己是个女人行动不如男人敏捷,如果焕明不走两人都走不了,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向组织上汇报这个情况,就有可能会给组织上造成巨大的损失。因为如果组织上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老a或者是陈新来联系他们,就会陷入很大的危险之中。焕明在海媚的再三催促下,为了完成向组织汇报情况的任务,他深情的看了妻子一眼,转身从窗户翻到了隔壁房子的屋顶上。 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翻窗而去,海媚深知自己这次是和丈夫诀别了。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丈夫平安,是海媚多年前就下定的决心。为了焕明能够安全的离开,海媚从屋里拴好门闩,又用桌子顶住了房门,这时门外已经响起了凶猛的砸门声。海媚躲在屋里的衣柜后面,举枪对准了门口。敌人没费多大的劲就砸开了房门,海媚对准冲进来的敌人“啪啪”就是两枪,当场打倒了一个敌人。敌人见屋里的人有枪,一下从门外散开向里面开火,有一枪打在了海媚的肚子上,海媚倒在了血泊中。就在敌人再次蜂拥着冲进屋里来时,海媚回头向焕明翻越的窗户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为丈夫的成功逃离,了结了作为战友、妻子和爱人的最后的心愿。海媚闭上眼睛,一颗热泪夺眶而出,她缓缓的举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扣动了扳机。 然而,海媚并不知道,几乎就在她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他的丈夫也腿部中弹。也几乎是在她咽气的那一刻,丈夫被蜂拥而上的日本人给摁住了。 焕明被捕和海媚牺牲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内线传递出来。听到消息后,老a感到震惊,一面立即部署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相关人员撤离,一面动用所有关系打听焕明被关押的地点,同时准备手中的一切可用力量,要不惜代价把焕明救出来。可是,焕明这次行动刺杀的是上海市政府伪市长、大汉奸傅筱庵,震动了日本朝野,日本人一定要从焕明的嘴里挖出潜伏在上海的各路地下组织。因此,焕明的关押地点,日本人对外是绝对保密的。老a他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能够打听到焕明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因腿部受伤被俘后,焕明受尽了敌人的严刑拷打。日本人虽然用尽了各种刑罚,但是都没有能够撬开焕明的嘴。这次日本人对焕明的折磨,比当年虞城西区警察分局廖满天的酷刑更为惨无人道。焕明是被日本人摧残得奄奄一息时,才被送到静曦所在的医院来医治的。日本人是想把焕明医治清醒后,在弄回去严刑审讯。日本人一定要撬开焕明的嘴,要从焕明那里挖出上海地区反日的地下组织。 焕明被送到静曦的医院来医治时,一直都是用的代号。如果不是那个军官在与卫兵对话时无意间说漏了嘴,如果不是静曦无意间听到了对话,如果不是静曦精通日语听懂了这句对话,如果不是静曦与焕明刻骨铭心的特殊关系让她对这个名字那么敏感在意的话,没有人知道这个被折磨得命悬一线的重症病人就是龙焕明。 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现在心里仍然放不下的男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静曦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和焕明从小青梅竹马,他们一起读书一同成长。从上魁星小学堂开始,到后来的魁星公学校,在上小学和中学的日子里,静曦和焕明形影不离,说不清静曦是焕明的影子,还是焕明是静曦的影子,总之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他们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他们本已商定此生不离不弃。然而,命运作祟,自从静曦去日本读书而分开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静曦在日本嫁给岸田荣作后,曾经专程回来找过焕明,但是阴差阳错,他们始终没能见面。然而,这并不等于两人已经忘却了对方,反而是长久的思念,使两人在内心深处更增添了对对方的深入骨髓的情感。二十年的离别之苦,今朝却是以这样的情景相见,静曦内心的痛,是无以言表的。静曦一直觉得自己亏欠焕明哥哥,一直想要补偿他。因此,静曦毅然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就是舍去自己的生命,也要救出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深爱过的男人。然而,为了吸取当年周田帮的教训,为了成功救出焕明,她必须找到她的大表哥龙焕章。她深信,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大表哥龙焕章做不了的事情。静曦回家后,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丈夫,她相信荣作一定会和自己站在也一起的。 果然,当听完静曦的讲述后,荣作握住静曦的手说:“静曦,我们是生死相依的夫妻,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如果,我曾经救过你的大表哥,那么这次,我也要救出你的二表哥。” 静曦感动得扑进荣作的怀里,喃喃地说:“荣作,你就不介意你要救的人,可是我以前最爱的情人呢。” 荣作笑着说:“那又怎么样。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是最后的胜利者呀?” 静曦躺在丈夫的怀里幸福的说:“荣作,我很幸运,我拥有你这样的好丈夫。”静曦说完,突然挣脱丈夫的怀抱站起身来说:“那,我们怎么才能够找到我的大表哥他们呢?” 荣作说:“病人在医院一天也离不开你的照料,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由我来寻找你的大表哥吧。”于是,荣作没事就往焕章的住处跑,可是每次都是“铁将军”把门。 这天晚上,当荣作又一次在焕章的家门口失望的转身准备离开时,黑暗中有一只手拍了拍荣作的肩头,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荣作先生,好久不见了。” 荣作猛地回头,当他在黑暗中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时,吃惊地差点大叫起来。 123:残酷的相遇之第二节(二) 静曦把寻找大表哥龙焕章的任务交给丈夫荣作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对焕明哥哥的护理上。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那么珍爱的男人,当年相处的情景又一幕幕的闪现在脑海里。从十一岁起他们就像亲兄妹似的生活在一起。由于静曦从小养成的公主似的孤高性格,焕明就像大哥哥一样的忍让和关爱着她。焕明对静曦读小学时是保护,读中学时是呵护,平时在家里都是忍让,总之,无论静曦有多么无理,也不管静曦发多大脾气,焕明都是给与包容和谦让。静曦的性格让她在外面交不了朋友,所以她整天的就是缠着焕明,真可谓是形影不离。静曦对焕明是深深的依恋着,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要与自己的表哥分离。然而,她被父母逼着去了日本读书,从此天各一方、鸿雁两飞。当静曦因不得已的原因与荣作结婚后,那时,她才真正感到她与焕明的感情是那样的宝贵,对焕明的负疚感痛彻她的心底。而今,二十年后在此相聚,静曦心底最脆弱的情感被深深的刺痛了。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期望着他过得比我好的那个他,被折磨得血肉模糊、人事不省的躺在她的身边,这种打击和创痛只有静曦自己才能够体味。 静曦流着泪抚摸着焕明脸上的伤痕,嘴里轻轻的呼喊着:“焕明哥哥,你快醒醒,我是静曦,我就是那个顽皮任性、老惹你生气的静曦呀。” 静曦述说着,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滴在焕明的脸上。静曦突然发现,自己的眼泪滴下时,焕明的紧闭着的眼睛动了一下。静曦赶紧的止住了眼泪,用手里的毛巾又轻轻地给焕明擦脸。焕明的眼睛翻动了一下又闭上了。静曦俯下身子在焕明的耳边轻轻的呼喊着:“焕明哥哥,你快睁开眼呀。焕明哥哥,你快睁开眼呀。” 焕明突然沙哑着声音叫了一声,然后,以微弱的声音喊了几句什么,就又昏过去了。 静曦伏在焕明的嘴边,始终没听清楚焕明含混不清的喊声说的是什么。静曦直起身来,正准备给焕明擦脸,焕明紧闭着眼睛又以微弱的声音再次喊着什么。静曦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焕明的嘴边,这次她听清了,焕明在昏迷中喊着:“海媚,快走!海媚,快走!” 听了焕明的喊声,静曦没怎么听得清楚。但是她没有弄明白,焕明哥哥是在叫谁人快走?海什么?那个海什么是谁?应该是焕明哥哥心中很重要的人。她是个女人吗?用这个字的应该是个女人。这叫海什么的女人,她是焕明哥哥的什么人呢?是朋友,同事,还是妻子?焕明哥哥结婚了吗?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个女人就叫海什么?该不会叫海媚吧?对,应该就是王海媚!当年在魁星公学读书的时候,焕明哥哥和王海媚都是学校校刊的副主编,他们俩经常在一起,为此静曦当年还吃了王海媚的醋呢。再后来,他们都去了虞城大学读书,静曦最后一次在虞城大学里远远地见着焕明时,王海媚就是和焕明在一起的。看着她深情而崇拜的看着焕明哥哥的目光就知道,她一定是很爱焕明哥哥的。那他为什么叫王海媚快走,他们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日本人为什么要抓焕明哥哥?焕明哥哥又是怎么被日本人抓住的,看他被日本人折磨得都没有人样了。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焕明,静曦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突然,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静曦赶紧抹了一把脸,装着给焕明捂好被子。几个日本人打开门闯了进来。一个日本军官对静曦一个鞠躬,然后问:“江医生,这个病人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静曦说:“他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军官说:“江医生,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你应该做的是让他尽快的醒过来。” 静曦说:“可是,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可能还得些时间才行。因为即使他醒过来了,但是如果他的神志不清,你们不是也不能问话吗?” 军官说:“那请你用最重的药,让他尽快的清醒过来,就拜托了。”军官说完,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病房。 军官走后,静曦开始害怕起来,她害怕焕明哥哥一旦清醒过来,日本人一定会马上把他带走的。焕明哥哥像现在这样虚弱的身体,怎么能够再次经受住日本人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呢?不行!一刻也不能够再耽搁了,必须马上找到焕章哥哥。因为静曦知道,只要她心中的大英雄焕章哥哥,才有办法救出焕明哥哥。想到这里,静曦再一次的检查了焕明的情况后,就急冲冲的往家里走去。静曦要问荣作,究竟找到大表哥焕章哥哥没有哇! 124:残酷的相遇之第三节(一) 由于一直都没能够找到龙焕章,荣作心急如焚。他和静曦是分了工的,由静曦去全身心的照顾焕明,由荣作去寻找龙焕章。可是,荣作已经去了几次了,每次都是一把“铁将军”把门。这次已经是很晚了,荣作还是怀着焦急的心情来找龙焕章,看到的还是在黑暗的巷道里大门紧闭铁锁把关。荣作失望的回身正要回去,突然身后有人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荣作回头一看,惊得他目瞪口呆。原来,荣作跟前站着一个中等身材身着夜行服很壮实的蒙面男人。荣作正要说话,他的身后早有几个人将他双手后剪,把他强摁在地上。 原来,自从焕明被捕后,焕章就做了紧急安排。他让几个弟兄保护着雅倩带着海儿回到虞城去了,他自己带着二杆子等一帮弟兄悄悄的留在上海,寻机救出自己的亲兄弟龙焕明。由于不知道日本人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也不知道他和焕明一道去杀掉傅筱庵时自己是否暴露了,因此,在隐秘于江湖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自己的府上有没有什么动静。他看到两天前有一男一女来到他的家门口。女的衣着很时髦,头戴女士帽,脸上一块面纱遮脸。男的个子很高,黑色的风衣高耸着衣领挡了半张脸。两人在门口稍停了一会儿,就转身匆匆的离去了。焕章派到离他府上很远地方的流动哨,没有发现这对男女身后有人跟着的迹象。今天这个高个子男人又来了好几次,好像很着急似的。这个男人的身后仍然没有其他的人跟着。凭着自己在江湖上多年蹬打的经验,焕章凭直觉感到,这个盯梢他的人行动有些怪异。就在这个高个子男人晚上再次来到这里时,焕章毅然采取行动,要弄清楚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于是,就出现了刚才荣作被人强摁在地的情景。荣作虽然身材高大,但哪是这些人的对手。当他被人强摁在地时,他觉得脖子边凉飕飕的,他不由得用眼睛的余光一瞟,见一把锋利的钢刀已压在肩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焕章向身旁的曾小兵示意了一下,曾小兵子就蹲下身,对跪在地上的高个子男人低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 这突然的举动,早已把毫无心理准备的荣作吓得不轻。荣作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万一龙焕章已经暴露,这些是日本人埋伏在周围准备抓龙焕章的人呢?如果自己出言稍有漏洞,那将是怎样的后果不用想也知道。但是,万一这些是龙焕章的人呢,自己如果说话稍有差池,那这把架在脖子上的钢刀就会顷刻间剁下自己的人头。荣作的大脑子在飞速的运转,要想出两全的话来。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荣作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于是就来了个以守为攻的策略。荣作低着头反问道:“好汉,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荣作这样做也是无法,但是可以争取点反应的时间,同时,通过与对方的对话可以打探到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果然,那二杆子一听荣作的话就非常生气,忍不住把荣作的头一摁,说:“你龟儿子的才好耍呢,老子在问你,你却来问老子了。我看你龟儿子的不想活了。”说着,将他手中的钢刀在荣作的肩上拍了一下。 听了二杆子的话,荣作心里就有底了,他知道,这些人是龙焕章的人。因为,当年在日本的时候,那次静曦回中国四川老家探亲回来,曾经给荣作讲过她在老家一幕幕惊险的经历。荣作深深的为龙家男人们的勇敢和担当而感动,但同时也非常的好奇。于是,他就问过静曦老家的男人们高兴的时候都喜欢说什么话,生气的时候有喜欢说什么话,特别是骂人的时候说什么话。静曦就笑着说,老家的男人们平时的话把子就是爱称“老子”,生气骂人的时候就最爱骂“龟儿子的”。为此,荣作还非常好奇的向静曦讨教过,“老子”是什么意思,“龟儿子的”又是什么意思。弄得静曦一边笑着给荣作解释,一边用她的小拳头捶打着荣作的胸膛,说他怎么对这些骂人的话感兴趣。荣作就缠着静曦,要向她学这些四川骂人的方言。因此,荣作对这些四川方言印象是很深的。刚才听了二杆子的对话,他认定了这些人就是龙焕章的人,悬着的心一下放松了下来。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大表哥龙焕章,龙焕明就有救了,他为自己心爱的妻子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心里一高兴,于是,荣作有些激动的抬起头,对着那些人说:“好汉,你们一定是龙焕章的人吧?” 125:残酷的相遇之第三节(二) 听荣作说他们是龙焕章的人,二杆子就气得往荣作的身上狠狠的踢了一脚,说:“嗨你龟儿子的硬是不老实,竟敢来诈老子。你啷个晓得龙焕章?你龟儿子的跑到这里来干啥子?每回都是东张西望、贼眉鼠眼的。大哥,不用说了,这龟儿子的肯定是日本人养的汉奸,就是来打探情报想要抓你的。” 荣作听了这话,就更肯定他们就是龙焕章的人了。于是喊道:“焕章大哥在吗?焕章大哥,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给你讲哟。” 焕章在一旁冷静的观察,刚才听了他们的对话,听这个声音很熟悉,就去掉头上裹着的黑纱,走到荣作跟前蹲下身子,划了根火柴往荣作的脸上一照,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焕章马上就认出来,这个两天内多次来到他的院门外张望的,就是原日本上海驻军司令黑田源的翻译官岸田荣作。黑田源被调走后,这个岸田荣作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这次他突然的出现,肯定是来打探自己的下落的,因为,只有他才能够找到这里。于是,焕章发怒的说道:“你是荣作先生!不用说了,你就是为了抓住我前来打探我的下落的吧。只可惜你是来得了却回不去了。来呀,把他给我弄进去宰了!” 众人听令,不待荣作答话,不容分说的将他捆绑堵嘴。到了这时,无论荣作怎么摇头挣扎,不管荣作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也已无济于事。众人将院门打开,把荣作只管往院子里边拖去,只待关好院门后,一刀结果了这个狗汉奸! 众人把荣作拖到了院坝中,随即关好了院门。焕章让人将荣作摁跪在地上,他手里提着钢刀围着荣作身边转了一圈。焕章用钢刀在荣作后背上拍了两下,说:“当初,你和黑田源来动员黄金荣师傅出来,当那个上海的汉奸市长的时候,还跟我说什么你的夫人也是四川人。我看你慈眉善目的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哪知你却是个人面兽心的恶人。你不就是想要打听到我的下落吗,这,我就在这里的,你让人来抓我呀?我看现在不是你要抓我,而是我要砍下你的人头,我要为那被你们杀害的兄弟媳妇海媚、为那被你们抓去的我的焕明兄弟报仇!” 听到焕章的一席话,被强摁在地上的荣作吓得不停地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焕章“嘿嘿”冷笑两声说:“不管你啷个扳也没用,未必你还真的指望有谁会来救你吗?” 龙焕章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焦急的敲门声。这声音如此急切,让龙焕章等人大吃一惊。难道真的是日本人找来了?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呀。焕章向兄弟们一甩头,有两个弟兄就把荣作拖进屋里去,其他人操家伙散开准备与日本人拼命。 然而,门外却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那女人边敲门边向里边喊道:“里边有人吗?快开门啦!里边有人吗?快开门啦!” 焕章猛地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开门,再细听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像谁的声音。于是,焕章对二杆子示意了一下,二杆子就伏在门缝里往外看,黑暗中,有个女人站在门外喊门。二杆子就伏在焕章耳边嘀咕了几句。焕章觉得若是真的遇上了敌人,见门外没有锁里边又拴着门闩,肯定知道里边有人,因此躲是躲不过去的。但是,万一门外的女人不是敌人,她真的有急事找我呢?想到此,焕章向兄弟们一摆手,人们占好位枪上膛严阵以待。焕章见大家都准备好后,就去把门打开。 焕章打开门后,见门外站着一个蒙着面纱打扮很时髦的女人。焕章疑惑的张嘴正要问,哪知,那个女人竟一下子扑进焕章的怀里,流着泪叫到:“焕章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焕章一惊,撇着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人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 那个女人站开后,一把拉下蒙在脸上的面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有些顽皮的说:“焕章哥哥,你看我是谁?” 焕章一见,吃惊的大叫了一声:“静曦!你是静曦!” 静曦得意的说:“焕章哥哥,你怎么才认出来?人家在门外叫了半天,未必你都没有听出来?” 焕章握住静曦的手说:“我是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但是无论怎么也不敢猜到就是我们的静曦你呀。那你刚才在门外怎么不直接叫我的名字,说你是静曦呢?害得我们好一阵紧张。” 静曦说:“我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人。万一里边是日本人怎么办?我不是自投罗网吗?”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加到了自己从小就崇拜的英雄,静曦紧张的心一下就松弛下来了,于是就顽皮的说:“焕章哥哥,这大黑夜的,难道你就让我在门外站一夜吗?” 126:巍巍神女峰之第一节(一) 当焕章打开门,见门外站着的那个女人竟是静曦时,一时惊奇得竟然忘了让静曦进屋。于是,静曦就顽皮的问焕章说,不会让她就这么在门外站一夜吧?静曦这么一问,焕章这才想起只顾着见面高兴了,竟忘了人家静曦还站在门外呢。于是一把把静曦拉进来,往屋里走去。焕章边走便问:“静曦,你不是在日本吗?怎么这个时候到上海来了?” 静曦进到屋里坐下后说:“我很早就被日本军部强征到中国来了,最先在武汉,刚来上海不久。焕章哥哥,这些话咱们以后再说,我这些天一直在找你,就是急着要和你谈谈关于焕明哥哥的事情。” 焕章听说后就低下头,有些难过的说:“我知道你忘不了你的焕明哥哥,你们俩感情一直很深。可是,你可能暂时还见不到你的焕明哥哥。因为,他被日本人……” 静曦打断焕章的话急切的说:“焕明哥哥在我那里!” 焕章吃惊的看着静曦说:“这怎么可能?焕明不是被日本人抓去了吗?” 这时隔壁房间里传来“哗”的一声响动,一个弟兄来到焕章跟前说:“大哥,那个大汉奸在那里挣扎的很厉害,要不要把他给……”来人说着,用手向焕章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见他们这么神秘,静曦忍不住问道:“你们抓住个汉奸?” 焕章随口说道:“哦。就是一个叫岸田荣作的日本翻译。他来打探我们的情报,被我们给抓住了。刚才我们正准备……” 静曦一把抓住焕章的手说:“焕章哥哥,你们抓住的那个人叫岸田荣作?” 焕章说:“对呀。就是那个日本翻译。” 静曦急切的问:“岸田荣作他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焕章惊奇的看着静曦说:“静曦,你认识他?他就在……”焕章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捆绑堵嘴的荣作突然从里屋冲了出来,站在了静曦的跟前。二杆子和几个弟兄追出来,把他摁在地上说:“你龟儿子的力气还大呢。” 静曦一下回过神来,走过去推开摁在荣作身上的手,把荣作扶起来问:“荣作,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就猜想你到这里来了。”然后,静曦转身对焕章说:“焕章哥哥,你弄错了!他是荣作……” 焕章说:“我知道他叫荣作,他不叫荣作我还不抓他呢。” 静曦着急的说:“哎呀!他是我的丈夫,是我让他来找你的,是为了救出焕明哥哥才来找你的!” 焕章一时转不过弯来,有些语塞的说:“这这,你你,他他……” 静曦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摇着焕章的手臂说:“你什么你呀!你快给他松绑呀。” 焕章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说:“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快松绑啊!”于是亲自给荣作取出塞进他嘴里的东西。焕章把荣作让到椅子上坐下,很愧疚的向荣作作揖,请罪似的说:“这真是大水冲了龙汉王庙,一家认不认一家人了。荣作先生,你是我的妹夫,你怎么不早说呀,你看这闹得……” 荣作喝了口茶,喘匀了气说:“焕章哥哥,你让我说话了吗?” 焕章看着手里拿着的塞嘴的东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焕章拍了一下脑门儿说:“嘿嘿,就是就是,我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你是日本人的翻译官,就认定你是个奸细,于是,也就没有给你说话的机会。对不起呀,荣作先生。” 荣作很宽宏大量的摇着手说:“没事没事,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不知者不怪’。” 焕章说:“什么你们中国人?应该是我们中国人!” 荣作摇着手说:“不不,是你们中国人,不是我们中国人。” 见焕章和荣作关于中国人的话题起了争执,静曦就“哈哈”大笑说:“你们俩别争了。焕章哥哥,你误会了,荣作他不是中国人,他是日本人。” 焕章一听荣作是日本人就紧张起来,很认真的看着荣作说:“荣作先生,你真的是日本人?那你中国话怎么说的和我们一样啊?就连二杆子说的虞城土话你都知道。” 荣作就点着头说:“是的,中国话我说的很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被日本军部强征到中国来的。另外,你们虞城的土话我也知道,这是我的老师静曦交给我的。”荣作说着,很幸福的拉过静曦的手来。 静曦说:“荣作是日本人,但是他也不是纯粹的日本人,因为他只有四分之三的日本血统,还有四分之一是中国血统,所以他的中国话说的很好。” 焕章说:“什么四分之三、四分之一乱七八糟的,你以为这是在做算术啊?他有中国血统就是中国人!要不,他怎么能当我的妹夫呢,是不是,静曦?”焕章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静曦说:“静曦你刚才给我说焕明在你那里,焕明不是被日本人给抓去了吗?他怎么现在到你那里去了?我到处都打听不到他的下落都快要急死了,走,我马上去你那里看他。” 静曦听焕章说到焕明就眼睛发红,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了。静曦说:“焕明哥哥是在我们的医院里,有日本军人看守着。焕明哥哥已经被日本人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日本人把他送到我们医院来时,焕明哥哥就只剩下一口气了。”静曦说着,就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焕章。 焕章听说焕明被日本人折磨成这样,心里非常的难过。但他是个硬汉子,是从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什么样的刀光剑影、血腥场面没有见过?现在知道了焕明的下落,焕章就很高兴对静曦说:“静曦呀,别难过!焕明是咱们龙家的男人,他是很有担当的种,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和日本人拼命的。你赶快回去照顾好他,我马上去联系焕明的同志和我的那些兄弟们,一定要把焕明救出来。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让妹夫来联系我们吧。” 静曦擦着眼泪说:“好的,我这就回去照顾好焕明哥哥。你们可要赶快想出办法来救出焕明哥哥呀,日本军部的人随时都会把他带走的。”静曦说着,就走出龙府大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127:巍巍神女峰之第一节(二) 静曦离开后,焕章对荣作说:“荣作先生,不管你究竟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反正你是静曦的丈夫,是我龙焕章和龙焕明的妹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对吧?” 荣作说:“对对对,我们一直都是一家人。因为,我很早就听过很多你们龙家男人的故事,特别是焕章哥哥您的故事。您在静曦的心里简直就是大英雄,她特别崇拜您。” 焕章不好意思的说:“崇拜我什么?这个静曦呀,就是喜欢乱想乱说。不过,我现在要说的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弟弟焕明的问题。” 荣作赶紧说:“焕明哥哥的事我也知道。当年他和静曦一起长大,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非常的好。我还知道静曦一直到非常爱她的焕明哥哥,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两个可能……” 焕章打断荣作的话说:“荣作先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要说的是现在的事情,我们要想办法把焕明救出来,这需要你的帮助。不知荣作先生愿意帮忙吗?” 荣作说:“焕章哥哥您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先不说我和静曦的关系,就说我的家族,我奶奶就是中国人,我的身上有着四分之一的中国人的血脉;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都是个中国通,我从小就非常喜欢中国文化,这也是我那么强烈的爱着我太太静曦的缘故。” 焕章说:“这么说你是愿意真心诚意的帮助我们咯?” 荣作说:“当然!其实,我早就帮助过你们的哟。”于是,荣作就把上次陈二贵准备告发焕章他们私运枪支,结果被荣作设计把陈二贵干掉的事情经过告诉了焕章。 焕章听说后,激动地一把抓住荣作的手说:“这件事情我和焕明听小崽儿说过,我们当时都吓坏了,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很蹊跷。焕明还说,是不是老天看我们是在做正义的事情,专门派了贵人来帮助我们呢。谢谢你呀荣作先生,要不是你在暗中帮助我们,我们那次可能就……” 荣作笑着说:“不用谢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焕章说:“对对,我们是一家人呢。”焕章说完,突然疑惑起来,看着荣作说:“不对呀,你那时还不知道我们和静曦的关系吧,也就是说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一家人的,那你怎么会帮助我们呢?” 荣作看了看屋里的人,焕章就明白了,就让其他的人都退出去。见屋里就剩下焕章后,荣作说:“焕章哥哥,我和静曦还有我妹妹柳惠、妹夫伊东禅直都是被日本军部给强征到中国来的。我妹夫禅直已经死在了中国战场,我的妹妹柳惠到现在也是生死不明,我的爱妻静曦也被送到了战场的前沿,我远在日本的老老小小的家人们挣扎在生死线上。这场战争害得我们两国的人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恨这场战争,我诅咒这次战争。因此,我加入了日本军队内部成立的一个秘密组织--反战同盟。” “反战同盟?”焕章问:“这是个什么组织?” 荣作说:“这是一个由日本军人组成的秘密组织,我们的宗旨就是‘反对战争,拯救和平’。所以,当我接到陈二贵递上来的纸条时,我看上面提了您的名字,我就想起和您见面时的情景,知道您是我太太的家乡人,心里就有了一种亲情感,就觉得自己用行动实现反战同盟宗旨的机会来了。于是,我就设计除掉了陈二贵,当然,也就救了你们哟。” 焕章紧紧握住荣作的手说:“听了你刚才的话,让我的心里敞亮起来,也消除了我的疑虑。谢谢你呀荣作先生,我的好妹夫!” 荣作也高兴的说:“我也要谢谢您,您让我在中国找到了你们这些亲人,我和静曦都不孤单了。哈哈哈!” 焕章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荣作先生,这样,你现在先回去,我呢赶快去找焕明的同志们,等找到他们后我们再一起商量如何才能够救出我弟弟焕明来。你看好吗?” 荣作点点头说:“好的。我现在就回去。”说完,转身离开了龙府。 再说静曦回到医院后,由于心里惦记着昏迷中的焕明,就急忙换好了衣服往焕明的病房里赶去。可当她到了焕明的病房时,远远地就见病房门前原来站岗的士兵怎么就没看见了。静曦觉得大事不妙,不由得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静曦赶过去推开房门,果然见人去房空,病床也已经收拾过了。静曦转身出门,像是发疯似的见人就问302房的重症病人到哪里去了。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有些奇怪的看着静曦,都摇着头说不知道。 静曦正像无头苍蝇似的正四处乱撞寻找时,却迎头撞上了院长。还没等院长开口,静曦就紧紧地抓住院长的手说:“院长,302房的那个重症病人呢?他人都还在昏迷中,怎么军部的人就打他给带走了吗?” 院长也有些疑惑的看着静曦问:“江医生,302房的病人怎么了,你还这么关心他?” 静曦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心急有些失态了,这样会引起别人怀疑的。于是立即平定下自己的心情,深深地喘了口气说:“哦,是这样。这个病人被伤得很重,您也知道,我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他从死神那里给夺回来的。我是一个医生,他是我的病人,可他还在昏迷中却突然地就不知去向了,我是担心弄不好我们之前对他的治疗会前功尽弃的。” 院长说:“江医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敬业也很专业的医生,你对医治病人的执着令我很敬佩。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把这个重要的病人交给你来治疗。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这个病人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 静曦赶紧问:“那,这个病人他……” 院长说:“江医生是这样,刚才卫兵听见这个病人在屋里大声的喊着什么话,就立即报告了我。由于这个病人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这里人员出入频繁情况太复杂,如果出了事我们没法向军部交代,于是,我就把他转移了。” “转移了?”静曦惊奇的问道:“那把他转移到那里去了呢?” 院长说:“这个问题你一会儿就会知道的。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为了让那个重要的病人尽快的清醒过来,我们把刚刚调来这里工作的一位年轻有为的同行,安排来和你一起医治这个重要的病人。” “刚刚调来的年轻有为的同行?”静曦问:“这位同行是谁?他在那里?” 静曦的话音刚落,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江静曦医生,我这个同行可恭候你多时了。” 静曦猛地听到这个声音,觉得怎么这么耳熟呢?当她转过身来,看清身前站着的那个即将和自己一同工作的同行时,她差点没有晕过去。 128:巍巍神女峰之第二节(一) 焕章见荣作离开后,就按照陈新留给他的地址,很快就和陈新及老a他们联系上了。老a听了焕章的情况介绍,一方面觉得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有陷入深深的担忧之中。因为,自从得知焕明被捕后,组织上动用了所有力量来打听焕明的下落。可是焕明被捕的事情好像石沉大海似的,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现在猛地听说了焕明的下落,不由得心里深深的松了一口气。陈新和老a他们现在知道,焕明至少还活着,而且经过静曦的精心治疗和护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这又让老a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因为,一旦焕明苏醒过来,日本人就会马上把他带走。如果焕明被带走了,日本人再把它藏在什么秘密的地方,不光是打听消息很困难,有敌人的重兵把守想救人也更不容易了。同时,日本人的残酷刑罚,焕明像目前这种身体状况,还能够熬过敌人的血腥折磨吗?因此,在焕明苏醒过来之前,必须竭尽全力把他从虎口里救出来。 鉴于情况非常紧急,老a在听完焕章的情况介绍后,紧急启动内线关系打听荣作的情况。很快老a就得到了回音,荣作早年就秘密加入“反战同盟”,并于这些年做过一些有益于抗战的事情。于是,老a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尽快把焕章、荣作等人召集在一起,开会研究拯救焕明的具体方案。由于焕章的家里地处比较隐秘,开会的地点就定在了龙府。 当开会的人员都到齐了后,老a第一次见到了荣作。老a紧紧握住荣作的手说:“荣作先生,您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非常感谢这些年里您给与我们的大力支持啊。” 荣作也高兴地说:“不用客气,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日本人都会做的。因为,这是一场非正义的战争,它不但让中国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它也给日本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老a兴奋地说:“荣作先生您能有这样的认识让我很高兴呀。这样,时间紧急我们长话短说。目前,我们只知道焕明被看押在医院里监视治疗,但是医院里边的情况我无从得知。因此,现在急需有人到医院里去探明情况,我们才好研究如何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荣作说:“不用去了,我来这里之前,刚到医院里去见过我太太了。” 老a问:“哦?情况怎么样?” 荣作说:“由于人多眼杂时间紧,静曦只是简单的告诉我说,他们又把焕明哥哥转移到医院里一处僻静的小楼里。焕明哥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日本军部的人一天要来好几次,如果他们发现焕明哥哥已经清醒了,就会马上把他带走的。一旦焕明哥哥被他们带走了,那要想救出焕明哥哥可能就非常困难了。同时,静曦担心,焕明哥哥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再也经受不住酷刑的折磨了。静曦说,她现在设法尽最大的努力拖延焕明哥哥清醒的时间,要我们尽快的想办法去救焕明哥哥,不然,就来不及了。” 老a听说后,心情非常沉重。老a思考片刻后说:“时间就是生命,救出焕明的行动必须尽快进行。” 荣作说:“对了,静曦还说晚上就不回家了,说今晚是她值班。” 老a听到这个消息后,猛地一拍桌子毅然的说道:“那还等什么,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荣作先生,您能不能弄到一辆日本军车和几套日本军服?” 荣作说:“这个没有问题。” 老a说:“那好,那就请您立即回去准备,最好是能够再搞到通行证。因为医院那边离城外很近,如果有车和通行证那么出城就比较容易了。” 荣作说:“好的。我这就去想办法。”荣作说完就离开了龙府。 荣作走后,老a对焕章说:“龙焕章同志,很早就听焕明说到过你的情况,你对我们的抗战事业做过很大的人贡献,因此,我们早就是战友了。” 焕章说:“这些都是中国人应该做的。有什么安排你就说吧。” 老a说:“你的任务就是,挑选几个得力的人手装扮成日本军人,由陈新带领着去营救焕明。另外,你还要通知杜月笙他们,选精干的人员埋伏在我们出城经过的路上,随时接应我们。我呢,这就去联系山里接应的队伍。大家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是花再大的代价,我们也要把剪除大汉奸傅筱庵的功臣--龙焕明同志解救出来。” 接受了老a的指示后,陈新和焕章都摩拳擦掌,带着自己的人去分头行动,准备着干一场解救焕明的战斗! 129:巍巍神女峰之第二节(二) 当静曦转身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被院长称作“年轻有为的同行”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她差点没有晕过去。原来静曦看见的这个“年轻有为的同行”,竟然是静曦最为痛恨也最为害怕的人--浜口弘毅。 见静曦惊得张大了嘴巴,浜口得意的笑着说:“江医生,久闻你的大名,往后我可要向你讨教了哟。”浜口说着,就伸出手来想要去抓握静曦的手。 静曦像是害怕被蛇咬似的赶紧把手放在后背,看着浜口惊恐的问:“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浜口大笑几声说:“哈哈哈,江医生,你这问的是什么话?上海这么好的地方,你可以来我怎么就不能来?哦,对对对,我忘了,你是帝国的大英雄,是为了夫妻团聚由军部特批过来的。可是我也有我的理由,我也可以特批的哟。反正,你江静曦能够到哪里,我浜口弘毅也可以跟到哪里。” 静曦气得脸色发白,说:“浜口,你真无耻!” 浜口说:“我无耻?我无耻吗?我怎么无耻了?如果这都算无耻的话,那么无耻的还在后边呢。” 一旁的院长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你们认识?” 浜口说:“认识。我们太认识了。我们何止是认识呀。是不是,江医生?” 院长说:“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太好不过了,那你今后们合作起来就会更融洽的,对吧?” 浜口说:“院长,这个就请你放心,我和江医生是老搭档了,我们的合作一直都很融洽,对吧江医生?” 静曦冷着脸“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静曦边走边想,时间不等人呀,营救焕明哥哥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个浜口弘毅。这浜口弘毅仗着家族势力和父亲军部高官的权势,从来做事都是毫无顾忌,任性而为。特别是他垂涎于静曦的美貌,一直都是贼心不死的。这次他不知道又是通过什么关系从武汉跑到上海来了,他可是这次营救焕明哥哥最大的隐患呀,他这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的爆炸。因此,对浜口弘毅要特别警惕和防范。 当静曦见到焕明时,焕明已经被转移到了医院后面僻静处的一栋小楼里。日本人在小楼门口上了双岗,除了医务人员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静曦来到焕明的病房里,她摸了摸焕明的脉搏,脉搏基本平稳,焕明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这让静曦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之前,荣作来找过静曦了解这里的情况,临走时给了静曦一把精巧的小匕首让她用来防身,因为这次的行动危险性很大,他不想让静曦有任何闪失。静曦告诉荣作正好今晚是她当班,因此营救行动就定在了今晚进行。静曦想,只要过了今晚,焕明哥哥就安全了,自己也会脱离这苦海了。她在心里祷告着,但愿一切平安如意。 该给焕明换药了,静曦来到病房不远的工作室取药。就在静曦专心致志的给焕明拿药的时候,一双手臂从后面把静曦紧紧地保住了。静曦受到了惊吓,就下意识的使劲想把搂抱自己的手臂扳开。但那双手臂劲太大,像是铁索似的紧紧缠绕在她的胸前。静曦扭头一看,她又看见了那张自己最不愿意看到也最害怕看到的丑陋的脸--浜口弘毅正满脸通红亢奋的用嘴凑上来想要亲吻静曦的后脖。这时的静曦,愤怒已经赶跑了害怕,她拼命的用头向后撞去,她的后脑勺正好撞在了浜口的鼻梁上,疼得他大叫一声松开了手捂住鼻梁。 静曦转过身气愤的对浜口说:“浜口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这么无耻,竟然跑到我的工作室里来撒野,你就不怕我到院长那里告你去?” 浜口揉了揉鼻子,无赖的笑着说:“你去告啊。别说给院长告,你就是到日本军部去告我又能怎么样?但是,那得过了今晚才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今晚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够让它轻易地错过呢?”浜口说着,有凑上来要想搂抱静曦。 静曦用双手推挡着说:“浜口,你要是再胡来,我可要喊了,那楼外站岗的士兵可不会让你胡来吧?” 听静曦这么一说,浜口停止了动作,然后在衣兜里摸索半天摸出个药盒来。浜口拿着药盒在静曦面前晃了晃说:“你说我胡来?是我胡来还是你胡来?江医生,我倒想问问,这个支那人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给他用镇静药?” 130:巍巍神女峰之第三节(一) 听浜口说静曦在给焕明的药中使用了镇静药,静曦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但是静曦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我,我用镇静药,是,是为了给病人止疼呀。” 浜口说:“你哄鬼去吧。我是干什么的你还不清楚?止疼,止什么疼?现在是要让他止疼的时候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个支那人赶紧的清醒过来,军部那边还急等着问话呢。你把镇静药给他用上去他还能够清醒过来吗?难怪那个支那人一直都醒不过来,原来猫腻在你这里呢。” 浜口的一席话让静曦一时答不上话来,静曦仍硬撑着说:“这个,也不是不可以。我是主治医生,该用什么药不用你来教我。” 浜口晃着手里的药盒一步步逼了上来,他以威胁的口气对静曦说:“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我要是现在就把这件事情告上去,那,要问你话的可就不是我了。” 浜口的话确实极具威慑力。静曦想,如果他要是现在闹起来,那计划好了的营救行动绝对实施不了了。自己的安危暂且不说,静曦为了焕明哥哥早就把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了,但是,日本人一旦知道了焕明哥哥身体的真实情况,焕明哥哥就会立即被带走,焕明哥哥就非常危险了。再说,这里发生的情况荣作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又被浜口这条色狼缠着脱不开身,现在就是要想终止营救行动都已经来不及了。 见静曦低着头没有说话,浜口以为自己的话把静曦给震住了。于是,他上前一把抱住静曦说:“静曦呀,你是我心中的女神,我爱了你追了你好多年,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只要你顺从了我,我就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才不管你和那个支那人是什么关系呢,我才懒得管他什么时候醒过来,我现在想管的是我和你的事。”浜口说着,就把静曦压在地上,那张臭烘烘的嘴就在静曦的脸上、脖子上一阵乱拱。 浜口的臭嘴实在让静曦恶心,静曦知道,不要说自己根本就不会让他得逞,就是让他得逞了,荣作他们来实施营救时看到这条恶狼在这里撒野,万一打斗或是叫喊起来怎么办?不行,必须得制服他。于是,静曦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浜口。然而,男人的力气始终都比女人的大很多,色欲熏心的浜口更是志在必得,因此,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征服这个令他垂涎多年的女人。但是静曦知道,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喊叫,因为如果她大叫起来,必然会惊动门口站岗的卫兵,他们如果冲了进来看到这个情景,浜口弘毅虽然跑不掉,但是他反咬一口把静曦给焕明用镇静药的事情嚷出来,这样的话就会打乱今晚的整个营救计划,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现在浜口仗着自己手里捏着静曦的把柄,就肆无忌惮的侮辱静曦,静曦势单力薄又反抗不了他,静曦真是又气又急呀。眼看浜口就要得手了,情急之下,静曦的手就摸着了外衣口袋里荣作给她防身的那把匕首,静曦来不及多想,手握匕首对着浜口的身体使出全身的力气捅了进去。“噗”的一声,血就喷了静曦一脸一身,浜口顿时就无力的松软了下来,一下匍匐在了静曦的身上。静曦来不及害怕,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浜口,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看了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的浜口一眼,站起身就赶紧的往焕明的病房里走去。 静曦刚走到焕明的病房门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传来。静曦顺着脚步声抬头一望,吓得她两腿发软。静曦看见一对日本兵,从门外急匆匆的向这里走来。见此情况,静曦马上就紧张起来。她想,难道是自己私自给焕明用镇静药的事情被医院知道了,医院方面通知日本军部派兵来抓人吗?或是日本人等不及让焕明清醒,提前来提人带走吗? 静曦正在胡思乱想、举足无措的时候,那队日本兵已经走到了焕明的病房前。打头的那个高个日本军官,看见眼前的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静曦时,惊得用两手抓住静曦的肩膀,瞪大眼睛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静曦。当静曦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日本军官时,顿时两腿一软,昏倒在地。 131:巍巍神女峰之第三节(二) 原来,那个带队的日本高个子军官就是荣作。当荣作远远看见满身鲜血的静曦时吓坏了,马上赶过去扶住静曦,想看看她身上受了什么伤害。然而,当静曦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日本军官竟是自己的丈夫荣作时,再也扛不住因刚才与浜口搏斗并刺伤对方所受到的惊吓,一下子昏倒在荣作跟前。荣作抱起静曦,紧张的查看静曦身上有没有受伤。身穿日本军服的焕章也赶紧的围了过来,不停地呼喊着静曦的名字。 静曦从荣作的怀里苏醒过来,看清了周围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人,于是用手指着病房里面说:“快,快,焕明哥哥,焕明哥哥。” 陈新听说焕明的名字,就带人快步进到房间里,来到焕明的病床前。陈新看着被折磨的已经不成人样的焕明,不由得眼睛一红,差点就掉下泪来。陈新轻声的呼喊着:“焕明,焕明,你快醒醒,我是陈新,我们来救你了。” 焕章和荣作扶着静曦走到病床前,静曦说:“不要喊了,喊不醒的,为了不让日本人把他带走,我偷偷地给他加了镇静药,焕明哥哥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这时,焕章从焕明的病床下取出静曦早已准备好的担架放在地上,众人把焕明从病床上抬起放在担架上,然后抬着来到小楼的外面,放进一辆停着的日本军车车厢里。这时,静曦从里面出来,看见两个站岗的日本人倒在小楼门口。静曦对焕章说:“焕章哥哥,这样不行,万一现在突然有人来了,看见后可不得了。” 陈新也说:“江医生说得对,赶快把尸体处理掉吧。”于是,陈新指挥着几个人把日本兵的尸体抬到里面,找了间空着的屋子藏了起来。 众人赶紧的都上了车。车快开动时,静曦突然对荣作说:“嗨,差点忘了件大事,我把给焕明哥哥准备的药品忘在配药房了。我知道你们那边缺医少药的,焕明哥哥没有我准备的药可不行。”静曦说着就跳下车来,往小楼里边跑去。 荣作不放心说:“我陪你去吧。” 静曦边跑边挥挥手说:“不用,一会就拿来了。”话音未落,静曦跑得早已没影了。 静曦进了配药房,很快就找到了她藏着的那包药品。静曦拿着药品往回走时,她的脚不小心踢到了躺在地上的浜口的脚。静曦刚走到配药房的门口,浜口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握着匕首从静曦的后背猛地插了一刀。静曦觉得心里一阵刺疼,“噗”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们等了一会儿不见静曦出来,荣作和焕章不放心怕出事,就进到里边去找。他们找到配药房门口,见静曦倒在地上,背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荣作大惊,一把抱起静曦,边往外走边轻呼她的名字。随荣作一同进来的焕章见屋里还躺着一个手握匕首、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就快步上前翻开他的身体,再摸他颈部的脉搏,发现这人已经死了。焕章即刻返身回到车上。 汽车开动起来,当车快到医院门口时,有一辆日本军用小车从医院外面开进来,与荣作他们的车擦身而过。医院门口的卫兵检查了陈新递出的证件,卫兵撩开了车厢后面的遮布,见里面坐着满满的一车日本军人,车子中间躺着个病人,一个医生车厢边上的座位上。荣作用日语对士兵说,是军部要提审这个支那人。 负责检查的士兵见没什么可疑的,就一挥手让放行。当汽车开出医院门口时,那辆日本军用小汽车从医院里边追了出来,并一边喊一边向卡车开枪。听见枪声,医院门口站岗的日本兵也开着摩托车追了上来。陈新指挥着卡车全速前进,车厢里边的人们都匍匐在车上向后面追赶的日本人开枪还击。 车子很快驶出了城区,后面追赶的敌人遇到了杜月笙青帮弟兄的阻击。卡车把爆竹似的枪声甩在了远处,在陈新的带领下,向着苏北方向快速急驶。 然而,车厢里的人们却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因为,静曦快不行了。静曦躺在车厢中间,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焕明的脸庞,流着泪轻声地说:“焕明哥哥,静曦这些年一直在心里自责,我对不起我的焕明哥哥。我知道,焕明哥哥心里也在惦记着我。可是,焕明哥哥再也见不到他的静曦妹妹了。” 静曦转头对焕章说:“焕章哥哥,请你转告焕明哥哥,静曦是他的好妹妹,让他不要忘了我。” 焕章流泪看着她哽咽着说:“好的。一定。” 静曦握住荣作的手说:“荣作,我的好丈夫。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和呵护。嫁给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荣作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只是紧紧地握住静曦的手,说不出话来。 稍停一会儿,静曦用最大的努力说:“荣作,请你,答应我,一件,一件事。”听静曦的声音已经很微弱,荣作俯下身,用耳朵贴着静曦的嘴唇点点头。静曦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一定要,要把,把静子,带回,回,她的,她的祖国,中国。把她,交给,我,我父母,让她,她,代我,给,给我的,父母,尽,尽孝……”静曦说完,好像很累似的闭上了眼睛。 车上的男人们,顿时哭声大作。 卡车,一路狂奔,在陈新的带领下,向着苏北新四军抗日根据地奋力前行。 (第二部《东海潮》完) 01:宝物失窃案之第一节(一) 武汉洪门首领杨庆山,自从与四川虞城的袍哥大码头保国堂堂主范汉江因鸦片换烟结缘后,由于日本人在武汉对洪门的打压使杨庆山产生了借助范汉江的帮助,将洪门迁到位于国统区的虞城去再求发展的想法。这杨庆山当上洪门首领的发家史,还真是有一段离奇的故事的。 话说江夏县城里有个富甲一方的当地名士张仁斋,据说为大清朝康、雍、乾三朝元老张廷玉侄子,历任兵部主事、员外郎中、御史、刑部侍郎、左都御吏等职的张若溎的后人。张家家世显赫,祖传遗产丰厚,在城外有田地、城内有店铺,生活可为锦衣玉食。这张仁斋平时好写写画画与文房四宝为伴,最爱好的就是收藏字画古玩。张仁斋在其卧室中建有一密室,密室有外门,密室的内门张仁斋专门请了制锁高手制作了结构复杂的密码暗锁,将其珍宝尽藏其内,除他之外无人可踏进半步。在其藏品中,有三件旷世珍宝是张仁斋的最爱,一件是元代金器名匠朱碧山所制的金茶壶,一件是出自明代琢玉名匠郎正德之手的玉如意,一件是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中书法翘首祝允明的书法代表作《牡丹颂》。张仁斋也只是每月有一两次进密室来欣赏自己的心爱之物。 这一日,张仁斋开了外门,输入密码打开密室准备进去对自己的心爱之物欣赏把玩一番,却独独不见了自己的三件珍宝,张仁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张仁斋想,这密室只有自己一人能够进来,外人无从知晓,就是自己的老婆连密室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三件珍宝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张仁斋百思不得其解。张仁斋不甘心的把密室翻了个遍,始终没见到三件珍宝的踪影。张仁斋一下瘫在密室的躺椅上,大脑迅速的思考着。外面的人们只知道张家深宅大院富庶有钱,也知道他张仁斋爱古玩好收藏,但是不可能知道他家的那三件传家之宝哇!如果报官,那官家肯定要前来盘问搜藏一番,我的密室那还算是密室吗?我的家底部全都给暴露无疑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还没亮家底呢我的三件珍宝就不翼而飞了,要是我亮了家底,我这些深藏着的宝贝们还不被贼给记得死死的了吗?那往后我家还有安宁的日子好过吗?可是不报官我那传家之宝不就追不回来了吗?不要说丢失的那三件宝贝价值连城,那可是我们老张家的传世之宝呀,就这么丢了我怎么对得起我们张家的列祖列宗啊!不行,就是倾家荡产拼了我的老命也必须的把那三件珍宝给追回来!想到此,张仁斋定了心,急急的向县衙走去。 话说江夏县令姓王,单名一个翦字。这王翦是个精于世故的人,能够坐到江夏县令这个肥缺上,也就是拜多用心机、世故圆滑所赐。王翦手里握有一张名单,平日里他与城里的名商巨贾多有来往,周旋于他名单里的贵人之中。因为,王翦深知,在这个动荡年月多事之秋,如果没官方的背景做靠山,做生意是很难顺风顺水的。因此,和这些人多打交道,一是自己的可得些实惠,同时,还可以通过这些人攀援到上层的关系,保住乌纱不说,一旦攀上高枝说不定还有上升的可能。往日里,王翦与他们相处总是显得特别的小心翼翼。 这天,王翦下堂后吃完夜宵正在家里翻看卷宗,就有衙役来报,说张仁斋急冲冲的前来求见。张仁斋自然是王翦名单里的人,王翦知道这个张仁斋不仅非常有钱,而且还是康、雍、乾三朝重臣张廷玉的后人,即便是现在,张家在朝廷里也是颇有根基的。这猛地听说张仁斋急冲冲的跑来求见,想必是定有急事了。王翦叫衙役赶快有请。张仁斋进得王翦家门,略略施礼后,就急说有重案要报。 王翦将张仁斋迎坐下后,叫人泡茶端上,然后稳稳地对张仁斋说:“张公莫急,有事慢慢说来。有本县在,万事都好交代。” 张仁斋自知刚才有些失礼,于是喝了口茶,喘匀了气,起身抱拳说:“王老爷见笑了,因事情紧急,敝人刚才有些失礼了。” 王翦呵呵一笑,用手势招呼张仁斋坐下,然后说:“没关系,本县与张公也是老相识了,不必客气。张公深夜造访,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张仁斋急切地说:“正是,正是。天大的事,十万火急的事。”于是,张仁斋就把丢失珍宝的事情向王翦说了。末了,张仁斋说:“这三件东西乃我张家的传家之宝,比我之性命还重,恳请王老爷以乾坤之力,定将此物给我追回。”张仁斋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他说着话时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双手捧到王翦跟前说:“这是一千两银票,请王老爷权作破案之资,待东西追回来时,张某情愿再以三千两银子酬谢决不食言。” 02:宝物失窃案之第一节(二) 王翦听完后脑子飞快的思考着。这张仁斋虽说是个有钱的主,但是据传平时用钱也还是十分的抠门。这次他家被盗报案,破案本事我们分内之事,怎么案还没破就先拿出一千两银票的犒赏,同时还许诺破案后再奖三千两银子,可见被盗之物价值不菲,对他何其重要。这到手的银子岂可不要?再说,凭他张家的财势我等敢不尽心破案否?想到此,王翦满脸堆笑说:“岂可让张公破费?”王翦边说双手早已接过银票说:“听张公说来,这个案子确实有些蹊跷,非同平常失窃之案可比。但请张公放心,本县定当尽心竭力尽快破案,将那些个不法之徒尽皆捉拿严惩不贷。”张仁斋听王翦说得这么轻松定然,也就稍稍放心回家去了。 张仁斋走后,王翦心里细想,这银子已经收了,大话也说出去了,这案子要是破不了,到时候还真的是不好收场哟!不过,好在本县有个好下属--捕快班头陈啸林。这陈啸林四十开外年纪,做捕快已有二十余年,破获的案子无数,抓获的小偷毛贼若干,是个做事干练的人,深得王翦器重。 张仁斋走后,收了人家的银子王翦心里总是不踏实,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王翦差人去钱庄把张仁斋给的银票兑换成两张五百两的票面,随后即刻把陈啸林叫来。王翦将昨晚张仁斋失窃之事给陈啸林一一道明,末了,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陈啸林说:“这是张仁斋昨晚给的赏钱,你全数拿去给你手下的弟兄们喝茶。但是记住古人说的话‘蚀财免灾’,又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人家既然舍了财,就该有人给他免灾。你现在拿了别人的钱财,那,免灾也罢,消灾也罢,就全靠你们去办咯。” 陈啸林睁大眼睛高兴的接过银票诺诺回话说:“谢谢老爷打赏,我当竭尽全力尽快破案,追回被盗之物,将盗贼捉拿归案。”陈啸林说完领命而去。这陈啸林兴奋地摸了摸揣进怀中的银票边走边想,这可是在衙门当差十几年来头一回得到这么大一笔赏钱,我破案无数,不就是有几个物件失窃了嘛,抓几个毛贼对我来讲还不是小意思,保管手到擒来! 陈啸林带着人马来到张仁斋家的密室查看现场。见到一帮捕快到来,张仁斋犹豫半天,很不情愿的打开了位于卧室里边内房的密室。当密室打开的一瞬间,陈啸林和他带领的捕快们都差点惊掉了下巴。人们看到的是,在这还算宽绰的密室里,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陈啸林和捕快们进到里边去好奇的这里摸摸那里弄弄,全然忘了自己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张仁斋深知这帮人在外欺压百姓惯了,在这里来个顺水牵羊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真不知道进来的这帮人是来帮他的还是来偷他的。名义上他们是来抓贼,弄不好这些人自己就成了贼。张仁斋生怕有失,高度紧张的盯紧了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好在张家的家势所在,临来前,深知自己属下所作所为的王翦再三打过招呼,说这张家不比别人,千万别引火烧身。然而,尽管如此,等这帮人离开后,张仁斋发现尽管自己一直盯得很紧,但是仍有几个小物件不见了。张仁斋虽然心疼得不行恨得牙痒痒,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追回那三件传世珍宝,对丢了的小物件只能够隐忍不发了。 陈啸林看过现场,见密室内外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显然盗贼是很从容的开了门近来行窃的。可是,据张仁斋所言,这密室只有他一个人进来过,外人连密室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况且钥匙是张仁斋自己随身带着,这暗锁的复杂密码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么,这盗贼又是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到这密室里来的呢? 陈啸林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把张家所有的佣人都像过堂似地一一问过,而这些人都在张家做事多年,张仁斋夫妇也说这些人都很可靠,陈啸林从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观察,确实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可疑之处。陈啸林又对张家前门后院左厅右堂的来回细查若干遍,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派出去的人也是对张家的左邻右舍、前街后坊问了个遍,竟没有查获一个可疑的线索。陈啸林办案这些年,破案诸多逮人无数,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奇案。就这样,陈啸林带着他的那帮捕快们前后折腾了一个月,五百辆银子早就被他们吃喝已罄,可张家的被盗之事仍就是一个无头悬案,这让陈啸林怎么交差。 就在陈啸林破案期间,张仁斋已经催问过好多次了,王翦和陈啸林都以正在鼎力查办搪塞着。最后,张仁斋气愤不过,给王翦和陈啸林撂下一句狠话,如果再不能破案追回他的宝贝,他将亲自向府台衙门告发。王翦一听吓得不行,他早就听说他的顶头上司府台大人与张家是家族世交,如若上方追查下来,吃了别人的银子还办不成事情,摘了乌纱事小,弄不好安个什么罪名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呀!这王翦狠下心来要陈啸林限期破案,否则,将革职查办。陈啸林一听,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可这毫无头绪的案子,究竟怎么才能破呢? 03:宝物失窃案之第二节(一) 龙焕章天不见亮就起床了,他推开门来到山坡上一片开阔地里,伸展身姿练开了拳脚。这是龙焕章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平时有多忙,也不论晚上睡得有多晚,每天早上天不见亮他必定会起床练功,从无例外。 来到苏北解放区已是7天了,每天焕章都强忍着悲痛和部队首长一道张罗着给静曦筹办葬礼。在这几天里,静曦的英雄故事在解放区到处流传。静曦静静的躺在青松环绕的追悼会大礼堂里,每天从早到晚都会有无数的百姓和部队的官兵前来祭奠这位女英雄。然而,在这些祭奠人群中最悲痛的是两个大男人。这就是荣作和焕明。 作为静曦的丈夫,荣作对静曦的爱是无与伦比的。从在日本的东京岸田家族的家里见到静曦的那一刻,荣作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美丽而独特的中国姑娘。在和静曦交往的几年时间里,荣作以一个男人的担当和爱无微不至的关怀着静曦。虽然,静曦最初的爱人是她的表哥焕明,但是,荣作以他的博大的胸怀和细心的照料最终征服了静曦的心。静曦的最后时刻就是死在荣作的怀里的。因此,到了解放区后,一连几天,荣作就静静的守护在进行的身旁,他是在用自己的爱意送爱妻最后一程。 而焕明,他与静曦却是从小青梅竹马的一对。静曦从小就对焕明百般的依赖。从小学到中学,除了睡觉外,他们几乎都是成双入对的黏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分别,从来内有想到过会有天各一方的那一天。静曦去了日本后遇到了荣作疯狂的追求,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静曦被迫嫁给了荣作。静曦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焕明,一直觉得自己亏欠焕明,她做梦都想要弥补焕明。最后,静曦用自己的性命做代价,拯救了焕明的生命。焕明苏醒后,当听说是静曦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时,让人抬着他来到静曦身旁。他流着泪,用颤巍巍的手轻抚着静曦的脸庞,他不能接受,自己曾经多次设想过与静曦的重逢的情景,绝不应该是这种结局。这绝不是自己设想的剧本,这种结局太残酷,焕明无法接受! 说来也怪,焕明和荣作两个男人都深爱着静曦,他们本应该是情敌,可当两人在静曦身旁相见时却一点没有情敌间的仇恨。相反的,两人不但没有仇恨,反而还都很感激对方。荣作对焕明说在与静曦的共同生活中,好多次听静曦说到焕明哥哥,每次静曦说到儿时的记忆,脸上充满了幸福的表情。因此,荣作感谢焕明在静曦的成长过程中给与静曦的帮助和关爱。焕明对荣作说,他在老家大湾养伤的时候,就多次听他的姆说到,她听哥哥江秀坤给她讲,静曦在日本的时候多亏了柳惠和荣作两个岸田兄妹的爱护和照料,特别是荣作像个大哥哥似的给与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是荣作的爱给了静曦信心和力量,静曦觉得自己很荣幸的嫁了个好丈夫。因此,焕明也非常感谢荣作对静曦的爱护。焕明和荣作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的陪伴在静曦的身边,聊着有关静曦的共同的话题,直到解放区为静曦举办了最后的葬礼。 静曦葬礼举办的两天后,焕章早早的起床,准备与荣作和焕明道别后,再去看看静曦的墓地就带着二杆子等人启程回虞城。然而,焕章找遍了驻地也没有找到荣作,问部队首长才知道,目前新四军里很缺向荣作这样懂日语的人。因此,当荣作作为参加了反战同盟的日本人来到苏北解放区时,新四军简直就是如获至宝。部队昨晚接到紧急通知,急调荣作火速赶到新四军总部报道。因为事情紧急,加之行动的保密性,荣作没能够向焕章道别。焕章听说后就去向焕明道别。焕明因为伤势还很重,不能与焕章等人同行,要留在根据地治疗一段时间。因为敌人的封锁根据地缺医少药,好在离开上海的医院时静曦已经为焕明准备了好些药品,现在正好用来给焕明治病。 焕章到焕明的房间里没有见到人,四处寻找也没见其踪影。焕章心里好生纳闷,难道荣作和焕明是说好了的吗?怎么都不愿意和我告别?焕章突然想到,焕明应该在一个地方。果然,焕章在静曦的墓前找到了焕明。 焕章来到静曦的墓前,蹲下身喃喃的对静曦说:“静曦呀,我的好妹妹,是哥哥我没有保护好你。哥哥我好悔呀!”焕章说着,这些天强忍的悲伤顷刻爆发,铁打的汉字竟然孩子似的大哭起来。焕明早已哭成了泪人。在静曦的幕前,两兄弟就这样抱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04:宝物失窃案之第二节(二) 当焕章带着二杆子等人历尽艰辛终于回到虞城的时候,已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此时的虞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日本人的飞机三天两头的来轰炸,虞城到处是断墙残垣、瓦砾满目,整座城市已经被折腾得遍体鳞伤。焕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家门,好在自己的庭院还完好无损。历经战火九死一生的回到家,可家乡已不再是当年的情景,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城市,焕章还为雅倩她们还担着心呢。焕章急切地敲门,听见院里走来的脚步声,焕章兴奋得想等院门打开的一刹那,就把自己的爱妻紧紧地抱在怀里。可当门打开时,焕章看见的却是员工老黄。 老黄打开门见是焕章,激动地说:“老爷,你回来了!”然后冲里边喊道:“老婆子,老爷回来了,快烧水泡茶。” 焕章纳闷儿的边走边看,这空荡荡的庭院里怎么这么冷清。雅倩呢?海儿呢?怎么不来迎接我呀?焕章顿时有种不祥的感觉。焕章疑惑的问:“怎么家里就你们老两口吗?我太太和孩子呢?” 老黄说:“前些时日本人的飞机三天两头来轰炸,炸死好多人呢。这前后街有好多房子都让日本人的飞机给炸塌了。每次飞机来侄少爷都吓得大哭,每天晚上都要惊醒了哭好几回。太太也惊吓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太太实在受不了啦,又怕把侄少爷给惊吓坏了,前几天带着侄少爷回乡下躲飞机去了。太太临走时留下话,说如果你回来了,就到石坎场大塆你老家找她们。” 焕章听说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那家里的其他人呢?” 老黄说:“其他人都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全,太太就让他们回去了,就留下我们老两口儿守家,等着你回来。” 焕章问:“那你们不怕吗?” 老黄说:“怕!谁说不怕哟。可老爷你是知道的,我的家里除我们老两口儿已经没有人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还能回哪儿去呢?再说,老爷太太可都是大福大贵之人,我觉着,那日本人的飞机炸不着咱们这儿。” 焕章边走边说:“这就好,但愿借你的吉言。”焕章进屋坐下不一会儿,老婆子就把热腾腾的茶水给端上来了。听说雅倩和海儿都很平安,而且还回老家去陪姆和大伯两位老人,乡下老家的人们现在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可是想到焕明受这么重的伤,以后见到老人家自己该怎么给他们说呢?特别是好妹妹静曦的牺牲,舅舅和舅娘知道了能够经受住这样大的打击吗?想到这里,焕章的情绪一下低落下来。嗨,这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老人们,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因此,即便自己那么思念亲人们,真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们,但是,又真的害怕见到他们。焕章火速写了封短信,先向老家的人们报个平安,免除他们担心再说。焕章写好后交给老黄,让他立刻找二杆子马上赶到石坎场大塆,把信交给雅倩。看着老黄走后,焕章喝了口热茶,起身向堂口走去,去见恩师马明翰,把这段时间各种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码头报盘。 焕章刚进堂口的大门,眼尖的曾小兵就看见了,兴奋的边喊边朝里边跑:“龙大哥回来了!龙大哥回来了!” 众哥弟一见,都高兴得大喊起来:“龙大哥回来了!马大哥,龙大哥回来了!”众人一边喊一边把焕章围了起来。哥弟们的这种热乎劲儿,一扫焕章心中的阴霾,这颗心一下被温暖了,焕章感觉自己又热血膨胀,觉得以前的那颗火苗“腾”的被点燃了。 听见喊声,马明翰快步走到焕章跟前,两手实实的抓紧了焕章的两臂,心头一热,两眼已经红了。马明翰拍打着焕章的肩膀,说:“我们的大英雄,你可是回来的,让为师的我好生惦记。” 焕章有些脸红的说:“谢谢恩师的夸奖,也谢谢兄弟们的惦念,我也很想念恩师,我也想念大家。其实,焕章我不算什么英雄,也就是办了码头交办事情,做了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情。” 曾大兵说:“龙大哥你太过谦了。小兵回来都给我们说了,是你亲手宰了大汉奸上海伪市长傅筱庵,还扮日本兵救出了一个八路。这都不算是英雄,那谁才是英雄呢?是不是呀哥弟们?” 众哥弟齐声说:“对头!” 马明翰笑着说:“好了好了,先放过你们的龙大哥,找时间再让他给我们讲讲杀傅筱庵的故事。现在呢,我找你们的龙大哥有事要谈。”马明翰说着,把着焕章的肩膀向屋里走去。 05:宝物失窃案之第三节(一) 自从万州楚金山大新堂堂主曾湘帆牵线让虞城定华山保国堂堂主范汉江,派人与武汉洪门首领杨庆山做成了鸦片换枪的生意,其间虽然因万州驻军团长陆少川以违反禁令销售鸦片为名抓了范汉江的弟弟范汉丞,从而引发了万州事件。万州事件最后因陆少川的顶头上司川军师长薛廷玉出面化解,范汉丞最终回到了虞城。万州事件虽然让范汉丞吃尽了苦头,还差点搭上了性命,但是由此却让四川的袍哥与武汉的洪门拉上了关系,范汉丞还因此与杨庆山结下了生死之交。为此,范汉江觉得保国堂的底气大增,与下江的帮会拉上关系,就可以与兰庭社抗衡一争了。 然而,抗战形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范汉江想要与下江的帮会联姻做生意的想法虽然好,但是晚了一步,因为杨庆山的洪门在武汉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了。 自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全面的侵华战争成为日本近代史上空前长期、空前大规模的战争,使日本陷入根本无法预卜的泥潭。由于战争空前的巨大,日本兵力和物资的巨大消耗,国内经济的凋敝、日本民众生活的窘迫等日益严重。为此,日本企图通过侵略东南亚获取资源来扭转这场战争的僵局。然而,这又与英法特别是美国形成了严重的对立。在与中国的战争中日本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进而又同世界大国美国产生了严重对立。而在与美国的谈判中,日本始终没有对美国要求从中国撤军的要求让步。到了1941年11月,日本面临要么从中国撤军,要么与美国开战的二者必居其一的选择。 1941年10月5日,日本陆军召开了部局长会议,这是统一陆军意见的主要会议。会议取得一致意见,即由于始终不能接受从中国撤军,日美谈判没有达成协议的希望,因此,应当下决心对美开战。然而,10月6日陆海军召开的联席会议上,认为日美谈判没有指望达成协议的陆军,同如果从中国撤军就有指望的海军发生了对立。10月7日,东条陆军大臣拜访了近卫首相,主张陆军原则上不接受从中国撤军。10月13日,在近卫首相的别墅“荻外庄”举行的近卫首相、东条陆相、及川海相、丰田外相以及企划院总裁铃木参加的五人会议,这是一次决定“和”还是“战”最后决策的会议。由于东条陆相坚持主张“驻军是陆军的生命,绝不能退让”,因此会议决裂,近卫内阁总辞职,东条内阁成立,积极准备对美开战。10月14日,在近卫内阁的最后一次会议上,东条陆相发言说:“撤军是核心问题,不知诸位是如何考虑的,陆军认为这关系重大,假如屈服于美国的主张,支那事变的成果将毁于一旦,满洲国将险象环生,进而对朝鲜的统治也岌岌可危。鉴于帝国圣战的目地,不合并,不赔偿。支那事变造成数十万的战死者,以及数倍于此的遗族、数十万伤兵、数百万军队和1亿国民在战场及内地历尽艰辛,耗费了数百亿的国家经费,如果是一般的国家自然提出割让领土的要求,然而,帝国以宽容大度处之。只有驻军才能使事变的成果得到巩固,这是理所当然的。因此,无需考虑对全世界的影响。”持最强硬开战论的陆军,主张开战的最后也是唯一的理由就是从中国撤军问题。也就是说,绝对不能从中国撤军,认为撤军就等于承认在中日战争中战败,无法面对“英灵”和国民。日本不能在中日战争中取胜,就必然要发动太平洋战争。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由于日本无法预测需要多大的兵力才能继续向中国的腹地发动进攻,而且进攻到哪里才能让中国屈服还是个未知数,因此,日本采取了“战局不扩大”的战略方针。由此,中国的抗日战争进入长期的持久战。 日本既然无法组织强大的兵力向中国的腹地进攻,就只能加紧对四川大后方的严格封锁。日军如果利用长江运输军队向四川进发,就会遭到美军设在江西遂川和四川成都机场空军的轰炸,而四川的船只越过川江到下游地区也会遭到日军的袭击。因此,范汉江想要联合武汉洪门共同做生意的想法,受到战争形势改变的影响,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了。然而,范汉江并不知道中国抗战形式的变化,仍然做着联手武汉洪门共谋发展的美梦。因为,保国堂现在太需要钱了。 06:宝物失窃案之第三节(二) 自从日军飞机空袭虞城以来,虞城百姓死伤无数,这里边也包括了个袍哥码头里的人。就在前不久,马明翰来找范汉江,商量袍哥帮会能否为虞城百姓做点什么事实。这是自杜德胜去世以来,兰庭社与保国堂两个死对头第一次坐在一起商谈大事。 这天,范汉江正和他的三弟范汉丞在一起商量,准备派范汉丞到武汉找杨庆山联系以烟换枪之事,守门哥弟来报,说是兰庭社堂主马明翰在门外求见。突听说马明翰亲临码头来求见,这可着实让范汉江吃惊不小。自从范汉江用计让自己的把兄弟、虞城城防副司令唐海臣害死了兰庭社舵爷杜德胜,保国堂就和兰庭社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此后两家又为夺地盘、争势力而明争暗斗,相互算计,在川中袍界算得上是一道风景。特别是范汉江为了除掉马明翰的得力的助手,就是自己的侄女婿龙焕章,那可是设下了陷井无数,使出毒计若干,招招都要置龙焕章于死地。虽然最后都没有得逞,但是两家的梁子一直都结在那儿,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现在猛地听说兰庭社的龙头老大马明翰在门外求见,岂不把个范汉江惊出一身冷汗? 范汉江让范汉丞先回避,自己快步来到范府门口,向等候在门外的马明翰丢拐子,连说:“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就在我的头上叫着,我还纳闷儿今天该不会有什么喜事吧?果然,我的马老弟光临寒舍,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吗?恕老夫来迟,请马老弟见谅!来来来,马老弟请进!” 马明翰微微一笑,也向范汉江丢拐子回礼说:“马某实为不速之客,本不敢讨扰范大哥,这还劳动范大哥亲自迎接,马某之罪也。” 范汉江呵呵一笑说:“说什么讨扰,道什么劳动?马老弟光临已使寒舍蓬荜生辉了。马老弟,请进吧。”范汉江说着,就一把握着马明翰的手,并肩进了范府。 二人在大堂里主宾坐定,一时间香茶摆上。范汉江发话问道:“马老弟今天得闲来寒舍一坐,定是有什么指教吧?” 马明翰喝了一口茶,轻轻点头说:“确实有事想与范大哥商量。” 范汉江说:“马老弟不用客气,有事尽管说,只要是为兄能够做到的,范某决不推辞。” 马明翰说:“是这样,前时日机轰炸虞城,百姓死伤无数,我们帮会的哥弟中也有受难的。想必贵码头也是如此吧?” 范汉江点了点头说:“那还用说吗。人财物都损失惨重呀。马老弟有什么想法吗?” 马明翰说:“目前,国民政府对百姓遭难还没有给与辅助的举动。我知道现在国难当头政府也不宽裕,但是出面抚民还是应该的嘛。我这次来就是想和范兄商量,请范兄出面召集虞城各码头老大坐堂,由我们帮会出面筹点钱,能出多少是多少。一是表表我们的一点心意;二来也促促政府出来表个态。不知范兄意下如何?” 范汉江拍了一下手说:“好啊!老夫也有此意。只是帮会坐堂一事何必老夫出面,你兰庭社马老弟的面子莫说在虞城,就是在整个川中袍界那也是够大的哟。有你马老弟出面召集我参加就是了嘛。” 马明翰说:“谁不知道范兄乃袍界翘楚、虞城一柱,马某面薄了,所以才来请范兄出山呀。范兄就不要推辞了嘛。” 范汉江被马明翰这么一夸,心里舒坦极了。范汉江哈哈大笑说:“还是马老弟会说话。好好好,那老夫就腆着脸出一次面,不过不是我们保国堂一家,而是和你们兰庭社两家一起召集,马老弟,你就不要推辞了呀。”范汉江心里很明白,由于他这些年做了许多诸如借刀杀杜德胜、点水玉龙堂贩枪差点要了蒋德彪的命等等许多不齿之事,使他在虞城袍界的声誉大跌,如果由他单独召集码头坐堂估计来者寥寥。因此,范汉江拉马明翰共同召集,不但号召力强,而且有马明翰在还能够保全脸面,同时还对马明翰做了个顺水人情。范汉江就是这样,心机重,反应快,招数多,而且招招都能打在点上。 马明翰听范汉江这么说,就起身抱拳说:“既然范兄看得起,那马某就尊敬不如从命了哟。” 马明翰说完,二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07:神奇的密室之第一节(一) 自从王翦对陈啸林下了限期破案的死命令,陈啸林丝毫不敢怠慢,除自己有多次重返张家查看现场外,每日里带着他的手下四处查访。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陈啸林竟然没有寻得一点蛛丝马迹,这可急坏了陈啸林。 这天,陈啸林又跪在佛像跟前求神保佑。在陈啸林的家里供着一尊佛像,但凡遇到难破的案子,他都会跪在佛像前求保佑。可这次的案子与往日不同,往日的案子都是些小偷小摸,丢东西的都是些平民百姓,能破案最好,万一破不了也可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百姓即便有什么不满也没处伸冤去。可这次丢的东西太珍贵,而且失主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听县太爷说府台大人与张家是几辈人的世交,何况自己还花费了失主几百两银子,要是真的破不了案,到时候可真的就不光是个丢饭碗的问题了,搞不好就不是他抓别个坐牢而是被别个抓去坐牢了。问题是这件案子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不让陈啸林心急如焚。 陈啸林虔诚的跪在佛像前,嘴里念念有词,希望佛爷保佑,天降贵人助他破案。陈啸林这里正念叨着,突然他眼前一亮,不是希望天降贵人助他破案吗?他猛地想起一个贵人来。这个人就是他的表弟杨松甫。 这杨松甫家住黄陂县,他身材高大,生得来的膀大腰圆。杨松甫从小就喜欢读些个破案的公案小说,什么《包公案》、《彭公案》、《施公案》、《海公案》、《蓝公案》、《狄公案》、《于公案》、《刘公案》、《林公案》、《李公案》等等,他全都读过。不要看杨松甫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心可细着呢。他对破案有浓厚的兴趣,对小说中的情节他不是读过就算了,而是细心的琢磨,反复的研究,以至于很多的破案情节他都烂熟于心。陈啸林有多次破案遇到难处时找过杨松甫,有几次都是他提供了思路,对破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陈啸林说他天生就是干捕快的料,也多次劝说他到江夏县衙门里当差。可杨松甫不想到衙门当差。他说,如果不到百姓头上摸钱,光靠衙门里的薪水很难养活一家人。如果想过得好一点,就得就得到别人兜里去掏钱。可杨松甫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人,他看不得衙门里当差的人欺压老百姓。所以他就凭自己的力气求生活,万事不求人。近些时日,听说他一个人到江淮一带跑单帮去了,陈啸林也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他了,因此破案的事也就把他给忘了。 想到了杨松甫,陈啸林心里突然就觉得有底了。他连忙起身向衙门里去,见到县太爷,陈啸林就把想让杨松甫协助破案的事情给王翦说了。 听说本县还有这等人才,王翦就问陈啸林说:“既然,那个杨松甫是这等人才,你为什么不早举荐他到本县衙门里来当差,你是不是害怕杨松甫抢了你的饭碗?” 陈啸林说:“不是的。我也觉得他是个人才,曾经对他说过,劝他到衙门里来当差,可他就是不愿意。老爷如若不信,尽可亲自对他说,看看如何?” 王翦说:“那个杨松甫本县也只是听你刚才说的,他究竟是不是人才本县也不知道。这次的案子事关重大,时间已经很紧了,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吧,本县这次就信你一回。”王翦说完,从里屋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对陈啸林说:“这是纹银十两,你把它拿给那个杨松甫算作破案的定金。如果他果真能够协助你把案子破了,张家许诺的三千两赏银,到时候分给他一千两作奖励如何?” 陈啸林说:“这样甚好,这样甚好。”陈啸林说完,拿上桌上的银子找杨松甫去了。 再说,杨松甫这天刚好跑单帮回来,虽然出外跑了一个多月,人累的不行,但是赚回来的银两却着实不多。刚到家就见母亲卧病在床,妻子说已经病了半个月了,就指望着他拿钱回来给母亲治病呢。看着手里握着的散碎银子,杨松甫转身正准备去请太医给母亲看病,迎面碰上了推门进来的表哥陈啸林。 见陈啸林突然来访,杨松甫一边给陈啸林让座,一边问:“哥怎么得空过来?” 陈啸林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问:“怎么,要出去?” 杨松甫默默地点点头,然后说:“请去太医。” 陈啸林问:“姑姑生病了?”说着,一撩门帘进里屋看了老太太。少顷,陈啸林复出,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说:“你就硬撑着吧。” 杨松甫大惊,问:“哥,你这是?” 陈啸林说:“拿着吧,是王老爷给你的。” 杨松甫越发吃惊的说:“我和他不曾谋面,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陈啸林说:“这钱你就踏踏实实的拿着吧,真的是给你的。”陈啸林就把张家失窃案的来龙去脉给杨松甫讲了一遍,末了,说:“王老爷说了,如果你协助破了案,张家赏的三千两银子分给你一千两。” “一千两!”杨松甫吃惊的叫出声来。这可是他十年跑单帮都挣不到的钱呀! 陈啸林期待地问:“松甫,你答应了吗?” 杨松甫看了看里屋,叹了口气说:“你觉的我还有选择吗?” 陈啸林高兴的在杨松甫肩上捶了一拳,说:“这就对了。除暴安良,还有钱挣,为什么不干?”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08:神秘的密室之第一节(二) 陈啸林马上带杨松甫赶回江夏去见王翦。王翦见杨松甫高大魁梧,举手投足颇有章法,心里已经喜欢。王翦对杨松甫说:“只要你能够破得此案,我答应给你的一千两赏银分文不少。” 杨松甫说:“谢谢老爷抬爱。不过,能否破案一看天意,二靠运气,三才是人力所为。杨某定当尽心竭力而为,但愿能奏佳音。” 为了便于破案,王翦让陈啸林找了一套捕快的衣服给杨松甫换上。杨松甫换上衣服向王翦施礼后,同陈啸林一道再去张家查看现场。 陈啸林带着杨松甫来到张仁斋的家里,让张仁斋再次打开密室查看现场。张仁斋心存疑惑的很不情愿再次打开密室的门。试想,这门反复的在外人面前被打开,它还是密室吗?再说了,几乎每次打开密室,那些衙役们进来后东翻西看的,不管张仁斋眼睛盯得有好紧,但都难免衙役们顺手牵羊的拿些东西走。 见张仁斋很不情愿的样子,陈啸林说:“劳烦先生在开门查看,我这位兄弟是新来帮助破案的。”见张仁斋仍迟疑着没动,陈啸林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就说:“放心吧,就我和他进去,别的人都在门外候着就是了。难道先生不想我们尽快的把案子破了?”张仁斋无奈的开始打开密室的门。 从张仁斋打开密室门的时候起,杨松甫都全神贯注的观察张仁斋的一举一动。进屋后,杨松甫又细心地察看了一遍,就和陈啸林出来让张仁斋把密室的门关了。 来到客厅里,主宾坐定,杨松甫说:“从我查看的情况看,先生的密室内外都没有发现有强行进入的痕迹,这个盗贼是从外面很从容地打开密室的门进入偷盗的。因此,这应该是内部人作案。” 陈啸林说:“贤弟说的和为兄想的正好合拍,只是我们把张家的佣人们都问过了,没有发现可以疑之人呀。” 杨松甫问张仁斋:“贵府的佣人您觉得都很可靠吗?” 张仁斋说:“应该是很可靠的。自从丢东西以来,我和我的夫人就把我家所有的人都过了好多遍了,他们都是跟我好多年的人了,都是可靠信得过的人我们才留到今天的。他们中间如果有人要起歪心,他们早下手了,等不到今天。” 杨松甫说:“你刚才打开密室们的时候,我见你把密码反复的输了几遍,想必你设计的密码很复杂,每次开密室的时候你都能够记住密码吗?” 张仁斋说:“说实话,不能。” 杨松甫说:“那你是如何做到准确无误的记住密码的呢?” 张仁斋说:“我是把密码写在了一张纸条上,每次开密室我都会看看。纸条平时锁在我的内室柜子的抽屉里,钥匙我都是随身带在身上,其他人是接触不到密码纸条的。再说,也没有人知道我有这么一张纸条更不知道锁在什么地方。” 杨松甫问:“你的内室都有其他人进来过吗?比如佣人们给内室做清洁?” 张仁斋说:“我家的佣人们都知道,没经我和我夫人允许,任何人都是不准进入我的内室的。就是他们要进来做清洁,也必须我的夫人在场,他们不能单独进我的房间。” 杨松甫问:“你说的是通常的情况,难道就没有过例外?” 张仁斋想了想说:“就只有任姑姑,她有时会带着孩子到内室来,和我夫人一起逗孩子玩。” 杨松甫问:“任姑姑?那她有没有看见过你翻弄那张纸条?” 张仁斋说:“这个,我不记得了。” 杨松甫说:“先生,请你一定再好好想想,你在看那张纸条的时候是否曾经离开过?因为,这很重要!” 张仁斋想了想,说:“还真的有那么一次,我在内室打开抽屉正在看纸条,是任姑姑突然抱着孩子进来,说有个客商在客厅等着要见我。说完,她好像抱着孩子就出去了。我怕客人等急了,就关了抽屉去见客人,当时房间里没有人抽屉好像就没有上锁。” 杨松甫问:“你离开了有多长时间?” 张仁斋说:“大概两个时辰。” 杨松甫说:“这个任姑姑现在哪里,我能问问话吗?” 张仁斋迟疑了一下说:“这……她在两个月前就辞工回去了。” 杨松甫问:“那她家住在哪里?” 张仁斋仍然迟疑地说:“是别人介绍的,她家具体住在哪里我们也没有问过。” 见张仁斋的表情,杨松甫觉得这里边有隐情,于是说:“好了,这件事情我们就不再问了。能否让和贵府的佣人们前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问他们。” 张仁斋起身说:“我这就让人去叫。你们有话慢慢问吧。”说完就离开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啸林在一旁细细的观察着,他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他的这位表兄弟。一个多月来,他陈啸林也出过现场问过话,可是毫无收获。你看杨松甫一来,就从张仁斋开门的细小动作里,问出蛛丝马迹来了。如果照他这个路子查下去,破这个案子还真是有门儿呢。 张仁斋走后不一会儿,看门的何老头和其妻何刘氏来到客厅里。看见两个官差坐在堂上,老两口吓得跪在地上说:“老爷好!” 杨松甫见状,起身扶起老人说:“两位莫怕,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问二位。如若知道的你们就尽管说来不要隐瞒,若是不知道的你们也不要瞎编。” 何老头磕着头说:“老爷尽管问,但凡知道的我们一定说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杨松甫说:“我想问问那个任姑姑的事情。” 何老头紧张的说:“怎么,任姑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听何老头这么一说,杨松甫和陈啸林不由得会心一笑,他们已经感觉这里边一定有故事了。 第三部第二章第一节(一) 一 已经六十多岁的龙秉诚和他之前的弟媳、后来的老伴江秀瑛,在银沙镇石坎场大塆老家,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看过了太多的热闹。这个把“男人要有担当”的家传祖训融入血脉的老人,一生都把整个龙家扛在了自己的肩上。他们送走了龙焕章外出闯世界、龙焕明去银沙镇江秀坤处读书;又迎来了他的大侄孙龙焕章的儿子龙翔云-“洪儿”,刚刚把大侄孙洪儿和自己的女儿龙诚芝-“芝儿”养大了送到江秀坤那里读书,小侄孙龙焕明的儿子龙虞海-“海儿”又和侄媳妇范雅倩来到了大塆老家。龙秉诚和江秀瑛两位老人虽然一生辛苦,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寂寞过,龙家的后代一泼接一泼的到来,又一波又一波的离去,虽然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辛劳,但是也给他们带来了欢乐。 江秀坤又何尝不是呢?他和妻子萧荭依送走了女儿江静曦去日本读书,又送外侄龙焕明去虞城上大学,刚轻松了没多久,“洪儿”和“芝儿”又被送来读书了。龙江两家一代又一代孩子在江秀坤的培养教育下成长、成才。 在风雨中成长的“洪儿”龙翔云,而今长得高大英俊,在舅公江秀坤的培养教育下,已经是魁星中学校高中部品学兼优的高材生了,他就像他二叔龙焕明当年一样,成了学校校刊《新魁星》的主编。龙翔云从小就目睹了父亲龙焕章闯荡江湖精彩人生,在乡下老家见证了伯公龙秉诚和祖母江秀瑛的勤劳善良,特别是二叔龙焕明社会担当的巨大影响,龙家“男人要有担当”的家风已经深入到他的血脉之中。比龙翔云低一年级同样在魁星中学高中部读书的龙诚芝,继承了母亲张发芝美丽俊俏的血统,就像她的表姐江静曦当年似的,已经成为魁星中学当之无愧的校花。然而,龙诚芝与江静曦不同的是,江静曦生性较为泼辣外向,而我们的芝儿却是妩媚娇羞,和生人说话时总是会脸红的,暗地里喜欢她的男同学海了去了。男同学们心里最羡慕的人当然就是洪儿了,因为,眼下四川社会动荡混乱,像芝儿这么漂亮出众的女孩儿难免没有坏人起了贼心哟,所以根据江秀坤的要求,就像当年龙焕明和江静曦那样放学的时候洪儿是一定要同芝儿一道回家的。能够这么近距离这么多时间陪伴在美丽的校花身旁,有哪个男生不妒忌羡慕呢?但是,男生们嫉妒归嫉妒,羡慕归羡慕就是不吃醋,因为同学们都知道,龙诚芝是龙翔云的姑姑,他们其实是姑侄关系。 这天放学以后,两个年轻人走在当年龙焕明和江静曦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回家的石板路上,虽然经过数十年的时间,这个近乎封闭的家乡好像时光停止似的,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看着身边一直沉思不语的龙翔云,龙诚芝发问道:“洪儿,你在想什么?”没人的时候,龙诚芝总是像长辈似的和龙翔云说话。 龙翔云抬头看了龙诚芝一眼,回答说:“是这样,芝儿,我今天没事的时候翻看我们《新魁星》以前的油印刊物,看到我二叔当年刻写的字真的是好漂亮,我还看了我二叔和静曦表姑写的文章,写得太好了。想想舅公推荐让我来办《新魁星》,我觉得压力好大,觉得比二叔和静曦表姑差得太多了。”听见洪儿仍然叫她的小名,龙诚芝不高兴了,嘟着嘴说:“洪儿,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在学校你不能叫我的小名,要叫我的大名龙诚芝。” 洪儿看着芝儿的眼睛说:“怎么,生气了?以前我不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嘛?现在让我改口觉得好别扭。再说,我们现在不是在学校,是在回家的路上。” 芝儿说:“那也不行。” 洪儿问:“以前这么就可以,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芝儿说:“以前嘛,我们都还小不懂事,你老觉得自己年龄比我大,不认我这个姑姑,就这么‘芝儿芝儿’的叫着,我也和我姆惯着你也就由着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叫着。我呢,那时候比你还小,还把你当哥哥呢,所以就一直这么让你这么叫着。” 洪儿说:“对呀,这不挺好的嘛?” 芝儿说:“不好!因为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是魁星中学的高中生了,我姆说,这要是在过去都是秀才了,不能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不懂规矩哦,应该讲个老幼尊卑。” 听到这里,洪儿就调皮的故意说:“那你说,我们两个怎么个老幼、谁尊谁卑呀?” 芝儿得意地说:“这还用问吗?我是你的姑姑,你说谁老谁幼谁尊谁卑呀?自然是我老你幼我尊你卑呗。因此呢,在学校你要叫龙诚芝同学,在家里你要叫姑姑,不能再像从前似的叫我芝儿,知道不?” 洪儿站住脚,恭恭敬敬地给芝儿作了个揖,说:“知道了,小姑姑。” 芝儿拍着洪儿的头说:“诶,洪儿乖。”说完,两个年轻人不由得大笑起了。 08:第三部第二章第一节(二) 两人正说笑着,冷不防被的对面走过来几个男人给挡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那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梳着的大背头不知打了多少油,整个脑袋油光铮亮,给人一种风流倜傥、文质彬彬的感觉。由于路道比较窄,走在前面的芝儿准备侧身让这几个人过去。对面领头的那个人一见到芝儿,顿时被芝儿的美貌给怔住了。因为走得比较急,芝儿水汪汪的一对大眼下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两朵红云,气喘吁吁使发育良好的丰满胸脯似波涛般起伏不定,见到生人而害羞低着的头,更显得娇媚无比。在这乡村小镇,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那人看的出神,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如果不是他后面的人叫他,他可能真的要习惯性的在对面给他让道姑娘粉嫩的脸上轻轻的拧一把。 后面有人轻轻的在那人的腰间碰了一下,叫道:“冷专员,冷专员。” 那人一下清醒过来,回了回神,自知自己失态了,然后测过身向后挥挥手,后面的人往路边退了退让出道来,让两个年轻人从身边走了过去。当芝儿从那人身边走过时,那人深深的吮吸着芝儿身上散发出的青春的气息,吮吸着这样的气息,激发起那人想要搂抱入怀的冲动。 离开了这群人,芝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被那人死死的盯着,芝儿脸上好像被火燎烤似的难受。可刚才的情景把洪儿的脸都气白了,当时他就攥紧了拳头,只要那人把手伸向芝儿,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拳头砸向那人。无论对方有多少人有多强大,保护芝儿不被欺负是他的责任,因为,他是龙家的男人! 两个年轻人走了好远,那人还怔怔的站在那里。刚才碰他腰部的人再一次碰了一下他的腰杆,地叫了一声:“冷专员。” 冷专员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嗯。”然后自我解嘲的说:“张镇长,都说这江边的风水养人,可没想到你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养出这么美丽清纯的花儿来?难得,难得呀。” 张镇长“呵呵”一笑,说:“冷专员说的是刚才过去的那个女子?那可是我们银沙镇的花魁哟,魁星中学的学生,年方十七,娇嫩得很哦。不过,像冷专员这种留过洋的青年才俊,见过的美人儿何止千千万,怎么也会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发出这种感慨?” 冷专员说:“要说我见过的美人儿那真的是多了去了,可是像这样的娇羞惹人怜、媚而脱俗气、清纯可见底的既娇媚又清纯的花儿,那还真的是没有见到过,太可人儿了。” 张镇长笑着说:“这女子我们银沙镇知道的大有人在,想她的也大有人在,可是看看可以,想想也行,但是,就是求不到呀,哈哈哈。” 冷专员问:“说得这么玄乎。怎么,她有什么来路吗?怎么就求不到呢?” 张镇长说:“冷专员,你可知道她是哪家的女子?” 冷专员说:“我管她是哪家的大小姐。你银沙镇一个屁大的地方,未必还有什么人能够镇得住我冷某人吗?” 张镇长说:“那个女子可是魁星中学江秀坤校长的外侄女哟。” 冷专员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魁星中学校长?哈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中学校长也敢拿出来在我冷某人跟前摆谱?” 张镇长说:“这个江秀坤可不是一般的中学校长哟,他可是民国的老人儿了,他在上头有很深的背景哟。” 冷专员不屑地说:“那帮子老家伙,早过时了,现在有谁还买他们的帐?再说了,我堂堂督查区专员,这是我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在我督查区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说了算!” 张镇长想了想说:“这个江秀坤不光是这些,他还是银沙镇袍哥总堂口仁字码头嗨头牌的大爷。” 冷专员更是轻蔑地说:“哈哈哈,袍哥也敢在我面前拿出来说事?”他把手往自己腰杆上撇着的手枪一拍,厉声说:“他袍哥势力再大,人再多,斗得过政府的枪杆子吗?难道他江秀坤想要成为第二个黄成辉吗?”说这话时,他一扫斯文,眼露凶光。 听到冷专员面露杀气的提到黄成辉的名字,张镇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于是赶快奉承地说:“那袍哥怎么能够斗得过政府呢?再说,谁不知道你冷专员是范军长面前的红人儿罗,当年你收拾黄成辉就像杀只鸡似的,你当年的威风那可是威震全川哟。” 提到黄成辉,张镇长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不由得把头耷拉下来了。 这黄成辉是谁?这里边又发生过什么故事呢? 09:第三部第二章第二节(一) 二 自从卢沟桥事件发生,中日全面战争爆发以来,日本军队陷入对地广人多的中国侵略战争的泥潭,兵员连连告急。刚开始还强征像岸田荣作和伊东禅直这样的成年人入伍当兵,到了后来,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日本的兵源更是捉衿见肘,于是,那些不顾日本人民死活的军国主义战争贩子们,把征兵的眼睛竟然盯着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刚开始,日本军部还只是征召大学生们,哪怕是刚进校园的男生们,几乎一律弄去当兵,然后派去中国或是东南亚国家作战。到后来,日本军部把眼睛盯着了中学生,哪怕是刚从小学进中学还没有枪高的十三四岁的孩子们。因此,在日军里还有许多儿童士兵,他们可能连枪都端不稳就被送到战场去当炮灰。盼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日本军部强征入伍去了满洲的。盼儿是不幸的,他在战争中负伤失去了一条腿,小小的年纪就成了残废人。盼儿又是幸运的,他的许多同学都死在了日本政府强加给他们的战争中,而盼儿在医院里遇到了他的母亲,伟大的母爱给了他战胜伤痛的勇气,虽然他失去了一条腿,但是最后他活了下来,并且最后与母亲一道带着父亲的骨灰回到了日本。 相比之下,静儿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在中国的遭遇比盼儿要复杂得多。就在盼儿被日本军部征召入伍后,静儿也被日本军部强征入伍了。外祖宗听说后差点急出病来。他最心爱的外孙女静曦和外孙女婿岸田荣作已经被日本军部征召到中国去了,那里战事紧张,两个人至今都生死不明,已经让老外公担心死了。然而,更大的忧心再次袭来,静曦给他留下的唯一的欢乐——他的曾外孙女静儿,又要被日本军部征召到中国战区去。最让外祖宗担心的是静子她还是个孩子,才刚刚十六岁,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里,连东京以外的地方都没有去过,更不要说漂洋过海到中国那么远的地方去打仗了。另外,更让老祖宗放不下心的是静子的性格太倔强,脾气太大,要是让她去战场,她那一点就着的脾气和不顾一切的性格会吃亏的呀!外祖宗在陈姨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去到日本军部,想以自己年老多病需要照顾为由,说服他们把静子留下。但军部的人一通圣战高于一切的口号似的回答让外祖宗彻底失望了,军部的人让静子要向她的父母学习,去支那为天皇进行帝国圣战。 然而,令外祖宗没有想到的是,静子知道外祖宗去军部要求把她留下的事情后,居然很生气,还对外祖宗发了脾气。静子在学校里一直受到的都是日本军国主义教育,他们把中国人称作支那人,把对中国的侵略战争说成是圣战。由于日本的学校一直在开展军国主义教育,因此,从中日全面开战以来,日本的学校基本上都不再教授文化课程了,课堂进行的是思想洗脑,课外进行的是军事训练,什么搏击、刺杀、射击等等。别看静子是个女孩子,搏击刺杀都是全优,特别是射击,竟然成了静子的拿手好戏。静子好像天生就是一块当神枪手的料,可以说她就是个射击天才。只要一听到枪声,静子就会莫名的兴奋,一旦枪在手上她的动非常熟练。第一次实弹射击,静子就给了教官一个天大的惊喜。别的女孩子一听见枪声都会怕得捂着耳朵,要被教官严厉训斥后才敢开枪。就连男孩子打枪的时候也会受到惊吓,所以,大多数的射击成绩都不好。唯独静子却不,她拿着枪就莫名的兴奋,她觉得枪声的巨大响声特别好听。只见她握枪在手,她几乎都没有特别的瞄准,“砰砰砰”十发子弹一口气打出去,居然十发全中,这,惊掉教官的下巴。为什么这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教官发现了静子在射击方面独特的潜质,于是单独对她潜心施教,到后来几乎各种长短枪具静子都能应用自如,使静子的射击技能日臻完美。然而,事情总是具有两面性,也正是因为静子出色的军事素质,特别是射击方面的出色表现,才造成了日本军部要把她这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儿征召入伍的。 10:第三部第二章第二节(二) 这天,静子从学校放学回来,见外祖宗低着头一副很悲伤的样子,陈姨在旁边安慰他。平日里,外祖宗是最疼静子的,静子也是非常爱自己的外祖宗,在这非常艰难的时期里,现在家里就剩下相依为命的祖孙俩,虽然还有陈姨帮忙照顾着,都是必经他们才是最亲的亲人。 见到外祖宗这样,静子过去蹲在外祖宗跟前问道:“外祖宗,您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您了,您快告诉我,静子一定去修理他们!” 陈姨说:“不是,是政府,是日本军部。” 静子有些糊涂了,政府也罢,军部也罢,怎么会和一个老人过不去呢?于是问:“政府怎么了?军部又怎么了?” 陈姨说:“嗨,还能怎么样?你外祖宗今天接到日本军部的通知,说是要把你征召入伍去当兵,听说还要送到中国去打仗。我刚才陪着你外祖宗去军部,要求他们把你留在我们两个老人身边。” 静子问:“军部的人怎么说的呢?” 陈姨说:“说你很优秀,他们就是要把最优秀的人送去最需要的地方参加什么圣战,还把我们数落一顿,说是每一个天皇子民都应该想着为天皇尽忠。所以,就把你外祖宗气成这样了。” 哪知静子听完陈姨的话后不以为然地说:“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去当兵嘛,不就是去中国嘛,去就是了,这有什么呀?” 陈姨有些狐疑地看着静子问道:“这么说,这件事情你知道?” 静子说:“对呀,我知道呀。前几天日本军部的人就到学校里来了,说的是要把最优秀的学生送到军队里去当兵,为帝国圣战服务。我们学校的男同学基本上都被选去了,女同学也选了好多人,还有些没有选上的都急得哭鼻子了。”然后静子不无得意的说:“我可是第一个被选上的哟。” 听了静子的话,外祖宗惊讶地抬起头来问:“你知道要把你送到哪里去吗?” 静子说:“知道呀?军部的人说了,我们这次入选当兵后是去满洲。” 外祖宗又问:“你知道去满洲干什么吗?” 静子一副轻松的表情说:“知道,参加帝国圣战呀?” 外祖宗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他颤颤巍巍地问道:“他们说的圣战是什么你知道吗?” 静子说:“知道呀,就是我们大日本本来就资源匮乏,可是支那却多得很取之不尽,但是他们不让我们去取,那怎么行呢?不让我们取,那我们就让军队去说话!” 外祖宗问:“你,你知道,日本军队去中国干什么吗?” 静子完全沉浸在自己雄辩的理由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外祖宗的情绪的变化,仍自说自话地说:“还能干什么?杀支那人呀?谁要阻止我们取回资源,我们就杀了谁!” 外祖宗说:“你,你,你说什么?” 静子说:“我是说,我们就是要去满洲杀那些不听话的支那人!” “啪”!外祖宗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静子的人脸上。静子捂着脸,委屈地流着泪说:“外祖宗,您这是干嘛呀?从小到大,您连骂我一句都舍不得,怎么现在您还打我呀?” 外祖宗仍然非常气愤地、几乎是怒嚎地说:“你要去中国杀支那人是吧?那我告诉你,你外祖宗就是支那人,”然后指着陈姨说:“你陈奶奶也是支那人,你妈妈是支那人,你那在中国的外公外婆也是支那人,就连你爸爸的奶奶也是支那人!你的身上就留着支那人的血,你也是个支那人!你不是要杀支那人吗?你不用去中国了,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们,然后,你再去中国杀你的妈妈、爸爸,还有你的外公外婆!” 静子惊恐的看着外祖宗,她从来没有见过深爱自己的外祖宗发这么大的脾气。原来,他们都是支那人,我,也是支那人!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呀?静子大声说:“你们都不是!如果是,那,我妈妈为什么会在中国杀了支那人的战俘?” 陈姨扶着外祖宗说:“老头子,静子她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呀?” 外祖宗稍微平息了一些怒火,坐下来缓缓地说:“说你妈妈杀了中国战俘,这只是日本军部的说法,可是我不信!我知道你妈妈,她是多么善良的人啊,她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同袍?杀中国军人,这可能吗?这件事情肯定是弄错了,要不就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静子仍然捂着脸说:“可是日本军部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们学校的里人都是这么说的呀。外祖宗,我惹您生气了,我向您道歉,可是您刚才说你们都是支那人,还说我也是支那人,我不可能是支那人,我怎么可能是支那人呢?我不信,我不相信!呜呜······”静子说着,一下子冲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剩下两位老人留在屋里深深地叹息着。 13:第三部第三章第一节(一) 一 那位冷专员提到了黄成辉,令在场的张镇长和随从们把头耷拉下来,这冷专员究竟是什么人?他提到的黄成辉又是什么人呢? 这位冷专员名叫冷旭东,四川大竹县清河镇人,和曾任国军第11兵团副司令兼88?军军长的川军名将范绍增是同乡。冷旭东出身在一个大户家庭,其父是清河镇乃至大竹县遐迩闻名的大财主。由于冷旭东是冷家三代单传,从小娇生惯养,老财主对冷旭东那是一个惯啦,除了上天摘星、下海捞月,这世上有的只要冷旭东想要,家里都会想尽办法给他弄回来。因此,冷旭东从小就养成了一生的臭毛病,仗着家里有钱到处称王称霸、惹是生非。但是有一样,这冷旭东确实天资聪明,还真是能读书的料,高中刚毕业,为了满足冷旭东到国外去看看的要求,老财主又送他去东洋日本留学。但是,日本可不是你这广安乡下来的土老肥作威作福的地方,没人惯着冷旭东养成的那身毛病,觉得不开心了,在日本呆不下去了,冷旭东想回国奔个好前程。冷旭东回国后到处碰壁,后来冷家托人找到了当时在四川下川东驻军的川军师长范绍增。其时,范绍增正到处招兵买马,见冷旭东是大竹清河镇的同乡,按家族族谱排起来还是出五服的远亲,再看冷旭东是流洋归来的学子,觉得将来学习新派方面会有大用,于是留在身边做秘书。平日里冷旭东在范绍增面前极尽吹嘘之能事,范绍增也想派个差事让冷旭东去干,看看他是真有本事,还是?“马屎皮面光、里面一包糠”徒有其表。正好防区内巫溪县长缺额,范绍增向刘湘推荐就把冷旭东派任巫溪任县长。 巫溪为川陕鄂三省交界地处,此地山高皇帝远,民风彪悍。冷旭东刚到巫溪时,走在这无边无沿层峦叠嶂的青山之中,看着那些“茅屋为秋风所破”的民房,他大有被发配蛮荒的感觉,灰心之至。这个从小被老财主娇惯坏了的阔少爷,怎么过得惯这样的生活,冷旭东由灰心而失意,由失意而气恼,由气恼而愤懑,于是,他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怨气都撒到那些他所认为的刁民身上。因此,但凡有了案子,无论是邻里纠纷扯不清,还是小偷小摸被捉住,哪怕就是偷了根蒜苗,无论性质恶劣与否,冷旭东一旦逮着了不分就里一定重惩重罚,当地人都说,巫溪来了个酷吏。想想看嘛,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会有好大的事情发生嘛,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扯皮拉筋的芝麻小事嘛。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就差没有被冷旭东把天捅破了,弄得冷旭东差一点就收不了场。发生了什么事呢?就是黄成辉事件。 这巫溪县地处偏狭,为川陕鄂交界处,是一个山高皇帝远三不管的地方,因此,当地人笃信神灵、抱团取暖的需求就比其它地方更为迫切。精神上,由满清时候“反清复明”的白莲教延续下来,后被当地一个叫黄成辉的人发展为人神教。这个黄成辉本是当地的一个山民,因此不甘于家穷而外出闯荡江湖多年,回来后将当地盛行的白莲教加入人神共体的内容,发展为人神教,自任为教主,称自己就是神的化身,因此发展了大量信徒,其信众遍及巫山、云阳、奉节、城口、开县等县,甚至临近的陕鄂诸省也有不少信徒。同时,他当年在外已经嗨了袍哥,觉得帮会是聚集人气最好的平台,于是在巫溪成立了天灵山英雄堂,自为堂主,嗨头牌舵爷。由于信徒众多,入他山堂嗨其哥弟的有数千之众,临近省县投在其名下嗨袍哥的大有人在。其天灵山英雄堂在下川东之地为最大的码头,其声势不输川内袍界任何一个袍帮。 在四川当官,新任一地要想站住脚,首要的就是做好两件事,一是拜好当地富商。因为凡富必贵,只要有钱就能手眼通天,在四川这个地方发财常常会有人来揩油的,不找个靠山是很难混得好的。因此,不拜好当地富商,说不定就得罪了你上面的那一位神仙,弄不好官帽就戴不稳了。二是要拜码头。在四川不知道袍哥,不拜袍哥码头会吃大亏的。没有袍哥人家给你扎起,你娃办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功败垂成。说不定你的衙门里头就有不少人是嗨了袍哥的,你娃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你还没有搞到人家弄不好你的小命就遭出脱了。这就是四川的现状,懂不起的人,那个官当起就很惨哟。 偏偏这个学生娃冷旭东就是一个懂不起的人,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无有头的清高,现在虽然是在一个偏远的穷地方为官,那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求到的一县之长。冷旭东觉得,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要拜什么富商?老子就是富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要拜什么码头?老子的衙门就是最大的码头!有人向上面告我的状,说我是酷吏。那又如何?老子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把杨军长说服了,治理这蛮荒之地,不施重典如何服众?不用重刑如何立威?所谓“穷乡僻壤出刁民”,对付这些山野村夫就只有来莽的,只要惹到老子就狠起弄! 14:第三部第三章第一节(二) 这天,适逢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距离县城马镇坝十五华里有座大福寺,当地人说这是座求神最灵验的庙子,每年的今天,不光是本地的佛教信徒,附近州县前来给菩萨烧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就连湖北的竹溪县、陕西的镇平县也有不少的信众从远处赶来。到时候大福寺里人山人海,要从早上一直闹到后半夜。这冷旭东早就听闻过这场香会的空前盛况,他虽然到任巫溪已是一年有余,但是他高高在上把自己圈在一个小环境里,与当地民众接触很少,因此也想借此机会去大福寺看看热闹,让巫溪百姓认识认识自己这个父母官,在百姓面前抖抖官威,摆摆自己这个县大老爷的谱。 这天冷旭东起了个大早,坐上滑竿带上几个随从就出发了。六月天气热,这抬滑竿的热,坐滑竿的也热。坐在滑竿上经十多里山路的颠簸,冷旭东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了。好不容易看见前面路边搭了个凉棚,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搭建的。只见凉棚里有几个人正在忙着,提水的提水,烧火的烧火,凉棚里还摆了几张桌凳,有人正忙着泡茶水。眼见着终于有水喝了,冷旭东让滑竿停下,着人赶紧通报,好把茶水准备好恭候着。 一个随从走到凉棚跟前对着里面的人吆喝着:“你们不长眼啦?我们冷老爷到了,也不出来招呼安排着。” 凉棚里面出来一个人,往冷旭东这边瞄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进凉棚里面去了,把个冷旭东给晾在外面了。 冷旭东气得站起来正要发作,突然后面有人高叫一声“黄爷到!”里面有人出来一看,大叫着:“黄爷到了,黄爷到了!”慌得里面的人全都跑了出来,接滑竿的,搀扶的,递热毛巾的,端茶水的,忙得不亦乐乎,直把个冷旭东看得目瞪口呆。不光是凉棚里面的人对那个被称作黄爷的人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就连冷旭东带来的几何随从里也有人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帮忙。竟把冷旭东这个堂堂的县大老爷、巫溪县最高位的父母官给晾在一边了。人家分明是没有把冷旭东放在眼里,冷旭东哪里受过这等羞辱,气得他七窍生烟,那心头的火烧得就差没有把这个凉棚给点着了。 一会儿,那个跑去帮忙的随从忙完了,又赶紧回到冷旭东这边来候着。那人还没有站定,冷旭东抡圆了手臂,甩起势头就扎扎实实的给了这个随从一巴掌,嘴里骂道:“龟儿子的,吃家饭,屙野屎,你还跑回来干啥子?你就死到那边去唦!” 冷旭东把所有的气都甩出来的那一巴掌,打得随从眼冒金花差得就背过气了。随从挨了打,双手捂着脸,战战兢兢委屈的地说:“老爷,那是黄爷,是黄爷,是我的老大的嘛,依帮规小的不敢怠慢哟。” 冷旭东怒嚎着:“黄爷?黄你妈的爷!他是你的爷,那我是你的啥子?他是你的老大,那我是你的啥子?” 冷旭东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那边的人了,只见一个年纪四十多岁高大威猛的汉子缓缓走了过来,双手抱拳向冷旭东作了一个揖说:“敝人黄成辉,敢问这位公子,我这位拜弟怎么惹着你了,让你这么动怒生气?” 冷旭东本想借着机会好好教训那人一下,抖抖威风出出气,但当他听到黄成辉这个名字时,不由得要掂量一二。因为,冷旭东在巫溪当政一年多里,听到人们提到最多的名字就是黄成辉。虽然他并不想知道黄成辉是个什么人物,也不想知道黄成辉究竟有多大能量,在冷旭东看来你黄成辉不过就是一介草民而已,那能量还能大到那里去?但是如果现在与他计较起来,反而显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冷旭东斜眼瞥了黄成辉一眼,不屑地说:“这是我们县政府内部的事情,你还真没有资格过问。” 对于今天这样的盛会,作为人神教教主的黄成辉自然是必须到场的。刚才黄成辉见那人打了本码头在衙门里做事的哥弟时,已经猜出对面那位公子哥就是巫溪县长冷旭东,他只是佯作不知过来试一试冷旭东。见黄成辉要说话了,怕两人在这里闹僵了,被打的随从赶忙向黄成辉丢拐子说道:“大哥,这位就是我们巫溪县的冷县长。” 黄成辉故作惊讶地说:“嗨呀,敝人真是有眼无珠,原来是冷县长驾到,还是成辉的不是了。今天这事是成辉平日里对哥弟们教导无方,怠慢了冷县长,叫冷县长看笑话了,改天黄某一定登门致歉。”说完,向凉棚里一招手喊道:“哥弟们,快快将冷县长伺候好了。” 此时,感觉遭受奇耻大辱的冷旭东把黄成辉生吞了的心都有,不由得冷冷一笑,说:“伺候就不必了。”转身对随从们一挥手说:“回府!”然后两眼死死地盯着黄成辉,狠狠地说了句:“咱们后会有期!” 在回县城的路上,气得差点没有晕过去的冷旭东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收拾这个黄成辉,哼!一个帮会老大也敢在老子面前摆这么大的谱,一定要将其置于死地以出今天这口恶气! 第三部第三章第二节(一) 二 就在外祖宗去日本军部要求把静子留下不久,静子和她的女同学们就被集中在一起进行集训,主要是演练简单的战地救护知识。大概是战事的需要,静子她们只是进行了短期训练就被分散编到各自的部队,准备拉到中国的东北去。直到这时,静子才意识到了将要离开自己亲爱的外祖宗了,静子感知到了亲情的重要性。她突然感觉到一阵迷茫,这个十六年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外祖宗一天的女孩儿,静子对外祖宗的不舍,有种揪心的疼。临走前,静子还是抽时间回去向外祖宗告别,她也不知道今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位慈祥的老人了。 自从上次为了当兵去中国的事情与静子发生争执后,外祖宗就病倒了,倒不是他还在生静子的气,而是,即便静子从军成了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外祖宗最不放心静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去了中国,他绝对不能容忍静子像那些日本军人一样,向自己的同胞射出罪恶的子弹。外祖宗的病根儿在心里。 静子回到家来到外祖宗的病床前,看到病卧中的老人,静子伏在外祖宗的身边默默地流泪。她轻轻的呼喊着:“外祖宗,静子回来看您了。您是不是还在生静子的气呀?静子知道错了。” 外祖宗睁开眼睛间是静子,伸手颤巍巍地抚着静子的头说:“傻孩子,外祖宗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上次外祖宗说的那些话以前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装不住事儿在学校被别人看不起,管你叫支那人,以你的脾气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看着外祖宗生病的样子,静子又忍不住流泪说:“外祖宗,您病成这样,让静子怎么安心的离开哟。” 外祖宗说:“孩子不哭,外祖宗没事,家里不还有你陈奶奶吗?没事的,啊?” 陈姨蹲在静子身旁说:“静子,你外祖宗硬朗着呢,他就是太想你才落下了心病。家里有我陪着,他会好起来的,放心哈。” 外祖宗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静子说:“明天。” 外祖宗说:“哦,放心去吧。外祖宗不在身边了,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你要向外祖宗保证,自己好好的去,也必须要好好的回。” 静子抽泣着说:“我会的。”隔了会儿,静子问:“外祖宗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静子会好好的听着,把您的话都记在心里。” 外祖宗想了想说:“有几件事你要记着:第一,无论如何你都不准向中国人开枪!因为,他们是你的同胞,向他们开枪就是向外祖宗我开枪你明白吗?” 静子说:“我明白了,静子记下了。” 外祖宗又说:“第二,到了中国后,你要想办法找到你妈妈,就说外祖宗想她回家。”外祖宗说到这里,不由得老泪纵横。 见外祖宗哭了,静子也陪着流泪说:“我会的,静子也想妈妈了。只是,中国那么大,我要是没有机会碰见妈妈,将来我到那里才能找到妈妈呢?” 外祖宗说:“如果没有碰见你的妈妈,你就去你妈妈的家乡四川银沙镇找你的外公外婆,即使你在那里没有见到你的妈妈,你的外公外婆也一定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去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她。” 静子问:“我的外公外婆叫什么名字呀?” 外祖宗说:“你外公叫江秀坤,是那里很有名的中学校长。你外婆叫萧荭依,在那里开了一家医院。你外公外婆在你妈妈的家乡可是名人,你要是去了一问都知道。” 静子说:“外祖宗,您说的话静子全都记下了。”静子说完后,就静静的伏在外祖宗身边,享受这离开前最后的温情。 第二天,静子怀着既不忍又有些兴奋的心情,和她的同学们乘一艘轮船离开了东京码头驶向满洲。想到很不明朗的前景,静子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到了满洲里,静子被分在了一个战地医院做战地救护工作。来满洲前,一心想看看那些被称作暴民的抗日分子究竟有多残暴,但是,来满洲后静子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残垣被炸毁的断壁,到处都是中国人的死尸,有大人的,有小孩的,甚至还有吃奶的婴儿,他们都是手无寸铁,这些就是军部说的暴民?静子在自己的心里打了很多的问号。 一次,医院在转移途中,静子正好看到了日军屠杀中国百姓的场面。日军把老百姓赶到一个开阔地里,然后用机枪向着人群不停的扫射,人群中有大人孩子,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三百多人啊,被机枪打得血肉模糊。机枪扫射后,日本兵还一个个的翻看检查,看到还有气着的就直接用刺刀捅死,那场面真的是惨不忍睹。 静子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吓得全身颤抖,蹲在地上大哭起来。结果,静子被院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不就杀几个支那人吗,支那人还算是人吗?他们就是一群猪,难道杀猪都没有见过?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战争,这里是战场,不是杀别人,就是被别人杀,这就是战争法则。以后要是再像这样有辱大日本帝国形象的发生决不轻饶。 连着那几天静子晚上老做恶梦,梦里都是妇女、儿童和老人血淋淋的惨状。好几次静子从梦中惊醒了,她就不停地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圣战?枪杀那么多手无寸铁的中国百姓就是为天皇尽忠?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否正确。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静子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16:第三部第三章第二节(二) 这天,医院里送来了不少的伤兵,其中有一个伤兵年龄很小,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出于一种女人的母性,静子对这个伤得很重的小伤兵特别关注。这个伤兵刚做了手术,正躺在病床上疼得不停地呻吟着。静子觉得他这么小的年纪没有亲人在身边太可怜了,想过去安慰他一下。 静子走过去有意逗那个小伤兵说:“孩子,你几岁了?” 小伤兵正疼得呲牙咧嘴的,很虚弱地说:“你、才是、孩子呢,我昨天、刚过、十五岁、生日。” 静子说:“哦,才十五岁,就想冒充大人了?嘻嘻。” 小伤兵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静子说:“我没有······呃?你、好像、一个人、哟。” 静子问:“像谁?” 小伤兵想了想说:“像、我认识的、我们学校、一个高年级、的同学。” 静子问:“你认识的那个高年级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小伤兵又想了想,说:“好像,叫、岸田什么?我、记不清楚了。” 静子说:“叫岸田静子吧?” 小伤兵眼睛突然睁得好大,有些兴奋的问:“难道,你、就是她?” 静子得意地说:“对呀,我就是岸田静子呀?你怎么知道我的?” 小伤兵说:“因为、你在、学校、很、出名的。” 静子问:“我很出名吗?我怎么不知道?那,我为什么出名?” 小伤兵说:“因为、你、为了、给我、现在、的一个、战友、出气,把、我的、一个、男同学给、打伤了。所以,同学们、都知道你。” 静子一听,就紧张起来,问:“你现在的一个战友?他是谁?是不是盼儿?” 小伤兵说:“盼儿?我、只知道、他叫、伊东盼。” 静子激动地抓住小伤兵的手说:“伊东盼就是盼儿,盼儿就是伊东盼。他现在在哪里?” 小伤兵说:“他、和我、是、一个、联队的。前、不久,他们、遇到、支那、支那军队、的伏击,听说、他受伤了。不、知道、他、被送、去了、哪个、哪个医院?” 静子说:“那,在你的部队有多少我们学校的同学呢?” 小伤兵说:“我们、大队,有、有十多、多个,可是,可是,呜——哇——”小伤兵说着,突然大哭起来了。 静子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小伤兵哭着说:“他们,他们,都、都死了——,就、就剩、剩我、一个、人了。”停了一会儿,小伤兵突然说:“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我想、回家。我想、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妈妈——” 静子听见小伤兵叫妈妈,她也跟着流泪了。她用脸贴着小伤兵的脸说:“不哭啊,静子姐姐在这里呢。” 小伤兵说:“静子、姐姐,我、想、妈妈,我要、妈妈——” 静子说:“好的,你很快就会回家见到妈妈了。” 小伤兵已经很虚弱了,轻声的问:“真的吗?” 静子说:“真的。只要你好好的睡一觉,你会梦见妈妈的。等你醒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小伤兵喃喃地说:“梦见、妈妈,回家,回家········”小伤兵慢慢的睡着了。 折腾了一晚上,静子也犯困了,不知什么时候,静子也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伏在小伤兵床边的静子突然醒了过来,她觉着好像有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静子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原来是小伤兵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静子想把小伤兵的手放进他的被子里去,可是小伤兵的手抓得很紧,静子想把小伤兵的手扳开,当她拿着小伤兵手的时候,静子吓得一哆嗦,小伤兵的手像冰棍儿似的透凉。静子赶紧起身一看。小伤兵两眼紧闭鼻孔已经没有呼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伤兵已经死了,临死前他紧紧的抓住静子的手,好像要求她把他带回家。静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声大得把屋子里的人都惊醒了。 第二天一早,有两个守护医院的日本士兵过来搬小伤兵的尸体,静子拦住那两个士兵问:“你们要把他弄到哪里去?”直到到这个时候,静子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她竟然没有问小伤兵的名字,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小伤兵。 士兵回答说:“还能弄到哪里去?弄去烧了呀。我们日本军人的尸体绝不能掉到支那人手里。” 静子问:“烧了以后呢?” 士兵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吧,烧了以后就地埋了呀?” 静子说:“不能啊,把他的骨灰带回去吧,交给他的妈妈,他昨晚还在叫着要他的妈妈。” 士兵说:“带回去?姑娘,这是战争,这里是战场,每天都在死人,这么多的骨灰往哪里带?” 静子拉着士兵近乎哀求地说:“他是我的学弟,让我把他的骨灰带回去吧,求求你们了。” 士兵讥讽地说:“你带回去?以后你的骨灰有没有人带回去都不知道呢。”然后一把甩开静子说:“走开啦!” 静子站在那里近似癫狂地说:“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我诅咒你们!诅咒这场该死的战争!” “闭嘴!”院长气急败坏地跑过来,甩手“啪”的就给了静子一巴掌说:“你给我住嘴!岸田静子,你竟敢诋毁圣战,来人啦,把她给我关进禁闭室!” 那两个士兵放下小伤兵的尸体,走过来给静子向院长求情说:“算了吧院长,这个姑娘的小学弟死了,她是太伤心了才胡言乱语,饶了她吧。” 院长仍然恼怒地说:“不行!诋毁圣战决不轻饶!把她关起来。”又过来两个士兵,把已经伤心过度地静子架走了。 17:第三部第三章第三节(一) 三 杨松甫在向张仁斋询问张府佣人的情况,当问到曾经给张仁斋看过孩子有可能是唯一接触到密号的任姑姑时,张仁斋说任姑姑已经辞工走人了,而且不知所踪,同时说话时竟然吞吞吐吐的,这让杨松甫好生疑惑。现在在向何老头夫妇问话时,看到何老头听见问道任姑姑的情况时所表现出来非常吃惊的神态,杨松甫就知道在这个任姑姑的身上一定有故事。于是,杨松甫故作轻松的说:“这个任姑姑的事情先前已经有人说过了,我就是想向你们二位核实一下情况,就看你们说不说实话罗。” 何老头和其妻何刘氏一听此话,跪在地上慌忙说到:“大人尽管问就是了,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如实禀告,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杨松甫“呵呵”一笑,连忙扶起二位说:“你们不用害怕,只管把知道的告诉我即可。”然后问到:“那个任姑姑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时候到张府里来的?你们慢慢说来。” 何刘氏说:“大人,这个任姑姑的事情可能我比较清楚一点。”说着,看了一眼杨松甫的表情说:“我家老爷有三房太太,就数最年轻的少奶奶最得宠。大概是前年的冬月间少奶奶生了小少爷,但是少奶奶奶水不足,就托王婆子帮忙找一个奶妈······” 杨松甫问:“王婆子是谁?” 何刘氏说:“王婆子家住城东头,经常在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府里进出,听说就是专门给这些大户人家介绍男工女佣的。” 杨松甫说:“哦。”然后若有所思的对何刘氏说:“你接着说。” 何刘氏想了想说:“大概是去年的正月间,王婆子又到府里来串门,少奶奶就给她说了自己奶水不足,托她尽快帮忙找个奶妈。这王婆子还真是有办法,没过几天就带了任姑姑过来,说是她的远房侄女。这任姑姑人长得好看,衣着打扮精神利落,奶水也足,而且针线也很好,很得老爷和少奶奶的喜欢。后来小少爷断奶了,任姑姑就想辞工回去了,但是少奶奶不放她走,留她下来专门带小少爷,也给少奶奶做些针线活。” 杨松甫疑惑地问到:“既然老爷太太对她都那么好,那她为什么后来还是辞工走了呢?” 何刘氏与何老头相互对望了一眼,何老头有些紧张地轻声说:“任姑姑不是辞工走了,而是突发暴病死在府里了。” 杨松甫大惊,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压低音量说:“那就请你把任姑姑怎么突然暴病而亡的情况给我说说吧。” 何老头说:“这事还真的是有点蹊跷。大概一个多月前,那天好像吃过晌午饭没多久,我正准备回屋去,就听见院里有人大声喊着说任姑姑突发暴病快不行了······” 何刘氏打断何老头的话说:“这事还是我来说吧,因为当时我就在任姑姑的身边。那天吃过晌午饭不久,我正从任姑姑的房间门前经过,突然就听见任姑姑发出痛苦的叫声。我赶紧推开房门,看见任姑姑口吐白沫、双手捂着肚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我吓得赶紧去找老爷,等我和老爷、少奶奶赶过来时,任姑姑已经咽气了。老爷吓得脸都白了,一连声的说‘什么暴病这么快,连太医都没有来得及请’。” 杨松甫问:“那后来呢?” 何刘氏说:“因为那两天府里正在药老鼠,我们老爷是个很胆小的人,害怕任姑姑是被误食了老鼠药给毒死的,如果传出去官府追问下来要吃官司,所以吩咐府里所有的人对外都说任姑姑是得暴病死的。” 杨松甫问:“对官方可以隐瞒,可是任姑姑家里的人怎么瞒得过去呢?” 何刘氏说:“要说巧还真是巧,怕什么它就来什么。这任姑姑咽气不到一个时辰,老爷刚刚传下话让所有人都把嘴闭严了,王婆子就找上门来要见任姑姑。老爷见瞒不住,只好让人把王婆子带到停放任姑姑的房间里,那王婆子一见到任姑姑的尸体就放声嚎哭起来。然后说任姑姑死的蹊跷,抓住老爷的手要拉去见官。老爷当时吓得全身抖得不行。好在少奶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她拉过王婆子好言劝慰,说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闹腾她也活不过来了,张府一定尽力处理好任姑姑的后事。少奶奶安排管家去账房取来五百两银票,同时差人去买最好的棺材。那王婆子一见到银票马上就不哭了,一边往衣兜里揣银票,一边吩咐少奶奶让人把尸体抬到城隍庙前,她这就去找人到城隍庙接手把任姑姑的尸体抬回去。王婆子说完就抹着泪走了。” 杨松甫问:“那后来呢?” 何刘氏说:“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家老头子去抬过棺木,他比较清楚后来的事情。” 18:第三部第三章第三节(二) 何老头说:“老爷安排我参加了抬任姑姑的棺材到城隍庙门口,我们到的时候王婆子已经带人等在那里了。我们放下棺材后,王婆子的人过来接过抬杠抬着棺材就走了,他们把棺材抬到哪里去了,我们都不知道。” 杨松甫想了想,问何老头说:“王婆子带来的抬工中,有你认识的人吗?” 何老头说:“当时天快黑了,我没怎么看清,但是恍惚其中有个人好像是我的一个远亲贺老六。” 杨松甫说:“你能确定吗?” 何老头想了想说:“这个贺老六是我的一个远方表亲,我们曾经在一起帮过人,一起干过活,一起喝过酒,虽然那天天黑看不太清楚,但是我看应该是他。” 杨松甫沉思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一吊钱递到何老头面前说:“这样,你今天就去找那个贺老六请他喝酒,但是,如果他就在那天王婆子的抬工里边,你务必要从他嘴里打听到他们把棺材抬到哪里去了,然后立即来向我禀报。” 何老头推脱说:“我去找他就是了,我哪能花官爷你的钱呢?” 杨松甫说:“不必推辞,这钱是让你拿去替我办事的,我就在衙门里等你的回话。”然后,不容分说地一把拉过何老头的手把钱放在他手里,转身一挥手与陈啸林一道带着衙役们出了张府的门。 在回衙门的路上,一直在旁边观察没有说话的陈啸林问:“杨松甫说:“你觉得任姑姑的死有问题?” 杨松甫点点头说:“这里边疑点很多,这事也太巧了点。” 陈啸林说:“何以见得?” 杨松甫说:“你看哈,张府丢东西也才两三天任姑姑就突然暴病而亡,这时间上有疑点吧?之前任姑姑的身体一点状况都没有,怎么就突发暴病死了呢?这死因也说不过去呀?最巧的是这边任姑姑刚死,那个王婆子就到张府了要见活人,完全没有给张仁斋留下反应的时间,这个还真的有些太巧了,就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似的,不能不让人怀疑呀。” 陈啸林说:“从你分析的情况来看,确实是巧了点,但是,万一这世上真的就有这么碰巧的事情呢?也说不定呀?” 杨松甫说:“你说的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说实话我的心里也没有底,所以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罗。” 陈啸林笑着拍拍杨松甫的肩膀说:“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一趟总算没有白忙活,找到了疑点就有突破的可能哦。” 杨松甫也笑着说:“但愿如此吧。” 陈啸林抚着杨松甫的肩膀说:“走,咱们喝酒去。” 杨松甫摇摇头说:“我哪有心情喝酒哇,还是等案件有了眉目再喝吧。” 陈啸林说:“好,回府。” 傍晚时分,何老头急冲冲的赶来,对杨松甫说:“官爷,那天的事情搞清楚了。” 杨松甫说:“莫急,慢慢说。” 何老头点点头,等喘匀了气说道:“那天王婆子带的抬工中我看到的那个人还真的就是贺老六。” 一旁站着的陈啸林急着问:“那个贺老六说什么了?” 何老头说:“他说他们几个人接手棺材后,就由王婆子带着把棺材直接抬到了城外五里铺的大石岗上,那里已经有人打着火把挖好了坑。王婆子说任姑姑得的是暴病,怕传染人,因此没有抬回家直接就抬到这里掩埋。贺老六他们把棺材放进坑里后,王婆子说她们还要给任姑姑做法事,就让他们回去了。” 杨松甫抓住何老头的手追问说:“真的当晚就埋在大石岗了?” 何老头点点头说:“反正贺老六是这么给我说的。” 杨松甫说:“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何老头诺诺而退,转身走了。 看着何老头离开后,陈啸林说:“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好,要是那晚何老头看走了眼那人不是贺老六,那就够咱们再折腾一阵子哟。” 杨松甫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事情进展得确实比较好。”然后看着陈啸林笑着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 陈啸林也笑着说:“我傻呀?明天上大石岗啊。” 杨松甫说:“干嘛明天,现在就去!”说着转身快步出门去叫人。 陈啸林跟在后面大声说道:“这大晚上的,你疯了吗?” 杨松甫边走边说:“要破不了案子我才真的要疯。走吧!” 杨松甫和陈啸林带着人来到大石岗,很快就找到了新埋的任姑姑的坟墓,等把坟墓挖开时天已经大亮了。然而,当他们把任姑姑的棺材盖子打开后,看着棺材里面的情景,陈啸林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三部第四章第一节(一) 一 赶赴大福寺香会途中感觉受到莫大侮辱的冷旭东,回来后由于气结于心,加之当天气候炎热中了暑,冷旭东竟然大病了一场。虽然生病在床,冷旭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将当天被他扇了耳光的那个随从杖责三十,然后革了在县政府的差事。 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半道搭设凉棚中途接待的事情不是自己事先安排的,只是码头的哥弟们孝敬他而自发的举动,但是黄成辉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大的得罪这位县长大人了。从那天的情况看,这位公子哥不是个胸有雅量的人,虽然自己不怕他什么,但是与政府官员结梁子毕竟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于是,黄成辉亲手拿着礼品去县政府,主动向冷旭东请罪。但是一连几天,黄成辉三番五次的被挡在了外面,次次都吃了闭门羹,终究没能见到冷旭东,黄成辉只能作罢。 然而,这件事情在巫溪乃至周边州县迅速发酵,特别是巫溪的民众一边倒的支持黄成辉,指责冷旭东。人们的理由是,你冷旭东到了巫溪一年有余,没有给巫溪办任何好事,更没有给巫溪建半分功劳,有的只是一味地打压巫溪民众,就是个十足的酷吏。那天那凉棚不是你县政府搭设的,是帮会哥弟自己花钱搭设的;搭设凉棚也不是为了接待你,而是为了孝敬他们的堂主;你这个与人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没有接待你这有什么错?人家黄爷大人有大量,主动放下身段来亲自向你赔罪,你还闭门不见羞辱黄爷,什么东西! 随着舆论的扩散,邻近州县各个袍哥码头的舵爷们,坐滑竿的、骑马的,纷纷到巫溪天灵山英雄堂来见黄成辉,好生宽慰。几乎半月时间里,黄成辉码头的堂口门庭若市,堂口内酒席不断,倒是让个巫溪县城马镇坝里好好的热闹了一回。看这情形,原不是冷旭东受了委屈,倒像是黄成辉遭受了屈辱似的。 这些信息源源不断的传进冷旭东的耳朵里,气得冷旭东就差没有背过气去。于是,冷旭东暗暗发下毒誓,不弄死黄成辉誓不为人。其实,这件事到是真真的冤枉了黄成辉,他根本就知道现在的情况更为不妙,只能让自己与这位公子哥结的梁子更深了。可是,他堵不上人们的嘴呀,他更栓不住别人的腿呀,人家要说,人家要做,能有什么法子?这种局面是黄成辉根本无法控制的,他确实无能为力。其实,稍稍用脑想一想就明白了,造成目前这种局面的罪魁不是黄成辉,而恰恰就是冷旭东!是他自己不会为官,把巫溪治理得太差,把巫溪人打压得太狠,是巫溪人逮着这个机会对他不满情绪的总爆发。 自从知道自己得罪了冷旭东,黄成辉也晓得冷旭东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虽然不怕他什么,但是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免得让冷旭东像牛皮糖似的沾上了就甩不脱,因此,黄成辉这些时候大都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俗话说,躲过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然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无论黄成辉怎么处处小心,但是,祸事它还是找上门来了。 黄成辉的天灵山英雄堂码头有个嗨八排仙旗位的哥弟,名叫甘山侠,外号人称“穿山甲”。这穿山甲长得膀大腰圆,浑身一股子的蛮力气,耍起混来二三个人进不得他的身。正因为穿山甲的身板有点震慑力,所以比较得到黄成辉的欣赏,入袍不到一年就由十排幺满超拔为八排仙旗位,在众哥弟面前也还算是有点面子。但是此人有个致命的毛病就是懒,一身的蛮力气不用,成天游手好闲,三十大几的人了还没有娶到媳妇。莫看穿山甲不受女人们待见,但是他的心气儿还挺高的,他看上了同村一个名叫阳山花的姑娘,并发誓一定要把她娶到手。这阳山花年方二九,长得水灵俊俏,是那一湾的美女子,喜欢她的后生好多的。但是都知道阳山花是穿山甲喜欢的女人,不敢去招惹。穿山甲也多次托人提亲,但是都被阳山花的父母给拒绝了,说穿山甲家穷不说,本人还好吃懒做养不了家。眼看着山花年龄一天天见长,在那一方过了二十岁就是老姑娘了,山花家人开始着急了于是就托人到外乡说媒。云阳有户家传木匠手艺的人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也还算是小富小家,听说巫溪有位这么好的女子待嫁,自己儿子年过二十未娶,于是托人提亲,两家一拍即合,不久就择日迎娶。眼见得自己的心上人要远嫁外乡,穿山甲心急之中竟做下出格的狠事,邀约一帮人在半道上强抢了阳山花。阳山花的父母听说女儿遭一群蒙面人抢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穿山甲干的,可这个人他们是惹不起的,心急之下即刻报了官。 20:第三部第四章第一节(二) 那穿山甲把阳山花绑了后,扛着人躲进了山林中一个事先找到的洞子里,本想先把人抢过来,等生米做成熟饭后再找人做阳山花父母的工作。可哪知那阳山花的家人马上就报了官,如果一旦落入酷吏冷旭东的手里,自己还有命吗?穿山甲这时才知道害怕了,他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最后终于想到一个人可以暂解自己的燃眉之急。穿山甲想到的人就是黄成辉,他想黄成辉乃巫溪一霸,多少任巫溪的县太爷都与黄成辉称兄道弟,别人天大的事到了黄成辉那里就成了区区小事。如果自己把阳山花送给黄成辉,等这件事情风头过了,自己先解了燃眉之急后再做打算。 于是,穿山甲对被绑着的阳山花讲:“山花,你知道我是非常喜欢你的,我今天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嘛。你想嘛,你要是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跟了那个小木匠,我啷个还见得到你嘛?所以我是一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你不要怪我哈。” 其实,阳山花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穿山甲,在那个乱世里有穿山甲那一身的蛮力气,还真的没有人敢欺负她哟,也不用像自己的父母那样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阳山花也想过好日子,把她嫁到云阳那么远的地方去,她也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今天遭穿山甲把自己抢了,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好事还是歹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山花没有说话,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于是,穿山甲就壮起胆子说:“其实,我也晓得你想过好日子,又有哪个不想过好日子嘛?但是今天的事情你爷你姆已经报了官了,接下来我的日子是啥子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哪里还能够给你过好日子嘛。所以,我想让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绝对有很好的日子过哟。”穿山甲说着,观察了一下阳山花的表情,见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副想要听下去的样子,就继续说:“我想把你送给黄爷,就是黄成辉,我们堂口的堂主,我们的老大,也是巫溪的老大。他家大业大,巫溪县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你如果去了他那里,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和你爷你姆了,你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至于我们,等这件事情过了,我会想办法去求黄爷的,万一黄爷到时候开恩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够在一起。我的话你听明白没有?”穿山甲说完,眼睛紧张地盯着阳山花的眼睛看,如果阳山花不愿意去,不配合他的行动,那,穿山甲搞不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阳山花仍然没有说话,但是过了一阵,阳山花朝着穿山甲点了点头。穿山甲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啦。穿山甲又问:“你愿意到黄爷那里去不?”阳山花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下子穿山甲彻底放心了。他对阳山花说:“我现在给你松绑了,等哈儿你就和我到黄爷那里去。但是,在路上你不能喊不能跑哟。”阳山花又点了点头。 穿山甲领着阳山花到黄府的时候,天已经插黑了。 黄成辉正准备用晚餐,听传报说穿山甲带个女人在书房求见。黄成辉来到书房坐定,穿山甲带着阳山花跪在了他的面前。黄成辉正在揣测他们的来意,穿山甲说话了。穿山甲说:“黄爷在上,容小的禀来。这位是小的本村的姑娘,名叫阳山花,她的爷听说黄府正缺人手,就托小的帮忙向黄爷引荐。小的见阳山花长得水灵俊俏,人也精灵聪慧,就把她带来给黄爷过目,看看阳山花能否入了黄爷您的眼,黄爷是否愿意将她留用。” 黄成辉听穿山甲这么一说,就让阳山花把头抬起来。阳山花抬起头来,黄成辉看了,觉得还真的长得水灵俊俏,在巫溪这个山旮旯平日里还确实少见这等女子,心里已经有几分喜欢。于是,黄成辉不由问道:“既然这女子的家人有心让她入府,怎么不自己带来,偏要你来引荐?” 穿山甲听黄成辉这么一问,知道黄成辉已经看中了阳山花,心里就有了底了。于是回答道:“黄府是什么地方?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再说,阳山花的爷平日里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他既有这个心却是没有这个胆子唦。他知道小的在黄爷您的码头里做事,就托了小的代为向黄爷引荐,若黄爷没有将阳山花看上眼,小的这就马上带她回去就是了。” 黄成辉“呵呵”一笑说:“你这鬼猴儿,未必你忘了我们袍哥人家首要的就是要‘身家清,己事明’吗?我不问问明白,要是她是被你拐带出来的人,连累我还是小事,二天江湖上的人说起不好听唦。” 穿山甲忙说:“请黄爷明查,小的怎么敢做这等事情。” 黄成辉说:“量你也不敢!”然后,黄成辉转问阳山花道:“姑娘,这件事是不是就是他说的这个样子?” 见阳山花默默的点点头,黄成辉又问:“那么你愿意留在我的府上吗?” 见阳山花又点了点头,黄成辉对管家说:“太太那边正好缺个人手,就带她先去太太房里吧。”想了想又对管家吩咐道:“带这鬼猴儿过去签订一份保书,让他签字画押作担保人。”说完起身去用晚餐了。 就在穿山甲带阳山花走进黄府的时候,早有人将此事报给了冷旭东,冷旭东一听不觉喜出望外,连说“老天助我灭了黄成辉!” 21:第三部第四章第二节(一) 二 自从小伤兵死了后,静子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那可是她的小学弟呀,他才那么小的年纪,比枪高一点点,就被强征到中国来打仗,人死了就一把火烧成灰了,到了了连骨灰都不让带回去,他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在好长的时间里,静子的耳朵里总是能够听到小伤兵的呼喊,“我要回家,我要妈妈”。每到这个时候,静子就会莫名的流泪,她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圣战? 此后,静子多次因为厌战而顶撞院长,多次因为不想干活儿而躲懒,多少次心里憋屈与人打架,甚至医院保卫队的男士兵都被她打伤过,因此静子也多次被关禁闭。在来中国之前,静子由于在学校受到了军国主义思想教育,她幼稚的内心狂热的想要尽忠天皇,强烈的想要参加“圣战”。可是到了中国后,静子看到的是,日军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的中国百姓残忍的杀戮,甚至制造了惨无人道的无人区。从小伤兵的死,静子也看到了日本军国主义为了侵略战争的需要,对本国人民生命的践踏。到现在她才真正的懂得了外祖宗当初说的话是正确的,别人家里的东西再好也不能够靠抢夺得到,这就是典型的强盗逻辑。因此,静子发自内心的憎恨这场战争。她突然强烈地希望回家,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回到外祖宗身边,也让妈妈爸爸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再过几天,静子就十七周岁了,由于继承了母亲江静曦美貌的血统,静子已经长成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姑娘了。只是由于硝烟的熏染和整天穿着宽大军装的缘故,再加上她倔强的性格和一点就着的野性,使静子的美丽被包藏了起来,包藏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漂亮。 此后医院转移了好多次,直到上个月她们被一列火车轰隆隆的拉走了,连续几天几夜的疾驰,然后又被汽车颠颠簸簸的拉到了潇河边上的一个叫杨村的村庄,她们就在杨村驻扎下来。 这里地处太行山麓,是八路军活跃的地区,因此时战事较多,随时都有伤员被送来。说来也怪,静子虽然来中国将近两年的时间了,可从来都没有与中国军人打过交道。听说中国军队的种类很多,在东北的时候有抗联,义勇军,自卫军,救国军,还有胡子;进了关听说有国军,有忠义救国军,有八路军,有抗日游击队,据说东边还有新四军。现在在静子她们医院周围就有八路军和游击队。听说八路军很厉害,院里多次打过招呼,不准单独离开营地,要是遇到八路被他们抓住了,男的就会被剥皮抽筋,女的会被他们先奸后杀。到处都是地道,一旦被他们抓住皇军是没办法救的,因为不知道他们把你藏在哪里了。静子在自己心里暗自想过,要是什么时候能够见识一下八路的风采才过瘾呢,要是被他们俘虏了我就自杀,不就是一死吗?我天天都和死人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这不,这天晚上,静子就见识了八路军的风采。 这天上午,由于这天送来的伤员太多,一早起来静子就忙得不行。这时,保卫队的两个士兵走过来对静子说,院长找她去办公室一趟。院长的办公室设在一个农家院子里,静子跟着这两个士兵到了院长的办公室里。 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后面,静子进到办公室里正要问院长找她什么事情,院长一拍桌子指着静子对士兵说:“把她给我绑了关起来。” 静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挣扎着问院长道:“院长,我今天可没有违反背您的指令,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我?” 院长“呵呵”一笑说:“你今天是没有违背我的指令,但是,你的父母违背了大日本帝国的指令,违背了天皇的指令,违背了日本军部的指令!” 静子迷惑地问:“我父母怎么了?他们怎么就违背指令了?” 院长仍然很气愤地说:“你父母岂止是违背指令,他们简直就应该送军事法庭审判,就应该枪毙!”然后指着静子对那两个士兵说:“快把她关起来!” 静子仍然一头雾水,她挣扎着说:“院长,我父母究竟怎么了?您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关押我。” 院长说:“你要明白,那好,我让你死个明白。我刚接到通知,你的父母杀了自己的同事,放跑了一个重要的支那人,他们叛国投敌了!” 静子仍然怀疑地问:“我父母叛国投敌了?” 院长气急败坏地继续说:“怪不得你经常牢骚、怪话、偷懒、打架、诋毁圣战,原来你和你的父母是一伙的。你的母亲是支那人,你就是一个小支那人。你的父母是叛国贼,你就是他们派来的奸细。”院长几乎是在咆哮着喊道:“快把这个小支那人关起来!等明天一早军部的人来把他押走。” 静子仍然挣扎着说:“你们胡说!军部的人都在胡说!” 那两个士兵听说静子是奸细,就同枪托对着静子的头狠狠地砸去,静子被砸晕过去,鲜血顿时就从静子的头上流了出来。士兵提着静子就往禁闭室拖去,静子的鲜血在雪地上流了一路。 22:第三部第四章第二节(二) 不知过了多久,静子苏醒过来,她慢慢地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透过窗户她隐约看到外面天空点点闪烁的星星。头疼得快要炸裂似的,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屋里寒冷刺骨,静子觉得自己虚弱得快要死了。突然,外面枪声大作,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由远而近。 静子好像听见有人砸门的声音,透过火光她看见有人推门进来,一只手电筒的光亮照射过来,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喊:“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有一个人躺在墙角。” 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有人蹲了下来,手电光照在静子的脸上,那个男人有在喊:“是个女的,是个日本女兵。”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没有东西就算了,把这个日本娘们儿一枪毙了,咱们赶快撤吧。” 屋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个日本女兵?我看看。”静子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是什么人走了过来,又听见女人的声音在说:“真的是个女兵。” 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一个日本娘们儿,一枪毙了算了。” 这时,一个特别洪亮的声音传来:“什么日本娘们儿?你要毙了谁?” 女人的声音:“队长,是个日本女兵,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通通通”,几步脚步声,洪亮声音说:“刚才谁在说把她毙了?八路军不杀俘虏你们忘了?再说,她手里没武器也不算俘虏呀?” 女人的声音:“她好像是被日本人关在里面的,她头上的伤也一定是被日本人打的。要不我给她包扎一下吧。” 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包扎什么呀?她又不是我们的人。再说,时间来不及了,咱们别管她赶快撤吧。” 女的声音:“看看,她很虚弱,我们走了她会死的。” 洪亮声音喊了一声:“担架!”然后对屋里的人说:“把她抬回去再说。看看她知道多少这里的情况。” 静子觉得自己被人抬到了担架上走了起来,一件的大衣盖在了自己身上。静子头一昏,又晕过去了。 静子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炕底下还烧着火,觉着很暖和。隔壁好像有人在打电话,静子记得这个洪亮的声音,是个被他们叫做队长的人,音量很大:“对对对,我们打掉了鬼子的一个医院,缴获了好多药品。有俘虏,里面有不少伤兵,还有个日本女兵。放心吧团长,我们不会犯纪律的,嘿嘿嘿。” 门帘被撩开了,一个女八路进来了。静子赶紧闭上了眼睛。虽然刚才只看了一眼,静子就记下了那个女八路的样子。女八路很年轻,静子觉得年龄一个和自己差不多。 脚步声走了过来,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捂在静子的额头上,然后又拨弄了一下静子的头发,脚步声又走了出去。“队长,她的烧已经退了,头上伤口的血也已经止住了。” 这是昨晚那个女人的声音。静子这时才感觉到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门帘又掀开了,听着“通通通”的脚步声,静子就知道这就是那位被称作队长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静子这次一点不害怕没有装睡,反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那个队长身材高大魁梧,长得浓眉大眼。队长身后跟着那个女八路。 队长看着静子,弯下腰尽量放轻了声音问道:“姑娘,你醒了?” 静子还没有回话,哪知那个女八路却笑了起来,说:“队长,人家是日本人,能听懂你的话吗?哈哈哈。” 队长不好意思地说:“对对对。嗨,这日本人和咱们中国人长得差不多,你看我,还真忘了她不懂咱们中国话。” 女八路说:“队长别急,急也没用,只有等小吴从团部回来后,由他给你当翻译才行哦。” 队长问:“小吴什么时候回来?” 女八路说:“已经在路上了,中午就应该到了。” 队长队对女八路说:“这个日本女兵一定饿了,你去给她弄点吃的吧。” “好的。”女八路正要转身出去,静子突然说话了。 静子说:“我能听懂你们说的话。” “真的!”女八路对队长说:“她好像说的是中国话也。”女八路走到静子身边惊奇的问:“你,不是日本人吗?” 静子说:“我是日本人。” 女八路又问:“你是日本人怎么听得懂我们的话,还能够说我们的话?” 静子说:“因为,我是支那······不,我是中国人。” 队长也被搞糊涂了,说:“你究竟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哟?” 静子说:“我是日本人,我也是中国人。” 队长说:“这怎么可能?你要是日本人你就不可能是咱们中国人。你要是中国人,你就不可能是日本人。” 静子说:“不是不可能,是可能的。我就是可能的日本人,我也是可能的中国人。” 队长被静子说得云山雾罩的,头都懵了。于是,说:“我都被你给绕晕了。你就说一句话,你究竟是什么人!因为这一点,对你对我们都很重要!” 静子着急地说:“是这样的,我的妈妈是中国人,我的外公外婆是中国人,我的外祖宗也是中国人。我的爸爸是日本人,但是,我爸爸的奶奶是中国人。我是在日本出生长大的,所以,我是日本人,我也是中国人。” 队长急得要发脾气了,说:“什么妈妈外婆、爸爸奶奶的?还有什么外祖宗,再这么绕来绕去的,你都要成我的活祖宗了!” 这时女八路说话了,她说:“队长,我听明白了。” 队长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问:“你听明白什么了?快说。” 女八路说:“是这样的,她的妈妈是正宗的中国人,她的爸爸是混血的日本人,因此呢,她更多的是中国人。对吧。” 静子说:“你,很聪明。” 队长说:“你既然更多的是中国人,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加日本军队,和他们一起屠杀我们中国人,就是屠杀你自己的同胞?” 静子觉得自己一下子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嘴里着急的说:“我,我,也不想········” 女八路走到静子身边,抚摸着静子头上的伤口说:“昨天他们对你怎么了?把你关起来,还把你打伤这么重?” 来中国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的关心过自己,想到昨天自己遭受的屈辱,静子就好像回到了亲人身边,不觉一把抱住女八路的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23:第三部第四章第三节(一) 三 杨松甫与陈啸林根据何老头找贺老六提供的情况,很快就在大石岗找到了掩埋任姑姑的新坟,可是当他们挖开坟墓打开棺材盖子的时候,陈啸林惊得张大了嘴巴。原来他们见到棺材里放着几块大石头,根本就没有任姑姑的尸体。 陈啸林指着棺材说:“这、这、这······” 杨松甫倒是显得很平静,他说:“我一直就觉得任姑姑的死很值得怀疑,这不,真相大白了,任姑姑就是诈死。” 陈啸林说:“炸死?可当时那么多人亲眼见到任姑姑口吐白沫断了气的呀?” 杨松甫说:“眼睛看到的未必就一定是真的,那些人想要诈死一定有他们特殊的方法。” 陈啸林说:“难道张府的被盗案真的是任姑姑她们干的?” 杨松甫说:“十有八九应该是这样的。你想啊,据张仁斋说的情况只有任姑姑有机会接触到密室的密号。” 陈啸林问:“如果真是他们干的,他们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何必诈死搞得这么复杂。” 杨松甫说:“如果任姑姑偷了东西就逃走了,张府发现东西丢了后看到会立即想到任姑姑有嫌疑,一旦报官官府定会追查任姑姑的介绍人王婆子,说不定很快就会查到这个团伙的底细。如果任姑姑突发暴病而亡,那就死无对证了,你总不会去抓个死人来审问吧?” 陈啸林对杨松甫说:“那,根据现在的情形你是怎么看的呢?” 杨松甫说:“既然任姑姑是诈死,那么我的推断是这是一个偷盗团伙,张府被盗案是他们精心策划实施的。因此,我们现在就有必要会会这个王婆子了。” 陈啸林笑着说:“表弟想的和为兄我的想法完全一致。现在是应该会会那个王婆子了。” 于是,杨松甫和陈啸林回府换上便衣,二人带上一个女捕快,按照张仁斋提供的地址很快就在中街找到了王婆子的住处。三人不免对王婆子房屋的周边情况勘察一番,然后敲开了王婆子邻居的门。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刚要问话陈啸林发话说:“休要多问”,然后递上腰牌说:“我等是衙门里的官差,有事要问你。” 老妇人惊得张开嘴发不出声,稍稍回过神后赶紧让开道,连声说道:“官爷请进,官爷请进。” 从问话中得知老妇人姓张,只生一女早已外嫁,前年丈夫病故目前寡居在家。于是,杨松甫等人就称呼老妇人为“张妈妈”,然后杨松甫将话锋进入正题问直接问话王婆子的情况。 听官爷称呼她为“张妈妈”,老妇人心里就放松下来,于是话就多起来,基本上是问什么答什么。听见问王婆子的情况,张妈妈就说:“知道,知道。我对面住的王婆子可是江夏城里闻名的人物呢,可着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家园里都留有她的脚印哦。” 杨松甫说:“哦?那她串走于大户人家都做什么呢?” 张妈妈回话道:“她呀就是个拉皮条的,专事为大户人家介绍男工女佣的,从中收取点好处费。因此,但凡城里的大户们家里缺人短工的都会找王婆子。” 杨松甫问:“那张妈妈知道王婆子都与哪些大户介绍过人工呢?” 张妈妈说:“那可就多了。”张妈妈想了想说:“听王婆子提到过曾经给上街开绸缎铺的夏老爷介绍过绣娘,给下街开药铺的龙老爷推荐过厨娘,······还有好些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杨松甫见暂时也问不出什么了,就严肃地说:“今天我问的事情张妈妈可要保密哟,如果说漏了嘴事情出现了差池,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哟。” 张妈妈吓得连声说道:“不敢,不敢,绝不敢对外乱说此事。” 杨松甫指着女捕快对张妈妈说:“她就暂时住在你这里,对外就是说你的侄女,她在这里的一应费用由我们负责。”杨松甫说着,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张妈妈说:“这些银两张妈妈先行收下,若差事办好了定有赏赐。” 看着杨松甫手里的银子张妈妈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这点小事怎敢要官爷的钱。”张妈妈嘴里这么说着,可手却快速的从杨松甫手里抓过银钱。 杨松甫将女捕快叫到一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完了与陈啸林一道出得门外,杨松甫又与陈啸林低语一阵,然后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往西分道而行。 24:第三部第四章第三节(二) 杨松甫不一会儿就来到上街夏府门前,敲打着门上铁环叫着:“开门。” 不一会儿,就有一年轻小厮从门开处露出头来对杨松甫上下打量一番,问到:“你是何人?” 杨松甫不慌不忙得说:“我是经商绸缎的,与夏老爷有生意要谈。” 小厮听说就开大了院门,向杨松甫抱拳说道:“先生既然有生意要与我家老爷谈,那就请进。”说着,将杨松甫让进府里带入客厅坐定,然后喊了声:“看茶。”就有一年轻女子端碗香茶放在杨松甫桌上,待女子退出去后,小厮对杨松甫说:“我家老爷在前面的铺面里,请先生稍坐片刻,我这就请老爷去。”说完,小厮退出厅外转身而去。 少顷,一老者快步而来,边向杨松甫施礼边自报家门说道:“在下夏中荣,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然后问到:“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杨松甫起身摸出腰牌递与夏中荣说:“在下杨松甫,来贵府有事向夏老爷询问。” 夏中荣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请杨松甫就坐后说道:“官爷既是公干,有什么话但问无妨,但凡中荣知道的定然如实禀报。” 杨松甫说:“想问一事,就是前些时日,贵府是否让家住中街的王婆子引荐过一位绣娘?” 夏中荣想了想,说:“好像有这么回事。因我家做绸缎生意,内人喜好在缎面上绣上一些上好的图案,就托王婆子帮忙引荐一位绣娘。这王婆子还真是尽心,倒是引荐过一位,绣工还真是不错。” 杨松甫问:“那后来呢?” 夏中荣说:“我想想,大概做了三个月吧,对,就是三个月,因为她的工钱是我让管家结的。” 杨松甫问:“好好的,为什么只做三个月?” 夏中荣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她只说工钱太低坚持要辞工,我们也不便强留,就同意让她辞工走人了。” 杨松甫站起身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着,突然问到:“贵府可曾丢过什么贵重的东西?” 夏中荣沉思了一会儿说:“还真是丢过几件贵重的东西,都已经向官府报案了,但是至今都没有消息。” 杨松甫说:“哦?那官府丢东西的时间是否是绣娘辞工前后?” 夏中荣低头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都过去好长时间了,记不清是否是绣娘辞工的那段时间。” 杨松甫起身对夏中荣说:“我的事情就了解到这里吧。这件事还请夏老爷暂时保密,不可对他人讲。” 夏中荣也起身说道:“这个自然,中荣明白。” 杨松甫离开夏府回到衙门里,刚刚坐定正准备理一理今天发生各项事情的头绪,陈啸林兴匆匆的走了进来。陈啸林端起桌上的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坐在杨松甫的对面,问杨松甫说:“上街夏府那边的情况怎样?” 杨松甫说:“还是先听听下街龙府那边的情况吧?” 陈啸林点点头说:“行。龙府确实托王婆子请过一个厨娘,可那个厨娘做了几个月的工就突然说家有急事要辞工走人······” 杨松甫接着陈啸林的话说:“不管府上怎么挽留都要坚持辞工,而且龙府丢过贵重的东西,但是不敢确定是否与厨娘辞工有关是这样吧?” 陈啸林一拍大腿说:“对呀,你怎么知道?” 杨松甫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在上街夏府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也是这样的呀?两件事如出一辙,都是基本相同的手法。” 陈啸林说:“这说明他们确实是一伙以王婆子为首的盗窃集团。” 杨松甫摇摇头说:“他们确实是一伙盗窃集团,但是王婆子不是首犯,她只是一个中心点,在她的幕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在策划组织所有的盗窃行动。” 陈啸林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瞪大眼睛说:“这案子要是破了,那一定会震动朝野呀!” 杨松甫也情绪激动的说:“咱们已经抓住了狐狸的尾巴,一定要把这个案子给它破了!” 再说这女捕快自从住进张妈妈家里,就对街对面王婆子的家进行监视。就在第二天一早,女捕快见王婆子的门开了,见王婆子打扮得干净利落,手拿雨伞肩背一个小包袱,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呀。于是女捕快悄悄的跟在王婆子的后面。只见王婆子出了城门,一路向北匆匆而去,到了晌午也就在路边找个石头坐下啃几口带着的烙饼,在小溪边捧几捧溪水喝下,然后脚不停步的疾走。 大概走了好几十里地,王婆子进了黄陂县城,走街串巷,来到一大户庄园门前。王婆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拾级而上,轻轻叩响了大门上的铁环。不一会儿,门开处露出一老者的头来,两人说了几句话,老者就打开门放王婆子进去了。 等大门关上后,女捕快走到门前,见大门上高挂“桂府”字样。女捕快在桂府大门外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此时,她已打听得桂府是做皮货生意的,为黄陂县最有钱的大户。在此期间,女捕快观察得除偶有人出入外,始终没见王婆子出来。就在女捕快考虑是否离开的时候,大门再次打开了,王婆子被一个女人送出门外。女捕快仔细观察那个女人,见此女子模样长得很俊俏,年龄大概在三十多岁。看着王婆子走下台阶,女人回身进去关上了大门。女捕快记住了这个地方,然后尾随王婆子按原路返回。傍晚时分,女捕快跟踪王婆子回到了江夏县城,然后丢开王婆子一人直接向县衙走去。 25:第三部第五章第一节(一) 一 穿山甲在保书的担保人签字画押后,如释重负地从黄府里面出来时,夜已经很深了。穿山甲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干得太漂亮了,现在人在黄府,有本事你们去向黄府要人呀?巫溪哪个不晓得这黄府是什么地方,就是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去!穿山甲正为今天的事情发展得意之时,冷不防从黑暗中走出几条汉子将穿山甲围在了中间。穿山甲见这几个人面生,觉得一定不是巫溪人,于是向这几个人试探性的丢拐子,问道:“哥子在不在袍?” 其中一人回答说:“在袍如何?不在袍又如何?” 穿山甲见这些人没有给他丢拐子回礼,就觉得这几个人不是袍帮哥弟,心想不就是几个“空子”个嘛,有什么来头嘛?把我围到起,未必还想和我们袍哥人家啷个超呀?于是说:“在袍呢,你就应该晓得我们巫溪的天灵山英雄堂吧?你不在袍,但也听说过我们巫溪人神教教主黄爷的威名唦。” 那人不冷不热地回答说:“晓得怎么样?不晓得又怎么样?” 穿山甲说:“如果不晓得呢刚才我已经给你们讲过了;如果晓得呢那我就再给你们来点真纲,本人就是巫溪天灵山英雄堂嗨八排仙旗位的甘山侠,现在晓得了,就莫要把我围到起唦,快点把路让开,老子肚皮都饿得贴到脊梁骨了。” 那人又说了:“恐怕你现在只能跟我们走了。” 穿山甲觉得有些不对了,壮着胆子说:“跟你们走?去哪里?未必你们晓得哥子我肚皮饿了要请我喝酒吗?” 那人说:“那就要看到时候你是想喝敬酒呢,还是想吃罚酒?” 穿山甲听说后就有些心虚了,说:“你们要带我去,去,去哪里喝酒嘛?” 那人说:“不远,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穿山甲听说还真的怕了,问:“你说的是······” 那人说:“县政府。” 穿山甲猛地一惊,怕什么就来什么,说:“你们带我去县政府,干,干,干啥子?” 那人说:“干啥子?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晓得?走!”说着,过来两个人把穿山甲一夹,强推着就走。 穿山甲使劲儿挣扎着说:“你们怎么敢抓我?我可是黄爷的人哟。” 那人说:“你不是黄成辉的人我们还抓你呢,老实跟我走!”这穿山甲虽然也有一身的蛮力气,但是在这些人面前根本就不是对手,眼看着就被这几个人挟持进县政府里了。进门的时候穿山甲觉得他们没有走正门,走的是偏门。 穿山甲被直接带到了审讯室,见一个年轻人神情严肃的坐在屋子中间的桌子后面。穿山甲被摁坐在一张木椅上,他正在心怀忐忑时,年轻人说话了:“你就是甘山侠?” 穿山甲想要站起身来回答,被后面的人按坐下来,回答说:“小的就是。” 年轻人又问:“你晓得我们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 穿山甲说:“不晓得。” 年轻人“呵呵”一笑说:“不晓得?好嘛,那我就来提醒你一下。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人来报官,说是自己的女儿今天一早出嫁云阳,半路上被人劫道抢亲,至今女儿下落不明。报官的人说,虽然抢亲的人蒙着面,但是他们肯定是一个外号叫做穿山甲的人干的。他们说的穿山甲就是你吧?” 穿山甲说:“是、是我。” 年轻人声音不大但是极具威慑力地说:“蒙面劫道抢人,这个罪大得很哟,这在别的地方啷个判我不晓得,但是在我这里那就是死罪,是要杀头的。要杀头,你晓得不?” 穿山甲吓得冷汗直冒,他早就听说过巫溪来的新县长是个酷吏,落在他的手里不死也要被扒一层皮。穿山甲已经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了,战战兢兢地说:“不、不晓得。哦,晓、晓得。” 冷旭东就喜欢审犯人时不紧不慢的慢慢的熬他,看着他恐惧的表情就觉得自己的权威的到了最大的尊重,心里莫提有多开心了。他突然想到,要是到时候黄成辉也是甘山侠这幅摸样,那就爽到家了。他现在对穿山甲不感兴趣,他要的是黄成辉!看着穿山甲的熊样,心里不知多舒坦,于是,冷旭东轻声微笑说道:“其实,你还有一条活路的。想不想听听?” 穿山甲开了一下满脸的汗珠,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说:“想、想听。” 冷旭东说:“只要你说清楚是哪个指使你抢人(他有意把抢亲说成是抢人)的?现在把人藏在哪里了?我就保你不死。说吧。” 穿山甲想了想说:“其实,没有人指使哪个,是我喜欢阳山花······” 冷旭东不耐烦地打断穿山甲的话,说:“看来你是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了?” 穿山甲说:“听、听明白了呀?是我喜欢阳山花········” “啪啪啪啪”,冷旭东气得在桌子上使劲儿拍打,几乎是怒嚎这说:“甘山侠,如果你不说出是哪个指使你抢人的,你就是个死!” 26:第三部第五章第一节(二) 穿山甲这下子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是要逼着我说出一个指使我的人来。现在阳山花在黄府的,反正人都给他了,是不是黄爷指使的现在还说得清楚吗?嗨,黄泥巴滚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即便我现在死认了不说出黄爷来,那要是将来在黄府查出阳山花在府里,黄爷不还是脱不了干系吗?在他们面前我穿山甲还不如一只蚂蚁,随时随地都可以一脚踩死你。可黄爷是什么人?谁吃了豹子胆敢招惹他哟,就算是这件事与黄爷有关系,那又怎样?就像以前一样,到最后还不是你哥子我兄弟的不了了之,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想到这里,穿山甲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心头就豁然开朗,于是说:“其实,也算不到是啥子指使,就是黄爷府里缺点人手,人家阳山花又愿意进黄府里去伺候,我就带她进黄府里去了。” 冷旭东一听,觉得可以做文章了。于是问道:“你是说,是因为黄府里头缺人手,就要你带阳山花进黄府里头去伺候,但是,阳山花要嫁人了,于是乎,你就把人给抢了送到黄府里面去了?” 穿山甲被冷旭东给绕糊涂了,想了想说:“你要弄个说嘛,也还是可以的,反正就是弄个回子事情。” 冷旭东在叮问一句说:“你是说是你把人送进黄府去了,阳山花现在就在黄府里面的?” 穿山甲说:“是的嘛。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唦。” 冷旭东一拍桌子说了声:“好!把刚才记录的东西拿给他画押。”冷旭东心里暗暗想到,黄成辉,这回人证物证都在,你娃要是跑脱了,我说你是麻虾!然后对手下的人说:“明天一早,给我传讯黄成辉!”冷旭东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不是传讯,是请黄成辉吃茶。今天的事情哪个要是给我说出去了,你们晓得会是啥子下场。听清楚了没有?” 手下人拱手作揖说:“听清楚了。” 第二天,黄府一早就接到了冷旭东差人送来的邀请黄成辉到县政府喝茶的帖子。黄成辉接到帖子再三掂量后,实在猜不透冷旭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帖子邀请喝茶。喝茶肯定只是个由头,见面的目的是什么一直悟不透,难道他真的是想通了,要与我讲和了?但是不管如何,去是一定要去的,它就是摆了鸿门宴也必须要去赴宴的,不然,这样草木皆兵的龟缩着,江湖上不把我黄成辉笑话死了?再说,这也不是我的做派。他一个堂堂一县之长,官场上基本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吧?江湖上的道义还是要守的吧?但是家里人还是担心冷旭东没安好心,为防万一让黄成辉多带些人去。黄成辉说,我又不是去打架的,带这么多人去干啥子?不管他请我是真喝茶还是假喝茶,去了不就明白了吗? 然而,黄成辉确实高估了冷旭东为人为官的基本素质,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无赖,他那里讲什么官场规矩江湖道义哟,他从小到大讲的就是随心所欲,从来不计后果的。这不,黄成辉进到县政府就没有再出来过。冷旭东才不会见他呢,冷旭东的手下在黄成辉进到县政府里面后,直接就把他抓起来关进了大牢。冷旭东的手下人出来对被挡在县政府大门外黄成辉的随从们通报说,黄成辉强抢民女犯了国法天条,罪不可赦,已被打下死牢。随从们一听,吓得不敢耽搁,赶紧回府禀报。 黄府的人听说后都惊呆了。还是管家反应快,他马上想到了昨晚穿山甲带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与此事有关,于是,即刻把阳山花提溜过来。管家还没有发问,那个阳山花早就吓得哭啼不已,直接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黄府的人这才弄清楚,原来是穿山甲使坏嫁祸给黄爷。可是,再怎么也找不到穿山甲的人影,不用想,肯定是被那个冷旭东给藏起来了。于是,管家立即写了申诉书,把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写清楚了,让人火速递交县政府,并把阳山花带到县政府门前,要求让当事人阳山花在冷旭东面前当面陈述事情的真实经过。然而,他们被挡在了外面,根本进不了县政府的大门。不用说,冷旭东不会接收他们的申诉书,更不会给他们对面陈述的机会。 黄成辉被抓的特大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巫溪县顿时炸锅了! 27:第三部第五章第二节(一) 二 静子在八路军一次对日军的偷袭战中被救俘。从表面看,静子是被八路军俘虏了,而实际上静子其实是被八路军解救了。这是因为八路军偷袭静子所在医院的时候,受父母解救龙焕明事件的牵连,静子正被院长下令关禁闭,并准备第二天由日本军部的人把静子押走。当天晚上八路军为了获得日军药品而偷袭了医院,使头部受伤生命垂危的静子获救了。当八路军支队长张虎听说静子也是中国人的时候,非常吃惊,于是就刨根问底的要把静子的来路了解清楚。 那天,当张虎问静子自己既然是中国人,为什么还要帮着日本人屠杀自己的同胞的时候,静子想自己的委屈突然大哭起来,倒是把张虎和卫生员焦晓燕给僵在那里了。于是,那天的谈话就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但是,这件事情有必须尽快了解清楚。因为,如果不把静子的来路了解清楚,就没办法给她定性,也不知道下一步该给静子采取什么行动。如果,万一她说了假话,或者她是日本奸细,那她住在八路军驻地就很危险,就应该把她押到俘虏集中关押的地方去。但是她受过那么重的伤,而且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么对一个小姑娘、自己的同胞那样做不仅不人道,张虎他们内心也过不去。于是,张虎和焦晓燕心里着急是可想而知的。 过了两天,当静子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可以下地慢慢走动了,支队长张虎带着卫生员焦晓燕又来找静子了解情况了。 那天天气晴朗,焦晓燕拉着静子的手问:“岸田静子,你现在能够走路吗?”见静子点点头,焦晓燕提议说:“我们去潇河边上看看好吗?河边的雪正在融化,岸边的柳树开始发芽了,景色可美了。” 静子使劲儿点点头,高兴地说:“好呀。我有好久都没有时间看风景了。在东京的时候,每年春天外祖宗都会带着我去郊外踏青的。现在想想,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静子说着,情绪又低落下来。 两个姑娘边走边聊,焦晓燕问:“是不是很想你的外祖宗?” 静子说:“嗯。我走的时候外祖宗还在生病,不知道我走后他和陈奶奶怎么样了?” 她们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来,这时候,支队长张虎远远地向这边走来了。焦晓燕向他招手喊道:“队长,到这边来吧,我们看风景呢。” “好嘞。”张虎说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两人旁边找了个石头坐下来。张虎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焦晓燕说:“静子刚才说到她的外祖宗,她很担心他,静子走的时候她的外祖宗还在生病呢。” “哦。”张虎对静子说:“那天你说你妈妈是中国人,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是中国什么地方的人呢?” 静子说:“我妈妈叫江静曦,听我外祖宗说,我妈妈是四川银沙镇的人。我妈妈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她是上东京帝国医科大学的时候才到外祖宗这里来的。” “那你爸爸········”张虎问道 静子说:“我爸爸叫岸田荣作,他也是帝国大学的,他学的是法律,后来当了法官。我爸爸妈妈都是被日本军部强迫征召到中国来的。嗨,我也是这样的。外祖宗为了不让我到中国来都被气病了。”静子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发红,差点掉下眼泪来。 焦晓燕问:“那天他们怎么把你关在那间黑屋子里,还把你打伤得那么重?” 静子说:“院长平时就不喜欢我,说我厌战、偷懒、诋毁圣战。那天院长接到通知,说我的父母放走了一个很重要的支那人,哦不,是中国人,和他一起逃走了,他们说我的父母犯了叛国罪,就把我抓起来了,如果那天晚上你们不来的话,第二天我就要被上面的人押走。” “他们会把你押到哪里去?”张虎问。 静子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大概活不了。其实,如果那晚你们没来救我的话,我的血那么流着,我是活不过那晚的。”静子说着,捂着脸使劲儿抽泣起来。 听着静子的叙述,焦晓燕的眼睛也红了,她扶着静子的肩膀安慰着说:“别哭,静子别哭。你现在安全了。” 隔了一会儿,张虎问:“他们说你父母是在什么地方放走那个中国人的?” 静子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抬起头来回答说:“他们没说。但是我知道我父母之前一直都在上海那边的。” 张虎对焦晓燕说:“上海、江浙那边应该是新四军的部队。你好好的陪着静子,我这就去向上级汇报,让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张虎向焦晓燕挤挤眼,意思是让她安慰静子一下,然后就离开了,留下焦晓燕安慰着静子。 虽然要证实静子话的是真是假不容易,至少短时间有难度,但是,在和静子谈话以后,张虎他们进行过很认真的分析,觉得静子说的话还是比较符合逻辑的,静子应该不会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因为那晚部队对日军是偷袭,之前日本人并不知道会有八路军偷袭他们,所以,他们不会预先就把静子打伤那么厉害等着他们去救她。如果他们不去,静子是活不过那晚的。因此,可以排除是敌人的苦肉计。 这次谈话以后,焦晓燕对静子同情起来。焦晓燕比静子大两个月,静子就叫她晓燕姐姐,焦晓燕也叫静子妹妹。时间相处久了,不光是焦晓燕,部队里的人都喜欢上了静子,觉得她善良、单纯、热情、直爽,而且,战士们都觉得静子长得还很漂亮。 28:第三部第五章第二节(二) 是的,那晚的静子虚弱得很,面如菜色,完全没有精气神儿,所以看不出庐山真面目。等她的伤养好了,面色红润了,精气神儿足了,受母亲血统的影响而高挑的个头,白皙的皮肤,发育良好、凸凹有致、收方自如的身材,一眼看去哪儿哪儿都是女人味儿的美。 这天,焦晓燕又和静子一道来到潇河边,焦晓燕说:“静子,你知道吗?大家都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静子说:“真的吗?我还真的没有注意耶。”静子说着,就对着清澈的河水照着自己的脸庞,然后说:“嗯,晓燕姐,你莫说,我还真的长得好看哦。”说完,静子捂着脸“咯咯咯”的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静子又说:“其实,我妈妈长得才是真正的漂亮。” 焦晓燕问:“你妈妈长得很漂亮?” 静子说:“是的。我陈奶奶给我说我妈妈长得很美,当年我妈妈是东京帝国大学的校花。我爸爸当年可英俊了,追他的女孩儿好多的,但是我爸爸就是喜欢我妈妈,他追我妈妈很辛苦的。” 焦晓燕说:“这么说,你是继承了你妈妈的美貌哟?” 其实,他们只看到了静子美丽的外表,还不知道静子内在的绝活儿。但是,不久发生的一次战斗,让大家领略了静子的风采。 这天天刚亮,静子在睡梦中还没有起床,突听村外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静子赶快翻身起床,和她住在一屋的焦晓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焦晓燕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对静子说:“静子,快,敌人偷袭我们了。” 静子赶紧穿好衣服与焦晓燕跑出屋外,敌人已经冲进村子里来了。看到有战士躺在地上受伤了,焦晓燕迂回到战士身旁,静子赶紧搭把手把那个战士拖到了一堵断墙后面,焦晓燕正准备给战士包扎,只见静子熟练地打开焦晓燕的医药包,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子,将战士受伤腿部位的厚厚的棉裤剪开,然后转过身去,解开自己的纽扣“哗”的撕开贴身的内衣,替受伤战士包扎止血。静子的动作熟练麻利,把焦晓燕都看傻了。 焦晓燕问:“你会包扎?” 静子一边包扎一边说:“嗯。在东京的时候我们培训的就是战场救护。” 这时,一副担架放在了她们跟前,抬着受伤战士往村外树林里跑。抬担架的人说:“村外树林里好有几个伤员,你们快跟我走。” “走!”焦晓燕推了静子一把,两人跟着担架队员出了村,在一片小树林里见到了几位伤员。焦晓燕赶紧与静子一道给伤员包扎止血。他们正在忙碌着,突然一排子枪打过来,鬼子好像发现她们了,端着枪冲了过来。 焦晓燕说:“不行!我们这里人多目标大,这里都是伤员没法还击敌人。这样,趁鬼子还没有完全发现我们,我去把鬼子引开。”焦晓燕说着冲了出去,边跑边向林子里的人说:“保护好静子。”然后,焦晓燕边跑边向敌人开枪。果然,鬼子被焦晓燕吸引过去了,追着焦晓燕打。 焦晓燕正跑着,冷不防从树林里冲出一个鬼子,一把抱住焦晓燕把她按在地上。另一个鬼子冲上来,举着刺刀就要向焦晓燕的胸口刺去,猛然发现被他们按在地上的是个漂亮的女八路。鬼子高兴的狂笑起了,好像发现了一座金矿。站着的鬼子对按着焦晓燕的鬼子说:“花姑娘的。”压在焦晓燕身上的鬼子看清了他身下是个女八路,于是两个人把枪放在旁边,开始扒焦晓燕的衣裤。 焦晓燕挣扎着,猛然看见静子向她跑过来。焦晓燕喊道:“静子,枪,枪。”示意静子赶紧把鬼子放在身旁的枪捡起来,杀了鬼子。 静子正在迟疑间,突然她的身后有人把她抱住摔到地上。原来,静子后面跟这个鬼子军官,看见静子手里没有武器,于是对静子来了个抱摔,然后把静子压在身下开始宽衣解带。静子灵机一动,用日语对鬼子军官说:“你赶快把我放开,我是自己人。” 鬼子军官突然听见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八路说日本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下愣住了。静子趁机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鬼子军官,就在推开的一刹那间,静子熟练的从鬼子军官腰间抽出手枪,对准他的大腿“啪啪”就是两枪,鬼子军官疼得捂住大腿在地上翻滚着。 那两个正在撕扯焦晓燕衣裤的鬼子听见枪声,赶紧跑去拿地上的枪。可是他们还是迟了一步,静子手里的枪声响了,“啪啪”两声枪响,两个鬼子捂着大腿推倒在地上翻滚着。 焦晓燕从地上爬起来,边整理衣裤边对静子喊道:“静子,快开枪打死他们!” 静子看着躺在地上疼得翻滚的鬼子,怔怔的站在那里没有动。见静子没有行动,焦晓燕捡起地上的枪支,对着地上的鬼子就要开枪,静子一个箭步冲到焦晓燕跟前,一把托起焦晓燕手里的枪杆,说:“你不能杀死他们。” 焦晓燕以为听错了,对着静子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静子态度坚决的说:“你不能打死他们!” 焦晓燕这次听真切了,肺都要气炸了,大嚎到:“静子,这是战争,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对敌人不能仁慈!” 静子依然托住焦晓燕的枪杆,说:“他们的腿骨都被我打断了,他们今后会残废的,他们不可能再上战场了,我们没必要杀了他们。” 焦晓燕气得大喊道:“静子,你······” “啪啪”,有鬼子端着枪向这里冲过来了。远处有战友向她们招手喊道:“你们两个,快撤!” 情势紧急,焦晓燕无法,一低头拉了静子一把,说:“撤!回去再说!”然后转身向树林里跑去,边跑还边对身后的静子喊道:“不要回头,跟上。” 在浓密的树林里,两人终于把鬼子甩掉了。 29:第三部第五章第三节(一) 三 在县衙里,杨松甫和陈啸林正在讨论案情时,女捕快匆匆走来,把今天一路跟踪王婆子的情况向两位禀告。听完女捕快的汇报,杨松甫疑惑地说:“去了黄陂县?” 女捕快回答说:“千真万确,我是一路跟踪,王婆子在路上连脚都没有歇一下,就直接去了黄陂县进了桂府的大门,大概一个时辰后才从桂府出来。” 陈啸林也觉得奇怪,说:“王婆子去外县那么远的地方干嘛?她的手伸得够长的。难道她们又盯上了黄陂县的皮货大户桂府?“ 杨松甫说:“这种可能性很大。要说我们江夏县的大户可是比黄陂县的多很多呀?她为什么不再在江夏县下手呢?除非那个放飞的鸽子不能再在江夏县露面了,只能去那么远没人认识的地方作案了。那个送她出来的女人,一定就是其同伙。” 陈啸林说:“表弟分析得很有道理,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 杨松甫说:“我怀疑黄陂县的事情可能与张府被盗案有关系。”杨松甫对女捕快说:“这样,你现在回去继续盯着王婆子,一有情况马上回来向我禀告。明天一早,你和我一同去黄陂县会会桂府里的那个女人。” 女捕快说:“遵命。”然后转身离开县衙回到张妈妈家里去了。 女捕快离开后,杨松甫对陈啸林说:“明天你就在家坐镇,带好人马准备拿人。我带张府的何刘氏同去黄陂县会会桂府里的那个女人,然后相机行事。” 陈啸林问:“你带何刘氏去干嘛?” 杨松甫说:“这个我自有主张。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破案就在这两天里了。” 听杨松甫说的这么肯定,陈啸林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担惊受怕一月多,现在案子总算有了转机,待案子破了的那一天,为兄的定要与你痛痛快快的喝酒庆贺,不醉不归。” 杨松甫说:“好,不醉不归!” 第二天一早,杨松甫身着便衣,他让女捕快作男妆,带着何刘氏快步赶往黄陂县城。 在去往黄陂县城的路上,杨松甫给何刘氏交代说:“一会儿到了黄陂县桂府里,你要躲在暗处悄悄观察我要见的那个女人,如果你认出那个女人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任姑姑······” 何刘氏惊得打断杨松甫的话说:“任姑姑?她不是已经······” 杨松甫说:“但愿不是她,如果真的是她,你就向我点点头。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记住了吗?” 何刘氏就在紧张的说:“记住了。” 杨松甫又对女捕快说:“一会儿在桂府你就站在我的身后,一旦你看见何刘氏向我点头,你不用向我禀报,就直接上前将那个女人给我拿下,余下之事由我来处理。” 女捕快看着杨松甫点了点头。 晌午时分,三人到了黄陂县城,找了个饭馆简单的吃了饭,然后在女捕快的带领下来到桂府门前。杨松甫授意女捕快敲门,不一会儿,一老者站在门开处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女捕快,女捕快作揖说道:“我们是皮货商,这位是杨老板,是慕名前来拜会桂老板有生意相商。” 老者听说后面露微笑说:“既然是来找我们老爷的商家,请各位稍候,我这就去禀报。”说完轻轻关上大门。不一会儿,两扇大门轰然大开,老者作揖说道:“各位久候了,我们老爷有请。” 杨松甫等三人随老者来到客厅,引杨松甫坐下,女捕快和何刘氏在杨松甫身后站定。老者向外喊了一声“看茶”,然后退出大厅门外。少顷,一年过五旬中年男子大步迈进大厅,对杨松甫施礼道:“敝人桂洪桥,不知杨老板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杨松甫起身施礼,对桂洪桥说:“桂老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桂洪桥以为杨松甫有什么生意上的机密要谈,于是打开客厅边上的内室门,说:“杨老板请。” 桂洪桥和杨松甫等人进到里间后随手关上门,待杨松甫坐定后问到:“不知杨老板有何指教?” 杨松甫从身上摸出腰牌说:“敝人杨松甫,受江夏县令王翦王老爷差遣,来到贵府有公事叨扰,还望桂老爷见谅。” 30:第三部第五章第三节(二) 桂洪桥听说来人不是谈生意而是衙门里的差役来办公差的,显得有些吃惊,脸上露出有些失望和不满的神情。于是,桂洪桥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与官府素无往来,不知官爷到我府上有何见教?” 杨松甫说:“近些年盗贼猖獗,弊县大户庄园屡屡被盗,不知桂老爷可曾听说过弊县张府宝物失窃案?” 桂洪桥听说来人是为盗窃案而来,想来这事对自己并无不利,于是脸色稍有和缓,因此说道:“贵县张府宝物失窃案桂某偶有耳闻。” 杨松甫说:“这帮盗贼专对有钱的大户人家动手,其手段高超,作案屡屡得手,极难破获。因此,为保一方平安,我等叨扰贵府,还望桂老爷多多配合为谢。” 桂洪桥听说后,觉得此事也许对自身安全有益,于是说:“莫说叨扰的话,官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讲来,只要是能够帮上忙的桂某定当尽力。” 杨松甫说:“听说近期贵府托江夏县中街的王婆子引荐了一位女佣,不知可有此事?” 桂洪桥说:“有,有。内人是托了江夏县的王婆子帮忙引荐了一位姓陈的大姐,专事看管我的小儿子。” 杨松甫问:“不知那位陈姓大姐今天可在府上?” 桂洪桥说:“应该在吧?”然后走出内室向外喊道:“老桂,去看看陈大姐可在府上,让她到这里来一趟。” 门外老者应诺离去。 杨松甫向站在身后的何刘氏点头示意,何刘氏悄悄的低头遮面,但两眼偷偷的看着室内。不一会儿,那个被称作陈大姐的女人到来,见室内有生人不敢细看,低着头立于桂洪桥身旁问到:“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桂洪桥以探寻的目光看了杨松甫一眼,杨松甫回头看着何刘氏。何刘氏转过身来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不看则已,一看到那个女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就是自己亲眼见到口吐白沫气绝身亡的任姑姑吗?她怎么活过来的?她怎么会在这里?何刘氏于是紧张地冲着杨松甫点了点头。 杨松甫起身走到那个女人跟前,问到:“任姑姑近来可好?” 听见来人叫她任姑姑,那个女人惊恐地颤声说道:“你,你,在叫谁?” 杨松甫“呵呵”一笑,向身后招招手,何刘氏来到那是个女人门面前说:“任姑姑,你可认得我呀?” 看到站在跟前的何刘氏,任姑姑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女捕快一个箭步冲到那个女人身边,不容分说地将女人按倒在地。 眼前的一幕惊得桂洪桥回不过神来。地上的女人拼命挣扎着大声喊道:“桂老爷,这是干什么呀?你们怎么这样对我?” “任姑姑?”终于回过神来的桂洪桥不由得疑惑地喊了一声。 任姑姑知道一切抵赖都是徒劳的,于是就停止了挣扎,任凭女捕快将她双手捆绑起来。 杨松甫指着任姑姑对桂洪桥说:“这个妇人就是江夏县张府宝物被盗案的主要嫌犯,张府里的人都称她为任姑姑,贵府里的人称她陈大姐,她的真实姓名究竟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如果我们不及时把她缉拿归案,那么桂府,就可能成为下一个张府了。” 桂洪桥一把拉住杨松甫的手,连连称谢,并对刚才的失礼表示深深的歉意。 杨松甫大笑着说:“无妨,无妨,不知者不为怪嘛。哈哈哈······”杨松甫这几声爽朗的笑声,既是对桂洪桥的致歉表示大度不计,更是对自己对案情进展的把控感到满意和由衷的自豪。 杨松甫对桂洪桥严肃地说:“此事干系重大,请桂老爷严格保密。另外,我们将这个妇人带走后,你就说陈大姐家有急事请假了,至于其它的就看桂老爷怎么给你的下人们说了,总之一句话,今天的事情桂府内除你之外绝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桂洪桥连声说道:“一定,一定。” 杨松甫再对桂洪桥说:“贵府能否借我一匹快马?” 桂洪桥说:“有马,有马。”然后出了内室,向外喊道:“老桂,带这位先生去马厩选马。” 见桂洪桥出到门外,杨松甫将女捕快拉到一旁轻声安排说:“为了不让今天的事情走漏风声,你骑马火速回去叫陈啸林立即秘密拘捕王婆子。记住了,是秘密拘捕!其它的事情待我回来后再行决断。” 女捕快说:“得令。”然后转身同老桂一同去马厩牵出马来,出得桂府门,只见她快马一鞭,直奔江夏县城。 31:第三部第六章第一节(一) 一 黄成辉被抓,巫溪县炸开了锅!黄府的管家将阳山花交代的穿山甲绑架她,然后又将她送给黄爷的事情经过写成了申诉书,并带着阳山花去县政府想把事情发生的这是情况向冷旭东说清楚。然而,冷旭东既不接申诉书,又不让他们进县政府听阳山花交代,反正就是个不让进。黄府的人没办法,眼见着黄成辉有危险,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管家只好修书若干派人赶往各地,求救于各袍哥码头出面帮忙,求助于袍帮哥弟们扎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消息后,就近的黄成辉教派的弟子们、天灵山英雄堂的哥弟们聚在一起,把个巫溪县政府围得水泄不通。人们高举着“冤枉”、“放人”的牌子,在县政府面前示威。 冷旭东放风出来本来就是试探一下社会的反应,没想到社会反应真强烈,呼啦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堵他县政府的大门,而且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这下子冷旭东有点心虚了。现在县政府里的人员已经挡不住外面越来越多的人们,冷旭东命令把大门关了,可那些人真的是有吃雷的豹子胆,居然抬起大木头直接撞门了。这下子冷旭东吓着了,如果大门被撞破了,搞不好他的命都没了。于是,冷旭东派人火速调集巫溪守军到县政府支援。 这巫溪原本是三省交界之处,为防不测杨森在这里驻扎了一个营的兵力。毕竟这里山高皇帝远,如果有什么事情来不及请示就会误了大事,因此,范绍增就给了冷旭东临时调兵的权力。然而,这些兵里也有不少人是入了袍的,平日里他们对黄成辉是很敬重的,所以这些兵不少的人出兵不出力,也就是做做样子。眼见得军队也弹压不住,冷旭东心想,你们这些泥腿子难道还能够钢过我的枪杆子?于是发话,让带兵的王营长紧急时刻可以开枪。冷旭东哪里知道,这枪声一响,不但没有吓住黄成辉的哥弟们,反而把事态发展的严重性给附近州县黄成辉的弟子和袍哥码头报了信。 巫溪县政府下令开枪了!打死打伤好多袍哥弟兄呀!巫溪县政府门前都血流成河啦!一时间,谣言四起,各州县的众弟子,各个码头的哥弟们哪里听得这个?敢向我袍哥人家开枪这还得了,天下袍哥是一家,现在不扎起更待何时?于是,各地的弟子们、哥弟们纷纷向巫溪马镇坝用来,这阵仗,倒是真的把个冷旭东吓呆了。他没想到黄成辉竟有这么大的能量。 然而,还有更让冷旭东气恼的事情呢,冷旭东听报后差点没有被气疯了。冷旭东手下的人来报,说他刚才去牢房里看了一下,发觉这黄成辉哪里是来坐牢的,分明倒像是来享福的。黄成辉的牢房被打整的干干净净,他随的牢床也被换成双人大床,上头铺笼帐盖一应俱全,每顿饭大鱼大肉吃起,大碗酒喝起。甚至不晓得好久,又把那个阳山花送进牢房里陪他睡觉。黄成辉的那间牢房都快成为他的新房了。冷旭东听报后,气得当场就差点晕了过去。 冷旭东一把抓住手下问:“是哪个干的?” 手下说:“还有哪个?肯定是那些牢头干的唦。” 冷旭东说:“这怎么可能?各个门口不是都由军队把守着的吗,那些东西是啷个弄进来的呢?” 手下说:“老爷,你就莫要说那些当兵的了,个个都吃里扒外的。就是把守后门的那些兵,黄成辉的人只要稍微给点好处,那就通行无阻了。他们当中好多都是嗨了袍哥的,王营长都把他们没办法。” 冷旭东一把抓住手下的衣领狠狠地说:“你亲自去把守着那道门,绝对不能再放任何人进来了,不然,说不定好久你我的头遭别个砍了都不晓得。” 手下说:“遵命!” 手下刚要转身离去,冷旭东一把又把他抓回来,说:“你现在先去把那几个牢头给我拉去每人杖责三十,然后赶出县政府!” 手下听说后马上回复道:“使不得,使不得!” 冷旭东问:“为啥子使不得?这县政府还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想干啥子就干啥子。” 手下说:“是弄个的。这些人如果把他们放出去了,那就是放出了祸水哟。你想下嘛,这人被你打了又丢了饭碗,他们出去后会啷个说嘛?本来外面的人些就是闹一下要外面放人,如果这些人放出去一通乱挑拨,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外面的人些大闹起来,真的要是冲进来抢人,那是弄不住的哟,到时候后果有好凶险请老爷明查。” 冷旭东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说:“你说得对,现在而今眼目下,只有县把局势稳到起,等范师长的人马到了再弄他个龟儿。嗨,现在就是一泡屎,我也只好闭到眼睛把它吃下去了哟。” 当初冷旭东还真的没有把黄成辉放在眼里,他认为黄成辉充其量就是巫溪山民中一个有点影响的人,本人来巫溪一年多时间不晓得弄了好多人,办他一个黄成辉无非稍稍麻烦一点而已。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办这个黄成辉弄出了大麻烦,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他现在才领教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真实含义,这些刁民眼里哪里有什么政府?哪里有什么王法?他们只认码头,只认哥弟,也不晓得这个黄成辉给这些人灌了啥子迷魂汤,个个都愿意为他拼命耶。冷旭东后悔抓了个碳元在手上,现在才晓得烫手的很哦。现在这黄成辉杀又杀不得,放又不能放,冷旭东真的是骑虎难下了。他唯一能抓的救命稻就只有范绍增了,要赶紧告诉范绍增,让他为自己做主。可是,范绍增会管他冷旭东惹出来的破事吗? 32:第三部第六章第一节(二) 冷旭东几乎每过一个时辰就派人问王营长,他派出去给范军长报信的几泼人马回来没有?电话线早就遭割断了,冷旭东的人根本就出不去,现在送信就只有靠王营长当兵的了,对这些军人黄成辉的哥弟们还是不敢阻拦的,毕竟,枪杆子还是比拳头硬得多。可是,每次冷旭东得到的回答是送信的人还没有回来。每次得到这样的回答,急得像热锅的蚂蚁似的冷旭东都倍感失望。 然而,其它的信倒是收到不少,几乎都是附近州县各个袍哥码头里有头有脸的士绅们的帖子,全部都是一个内容,就是保黄成辉。每次接到这样的帖子,冷旭东都要把它甩在地上使劲踩几脚,嘴里还狠狠地骂道:“龟儿子的些,还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敢在我这里保黄成辉!那个黄成辉是个什么东西,还被你们捧这么高?老子就不信了,我他妈办不了你黄成辉!” 不光是收到袍哥码头的帖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传回坏消息也是不断涌来。什么奉节好几百人出发向巫溪进发,云阳那边的人正在汇集当中,甚至湖北的竹溪、陕西的镇平也都有不少人跃跃欲试,要到巫溪为黄成辉向县政府讨个说法。如果这些消息属实的话,他冷旭东还有得胜算吗?就算范绍增想管这事,到时候真的有这么多人涌到巫溪来,他范绍增愿意为冷旭东这个小老乡得罪这么多的袍哥码头吗?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该来的消息石沉大海,不该来的消息却如潮水般涌来。冷旭东感觉自己这次真是大祸临头了。 就在冷旭东万般无奈、几乎奔溃之时,王营长派出去送信的人终于回来了。但是,得到万县方面的回信绝非是冷旭东想要的,却是更令冷旭东绝望的消息:范师长数日前已经率部出川抗日,正将与日军激战,目前还没有得到范师长明确指令。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冷旭东两腿发麻。范师长出川打日本人去了,现在遇到的这摊子事情谁来给我撑腰呢?冷旭东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范师长,不管你在哪里,可千万不要不管我呀,你要是不管我,没有你的指令我该如何是好呀?就在冷旭东坐卧不安的时候,派出去的第二个送信的人回来了,将收到的一封范师长的电报递给了冷旭东,说是万县方面收到的范师长的指令。 冷旭东看见电报如获至宝,在接过电报时双手都在颤抖。冷旭东拿着电报得意地在众人面前抖了一下,那意思是说:你没看嘛,哪个说范师长不管我了,这不就管我了唦?有范师长给我撑腰,我看那些龟儿子的还敢不敢造反! 可是,当冷旭东读那封电报时,情绪由刚开始时的激动慢慢的变得冷落,脸色也由红润变得苍白最后竟然变成菜色。众人看到冷旭东这幅表情,不知道电报究竟发了些啥子,让冷旭东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原来,范绍增对冷旭东抓黄成辉这件事愤怒无比,在电报里爆了粗口,把冷旭东骂了个狗血淋头。电文是这样的:狗日的冷旭东,不要以为你娃娃读了几天书、流了几天洋,你就把屁眼儿翘到天上去了!你娃胆子硬是大勒,简直是狗胆包天!袍哥你都敢惹呀?那刘湘就是袍哥,杨森也是袍哥,老子更是袍哥,你来惹唦!那黄成辉是哪个你娃娃晓得不?他是天灵山英雄堂袍哥码头的舵爷,连我都要敬他三分你都敢抓?老子就是袍哥码头的舵爷,你来抓唦!古人说“读书人百无一用”一点不假,你娃娃有用吗?给你个芝麻小官你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你去巫溪那个山旮旯才一年多,在我这里告你状的人比老子带的兵都还多,老子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你,你就给我惹下这么大的祸事来,还问我啷个办?啷个办,凉拌!老子给你娃娃指条活路,赶快把黄成辉给老子放了,去向人家磕几个响头,道几声歉。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出面向临近州县的袍哥码头打声招呼,让他们把人都退了。老子在前方打仗都搞不赢,哪有闲心再来管你这些屁事! 冷旭东拿着电报坐在椅子上发愣,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他现在才晓得袍哥是啥子?就连刘湘、杨森、还有范师长都是袍哥,他这回惹的祸有好大只有他自己晓得。罢罢罢,现在不是要修理黄成辉了,而是自己必须舔着脸去求人家黄成辉给面子了,求他出面把眼前这河水给消了。不然,这件事连范师长都不管了,还能去求哪个嘛? 然而,事情又出现了戏剧性的翻转。就在冷旭东心灰意懒的站起身来,准备厚着脸皮去向黄成辉赔礼道歉的时候,手下人带着一个兵火急火燎地来见他。 那个兵问冷旭东说:“你就是巫溪县长冷旭东?” 冷旭东见这个兵有些面生,不知是啥子来头的,心想,该不是来抓我的吧?于是狐疑地答道:“正是。” 那个兵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一份电报说:“这是今天蒋委员长亲手签发的电报,叫火速送达你的手里。” 冷旭东一听,惊吓得口齿都不清了,说:“是蒋、蒋委员长,亲、亲手签发、发给我的电、电报?” 当兵的说:“是的。” 冷旭东双手接过电报,把电文连看了三遍,嘴里说着:“这、这、这,太、太、太,我、我······”冷旭东梦呓般地话还没有说出来,突然蹲在地上“呜呜”地大哭起来。 33:第三部第六章第二节(一) 二 第一次参加战斗,静子虽然救了焦晓燕,但是由于当时在战场上她没有杀死鬼子,而且还试图阻止焦晓燕杀鬼子,归队后,焦晓燕对这件事情没有隐瞒,而是如实的向张虎作了汇报。 张虎听完焦晓燕的汇报,惊得目瞪口呆。张虎问焦晓燕说:“那个静子真的不准你杀鬼子?” 焦晓燕说:“准确的说,是她把敌人打伤了,但是不准我杀了他们。她只是不想要他们的命。” 张虎说:“这不是养虎为患吗?”张虎气得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说:“一旦这些敌人养好了伤后,就会加倍的报复,他们屠杀中国人就会更狠毒。真是气死我了!” 焦晓燕说:“当时静子好像对我说,她把那些鬼子的腿骨打断了,鬼子将来都会残废的,不能再上战场了,只能送回日本去。” 张虎说:“我的同志,小姑娘这样的话你也信啊?哦,她说鬼子会残废就残废呀?她会算命,还是会隔空观人呀?或者,她是神枪手,指哪儿打哪儿?” 焦晓燕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静子会打枪,而且,她好像枪法还很准的。” 张虎不信,问到:“静子会打枪?你看见的?” 焦晓燕说:“是的。她抽枪、出手、开枪都很熟练,看得出来她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而且,她的枪法很准。” 张虎似信非信地问:“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枪法很准的?” 焦晓燕说:“虽然当时的情况很紧急,但是我看到三个鬼子被静子打伤的几乎都是大腿上的同一个地方。”焦晓燕想了想又说:“静子以前学过医,经过战地救护训练,因此她对人体骨骼是清楚的。” 张虎说:“静子枪法是不是准的问题一会儿再说,先要搞清楚她自己为什么不杀鬼子,也不让你杀了鬼子?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如果不搞清楚,静子不但不能再留在部队,而且,而且······算了,你还是先把她找来问清楚了再说。” 焦晓燕敬礼说:“是!”然后转身出去了。 张虎刚才的话为什么没有说完,是因为:“他已经收到上级的回复,上次静子没有说假话,她父亲岸田荣作和母亲江静曦,确实救了被捕的上海地下党员龙焕明。但是,静子的母亲在这次行动中牺牲了,静子的父亲现在已经被调到八路军总部工作。上级要求张虎必须好好保护烈士的遗孤,但是,出于保密的考虑,绝对不能把这些情况告诉静子!静子母亲牺牲的消息也不能让她知道,孩子还小,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刚才张虎说不能让静子再留在部队时差点失言了。 不一会儿,焦晓燕把静子叫到队部来了。张虎让静子坐下来,然后对静子说:“静子,上次战斗你很勇敢,不仅救了焦晓燕,而且还打伤了三个鬼子,值得表扬。” 听见张虎的表扬,静子心里很高兴,说:“其实当时我也很害怕,但是看到他们在侮辱晓燕姐姐,我很生气,于是我就顾不得许多了,就向他们开枪了。嘻嘻。” 张虎说:“这个情况焦晓燕回来后都向我汇报了。我很奇怪,你这么娇弱的姑娘怎么会打枪呢?” 静子说:“哦,我在学校的时候,培训过射击,我的教官说我具有神枪手的潜质。” 张虎问:“既然你会打枪,又是神枪手,那么,那天你怎么只是打伤那几个日本人,而没有打死他们呢?” 静子说:“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 张虎说:“为什么难以回答?” 静子回答说:“大概是我的经历比较特殊吧,和你们完全不同,所以,我就是回答了你们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张虎说:“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你说出来我们听听。” 静子认真地说:“当我举枪想要向他们射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死在我面前的我的小学弟。我的耳朵里就会响起他临死前说的话‘我想回家,我要妈妈’。所以,我就不想杀了他们,而只是把他们打伤打残,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再上战场。” 张虎有些激动了,说:“可是,难道你没有看到他们想要杀死你们吗?” 静子说:“我看到了呀?那是他们害怕,是他们不对。可是,我没有杀死他们,所以我是对的。” 张虎有些沉不住气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张虎说:“这是在打仗,这里是战场,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不打死他们,他们就会打死你的,我的大小姐!” 静子说:“可是,是他们没有打死我们,而是我打伤了他们呀?” 张虎气得不行,说起话来都有些刻薄了:“就算你不想打死他们,因为他们是日本人,你也是日本人,虽然你只是日本中国人,但是你们都是日本来的,所以你不想打死他们。可是你为什么要阻止焦晓燕杀死他们呢?” 静子觉得张虎的话有些奇怪,问道:“队长,我杀死他们与晓燕姐姐杀死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我就是想打伤打残他们,然后让他们回国去,那里有他们的爸爸妈妈在盼望着他们呢。因为,我始终都想着我的小学弟临死前说的话,他死后他的手一直都紧紧的抓住我不放;因为,我一直都对自己没有能够把他的骨灰带回日本而惭愧;我一直说你们难以理解我的想法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不知道,我的好多的小学弟才十三四岁就被征召来中国打仗,他们中间好多人都死了。”静子说到这些,眼睛有些动容的发红了。静子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虽然,被我打伤的几个日本人不是我的同学,但是,他们可能是别人的同学,他们也有家人在盼着他们回去。所以,我只想打伤打残他们,让他们回国去和他的家人团聚。队长,你们能够理解吗?” 34:第三部第六章第二节(二) 张虎已经怒火冲天了,他几乎是大声嚎叫着说:“我不能理解!你只是想到他们有亲人在盼望他们回去,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多少同胞被他们杀害,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是多么残忍的杀害手无寸铁我们的同胞?也是你的同胞!这里边也包括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江静曦烈士就是被他们杀害的!” 静子愣住了,抓住张虎的手问道:“队长,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是他们杀害了我的母亲?你的意思是说我妈妈死了?可是院长告诉我说,我的父母只是叛国,没有被杀害!因此,你刚才在胡说,我妈妈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她只是去四川银沙镇找我的外公外婆去了。”静子被队长的话激怒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静子的胸脯极速的起伏着。 张虎知道刚才自己一时性急说漏嘴了,江静曦牺牲的事情上级领导是不准他告诉静子的。张虎没法说服静子,就说:“静子,我刚才的话你自己好好的想想吧,如果你还是这种想法的话,那么,你怎么可能成为我们的革命战士。” 张虎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让静子思考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静子不假思索的说:“我原本就没有想过要成为你们的战士!”静子稍微放缓了自己的口气说:“其实,我是想,你们救过我的命,等我有机会报了你们的恩情再离开的。上次我打伤打残了几个日本士兵救了晓燕姐姐,我也算是报了你们的恩情了,所以,你放心,我自己会离开这里的。”静子说完,抹着眼泪跑走了。 等静子走了后,焦晓燕生气地对张虎说:“队长,我对你有意见!你不该这么说静子,静子和我们不一样,她来部队才几天?她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能像要求我们那样去要求她的。” 张虎不好意思地说:“是是是,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教育静子要有耐心,要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觉悟起来。晓燕,你去看看静子,就说我诚挚的向她道歉,我收回刚才说的她不适合留在部队的话,我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请她原谅我。” 焦晓燕说:“我尽量吧。”说完,就去追静子了。 当焦晓燕回到房间后,见静子正在收拾东西,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似的。焦晓燕赶紧按住静子正在收拾的东西对静子说:“静子,你这是在干嘛?” 静子见正在收拾的东西被焦晓燕按住了,叹了一口气,说:“既然队长说我成不了这里的战士,那我还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干什么?再说我确实没有想过自己要成为这里的战士,我迟早会离开这里的。” 焦晓燕问:“为什么?” 静子一下坐在床上说:“因为,我想去找我的妈妈。我的小学弟临死前要妈妈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记忆太深了,他死了连骨灰都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去,更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我觉得他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将来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小学弟,临死了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妈妈。” 焦晓燕说:“静子,你就那么想见到自己的妈妈吗?” 静子说:“是的。当年我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我才只有几岁,如果不是妈妈留给我的照片,我连妈妈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听外祖宗说,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抱着我不撒手,都哭成个泪人了。我妈妈想我一定都快想疯了,我的妈妈真可怜。”静子说着,眼睛又红了。她使劲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说:“其实,我也挺可怜的。这些年我与外祖宗相依为命,从来都没有享受到父爱和母爱,我好想他们,我经常都会在梦里呼唤他们。” 焦晓燕说:“可是你到哪里去找他们呢?刚才队长不是说你的妈妈已经······” 静子打断焦晓燕的话说:“就是因为刚才听到队长说了这样的话,我才要急着去找我的妈妈。我不相信我妈妈死了,她肯定还活着,她在等着我去见她。” 焦晓燕说:“那,你要到哪里去找你妈妈呢?” 静子说:“外祖宗曾经说过,我妈妈一定回四川银沙镇老家去了。所以,我只要找到银沙镇我外公外婆家,就能见到妈妈了。”静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憧憬的表情,脸上写满了期待的幸福感。 焦晓燕说:“可是,我们周围到处都是敌人,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是到不了四川银沙镇的。” 静子说:“我知道的。正因为很难所以我才要去试试。”看焦晓燕还要说什么,静子说:“今天太晚了,你赶快休息吧。这件事情我还要再想想。” 焦晓燕无奈地说:“那好吧。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但是,在你还没有想好之前可不要乱行动哟。” 静子说:“晓燕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不会乱行动的。”静子说着,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焦晓燕看着静子睡下后,自己也躺了下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一早要把这件事立即向队长汇报。由于这些天太累了,焦晓燕头一沾枕,很快就睡着了。 35:第三部第六章第三节(一) 三 杨松甫将任姑姑带回江夏县衙时已经是晚上掌灯时分,杨松甫让人将任姑姑先行收监,然后去见陈啸林,其时,陈啸林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二人见面后没有寒暄,杨松甫直接就问:“那个王婆子捕了吗?” 陈啸林一边给杨松甫倒茶水一边说:“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将王婆子秘密拘捕了。是我让张妈妈去约她一起上街看布料去,那王婆子丝毫都没有起疑心,出门上锁一切自然,然后张妈妈把王婆子诓骗到自己家里来,我们就是在张妈妈家里把她拘捕的。” 杨松甫拍着陈啸林的肩膀夸奖说:“你做得很好。这个王婆子肯定还有同伙,我们这次不光要破案追回被盗的宝物,还要争取把这个盗窃团伙一网打尽,所以,消息不能走漏,也不能让王婆子悄悄的留下什么我们不懂的暗号。她这样走得从容自然,就给抓捕她的同伙留下了可能。” 陈啸林问:“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 杨松甫说:“还能做什么,连夜提审呀。夜长梦多,如果一旦走漏风声,我们之前所有的行动都白忙活了。我们绝不能做功亏一篑的事情。” 陈啸林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看你这几天太累了,有些不忍心。” 杨松甫说:“再怎么累,那也比我自己一个人跑单帮强吧。这回可是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呀?”二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连夜审讯的结果完全出乎杨松甫和陈啸林的预料,那个任姑姑莫看人生的妩媚俊俏,长得细皮嫩肉的,但却是个烈女子。无论杨松甫把嘴巴说干,不管动用了多大的重刑,可怜那妇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多次昏死,但是就是不开口,搞得杨松甫硬是莫法。毕竟杨松甫等人并没有现场拿脏,那个妇人也只是嫌犯,到目前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真凭实据,这案子很难再往深里挖下去,那宝物又从何追回来呢? 眼看天快亮了,如若审讯再无收获,天亮后万一走漏了风声,莫说端了贼窝,就是宝物的气味都问不到了。看来那个妇人是铁了心不开口了,再审下去难有结果。目前只有王婆子这一条路了,万一王婆子也像那个妇人似的来个宁死不招,这盘棋可就将死了哟。杨松甫此时真的是心急如焚,但是据杨松甫安排监视王婆子的监狱里女牢头的汇报,杨松甫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女牢头说,在杨松甫和陈啸林对那个妇人动刑时,从她暗中观察王婆子的情况看,在那个妇人受刑嚎叫时,王婆子就像是热锅的蚂蚁坐卧不安,时不时的走到牢房木栏处紧张的向外张望。听了女牢头地汇报,杨松甫心中暗想:对这个王婆子不可强攻,只能智取。于是,杨松甫叫将那个妇人暂时收监,然后叫过女捕快和女牢头面授机宜。 那个妇人突然停止了嚎叫,反而让王婆子心情更为紧张,不知道妇人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女捕快正从王婆子的牢房外经过,那个女牢头从后面跑过来把她叫住了,女牢头一副按耐不住开心的表情对女捕快细声说道:“那个妇人吃打不住,刚才已经招了。” 女捕快吃惊地问:“真的招了?” 女牢头点点头说:“再硬的骨头怎么熬得过那么重的刑哟,就是钢筋铁骨也照样给碾碎了。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反正都是熬不过的,何必吃那份苦遭那份罪呢。” 女捕快看看王婆子这边,见王婆子躺在床上装着睡觉,就说:“你小声点,走,看看去。”说着,就与女牢头一同返回审讯室方向。 女牢头和女捕快的对话王婆子都听清楚了,她在脑海中不断的打了若干的问号,她最想知道的是究竟交代了什么?该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的身上推哈。王婆子正在胡思乱想,女牢头开了牢门来提她过堂了。 王婆子被带到牢房里的审讯室里,看着满是的各种刑具,闻着刺鼻呛人的血腥味,王婆子全身都在颤抖着。牢头把王婆子按坐在一把木制的座椅上,座椅上还存留着一滩血迹,不用说,这就是那个妇人刚才受刑时留在座椅上的。杨松甫坐在王婆子前面的一张椅子上,两眼死死的盯着王婆子一句话都不说。王婆子被杨松甫盯得全身发麻,冷汗直淌。 王婆子受不了这个,先说话了:“官爷,你们这是干嘛?如果要问我的话应该是在大堂等县官大老爷升堂以后,按律审案,还要有县丞在场········” 杨松甫把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震得王婆子不由得全身一抖。杨松甫说:“你是谁?要什么按律审案,还要什么县官大老爷大堂升堂?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天都没有亮,我们王老爷还在睡梦之中,哪有功夫对你这个将死之人升什么堂,问什么案?” 36:第三部第六章第三节(二) 王婆子说:“我怎么就是将死之人啦?” 杨松甫说:“这还用问吗?你干的好事,以为没人知道?刚才那位可是个厉害的角色,怎么样啊,我这里的家伙事儿都还没有用完呢,不就什么都说了吗?做这样的事情,依大清律你还能活吗?” 王婆子有些慌了,说:“她都胡说些什么?别想什么屎盆子都往我的头上扣。“ 杨松甫说:“好哇,那你就说说你干的那些事,看你年纪一大把了,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贷你不死!” 到了这时,王婆子深知抗拒是徒劳的,既然他们什么都知道了,我又何必受这个皮肉之苦呢?再说,自从入了这个帮,我除了整天提心吊胆的为他们卖命,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到头来连我这老命都不保,要是被官府拉出去砍了头,谁来给我收尸?王家的人谁还认我这个断头鬼呀?于是,王婆子把张府被盗案的全过程竹筒倒豆子似的讲得得清清楚楚,几乎是杨松甫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从王婆子的交代中,杨松甫知道了这是一个被称作洪门的帮会,其头领名叫龙拳彪,帮会里都称其为“彪爷”,在外很有名声。按他们自己的说法为了“反清复明”大业必须要发展帮会势力,而光有人没有钱不行,为了不平白伤人性命,于是他们大都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专事在大户有钱人家里偷盗取财。到后来越偷越大而停不下手了,就成了现在这样专事偷盗的团伙了。江夏及附近县城里的大户几乎都被他们偷了个遍,屡屡得手,从未翻船,只是这次却栽到了杨松甫的手里。 然而,杨松甫最想知道的还是宝物目前的下落。于是问:“那三件宝物现在何处?” 王婆子低着头轻声答道:“藏在在我家的地窖里。” 杨松甫觉得奇怪,因此问到:“既然你们已经偷盗得手,为什么还要放在城里?拿回去不是更安全吗?” 王婆子回答说:“我们彪爷虽然很讲义气,但是就是对人疑心太重。那个妇人名叫白小娇,是彪爷的姘头,对彪爷可是忠心不二的。不知这次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招了?”王婆子说着,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杨松甫怕露陷了,赶紧把惊堂木使劲儿一拍,大声说道:“她不招就是个死!说正题!” 王婆子一惊,连忙说道:“白小娇因为并不认识那三件宝物,彪爷知道晚上行窃很危险不能多拿东西,所以为了准确拿走那三件宝物,就让帮里对古董很在行的刁老二去配合白小娇的行动。可是,因为宝物太过贵重,彪爷对刁小二不放心,怕被他黑了跑人,所以就让白小娇得手后亲自和刁小二一道,把宝物送到我这里先藏起来。” 在场的陈啸林也觉得奇怪,问到:“那,为什么后来不拿走呢?” 王婆子说:“这一是因为宝物太过贵重不好找到下家,二是就是拿回去放着彪爷也觉得不安全,等找到下家后就把宝物马上提走出手,这是最保险的方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发现了端倪,城门设防很紧,宝物一时拿不出去了。只是,只是······” 见王婆子说话吞吞吐吐起来,杨松甫觉得定有蹊跷,因此大喝一声道:“只是什么?快讲!” 王婆子想了想,事到如今干脆索性都说了吧,因此一咬牙说道:“前几天刁小二来我家说,宝物已经找到下家了,约定家里今晚来人取走宝物。” 陈啸林问:“你说的是今天晚上?” 王婆子迟疑的点点头。 杨松甫问:“都有谁来取?” 王婆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杨松甫问:“来取东西的人怎么联系你呢?” 王婆子说:“他们每次来我们都有固定的暗号的。” 杨松甫问:“这个暗号是什么?” 王婆子说:“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们都是晚上来联系我的,每次来会敲门312。” “敲门312?什么意思?”陈啸林问 王婆子说:“敲门312就是先连续敲3下门,再敲1下,最后连续敲2下。如果没有听到屋里的回应,过一会儿会再敲。” 陈啸林急着问:“你的回应是什么?” 王婆子说:“我的回应是拍手213。” 陈啸林说:“拍手213?,这是个什么鬼?” 王婆子说:“拍手213就是把敲门312倒过来,我在屋里先连续拍2下手,然后再拍1下,最后拍3下。” 杨松甫说:“你现在给我们说说他们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王婆子说:“不知道。” 陈啸林说:“什么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还能不知道你们的老巢在哪儿?你想让我们像那个妇人似的对你大刑伺候吗?” 37:第三部第七章第一节(一) 一 这黄成辉在巫溪牢房里得到了牢头们的特别关照,每天鱼肉酒饭从来没有缺过,晚上还有阳春花陪睡,居然在牢房里过起了小日子。但是,黄成辉从来没有停止对外面情况的关注,随时随地都在打听外面的消息。各地袍哥哥弟们正在向巫溪涌来的消息,使牢房里的牢头们高兴了,纷纷向黄成辉表示祝贺,说是有这么多人给黄爷扎起,冷旭东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敢不认输放人! 可是,黄成辉却高兴不起来,他说,如果没有这么多人施加压力,他相信凭自己多年在江湖上结的人缘和在社会上蹬打这么多年的影响,范绍增应该不会帮组冷旭东为难自己。但是现在这么多人卷入进来,就怕上面有人害怕引起动荡而拿他开刀。可牢头们说不会不会,还有谁会和黄爷过不去哟。 然而,事情的发展正如黄成辉自己预料的一样,先是有人来报,说据万县方面送电报的兵讲,范师长发电报把冷旭东狠狠地骂了一顿,都把他骂傻了,并且命令他向黄爷道歉,立刻把黄爷放了。牢头们听说后都替黄成辉高兴,祝贺他即将出狱。但是黄成辉说,也许也还不是最后结果,还是要出去了才能算数。可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说蒋委员长亲自签发了电报,中央政府要冷旭东将黄爷就地那个了。牢头们这下子惊呆了,才知道黄成辉果真老谋深算,结果与他预料的竟是一样的。 黄成辉听说了中央政府的电报内容后,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于是吩咐牢头向外面的人传话。黄成辉说:“既然刘湘和范师长等人都在川外抗日去了,现在下川东地面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影响中央政府的决定了。告诉外面的人,赶快分两路去找人向中央政府上层疏通。一路去万县找大新堂堂主曾湘帆,请他火速去找虞城保国堂堂主范汉江,当年他们贩卖枪支的时候是以我的影响和关系在巫溪转卖给临近州县的。现在我有难了,请他们一定出手相帮。” 牢头说:“保国堂可是川中袍哥大码头,范汉江在川中袍界也是影响很大的人物。只是,他就是一个袍哥舵爷,怎么能够有力量向中央政府疏通呢?” 黄成辉说:“范汉江的结拜弟兄唐海臣现在已经是虞城的城防司令了,由唐海臣出面找中央政府相关人士做做工作,是可以想办法疏通的。” 牢头说:“这个嘛,还有点巴谱。那另一路人马又去哪里找人呢?” 黄成辉说:“这第二路人马去云阳,找五洋山三结堂堂主骆海清,让他务必即刻去虞城找兰庭社码头副堂主龙焕章,请他一定想办法向上面疏通一下。当年也是他们贩卖枪支的时候,下川东一带是由我为他们包销的,这个龙焕章是个讲义气很值得信赖的人,如果他知道我又难是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我的。” 牢头又说了:“虞城的兰庭社也是传中的大码头,和范汉江的保国堂并称川中袍界双雄。龙焕章那更是名声打得很哟,当年袍界响当当的少年英雄,他的故事我在茶馆里头听过不少哟。但是,就算是龙焕章讲义气愿意帮你,可他也就是一个袍界精英而已,中央政府的门槛那么高,他怕是打不拢哟。” 黄成辉说:“这个嘛,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他龙焕章在上海加入了青帮的,拜青帮第一大佬黄金荣为老头子,听说是和青帮大佬杜月笙是兄弟情分,很被黄金荣和杜老板看重的。” 牢头说:“黄爷,你老人家越说越远了。就算是龙焕章加入了青帮,是黄金荣的弟子,还与杜月笙称兄道弟,但是,这和疏通中央政府有啥子关系嘛?” 黄成辉听后“呵呵”一笑说:“这个嘛太有关系了。黄金荣是哪个?他是蒋委员长的师傅的嘛,而且听说蒋委员长很看重杜老板的,如果龙焕章肯帮忙,他一定回去找杜老板的,杜老板即便不便亲自去找蒋委员长,那他也可以影响蒋委员长身边的人唦。” 牢头说:“黄爷弄个一说嘛,我就基本上明白了。我这就去给黄府的人传信。” 果然,当万县大新堂的曾湘帆接到黄府人的请求时,二话没说即刻启程去虞城找范汉江帮忙解黄成辉之难。 范汉江正在为与武汉洪门杨庆山的合作被日本人中断而感到懊恼,见到曾湘帆,范汉江向曾湘帆丢拐子说:“很久都没有武汉方面的消息了,日本人把水路给封锁了,川中的所有物资基本上都运不出去了,也不知道杨大首领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曾老弟该不是给我送武汉方面的消息来的吧?” 曾湘帆也向范汉江丢拐子,回答说:“范兄,其实武汉方面的情况我也是很久没有消息了,由于日本人的封锁水路早就断了,所以,外面与武汉方面的合作可能要暂时停一停了。” 范汉江笑着说:“那曾老弟今天来虞城该不是专门来找我喝酒的吧?” 曾湘帆也笑着说:“小弟我今天来还真的不是和你喝酒的,还有一件更急更重要的事情要请范大哥帮忙了。” 范汉江说:“你我哥弟就不要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了,有什么话曾老弟就直说吧,只要为兄的能出力的尽管说。” 曾湘帆说:“这件事还不是我的事,是巫溪方面的。” 范汉江说:“难道是关于黄老弟的事情?” 曾湘帆说:“黄成辉的事情范兄也听说了?” 范汉江说:“这么大的事情,全川都震动了,为兄自然也有耳闻呀。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了?黄老弟有麻烦了吗?” 曾湘帆说:“岂止是麻烦,还是大麻烦!”曾湘帆说着,将黄成辉亲笔写的求救信交给了范汉江。 38:第三部第七章第一节(二) 范汉江看过信后沉思良久,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个姓冷的小子太不是东西了,居然敢把黄成辉给抓起来。那黄成辉是什么人,那在川中袍界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也晓得这蒋总裁是啷个想的,人家范师长都叫放人,他蒋总裁居然喊杀人。我看他就是想借黄成辉的人头,给全川的袍哥码头来个下马威吧。” 曾湘帆说:“听说那个姓蒋的早就想打四川的主意了,他一直都想主宰四川,好多回都被二刘、杨森、田颂尧、邓锡侯他们给抵回去了,这回看到川军出川抗日去了,龟儿子的就趁虚而入,来捡帊活。这回就是想拿黄成辉事件做文章,想杀黄成辉立威。关键是现在这件事情该啷个办唦?范兄,黄成辉我们是一定要想办法救的哟,他对我们的帮助有好大你哥子是最清楚的哟。” 范汉江说:“清楚清楚,我啷个会不清楚嘛?但是这件事情有点麻烦,现在中央政府已经入川办公了,杀黄成辉的电报又是他亲自签批的,他蒋某人就在这里盯到起这件事情的的嘛,龟儿子哪个能够把他弄得住嘛?” 曾湘帆说:“你哥子都弄个说了,那这件事情真的就棘手得很罗。不过,黄成辉在信中不是都提到了你的结拜兄弟唐司令的,如果请他出面周旋一二,或许还有转机呢?” 范汉江嘴巴一瘪,说:“屁!唐海臣早就今不如昔了。前两天我们两个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就听他哀叹不不已哟。” 曾湘帆问:“啷个的呢?” 范汉江说:“啷个的?遭蒋某人把他架空了唦。” 曾湘帆说:“架空了?怎么架空了?” 范汉江说:“老蒋一入川就利用川军出川抗日的机会,对四川进行从新洗牌。比如唐海臣吧,虽然在中央政府入川之前就已经升任虞城的城防司令了,但是老蒋一来,就另外成立了一个啥子虞城特别管理委员会,由老蒋的人任特委会主任,把唐海臣弄去挂了个副主任的虚名,啥子事情都要由特委会说了算,唐海臣的城防司令部就成了摆设了。” 曾湘帆着急地问:“唐司令不是还是一师之长唦,手头有军队怕他个屁呀?” 范汉江说:“嗨,不说军队还好,一说军队唐海臣更是生气。老蒋把川军全部都编入国军系列,一切行动都要听中央军事委员会指挥调遣。中央军事委员会是啥子?他老蒋就是委员长,实际上就是要川军一切都要听从他老蒋的指挥调遣。这还不算完,老蒋又把唐海臣任命为啥子副军长,派了个他的人任师长,这不就是明升暗降,夺了唐海臣的兵权的吗?” 曾湘帆说:“我的天,老蒋还厉害哟。那照这么说,这次黄成辉的事情就玄得很哦?” 范汉江说:“那还用说吗?所以我一看到黄成辉的信我就着急了,因为今非昔比,唐老弟出面都不太管用了。” 曾湘帆有些丧气的说:“那,黄成辉那边我们就真的帮不上忙了哟?嗨,这个兄弟为我们做了那么多,问题是今后我们的生意在下川东一带还要靠他的嘛。” 范汉江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所以我也很着急唦。”范汉江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我晓得有一个人能够帮上忙。” 曾湘帆问:“哪个?” 范汉江说:“哪个,我的侄女婿龙焕章唦。” 曾湘帆问道:“就是当年川中袍界的少年英雄、虞城兰庭社码头的那个龙焕章?” 范汉江说:“除了他还有哪个嘛。” 曾湘帆说:“龙焕章有啥子道法可以在这件事情上说上话帮上忙呢?” 范汉江说:“前几年龙焕章在上海拜黄金荣为老头子加入了青帮,还与青帮大佬杜月笙称兄道弟的,如果是他出面去求黄金荣、杜月笙,黄成辉这件事情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曾湘帆问:“为啥子?” 范汉江回答说:“为啥子?是因为黄金荣是老蒋的师父,杜月笙是老蒋的兄弟,只要他们愿意出面去求老蒋,这件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龙焕章愿不愿意去求黄金荣和杜月笙,毕竟过去我保国堂与那兰庭社有些过节,有些误会还没有消除,所以正常的事情龙焕章愿不愿意帮忙还真的不好说得哟。” 曾湘帆说:“不管啷个说,还是要试一下唦。你是龙焕章的叔老丈人,如果你去求他,他啷个都会给你一个面子吧?” 范汉江无奈地说:“嗨,为了黄成辉的事情,我也只好卖卖我这张老脸了。” 曾湘帆说:“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兰庭社码头龙焕章?” 范汉江说:“对,去兰庭社。”然后喊了一声:“备轿!” 39:第三部第七章第二节(一) 二 当焦晓燕听静子说要去四川找她的妈妈的时候,她其实是很担心静子会干傻事的,想第二天一早就向张虎汇报。然而,第二天焦晓燕一早醒来就觉得不对劲,静子的床空空如也,一摸被子里面冰冷,感觉好久都没有人睡过了。再对屋里的东西查看,静子的东西一样都不在了,静子是不是昨晚已经离开部队走了?焦晓燕必须马上向张虎报告。 当焦晓燕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焦晓燕赶紧抓起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排汉字:晓燕姐姐,感谢你这么多天来照顾对我,也感谢队长和队伍对我救了。我走了,去找我的妈妈,她在老家四川银沙镇等我着呢。我想回家,我要妈妈! 焦晓燕感觉事情严重,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拿着静子留下的纸条去找张虎。张虎看到纸条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在屋里转来转去,拍着桌子狠狠地批评焦晓燕说:“你看你个焦晓燕,你都是老八路了,让你去找静子解释一下,代我向她认个错。你怎么搞的,把这么大个活人给我放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周边到处都是敌人,静子这么一个小姑娘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怎么向上级交代?我们怎么对得起静子那牺牲了的母亲!” 焦晓燕吓得的蹲在地上不敢回话,嘴里不由得嘟哝了一句:“还不是你自己昨天乱批评人。” 张虎虎着脸说:“你嘟哝个什么?有话大声说!” 焦晓燕索性站起来对着张虎说:“说就说。要不是队长你昨天乱批评人,说静子的妈妈牺牲了,静子也不至于昨晚半夜就跑了。” 张虎:“我,我,我昨天确实说话太莽撞了一点,但是批评她没有错。现在主要的是,要赶紧把她找回来,静子千万不能处什么事情。”张虎说着,边拴要带边往屋外走去。看到焦晓燕也跟在后面,张虎回过身来说:“你干什么去?” 焦晓燕说:“我也去找静子,多份力量。” 张虎说:“你给我拉倒吧。你就别添乱了行不?你就回你屋里等着,万一静子有回来了,你不正好劝劝她吗?”张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静子昨晚的举动不是一时性起,而是早就由此打算,只是昨天的事情更坚定了她去找妈妈的决心。 昨晚静子只是佯装睡觉了,等焦晓燕睡着后就赶紧起床了。她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男人的衣服,带上一顶男人常戴的破毡帽,来到外屋用不常写的汉子歪歪扭扭的给焦晓燕写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再进屋念念不舍的看着睡得很沉的焦晓燕,然后一扭头,吹灯,关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出了门静子悄悄的躲过部队放的流动哨,顺着大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天才麻麻亮。静子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的一道土坎上休息一下。坐下不一会儿,就听见好像有大车滚动的声音传来,静子抬头往后看,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人拉了辆大车慢慢的顺着大路走了过来。静子赶紧躲到土坎后面,看着有人拉着大车走过去,等车走远了,静子才坐到土坎上歇气。人一放松瞌睡就找上来了,静子伏在膝盖上迷迷糊糊的眯盹儿了一会儿,一阵晨风吹过来,静子觉得好冷,就起身又往前走去。走了一阵,天已经大亮了,静子看见一辆拉菜的大车在前面一个陡坡上正吃力的爬行着。静子估计是先前从自己身边过去的那辆大车,静子想都没有想就赶过去在后面帮着推车。前面拉车的人觉得车子一下子轻松许多,知道后面有人在帮着推车,不由得胎头往后看,但是被菜筐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后面的情况,于是,又埋头拉车。 好不容易上了坡,静子累得气喘吁吁。到了一个平坦的地段,拉车人停下来放下车把,抬头向后看。静子见车停了,也头起头来往前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老汉也看清了后面推车的是个年轻的后生。老汉向静子招招手,意思是让她到前面去。静子摇摇头,向前摇摇手,意思是让老汉拉车继续走。老汉只好埋下头来继续在前面拉车,静子还在后面帮着推车。又走了一阵,太阳已经爬高了,老汉停下车来,向静子招手喊道:“小伙子,到前面来歇会儿。” 静子这才腼腆的走到大车前面。老汉递过来一张汗巾让静子擦擦汗,静子摇摇头,从自己的包袱里扯出一张白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老汉又从大车前面吊着的一个布囊里摸出一张饼来。静子一见到那张饼,忍不住吞了几口唾沫,突然觉得肚子好饿,。想想,从昨晚到现在走了一夜,刚才有是那么大的劲儿,肚子早就饿扁了。昨晚走得急,静子一点吃的都没带,现在才尝到了肚子饿的滋味。 40:第三部第七章第二节(二) 老汉走到静子身旁,递过来半张饼,说:“吃吧。”静子不好意思的想要拒绝,但是撑不过肚子的饿,只好埋下头接过饼,不管不顾的大口吃起来。看看噎得难受的样子,老汉笑着递过来一个盛水的皮囊,这次静子没有拒绝,接过来猛喝了几口,把噎在喉头里的饼冲了下去。 老汉对静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小伙子,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老汉的问话让静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含着饼摇了摇头。老汉说:“你看你,穿的干干净净,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有干过活儿。”见静子低着头没有回答,老汉又说:“你这样可不行啊,一会儿进县城的时候,你这副摸样,日本人会怀疑的。”老汉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土,不管静子愿不愿意就往静子身上抹。静子连忙挡住老汉往自己胸前伸过来的手,自己蹲下去从地上抓起土往身上涂抹。老汉干脆将手里剩下的泥土直接抹在静子的脸上。 抹完了,老汉对静子仔细看看说:“这下差不多了。咱们走吧。”静子点点头,又回到大车后面帮着推车。 到了城门口,两个鬼子和几个汉奸站在那里,盯着在城门口进出的每一个人看。静子看到有一个男人被叫到旁边搜身问话,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静子把包袱塞到菜筐里,头低着推着车向城门走去。一个伪军向老汉打招呼说:“张老汉,今天怎么这么早?” 张老汉边拉车边回答说:“太君的菜要的急,说是中午就断顿了,所以今儿个我就赶了个早。” 伪军眼睛盯着后面推车的静子看着,然后对张老汉说:“张老汉,你停停。” 张老汉没法,只得把车停下来。见伪军朝静子这边走来,张老汉向伪军点着头说:“冉班长,怎么啦?” 伪军走到静子跟前,把静子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疑惑地问:“哎,张老汉,这推车的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然后,对着静子嚎叫道:“你,把手举起来,我要搜搜你这身上藏什么东西没有哇?”伪军说着,就来撩静子的手臂。这阵势,把静子吓得半死。 张老汉看见了,赶紧过来说:“冉班长,这是我的外孙,昨天刚从晋中过来。”张老汉说着,赶紧往伪军的手里塞了两包烟。 伪军拿着烟看了看静子灰头土脸的样子,说:“嗨,你看他吓得,像个娘们儿。哈哈哈。” 张老汉说:“这孩子没出过门,胆子小,怕生。嘻嘻。”然后指了指城里方向说:“冉班长,太君还等着我的菜呢,那我就······” 伪军一挥手,说:“走吧走吧。” 张老汉向静子丢了个眼色,然后赶紧拉着车就走,扭头给伪军打招呼说:“冉班长,改天下乡到我就来喝两盅。”说着,拉着车往城里去了。 张老汉拉着车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对静子说:“孩子,前面拐弯我就到地方了,那里的日本人更难缠。咱们爷俩就到这里吧。”见静子默默地点点头,张老汉又说:“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你不说我也不问。但是孩子,现在兵荒马乱的,外面的世道乱呀,办完了事赶紧回去吧,家里有爹娘护着再怎么也比一个人在外面强。” 静子两眼充满了泪水,感激地看着张老汉点点头。张老汉转身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张饼递到静子跟前,说:“我就这张饼了,你拿着路上吃。” 静子边推脱边摇头,她知道,这是张老汉回去时唯一的吃食。张老汉不由分说的塞进静子的手里,说:“拿着!”然后,拉着车走了。 看着远去的张老汉的背影,静子充满了感激,她在心里想着,多好的老人呀,我当初为什么想着要来中国打仗?为什么会相信他们是暴民的话,为什么=有过杀支那人的想法?顿时,静子感到一阵迷茫,她想起了张虎昨天批评他的话,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静子正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妈呀!”的哭喊声。静子循声望去,见一个个头稍大一点的男孩儿,正在对一个小孩儿拳打脚踢,小孩儿倒在地上杀猪似的哭爹喊妈。静子最听不得“妈”这个词,因为一听到这个词她就会想到自己的小学弟,那个让她揪心一生的小伤兵。 这个躺在地上的孩子又在叫“妈”,静子很快就想到了小伤兵,于是几步冲过去对着大人的男孩儿喊道“住手!你干嘛打他?” 大人者见一个比自己高大的年轻男人赶过来了,狠狠地对躺着的孩子踢了一脚,说了声“你们等着!”然后就跑了。 静子看着地上躺着的孩子,一时不知道是该拉他起来,还是自己一走了之呢? 41:第三部第七章第三节(一) 三 当杨松甫问王婆子他们团伙的老巢在哪里时,王婆子说不知道,陈啸林认为王婆子在撒谎,威胁王婆子说要对她动大刑。 对这件事,王婆子急着争辩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是10年前被他们拉入伙的。他们拉人入伙办法可多了,要么让他们的人抢了你的东西,然后让人对你说只要你入了伙他们就保证去把东西给你追回来;要么知道你和人结了仇,就给你说只要入了伙,他们就找你的仇人报仇替你出气。要不谁会放着平安日子不过去入他们的伙呀?以前我自己在天门城里开了个小茶馆,生意还不错,谁知龙拳彪觉得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口齿伶俐应付得体,说是他们团伙差一个我这样的人,就一直想拉我入伙,我不答应。他们就拉我儿子和他们赌钱,设套让我儿子欠了他们好多的赌债,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他们入了伙。入伙后,首领······就是彪爷,不不,就是龙拳彪,就把我安排到这江夏来了。去年他们在天门得手了,派我儿子和几个人去天门接应,谁知被发现了,我儿子没跑掉,被追上来的人给活活的打死了。呜呜——” 王婆子说到伤心处竟大哭起来。哭完了,王婆子说:“我恨死他们了!要不,这次的事情我是死也不会说的。所以,你们问的他们的老巢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平时,他们也不准我问,因为他们知道我干的这事是在刀刃上走的活儿,说不定哪天就被你们官府给抓住了,怕到时候官府把他们一锅给端了。” 杨松甫说:“那好,今晚你就配合我们,只要抓住了来拿东西的人,你就是大功一件。” 王婆子说:“大功什么的我不在乎,就是到时候请大老爷到天门去把我儿子的坟找到,等我死后能和我的儿子埋在一起,求你们了。”我在说着,趴在地上给杨松甫磕起头来。 杨松甫说:“好,我答应你。”然后转身向陈啸林安排晚上在王婆子家布控事宜。 当晚三更过后,王婆子家的门轻轻敲响了,王婆子听见是敲门312?,于是也轻轻回应了拍手213。当来人推开房门时,躲在暗中的杨松甫看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月光。杨松甫将手里的铜锣“哐哐”一敲,率领人从屋里冲了出来,外面陈啸林带领着人将两个来人团团围住了,各路绳套从四面八方“呼呼”扔了过来,将两个来人从上到下全身套住,随后扑上来的捕快们将两个人扑到捆了个结结实实。几分钟内杨松甫等就锁定了胜局,那两人大概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束手就擒了。 杨松甫接过随从手里的火把抵近来人一看,见一个面目豹眼环须如同三国张飞似的壮汉立在身前。有人将王婆子推到壮汉跟前认人,“彪爷?怎么你亲自······”王婆子一见那人不由得失声惊呼道。 龙拳彪对着王婆子怒目而视,厉声说道:“狗日的王婆子,你竟敢背叛我!” 王婆子低着头说:“究竟是哪个背叛了哪个,你自己先去问问你的白小娇。” 陈啸林近前细看一番,然后大笑着说:“怎么龙拳彪竟然亲自过来接货?没想到抓了条大鱼,哈哈哈。” 杨松甫估计是龙拳彪觉得这次的宝物太贵重了,他可能是对自己的手下人不放心,所以才冒险自己亲自来取货,不想被杨松甫逮了个正着。杨松甫下令让把龙拳彪等人带回去连夜提审,他想尽快找到洪门的老巢,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但是,杨松甫再次失算了,龙拳彪可不是一个孬种,就像提审白小娇一样,龙拳彪除了轻蔑的“呵呵”冷笑外,无论对他动用什么刑罚都不能撬开他的嘴。既然东西已经追回,盗贼也捉拿归案,这个轰动一时的奇案,终于以龙拳彪、白小娇被斩首示众而尘埃落定。 龙拳彪死后,洪门并没有因此而鸟兽散,其团伙的副首领的杨庆山却把武汉的洪门带成了大气候。 说起这个杨庆山,还真是一个人物。他原本出身在一个商人世家,其父杨怀树一直在下江一带跑生意,杨庆山十二岁起就由父亲带领在生意场上历练。到了杨庆山十八岁的时候,父亲由于沾上了大烟,头脑已经不大好使了,索性就把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儿子去打理。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到后来父亲的烟瘾越来越大,家里的钱几乎都被父亲给抽光了。杨庆山虽然也是苦口婆心的劝过父亲,父亲也知道抽烟是无底洞,矿且现在政府禁烟,大烟越来越不好弄了,可就是戒不了。没办法,杨庆山是个出了名的孝子,拼了命挣的钱只能由着父亲用了。说起这龙拳彪就有一样特别的地方,就是很爱才惜才,他觉得要想洪门发展壮大就得有各种人才,他就偏偏看好这个杨庆山了。可是杨庆山他不入帮会呀?无论龙拳彪找了多少人当说客,可杨庆山就是不入帮。没办法,龙拳彪就来歪的了。找人和杨怀树交朋友,拉他抽烟赌钱,杨怀树的烟瘾就是这样给染上的。刚开始杨怀树赌钱总是赢,赢了钱就去抽大烟。到后来就开始输钱了,他一心想把赌输的钱赢回来,可是不知怎的手气越来越背,杨怀树越赌越输,他还越输越赌。到后来,欠下的赌债、烟钱是八辈子都还不上了,杨怀树连死的心都有了。这时龙拳彪出场了,他对杨怀树说,只要你的儿子入了帮,你欠的所有债务一笔勾销。龙拳彪对杨怀树说,你儿子是个人才,只要他入了帮,我一定会重用他,他在帮里将来会有大出息的。就这样,杨庆山入了洪门。 42:第三部第七章第三节(二) 杨庆山可是有远见的人哦,入帮后,他就帮着龙拳彪把帮里的全部财物进行了彻底的清理,然后建立了财务制度。他对龙拳彪说,帮里的财产已经不少了,我们可以做做正经生意了,不用再去提心吊胆的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正大光明的经商赚钱,等到经济实力雄厚了,将来可以做大事的。龙拳彪本来已经答应杨庆山改变多年以偷盗谋生的路子,等这次张府宝物脱手后就洗手不干了,让杨庆山到下江一带闯出一条商路来。然而,龙拳彪真的是倒霉到家了,他就栽在了这最后一单上。因为这次的宝物太过贵重,龙拳彪不放心别人去取,无论杨庆山怎么劝阻都没用,他说王婆子和白小娇是帮里数得着的能人,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杨庆山无奈只好依他了。临走时,龙拳彪对帮里的弟兄们交代了,说万一他回不来了,是老天要收他,帮里今后就由副首领杨庆山主伙了。谁知龙拳彪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杨庆山成了武汉洪门首领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防止满清政府对洪门的追杀而终止了一切盗窃活动,暗中全力铺开商路做起了正经生意。就在龙拳彪死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中国历史上的辛亥年,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在武汉聚义,打响了推翻满清的第一枪。杨庆山带领洪门弟子配合聚义行动,让辛亥革命的烈火烧遍全国,最终推翻了满清政府建立了民国,杨庆山带领下的洪门在辛亥革命中立下了头功,也算是为龙拳彪报了仇。 然而,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唯一比较好赚钱的就是贩烟,好在各地都在自立山头,各自为王的局面还是有不少可钻的空子。可是地处中原的武汉烟土也不好搞到,四川倒是可以搞到,杨庆山一直都想着能够打开四川的商路,但是四川基本上就是完全无政府状态,“棒老二“到处都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杨庆山入川买烟好多次半道被劫死里逃生,带去的钱赔个精光,搞得杨庆山都不敢再入川了。正在杨庆山一筹莫展的时候,四川虞城的袍哥大码头保国堂舵爷范汉江,通过万县袍哥大码头大新堂堂主曽湘帆到处寻找以枪换烟的买卖,而曽湘帆曾经与杨庆山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就将范汉丞介绍给了杨庆山。真是天上砸下个大馅饼,位于长江中游的武汉到上海那是一马平川,顺水顺路呀,搞点枪弹比难于上青天受蜀道阻隔的四川那是容易多了。一个想入川买烟苦于没有根基,一个想出川买枪苦于没有路子,曽湘帆的搭桥让杨庆山和范汉江都满意了,于是,杨庆山生意的这盘棋就因为搭上了虞城的范汉江而活了。然而,就在杨庆山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日本人来了,从日战区到国统区,入川、出川的路都被日本人给封死了,杨庆山率领的洪门再次陷入了危机。 面对困境,为了洪门的生存,没办法,杨庆山也只好暂时放弃了以商兴邦的策略,从新拾起了当年龙拳彪用过的老办法,开始了以偷兴邦的新思路。但是,这次杨庆山可没有走打富济贫的老路,因为在杨庆山看来,富的贫的可都是咱们中国人,这年头有条活路都不容易,不能干那缺德事,要偷就偷日本人的。日本人的东西多的很哟,什么大米白面、洋油洋线、棉被皮靴、机枪子弹,日本兵营里都有。于是他们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运用了通天的本领,把偷来的东西通过各种渠道东西南北到处销赃。于是,杨庆山的洪门又再次的兴旺起来了。对杨庆山他们的偷盗日本人早已气恼不已,可始终都没有查到杨庆山的洪门那里。然而,夜路走多了要撞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日本人设下了钓鱼诱饵,洪门的一次行动掉进的日本人的陷阱里,刁老二等人被日本人给抓住了,受不过日本人的酷刑,刁老二供出了杨庆山及洪门。好在杨庆山平时注重安插暗桩,因此他众多的耳目为他及时提供了消息,于是,杨庆山裹挟了洪门多年积攒的家底,带着几个过命的洪门兄弟,在保国堂范汉江的接应下逃到了虞城,开启了他在川中逃亡中兴的一段奇事。 43:第三部第八章第一节(一) 一 冷旭东自从抓了黄成辉后,自己的处境陷入了极端恶劣的境地。先是黄成辉的弟子及哥弟们围了县政府,闹着要冷旭东放人;后来附近州县的袍哥人家纷纷组织哥弟们向巫溪涌来,再后来各地的袍哥码头的舵爷们向冷旭东递帖子要求释放黄成辉,在后来冷旭东盼望为其撑腰出头的后台范绍增回电把冷旭东狠狠地骂了一顿,这一通的骂那叫一个惨,把个冷旭东骂了个狗血淋头,骂的他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然而,就在冷旭东依照范绍增的要求心不甘情不愿的准备向黄成辉赔礼道歉,然后再释放黄成辉的时候,国民政府蒋委员长竟然给他发来的急电,郁闷得快要奔溃的冷旭东接到电报后,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顿。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冷旭东看了范绍增的电报只是郁闷不已,而看了蒋介石签发的国民政府的电报后会大哭呢? 原来,蒋介石在来电中将冷旭东好好地表扬了一番,说他不畏地方强恶势力,敢于碰硬,忠于值守,刚直不阿,值得嘉奖,并要求他将黄成辉公开宣判,就地正法! 这不到几分钟内的巨大变化,事情的发展翻转的如此迅速,让冷旭东一会儿跌入深渊,一会儿又被抛入云端;一会儿掉入冰窟,一会儿又泡进温热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哟?冷旭东真的是云里雾里搞不明白了,这范绍增和蒋委员长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反差怎么这么大呢?冷旭东迷惑了,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原来呢,自国民政府搬迁到四川办公以来,四川各军阀虽然矛盾重重,多年来混战不断,但是在抵制中央军入川这件事情上意见却是空前的一致。蒋介石一直想通过挑拨川军内部矛盾,伺机在川军的空隙将自己的势力嵌入四川。但是,每每都碰了软钉子。这次巫溪事件让蒋介石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是川军出川抗日,川内力量空虚,正好利用巫溪事件以阻止巫溪附近州县袍哥汇集为借口,调中央军入川把控各个要隘。二是借冷旭东之手杀掉黄成辉,让川军与地方势力强大的袍哥产生矛盾,在他们中间打入楔子,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敌视,便于将来分别利用,以致各个击破,以稳定中央政府的绝对权威。三是,从中央政府搬迁入川以来的情况看,四川帮会的袍哥势力实在太大,在四川民众中几乎是一呼百应,所以,必须对袍哥组织来个拉拢和杀威两套手法。给戴笠下达的改组袍哥组织,成立袍哥总会以便驾驭他们是一套手法;这次让冷旭东杀掉黄成辉,给袍哥码头一个杀威棒,来个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是另一套手法。所以,杀掉黄成辉可以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这件事蒋介石拨拉算盘的政治谋划。当然,这些名堂,他冷旭东一个浑浑噩噩的小县令怎么可能悟得透哟。 冷旭东手捧着两份电报,他掂量再三,真不知道该听谁的。要说谁的官大就听谁的,要是这样的话,蒋委员长肯定比范师长的官大呀?还不是大一点点,而是大多了。那是国民政府的委员长,是目前中国最大的官呢,就像是当年的皇上。听他的话肯定没错吧。但是,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四川可是刘湘的天下哦,范师长就是刘湘的部下,在下川东这一挡挡范师长的话就是圣旨,虽然他们现在出川去抗日了,可是将来要是回来了,知道我内有听他的话把黄成辉给杀了,那还会有我的好吗?我都已经走错一步棋惹下大祸了,这次得长点记性,千万别在走错路了。现在两个人都给我下了命令,两个人都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随时可以去我的项上人头,我可谁都得罪不起呀。那么,接下来我该听谁的呢?现在最要紧的是,附近州县的袍哥哥弟们在向我这里涌来,我要是杀了黄成辉,搞不好下一个被杀的人就该是我了。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再等等看,看看接下来的情形再说。于是,冷旭东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吩咐手下把好各个大门,严防外人进入。 再说,虞城方面,几乎就在曾湘帆见到范汉江的同时,云阳五洋山三结堂堂主骆海清与虞城红旗山玉龙堂堂主蒋德彪,带着巫溪天灵山英雄堂堂主黄成辉的信,来到虞城兰庭社码头见到了堂主马明翰。 宾主坐定后,蒋德彪指着骆海清介绍说:“这位就是云阳五洋山三结堂堂主骆海清骆老弟,上次焕章兄弟去云阳解决刘湘的枪支事件,就是承蒙骆老弟深明大义把枪支如数退还,消除了焕章兄弟一次大难。我们两个码头合作的军火生意,也是承蒙骆老弟联系巫溪黄成辉打通了下川东一带的商路,才是我们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大家有钱赚呀,哈哈哈。” 马明翰向骆海清丢拐子施礼说:“早就听蒋老弟多次谈到过骆拜弟为本码头所做的一切,本来一直想当面向骆拜弟致谢的,现在你们来了不是正好成全了我的谢意吗?” 44:第三部第八章第一节(二) 骆海清说:“马大哥,谢我就不必了,我们本来就是几个码头的合作方,为了彼此的合作小弟我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这次我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着急的事情想请兰庭社哥弟们帮忙。” 马明翰说:“哦?是什么事情?只要我们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蒋德彪插话说:“是关于我们的合作伙伴,巫溪天灵山英雄堂堂主黄成辉的事情。” 马明翰说:“黄成辉的事情我听说了一点,事情如何?需要我们兰庭社帮什么忙?” 骆海清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这是黄成辉的亲笔求救信,马大哥你先看看吧。” 马明翰接过黄成辉的亲笔信迅速看过,然后说道:“这个冷旭东娃娃竟敢对黄成辉下手,难道他就不怕得罪全川袍界哥弟吗?” 骆海清说:“这个冷旭东其实就是一个公子哥,为了泄愤设计想害黄成辉。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蒋委员长亲自签批电报要冷旭东将黄成辉就地正法。” 马明翰说:“黄成辉在信里已经说到了,这确实是很大的难题。要想做蒋委员长的工作让他收回成命,关键是我们没有能够在他那里说得上话的人呀。” 蒋德彪说:“我看黄成辉在心里提到了龙焕章与上海青帮的关系,而蒋委员长与上海青帮也有关系,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马明翰想了想,如何摇摇头说:“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即便蒋委员长曾经是黄金荣的弟子,先不说黄金荣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就算是他卖龙焕章的面子,但是像这种事情黄金荣在蒋委员长面前未必说得上话。再说,焕章目前也不在虞城呀。” 骆海清着急地说:“龙老弟现在在哪里呢?” 马明翰说:“焕章目前正在上海。” 蒋德彪高兴地说:“这不正好吗?赶快发电报让焕章老弟去找黄金荣和杜月笙,请他们出面帮帮忙吧。” 马明翰说:“只能这样了。但愿那两个青帮大佬愿意出面帮忙。但是,我估计此事不太乐观我们还得想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骆海清说:“那就先请马大哥赶快给焕章发电报吧。至于其它的办法,我们再合计合计?” 马明翰他们正说着,有报保国堂堂主范汉江同大新堂堂主曾湘帆一道来见马大哥。马明翰让快请他们进来,结果,这两个人也是为了黄成辉的事情想请龙焕章帮忙的。于是,马明翰说:“好,我这就安排曾大兵去给焕章发电报。” 此时的龙焕章正在上海与龙焕明和杜月笙等人,策划刺杀上海伪市长傅筱庵。当他接到恩师马明翰的加急电报后,知道事情紧急,稍一耽搁黄成辉就会没命了。 对这个黄成辉龙焕章是知道的,他们曾经有过见面。当初兰庭社与青帮合作进行以烟换枪的生意时,就是他通过骆海清认识了黄成辉,最后把下川东一带的商路打通的。他对这个黄成辉是很赞赏的。现在黄成辉有难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全力去帮这个忙,争取能够保住黄成辉的命。 龙焕章不敢耽搁,马上就去找了杜月笙,因为他知道在青帮的几个大佬中,蒋委员长最器重的是杜月笙,甚至超过了他的师傅。 然而,当杜月笙听焕章说了这件事后,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不不不,你不了解蒋委员长这个人,他是不允许任何人违拗他的指示的,他从来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因此这件事不是不敢说,而是不能说,说了不但没有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焕章说:“那怎么办?” 杜月笙说:“龙老弟不要着急,既然是你的弟兄的事情,为兄的我一定想想办法,尽可能的帮上忙。” 龙焕章刚才听了杜月笙关于蒋委员长的一席话,认为黄成辉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是现在听杜月笙说可以想办法,就又高兴起来,说:“我这辈子能够与杜老板交朋友真的是太爽了!有你帮忙我就无忧了也,哈哈哈。” 杜月笙说:“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忙都要帮的哟。但是龙老弟的事情就是月笙我的事情,所以,你的这个忙我一定帮。” 龙焕章说:“谢谢杜老板。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杜月笙说:“这件事说难很难,说容易其实也很容易,关键是看什么人?对别人可能很棘手难办,可是对我杜某人那就是小菜一碟。” 龙焕章听杜月笙这么一说,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问道:“杜老板就这么有把握我就放心了。但是,我能问一句,杜老板准备怎么做吗?” 杜老板说:“我们江湖上混的人办法多得是。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他们要正的,我们就给他来个邪的。” 龙焕章还是不明白,又问:“怎么来邪的?” 杜月笙故弄玄虚的说:“这个,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哈。” 龙焕章看到杜月笙这么自信就真的放心了,因为他非常了解杜月笙的能耐的。于是说:“焕章相信杜老板一定能行!” 杜月笙说:“但是,这件事还需要得到一个人的帮助才行。我想到了一个人,他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龙焕章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杜月笙说:“戴笠!” 45 :第三部第八章第二节(一) 二 静子看到大人的孩子跑远了,想把地上躺着的孩子拉起来,但是那孩子太脏了,泥灰满身,除了眼睛看着是白的,身上哪儿哪儿都是黑不溜秋的,静子还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下手拉他?那孩子见静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没有拉他一把,就自己爬起来了。静子打量着那孩子,看那样子也就十来岁,比她的小学弟小一点。 静子问那孩子:“他们为什么打你?” 那孩子看了看静子,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这话有意思,静子说:“我不帮你难道帮他打你呀?”静子问他说:“看刚才那个孩子打你的狠劲儿,如果我不帮你,他会打死你吗?” 那孩子说:“不知道。也许不会吧?我又没有招他惹他。” 静子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他为什么打你呀?” 那孩子漫不经心地说:“他们说我不能在这里要饭,要把我从城里赶出去。” 静子不明白,觉得很奇怪,问:“为什么?” 那孩子说:“他们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静子更是觉得奇怪了,问道:“什么?要饭还要分地盘?” 那孩子对静子的问话反而觉得奇怪了,说:“要饭当然要分地盘呀,要不还不乱套了?我是昨天刚扒火车过来的,他们说我不懂规矩,在这里要饭没有给他们打招呼。” 静子真的闹不懂了,也不想闹懂了。但是,对那孩子的另一个问题产生了兴趣,问道:“你会扒火车?” 那孩子得意地说:“当然会啦。” 静子说:“那你从哪里来的?” 那孩子说:“不知道?” 静子又问:“那你,是想一直就在这里要饭呢,还是会再去别的地方呢?” 那孩子说:“不知道。” 静子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孩子反而责备静子说:“你这人真麻烦。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反正,我想离开了,就扒火车走人就是了?我在火车上看到什么地方还行,我就下来了。” 静子问:“你这样东跑西颠的,那你家里人不着急吗?” 那孩子说:“我的家人?” 静子说:“对呀?比如你的爸爸妈妈,找不到你不着急吗?” 那孩子说:“我从来都没有爸爸妈妈。” 静子说:“你怎么会没有爸爸妈妈呢?” 那孩子说:“是没有。听我叔我婶说,日本人占了满洲,我爹娘从关外逃难过来的时候就把我送给了他们。” 静子说:“你的那个叔和婶应该就是你的养父母了。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一副玩世不恭的那孩子这时却低下头来了,轻声说:“他们,都死了。”那孩子说这话时,眼睛里流出泪来。 静子也轻声问道:“怎么,死的?” 那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是日本人杀的。全村的人都死了——” 静子问:“那你,怎么······” 那孩子哭了一会儿,抽泣这说:“他们护着我,把我压在他们身下,日本人没有看到我。” 静子眼睛也红了,忍不住把那孩子搂在怀里,说:“从此你就成了孤儿,就没有人管你了,你就到处乱跑,是吗?” 那孩子说:“是的。” 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喊声:“快点,别让那俩小子跑了。”静子抬头见三个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从远处向他们跑来。三人把静子和那孩子围在中间,其中一个领头的孩子问:“你们两个从哪儿来的,竟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闹事。” 静子把那孩子护在身后,看着围着他们的三个孩子说:“你们要干什么?” 刚才打小孩子的那个孩子说:“我们要干什么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如果你要为这小子出头,那就别怪我们对你也不客气了。” 静子说:“他不就是从外地到这里来要饭嘛,大家各要各的饭不就行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呢?” 领头的觉得说不过静子,就威胁地说:“你们究竟走不走?只要你们现在离开城里,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路,我们过我们的桥。” 静子说:“那,我们要是不走呢?” 领头的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见静子个头比他们高大一些,于是喊了一声:“弟兄们,抄家伙!”几个孩子转身就去找“武器。一个捡起一块石头,一个拿起一块破砖,一个转了一圈没捡到什么东西,干脆拾起两块烂瓦片。 静子一看这阵势是要大家呀,心想好呀,好久不打架我的手早就痒痒了。见几个孩子在手里都拿了东西,觉得自己不能吃亏呀?她想到刚才过来的时候,那边拐角的墙根儿处好像躺着跟竹棍,于是她甩开孩子们跑开了。 几个孩子见静子跑了,指着静子的后背大笑着说:“我还以为碰到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原来是个胆小鬼,架还没开打就吓跑了,真是个孬种。”然后几人围住小孩子,领头的说:“你怎么不跑?现在想跑也晚了。你娃就自认倒霉吧,谁让你人了一个孬种做大哥?弟兄们,给我使劲儿打!” 46:第三部第八章第二节(二) 看见静子把自己丢下跑路了,小孩子心里别提有多失落了。嗨,自认倒霉吧,这次不死也只能是半条命了。于是,抱着头蹲下来准备挨打。几个孩子按住小孩子,举起手里的“武器”正准备砸下去,猛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别打他,你们来打我吧!” 孩子们回头一看,见刚才跑了的那个孬种又跑回来了。领头的喊了一声:“先把这个孬种打跑了再说!”说着,几个孩子围住静子就要动手。静子拿出刺杀训练的规范动作,和几个孩子过起招来。 一个孩子从后面冲过来,想偷袭静子。只见静子一个弓箭步,竹竿向后墩去,这是刺杀动作中用枪托后砸,正好砸在偷袭孩子的胸口,那孩子“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杀猪似的嚎叫起来。那两个孩子见状急了,领头孩子从左边冲过来,静子用竹竿一个左挑将他挑开,对准正面冲过来的孩子喊了一声“杀!”,一个刺杀动作,竹竿直接捅到孩子的肚子上,孩子疼得倒地“哇哇”大叫着。那个被静子挑开的领头孩子,见自己的两员大将都栽倒了静子手里,知道自己斗不过,只好跪下来求饶了。 静子看着两个倒在地上“哇哇”叫的孩子,笑着说:“你们叫什么叫,我还没怎么使劲儿呢。” 跪在地上的领头孩子说:“我们服了,大哥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静子说:“行。你们走吧,记住以后可不许再欺负人了哈。” 领头孩子磕头说:“记住了,记住了。”然后把两个兄弟伙扶起来,一边一个缠着走了。 静子看几个孩子走远了,一回头见小孩子跪在自己跟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说:“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孬种,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小弟今后就认你为大哥了。如果大哥不嫌弃,小弟今后愿意追随大哥,绝不离弃!” 静子把小孩子扶起来说:“你追随什么?你不能和我在一起的。” 小孩子问:“为什么?” 静子说:“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找我的妈妈呀。” 小孩子说:“无论天涯海角,小弟都要追随大哥。敢问大哥要到多远的地方去找你妈妈呢?” 静子说:“四川。” 小孩子问:“四川是什么地方?” 静子说:“我以前在外祖宗的地图上见过,四川好像在南边。反正很远,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 小孩子说:“这有什么难的,坐火车去呀?” 静子问:“坐火车?我又没有钱,怎么坐火车呀?” 小孩子不以为然地说:“嗨,你跟着我就行了,我带你去扒火车,保管不花钱还快。” 静子说:“真的吗?你能带我扒火车?” 小孩子往自己肚子上一拍,说:“包在我身上。” 看着这个小不点儿,一副大人模样,静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那好。只要你带我扒火车到了四川银沙镇我的家乡,我就当你的大哥。” 小孩子说:“你说话算话?吐出去的口水是舔不回来了哟。” 静子说:“谁说要舔回来了?” 小孩子说:“那咱们拉钩,你以后不管到哪里都是我的大哥,都不能扔下我不管哦?” 静子问:“拉钩是什么?” 小孩子说:“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呀?拉钩就是,就是,就是我们两个起誓。来吧,我教你。”小孩子说着,伸手拉过静子的手,把两人的两个小指头勾在一起,说:“我说一句,你跟着我学一句。” 静子觉得好玩儿,就说:“好哇。” 小孩子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静子也学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子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哥了。”小孩子跪在静子面前说:“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静子磕了一个头。 静子赶紧把他拉起来说:“快起来吧,我们不兴这个,心里有就行了。” 小孩子说:“那哪儿行啊,江湖规矩还是要的。” 静子又问:“江湖?这是什么东西?” 小孩子简直没脾气了,说:“嗨,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呀?” 静子说:“对了,既然以后你要跟着我,那我怎么称呼你呀?” 现在轮着小孩子不懂了,小孩子问:“称呼是什么?” 静子说:“称呼就是我今后怎么叫你呀?” 小孩子说:“这有什么难的,我都叫你大哥了,你就叫我小弟呀?” 静子说:“那怎么行,你总有个名字吧?” 小孩子想了想说:“你说的名字就是大号吧?我都不知道我的大号叫什么?反正别人都叫我小根儿。” 静子问:“倪总知道你的父母姓什么吧?哦对,就是你的爹娘。” 小孩子摇着头说:“不知道。” 静子又问:“那,你的养父母姓什么这该总该知道吧?” 小孩子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静子说:“嗨,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 小孩子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知道别人叫他们老奎、奎婶儿。” 静子无奈地说:“那算了,我就叫你小根儿吧。” 小根儿问:“那你叫什么?” 静子说:“我叫岸······”静子突然觉得不能把自己的日本名字告诉他,那还不把他吓死呀?于是说:“你就叫我静哥就行了。” 小根儿说:“静哥。嘿,这名字好听。”然后问:“静哥,那我们现在干嘛呢?” 静子说:“我就想早点见到我的妈妈。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扒火车吗?那咱们现在就去扒火车吧。” 小根儿说:“扒火车?好呀,我们现在就去扒火车!” 47:第三部第八章第三节(一) 三 范汉江将杨庆山接到虞城后,将杨庆山洪门一干人都暂时安置在自己购置的一套房院里,这庭院虽是闲置,但是范汉江平时都安排人手收拾打整着,倒也干净清爽,刚好能够接纳杨庆山洪门一众弟兄住下。 这范汉江与众不同,别的人有了钱大都是置地买田,然后放给农户们耕种,自己只管收租吃饭就行了。而范汉江却不这样,他有钱不置地也不买田,而是购买房子,一般的房子他还看不上,要买地势较好的大庭院,在虞城这座城市里,范汉江购买的庭院房产有好多处。因为在他看来,置地买田虽然好,但是太麻烦,你要放租出去,还要收租回来,遇上年成好的时候就不说了,那要是遇上年成不好的时候,农户都收不到粮食了,他拿什么给你交租呀?如果你要强收那还让不让人活了,人家还不和你拼命吗?如果不收,那自己不就吃亏了?因此,范汉江认为这买卖麻烦,要花不少的精力去管人管事还矛盾丛生冲突不断,不如买房置院,平时放在那里又不向你要饭吃,到了真的有一天走投无路的时候,随便卖一套都够吃几年的了。这不,在安置杨庆山的事情上不就正好派上用场了吗? 范汉江对杨庆山洪门一众的到来是非常重视的,甚至说内心是非常高兴的。虽然因日本人占领武汉使保国堂通过川江与下江一带做成的以烟换枪的生意被迫中断了,但是在范汉江看来这对他来讲或许到是一件好事情。这一呢,是因为范汉江觉得小日本就是一个弹丸之地,泱泱中华他们是吃不下去的,长江水路早晚会被打通的,这暂时中断的生意是一定会继续下去的。所以洪门弟兄来虞城也就是暂时避避风头,就等于是到我这里来串门走亲戚,大家热闹热闹,何乐不有呀?这二嘛,这洪门的杨庆山是谁呀?武汉一霸呀?当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人家出手和我们联手做成了以烟换枪的生意,让我的保国堂起死回生还让我在虞城赚足了面子,我欠人家人情呀。这种人平时请都请不到,今天人家落难到了我这里来了,但他是条龙将来是要从新飞起来的,我还不抓住机会好好地联络联络感情,最好让他欠我的情,或者干脆就加入到我的保国堂来成为我的人,将来才会死心塌地的为我办事,到时候我们保国堂的势力就可以扩大到下江一带,那武汉还不就成了我的地盘了?前两点都是将来式,接下来这一点呀才是现在式。因此,第三呀,国民政府被日本人赶到四川来了,连蒋委员长都到四川办公,帮会码头将要从新洗牌的,当下正是用人之际,这杨庆山的到来,不正是来了个强有力的帮手吗?洪门大码头来的一干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兵强马壮,如若一旦入我保国堂,我范汉江在虞城岂不是如虎添翼了?所以,范汉江对杨庆山的到来看做是天赐良机,几乎是使用上了当年曹操对待关云长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办法,还让范汉臣隔三差五的请杨庆山看戏,让下面的人带着洪门的弟兄时不时的寻花问柳逛窑子。总之,江湖上能拿得出手笼络人心的法子范汉江都用上了。 而杨庆山自从到了虞城住进范汉江为其安排的宅院里,还被范汉江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招待着,这种的日子让杨庆山心里非常不安。在杨庆山看来,只要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他是要在川中重整洪门的。可是现在这般情形,反倒让杨庆山感觉自己是在寄人篱下,心里时时发紧。在看看他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个快活如神仙似的,说这四川的女人就是比武汉的女人漂亮多了,那身子白白嫩嫩还温柔多情,现在才明白了什么叫“少不入川”,一旦入了川这里的女子就把男人们的魂给勾走了。只要一谈事情,他们的嘴里就离不开说范汉江的好话,看那情形,如果范汉江现在来招安的话,保不准这些弟兄大都要弃洪门而入袍哥了。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吃也吃了,拿也拿了,手和嘴都短了,长此以往该如何呀?因此,来虞城这些日子,让杨庆山愁肠百结。杨庆山想要结束这种状况,不然洪门就真的在虞城完蛋了,这可对不起龙拳彪大哥当年对自己的重托呀!不行,洪门决不能终结在自己的手里! 这天,杨庆山把帮里两个副首领叫到自己跟前,商量往后的长远打算。这两个人一个叫铁锤,生得五大三粗一身豪气;一个叫罗富,长得文若白净被称作“智多星”。两人都是当年在武汉闯荡江湖时跟着龙拳彪打天下时的得力助手。龙拳彪当年为了获得江夏奇案中所盗三宝被官府抓住杀头后,铁锤和罗富就成了杨庆山最贴心的帮手和过命的兄弟。 48:第三部第八章第三节(二) 杨庆山对铁锤和罗富说:“二位兄弟,我们到虞城也有些时日了,范大哥对我们关顾可谓非常尽心呀。可是,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除了感激之外,反而还多了一种担心呢?” 铁锤“呵呵”一笑说:“庆山,你呀,就是不会享福。来虞城后,人家范大哥对我们就像当年曹操对待关云长似的,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你再问问弟兄们,保国堂的哥弟们隔三差五的就带他们去什么‘御红院’,什么‘媚香楼’逍遥寻乐,他们都乐得快不认识自己了,见了范大哥就差没叫爹了,哈哈哈。有这么好的大哥护着咱们,款待咱们,你还担什么心呀?”这铁锤和罗富年龄都比杨庆山大,在洪门的资历也比杨庆山深,他们三人在一起说话都很随便的。 杨庆山说:“铁兄,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些让我很担心呀。” 铁锤很纳闷,说:“别人对咱们好,你还担心?哦,要别人都像日本人那样恨不得弄死咱们你才开心?” 一直沉默着没有开腔的罗富这时说话了:“铁老弟,庆山说得对,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很纳闷,我都问我自己,我这是怎么了?范大哥对咱们这么好,可我的心里反而觉得没有底,就是庆山刚才说的很担心呀。” 铁锤疑惑地问:“你们究竟担心什么?” 罗富说:“反正就觉得哪儿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 杨庆山说:“我倒不是说范大哥对咱们这样好有什么,先不说咱们欠保国堂这么大的情将来怎么还,就是要弄清楚咱们到虞城究竟干什么来了?就是觉得咱们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不然,咱们洪门可就要毁了。” 铁锤说:“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范大哥款待咱们太好了一点,弟兄们玩得多了一点,除此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呀?” 罗富说:“问题就在这里。你去问问弟兄们,他们还知道自己大大哥是谁?他们是洪门的弟兄吗?恐怕他们中的不少人加入到保国堂当袍哥的想发都有了吧?” 铁锤说:“有这么严重?” 杨庆山说:“还真的有这么严重!如果再像现在这样下去,我们在虞城就找不到方向了。我们是被日本人逼迫到虞城来的,不是到这里不是来享受这样的清福的,是龙拳彪大哥把洪门交到我们的手上的,咱们可不能让老大哥在九泉之下寒心呀!” 罗富说:“庆山这么说我就一下明白了。想想到虞城来的这段时间里,弟兄们都忙着享乐去了,没人想着咱们到虞城来干嘛了。咱们现在确实是被日本人追着在落难,可那也是虎落平阳,咱们曾经也是一只虎呀。要是再这么享乐下去,咱们的虎威就没了,就成绵羊了。” 铁锤说:“你们兄弟俩咱们一说我也明白了,是不能再怎么安乐下去了,不然弟兄们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庆山,大主意还得你来拿,你是咱们帮里的老大,你说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罗富说:“铁锤说得对,虽然论年龄你比我们小,但是在帮里你可是我们的老大哟,是咱们的主心骨,你说怎么办吧?” 杨庆山说:“好。只要咱们兄弟三人同心协力,洪门就永远都是洪门,就不会败在咱们手里。因此,接下来,我们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咱们要出去闯闯,要在川中,在虞城站住脚,闯出一片属于我们洪门的天地来。” 听杨庆山这么一说,铁锤和罗富有来了精神。罗富想了想,说:“庆山,咱们这样,先去盘下一个茶馆来,作为咱们洪门的山堂,再买下一个庭院住进去,就算咱们的根据地了,咱们就从那里开始重振旗鼓闯天下。” 铁锤说:“嗯,罗兄说的有理。只是可能城里怕是已经没有地盘了吧?” 杨庆山说:“城里如果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那我们就到乡下去,凭咱们这些弟兄们的能耐还怕饿死不成?” “哈哈哈”,大事议定,三人愁云一消,都舒心的大笑起来。 罗富突然收住笑容说:“可是,咱们怎么跟范大哥讲呢,他对咱们可是一片热心肠呀,不说我们在虞城将来还得依傍他这颗大树,就是现在他为我们做的这些咱们也不能让他不高兴呀。” 铁锤说:“就是就是,咱们再怎么着也不能伤了和气,在川中,在虞城,没有保国堂保驾护航,我们可是寸步难行啊。” 杨庆山说:“这个自然,我心里有数。咱们就是要走,也要把这些天欠下的请基本还清了再走。” 三天后一早,已经基本摸清虞城及周边地区情况的杨庆山备了一份重重的厚礼,带上洪门所有穿戴整齐的弟兄,向范府浩浩荡荡的走去,那阵势已经一扫当初落难到虞城时的颓势,把洪门当年的雄姿再次展现出来! 49:第三部第九章第一节(一)——50:第三 一 冷旭东自从接到电报后,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后悔自己当初太不自量抓了黄成辉,现在是一个碳圆握着,烫人得很哦。你看哈,这范师长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让他立即向黄成辉赔礼道歉把人放了;蒋委员长呢反而把他好好地表扬了一番,让他对黄成辉公开审判把人杀了。这两个人谁都可以像踩死只蚂蚁似的置自己于死地,冷旭东谁都不敢得罪,所以苦恼不已,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所以他觉得先稳住不动,看看形势的发展再说。然而,事情并没有冷旭东想得这么简单,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他已经根本无法掌控事态的进程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再拖下去的机会了。 这天,冷旭东手里拿着范师长和蒋委员长的电报掂正量着,他的屁股还没有在椅子上坐热乎,手下来报,中央政府特派员林处长到。听报来了特派员,冷旭东知道,中央政府派来的督促他杀黄成辉的人到了。听到这个消息反而让冷旭东心里一阵高兴,之前自己举棋不定,现在已经不是我杀不杀黄成辉的问题了,而是中央政府要黄成辉的命。我本来还想拖着不办,可是上面督办的人都到了,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哟。因此,冷旭东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得到了为自己开脱的机会。于是,冷旭东打声喊道:“快快有请特派员!” 这个姓林的特派员是戴笠手下的行动处的处长,这次就是奉命来巫溪督办处决黄成辉的。林处长与冷旭东一见面就问:“冷县长,中央政府的电报发出这么长时间了,你这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呀?难道你想违抗中央政府的指令?” 冷旭东恭恭敬敬抵站在姓林的身旁说:“卑职绝对不敢违抗上峰的指令。”冷旭东有意不说中央政府而是说上峰,就是给后面的话留有余地。冷旭东搓着手继续说:“但是,卑职也很为难呀。” 林处长奇怪的问:“这有什么为难的,照着指令办不就行了?” 冷旭东回答说:“我是要照着指令办。可是我不知道该照哪个的指令办呀?” 林处长说:“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旭东说:“卑职几乎同时接到两个指令,不晓得该按哪个指令办?所以为难啊。” 林处长说:“两份电报?哪两份电报?” 冷旭东一边拿出那两份电报递给林处长,一边说:“范师长的电报让我放了黄成辉,中央政府的电报让我杀了黄成辉,所以,卑职不晓得该执行哪个的指令。” 林处长看完电报说:“龟儿‘范哈儿’也想来插一脚嗦。未必范师长不晓得中央政府的电报吗?” 冷旭东说:“范师长的电报比中央政府的电报先拢,他应该不晓得。” 林处长把电报往桌子上一拍,说:“你娃在官场上混,弄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哪个官大就听哪个的唦!你说是范师长的官大呢还是蒋委员长的官大哟?” 冷旭东诺诺回话说:“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蒋委员长的官大哟。” 林处长说:“这不就对罗。” 冷旭东不无担心的说:“那万一,将来范师长怪罪下来我该啷个办呢?” 林处长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他范哈儿敢!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就按照中央政府的指令办。”林处长想了想,补充说道:“不过呢,公开审判就免了。龟儿这山旮旯民风彪悍,那些袍哥哥弟朝巫溪通过来,要不是中央军把住了各个关口要道,这马镇坝早就遭人堆满了。所以,这件事情不要张扬,把黄成辉悄悄的弄死算了,免得麻烦。到时候人都死球了,那些人还闹啥子嘛,肯定就退了唦。” 冷旭东说:“还是特派员说得对,那就······” 林处长说:“就啥子就?就是今晚,把黄成辉弄出去,一枪把他的砂罐敲了,然后喊他的家人来把尸收了就完事了唦。” 冷旭东说:“要得要得,就按特派员说的办。我这就去安排一下。”见林处长点了点头,冷旭东就去安排晚上的行动了。 当晚天黑后,黄成辉被用黑布罩着头,往事先选好的城外一块开阔地拉去。冷旭东坐在滑竿上刚出了县政府的大门,“砰”的一声,不晓得从哪里打来黑枪,把冷旭东的帽子给打飞了。吓得冷旭东从滑竿上滚了下来,双手抱住头全身像筛糠似的颤抖不已。 林处长见到了,弯下腰对着冷旭东的耳朵轻轻地说:“冷老弟,我看今晚你就不要去了。你在巫溪得罪袍哥码头的人太多了,刚才人家可能只是警告你,你今晚要是去了万一有人想你放冷枪,那遭正法的搞不好就是冷老弟你了哟。呵呵呵。”林处长想了想又说:“今晚有我在场监斩,你还怕黄成辉死不了吗?” 冷旭东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连说:“好嘛好嘛,那就有劳林处长了。”说完,连忙转身跑了进去。由于受到惊吓,冷旭东回去后就病倒了。 大概两个时辰后,马镇坝外的山林里想起了一排子枪声。 又过了两个时辰,林处长他们疲惫的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手下来给冷旭东报告,说是黄成辉的家人天不见亮就把黄成辉的尸体弄回去了,现在正在大吹大擂为黄成辉举办丧事,黄成辉的弟子们来了好多人,黄府大院都站不下了。还有人说要给黄成辉报仇。冷旭东正在发高烧,手下的报告只听了个大概,晓得黄成辉死了,这件事办完了,至于,人们的怒气好久才消得倒,鬼才晓得。 ———————— 然而,冷旭东的高烧还没有退,手下又来报,说是处决黄成辉的第二天,秘密关押在牢房的穿山甲不见了,因为这几天忙着处决黄成辉的事情,一直都没有人去管穿山甲,他好久不见的没人知道,说不定前几天就乘乱悄悄的跑了。冷旭东说,跑了也好,他要留在县政府还是个麻烦,因为黄成辉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那么,黄成辉的人会放过自己吗?冷旭东不敢想。 又过了好多日子,黄成辉的事情才慢慢地平息了。但是,冷旭东却再也不敢在巫溪抛头露面了,他怕遭打黑枪。后来,国民政府嘉奖冷旭东,把他调出了巫溪,提升他到上川东当了督查区专员。 冷旭东离开巫溪后的好长时间里,不少人说是看到过黄成辉,有的说是在早上天不见亮的时候,有点说是晚上天黑了后。有的说黄成辉根本就没有死,有的说是黄成辉的鬼魂回来收脚迹。但是,再也没有人说见到过穿山甲了,他好像从人间蒸发了。 其实,这件事的真相也只有四个人知道。一个是杜月笙,一个是戴笠,一个是那个林处长,还有就是后来才知道的龙焕章。 原来,当初杜月笙答应龙焕章帮忙时,他在自己的肚子里就打好了鬼主意。杜月笙知道蒋委员长做出的指示他是不会再改变的,他不就是想让黄成辉死个嘛,那就让黄成辉死了就是了。龙焕章他们不就是想让黄成辉活个嘛,那就让他活就是了。这杜月笙是哪个?闯荡江湖几十年,啥子事情没见过,啥子事情没有经历过,正的不行就来邪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江湖上各种招数多了去了。 但是,既要让黄成辉死,又要让黄成辉活,这其中需要一个人来办才行。于是,杜月笙想到了戴笠。这戴笠与杜月笙那是兄弟伙加兄弟伙,至少明面上就是这样。先不要说通过蒋某人的关系两个人被联系在一起,就是私底下杜月笙给戴笠帮了不少忙。戴笠悄悄的在上海做的生意,那一单离得开杜月笙的帮忙?从贩卖鸦片,走私军火,私营药品,到玩女人,赌牌九,杜月笙给戴笠办事那是一个死心塌地。现在有点事情要戴笠帮忙,他岂有拒绝之理。再说,像黄成辉这样的事情让戴笠去办,他一个军统大特务,玩这些江湖手段,他都可以当祖师爷了。这对他一点难度都没有,当然会答应杜月笙罗。戴笠是谁?鬼心眼儿多得很,即便要答应也要卖些关子,让杜月笙欠他的情,二天好更卖力的为他做事。 接到杜月笙的电话,戴笠说:“杜贤弟,黄成辉的事情老头子是发了话的哟,要让黄成辉活,还真的有难度哟。” 杜月笙一听就晓得这娃在和我打太极了。于是说:“你戴老板的能耐大得很哟,这点事情难不倒你的。请放心,事情过了,人家晓得该怎么做的。” 戴笠说:“问题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唦?反正老头子那边是绝对不能去说情的,只会适得其反。要不,杜贤弟教教我。呵呵呵。” 杜月笙哈哈一笑说:“杜老板给我说笑了吧?你军统都带了那么多的徒弟出来,论江湖招数你都可以当祖师爷了,就不要再耍笑为弟的了。哈哈哈。” 戴笠说:“好了,杜贤弟的忙我帮就是了,你就等消息吧。”说完,戴笠放下电话把自己的心腹林处长叫来,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 戴笠教林处长只用了两招就搞定了。一招是“偷梁换柱”,一招是“借尸还魂”。戴笠一说,林处长就明白了。于是戴笠委派林处长为特派员,明说是督办黄成辉案,暗中却是解救黄成辉。 林处长到了巫溪首先找到了秘密关押的穿山甲,把他弄过去和黄成辉互换了衣服,然后将他捆绑堵嘴用黑布罩头。再把黄成辉关进穿山甲的牢房里,等把穿山甲当成黄成辉给带出去后,留下来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黄成辉放悄悄的回家去了。 当冷旭东走出县政府大门的时候,埋藏在暗处的枪手用狙击枪打掉了冷旭东的帽子,目的就是吓唬他不让他去刑场。等冷旭东吓得回到县政府里面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执行枪决的的人使用了爆炸弹,把穿山甲一枪爆头,脑壳被炸开了花,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哪里还认得出尸体是谁哟?就算是能够看清楚,有林处长在现在监斩,他说尸体是谁就是谁罗。天不见亮尸体就被黄府的人弄走了,丧事都是办给不知情的人看的。 其实,巫溪人后来看到的真的就是黄成辉,他被告知在很长的时间里不能在外面公开露面,所以,他也只能在天没亮或天已黑的时候到外面走走看看。 但是,社会上都知道黄成辉已经被政府处决了。这件斩杀袍哥大爷的轰动全川的事件,直到现在还令那些袍哥舵爷们心有余悸。所以在银沙镇冷旭东突然提到黄成辉的名字时,银沙镇的镇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当上专员的冷旭东真的是不长记性,这才过去几年啊,难道就把当年在黄成辉事件的教训全给忘了?现在在银沙镇居然想打龙诚芝的主意,还不把江秀坤放在眼里,那么接下来他做出的荒唐事,还会让他全身而退吗? 51:第三部第九章第二节(一) 二 天黑的时候,静子和小根儿来到火车站躲在黑暗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时刻准备扒火车。车站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两盏探照灯在交叉探照着这个不大的火车站里四条铁轨,偶尔也可以看到有人在来回走动。只有等探照灯的灯管照过来的时候,静子和小根儿才看清偶尔走动巡视的人身上背着枪。 静子问小根儿说:“那些站岗的士兵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小根儿说:“应该是中国人。我们都叫他们黄皮狗。” 静子问:“你怎么知道?” 小根儿等灯光照射过来后,指着一个正在走动的士兵对静子说:“静哥你看,哪个当兵的带着大盖帽呢。你看你看。” 静子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说:“对,哪个士兵戴的是大盖帽。”然后对小根儿说:“那万一是日本人呢?” 小根儿说:“不会。日本人不戴大盖帽。” 静子好奇地问:“那,日本人头上戴什么?” 小跟儿说:“钢盔呀。如果是日本人,只要灯光一照,很远都能看见钢盔的反光。” 静子拍了一下小根儿的头,笑着说:“你个鬼灵精,怎么这么清楚?” 小根儿说:“嗨,扒了那么多次火车,如果这点事情都不弄清楚,那我还能活到现在。” 静子问:“那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呢,会怎么样?” 小跟儿说:“要是被黄皮狗抓住了,他们上来就会搜查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抓住像我这样的,那就惨了,他们上来就是几枪托,然后骂着说‘小王八羔子,下次再让我抓住就让你吃枪子儿,滚吧!’” 静子说:“要是被日本人抓住了会怎么样?” 小根儿说:“日本人不抓人,隔老远的就直接开枪往死里打。有好几个和我一起扒火车的小伙伴,都是被日本人开枪打死的。日本人最他妈狠了。”说这话时,小根儿恨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这时,远处传来隐隐的火车汽笛声。不一会儿,一列火车吐着白汽缓缓地停在了车站里。 火车刚一停稳,静子拉着小根儿说:“快爬上去,好不容易来一列火车,不然一会儿就开走了。” 小根儿死死的拉住静子,轻声说:“不行,这列火车咱们不能爬!” 静子不解地问:“为什么?” 小根儿指着火车说:“你看哈,车厢的门是封闭了的,都是上了锁的,咱们根本就拉不开车门的。有几节车厢是敞盖的,但是都被篷布盖着,篷布四周都被很粗的绳索绑紧了的,我们弄不开的。” 静子说:“我们可以找根木棍去撬松了就可以解开了呀?” 小根儿说:“用木棍撬?亏你想得出来。不要说现在根本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木棍,就是找到了也不能去。” 静子问:“这又是为什么?” 小根儿指着火车周边说:“这列火车装的东西应该很重要,你看,火车边上已经增加了日本人,我可不想去送死。” 静子仔细一看,在灯光的晃动下隐隐的有钢盔在闪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火车周边已经有日本人布了岗。静子正在观看,小根儿捅了静子一下,着急地轻声说:“快走!” 静子顺着小根儿摆手的方向往后看去,几道白光从不远处向这边移了过来,白光反衬处几个带着钢盔帽的日本兵正打着手电往这边查看过来。静子吓得赶紧与小根儿趴在进草丛里,匍匐着往野地里爬去。静子急着想离日本兵远点躲起来,还在不停地往前爬,这时小根儿又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停住不能在动弹了。静子刚一停下来,一道白光就照射过来,吓得静子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儿,眼见得白光越走越远,小根儿才对静子轻声说:“静哥,没事了。” 静子这才坐起来喘了口大气,问小跟儿说:“刚才我们离他们那么近,手电光都照在身上了,你怎么不让我爬远点呀?” 小根儿说:“晚上那光看东西很模糊的,只要你不动是看不清楚的。但是你要是一动就能被看清了,要是跑就更糟了,人再怎么跑得快,也跑不过枪子儿呀。” 静子拍了拍小根儿的头说:“看不出,你这小小的年纪,怎么什么都知道哇?” 小根儿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还不是这几年扒火车走南闯北的闯出来的呗,我遇到的比这次危险多了,有好多次我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静子想:好险,要不是小根儿有经验观察仔细,刚才就这样贸然地闯过去扒火车没准就没命了。静子不由得感激地抚着小根儿的肩膀,轻声说:“小根儿,谢谢啊。” 小根儿不以为然的说:“嗨,还没能爬上火车呢,谢啥?再说啦,你是我大哥,哪有大哥谢小弟的。” 两人正悄悄说着话呢,火车一声长鸣,启动开走了。 火车一走,静子顿时觉得空落落的,有些疲惫的靠在土堆上说:“好不容易来了一列火车还不能爬,谁知道下一列火车什么时候来,来了又能不能爬哟。” 一阵冷风吹过来,小根儿往静子身边靠过来,说:“谁说没有火车来?刚才不是开来了好几趟吗?” 静子说:“是有好几趟,可那都是往北边去的,就刚才开走的那列火车是往南边开的,我的老家四川在南边,我们只能爬去南边的火车。” 小根儿打了个哈欠,说:“别急,一会儿就有往南的火车开来的。”都说打哈欠惹人,小根儿的哈欠一打,静子也觉得困得不行,不知不觉中,静子睡着了。 52:第三部第九章第二节(二)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静子被人给拍醒了。静子睁眼一看,四周黑乎乎的,原来是小根儿在拍自己的肩膀。静子不满的说:“我睡得正香,你把我拍醒干什么?” 小根儿往铁轨方向指了指,轻声说:“往南的火车来了。” 静子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前面停着的一列火车说:“你南北都搞不清了?这趟车明明是往北去的。” 小跟儿说:“这趟车的却是往北去的,可是那边那趟车却是往南去的。” 静子说:“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小根儿说:“在那边,被这趟车给挡住了看不见,我刚才看见就停在那边的轨道上。” 静子问:“那,这趟车能上吗?该不会又被封了车门绑死了篷布吧。” 小根儿说:“能上。刚才火车开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有一节车厢的篷布在飘着,说明没有绑紧,或者绑篷布的绳索松了。我们就从飘着篷布的地方钻进去就行了。” 听说可以扒火车了,静子高兴了,说:“那咱们走吧,不然一会儿火车又开跑了,那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静子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关键是天快亮了,天亮了还怎么扒火车呀?” 小根儿说:“走!” 两人等探照灯照过了,猫着腰,快步蹿到北向火车边,探照灯又照过来了,小根儿拉了静子一下,两人赶紧隐进了火车两节车厢的链接处。这时,静子才看清楚那边上铁轨上还停着另一列火车,还真是南向的。等探照灯照过去了,小根儿领着静子又蹿到南向那列火车边上,身子紧贴着火车车厢,慢慢的向松了篷布的车厢挪过去。这时,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两个带着大盖帽的士兵抽着烟打着手电向这边走来。小根儿扯了一下静子的衣服,两人钻到车厢下面趴在两条铁轨中间。那两个士兵边走边用手电四处照射,到了静子和小根儿躲藏的车厢外面,由于有了刚才与日本兵遭遇的经验,静子这次趴在车厢底下一动不动,等两个大盖帽走远了两人才从车厢下面钻出来。 好不容易摸到了小根儿之前观察到的车厢跟前,这时,车头一声长鸣,车厢“哐当”一动火车慢慢开动起来。小根儿急了,催促静子赶快抓住扶梯往车厢上面爬。等静子爬上去后,在下面随着火车跑动的小根儿抓住铁环一跃跳上了扶梯。 火车越开越快,静子刚爬到车厢上部探照灯又照过来了,脚下抓住扶梯的小根儿向静子喊道:“贴着车厢不要动!”,静子吓得赶紧贴着车厢,等探照灯的灯光照射过去后静子偷偷往下看去,他们的车厢正从不远处的两个大盖帽跟前晃过去。大盖帽觉着车厢扶梯上面有些不对劲儿,眯着眼想看清楚,但是黑暗中火车一晃而过,没有给他们看清的时间。火车加速前进,终于出了车站。下面的小根儿拍了拍紧张的腿,示意她往上爬。由于刚才紧张没在意,现在松弛下来静子才觉得冷风吹的两手生疼,于是加紧爬到车厢顶部,从松开的篷布钻进了车厢里。不一会儿,小根儿也爬进车厢里来了。 冷风从篷布口灌了进来,静子拉了小根儿一下说:“这儿是风口太冷,咱们进里边去吧。” 小根儿推了推静子,两人摸黑往车厢里挪去。等坐稳了,小根儿摸了摸车厢里的东西,好像是体型很大的铁疙瘩。小根儿问:“静哥,这些铁疙瘩是做什么用的,日本人拉这些东西去干什么?” 静子也用手摸了摸说:“这些东西好像是机器。” “机器?”小根儿问:“什么是机器?” 静子说:“机器就是制造东西的。” “机器制造什么东西?”小根儿又问。 静子说:“比如,螺丝钉、螺丝帽。” 小根儿问:“什么是螺丝钉、螺丝帽?静哥你骗人,那螺丝不都是长在田里吗,干嘛要用这个铁疙瘩来做什么制造?” 静子想,像小根儿这样的孩子哪里见过什么螺丝钉螺丝帽的,说了他也会不懂,于是说:“再比如,罐头盒子。” 小根儿说:“这就对了,罐头盒子是洋铁皮做的,可能就是这种铁疙瘩什么制造的吧?” 静子觉得很奇怪,罐头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中国人能够见到的,小根儿怎么知道?于是问:“你知道罐头?” 小根儿不以为然地说:“知道。那玩意儿我吃的多了。” 静子觉得更不可思议了,几乎是吃惊的口气问道:“罐头可是日本士兵打仗的时候吃的东西,你这么吃过?” 小根儿颇有些自豪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扒日本人的火车,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罐头算什么?嗨,这次咱们运气不好,车厢里咱们装了这些铁疙瘩,待会儿咱们饿了吃什么呀?” 说道饿,静子突然觉得肚子好饿。于是问小根儿:“小根儿,你饿吗?” 小根儿说:“饿,怎么不饿呀。” 静子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块饼对小根儿说:“我这里还有块饼,是今天在城里那个拉车的大爷给我的,我一直不舍得吃,要不咱们把它吃了吧。” 小根儿吞了一口口水说:“算了,还是再忍忍吧,现在就吃了往后怎么办?这满车厢的铁疙瘩,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吃的呀。” 静子一下觉得自己好幸运认识了这个小弟弟,要不是有他在,自己真的是寸步难行。想到这里,静子不由得把小根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53:第三部第九章第三节(一) 三 这天上午,范汉江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着早茶,正在考虑如何把杨庆山这帮洪门弟兄用好,成为保国堂将来在虞城发展壮大的帮手。有手下人进来禀报,说杨庆山带着洪门弟兄前来拜见,管家已经把他们安排到客厅里候着了。范汉江让来人即去通报,说他马上就到。 范汉江旋即更衣往客厅赶,半道遇见前来接应他的管家,管家说杨庆山今天一早就带人抬着东西到府上来了,已经在客厅里候着多时了。快到客厅时,见杨庆山带着洪门弟兄早已站在门前恭候着。范汉江双手抱拳说:“抱歉抱歉,各位久等了。庆山呀,过来怎么不叫人先通报一声,老夫好在门外恭迎各位。” 杨庆山说:“我等落难之人,承蒙范大哥不弃收留我们洪门一众,弟兄们感激都来不及,岂敢让范大哥等候我们哟。” 范汉江“哈哈一笑”,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请!” 杨庆山说:“范大哥请。” 范汉江干脆挽着杨庆山手臂说:“我的府上就是洪门的家,在家里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唦。走吧。” 二人在客厅里坐定,范汉江指着摆在大堂中间的物品说:“庆山啦,你这是干啥?” 杨庆山躬身抱拳施礼说:“这次本帮受日本人追击,迫不得已庆山率一众弟兄入川投靠范大哥,承蒙范大哥及保国堂哥弟抬爱,对我等安置极为妥帖,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川中美味佳肴让弟兄们大都乐不思蜀了,范大哥的大恩大德洪门弟兄难以回报,庆山备了份薄礼献上,请范大哥一定笑纳。”杨庆山说着走到礼品跟前,随手打开两个木箱,只见白光闪闪,偌大的木箱里装满了一锭锭锃亮的白银。杨庆山指着这些白银说:“这是白银一万两,送给保国堂的哥弟们买茶喝。” 杨庆山来到另一个木箱跟前,打开箱盖里面装满了古董字画。杨庆山对范汉江说:“范大哥是虞城有名的儒雅高士,这些个物件送给范大哥欣赏把玩儿寻个乐子。” 杨庆山来到一个挑担跟前将两只木箱打开,一只木箱里装的是玉石玛瑙等珠宝,一只木箱里装的是绫罗绸缎。杨庆山指着箱子里的东西说:“这些东西就送给府上的各位公子小姐添件首饰做件衣裳。” 虽是大富大贵的范汉江,看着满屋的礼品也是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是的,这些礼品不是一般的贵重。但是,范汉江毕竟是范汉江,他很快镇定下来,指着这些礼品对杨庆山说:“庆山呀,你我都是自己人,可你这、这、这······我要是收了呢,别人或许会说我范汉江是个贪财之人;我要是不收呢,又对不起庆山老弟你的一片好意;这可真是叫老夫我为难了。” 杨庆山说:“范大哥,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只是我们洪门弟兄的一点心意而已,还请范大哥务必笑纳。” 范汉江说:“既然庆山老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不收反而显得我范某人为人不实虚情假意了。”范汉江转身叫他的管家道:“老范,就按庆山老弟说的,银子就分给保国堂各位哥弟们。那些字画古玩抬到我的书房去。把这些个衣料和珠玉物件送到夫人房里去,请夫人把它们分给各房的孩子们。记得给汉丞一份哟。哦,对了,还有雅倩那里也要有。” 杨庆山说:“汉丞老弟那里我再单独各备一份送去就是了。雅倩小姐的夫君龙焕章当年是川中袍界的少年英雄,我正想着备份薄礼去拜会一下,认个码头呢。” 一听说杨庆山想要去拜会龙焕章,范汉江吓得不轻,如果杨庆山要是被兰庭社拉过去了,到时候岂不是鸡飞蛋打了吗?这是范汉江绝对不允许的。因此,范汉江马上就说:“不用了。汉丞是我的亲兄弟又是你的结拜弟兄,焕章呢是我的小婿,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了,我这里各备一份给他们就行了,就说是你的意思。庆山老弟初来虞城,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这次就不用再破费了好吗?如果庆山老弟一定要想见见小婿焕章,那我随便安排个时间叫他过来吃个饭,把你引荐给他不就行了吗?” 杨庆山说:“还是范大哥为兄弟我想得周全,那庆山我就尊敬不如从命了。” 范汉江松了一口气,对下面安排道:“老范,通知下去,备好酒席,今天我要与庆山老弟和各位洪门弟兄好好喝顿酒。” 不多时酒席摆上,主宾落座后,范汉江端着酒杯站起身说道:“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从洪门众弟兄来到虞城住进我范家的房子里,是给我范汉江多大的脸面,我们保国堂和武汉洪门就成了一家人。来来来,让我们这一大家子同干了这杯酒,从今往后,咱们不论亲疏只做哥弟!” 洪门弟兄端着酒杯都拿眼睛看着杨庆山,杨庆山说:“都看着我干嘛?范大哥对我们恩重如山,他的酒难道不喝吗?喝!”杨庆山说着,自己先干了。 罗富见杨庆山喝了酒,就赶紧说:“嗨,范大哥对咱们洪门弟兄的好那是没得说,他的酒谁敢不喝呀?弟兄们,干了。” 众人都嚷嚷着“干了干了”,于是第一杯酒下肚,气氛就活跃起来了。 范汉江见众人很给面子,于是端着酒杯再次站起身来说:“刚才第一杯酒咱们自家人喝的是家酒,这第二杯酒咱们喝弟兄酒。庆山老弟与汉丞义结金兰,汉丞是我的亲弟兄,庆山也是我的亲弟兄,洪门的弟兄们都是我范汉江的亲弟兄,因此,咱们干了这杯弟兄酒。”范汉江说完自己先干了。 杨庆山站起身说:“范大哥说的至情至理,咱们干了弟兄酒。” 罗富又附和着说:“对,弟兄们,咱们和范大哥干了这杯弟兄酒,干!”众人又嚷嚷着说“干了干了”。 范汉江趁着酒劲儿,第三次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说:“好,感谢各位洪门弟兄对我范汉江的抬爱,给了我范汉江面子,我范某人已是古稀之人,那我今天就倚老卖老,就趁着大家这么高的兴致,我来提个议,说件大家开心的事情。” 罗富说:“范大哥,你有什么提议尽管说。” 范汉江说:“庆山老弟,那我可就说了啊?” 杨庆山说:“在座的您是大哥,有话您就请直说,弟兄们都听着呢。” 54:第三部第九章第三节(二) 范汉江说:“当年咱们保国堂与你们武汉洪门合作做生意,那是做得顺风顺水呀,我范汉江全仰仗洪门弟兄的合作与帮衬,你们武汉洪门没说的,都是好汉!我时常在想啊,我范汉江何德何能,能够能够得到武汉洪门弟兄的眷顾,投奔到我保国堂的来了?从目前的情形看,那日本虽是弹丸小国,但是国力强盛,我们中华虽人多但是国力羸弱,要想把日本人赶回东瀛去,那也不是三年五载能行的,所以呢,各位洪门弟兄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回到武汉去。所谓好男儿四海为家,何方黄土不埋人?既然一时回不去,那不如咱们就定住在虞城共同干一番事业。因此,我提议,咱们保国堂与洪门干脆来个二合一,把我们两家合为一家。如果这样,那咱们保国堂在虞城,不,在整个四川袍界都是第一大码头了。从今后,咱们就学那水泊梁山,像梁山好汉一样做个真弟兄,依字论辈从排座次,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论功行赏按秤分银。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范汉江葫芦里装的药终于倒出来了,这与几天前杨庆山与铁锤和罗富一起议事时的分析完全一致。 听完范汉江的话,铁锤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粗声粗气的说道:“请问范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洪门弟兄都入了保国堂给你当差了?” 范汉江说:“不是你们如我的保国堂,而是你我二合一,两家合并为一家。” 铁锤说:“那还不是一样的嘛?如果两家合一家,那么合并以后我们究竟是姓洪呢还是姓袍呀?” 范汉江“呵呵”一笑说:“这个嘛,都是一家人了,其实姓洪姓袍都不要紧,关键是要利于在四川在虞城的发展壮大。你们是从外乡刚来这里,地皮可能都还没有踩热,如果姓洪能够在虞城立足吗?” “这个······”铁锤被范汉江问住了,不由得语塞起来。 杨庆山这才真正见识了范汉江的厉害,他说话总是不温不火,但是每句话都绵里藏针。如果合并在一起,打起洪门的旗号在虞城能与保国堂比吗?如果不合并,你个外乡来的洪门没有保国堂撑着在虞城怎么立足?所以,范汉江的话是面柔内刚呀。 杨庆山的分析罗富也想到了,在二合一的问题上即便不行也绝对不能得罪了范汉江。见铁锤一时无话可说,罗富接过话头:“哈哈哈,范大哥真是英明,你的提议很有见地呀。铁锤呀铁锤,刚才范大哥都说得很清楚了,咱们洪门弟兄从武汉远道来到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人人嗨袍哥的四川呀。很早我就听说了一句话,说四川是‘有地皆公口,无人不袍哥’。因此呢,咱们来到虞城如果没有范大哥和保国堂帮衬,咱们真怕是要寸步难行了。因此呢,范大哥的提议,我觉得可以再议,再议呀。”罗富的高帽子给范汉江一戴,这气氛就暂时缓解了。 可是铁锤没有理解到,他就是个有话就要说的直脾气。听了罗富的话铁锤急了,脸红筋涨地说:“再议个屁!如果二合一了,咱们洪门旗帜倒了,洪门弟兄都改姓袍了,那当初彪哥在南洋被司徒美堂引入洪门,后来回到武汉带领我们打天下拼出了咱们武汉洪门,彪哥他要的可不是这种结果。要是彪哥九泉之下有知,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咱们这样做不但对不起彪哥,也会成为洪门的千古罪人的!” 范汉江有些生气地说:“铁锤兄弟,老夫我不就是一个提议嘛,成不成大家商议嘛,怎么就成罪人了呢?还千古,千古是多久哇?” 杨庆山“哈哈”一笑,指着铁锤说:“铁锤兄弟呀,你怎么连范大哥的一片好意都参悟不到呢?范大哥什么时候说了要洪门倒旗呀?咱们洪门要是真倒了旗对范大哥对保国堂能有什么好处呀?范大哥这是要帮咱们呢。刚才范大哥的提议我呢一直都在思考,不管咱们洪门与保国堂是不是要二合一,是姓洪还是姓袍,洪门与保国堂都永远是一家人。既然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我们就要从一家人的角度出发,想想如何做才真正有利于洪门和保国堂在虞城的发展壮大。如果二合一对洪门和保国堂有好处,那咱们就合;如果不合对大家更有好处,那咱们就暂时不合。因此呢。范大哥,庆山有几句话想要向您禀报。” 杨庆山不断示弱的话让范汉江听着很舒服,杨庆山对他的态度大有以小对大、以下对上的感觉,于是,范汉江对杨庆山说:“庆山呀,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可是亲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杨庆山说:“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合了,那么无非是保国堂增加了一些人手而已,表面看的却是力量大了一些,但是我们在虞城的帮会里说话始终都只是一个声音在说话,仍然改变不了只是一个码头的局面。如果咱们不合,我洪门在外面再树一杆旗帜,再招收一些人手,那咱们可就是背靠背的两兄弟。表面上我们是两家人,而实际上我杨庆山唯范大哥马首是瞻咱们就是一家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两杆旗帜在虞城飘着,在虞城的帮会中就会形成两个声音同时发声的局面,那影响可就比只是一个声音大多了,力量也比一队人马强多了。不知庆山算的这个账范大哥以为如何?” 杨庆山的话说的是入情入理,说得范汉江频频点头。范汉江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说:“庆山的话句句在理,就这么定了,老夫帮助洪门把旗帜竖起来!” 杨庆山抱拳作揖说:“洪门弟兄听从范大哥安排!” 范汉江一把抓住杨庆山的手说:“庆山呀,我范汉江有了你,就像刘邦有了张良,刘备得到诸葛亮呀。”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会心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55:第三部第十章第一节(一) 一 这天一早,龙秉诚扛着锄头正要下地,见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笑容满面的站在自己跟前,当他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惊得锄头都掉在地上了,然后朝着屋里大叫着:“秀瑛,焕明回来了!” 屋里顿时冲出一个年近六旬的妇人,边跑边叫着:“在哪儿呢?焕明,我的儿呀,你终于回来了。”秀瑛见到站在院子里的真的就是焕明,她一下奔到儿子的跟前,抱着儿子就大哭起来。 秉诚无奈的看着这对母子,安慰秀瑛说:“我说秀瑛啊,焕明没回来你是时常的念叨着,这人都回来了,你不高兴怎么还哭起来了?” 秀瑛哭够了,擦着眼泪说:“你懂什么?我这是高兴。”然后对焕明说:“儿子,来,让妈妈好好看看。嗨呀,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怎么这么白呀,一点血色都没有?”秀瑛哪里知道,焕明多次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呀,要不是海媚和静曦两个女人用生命保护,秀瑛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焕明在苏北基本治好了伤,但是根据地条件太差,特别是药品奇缺,不利于焕明养伤,所以党组织就安排焕明回到物质条件比较好的四川银沙镇家里来养伤了。这已经不是焕明第一次回家养伤了,上次被捕后遭受了敌人非人的折磨,也是回到银沙镇家里养好伤的。 焕明呢从小就很黏她的姆,因为焕章一直都很独立不依赖家里,很早就被他的恩师马明翰带出去闯荡江湖了,家里就剩下焕明和秀瑛母子两人,还因为没有女儿,秀瑛基本上就是把焕明当成自己的小棉袄来带的,因此,母子之间的感情是非常深的。上次焕明在家里养好伤离开家里后,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这次突然的回家来,真的是把秀瑛给乐疯了。可是焕明每次回家都是带着一身的伤病回家的,这又叫秀瑛非常的担心难过。但秀瑛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她知道儿子干的都是大事,因此,焕明每次回家秀瑛从来不问儿子在外面的情况,只是一再的嘱咐多注意身体,多防备祸端,要平平安安。 回到家里,焕明感觉到难得的温馨,家真的成了他暂避风雨的港湾,有母亲在焕明心灵的特别的宁静。知道焕明这次回来要多住些日子,秉诚和秀瑛就别提有多高兴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第二天一早,秀瑛让秉诚赶去银沙镇,把焕明回家的消息告诉大哥江秀坤和大嫂萧荭依,最重要的是让雅倩带着海儿快回来让焕明父子见面,还要通知孙儿龙翔云和女儿龙诚芝,让他们过节放假的时候都回家来。秉诚听令,早饭都来不及吃,抓起几个蒸红薯放开脚板就往银沙镇跑,赶着把这好消息告诉亲人们,龙家可是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听说焕明回来了,秀坤和萧荭依高兴坏了。想想,焕明从十一岁就到秀坤家里来陪静曦上学读书了,从小学到中学直到去虞城上大学,焕明都住在舅舅家里整天和表妹静曦黏在一起,萧荭依早就把焕明当做自己的儿子了。自上次焕明回家养伤离开后,迄今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虽然有洪儿和芝儿在他们身边,但是对静曦和焕明的思念一直都那么强烈,他们知道宝贝女儿静曦远在日本平时很难见面,但是只要见到焕明就可以从他的身上看到女儿的影子。可是,唯一遗憾的是焕明的儿子海儿在老家大塆生病后到银沙镇萧荭依医院治病,前两天听说焕章已经回到虞城了,雅倩控制不住自己对丈夫的思念,昨天带着海儿回虞城去了,也只好等过节后再通知焕章他们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洪儿和芝儿回来了,听到两位老人说到中秋节回大塆老家看望焕明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很兴奋。特别是洪儿,他的二叔龙焕明可是他心中的偶像,他现在也像焕明当年那样办魁星中学的校刊《新魁星》,他从舅公和学校老师们口中听到了二叔在学校时的好多故事,当然也少不了二叔与静曦表姑的爱情故事,就连他崇拜的父亲龙焕章也对二叔赞赏有加。洪儿每次读到当年二叔在校刊上发表的文章,都会肃然起敬,觉得文章无论思想性、时代性还是逻辑性都很强,而且文采很好。洪儿找到了自己与二叔的差距,文采方面还行,就是思想深度不够,他一直想向二叔请教,怎样才能够提高自己的思想修养。 芝儿呢,几乎是在焕明的怀抱里长大的。那次焕明回家养伤的时候,芝儿才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平时没少粘着焕明找二哥哥要抱抱。 每到那个时候,秀瑛就对芝儿说:“闺女呀,焕明哥哥身上有伤,身体还没有好,抱不动你。来,让姆抱好不?” 芝儿就会说:“不嘛,都是你抱我的,我就要二哥哥抱嘛。” 焕明就说:“姆,没事的,我行的。”然后对芝儿说:“芝儿过来吧,二哥哥抱。” 56:第三部第十章第一节(一) 芝儿坐在焕明大腿上,看着秀瑛奇怪地问焕明说:“哎,你怎么也叫我姆叫姆呀?” 焕明就笑着说:“因为,她也是我的姆呀。” 芝儿又问:“我这么小她是我的姆,你那么大她啷个还是你的姆呢?” 焕明看了看秀瑛说:“我喊她姆,是因为我是她生的呀?” 芝儿又问:“洪儿就比我大,他啷个不喊她姆,我比洪儿小我要喊她姆呢?” 焕明说:“洪儿不能喊她姆的,洪儿要喊她婆。” 芝儿问:“啷个的呢?” 焕明憋了半天说:“因为洪儿是你的焕章大哥哥的儿子,你焕章大哥哥是你姆生的,所以,你焕章大哥哥要喊她姆,洪儿要喊她婆。” 芝儿问:“啷个的呢?” 焕明脸都憋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因为,因为,嗨,当真是秀才遇到兵,硬是说不清。”然后向秀瑛求救了:“姆,你来给她说。” “哈哈哈”,听着这两兄妹的对话,把秀瑛的肚子都笑痛了。秀瑛说:“来嘛,你个大学生,芝儿的问题把你问到了哈。我就奇怪了,我们芝儿平时话那么少,啷个和你在一起话就那么多,尽是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焕明笑着说:“没办法,我们家里的关系太复杂,芝儿这么小娃娃提的问题莫说我这个大学生,就是大学里的教授都不一定讲得清楚哦。” 芝儿突然搬过焕明的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晓得。” “哦?”焕明问:“你晓得啥子?” 芝儿说:“我是我姆生的,洪儿不是我姆生的。” “啊!”焕明对芝儿的回答非常吃惊,他搅了半天都说不清楚的问题,芝儿这个几岁的娃娃一句话就说清楚了。焕明惊奇地看着芝儿问:“你从哪里晓得的?” 芝儿说:“我就是晓得。外头的人都说我不是我姆生的,哼,他们乱说!”芝儿骄傲地说:“你是我姆生的,焕章大哥哥是我姆生的,我也是我姆生的。” 焕明知道芝儿的生母是张发芝,生下芝儿后因难产去世了,芝儿从来没有吃过她的生母一口奶,是他的母亲秀瑛带着芝儿求东家找西家喝百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因此秀瑛对芝儿视同己出,一直都要芝儿喊她姆,就是不让芝儿心灵受到伤害。想到这些,焕明把芝儿紧紧地抱在怀里。 可是,当见到从魁星中学放假回来、活脱脱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站在自己跟前羞涩的喊了一声“焕明哥哥”时,焕明竟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是?” 秀瑛说:“这就是当年整天缠着你要你抱的芝儿呀。” 焕明说:“是芝儿?这都长成大姑娘了。我的天,长得这么漂亮,比她妈妈当年还好看。” 芝儿害羞地问:“焕明哥哥,你见过我妈妈?” 焕明说:“见过,你妈妈当年在这一塆塆,那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儿。” 芝儿看着乐呵呵傻笑的秉诚撒着娇说:“爷,你可真有福气。” 秀瑛笑着说:“你爷真有福气的,是有你这个乖巧懂事的宝贝女儿。” 芝儿摇着秀瑛的手臂说:“姆,我不也是你的女儿吗?你除了没有生我,但是从小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你就是我的亲妈。” “谁是大美人儿呀?我们芝儿才是咱们银沙镇公认的大美人儿哟。”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英俊帅气的年轻人站到了众人面前。 “好你个洪儿,”芝儿指着那位年轻人的鼻子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再叫我芝儿了!在学校要叫我龙诚芝,在家里要叫我姑姑,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的小姑姑。”洪儿调皮得的毕恭毕敬给芝儿鞠了一躬,起身笑着招呼院子里站着的人们:“婆,伯公好,你们好。”然后对着焕明说:“这位是我的二叔吧?” 焕明走到洪儿跟前,两手抓住他的臂膀说:“洪儿都长这么大了?太像我的雅倩嫂子了,怪不得长得这么英俊帅气。” 芝儿走到焕明身边,用手挽着焕明的手臂看着洪儿说:“焕明哥哥,人家现在接了你的班,已经是咱们魁星中学的大主编了,牛的很哦。” 洪儿赶紧走到焕明身边挽住另一只胳膊说:“二叔,你别听芝儿姑姑乱说啊,你才是魁星中学真正的大主编,你可是我的偶像哟。嘻嘻。” 焕明谦虚地说:“不行了不行了,什么偶像?我这水平哪行啊?当初还不是舅舅硬逼鸭子上架把我赶到《新魁星》主编的位置上,哪里赶得上你们年轻人啊,你们现在可是后生可畏呀。” 秀瑛笑着对秉诚说:“你看看,他们年轻人都说些什么新名词哦,我们都听不懂耶。” 秉诚说:“这方面你可比我强哦,你是读过书的人,你可是举人之后哟,你都听不懂我就更不懂了。” 秀瑛摆着手说:“那都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哟,老黄历也敢在这里翻?”然后问洪儿说:“你说的偶像是啥子东西哟?” 洪儿说:“偶像就是,就是我要学习的榜样。” 秉诚说:“这下我听懂了。洪儿呀,你是要向你二叔学习学习,焕明是干大事的人,他是念过大学的人哟,那要在过去,至少也是个举人哦。” 焕明说:“要说干大事,那还得数我舅舅,当年可是跟着孙总理干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嘞。” “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呀?”不知什么时候,江秀坤和萧荭依已经站在了院门外。 看到哥哥和嫂子,秀瑛高兴的朝院门口跑过去,边跑边说:“这真是的,四川人说不得,说谁谁就到。” 秉诚也开心的笑着说:“老话不是说‘说曹操,曹操到’吗?” 秀坤和萧荭依围着焕明看着,都说焕明瘦多了。 秀瑛喊着大家:“都莫站在外面了,到屋里去坐着说话嘛,我马上做饭哈。” 57:第三部第十章第二节(一) 二 火车一直开着就没有停过。大概是昨晚太紧张太累了,静子和小根儿依偎着睡了好久。突然,小根儿推开了搂着自己的静子的身体,弓着腰往车厢旁边走去。静子醒了,见小根儿这样,问道:“小根儿,你要干嘛?” 小根儿顽皮地说:“我让尿憋醒了,我到边上去把它放了。嘻嘻。” 听见小根儿背对着撒尿“沙沙”的声音,静子背过脸去,突然觉得自己也尿急想要撒尿。小根儿撒完尿正要转身,静子对小跟儿说:“不许动!小根儿你就这样站着不许转身!” 静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又急有大,小根儿吓得不敢动了。小根儿问:“为什么不让我转身?” 静子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你转身。” 小根儿急了,说:“你这是不讲理,是以大欺小。我才不管呢。”小根儿说着又要转身。 静子着急地说:“别,别转身。我,我也要撒尿。” 小根儿说:“嗨,你要撒尿就撒呗,难不成你还害怕我看见了呀?” 静子说:“对呀,就是不许你偷看。” 小跟儿说:“你个大老爷们儿撒尿有什么好看的?”小根儿说话间觉得不对,说:“你撒尿不许别人看,你该不会是女人吧?”小根儿只听见“哗哗”的撒尿声,没听见静子回话。小根儿想了想说:“我就觉得不对,你的胸看上去就鼓鼓当当的,爷们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胸呀?闹了半天原来你是个女人呀?” 静子说:“是女人怎么了?所以我撒尿才不让你看嘛。” 小根儿说:“我才不稀罕看呢。从小我阿姨就对我说不能看女人撒尿,如果看了眼睛要长疮,会瞎眼的。” 过了一会儿,静子对小根儿说:“你转过身来吧。”见小根儿站着没动,静子说:“怎么,生气了?” 小根儿无奈地转过身低着头慢慢的往静子这边挪步,他觉得自己好晦气。边走边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带着个女人扒火车。” 静子笑着说:“呵呵,女人怎么啦?你娘不是女人?你阿姨不是女人呀?” 小根儿坐在静子旁边问:“那以后我叫你姐呀还叫你哥呢?” 静子说:“没人的时候呢你就叫我姐,有人的时候呢你就叫我哥。” 小根儿问:“为什么呀?” 静子说:“因为,如果别人知道我是女的,就会起坏心,就会想要欺负我。所以在外面你要叫我哥,记住了吗?” 小根儿点点头。一阵冷风吹来,静子拉着小根儿想把他像之前似的搂在怀里好相互取暖,可小根儿推着静子的手,身子使劲儿往旁边挪开。静子觉得奇怪,问:“小根儿,你怎么啦?” 小根儿说:“我是爷们儿,你是娘们儿,我才不让你搂着我呢。” 静子说:“那之前你怎么让我搂着呀?” 小根儿说:“那是我不知道。我现在知道了,就不能让女人搂着我。” 静子问:“你这么讨厌女人?怎么,女人不好吗?” 小根儿说:“女人不好。” 静子问:“女人怎么不好了?” 小根儿伤感的说:“女人要嫁人的。你将来嫁人了就不要我了。” 静子一把将小根儿拉过来搂在怀里说:“不会!姐没有弟弟,今后你就是姐的亲弟弟,姐就是你的亲姐姐。姐将来不管到哪里都会带着你的。” 小根儿抬起头来望着静子问:“真的吗?你嫁了人也带着我吗?” 静子说:“当然。姐不会不管你的。” 小根儿问:“那要是姐夫不要我呢?” 静子说:“他敢!他要是不要你,姐就不要他。姐就不嫁人了,姐就和你在一起。” 小根儿说:“你说话算数?” 静子说:“算数。” 小根儿说:“那咱们拉钩。” 静子说:“好,姐和你拉钩。” 小根儿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拉完钩,两人都沉浸在对亲情的美好向往中。突然,静子听见小根儿肚子“叽叽咕咕”的声音,静子问:“小根儿,饿吗?” 小根儿说:“饿,怎么不饿呀。你昨晚给我的那半张饼早就在肚子里没影了。这倒好,肚子是空的,连屎都省得拉了。” 静子摸索了半天,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饼来。静子把饼递到小根儿手上说:“给,姐这儿还有小半块,你吃了吧。” 小根儿接过饼正要吃觉得不对,说:“姐,昨晚咱们是各半张饼,怎么你没吃吗?” 静子说:“姐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没舍得吃。姐知道你会饿的,姐给你留着呢。吃吧。” 小根儿把饼交到静子手里说:“我不吃。我是爷们儿,怎么能吃娘们儿的东西呢?姐,你自己吃了吧。” 静子又把饼交到小根儿手上,说:“什么爷们儿娘们儿的,姐让你吃你就吃。” 小根儿看着静子的脸问:“姐,你不饿吗?” 静子说:“姐是大人了,扛得住饿。快吃了吧。” 小根儿感动地说:“姐,你真好。”小根儿边吃饼边说:“姐,等我长大了,我要好好的保护你,我要让你吃得饱穿得好。” 静子幸福地说:“姐知道。姐等着。” 58:第三部第十章第二节(二) 火车像是发了疯,不要命的往南边飞跑。坐在车上摇摇晃晃都两天两夜了,除了那块饼,静子和小根儿别说吃东西,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中途倒是停过两次车,但是车站四周都有岗哨巡查,他们已经饿得蔫蔫的不敢贸然下车。 已经进入第三天了,两人又饿又渴,人都快虚脱了。天亮的时候,火车感觉在减速了。小根儿说:“姐,火车好像要停了。” 静子迷迷糊糊的眯着眼说:“好像是吧。小根儿,你看看外面什么情况,看能不能下去,就算找不到吃的,喝点水也行啊,我渴得不行,嗓子都快冒烟了。” 静子正说着,“哐当”一声,火车颤抖了几下停了下来。小根儿踩在机器上悄悄地从篷布口向外张望,刚冒出头就听见有人在喊:“站住,站住!”一个男人在站台上飞快的向小根儿这边跑过来。“啪啪”枪声响了。男人没有停步还在跑,“啪”,小根儿见那个男人一个踉跄倒在了他们的车厢下面。小根儿吓得赶紧蹲下身子,回到静子身边,声音颤抖着说:“姐,那个人被枪子打倒了。” 静子也很紧张,紧搂着小根儿说:“别怕,咱们没事的。” “通通通”,几个人穿皮鞋跑步的声音来到车厢下面,一个声音在说:“妈的,你跑呀,你怎么不跑啦?你他妈的跑得过太君的枪子吗?”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说:“报告太君,这个人死了。” 一个日本人的声音,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小根儿听不懂但是静子却紧张起来。静子轻声对小根儿说:“糟了,他们要搜车。” 小根儿害怕了,说:“啊?那咱们怎么办呀?” 静子说:“等等,让我想想。”静子的大脑飞快的运行着。一会儿,静子对小根儿说:“一会儿万一咱们被查到了,你就装哑巴,千万别出声,所有的事情都由姐来。记住了?” 小根儿说:“记住了。可是姐,你跟他们怎么说呀?” 静子说:“这个你别管,你只要装好哑巴就行了,啊?” 小根儿点点头。小根儿进偎在静子的怀里说:“姐,我怕。” 静子说:“别怕,有姐呢。” 不多会儿,静子就听见有人抓住铁环向上爬的声音。小根儿缩在静子怀里吓得瑟瑟发抖,一把刺刀伸进来一下挑开了篷布的缺口,一个戴着钢盔的头往车厢里看,当那个日本兵看清了蜷缩在车厢角落里的两个人后,日本兵调过枪口对准了静子他们,“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就在日本兵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静子开口说话了。静子用日语对日本兵喊了一声:“别开枪,我们是日本人!” 听见对方说的是日语,日本兵愣住了。他用刺刀指着静子,然后往上挑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站起来。静子护着小根儿慢慢的站了起来。小根儿颤颤巍巍地站着发抖,一股热汤从大腿根儿往下流去,地上很快积了一滩尿液。 见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孩子,日本兵吃不准这两个人是不是日本小孩儿。于是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静子继续用日语讲话说:“我们是日本人,从满洲那边过来,和家人失散了,所以到了这里。” 听了静子的话,日本兵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于是用枪往外面一指,说:“你们先下去。” 见日本人不像是要杀他们的样子,小根儿胆子大了一点。但是他很疑惑,这个姐姐怎么会讲日本话?难道这个姐姐是日本人?一定是,要不她怎么见了日本人好像都不是很害怕?哼!她居然一直都在骗我!想到这里,最恨日本人的小根儿有些愤怒了,这种愤怒竟然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以至当静子担心小根儿害怕准备要牵着他的手的时候,小根儿两眼狠狠地瞪着她,使劲儿甩开她伸过来的手。 静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日本兵又在催促了,于是静子先下了车到站台上,等小根儿也下来后,静子再次伸出手去拉小根儿的手,这次小根儿“啪”的一声把她的手给打开了。后面的日本兵狠狠地推了小根儿一掌,嚎了一句:“混蛋,你干什么!” 又饿又受了惊吓的小根儿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静子赶紧把小根儿扶起来,对日本兵躬腰陪着小心说:“他是哑巴,请多关照。” 小根儿的这个举动让静子很吃惊,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小根儿是误会自己了。现在没有机会给他解释,往下会发生什么不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好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这次能不能脱身只有天知道了。 59:第三部第十章第三节(一) 三 上次在范府与范汉江喝酒的时候谈论两家合一家的二合一事情,范汉江的意思他已经讲得很明白了,表面文章是合并,实质上就是保国堂把洪门兼并了,说白一点就是保国堂把武汉洪门“吃下肚子”去了。范汉江的这一招棋其实杨庆山早有察觉。杨庆山是谁呀?当年可是武汉洪门首领龙拳彪看重的人才,他那脑袋瓜儿可不是一般的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在与人打交道时,你只要几句话,他就八九不离十的知道你想要干嘛,用一句四川言子来说就是:只要你屁股一翘,就知道你是屙屎还是屙尿。武汉洪门与虞城保国堂之前只是生意上有往来,但是因为发生了“万县事件”,范汉江的三弟范汉丞舍命保护保国堂,也保护了杨庆山等人安全离开万县,在范汉江带着范汉丞专程到武汉拜会杨庆山的时候,杨庆山与范汉丞结拜为生死兄弟。因此,杨庆山与范汉江并无深交。但是,自从杨庆山带着洪门弟兄来到虞城后,杨庆山与范汉江就接触较为频繁了,彼此多有了解。从范汉江的所作所为和言谈举止中,杨庆山强烈的感觉到这个范汉江不是等闲之辈,他这么高规格的接待洪门一众,其深层的打算就是想趁洪门落难虞城之时,将他们兼并到保国堂里去,确实大有趁人之危的之嫌。然而,就算杨庆山等洪门弟兄不想被保国堂吃掉,力图在他乡四川保全武汉洪门,伺机东山再起,但是,也绝对不能得罪范汉江。从酒席上范汉江的话中,杨庆山就已经感到了范汉江言谈中的威逼之意。这范汉江在虞城乃至在四川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在虞城帮会中他范汉江咳声嗽那也是平地轻雷呀。上次在范府喝酒时,铁锤的一席没大没小的话就让范汉江很不高兴了,好在杨庆山不断示弱的话,用他们袍哥的隐语来说就叫做“下矮桩”,让当时的场面稍有转圜。特别是杨庆山“唯范汉江马首是瞻”的话,让范汉江听得特别舒服,同时,杨庆山两杆旗比一杆旗强、两个声音比一个声音大的观点基本上说服了范汉江。 上次酒桌论战之后,范汉江的却被杨庆山的想法说服了。如果按照最初的想法,保国堂也就是增加一些人手而已,虽然这些都是能人必定会壮大保国堂的力量,但是,虞城各码头其实都在招兵买马充实力量,特别是兰庭社在虞城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要想与兰庭社争雄光靠人多盘子大远远不够,还得有帮手有陪衬,兰庭社不就是有蒋德彪的玉龙堂和他们联手吗?如果,洪门在虞城开堂竖旗、招兵买马形成气候,与我们保国堂联手呼应、共同进退,我范汉江有了杨庆山这个得力帮手,那在虞城袍界必定会压过他兰庭社一头。既然对洪门已经下了血本,那就好人做到底,帮助杨庆山把洪门大旗竖起来。范汉江咬牙一跺脚,把保国堂在城东南的“通财”赌场交给了杨庆山,作为洪门在虞城的立足之地。 杨庆山拿到保国堂的“通财”赌场如获至宝,这里车水马龙是虞城比较繁华的地方,范汉江能把这么好地面的赌场拿给杨庆山经营,虽然说好了要按比例给保国堂缴费,但是,在这两眼一抹黑的地方总算是立了足,有了自己的家。杨庆山将赌场从新布置后,把“洪门”做成两个巨大的字用霓虹灯高置在大楼正门的屋顶上,到了晚上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这两个红光闪闪的大字。杨庆山将“通财”改名叫“鸿发”,因为,如果赌场不改名的话,赌客们根本就不知道赌场有什么变化。这名一改,招牌一挂,赌场内装饰一新,人们的好奇心自然就会起来,就会关心新来的经营者是谁,就会产生很多疑问,就会有许多的联想,轰动效应就出来了。杨庆山是做生意出身的,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果然,人们聚在赌场外就议论开了: “这‘通财’不是很好的名字吗,为啥子要改名字叫啥子‘鸿发’嘛?” “龟儿保国堂的范汉江做的好好的,啷个就遭整关张了呢?” “听说现在接手开这个赌场的是个外乡人,有钱的很,把范汉江都挤出去了。” “你没看高头挂的招牌是‘洪门’的嘛,洪门就是下江的洪帮唦。咋个哟,遭日本人追到我们四川来了嗦?” “这个四川嘛历来都是袍哥的天下的嘛,那洪帮进来了,是来者不善哦。” “岂止是洪帮哟,听说青帮在上海都呆不住了,也要到我们四川来抢地盘罗。” “当真?弄个一来的话,青帮、洪门还有袍哥都在四川抢地盘,那不是帮会的‘三国演义’哟?” “龟儿这下子,我们四川就当真的热闹了耶。” 这四川本来就是富庶之地,古称“天府之国”,人们大都懒懒散散的,平时没事就喜欢几个人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冲壳子”,说点闲话。洪门挂牌的事情一出,就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才不到一天的功夫,那“鸿发”赌场门口就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人们议论着,怀疑着,猜测着,联想着。传说是越说越多,版本在不断的更换,话是越传越玄,后来传成了什么呢?人们干脆说蒋委员长就是下江人,这“鸿发”赌场其实就是蒋委员长的儿子开的,要不然,那范汉江在我们虞城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不是都遭挤走了唦? 60:第三部第十章第三节(二) 这杨庆山起初也就是觉得赌场内外都太陈旧了,就是想从新维修装饰一下,然后把洪门的招牌挂出来,起到广告效应。但是,他万万想不到效果这么好。这还只是换招牌,等到赌场开张的时候,那进来赌钱的,看新鲜的,凑热闹的,真是人山人海,把个赌场挤得水泄不通。 既然人们传说这个赌场是蒋委员长的儿子开的,那么这个洪门帮会后台那就肯定比袍哥硬得多些唦?于是,想要加入洪门抱团取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俗话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就在洪门开张大吉,既赚银两又赚人气的大火之时,这强龙可是惹着地头蛇了。 城东南这一片原本是玉龙堂蒋德彪的地盘,自从与兰庭社合伙做贩枪生意以来,玉龙堂那是人气旺行头好鸟枪换炮了。虽然其间因为云阳三结堂骆海清抢了刘湘的枪支事发连累了蒋德彪,蒋德彪因此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但是被龙焕章救出来重振旗鼓后,蒋德彪为朋友两肋插刀宁死不屈的事迹在四川袍界威名远扬,冲他的名节投靠他的人就多了,玉龙堂那声势比之前更是看涨啊。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蒋德彪很不爽,手下的人来报,说是原来保国堂开的“通财”赌场自从改名叫“鸿发”赌场打出了洪门招牌后,火的不得了。 蒋德彪问:“为啥子?” 报盘的人说:“大哥,你都没有听说吗?” 蒋德彪说:“听说啥子?” 报盘的人说:“哎呀,整个虞城都吵转了,说是开赌场的洪门是下江一带的帮会,被日本人追到四川来抢地盘,还说蒋委员长是下江人,说这个赌场就是蒋委员长的儿子开的。” 蒋德彪不屑地说:“乱求说。老子还姓蒋呢,未必蒋委员长就是我的爹呀?” 报盘的人说:“是呀,起初我也不信,我也认为就是外头那些人乱‘冲壳子’以讹传讹的话,不可信。但是,后来我又一想,觉得不像是空穴来风哟。大哥,你想想哈,那赌场原来是哪个开的?” 蒋德彪说:“龟儿子的,这都不晓得,保国堂唦。” 报盘的人说:“对呀。那保国堂的舵爷是哪个?范汉江唦。范汉江是哪个?虞城一霸呀。那范汉江都遭挤跑了,那现在的‘鸿发’赌场的后台就不是一般的硬哟。” 蒋德彪说:“你龟儿子的说得还是有些巴谱哦。”蒋德彪想了想又说:“嗨,他开他的赌场,我开我的香堂,与我何干?” 报盘的人说:“大哥,话不是弄个说的哟。你看哈,原来‘通财’赌场在我们的地盘上开张,人家范汉江还请了我们去喝了一台酒算是打了响片的唦。你也是看在范汉江范大爷的面子上给我们哥弟打招呼,不准到通财赌场去氉皮撒豪。但是,现在这个鸿发赌场开张没有给我们打响片哟。这是不是没有把我们玉龙堂放在眼里呢?” 报盘的人隔了一会儿又说:“这嘛,还只是没有给我们打响片嘛。” 蒋德彪问:“还有啥子嘛?” 报盘的人说:“还有更凶险的哟。” 看到对方说话吞吞吐吐的,性急的蒋德彪就冒火了,说:“嗨呀,你个龟儿子的,有啥子屁嘛你就一回放完嘛。龟儿,一会儿放一个,一会儿放一个,你在老子这里放起好耍嗦?” 报盘的人赶紧说:“大哥莫急嘛,是弄个的。不光是那个鸿发赌场开张没有给我们码头打响片哦,现在外头有好多人都去嗨那个洪门了,而且,听说不光是些‘空子’去嗨洪门,就是我们码头都有人去嗨洪门罗。” “啥子呢?!”蒋德彪一听就炸了,说:“噫,龟儿子要干嗦。你洪门究竟是好大匹坡?你鸿发赌场的老板又是好大匹哥?你要乱劈柴嗦?龟儿子的占了我的地盘,还要抢老子的人,简直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你龟儿当真以为老子是病猫嗦!”蒋德彪说着,指着报盘的人说:“你去喊几个哥弟跟我走!”说着就去抓枪。 报盘的人死死的把蒋德彪抱住说:“大哥,要不得,要不得。都是些道听途说的话,现在情况不明,等弄清楚了再说不迟。” 二人正在拉扯着,门口站堂的一个哥弟进来向蒋德彪报盘说:“启禀大哥,有回龙场福凤山吉龙堂堂主邓世恩邓大哥随后就到,已经差人刚才提前来打响片,有急事与大哥相商。” 蒋德彪说:“我正好要派人去请等老弟,谈谈这洪门之事,没想到他倒自己来了。”蒋德彪转身端坐大堂上,对手下的人喊了一声:“有请邓老弟!” 来人向外喊了一声:“大哥有令,有请邓大哥。” 这蒋德彪与邓世恩又会因为洪门之事,商量出什么对策来呢? 61:第三部第十一章第一节(一) 一 中秋节这天,银沙镇石坎场大塆老家里可是欢声笑语不断,龙江两家三代人欢聚一堂,这是两家人从来没有过的团聚。 秀瑛把做好的鸡鸭鹅鱼猪各种好吃的摆上桌后,亲人们依次坐定。按年龄辈分当然是秀坤和秉诚两兄弟坐在了八仙桌的上方,秀瑛和萧荭依两姑嫂坐在了左侧,焕明一个人坐在了右侧,洪儿和芝儿坐在了下方。人们坐定后,最小辈的洪儿给每个人都倒上了酒。 秀坤端着酒站起身来说道:“多少年了,龙江两家从来没有这么整齐的聚在一起过,难得难得呀。”秀坤巡视了一圈,说:“但是,还是差一个人。” 众人问:“谁呀?” 秀坤说:“焕章呀。就缺焕章这一房人了,焕章要是在可就齐了。” “谁说我不在呀?”还真是说谁谁就到,焕章一步跨进房门说:“这么重要的日子家里怎么能缺了我呢?不光是我,看看,我还带谁来了?”众人正在吃惊,雅倩抱着海儿走了进来。 “焕章,是你们呀!”秀坤首先高兴的站起来叫了一声。 焕章笑盈盈地说:“中秋团圆节怎么能够缺了我们呢?” 芝儿开心地跑过去抱住雅倩说:“嫂子你回来了。还有我的小侄儿。”然后指着焕明说:“海儿,你看那是谁呀?”海儿怯生生的看着焕明,摇摇头,然后把头埋进雅倩脖子里。 看着离别这么久的儿子,想到为了掩护自己牺牲的爱人王海媚,焕明一阵眼热,从雅倩手里抱过海儿,把儿子的小脸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喃喃地对海儿说:“儿子,爸爸好想你呀。”焕明说着,在海儿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海儿认真地看着焕明,然后抚摸着焕明的脸嘟哝着嘴说:“爸爸,妈妈呢?” 儿子要妈妈,焕明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疼痛,一把将海儿的脸摁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说道:“儿子,对不起,爸爸没有保护好你的妈妈。”焕明说着,两行热泪顷刻流下。 秀瑛抓住焕明的手臂着急地问:“海媚,海媚她怎么了?” 见焕明低着头没有回答,雅倩拉住秀瑛的手,红着眼睛轻声说:“姆,弟妹她,掩护焕明,被日本人,给杀害了。” “什么?!”屋子里的人都叫了起来。 芝儿拉住焕明问:“焕明哥哥,这是真的吗?”见焕明点点头,芝儿抱住海儿流着泪说:“海儿真可怜。” 秀坤问道:“焕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焕章说:“就是去年。”然后问大家:“你们有没有听说上海伪市长傅筱庵被杀的事情?” 洪儿说:“听说了。当时,同学们非常振奋,都说干得漂亮,这些英雄太伟大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些英雄的壮举?” 焕章低着头指着焕明说:“就是我们两个干的。是焕明开枪亲手杀了傅筱庵。后来被日本人查到了就来抓焕明,海媚就是为了掩护焕明,就被······” “真的?!”众人惊呼起来。 秀坤抓住焕章的手臂问道:“焕章,杀上海伪市长大汉奸傅筱庵真的是你和焕明干的?” 焕章默默地点点头。 秀坤抑制不住激动地心情,举着双臂走到门口大声说道:“出英雄了,出英雄了,我们龙江两家出英雄了,出大英雄了!” 洪儿跑过去抱住焕章说:“爸,你和二叔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现在,你们在我的心里更是大英雄了。” 芝儿更是兴奋地跳了起来,说:“大哥、二哥,我一直都很崇拜你们,现在更崇拜了。”然后,芝儿跑去抱着雅倩说:“嫂子,我好羡慕你哟,你嫁了焕章哥哥这个大英雄,看谁敢欺负你!” 雅倩笑着说:“我的乖乖妹子,你不也有大哥二哥宠着你护着你,不是也没人敢欺负你呀。” 芝儿骄傲的说:“就是就是,我们龙家的男人都是很有担当的,特别是焕章哥哥和焕明哥哥,有他们在看谁敢欺负我,哼!” 焕章对洪儿和芝儿叮嘱道:“刚才说的事情可不能对外面的人讲哦,日本人是不会放过焕明的,他们要是知道了焕明在这里养伤,说不定会派特务过来搞暗杀的。”在场的人都使劲的点了点头。 听到焕章说道日本人,秀坤问焕明说:“海媚为了掩护你死在日本人的手里的,那后来,你从日本人的手里跑掉了吗?” 焕明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 见焕明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焕章在接过话头说:“日本人早就把焕明住的地方给围起来了,哪里跑得掉哟?” 秀坤紧张地问:“那,焕明是被日本人抓住了?日本人还不把焕明往死里弄呀?” 焕章说:“焕明真是九死一生呀。你们看看他的身体,被日本人折磨成什么样了?要不是遇到静······”焕章猛地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说漏嘴了,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把静曦为救焕明牺牲的事情告诉舅舅和舅妈的,这两个把自己的女儿静曦视作生命的老人怎么能够受得了呢? 秀坤紧张地问:“要不是遇到什么?” 焕章说:“要不是遇到我们设计救他,大家都见不到焕明了。” 秀瑛紧张的心情终于放下来了,拍拍胸口说:“吓死人了。” 62:第三部第十一章第一节(二) 萧荭依突然说话了:“焕明总算是回家了,可是我们的静曦呀,她在哪儿呀?现在中日开战,我们的静曦现在好吗?为娘的我真的是想我的静曦呀。”萧荭依说着,掏出手绢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 “哇——”,听到亲人们提到静曦,百感交集的焕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焕章抱着焕明也陪着他默默地流泪。静曦是这哥俩心中最疼的那块伤疤,只要听到静曦的名字,就像是被捅开了伤疤,哥俩心中就会产生撕心裂肺的疼痛。 秀瑛想过去劝劝这哥俩被秀坤拦住了,秀坤对众人说:“让他们哭吧,在外面他们是英雄好汉不能哭,可是在家里,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让他们都把自己心中的苦水都倒倒。” 焕明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对几位长辈抱歉的说:“对不起,舅舅、舅妈、姆还有伯爷,让你们见笑了。” 洪儿说:“我现在开始有点理解我爷和二叔他们了。” 芝儿说:“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们是真的伤心了,更显得他们是真男儿!洪儿,学着点哦。” 秀坤说:“把心里的憋屈释放出来就好了,就像刚才芝儿说的,这才是真男儿!呵呵呵。” 秉诚笑呵呵地说:“从小我就看这两个娃儿不简单。要是我的秉灵兄弟晓得了,在九泉之下怕都要笑出声来了。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吃饭吧,吃完饭我们都给龙江两家的老人们坟前上香去。” 吃过饭后,秀坤和秉诚带着龙江两家十个子孙拿着香烛出了门,去到两家过世长辈的坟头上给他们上坟。 人们首先来到龙庭树老大人的坟头前,焕章和焕明摆上香烛和食物,大家跪在坟前叩拜。 秉诚说:“爷,今天是中秋,难得龙江两家的儿女们能够聚在一起,我们都看你来了。当年,你把我姆和我、秉灵两兄弟从老家带到了这里落脚谋生,你教我们种地,教我们为人,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临终前把一家老小都交给了我,我是在你的面前发了誓的,再苦再累我都是弄个在做的哟。”想到前些年受的苦,秉诚说道动情处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秉诚有转悲为喜,说:“现在我们龙家兴旺的很哟,你的孙儿龙焕章和龙焕明做了顶梁柱,这些年龙家的家业也起来了,你老人家在那边就放心哈。” 秀坤跪在龙庭树墓前说:“龙姻伯,当年您在世时让秉灵兄弟娶了我妹子江秀瑛,使龙家两家结了亲,成就了最好的姻缘。作为江家的后辈,虽然我没有见过您,但是我爷在世的时候经常向我讲起您,您传承了你们龙家家族良好的家风,带出了一脉有担当的龙家后人,我代表江家向您磕头了。” 来到秉灵的坟前,秀瑛一边烧着钱纸一边述说着心里话:“秉灵呀,当年你离世的时候你的两个儿子焕章和焕明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们两个一个习武一个从文,都很听话懂事,现在出息得很哟,龙家这片天就靠他们顶起来哟。他们两房人都有了后人罗,你的大孙子叫龙翔云,你的小孙子叫龙虞海,你都是当公的人了哟。秉灵呀,你在那边还好吗?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就托梦给我哈,我给你办了就是。” 拜完龙家的老坟,众人又来到长石坝给秀坤和秀瑛过世的爷江顺之和姆江唐氏上坟。江家后人江秀坤和江秀瑛又在坟前哭诉一番,一行十人都按辈分轮流磕头上香完毕才作罢。 上完坟,一行人又来到江家老宅子看看。这里人去宅空已经好些年了,但是,令秀坤称奇的是,房子里面干干净净,就像一直都有人居住似的,屋子里居然不见多年积尘。一问,原来是秀瑛每过几天就会到老宅子来打扫卫生,偶尔也会在这里住一晚上,与隔世的两位老人说说话。对此,秀坤连说难得,对秀瑛感谢不已。秀坤说了,过两年等自己退休了,辞了魁星中学校长的职务,就与萧荭依一道到老宅子里来住下养老了。 一行人回到龙家已到掌灯时分,秀瑛、萧荭依和雅倩三个女人忙着做晚饭,芝儿也来帮着打下手,不一会儿功夫饭菜上桌,那一晚,大塆里头的欢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第二天上午,秀坤、萧荭依带着洪儿和芝儿准备返回银沙镇了。这边雅倩和焕章拉着洪儿千叮咛万嘱咐,那边芝儿还抱着秀瑛撒娇呢。 秀瑛抚摸着芝儿的头发对秉诚说:“老头儿,你看看这闺女,都是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你让我这个当姆的如何放心哟。” 芝儿翘着小嘴说:“人家在学校就是想你和爷嘛,好不容易回家了,在你面前撒撒娇都不行呀?” 海儿走过来摇了摇芝儿的手,招招手让芝儿蹲下来,然后附在芝儿的耳边悄悄说:“刚才他们说你很漂亮。姑姑,什么是漂亮呀?” 听海儿这么一说,芝儿的脸顿时就红了。芝儿抱起海儿说:“快给姑姑说说,是谁在后面嚼我的舌根呀?” 焕明笑着说:“是我们都在说,我们的芝儿是越长越漂亮了。” 芝儿不好意思的挽着雅倩的手臂说:“谁说的?要说漂亮,还要数咱们雅倩大嫂。” 雅倩说:“这丫头又乱说了,要说漂亮嘛还要数你的静曦表姐,你的静曦表姐可漂亮了,那可是美若天仙啦。” 说道静曦,焕明的情绪又低落下来。焕章赶紧把话题岔开说:“要说漂亮,咱们龙江两家的女人哪一个不漂亮?”焕章指着萧荭依说:“你们看看舅娘,静曦就是长得像她哦。” 萧荭依不好意思的说:“焕章也会油嘴啊,拿你舅娘说笑罗。” 焕章又圈着秀瑛的肩膀说:“我姆年轻的时候,长得也是很好看哦。还有芝儿你的生母发芝伯娘,那可是这一方出了名的美人耶。芝儿呀,你就像你姆,但是比你姆长得还好看。” 焕章正说得兴奋,冷不防秉诚说了一句:“嗨,自古红颜多薄命哟。这个世道这么乱,长得好看容易惹祸哟。” 秀瑛说:“就是。芝儿呀,你长得这么好看,外面惦记你的坏男人就多,这真的是最让我和秉诚担心的地方哦。” 焕章拍着胸脯说:“芝儿不怕!有我和你焕明哥哥在,我看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们芝儿的主意!” 芝儿一手挽着焕章一手挽着焕明说:“就是,姆,你们不用担心,有大哥哥二哥哥在,我看谁敢欺负我?哼!” 然而,就是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紧了芝儿,那可是一个自以为不可一世的主儿哟。 63:第三部第十一章第二节(一) 二 静子拉着小根儿的手在车站上缓步前行。两三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加上心情紧张根本就迈不开步子。而小根儿的手还在使劲儿往回抽,想要挣脱静子拉着他的手。静子知道小根儿现在很误会她,但是她没有机会给他解释,而且,这些年静子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即便想要向小根儿解释什么,也不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她现在不能让后面的日本兵看出小根儿对她的反感,这样对他们很危险,尤其是小根儿。 趁着后面的日本兵蹲下身子栓鞋带的机会,静子非常小声的对小根儿说:“小根儿,我们现在很危险,你一定要相信姐,一定要配合姐。如果我们两个人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姐保证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静子说完话后,感觉小根儿的手不动了,没有再想要挣脱她了。 日本兵把静子他们押到站台后面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院子门口有一个日本士兵在站岗。静子他们进到院子里,见这个院子不大,正中有几间屋子,左右一边一间大屋子,屋子外面的走廊拴着的绳子上搭着日本兵军服,一看就知道这两间屋子是日本士兵住的房子。院子中间有个石台子,石台子里边种了一棵大槐树。 一个日本军官从正面中间的屋子里走了出来,静子见那是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从他的徽章上看静子知道他的军阶是个中佐。后面押着静子他们的那个日本士兵快速跑到军官面前,向军官敬礼后用日语报告道:“报告,我们在5124次列车上搜查到这两个日本小孩儿。” 军官走到静子和小根儿跟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们是日本人?” 静子用日语回答道:“是的。” 军官问:“你们怎么在5124次列车上?” 静子说:“我们住在满洲,母亲三年前去世了,父亲是生意人经常到关内来跑生意。前几天父亲到关内来进货,想带着我们一起到关内来看看。但是在路上碰被支那军队抓住了,我们逃跑的时候父亲被,被支那人,打死了······”静子说着难过的流下眼泪。然后继续说:“我带着弟弟逃了出来,就扒上这列火车想去武汉找我的舅舅,让他送我们回到日本去。” 军官围着静子他们转了几圈,两只鹰眼似的眼睛好像要把人的五藏六府都看清似的。他凑近了看静子,他那鼻孔里呼出的气都喷到了静子的脸上。军官走动时,有意无意的在静子身上碰来碰去,有一次他的胳膊碰到静子的胸脯上,静子赶紧弓着腰两手护在胸前。军官停止走动,和颜悦色地问静子:“你们饿了吧?” 静子使劲儿点点头,说:“我们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军官对那个日本兵说:“先带他们去吃点东西。” 士兵说:“是!”见军官的态度比较温和,士兵对静子他们也不像之前那么的生硬了。士兵对静子说:“跟我走吧。”然后带着静子他们从院子大门出来,绕到院子后面的伙房里面。不一会儿,士兵端出一盆还冒着热气的菜汤和一钵馒头。士兵拿出的两副碗筷还没有放好,静子和小根儿就迫不及待的抓起馒头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看得那个士兵站在旁边不停地笑。 吃完饭,士兵又带静子他们回到那个院子里,这次是被带进军官住的屋子里。进门后静子不经意的往屋子中间的桌子上看了一眼,见桌子上有一个拆过了的信封,信封中间写着“村木君亲启”的字样,信封上下的小字看不清楚。静子飞快的想着,这应该是一封家书,因为如果是公函的话通常在名字后面要加上官衔。静子想,不用问,这个军官的名字就叫村木。 村木眯着眼看着静子好一会儿,不知是在想问题还是在观察静子他们,总之,村木一直没有说话,这让静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然而,事情的发展非常出乎静子的预料,因为,过了好一会儿,村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士兵带静子他们去洗澡换衣服。这让静子很意外。静子想,难道他们真的认定了自己和小根儿就是两个日本孩子,这个看样子五十开外的村木是要像长辈似的关心爱护这两个大和民族的后代。静子真想感激地向村木深深地鞠一躬,但是,自己是个女人呀,怎么好意思去到什么地方洗澡呢?因此,不管士兵怎么催促,静子就是不动,她在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村木对静子说:“你们不要怕,你们是日本人,是大和民族的子孙,现在是战争时期,你们到了我们日本军队所在的地方,就像回到日本本土一样。你看你们多脏啊,等洗澡换了衣服就轻松舒服了。” 静子知道再不说实话是不行了。于是嗫嚅半天,说道:“洗澡,我不方便的。” 村木说:“很方便呀?我们有士兵澡堂,我们的士兵都要经常洗澡的。” 静子红着脸说:“因为,因为,我其实是个女孩子。” 士兵很吃惊,仔细查看静子后对村木点点头。 不知怎么的,村木却看不出有惊奇的表情。村木说:“嗯,这就对了。”然后对士兵说:“好吧,你带她的弟弟去士兵澡堂洗澡换衣服,完了就先让他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 64:第三部第十一章第三节(二) 士兵要带小根儿去洗澡,小根儿吓坏了,不知道要干嘛,因为刚才静子和日本人的对话他一句都听不懂。小根儿紧紧抓住静子的手不放。静子问村木说:“你让我弟弟去洗澡,那我干什么?” 村木指着他的里面一间屋说:“这里面是我的私人浴室,你可以用的。”村木说着,去衣柜里拿出一套日本女人穿的和服摆在静子面前说:“这是我女儿的衣服,她的年龄比你大一些,我带了一套她的衣服到支那来,想女儿的时候就把衣服拿出来看看。现在正好给你穿穿,看到你穿上我女儿的衣服,我就像见到我的女儿一样。” 听到村木这样说,静子被感动了,觉得他就像自己的父亲。于是静子说:“我弟弟不能说话,从小就胆子很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我给她说说,也许他能不害怕。” 见村木点点头,静子带小根儿到墙角处,装模作样的比划着,然后附在他耳朵旁轻声说:“他们要带你去澡堂里洗澡换衣服,姐姐是女人不能去哪里洗澡。你不要怕,姐姐洗完澡就到士兵澡堂来接你好吗?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讲话。记住了?”小根儿看着静子点了点头。 静子把小根儿交给士兵说:“好了,你带他去吧。” 看着士兵把小根儿带出去了,村木对静子说:“姑娘,我到外面去,你就用我的浴室吧。不用担心,没有人会来打搅你的。” 静子感激的说:“大叔,谢谢您!” 村木和蔼的说:“不用谢我,看见你就像看见我的女儿。”村木说着,退出门外,顺手把门关上,还在外面上了锁。 静子环视了一圈整个屋子,见靠墙边摆着一张雕花镂空的中国古典似的大床,好像是红木的,床前摆了一张放鞋子的脚踏板,脚踏板的左右两旁各摆放了一个床头柜。这种床静子在山西八路军驻地的老乡家里见到过。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果盘,果盘里面还摆放了一些果品。左边的房角处放了一个挂衣架,衣架上挂着村木的军服,有一把带枪套的小手枪,还挂着一把日本军刀。静子轻轻捧起放在床上的和服,和服是暂新的,闻闻有种香樟木的气味。除了挂武器的衣架有些碍眼外,静子感觉一切都很温馨,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静子捧起和服进到里屋,看到一个洗澡用的木桶。令静子奇怪的是,木桶里早已装满了热水,好像有人正准备要在这里洗澡似的。静子想,大概是村木大叔自己准备洗澡吧?现在让给自己使用了,静子觉得有些歉然。 静子将和服放在凳子上,很快的脱掉了自己的脏衣服,然后把自己赤裸的身体浸泡在温水中,静子觉得好舒服。连着好几天在火车上的奔波,静子觉得自己的身子早就已经臭不可闻了。 水是温润的,好像很柔滑。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来的那么不可思议。静子简直像在做梦,这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在梦境里?静子有些飘飘然了。静子慢慢的搓洗着身子,从胸前到大腿,静子突然很为自己白皙的身子感到自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静子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追求美,但是,她对自己的美貌是知道的。因为,当初在八路军部队的时候,卫生员焦晓燕就曾经夸过静子,说静子的美貌让她嫉妒,静子也从八路军的男兵眼里看到了他们对她的美的赞赏。可是自己这么美丽的身子将来会给谁?像现在这样的处境,自己还有将来吗?静子不由得想到等洗完澡他们该怎么办?村木是放了他们呢还是派人护送他们去武汉?那要是,村木要留他们在这里住下,她是该同意呢还是拒绝呢?管他呢,先把早洗完了再说吧。看到村木大叔对他们的态度,他应该是个值得信赖的老人,等会儿我再给他提我们的要求。我们有什么要求呢······不知多久,静子竟然在浴桶里睡着了。 静子在梦里见到了自己的妈妈爸爸,他们张开双手高声呼喊着静子,静子高兴的扑向他们。突然,静子和爸爸妈妈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这条河深不见底水流湍急。静子哭喊着跳到河里向爸爸妈妈游去。这时一条恶狗不知道从哪里游了出来扑向静子。静子想喊,但是喊不出声音,静子想快游,但是脚下无力气游不快。恶狗追了上来,一口就咬住了静子,并且狠狠地撕扯着静子。静子被疼醒过来。静子睁眼开仿佛见到一张狰狞的脸,静子看到一双长满长毛的双手正在揉搓着自己的身体。静子疼得本能的用双手使劲儿的想要推开那双手,但是,那双手劲儿太大根本推不动。这究竟是真的发生着还是噩梦的梦境,静子使劲儿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好疼!这是正在发生的真实的噩梦。清醒过来的静子看清了,那张凑近想要亲吻自己的狰狞面孔,竟然是村木! 65:第三部第十一章第三节(一) 三 由于杨庆山将范汉江原来的通财赌场更名为鸿发赌场并打出了洪门的招牌后,洪门在虞城的影响力日渐升高,不少袍哥码头的哥弟们都跑去加入了洪门,这就大大的得罪了鸿发赌场那一片的地头蛇蒋德彪。当蒋德彪听说鸿发赌场开张没有给他的玉龙堂打响片,而且,他码头里有的哥弟还跑去加入洪门,这让蒋德彪非常恼火,正准备调集人马拿着武器去鸿发赌场兴师问罪的时候,蒋德彪的兄弟伙、回龙场福凤山吉龙堂堂主邓世恩前来求见。 这邓世恩刚迈进蒋德彪码头的大门,就一连声的叫道:“德彪兄呀,龟儿子的我们四川这回是要翻天了哟。” 蒋德彪将邓世恩迎进大厅坐定后,问道:“邓老弟,急啥子嘛?你我哥弟在虞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唦,还有啥子事情能够把你老弟急成这样哟?” 邓世恩说:“哥子,我是从你的码头分出去在回龙场开的香堂哟,当初我在你这里嗨三排,干的好好的,你哥子非得要我到外面去闯个世界出来,让我在回龙场开香堂建了这福凤山吉龙堂,你我是城内城外联手经营袍界帮会的发展,所以,我吉龙堂的事情你哥子不能不管哈。” 蒋德彪说:“你我两哥弟的事情还用摆吗?你的事就是哥子我的事,你吉龙堂遇到啥子事情了我的玉龙堂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一点我早就给你说清楚了的,放心,我蒋德彪说话算话。” 邓世恩说:“那就好,有你哥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蒋德彪问:“究竟是啥子事情嘛,把你急成这样?” 邓世恩说:“啥子事情?龟儿洪门的事情唦,这回事情整大了哟。” 蒋德彪说:“咋个又是洪门哟?” 邓世恩问:“啥子?未必你哥子也遇到洪门的事情了呀?” 蒋德彪说:“是嘛。我的地盘上就在闹洪门。问题是,那洪门是在城头我的地盘上闹,啷个突然的又跑到乡坝头去了哟?你那里究竟是啷个回事情你给我说一下呢。” 于是,邓世恩就一五一十的把回龙场遇到的有关洪门的事情说给蒋德彪听了。 原来,杨庆山在鸿发赌场开张后,看到洪门在城里的影响这么大,效果这么好,就想的比较长远了。 这天,杨庆山把罗富和铁锤找来商量洪门今后发展的长远之计。待三人坐定后,杨庆山说:“两位兄弟,自从范大哥把赌场交给我们经营后,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哈,效果很好哦。” 罗富说:“岂止是很好,是非常好,好得简直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好得我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铁锤也高兴地说:“是呀,现在报名要求加入我们洪门的人不少哟。” 罗富说:“庆山,现在赌场里一堆事情,你这个时候把我们找来,你该不是又有了什么想法了吧?” 杨庆山笑着说:“知我者,罗富也。我确实有些想法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铁锤说:“有什么想法你就说,是不是又要安排我们做什么事情哦?” 杨庆山用手点着铁锤说:“铁锤的长进也很大,知道考虑事情了。我的想法是这样,咱们要趁现在的开张大吉乘胜拓展,争取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扩大影响、让洪门在四川的帮会里面占有一席之地。因此,我们不能只看眼前,而是要着眼长远。” 罗富说:“对!俗话说:一花独放不是春,万花齐放春满园呀。庆山,你说具体一点,接下来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 杨庆山说:“其实,我最早的想法是如果城里暂时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我们就在城外盘下个茶馆暂时落脚以图将来。但是,没想到范大哥这么仗义,把这么好地盘上的赌场交给我们经营。虽然说,保国堂仍然是鸿发赌场的大股东,我们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要交给他们,但是,这里毕竟是块风水宝地,我们毕竟在这里有了落脚之地,就好像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再寄人篱下了。因此,之前其实我都已经考察到了在城外回龙场有家茶馆可以用作我们的立足之地,现在我们有了鸿发赌场,但是我还是想把那家茶馆给盘下来。另外,我还看好城西北有家茶馆位置不错,我给那家老板闲谈过,如果价钱可以的话他愿意出手。所以,我想让铁锤带几个弟兄去城外的回龙场把茶馆盘下来,在那里站住脚后把洪门的招牌亮出来,就在那里扩充咱们的队伍,慢慢的扩大我们的地盘。我再想让罗富带人去城西北,把那家茶馆也盘下了,力求在城西北扎下根。” 罗富接过杨庆山的话头说:“这样一来,庆山在城东南,我在城西北,铁锤在回龙场,咱们就三角鼎足,形成了相互呼应的有利态势。所谓‘狡兔三窟’,不管将来四川帮会的形势如何发展,始终都会有一块属于咱们的地盘。庆山,我说的对吧?” 杨庆山故作惊奇的说:“我的盘中之谜怎么被你给点破了。哈哈哈。” 铁锤说:“咱们说干就干,明天我就带人去回龙场。” 罗富说:“明天我也带人去城西北庆山说的那个茶馆。” 临了的时候,杨庆山叮嘱说:“各位兄弟,无论如何要记住一条,千万别惹了当地的地头蛇哟。” 罗富和铁锤都说:“知道。” 罗富用手指着地上提醒杨庆山说:“庆山,这里的地头蛇咱们才真的不要惹哟,鸿发开张还没有给人家打过招呼哟。” 杨庆山说:“范大哥不是给我们拍了胸脯的,说我们只管开张做就是了,这里的招呼由他负责去打吗?” 罗富说:“范大哥的为人我们都还没有看透,最好是你亲自去打声招呼。” 杨庆山说:“等我把这阵子忙过了就去拜码头。不过,这种招呼可不是随便就能打的,要有准备才行哦。”杨庆山的意思是要备一份厚礼。 罗富说:“知道,知道。” 66:第三部第十一章第三节(二) 然而,就是铁锤去了回龙场,虽然盘下茶馆站住了脚,但是,他却在不经意中惹祸了。 铁锤把回龙场名叫“幺店子”茶馆的盘下来了后,因为这家茶馆开了太长时间了,已经很老旧了,当初杨庆山过来考察的时候就打算如果能够把茶馆盘下来了的话,就需要从新维修和装饰一番。因此,铁锤就按照杨庆山的要求,用了几天时间把“幺店子”茶馆装饰一新。 开张那天,茶馆门前锣鼓喧天,当晚铁锤还请了当地的草台“玩意儿”(四川民间的川剧坐唱)班子唱了一个通宵。铁锤也没有忘记江湖规矩,下了红贴邀请回龙场的头面人物到幺店子来喝茶,也算是在当地打了个响片。本来,铁锤首请的人是福凤山吉龙堂舵爷邓世恩,红贴送到后,邓世恩看到是什么洪门有请,问手下的人什么是洪门?手下无人答得上来。邓世恩说,现在抗日把四川都搞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帮会都往四川跑,开个破茶馆还下什么帖子嘛?莫毬理他,不去! 幺店子开张在回龙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为装饰一新的茶馆比当地任何一家茶馆都漂亮得多,因此当地百姓前来喝茶的人就比其它茶馆多,这就变相的抢了别人的生意。 再说这回龙场有家名叫“沱沱”的茶馆,专门经营四川人都喜欢喝的沱茶。平时这个茶馆都是高朋满座的,一来是因为这里的沱茶正宗巴适,二是因为这是吉龙堂舵爷邓世恩开的,这是个回龙场的人都惹不起的人物,所以,反正都是喝茶,到哪里都是喝,干脆就去“沱沱”茶馆照顾他的生意。但是,这个幺店子茶馆换了主人家后,茶馆从新装饰一新,同时这个茶馆还是啥子洪门帮会开的,虞城那边鸿发赌场的事情还是隐隐约约的传了点点到这边来,于是,人们图个新鲜看个稀奇凑个热闹就都往幺店子里头拱,就把个沱沱茶馆给凉起了。 经营沱沱茶馆的掌柜是邓世恩的亲兄弟,人称邓老幺。这邓老幺平时习惯了茶馆里头邀三喝四、呼朋唤友的热闹场面,赚多少钱还在其次,关键是人家有种成就感。现在好了,突然间茶客不来了。一问,听说都往幺店子跑了。邓老幺心想,是个人都有好奇心,人家开张头几天去捧捧场凑凑热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在意。但是,都过了好些天了,人些就是不回笼的嘛,眼见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这邓老幺就不淡定了。 这天,他也去幺店子看看,究竟是些啥子缘故人些都往那里跑唦?邓老幺还没有走拢,多远就再看那店面全部从新装饰过了。就说正面那堵墙,原来就是一堵烂泥巴墙,只要风一吹泥巴沙沙就往下面落。现在换成了砖墙,中间开了几眼窗户,窗格子是雕花镂空的,硬是别有情味。那墙面的颜色硬是怪呢,既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龟儿子的是茶色,那硬是漂色得很哦,上面还有四个大字,左边是“品茗”,右边是“赏心”。龟儿子的,喝茶就说喝茶嘛,说啥子品茗。邓老幺走到窗户前往里面看,那屋子里面更是气派,都是按照新派风格装饰的,大堂正中那墙面上,光是茶字就有一百种不同写法,既古典,又高雅。这四川本来就是一个偏狭之地,基本上与外界就是隔绝的,要不然蒋委员长被日本人追得到处跑,别的地方他不去啷个专门跑到四川来躲猫猫呢?这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在这种环境里头喝茶,那感觉就不摆了。 邓老幺不好进去的,怕老顾客看到了有些尴尬。他刚想往回走,就听到一群娃娃围到茶馆又蹦又跳的在唱儿歌:跟到洪门和,有吃又有喝;跟着洪门干,顿顿吃干饭;跟到洪门走,兄弟手拉手;跟到洪门玩,兄弟抱成团。 邓老幺甩起脑壳就往邓世恩家里跑,把自己刚才在幺店子的所见所闻给哥哥讲了,惊得邓世恩张起嘴巴半天合不拢。如果照这样长此以往,回龙场就不信邓了,虞城也就不再姓袍了哟。龟儿子的些好凶杆儿,啥子板眼儿都用出来了,那回龙场的人些啷个遭得住他们哄嘛?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邓世恩手提大刀,带着吉龙堂十多个哥弟直奔幺店子茶馆。 幺店子茶馆里坐满了茶客,那鼎沸的人声多远都听得到。人们见邓世恩手提大刀带着一溜人气势汹汹的走来,二话不说见碗碟就摔,见桌椅就砸。茶客们大都是本地人,不敢得罪邓世恩,没人敢出来阻拦,都做鸟兽散,四处奔逃而去。也该茶馆被砸,正好这天铁锤带人去城里向杨庆山报喜,茶馆里就剩下几个弟兄在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突见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不问青红皂白见东西就砸,洪门的弟兄们本来是要阻拦,但见来的人多,而且手里都拿着武器,不是大刀就是长矛,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洪门弟兄知道,如果此时硬上绝对不是对手,一旦交手非死即伤,还是邓铁锤大哥回来后再说。所以,洪门弟兄只能站在边上大喊着让他们停下来。来人全然不听招呼,但是好在只砸东西不伤人。一通打砸过后,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人喊了一声“走了”,这帮人才大摇大摆的走了。 傍晚时分,铁锤回到幺店子,见茶馆被人打砸稀烂,在家的弟兄们个个哭丧着脸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向铁锤讲了。铁锤是哪个?武汉洪门第一猛士!哪里受得这种气?二话不说,铁锤抓起自己的毛瑟枪,向弟兄们嚎道:“拿家伙,都给我走!”说完,带着洪门一众弟兄到了邓世恩的庭院前,见大门紧闭,铁锤喊了一声:“给我砸门!”众弟兄不由分说,上前对着大门好一通猛砸。 再说这邓世恩知道一定洪门咽不下这口气,今晚定会来报复。于是吩咐哥弟们都不准回家,拿好武器准备恶战外来逞凶的武汉洪门。这一场强龙大战地头蛇的争斗,看来是在所难免了。 67:第三部第十二章第一节(一) 一 龙焕章从银沙镇石坎场大塆老家回到虞城后,就忙着码头上的众多事情。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他的恩师马明翰已经提出来想落叶归根回山东老家去,要把兰庭社码头交给自己最得意的学生龙焕章。 龙焕章从十二岁发蒙成为马明翰的学生起,就与恩师在一起生死与共闯天下。那年,马明翰被当年“扶清灭洋”加入“义和拳”的生死兄弟杜德胜找到,随后在杜德胜的兰庭社码头当了正印(副堂主),稍事稳定后马明翰即刻就亲往银沙镇石坎场大塆把自己的爱徒龙焕章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精心栽培。几十年来,马明翰把码头上最难的事情都交给龙焕章去办,每次龙焕章都出生入死完成了任务,使他们师徒俩在码头上的哥弟中威望极高,在虞城乃至在四川袍界都享有盛名。马明翰和龙焕章两人表面是师徒,其实他们已经超越了父子之间的感情。这猛地听到马明翰提出来要从四川袍界隐退,从虞城回归故里,这让龙焕章难以接受。这天,马明翰又向龙焕章提到了隐退归乡的事情。 马明翰说:“焕章啊,为师今年都是古稀之年了,我从加入义和拳起在外漂泊都五十年了,折腾了大半辈子,老了,也累了,该卸甲归田歇歇了。” 龙焕章说:“恩师,我十二岁就成了您的学生,十五岁不到就跟随您来到虞城兰庭社了。这几十年里,是您手把手的教我知识,教我拳脚,教我做人。特别是在码头里,您都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给学生去办,学生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想着家里有您在就觉得特别的踏实。我爷死得早,我个人的大小事情其实都是您做主的,我早就把您当成我的爷了。因此,我心里面对您的依赖是很重的,我真的离不了您啊。”焕章说到动情处,这个铁打的汉子竟然滴下几滴眼泪来。 马明翰说:“焕章,为师的何尝不是把你当做我的亲儿子哟。自从到了四川,寻到了拳兄杜德胜,跟随他来到虞城,对码头上的事情我不敢有半点懈怠。拳兄遭人暗算后,他把兰庭社交给了我,几十年来,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让我在堂主的位置上如坐针毡,这么多哥弟跟着我呀,我哪天不是在思虑忧烦中度过?所以,我不敢娶妻生子,在我的心中你龙焕章就是我马明翰的亲儿子!你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你的为人为师的最清楚,所以,我把兰庭社这幅千斤重担交给你,就是为师对你莫大的信任啊。” 焕章着急地说:“可是恩师,我不想接这担子,我就想继续的辅佐您。您如果累了,烦了,我就多担待一些,您只要动动嘴安排就是了,事情由我去完成。将来您老了,我给您养老送终,您百年以后,我给您披麻戴孝端牌子。” 马明翰摇摇头说:“为师的只想退出江湖,只想落叶归根。我离家几十年,没有为我的父母尽到半点孝道,为师的心中有愧呀。经常的,为师的在梦中听见我爹骂我是不肖子孙,半夜醒来,仿佛就听见我娘在叫我,龙儿,为娘的想你呀,你怎么不回来看看娘啊?”马明翰说着,不由得老泪众横。 焕章说:“恩师,焕章明白。要不,您就回乡去看看,了却了心愿就回来行吗?” 马明翰说:“焕章啊,你还是没有明白为师的心思。几十年来,我看多了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打打杀杀,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哇?为师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只想回老家在爹娘的坟前磕几个头,为他们守几年墓,以减轻我的不孝之罪。其实早几年为师的就有了隐退的想法,只是那时候江湖上太乱,虞城争斗太凶,码头上需要你常年在外奔波,家里没有人主事不行,所以为师的只是想却不能做。现在,兰庭社已经基本稳定了,你也不用再常年在外劳累了,码头上你已经有了像曾氏兄弟、二杆子那样的帮手,为师的可以放心的把兰庭社交给你了。这样,为师的也算是对我的拳兄有了个交代。” 焕章张嘴还想说什么,马明翰摆着手说:“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马明翰是龙焕章一生中最敬仰的人,他早就习惯了马明翰对他说一不二。事已至此,焕章能够做的就是请马明翰安排好码头的后续事宜,把兰庭社今后的路子向他做个指点交代。 68:第三部第十二章第一节(二) 见龙焕章没有说话了,马明翰说:“我已经看好了日子,三天后的初八那天适合出行,我就定在那天早上离开虞城。” 焕章含着眼泪看着马明翰说:“既然恩师有令,焕章不敢不从。只是焕章早已经习惯了照恩师的指令行事,没有当堂主的能耐,还请恩师另择贤人做兰庭社堂主,焕章定当鼎力相助。” 马明翰说:“你的能耐为师的是清楚的,兰庭社堂主你是不二人选,把兰庭社交给你为师的才放心,我想九泉之下的拳兄也会放心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焕章无奈,只好应允。说:“感谢恩师的栽培,焕章定当全力以赴为兰庭社当好这个差事。只是,兰庭社今后的路怎么走还请恩师指点,” 马明翰说:“就目前的情况看,虞城的帮会将会面临很多的挑战。主要是中国军队战败,蒋委员长退居四川,加上日本人对帮会生存空间的压缩,三大帮在当地都难以生存更不要说发展了,估计最后都会往四川跑。跑来干什么?挤占地盘唦。洪门的事情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吧,蒋德彪他们压力很大哟。据说,上海青帮可能也会进川,听说蒋委员长已经打招呼让杜月笙到重庆来。所以,四川的帮会会从新洗牌的。” 焕章说:“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马明翰说:“目前情形对我们兰庭社还不算很坏,虽然杜月笙入川对虞城袍界未必是好事,但是,你是青帮的人,而且还是杜老板很看重的兄弟,所以青帮入川如果利用的好对我们或许还有帮助。只是······” 焕章说:“只是什么?请恩师明言。” 马明翰说:“只是你还是要多留心你的老丈人。听说武汉洪门入川就是他给接来的,之前他们也学咱们在一块做以烟换枪的生意,日本人占了武汉后才断了他们的生路。现在,保国堂与洪门已经联手,洪门在虞城也正在势头上,一旦他们在虞城扩张得手,范汉江势必会挤压兰庭社,到那个时候,你们的日子就会难过了。” 焕章急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是进还是退呢?” 马明翰想了想说:“其实,你的手里也有一张牌。” 焕章说:“恩师说的是杜月笙?” 马明翰,说:“这张牌用好了,你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了,哈哈哈。”马明翰说着笑了起来。 焕章说:“焕章心里有数了。” 三天后的初八这天一早,天还未亮,马明翰就悄悄的出了门,准备乘船去安庆,然后从安庆上岸走陆路去山东。马明翰最怕的就是告别,毕竟在虞城几十年的时间里,对这里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特别是码头上朝夕相处的哥弟们,真的是情同兄弟。现在自己要走了,这一走此生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在与龙焕章谈好了后,昨天马明翰召开了码头上一个五排以上的高层会议,在会上马明翰宣布了自己要淡出江湖,为此将辞去兰庭社堂主,兰庭社堂主的位置由码头正印龙焕章担当。马明翰的这个决定很突然,让大家一时很难接受。倒不是大家反对龙焕章当兰庭社的老大,龙焕章当老大大家是服气的,如果马明翰不当堂主了也只能是龙焕章接替了。可是,大家不明白的是,虽然马明翰年龄大了,但是他的身体非常好,在虞城袍界中比他年龄大的舵爷多了去了,因此大家对马明翰突然的决定很不理解。但是,马明翰说他很早就准备这样做了,只是当时形势不允许,现在他可以放心的隐退了。大家深知马明翰的脾气,他轻易不作决定,但是一旦他做出了决定是不会再更改的。然后,大家只知道马明翰不当堂主了,不会想到他会离开大家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初八这天,马明翰就想悄悄的离开,不惊动任何人。 马明翰站在“兴隆茶庄”兰庭社堂口门前久久凝视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毕竟这里留下了他此生最好时光的记忆,这里的人、物、事都让他难以割舍。马明翰虽然是条铁汉,但是也有柔情。然而,马明翰就是马明翰,他首先是铁汉。马明翰最后看了一眼兰庭社堂口,一回头决然而去。当马明翰来到江边时,见龙焕章和曾小兵早已经站在码头上等着他了。马明翰与龙焕章见面没有语言,只是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个铁打的汉子顿时热泪流淌。 稍后,两人都控制住了感情,龙焕章拉过曾小兵对马明翰说:“恩师,您此去路途遥远,码头不可一日无主,焕章不能亲送恩师返乡,只能抱憾了。这曾小兵人很机灵,我让他陪恩师同去山东,不把恩师安排好他不准回来。” 曾小兵说:“马大哥对兰庭社恩重如山,曾小兵我能够陪伴马大哥返乡是我的荣幸。请龙大哥放心,曾小兵我一定不辱使命。” 马明翰深知他这个弟子的为人和秉性,知道推辞无用。此时无声胜有声,就在马明翰准备转身登船之时,龙焕章突然“啪”的一下跪倒在马明翰跟前,两手伏地“通通通”磕下三个响头,等龙焕章抬起头来时,早已是泪流满面,额头上一片殷红。马明翰见状赶紧转身往船上奔去,他害怕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腿软走不动了。 “呜——”,汽笛一声长鸣,轮船启动离岸,龙焕章追着船尾使劲儿往船上看,他始终都不见马明翰的身影。 69:第三部第十二章第二节(一) 二 静子在村木的浴室里洗澡,她对村木的好意是很感激的,每次看到村木慈祥的对待她,让她觉得遇到了一位像父亲似的长辈。静子想,也许都是日本人的缘故吧,村木不是说他的女儿年龄比自己还大一些吗,大概村木是把自己当作他的女儿一样的看待的吧。因此,静子在用村木的浴室洗澡的时候,由于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被温暖的热水一泡,静子禁不住睡着了。在睡梦中她梦见了爸爸妈妈,梦见了自己在湍急的河流中挣扎,梦见了一条恶狗扑过来咬住了自己的胸脯,她觉得自己疼得厉害,疼得她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发现一双长满长毛的手正在揉捏自己的身体。刚开始静子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这是梦中被恶狗咬住的疼痛,可是当她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揪了一把发现很疼的时候,静子才意识到这是正在发生这的真是的事情。静子想使劲儿把那双罪恶的手推开,可是那双手太有劲儿了,根本推不动。静子转过头去一看,看见了一张涨红了的丑陋的脸。是村木! 此时,村木很享受的用他那双多毛的双手,正在揉捏着静子的身体。由于吃惊和愤怒,静子一口咬在村木的手臂上,村木疼得叫了一声松开了双手。静子一下翻出浴盆,赶快转过身来,两手抱在胸前,胸膛急促的起伏着。静子这时才看清,村木已经把他自己脱得个精光,正在埋头看着刚才被静子咬伤的手臂。 静子大声斥责村木说:“村木先生,你怎么能够这样!” 村木隔着浴盆无耻地说:“我这样很正常呀?我是个男人嘛。姑娘,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女人,闻着你的体香我都控制不住要发疯了。” 静子说:“你怎么这么无耻!我是你的日本同袍耶,我比你的女儿还小呀。” 村木心急得不行,隔着浴盆追逐着静子,恨不得将静子一把抓住。村边追木边说:“姑娘,你比我的女儿小,说明你很年轻呀,我就是喜欢年轻的女人。你说,你是我的同袍?对呀,我就喜欢日本女人。告诉你吧,我到这里作战从来不碰支那女人,我只要日本女人。你就是天皇送给我的奖品。别跑呀,我的奖品。” 静子转到朝门的地方,突然转身向外屋的门口跑去。静子正要打开门栓,冷不防村木从后面将静子死死的抱住了。静子拼命挣扎着,想要扮开村木的手,可是村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板扮不开。静子想要咬村木的手臂,可是村木大概是有准备的,手臂太低咬不着,急得静子挣扎着大声叫喊。 毕竟年纪大了,村木在后面抱着又扳又叫的静子也觉得有些吃力,于是村木在静子身后喘着粗气说:“你要是从这里出去了,外面可是一百多个士兵哟,他们很久都没有碰过女人了,如果你要是从这里出去,他们见到这么漂亮的日本女人会放过你吗?到时候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可不会像我这样对你哟,他们会生吞了你的。”村木的话着实把静子吓着了。想到外面那群大兵,静子不由得手脚发软失去了力气。村木抓住机会抱住静子就往床上拖,一下把静子压在身下。村木饿狼似的猴急得不行,两手在静子是肉体上到处揉捏着。 静子一下又清醒过来,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村木使劲儿压着静子说:“姑娘,你这样没用的,难道你希望我把你送给外面那些士兵吗?我是很久都没有碰过女人了,像你这样的日本女人我会很珍惜的,只要你顺从了我,我会好好的保护你和你弟弟的。现在是战争时期,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活命最要紧对吧?你早晚不都是被男人做了吗?和谁不是做?我会让你快活的。”村木说着,下面就要动作。 静子扳累了,但是静子内心感到羞辱不堪,她绝望的哀求村木说:“村木先生别这样,求求你,放过我吧。”眼见得就要得手的村木此时兴奋异常,他就像一头狼岂可放过一块口中的鲜肉?村木不说话继续着他的动作。静子不甘心就这么被这个老混蛋玷污了,她一口狠狠地咬住了村木的肩膀,村木疼得挥手就给了静子一拳,砸得静子金星直冒,静子觉得一阵撕裂的钻心的疼痛,她“啊!”的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70:第三部第十二章第二节(二) 不知过了多久,静子在疼痛中醒来。静子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开裂似的,刚才村木那一拳大概是下死力打的静子。静子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身边睡着村木,村木此时像死猪似的鼾声连天。静子恨不得杀了这个恶魔,她刚移动身子,就觉得下身火辣辣的疼痛。她勉强支撑起身体,看到自己的身下一片殷红,静子明白,这个恶魔已经夺去了自己的贞操,静子禁不住流下了屈辱的眼泪。 静子强忍着疼痛,从床上挪到了地上她想先找一件衣服穿上,然后再想想接下来自己和小根儿该怎么办。静子正四处巡视着,突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将耳朵附在门缝里,听见好像是两个日本士兵在说话,还闻到一股香烟的气味。 一个士兵说:“已经好一会儿了,村木那个老鬼好像是睡着了。”静子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好熟,想起来了,是最初在火车上把她和小根儿押走的那个士兵的声音。 另一个士兵说:“刚才还听见那个老鬼在床上‘哼哧哼哧’的喘息声,现在办完了,老鬼累死了,大概睡过去了。嘻嘻。” 那个士兵说:“村木那个老家伙不行,要是我,非得干她三四回不可。” 这个士兵说:“你?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没这个福气享受。就是不知道那个日本女人是不是很够劲儿?哈哈哈。” 那个士兵说:“这个日本女人我看到的时候脏兮兮的,长像如何不知道。但是,身体很棒,这儿,这儿,很······” “哈哈哈”,两人笑出声更来。 “嘘——”那个士兵说:“别把村木给吵醒了,要是让他听见了又得挨罚了。” 这个士兵说:“放心吧,早睡死了,你听,还打着鼾呢。嗨,这个老鬼倒是自己舒服了,什么时候轮着我们也享受享受。” 那个士兵说:“不用太久了。上次抓的那个支那女人,村木玩了才三天就玩腻了,就赏给我们了。” 这个士兵不满地说:“还说呢,那个女人太不经事了,我排队都还没到呢,就被你们他妈的给搞死了,真他妈晦气!死就死了吧,村木那个老鬼还让我们把那个支那女人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喂他那只狼狗,说什么狼狗只有吃了人肉才能更狠的去咬支那人。” 那个士兵说:“嗨,一百多个饿鬼呀,那个支那女人不被搞死才怪呢。哎,我敢打赌,今天村木搞的这个日本娘们儿,不出一个星期,村木老鬼准会玩腻的,到时候又会有我们一份享受的。” 这个士兵说:“那你们得悠着点,再怎么也得让我享受一次,你们再搞死她也行啊。嘻嘻嘻。” 那个士兵说:“到时候,村木那只狼狗又有得人肉吃了。” 这个士兵说:“别说了,到时间了,走吧,换岗去。”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近而远,慢慢的听不见了。 这两个士兵的对话惊心动魄,吓得静子当时差点没有叫出声来。这个看似温和面善的村木,原来竟然是个衣冠禽兽!我再在这里待下去,到时候自己会死的很惨的。静子战战兢兢的走到那张床前,看着背对着自己酣睡着的村木,想到这个恶魔刚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恨从心底里起。静子以前一直认为,日本人都是同袍,他们远离故土来到中国打仗有许多的不得已,不管他们对中国人怎么狠毒,但是对自己的同袍应该会有恻隐之心的。可是,她在战地医院里受到的折磨,那位院长就差点要了她的命,要不是八路军救了她,静子知道自己早就不在人间了。这次这个村木,简直就是个恶魔,就是这个衣冠禽兽不顾自己的苦苦哀求强暴了她,一想到他侮辱她时那副凶恶的嘴脸,静子就气得胸膛要炸裂似的。刚才又无意中听到了那两个日本士兵的对话,静子才觉得不光是村木,她的面前就是一群魔鬼。 静子正在想着,突然,村木翻了个身,朝向静子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你,在哪儿干什么?快过来,让我抱抱。你的身子好柔软,抱着好舒服。”村木说着,又“呼呼”的睡着了。 刚才村木的动静把静子吓清醒了,必须赶快决断,带着小根儿离开这里。静子轻轻地走到衣架跟前,取下了村木挂在上面的那把军刀。静子两手握着刀,走到床前,见村木赤身裸体的横躺在床上,张着嘴大口出气。想到村木刚才强暴自己时的暴戾,看到床毯上的那滩殷红,静子愤怒得全是发抖,她对准村木的脖子,高高的举起了军刀。村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71:第三部第十二章第三节(一) 三 铁锤从虞城回到回龙场,看到被邓世恩带领吉龙堂哥弟砸烂的茶馆,顿时怒火喷涌而出就差把他的胸膛点着了,气得大嚎一声:“拿家伙跟我走!”。铁锤说完抓起一支毛瑟枪,带着人就往邓世恩家奔去。铁锤到了邓世恩家门口,见院门紧闭。铁锤向后一挥手,说了声:“给我把门砸开!”洪门弟兄早已是怒不可遏,纷纷上前猛砸大门。 再说这邓世恩知道自己砸了幺店子茶馆,洪门的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必定会找上门来报复的。因此,邓世恩就叫吉龙堂所有哥弟不准回家,就在邓家大院里等着。邓世恩端张太师椅高坐在大厅前正中的石梯上,让哥弟们分旁列两边站定了,拿出架势来。 邓世恩问吉龙堂的哥弟们说:“哥弟们,平时当哥哥的对大家如何?” 众哥弟答道:“大哥对我们情同手足,恩重如山!” 邓世恩说:“看来你们还算是有点良心,不枉我白疼你们一场。现在吉龙堂有难了,大哥我有难了,武汉洪门那些龟儿子的跑到我回龙场来撒豪,来抢咱们的地盘,你们说,我们答不答应!” 众人嚎到:“不答应!” 邓世恩说:“好,不答应。我原想,祸是我惹的,如果哥弟们要是害怕了呢,就由大哥我一个人去洪门,任由他们处置,或是下了油锅,或是千刀万剐,我要是喊出一个‘饶’字,我邓世恩就下辈子变乌龟王八见人就缩头。然后,哥弟们各走各,吉龙堂就散伙不存在了。现在既然大家都不怕祸事到了,都不答应让武汉洪门来抢了咱们的地盘,都不想当缩头乌龟,那么,等一会儿洪门的人来了,都给老子雄起!拿出咱们吉龙堂哥弟的威风来,给他们拼命!” 众人说:“全凭大哥吩咐!” 邓世恩看看哥弟们心中的火已被自己点燃,这才有点放心了。他深知,这将是一场龙争虎斗的血战。 果然,天黑不久,邓世恩刚吩咐众人点燃手中的火把,就听见大门被砸得震天响。邓世恩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蹦下来,提着大刀对哥弟们说:“开门,给老子上!”说着率先向大门外冲去。 洪门弟兄正在砸门呢,突然大门洞开,“刷”的一下从院里冲出一干人马。洪门弟兄赶紧退后,站在铁锤身边一字排开。邓世恩带着人冲出门外,见洪门的人摆开了阵势,一挥手吉龙堂哥弟们把邓世恩半圆形围在了中间。 铁锤看见对方人从院门里冲出了来,待对方人马刚一站稳,提起毛瑟枪,二话不说“啪啪啪”三枪,直接就把三个吉龙堂哥弟放倒在地,倒地的三个人“我的妈呀,哎哟哎哟”抢天呼地的大叫起来。 莫看铁锤平时鲁莽,但是关键时刻绝不含糊,他这一招就叫先下手为强,直接来个下马威,打压对方的气势,震慑对方的心理。但是,铁锤这枪也不是乱开的,他是有分寸的,对方倒地的三个人都只是被打在了大腿部的肌肉上,没有伤着骨头,离命还远着呢。 这些在四川闭塞之地成长起来的人们,很多人百里开外的世界都没见过,哪见过这阵势,对方话都不说直接开枪把人撂倒了,够狠的!而武汉洪门的人却不一样,辛亥革命、中日武汉保卫战,以至现在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的干着呢,那从胆量到本事都是长期历练着的,经历的刀光剑影的事情多了,今天这个算什么呀? 听见三个倒地哥弟的叫喊声,吉龙堂的人顿时就乱了阵脚,哪还有阵势,早就被震住了。莫说吉龙堂的普通哥弟,就是邓世恩本人都被铁锤给震住了。邓世恩一挥手,让人立即把受伤的三个人抬进院子里去。但是,三个人杀猪似的嚎叫声,还是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 邓世恩现在后悔了,当初蒋德彪让他参加和兰庭社共同在做的贩枪生意,但是邓世恩因为亲见“万县事件”中蒋德彪最好的两个哥弟,至死不招玉龙堂参与贩枪之事被刘湘枪毙了,所以后来他自己开香堂设码头当了老大后,就始终不敢参与到蒋德彪的贩枪生意中去了。今天他才见识了有枪的底气有多足。邓世恩看到洪门虽然只有十来个人,但是有五个人手里都拿着枪呢。邓世恩想,要是自己人个个手中都捏了一把枪,今天未必害怕他洪门几爷子。他回头看看身边这些本码头的哥弟们,虽然有二十多个人,但是手里拿的不是大刀就是长矛,还有的拿着棍棍棒棒,如果要发生冲突的话,根本不用动手就已经定了输赢了。再说,哥弟们早就被洪门的阵仗被吓住了,有的人还把手里的武器扔了。到这个时候,邓世恩虽然心里也很虚,但是当着本码头众哥弟的面,怎么敢认熊呢?不然今后哥弟们谁还服他呢,他还怎么在回龙场混哟。 72:第三部第十二章第三节(二) 邓世恩只能硬着头皮站到铁锤面前说:“算你狠,见面就杀人。今天你手头有硬火儿,我们弄不过你。反正你的茶馆是我带人砸的,你只是对着我来就是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铁锤使劲儿吸了一口气,放了几个响屁,这气一通泰火就下去了,心里就平和多了。铁锤说:“你就是邓世恩邓舵爷?” 邓世恩一扭头,说:“大丈夫站不改姓坐不更名,本人就是邓世恩。” 铁锤说:“兄弟我姓铁名锤,洪门老三。我铁锤从来不是恃强凌弱之人,只因你们吉龙堂做事太出格,无缘无故的上门砸了我的店子,如果换作你邓舵爷,你当如何?” 邓世恩见对方口气稍微软了些,到还不像只是为了寻仇来的。于是说:“也许今天我一时冲动做的可能是有点过了,但是,我也不是一个无中生事的主,我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铁锤说:“那咱们可就要说道说道了。我们洪门从武汉千里迢迢来到四川,那也是不得已。我们来这里也是为了洪门的生存和发展,不是专门来挑衅谁的,我们也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可是我们招惹你了吗?开业之前我们给你专门递过帖子请你喝茶,这也算是向你们吉龙堂打了招呼吧?按你们袍哥的话来说,是向你们打了响片的,这点江湖规矩我们还是懂得,我们也做了呀?是你自己看不上洪门没有来,这就怨不得我们了吧?” 邓世恩说:“是,你们是给我打了响片的。但是,你们想方设法的打歪主意,用卑劣手段抢走了沱沱茶馆的生意,想把我们挤垮是吧?” 铁锤说:“什么,卑劣手段?我们哪个手段是卑劣的?你说。” 邓世恩说:“你看看你们幺店子从新维修后像啥子样子?那怪而古之的是个啥子颜色,这还是茶馆吗?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窑子。这不是歪主意是啥子?还编出一些烂七八糟的儿歌让娃儿们唱,啥子‘跟到洪门干,顿顿吃干饭;跟到洪门和,有吃又有喝’,这这这,这都是些啥子东西哦,这还不是卑劣手段吗?” 邓世恩一席话,让铁锤听得可笑至极。铁锤不由得“哈哈哈”大笑起来。铁锤说:“难怪人们都说这四川是偏狭之地,闭塞得很哟。古人云: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你们可能连夔门都没有出去过吧?咋个知道外面的世界哟。我们就是把我们武汉茶馆的一些风格简单的用在了幺店子的装饰上,至于那些儿歌嘛,那是我们几十年前就在武昌街头唱了,哪里是什么卑劣手段哟。可笑,可笑,哈哈哈,太可笑了。” 邓世恩说:“就算是你们洪门在外见多识广,我们在这回龙场乡旮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你们抢走我的客人,让我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这该是真的吧?” 铁锤摇了摇头,很无奈地说:“你这是什么道理哟?所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刀法。做生意嘛,本来就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那脚长在客人自己的身上,他们要到哪里去喝茶,那是他们自己选的,怎么是我们抢了他们呢?这种话,如果说出去就是一句笑话。”铁锤觉得这就是一群土包子,与他们理论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多说无益。 铁锤想,洪门毕竟是外来户,在虞城只是刚开张,还没有真正的站住脚,不能树敌过多。要想在这里长期驻扎,还是不能与这帮地头蛇搞得太僵了,反正今天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自己没有吃亏就行了,见好就收吧。于是铁锤对邓世恩说:“我们从武汉来到四川回龙场,也只是想借你们的风水宝地落脚谋生而已,所谓和气生财,如果贵码头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只想大家做个朋友。今天是你们先动手砸了我的茶馆,后是我伤了你的哥弟,这就算是扯平了,今后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但是,如果有人一心想要和我洪门过不去,那,我们不惹事,也绝不怕事。弟兄们,走了!” 铁锤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回头对邓世恩说:“刚才那三个弟兄只是伤了肌肉,绝对没有伤到胫骨,只要随便请个郎中抓点草草药都能治好的。”然后,铁锤向外一伸手,有弟兄把一包银元递到他的手上。铁锤把银元往邓世恩面前的地上一扔,说:“这几个钱,就拿给那几位弟兄治伤用吧。”说完,带着洪门弟兄举着火把走了。 见洪门的人走远了,邓世恩气得一脚踩在那包银元上,说:“龟儿子的,打伤了我的哥弟,拿几个小钱打发叫花子呀?”然后,邓世恩转身对众哥弟说:“在各人的地盘上被人家伤了哥弟,二天我们吉龙堂在江湖上还啷个混哟。”邓世恩说完,扭头走进院子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邓世恩就坐着滑竿向虞城奔去,他要找蒋德彪述说这里的情况。他邓世恩的吉龙堂没有枪,蒋德彪的玉龙堂的枪支就多了,他怕谁?再说,蒋德彪后面有龙焕章,玉龙堂背后还有兰庭社,不弄住他龟儿子的洪门,虞城袍界恐怕将来的日子都不好过哟。 于是,就出现了前面讲到的邓世恩拜会蒋德彪的事情。那么,蒋德彪在得知回龙场的情况后,又会作何处置呢? 73:第三部第十三章第一节(一) 一 龙焕章送别恩师后回到兰庭社码头,刚跨进“兴隆茶庄”的门,就有哥弟向他禀报,说是有人有要事要见他,曾大哥已经将人接到客厅里等着了。这究竟是什么人要见自己呢?龙焕章边走边想着,抬头见曾大兵已经在客厅门前迎着他了。曾大兵现在已经是兰庭社码头的头牌大爷了,龙焕章让他接替自己当了兰庭社的正印(副舵把子)。 曾大兵迎着龙焕章说:“大哥,有贵客要见你。你猜是哪个?” 龙焕章说:“我人都还没有见到,我啷个晓得是哪个?” 龙焕章话音未落,就听见屋里有人说到:“龙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那人说着,两手抱拳单膝下跪向龙焕章行大礼。 龙焕章低头仔细一看,这才认出那人是青帮的刘阿西。龙焕章高兴地说:“原来是阿西兄弟,快快请起。”快步上前扶起阿西,牵了阿西的手把他让进座位里,然后奇怪的问道:“阿西兄弟什么时候到的虞城,怎么就你一个人?三虎哥子和杜老板都还好吗?” 龙焕章一连串的问题让阿西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干脆都不答,只说了一句话:“龙大哥,有人要见你,特让阿西我过来请你。” 曾大兵笑着问:“大哥,你猜是哪个要见你?” 龙焕章稍一沉思,猛然想到前几天马明翰在和他谈话的时候说到过蒋委员长电令杜月笙入川之事,现在见刘阿西突然来说有人要见他,于是要见他的人已经猜到七八分。于是龙焕章说:“是不是杜老板到虞城了?” 曾大兵一拍大腿说:“大哥就是大哥,绝顶的聪明。” 刘阿西“嘻嘻”一笑说:“是的,我们老板想见你,特派阿西我过来传话。”刘阿西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红贴来递给龙焕章说:“这是我们老板的红贴。” 龙焕章把红贴一推说:“开什么玩笑,杜老板召唤我还需要红贴吗?” 刘阿西笑着说:“这倒是,龙大哥本来就是我们青帮的人嘛。哈哈哈。” 龙焕章扶着刘阿西的肩膀说:“咱们走,我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杜老板了,心里一直挂念着呢。” 刘阿西说:“我们老板也是很挂念龙大哥你的,一来到虞城就一直念叨你,这不,刚到虞城安顿下来就派我到兰庭社码头来请你了。” 二人出了兴隆茶庄,叫了两辆黄包车向杜月笙的公馆去。不多时,两人来到杜公馆门前,见门口有两个站门的青帮兄弟。龙焕章下得车来,正准备叫站门的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刘阿西扶着龙焕章的后背说:“不用通报,我们老板说了,龙大哥到了就直接进去相见。龙大哥请吧。”龙焕章向两个站门的兄弟微笑着点点头,随着刘阿西进到公馆里。 龙焕章见到杜月笙,谦恭的向杜月笙鞠了一躬,说:“杜大哥好。” 杜月笙见到龙焕章非常高兴,向前几步走到龙焕章跟前拉着他的手说:“龙老弟呀,好久不见了,我这当哥哥的好想你哟。来来来,坐这里,我们弟兄不用那一套。”杜月笙打量龙焕章后说:“嗯,好久不见,我们龙老弟还是这么年轻精神啊。” 龙焕章说:“杜大哥说笑了,焕章我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 杜月笙感慨地说:“嗨,时间过得真快哟,当年四川袍界有名的少年英雄都到不惑之年了。但是,在我的面前,龙老弟还是很年轻哟。” 龙焕章说:“我算什么英雄哦?杜大哥久经风霜,江湖上享誉中华,那才是真英雄呢,焕章佩服之至。上次救黄成辉之事,全仰仗杜大哥帮忙,焕章还没有来得及向杜大哥致谢呢。” 杜月笙摆着手说:“用不着。咱们是弟兄,而且,你是我杜月笙非常看重的弟兄,我多次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再说,这事其实我就是动动嘴而已,真正帮忙的是人家戴笠,你要谢你就谢他去。” 龙焕章说:“我是谁,我有那资格吗?我知道戴笠,人家不知道我呀,人家还是看在杜大哥您的面子上才肯帮这忙的。我可听说这戴笠可不是一般人物,那是蒋委员长身边的红人耶。” 杜月笙说:“对,戴笠很得老头子赏识。上次那事他可是担着风险的哟。你想啊,要杀黄成辉是老头子下的命令,戴笠要是保了黄成辉没有让他死,你想想,要是老头子知道了,那可不是小事哦。” 龙焕章连连说:“知道知道,所以,杜大哥的大恩大德我龙焕章无以回报。” 杜月笙说:“你我兄弟不说那些见外的话,其实我也有求你的地方哟。” 龙焕章说:“杜大哥说求字焕章我可担当不起。你杜大哥要我龙焕章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龙焕章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你的兄弟。” 杜月笙笑着说:“我给你开玩笑呢。我这里还真的有事要请你帮忙。” 龙焕章生气地说:“什么请不请的,杜大哥请吩咐。” 杜月笙:“你这不是在说‘请’了吗?”两人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74:第三部第十三章第一节(二) 杜月笙接着说:“是这样,日本人占了上海,我又被迫去了香港,青帮现在就很难立起来了。现在我被老头子叫到虞城来,我就想在虞城找个立足之地,看看能不能把青帮在四川再建起来。所以,我就想请,嗨,说错了,不是请,是让龙老弟给我们找块地方,让我们在虞城先把香堂开起来,行吗?” 龙焕章说:“杜大哥,我也是青帮的人呀,找地方让青帮开香堂是为弟应该做的呀。好了,这件事我回去琢磨琢磨,一定给青帮找块最好的地方开香堂,好吗?” 杜月笙拍了龙焕章的肩膀一下,说:“我就知道,我来到四川,只要有你龙老弟在,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啊,哈哈哈。” 龙焕章笑着说:“杜大哥过奖了。”稍后,龙焕章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杜大哥,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地方,想作为给青帮的立足之地,不知杜大哥是否有兴趣?” 杜月笙说:“这肯定有兴趣嘛,你龙老弟选的地方我是放心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说来听听。” 龙焕章说:“不知杜大哥可曾听说过虞城的‘兴盛赌场’?” 杜月笙说:“‘兴盛赌场’?听说过,听说过,太听说过了。” 龙焕章奇怪了,这杜月笙是第一次到虞城来,才来没有几天,怎么对兴盛赌场这么有兴趣,听谁说过这个赌场呢?于是问:“杜大哥听说过兴盛赌场?听谁说过的?” 杜月笙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兴盛赌场的名头我在上海的时候早就听说过了,而且,不光是听说过,我还去玩过呢。” 龙焕章就更奇怪了,问道:“杜大哥也就才来几天,怎么就急着去赌钱了?难道虞城的赌场比你在香港的赌场更有吸引力?” 杜月笙讳莫如深地说:“要说呢,香港的赌场肯定比虞城的赌场更豪华,但是,你的兴盛赌场对我们青帮来说更有意义哟。” 龙焕章还是没有明白,问道:“杜大哥,此话怎讲?” 杜月笙问:“龙老弟,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认识尤三虎的?” 龙焕章认真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一拍脑门儿说:“哦,我晓得了。是三虎兄给你讲的吧?” 杜月笙笑着用四川话说:“对头。当年是我让尤三虎带人到虞城来探一探到四川买大烟的路子,谁知道那个尤三虎喝了点酒就到兴盛赌场撒野,结果碰到了你这个川中袍界的少年英雄,被你痛打了一顿丢尽了脸面,让我的青帮在四川颜面尽失呀,哈哈哈。” 龙焕章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抱歉地说:“对不住了杜大哥,当年焕章也是初出茅庐不谙事理,得罪了三虎兄,惭愧惭愧。” 杜月笙说:“龙老弟,话不能这么说。尤三虎虽然在兴盛赌场挨了揍,但是对我们青帮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哦。如果不是尤三虎在这里闯了祸挨了你的揍,如果不是我让他和你结拜为异姓兄弟,我们青帮怎么能够结识这位少年英雄,我们又怎么能够联合做成以烟换枪的生意?”杜月笙真诚地说:“龙老弟,能够结识你是我们青帮莫大的荣幸啊!所以,一到虞城,稍事安排后,我就去了你的兴盛赌场,看看我们最初结盟的地方。” 杜月笙的话感动了龙焕章,他也真诚地说:“能够结识杜大哥和三虎兄,能够加入青帮也是我龙焕章此生最大的荣幸。” 杜月笙把话锋一转,说:“所以,刚才你一提到把兴盛赌场给我们青帮立足,我就感觉到了龙老弟的真心,知道你是最真诚的在帮助我们,因为,这可是虞城最黄金的地方。好了,这个兴盛赌场,我杜月笙要了!哈哈哈。” 龙焕章说:“那就请杜大哥定个日子,去接手兴盛赌场。” 杜月笙说:“行,我看好了日子就告诉你。”龙焕章与杜月笙正在说着,突然见二杆子心急火燎的走进来,先向杜月笙行礼,叫了一声:“杜老板好。” 杜月笙看着二杆子点了点头,说:“找你们龙大哥有事吧?” 二杆子点点头,然后对龙焕章到说:“大哥,码头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你回去一趟。” 龙焕章见二杆子这么急,知道一定不是小事情,于是向杜月笙告辞出来后问二杆子说:“啥子事情这么急?” 二杆子说:“蒋德彪与武汉洪门的人彪上了,现在情况很危急。” 龙焕章问道:“蒋德彪与武汉洪门的人怎么了?” 二杆子说:“这个我不知道,是范汉江派人来码头上找你,让你赶快赶到通财赌场去。” 龙焕章说:“通才赌场,是不是后来改名叫什么鸿发的那家赌场?” 二杆子说:“好像就是。大哥,咱们先回码头呢还是直接去鸿发赌场?” 龙焕章说:“赶紧的,去鸿发赌场!” 究竟蒋德彪与洪门之间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连范汉江都要亲自派人来请龙焕章出山呢? 75:第三部第十三章第二节(一) 二 当静子在村木的浴室洗澡被村木强暴后,静子的愤怒达到了极点。特别是静子无意中听到了门外两个日本兵的对话,更是把静子吓得差点背过气去。静子把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了村木身上,于是,静子从屋里衣架上挂着的村木的随身武器中抽出了一把军刀,静子来到床前对着沉睡中村木的脖子举起了军刀,这时,静子看见村木突然睁开了眼睛。村木见到静子举着军刀站在自己面前,惊得正要喊叫,可是为时已晚,只听“噗”的一声,静子的军刀已然落下,村木张开大嘴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来就没命了。村木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静子一脸一身。然而,静子的刀没有停下,不知是害怕村木出声还自己太紧张,静子直到把村木的脖子砍断人头砍掉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住了手。 静子瘫软在床前的踏板上,刚才愤怒的举动大概耗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再加上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一个小姑娘受到的惊吓,静子突然觉得自己全身酸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好一会儿,一股血腥气味袭来,静子猛然清醒过来,她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喘息的时候。静子站起身来,厌恶的看了一眼早已血肉模糊的村木丑陋的死相,直到此事静子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紧握着那把军刀。静子把军刀往床上一扔,摇摇晃晃的走进浴室里,再次把自己赤裸的身子泡进浴缸里。水还有一点点温度,静子赶紧洗掉自己身上的血迹。静子出了浴缸来到卧室里,到处翻找看有没有女人能够穿的衣服,最后在床前踏板上两个床头柜里找到了一身中国女人穿的衣服。静子很快的穿上衣服,去衣架上取出村木的手枪,那是一把被中国人称作“王八盒子”的手枪。这种枪射程远威力大,静子在学校里训练时就用过这种枪。静子知道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要在天亮之前找到小根儿,然后带着他想办法逃出这个魔窟。 静子从门缝里向外查看,见院子大门是敞开着的,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那些士兵大概现在正在睡梦中。静子打开门出到屋外房檐下,赶紧把房门关上,蹲在墙角四处观察,见没有什么动静后,悄声来到隔壁的房门前,侧耳向屋里听听,没有声音,于是静子轻轻打开房门进入隔壁的房间里。 静子进去后房间里漆黑一片,刚开始静子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静子的眼睛稍微适应一点了,隐隐约约看见这其实就是一间军火库,屋里摆满了许多的木箱,木箱上面摆放着枪支。静子知道,木箱里一定是弹药。静子想,小根儿怎么会在这样的房间里呢,村木不是给那个士兵说带去小根儿洗了澡就让他在隔壁房子里休息吗?这隔壁就这一间屋子呀?于是,静子试着轻声叫了一声:“小根儿。”见没有动静,静子又轻声叫了一声:“小根儿。”这时,静子听见有“呜呜”的声音。静子慢慢的顺着声音摸过去,透过窗户的月光看见墙角处好像一个人躺在那里。静子过去一看,见好是像小根儿被人堵着嘴手脚被紧绑着。静子赶紧过去把小根儿的手脚解开,把堵住他的嘴烂布拔掉了。 小根儿一见到静子,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叫了一声“姐”就哭了起来。静子问:“小根儿,你怎么在这儿呀?” 小根儿抽泣这说:“那些该死的日本人根本就没有带我去洗澡,直接就把我拉到这里边绑起来了。” 静子奇怪的问:“他们不是知道你是日本小孩儿吗,怎么连自己的同胞都这样对待呀?”静子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刚才与村木发生的一切,于是赶紧闭嘴了。静子对小根儿说:“小根儿,咱们走吧。” 小根儿拉着静子的手说:“姐,我怕。” 静子说:“别怕,怕也没用。咱们得赶快逃出这里,要是天亮了咱们就跑不掉了。” 小根儿说:“姐,这里那么多日本人,咱们怎么跑呀?” 静子说:“刚才去后面吃饭的时候,姐留神看了一下,这个院子后面是一大片菜地,过了菜地不远的地方就是树林,咱们只要到了树林里他们就不容易找到咱们了。所以,咱们要想办法从菜地里跑到树林里去。” 小根儿问:“姐,咱们能到树林里吗?” 静子说:“能。你只要紧跟着姐走就行了。”见小根儿点点头,静子拉着小根儿的手说:“咱们走吧。” 76:第三部第十三章第二节(二) 两人从黑屋子里出来,顺着墙根儿弓着腰慢慢的走到院子门口。静子在门口向外猫了一眼,见没人。静子想,要不放的就是流动哨,要不就是守门的士兵走到什么地方去了。静子在野战医院的时候,对日本人的戒备方式非常熟悉的。见没人,静子拉着小根儿的手就贴着院子墙壁慢慢挪步。刚到拐弯的地方,静子就听见黑暗中有日本兵用日语叫了一声:“站住!干什么的?”然后就听见拉枪栓的声音。 静子赶紧用日语答道:“是村木先生让我们去伙房给他打热水。” 听见静子说得日本话,士兵从暗影里端着枪走了出来,到了静子他们跟前,日本兵说:“哦,是你们呀?” 静子这才看清,原来就是在火车站把他们押到这里来的那个士兵。静子冲士兵弓腰行礼。日本兵问:“这么晚了,村木中佐还没有睡觉?” 静子低着头说:“村木先生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想洗个澡。因为刚才他的热水被我洗澡的时候用了。” 士兵好像想到了什么,“嘻嘻”一笑说:“明白,明白。”然后用枪指着小根儿说:“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 静子赶紧说:“刚才是村木先生让人把他找来的,是让他帮助我端热水。” 士兵嘲笑着说:“村木中佐很关心人啊?” 静子佯装害羞的说:“村木先生他很好的。” 士兵用枪一摆,说:“去吧。”静子向士兵点点头,然后带着小根儿就往厨房方向走去。到了厨房门口,静子回头见四周无人,拉着小根儿就想绕进厨房旁边的菜地里去。刚过了厨房门口,静子就听见身后不远的地方士兵在叫这说:“这里不是伙房吗,你们怎么不进去?” 静子回头指着小根儿答道:“他突然肚子不舒服,想在旁边拉屎。” 士兵说:“拉屎的不行,去伙房端水。”士兵说着就往静子这边来。静子一看天已经亮了,伙房里边还有日本士兵,如果他们进去就会露馅了。静子心里非常着急,已经没有时间再和士兵缠了。 静子轻声对小跟儿说:“蹲下,听我说跑,就赶快跟着我往树林里跑。”小根儿听话的刚一蹲下,静子从怀里掏出枪对准士兵“啪啪”就是两枪,直接把士兵打倒在地。然后喊了一声:“小根儿快跑!”说着拉起小根儿拔腿就跑。静子刚才的动作把小根儿惊呆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静子拉着跑开了,于是紧跟着静子身后跑起来。 两人刚跑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后面有不少人追了过来,边追还边向静子他们开枪射击。子弹“嗖嗖”的从身旁飞过,两人不顾一切的拼命跑着。静子正跑着,突然听见身后“噗”的一声,静子边跑边向身后高声喊着:“小根儿,快跑,千万别停下。” 静子跑了几步没有听见小根儿的回话,回头一看,小根儿没有跟上来。静子急了,赶紧往回望,见小根儿趴在地上。静子喊了一声:“小根儿,别趴着呀,快起来跑呀前面就是树林了!” 小根儿使劲儿扬起头,对静子说:“姐,我被日本人打中了,你自己快跑吧,别管我了。” 静子说:“不行!姐不会丢下你的。”静子说着,举枪对着快要追近的日本兵“啪啪”开枪,趁日本兵趴下的时候背起小根儿就跑。进到树林里,静子背着小根儿气喘吁吁的正跑着,冷不防脚下踩虚了一下掉进一个杂草茂密的坑里。静子正想着向上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从上面跑过去。静子抱住小根儿屏住呼吸,趴在坑里一动不动。待一切都安静后,静子再放开怀中的小根儿。静子看见小根儿脸色苍白嘴唇紧闭气息奄奄,静子检查发现小根儿的伤口在胸膛上,他身上的血已经快流完了。在战地医院的工作经历告诉静子,小根儿已经不行了。 看见小根儿伤成这样,静子心如刀绞。静子的哭喊声让小根儿慢慢苏醒过来。小根儿睁开眼看着静子说:“姐,你别哭,看见,你,你哭,小根儿就,就难受。” 静子强制住哭泣说:“好的,姐听小根儿的,姐不哭了。” 小根儿说:“姐,我,我看见,看见你,开枪杀,杀日本人了,姐是,好样儿,的,小根儿,不怪,怪姐了,就算,你是,是日本人,小根儿也,也不怪,怪你了。” 静子把头抵在小根儿的额头上说:“小根儿,姐的好弟弟。” 小根儿说:“我,我早,早就想,想有个姐姐,现在,有,有了姐姐了,可,小根儿,又要,要走了。” 静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哭着说:“小根儿,姐的好弟弟,是姐没有保护好你呀。姐,好悔哟。” 小根儿说:“小根儿,好想,想陪姐,去,去四川,那儿,有,有姐,的亲人。” 静子说:“姐也想带小根儿去四川老家的。” 小根儿突然很虚弱地说:“姐,抱,抱紧,紧我,我不,不想,离开,开姐。” 静子抱紧了小根儿,喃喃地说:“小根儿,弟弟,姐也不想离开你。姐想带你回我的四川老家去。” 当静子轻轻放开小根儿再看他时,小根儿已经没有呼吸了。 77:第三部第十三章第三节(一) 三 蒋德彪听邓世恩谈了洪门在回龙场的情况后,觉得事态的发展比自己想象严重许多。邓世恩没来之前蒋德彪只听说了鸿发赌场发生的事情,现在据邓世恩讲洪门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乡下去了,蒋德彪想,洪门的根须伸的长也。 蒋德彪问邓世恩道:“邓老弟,他们来找你麻烦的时候人手怎么样?” 邓世恩说:“要说人手那就不多唦,总共才十来个人。蒋大哥你想想看,他们都是从几千里外的武汉码头上过来的,能够带好多人嘛?” 蒋德彪就觉得奇怪,问道:“那你们的人比人家多那么多,啷个又遭别个氉皮了呢?” 邓世恩说:“别个手头有硬火儿的嘛。” 蒋德彪说:“不就是手头捏了几支枪嘛。几支嘛?” 邓世恩想了想说:“至少一半的人都有硬火儿,大概有五、六支吧。” 蒋德彪说:“你们弄多人还害怕他那几支枪吗?” 邓世恩不服气的说:“你说得,人家手头拿的是硬火儿,是枪!我们那些哥弟们手头拿的都是啥子哟,是大刀长矛!你的家伙还没有递过去人家的子子就飞过来了,这啷个能够比呢?再说,你哥子又不是不晓得我们乡坝头那些人些,帮到起吼还可以,反正人多唦。但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你觉得会有几个人站得出来呢?你是没有看到,那些洪门的人凶杆儿得很,走上来二话不说‘啪啪啪’三枪就直接把我的三个哥弟放倒了,我那些哥弟们脚杆都吓软了。” 蒋德彪点了点头,说:“那倒是,龟儿子的些,平时对付那些空子,一个二个干精火旺暴冲暴冲的,真的到了正场合要真刀真枪的干的时候,好多都要成软蛋。嗯,听邓老弟弄个说起来,为兄得我心头就有数了。” 邓世恩问:“那,下一步我们该啷个办呢?” 蒋德彪说:“啷个办?雄起唦!跟他龟儿洪门硬起划唦。他们在乡下把你们镇住了,我要是在城里头不把他龟儿镇住,二天我们哥弟在虞城还啷个混的转呢?” 邓世恩说:“蒋大哥准备啷个做?他们手里头有硬火儿哟。” 蒋德彪一掌拍在桌子上说:“有硬火儿又咋个嘛?老子怕他不成?他有硬火儿,你看看我玉龙堂的哥弟们哪个腰杆上没有撇那个东西?当初喊你和我一起做贩枪生意,是你各人害怕不参加,要不然这回啷个会被外乡来的洪门给震住呢?” 邓世恩说:“大哥这样做嘛,才不枉我跑这一趟唦。” 蒋德彪向外面问道:“叫你们通知的人都到齐了没有?” 外面有人报盘说:“禀报大哥,到了一部分。” 蒋德彪问:“有好多嘛?” 报盘的人回答道:“有三十多个。” 蒋德彪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说:“够了。”然后走到屋外,向院坝头站着的人们大声说道:“都站好了。哥弟们,鸿发赌场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没有?” 下面的人有的说听说了,有的说没有听说。蒋德彪说:“不管听没有听说,反正现在是武汉洪门的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撒豪。先是鸿发赌场的人开赌场不来打响片,完全没有把我们玉龙堂放在眼里头。他们占我们的地盘不说,还抢我们的人,你们下去后都给我清查一下都有那些人跑到洪门那边去报名了的。后又是洪门的人跑到回龙场去开啥子茶馆,抢吉龙堂的地盘。最不能容忍的是,洪门的人居然开枪打伤了吉龙堂三个哥弟。” “啥子呢?”这一下,院坝头的人们就炸开锅了。人们就议论开了: “噫,早就听说这个洪门来势凶猛,龟儿子的恶得很哦。” “这是些啥子人嘛,啷个弄个歪哟?” “听说了的,说洪门是下江那边上来的,说是洪门的后台硬得很。” “怪不得哟,龟儿子的都敢开枪,把吉龙堂的哥弟都杀伤了。” “弄他龟儿唦。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我们四川,在我们虞城,这是我们袍哥的天下,哪能让他外乡人在这里横行霸道哟。” “对头!”蒋德彪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人说:“赵老幺的话说得好哦,这四川是我们袍哥的四川,这虞城是我们袍哥的码头,这鸿发赌场是在我们玉龙堂的地盘上,决不能让外乡人在这里撒豪!现在各位哥弟都给我把东西撇起,跟我到鸿发赌场去弄他龟儿些!” 下面就有人高声喊道:“蒋大哥说得有理,不把洪门的人弄住二天我们玉龙堂还啷个在虞城混呢?” 蒋德彪向人群张望看是那个说的刚才那话,没有看清。蒋德彪高兴地指着后面说:“刚才那位哥弟说得好!不弄住洪门,我们玉龙堂在虞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又有人在下面喊道:“蒋大哥发话就是了,叫我们啷个弄我们就啷个弄。” 蒋德彪看人们的情绪都基本激发起来了,于是说:“都把东西撇起,给我走。但是本哥子丑话说在前头,到了鸿发赌场一律不准乱劈柴哈,所有的行动听我的指挥,哪个要是在那里乱毬整的话,回来后老子要弄人哟。走起。”蒋德彪说完走在了最前面。 最早向蒋德彪报盘的那个哥弟紧贴在蒋德彪身边跟着走,边走边着急的说:“大哥,千万要搞稳当些哟,万一洪门真的是蒋委员长的儿子开的,我们惹不起哟。到时候该撒手的时候一定要网开一面哟。” 蒋德彪说:“你以为我这几十年是白混的嗦?老子心头有数,莫再啰嗦了。” 78:第三部第十三章第三节(二) 不一会儿,蒋德彪带着人来到鸿发赌场,隔老远就听见赌场里面的吵闹声此起彼伏,等他们到了跟前,见到赌场里面真的是热闹非凡。看到这种情景蒋德彪心里更为生气,心想老子都不知道你们就敢开张做生意了,而且这么红火,完全不把我玉龙堂放在眼里,那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老子要让你的生意做不成。于是,蒋德彪带人冲进赌场,掏出枪向着赌场天花板“啪啪”就是两枪,屋顶上一盏顶灯从上面掉在地上“哗”的一声摔得粉碎。 这沉闷的两声枪声惊动了赌场里面的人们,赌客们见一群手拿枪支的人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有认得蒋德彪的人见到这种场面,知道这里会发生重大事件,于是赶快溜了出去站在外面的街道上看热闹。这枪声也惊动了在赌场里值班的洪门的人,于是赶紧把情况向杨庆山报告。 杨庆山正在自己设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听见赌场的大堂里想起了两声枪响,知道肯出事了,赶紧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是什么情况。其实,但凡开赌场的都有这样的经验,由于赌场涉及的是金钱财产非常敏感,所以发生纠纷是很平常的事情。这当中有喝醉酒纠缠不清的,有寻隙滋事的,有输红了眼打架斗殴的,更严重的还有杀人夺命的。零零总总,五花八门。因此,摔杯子,掀桌子,亮刀子,打枪子都常见。今天这枪声又不知是哪两个冤家对上了?杨庆山刚出办公室的门,就见一个在赌场当值的洪门弟兄向他跑过来,边跑还边喊着:“大哥,出事了。” 杨庆山说:“别慌,慢慢说,下面究竟怎么了?” 来人说:“下面闯进一群人,手里都拿着枪,把客人都赶跑了。” 杨庆山说:“你们没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到赌场寻隙是为何事?” 来人说:“问过了,他们不说,只说让我们的头儿去说话。大哥,我看这帮人是来者不善,我这就去把兄弟们都集合起来,准备和他们干仗!” 杨庆山一摆手说:“不忙,我看看情况再说。”杨庆山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向大厅里望去,见下面大概有二三十个腰上撇着枪人的凌乱站着,有点站在各个门口,有的站在过道上。正中间的赌桌上坐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壮汉,杨庆山想这个人大概就是他们领头的人。看这情形,杨庆山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于是说:“他们人多,而且都有枪,是有备而来,我们绝对不能硬来。你赶快去保国堂告诉范大哥,请他务必过来一趟。另外再派人去罗富和铁锤那里看看,千万不要把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无论听到什么情况都不准到鸿发赌场来,特别是铁锤绝对不能来,他那火炮脾气只会让事情搞糟。我现在就下去会会他们。”说着,往楼下走去。 杨庆山直接来到蒋德彪跟前两手抱拳作揖说:“这位大哥请了。不知各位弟兄今天光临我们鸿发赌场所为何事?如果但凡是我们鸿发赌场有做的不周不到的地方,庆山我在这里先向大家赔礼了。”杨庆山说着,向蒋德彪深深鞠了一躬。 蒋德彪边上有人对杨庆山:“这是我们玉龙堂堂主蒋德彪蒋大哥。你是哪个?” 杨庆山说:“敝人杨庆山,是这鸿发赌场的老板。” 蒋德彪斜着瞥了杨庆山一眼,问杨庆山说:“你是这里的老板?” 杨庆山说:“正是。” 蒋德彪把手一挥说:“我不和老板谈,叫你们后面的洪门老大出来说话。” 杨庆山再次抱拳施礼说:“敝人就是武汉洪门掌门人杨庆山。” 蒋德彪一下从赌桌上跳下来,围着杨庆山转了一圈,认真观看面前这位武汉洪门的掌门人。蒋德彪说:“武汉洪门我蒋德彪是早有耳闻,晓得你们也是下江一带帮会中的大码头。既然都在帮会中混,那,你们来到我们四川,来到我们虞城的地面上,啷个就不讲个江湖规矩呢?” 杨庆山说:“不知蒋大哥何出此言?” 蒋德彪指着赌场大厅说:“这鸿发赌场,以前就叫通财赌场,可是在我们玉龙堂的地盘上。莫说你们这些外来户,就是本城保国堂在这里开赌场的时候,范汉江范大哥也是很讲规矩很给我玉龙堂面子的。你说说你这鸿发赌场开了有好久了?到现在连个响片都不向我们打,开张了也不到本码头报盘,你这是强龙要压地头蛇嗦,明的是不把我玉龙堂放在眼里唦!” 听完蒋德彪的话,杨庆山才知道原来自己被范汉江摆了一道,保国堂根本就没有向玉龙堂打响片,难怪蒋德彪这么生气。也怪自己大意了,完全轻信了范汉江的话。杨庆山不是简单的大意了,其实也有借这个机会试试范汉江的为人的意思。现在已经这样了,自己只能着硬头皮上了。于是,杨庆山说:“庆山今天才知道,原来鸿发赌场开张还没有向玉龙堂打响片。这当中也是有些误会的。” 蒋德彪“呵呵”一笑说:“如果我们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觉得没有误会了呢??那你说的误会是什么?在哪里?” 杨庆山想了想,如果现在不把实情说明白,估计不好收场得了,于是说:“哦,是这样的。这家赌场以前叫通财赌场,是由保国堂在经营。现在保国堂把它转给我洪门经营了,我们之所以没有到贵码头打响片,那是因为保国堂的范汉江范大哥对我们讲由他亲自向你们玉龙堂说,让我们只管开张就是了。可能是范大哥一时繁忙,还没有来得及给贵码头打响片,所以,这就是我说的误会的缘由。” 蒋德彪冷笑着说:“你少拿范大哥说事。保国堂给我玉龙堂打响片?那我问你,现在究竟是保国堂在经营呢还是洪门在经营?” 杨庆山说:“当然是我们洪门在经营哟。” 蒋德彪说:“既然是你洪门在经营,凭什么要人家保国堂为你们向我玉龙堂打响片?就算是保国堂要为你们保驾,替你们向本码头打响片,可是,怎么时至今日都没有动静呢?难不成是他范汉江不把我蒋德彪放在眼里,要不就是你洪门不把我玉龙堂放在眼里?” “是哪个在背后说我说的怪话?”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是范汉江从外面大步跨进门来。 79:第三部第十四章第一节(一) 一 二杆子来到杜月笙的公馆见到龙焕章后,对他讲了鸿发赌场那边出事了,蒋德彪带玉龙堂哥弟去与洪门的人对上了,范汉江在那里也弄不住,派人到兰庭社找龙大哥过去帮忙处理。龙焕章听说后觉得事情紧急,向杜月笙告辞后连忙带着二杆子往鸿发赌场赶去。龙焕章刚走到半道上就碰见了兰庭社头牌大爷侯忠诚,侯忠诚一把将龙焕章拉住,说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他半天了。 这侯忠诚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在兰庭社是资格最老的嗨头牌的大爷。当年,侯忠诚跟随杜德胜在虞城闯江湖,与杜德胜一道拼命打下了兰庭社的江山。由于侯忠诚在此过程中做出过重大贡献,同时他对杜德胜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的忠诚,被杜德胜定为兰庭社头牌大爷。在侯忠诚看来,在兰庭社这块天地中,他应该是堂口中除杜德胜之外的二号人物。但是,自从杜德胜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当年在‘义和拳’里的生死兄弟马明翰后,居然直接让马明翰在兰庭社一步登天嗨了头牌,而且还让这个外乡人当了码头上的正印,一下子就插在自己与杜德胜之间成了二号人物。这还不算完,这个马明翰刚到码头才半年不到,就跑到银沙镇不晓得哪个山旮旯提溜回来一个半大的孩子龙焕章,说龙焕章是他的弟子。这个龙焕章更是厉害,在兴隆赌场事件中一战成名,被杜德胜超拔在兰庭社嗨了五排,让这个才15岁的娃娃成为当时虞城乃至川中袍界年龄最小的爷。杜德胜遭范汉江暗算后,临死前竟然把兰庭社码头交给了马明翰,把我侯忠诚拿来凉起。这马明翰一上台就在兰庭社拉帮结派,直接把他的徒儿龙焕章超拔嗨了头排。这还不说,昨天我回来才听山猫儿给我说马明翰隐退江湖的时候,趁我不在的机会竟然把兰庭社码头交给了龙焕章,让龙焕章当了兰庭社堂口的堂主。山猫儿说下头好多哥弟对龙焕章当堂主都不服,说是要推举我来当兰庭社的堂主。是唦,你龙焕章当了堂主那我侯忠诚往哪里摆呢?虽然这些年你龙焕章在码头上忙前跑后做了不少事情,码头上照顾我让我过了几年清闲的日子,但是,当初我跟随杜大哥打江山的时候,你龙焕章还不晓得在哪里吃奶呢?因此,无论是论当年的贡献还是论资历我侯忠诚都应该是兰庭社堂主的不二人选。这些话都是山猫儿对我说的。既然哥弟们都要给我扎起,那么,对龙焕章当兰庭社舵爷一事,我的态度就是三个字:“不得行”! 刚才山猫儿给侯忠诚说龙焕章要从这里过,所以侯忠诚就跑到这里来拦龙焕章,要龙焕章给他把堂主的事情说清楚。这侯忠诚平时还好,就怕他喝了几口酒,那就缠着人不好打整得。侯忠诚拉龙焕章的时候,焕章多远就问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晓得这位老先生一早就不晓得跑到哪里去喝高了。 其实,龙焕章对侯忠诚一直都是很尊重的。一来呢他是兰庭社资格最老的人,当年曾经为兰庭社开山立堂做了贡献;二来呢,侯忠诚与恩师马明翰年龄都差不多,龙焕章把他当长辈看待,平时都很照顾他。现在侯忠诚这么急着找自己,想来他一定有啥子急事情。于是,龙焕章对侯忠诚说:“侯大哥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急事吗?如果有事你就只管讲,只要是焕章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就是了。” 刚才侯忠诚被山猫儿撩拨得气急攻心,于是火急火燎的赶来要找龙焕章说聊斋。现在见龙焕章温和的态度,再加上平时也多有得到龙焕章的帮助和关照,所以正让他说的时候,他反而有些扭捏起来了。于是侯忠诚说:“其实也没得啥子,我就是想问一下,那马大哥啷个就要隐退江湖呢?” 龙焕章说:“这个最初我也很奇怪,但是,马大哥说他离家都五十多年了,想回去为父母守墓尽点孝心。同时,马大哥说自己都是古稀之年了,年纪大了,所以要隐退江湖回到家乡去。” 侯忠诚说:“这个马大哥真是的,他和我同庚,那里年纪就大了嘛,在虞城,在川中袍界比他年纪大的堂主多的是。”侯忠诚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说:“哎,龙老弟,你说马大哥年纪大了是不是在说我哟?是不是说我的年纪大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龙焕章赶紧申辩说:“侯大哥,我刚才讲的马大哥说话,都是他说的原话哟,我一个字都没有改哟。”焕章说着,看看天色都正午了,想到鸿发赌场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于是对侯忠诚说:“对不起侯大哥,我今天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办,改天再和你说哈。”焕章说完,就急着要走。 侯忠诚一把抓住龙焕章的手臂,有些不高兴的说:“莫要急着走哟,我话都没有说完,你走啥子嘛。我问你哟,马大哥既然隐退江湖了,二天可能就不会回来了,那这兰庭社码头他交给哪个了呢,他走后堂主又是哪个呢?” 二杆子有些看不下去了,说:“侯大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马大哥走的时候把兰庭社码头交给龙大哥了,现在龙大哥就是兰庭社堂口的新堂主。” 侯忠诚故作惊奇地说:“啥子呢,马大哥把码头交给你龙老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啷个不晓得呢?” 二杆子说:“前几天你到哪里逍遥去了嘛?整个码头除了你哪个不晓得嘛?” 侯忠诚说:“没对哟。换堂主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马大哥一人说了算唦。” 龙焕章现在明白侯忠诚今天为啥子来找他了。焕章问:“那依侯大哥又该如何呢?” 侯忠诚说:“这总要把事情亮体亮面地摆出来,征求码头上哥弟们的意见,让大家都表个态唦。” 二杆子说:“马大哥走之前召集了码头五排以上的哥弟坐堂,对龙大哥当堂主的事,哥弟们没有一个人说半个不字。就说这些年,哪件重大的事情不是龙大哥去完成的?好多回为了码头龙大哥都是死里逃生,要不是龙大哥做成了以烟换枪的生意,码头上的哥弟们都喝西北风了,兰庭社早就散架了。所以,龙大哥当兰庭社的堂主,你去问问码头上的哥弟们,有哪个不服?” “我就不服。”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众人一看,见侯忠诚的儿子侯耀波带着山猫儿等人匆匆赶来。侯耀波说:“我就不服。” 80:第三部第十四章第一节(二) 二杆子说:“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服不服的?没你说话的份。” 侯耀波说:“大路不平旁人铲。我也是码头的哥弟,我为啥子不能说话。” 龙焕章摆了摆手,让二杆子莫说话,问侯耀波说:“我想听听侯拜弟有什么话要说。” 侯耀波仗着自己的爹在场,于是不知轻重地说道:“我之所以不服,是因为你龙大哥处事不公。” 龙焕章说:“哦?愿闻其详。” 侯耀波说:“这还用我说吗,码头上的哥弟们早就看不下去了。” 二杆子说:“啥子码头上的哥弟看不下去了哟,怕是你各人心头不痛快吧?要不,当着你爹的面你举几个人的名字出来听听。” 侯耀波对山猫儿一挥手说:“山猫儿,你来说给他们听。” 山猫儿直往后头躲,说:“我,我,我说啥子嘛,关我啥子事哟?” 侯耀波踢了山猫儿一脚说:“咦,刚才你龟儿子的还给我说他龙焕章在码头上搞帮派,现在正喊你说你龟儿子的又要梭边边。你怕,我不怕,我来说!” 二杆子把手一扬,说:“说说说,你今天必须说清楚,龙大哥啥子时候在码头上搞帮派?” 龙焕章向二杆子摆摆手,对侯耀波说:“有啥子话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来,莫要闷在心里头。” 侯耀波说:“这还用说吗?你自己看看,现在码头上哪些人爬得最快?都是跟随你龙大哥的人些。曾大兵跟我同年进兰庭社嗨的炮哥,人家现在都是头牌大爷了。那曾小兵,也是和我同年进的兰庭社码头,不得了,现在嗨三排了。”侯耀波说着,指着二杆子说:“还有这位,比我晚两年入的兰庭社码头,龟儿子的现在都嗨五排了。跟随你的人个个都超拔称爷了,而我呢,我在码头上就是个屁!” 龙焕章说:“说得好,你刚才说的那些人确实都被码头超拔称爷了,但是,我这里有两点要说明。第一,超拔他们是马大哥在的时候论功行赏超拔的,与我毫无关系,而且,当初你爷侯大哥也是同意了的。其二,码头上超拔谁那是按他对码头贡献来的。你说说,就是刚才你提到的那几个人,他们对码头上的贡献有好大?这些人都是把脑壳撇在裤腰带上,在这条川江上风里雨里已经生生死死好多回为码头做事,为众哥弟的肚子刨食,这些,你刚才为啥子不说呢?他们为码头做得贡献你比得了吗?” 侯耀波:“这个,这个······”一时语塞。山猫儿见状低着头对侯耀波嘀咕说:“那未必,在家里的人些都是吃干饭的哟。” 山猫儿的话提醒了侯耀波,于是说:“照龙大哥这么说,未必我,?在家里的人些都是吃干饭的哟?” 龙焕章说:“在家的哥弟中也有好多贡献很大的呀?比如何彦彪老哥子,常年在码头上管账理财从无差错,上次不是和曾大兵一道被码头上超拔为头牌大爷吗?还有黄发祥你们喊的黄莽子,为人低调持重,常年奔波在虞城与自贡、泸州、宜宾各地,为码头跑盐业生意,前次不也和曾小兵一道被码头上超拔嗨了三排吗?还要不要我一一数来?” 眼见得侯耀波没话说又要断片了,山猫儿又在背后对侯耀波嘀咕说:“你不也在家里干事情唦,啷个好事就落不到你的头上呢?” 二杆子说:“山猫儿,你龟儿又在后头嘀咕啥子?” 山猫儿赶紧分辨说:“没说啥子,没说啥子,嘻嘻。” 侯耀波说:“我不是也常年在码头上做事吗?几十年了,没得功劳也有苦劳吧,啷个你说的那些超拔的好事情就落不到我的头上呢?你龙大哥是不是怕我爷和你争堂主有意打压我们侯家哟?” 好久都没有捞到话说的侯忠诚马上应和着说:“对了,那些五人外姓的都超拔的超拔,称爷的称爷,我儿侯耀波在码头上也算是老资格了,为啥子就要专门打他的夹夹呢?” 龙焕章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二杆子就抢先说话了:“侯大哥,侯耀波为啥子没有被超拔,你应该最清楚。本来码头上让侯耀波管理水码头就是给他机会,但是他呢?喝醉了酒和船上的纤夫们打架,我们码头遭打伤了三个哥弟,对方遭打伤多人还被打死一人。那些纤夫都是泸州同心堂码头的哥弟,同心堂与我们虞城的保国堂有生意交往,那边的堂主与范汉江很有交情,人家提出的要求是,要么按袍哥规矩三刀六眼一命抵一命,要么报官由政府拿去枪毙。对方码头在沿江一带势力很大哦,加上范汉江推波助澜,虞城城防司令唐海臣装傻不管,马大哥都顶不住压力了,还是龙大哥出面,找了哪个人我这里不说,强势压制对方,最后码头上赔了钱才把事情了啦。码头上为你赔了好多钱你晓得不哟?本来马大哥是要割了你的袍哥的,还是龙大哥看在侯大哥老天牌的面子上保了你侯耀波。你今天在这里恩将仇报,你还是兰庭社的哥弟吗?” 见侯耀波脸上汗都冒出来了,山猫儿觉得又要完了,于是又在侯耀波耳边嘀咕说:“翻啥子老黄历哟,扭到点点事情说不完嗦,只有你当了五排才算完。” 侯耀波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对着二杆子说:“二杆子,猴年马月的事情又拿来说,你娃都嗨五排了,我为啥子就不能超拔嗨了五排?” 侯忠诚说:“对头,侯耀波比他二杆子差哪点?现在才是个八排仙旗位,这分明就是不把我侯忠诚放在眼里,打我儿侯耀波的夹夹。” 二杆子轻声提醒龙焕章说:“龙大哥,啥子时候了哟?像他们这样扯怕是要扯到猴年马月去了哟。”二杆子说着指指天。 龙焕章一下想起今天鸿发赌场那边这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向侯忠诚丢拐子后说了声:“侯大哥我今天有事,我们改天再聊。”说着拔腿就要走。 山猫儿见状大喊一声:“莫让他们跑了。” 侯忠诚听见喊声抓住龙焕章不让走,二杆子上来想要掀开侯忠诚的手让龙焕章走掉,不想用力过猛,侯忠诚喝了酒脚下是软的,一下子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山猫儿见状,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大喊:“打人啦,打人啦,有人敢打老天牌了。” 侯耀波一听父亲被打,热血“砰”的一下就涌了上来,知道自己不是龙焕章的对手,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就向龙焕章劈头打来。背对侯耀波的龙焕章正要转身,山猫儿把早就准备好的沙子向龙焕章的眼睛撒去。就在龙焕章闭眼的一瞬间,侯耀波的棒子狠劲儿打在了龙焕章的头上,龙焕章头冒鲜血倒在地上。 二杆子正在扶摔倒在地的侯忠诚,见龙焕章被侯耀波一棒打倒,头上鲜血直冒。气得大吼一声:“侯耀波,你竟敢棒打堂主,这是欺师灭祖,按帮规你该三刀六眼杀无赦!” 见龙焕章被儿子打成这样,侯忠诚知道事情闹大了,酒也被吓醒了。也指着侯耀波说:“波儿,你,你,你娃闯大祸了!” 山猫儿见事情已经办完了,龙焕章暂时肯定去不了鸿发赌场了,于是对吓得全身发抖的侯耀波说:“还在这里站到干啥子嘛,快跑唦。”侯耀波一下扔了手中的木棒拔腿就跑。 二杆子见龙焕章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吓得将他背在背上向医院跑去。 原来这山猫儿早就被虞城东瀛商社一个叫小野的日本人收买了,日本人要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龙焕章去鸿发赌场,等鸿发赌场那边彻底闹大闹翻天,以达到搞乱虞城大后方的目的。 81:第三部第十四章第二节(一) 二 小根儿的死让静子悲哀到了极点,想想这一路走来,小根儿用自己多年爬火车积累的经验,给静子提供了多少安全保障和无限的快乐。这些年小根儿遇到过好多次险境,死神都一次次离他而去,可是,小根儿这次却死在了自己的怀抱里。静子到中国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人像小根儿那样关心她帮助她,是小根儿让她感到了温暖,让她在这个生疏的地方享受到了亲情。静子已经把小根儿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她幻想着带着小根儿回到四川老家,和那里的亲人一起生活。可是,小根儿已经永远去不了四川老家了。想到这,静子悲痛的心情都快崩溃了。 静子抱着小根儿的尸体正悲伤着,仿佛听见有日本士兵用日语在说话,静子听见说地上有血迹,然后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一种愤怒的情绪击败了恐惧的心理,静子环顾四周,见这个不大的土坑上面长满了茅草,坑里也堆积了好多干树枝叶和干茅草。 静子把小根儿的尸体轻轻放在靠着坑壁的地方,抱了一堆树枝叶和茅草盖在小根儿的身体上。安顿好了小根儿的尸体,静子从地上拿起手枪对小根儿说:“弟弟,姐不会让你白死的。你就躺在这里,姐这就去找他们算账,也许过不了一会儿姐就会去你那边找你了,咱们姐弟俩在那边就再也不分开了。”静子说完,拉着茅草爬出了土坑。静子发现茅草又封住了坑口,如果自己不摔下去是很难发现这个土坑的。 静子弯腰来到一排灌木丛后,用手拂开挡在眼前的灌木叶,见几个日本兵端着枪低头循着地上的血迹查找过来。静子不管是不是这几个士兵开枪杀了小根儿的,她现在想的是为小根儿报仇。等日本兵靠近了,静子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日本兵“啪啪啪”就是三枪,三个日本兵应声倒下。静子转身就跑,她要把日本兵引开,不能让他们循着血迹找到小根儿的尸体。 静子边跑边回头射击,几乎是每枪必中。跑着跑着静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自己跑到了悬崖边上。静子再回头想另择新路径时,见几个日本兵端着枪围了过来,静子赶紧蹲下身子向日本兵开枪,但是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日本兵显然发现静子没有子弹了。静子听见有日本兵在说:“她没有子弹了,谁要是先抓住这个日本女人,谁就先上了她。”几个日本兵端着枪快步逼了过来。 静子只能往后退去,到了悬崖边上,静子回头向下望,下面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深渊。静子想,自己就是死也不能被他们抓住。静子知道,如果被这些所谓的同胞抓住,自己的下场比死了还惨。日本兵已经逼了上来,静子把枪向山崖下一扔,喊了声:“小根儿弟弟,姐来啦——”转身正要跳,突听身后“啪啪啪啪”想起了一排枪声。静子一把抱住身旁的一棵大树,回头望去,那几个近在咫尺的日本兵倒在了自己的跟前。静子正在惊恐观望,突然听见“通通通”一阵脚步声,两个脚穿大皮靴、手里提着驳壳枪的男人在百米开外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当静子看清楚这两人的长相的时候,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人都蓬头垢面,头发长得遮住了耳朵,他们的胡子围绕在他们的大嘴周围正在茁壮成长。等他们走近一点,静子可以肯定他们的胡子大概很多年月都没有刮过了,应该直接是用刀割的吧,留下了参差不齐长长的胡庄。两人中一个稍矮一点但是长得壮实,个子高一点的稍微瘦一点。 两个男人没有看静子一眼,眼睛都盯着躺在地上的日本兵呢。矮个儿指着日本兵的尸体说:“怎么样,大哥我的手艺还不错吧?看见没有,枪枪毙命。” 高个儿一脚把一个日本兵的尸体踢翻过身去,然后低头看了看说:“大哥就是大哥,要不怎么是咱们寨子里的第一神枪手呢?你看,都是从他们后背心正中穿进去的,哪还能活命呀?” 矮个儿也低头查看,指着一个日本兵说:“老二呀,你的枪法还得在练练呢,你看,这个日本人的嘴还在动呢,没死哟,哈哈哈。” 高个儿说:“这个简单。”说着提枪对着那个日本兵的头“啪”的补了一枪,嘴里说:“老子看你的嘴巴还动不动?” 两人取下日本兵身上的枪支背在身上。矮个儿转身正准备离开,高个儿碰了碰他的腰,嘴里说:“哎哎哎。” 矮个儿抬头看着高个儿,高个儿用嘴往静子这边一撸,矮个儿顺着方向看清了静子,说:“嗨,刚才只顾着看死的,忘了这里还有个活的。” 82:第三部第十四章第二节(二) 两人凑到静子跟前上下仔细观看,这两个突然从天而降装扮粗野的男人把静子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两人围着静子转了两圈,高个儿说:“大哥,好漂亮哟。”静子这才发现由于穿的这身别人的衣服太小,把自己完美身材完全展现出来了。静子赶紧两手抱在胸前,紧张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矮个儿看着静子不眨眼,看得张着嘴都闭不上,回答说:“嗯嗯,漂亮,漂亮,太漂亮了。”说那话的时候就差没有流下哈喇子了。 高个儿附在矮个儿耳边嘀咕了几句,矮个儿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好好好。”矮个儿嬉笑着问静子说:“妹子,你么样一个人被那日本人追呢?”他们说的话有些奇怪,把日本人的“日”说成了“儿”。 弄不清楚他们的来路,静子不敢乱说话,只是两手抱胸紧张地看着他们。 见静子没有说话,高个儿说话了:“妹子,你莫怕哟,我们不是坏人,你看,刚才我们不是把追赶你的这几个儿本人打死了吗?” 见静子还是没有说话,高个儿说:“大哥,运气不好哦,这个妹子莫是个哑巴哟?” 矮个儿说:“哑巴咋个了?这么漂亮的哑巴我也要!” 静子感觉他们好像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暂时是这样。于是大着胆子想问问自己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于是说:“我,我不是哑巴。” 听静子说话了,矮个儿高兴地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会说话,会说话。喂,听她的口音好像还是个人外乡人哦。哎呀,太好啦,外乡妹子没得人来找麻烦,更是好。”于是又问静子说:“妹子,你从哪里来?” 静子没有回答,只是好奇地问道:“两位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个儿对矮个儿说:“看到没有,这个妹子来的远哦。”于是回答道:“这里是湖北境界。”然后指着远处说:“看到没有,那最高的就是大别山,这里是大别山的山脚脚,叫双峰山。” 静子又问:“两位大哥,这里离四川还有多远?” 矮个儿说:“妹子是想到四川去?”见静子点点头。又说:“这里到四川远得很咯。不过呢,说远也不是好远,我们这里还有人去那边做生意呢。要不,你先和我们回寨子里去,二天我再想办法送你到四川去行不?” 静子问:“寨子是个什么东西?” 高个儿对矮个儿说:“看到没有,寨子是啥子都不晓得,这个妹子怕是有点傻哟。” 矮个儿说:“这么漂亮的傻妹子我也要。再说,女人还是傻点好,傻女人放心些。” 矮个儿说:“寨子就是,就是我们的家。” 静子问:“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到你家去?”矮个儿赶快点点头。静子说:“我不认识你们,我不去你家。” 高个儿说:“妹子,你看天都要黑了,这里到处都是儿本人,你要是被他们抓住,那他们就不会像我们这样对待你哟,他们会······”高个儿说着,做了一个扑倒的动作。又说:“再说,刚才是我们救的你,我们如果要想对你使坏,你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样呢?” 静子想了想,问道:“你们家远吗?” 矮个儿说:“远,很远的,我们快走吧。”说着,就来拉静子。静子急着往后退,说:“很远的路我走不到的,你看,我的脚刚才奔跑的时候受伤了。”矮个儿低头一看,见静子的脚血肉模糊的,估计是刚才被灌木给刮伤了。于是说:“这个好办,我们还有两个兄弟可以帮你。”说着,“嘘——”地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从树林里竟然跑出两匹马来。 高个儿说:“现在你可以和我们走了吧?”说着,就想伸出手来扶静子上马。静子一下甩开他的手,翻身跃上马背。 静子熟练的上马动作把两人看傻了。矮个儿说:“妹子,搞了半天你会骑马呀?” 静子不答话,两腿一夹就想要策马狂奔起来。但是,无论静子怎么弄,那马就是不动,气得静子没辙了。矮个儿见状“哈哈”大笑说:“妹子,除了我,谁都使唤不了它。” 矮个儿也不管静子是否愿意,手抓缰绳翻身上马,从背后伸手半搂着静子抓住前面的缰绳,喊了一声:“妹子,坐好了。驾!”两腿一夹,马儿即刻就跑动起来。两马三人朝着双峰山的深处狂奔而去。 83:第三部第十四章第三节(一) 三 话说洪门罗富自从按照杨庆山说要求盘下了城西北的“香春茶馆”。这城西北是圣龙山明义堂的地盘,明义堂堂主江殿成已经年逾七旬,为人忠厚,是虞城袍界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所以对罗富的洪门经营香春茶馆基本不太过问。因此,罗富这边在洪门三家中是最清净的一处,罗富也乐得清闲逍遥。 这天晚上,罗富正一个人喝着小酒,嘴里哼着湖北小曲,有当值的弟兄进来禀报说有人求见。罗富心想,我就是一个千里之外的湖北佬,在这四川无亲无故,咋个会有什么人要在这个时候见我呢?正在兴头上罗富不愿受到打搅,把手一挥说:“不管什么人,让他明天白天再来。本二爷今天喝高了,不方便见客。” 罗富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似熟悉不熟悉的声音闷声闷气的说:“喝高了才好呢,故友相见才能酒后吐真言嘛。” 罗富侧头一看,见一个头戴黑色大檐帽、脸上架了一副墨镜、一条围巾遮了半张脸的男人撩开门帘跨进屋里来,一屁股就坐在罗富的桌子对面。罗富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见来人这副打扮定是不想被人看见,定是有什么要事找他。于是,罗富朝当值的弟兄挥了挥手,说:“你去忙你的吧。”当值弟兄点点头出去了。 见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罗富对来人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这副打扮来见我?” 来人仍就闷声闷气地说:“我这副打扮也是不得已,还请莫怪。” 罗富说:“好了,屋里头就只有你和我了,露出你的真面目来吧。” 来人揭下大檐帽,拿掉墨镜,取下围巾,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罗富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二哥近来安好?” 听见这个真实的声音,罗富心里猛然一震,嘴里不由得喊了一声:“刁小二!” 刁小二微笑着坐下来对罗富说:“正是兄弟。” 罗富指着刁小二厉声说道:“你投靠日本人,出卖洪门弟兄,害得我们犹如丧家之犬来钻这四川的山沟,你还有脸来见我?” 刁小二说:“二哥容禀,我刁小二在洪门多年跟随彪哥闯天下,为洪门做的事情你二哥是最清楚的。那天我被日本人捉住,本想宁死 不屈为洪门弟兄们守节。日本人打得我死了好多回我刁小二半个字都没有吐。” 罗富生气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指着刁小二说:“你他妈的放屁!你要是没有吐,日本人啷个知道我们洪门的老巢在哪里?要不是庆山有远见在日本人哪里安了暗桩,有弟兄向我们报告你他妈的变节投敌我们跑得快,现在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刁小二说:“是的,我最后没有扛住把你们都向日本人吐了,但是,换了你你也扛不住!” 罗富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你放屁!你以为洪门的弟兄都像你刁小二一样,是个出卖朋友出卖弟兄的软骨头吗?” 刁小二说:“如果日本人要一枪毙了我,我刁小二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你知道日本人要怎么处死我吗?他们要对我凌迟处死。凌迟处死呀二哥,3600刀一刀一刀的割我的肉,直到割得只剩下一副光骨头。”刁小二说到动情处不由得“呜呜”的哭了起来。他边哭边说:“我刁小二也是血肉之躯,让我这样去死我受不了,二哥,我真的受不了啊。呜呜——我就是运气不好遭日本人抓住了,要是换作二哥你,不,就是换作是杨庆山,凌迟处死,你们能扛得住吗?” 听到刁小二这样一说,再见到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罗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将心比心,如果真的换作是自己,我罗富还真的难说能够扛得下来。过了一会儿,见刁小二稍微平息了一些,罗富说:“嗨,你刁小二既然都已经投靠日本人了,都是既成事实了,也扳不回来了,那你就在日本人那边好好的活着就行了,你到虞城这里来干嘛?” 刁小二马上就对罗富陪着笑脸说:“二哥,这一呢是当弟兄的我很想念你;二呢是想感谢你多年来对我刁小二的关照;三呢我是受人之托,有人想要拜会二哥你呢,嘻嘻。” 罗富说:“你娃又在想放什么坏屁。” 刁小二说:“二哥,你稍等一下。”刁小二说完,一撩门帘出去了,少时,刁小二再次撩开门帘,他的身后却站着一个人。刁小二向那人陪着笑脸毕恭毕敬的向那人说:“小野先生请。” 罗富正在疑惑,刁小二和那个被称作小野的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刁小二向罗富介绍说:“这位是虞城东瀛商社的老板小野先生。”然后转向小野介绍罗富说:“这位是武汉洪门二哥罗富先生。” 罗富生气地对刁小二说:“刁小二,你干什么,你怎么把一个日本人带到我这里来了?” 刁小二刚想说话,小野说话了:“罗富先生,请你不要怪罪刁先生,是我慕名让刁先生带我来拜望您的。”小野说着,将手里提着的一个非常精致的小木箱放在桌子上,示意刁小二把它打开。等刁小二把小木箱打开后,罗富顿时惊呆了,小木箱里装着几根金光闪闪的金条。 84:第三部第十四章第三节(二) 罗富指着金条问小野说:“小野先生,你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呀?” 小野说:“这里有六根金条,是我给罗富先生的一点见面礼,还请罗富先生笑纳。” 罗富把小木箱“啪”的一声关上说:“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罗富不会收下这些不明不白的钱的。再说了,现在中日开战,日本是敌人,我怎么会要敌人的钱呢?小野先生你请回吧。” 小野微微一笑说:“可能罗富先生误会了我的好意,我只是想交您这个朋友。其实,您的母亲和太太家里我们也是时常关照着的。” 罗富觉得小野话中有话,就问:“小野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刁小二赶紧对罗富附耳说道:“二哥,你的娘和嫂子都在日本人手上。” 罗富一听这话,愤怒地甩手“啪”的就给了刁小二一个耳光,说:“刁小二,你怎么敢把日本人引到我家去祸害我的家人!” 刁小二捂着脸争辩说:“二哥,你听我说······” 小野说话了:“罗富先生,这件事情不怪刁先生,是我们想交您这个朋友,所以就先关照您的家人,这样我们见面不是就有良好的基础了吗?” 罗富知道自己的家人在日本人的手上,心里一下就没了底。罗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你们想怎么样?” 小野说:“罗富先生,这就对了嘛。我们的交情是有基础的哟。其实,我们只是想请您帮我们一个忙,这在您只是小事一桩嘛。” 罗富问:“帮什么忙?” 刁小二说:“现在你们洪门与虞城的袍哥产生了严重的对立,日本人,哦不,小野先生希望你可以发挥作用,让虞城的帮会内斗起来。” 罗富不明白,问道:“这对你们日本人有什么好处呢?” 小野说:“这个道理很简单。现在四川以外我大日本皇军正在与中国军队作战,虞城是大后方,不能让它太平静。所以,我们要以帮会的内斗让虞城乱起来,搞乱中国的大后方,它的作用不亚于大日本皇军的前线进攻。” 罗富气愤地说:“你们是想让我像他刁小二那样当汉奸?” 小野说:“罗富先生,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是为了我们更好的合作,也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照顾您的家人呀。” 罗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野说:“你们······” 小野说:“好了,第一次见面,如有话不投机的地方请罗富先生多多包涵。以后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地方,刁先生会和您联系的。告辞了。”小野说着起身向罗富微微躬身施礼,向刁小二递个眼色后转身出去了。 见小野要走,罗富指着桌子上的小木箱对着小野说:“把你们的钱拿走!”可是小野像是没听见似的撩开门帘走了。 小野走后,刁小二来到罗富身边,一把将怔怔发愣的罗富按坐在凳子上,把小木箱往罗富身边一放说:“二哥,收下吧,谁与钱有仇哇?再说,事已至此,为了大娘和嫂子家人平安,就照日本人说的去做不就行了吗?” 罗富起身当胸一把抓住刁小二说:“刁小二,你狗日的把我害惨啦。” 刁小二说:“二哥,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哇。别说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也都在日本人手里,我能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再说了,你们都成了丧家之犬来到四川这鬼地方混,难道你还真的想一辈子在这里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罗富松开手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地说:“不这样又能哪样?” 刁小二说:“日本人说了,只要你和我做完了他们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回到武汉和家人团聚了。” 罗富“哼哼”冷笑两声,说:“那日本人说的话你也信?” 刁小二无奈地摇摇头说:“这由不得你信不信。你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咱们家人的性命都在日本人的手里捏着的,咱们只能信。” 罗富问:“那现在要我们干啥?” 刁小二说:“要我们通过鸿发赌场这件事,把洪门与玉龙堂、吉龙堂和保国堂还有兰庭社都搅进去,让他们内斗起来,最好是能够真刀真枪的干,让四川其它地方的袍哥码头都搅进来,把虞城,不,把整个四川闹他个天翻地覆。” 罗富说:“哪能这么容易呀?玉龙堂和吉龙堂和洪门有矛盾肯定会搅进来的,保国堂是支持我们洪门的,自然也会进来,只是那兰庭社怎么可能搅进来?” 刁小二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收买了兰庭社里边的人了,到时候,会有人帮我们把兰庭社推进去的。” 罗富说:“也只能这样了。嗨,我这是被你们逼上梁山,哎不,是逼上贼船啦。” 刁小二摇着头说:“二哥,我也是被逼无奈呀。咱们自求多福吧。” 就在刁小二与罗富见面的第二天,玉龙堂与洪门的尖锐矛盾终于在鸿发赌场爆发了。 85:第三部第十五章第一节(一) 一 就在玉龙堂蒋德彪到鸿发赌场找洪门算账,而杨庆山又一时说服不了蒋德彪的时候,范汉江听到杨庆山派人来报告后,急速赶了过来,大步跨进了鸿发赌场。 这范汉江把鸿发赌场拿给洪门经营是有其深层次考虑的。一来是把这么好的地方让给洪门,是保国堂向洪门做出了全力支持的一个姿态,想让他杨庆山对自己感恩道德;二来呢是想利用鸿发赌场开业之机,在洪门面前表现自己影响力,让他杨庆山欠我的情而将来更服帖于我。本来只要范汉江出面向蒋德彪稍微讲一声,事情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那么究竟是范汉江觉得凭自己在虞城袍界的威望不屑于这么做,还是真的忘了向玉龙堂打个响片呢?其实都不是,像范汉江这种处事精细老道的人,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是绝对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因为范汉江心里自有他的一番算计。 在范汉江看来,虽然上次在他家里宴请洪门弟兄说到“二合一”的时候,杨庆山说不合并对两家更为有利,并表示了要对范汉江马首是瞻,但是,范汉江仍然不放心,特别是这个杨庆山他觉得不是一个等闲之辈。因此,范汉江想让洪门有求于保国堂,让杨庆山欠范汉江一个情,同时,也让洪门知道我范汉江在虞城袍界的影响力,使他们能够死心塌地的跟着我范汉江走,让洪门真正成为保国堂的得力帮手。所以范汉江认为这次鸿发赌场开业就是一个天赐良机,他是有意不向玉龙堂打响片,就是给杨庆山摆了一道。他知道蒋德彪的脾气一定会对洪门不依不饶,到时候自己出面摆平这件事情,想那蒋德彪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这就可以让洪门看看自己在虞城袍界的霸气,让他们今后俯首帖耳的跟着我混。这本来就是一着好棋,依平时范汉江的计谋是一定能够得逞的。但是,事情它往往就不按照你事先设计好了的发展,这次鸿发赌场的事情就出乎了范汉江的意料,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计到洪门与吉龙堂在回龙场发生了那么大的冲突。因此,范汉江这次恐怕有些难以收场哦。 范汉江一进到鸿发赌场的大厅就高声大气地说:“嗨呀蒋老弟,你看看我这记性,原本说好了这两天就把通财赌场交给杨老弟他们去经营的事情向玉龙堂打个响片,向你蒋老弟报个盘的,结果我那兄弟唐司令非得拉我陪他去乡下视察,顺便检查一下各地袍哥码头的情况,把通财赌场改为鸿发赌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请蒋老弟恕罪恕罪呀,哈哈哈。”范汉江这席话哪里是在向蒋德彪请罪哟,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范汉江这分明是搬出他的把兄弟唐海臣来压蒋德彪啊。这就是范汉江厉害的地方,表面看是在认错,但是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威胁意味。谁不知道,他那把兄弟唐海臣是虞城的城防司令,是虞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要照往常,范汉江这一席话基本上就能够让蒋德彪或是其他码头上的人偃旗息鼓了,再大的气也得看在范汉江的面子上,能忍就忍了。但是,这次事情有些出乎范汉江的意料,蒋德彪不接招!范汉江见自己各说各话半天蒋德彪那边没有反应。就在范汉江想着如何把话题接着说下去的时候,杨庆山给他解围了。 杨庆山说:“范大哥来了?其实我们和这位蒋大哥就是一点误会,也是我忙着鸿发赌场开张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向玉龙堂蒋大哥打响片。这个肯定是我们没有按江湖规矩办事,是我们的错。这样,今天既然玉龙堂各位哥弟都来了,你看现在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那就按当初范大哥行的老规矩,今中午我做东,请全体玉龙堂码头的兄弟喝杯酒,等一会儿在桌子上我就以酒代罚再正式向蒋大哥赔礼哈。”杨庆山说着,向蒋德彪抱拳作揖,请求原谅。 范汉江借着话题说道:“蒋老弟,我都说了,是我陪······” 蒋德彪终于开口了,对范汉江说:“范大哥,你忙你的哈,你该干啥子就干啥子去,你要陪哪个就陪哪个,这里边本来就没有你啥子事情得。我今天只找洪门的人说话。” 蒋德彪这话让范汉江有些下不来台,于是说:“蒋老弟,未必,你今天真的不给老夫我一个面子?” 蒋德彪说:“范大哥,如果是我们袍哥内部的事情啷个都好说。但是今天这事是我玉龙堂和洪门两家的事情。你范大哥的为人我清楚呀,再怎么你保国堂也会给我玉龙堂面子对吧?当初是通财赌场开张的时候,保国堂是向我们玉龙堂打了响片的,也是看在你范大哥的面子上,这些年来我蒋德彪从来没有踏进过通财赌场半步,不光是我,玉龙堂码头的哥弟们也没有骚扰过赌场,这该是真的吧?” 范汉江说:“这些都是真的。所以,老夫我是感激不尽呀。所以今天就请······” 蒋德彪把手一摆,说:“范大哥,不是我蒋德彪今天不给你面子,我都说了,今天是我们玉龙堂和洪门的事情,与你保国堂无关。就算是保国堂把赌场交给别人经营,没有向我玉龙堂打响片,那些事情你范大哥忘了也罢没忘也罢我蒋德彪不计较。但是,现在经营的是你洪门,你改名字换老板是不是应该向我玉龙堂打个响片呀?你开张是不是应该向我蒋德彪报个盘呀?如果今天我们不来,他洪门的人恐怕还装着我们玉龙堂不存在对吧?”蒋德彪说到激动处,“啪啪啪”拍着自己的脸说:“人在江湖是靠这张脸皮吃饭的,你们这样做让我蒋德彪的脸面往哪里放,我们玉龙堂二天还如何在这虞城混呢?你这样做不是砸我们的饭碗吗?我都没有饭吃了,你们还能吃得好吗?大家都不吃饭算毬了!因此,今天这事,我劝范大哥还是不要管的好。” 86:第三部第十五章第一节(二) 蒋德彪这席话表面看是把保国堂与洪门切割开来,而实际上就是没有给你范汉江面子,又不想明的让你下不来台。范汉江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试想,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今天不把汤圆搓圆了,把这件事情了了,那他范汉江将颜面扫地,不要说今后弄不住洪门了,就是在虞城袍界里今后和他唱西洋岗的就会大有人在,更不要说与兰庭社争雄了。于是,范汉江把脸色一沉,对蒋德彪说:“蒋老弟,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就是赌场开业没有向你玉龙堂打响片个嘛,老夫我今天已经亲自出面向你赔礼了,而你却偏偏不给我面子,这就是你蒋老弟不会为人了。那如果这样今天这事我范汉江还非管不可了。蒋老弟,就是赌场开张一事,事情呢已经就是这么回事了,你要如何处怎么罚,你给老夫我说出个章程来!”范汉江说着,把拐棍往地板上狠劲一顿,“哼”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随从端来的椅子上。 杨庆山已经感觉出来,这哪里还仅仅是玉龙堂与洪门的争斗,分明已经被他转化为玉龙堂与保国堂两个袍哥码头的内斗了,他倒是乐得站在旁边看戏了。但是,他乐观得早了点,这把火马上就要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范汉江这一招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基本上都有点倚老卖老耍赖的味道了。但是,范汉江怎么都想不到,蒋德彪这次好像是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不给范汉江面子,而要和洪门过不去了。蒋德彪说:“范大哥,不是我蒋德彪不给你面子,今天洪门这事你还真的管不了。” “啥子呢?”范汉江一听就炸了,说:“蒋老弟,我跟你说,今天这事我范汉江管定了!” 蒋德彪说:“既然范大哥一定要管,那我就说明了吧。如果说他洪门赌场开业没有向我玉龙堂打响片,这也就是小事,话说好听了或许我蒋德彪就不计较了;就算是他们洪门乱拉我玉龙堂哥弟去入他们洪帮,天也塌不下来,只要不让我玉龙堂哥弟再入贵帮我也可以装着不知道。可是,他洪门不知仗着谁的势力,竟然敢在回龙场与吉龙堂的争执中,开枪杀人了!请问,范大哥,这件事情,你管得了吗?” 听到这话,范汉江惊得张开了大嘴不知所措。范汉江知道,袍哥码头之间通常都是斗而不破的,在虞城袍哥的历史中,至今都还没有发生过因内部械斗开枪杀人的事情。因此,洪门与吉龙堂争执时开枪杀人这绝对是天大的事情,难怪蒋德彪今天像是发了疯似的谁的面子都不讲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范汉江还真不知道该从何管起,他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考虑自己是进还是退的问题。 刚才蒋德彪的话不光震惊了范汉江,同时也惊呆了杨庆山。由于事发突然,铁锤还没有来得及向杨庆山禀报,因此,杨庆山对此事全然不知。杨庆山在心里暗暗叫苦,心想铁锤实在是太鲁莽了。好在铁锤今天不在这里,要不,以他的脾气还不闹个天翻地覆呀。这件事看来非常棘手,弄得不好蒋德彪和范汉江全都得罪了,自己两头受气,洪门将来还怎么在虞城立足呢?杨庆山正快速思考着,猛见刚才去回龙场传口信的兄弟回来了,杨庆山向他招招手,那个兄弟知道杨庆山现在急于了解回龙场的事情真相,于是走到杨庆山跟前附耳汇报。少顷,杨庆山向众人抱拳作揖说道:“各位大哥,刚才庆山已经对回龙场的情况基本了解了,原本是回龙场吉龙堂堂主邓世恩带本帮哥弟平白无故闯入我幺店子茶馆,不问青红皂白一通狠砸,把一个装饰一新的茶馆砸得稀烂。我洪门兄弟上门找其说理,由于吉龙堂哥弟人众数倍于我,在发生冲突时不慎洪门兄弟枪支走火误伤吉龙堂哥弟,万幸所伤轻微,已经给过吉龙堂医药费了。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在这里再向吉龙堂邓堂主追加医药费一千块,如若不够我们定会再行支付。还望蒋大哥念在我等同为江湖之人,初到贵方码头落脚谋生不易,请多多海涵。” 听了杨庆山一席话,范汉江稍微放心了些,虽然开枪伤人不对,但是好歹还是吉龙堂有错在先,而且伤得不重。范汉江想,这次一闹或许还是好事,这样一来,洪门得罪了袍哥众码头,他们今后不全面倒向我,还能靠谁去?于是,范汉江说:“既然是这样,那汤药费是断然不能少了的。我保国堂担保洪门会随时支付汤药费,并本码头马上向吉龙堂义支大洋一千块。” 蒋德彪“哈哈哈”一阵大笑,说:“你们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呀?吉龙堂砸坏了茶馆我们赔就是了。”蒋德彪说着一伸手,有人将一包钱递到他的手上。蒋德彪将钱往赌桌上一扔说:“这是一千块银元,足够你们修复茶馆的了,但是,打伤我哥弟的事情要另算。” 杨庆山说:“那依蒋大哥,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蒋德彪说:“这个简单,是谁开枪杀伤我哥弟的就把他交出来。” 杨庆山问:“然后呢?” 蒋德彪说:“要么,我们把人带走;要么,我也开枪杀伤你洪门三个兄弟。”蒋德彪说完,“哗啦”一声拉开枪栓,用枪对着杨庆山的胸口。 蒋德彪突然的举动,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赌场里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正在此时,突听得炸雷似的声音传来:“谁敢动我老大?有种的就把枪往我这里打!”听到这个声音,杨庆山不用看都知道,一场暴雨狂风将不可避免。 87:第十五章第二节(一) 二 静子从炕上醒来,听见门外有很多人的吵闹声。静子困意又来了,眯着眼睛正想再睡过去,但是她马上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一连几天基本没有睡觉,都是生死攸关的折腾,耗费掉静子几乎所有的心力和体力,她太累了。她拼命的想着,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自己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子首先想到的是火车站后面的那个大院子,村木,这个静子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的老色鬼,还有最不愿回忆的屈辱;和小根儿弟弟逃跑,树林土坑里小根儿弟弟死在了自己的怀里,这是最痛心的记忆;两个山野汉子打死了日本兵救了自己,倒回去找小根儿弟弟的尸体,土坑找不到了;两个男人带着自己骑马狂奔,很黑的夜晚来到一个村不像村、房不像房的地方,哦,他们叫寨子。对,自己现在就是在这个寨子里,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家。在他们的家里一觉睡到了现在,睡了多久?不知道。外面怎么这么吵,他们家里很多人吗?嗯?有好多脚步声走过来了,静子赶紧闭上了眼睛。 静子觉得好像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出去,都给老子滚出去!”嗯?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哦,对了,是马背上骑在自己后面的那个男人。 另一个声音:“大哥,让我们看一眼吧,二哥说的嫂子长得比仙女都好看。”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不行!都站到外面去。不许叫嫂子,还没过门呢。” 另一个声音:“大哥怎么脸红了?嘻嘻,早晚的事。二嫂都给大伙儿说了,大嫂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和大哥拜堂成亲。” 又一个声音:“怎么这么能睡,都睡了两天了,大哥,干脆把她弄起来吧。”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谁敢!” 另一个声音:“大哥心里不急吗?该不会怪痒痒的吧,哈哈哈。”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谁说不急?老子恨不得······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我那堂客是我亲眼看见被日本人祸害死的,我们不能像日本人那样祸害女人。好了,都滚吧,滚!” 关门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挪到了床前,感觉有人俯下身子,急促的喘声,一股粗气喷在脸上,有种难闻的烟味儿。静子实在受不了,突然睁开眼。大概那人正在近距离欣赏看静子的美貌,冷不防被静子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见这人的狼狈像,静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静子坐起身来,披上盖在她身上一件大概是男人的羊皮大衣,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个人,见着怎么有点面熟。静子使劲儿想,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就是救她的人中被称为“大哥”的那个矮个儿,后来在马背上骑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怎么今天剪了头发,胡子好像也认真地刮干净了,衣服穿得也比第一次见到时干净了许多,人倒像是年轻了十岁。 见到静子坐起身来,“大哥”也站起身来说道:“咋个的哟,装怪吓人嗦?” 不知是不是被他救了的关系,反正静子好像一点都不怕他这个匪里匪气的人。静子说:“那天你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今天一个姑娘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大哥”笑着说:“那天嘛我是有准备的嘛,今天你是突然的嘛。” 静子说:“我不就睁开眼睛吗,怎么就是突然了呢?未必我睁眼很吓人吗?哈哈哈。”静子突然问道:“那你刚才在干啥?” 大哥说:“在看你呀。” 静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说:“看我干啥,我有什么好看的?” 大哥说:“你都不晓得你有多好看。我都是挨边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有句戏词唱的啥子呢,哦,就像仙女来到我们人间。” 静子“扑哧”一笑,说:“还仙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男还是女哟,嗨。你马上出去,我要起床了。” 大哥兴奋地问道:“你真的要起床了?”见静子点点头,大哥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跑出去了,一边从外面关上门,一边在外面喊道:“老二媳妇,快,快,快,她要起床了!” 静子想,我不就是起床吗?他这么高兴干啥?静子穿好衣服,走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一道耀眼的阳光照在静子的脸上,静子顿时眯缝了眼。等她适应了阳光,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她的面前围满了一群人。人们争先恐后地凑近了观看她,还不忘了评论一番: “啧啧啧,真的是个美人耶。” “好看,长得太好看了。” “你看那张脸粉嫩粉嫩的,你要敢去拧一把保证能拧出水来。” “谁敢?我要是拧了她的脸,大哥就要拧下我脑壳哟。嘻嘻嘻。” “哎哎哎,你看那屁股好圆,看那奶子好大,我的个天呀。” 静子就像一只漂亮的动物,被人们围着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评判着。就在静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声音嚎起来:“都在干啥子?跟老子都滚远点!”众人一看,不但没跑,反而冲着来人说:“大哥,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你可不许骂人哟。” “大哥,我们再怎么也就是解个眼馋,今儿黑,你可不光是解眼馋哟”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再说啦,嫂子马上就是咱们寨子里的人了,你总不能金屋藏娇永远不让大家伙儿看吧?” 这时走来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只见她二话不说,手里拿着一根细竹条朝着人们的头上抽打过来。人们纷纷抱头躲让,嘴里喊着:“快跑呀,二嫂打人啦——”人们各自抱头鼠窜。 88:第十五章第二节(二) 那个被称作“二嫂”的妇人指着跑开的人们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走到跟前拉了静子的手上下端详着,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完了说:“大哥真是好福气,和我那当家的一起,在哪里找回这么个仙女儿似的妹子来。瞧这小脸儿,瞧这小手,瞧这身段,比那武汉城戏院里的头牌都有正形耶。”然后问静子说:“妹子哪里人呀?” 妇人这话可把静子给问住了。静子总不能回答说自己是日本东京人吧?于是只能向妇人摇摇头。 妇人说:“还不好意思呢。妹子,今天是你的大喜。”说着转过身去招招手,就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笑盈盈地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等姑娘走近了,静子才看清盘子里装着好漂亮的大红缎面衣服。静子正在疑惑,妇人牵着静子的手进到屋里,让静子坐在一张梳妆台前,说:“这身衣服是今天给你穿的,你快穿上吧。” 静子摸着衣服说:“这衣服真好看,可是为什么要给我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呢?我随便穿什么衣服都行,不用穿这么好的衣服的。” 妇人说:“这身衣服只能你穿,而且今天就要穿。” 静子问:“为什么今天我要穿这么好的衣服?” 妇人说:“因为?,你今天要做我们的压寨夫人呀?” 静子好奇的问:“什么是,压寨夫人?” 妇人奇怪了,说:“你怎么压寨夫人都不知道?就算你是外乡人,那也听说过压寨夫人吧,除非你是洋人,那倒可能是没有听说过。”见静子真是不懂的样子,于是解释说:“你今天要穿着这身衣服和我们山寨的老大拜堂呀?” 静子问:“拜堂是什么?什么是拜堂?” 妇人就忍不住了,说:“拜堂你都不晓得?你还是不是人罗?难不成你还真的是下凡的仙女儿?那你们天宫里管这叫啥子?” 见静子还是摇头,端盘子的姑娘说:“是不是戏文里说的男的叫官人,女的叫娘子吧?” 二嫂说:“应该是这么说的。”于是对静子说:“你要穿上这身衣服,一会儿和你的官人拜堂,今晚你就是他的娘子了。”二嫂连说带比划了半天,但是,静子还是不懂,冲着她摇摇头。 二嫂急了,说:“你究竟是哪里的人嘛?我说了外乡人都懂的话,你不懂,我也说了你们神仙说的话,你还是不懂,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既不是凡人又不是神仙那你到底是啥子东西嘛?” 姑娘好像还有点文化,就对静子说:“我们是让你穿上这身衣服,一会儿就和我们寨子里的大哥成亲。” 静子听懂了成亲这个词,于是问道:“你们是让我结婚成亲?” 二嫂见静子终于有些开窍了,于是赶紧连比带划的说:“我们是让你穿上这身衣服,一会儿去和我们老大拜堂成亲,然后他就成了你的男人,哦不官人,你就是他的堂客,哦不娘子。”二嫂说着,指着刚才静子睡觉的那张床说:“晚儿黑,你们两口子就在那间床上一起睡觉。” 看着二嫂讲话吃力得脸红筋胀的样子,静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见静子笑了,二嫂的心也就放下了。静子笑着说:“你们的意思是让我穿着这个衣服,然后和你们的老大成亲对吧?” 那两人连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静子把脸上的笑容一收,不解地问:“为什么?” 这可把二嫂给问住了。是呀,为什么?她可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的问题。于是,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是个女人,她都是要嫁人和别人成亲的。” 静子点点头说:“对呀,这个我知道呀。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们老大?” 二嫂说:“反正你都是要嫁人的,就嫁给我们老大不就行了吗?” 静子长这么大,最反感的就是被人强迫,外祖宗从来没有强迫过她,小时候爸爸妈妈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她。不能被人强迫这是静子的底线。那天晚上村木就是突破了静子的底线,结果被静子砍下了头颅。想到那晚和村木的遭遇,静子心里的伤口很深,现在都还在滴血。因此,静子虎着脸说:“让我和你们老大成亲你们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让我和他成亲,这是什么道理?” 那位姑娘很不满意静子的态度,说:“什么道理?因为我们是女人,是女人就要嫁人,你嫁给谁都是嫁,为什么不能够嫁给我们老大?再说,做人要有良心,我们老大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的命,难道你不该知恩图报吗?” 静子说:“女人要嫁人我同意,嫁给谁那是我的事,她救了我我很感激,要我知恩图报,可以。” 姑娘问:“你那什么报答他?” 静子轻松地说:“这个太简单了,以后我也救他一次罗。” 见静子这么不识抬举,二嫂火了,说:“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静子也生气了,大声说道:“你们想耍无赖,这不是土匪吗?” 二嫂说:“你说对了,我们原本就是一群土匪,你怎么的嘛?” 静子愤怒的把那身漂亮的缎面衣服“哗”一下掀到地上,发着狠说:“你们想给我耍横,我就先横给你们看,谁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说着,静子做出马上就要撞墙的姿势。 二嫂和那姑娘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死死地将静子抱住。 89:第三部第十五章第三节(一) 三 龙焕章心急火燎的想要赶到鸿发赌场去阻止洪门与玉龙堂的打斗,然而半道上受到了本码头资格最老的头牌大爷侯忠诚的阻拦,在与随后赶来的侯忠诚的儿子侯跃波发生口角的时候,被山猫儿挑拨恼怒的侯跃波失去理智,用木棒将龙焕章打伤。就在龙焕章被二杆子送到医院的时候,龙焕章的老家银沙镇石坎场大塆却出大事了。 自从上次中秋节龙江两家在大塆相聚后,两家人各就各位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因为害怕日本飞机再来轰炸,龙焕章就只身回到了虞城,把雅倩留在了大塆老家,一来陪陪自己的姆江秀瑛,二来也帮助江秀瑛照顾龙焕明和海儿。而江秀坤却带着自己的两个晚辈学生回到了银沙镇,洪儿和芝儿每天仍然按时到魁星中学校读书。一切都看似平常,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一晃几月过去,开春后气候转暖,大地有了新的生机。春天万物复苏,各种动物在阳气正旺之时激素倍增,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交配季节。春天也使一种人春心开始荡漾了,萌动了按耐不住强烈的欲望,残留的动物本能驱使他寻找异性宣泄满腔的春情。督察区专员冷旭东就属这种人,他的生活靠的不是理性而是本能。 自从那次在银沙镇意外邂逅芝儿后,冷旭东孤傲的表面被内瓤子涌动的激素刺激得有些不能自己了。特别是在这个春季,那种躁动更是无时不在。虽然这位到东洋留过学的公子哥儿阅人无数,特别是女人,但是,像芝儿这种长相甜美,眼睛里那种清澈透底的纯净,加上饱满身材充盈着盎然生气溢出来的青春气息,是冷旭东绝对没有见到过的。要是一般人冷旭东早就下手了,可是听说她的舅舅是魁星中学校的校长,这本不算是个什么官儿,但是却是享誉一方的社会名流,更重要的是这个江秀坤是先总理孙中山早期的同盟会会员,其资历比蒋委员长还要老。虽然冷旭东对这种人非常不屑,认为都是一帮迂腐的老朽,但是,如果真的把他们惹急了,跑到蒋委员长那里去告刁状,冷旭东自认为自己难有能力摆平。忌惮于此,冷旭东虽然想但是还是不敢去招惹。但是,春天到了,冷旭东被春情鼓动,埋在心里的情种开始发芽了,于是禁不住春心的荡漾,冷旭东决定不再忍下去了,他一定要想办法得到这个女人。 冷旭东再一次以视察工作为名来到了银沙镇,在镇公所里,冷旭东突然向镇长提出来要去视察魁星中学校。镇长颇为为难的对冷旭东说:“这个问题有些难度。” 冷旭东问:“怎么了?我一个堂堂的督察区专员,去视察一所中学那是给他们脸面,怎么还为难了呢?” 镇长说:“别的学校都好说,唯独就是这个魁星中学校有难处。因为,他们的校长是江秀坤,那可是个不好惹的主。” 冷旭东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个中学的破校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敢挡我的驾?” 镇长说:“江秀坤可不是一般的中学校长,他是党国里的老人儿了,而且,因为他治学有方把魁星中学校办成了川东名校,他的名气很大的。如果说在银沙镇谁的面子最大,江秀坤要说是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冷旭东说:“这么牛,那我更得去会会了。” 镇长说:“专员如果一定要去也行,不过得提前向学校申请,要江秀坤同意了才能进得去。” “什么!?”冷旭东一听就火了,说:“我堂堂一个专员去看看一个学校还得他们得校长同意?” 镇长说:“冷专员你先别生气,不光是你,谁去都一样。上次是教育部的一个次长要去看看,因为事先没有征得江校长的同意,结果连校门都没有进得去。那位次长觉得脸上无光非常生气,就下命令要把江校长撤职。但是,魁星中学校的校董们听说了坚决不同意。后来,江校长到国民政府去反告那位次长影响了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结果那位次长被教育部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还差点被贬了官职呢。” 冷旭东说:“哦,果真厉害?可是,那些次长没有实权管不了事,可是这个督察区是我的地盘,这一亩三分地是我说了算的。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我还必须得去看看。哼,敢在我冷某人面前摆谱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走!” 镇长赶紧说:“还是我派人先去通报一声吧?” 冷旭东一摆手说:“不用。”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镇长只得跟在他的后面。 90:第三部第十五章第三节(二) 到了学校门口,见校门紧闭着,里边不时传出来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镇长说:“学校正在上课呢,现在不是会客的好时候,要不,等学生们放了学我们再来吧?” 冷旭东摇摇头,说:“不不不。”然后朝他的几个穿黑衣服的随从一撸嘴,黑衣随从上前对着木质校门就是“通通通”的一通猛敲。校门上方的一道小窗门突然打开了,露出一张老头儿的脸。 老头儿非常恼怒地呵斥道:“敲啥子敲啥子?你们是啥子人,哪个允许你们这个时候来学校乱敲门的!”老头儿突然看到镇长,于是说:“镇长,你咋个在这里?你们这是······” 镇长说:“老刘,这位是冷专员,想到学校来看看,没有来得及向江校长通报,就麻烦你去给江校长通报一声哈。” 老刘说:“镇长你应该是晓得的,现在学校正在上课,按我们江校长的规矩,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能进到学校里来的。镇长耶,你这不是要端我的饭碗吗?” 镇长看了一眼冷旭东说:“情况特殊的嘛,就去通报一声嘛。” 老刘说:“那我就去试试看”然后对着冷旭东等人没好气的说:“等倒!”说完,“啪”的一声把小窗门关上了。 老刘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站在门口对江秀坤说:“江校长,镇长在校门口有事求见。” 江秀坤正在与学校教务处长谈事情,听老刘这么一说,教务处长转过身来说:“老刘,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哟?学校这么多年的规矩你不晓得呀?上课时间概不会客!” 老刘说:“这个肯定晓得的。只是镇长说随行的一位叫做冷专员的人,要急着进学校来看看。” “冷专员?”江秀坤对教务处长说:“这个冷专员我听说过,说这个人有些自以为是轻狂得很,走到哪里都飞扬跋扈的。今天跑到我们学校来干啥子?老刘,你给镇长说学校正在上课,让他稍等一会儿。” 老刘将江秀坤的原话告诉了镇长,说:“镇长你今天是好大的面子,平时这个时候是肯定不能进学校的。” 冷旭东问:“江校长没有提到我吗?” 刚才那一通敲门让老刘很不高兴,他知道镇长是懂规矩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所以老刘认定是这个什么专员让人干的。听见专员问,老刘说:“没有,我们校长只是让镇长等一会儿。” 冷旭东又问:“难道你没有给他说我在这里吗?” 老刘说:“说了。我们校长只是让我告诉镇长他的回话,别的什么也没说。” 冷旭东拍着镇长的肩膀摇着头说:“看来还是你这个父母官面子大呀。” 镇长“嘿嘿”陪着笑脸说:“江校长这人就是这样,认友不认官。” 老刘说:“这有啥子嘛?他是我们的学生家长,给学校做过很多的好事情的,所以我们江校长对镇长还是可以的。” 镇长“嘿嘿”一笑说:“犬子有幸,能够成为江校长的学生。” 冷旭东将嘴一瘪,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这些人在校门外一等就是小半天,那几个黑衣人急了,又想去砸门,被冷旭东制止了,说:“不急,他今天给我这么摆谱,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终于,校门被老刘打开了。老刘按照江秀坤的指示,带着冷旭东他们先到校长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冷旭东等人从进到校园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不够用了。这里树木参天,曲径通幽。最令人称奇的是,这里到处都是黑色的巨大的石包,就好像是天棚鸟在这里下了许多的石蛋,还有一些房子居然修建在这些石包上面。这么清幽的去处,就连冷旭东都认为这魁星中学校是最好的读书学习的地方。其实,冷旭东现在最想见到的是上次碰见的那个漂亮的女学生。他希望那个女学生能够突然出现,这种邂逅的感觉一定会让他感到相当刺激。然而,冷旭东失望了,他不但没有见到这次来最想见到的人,他到现在甚至连一个学生都没有见到,这令冷旭东很沮丧。 冷旭东忍不住问带路的老刘说:“先前不是还在上课吗?这么现在一个学生都没有见到?” 老刘也觉得奇怪,说:“我不知道,这不是该我一个守门的人管的事情。” 冷旭东等人正在奇怪着,猛听见远处有噪杂的人声。一会儿又静了下来,然后就是话筒讲话的声音。老刘听出来讲话的人是江秀坤,于是说:“学生们在操场上集会呢,刚才讲话的人就是江校长。” 冷旭东一听就来了精神,心想,那个女学生一定也在操场上的,现在去说不定还能够看到她。于是说:“走,我们去操场。” 老刘说:“呃,呃。”想拦但是没有拦住。只能跟在快步疾走的冷旭东后面。莫说老刘,就连镇长都没有弄清楚这位专员这么心急火燎地往操场上跑干啥子 91:第三部第十六章第一节(一) 一 在鸿发赌场里,就在蒋德彪用枪对准杨庆山的胸口的时候,突听的一声炸雷似的怒嚎:“谁敢动我老大,有种的就把枪往我这里打!” 杨庆山一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坏事了,他最害怕的人来了。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实汉子推开人们走到杨庆山旁边。杨庆山见到铁锤,把他拍到一边低声说道:“我不是派人通知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到鸿发赌场来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铁锤轻声说:“起先我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二哥派人过来通知我即刻赶到鸿发赌场来。现在看来我还真的来对了,不然你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杨庆山生气地说:“糊涂!我也派人给你二哥说了也不准他到这里来,他怎么把你叫到这里来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这可不是你二哥平时的稳妥做派哟。这里有范大哥在,我就是要用这件事看看范大哥究竟是个什么人。嗨,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庆山转过身来对蒋德彪说:“我刚才都说了,这里边有误会。还是那句话,我们店受的损失我们自己负责,你们的哥弟受了伤所有的汤药费概由本帮负责。如果贵码头觉得钱少了,那就请蒋大哥说个数,我们马上支付如何?” 蒋德彪冷笑一声说:“我蒋德彪自来就喜欢钱,但是绝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钱。砸坏了茶馆我们包赔,杀伤我的哥弟必须另算。要么交出开枪的人我们带走;要么也让我开枪杀伤洪门三个兄弟。这样咱们的帐就算是两清了。” 邓世恩指着铁锤说:“蒋大哥,开枪杀伤我吉龙堂哥弟的人就是他。” 蒋德彪提着枪走到铁锤跟前说:“哈哈,我正愁到哪里去找开枪的人,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呀,把他给我带走。” 就在玉龙堂的人上来要拿下铁锤之时,范汉江站出来挡在铁锤前面,对蒋德彪说:“看来,你蒋老弟今天是你给我保国堂面子了哟?” 蒋德彪说:“范大哥,你也看到了,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如果今天就这样算了,那我也无法给我的玉龙堂众哥弟一个交代呀?范大哥,这件事换了你,你会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铁锤走到前面,对范汉江和杨庆山说:“范大哥,庆山,莫事,我跟他们走就是了。” 杨庆山气得狠狠地推了铁锤一巴掌,说:“铁锤,你疯了呀?” 正在这时,赌场内再次响起一喊声:“铁锤不准动,谁都别想带他走。”只见罗富带着洪门兄弟来到杨庆山身边站定。 蒋德彪环顾四周,见洪门总共也就二十来人,而他的玉龙堂却有三十多人,觉得在阵势上自己不输洪门,而且,玉龙堂还有多半的人没有到位,于是蒋德彪的疯狂劲儿又上来了。只见他举起枪对玉龙堂的众哥弟说道:“各位哥弟,洪门杀伤我哥弟,现在又要在我们面前撒豪。既然他们不落教,那我们大家也不依教,都亮家伙,和他们洪门拼个鱼死网破。都给我上。” 玉龙堂一个哥弟高声喊道:“蒋大哥莫虚,哥弟们给你扎起了。”众哥弟齐声高喊:“扎起了——”只听得“哗”的一声,玉龙堂的哥弟们拉开了枪栓,将子弹顶上了膛,从四面八方向中间的洪门弟兄围了过来。 眼见形式对洪门非常不利,铁锤突然一步跨前把杨庆山等人挡在了身后,对着玉龙堂的人说:“今天真的是要干吗?好的,老子今天就奉陪到底!闪开!”铁锤“哗”的一声撕开自己的衣服,只见铁锤全身绑满了炸药。众人一看顿时吓懵了,“啊”的一声倒退了几步。 在这群人中间,不是被吓住,而是被震惊的人却是范汉江。范汉江眼见得铁锤身裹着炸药前来赴会,说白了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赴死的。在范汉江看来,这是何等的英武,何等的悲壮。像铁锤这样的猛士,范汉江认为在他的保国堂没有,甚至是整个虞城袍界也难有此等壮士!洪门不过区区二十来人就敢到虞城闯天下,他今天着实见识了洪门弟兄的团结和拼命精神。范汉江想此等人此等帮会不保,还去保谁?今天就是保国堂与洪门真正结盟的最好时机。因此,范汉江准备出手了。 看见洪门的人全身裹着炸药来耍横,蒋德彪虽然当时被惊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回过神来。这蒋德彪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经历的风险多了,就好比上次贩枪差点被刘湘枪毙了,但是就算是到了刑场,亲眼见自己的两个哥弟被枪杀在自己面前,蒋德彪也是宁死不屈,没有出卖兰庭社自己硬扛了下来。他蒋德彪,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只见蒋德彪,把身边的人一推,走到铁锤身边说:“哟呵,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一个有种的了。好,你要耍横,兄弟,你可能找错了对手。我蒋德彪你去打听一下,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想死是吧?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你。”蒋德彪对他身后的哥弟们喊道:“都给我退出去!老子今天就和他玩回真的!”说着,一把脱掉外衣,露出满身的肌肉,然后光着膀子走到铁锤跟前,用他的胸贴着铁锤的胸,说:“兄弟,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个东西弄响了,你他妈的就不是条汉子。我他妈要是皱一下眉头,我今后就不配在这虞城混!” 铁锤也发狠了,对身后的杨庆山说道:“老大,带着兄弟们到外头去,老子今天就和他玩命了。”铁锤说着,就把手摸着了导火索,随时准备拉爆身上的炸药。 92:第三部第十六章第一节(二) 正在这紧急关头,只听一声喊:“都给我住手!”范汉江铁青着脸走到蒋德彪身旁,一把拉开铁锤,对着蒋德彪说:“今天范某人算是给足了你蒋德彪的面子了,而你,却把我这张老脸反复践踏。江湖上讲究的是有来就有往,既然你蒋德彪不仁,那就莫怪我范汉江不义了。”范汉江说着,回身喊了一声:“汉丞在哪里?” 赌场外有人答道:“汉丞在!” 范汉江说:“今天你的结拜兄弟杨庆山在这里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这个当哥子的该当如何?” 范汉丞答道:“大哥放心,江湖义气比命重。庆山兄弟有难,三弟我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保国堂的哥弟们听好了,都给老子雄起,今天哪个要是在这里下了软蛋,回去你就找不到吃饭的家什了。都给我冲进去。”范汉丞说完,提着双枪率先进到赌场大厅里,保国堂五十多个哥弟“哗”的一下,就把玉龙堂的人全部围在了里面,整个赌场大厅充满了强烈的火药味。 蒋德彪往后面一看,尽是提着枪的汉子些,个个脸上都杀气腾腾的。蒋德彪心想,他保国堂出手了,大概家底都抖出来了,这回我们玉龙堂的面子怕是保不住罗。蒋德彪冷笑一声说:“呵呵,都来了。好耍,好耍。热闹,热闹。好手段,来了这么多人些,看来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吧,是不是欺负我玉龙堂无人了?那我今天就把我这条命拼给你们了。”蒋德彪说着,就要去拉铁锤手上的导火索,想要和赌场里所有的人同归于尽。 就在蒋德彪抓住铁锤手中的导火索准备拉爆之时,猛听得门外一声大叫:“蒋大哥莫慌,兰庭社众哥弟在此!” 大家一听,知道是兰庭社正印曾大兵的声音。曾大兵继续说:“里面洪门的人些听好了,快把我兰庭社堂主龙焕章龙大哥放出来,否则,就不要怪我兰庭社哥弟们手中的枪子不长眼睛!” 听出是曾大兵的声音,范汉江反而松了一口气。对外喊道:“我早就派人去通知你们老大龙焕章过来,但是现在人影都没有见到,你曾大兵咋个不分青红皂白来向人家洪门要人哦?” “谁说没有人影?我这不是来了吗?”龙焕章在二杆子的搀扶下及时的赶到了鸿发赌场。龙焕章见赌场外面站满了兰庭社的哥弟们,奇怪的问曾大兵说:“曾拜弟,你带这么多人到这里来干啥子?” 曾大兵向龙焕章丢拐子后说:“龙大哥容禀,刚才是山猫儿跑来给我说,洪门的人把你头打破了,现在已经把你抓起来了。我心里一急,也就不顾这么多,带着众哥弟就到鸿发赌场来向洪门要人。”曾大兵看到龙焕章头上果真包有伤口,于是愤怒的问道:“龙大哥,你的头难道真的是洪门的人打的?如若是这样,那我和众哥弟就对他们不客气了。” 龙焕章向曾大兵连连摆手,说:“不关洪门的事。现在,你先把码头上的众哥弟全部带走,马上离开这里,具体发生的事情回去以后再说。” 曾大兵说:“不行。现在赌场里这么混乱,我还是与众哥弟在这里陪着你,以防不测。” 龙焕章正要说什么,范汉江在里面听见他的声音了,就在屋里大声喊他快进去。龙焕章进了赌场大厅,见里面的人们剑拔弩张,个个都是怒火冲天的样子。龙焕章正想问问情况,范汉江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焕章啊,你怎么才来哟。啊!你啷个搞起的哟,脑壳是咋个回事呢?未必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你动手?” 龙焕章说:“一言难尽。看这情形各位的火气都这么大,我看是不是还是让大家先冷静下来再说,要得不?” 范汉江偷偷的指了指蒋德彪,龙焕章明白了。于是,龙焕章走到蒋德彪身边,把蒋德彪的手从铁锤腰上的导火索上拿下来。见是龙焕章来了,蒋德彪好像有了主心骨,于是顺从的松了手。 杨庆山早就听说过虞城袍界有个少年英雄叫做龙焕章,今天一见果然英气逼人,刚才还何等疯狂的蒋德彪,现在在龙焕章面前竟这等顺从,觉得这个人确实不一般。于是,在后面扯了铁锤的衣服一下,铁锤这才把自己的衣服拉拢扣好遮住了绑在身上的炸药。就这两个举动,让屋里的人们顿时松了口气。 范汉江拉着龙焕章来到杨庆山跟前,向龙焕章介绍说:“这位是武汉洪门掌门人杨庆山杨大哥。” 龙焕章抱拳作揖说道:“久仰久仰。” 范汉江对杨庆山说:“这位是我的侄女婿龙焕章。” 杨庆山抱拳作揖道:“嗨呀,早就听说过龙大侠的威名,今天得以相见,乃庆山我三生有幸。” 龙焕章抱拳对在场的各位老大说:“今天我想请各位卖我龙焕章一个面子,刚才的事情我看就暂时到此为止吧,以前发生的不愉快,还是等各位都冷静下来后,我们择日再谈要得不?” 范汉江也抱拳向大家说道:“也请各位卖我范某人一个面子,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保国堂和兰庭社担保,一定还大家一个公道,大家看行不?” 蒋德彪说:“我相信焕章老弟的为人,必定会为我玉龙堂讨回公道。那,我们就先撤了。” 蒋德彪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紧接着就听见“啪啪啪”一排子枪响,一阵新的狂风似乎又将掀起巨浪! 93:第三部第十六章第二节(一) 二 自从知道这里的人要强迫自己嫁给前几天救了她的矮个儿,而且还要逼着自己马上就要成亲,静子顿时大怒。想到前几天自己才遭受到村木的凌辱,那情景令静子痛不欲生,现在又有一个男人强逼着要自己的身体,无论这个人是否对自己有恩,静子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村木强奸了自己,但是已经成了静子的刀下鬼,如果这个男人一定要强迫自己,那静子对他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忘了。因此,静子当着二嫂和姑娘的面把准备让她穿着成亲的衣服摔在地上,气哼哼地对二嫂说:“如果哪个要强逼着我和男人成亲,她就马上一头撞死在这里。” 二嫂和姑娘哪里见过这么烈性的女子,害怕万一逼急了她真的一头撞死了,岂不是鸡飞蛋打吗?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漂亮的女子来做压寨夫人,如果死了可惜不说,怎么向老大交代哟。于是,二嫂对静子说:“妹子,莫急,莫急哈,我这就把你的原话告诉他们。”然后二嫂转身对姑娘说:“看好了她哈,千万出不得拐哟,要是她万一有个啥子,我们啷个交代哟。” 姑娘也被静子的举动吓着了,一连声地说:“二嫂快去快去,我在这里看着她就是。” 二嫂急急忙忙找到自己的男人,正好他在老大这里正在给他穿衣打扮,准备着当新郎官。突然听到二嫂说哪个妹子的情况都傻了。老二说:“她为啥子不干呢?我们老大救了他的命,她理应报恩唦。她一个孤女子,身上啥子都没得,拿啥子来报恩呢?只有把她的人给我们老大来报恩唦。” 二嫂对二哥说:“呃,你错了,她说她可以向老大报恩的。” 老大急忙问:“她说她拿啥子报恩没得?” 二嫂说:“说了的。” 二哥很不屑地说:“她一个外乡人,她能拿啥子报恩嘛?” 二嫂说:“她说她二天也救老大一回就行了。” 二哥说:“她救老大?龟儿子开玩笑哟,都要靠她这么个弱女子来救老大了,那我们这些兄弟不是吃干饭的呀?” 老大问:“那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二嫂说:“嗨呀,把拜堂的衣服呀头饰呀全都扔在地上了。” “啥子呢!”二哥一听就火了说:“她要这么做怕是不想活了吧?” 二嫂说:“对罗,她就是不想活了。我给你们说哈,这个女子烈性得很哦,她说哪个要是逼着她成亲,她救一头撞死在这里。” 二哥说:“想给我耍横嗦?撞死就撞死,撞死了格外再给老大找一个就是。” 老大一连声地说:“要不得要不得要不得。当哥子的我都挨边四十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的妹子,那啷个能够让她死了呢?” 老大想了想对二嫂说:“是不是她有啥子条件要说哟?” 二嫂说:“呃,老大这话还提醒了我。你们看哈,人家这么乖的妹子就弄个嫁给你了,她的心头肯定不甘心唦。说不定她有些要求自己不好主动提出来得,所以就逼着我们去问她她才好说。比如要给她的妈、老汉儿一笔孝敬银子呀,或者妹子舍不得老人想把他们接过一来起住呀,或者兄弟还没有接结媳妇需要一笔彩礼钱呀,等等。” 二哥说:“对对对,还是我堂客脑瓜子灵光,哈哈哈。” 老大说:“那就拜托二嫂再去给她说说哈。” 二嫂指着老大笑着说:“你看老大猴急猴急的样子,哪像个当哥子的哟。哈哈哈。放心,包在我身上。” 二嫂走后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二嫂又灰溜溜的回来了。看到二嫂的表情,刚才还满怀希望的老大也预感情况不妙。于是问:“二嫂,咋的啦,怎么是这个脸色?” 二嫂说:“这妹子我真的服了,四季豆不进油盐。我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口水都说干了,人家就是不开腔,只是摇头。问她究竟有啥子要求,究竟要啷个才肯嫁给我们老大?她被我逼问得莫法,最后说了,让你过去,她有话要给你说。” 老大听说静子让他过去当面谈,就一个劲儿的推脱,说:“你二嫂这么能说的嘴巴都说不动,我啷个得行哦?”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这老大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杀鬼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汉子,才认识几天,却怕静子了。 二嫂说:“你不去,她就不说话;你要躲,她更是巴不得。要是弄个的话,你怕是这一辈子都娶不到她了哟。” 二哥说:“老大,你怕啥子嘛?是个疮疤总是要揭的唦。要不,我陪你去,她要是敢耍横,我就跟她雄起。” 二嫂也说:“我们都陪你去,我要看看她有好歪,要是等会儿你搭不起腔的时候,我们给你帮腔哈。” 老大想了想,站起来就走,二嫂两口子跟在身后。等快到静子所在的房间的时候,二嫂回头一看,他们的身后跟着一抹多的人。是嘛,哪个不想看看漂亮的新媳妇?哪个不想看稀奇? 随着老大来到静子跟前,人们一下子都涌进屋里来,抓住机会直拿眼睛死死的盯住静子看。静子也不管,大大方方的坐在梳妆台是,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双脚一甩一甩的。是嘛,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啥子好怕的呢? 老大对静子说:“你找我有啥子话说?是不是想给我说清楚为啥子不嫁给我?” 94:第三部第十六章第二节(二) 静子说:“不对。是我要你给我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就凭你救过我,我欠你的人情债?那好,欠你的债我还你就是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救你一次行不?但是就凭这个让我嫁给你,一定办不到。我这人吧,不愿意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去做的。如果你们一定要逼我,除非······” 老大刚才还在想,这下子完了,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嫁给我了。但是后来又听到静子说“除非”,噫,老大觉得好像还有点希望。于是赶紧问道:“除非啥子?” 静子说:“除非我死了!”见老大又蔫气了,静子又说:“或者······” 老大又像是看到了希望,赶紧问道:“或者啥子?” 静子说:“或者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老大一听,有门儿。于是爽快的答道:“答应答应。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条件我都答应。你想要啥子尽管提。除了星星月亮我摘不到,龙肝凤胆我找不来,其它的要啥子只管说。” 静子说:“你说那些我都不要。” 老大说:“那你要啥子?” 静子说:“我要嫁就嫁一个我认为有本事值得嫁的人。中国古人都有比武招亲的传统。我就要我们两个也来比试一下,如果你能够赢得了我,我就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如何?” 老大说:“比试一下怕啥子?关键是我们比啥子?如果比啥子诗呀文呀的,我没有读过书,这些酸不溜秋的东西我比不来。还有就是你们女人的啥子针呀线呀的我就更比不来。除了这些,你说比啥子都要得。” 静子说:“你说的诗呀文呀的我不会,针呀线呀的我也不能。现在是战争时期,我们就比武的吧,行吗?” “哈哈哈”在场的人全都大笑起来。老大即刻就松了口气,说:“比武?我看你还是莫比了哟,就你那娇弱的身子骨,哪是我的对手哦。再说了,我从来不打女人。那我们还咋个比武哟?” 静子说:“谁说要和你打架呀?” 老大谁:“你自己不说的要比武招亲吗?不打怎么比武呀?” 静子嘲笑地说:“你们这都是些什么逻辑哟。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比武还要靠打架的?” 老大问:“那我们比什么?” 静子说:“可以比的多了,比如骑马,射击等等。” 老大问:“你说的射击是不是就是打枪哟?” 静子说:“当然是罗。” “哈哈哈”,这一次在场的人些笑得前仰后合的。你想嘛,人家老大是出了名的神枪手,一杆枪玩了这么多年,在这一方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一个枪都拿不动的弱女子,现在提出来要和他比打枪,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天大的笑话吗? 老大自己都笑得岔了气。当初日本人追着静子跑的时候,静子的子弹早就打完了,是跑到悬崖边上没路了,才碰上老大他们救了她,因此老大并不知道静子会打枪的。老大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不用比了,干脆你就痛快点嫁给我算了。” 静子问:“为什么不用比了?” 老大指着静子这双白净娇小的手说:“就你这绣花小手,恐怕枪都拿不起来,啷个和我比嘛?” 二嫂悄悄对二哥说:“当家的,你看出来没有,其实这个妹子不嫁给老大是装出来的,其实就是女人撒娇。” 二哥问:“何以见得?” 二嫂说:“我们老大是神枪手嘞,那天你们救她的时候未必她没有看到老大的枪法这么好吗?可她偏偏要和老大比打枪,她明知是肯定要输的唦,这不是变着方儿的嫁给我们老大又是啥子嘛?” 二哥说:“还是我堂客聪明。那你就快点去准备洞房花烛唦。” 二嫂一瘪嘴,说:“慌啥子?来得及,等我把这场戏看完了来。” 静子对老大说:“能不能拿动枪那是我的事,我只问你敢不敢和我比射击?” 老大说:“打枪是我的绝活儿,我的拿手好戏,这个都不敢和你比我还敢在这个寨子里充老大?但是说好了的哈,我要是赢了你就要嫁给我哟?” 静子说:“我说的话从不反悔。” 老大高兴得一拍手,对众人说:“都站到干啥子呢?还不快去准备香烛拜堂,哦,还有今晚的洞房哟,哈哈哈。”然后,转身对静子说:“走嘛。” 静子问:“到哪里去?” 老大说:“外面坝子里头比打枪唦。” 静子说:“急什么?话还没有说好呢。” 老大说:“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我赢了你就嫁给我,你可不许反悔哈。” 静子问:“这个肯定。但是,万一,你要是输了呢?” 静子的话音刚落,人们的笑声就差点没把这个屋顶震掉了。人们笑够了,屋子里安静下来了,静子看着老大,等着他回答。老大也笑够了,对静子说:“我输了?我会输给你?哈哈哈。” 静子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那要是万一你输了呢?怎么办?” 老大猛地收住笑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是输给你,我还有啥子脸面在这个寨子里称老大?” 静子说:“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老大说:“我如果输给你了,你就是这个寨子里的老大,从今以后我就在你鞍前马后,随你使唤随你差遣。” 静子说:“此话当真?” 老大说:“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是不是要我给你立个字据?” 静子说:“这倒不必。就请在场的各位弟兄姐妹作个证。” 二哥见静子是认真的,就说:“妹子请放心,如果你真的赢了我们老大,那你绝对不是个等闲之辈,你也当得下我们的老大。不过,这种如果是绝对不存在的。哈哈哈。” 静子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那,咱们就外面操场上见!”说完,径直走出了房门。 “操场?”众人疑惑地问:“啥子是操场?” 95:第三部第十六章第三节(一) 三 冷旭东一心想在魁星中学校见到他心中的那个女学生,可是一直都被学校挡在了大门外,好不容易被让进学校里来,江秀坤让老刘带他们先到校长办公室休息一下。但是,一心想见到那个女学生的冷旭东却发现整个学校里都没有见到一个同学,后来发现学校组织同学们都在操场上开会,江秀坤校长正在讲话。冷旭东于是不顾老刘的阻拦,立即往学校操场上走去。 冷旭东等人来到操场边上,隔老远就看见前次见到的那个漂亮的女学生就站在操场正中间的第一排里。那个女学生站在那里,其一举一动都让冷旭东觉得顾盼生辉,他已经有些魂不附体了。 但是,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已经惊动了操场上的人们。人们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这边,包括冷旭东看到的那个女学生也在向他这边张望。冷旭东正是要这种效果,他就是要让那个女学生看见自己,而且最好是能够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让她知道自己就是这一方得诸侯,对自己从此以后有种敬畏感,在她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以后或许还就能够水到渠成哟。然而,这却令正在主席台上讲话的江秀坤很不高兴,他冲主席台后排就坐的教导主任眨眨眼,教导主任走下台来拦住几人,问他们是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的跑到操场上来已经影响了学校的正常工作,并请他们离开。 冷旭东向镇长挥挥手,意思是让他亮明自己的身份。镇长无奈地对教导主任说:“这位是冷专员,是到学校来视察工作的。” 教导主任说:“我知道呀,不是让你们先到校长办公室等一下吗,你们现在跑到这里来干啥子。快离开!”教导主任向冷旭东等人下逐客令了。 然而,冷旭东自从见到那个女学生后就莫名兴奋起来,他对镇长说:“你告诉他们,我要训话。” 教导主任听见了,非常吃惊,说:“这怎么可以?今天的议程就只有江校长一个人向全校师生讲事情,没有别人讲话的安排。” 冷旭东直接对教导主任说:“以前没有安排,现在就安排罗。” 教导主任着急地说:“这绝对不可以!请你们马上离开!” 哪知冷旭东公子哥的无赖习气上来了,一把将教导主任掀开,径直向主席台走来。刚要往台上走去,江秀坤站在梯步上挡住了冷旭东的路。江秀坤气得脸色铁青,全身都在颤抖。江秀坤以前只是听说督察区新来了一位公子哥,说这人无比轻狂,但是没有想到还这么无耻。 江秀坤说:“你是什么人?本校有请你到这里来吗?” 镇长刚要介绍,冷旭东摆摆手制止镇长说:“我是这个督察区的专员,这个学校是督察区的属地,在我的地盘上我哪里都可以去。” 江秀坤“呵呵”一笑说:“笑话,这里是学校,是教育重地,不是你的什么区那一亩三分地。再说,你们中间我只认识为学校教育出力办过好事的镇长,不认识什么撒野捣乱的专员。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什么?”冷旭东一下就炸了,他觉得那个女学生正看着自己呢,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掉了份儿。他一把推开镇长拉扯他的手说:“我堂堂一个专员,在自己的地盘上看看学生给他们讲几句话,怎么就是捣乱了?” 江秀坤态度坚硬地说:“不需要!今天本校没有这项安排。我再说一遍,你们已经严重的扰乱了本校的正常工作了,因此,请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就别怪我江秀坤对你们不客气了!” “嘿,你不过就是一个学校的校长,竟敢威胁本专员。”冷旭东说着,手朝着江秀坤一点,在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刷”地一下把江秀坤围住了,看那情形,只要冷旭东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拿人似的。操场上顿时气氛紧张到爆棚。 江秀坤突然大喊一声:“护校队何在!” “到!”随着人群后面一声惊雷似的怒嚎,“咚”的一声,好像是无数的木棒猛然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重的声音。冷旭东和那几个黑衣人回头一看,只见十个高达威猛的青年人手拿木棒整齐的站排成一排,怒目而视。操场上的学生们顿时就沸腾了,“哗”掌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 原来江秀坤见眼下的四川时局混乱不堪,军阀割据,劫匪横行,流氓成群,特别是偷盗都成团伙作案型。魁星中学校就遇到过多起流氓骚扰事件。去年还发生了盗窃团伙被发现后,学生们在与其搏斗时受伤的严重事件。因此,有鉴于此,根据老师和同学们的建议,江秀坤在全校同学中挑选出身材高大、练过拳脚的十名学生组成了护校队,镇长的儿子就在其中,队长就是洪儿。今天是护校队第一次亮相,就被江秀坤用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 96:第三部第十六章第三节(二) 江秀坤继续喊道:“龙翔云!” 洪儿出列答道:“在!” 江秀坤指着冷旭东等人说:“护送他们离开学校!” 洪儿答道:“是!”然后,洪儿向护校队队员一招手,说:“上!”队员们一下就把冷旭东等人围在了中间。 洪儿对冷旭东说:“请吧。” 镇长身边站着的正好就是自己的儿子,他为儿子今天的帅气感到骄傲,也为自己今天的尴尬行为感到惭愧。儿子轻声说:“老汉儿,你干啥子嘛?丢死人了!还不快走!” 冷旭东见一个比自己高半头的青年人站在身旁,仔细一看,认出是那天送那位美女的男同学。冷旭东知道自己今天确实不在理,再见到四周站着的青年人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棒,知道今天自己是横不过去了,只能认栽。冷旭东指着江秀坤说:“江秀坤,今天算你狠,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走!”说完,扭头先走了。 江秀坤在他身后说道:“用不着以后,现在就可以算,你最好到蒋委员长那里去告我的状,看看他是算你的帐还是算我的帐。” 在冷旭东身后,又是一阵鼎沸的掌声和欢呼声。 冷旭东狼狈地被赶出了魁星中学校,心中的那股子怒气可想而知。这个公子哥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气,遭受过这种侮辱,最关键是当着他心中的那个女神的面被赶出了的学校。他本想在女神面前露一手,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一个督察区专员,是这一大片区域的土皇帝,让她对自己敬畏,乃至好感。女人不都有虚荣心吗?能够跟着一个风流倜傥前程远大的年轻官员,难道不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吗?可是,今天自己的形象全被江秀坤给毁了,居然把我这个督察区专员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给赶出了学校,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冷旭东想这口气一定要出,这个仇一定要报! 冷旭东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报复心极强。当年在巫溪的时候,就是因为去赶庙会的路上,别人接待了黄成辉没有接待他而迁怒于黄成辉,必将置黄成辉于死地。现在他在魁星中学校受到了这么大的羞辱,他把江秀坤生吞了的心都有。于是,冷旭东是挖空心思的想找到报复江秀坤的办法。 然而,好些日子过去了,冷旭东始终都没有想出报复江秀坤的办法。一是江秀坤本属教育行业,与地方事务少有交集,即便学校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江秀坤与地方各级的关系都疏通得很好,就算冷旭东想要做什么手脚,也绝对不敢明的来。银沙镇这一方不像巫溪那个穷乡僻壤,因为巫溪地势偏狭,哪里的人们与外面交往太少很好被忽弄。而银沙镇这里则不然,一旦他冷旭东有什么不占理的地方,只要江秀坤振臂一呼,社会舆论都会把他冷旭东骂死,人们的口水都会把他淹死。二是江秀坤的知名度实在是太高,在银沙镇这一片,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人,想要暗中对他下手,如果一旦被人看见,那他不但这个官不要想做了,说不定还惹火上身怕有牢狱之灾。三是自从在魁星中学校发生了冷旭东被赶出学校的轰动事件后,因为黄成辉事件都知道他冷旭东报复心很重,所以学校和江秀坤本人都提高了警惕,晚上江秀坤基本不出门,白天外出都有护校队员跟随。因此,冷旭东想要使坏,想要报复,可是一直都无从下手。 然而,受了奇耻大辱的冷旭东早就是恨得夜不成寐、食不甘味,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报复江秀坤的事情始终都没有结果。在冷旭东看来,只要江秀坤还逍遥自在,他连出门的脸面都没有了。冷旭东决定不能再等了,既然没有机会报复他江秀坤,那就只好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了。冷旭东于是想到了江秀坤的那个外侄女,那个可人的女学生,那个冷旭东心中的女神。本来冷旭东是想着用他认为文明浪漫的手段吸引那个女学生,最好是能够让她自愿对自己投怀送抱,所以,冷旭东曾经用了最大的克制,想要寻找机会逐渐的走到那个女学生的身边,走进她的生活,甚至是她的灵魂。可是由于他的轻狂把事情弄巧成拙了,在魁星中学校被江秀坤当着那个女学生的面把他羞辱了,就像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精神上强奸了他。现在在那个女学生眼里,冷旭东觉得自己的形象被毁灭了。因此,冷旭东觉得随着自己形象被毁灭,他原想着的文明方式也随之被葬送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流氓手段一种选择了。现在,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尽快地把这个女学生弄到手,就既报复了江秀坤,也满足了自己的春情。虽然这很冒险,但是只有这样,冷旭东觉得自己才能被拯救。于是一个罪恶的计划,出现在冷旭东的脑海里。 97:第三部第十七章第一节(一) 一 当玉龙堂堂主蒋德彪在龙焕章的劝慰下,准备带着本码头的哥弟撤出鸿发赌场的时候,眼看着一场几乎是不可避免惨烈的械斗因龙焕章的到来而化解的时候,赌场外突然响起了“哒哒哒”的一排子枪声,一场看似将要被平息的恶斗顷刻间再起波澜。 枪响以后,惊疑之际人们正在猜测缘何此时响起枪声,是不是有一股什么帮会力量又想来从新搅动这潭浑水?然而,稍微懂行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枪声可不一般哦,这“哒哒哒”的清脆枪声就连龙焕章这样长期在外打斗闯荡的人都没有听到过这种枪声,至少在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没有听到过这种枪声。人们正在狐疑之时,猛听得门外有人向屋里高声喊叫:“里面的人都听好了,谁也不准走动,原地蹲下,把武器举过头顶!”话音刚落,“通通通”一阵穿着皮靴跑动的声音涌进屋里。人们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按照喊话的要求做时,一群头戴钢盔,胸挂美式冲锋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屋里,在赌场四周的墙边整齐站列,胸前的冲锋枪“唰”的一下对准了赌场里的人们。随后,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手里提着一支美式冲锋枪的军官走了进来。 军官走进赌场大厅里刚刚站定,就有一个士兵跑到他的跟前向他敬礼报告说:“报告团座,里面总共108人,每人手里都有武器。” 军官听了报告,说道:“哟呵,这么多人啊?这里挺热闹呀,还都带着武器?想干什么?现在全中国的人们都在打日本人,可是这里好像没有日本人呀?有吗,站出来让我看看?” 军官见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的站着没动,不由得大声命令道:“都听不懂我说的话呀?全体都有了,听我的口令,‘蹲下’!” 屋里的人些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就凭手里握着的这些家伙,一看自己都觉得寒碜。这些武器中好一点的是法国造的啥子毛瑟,啥子花旗,差一点的有汉阳造,甚至还有自己制造的火药枪等等,这些行头把子怎么能够与美式全自动冲锋枪比?你这里还没有扣动扳机,人家那边“哒哒哒哒”一梭子,那枪子早就飞过来了。再看看人家穿的戴的,笔挺的咔叽布料军装,标准的钢盔帽,浅黄色的牛皮子弹袋,油光闪亮的大皮靴,全身美式装束,那鼻孔里呼出的粗气都可以把人喷一跟斗,总之一个字“牛逼哄哄的”。你再看看这些个帮会的哥们儿,那穿得叫个花哨。有穿长马褂的,有穿短衫子的,都啥子天气了哟,还有穿狐皮坎肩的。两相对比,那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见人们还在相互观望,军官厉声高呵一声:“都给老子蹲下!”众人一惊,赶紧蹲下来。然而,大厅中间还有几个人直直的站立着,完全没有听口令蹲下的意思。这几个人就是龙焕章、范汉江、蒋德彪、杨庆山和铁锤。军官指着中间站立的几个人喊道:“那几个人怎么回事?难道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当背对着军官的几个人转过脸来看着他时,军官马上就认出其中的人来。范汉江走到军官跟前“呵呵”一笑,抱拳作揖说:“金团长,近来可好啊?” 金团长赶紧抱拳回礼说道:“范老爷子,怎么是您?” 范汉江说:“正是老夫。怎么今天这事还惊动城防司令部了?” 金团长说:“刚才接报,说是鸿发赌场这里发生了几百人持枪械斗,还说这里有人引爆炸弹死伤无数。唐司令非常震怒,特派我带兵火速赶到现场,制止械斗,捉拿嫌犯。范老爷子,您也知道,现在是抗战时期,前方战事吃紧,蒋委员长要求要确保后方安宁,特别是虞城更是不能有丝毫的混乱,让那日本人有可乘之机。所以,城防司令部压力很大呀。” 范汉江说:“金团长你都看到了,这里有械斗吗?有爆炸吗?有死伤吗?” 金团长说:“是呀,这里可不像是有打斗过的痕迹呀?哪来的爆炸呀?如果有炸药爆炸了这房子不他妈的早就塌了吗?” 范汉江带过龙焕章向金团长介绍说:“金团长,这位是我的侄女婿龙焕章。焕章呀,这位是刚从战区调过来负责虞城安全工作的金团长。” 龙焕章向金团长抱拳施礼说道:“金团长好。” 金团长听说是龙焕章,连忙回礼说:“龙大侠我也是久仰啊,我可是听说过你好多的事情的哟。” 龙焕章奇怪的说:“怎么会?金团长不是刚来虞城不久吗,怎么知道我?” 金团长说:“岂止是在虞城,我在前线的时候,我们那里有很多的四川兵的,就多次听他们的人说到过你,还给我讲过你的故事呢。” 龙焕章说:“那都是江湖上的人误传的,不可置信哦。” 金团长说:“呃,无风不起浪嘛,龙大侠不用那么谦虚的,哈哈哈。” 龙焕章问:“刚才听金团长说你们今天来这里是听人报告,那么是什么人向您报告的呢?”金团长见龙焕章问到此人,就把到城防司令部报告人的相貌大概讲了一下。听金团长的描述,龙焕章已经猜出去城防司令部报告的人应该就是山猫儿。联想到今天山猫儿的种种表现,完全不是他平时的做派,龙焕章觉得其中很有蹊跷。但是因为山猫儿是兰庭社的人,这件事毕竟不光彩,如果传出去会对兰庭社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于是就佯装不知这人是谁。 范汉江对金团长说:“金团长,今天你都到现场来了,你看到的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情,都是些炮哥内部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扯经儿,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内部处理,就不再麻烦你们军方了行吗?” 98:第三部第十七章第一节(二) 金团长虽然到虞城时间不长,但是他深知,要在四川这个地方混,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遍布基层的袍哥。不是吗?就连蒋委员长对袍哥也要敬畏三分呀。但凡在四川有点脸面的人物,无一不在袍,比如刘湘、杨森、范绍增等等,可都是名副其实的袍哥舵爷。现在,城防司令部的威风也抖了,现场也看过了,话也说到位了,范汉江又给自己递来了一副梯子,干嘛不顺着梯子下台呀?于是说:“既然你范老爷子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赖在这里就有些不识趣了。但是,我要再交代一句,现在是非常时期,虞城的安稳是压倒一切的,如果后方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不正好是帮了日本人的忙了吗?因此,这天子脚下可不能再生事端了哟。否则,不但我交不了差,就连唐司令都无法向上边交代了。好了,我这就回去向唐司令交令了。” 范汉江说:“那就有劳了,请代问我那兄弟好,让唐司令改天和你一道去我府上喝酒哦。” 金团长说:“一定一定。”然后向大厅里的军人发口令道:“都有啦,立正——,向左向右转,收队!”金团长发完口令自己先走了。然后,又是一阵“通通通”整齐的脚步声,军人撤走了。 看着金团长走远了,龙焕章对大厅中间站着的几个人说:“好险,如果刚才没有控制住局面动起手来了,今天来的这些士兵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要是惊动了蒋委员长,他一旦动怒了,你们觉得我们谁还能在虞城立足呢?” 范汉江说:“焕章说得对。今天也是金团长买老夫我的面子,不然,我们还真的不好收场哦。” 蒋德彪仍死死地盯着铁锤愤愤地说:“但是,如果解决不好今天的事情,虞城帮会之间爆发冲突那也是迟早得事情,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好收拾了哟。” 龙焕章说:“蒋大哥说得对,我们是得想个万全之策,这次的事情必须到此为止,不能再上演了。这样吧,请各位卖我龙焕章一个人情,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不然正如金团长说的,今天的虞城可不比以前,现在可是天子脚下,如果虞城乱了最高兴的应该是日本人了。” 范汉江说:“请各位也给我保国堂一个面子,今天就是有再大的火气都别在这里发了,都回去吧。”范汉江说着,向范汉丞递个眼色,范汉丞说道:“保国堂的哥弟们,咱们走!”随后,保国堂的五十多人跟随范汉丞离开了。 邓世恩拉了蒋德彪一下说:“蒋大哥,我们也走吧。” 蒋德彪把枪往腰上一插,向龙焕章丢拐子说:“龙老弟,当哥的信你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然后对手下的人喊了一声:“玉龙堂的哥弟们,跟我回去!”说着,狠狠地盯了铁锤一眼,转身走了。 这时,曾大兵也在门外向龙焕章好了一声:“龙大哥,我们也回去吧。” 龙焕章对杨庆山说道:“今天这事还是因你们洪门而起,虽然矛盾的根源不完全在你们这里,但是,导火索毕竟是你们引燃的。好在今天的局面被控制住了,你都看到了,不然,后果会非常严重。”杨庆山正想对龙焕章说点什么,龙焕章已经转身走到铁锤跟前,正色说道:“你今天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火是你引燃的,你来了只能给你们的老大带来麻烦。”龙焕章指着罗富说:“还有你,带着几个人拿着枪干什么?这不火上浇油吗?想火拼呀?就凭你们这十几二十号人马,就敢在虞城耍横?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四川不是武汉,咱们脚下站立的这块地面它姓袍!你们想把姓洪的针插进这块地盘里得问问别人愿不愿意给你们腾地方?就算是你们想插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吧?要知道,强龙可是斗不过地头蛇呀。腰杆上栓几块炸药赫哪个?这里要脸不要命的人多的是,蒋德彪就是一个!他那码头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吧,你们打得过吗?我都不知道你们做事咋个都不好好想一想。” 这事还是因范汉江所起,所以范汉江赶紧过来打圆场说:“焕章啊,他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初到虞城不懂这里的规矩,说齐天道齐地,今天的事情还是因我而起,是我忘了给玉龙堂蒋德彪打个响片,都怪我呀。” 龙焕章对范汉江说:“叔叔,您也认为今天这事就是因为没有打响片这么简单吗?”见范汉江还想说什么,龙焕章说:“叔叔,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您老不累我可饿了,今天到现在我的肚子还没有进食呢,哈哈哈。” 杨庆山走到龙焕章跟前,两手抱拳说道:“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正好我们都还空着肚子呢,如果龙大侠肯赏脸的话,不如由我洪门设个便宴,我再以酒代罚,向龙大侠谢罪。” 见杨庆山要留龙焕章吃饭,唯恐洪门和兰庭社搭上关系,如果让龙焕章对洪门得手,那么今天这一出就白唱了。但是范汉江就是范汉江,他非常清楚龙焕章忌讳什么,于是说:“忙了半天,老夫的肚子也唱空城计了,焕章,不如咱们就和洪门的弟兄们喝几杯?” 果然,龙焕章听到范汉江说道“洪门得弟兄们”几个字,就拒绝了杨庆山得邀请。因为,对蒋德彪都还没有一个交代,龙焕章现在怎么能和洪门得人一起吃饭呢?龙焕章说:“今天就算了吧,我码头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告辞了。”龙焕章说完,头也不回得走了。 看着曾大兵等兰庭社得哥弟们随着龙焕章走远了,铁锤对着走远了的龙焕章说道:“这个龙焕章果真名不虚传呀,真是一条好汉!虽然刚才被他数落一顿,但是铁锤我,服气!” 看着龙焕章的背影,杨庆山若有所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一场更大的惊涛骇浪正在向着龙焕章袭来。 99:第三部第十七章第二节(一) 二 当静子向老大提出比武招亲的要求后,寨子里的人们差点笑掉了大牙。你想想看嘛,老大玩枪玩了许多年,他一把盒子炮在手枪枪夺人命,在寨子里是无人能敌的神枪手,在外面是威名远扬的“震山炮”。现在一个可能连枪都拿不起来的妹子,自己提出来要和他过过招,搞什么比武招亲,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然而,静子好像是铁了心要和震山炮比试比试,寨子里的人们就当是过年看戏,捡来一个大热闹。 当静子在屋外的坝子里站定后,向老大震山炮招招手,意思是过来比一比呀。震山炮从屋里慢腾腾地走了出来站在静子身边,笑着对静子说:“我说妹子,我呢其实就是陪你玩玩,你不必太当真哈,等会儿你要是输了可不准哭哟。” 静子看着震山炮得意洋洋的样子,说:“我会哭吗?” 震山炮说:“那可不一定。像你这么要强的妹子,要是输了脸上挂不住,说不定还真的会哭哟。” 静子说:“谁哭还不一定呢。那万一要是你输了,你会哭吗?哈哈哈。” 震山炮说:“我长这么大,除我娘死了我哭过,就连我堂客被日本人当着我的面祸害死了我都没有哭过,我的心中只有恨!” 看着震山炮说这话的样子,静子心想,看不出,这家伙还真的是个有情有义敢爱敢恨的真男人,于是真诚地说:“嗯,是条汉子。如果我输给你了,我会真心的嫁给你,当你的那个什么‘压寨夫人’。” 震山炮吃惊地说:“你说的是真心话?”见静子冲他点点头,震山炮说:“我也说过,如果我震山炮输给你了,从今往后我甘愿在你的鞍前马后听你指挥,服从调遣,绝无二心!” 静子伸出小指来说:“那咱们拉钩。”这是静子在小根儿那儿学的,意思就是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震山炮一惊,然后大笑着说:“妹子,你还玩这个?哈哈哈。” 静子问道说:“你拉不拉吧?” 震山炮摇着头说:“拉拉拉,不就是拉个钩嘛。” 两人的小指钩在一起的时候,静子认真地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静子说完后,伸出手掌往坝子中间一指,说:“好了,你就请吧。” 震山炮说:“我请?算了吧,还是你先请,不然一会儿我先打了,你怕吓得枪栓都拉不开了,哈哈哈。” 静子笑了笑说:“别斗嘴,有本事你先打个给我看看。” 震山炮把披在身上的大衣往后一脱,说:“那你就看好了。”然后向坝子对面站立着的人说:“把鸡蛋给我摆上。”看到对面的人把三个鸡蛋摆好了,震山炮挥了挥手让对面的人走开了,然后拍了拍手中的盒子炮对静子说:“这里的距离有百十步远,基本上是这枪的最大射程了。看见没有?那鸡蛋不过只有苍蝇这么大了。” 静子看了看说:“嗯,看见了,是够远的。” 震山炮把胸膛一挺,“咔嚓”一下拉开枪栓,抬起手来喊了一声:“都给我看好了——”随着“啪啪啪”三声枪响,对面的鸡蛋瞬间全被打飞了,蛋黄流了一地。 “好哇!”坝子四周顿时响起人们的叫好声。 “不愧是咱们的老大,这枪法没谁了。” “这样的枪法合着满世界你也找不到几个。” “这下看这妹子还有什么可说的,赶快嫁了吧。” 于是,人们一边拍手一边喊道:“嫁了吧,嫁了吧,嫁了吧······” 震山炮走到静子跟前,得意的把枪往静子面前一送,眼睛里充满了轻蔑的眼神,说:“该你了。”隔了一会儿,见静子没有接枪的意思,震山炮一看静子,见她蔑着嘴摇了摇头。震山炮不知静子这是何意?于是说:“怎么,吓着了吧?我都告诉过你了,就当我是陪你玩玩,别太当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静子把震山炮递过来的盒子炮一推,说:“谁后悔了?” 震山炮问:“那你怎么不接枪呀?” 静子说:“我不用这种枪。” 震山炮开涮地说:“怎么,枪太沉拿不动,还是手吓软了拉不开栓呀?”见静子没有回答,震山炮说:“我这里可是没有你们女人用的那种小手枪哦,再说了就算是有那射程也够不着呀。” 静子说:“谁说我要用小手枪了?”说完,静子指着一个身背长枪的小伙子说:“你,过来。” 那小伙子看了看震山炮,满脸疑惑地走到静子跟前。静子把手一伸,对他说:“把你身上的枪给我。” 震山炮吃惊地对静子说:“妹子,这可是长枪,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就是前两天救你的时候从日本人的尸体上拿回来的。这枪那么长,可沉了,你拿不动的。” 静子没有看震山炮,只是对小伙子说:“把枪给我。” 震山炮冲他点点头,小伙子把背着的三八大盖递给了静子。静子接过枪,心中立即就产生了莫名的兴奋。只见她跨开步,举枪,瞄准,那支枪在她的手上纹丝不动,整个持枪姿势规范动作连贯,把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老二走到震山炮跟前轻声说道:“大哥,这妹子玩过枪呢,你看她那动作,利索着呢,不在队伍上玩个三五年没这水准。” 震山炮看到静子这一套动作,这时心里也有点打鼓了,但是嘴上却说:“玩过怎么啦,你不也玩过吗?你来打几枪试试,能打中吗?” 老二说:“就是就是,你的功夫都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玩得出来的。这妹子也就是个空架子,能把子弹射出去就不错了。” 震山炮对静子说:“妹子,还行。”然后对坝子对面的人喊了声:“把鸡蛋摆上。” 静子向对面喊道:“不用摆。” 震山炮疑惑地问:“不摆鸡蛋?那你打啥呀?” 静子说:“看见山脚下那棵树没有?” 震山炮说:“看,看见了。妹,妹子,那树老远啦。” 静子又说:“所以呀,你那支枪够不着,只能用步枪。” 震山炮问道:“怎么,你要打树呀?” 静子说:“我不打树,看见那颗树上的麻雀没有?” 震山炮这次是真的非常吃惊了,说:“那么远,你能打,打,打麻雀?” 震山炮的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砰砰”三声枪响,对面树上三只麻雀应声落地。 100:第三部第十七章第二节(二) 静子射击完毕,怎么觉得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反应。静子收枪四望,见包括震山炮在内的人们都张大嘴巴看傻了。 静子碰了震山炮一下,说:“呃,怎么啦?第一次看见打鸟呀?” 震山炮这才回过神来,立即鼓起掌来。“哗”地一下,在场的人们都鼓掌了。从人们的眼神看,大家真的是开了眼界了。 老二吃惊地走到震山炮跟前,不敢相信地说:“老大,这这这,这是真的吗?我的天,这妹子的水可真深啊。” 震山炮说:“你不都亲眼看到了嘛。呃,怎么还叫我老大,要叫我老二了。对不起呀兄弟,弟兄们今后应该叫你老三了。” 老二说:“我,我老三?” 震山炮走到众人面前高声说道:“弟兄们,我震山炮愿赌服输,说到做到。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二当家的,山寨里的老大,今后就是这个妹子········”震山炮觉得现在再叫妹子不合适,就转过头来问静子说:“老大,你叫什么?” 这事来的太突然,静子还没有适应过来,说:“什么叫什么?” 震山炮说:“我们怎么称呼你?” 静子说:“哦,我叫静子。” 震山炮继续说:“从今往后,咱们山寨有了新的老大,他就是静子老大。”震山炮低下头问二嫂说:“二嫂,嗨,我是老二的嘛,老三媳妇,都准备好了吗?” 老三媳妇点着头说:“准,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去拜堂成亲。” 震山炮说:“拜什么堂成什么亲啊?我是问你咱们新老大上位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老三媳妇说:“新老大,这妹子呀?” 震山炮说:“这妹子怎么啦?谁赢了我就当山寨的老大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现在她赢了我,咱们山寨就应该拥戴她做我们的老大。老三,你说呢?” 老三说:“这话我刚才也说过,她要是赢了老大,说明她确有本事,山寨的弟兄们会服气她,拥戴她做老大的。” 静子这才醒豁过来,赶紧说:“别别,别这样。我当时就是不想被人强逼着和别人成亲,所以就用了比武招亲的办法,我绝没有当什么老大的意思哦。” 震山炮说:“你没有这个意思我看得出来,但是现在我们有这个意思你不能推辞,不然,说话不算话那还是站着屙尿的爷们儿吗?”震山炮猛然觉得对静子这个小姑年说这种话太不合适了。赶紧把话岔开说:“都别说了,就按之前说好了的办。老三,你去和你堂客一道,把原准备拜堂用的香烛等物正好用在咱们山寨拥立新老大的仪式上。同时通知山寨所有的人都到大堂上来,叫伙房把杀好的牲口该炖的炖好该炒的炒好,今晚我们山寨全体弟兄要一醉方休!” 老三说:“好的。” 看老三和他媳妇走了,震山炮对静子毕恭毕敬的说:“老大,咱们走吧。” 静子说:“别别别,别这么叫我。我不当你们的老大,只要不逼着我成亲就行。” 震山炮说:“你就别推辞了,你已经是山寨的大当家的了,你要是再推辞,会寒了弟兄们的心的。咱们现在就去大堂举行大当家的上位仪式。” 静子还想说什么,震山炮向在场的弟兄们使个颜色,人们不由分说的簇拥着静子往山寨的大堂走去。 到了大堂里,静子看见大堂正中的高台上摆着三把椅子,老三等人正在布置着。见到静子和震山炮他们进来,老三说:“老大,哦不,二哥,以前高台上都只有你和我两把交椅,现在要再加一把交椅,可是就只有以前你坐过的虎皮和我坐过的豹皮,第三把交椅没有兽皮了怎么办?” 震山炮说:“什么兽皮都没有了吗?” 老三媳妇说:“我看到过库房里好像还有一张狼皮。” 震山炮说:“那就先把那张狼皮拿来用吧。静子老大当然坐最高位的中间用虎皮罗,旁边就是我和老三坐了,那就老三用豹皮我用狼皮吧。” 老三说:“这怎么行啊,狼皮怎么说也比豹皮次吧?按排位也应该是老二你坐豹皮,我老三坐狼皮才对啊。” 震山炮说:“不用,我就坐狼皮吧。” 老三说:“那不行,别坏了规矩。要不,还是听静子老大的吧。” 静子说:“问我?我说话管用吗?” 震山炮说:“你现在已经是老大了,说话当然管用了。” 静子说:“要让我说,什么皮都撤了不用,分什么虎呀豹呀狼的,那些东西毛乎乎的坐着怪瘆人的。还有,中间那把椅子最高台,另外两把椅子要矮一台,干嘛搭设两轮台阶呀,不就是为了对下面的人说话方便吗,就一轮台阶就行,咱们三个人三把椅子都放在一个台阶上不好吗?”静子看着两人非常真诚地说:“其实,在我的心里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好大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心里欠着你们的情呢。因此,咱们就不要分什么老大老二老三了,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嘛?今后我们都要在一起生死与共了,有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不就行了吗?” 震山炮和老三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震山炮试着问道:“这,行吗?” 静子说:“你们不是说我说话管用吗?” 两人说:“管用管用,当然管用了。” 静子说:“那咱们就先这么着,行不?” 震山炮说:“你说行就行呀。不过呢,要我说呀,这老大老二老三还得分着叫,这排不排位的还在其次,关键是弟兄们叫着顺口呀。” 静子说:“那也行,规矩改了习惯不好改,就按你说的吧。” 然后,震山炮对下面的人吩咐说:“都听好了,刚才静子老大说了,就按她说的重新布置。” 下面的人答道:“是!” 就从这个晚上起,静子就在这双峰寨当起了老大,开始了她的土匪生涯。 101:第三部第十七章第三节(一) 三 龙焕明在银沙镇石坎场大塆老家疗养已经有一月有余,这期间龙焕明多次试着想和组织上取得联系,但是,自从他在上海被龙焕章等人解救了以后,就与老a他们失去了联系。虽然后来在新四军的部队里治疗伤病,但是与原来的党组织一直都没有联系上。这次回到银沙镇老家是组织上的安排,临走之前龙焕明问了老a他们的情况,可是在部队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所以,在老家养伤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龙焕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的战友和领导。现在,龙焕明的身体已经恢复的比较好了,龙焕明觉得自己可以重上战场为党工作了,但是他知道党的纪律,在没有得到上级党组织的指示之前他是不能够自由行动的。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等待。 这天,龙焕明早早的就起床来到江边,面对波涛汹涌的江水,龙焕明顿时觉得心潮澎拜,一种急迫的情绪油然而生。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龙焕明回过头来,当他看清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时,激动的眼泪喷涌而出。龙焕明一把抱住来人,嘴里轻声说道:“陈新,我终于盼到你们了。” 见到龙焕明陈新也很激动,陈新说:“我和老a都很想念你。其实,你被救后的每一次行动我们都知道,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老a不让和你联系,想让你把身体养好。” 龙焕明拉着陈新急切地问道:“老a回到虞城了吗?他的身体还好吗?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组织上又要给我安排什么任务?” 看着龙焕明急切发问的样子,陈新笑了,说:“问了那么多的问题,你让我回答哪一个?” 龙焕明说:“都回答,我都想知道。” 陈新想了想,说:“自从完成了刺杀傅筱庵的任务后,又了解了你被解救到了新四军部队里的情况,上级又把老a和我派回到了虞城工作。因为,组织上觉得我们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同时还有一定的社会基础。老a的身体还是和以前差不多,时好时坏的。我们刺杀傅筱庵的行动成功后,老a?由于太劳累曾经大病了一场,不过现在身体恢复得还行吧。他这人你也知道的,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了。至于我们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嘛,还是等你养好了伤回到虞城后组织上会详细告诉你的。怎么样,我的回答你还满意吗?哈哈哈。” 在没有归队之前有些事情是需要保密的,这条纪律龙焕明是知道的。龙焕明拉着陈新急切地说:“满意满意,那就让我回虞城吧!” 陈新说:“我这次就是受老a的委派来看看你,看你身体的恢复情况如何。” 龙焕明说:“我的身体已经很好了,请组织上同意我马上归队。” 陈新拍了拍龙焕明的后背,说:“嗯,身子骨好像是比较硬朗了。” 龙焕明原地跳了几下,说:“你看你看,我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陈新,快让我回去吧,不然我会急出毛病来的。” 陈新笑着说:“哈哈,这话我信。那好吧,按照老a的指示,如果你的身体真的回复好了,这次就和我回虞城去,因为我们也很需要你,你工作的事情等我们到了虞城老a会有具体指示的。” 龙焕明兴奋地抱住陈新说:“陈新,谢谢你!” 二人回到家后,秀瑛听说焕明要走,拉着他的手不无担心地说:“儿啊,你的身体还在恢复当中,还没有好利索呢。” 焕明说:“姆,我的身体自己知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的,您老别担心啊。” 雅倩听说了,也想和焕明他们一同回去,毕竟自己与丈夫龙焕章分开也有些日子了,因此,问道:“虞城现在还有日本人的飞机轰炸吗?如果危险不大,我就没有必要再和海儿躲在老家了。” 陈新说:“自从日本人对虞城进行大轰炸后,美国人调集了不少飞机驻扎到四川的机场里,一旦日本人的飞机来了,美国人的飞机会立即起飞迎战。这段时间里都打下过好几几架日本人的飞机了,所以,日本飞机来虞城轰炸就少多了。” 于是,焕明与陈新、雅倩带着海儿回到了虞城,焕明也重新归队准备接受新的工作任务了。见到老a后,老a安排的近期重点工作是全力维护四川大后方的稳定,特别是虞城的稳定。 老a是这样分析的:“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本人集中了主要力量与美国人在太平洋上拼命,因此,日本的兵源和财力已经严重?不济。反应在中日战争中,由于战线拉得太长,日本的进攻能力明显减弱,特别是四川的天然屏障迟滞了日本人的进攻,因此,日本人想要灭亡中国野心是不可能实现的。正如毛主席在《论持久战》中分析的一样,中国的抗日战争进入了一个相持阶段。然而,就是在这个阶段对作为大后方的四川的要求就很高,无论是兵源还是物资的需求对四川的压力都很大,因为四川要支持全国的战场。因此,在这个关键时期,保持四川大后方的稳定尤为重要。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的工作就是努力配合确保四川特别是虞城的安全稳定。相反的,日本人会千方百计的在四川在虞城制造混乱,搞乱我们的大后方。” 102:第三部第十七章第三节(二) 焕明问道:“那我们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呢?” 老a说:“要确保大后方的安稳重点在四川的民众,而四川的民众又受到四川的帮会组织袍哥的影响和制约很大,因此,稳定了帮会就会对大后方的稳定起到重要作用。抗战进入到关键时期,许多大中城市相继沦陷,比如上海武汉等城市,由于受到日本人的挤压,很多外地的帮会也会到四川来寻求拓展的机会。比如武汉的洪门,还有上海的青帮等等。” 陈新说:“您分析的很透彻。我听说最近武汉洪门就在鸿发赌场与虞城的袍哥就发生了一场规模很大的持枪群斗。” 老a说:“是呀,据我们的内线通报,这次持枪群斗主要还是为了争夺地盘,但是事发突然,有上百人参与其中。好在我们在城防司令部的内线及时赶到,制止了帮会的群斗,避免了在虞城酿成混乱的局面发生。” 焕明说:“这还只是洪门的问题,要是青帮再参加进来,局面就会更复杂了。” 陈新说:“是啊,听说受老蒋的调遣,青帮大佬杜月笙近期已经到了虞城。这个杜月笙当年在上海‘4.12’事件中充当打手,杀害了我们许多的同志和工人兄弟,因此,这个人不是一个善茬。” 焕明说:“对杜月笙这个人还是要一分为二来看待。虽然他被蒋介石利用做了一些对不起共产党的事情,他的手上甚至也沾上了共产党人的鲜血,但是,在抗日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有民族大义的。比如他拒绝与日本人合作宁死不当汉奸,还有在上海刺杀傅筱庵的行动就得到了他的全力协助,否则,这次行动不会这么成功。” 老a说:“我同意焕明的意见,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所以,我们还是要遵循毛主席的指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他曾经做过错事坏事,但是只要他真心抗日我们都要团结。焕明呀,据我的了解,你哥哥龙焕章就是加入了青帮的袍哥老大,他既与杜月笙很有交情,同时在虞城的袍哥码头中具有广泛的影响,因此,我们想让你多做做你哥哥的工作,即便不能把他拉到我们队伍中来,但是也可以让他为我们做事,特别是有利于四川、虞城安稳的事情。” 焕明说:“我一定全力做好您交给我的工作。至于我哥哥这个人吧,其实之前我做过他的工作的,但是,他这个人散漫惯了,不习惯被约束。他对我说过,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他的终身愿望其实很简单,就是办好事情、当好袍哥。” 听焕明这么说,老a觉得很有意思,于是笑着说:“这也很好啊,至少,他在帮会里还能为我们做许多的事情。” 焕明说:“其实,我哥哥对我们帮助挺大的,他已经为我们做过许多事情了。比如把准备为袍哥帮会走私的武器全部运到解放区,按很低的价格卖给了我们的部队。还有,这次刺杀傅筱庵,他不但亲自参与行动,而且如果没有他去做工作,杜月笙是不会帮我们的,那,这次行动要取得成功是很难得。” 老a?说:“焕明啊,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你哥哥是一个很有正义感得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会把做好帮会得工作重点放在他得身上。”老a看了陈新一眼说:“陈新,你这么不发表意见?” 陈新说:“你们刚才在说话得时候我其实在想一个问题。” 老a问:“什么问题?” 陈新说:“怎么样才能让在虞城的各个帮会之间不内斗?必须要找到一个好办法,这样我们才能通过焕明影响他哥哥,指导他们按照我们设定好的方法行动。” 老a说:“陈新啊,你这个问题提到点上了。这个问题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考虑。这可是我们近期工作需要面对的新问题,要尽快地研究出新办法来,指导当前对帮会的工作。” 焕明说:“帮会之争从表面看是抢地盘,而我认为其实还是人的问题。你们看哈,现在四川的许多青壮年都从军出川作战去了,留下来的已经不多了,如果没有人就是再大的地盘那也守不住,如果人多了没有地盘也可以争抢到地盘呀?所以,目前虞城的帮会之争应该主要还是对人的争夺。” 陈新说:“嗯,焕明分析的很有道理。” 老a说:“对,我们就从如何解决争抢人的问题入手,研究出一个彻底解决帮会之间争斗的有效好办法,然后再通过指导帮会里有影响的人,特别是焕明的哥哥龙焕章去按步骤实施这种方法。因此,焕明啊,你还是要多接触你的哥哥,他毕竟人在帮会里比你有经验,你和他一道找到解决目前虞城帮会之争的解药来。” 焕明说:“嗯,我的心里已经有数了。我这就去找我哥哥。”焕明说完就向龙焕章的家院走去。然而,焕明现在已经找不到龙焕章了,因为,此时的龙焕章已经无暇顾及调解帮会之争的事宜,一件更为重大而紧迫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 103:第三部第十八章第一节(一) 一 龙焕章从鸿发赌场回到兰庭社堂口,刚进大门就听见有人在喊:“龙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龙焕章一看原来是曾小兵。龙焕章高兴地快步走到曾小兵面前,急切地问道:“好久回来的?恩师那里安排得怎么样?” 曾小兵向龙焕章说道:“刚下船就赶到码头来见你了,哥弟们说你去鸿发赌场那边有紧急事情要处理,说是那武汉洪门的人把你打伤了,还把你扣起来了,要不是听说我哥哥也带着人去鸿发赌场了我就赶过去了。” 曾小兵正说着,见曾大兵带着人些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龙焕章着急地说:“先不说鸿发赌场的事情,还是说说恩师回去后的情况吧。” 曾小兵说:“好的。我陪马大哥回到他山东老家,见老宅子因没人住年久失修,但是,好在房屋的基础还是很结实的。于是,按你的吩咐我请了匠人对老宅子进行了全面的翻修,现在是青瓦大房哟。那段时间马大哥每天都去他爷和姆的坟前上香,陪两位老人说说话。等老宅子维修好了马大哥就追着要我回来,说是码头上的事情多,他离开后怕你忙不过来。我只是一再拖延,主要是按照你之前说好的办完两件事情。一是为马大哥买下了几块田土,把它们租出去以后靠收租生活是肯定足够了的。二是托马大哥的亲戚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那女子很年轻,今年刚满二十岁,其父是个落魄秀才,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将来和马大哥也还能谈得来的。这两件事马大哥都很满意,我走的时候他让我带信给你,说他很好不要挂念他,山东离四川太远,天各一方,不要想着去看他,今后就各自珍重了。” 焕章听完后沉思良久,说:“恩师对我恩重如山,对码头尽心尽力几十年,兰庭社还有我龙焕章欠他的太多了。你这次陪恩师回去能够把他的事情办得这么好,为兄的我也放心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堂客都来码头上问过好多了回,哈哈哈。” 曾大兵在旁边说道:“快回去吧,家里人都盼着呢。” 曾小兵刚离开堂口,侯忠诚就拎着他的儿子侯跃波走了进来。侯忠诚将侯跃波像拎死狗似的往龙焕章跟前一扔,对龙焕章丢拐子说道:“龙老弟,这个畜生我给你带来了,任凭你发落。” 焕章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跟前的侯跃波,见侯跃波被五花大绑,后背上还绑上了荆条,看这意思是侯忠诚让他负荆请罪来了。站在焕章身旁的曾大兵弯下腰对侯跃波说道:“之前山猫儿跑来给我说龙大哥被洪门的人打伤了,我当时灭了洪门的心都有。可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才听到二杆子给我说了实情,原来龙大哥头上的伤是你龟儿子打的?你行啊,上次你在虞城的水码头打死了人,当时要不是龙大哥向马大哥说情你早就被割了袍哥了。上次被你打的那还是外人,这次你不得了,竟敢打伤本码头的堂主!你这欺师灭祖的行为,可就不是割了袍哥这么轻松,你问问你爷侯大哥,按照帮会你该被作何论处?” 站在旁边的二杆子说:“按帮规该‘三刀六眼’杀无赦!” 曾大兵说:“侯跃波,看在你爷侯大哥老天牌的面上,怎么个死法你自己选吧,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活埋呢,”曾大兵用手点着侯跃波的心口说:“还是‘自找点点’自裁?或者请哥弟们帮忙在你的心、肚、腹‘三刀六眼’来个对穿对过?”?听完曾大兵的话,侯跃波身上冷汗直冒。 侯忠诚上前一步躬身向龙焕章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龙老弟,我晓得侯跃波这不成器的东西这次的罪过大了,其实这都是那山猫儿调拨来的。还望龙老弟看在我侯忠诚已是年过古稀,膝下就这一个孽子可为侯家继承烟火的实情上,饶我儿侯跃波一条命吧。” 二杆子说:“侯大哥,侯跃波能有今天都是被你惯的。今天这件事情如果龙大哥不按帮规处理,如何给码头的哥弟们一个交代呢?” 龙焕章抬头看了侯忠诚一眼,再看看瑟瑟发抖的侯跃波,摇了摇头说:“侯跃波,算你有运气,今天你是打伤了我,我不追码头就不究,如果你今天要是打伤了曾老弟或者二杆子,他们如果要追那么码头就一定会究,到时候你侯跃波必死无疑!罢了,看在侯大哥当年与杜大哥一同打下兰庭社江山的贡献上,也看在侯大哥与我兰庭社哥弟一场的情分上,我今天就网开一面饶你侯跃波不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曾老弟,把侯跃波给我拉出去,五十下红棍伺候让他长长记性,然后割了他的袍哥赶出码头,永不准再进兰庭社的门!” 曾大兵说道:“遵命。”然后向门外的两个八排仙旗位的哥弟一挥手说:“拉出去!” 两个哥弟将早就吓得瘫倒在地的侯跃波拖了出去。侯忠诚向龙焕章丢拐子说:“多谢龙老弟对我儿不杀之恩。”说完,追着侯跃波去到行刑的地方,准备向施刑的哥弟拿个言语,以求打红棍的时候下手轻点。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104:第三部第十八章第一节(二) 待侯忠诚离开后,龙焕章对曾大兵和二杆子说道:“这次的事情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山猫儿一人挑动的。他挑起侯家父子来截住我,表面看好像是侯家父子对我有意见和我闹,可是在从鸿发赌场回来的路上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山猫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侯家父子拖住我,不让我赶到鸿发赌场去。” 曾大兵问道:“山猫儿为啥子要弄个做?” 龙焕章说:“他要拖住我不让我赶到鸿发赌场去,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等那边闹翻天,闹得虞城乱得不可收拾。他不但拖着我不让我及时赶到鸿发赌场,还挑动曾大兵你带着兰庭社的哥弟们赶去火上浇油。后来看到我去了后鸿发赌场那边没有打起来,他又去城防司令部谎报情况,还想挑起帮会与军队干仗。龟儿子的每一步都算得很精哦。要不是城防司令部的金团长头脑冷静,虞城早就遭整得乱成一锅粥了。” 二杆子说:“龟儿山猫儿以前不是弄个的哟,他那几把刷子我还不晓得吗?他哪里有这副好脑经哟。” 龙焕章“嘿嘿”一笑说:“山猫儿没有,未必别人也没有吗?” 曾大兵说:“你是说,山猫儿后头还有人?那会是哪个呢?” 龙焕章说:“在鸿发赌场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城防司令部的金团长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曾大兵和二杆子问道:“说了啥子话?” 龙焕章说:“金团长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虞城的安稳是压倒一切的,如果后方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不正好是帮了日本人的忙了吗?因此,你们想想,如果鸿发赌场真的失控火拼起来,军队再来趟这摊子浑水对袍哥哥弟进行镇压,那局面谁能收拾得住?虞城里各码头的在袍哥弟加起来少说也有几万人吧,手里面的枪支也有几千支吧,这要是干起仗来,那虞城还不打个稀巴烂啊?要死伤好多人不敢说,这些人中间有好多轻年人以后是要上战场的呀!因此,我想想都害怕哟。还是金团长站得高,他说如果要是这样了那是在帮日本人的大忙了!” 二杆子说:“龟儿子的好凶险!” 曾大兵疑惑地说:“龙大哥刚才分析的后果我绝对相信,但是你要说他龟儿子的山猫儿有这本事打死我我都不信。” 龙焕章说:“山猫儿是没有这本事,但是他后头的人就有这本事。” 二杆子说:“龙大哥,山猫儿后头是哪个,你现在说出来,我马上带人把他龟儿子的抓起来,老子一枪崩了他这个狗汉奸!” 龙焕章说:“恐怕还不止是汉奸弄个简单。我早就听说了,有哥弟看到过山猫儿和那东瀛商社的人有来往,现在虞城都在抵制日货唦,看到的哥弟私底下抱怨说山猫儿不该去买日货。我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山猫儿后面的人一定就是东瀛商社的日本人。” 曾大兵说:“这东瀛商社已经在虞城开了好些年了,老板好像叫啥子小野,以前我家还常去那里买东西,现在中日开战虞城人都在抵制日货,我们好久都没有去那里买过东西了。这山猫儿总往那里跑肯定不对劲儿。” 龙焕章说:“我呢平时都忙码头上的事情,和山猫儿的接触没有你多,所以对他还真的是不太了解。二杆子,你在下面和他们接触多,你说说这个山猫儿是个啥子样的人呢?” 二杆子说:“这个山猫儿平时就是爱赌,有点贪财,其它的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呀。不过这次在侯家父子拦截你的时候,我总觉得山猫儿的表现不对劲儿。” 龙焕章说:“啥子不对劲儿,是很不对劲儿。我被侯跃波打那一棒子的时候是有人朝我的眼睛里撒沙子,要不是我被沙子迷了眼,那侯跃波哪是我的对手呀。因此,从发生的一系列的情况来看,山猫儿很反常。” 曾大兵说:“他龟儿怕是真的遭日本人收买了哟。” 二杆子说:“狗日的想当汉奸,看老子啷个收拾他。龙大哥放心,我这就去把他龟儿抓来,只要一问就啥子都明白了。” 龙焕章说:“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晓得遭弄到就是个死,恐怕他娃早就跑了,你抓不到他了。弄个,二杆子,你去通知本码头所有哥弟,只要抓到山猫儿本堂口一定重奖。曾大兵,你去向虞城各码头打个响片,就说山猫儿严重违反帮规,请他们见到人就抓,本码头一定重谢。总之,一定要把山猫儿抓回来!” 曾大兵和二杆子都说:“遵命。”就在二人转身准备出门办事时,只见一个哥弟领着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龙焕章一看,非常吃惊地喊了一声:“洪儿,你啷个到虞城来了呢?” 哪知洪儿气喘吁吁地说:“爷,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 龙焕章一惊,赶紧递给儿子一个茶杯说:“洪儿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家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了?” 洪儿喝了一口水,喘匀了气,然后说道:“爷,快和我回家去,芝儿,芝儿失踪了。” “啥子呢?芝儿失踪了!”龙焕章吃惊地大叫一声。 105:第三部第十八章第二节(一) 二 静子自从来到双峰寨当上了老大,她把自己当年在日本学校各种训练中学到的,和这些年在各战区野战医院应对的实战中领悟到的各种军事知识都用到了带领这群土匪中。说他们是土匪,也未必,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抢过贫民百姓。说他们不是土匪,那也不对,他们根本就是一伙打家劫舍之徒,日本的军列、运送物资的车队是他们袭击的主要对象,家里出了汉奸的当地富绅常常被他们洗劫一空。他们也要生活,所需要的东西都是从袭击的对象那里获得。 当了老大,静子才知道这是一帮最恨日本人的群体。特别是震山炮,他说他爹娘都是被日本人杀死的,他的媳妇是日本人当着他的面把她祸害死的,他对日本人的恨是深入骨髓了。投奔他而来的这群人,日本人对他们每个人都有血债。静子其实也是其中的一个。这其中:被她视作亲弟弟的小根儿死在了日本士兵的枪口;医院院长听说她父母叛国竟然差点要了她的命;还有村木对她的无情的侮辱;而且,听八路军支队长张虎说她妈妈也被日本人杀害了(虽然对妈妈的死静子至今都不相信,不顾一切地急着要到四川老家外公那里就是为了寻找妈妈的消息)。所以静子对杀害亲人和侮辱她的那些所谓同胞也是有着深仇大恨的。静子的恨虽然与震山炮他们的恨不一样,但是要向他们的仇人讨还血债却是一致的。目前,静子最想的是为小根儿报仇,当然也有她被侮辱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她一直想着的是车站后面的那个小院子,那里面住着的一百多个魔鬼。 由于有了静子的带领,这群人打起仗来更有章法了,不像以前似的常常是瞎碰瞎撞,给队伍带来无谓的牺牲,还往往是事倍功半。比如上次袭击日军的运输队,震山炮就与静子发生了很大的争执,也就是那一仗静子在双峰寨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这天,从大悟县城传来消息,日本人要运送粮食等物资到花园镇去,消息说大概有一个班的日本人和两个班的伪军负责押送。由于遭到双峰寨的多次袭扰,日本人加强了对双峰寨的封锁,使双峰寨的物资已经极度匮乏。因此,得到这个消息,震山炮高兴坏了,立即叫上老三一同去找静子商量如何劫下这批物资。 听了震山炮的消息静子自然也很高兴,可是在这一仗怎么打的问题上,静子和震山炮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静子问震山炮说:“二哥,你看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震山炮冲老三一笑,轻松地说:“这仗有什么好打的,不就十来个鬼子,二十多个伪军吗?照以前的打法,一围,一打,一冲就解决了。” 静子想了想说:“你们有地图吗?” 震山炮说:“有哇。那次伏击日本人的时候缴获的,我说这玩意儿没用把它烧了吧,可老三不干,说这玩意儿牛皮纸的很结实可以包东西就拿回来了。哎,老三,你把那什么图放哪儿了?” 老三说:“我还真把它当个宝了,还没舍不得用呢,那儿,柜子顶上放着呢。” 静子从柜子顶上取下地图,吹掉上面的灰尘,铺在桌子上认真地看起来。静子对那二位说:“你们也来看看,也好一起商量。” 震山炮说:“我和老三都不识字,咋个看那东西嘛。” 静子才意识到这个寨子里基本上都是文盲,于是说:“那我就自己先看看罗。” 震山炮不以为然地说:“嗨,你看那玩意儿干啥子?打仗哪靠看它就能行的呀?” 静子问:“二哥,你准备在哪儿下手哇?” 震山炮说:“还用问吗,野马坡呀?” 静子说:“要说这野马坡倒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可是,那儿离长峰据点太近了,也就不到五里地吧,万一要是没能尽快解决战斗,据点里的敌人增援,我们就有可能腹背受敌哟。我们还是到现场去实地看看再说吧。” 震山炮说:“看什么看?我从小就在那一带跑动,那地方有多少棵树多少块石头我都数得过来,地形熟得很,老大,你就放心吧。” 静子说:“那我就自己去看看。”静子说着就去牵马。 震山炮在她身后喊道:“注意安全哟,多带几个人去。”震山炮说话的时候,静子的马已经跑出好远。 天快黑的时候静子回来了,她让人把震山炮和老三找来,对他们说:“野马坡这个地方可以打伏击,但是有两个问题。一是坡对面是条小河不能放人在那里,只能在坡上设伏。但是如果敌人警惕性高进行搜索前进,而且如果他们搜索范围大的话,我们势必要退缩到距离公路很远的坡顶上设伏,这样一来,咱们的短枪多,打起来会很吃亏的哦。” 震山炮说:“这,你就外行了哈。等日本人搜索过了,我们可以快速的向前推进到前沿去呀?” 静子说:“那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他们的长枪射击距离远而且还枪法很准的哟,这样我们的人很容易成为他们的活靶子的。” 震山炮说:“容易,容易,说的和真的一样。你就那么了解他们,好像你就是日本人似的。” 震山炮这么一说,倒是把静子给呛着了。静子无奈地说:“谁是日本人呀?关键是你说我讲的是不是有道理嘛?” 106:第三部第十八章第二节(二) 其实,震山炮也觉得静子说的有道理,但是他一个身经百战的大老爷们怎么能够输给一个黄毛丫头呢?虽然静子的枪法比他好他从心里是服气的,可是打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静子却在他面前谈什么道理,震山炮心想那都是纸上谈兵,没用的,到了战场上还得靠勇猛顽强和作战经验。明知道说不过静子,震山炮心里是很憋气的,他就耍横的问静子道:“你说的是不是有道理那要上了战场才知道,你打过仗吗?” 这下问到静子的短处了。是呀,静子虽然到中国有些年头了,也经历过大大小小好多次战斗,但是她只是一个医务人员,是受保护的对象,除了上次在八路军救了焦晓燕的那次有过与日本兵短兵相接外,自己还真的没有参加过实实在在像样的战斗。震山炮这么一问,静子就有些嗫嚅地说:“说实话,我还没有怎么打过。” 震山炮说:“那还在这里说什么道理呀?你知道我打过多少次仗?杀死过多少日本人?告诉你吧,这些年我前前后后大大小小打过十八次仗,加上上次救你打死的那两个,共杀死过三十六个日本人!你到现在仗没有打过日本人没有杀过,还怎么和我说什么战场道理!” 见静子有些尴尬,老三赶快出来打圆场说:“不都是为了打胜仗吗,争论几句是应该的。静子老大,你不用担心哈,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放心,上了战场我们都知道该怎么打的。” 静子想他们确实比我有经验,也许到了战场上不会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于是说:“你们打仗确实比我多,经验也肯定比我丰富得多,那就先按照震山炮说的布置下去吧好吗?” 震山炮点点头,说:“多说无益,咱们战场上见。”说着起身出去了。 然而,战场上的形势还真的和静子之前分析的完全一样,不一样的是押送物资的虽然是一个班的日本人,但却是一个小队的伪军。大概是这批物资很重要,敌人临时增加了兵力。战斗打响后事态的发展还真的像静子说的那样,等敌人的搜索过去后,双峰寨的人就像以前似的从山坡上隐藏的地方悄悄的向山下的敌人摸过去,然而,被敌人发现了。敌人虽然在山下在地理上处于劣势,但是,日本人的火力太猛,那92式机枪打得震山炮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来。日本人的枪法很准,已经打倒了好几个想要接近运粮队的弟兄。这样一来,震山炮的队伍就开始乱了阵脚。老三爬到静子身边说:“老大,被你说着了,我们已经死伤了好几个人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静子说:“他们打仗主要靠92式机枪压制,其它打散枪的都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他们的机枪发挥最大的杀伤力。我们要调整方法,暂时不要管那些打散枪的敌人,要想办法打掉他们的机枪。” 老三说:“距离太远,我们有些够不着呀。” 震山炮也摸了过来,说:“日他娘的,火力太猛,咱们接近不了他们。” 静子伸出头向下看了一眼,喊了一声:“栓子,把你的三八大盖给我。”静子接过枪对震山炮说:“老二,你过去让几个弟兄佯动把机枪吸引过去,我这里把他们的机枪打掉后,所有的人赶快向敌人靠近,等敌人换机枪手的时候,再狠狠地打他们!” 震山炮说:“好嘞。”说着,带着几个人往东边挪动,果然把日本人的机枪吸引过去了。静子趁机抬枪“啪”的一声,日本人的机枪手应声倒下。震山炮带着人跑到了前沿处距敌人近了些。日本人换了机枪手,又开始向震山炮他们进行射击压制。静子一个人隐藏在山坡上,举枪射击,新换上的机枪手再次应声倒下。震山炮带着的人已经距离敌人比较接近了,他们的长枪短跑开始发挥威力了,这一排子枪打过去撂倒几个敌人,战场形势开始扭转。 老三对震山炮伸出大拇子说:“二哥,咱们这老大没有选错,那战法枪法都是这个。” 震山炮说:“咱们的老大藏得够深的,把我们都装进去了,她说她没有打过仗,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老三说:“都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本事没有亮出来呢。” “通通通”,老三的话音未落,日本人作战的第三招掷弹筒就开始招呼了。这三声弹响,全部都在静子躲藏的地方炸开了。大概静子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了,敌人发现了这个狙击点,掷弹筒向这个地方火力全开,一时间炸得那里土石乱飞。这阵仗谁能躲得过,震山炮沮丧的想道老大这回完了,不由得几乎是用哭声在喊:“老大——”。 震山炮刚喊完,只听得“啪啪啪”三声枪响,那三个掷弹筒顿时哑巴了。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很快选好了狙击点向敌人的掷弹手射击。趁着日本人机枪和掷弹筒哑巴的机会,静子冒出头来向震山炮他们喊道:“震山炮,老三,快冲锋啊——” 震山炮醒悟过来,一把抽出背上的大刀向人们喊道:“兄弟们,冲啊——”然后第一个跳出来冲向敌人。 在漫山遍野的喊杀声中,伪军首先顶不住溃败了,扔下日本人和物资不管了,撒开两条腿跑得比兔子还快。剩下的几个日本人被双峰寨的人围着给干掉了。 这一仗,双峰寨虽然损失了几个弟兄,但是缴获了大量物资和一批枪支弹药胜利而归。 这一仗后,静子在双峰寨树立起了绝对的威信。这次战斗结束后,震山炮和老三一个劲儿地追着静子问:她以前是不是跟过黄埔军校的教官?问她怎么那么熟悉日本人的战法?问她还有什么本事藏着掖着的没有亮出来?他们哪里知道,当年在日本东京学校的时候,日本军部对她们进行军国主义教育和军事训练中,静子早就掌握了,而且,她是成绩最优异的一个。 107:第三部第十八章第三节(一) 三 自从龙焕章答应将兰庭社口岸最好的兴盛赌场给青帮经营后,杜月笙就开始盘算着自己如何在这风云际会的虞城立足,如何在这帮派林立的大码头让青帮创出一片天地来。但是,毕竟自己才刚刚到达虞城,对这一方的社会行情还没有看准,路子也还没有摸熟,他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所以,他现在要保持低调,等看准时机了再出手。但是,无论如何,杜月笙心里是有底的,因为他有了龙焕章这位在四川袍界叱咤风云的好兄弟,他相信龙焕章的为人一定会帮助自己的,毕竟,他也是青帮的人嘛。 杜月笙在虞城歇息了一些日子,这期间被蒋介石召见了两次,蒋介石问了问他的状况,关心他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讲,同时向他打两个招呼。一是要关注虞城的大事,在虞城积蓄力量,将来有的是发挥他作用的时候。二是虞城社会很复杂,不要轻易搅到帮会争斗这潭浑水里去。听了蒋介石的话,杜月笙的心里有底了。委员长既然让他要积蓄力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到他,就像当年上海“四·一二事变”那样借用他的力量。但是,现在他基本上就是一个光杆儿司令哪来的力量?因此,杜月笙领会委员长的意思还是希望他在虞城有所发展的。但是,虞城帮会情况复杂,委员长是希望他谨慎行事,不要卷入到帮会的争斗中给他添乱。这是要他自己好好把握,拿捏好分寸。 过了些时日,整天当个寓翁宅在家里,已经让闯荡江湖几十年的杜月笙不胜其烦,觉得应该亮亮青帮的招牌了。于是,趁着这一天心情极佳,杜月笙开着车带上尤三虎等人,兴致勃勃的亲自来到兰庭社的堂口“兴隆茶庄”。早有人向曾大兵通报,惊得曾大兵慌忙出来迎接杜月笙。 主宾一时坐定,曾大兵向杜月笙抱拳作揖说道:“昨下午的时候我就听见喜鹊叫,我就想今天会是什么贵客要到呢?没想到是杜老板光临呀,哈哈哈。不知道是什么大风把杜老板吹到敝码头?杜老板如果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是了,还劳动您过来走一趟啊。” 杜月笙“呵呵”一笑说:“杜某来虞城有些日子了,整天呆在公馆里无聊得很呀。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焕章老弟了,心里想的慌,见今天天气这么好,就不揣冒昧出来走动走动,找找路认认门,我杜某今后还要请兰庭社各位哥弟多多关照呢。哈哈哈。” 曾大兵说:“杜老板言重了。杜老板是什么人?我们又是什么人?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而是杜老板今后要多多关照我们兰庭社呢。但是,在虞城只要杜老板一声招呼,兰庭社定当鼎立而为绝无二话。这是我们龙大哥向我们交代的哟。” 杜月笙问道:“焕章老弟呢?躲到哪儿去了还不出来见我呀?” 曾大兵说:“实在不巧,我们龙大哥家有急事回老家银沙镇去了。” 杜月笙有些失望地说:“怎么这么不巧啊?那,他几时回来呢?” 曾大兵说:“龙大哥家里出了大事,他那叫什么芝儿的堂妹失踪了,因此他走得很急,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好说,肯定是要把人找到了才能回来吧。杜老板找龙大哥是不是为了兴盛赌场的事情?” 杜月笙说:“是,也不完全是。这次来,也有想看看龙老弟的意思,既然他不在,那只能等他回来后再见面罗。至于,兴盛赌场的事嘛······” 曾大兵说:“龙大哥临走的时候向我交代过的,说他已经许诺把兴盛赌场交给杜老板经营,既然您今天亲临敝码头,那不如我们今天就把交割办了吧行吗?” 杜月笙说:“那就办吧,我也正想找点事情做做呢。哈哈哈。” 曾大兵说:“其实,这个交割也没有什么办的,就是把赌场里的东西简单清点一下,搞个清单就行了,其它的事情还是等龙大哥回来由他决定吧。” 当杜月笙踏进兴盛赌场的时候,看到里面的情景心里非常受用。只见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杜月笙知道,这兴盛赌场可是虞城最好的口岸,有了这么好的口岸,赚不赚钱赚多少钱还在其次,杜月笙感兴趣的是这里四通八达,人流如织,这里距离水虞城码头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南来北往的人都会经过这里,任何一个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遍整个虞城,甚至会沿江传到四川的各个地方。青帮如果在这里把大旗竖起来,那影响可就大了,效果可就好了,结局当然就会更好了。因此,杜月笙是非常感谢龙焕章的大力支持的。 不一会儿,尤三虎过来对杜月笙说:“老板,兰庭社的的人已经走了。” 杜月笙问:“都交割完了?” 尤三虎说:“他们的人就把赌场里的东西简单点了一下,我给他们开了张清单他们就走了。” 杜月笙说:“哦,其实,焕章兄弟这样做也就是一个形式而已,走个过场,是做给他们兰庭社的人看的。因为,焕章兄弟就是咱们青帮的人嘛。” 尤三虎说:“老板,这个地方真他妈的好哇,这可是虞城的一块宝地哟。” 杜月笙打趣地说:“是呀,当初你不就是在这里栽在人家焕章兄弟的手下了吗?哈哈哈。” 尤三虎也笑着说:“也亏得当初在这里栽了,否则,我们也认识不到焕章老弟,也没有后来上海、虞城江头江尾的联合生意,更没有现在的再度联手呀。” 108:第三部第十八章第三节(二) 杜月笙说:“是时候把青帮的大旗竖起来了。” 尤三虎说:“老板,咱们要不要也像洪门似的把赌场的名字改一改呀?要不,虞城的人也不知道兴盛赌场已经换了老板了,现在是我们青帮的地盘了。” 杜月笙说:“改什么改呀?不改。兴盛,多好的名字,改它干嘛?你不见洪门就因为改了名字引起多大的麻烦?我们要是在这里引起了麻烦那可就比鸿发赌场影响大多了,老头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哦。” 尤三虎说:“那,我明天让人做块青帮的招牌挂在赌场门口。” 杜月笙说:“招牌也不挂。低调,低调你懂不懂呀?” 尤三虎说:“如果不改名字不挂招牌,青帮的名声怎么传出去呢?” 杜月笙说:“谁说的要改了名字挂了招牌名声才能传得出去?这点小伎俩咱们还是有的,放心,啊。你过来。”杜月笙在尤三虎耳边附耳轻声说了他的招数,听得尤三虎连声说“懂了懂了”。 第二天,多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从来都没有关门的兴盛赌场突然关门了。当赌客们来到赌场前发现大门紧闭之时,简直觉得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刚开始还只是赌客在门外议论纷纷,后来就加入了众多的看热闹的人。人们急于了解赌场关门的原因,但是,无论人们是在门外敲门也罢,挤在门缝前往里看也罢,始终都不见不到一个人影。然而,总有一些好事者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拒之门外,于是,最好的捷径就是直接找到兰庭社的堂口兴隆茶馆去问个究竟。这一问不要紧,吓得人们不轻哦。兰庭社的人告诉他们,兰庭社已经将赌场盘给青帮经营了。要问青帮是什么来头?兰庭社的哥弟小声告诉他们青帮什么来头,那就是蒋委员长当年在上海加入的那个帮会。于是,人们又有了各自猜测,既然是蒋委员长加入的帮会,那么这一次就可以肯定青帮是蒋委员长请来给他扎墙子的。当初说是洪门与蒋委员长有关系,唯一的牵连是都是下江一带过来的,因此这个说法很牵强。而现在已经得到印证了,青帮就是蒋委员长的码头,蒋委员长是青帮的弟子。弄个说起来的话,青帮的后台那在虞城就是最硬的罗。 一时间,“蒋委员长的码头来到虞城了,就在兴盛赌场开香堂了”的话,在虞城大街小巷疯传。每天从早到晚,兴盛赌场门前的人些就多了去了,把个赌场围得水泄不通。是嘛,从来没有做过关门生意的兴盛赌场,现在屁都不放一个就“砰”的一头把门关了,事先没有出通知,到现在人花花都看不到一个。啥子意思嘛,哦,蒋委员长的码头好幺不倒台吗?龟儿子的好久开门嘛还是说一声唦。你不开门老子偏要天天来看到起,我看你开不开,我看你的生意还做不做?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围观兴盛赌场热闹的时候,第四天一早,嗨,兴盛赌场的门,他龟儿子的开了!看到赌场大门不声不响的突然就开了,人们的兴奋度是空前的高涨,大家奔走相告,唯恐这条天大的新闻遭别人抢着说出去了。然而,当人们一踏进赌场大门里的时候就惊到了,只见大厅正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三幅巨幅画像。里面青烟袅袅,里面的人些全都在焚香祭拜,看那情形好不庄重。满满的一屋子人都挤在后头看着不敢作声。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那是青帮的祖师爷,前三祖金祖、罗祖和陆祖。 里面的那些人好像祭拜完了,一个身着黑色衣裤的瘦高个转身向着围观的人们,只见他两手抱拳向人们作揖,操着浓浓的下江话说:“各位朋友,从今天起这兴盛赌场就由我们青帮在此经营,希望各位老大今后多多帮衬多多关顾,杜某在这里先谢了。” 人们一听,嚯哟,这个就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杜月笙杜老板吗?哎呀,样子文邹邹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一点架子都没得,与自己心头的形象不太一样哦。就在人们暗自思量窃窃私语的时候,突听得杜月笙大喊一声:“开张——” 杜月笙话音未落,只见“哗”的一下,屋里的所有灯具同时亮了起来,把个黑暗的屋子照得来如同白昼。人们这才醒悟过来,人家开张了得嘛。“轰”的一下,人们一下奔跑起来,生怕赌场的位子遭抢完了。当然还有好些没有位子的人些,就挤在外边看热闹唦。 看着赌场天天爆满,杜月笙欣喜无比。他倒不完全是为了赌场的经营高兴,而是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虞城的人气都吸引过来了。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人捧场,青帮要想发展还不容易吗?这杜月笙确实是个老江湖,他这一招就比洪门杨庆山要高明了许多哟。 这天,杜月笙开着汽车带着尤三虎出门去银行取钱。杜月笙把车停在了一个较为偏僻的拐角处,让尤三虎去银行办事,自己在街面上随意的溜达溜达。 杜月笙溜达一圈回到停车处,发现怎么自己的车不见了,原处却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杜月笙走过去想问个究竟。他刚到军车前还没有还得及开口,就从军车上下来两个军人用枪抵着他的胸口,一个人低声说道:“上车!” 杜月笙马上想到自己遇到绑匪了,于是说道:“兄弟莫事,我跟你们走就是。”说着,杜月笙上了军车,那两个持枪的人一边坐一个把他夹在了中间。其中一人用黑布将杜月笙的眼睛蒙起来,车子马上就开走了。 尤三虎办完事情回到原处,却没有见到杜月笙,四处找找不见踪影,还以为是杜月笙有急事自己先开车回去了。于是,尤三虎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了杜公馆。然而,直到晚上都没有见到杜月笙的影子,有着多年江湖经验的尤三虎这才意识到,杜老板被人绑架了! 109:第三部第十九章第一节(一) 一 听洪儿说芝儿突然失踪了,龙焕章连忙安排好了码头里的事情,带着曾小兵和二杆子等人与洪儿一道匆匆赶回了大塆老家。龙焕章一到家就急着去看躺在床上的江秀瑛,听江秀瑛给他细说芝儿失踪的事情。 江秀瑛说:“我也就是前些天去山坡上砍点烧火柴,哪晓得这人啊年纪大点就老眼昏花的,背起柴火下坡的时候没看清路,一脚踩虚了就把脚歪倒了,后来还是秉诚找到我把我背回来的。本来也没得啥子事得,但是晓得啷个芝儿就听说了,这娃孝顺我得很唦,就急急忙忙的要赶回来看我。听洪儿说他们说好了一起回来的,啷个洪儿学堂里头又有点事情哦要耽搁一哈儿,就让芝儿等他一下。哪晓得芝儿性子急唦,也不等洪儿了一个人飞踏踏地往屋头跑。那晓得这一跑就跑不见了,到现在都过去好几天了,人花花都没有看到起,我的乖乖妹仔芝儿要是有个啥子事情的话,我也不活了哟。呜呜呜——” 看到姆躺在穿上哭,龙焕章心里那就难过的很哦。龙焕章安慰母亲说:“姆,你莫急哈,芝儿是你的女也是我的妹唦,我这个当哥哥的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芝儿的。” 江秀瑛说累了,拉着焕章的手说:“焕章儿啊,你和焕明是当着我们弄个多人拍了胸脯的哟,你们两个当哥哥的要保护我的芝儿的哟,现在焕明不在这个家就靠你来顶哦,你要是不把芝儿给我找回来,你叫我啷个活嘛,呜呜呜——” 焕章拍着江秀瑛的手说:“姆,你放心吧,儿这就去找芝儿哈。”焕章从江秀瑛房间里出来,见秉诚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长吁短叹的。焕章问道:“伯爷,芝儿有可能去的地方是不是都找过了?” 秉诚说:“找了。啥子亲戚呀朋友呀都去找了的,是那些旮旯角角都找过了,没得人啦。” 焕章问洪儿说:“那学校方面呢?会不会有啥子消息呢?” 洪儿说:“这个我还不清楚。我是当天回来后没有见到芝儿,等到第二天还没有见到人,婆就急得躺倒床上了,让我赶快回学校去问问。我回学校后仍然没有问到芝儿的消息,舅公他们听说后也在找,让我马上赶到虞城来找你,看你有啥子办法找到芝儿。不过,舅公听说了芝儿的事情后,说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会不会和芝儿的失踪有关系?” 焕章赶紧问道:“舅舅说的是啥子人?” 洪儿说:“冷旭东,就是那个督察区专员。” 焕章说:“冷旭东?这个名字好熟哦。” 焕章身边的曾小兵好像想起点什么,说道:“冷旭东,我也听过这个名字,是不是黄成辉事件的那个人哦?” 焕章猛拍大腿说:“对对对,冷旭东就是黄成辉事件的那个人。他不是在巫溪那边的嘛,龟儿子的啷个跑到这边来了,还当了啥子专员。”焕章问洪儿说:“舅舅怎么会怀疑这个冷旭东会与芝儿失踪有关系呢?” 洪儿说:“因为就在芝儿失踪前没得好久,冷旭东曾经到我们学校来捣乱,遭舅公把他龟儿子的收拾惨了。”于是,洪儿就把上次江秀坤在魁星中学校收拾冷旭东的事情经过大致向焕章讲了一遍。 焕章听完后,“哈哈”大笑说:“好好好,也就是我的舅舅想得出这么好的办法来,整得他龟儿子的冷旭东打不出个喷嚏来,像冷旭东这种人就是得弄个收拾他。听了你这么说起来,这冷旭东这种人没有办法报复舅舅,还真的有可能对芝儿弱女子下手报复舅舅哦。” 曾小兵说:“我也觉得这件事应该是事先早有预谋的,搞不好还真的和这个冷旭东有关系哟。” 二杆子说:“啥子叫搞不好哟,我看就是他龟儿冷旭东干的。龙大哥,我的想法是弄个的哈,既然芝儿的失踪已经有线索了,我们干脆就去向冷旭东要人,他要是不给,老子就弄他龟儿!” 焕章说:“这也只是我们的怀疑,还没有证据得。不过,这还就是一条思路。弄个,我们兵分三路,伯爷呢继续在亲戚朋友中寻找芝儿的线索;洪儿马上回到学校去,从学校呀同学呀方面寻找芝儿的线索;我带曾小兵、二杆子全力寻找那个冷旭东,看他龟儿猫到哪里去了,一旦找到冷旭东,我有办法让他龟儿给我吐实话。” 几个人正在分析芝儿失踪的原因,突然萧荭依和大壮气喘吁吁的进到屋里来。大壮是是银沙镇镇长的儿子,是魁星中学校护校队队员,和洪儿是同班同学。萧荭依一见到龙焕章就像见到救星似的,指着龙焕章说:“焕章,我总算在家里逮着你了。” 焕章奇怪地问道:“舅娘,你跑这么急这是怎么啦?我和伯爷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才能找到芝儿呢,你就和这位同学闯进来了。先别急,有话慢慢说哈。”说着,递了一杯水给萧荭依。 洪儿见到大壮也觉得奇怪,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说:“大壮,你啷个也来了?你可是稀客哟。”大壮“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萧荭依猛喝了几口水,然后等气喘匀了,说道:“你们不要找芝儿了,芝儿找到了。” “啊?”所有的人都吃惊地叫了一声。 110:第三部第十九章第一节(二) 焕章问道:“芝儿找到了?在哪儿呢?” 萧荭依说:“就在那个什么专员手里。” 焕章说:“冷旭东。” 萧荭依说:“对对对,就在那个冷专员手里。”萧荭依说完,手指着大壮说:“大壮,你来说吧。” 大壮说:“好的。事情这样的:听我爷对我说,自从那次冷专员在魁星中学校被羞辱了以后,就一直想着报复江校长,可是他好像一直都找不到报复的机会,于是就准备对江校长的外侄女龙诚芝同学下手。冷专员的那几个穿黑衣裤的跟班平时就总是在外面学校周围转悠,想寻找机会。” 洪儿说:“我说平时怎么常有穿着黑色衣裤的人出现在学校周边,我都碰到过好几次了,原来姓冷的一直在找报复的机会呀。” 大壮说:“好多同学都见到过。我还是接着说吧。那天龙诚芝同学一个人往大塆家里赶路,就被那些人盯上了,等龙诚芝同学出了镇子,走到一块甘蔗地的时候,就被那几个人给抓住了。他们把龙诚芝同学绑了手脚还堵住嘴巴,然后用麻袋装着,等天黑了就把龙诚芝同学扛到了镇公所里。我爷见到了就去问冷专员,说这不是好久之前我们在外面碰见过的那个女学生吗?她就是江秀坤校长的外侄女呀,你们怎么把她弄到这里来了?你们这是绑人哟,这要是传出去那可不得了哟。那个冷专员说,这个女学生长得太漂亮了,我都想了她好久了,今天总算是把她弄到手了。” 听到这里,龙焕章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说:“狗日的东西,气死我了!大壮,你接着说。” 大壮说:“我爷就提醒他说,你晓得这个女学生是谁吗?冷专员说,晓得呀,不就是江秀坤的外侄女吗?她要不是江秀坤的外侄女我还不这样对待她呢,我会很绅士的向她求爱,让她嫁给我。我爷一听吓坏了,连说要不得要不得,你这样会大祸临头的。冷专员问,哪来的祸呀,就凭他江秀坤?我爷说就是一个江秀坤你就很难对付了,问题是他还有一个外侄儿叫龙焕章,那是虞城袍哥码头兰庭社的舵爷。龙焕章你听说过没有,这个人你惹不起的。冷专员说,不就是一个袍哥舵爷嘛?有啥子了不起的,当年巫溪那个袍哥舵爷黄成辉不就死在我的手里吗?我弄死个袍哥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样。” 曾小兵这时叫起来了,说:“这次让那个与我们袍哥作对的人新账老账一起算!他这次死定了!” 焕章说:“莫急,等听完了再说。” 大壮说:“我爷怎么劝他都不听,然后威胁我爷不准往外说。我爷这人吧,就是胆子小,那冷专员是他的顶头上司,我爷弄不过他。我爷晓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是要惹出大麻烦来的。于是催着冷专员赶快离开银沙镇。大前天的晚上,冷专员他们把龙诚芝同学悄悄地带走了,说是去了大风铺。” “大风铺?”龙焕章叫了起来,说:“看样子狗日的是要和我们死拼呀。” 二杆子问道:“大风铺怎么了?” 秉诚坐在一边咳嗽了几声,慢腾腾地说:“大风铺是水陆交通要道,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大风铺长期都有驻军。” 大壮说:“对对对,我爷说,冷专员就是说大风铺有两百多人的驻军,那里的王团长以前就是在巫溪当营长,是他当了专员后想办法把王营长调过来当了团长。冷专员说在大风铺有军队保护很安全,袍哥就是再厉害也不敢与军队作对的。” 洪儿说:“这个冷旭东好毒辣哟。” 焕章急着问:“后来呢?” 大壮说:“冷专员他们走了的当天晚上,天已经很晚了,我爷觉得事关重大耽搁不得就到学校来找我了,把事情的经过都详细地告诉我了。我也不敢耽搁,就连夜去到镇上找了江校长,把龙诚芝的情况告诉他了。” 焕章一听就说:“糟了,舅舅可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一定会去大风铺向冷旭东要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冷旭东平时想报复他都没机会,现在自己送上门来的会轻易放过舅舅吗?” 萧荭依说:“还是焕章懂你的舅舅哟。秀坤听到大壮说了芝儿的情况后非常着急,前天一早就去大风铺了,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回来,真是急死我了。好在秀坤临走的时候给我说了两件事,一是如果万一那个公子哥冷旭东要耍横把他扣下了,就让我到大塆老家来找你。嗨呀,在路上我都在和大壮说,就怕你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呢。刚才见到你,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焕章说:“舅舅不是说了两件事吗?那还有一件事呢?” 萧荭依说:“哦,坤秀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绝对不准学生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焕章问:“为什么?” 萧荭依说:“你舅舅最爱护他的学生了,他怕学生们去闹起来,万一那个公子哥耍横命令军队向学生们开枪呢?以前在其它地方就发生过这样得事情的,他宁愿自己有危险,也不会让他的学生有危险。” 焕章说:“懂了。这就是我们的好舅舅,一个天底下最好的校长哟。不过,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学生们去冒险,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 “谁说不能让学生们冒险呀?”冷不防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跨进屋里来。 “焕明!”焕章、萧荭依和秉诚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111:第三部第十九章第二节(一) 二 自从上次战斗后,静子在双峰寨的威望直线上升,寨子里的人些通过这场战斗对静子佩服之至,这其中也包括震山炮和老三。打仗之前,震山炮对静子在打仗的问题上是很看不上的,以至于在战斗之前的那次研究会议上,震山炮对静子的作战建议不屑一顾。后来,当静子给他讲道理的时候,震山炮竟然耍横,说自己打了多少次仗,打死多少日本人,直接把声称没有打过仗的静子给怼了回去。然而,后来的战斗应验了静子之前的分析,双峰寨的人被日本人强大的火力压制在山头上,要不是静子在关键时刻打掉了敌人的机枪手和掷弹手扭转了战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至此,震山炮对静子可以说是心悦诚服了。以致战后震山炮和老三缠着静子,要她说说自己过去的战斗经历。静子过去的经历能给他们说吗?他们要是知道了静子原来是从日本东京来的,之前一直在日军的战地医院里服役,那,静子会有好结果吗?所以,无论他们怎么问,怎么套她的话,静子总是笑而不答,弄得两人心有不甘。 然而,越是这样双峰寨的人些越是好奇,到处打听静子的过去,可是折腾了好久毫无收获。因为,他们只知道静子是个外乡人,但是究竟是外哪里的乡,不知道。于是,静子在人们心中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后来人些就不打听了,管她呢,只要她能带着他们打日本人就行了。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双峰寨在静子的带领下又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使双峰寨的名声越来越大,外面对这群土匪的说法也越来越多。人们说双峰寨现在是女人当老大,说这个女人手使双枪百发百中。还说这个女人平时都喜欢穿黑衣黑裤,身上披着黑披风,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奔跑起来就像一阵黑风刮过,为此,江湖上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黑旋风”。这黑旋风本是《水浒传》里称呼五大三粗的李逵的,现在用在了静子身上,是说她武艺高强可能还身材高大威猛,要不怎能做的了双峰寨的老大呢,连名震鄂中的震山炮都要向她俯首称臣。其实,静子身材修长,长得清秀着呢,实实在在的大美人一个。 奔着双峰寨的威名,前来投奔打鬼子的人就多了。人多了,队伍就壮大了,但是由此出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枪支弹药极度短缺。因此这天,静子又把两位老大哥找来商量到哪里去搞武器的问题。 震山炮说:“我也正为人多枪少发愁呢。你看,自从老大你来山寨以后带着大家练刺杀什么的,可是好多人手里没有枪呀,拿根木棍练着不来劲儿,他就没那种感觉。” 老三说:“咱们手里的弹药快用光了,也该补充了。” 静子说:“我对这地方不熟悉,所以不知道到哪儿去搞武器比较好。我的想法是两点:第一那地方确实有武器,情报要准确;第二是风险不能太大,虽然打仗要死人这我知道,但是弟兄们的命那也不能随便舍呀。” 震山炮说:“我知道哪里有武器。” 静子问:“在哪儿?” 震山炮说:“大悟县城,那里有个军火库。” 老三说:“大悟县城武器肯定是有,但是那里驻着鬼子的一个大队耶,好几百的鬼子,还有伪军。” 静子马上说:“咱们这点人就想打县城?不行不行。” 老三说:“咱们打花园镇吧,那里没有军火库,防守不太严。” 震山炮说:“那也不行啊,那里虽然只有一个小队的鬼子,但是还有一个混成旅的伪军呢,怎么的也有上千的敌人吧。” 静子说:“这个也不行。敌人太多,风险太大,咱们不能打。” 震山炮说:“这就难啦,我们周边的城镇隘口基本上都有重兵把守,要想从他们手里夺武器我看很难。” 静子想了想说:“其实,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武器库房,里边枪支弹药都有,而且还只有一百来个敌人。” 震山炮说:“呃,这倒是不错。你快说说在哪儿?“ 静子说:“火车站。就是上次你们救我的那个火车站。” 老三说:“火车站好,四边没有护墙围着,趁着黑夜拿了东西可以很快撤出来。” 震山炮有些怀疑地问:“那个火车站里有武器?” 静子说:“不是,火车站没有,是火车站后面有个小院子,里边住着一百来个敌人,在院子里有一间军火仓库,虽然库房不大,但是里边的枪支弹药不少。” 震山炮一拍大腿说:“这个他妈的好。夜里趁日本人睡觉的时候摸进去,把武器偷偷的弄出来。”震山炮想了想又说:“可是,你怎么知道武器在啥子地方?” 静子说:“我知道。因为,我在里边去过。” “啊!”震山炮和老三同时吃惊的叫出声来。老三说:“你不是说那里住着一百多敌人吗?是日本人吧,你怎么会和日本人在一起?” 112:第三部第十九章第二节(二) 说到那段经历,静子就气得喘着粗气,胸口急剧起伏着。静子说:“这个我现在不想说,总之,我进去过那里,知道那里的情况。” 震山炮很快地与老三交换了一下眼神,那意思是说她一个女人,一定在日本人那里有过不愿示人的痛苦经历。 老三说:“老大不愿说就不说。既然老大说熟悉那里的情况,我看到那里去弄武器应该是可以的。” 静子稍微平息了一下心情,说:“我来给你们画张图,你们一看就了解那里的情况了。”静子说完就开始画那个院子的地形图,静子画完图后,就向两人一一讲解图中敌人和武器的具体位子。 看完图后,震山炮说:“从老大的这张图中可以看到,这个小院子就只有一道门哦。” 老三说:“嗯,就是,只有一道门。” 静子问道:“二哥,你想说什么?” 震山炮说:“我想说的是,既然我们都决定去火车站了,那我们的目的可不是只是为了拿到武器哟。” 老三说:“除了拿武器还有啥子?你能拿到武器就不错了,你还想干啥子?” 静子说:“不急,让二哥把话说完。” 震山炮说:“我们拿武器干啥子?不就是为了打鬼子吗?既然我们都进去了,还拿到了武器,就算没有拿到武器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唦。” 老三说:“你究竟还要想干啥子?” 震山炮说:“不干什么,我只是想再这次行动的时候带点东西去。” 老三问:“你想带上面东西?” 震山炮说:“就是我们上次截获日本人的物资中的那种啥子油。” 静子说:“二哥说的是汽油吧。” 震山炮说:“对头,就是那种油,龟儿厉害得很哦,稍微用火一点就要爆炸。” 老三说:“那玩意儿很危险的,你到它干嘛?” 震山炮说:“你不用管,到时候就知道了。” 按计划等天黑以后,静子和震山炮还有老三都穿上了日本人的军服,带着人马趁着黑夜来到了让静子刻骨铭心的地方。这个地方给了静子的伤害让她终身都要记恨,这个地方也是让静子彻底改变了之前的观念。因为在这里,一个从小到大都不准任何人强迫自己做任何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静子,却被一个她信赖的“同胞”用罪强暴的方式夺去了她的贞操;在这里她听到了她的“同胞”的对话,说是等那一百多个士兵把静子玩死了后要用她的肉去喂狼狗;在这里她的那些“同胞”们毫不留情地向她射出了罪恶的子弹,夺去了她的弟弟小根儿的生命。也是在这里,静子终于第一次举起了战刀,向她之前认为的“同胞”的头上砍去,砍下了仇人的头颅;也是在这里,静子第一次终于向她之前认为的“同胞”射出了夺命的子弹。虽然如此,仍然不能消除静子心中的愤怒!这次,她带着她的队伍,要在这个伤心地打一场复仇之战! 带着队伍快到地方的时候,静子对紧跟着自己的震山炮和老三说:“敌人在那个小院子外围都会放出流动哨,一会儿你们离我远一点分开隐蔽着跟着我,等我把他们的流动哨引出来后,二哥负责把他解决掉。但是切记不能搞出动静来,不然不光是今晚的行动要终止,而且一旦让敌人警觉加强了防备,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了。” 震山炮说:“我明白,放心吧。”然后砖头向身后轻声说:“老三主要保护好老大的安全,即使取消今天的行动也绝不能让老大有任何危险。” 老三点点头说:“知道。” 于是,静子穿着日本军服背着三八大盖大摇大摆的朝院子方向走去。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借助微弱的月光看见远处的小院子了,突然从一棵树后钻出一个人来,“哗啦”一声子弹上膛,端着枪对准静子用日语问道:“干什么的?” 静子转过身来,用日语回话说:“自己人。” 日本兵看清了对方是操着日本话穿着日本军服的士兵,于是放下枪,说:“乔木君吗?怎么从岗亭上下来了?” 静子说:“肚子不舒服,刚才在那边解决掉回来。” 日本兵边说边向静子走过来,打趣地说:“哟呵,是生吃了支那人身上的肉闹肚子吗?嘻嘻嘻。”日本兵走到静子跟前,当他看见了一张生面孔正在疑惑时,震山炮摸到了他的身后,猛地用手捂住他的嘴,匕首一下把他的颈动脉划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放倒了日本人的流动哨,静子一招手,带着人们快速向那个院子围了过去。快到院子跟前的时候静子傻眼了,当初她和小根儿到来的时候小院的大门是敞开的,日本人只是在外围放了流动哨保证安全。可现在小院大门紧闭,而且是一道新安装的大铁门。不光如此,以前只是大门外一盏白炽灯照着,现在突然新修了一个岗亭,上面一盏探照灯照射在大门上,使小院门前如同白昼。大概是发生了当初静子的那件事,让敌人提高警惕,因此采取了这种新的措施。 这新出现的情况是静子没有想到的,原方案搞掉流动哨后直接进入小院的计划不能实施了,眼见得已经过了半夜,如果天亮前不能进入小院,这次行动就失败了,而且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就很难说了。因此,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来,静子的大脑飞快地运着。 113:第三部第十九章第三节(一) 三 杜月笙失踪已经三天了,虞城青帮的人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几乎虞城的大街小巷都被他们查了个遍,但是,杜月笙仍然下落不明。杜月笙带到虞城来的这些青帮弟子中,最着急的莫过于尤三虎了,当年他与杜月笙在上海的各个码头争夺地盘,最终与杜月笙一道打出了一片天地在上海站住了脚。因此,尤三虎与杜月笙的关系最好,感情最深。然而,这么多年跟着杜月笙在江湖上混,尤三虎也向杜月笙学到了许多的东西。这次杜月笙的失踪,尤三虎就没有把消息扩张出去,而是控制在了最小范围。你想啊,杜月笙失踪这可是多大的事情呀,这要是闹到蒋委员长那里去这还得了。杜月笙是蒋委员长让他到虞城来的,就在虞城这天子脚下居然把他的叫来的人给弄丢了,这让蒋委员长的脸往哪儿搁哟。如果,弄到最后杜月笙真的是被人绑架了还好说,要是没有被人绑架,而是杜老板自己的其它缘故暂时隐秘一下,结果你尤三虎把这事捅到委员长哪里去了,那该怎么收场呢? 可是,杜月笙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哇?毕竟都有三天不见人了,那万一真的是被人绑架了,可你尤三虎带着青帮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做,这怎么说的过去呢?那万一绑架杜月笙的人撕票了呢?我的天,尤三虎简直就不敢想下去,急得尤三虎想死的心都有。按尤三虎多年的经验,杜月笙被人绑架的可能性极高。但是,他又想,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虞城做这事呢?尤三虎首先想到的是杜月笙的仇人,可尤三虎板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曾经与杜月笙有些过节的人,但是这些人后来都因为杜月笙的宽宏大量把矛盾化解了呀。即便有点不愉快也不至于从上海追到虞城来绑人吧?是的,以杜月笙的为人,这么多年他在江湖上,还就没有想要绑架他而置他于死地的仇人。 尤三虎继续想,如果不是仇人,而是虞城一些不知深浅的小混混对杜月笙临时起意绑架了他。可这也不对呀,那天杜月笙身上根本就没有带钱,如果是临时起意要图财的话,那也应该跟踪我呀?因为是我去银行取的钱呀,钱都在我的身上呢。那还有谁会这样做呢?是敌人?如果要说敌人的话也就只有日本人了。因为杜月笙一直都是主张抗日的,而且,杜月笙还参与到了刺杀傅筱庵的行动中了。但是,如果在上海完全有可能,可这是在虞城,蒋委员长的身边耶,日本人跑到这里来绑人,这怎么可能呢?那如果日本人真的要报复那也轮不到杜月笙呀,至少日本人应该首先下手报复的应该是龙焕章呀,他可是亲手杀了傅筱庵的。可龙焕章不好好的吗?不明白,不明白呀。尤三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于是,尤三虎决定暂时不把杜月笙失踪的事情说出去,自己先想办法暗中找人。可他身边人手太少,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是外乡人,对虞城根本不熟悉,要找人还得虞城当地的人才行。于是,尤三虎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帮手,龙焕章! 龙焕章在尤三虎眼里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而且,龙焕章与杜月笙不是一般的关系,杜月笙对龙焕章从来都是赞赏有加。不光是这些,还有一条最关键的东西,那就是龙焕章是加入了青帮的,他虽然现在是虞城袍哥兰庭社的堂主,但是他也是拜了黄金荣为师父的人,因此他也是青帮的弟子。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龙焕章协助尤三虎找到杜月笙他都是责无旁贷的。已经三天时间过去了还没有杜月笙的消息,急得热锅蚂蚁似的尤三虎,快步向兰庭社的堂口兴盛茶庄赶去,他相信,龙焕章要是听见了这个消息,一定和他一样的着急,会尽快安排所有的力量全力找寻杜月笙的。 再说自从被两个军人绑架坐进了一辆军车里,随着车辆的颠簸,被蒙上了眼睛的杜月笙看不见外面的任何东西,趁这点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究竟会被什么人绑架了。从表面看是两个军人绑架了他,但是,自己与军界从无来往,既没有朋友更没有敌人,那么是哪路神仙要对他跳大绳呢?他们绑架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杜月笙飞快地回忆这些年来自己与军界少有的几次接触,好像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呀?再说了,他杜月笙到虞城来是奉了老头子之命的,他与老头子的关系政界军界谁会不知道,有谁活得不耐烦了不怕触怒天威而动敢他呢?杜月笙想了半天,觉得军界的人动他是毫无道理的。那么,如果不是军界的人呢?别看他们穿着军装感觉人五人六的,但是,找身军服穿穿是何等容易的事情。哦,对了,如果是军方的人要抓他就应该正大光明的抓,有什么问题就正大光明地问,干嘛还要蒙眼睛呢?这种方式到有点像是江湖人士的手法。这些人刚才的作为摆明了就是针对着杜月笙来的,而且是早有预谋,不是临时起意,因为行动连贯手法娴熟,到现在都毫无破绽。那么,是江湖上什么人会对自己下手呢?况且,自己刚来虞城不久,地皮子都好没有踩热,除了见过龙焕章一次就再没有与当地袍哥任何人有过接触,当然也不会产生什么过节。那么,我在虞城遇到了土匪?那些人想要我的钱?可这四川的土匪又是什么来路呢?这军车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怎么知道我这里会有钱呢?如果仅仅只是钱的问题倒好办了,要钱给他们就是了,只要他们不撕票就行。那万一不是钱的问题呢?那是什么?是买通土匪报复?但是,看这个样子对方并不想要他的命,否则直接打黑枪就行了绑他干嘛? 114:第三部第十九章第三节(二) 杜月笙正在苦思冥想着,车突然停下来了,那两个人把杜月笙夹持下了车。由于杜月笙看不见脚下的路,因此几乎是被他们拖着走的。杜月笙想,等一会儿要想办法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绑架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弄清楚这两个问题,他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了。 随着“哐当”一声响,好像是打开了一道铁门,然后,杜月笙被两人带到一张床前,把他放到在床上,然后解开他的手重新套在床头的木栏上。吃饭的时候就让他坐起来,然后解开手把饭碗递给他,吃完了又绑上。要屙屎尿,就带到一个木桶前,解开手让他自己解决,然后递过来一张纸,等他搽干净屁股又绑上。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天里那块黑布就没有取下来过,三天里无论杜月笙说什么,都没有得到回音。 到了第四天,吃了早饭,杜月笙提溜放到一张凳子前,对方把杜月笙按坐在凳子上,然后居然打开了蒙他眼睛的黑布。杜月笙揉着睁开眼觉得光好刺眼睛。等稍稍适应了一点,杜月笙抬眼一看,见自己坐在一间大房子的中间,一盏大灯泡在他的头顶上晃悠着。这么大的屋里,除了他和一边一个站着看住他的两个人,再就是那张床和墙边摆着的哪个臭气熏天的木桶,整个屋子就没有什么了。 杜月笙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人,他们身穿军服,个头高大,面无表情。杜月笙试探着说道:“兄弟,能不能给口水喝?” 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摆头示意,那个人不知道走到哪个黑暗的地方去,一会儿端来一碗水递给杜月笙。杜月笙说:“兄弟,我的手还绑着呢,能不能给我解开,我保证绝对不会跑。再说,你们两人手里都有枪,我跑得过子弹吗?” 那个人又向这个人点了点头,这个人就走到杜月笙身后把他的手解开了。杜月笙端起放在地上的碗,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水。然后,他把碗再放回到原地,说了声:“谢谢兄弟。” 杜月笙又试着对两人说:“兄弟,你们不是军方的人吧?” 两人相互看看,没有回话。 见对方没有害他的意思,杜月笙胆子稍微大了一点,说:“军方的规矩我知道,他们抓人不是你们这种抓法,带人走也不用蒙眼睛的。”见两人还是没有回话,杜月笙问道:“你们是虞城哪个码头的吧?如果是,那你们不会没有听说过龙焕章的名字吧?他可是你们虞城数得着的袍哥舵爷,也是你们四川袍界响当当的少年英雄哦。他是我的兄弟,我们好得都可以同穿一条裤子。” 杜月笙心想,只要是虞城的人,不管他在不在袍,是浑水还是清水袍哥,但是一定都知道大名鼎鼎龙焕章的名字的。现在我提到与龙焕章的关系,至少这些人会有所顾忌的。但是,杜月笙发现这两个人听到龙焕章的名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他们好像根本就不认识龙焕章,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杜月笙心里就有些没谱了。如果连龙焕章都不知道的人,那就肯定不是四川的人,至少不会是虞城的人,那么,他们到底是哪里的人呢? 见两人还是不说话,甚至还是面无表情,杜月笙就敞开窗子说明话了。杜月笙说:“你们是不是想在我这里要钱?如果你们想向我要钱,那你们就明着说要多少?只要你们说个数,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保证不还价。”杜月笙说完,又看了就看两人的表情。只见两人这次是认真的相互交换眼神,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点表情。杜月笙一看,就知道自己说道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杜月笙说:“兄弟,你们放心,我知道你们后面还有人,因此,也让你们身后的人放心,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你们就开个价,我杜月笙以我在江湖上几十年的名义担保,我保证会分文不少的把你们要的钱如数奉上。行吗?” 见两人对着他点点头,杜月笙说:“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究竟是什么来路?我被你们绑在这里半天了,我杜月笙也是闯荡社会几十年的人,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气的人,我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你们绑了,自己还知道是哪路英雄所为,我这一生不是白活了吗?” 这时,铁门被人在外面轻轻的敲了几声,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是大哥,快去来开门!” 杜月笙一听这话,惊得差点掉了下巴。杜月笙指着这两人说:“怎么的?你们是上海来的?!” 115:第三部第二十章第一节(一) 一 龙焕章见是焕明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高兴地一把拉住说:“听姆说你不是被啥子人叫走了吗?啷个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又回来了?” 焕明说:“巧吗?巧啥子嘛,我是听说了芝儿失踪的事情专门赶回来的。” 焕章问道:“芝儿的事情你是啷个晓得的?” 焕明说:“我是有要事去兰庭社码头的堂口兴盛茶庄找你,听曾大兵说你回大塆老家来了,还说是因为芝儿失踪的事情,我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焕章说:“芝儿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你不用管了。你是干大事的人,这样的事情我来搞定就好了。” 焕明说:“那啷个行?芝儿也是我的妹,你和我是当着大家拍了胸脯的,要保护好芝儿的。现在芝儿出事了,我也应该出力唦。” 焕章说:“你的身体都还没有好利索,你就在家里再将息几天,等我把芝儿带回来我们再一起回虞城去。” 焕明说:“先不说回去的事情,还是先把芝儿的情况给我说说吧。”于是,焕明就把刚才了解到的情况向焕明简单的说了。听完焕章的话,焕明惊叫道:“啥子呢?他们居然把舅舅都扣下来了?” 这时,萧荭依说话了。萧荭依说:“看到焕明回来我太高兴了。你们龙家的男人都是有担当的还真是不假。有你们两个顶梁柱在我就放心了。” 秉诚也坐在旁边说:“是哦,龙家的两人儿子在,芝儿的事情我也不担心了。” 焕明说:“哥哥,你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做吧。” “怎么做?”焕章说:“这还用说吗?这个冷旭东犯的那一条都是必死的罪。强抢民女该死吧?无故扣押党国英雄该死吧?关键是之前他还在巫溪因为黄成辉的信徒没有接待他而设计杀害黄成辉,这种与我们袍哥为敌的人该死吧?” 二杆子说:“龙大哥说得对,这个冷旭东无论哪一条他都必死无疑!这次就是要杀了他,把当年他杀黄成辉的那股气都出了。” 焕章继续说:“他冷旭东不就是仗着大风铺有两百多驻军吗?人家帮不帮他还不一定呢,就算是帮他我们也不怕!我有的是人马,四川遍地的袍哥还怕了那几个驻军?我有的是办法让黄成辉去死!” 焕明说:“哥,这可不行啊。首先,冷旭东犯的事情确实是重罪,但是,该不该死还得政府说了算。只要他把人放回来,我们可以去虞城国民政府告他去,让政府去处置他。其次,就是冷旭东虽然有错但他还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日本人,所以,我们的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保证虞城乃至四川大后方的安定,你这一闹起来,还能够安定吗?” 从来都处事比较淡定的龙焕章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焕章指着焕明大声说道:“焕明,你晓得你在说啥子不?国民政府治冷旭东的罪?他妈的国民政府都被日本人赶到四川赶到虞城来了,他们还有啥子闲心去治哪个的罪?还说啥子团结,像冷旭东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够,你还想得出要去团结他?还说啥子大后方的安稳,他龟儿子的滥杀无辜,强抢民女,关押党国英雄,哪一件是安稳的?反正,你说啥子都没用,冷旭东非死不可!” 这是焕章和焕明两弟兄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生这么激烈的争吵。两位老人着急了,萧荭依说:“焕章焕明你们不要吵了。那焕明,你准备用什么办法把人救出来呢?你舅舅还在那个姓冷的手里呢,万一他要对你舅舅下黑手······哎呀,你快说说你的办法吧。” 焕明说:“我刚进来的时候听见舅娘你在说学校的学生们去大风铺向冷旭东要人的话,对吗?” 萧荭依说:“是呀,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就是这样说的。” 焕明说:“我的方法就是发动师生到大风铺去向冷旭东要人。有了这样的压力我不相信他冷旭东还敢不放人?” 萧荭依说:“不行啊,那天你舅舅临走的时候就对我说了,如果冷旭东耍横扣押他的话,只准我找焕章想办法,不准让学生们去大风铺闹,他怕那冷旭东下令让军人开枪伤害他的学生。” 焕明说:“舅娘,此一时彼一时,舅舅走的时候没有想到事态发展得这么严重。他冷旭东作为督察区专员,是这一方的父母官,他怎么敢擅自下令向学生们开枪呢?放心吧,不至于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事态把握住,才能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这对虞城乃至四川的大局有利。” 焕章“呵呵”冷笑一声说:“你们就喜欢搞这一套,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焕明,你刚才说的这一套在别处如何我不晓得,但是在冷旭东那里就行不通。不信,咱们就走倒起看一下,看看我说的话应验不?” 秉诚冷不防说了一句说:“焕明呀,芝儿和秀坤大哥现在在他们手上,我是急得很啦,你姆都急出病来了。不管你们用啥子方法,赶快把芝儿给我找回来哟。” 焕明说:“伯爷,你放心吧。” 焕章说:“焕明,你就用你的方法救人,我呢准备我的方法,如果你的方法见效了,那我也就省心省力了。但是,我们要事先说好,如果你的方法到时候解决不了问题,救不出人来,那你就不要管我用啥子方法哟。” 焕明说:“好吧,一言为定!那舅娘和洪儿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学校吧。” 洪儿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的父亲,因为他怕他跟了二叔他父亲焕章会不高兴。焕章看出来了,对洪儿说:“快去呀,好好的帮助你二叔尽快把人都救回来。” 洪儿说:“要得。”说完,萧荭依和焕明一道走了。 116:第三部第二十章第一节(二) 看焕明他们走了,焕章对兰庭社的人安排道:“曾小兵,我马上起草几封电文你去江口镇把电报立即发出去。一封发给虞城玉龙堂堂主蒋德彪,让他并通知云阳骆海清,各带若干人马十万火急到银沙镇来与我会合。一封发给泸州高懋植的孙子现任宗汉社舵爷高兴保,请他帮忙派人火速去到青龙山通知李天麟之子现任白虎堂舵爷李金龙带人马赶到银沙镇与我会齐。最后一封发给你哥哥曾大兵,让他马上带领兰庭社码头哥弟们带着枪支到银沙镇找我。嗯,有这几路人马足够应对大风铺那些官兵了。”龙焕章说完,思考了一下又说:“还要给大风铺陈营长修书一封,他可是入了袍的人哟,告诉他带好他的兵,袍哥不能打袍哥,否则帮规伺候!”龙焕章说完就去里屋起草电文。 二杆子对曾小兵说:“三哥,这次咱们要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场,把那个龟儿子的冷旭东往死里弄。他不是不把我们袍哥放在眼里吗?这次就让他晓得我们袍哥的厉害!” 曾小兵说:“我只是担心,虽然电报很快可到,但是,毕竟相距太远,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赶不到。我估计,虞城的玉龙堂和我们兰庭社的人如果骑马的话后天就会赶到,但是其它远的地方比如青龙山,还有云阳那些地方没有个三五天的时间,再怎么快也赶不到。” 二杆子说:“这几天不是还有焕明哥的学生们闹腾吗?他们正好补了这个时间上的差空,等他们闹完了,闹得不行了,就该我们上场了,哈哈哈。” 曾小兵说:“你小子,也和龙大哥一样,学得鬼精鬼精的。” 两人正说着,龙焕章拿着电文出来了,说:“曾小兵,胜负在此一举,你要把电文给我发好了。” 曾小兵说:“这还用说吗?交给我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龙焕章说:“整个码头就你们曾家两兄弟办事我最放心,快去吧。”见曾小兵拿着电文跑远了,龙焕章对二杆子说:“现在该你出手了。” 二杆子说:“请龙大哥吩咐,让我干啥子?” 龙焕章说:“你带人去到大风铺,悄悄的把电话线给我割断了。最好是找个很隐秘的地方,他们就是想查找也很难查找到的地方。” 二杆子说:“龙大哥放心,这件事情我保证办好。” 龙焕章拿出一封信交给二杆子说:“这封信很重要,你要选一个机灵点的人,马上去大风铺,赶在焕明他们的学生们到达大风铺之前,趁他们防备不严的机会,把信送给张营长。不然,到时候焕明的学生们把大风铺围起来了,要进去就很难了。” 二杆子想了一下说:“既然是这样,那还是我自己亲自送去吧,我还可以看看张营长的反应。” 龙焕章点点头说:“快去吧。回来的时候到银沙镇我舅舅家里找我,我去看看舅娘,再安慰她一下。” 龙焕章来到银沙镇后没有马上去看萧荭依,而是来到镇公所里。镇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仅从外表看此人气宇不凡,于是迎上前去问道:“这位先生有啥子事吗?” 龙焕章不说话,向镇长左脚前伸、右腿微曲、右手握拳比肩微低、左手握拳放于右手颈上行了个丢拐子礼。镇长赶紧也以同样的丢拐子礼相回。两人行的都是袍哥里头行一大爷之礼,因此,两人都明白对方在袍的地位应该都是某码头嗨头牌的大爷。镇长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在袍高排位的人物到我镇公所来,莫不是为了······ 龙焕章见镇长在揣摩自己,于是直接表明来意说:“鄙人乃虞城兰庭社龙焕章,有要事特来拜会拜兄,如有唐突之处还望拜兄海涵。” 镇长听说来人竟是龙焕章,吃惊不小,于是说:“嗨呀,原来你就是当年全川袍界鼎鼎大名的少年英雄龙焕章!失敬失敬。我乃银沙镇中明山太平堂张仁寿。龙大侠名扬全川,兰庭社袍界一柱,今日到来,鄙所蓬荜生辉。但不知龙大侠前来有何见教?” 焕章说:“哦,你就是张镇长张拜兄,刚才是焕章失礼了。鄙人这次拜访只为一事,就是魁星中学校女学生失踪及校长被扣之事,想向张拜兄讨教一二。” 张镇长说:“既然龙大侠来问,应该对此事晓得一二了。那我就把事情经过向龙大侠详细道来?” 焕章说:“这就不必了,因为贵公子已经向我讲过了。” 张镇长说:“哦?龙大侠认识他?” 焕章说:“贵公子与犬子在魁星中学校是同班同学,今上午已经到我家里把拜兄给他讲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张镇长叹息了一声说:“嗨,常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我也就是在冷旭东下头讨口饭吃,有些时候也是无奈呀。不知龙大侠此次到来,需要张某所做何事?但凡有啥子需要吩咐就是,张某定当努力而为。” 焕章说:“因为时间紧急我也来不及筹措,所以只好烦扰拜兄借镇长权力帮我筹办。” 张镇长说:“同是在袍人就不要说啥子烦扰的话,能为兰庭社效力张某求之不得,龙大侠但说无妨。” 焕章说:“请拜兄尽快为我筹集快马五十匹,能借则借,不能借就租,不能租就买,总之越快越好。”焕章说着,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张镇长说:“这些钱拜兄先拿着,如若不够请随时讲来。” 张镇长接过银票看了一下,说:“这么多钱应该够了,张某这就去办,就算是对龙大侠将功补过吧。” 焕章拍着张镇长的肩膀说:“拜兄言重了,哈哈哈。” 117:第三部第二十章第二节(一) 二 静子带着双峰寨的人在车站后面那个小院边上已经蹲了一个时辰了,可小院的大铁门仍然紧闭着,新建岗亭上探照灯强烈的灯光仍然把小院的大门口照得如同白昼。眼见得已经是下半夜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摸进小院里去,今晚的行动就失败了,而且天亮后敌人会发现流动哨失踪,敌人的警戒加强了今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静子正在着急着想办法,突然听见小院的铁门打开了,两个日本兵哈欠连天的从里边出来,静子猛然意识到这应该是敌人换岗了。这两个刚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接岗的士兵,叽叽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上面。震山炮他们听不懂,可是静子却听懂了。静子听见一个士兵说:姿三君,你不是昨晚才站岗了吗,怎么今晚又是你换岗?另一个士兵说:倒霉呀,这不病倒了一个,让我顶岗呢。嗨,冷死了,现在该乔木和一郎去钻暖和的被窝了。你好哇,你那岗亭上的探照灯可以取取暖的。那个士兵说:呵呵,是的是的。两人说着就去换岗了。 静子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至少从两个日本士兵的谈话中静子得到了三条重要的信息:一条是流动哨和岗亭的士兵一个叫一郎,一个叫乔木;第二条是刚才那个流动哨称呼静子为“乔木君”,说明岗亭里的士兵就叫乔木,流动哨叫一郎;第三条是换岗后流动哨士兵应该叫姿三。 静子正在思考着,一个士兵从岗亭上下来,快步走到小院的铁门前敲门,一会儿铁门打开了,里面站岗的士兵问:“怎么你一个人,一郎呢?” 那个士兵摇摇头说:“不知道,鬼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嗨呀,冷死人了,快让我进去。”那个士兵进去后,“哐镗”一声,铁门又关上了。 等一切都归于宁静后,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静子头脑中形成。静子把震山炮和老三叫到身边来说:“现在有个机会,等会儿我们上岗亭去把把个敌人解决掉。因为探照灯照看着咱们根本就不能接近小院的大铁门。” 震山炮问:“你有什么办法??” 静子说:“刚才那两个换岗的士兵说的话我听清楚了,因为我知道站岗和换岗的士兵叫什么名字。” 震山炮怀疑地看着静子说:“那些日本人叽里咕噜的说的都是他妈的鬼话,你怎么能听懂?” 静子说:“现在情况紧急我不给你解释,等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哈。” 老三说:“你准备怎么弄?” 静子说:“一会儿我装姿三,二哥装一郎。” 震山炮说:“谁是姿三,谁是一郎?” 静子说:“你这人真是的,总喜欢关键时刻提那么多问题。刚才新上岗的流动哨叫姿三,被我们杀了的那个流动哨叫一郎,明白了?” 震山炮说:“感情我和你都是流动哨,我就是被咱们杀了的那个日本人,你是新上岗接替我的那个日本人。” 静子笑着说:“二哥就是聪明。”静子对老三说:“三个,你就跟在我们后面,等我们解决了上面的敌人,你就站在岗亭上从上面监视小院里敌人的动静。都明白了吗?”见两人点了点头,静子一挥手说:“行动吧,天快亮了。” 静子带着震山炮在黑暗中摸到岗亭下面,顺着楼架往岗亭上爬去,岗爬到一半就听见头顶上面有人问道:“什么人?”然后听到拉枪栓的声音。静子用日语答道:“我是姿三。” 上面的人又问:“姿三君,你不去流动到我这里来干嘛?怎么你的后面嗨跟着一个人?” 静子答道:“我转了一圈,太冷了。碰到一郎君,我们就到你这里来取取暖。” 上面的人说:“一郎君?他不是换岗了吗?怎么不去他的暖被窝里睡觉,到我这里来干嘛?” 静子说:“一郎君身上有酒,想给你喝两口让你暖和暖和再去睡觉。” 上面的人笑着说:“啊哈,还是一郎君够朋友呢。” 静子到了岗亭上面,那个士兵见自己跟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发觉不对劲儿,正想跑过去摁动警报按钮,被随后上来的震山炮抢先一步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巴,一刀就割断士兵脖子上的动脉血管,士兵顷刻倒地。静子对随后上来的老三说:“这里可以观察到校园里的所有动静,一旦分析有什么情况,你就可以用这挺92式机枪掩护大家撤退。”静子说着,拍了拍岗亭上架设的机枪。 老三说:“没问题。” 因为岗亭已经在自己人手里了,所以静子下到地面就朝黑暗中隐蔽着的队伍一挥手,人们立即将小院围起来,分散着贴紧小院的墙根儿等着静子的指令。静子走到小院的大铁门前,震山炮紧跟着蹲在她的身后。静子敲响了大铁门,大铁门开了一道小门,露出一个士兵的脸,因为探照灯光的照射,士兵看不清背对着光线的静子的脸。 士兵眯缝着眼睛问:“你是谁?” 静子说:“我是一郎。” 士兵说:“一郎君,你怎么现在才下岗,都跑哪儿去了?” 静子说:“我刚才与姿三君交岗呢。快开门,我都快被冻死了。” 118:第三部第二十章第二节(二) 士兵一点都没有怀疑地打开大铁门,震山炮突然从静子身后窜出,直接上去一刀割在了士兵的脖子上,士兵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静子向外一挥手,人们轻手轻脚地有序进到小院里,按照行动前静子在图上指点的分工,各行其是。有的把日本士兵住着的各道门用带去的细铁丝一一栓死,有的将带去的汽油挨着小院的墙根儿门前都倒了不少。静子带着震山炮等人直接来到库房前,经过当初村木住的正中间那屋子的时候,静子不由得稍稍停了一下,一种仇恨油然而生。 静子等人来到库房前,见当初轻轻一推就打开了的门竟然被一把大锁给锁上了。还好,之前也想到了可能出现的变化,静子向后面的人点点头,一个兄弟拿着一把大钳子过来了,准备夹断锁扣。可是这个兄弟大概太紧张了,夹锁扣的时候手有点发抖,一时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噗”的一声响,把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然而,情况还是发生了,不知道怎么的,原来村木住的那个房间里竟然关着一只大狼狗,刚才那声不大的响声惊动了它。狼狗拼命的狂吠起来,要不是之前中间那道门被兄弟们用铁丝给栓死了,那狗早就扑出来了。狼狗的狂吠和被它咬着的木门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响声惊动了那间屋子里的主人。屋里的人走到门口想要打开房门,发现房门拉不开,已经被从外面封死了。屋里的人大叫起来:“有情况!该死的,还在睡,都给我起来!”顿时,士兵住的各个房间灯亮了,士兵们嚎叫着开始拉门。 静子见这次行动已经不行了,于是大声下令道:“赶快撤!”说完,率先跑了出去。 兄弟们赶紧随着静子跑到小院外面,震山炮一把关上了大铁门,大叫着:“铁丝,铁丝。”有兄弟递上一把铁丝,震山炮赶紧从外面将小院出入的唯一一道大铁门用铁丝栓死了。这时,有的日本士兵已经从屋里跑到大铁门前开始砸门,有的士兵在胡乱开枪。震山炮叫了一声:“火,火!”兄弟们点燃手里的火把,纷纷扔进小院里,“轰”的一声,大火冲天而起,小院里顿时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枪声就是报警声,不远处的火车站传来了警报的啸叫声。静子果断的喊道:“快撤,敌人马上就会赶过来。” 听到静子的喊声,人们有些不甘心的趁着夜色按原路撤回。正在岗亭上的老三,突然看到野地里有人影在晃动,好像拿着钱拼命往小院赶来。老三马上意识到这就是先前新换岗的流动哨叫什么姿三的日本人。于是,老三掉过探照灯照射着正往这边赶过来的姿三,用岗亭上的那挺机枪对着姿三就是一阵狂射,即刻将姿三打倒。静子见状,对着岗亭大喊一声:“三哥,快撤呀。”老三扛起机枪,顺手提了一箱子弹从岗亭上下来,随着静子他们往回撤退了。从姿三身边路过的时候,震山炮没忘了捡起姿三身边的那支三八大盖。 双峰寨的人刚撤出不久,火车站方面的援军就赶到了,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那个小院里的一切很快都化为了灰烬。 走在回家的路上,震山炮兴奋地说:“老大,这次干得漂亮,虽然军火没有拿到,但是,外面杀日本人的目的是达到了。”震山炮说着,还回头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说:“烧吧,烧吧,日本人烧毁了我们多少的村庄,杀害了多少的中国人,这次也让他们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老三拍着肩上的机枪说:“谁说没有拿到军火,这次咱们缴获了一挺机枪和三支三八大盖,还消灭了一百多个日本人,可以了。” 然而,静子的心情是复杂的,她都不敢回头看那冲天的火光。震山炮兴奋地拍着静子的肩膀说:“老大,这次行动你是头功啊。”震山炮突然发现静子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就问:“老大,你怎么不太开心呢?” 静子马上意识到在这群人里自己不能这样的多愁善感,于是说:“没有哇。我毕竟是一个女人嘛,听不得那种惨叫声。” 老三过来问:“老大,你怎么那么厉害?你的日本话说的那么麻溜,把日本人都骗了?” 震山炮说:“老大,你还有什么厉害的绝招没有让我们知道的?你来我们山寨才多久呀,已经有好多次让我们吃惊的不行。这次你更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我怎么觉得世上就没有什么难得住你的东西呀?” 老三说:“对头,对头。回去后你要好好地给我们交代交代哈,不然,山寨里的人些怕都会以为你就是一个日本人了哟。哈哈哈。” 震山炮和老三的话让静子心里“咯噔”一惊,她觉得人们知道自己真相时间越来越近了。 然而,双峰寨的人些已经没有机会知道静子的秘密了,因为,一场灭顶之灾即将发生。 119:第三部第二十章第三节(一) 三 再说这冷旭东,自从他的手下人把他朝思暮想的那个魁星中学校的女学生绑回来后,他几乎是兴奋得好几晚上睡不着觉。他让手下人把芝儿的绑给解开了,安顿在一个房间里。来到大风铺的第二天一早冷旭东就去见了芝儿。由于这突然出现的绑架,着实把芝儿惊吓得不轻。芝儿完全理不出头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好好的走着路怎么就被人给绑了,还蒙了眼睛装进麻袋里,等她被松了绑取了蒙眼的黑布睁开眼睛时,就看见被关在了这间屋子里。本来就文静胆小的芝儿,到现在还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只是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无论谁进来她都不敢看,她拒绝任何人走近自己,只要感觉到有人走近身边芝儿就大喊着:“走开,走开呀!” 冷旭东几次进屋想和芝儿说话,结果芝儿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全身颤抖着大叫:“走开,走开呀!”这让冷旭东觉得索然无味,他想这个时候和她谈什么也没用,因为现在的芝儿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因此,冷旭东打掉了现在和她说话的念头,想想,还是等过了这一阵她慢慢地恢复了理智再说吧。 冷旭东沮丧地刚坐下,就有手下人进来报告说魁星中学校长江秀坤在外面大喊大叫的要见你。冷旭东气急败坏地说:“咋子,啷个这件事情这么快就遭江秀坤晓得了?龟儿子的张仁寿,老子刚离开他转身就把老子卖了。江秀坤要见我?哈哈,你江秀坤也会有今天?你想求我,老子还不买你的帐呢。你要见我,我冷旭东是啥子人?老子堂堂督察区专员,啷个是你想见就能够见到的呀?呵呵,你想见,老子还不见你了,看你能够奈我何?”冷旭东对手下人吩咐道:“传令下去,专门为他准备一间屋,把那个江秀坤给老子关,哦不,是请进屋子里去照看起来。” 手下人说:“上次江秀坤在魁星中学把我们羞辱惨了,我们好多次的想要报复他,把心中的那股怨气出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既然今天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那我们就绝不能便宜了他。” 冷旭东说:“便宜他?呵呵呵,想都不要想。” 手下人说:“要不,干脆把他······”手下人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冷旭东在手下人头上拍了一板,说:“你是猪脑壳呀?杀他?老子比你还想。你想一下嘛,今天既然是他自己找来的,那江秀坤是啥子人,到这里来之前他早就安排好了的,他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情,你我还脱得倒爪爪呀?上面怪不怪罪还是一回事,关键是这个江秀坤是个公众人物,公众人物你懂不懂哦?他在我这里出了事,社会上闹腾起来,为了平息民愤,上面肯定就会把我们给办罗。到时候,龟儿子的你我都要遭为江秀坤陪葬,晓得不。” 手下人赶紧说:“晓得了晓得了,那就先把他关,请进屋里头照看起来。” 冷旭东说:“这就对了嘛。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年韩愈还受了胯下之辱,后来人家忍辱负重还不是就功成名就成为一代枭雄。相比起来,我在魁星中学校受的气算个毬呀。”冷旭东说着,把手一挥说道:“把江秀坤弄进去看好了,老子先凉他一下再说。”就这样,冷旭东将江秀坤软禁在了大风铺。 软禁了江秀坤,冷旭东当晚痛痛快快的就喝了几杯酒,晕晕乎乎的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冷旭东感觉今天心情非常舒坦,因为那个江秀坤居然求到我的门下来了,说明当初我抓那个女学生是抓对了,这就像是打蛇打到了江秀坤的七寸上了,他敢不向我低头吗?于是,冷旭东的嘴里还哼起了几句川剧来了。 冷旭东正在哼唱着,王团长走了进来,说:“专员好兴致呀。” 冷旭东转过头来见是王团长,连忙让座,喊了一声:“看茶!”双方坐定,冷旭东说:“王团长怎么想起今天来见我,难道是有啥子事情吗?” 王团长说:“专员,之前你派人给我说你要在这里住几天是吧?” 冷旭东说:“是呀,我是派人向你这么说的。有啥子问题吗?” 王团长摇摇手说:“问题倒是没得啥子,这大风铺本来就是你专员管辖的地盘,你想到哪里住多久肯定都没有问题的。” 冷旭东说:“王团长,你今天到我这里来不是为了向我求证这件事情的吧?王团长,你我是啥子关系哦,说话用得着拐弯抹角吗?有啥子话就直说嘛。” 王团长说:“那我就直说了哈。”见冷旭东点点头,王团长说:“我啷个听说你这次来大风铺身边还带了个人来的,不,准确地说是绑了个人来的,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女学生!” 冷旭东说:“龟儿子的,是哪个又在乱求说了,我就是请了一个女学生到这里来谈谈话,过问一下学校的学习呀教学呀生活呀等等情况。因为,毕竟,这所学校就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嘛。” 王团长轻轻一笑说:“呵呵,过问学校的情况,那专员是不是应该去问学校的校长老师才对吧,一个女学生懂啥子哟,用得着绑来问吗?况且,刚才我还听说,昨天魁星中学校的江秀坤校长不是到你这里来了吗,你问问他不就好了呀?” 冷旭东说:“我这里正准备和江校长探讨学校的工作呢。再说啦,问问学生不是更能了解下面的情况吗?” 120:第三部第二十章第三节(二) 王团长知道冷旭东这个人是非常任性的,弄得不好会出大事,到时候还会牵连自己,于是,就对冷旭东重话相劝道:“专员,我呢是被你从巫溪哪个旮旯弄出来的,还想办法给我升了官,从内心来讲我是很感谢你的。但是,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人有个脾气,我是个军人是非常遵守军规的,对任何人我都是一样,就是要守规矩,如果哪个破坏了规矩,那,到时候我是不认人的哟。至于那个女学生你是请来的也罢绑来的也罢,请专员千万莫坏了规矩,后面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完,王团长站起身准备离开。 听了王团长的话,冷旭东心里拔凉拔凉的,他赶紧说道:“王团长,如果我有了为难的事情,难道你真的就不帮我一把吗?” 王团长说:“专员,有些事情是我想帮但是无能为力的。就像当初在巫溪你抓了黄成辉,我当时是想保护你的,可是我手下的兵好多都是袍哥里的人,当时我都快成孤家寡人了。现在大风铺这批兵当中有多少人在袍,我根本就不晓得,如果你把事情弄得太出格了,到时候我就是想帮,可就怕出现巫溪那种情况呀。” 王团长这样说是想让冷旭东吸取当年巫溪的教训,做事要知道收敛一点,千万莫做过头了,到时候可能就回不了头了。哪知冷旭东并不领情,不以为然地说:“王团长咋个就是喜欢翻老账哟。当初在巫溪的时候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县令而已,手里无权无兵,当然就很难对付那些袍哥嘛。现在嘛,我是蒋委员长封的督察区专员,我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冷旭东了。再说,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呀,那个黄成辉后来还不是遭我枪毙了吗?” 王团长看着冷旭东“呵呵”一笑,说:“专员,你当真就以为黄成辉死了?可是我啷个听说巫溪好多人后来都见到过他的呢?” 冷旭东吃惊地问道:“不会哟,是蒋委员长亲自下令枪毙黄成辉的,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枪毙黄成辉的事情上做手脚,敢对抗蒋委员长,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团长说:“反正呢,我就弄个一说,你呢就那样一听,信不信就随你了。告辞!”王团长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于是转过身来问冷旭东说:“我把这次来的重要事情给忘了。专员,来之前,我啷个听说你咋个又把龙焕章给得罪了?” 冷旭东说:“龙焕章?我倒是听谁向我提起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个啥子袍哥老大。王团长,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个龙焕章长成啥子样子我都不晓得,我啷个就得罪他了呢?再说啦,我堂堂一个督察区专员,就算是得罪他一个袍哥又能怎么样呢?” 王团长非常郑重地说道:“专员,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劝哦。这个龙焕章可不是巫溪那个黄成辉哟,他在虞城乃至全川袍界的影响很大的。我入川之前范绍增师长就对我们说过,在四川办事,你得罪哪个都不能得罪了袍哥。” 冷旭东问:“为啥子?” 王团长说:“四川的袍哥可不像青帮、洪门那样只是很少数的人参加的帮会组织,而四川的男人好大一部分都加入了袍哥的。不晓得专员有没有听说过‘有地皆公口,无人不袍哥’的说法?” 冷旭东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种说法。那又怎样?” 王团长说:“你啷个说得弄个轻松哦,又怎样?那遍地都是袍哥,我的专员也,你得罪得起吗?” 冷旭东把手一挥说:“不就是一帮刁民吗?我当初在巫溪就对付过那些刁民有的,放心哈,我有的是对付他们得办法。” 见这个冷旭东这么不知好歹,这么自以为是,王团长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把他龟儿扇倒在地再踹上几脚。王团长冷冷地说:“专员,我可听说了,龙焕章已经向全川好多地方的袍哥帮会都发了电报,目前,已经邀约了虞城的玉龙堂和兰庭社,云阳的三结堂,青龙山的白虎堂的袍哥了,说不定那三结堂还去邀约万县的大新堂、巫溪的英雄堂,那青龙山的白虎堂更会把川北川西的浑水袍哥些邀约过来,说不定我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时间,那些人挎着枪骑着马向大风铺而来,到时候城外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袍哥,你说你有啥子办法对付他们!” 听到王团长这么一说,冷旭东惊吓不小。于是问道:“王团长,这怕是你说来吓唬我的哟?这些情况你又是啷个晓得的呢?” 王团长说:“那个龙焕章已经给张营长写来了书信,把情况都向他讲了。是张营长觉得事态严重就把信给我看了,我才晓得张营长就是在袍的人,而且,他的队伍里还有好多兵在袍他说他都说不清。专员,你也晓得,我虽是团长,但是来的时间不长,这里的驻军就是张营长那个营的兵,到时候要是真的和袍哥争斗起来了,张营长要是不听我的,我恐怕很难调得动他的兵哟。” 冷旭东这次是真的急了,大声说道:“那就赶快向上面报告,叫他们派兵来唦。” 王团长摇了摇头,说:“不得行了,电话打不通了,恐怕电话线早就遭他们剪断了。” 冷旭东问道:“那龙焕章为啥子要弄个做呢?” 王团长冷笑一声说:“哼哼,你真的是,啥子都没有搞清楚就敢绑人!我告诉你吧,江秀坤就是龙焕章的亲舅舅,被你绑来的那个女学生是龙焕章的亲堂妹。你现在明白了龙焕章为啥子要弄个做了吧?” 冷旭东声音颤抖地问道:“未必,真的有弄个凶险?” 王团长点点头说:“真的有弄个凶险。” 这时,一个当兵的跑进来,向王团长敬了个礼,气喘吁吁地说:“报告团座,不好啦!” 王团长一惊,急忙问道:“啥子不好啦?“ 当兵的说:“你快回团部吧,大风铺都被人围死了!” “啊?”王团长站起身来说:“龟儿子的来得弄个快呀?”然后转向冷旭东说:“专员,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哈。”?说完急冲冲地走了。 121:第三部第二十一章第一节(一) 一 自从江秀坤去了大风铺至今未归,萧荭依心里的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本想亲自随学校的同学们一道去大风铺要求冷旭东放了江秀坤,可是洪儿不同意,怕她有危险。同时,她的医院里还有不少的病人离不开她,因此,她只能一个人在医院里干着急。 江秀坤去大风铺已经两晚没用回来了,萧荭依一夜无法入睡。第二天起来后,萧荭依早早的来到医院看望她的病人。大概半上午的时候,一个护士找到萧荭依说医院外面有人找她。萧荭依想是不是来向她报告江秀坤消息的,于是急忙向医院大门走去。来到医院的大门外,萧荭依见门口放了一堆行李,有两个老人正在给挑夫付钱。 萧荭依狐疑地走到两位风尘仆仆的老人跟前,仔细观看着两位老人。老人向挑夫付完钱转过身来,其中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也在仔细观看萧荭依,然后颤颤巍巍地向萧荭依走来,一把握住萧荭依的手,用他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依依吧?” 依依?这个名字好多年都没有人叫过了,只有······,萧荭依不相信眼前的情景,轻声说道:“我是依依,您是······” 老头儿一听,顿时两眼热泪喷涌而出,颤声说道:“我是萧瀚丞,我是你那38年没有见过面的爸爸呀。” 萧荭依听说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老人,竟然就是远在日本东京、让自己梦莹魂绕牵肠挂肚的老父亲,不由得“通”的一声跪下,将老人紧紧抱住,喊了一声:“爸爸——”萧荭依早已是泪如雨下了。萧荭依这一声喊,喊出了几十年的思念,喊得老父亲肝肠欲断。 萧翰丞抱着女儿泣不成声,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无力地坐在了地上。与他同行的陈姨赶紧走过来对萧荭依说:“依依,我是陈姨,你爸爸年纪大了不能这样激动啊,要哭坏身子的。” 萧荭依赶紧止住了哭泣,和陈姨一道将萧翰丞扶了起来,说:“走,到里面去,我给爸爸好好的检查一下身体。”萧翰丞无力地任由她们搀扶着往医院里面走去,萧荭依对陈姨说:“陈姨,谢谢您这么多年照顾我爸爸。你们路上一定受了很多苦,到里面我也给你做做身体检查。” 陈姨说:“我还挺得住。主要是你爸爸,八十多岁的人了,这一路走来,身体能拖到今天,完全是靠着要见你的那口气硬撑着的。” 萧荭依给萧翰丞检查完身体,给他服了一些药后对他说:“爸爸,你是在旅途上太累了,现在回到家里了,之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安心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萧翰丞点点头,毕竟年纪大了,好长时间里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回到家里见到了女儿,老人很快就睡着了。 萧荭依和陈姨来到病房外的过道里坐下,萧荭依问道:“陈姨,你们怎么现在想起来要回国?这是战争时期,外面的世界很乱,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真不敢想后果。”萧荭依说着眼睛又红了。 陈姨说:“依依呀,你是不知道日本现在的生活有多困难吗?物资非常匮乏,我和你爸爸经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有钱都买不到东西。平时还好一点,这要是生病了,医院里药品奇缺,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萧荭依非常吃惊地问道:“日本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陈姨说:“这都还不算,关键是东京时常有飞机来轰炸,停水停电那是家常便饭,我和你爸爸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活着。你爸爸以前一直就有个心愿,就是落叶归根,他多次说过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死在中国,死在你这个唯一的亲人身边。” 萧荭依抽泣着说:“都是我不孝,离开父亲一走就是38年。我原本想回日本东京去看看爸爸的,可是,这该死的战争!”萧荭依又是一阵抽泣,完了,问陈姨:“你们在路上吃了很多苦吧?” “嗨,”陈姨叹息了一声说:“我们已经在路上折腾了半年了。从东京到上海的船早就停运了。我们是绕道南洋,从新加坡到菲律宾,又绕到泰国。水路走不通了,又走旱路,逢上雨季道路很难走,一路颠沛流离,那种难,那是真难啊。” 萧荭依握着陈姨的手轻声说道:“陈姨,真的太难为您了。” 陈姨说:“其实,路不通道难走都不是最让我揪心的。最让我揪心的是你爸爸生病了。在泰国的泥泞道路上,一辆牛车拉着我们缓慢前行。天上下着雨,地上就像是行走在沼泽地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你爸爸发着烧呢。我当时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都感觉我们已经走到黄泉上了。呜呜——”陈姨说着,忍不住呜咽起来。 122:第三部第二十一章第一节(二) 萧荭依在旁边陪着陈姨流泪,催着问陈姨道:“后来呢?” 陈姨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继续述说:“你爸爸对我说,如果他不行了,让我一定要把她的骨灰带回到银沙镇交给你,让你把她的骨灰安放在故土里。我说,老萧啊,咱们是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到家乡去,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半道上哈。你一定要熬下去,你还没有见到你的依依呢。你爸爸说,是的,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半道上,我不能做这么不地道的事情。我要见我的依依,我要见我的依依哟。终于见到了远处的灯光,那个农场主是一个中国人,他懂点中医,弄了点草药煎给你爸爸喝了,算是把你爸爸从黄泉路上给拉了回来。” 萧荭依拍着陈姨的手说:“您受苦了。陈姨,谢谢您!” 陈姨摇了摇头说:“嗨,都过去了。对了,依依,你的先生江校长呢?现在还在学校忙吗?” 陈姨突然提到江秀坤,萧荭依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下来。但是,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把江秀坤出事的事情让他们知道的。萧荭依说:“他有事外出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依依,”老爷子好像睡醒了在屋里叫着,萧荭依与陈姨进到屋里,见萧翰丞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萧翰丞问道:“我的女婿呢?” 萧荭依对陈姨打趣地说:“在我爸爸心里,秀坤就是他的儿子,他可是把他放在心上呢。” 萧翰丞说:“女婿也好儿子也罢,都是我的好孩子。他人呢?” 萧荭依坐在萧翰丞的床边说:“他这几天在外面有事,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萧荭依现在最害怕谁提到江秀坤的名字,赶紧把话题岔开说:“爸,你要是现在能走路的话,咱们就回家去,把家里那只鸡杀了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萧翰丞说:“这就好了,终于有好吃的了。我和你陈姨都是好多年没有吃到家乡菜了,这一路上啊是碰到什么吃什么,你就好好的露两手,让我们好好的吃几顿像样的饭啊。” 萧荭依说:“遵命,父亲大人。” 萧翰丞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突然问道:“静曦,我的静曦在哪儿?好长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提到静曦,这又是萧荭依心里最大的痛点。萧荭依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嗨,我的静曦都是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这件事堵在我和秀坤的心里,担心呀,难受呀。”萧荭依说着,眼圈又红了。 见女儿这样,这次轮到萧翰丞安慰萧荭依了。萧翰丞说:“静曦和荣作被日本军部强征到中国来都已经十多年了,之前基本上每年都会接到她的来信的,可是自从她到了上海后,我们就收到过她的一封来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依依呀,你放心吧,静曦不会有事的,她和荣作在一起,有荣作照顾她呢。” 萧荭依无奈地说:“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我的静曦了,保佑我的静曦和女婿荣作两口子平平安安,早日回到银沙镇来和我们团聚。” 萧翰丞突然又问:“静子来过吗?” “静子?”萧荭依问道:“就是静曦在日本生下的那个孩子?” 萧翰丞说:“对。静子是你的外孙女,静曦走后就是静子在家里陪伴我们,这孩子聪明乖巧,是我的心头肉哟。” 萧荭依问道:“怎么?连静子这么小的女孩子那日本军部都不放过,仍然把她也弄到中国来打仗?” 萧翰丞摇摇头,顿时就老泪纵横。萧翰丞一边流泪一边说:“我和陈姨去日本军部找过他们的,说我们年纪大了,身边需要有人陪伴照顾我们。” 萧荭依说:“对呀,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的。再说了,我们静曦已经被他们强征到中国来了,静子还这么小的孩子,而且还是女孩子,这么可以有强征到中国来打仗呢?” 萧翰丞痛苦地摇着头头说:“没用,一点用到没有。” 萧荭依愤怒地说:“这也太残忍了!就算是打仗也轮不到这么小的女孩子呀!” 陈姨说:“这还算好的,荣作的妹妹柳惠的儿子盼儿才多大的孩子?十四岁呀,才刚好只有枪那么高都硬是被军部强征到满洲去打仗了。那一家人啊,说起来还是日本的高官,是名门望族,结果怎么样,惨啦。儿子荣作被弄到中国来了,没过多久女婿禅直也被弄到中国来了,后来女儿柳惠还不是被弄到中国来了,最后连十四岁的外孙盼儿都未能幸免也被强征到中国战场上卖命。这是什么样的政府哟!离开日本之前我在东京碰到过荣作的母亲,说她家老头子快不行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问我有没有静曦的消息,说他们也很久都没用荣作的消息了。嗨,一个当年的贵妇人啦,去菜市场抢烂菜叶子,说是拿回去给老头子熬汤充饥。”陈姨说着,用衣袖揩着眼泪,叹息道:“嗨,如果,我和你爸爸不下决心不逃出来,到时候不是病死也会饿死在日本的。” 看到老爷子又要伤感了,萧荭依赶紧把话题岔开了,说:“不说这些了,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爸爸,陈姨,你们现在已经到家了,就让我这个做女儿的今后好好的孝敬你们,让你们在这里享享清福,让爸爸长命百岁。走,咱们回家去。” 萧翰丞说:“走,走,回家,回家。” 123:第三部第二十一章第二节(一) 二 自从这次奇袭了那个小院后,双峰寨的人些就在议论了,咱们的老大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哟。那次袭击日本人的运输队,本来很不利的战局,弄得不好完全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结果被她神出鬼没的枪法和对日本人作战方式的熟悉,硬是指挥大家把战局扭转过来,得到了这么多的物资补给。这次奇袭车站小院,中间出现了那么多的变化,结果她利用鬼子换岗的时机,赢得了进入小院的机会。最关键的是她怎么就能够说得那么好的日本话,把那些日本人都给骗了。于是有人说老大不会自己就是日本人吧?但是,如果她就是日本人,那为什么还带着我们打鬼子?如果她不是日本人,那她对日本人的打仗模式那么熟悉,特别是日本话说得那么好。想不通,想不通啊。 124:第三部第二十一章第二节(二) 其实真正想不通的还是震山炮。从自己救了静子那一刻起,震山炮就在心里非常的喜欢静子。因为喜欢,所以就娇宠她,以致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怕她。为什么怕她震山炮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次比武自己输给静子了,虽然输得心服口服,但是这么漂亮的媳妇一下子就没了,心里总是不舒服,真的有一种鸡飞蛋打的感觉。是嘛,自己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就是拿回来当自己的压寨夫人的,本来山寨里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结果人家一个比武招亲的要求,心想这么一个弱女子和我比什么武呀?算了,就了她一个心愿陪她玩玩吧,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谁知道呢,煮熟的鸭子它飞了!虽然当时自己的表现很爷们儿,但是,过后自己心里那个悔呀,真的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其实,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就会来个霸王硬上弓,可是偏偏震山炮不行,因为,日本人当着他的面祸害了他的堂客,他是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女人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行的痛苦的。女人那种表情刻入了震山炮的骨髓里,他干不出那种强强迫女人的事情的,何况是静子这样他真心喜欢的女人。虽然静子当初没有嫁给他,但是震山炮一直都把静子当成是自己的女人,总想着有朝一日等静子愿意的时候能够娶了她。所以,每次打仗他都会在静子左右保护着她,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子弹伤害到了她。 然而,除了枪法外,其它的方面震山炮对静子是不服气的,特别是作战方面,震山炮从来都没有把静子放在眼里。震山炮知道,要在山寨当老大毕竟不能只看枪法好坏,能打仗而且打胜仗,才能让大家完全服气。可是自从静子参加战斗以来,静子的表现让震山炮从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的能力,她的智慧,总之这几场战斗没有静子是打不到这样好的结果的。此后,?静子在震山炮心里就不只是喜欢,还有敬重、畏惧,反正静子在震山炮心里总是不怒自威的。 可是这一次的行动却让震山炮心中疑云密布,他心中的这个女人怎么会说得这么流利的日本话,居然把日本人都骗过去了。虽然说如果没有她会说日本话这一招,这次的行动很难成功,但是,他没法接受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疑团。试想,一个神秘的,让人看不破摸不透的女人,将来还怎么与她做到心心相印呢?可是,震山炮就是喜欢静子,因此,他想要解开自己心中的种种疑团,他要揭开静子身上的所有秘密,他需要真正的了解她。 这天,见静子一个人在屋里看那张地图,震山炮走了进去。见是震山炮来了,静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震山炮就先说话了。震山炮直截了当地说:“老大,我有问题要问你。” 静子这几天见震山炮见到她好像憋了好多话要说,怕是人都要遭憋疯了吧。自从这次奇袭车站小院后,静子就知道人们心中有不少的疑问,特别是震山炮,静子觉得以他的脾气,他一定会来找她问清楚的。果然,震山炮今天一来就不客气直接说有问题要问她。静子微微一笑,说:“好啊,二哥有什么指教就请讲。” 震山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接过静子递来的杯子一口喝干里面的水,说:“我一直觉得你的身上有许多的疑团解不开。” 静子说:“比如呢?” 震山炮说:“比如,你说过你没有打过仗,但是上了战场你比谁都有办法赢得战斗,这时为什么?” 静子说:“我是没有打过仗,但是经历过,看到过打仗是咋回事。” 震山炮问:“在哪儿?” 静子说:“在八路军呀。那是在山西的一个地方,我在八路军的队伍里呆过一段时间。” 震山炮说:“山西?那么远,那你怎么就到了这里?” 静子说:“这个嘛,说来话就长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想听吗?可这好像不是你今天想要问的问题吧?” 震山炮把手一挥说:“行吧,那就留到以后再说吧。那你怎么这么熟悉日本人的战法,92式机枪是主要攻击武器,其它的散兵射击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来提高机枪的攻击力,然后就是掷弹筒招呼过来杀伤对手。这些你是这么知道的?” 静子想了想说:“还是八路军呀,在队伍上的时候教我的。” 震山炮说:“你怎么什么都往八路那里推呀?山西那么远我我问谁去?好吧,就算是你说的是实话。那你怎么对我们奇袭的车站小院内的情况那么熟悉?你还说你在里边呆过,怎么回事?” 提到车站小院,静子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静子说:“二哥,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震山炮见静子面带痛苦表情就不忍心再问这个问题了,于是问道:“那你怎么会说日本话,而且说得那么好把日本人都骗过去了?” 静子说:“这个很简单呀,我的日本话是学来的。”静子刚说到这里,突然“轰”的一声炸响,一颗炮弹在静子门外的坝子中间爆炸了。人们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一颗又一颗的炮弹接连在寨子里爆炸,有的房子被炸塌,寨子里到处都是人们痛苦的呼叫声。 125:第三部第二十一章第二节(三) 静子和震山炮刚从屋子里跑出来,就见寨子守门的兄弟边跑边喊:“老大,二哥,鬼子来了——” 震山炮拉住那位兄弟问:“鬼子?哪儿来的鬼子?” 那位兄弟喘着粗气说:“鬼子,多得很,漫山遍野都是,他们已经把寨子包围了。” 静子张望着刚要说话,“通通通通”又是一连串的炮弹飞过来,炸得人们四处乱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躲。静子拉着震山炮跑到寨墙上一看,寨子周围全是敌人,这一阵炮弹轰炸过后敌人正准备进攻。静子赶紧问震山炮说:“二哥,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寨子里还有其它出路吗?”震山炮冲静子摇摇头。 这时老三在坝子里大喊着:“老大,二哥,你们在哪里?” 震山炮朝老三挥挥手说:“在这儿呢。” 老三跑到跟前说:“房子被炸塌了六间,兄弟们已经死伤了十多个了,咋办呀?” 静子说:“敌人是报复咱们奇袭车站小院的事情,这次可能寨子保不住了,现在还不是突出去的时候,好在寨墙很结实,我们一定能够拼到天黑,等天黑后敌人也疲惫了,我们再想办法突围。这样,老三带人守北边,二哥你带人守西边,正门这里敌人最多是他们进攻的主要方向,我就守在这里。告诉弟兄们,接下来的战斗会很残酷,可能会死很多人,但是我们无路可退,必须坚守到天黑。” 老三说:“他妈的,好久没有打过这么大的仗了,上次缴获的机枪还没有派上用场,今天老子就用它和鬼子拼命。”老三说着跑走了。 震山炮说:“老大,这里最危险,还是你去守西边,这里就交给我吧。” 静子握住震山炮的手说:“二哥,别和我争了,现在哪儿都危险。” 震山炮说:“老大,你可不能死哦。” 静子拍着震山炮的手说:“你也必须给我活着!快去吧。” 这是一场残酷的血战,鬼子的炮火很猛,把寨墙轰塌了几个缺口,但是,寨子里的人虽然死伤了很多,但是仍然一次次的把鬼子打退了。因为,他们知道,这次战斗不比往常,这次真的是在和敌人搏命,打下去是死,退缩更是死。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鬼子终于攻破了北边的寨门,老三带着余下的几个人边打边往寨子中间退。 消息传到静子这里,守住正面已经没有意义了。静子带着余下的几个人和老三的人汇合,静子问:“三嫂她们呢?” 老三哭着说:“都死了。她们知道这次出不去了,不想拖累我们,和孩子们一起,都,炸了。呜呜——” 这时,震山炮派人传话过来,说西边敌人较弱,让静子带着弟兄们从西边寨门突围。静子和老三带着人来到西门,见震山炮已经把他们的马匹拴在了寨墙下面。静子向下看了看,对震山炮和老三说:“我带人去堵住从北门进来的敌人,二哥和三哥带人从这里冲出去。” 震山炮说:“不行!我来堵击,你们冲出去。” 静子说:“二哥别争了,再争就冲不出去了。” 震山炮说:“你要不走我就不走,那咱们就死在一块!” 静子说:“那就都不用堵击了,全部从这里冲出去。我来打头阵,三哥走中间,二哥带人断后,就这么定了。”静子说完翻身上马,老三也上了马。 震山炮说:“老大,老三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说完叫人把寨门打开,在静子的马屁股上猛拍一掌,黑骏马风一样的跑了起来。 静子伏在马上频频开枪射击,由于黑衣黑裤黑马加上天黑看不清,很快就冲出了鬼子的包围圈。等跑出了一段距离后,静子勒住缰绳回头一看,没有见到震山炮。静子问从后面追赶上来的老三:“二哥呢?” 老三回头也没有见到震山炮,于是说:“二哥怎么没有跟上?是不是他让我们走了自己留下了掩护我们呀。” 静子说:“不行,就是丢了我都不能丢了二哥!三哥,你带着他们快走,我回去找二哥。” 老三说:“老大,你先走,我去找二哥吧?”老三话还没有说完,静子已经跑远了。老三转对大家说:“都跟着我快撤!”剩下的人都跟着老三往山上跑开了。 静子循着枪声跑去,见震山炮正趴着向鬼子射击,她的身边躺着几个寨子里弟兄的尸体。静子对震山炮喊道:“三哥,快上马!”震山炮回头见是静子,撑起身来翻身上马,静子两腿一夹,喊了声:“驾——”黑骏马飞跑起来。在他们身后鬼子的子弹像雨点似的从他们身边“嗖嗖”地飞过。 静子问道:“二哥,你的马呢?” 震山炮说:“刚冲出来就被日本人打倒了,我怕日本人追上你们,就和跟着我的人趴在那里阻击他们。”突然,震山炮“嗯”了一声,就把头搭在了静子肩上。震山炮轻声说:“别去,追老三他们,你往西跑吧。” 静子问道:“往西?为什么?老三他们是往北去的。” 震山炮说:“你别问,就按我说的往西去吧。” 静子说:“好的。你坐好了啊,驾——”黑骏马又是一阵狂奔。不知跑了多久,静子问震山炮说:“二哥,你累了吧?咱们歇歇行吗?”然而,没有听见震山炮的回音,静子一下勒住了缰绳。震山炮在静子的身后从马上滑倒在地上。 静子翻身下马,用手托起震山炮的头紧张地问:“二哥,你怎么啦?啊?血!二哥,你受伤了。你等等,我来给你包扎一下。”静子说着就要撕自己的内衣。 震山炮拉住静子的手说:“别,别,没用了。” 静子用手在震山炮后背一摸,摸到后背心处有个抢眼正在往外冒血。从事过战地救护工作的静子知道,这是夺命的一枪,若不是震山炮在身后给她挡了子弹,那么挨枪的就是她自己。静子将震山炮的头抱在怀里哭着说:“二哥,你不能丢下我呀。” 震山炮说:“我也不想、丢下你。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压寨夫人。我舍不得、你呀。老大,听我说。” 静子说:“我听着呢。二哥,你别叫我老大,叫我静子吧。” 震山炮说:“静子,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的心里、一直都、想回四川、老家。我让、你、往西,就是、四川、在西边。你回、四川、去吧。” 静子哭着说:“我不能走,还有老三他们呢。” 震山炮说:“打散了,到处、都是、日本人,回四川、老家、去吧。我、原本、想、送你、送你一程、的,但是,不行了。你、你把、我、腰上、的东西、解下来吧。” 静子从震山炮的腰间解下一个小包袱问道:“二哥,这是什么?” 震山炮说:“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你就、要走、了,就一直、为你、准备了、这个、包袱。里面、是、一百块、大洋,还有、一支小、手枪。每次、出来,我都、都带在、在身边,怕、什么时候、你就、需要、它了。现在,总算、用上、上了。” 静子说:“二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上心,可是我对不起你。” 震山炮说:“你来、了,给了、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们、此生、有缘、有缘无、份。” 静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她流着泪对震山炮说:“二哥,你丢下我,我一个人怎么办呀?” 震山炮想笑一下让静子感到轻松一些,但是马上就咳嗽起来。震山炮说:“你的、本事、大了,回、四川老家、难、不住、你的。一直、往西,走山路,不要、进城,你、太、漂亮,会、惹祸、的。到了、武汉,可以、坐船、船、去、四川、银沙、银沙、镇。”震山炮气若游丝地说:“静子,抱、抱我,我要、要睡、睡了。”震山炮说完,如释重负地在静子怀里咽了气。 好像天都塌了,静子紧抱着震山炮的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二哥——” 126:第三部第二十一章第三节(一) 三 那天,大风铺的驻军王团长来见冷旭东,要求他尽快放人把事态平静下来,说是学校里的学生正在集中,要来大风铺游行示威,还说驻军的张营长已经收到了龙焕章的信,说是已经联系了虞城、云阳、青龙山等地的袍哥正在往这里赶来。但是,冷旭东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不相信那个龙焕章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认为龙焕章说的那些都是唬人的话,不能当真。然而,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当兵的来报告,说是大风铺的城门外面聚集了很多人已经在闹腾了,王团长赶快赶回驻地去了。 王团长走后,冷旭东正在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之时,手下人来报,说是那个女学生自从被他们绑来后就拒绝进食,已经三天三夜滴水未沾了。冷旭东一听心里就在打鼓了,他想,照这样下去,万一那个女学生饿死了,到时候不但鸡飞蛋打,自己还真不好向社会交代哟。 于是,冷旭东问手下的人说:“你们有没有啥子办法让这个女学生开口吃东西?” 有个手下人说:“办法倒是有,可是我不敢说。” 冷旭东指着他说:“你说,说错了也没事。” 那人说:“不如,把她放了,她如果死在外面就与我们没用关系了。” 冷旭东本想发作,但是刚才自己有话在先不追究的,于是说:“这是一个办法,但是呢,人我不想放也不能放。因为,万一王团长说的是真的,那个龙焕章纠集了很多外地的袍哥杀过来了,有人质在我手里我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但是,如果我们把人放了,我们手里什么底牌都没有,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和他们讲条件呢?所以,人我不能放。” 另一个手下人说:“我有的办法可以让那个女学生开口吃东西。” 冷旭东说:“哦?你快说说,是啥子办法?” 这个人说:“让江秀坤去见那个女学生,也许,那个女学生会听江秀坤的开始吃东西。” 冷旭东说:“嘿嘿,你龟儿这个办法倒还是一个好办法哟。要得,你们就把江秀坤带去见那个女学生,把他们关在一起。” 手下人说:“遵命。” 手下人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回来向冷旭东报告说,他们把江秀坤带过去后,那个女学生见到江秀坤就痛哭起来,然后在江秀坤的劝导下开始吃东西了。冷旭东这下比较放心了,对手下人说:“走,去城门楼子看看。” 很远就能听见城门外人生噪杂,偶尔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的口号声。自从冷旭东到来后,大风铺就基本处于戒严状态,城门平时都是关上的。冷旭东来到城门上,紧张地向下张望,然而,当他见到下面的人后,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旁边的王团长见了,问冷旭东说:“我说专员,你笑什么?” 冷旭东指着城门下面的人说:“王团长,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说的龙焕章调来的袍哥救兵?不就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娃娃吗?他们还能要挟我啦?笑话!” 王团长说:“专员,你别看这些学生娃娃,他们闹起来很不好整哦。别说是我们了,就是蒋委员长对学生娃娃们也头疼的很呀。” 冷旭东不以为然地说:“他们闹就让他们闹吧,我还就不放人了,我看他们奈我何呀?哈哈哈。” 这时,下面的学生们又开始喊口号了: “不许绑架女学生!” “不许无故关押江校长!” “冷旭东必须马上放人” “打倒社会公敌冷旭东!” “什么,我成了社会公敌?”冷旭东的头“轰”的一下就炸了。他对王团长说:“你都听见了吗,他们要打倒我?还骂我是社会公敌!我堂堂督察区专员,这个口号要是传出去我将来还怎么为官呢?你,你你,给我开枪,把他们的气焰打压下去!” “啥子呢,开枪?”王团长吃惊地问冷旭东说:“专员,我没有听错吧?那个女学生是你绑来的,他们的校长是你给扣押的,学生娃娃们不就是喊了几句口号嘛,你啷个就要开枪了?咋子,你要杀了他们?” 冷旭东说:“我让你开枪是让你吓唬他们一下,不是真的杀人!” 王团长说:“吓唬也不能开枪!这枪声一响那影响就大了,即便是你没用伤着人,但是这一传出去说我大风铺的驻军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娃娃开枪,这还了得,到时候上峰就会朝我开枪了。” 冷旭东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不开枪是不是?”见王团长没有行动的意思,冷旭东走到他的手下人身边突然从那人腰上抽出枪来,朝着天上“啪啪啪”就是几枪。这枪声惊动了城门外的学生们,同学们吓得尖叫着乱着一团,带队的老师喊着“趴下,快趴下!”。冷旭东在上面见到下面的乱象,不由得开心地“哈哈哈”大笑起来。冷旭东的笑声激怒了学生们,以洪儿为代表的护校队的几个胆子大点的男同学大叫一声“咱们冲进去,活捉冷旭东——”然后找了根木头桩子带头开始撞门。地上的男同学受到了鼓舞,也起身跟着洪儿一起撞门。 随着大门“咚咚咚”的撞击声,王团长开始担心了,如果同学们撞开了大门冲了进来,势必会与冷旭东的人发生冲突,以冷旭东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的脾气,难免他不开枪伤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这个驻军的最高长官也难脱干系。因此,王团长不得已命令他的士兵朝天开枪,想把同学们的过激行动镇住。 127:第三部第二十一章第三节(二) “啪啪啪啪”随着一排子枪响,同学们再次吓得趴在地上。和老师们站在一起的焕明这时觉得不能硬来,现在是驻军都开枪了,如果真的伤了学生,可能会引发其他地方乃至全川学生的集会抗议,这样的话,必定会使他原本想要稳定大后方局势的想法将会适得其反。于是,焕明与老师们紧急沟通后认为,既然阻止不了学生们的过激行为,为了不让同学们受到伤害,决定抗议到此为止,马上组织同学们撤出大风铺去。 看着下面的学生们撤走了,冷旭东有种胜利者的感觉,他站在城楼上对着学生们“哈哈哈”一阵得意的狂笑。然而,冷旭东的笑声未落,“啪啪啪啪”远处枪声四起,其中一颗子弹从冷旭东的耳边飞过,冷旭东吓得赶紧趴在地上。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直击耳鼓,冷旭东偷偷抬头向下一望,见下面黄沙蔽日,少说也有百十个人骑着马风驰电掣般来到城门下站定。 马队中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打马向前,在马上向城门上方抱拳作揖,说道:“张营长张拜弟说话。” 驻军中一军官向下抱拳说道:“在下就是。请问你是哪位?” 中年汉子说:“敝人是虞城兰庭社码头龙焕章。” 张营长说:“你就是龙大侠,久仰久仰。请问龙大侠有啥子指教?” 龙焕章说:“刚才你们怎么可以向学生娃娃们开枪呢?你们驻军是为了保护百姓的,可是却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孩子们开枪,请问你们究竟是保护的谁哟?” 王团长站出来说:“龙大侠误会了,刚才是学生娃娃们情绪过激撞击城门,我们是不得已才朝天开枪,是想吓唬他们不要胡闹了。” 龙焕章说:“请问贵兄台是······” 张营长说:“这是我们王团长。” 龙焕章说:“王团长,久仰。我是想问,学生娃娃为什么要撞击城门?是因为有人绑架了他们的同学,无故关押了他们的校长,他们来要回自己的同学,要求放了自己的校长,他们的要求过分了吗?” 王团长说:“学生娃娃的要求当然没有过份,我们只是想让他们平静下来,正在考虑放回他们的同学和校长。不知龙大侠今天带这么多人这样前来有何见教呀?” 龙焕章说:“没什么见教,只有两个要求,若应了,我们马上走人,若不应,就不要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蒋德彪在人群中早就不耐烦了,喊了一声:“龙老弟,不要给他们废话,打进去,捉了冷旭东!” 冷旭东一听,吓得连忙对士兵们喊道:“他们要造反啦,开枪,快开枪!” 士兵们听到冷旭东说的话,有一多半的人干脆从地上站起身来,收了枪,站在后头一动不动。冷旭东见士兵不但不开枪,反而收了枪站起来了,就对着王团长喊道:“王团长,我对你是有恩的哟,你应该报答我才对哦。你快命令他们开枪唦。” 王团长说:“专员,你都看到了,这些站起来的人些都在袍哟,我之前就给你说过,在袍的人我是指挥不动的。” 张营长说:“专员,我们的人有两句话在:打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打龙焕章,向哪个开枪都可以就是不能向袍哥哥弟开枪。所以,我们无能为力。” 龙焕章在下面喊道:“王团长,我们只有两个要求,应该了我们马上就走。” 王团长说:“龙大侠请讲。” 龙焕章说:“第一,马上放了女学生和江校长。第二,立即交出冷旭东。” 冷旭东听了,吓得对王团长不停的作揖求情。王团长说:“你还不去把女学生和江校长带、哦请过来呀。” 冷旭东说:“已经去带人、请人了。就来了就来了。” 王团长对着龙焕章喊道:“龙大侠,人嘛我们马上就放。至于冷专员嘛······”王团长回头看了冷旭东一眼,见冷旭东一直在向他作揖求助。王团长继续说:“至于冷专员嘛,他是政府官员,你我都无权处理他,就算是他犯了天大的王法,那也该他的上峰处置他,你说对吧?” 马队中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上峰?他妈的我们就是他姓冷的上峰,把他交给我们处置算求了。” “哈哈哈哈。”人群顿时大笑起来。 蒋德彪从人群中打马上前,对着王团长说:“我们哥弟们今天不想与你们驻军作对,我们只想要了那个专门和我们袍哥为敌的冷旭东的狗命。姓冷的我告诉你,你今天死定了!”然后,蒋德彪向后喊道:“哥弟们听好了,都听从龙老弟的指挥,准备攻城!给我打进大风铺,活捉冷旭东!” “打进大风铺,活捉冷旭东!”人群齐声高叫,那阵仗足以吓得冷旭东尿了裤子。 只听得现任青龙山白虎堂舵爷李金龙向人群喊道:“青龙山白虎堂哥弟们听好了,全部下马亮家伙。”只见得人群中有二三十人翻身下马一字排开,都把武器架设在身前。众人一看,好家伙,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日本人用的五六具掷弹筒,用它攻城是最好不过的了。 其它码头得人也纷纷下马握枪在手,看那架势,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128:第三部第二十二章第一节(一) 一 萧荭依把老父亲萧翰丞扶回家里,杀鸡宰鹅忙的不亦乐乎。不大一会儿,火爆鸡腿,清炖鹅掌汤就端上了桌面。小半年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萧翰丞那吃的多开心就不摆了。就连陈姨也禁不住美食的诱惑,放下长辈得架子,吃得个满脸笑开了花。陈姨边吃还边啧啧称赞:“好吃,好吃,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难怪老头子吵着要回来,他知道依依得手艺真是顶呱呱。” 萧荭依说:“你们二老慢慢吃,因为时间太短先只能上这些菜了,晚饭可比这还丰盛呢。其实,在日本的时候爸爸总是惯着我的,什么事都不让我做,我这些手艺呀都是到了这里学的。四川就是物产丰富,这里对做菜很讲究的。” 萧翰丞问陈姨说:“怎么样,咱们这一趟回国还是值得的吧?” 陈姨说:“值,值。有这么好的饭菜等着咱们,就算是再走一次也值了。” 萧翰丞说:“还走哇?你饶了我吧,现在在女儿女婿身边,我还想活过一百岁呢,呵呵呵。” 萧荭依笑呵呵地说:“爸爸,陈姨,今天依依做的菜真不算什么,等明天我师傅做菜给你们吃,那才叫个好吃呢。” 陈姨好奇地问:“你还有师傅呀?” 萧荭依说:“有哇。” 萧翰丞问道:“依依呀,你师傅是谁呀?” 萧荭依说:“我那小姑子,就是秀坤的妹妹江秀瑛。我做饭都是向她学的,她做的菜那才叫好吃呢,别说你们了,就是我每次去她那里都被吃得撑得不行。” 陈姨问:“她都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你吃呀?” 萧荭依说:“说来可能你们不信,随便什么菜只要是她做的就特别好吃。” 萧翰丞说:“秀坤的妹妹?我听静曦给我说起过,说她特别能干。呃,依依呀,你怎么想起让我们去她那里呢?” 萧荭依说:“我是觉得你们在日本东京这样的城市里住的太久了,想让你们去乡下看看。这里乡下的空气好,你们可以时常的到外面去活动活动,这样比较利于你们把身体养好。” 萧翰丞说:“对对对,我就想去乡下看看,那里到处都是绿水青山的,满眼都是风景呀。”停了停,萧翰丞问道:“我说依依呀,我那女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从日本那么远的地方都回来了,他怎么不来见我呀?” 说到江秀坤,萧荭依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她怕两位老人看出来,就故作轻松地说:“秀坤不知道你们要来,他因为学校的事情去虞城了,这两天就该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你们来了,那还不乐疯了。” 陈姨说:“我在日本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你爸爸念叨江校长,说他很能干的,把一个学校办成了什么川东名校。” 萧荭依满脸幸福地微笑着说:“他哪是在办学校呀,他是在玩命呢。他说他的追求就是‘教育救国’,他就是要把他的学生培养成国家需要的人才。爸爸,秀坤可不是当年的帅小伙子了,都是满脸褶子六十多岁的人了。我曾经劝他退下来休息了,他说他身体好还可以再干几年。关键是人家校董们不让他走,说魁星中学校离不开江校长,把学校交给他校董们放心。” 萧翰丞说:“这你就该支持他,将来把日本人赶跑了,国家需要很多人才的。” 萧荭依笑着说:“我敢不支持他吗?我要是敢拖他的后腿,那些校董们就该来找我了,哈哈哈。” 第二天,萧荭依叫了两副滑杆,抬着萧翰丞和陈姨往石坎场大塆走去。一路上,萧翰丞和陈姨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山沟里禾苗茁壮,山坡上桃红柳绿,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与出来之前日本东京满目疮痍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一农家小院前萧荭依让滑杆停下,指着小院里的房子对两位老人说:“到了,那就是秀瑛的家。” 三人走进小院里,正好碰见江秀瑛从屋里出来。秀瑛看到萧荭依带着两位老人走进来,问道:“嫂子,你这是······” 萧荭依指着秀瑛对萧翰丞说:“爸爸,这就是我的小姑子江秀瑛。”然后对怔怔站立不知所措的江秀瑛说:“秀瑛,这是我的爸爸,昨天刚从日本回来。这是陈姨,我爸爸的老伴儿。” 秀瑛这才醒悟过来,拍了一下手说:“我的个天啦,我说啷个今天一早那个喜鹊就在树上‘喳喳喳’的叫个不歇气,原来是有贵客要到了。自从芝儿出事了我就觉得屋头晦气重得很,现在是贵客来给我冲喜了哟。姻伯,你老人家好哟。陈姨,你老孃孃好哦。” 萧翰丞笑呵呵地说:“好好,秀瑛你好。” 陈姨说:“昨天就听见我家依依一个劲儿地夸你,今天一见呀,真的是个爽快能干人,哈哈哈。” 萧荭依说:“妹子,你就打算让两位老人在院坝里头就这么一直站着吗?” 秀瑛一下拍着脑门儿说:“你看我,光顾得高兴了,把礼节都忘了。姻伯,陈姨,快请进哈,我们乡坝头就比不得你们东洋大地方干净洋气哟。” 看到老人们进屋去了,萧荭依拉着秀瑛说:“昨天我可是在我爸爸面前狠狠地夸奖你做饭的手艺哟,今天你得露两手犒劳远道来的客人哟。” 秀瑛说:“你是怕我怠慢了老人家?我要是没有做好的话,我哥哥回来会饶了我吗?放心。你呢进去先陪着姻伯他们,我到地里去叫秉诚,赶快去石坎场割肉打酒好招待我的贵客哟。”秀瑛说完喜滋滋地跑出去了。 这一顿午饭吃得两位老人“啧啧”夸奖。陈姨说:“以前我是最怕吃辣的了,可是你们的四川菜还样样都离不开辣,而且是又麻又辣。我就奇了怪了,我今天吃着怎么就不怕辣了?这菜如果没有麻辣味它还真没有这么好吃。” 秀瑛说:“乡村野菜,上不得大桌面,让陈姨见笑了。” 陈姨说:“怎么就上不得大桌面了?我都快七十的人了,我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秀瑛呀,要不你也收下我这个徒弟吧,我以后就给你学着做菜。” 秀瑛说:“那我可不敢当,你们是东洋来的贵客,在东洋你们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呀?我这土里吧唧的弄法没有脏了你们的嘴就不错了,哪还敢充什么老师呀,哈哈哈。” 陈姨指着秀瑛说:“秀瑛,你就别给我打马虎眼了,你这个老师我拜定了。” 129:第三部第二十二章第一节(二) 吃过饭,萧翰丞提出来要去亲家的坟地里看看,和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亲家和亲家母说几句话。于是,一拨人又向江顺之和江唐氏的墓地走去,这一去也总算了却了萧翰丞的一桩心事。然后,按萧翰丞的要求,大家又来到江家老宅子看看。 进的庭院里,只见四处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坝中间那颗老黄果树正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生长着,就像是这里从来都没有断过人气,完全没有一点萧瑟的感觉。 萧翰丞奇怪地问道:“这里平时还有人居住吗?” 萧荭依说:“没有呀?自从秀坤的姆去世后就好多年没有人居住过了。” 萧翰丞指着四周说:“这、这这这·····” 萧荭依明白了,说:“虽然没有人住,但是秀瑛每过几天都会到这里来打扫干净,偶尔她也会在这里住两天,陪过世的老人说说话。” 萧翰丞连连称赞说:“难得,难得,太难得了。不愧为书香后人,有教养呀。” 陈姨拉着秀瑛的手说:“秀瑛,你真的是太孝顺了。” 从江家老宅子回到大塆秀瑛的家里,秀瑛正准备去做晚饭,萧翰丞突然对秀瑛说:“秀瑛啊,我有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 秀瑛说:“姻伯,没有啥子请求的事,有啥子事情你老说就是了。” 萧翰丞说:“我想和陈姨今后就住在你父母那座老宅子里,我来陪陪亲家说话,行吗?” 萧翰丞的话把秀瑛和萧荭依都惊到了。秀瑛说:“行啊,行啊,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秀瑛我求之不得呢。” 萧荭依说:“爸爸,您不想回镇子里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萧翰丞说:“不啦,你和秀坤都是大忙人,我们会拖累你们的。再说,我们在日本东京那喧闹的地方住得太久了,这里山清水秀清清静静的,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个地方好好地活几年呢。” 萧荭依说:“那就等秀坤回来了,我们好好商量商量,从长计议。” 正说这话呢,冷不防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来人头戴瓜皮帽,衣着破旧,后背斜挎一个布包裹。只见他面容憔悴,脸色疲惫,看那情形不知走了好远的路哟。来人声音沙哑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叫大塆?” 秀瑛上下打量这来人,疑惑地点点头答道:“嗯嗯,就是。” 来人听说找对了地方,就一把抓下头上戴着的瓜皮帽,露出长发来。来人又问道:“是江秀瑛的家吗?” 秀瑛更觉奇怪,又点点头说:“嗯嗯,就是。姑娘你是······” 萧翰丞听到来人问话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惊奇地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眼前人。来人也惊奇地细看着萧翰丞,突然,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边上的人们正在惊疑,来人哭着说话了:“外祖宗,你是外祖宗吗?” 萧翰丞哭着说:“我的心肝宝贝,我是外祖宗。” 来人嚎哭着说:“外祖宗,静子受苦了,静子受了好多苦呀,静子好苦好苦的,静子的苦水比长江水都多呀,呜——啊——” 萧翰丞抱着静子说:“知道,知道,外祖宗知道我的静子受苦了。” 陈姨擦着泪水走过来对静子说:“静子,不要哭了,你外祖宗老了,这样会哭坏身子的。” 静子转身又抱着陈姨哭着说:“陈奶奶,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姨拍着静子的后背安慰说:“不是做梦,是真的,我们的静子乖乖终于回家了。” 看着旁边发愣的萧荭依,萧翰丞把静子拉到她的跟前说:“静子呀,这就是你的外婆。依依,这就是静曦的女儿静子呀。” “静子——”萧荭依抱着静子忍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的静子总算找到外婆这里来了。” 秀瑛在旁边擦着眼泪,把萧荭依和静子拉开,说:“嫂子,今天真的是团圆日,你们一家人都团圆了应该高兴呀,这样会把孩子哭坏的。” 萧荭依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把家里的人一一向静子作了介绍,然后对静子说:“静子,你回家了,以后不会再受苦了,以后就和洪儿一道去你外公的学校读书,将来还要去虞城上大学。” 静子问:“洪儿是不是咱们那位大英雄的儿子呀?” 萧荭依问道:“大英雄?你怎么知道家里有个大英雄呀?” 静子说:“我知道的。我很小的时候好像妈妈对我说过,后来外祖宗给我说过好多次。说我妈妈在南京把自己搞丢了,是大英雄带着好多人把她找回来的。” “哈哈哈,”静子的话逗得大家笑了起来。秀瑛问:“那你怎么记得有个洪儿哥哥的?” 静子说:“妈妈说,大英雄的儿子叫洪儿,很乖的,我妈妈特别喜欢他。” “是谁又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呀?”冷不防洪儿从门外跨进门来。洪儿进门后附在萧荭依耳旁轻声说:“我二叔让我回来给您报个平安,说我爸爸带了好多人去了,舅公和芝儿很快就回来了。” 秀瑛一把拉过洪儿,指着静子说:“静子,这就是洪儿哥哥。洪儿,这就是你静曦表姑的女儿静子妹妹。” 第一次见到洪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像个假小子的静子突然就脸红了,轻声对萧荭依说:“外婆,怎么这个洪儿哥哥长得这么英俊啊?” 这洪儿一见静子就对萧荭依说:“舅婆,怎么你们家的女人长得都那么好看呀?” 秀瑛说:“那是因为你的外婆长得漂亮,根基好那后来的苗子就好呗。” 萧荭依说:“这个秀瑛又拿我开心了。” 洪儿想了想说:“不对呀?” 众人问:“怎么啦?” 洪儿说:“我刚才在门外听见你们说,咱们龙家就一个大英雄,这不对呀,应该是两个大英雄才对呀。” 静子问:“另一个大英雄该不会是你吧?” 洪儿说:“现在还轮不到我,咱们龙家的另一个大英雄是我二叔龙焕明。” 静子说:“龙焕明我知道,他是我妈妈以前的老情人对吧?” “哈哈哈”,静子的话再一次把大家逗乐了。听到静子提到静曦,萧荭依伤感的说:“嗨,当初要是我不反对静曦和焕明走到一起就好了,我们一家人早就团圆了。” 静子高声说:“不行不行,我反对。” 众人问:“为什么?” 静子说:“你们想啊,要是我妈妈和焕明表叔走到一起,那她就不会去日本读书了,那他也就不会嫁给我爸爸了。” 众人说:“对呀,怎么啦?” 静子着急地说:“那就没有我啦,我怎么办呀?” “哈哈哈”,这一次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疼了。 130:第三部第二十二章第二节(一) 二 尤三虎来到兰庭社堂口所在地兴隆茶庄,很快见到了正在主持码头工作的曾大兵。曾大兵与尤三虎是老相识了,当年与龙焕章去上海联系青帮合伙做以烟换枪生意时,就一直和尤三虎一起做事。曾大兵见尤三虎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被门口站班的哥弟阻拦着大喊大叫说:“我要见龙老弟,我要见龙老弟!” 曾大兵赶到门口,让哥弟们把尤三虎放了,然后笑呵呵地说:“三虎兄今天这是怎么啦,让他们进来通报一声就行了,我也好门外相迎呀。” 尤三虎说:“那些礼节今天都免了吧,我有要事找龙老弟,十万火急呀。” 曾大兵见尤三虎是真的急了,就说:“还真不凑巧,我龙大哥因为老家有急事,前两天已经回银沙镇去了。刚才我接到电报,龙大哥让我派本码头哥弟以最快的速度去银沙镇支援他,看来他遇到了大麻烦了,可能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了。” 尤三虎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不知道如何是好。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尤三虎只得向曾大兵说实话了。尤三虎说:“曾老弟,龙老弟不在我就只能给我说实话了。” 曾大兵将手下人端来的茶碗向尤三虎跟前一放,说:“三虎兄莫急,有啥子事情慢慢说来。” 尤三虎猛地喝了一口茶水,说:“曾老弟,出事了,出大事了,出天大的事了。” 曾大兵一惊,急忙问道:“出啥子天大的事了?” 尤三虎说:“我们老板丢了。” 曾大兵一时没有听明白,问道:“你们老板?就是杜老板?” 尤三虎说:“嗯。” 曾大兵继续问道:“丢了?你说杜老板丢了?” 尤三虎说:“嗯。” 曾大兵说:“这啷个可能?他这么大的人,或许是到哪里耍哈子去了,没有告诉你们,不想让你们晓得所以就没有跟你们讲嘛。” 尤三虎说:“哎呀,杜老板真的丢了,我们都找了他两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找到。我是怀疑我们老板被人绑架了。” 曾大兵说:“这就更不可能了唦。你们杜老板是啥子人物?是蒋委员长请来的客人,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敢动蒋委员长的人哦。” 尤三虎说:“我不是给你开玩笑的,这种事情哪个敢拿来开玩笑嘛?我都急得火烧眉毛了,实在是无法了才来找龙老弟帮忙的。龙老弟与我们老板的交情有好深你我都清楚,所以我想龙老弟不会不管我们老板的事情的对吧?” 曾大兵现在才觉得事情严重,于是说:“如果真的是这样,哪事情就相当严重。弄个,我马上派人立即去银沙镇找龙大哥报盘,这里我立即联络虞城各码头老大把所有的哥弟都撒出去,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杜老板找到。三虎兄,你看我弄个做要得不?” 尤三虎说:“要得要得,请曾老弟火速办理,三虎在这里谢谢了。我就在你的堂口等着,得不到我们老板的消息我哪里都不去。” 曾大兵说:“好好,三虎兄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哈。”说完,曾大兵火速召集本码头哥弟们坐堂,把寻人之事安排妥当后,又令人通知虞城各袍哥码头扎起,全力查找杜月笙。然而直至天黑的时候,曾大兵得到的回复是暂时没有找到。 尤三虎站起身来说:“曾老弟你们也是尽力了。看来,要找到我们老板,我就只有动用我们老板手上的最后一张王牌了。” 曾大兵问道:“是啥子王牌?那你之前为啥子不用呢?” 尤三虎说:“因为这张王牌干系太过重大,我们老板曾经有过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惊动此人,所以,之前我犹豫再三都没有敢动用这张王牌。既然你们袍哥这么多人出动都巡查无果,那么,我就只好用他了。” 曾大兵问道:“是哪个?可以给我说吗?” 尤三虎说:“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已经站在一条道上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曾大兵说:“三虎兄,你说的那个人难道就是······” 尤三虎说:“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个人就是戴老板。” 曾大兵说:“我晓得杜老板与戴老板的交情,戴老板能有今天也全靠杜老板的全力支持。现在杜老板出事了,戴老板不会不管的。事情紧急,就请三虎兄连夜去见戴老板。我这里继续查询,一旦有了杜老板的消息一定即刻告知于你放心哈。” 尤三虎双手抱拳说道:“告辞。”说完转身出去了。 当戴笠听说杜月笙失踪的事情后大惊,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件事是谁干的?因为戴笠知道杜月笙是老头子叫来的,将来光复后是要用杜月笙的,因此可以肯定的是老头子不会做。杜月笙与政界和军界交往不多,既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也没有什么仇人。再说了,即便是有也不敢在这里动手呀,这不是和老头子过不去吗?谁都知道老头子是青帮的人,和杜月笙有兄弟之情呢,谁有那么多的胆子在他的脚下绑了杜月笙哟,所以政界和军界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是江湖上的人?杜月笙刚来四川,这里基本没有人认识他,他在四川不会有仇人,如果是抢钱的话,那些人怎么知道杜月笙很值钱呢?如果一定要抢,干嘛不去抢四川的那些大富大贵之人,或是中央银行行长什么的才说得通呀?戴笠初步判断是一个非常熟悉杜月笙的人干的,那人不是仇杀,否则绑人干嘛,直接打冷枪就行了,应该还是冲着杜月笙的钱去的。 131:第三部第二十二章第二节(二) 戴笠叫人把军统里的林处长找来。不多时林处长来到戴笠跟前,戴笠说:“林老弟上次我让你去巫溪,黄成辉那件事办得很好,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林处长说:“全靠戴老板栽培。” 戴笠说:“我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可以用一切手段,但是要秘密进行。” 林处长说:“卑职遵令。”戴笠一招手,在林处长的耳边轻声耳语一番,听得林处长连说:“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作为戴笠的心腹之人,林处长知道这次的事情重大,绝不可掉以轻心,否则,戴老板那里不好交代。 第二天林处长带人去到杜月笙失踪的那个地段,很快就问到了有用的线索,有人看到过有一辆军车曾经停在那里。林处长想到戴笠交代过军方作案的可能性小,于是,林处长首先查找是否有哪个单位丢失过军车。很快查到就在那几天城防司令部停在码头上的车曾经被盗,后来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那辆失踪的军车,除了被人使用过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丢失。 于是,根据戴笠的指示,林处长在虞城全力查找这几天外地来虞城的人员,对每一家旅馆饭店进行细致排查,结果仍然没有查到可疑的人,杜月笙仍然下落不明。这件好像就是一件普通的绑架案,倒是显得来离奇诡异,连戴笠这样的人物都束手无策了。 再说杜月笙自从发现绑架自己的人居然操着一口上海话,于是他马上分析,在上海谁最有可能不远万里追到四川来绑架他。这个人不像是要他的命,如果追到这里来要他的命的话早就让他死了,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而且,如果是要他的命根本就用不着绑架他,这样做风险很大的,直接使用江湖上那一套,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向他打黑枪不就解决了吗?不要他的命那要他什么?要他的钱?他已经不比当年在上海的时候了,现在自己都是个逃亡之人,到虞城来寄人篱下了,用得着追几千里路到虞城向他要钱吗?当然,杜月笙知道,如果不用这种绑架他的方式,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他那里要到钱的。 这样一分析,杜月笙心里已经知道,这次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大概是谁干的了。杜月笙正想着,大铁门打开了,进来一个四十开外身体微胖的人。来人走到杜月笙跟前,弯腰看着杜月笙的脸说:“杜老板进来可好?” 杜月笙说:“都被你们这样了,我还好得了吗?” 来人“呵呵”一笑说:“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再说了,我们不也没有为难杜老板吗?” 杜月笙说:“你们是谁我想不出来,但是你们受谁之托我还是有点想法的了。算了,不要绕圈子了,你们不就是为了钱吗?痛快点,说个数,杜某绝不还价。” 来人说:“好,痛快!我就知道杜老板是个爽快人。那我就说了?” 杜月笙说:“说个数吧,吓不死人的。” 来人伸出巴掌张开五指说:“这个数。” 杜月笙说:“五十万?还真不少。” 来人说:“怎么样,难不倒你吧?” 杜月笙说:“这要是在过去,别说你区区五十万,就是再加一倍我杜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现在国难当头,什么生意都没法做了,这五十万还真不少一个小数哟。” 来人说:“杜老板,兄弟我知道你说个说话算话的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刚才让我说个数,还说你保证不还价,现在怎么想反悔了呀?” 杜月笙说:“我有反悔吗?我没有还价吧?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嘛。这样吧,我知道让你们来的人手头紧了,比我更缺钱,所以让你们来向我要。这样吧,你们现在就放我出去,两天之内我给你们七十万。” 来人说:“没有拿到钱我怎么能够放你出去呢?” 杜月笙说:“你是怕我不讲信用,出去后不给你们兑现?” 来人说:“如果是你,也会有这样的担心对吧?” 杜月笙说:“一般人是这样,但是我不是一般人,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杜月笙从来就没有做过失信于人的事情。” 来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说:“兄弟我实难从命。” 杜月笙说:“好,咱们不说为人的事情,说点实在的。如果我不自己亲自去办的话,没有人能够给你们弄来这么多的钱的。再说了,如果我食言了不给你们钱了,按照江湖上的办法,你们要我的命还不容易吗?”见来人还在犹豫,杜月笙说:“我这次还不光是用这笔钱保我的命,我还真的想帮帮派你们来的那人的忙。我知道,如果他不是真的很缺钱了,他也不会咱们做的。” 来人说:“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只能照你说的做了。不过,放你出去你可一定要兑现你的承诺哟。” 杜月笙说:“放心吧。” 来人向看押杜月笙的那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用黑布将杜月笙的眼睛蒙上,牵着杜月笙离开了关押他的地方,带上了一辆小汽车里,然后汽车开动起来。等杜月笙再次被取下黑布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偏僻小街的街面上。 杜月笙回到家里,来不及向尤三虎解释这几天的行踪,就直接去找到了中央银行的行长,要求以他自己的名义向银行借七十万。对杜月笙的为人和归还能力绝对信任的行长,很快就给杜月笙开好了支票。 杜月笙拿着支票按照约定见到了来人,杜月笙交给来人一封信说:“请你把这封信交给派你来的人手里,告诉他,如果他有了困难可以直接给我讲,用不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向我要钱。” 来人接过支票和信,高兴地说:“杜老板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我们领教了。”然后抱拳作揖说:“后会有期。” 后来,杜月笙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派人来绑架他向他要钱的正是他猜到的那个人——黄金荣。 132:第三部第二十二章第三节(一) 三 龙焕章带去的哥弟们摆开了架势准备向大风铺进攻。正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口,突听得远处有人大声喊叫:“都把枪放下,我有话说。”众人掉头一看,只见黄沙漫天,一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焕章抬眼一望,见是焕明风急火燎般地赶来了。焕章见焕明下马走到自己跟前,就从马上下来,问焕明说:“焕明,你怎么来了,同学们都回去了吗?” 焕明说:“都解散回去了。我真没想到这个冷旭东这么耍横。但是哥哥,我现在赶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要适可而止,只要他们把舅舅和芝儿放了就行了,千万不能真的和驻军打起来。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虞城的国民政府会派兵过来的,这样不光是虞城会乱,还会乱了整个四川大后方,这是日本人最希望看到的。” 焕章说:“我知道,你放心,哥哥我心中有数。” 焕明和焕章两兄弟正说着话,城门开处江秀坤扶着芝儿慢慢走了出来。兄弟俩赶紧迎了上去,焕章问:“舅舅,那个冷旭东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江秀坤精神抖擞地说:“他敢!冷旭东算什么东西,他敢对我怎么样呢?他也不打听打听,舅舅是什么人,我明天就去蒋委员长那里告他。”江秀坤拍着两兄弟说:“再说啦,我这两个侄儿可不是吃素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这不,你们两个一到,他不就吓得屁滚尿流的把我们放出来了吗?只是,芝儿受了些委屈哟。” 焕章好好看看芝儿,见她脸色不太好,就扶着她说:“芝儿,是大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芝儿一下扑进焕章的怀里,大哭着说:“焕章哥哥,你怎么才来呀?都吓死我了。呜呜——” 江秀坤安慰芝儿说:“好啦好啦,这么多人看着呢,勇敢点啊。”然后对两兄弟说:“我们回去了。” 焕章向后一招手,二杆子牵着两匹马过来,把江秀坤和芝儿都扶上马后,焕章对焕明说:“你陪舅舅和芝儿先回去吧,我这里的事情也快完了。” 焕明骑着马走的时候,回头叮嘱焕章说:“记住了,不可把事情闹大了哟。” 焕章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见焕明他们走远了,焕章对蒋德彪说:“蒋大哥,既然他们已经把人放了,咱们也撤了吧。” 蒋德彪说:“就这样走了?那个冷旭东是咱们袍哥的死敌,咱们不趁今天的机会弄死他?” 焕章讳莫如深地说:“放心吧,不用咱们动手,自然有人收拾他的。”然后轻声对蒋德彪说:“我听说,巫溪那边的人马早就往这边来了,可是你见着人了吗?” 蒋德彪猛然醒悟,连连点头说:“懂了懂了,有人比我们还想要他的命呢,哈哈哈。” 焕章上马后向人群中抱拳说道:“各位老大,各位哥弟,幸苦大家了,焕章在镇子里备好了酒席,请大家赏光喝杯谢酒。” 人群中李金龙打马向前,向焕章抱拳说道:“谢谢龙叔的盛情,我就不打扰了。既然龙叔的事情已经办完,我就带着我们青龙山的人马回去了。” 焕章也不挽留,说:“回去代问天麟大哥好,说改日我去青龙山陪老哥子喝酒。” 李金龙说了一声:“一定一定。”然后带着青龙山一彪人马扬尘而去。 骆海清也打马向前告辞,焕章也没有强留,眼见着云阳的人策马而去。骆海清刚走,蒋德彪也来辞行,焕章仍然不强留,任其而去。龙焕章之所以没有挽留大家,是因为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件事情就是寻找杜月笙。他已经接到曾大兵的急电,说杜月笙失踪了,让他办完事情后火速赶回虞城。 龙焕章对王团长说:“王团长,兄弟我今天卖你个面子,你都看到了哈,我的各路人马都已经回去了。”然后指着冷旭东说:“姓冷的你给我听好了,看在王团长的面子上,就让你那颗狗头先在你的脖子上寄放几天,今后如若再犯,任何人的面子我们都不会给了,定然要了你的狗命!驾——”龙焕章说完,带着曾小兵、二杆子等兰庭社的哥弟们策马狂奔而去。 见龙焕章走远了,躲在手下身后的冷旭东这才探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王团长说:“王老弟,他们这明明是在造反呀,你怎么不······” 王团长不耐烦地说:“不什么不?你就自求多福吧,今天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刚才那些人的架势你都看到了吧,今天要是真的打起来,到时候上峰追查下来,你觉得你自己脱得了干系吗?我入川之前我的上峰就给我说过了,到了四川千万不能惹了袍哥,因为他们得势力太大了。你没见,就连蒋委员长也不敢得罪了袍哥帮会,那样会乱了四川的。” 冷旭东说:“今天的事情冷某全仰仗王团长够朋友,这样,去我那里咱们喝两盅谢酒如何?” 王团长一摆手,说:“喝酒就免了吧。”然后对自己的队伍喊道:“全体都有了,起立,开城门,收队!” 冷旭东一听就吓慌了,一把拉住王团长的手说:“王老弟,不能收队,不能开城门呀。” 王团长说:“为什么?” 冷旭东指着远去的龙焕章说:“万一他们再杀回来怎么办?” 王团长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你放心,龙焕章是什么人?就凭他在江湖上这么大的名声,我认定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所以,你尽管放心,龙焕章肯定走了,绝不会再杀什么回马枪了。”说完,王团长带着自己的队伍撤走了。 133:第三部第二十二章第三节(二) 冷旭东回去后越想越怕,他想就算龙焕章这次不要他的命,那万一其它的人不那么想呢?万一再趁黑摸一些人进来,就凭手下这几个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哦。冷旭东就这么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这样的惊吓如何睡得着哟。冷旭东想,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到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趁着半夜天黑,冷旭东叫起了自己的手下人连夜出城,往江口镇赶去。 冷旭东一行人走到半道路过一片甘蔗林,突然听得甘蔗林里“啪啪啪”撞断甘蔗的响声一片,一群蒙着脸的汉子突然从甘蔗林里窜出,将冷旭东一行人围了起来。骑在马上的冷旭东吓得一下子从马上滚了下来,对那群汉子说:“各位英雄,我随身还带了一些盘缠,你们都拿去喝酒哈,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汉子中有人说话了:“少他妈废话,给我们走一趟。”汉子们押着早已被卸了武器的冷旭东和随从们走到了江边。 汉子说:“你的盘缠我们就不要了,只要你留下一样东西就行了。” 冷旭东说:“英雄尽管要,莫说一样就是十样白样的只要我有我都给你们留下来。” 汉子说:“多的不要,只要一样东西就行,但是这样东西你肯定有。” 冷旭东说:“那就英雄请讲,我留下就是。请问英雄你们要什么东西?” 汉子说:“你的狗头!”汉子说了一声:“动手!”这群人对着冷旭东的随从胸口就是一刀,可怜这些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地而亡了。 早已经吓得半死的冷旭东跪在地上,磕头就像捣蒜似的,嘴里说道:“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请英雄绕我一命吧。” 汉子说:“冷旭东,你敢说你与我无冤无仇?”汉子说着,蹲下来划燃了一根火柴照在自己的脸上。 冷旭东一见,颤声说道:“黄成辉!你,你你你没有死呀?” 黄成辉说:“你都没有死我啷个舍得死呢?”说话间,黄成辉早已一刀插进冷旭东的胸口里,冷旭东“噗”的一下倒地顿时丧命。 有人“嘘”的吹了一声口哨,上游处划出一艘大船。等船停稳了,众人将冷旭东及随从的尸体一一抬到船上,大船向江心划去。人们把每具尸体都将大石头用粗粗的铁丝紧紧的绑了,等船到江心后把尸体再推到江里喂鱼了。后半夜一场大雨,江边的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尽,至此,冷旭东等人就从人间彻底蒸发了。 再说龙焕章带着人回到虞城后,立刻把曾大兵找来问清楚杜月笙失踪之事,曾大兵就把尤三虎给他讲的全部都告诉龙焕章了。然而,最让龙焕章揪心的是,不光是虞城的袍哥各码头出动人手没有寻到杜月笙的下落,就连戴笠这样手段高超的人物竟然也没有寻找到杜月笙的下落。龙焕章想既然自己已经回到虞城了,就应该做点什么,现在最重要得事情就是寻找杜月笙。于是,龙焕章连夜带着二杆子向杜公馆走去,想再找尤三虎了解一些情况。 然而,一件令龙焕章意想不到得事情把他惊呆了。当龙焕章来到杜公馆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夜时分了,往常尤三虎应该已经睡下了。龙焕章正在犹豫这么晚了,自己要不要现在就把尤三虎叫起来,杜公馆站班的青帮兄弟看到龙焕章来了,就对龙焕章说:“龙大哥是来找我们老板得吧?我们老板已经睡下了。” 龙焕章听他这么一说竟然糊涂了,说:“老板?哪个老板哟?” 站班兄弟不解地说:“青帮里面的老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杜老板呀?” 龙焕章突然明白什么了,两手抓住站班兄弟的衣领问道:“你是说杜老板已经睡下了?” 站班兄弟点点头说:“是的。” 龙焕章激动地问道:“你是说杜老板已经回来了?” 站班兄弟又点点头说:“是的。” 龙焕章问:“杜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 站班兄弟想了想说:“大概天快黑的时候吧。我们老板说他要休息了,今天谁都不想见。” 听说杜月笙回来了,龙焕章心里一阵轻松,于是对站班兄弟说:“不见,不见,我回去了。”说完,就真的回家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但是又都一一解决了,龙焕章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因此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见焕章醒来了,雅倩说:“你可真能睡,都中午了,快起来吃饭吧,人家焕明都等你半天了。” 焕章一下子坐了起来说:“焕明来了啷个不喊我呢?” 雅倩说:“我是想喊你,但是焕明不让,说是你这些天太累了,让你多睡一会儿。” 焕章边穿衣服边问:“我不是让他送舅舅他们回银沙镇了吗,他这么快赶回虞城干啥子嘛?他这么急着找我没有说啥子事情吗?” 雅倩说:“你们兄弟两个之间的事情他啷个会给我说呢?”焕章穿好衣服就要往客厅里去见焕明,雅倩说:“都到吃饭的时间了,我让焕明在餐厅等你一起吃饭。” 兄弟二人坐着吃饭,焕章问焕明说:“你不是去送舅舅和芝儿了吗,这么急着回虞城找我有啥子事情?” 焕明说:“还是稳定四川后方的事情。现在社会最不稳定的方面就是帮会内斗,你们袍哥内斗多年,现在又来了个洪门,听说上海青帮也到虞城来了,这就热闹了,难道真的要在虞城上演你们帮会的三国演义?” 焕章说:“你的消息还很灵通的嘛。其实,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吓人,有分歧很正常嘛,就是做个生意还不是争得你死我活的。” 焕明说:“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想个办法,避免帮会内斗,稳定四川大后方,这样才能更好地凝聚抗日力量。” 焕章说:“你说的问题我其实一直都在思考,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是想出了一个避免内斗的好办法哟。” 焕明一听就来了精神,说:“我说嘛,无论啥子事情只要找到你就一定会有办法的。说嘛,啥子好办法?” 焕章说:“简单地说就是相互承认。你看哈,帮会之间争的其实不是地盘,而是人。” 焕明不解地说:“争人?” 焕章说:“对头。没有人,有了地盘也会丢掉。有了人,没有地盘也会争到。因此,帮会内斗说穿了就是争人。你加入了我的码头就不能再加入其它码头,所以就会内斗。” 焕明说:“有道理。接着说。” 焕章说:“那么,现在就来个相互承认。也就是你可以加入我的码头,也可以加入其它码头,我们都承认你是本码头的人。就像我一样,我加入了袍哥码头,但是后来我不也加入了青帮了吗?我们两个帮会不但没有打架,还一起联姻做成了大生意,这对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焕明说:“对对对对,哥哥,你这个办法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非常的好。那你准备如何实施呢?” 焕章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唦。哈哈哈。” 果然,焕章下去后就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杜月笙,杜月笙正愁如何避免与四川的袍哥发生争执,听到焕章的办法后大为赞赏。随后,杜月笙去找了戴笠,这对稳定四川大后方有利的方法戴笠更是赞成了。 于是,由国民政府召集虞城各袍哥码头和洪门、青帮的头目开会,发起成了帮会总社,戴笠指派林处长出任总社社长,袍哥的范汉江和龙焕章、洪门的杨庆山、青帮指派尤三虎出任副社长。由此,四川的帮会内斗暂时平息,袍哥、青帮洪门间的“三国演义”也暂时告一段落。 (第三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