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女配的丫鬟》 第1章 《穿成炮灰女配的丫鬟 gl》作者:胡33【完结】 本书简介: 阿栀一觉睡醒,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她伺候的小郡主是一本《男主逆袭记》里的女炮灰,前期痴恋男主,是一群上赶着为凤凰男送钱送权的女配之一。 后来男主逆袭,有了真正的女主,于是这群女配,齐齐炮灰了。 其中就属阿栀伺候的小郡主最惨,被男主报复,家破人亡,全府下人惨死。 阿栀:……罪不至此。 前世阿栀是宫斗冠军窦太后手下的金牌打手大丫鬟,如今觉醒记忆,实在受不了这窝囊气,准备收拾包袱跑路。 然而她刚苏醒,小郡主就抱着她,哭的眼睛通红,软软地问,“阿栀,你哪里还难受,我帮你呼呼。” 阿栀:这还怎么跑。 后来 小郡主叉腰:打他! 阿栀:渣! 【超级甜爽文,睡前小甜饼】 【一切内容为剧情服务,不接受抬杠~】 001 阿栀睡梦中总觉得头有些疼,尤其是左额角偏上的地方,有股火烧火燎的钝痛感。 可她意识混混沌沌,像是陷入梦境中将醒不醒的边缘,不管怎么努力,眼皮子都像是被浆糊黏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手脚沉重抬不起来。 她这是,发烧了? 这可太罕见了。 阿栀做为窦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大丫鬟,众女官最敬畏的姑姑,在窦太后还是皇贵妃时就贴身伺候的人,这么些年身体可谓是一级棒,从未有过头疼脑热的情况。 正是这副好身体,让她陪同彼时的皇贵妃如今的窦太后从宫斗中厮杀出来,站在了众人之上。 去年,皇贵妃终于熬成了太后,而阿栀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成了连妃子们见着她都要好声好气说话甚至偷偷巴结送礼的女官姑姑。 做到这一步,可谓是一个丫鬟的人生巅峰了。 阿栀心想,许是自己前几年精神绷得太紧,如今松弛下来身体才跟着出现问题。 果然是年纪大了啊。 ——二十刚出头的阿栀如是想。 不过如今她身份不同以往,倒也不用像刚进宫时那般做牛做马又当鸡当狗的,倒是能偷个懒多睡会儿,或者跟太后姑母告个病假。 没错,窦太后是她嫡亲的姑母。 可惜阿栀是个私生女,身份复杂上不得台面,做不成大家小姐,只能跟在姑姑身边做个丫鬟。 好在现在混出头了。 阿栀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人都轻飘飘的。 往后数十年,她只要在宫里养老赏花看人掐架就行,不用为吃穿发愁,更没有性命跟金钱之忧。 啊~ 好生快活~ 一眼就能望穿头的好日子,让小时候吃尽苦头的阿栀倍感安心舒适,甚至觉得头都没那么疼。 还没等阿栀睡个回笼觉,就听身边有人小声说话。 软声软气的声线,慢吞吞的调子,哪怕带着些许哽咽哭腔,都让人觉得听起来像块小甜糕,如耳即化,甜丝丝的。 阿栀纳闷,她院里什么时候来新宫女了? · 阿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还裹着白色布条,左额角偏上接近头发的地方,隐隐透过药往外渗出些许血迹,星星点点晕成一团,看着就很严重。 尤其是人昏昏沉沉睡着,不知生死,瞧着更让人担心了。 朝慕坐在床边绣墩上,葱白似的双手在小腹前绞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看,“阿栀怎么还没醒……” 慢吞吞的声音,要不是她满脸泪痕,旁人光听语调还真当她不着急呢。 朝慕肩上披着白狐狸毛披肩斗篷,身上穿着冬季粉色襦裙,头上梳着未出阁的少女发髻,粉粉白白的一个人,端坐在那里本来漂亮的像副画。 可现在这副“漂亮的画”快把自己哭皱巴了。 漂亮水灵的一双杏眼哭得通红,瞧着都有些肿。白嫩的小脸因为担心像是蒙上一层灰,都没了往日里的光彩。粉润的唇更是起了干皮,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小郡主您别把自己身子哭坏了。”旁边大夫劝了一声。 他家里也是有女儿的,瞧着跟小郡主年纪差不多大,都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见小郡主这么难过,大夫不由想起自家闺女。 他收回把脉的手,“这丫鬟脉象平和,头上的伤也不致命,估摸着再睡半个时辰就该醒了。” 大夫心里感慨,有小郡主这样的主子担心着,这丫鬟真是好命。 要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的丫鬟,死了主人家都不一定心疼,更别提这么真情实感的掉眼泪了。 “阿栀是为了我才受伤。”朝慕内疚极了,伸手拉着被角往阿栀的身下认真掖了掖。 “郡主您可不能这么想!”小燕一听她这么说,急着反驳,声音都不自觉拔高,少女音线顿时显得有些尖锐。 “阿栀她那是自己一时脚滑没站稳,怎么能是为了您呢,‘救主’这样的事情她个傻子可想不到。” 大家都是当丫鬟的,绝不能让阿栀先在小郡主面前留下好印象。 小郡主从江南齐府回来,身边可是一个亲近之人都没带,如今来到京中府里,她们这些新买进来的丫鬟都站在同一起跑线,没道理让阿栀这个小蹄子抢了先。 第2章 虽然齐将军夫妇对小郡主态度不明多年来养在老宅不管不问,但毕竟小郡主半个皇室的身份摆在这儿呢。 只要混成她身边最亲近的大丫鬟,还愁在府里不好过? 正因如此,她们这些新丫鬟可都正准备削尖了脑袋往朝慕身边凑。 并仗着小郡主脾气好从不刁难下人,争着要做她身边的大丫鬟。 朝慕皱了下脸,慢声慢气地说出事实,“那也是她给我当肉垫,我才没摔着。”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朝慕粉嫩的裙摆脏了一块,上面有雪水融化后的印迹,带了点泥,但不明显。 少女声音甜软,听起来虽然没什么气势,但却条理清晰一阵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是你跟小雀拉扯,才撞到了我跟阿栀。” 她往旁边倒的时候,阿栀正好也被小燕跟小雀撞倒,先朝慕一步摔在地上,而后倒的朝慕正好摔在了她身上,有了缓冲这才没受伤。 可惜阿栀就没这么好运了。 因为刚下过雪还没来得及清扫,导致阿栀趴下的时候左边脸磕在薄雪下尖锐的石块上,虽没划破脸,但却划破了头皮,留下半指长的伤口。 大夫来给她包扎时,还用剪刀把伤口边上的头发剪了。 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尤其是女孩子更爱惜自己的皮囊跟秀发,如今突然缺了一块,好生难看,阿栀醒来见到怕是要哭死。 小燕听完扁嘴,仗着自己站在朝慕身后朝慕看不见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圆润的白眼。 哭死?怕是要高兴死吧。 用几缕头发就能换来小郡主的好感,阿栀她简直赚大发了。 要是早知道这样能得到小郡主青眼相待,小燕恨不得当时趴在地上的人是自己。 她跟小雀明争暗斗了好几天,谁知道竟是给她人做嫁衣,这好处白白让阿栀捡了去! 谁说阿栀傻的?这是老实木讷的傻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小燕心里后悔地直跺脚,肠子都青了。 要是早知道阿栀这么有心机,她怎么可能光提防小雀那个贱婢! “郡主赎罪,我跟小雀头回见到这么大的雪,起了玩闹心这才疯耍了一会儿,没成想竟撞到了您,是奴婢该死。”小燕说着跪下来。 她嘴上一副诚惶诚恐的语气,听着像是愧疚至极,其实心里根本没当回事儿。 短短几日时间,府上谁人不知道小郡主朝慕耳根子软,是个糯唧唧没脾气的主儿。 要不是她性子弱脾气柔,小燕她们几个也不敢这么放肆啊。 果然,朝慕抿着发干的唇侧头看了她一眼,缓慢垂下卷长浓密的睫,没脾气似的,细声细气地说,“这次就算了,但是等阿栀醒来,你们要好好跟她赔不是。” 小燕咽下满嘴的不甘,低眉顺眼应下,“是。” 主仆两人的对话都落在大夫耳朵里,大夫垂着眼坐在桌边写药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大户人家府里的事情,哪里是他一个平民能非议的。 只是大夫忍不住在心里计较,齐府的人心,怕是不像府名那样整齐。 小郡主一直养在江南齐家老宅,按理说这次回京常住身边应该带上几个亲信或者用得惯的下人丫鬟,可是没有。 她几乎孤身来京入住齐府,身边连个能用得趁手的人都没带。 这是导致身边丫鬟相争的原因之一。 之二便是丫鬟的来处。 小郡主朝慕是仙逝大长公主的独女,亦是齐大将军的小女儿,因年幼丧母,皇上在其襁褓时就封了她为郡主,赐封号福佳,随皇姓,姓朝,可见宠爱。 怕小郡主觉得自己无依无靠,皇上甚至在她刚满月时,就把她指给贵妃的小儿子、当时刚两岁的六皇子朝弘济。 说等小郡主及笄后,就让她嫁给六皇子当六皇妃。 这样的身世,可谓是此生无忧了。 而小郡主本来应该是在皇宫跟齐府的双重疼爱呵护下长大,只是齐大将军因战事原因,常年驻扎边疆鲜少回京,加上塞北环境恶劣,想着小郡主年幼吃不得苦,就把她送回江南齐家,由齐大将军的母亲齐老太太拉扯长大。 如今小郡主年满十四周岁,眼见着离及笄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朝慕这才离开江南,提前进京常住。 外人都以为她是回京跟六皇子培养感情的,以便及笄后成亲,实际上呢,是让她提前回来学习宫中规矩跟礼仪,当个合格的六皇妃。 朝慕回京后不住皇宫,而是住齐府。 不过她回来的时候,齐将军跟其夫人都不在京中,整个齐府只有管家看守,可以说得上是府中无主。 府里常年没有主人在,自然无需那么多伺候人的丫鬟婆子。 现在多了个朝慕,管家才重新买了些下人进来伺候。 一般给深闺中的大小姐挑丫鬟,会挑那些家世清白本分老实的丫鬟,最好之前没在别家府上做过的。 这样的话,挑进来的丫鬟不会耍滑头,更不会仗着自己有资历而眼高手低奴刁欺主。 可齐府的管家给小郡主挑丫鬟时,选进来的都不是“新手”,美其名曰: 她们都有伺候主子的经验在,小郡主用起来也更为顺手,省去了自己调-教的时间。 屋里的小燕跟刚才见过一面的小雀是这群丫鬟里最有资历的两个丫头,也是最“刁”的,谁也不让着谁。 第3章 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差把“争”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大夫医术不错,去过不少大官家里,见过不少丫鬟仆人,没有哪一家的女使丫头敢在雪地里撕扯头发,最后把主子撞倒的。 齐府,头一份。 小郡主刚回京,脾气又软,身边还没有能用的人…… 大夫叹息。 她可怎么降得住这群妖魔鬼怪啊。 002 “药方我已经写好了,待会儿劳烦小郡主遣人同我回药铺拿药。” 大夫将单子交给朝慕,“该怎么食用,一天几副多少剂量怎么煎煮,我都写在纸上了。” 朝慕站起身双手接过单子,轻轻福礼,“多谢大夫。” 可能因为朝慕在江南是被当成寻常小姐养大,丝毫没觉得自己是郡主,使得她身上没有多少皇室的威严跟架子,连他一个寻常大夫都客客气气的对待。 大夫收拾东西,朝慕看着床上,杏眼里盛着满满的担忧,“阿栀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吧?” “这……”大夫也跟着看过去,一时间不敢把话说死,虽然只是伤了皮,但脑袋还是磕在了石头上,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状还真说不准。 “人醒之后,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您尽管叫我过来就行。”大夫双手抬起拱手行礼,“药铺里还有病患,这边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朝慕点头,示意小燕付诊金,“辛苦您了。” 小燕送大夫出门,朝慕把小雀叫进来,将手中的单子递给她,叮嘱着,“你跟大夫去抓药。” “是。”小雀拿着单子朝外走,结果刚出了门就随手将单子塞给路上碰见的扫地仆从。 仆从茫然,“小雀姐,这是?” 小雀双手抱怀,抬起下巴吩咐道:“郡主的意思,让你去药铺照着药方抓药。” 说完头也不回,扭着细腰离开了。 小雀跟小燕差不多年龄,但模样却出落得极好,细挑个头,鹅蛋小脸。 她在原主子家里是放在小少爷书房里伺候的。 小少爷十六岁已经快到了通人事的年龄,小雀便早早起了心思,每日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结果自然也很理想。 小少爷许她当个姨娘,可谁知莫说姨娘了,她连通房都没当上就被发卖了出来,这才到齐府。 当姨娘的美梦陡然落空,小雀怎么甘心,这才跟同样有野心的小燕相看两厌,争抢郡主院里大丫鬟的位子。 今天是两人争吵红了眼,一时没忍住动手撕扯,谁知道竟然撞到了小郡主。 当时小雀心里的确害怕,直到看见是阿栀磕破了头小郡主一点事情没有,这才松了口气,又跟孔雀似的抖落起来。 她们这群新人里,小雀还没将谁放进眼里过。在她看来,这群丫鬟都是些做粗活的贱婢,不像她,一开始就在书房里做事,识字磨墨可都会。 以前她只管书房里的事情就行,现在竟然还要跟群贱婢一起争着伺候人,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尤其是那个叫小燕的蹄子,处处跟她使绊子,要么说是后厨里出来的粗人,嘴上斗不过就开始动手动脚。 正想着呢,小燕迎面就过来了。 “这不是小雀姐吗,”小燕本来脸色阴沉,见到小雀的那一刻眸光闪烁两瞬立马露出笑意,她眨巴眼睛提高手里的食盒,“您刚从房里出来,看到阿栀醒了吗?” “这是小郡主让后厨给阿栀炖的鸡汤,说是里面还放了滋补的百年老参呢,隔着盖子都能闻着香气扑鼻。” 小燕轻叹,“阿栀可真是好运,阴差阳错救了小郡主,往后在郡主眼里,她的身份地位怕是跟旁人不同了。” 小雀的脸早就沉了下来,小燕笑盈盈地火上浇油,“小郡主还说呢,让咱们等在房门口,待阿栀醒来后,让咱俩给她磕头赔罪呢。” 小燕抬手挽了下鬓角并不存在的碎发,用眼尾看小雀,“反正我是认命了,只要阿栀能醒过来,就是磕头也是应该的。毕竟让她当大丫鬟,总比让某人当要好。” 亏得小郡主是个姑娘,小郡主要是个公子,小燕觉得就小雀这副狐媚子模样,早就抹黑爬上小郡主的床了! ……虽然现在躺在小郡主床上的是阿栀,但这两个“床”的含义可不同。 “贱-人!”小雀啐骂了一声。 小燕耳朵特别灵,立马尖声问道:“贱-人你骂谁呢?” 小雀双手抱怀,抬起下巴,“骂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嫉妒疯了吧。呦呦呦,你瞧瞧你那眼神,恨不得往鸡汤里淬毒,就这点心机还敢来我面前煽风点火?” 不说别的,就小郡主那脾气,根本不会让她们跪着给阿栀道歉,小燕编谎话都不知道编的好一点。 心思被人当场揭穿,小燕近乎恼羞成怒,“嫉妒的人是你吧。” 小燕反击道:“如今来到齐府伺候小郡主,你那当姨娘的梦彻底落空了不说,现在连大丫鬟都当不上,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你念过书有本事能管人。” “啊呸,”小燕吐口水,翻了个白眼,“现在看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连个傻子都不如。” “你骂谁不如傻子呢!”小雀心里最遗憾的就是当不上姨娘,如今被小燕说到明面上,脸都要红了。 两人重新推搡起来,根本不顾食盒里的鸡汤是否已经打翻。 第4章 “我这就告诉小郡主,你偷吃她盘子里的糕点!”小雀扬声说。 小燕不甘示弱,声线尖锐,“我还要跟小郡主说你偷偷试戴过她的簪子呢!” 两人撕扯着彼此的领子,从圆门一路到院内门口,让不少仆人看了笑话。 大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似乎早就习惯了小郡主院里的人就是这般没规矩。 外头吵嚷的声音并不低,至少坐在床前的朝慕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像是屏蔽了一切杂音,只皱着脸倾身伸手轻轻拍着阿栀盖在被子下的手臂,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柔柔糯糯的调儿,“阿栀不怕啊,没事哦没事,再等等就好啦。” 再忍两日便好了。 朝慕抿着起皮的唇,被水洗过的杏眼干净澄澈,关心地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阿栀好像动了动。 朝慕眨巴眼睛,眸中露出欣喜,软软地喊,“阿栀。” 她想着阿栀醒了可能会口渴,就站起来走到桌边给她倒杯水。 “太吵了……” 阿栀嘟囔一声,声音像是含在喉咙里,含糊的让人听不清,像是一句轻轻浅浅的梦呓。 自从她当上姑姑后,已经很久没有下人敢在她面前大声喧哗吵闹了,尤其是她睡觉的时候。 十几岁的小姑娘,嗓音是最尖锐清脆的时候,争吵起来嗓门不自觉放大,最让人听得脑仁发疼。 阿栀本来就觉得头不舒服,现在听见争吵声,脾气瞬间蹿上来。 是她年纪大了抡不动胳膊了,还是已经改朝换代她姑母不是太后了? 竟然有奴才在她院里吵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外头的小燕跟小雀已经撕扯着彼此散落下来的头发来到门口,谁都不愿意放手,“请郡主做主!” 小燕先告状,“小雀打翻了阿栀的鸡汤。” 小雀立马说,“不是我打翻的,是她用食盒打我,这才打翻鸡汤!” 两人声音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终于把床上的阿栀吵醒了。 “吵死了。”阿栀蹭的从床上坐起来,清秀的小脸木着,脸上一分表情都没有。 没规矩,哪里来的宫女这般没规矩! 阿栀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鞋子都没穿,直接伸手拉开房门,冲门口还在吵嚷的小燕跟小雀抡起胳膊。 “啪啪——” 两声脆响,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朝慕站在桌边,只觉得风风火火的一阵风经过,紧接着就是巴掌声。 她抬头,目露茫然,“嗯?” 门口,小燕跟小雀单手捂着自己被抽过耳光的脸,眼睛直直看着阿栀,根本没反应过来,人似乎被打傻了。 而阿栀正在气头上,根本没看见两人震惊至极的目光,伸手一指门外台阶,脱口而出呵斥道: “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喧嚷。滚下去,跪那儿!” 她气势骇人,明明是张青涩秀气还没张开的脸,但开口说话的时候,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气势铺面压来,凌厉锐气,让人不敢反抗。 顶着她的目光,小燕膝盖一软,当场就跪下了。小雀木木呆呆地,被阿栀看了一眼,头一低,立马跟着跪下去。 刚才还吵闹的两个人此时没一个敢吭声的,一时间一个比一个安分。 眼前阿栀这气势,比府里的管家还要吓人,像是身居高位积攒多年的气魄,一开口便跟她们这小吵小闹不同。 阿栀垂眸扫了两人一眼,心道亏得这是她的小院,要是换个地方这么吵嚷,早就拉出去杀了。 她的小院…… 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冷风袭面,身穿单薄中衣的阿栀原地打了个哆嗦。 火气跟困意被寒风卷走,人这才慢慢清醒过来看清眼前这一切。 精致的小院别致的亭阁跟假山,每一处的布置都彰显着尊贵跟身份。 阿栀愣在门口,整个人风中凌乱了。 这不是她的小院啊。 风声从耳边吹过,嗡嗡作响,阿栀被风刮得闭了闭发涩的眼睛,感觉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随风灌进脑子里。 003 阿栀发现自己现在正处在一本名叫《男主逆袭记》的书里,书中男主是六皇子朝弘济。 做为贵妃的儿子,六皇子自然受宠,按理来说他应该在一番争斗后,名正言顺当上皇上,可惜叛贼作乱加上反派作祟,致使他的登基之路坎坷无比。 在这段通向黎明前的曲折道路上,男主一度被贬为庶民。 奈何书中的他就像个香饽饽似的,吸引了无数女子的青睐,并且得到她们的助力,最后成功当上了皇上,完成自己的逆袭。 而原主阿栀在这本书中—— 既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 她是一个寻常不起眼的丫鬟。 只不过她伺候的小郡主朝慕有些不同,朝慕是书中的女配,也是六皇子朝弘济本来要娶的六皇妃。 但是书中男主朝弘济心中有自己倾心的人,不喜欢这个呆呆木木的小郡主,又碍于皇上的旨意不能不娶她,犹豫之后,竟指使别人对着朝慕泼了盆脏水,说她已经和别人私定终身,逼得小郡主为表忠贞跟清白,自刎在当场。 这事事后虽然被澄清,证明小郡主跟他人之间无染,可小郡主已经死了。 小郡主的父亲齐将军私下得知害死女儿的幕后之人是六皇子后,因为这事恨毒了他,因此成了书中反派身边最大的助力,在拉六皇子下马的路上出了不少心血。 第5章 后来六皇子逆袭回来,自然不会放过齐府。 小郡主死后没几年,齐大将军一家被新登基的六皇子判了斩首,死在了深秋小郡主生辰那日。 这些事情本来跟身为女官姑姑的阿栀没关系,可谁让她名字和八字跟原来的阿栀相似,深夜猝死之后,竟阴差阳错来到了这本书里。 而原来的阿栀则住进了她的身体中。 阿栀,“……qaq” 她辛苦奋斗多年才拥有的养老生活啊! 莫得了,现在全都莫得了。 阿栀向来笔直的身姿晃了两下,几乎摇摇欲坠,捂着胸口恨不得当场厥过去。 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这是个梦多好。 “阿栀。” 肩上多了一份重量,与此同时带着些许沁香跟温度的白狐狸毛斗篷就披在了她身上。 阿栀人都是木讷的,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跟这离奇的境遇,好半天才僵硬地转动脖子。 先是低头看一眼身上的斗篷,再是顺着斗篷去看站在身边给她披上斗篷的人—— 小郡主。 小郡主朝慕不愧是皇室血统,有着皇家人姣好的容貌,巴掌大的小脸娇嫩如粉白饱满的桃花花瓣,一双干净清澈的杏眼,里面盛着未沾染俗世污浊的纯净灵气。 她模样漂亮又讨喜,整个人没有棱角,不带半分尖锐之气,任谁看了都讨厌不起来。 可这样的小郡主,在书里成了男女主爱情路上的绊脚石,被人无情搬开并逼死。 “多、多谢郡主。” 阿栀垂下眼不敢再看。跟小郡主悲催倒霉的命运比起来,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书中最后齐府上下全都死绝了,自然包括她这个小丫鬟。 想到现在的处境跟未来的死亡,阿栀因多年后宫生存经验,脸上稳如老狗没有半分多余表情,但唇色却不受控制地发白。 不知道是慌还是冷,连刚才开口时的声线都有些不稳。 她跟原来的阿栀简直就是两种性格,截然相反的脾气。 原来的阿栀进入她的身体后,因为太后是她姑母的原因,可能会遮掩照料一二,念在原阿栀老实木讷,至少让她生命无忧,可…… 可她在这里完全孤身一人,谁人替她打掩护? 刚才她起床气上头,一巴掌抽了两个丫鬟。这是原来阿栀根本不敢做的事情,肯定要引人怀疑。 阿栀想,与其被当成“借尸还魂”的妖鬼用火活活烧死,还不如让她一开始就无知无觉的猝死算了,多活这几个时辰受这么大的惊吓有什么意义。 但阿栀自幼命贱,挣扎着才活下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本能得想活下去,包括现在。 打过人的手垂在身侧微微发抖,阿栀木着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露更多的馅。 “阿栀,你是不是冷啊?” 阿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牵着手腕领回房里。 房门关上,隔绝了一切可能会打探进来的视线。 朝慕轻轻推着人坐在床边,伸手抖开床上温热的被子披在她身上,重新坐回床边的绣墩上,杏眼在阿栀脸上看来看去,眼里是满满的关心,“你还好吗?” 她声线轻软温吞,又是慢吞吞的调儿,说话的时候不急不躁,好像每个字后面停顿的时间都一样长短。 缓慢,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原本发急的心跳都跟着她不急不躁的语调慢慢缓下来。 屋里点着炭盆本来就暖和,加上披上了被子,阿栀感觉那股冷彻心扉的寒意正慢慢散去,至少她嘴唇不哆嗦了,被冻僵的脑子也在慢慢灵活转动。 “多谢郡主。”阿栀垂着脑袋缩着脖子裹着被子规规矩矩坐在床边。 这会儿的她像个没见过市面的胆小丫鬟,好像刚才门口那个气势骇人一巴掌扇俩的人不是她似的。 朝慕眨巴眼睛,杏眼温润带笑,伸手轻轻拍她膝盖,“应该的,毕竟要不是你接着我,摔倒磕破脑袋的人就变成我了。” 她这么一说阿栀才想起来,“她”应该算是小郡主的恩人。 怪不得能睡在小郡主房里呢。 也是因为朝慕笑起来,阿栀才注意到小郡主脸颊两边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比酒窝的位置偏下一些,也比酒窝小一些。 清清浅浅的梨涡,很是秀气好看,配上那双杏眼,显得更甜了。 原来梦里听到的小甜糕的声音是她的。 “渴吗?”小甜糕要给她重新倒水。 阿栀一时间对彼此身份恍惚极了,让小郡主为她鞍前马后,她都要以为自己才是主子。 桌边,刚才翻开的茶盏留在桌面上,朝慕重新翻开一只倒扣的茶盏,软声软气说,“你们被管家买进府里,仔细算算才五日,我一直见你老实安静……” 阿栀右眼皮开始突突跳动,视线一时间不敢落在小郡主身上,所有跑偏的思绪瞬间随同目光一起收了回来。 完了,要被拆穿了。 阿栀咬紧下唇,一时间都不觉得疼,只想着应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解释自己醒来后的“性情大变”。 还没等她想好对策,就听朝慕轻软的声音带着惊喜: “本以为你是个小木头,没想到你竟是个护主心切的好丫鬟~” 朝慕端着深口白瓷盏走过来,里面盛着温热的水,双手捧着递给阿栀。 第6章 阿栀抬头看,正好撞进朝慕眉眼弯弯的杏眼里,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底是欢喜的光,被她看过来,好像沐浴了冬季暖阳,整个人都放松温暖下来。 阿栀双手接过杯子,杯壁温热,却不烫手,宛如朝慕给人的第一感觉。 朝慕就坐在阿栀对面,很是开心,脸上原本失去的光彩又重新回来,“你先是垫在我身下,刚才又拿出气势教训了院里不懂事的丫鬟。阿栀,你真棒。” 她夸得真心实意。 阿栀小口抿水,讪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是奴婢该做的,毕竟她们欺人太甚。” 她企图给自己安一个“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借口,老实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我本来让人给你炖了鸡汤,”朝慕皱起秀眉轻轻叹息,有些可惜,“如今应该是喝不到了。” “不过没关系,往后还有机会,”朝慕自己打起精神,忽然想起什么,“我去看看药抓回来了吗,大夫说你要吃药。” 朝慕给阿栀拢紧身前的被子缝,“阿栀,你还没好,要在屋里好好休息,下午大夫会过来给你再检查一遍。” 阿栀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是,都听郡主的。” 朝慕说完起身,从旁边的红木衣架上重新拿了件浅绿色的斗篷披在身上,低头系带子的时候还不忘碎碎念: “呀,今日要背的书还没背完,十日后便是入学考试,我可怎么考得上。” 阿栀双手捧着杯子,坐在床边竖起耳朵听她说话。 “对了阿栀,”朝慕系完斗篷,站在门口手搭在门上,扭头看她,皱起小脸语气担心,“你真没什么事情吧?” 阿栀摇头。 朝慕这才笑开,梨涡浅浅,“那就好,如果有,一定要跟我说哦。” 说完她开门出去,又顺手将门关上。 阿栀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能听到朝慕轻软的声音毫无气势的再训人。 “你看你们,打闹就算了,怎么还浪费了鸡汤。” 轻飘飘的绵软语气,根本没有呵斥人的威慑力。 门外的小郡主似乎想了想,才决定罚她们什么,“跪满一盏茶的时间,就当给阿栀赔罪了。” 说完脚步声远去,门口只有小燕跟小雀拉长音调,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的声音。 阿栀轻轻咬着盏沿,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因为朝慕的离开而舒展半分。 外面小雀还在说话,语气嘟囔,“不就是一碗鸡汤吗,可至于罚跪那么久。” “‘不就是一碗鸡汤吗’,听听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郡主呢,你知道鸡汤多贵吗,里面还有老参呢。” 小燕原本是后厨做粗活的,自然听不得小雀这种“大小姐”似的的发言。 “知道贵你还打翻?”小雀声音陡然拔高,眼睛往紧闭的门缝上瞟,“要是因为一份鸡汤惹恼了阿栀,往后你在府里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小燕瞬间懂了,挺直腰背跟着一唱一和起来,“说得好像这个府里的主子是阿栀一样,要知道咱们正儿八经的主子是小郡主,别人都是奴婢。” 刚才还掐死掐活的两个人默契地像是双胞胎姐妹。 小燕被抽过的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心里全是怨气跟恨意,说话越发口无遮拦: “不就是给主子当了回肉垫吗,也不知道高贵个什么劲儿,还不是一样的下人,就是得郡主青睐也贵不起来的低贱胚子!” 屋里突然“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缝上,紧接着“啪”地掉在地上。 小燕离门口最近,那动静像是就砸在她心头,吓得她一哆嗦,腰背塌下去,瞬间把嘴巴闭严实了。 阿栀扔完茶盏冷声道:“再敢多嘴非议别人,仔细舌头给你割掉!” 外头丝毫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像是没有人。 果然是柿子挑软的捏。 阿栀裹着棉被脱掉袜子,盘腿坐在床上,盯着门内碎了一地的茶盏。 她这暴脾气…… 不过,她们说得对啊,她怎么糊涂到连主次都分不清了! 在这个府里要讨好的只有小郡主朝慕,别人跟她一样都是奴仆根本不需要在意。 就算有所怀疑也不能怎么着她。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在这些人面前装,只需要讨得小郡主的满意就行。 等小郡主放松警惕,她就哄得对方给她身契放她离开,这样就不用在齐府等着被处死了。 阿栀心情算不上轻松,但却多了份坚定活下去的信心。 毕竟猜主子的心思嘛,她老本行。 阿栀故作轻松、往好的方面展望: 小甜糕的心思能有多难猜,甜甜的表皮里面说不定就是甜甜的馅儿呢。 004 一盏茶时间到了,门口罚跪的小燕跟小雀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 小燕还好,拍拍棉裤上的碎雪能照常走路,只是裤子膝盖处被融化的雪水濡湿,迎着风有些冷。 小雀却是当苦不堪言,像是受了场酷刑,双腿都在打摆子,膝盖几乎没了知觉,险些没能从地上站起来。 她这副“千金小姐”般的娇气模样,惹得小燕翻了个圆润的白眼,张嘴刺挠她两句: “这可不是书房,小郡主也不是把你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少爷,你摆这副娇弱的贱样给谁看呢。” 第7章 同时她看着小雀这副模样心里又有几分解气。 平时小雀仗着自己在书房里伺候过,见多识广,没少挖苦挤兑她大字不识粗鄙泼辣。 现在好了,大家都一样,一样罚跪,甚至小雀看着比自己还惨。 活该! 小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脸色通红,眼睛恨恨地瞪着小燕,随即低头,扯着袖筒,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擦棉裤上的湿痕: “…我以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说着险些委屈的哭出来。 毕竟她以前是养在书房里,只用端茶倒水就行,半点重活都没干过。 往后退一步说,就算她做错了什么,讲了什么不该讲的话,只要对着小少爷娇滴滴地哭个两声,事情也就算掀篇了。 也是因为这样高于旁人的特殊待遇才让小雀有了当姨娘的念头。 原先当丫鬟时,小雀就没被体罚呵斥过,如今先是挨了一巴掌不说,又被罚跪一盏茶时间,她有些受不了。 前后落差太大,大到她不想留在齐府,而是想回到小少爷身边。 小雀扯着袖筒擦眼泪,呜呜着哭,边哭边说以前小少爷对她多好,“要是回不去,我下半辈子都不想活了。” 小燕本来是看小雀的热闹,听她这么说,心思瞬间活络起来,佯装随口一说,“哎,要是能当上大丫鬟日子还算好过些。” 她余光撇着小雀,慢悠悠地讲,“可惜啊,现在让阿栀得了先。” 小雀擦眼泪的动作顿时缓慢了几分。 跟做苦活累活的小丫鬟比起来,大丫鬟能享有的特权可太多了。 小郡主的一切事情都由大丫鬟经手不说,高门大户人家的大丫鬟,身份都比寻常百姓高出那么几分。 最重要的是,当大丫鬟不仅不用做粗活累活,还有油水可捞。 像郡主这样的身份,每个月宫中送来的赏赐补品不计其数,同时“郡主”在朝中算官职,自然同其他官员那般每个月有自己的月俸。 除此之外,她还是齐将军的小女儿,齐府每个月都会划给她月钱以及对应其身份的一切待遇。 这些身外俗物,小郡主这样的身份肯定不会多问,到时候会全权交给她身边的大丫鬟处理。 小雀眨巴掉眼睫上冰凉的泪,光是想想其中能得到的油水,她的心都开始微微发热。 阿栀…… 挡人钱路,犹如杀人父母。 加上今日她们在阿栀身上受到的屈辱,足够成为死敌! 小雀擦掉脸上的泪,顺势抬手摸上自己的发髻,咬着后牙,忍下肉疼,从头发里拔下一根梅花样式的银簪子。 跟灰扑扑的小燕不同,小雀头上的簪子跟装饰要显得华丽鲜活很多。 ——这些都是她在书房伺候时,小少爷赏了钱她自己买的。 小雀一手握着簪子,一手拉起小燕的手,将自己右手里的簪子放进小燕的手中: “姐姐,先前是我脾气不好同你起了争执,你能原谅我吗?” 她道:“咱俩一样的身份,在这般陌生的府邸里应该手拉手做对亲姐妹才是,怎么能剑拔弩张便宜了旁人。就算有什么事情,不管好的坏的,也该是你我之间的,你说是不是。” 小燕又不傻,见小雀上道,也跟着演起姐妹情深,“你说得对,属于咱们姐妹俩的,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 两人余光一同扫向身后紧闭的两扇房门。 “你也真舍得,这般好东西就送我了?”小燕拿着簪子就忍不住往头上插,圆圆的脸上尽是贪婪。 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好东西。 要么说小雀是书房里伺候的,出手就是大方。 小雀当然舍不得了,光是看着小雀插簪子她就肉疼,眼睛没舍得从自己的银簪子上离开过。 贱婢,先用你对付阿栀,等做了大丫鬟再收拾你! 小雀脸上勉强挤出笑,“给姐姐的东西,哪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两人各怀心思,同时又知道彼此各怀心思,但为了对付捷足先登的阿栀,这才捏着鼻子忍着对方,勉强联手。 也怪她们轻敌,今天之前根本没把阿栀这个呆呆木木的鹌鹑放在眼里过,谁承想对方竟懂得抓住时机借势起飞,“救”了小郡主,睡上了小郡主的床。 居然这么会装。 现在阿栀这还没当上大丫鬟呢,就敢狐假虎威打她们巴掌给她们脸色看,这要是真让她得逞当了大丫鬟可还了得。 两人手拉手合计,要把阿栀从小郡主身边挤下去! 没错,她们两人认为阿栀睡醒后之所以“性情大变”,主要是因为之前她那副老实模样全是为了藏拙装出来的,现在这副德行才是她的真面孔。 才被小郡主多看了一眼,尾巴就翘到了天上! 这般得瑟的人,得势后最容易忘记自己是谁,也最是好对付。 被小燕跟小雀惦记着的阿栀,在两人离开后,就自己默默下床把茶盏碎片收拾了。 当姑姑时,这种活儿哪里需要她亲自来做,就算她立威严发脾气扔完东西,也会有宫女过来清扫。 阿栀光是想想前后待遇的差距就不由悲从中来。 享受过别人伺候的人,哪里还想再伺候别人。 做完这一切,阿栀躺回小郡主的床上休息。 第8章 刚才她借用小郡主梳妆台上的铜镜看了一眼,她脑袋上缠着白布渗出血迹,想来梦里头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至于长相,原来阿栀的长相跟她竟有八九分的相似,清秀的脸蛋,虽算不上惊艳,但很是耐看。 只是跟之前比起来,眉眼间少了些沉稳跟威严,多了些稚气跟青涩,像颗没成熟的青枣,也像片翠绿的嫩叶。 毕竟她这个身体才十五岁,还是个没张开的小丫头,稚嫩些很正常。 想着这个,阿栀不自觉掀开被子低头看自己身前—— 一样的平。 现在她年纪小,要是趁早吃点好的补补,应该来得及……吧? 阿栀对这方面没有执念,只是跟在姑姑身边久了,偶尔也会羡慕姑姑的曼妙曲线跟波涛汹涌。 ——窦太后虽然是太后,但今年其实也就三十多岁而已。 阿栀喝完药吃了午饭,一觉睡到下午,直到迷迷糊糊间听见小甜糕慢吞吞的调儿,才恍恍惚惚醒来。 谁知她刚掀开眼皮就看见面前站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要弯腰朝她伸手。 阿栀警惕心瞬间达到顶峰,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一把抄起枕头做出攻击姿态! 她刚进宫第一年,年龄小什么都不懂,就有太监想对她鬼鬼祟祟—— 然后被她用硬枕头砸破了头,鲜血直流。 只不过小郡主的枕头是软的,跟她的声音一样,软塌塌地陷进她绷紧指节的指缝间。 即便如此,阿栀抓着枕头,身上锐气不减。 “阿栀?” 直到小甜糕,哦不,小郡主的脑袋从中年男人身后探出来。 一双水润的杏眼带着关心跟疑惑,“做噩梦了?” 阿栀茫然地眨巴起眼睛,将抓着枕头的动作,顺势改成抱着枕头,点头,“嗯。” “不怕不怕,”朝慕伸手轻轻拍阿栀还盖在被子下的小腿,慢悠悠地调儿给她介绍,“这是许大夫,你的伤口早上就是他给你包扎的。” 朝慕跟阿栀说,“我跟你讲过,下午大夫会来再给你看看,你应该是睡忘了。” 阿栀没忘,她就是一时间睡迷糊了,没分清过往惊吓跟现实。 阿栀抱着枕头,看向站在床边的许大夫。 许大夫三十出头的年纪,留着短胡子,眼神干净,是医者仁心的和善模样,跟阴气过盛的太监截然不同。 “对不起大夫,”阿栀为自己刚才差点袭击许大夫的行为道歉,“刚才我睡懵了。” 许大夫摆手,“无妨,是郡主见你睡得香甜,就让我轻手轻脚别吵醒你。” 所以这才惹来误会。 阿栀看向小郡主,小郡主朝她抿唇一笑,梨涡浅浅。 朝慕隔着许大夫,小声跟她说,“阿栀刚才睡得可香了。” 甚至伸手指了指她自己的嘴角,冲阿栀眨了下杏眼。 阿栀后知后觉抬手摸自己嘴角,然后脸蛋瞬间爆红,“我……我平时……” 她睡觉从来规规矩矩,连翻身都很少翻,更不会流口水! 都是这个身体的锅,跟她阿栀姑姑没、关、系! 阿栀木着脸坐在床上,伸出一直胳膊让许大夫继续把脉。 好丢脸,好丢脸,她睡觉居然流口水,还被小郡主指出来了,最重要的是她睡的是小郡主的床,枕的是小郡主的枕头啊。 小郡主身为主子,肯定觉得她这个丫鬟很“脏”。 阿栀垂下眼,心里懊悔。 她要是给小郡主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怎么得到重用,还怎么离开齐府摆脱自己被连累的命运。 谁知小郡主却是甜甜一笑,像是找到了知己: “阿栀睡得那么香,说明阿栀很喜欢我的床跟我的枕头。” 她说,“我也喜欢。” 轻软缓慢的声音像是一块糖,在空气中慢慢化开,替阿栀解了她的尴尬,抚平她的羞耻。 阿栀面无表情,心里嘤嘤: 不愧是小甜糕qaq。 005 许大夫把了脉,将阿栀头上的纱布条解开,“这个渗了血,我给你换条新的重新包扎一下。” 他叮嘱,“伤口别碰水,等过两日愈合结痂,我再来给你换药。” 阿栀中午吃的药就是针对破伤风的。 “会留疤吗?”朝慕看向许大夫。 许大夫仔细看了下伤处,说给两人听,“应该不会。” 一是阿栀年纪小皮肤嫩,不会留下明显的疤。二是伤处接近头皮,到时候毛绒碎发长出来会遮掩一下。第三便是小郡主花了大价钱买了上好的祛疤治伤的药膏,所以不会留疤。 朝慕见阿栀伸手想摸脑袋,眼睛也往自己额角的方向看,便起身把铜镜抱过来,坐在阿栀面前双手朝她举起铜镜。 打磨光滑的镜子堪比清澈的水面,映出阿栀清秀稚嫩的脸蛋。 阿栀看向镜子里,许大夫小心敷药又给她脑袋上缠了新纱布。 伤口不大,但换药的时候有些疼。 阿栀抿唇皱了下眉。 朝慕将镜子递给阿栀,阿栀抱着镜子看自己额头,她想的其实不是破不破相的问题,而是自己能利用这份破了头的“恩情”获得什么好处。 她这副忧心忡忡的沉思模样,落在小郡主眼里就是: ‘阿栀还是很在乎自己伤口的。’ 第9章 “好了。”许大夫从床边退开。 “阿栀你坐着,我送一下许大夫。”朝慕起身随大夫往外走。 出了房门都快走到院子中间了,朝慕才问,“阿栀没事吧?” 许大夫单肩挎着药箱,笑着道:“郡主心善,那丫头没事。” 现在没起烧就说明暂时没有破伤风,每日按时喝药别碰水就行。 大夫上午跟小郡主说,如果有事下午再喊他过来,但来了一趟发现小丫鬟阿栀状态很好,所以就只换了个药重新包扎一下,以安郡主的心。 朝慕明显没觉得安心。 她扭头朝身后看,暖白的脸上笼着一层担忧跟疑惑,但很快又垂下眼睫遮掩住,只缓声缓气地说,“没事就好。” 大夫只能看身上的毛病,像是醒来后换了个性情的事情,就是大夫也不一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郡主跟大夫出去以后,阿栀就穿上自己的衣服,并随手将床单理平被子折好,小郡主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床边只剩鞋还没提上。 朝慕进来,眨了下眼睛,问她,“阿栀,你怎么起来了?” 阿栀站在床边朝朝慕低头屈膝福礼,“奴婢伤的不重,不影响起行,再睡在郡主床上就不合规矩了。” 丫鬟有丫鬟自己的住处,像是小郡主的屋子,除了守夜轮值的丫鬟外,也就只有大丫鬟能日日睡在这儿贴身伺候。 “可是你很喜欢我的床跟枕头啊,”朝慕想了想,杏眼明亮晃人,“那这套床褥枕头便送你了吧。” “?” 从小郡主房里出去的时候,阿栀怀里抱着小郡主的床上四件套,神情略显有些恍惚。 她被赏赐过很多东西,便宜的名贵的稀有的寻常的,但还是头回被主子赏赐床上用品的,字面意义上的,床上,用品。 阿栀低头看,合理怀疑小郡主是觉得她睡过了这才送给她。 上面不会有她的口水味儿吧?! 阿栀皱起鼻子轻轻嗅。 淡淡的暖香,是舒缓安心的味道,像冬日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让人舒坦放松,跟小郡主斗篷上的香味一样,是小甜糕郡主身上的味道。 阿栀莫名有些脸热,不由昂起头让傍晚冷风吹散脸上的温度。 离开小郡主的院子往后走,便是丫鬟们的住处。 府里丫鬟婆子不算少,自然不可能一人一间屋子,像阿栀这样的小丫鬟,都是四人住一间。 好巧不巧的,她做为刚被买进府里的丫头,正好跟小燕小雀住一起。除了两人外,四人间里还有一个在前厅伺候的小丫鬟,十四五岁,小圆眼,叫翠翠。 平时可能是小燕跟小雀气场太强,阿栀跟翠翠在两人的淫威下毫无存在感,老实木讷的像木头。 尤其是小雀,洗脚水都恨不得让阿栀跟翠翠替她打。明明大家身份相同,可她俨然已经拿自己当成了大丫鬟,摆起被人伺候的谱儿。 这会儿小燕跟小雀不当值,趁着吃饭的功夫回屋里偷懒,早上还互相扯头发的两个人,现在好姐妹一般坐在小四方木桌前捧着碗说说笑笑。 阿栀推开门抬脚进来的那一瞬间,两人齐齐扭头看过来,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安静到仿佛刚才的声音是错觉。 两人端着碗,眼睛随着阿栀进屋铺床,彼此对视一眼。 小燕最先出声,本就尖锐的声线这会儿听起来带着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地说: “呦,这不是阿栀吗,怎么回来睡啦?可我听说大丫鬟都能睡在郡主房里吗,你不是救了郡主吗,这都没当上大丫鬟呀?” 小雀抿唇笑了一声,论挤兑,还是小燕的嘴好用,像她这样文文静静的人,就说不出这样尖酸的话。 她端着碗,看好戏似的看阿栀。 之前还抖落尾巴耀武扬威的人,许是因为没能留在郡主房里,这会儿安安静静半点声音都没有。 小燕跟小雀现在看她的眼神,就跟看那伺候完皇上还没能得到封号的秀女一样,尽是同情怜悯跟嘲笑讥讽。 ‘瞧瞧,身子都给了,还没能拢住人家的心捞得半点好处,真是低贱的身份注定上不得台面变不成凤凰。’ 阿栀,“……” 她一时间槽多无口。 她在宫里见过了这样的场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样的一幕会落到她头上,好像她是被小郡主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可怜秀女似的。 被玩身玩心,最后落得个弃之如履的下场。 她跟小郡主纯洁简单的主仆关系,在小燕嘴里怎么就成了桃色关系…… 阿栀弯腰铺床,故意大力拍怀里绵软的枕头。 这动静成功引起两人的注意。 “呸呸呸,你拍什么呢,没看见我们在吃饭吗?”小雀捏着筷子用手背遮住口鼻,一脸嫌弃。 刚才小燕跟小雀是看见阿栀抱着什么鲜亮颜色的东西进来,但满心想的都是阿栀没当上大丫鬟被赶回来住了,所以没注意。 这会儿两人重新去看阿栀铺在床上的被褥,眼睛差点瞪出来。 “这不是郡主的床褥吗?”小燕直接站起来,伸手指着阿栀,“你、你怎么有这些!” 阿栀见过了太多好东西,在她看来有些奇怪的赏赐,落在眼里小燕眼里堪比金银。 小郡主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被罩床单用的都是上上等的料子,拆下来拿出去卖都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被芯是新棉花做的,光是摸着就知道跟她们的被子完全不同,更别提盖在身上了。 第12章 阿栀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两个哇! 翠翠干着急又帮不上忙。 “你以为你真是大丫鬟了还敢泼我被子,你是不是活腻了!”小燕将木盆往阿栀身上砸。 像这种“扯头花”的架,阿栀从来就没打输过。 她双手习惯性端在小腹前,站得端庄又笔直,冷眼看小燕扑过来。 见小燕抡盆,阿栀先是往后退了两步躲开,然后抬手一巴掌抽在小燕脸上,随即又反手抡了一巴掌扑过来的小雀。 翠翠全程的表情,从担忧到震惊,小眼都睁大不少,本来拿在手里想帮忙的盆,这会儿又默默抱回身前。 很好,阿栀根本不需要别人插手。 阿栀一手扯一人的头发,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有什么不满大可以明面上冲我来,背地里鬼鬼祟祟搞什么小动作。” “想当大丫鬟就得有大丫鬟的本事,”手下小燕跟小雀被薅头发薅的嗷嗷叫,阿栀睨了一眼,声音低冷,“你俩配吗。” “有本事你松开我头发,你看看我不掐死你!”小燕哆嗦一瞬,依旧不服气。她只是鞋子没穿好影响了战斗力,这才被阿栀薅住。 翠翠有心劝,“别松开。” 万一松开了打不过怎么办! 阿栀面无表情,唯有眉头微挑,松开双手,“好啊。” 小燕跟小雀提上鞋跟后扑上来—— 又被抽了两巴掌再次薅住头发,几乎半跪在阿栀脚边,毫无还手的能力。 梅开二度…… “o0o!” 翠翠抱盆,翠翠震惊,翠翠想鼓掌。 · 向阳院。 朝慕穿着素白中衣披着外衣,靠着凭几坐在床上就着油灯看书。 葱白的指尖搭在书页上,好半天才翻一张。 唔,怎么还没动静呢。 书页刚翻,朝慕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随后是守夜丫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郡主不好了,听说后院有丫鬟打起来了。” 朝慕慢条斯理地翻着书,眼皮子都没抬,只慢慢悠悠地问,“跟齐叔说了吗?” 丫鬟回,“说了,齐管家说是您丫鬟们的事情,又是大半夜的,他不好过去后院问,还请郡主做主。” 她的丫鬟们打架,没先跟她这个郡主说,倒是先告诉了齐管家。 这偌大一个齐府,像是被鸠占鹊巢多年,一时间下人们倒是真分不清谁才是主子了。 朝慕缓慢合上书,轻轻叹息,小脸苦恼,“看书也不得安静,……要是有个大丫鬟就好了。” 朝慕本以为要她自己亲自去后院问清缘由,结果才系上大氅袋子,就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门外,阿栀双手交叠贴在小腹上,恭恭敬敬地立在朝慕门侧,垂眸说: “郡主,阿栀带闹事的丫鬟们来跟您请罪了。” 朝慕眼里露出笑意,嘴角抿出浅浅梨涡。 怎么说呢,反正就很贴心。 007 朝慕从里面将门拉开,就瞧见外面聚集了一院子的丫鬟。 台阶下,站在众人前面的是小燕跟小雀,两人头发乱糟糟的,双丫髻都散了,像是经过一场恶战。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灯笼光亮下,两人脸上左右匀称对齐的两个巴掌印。 朝慕缓慢眨巴杏眼,侧头看向站在离自己最近的阿栀。 阿栀衣着整齐,端正笔直目视前方地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像是一只鸭群里的大白鹅,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 朝慕努力抿平嘴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苦恼无奈:“听说你们又打起来了?” 朝慕皱起小脸看向小燕跟小雀,“早上不是才……” “不是我们打起来了。”小雀截断朝慕的话,刚开口嗓音就带着一股子哭腔,显然觉得委屈坏了。 站在后面的翠翠默默在心里补了句: ‘没错,不是我们打起来了,是我们被人打啦~’ 翠翠也跟着来看热闹了,莫说她,整个后院的丫鬟都爬起来了,这会儿全都聚在小郡主的院子里。 原本这些人都堵在她们四人间门口,是阿栀一眼扫过去,说,“既然都来了,那就都穿戴整齐,一起去郡主院里吧。” 当时阿栀手里还扯着小燕跟小雀,丫鬟们迫于她的气势,都老实地低头说“是”,然后跟了过来。 小燕跟小雀的战斗力在丫鬟里是公认的,尤其是小燕,向来泼辣刁蛮,如今她却跟个小鸡崽一样被阿栀拎在手里,这给丫鬟们的震撼何止一点。 现在她们看阿栀的眼神,就跟小鸡看老鹰一样。 朝慕抿了下唇,抬手拢了拢大氅领口,“那你们……” “是阿栀她打我们,还请郡主做主!”小燕伸手指阿栀。 小郡主的话,被打断两次,第二次被打断时,小燕还朝主子的方向伸手指指点点。 朝慕没说什么,阿栀却往前站了半步。 她先是朝小郡主微微福礼,随后才看向小燕,厉声呵斥,“掌嘴!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阿栀双手叠在小腹处,腰背挺直,目光扫向台阶下的所有人,冷声道: “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我大朝的福佳郡主,是齐将军的女儿,齐家的小小姐,是在站各位的主子。” 第13章 “主子在说话,你们有几条命居然敢插嘴?郡主的仁慈并不是你们不守规矩的资本!” “你们要是还想在府里做下去,就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跟主子的身份,再有下次,我亲自掌嘴!” 阿栀目光落在小燕脸上,众人也隐晦的往小燕脸上的巴掌印看过去,最后低下头,“是。” 小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缤纷极了。 她不是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只是在小郡主的纵容下逐渐忘了什么是规矩,行事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阿栀一番话说完,台阶下静的连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看威慑目的达到,阿栀才转身,朝小郡主行礼,轻声说,“奴婢僭越了,还请郡主赎罪。” 前后态度截然相反,像是对外凶神恶煞的咬人恶犬,对内却抿着耳朵低下头任摸。 朝慕抬手扶起阿栀,甜甜软软的声音带着疑惑,“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阿栀唱完白脸,朝慕开始担起自己红脸的角色。 聪明人之间的合作向来不需要提前演练,默契的像是有多年情分的主仆。 小燕跟小雀都不敢再贸然出声。 朝慕声音温吞柔和,依旧慢慢悠悠的,“说吧,我听听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时候,阿栀招手让站在后面的翠翠过来,眼神示意屋里,翠翠恍然点头。 等翠翠再出来时,手里搬着个绣墩,放在朝慕身后。 朝慕说完,余光朝后看了一眼,提起大氅稳稳坐下。 三阶台阶上,屋檐灯笼下,小郡主朝慕端庄地坐在绣墩上俯视庭院,阿栀跟翠翠则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翠翠指甲掐紧了虎口,才让自己没露出怯意。她是硬着头皮拿出所有胆量站在这儿的,一时间都不敢往下看。 可有时候机会就一次,就像是救命的稻草一样,可能就那么一簇,要是当时没握紧,事后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她胆小却不傻,明显能看出来阿栀跟之前不一样了,也能看出来小郡主对阿栀的纵容跟对别人的纵容不一样。 既然阿栀愿意带她,她就得试试。 小燕跟小雀没说话,阿栀便先开口,将事情原原本本阐述一遍,包括她动手打人的事情,没有半分隐瞒,坦诚到连小燕跟小雀都震惊了。 两人在阿栀开口的时候就后悔了,怕阿栀抢占了先机“颠倒黑白”,最后把过错都推到她们身上。 结果阿栀如实交代,一句假话都没掺和进去! 阿栀站出来请罪,不卑不亢,“这原本是奴婢们之间的私事,但却惊扰到郡主休息,属实是奴婢们不对,所以奴婢才带她们来跟郡主请罪。” 小雀虽然是在书房里伺候的,可有时候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属实没有小燕好用。 在小雀还震惊的时候,小燕就听懂了阿栀的话。 什么叫奴婢们之间的事情? 阿栀她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把泼水跟打人的事情揭过去了? 事情在阿栀嘴里已经从“丫鬟们斗殴”到“惊扰郡主休息”,前后重点完全不同,做为被打的小燕,怎么能受得了阿栀这么避重就轻的说法! 可阿栀刚刚才说过,要她们铭记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她们这些丫鬟的事情怎么能高过主子呢。 用阿栀刚才的话来说就是丫鬟斗殴不重要,影响郡主休息才重要。 小燕觉得自己被人环环套路了,一时间气到想跺脚骂娘! “郡主,”小燕直接跪下道:“可阿栀她打人,要不是阿栀打我们,我们也不会惊扰到您休息。” 大家都是丫鬟,阿栀她凭什么打人!这算不算僭越,算不算没把主子放在眼里? “对,就算我们有什么不对,也该由郡主您处罚才对。”小雀也反应过来,跟着跪下来。 丫鬟们心思浮动。 阿栀还不是大丫鬟呢就敢打人,她要是成了大丫鬟可还了得? 小燕的话煽动人心。 “阿栀打人,是因为你们先动的手。”翠翠突然开口。 她学着阿栀刚才的动作,跟小郡主福礼,然后对所有丫鬟们说: “我、我们四人住在一起,我看得清清楚楚,小燕跟小雀每日欺负我跟阿栀,大到让我们替她们守夜,小到让我们替她们倒洗脚水。” 这话是真的,毕竟院里有好些人都像翠翠跟当初的阿栀一样被小燕小雀欺负过。 这两人就喜欢把自己的活推给别人干。 翠翠此话一出,刚才心里还站小燕跟小雀的人瞬间反水。 翠翠的话也由原本的磕磕巴巴变得越来越顺畅,“是小燕跟小雀先用水泼湿阿栀的被褥,随后又拿洗脚盆打阿栀,阿栀这才还手。” 在翠翠嘴里,阿栀瞬间从打人者,变成了被逼急了才还击的老实人。 怪不得阿栀会这样,全是小燕跟小雀压迫的太深了,这才触底反弹啊。 小燕跟小雀瞬间瞪向翠翠,翠翠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缩起脖子。 “郡主,我们还是相信翠翠的。”有丫鬟站出来,先福礼后说话。 都是在前厅一起洒扫的丫鬟,“翠翠老实不会说谎,而且我们的确都被小燕跟小雀欺负过!” 可见翠翠人缘比阿栀要好。 有人陆陆续续站出来为翠翠和阿栀说话。 小燕跟小雀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们完全没想到兔子胆量的翠翠会站出来。 第14章 “你们还有话要说吗?”朝慕出声,台阶下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散,安安静静的等主子开口,显然是把刚才阿栀的话听进去了。 小燕开始哭着磕头认错,“我们、我们就是跟她们开个玩笑,她们要是真不愿意做,我们也不会逼她们。” 小雀跟着抹眼泪,“我们知道错了,也被阿栀教训了,求郡主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以后一定不敢了。” 她们笃定小郡主心软不会重重责罚她们,眼泪掉的一个比一个凶,哭的一个比一个可怜。 朝慕也如她们猜测那般心软似的,白净的脸上露出犹豫不忍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重罚。 于是她侧头看阿栀,“阿栀,你说怎么罚比较好呢?” 她道:“做为大丫鬟,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我都听你的。” 008 大丫鬟。 大丫鬟?! 众人怔怔地看向阿栀,停顿了好几个瞬息才从这三个字里回过神。 既有些惊讶,又觉得果然如此。 阿栀现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有大丫鬟的威严,尤其是她能管得住最闹腾的小燕跟小雀,郡主让她当这个大丫鬟也是实至名归。 阶下众人都没有异议,唯独小燕跟小雀睁圆了眼睛,失声喃喃,“大丫鬟。” 阿栀居然真成了大丫鬟,那她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就在小燕想要继续跟小郡主求情的时候,刚被点为大丫鬟的阿栀往前走了一步。 “既然郡主信奴婢,那奴婢便做主了。”阿栀朝小郡主福礼,也不拿乔推脱,直接行使起自己大丫鬟的权力。 她看向小燕跟小雀,“你俩可知错?” 小燕跟小雀跪在下面,心里自然不服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捏着鼻子低下头,“知道错了。” 阿栀声音平静,没有半分多余起伏,“错哪儿了?” 小燕私下里翻了个圆润的白眼,撇了撇嘴,细着嗓子说,“不该泼湿你的被褥,不该跟你打架。” 态度不算认真,还透着股阴阳怪气,像是想讨个好又弯不下自己的腰,最后只勉强敷衍地点个头。 阿栀看向小雀,“你呢。” 小雀顺着小燕的话,“跟她一样。” 小雀毕竟是在大户人家长过见识的,心想阿栀刚当上大丫鬟,就算用她俩来磨刀立威也不会做得太过火,最多罚罚月钱再口头教育两句就算了。 阿栀要是刚当上大丫鬟就下手“狠辣”会失去人心跟威严的,旁人只会觉得她在滥用私权报复她俩,处罚会变得很难服众,往后她再下命令旁人也不会服气。 小雀心里有恃无恐。 众人都能听出小燕跟小雀话里的应付跟不服,也不知道阿栀会怎么罚这两个刺头,罚轻了便宜了她们,罚重了又像是挟私报复,难搞。 小郡主朝慕倒是腰背板正四平八稳的坐着,听见阶下小燕跟小雀的话,只微微抬眼看向站在身侧的人。 阿栀清秀稚嫩的脸蛋上透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冷静,丝毫没被两人“耍赖”的样子气到,而是安静耐心地听她们说完。 朝慕卷长浓密的眼睫垂下,视线随之往下,阿栀刚才虽向前走了一步,但脚尖始终落后她的脚尖有半掌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半掌,以示对主子的敬重。 这种小细节,如果不是刻进骨子里的规矩,可能不会做得这么自然又熟稔。 朝慕刚捻着指尖收回目光,身边的阿栀便开口了。 “回答错了。”阿栀双手交叠贴在小腹上,腰背挺起,秀丽如竹。 她看向小燕跟小雀,“身为内院伺候的丫鬟,你们错有三条。” 阿栀缓声总结,“其一:不敬主子。私下非议主子已经是常态,甚至因为私人的恩怨拉扯而撞倒主子,试问你们眼里还有郡主吗?” “其二:躲懒耍滑。内院跟前厅不同,前厅的丫鬟负责洒扫,内院的丫鬟负责服侍,你们偷懒耍滑将活强行塞给别人,试问做到了‘服侍’二字吗?” “其三:认知不明确。这个庭院乃至这个府邸的主子都是郡主,你们有错也是因为没服侍好郡主而有错,怎么能是因为跟我有私怨而认错?” 三条罪一条又一条的压下来,将小燕跟小雀的双肩压垮脸色压白,跪在地上的身形摇摇欲坠。 阿栀声音微微冷起来,“连最基本的主次都分不清,连谁是主子都记不住,这样的丫鬟,有何脸面敢留在内院伺候?有力气没有脑子,只配去后院浆洗择菜。” “小燕小雀,罚月钱三个月,明日起,从内院调至后院浆洗。” 阿栀目光环视一圈,看向低着头不敢大口喘气的众丫鬟们,“这个处罚,你们可有异议?” 连小燕跟小雀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 阿栀的话有理有据,没沾半点私仇,任谁也挑不出半个错。 阿栀这才扭过身,朝小郡主福礼,轻声问,“郡主觉得如何?” 小郡主给她的这个小考验,她做得如何? 什么‘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我都听你的’,全是糖衣炮弹,实际上是把问题推给她看她如何在服众又不失手腕的基础上处理小燕跟小雀。 哼,小、甜、糕。 朝慕自然不会打阿栀的脸,甚至很满意,“我觉得很好,就按阿栀说的做。” 第15章 她想了想,温吞缓慢的声音又补了一句,“日后要是表现的好了,还是有机会调回来的。” 众人心道:小郡主还是太仁善宽容了啊,简直没有脾气一样,居然还菩萨心肠的想着让两人日后调回来。这要是换成她们,恨不得把小燕跟小雀这样的人支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眼前。 这么一想,大家又觉得由阿栀当大丫鬟还是挺好的。 郡主心软阿栀心硬,郡主看情分阿栀看规矩,一软一硬的搭配相得益彰。 而且阿栀跟她们也没有仇更不会挟私报复,由她当大丫鬟,院里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一样的,没有谁亲谁远,这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戏看完了,大丫鬟也有了,朝慕目的达到,不由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原本就水润的杏眼沁出水雾,“阿栀~” 她还没开口,阿栀便已经贴心的劝她回去歇息了。 “既然床榻湿了,”朝慕随手指着自己的偏房,“你今晚便先睡在这儿吧。” 等明天再找人出去买张床放在她屋里。 阿栀应,“是。” 等小郡主离开后,阿栀往前一大步,脚尖抵在台阶的边缘,再看向众丫鬟的眼里没有半分宽容跟温和。 “翠翠,明日将院里众丫鬟的名单整理出来,包括她们负责的差事跟范围。既然我们院里有了大丫鬟,那便不能像以前那般散漫没有规矩。” 翠翠回,“是。” 阿栀,“从明日起,我会向郡主申请开启赏罚制度,做的好有赏,做的不好的,她们便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小燕跟小雀。 阿栀问,“听清楚了吗?” 众丫鬟们声音稀稀拉拉,音调很低。 阿栀冷声呵斥,“听清楚了吗?” 众丫鬟们瞬间绷紧脊背,整齐回答,声音响亮,“听清楚了。” 阿栀这才让她们散去。 如果不立个规矩,老老实实做事情的丫鬟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而像小燕这样偷奸耍滑又刁蛮的丫鬟则会把活推给别人,自己躲起来舒舒服服的享受。 众丫鬟散去,小燕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剜了阿栀一眼也走了,小雀则失魂落魄似的,晃晃悠悠离开。 没当成姨娘就罢了,现在连大丫鬟也没当成,而且还被罚去后院洗衣服,这种打击足够小雀这种“心气高”的人消化一段时间才能接受了。 翠翠把凳子搬回去,正要回四人间休息就被阿栀喊住。 “哦对,我去把你的被褥抱来吧,”翠翠往偏房看,“里面万一没被子怎么办。” 不怪翠翠担心,主要是之前这院里也没有大丫鬟在,府里没准备被褥也有可能。 “里面有。”阿栀语气肯定,既然小郡主让她在这儿休息,就说明里面有被子。 阿栀带翠翠到偏房里看,果真在柜子里找到新被褥!翠翠一脸惊喜,看向阿栀的目光更钦佩了。 两人合力把被罩套上。 阿栀往床上放了两个枕头,跟翠翠说,“小燕跟小雀要明天才会走,你晚上别回屋里了,跟我在这儿挤一挤凑合一宿,免得回去被欺负。” 翠翠晚上帮了她肯定得罪死小燕跟小雀了,加上两人被褥湿了,翠翠要是回去睡,估计会抱着膝盖在床上冻一夜。 翠翠小小圆圆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谢谢阿栀~” 她没想到自己善意的提醒能换来别的可能,这会儿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有股不现实的感觉。 她跟阿栀居然在小燕跟小雀的手下翻身了! 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等阿栀洗漱完,两人便吹了灯躺在床上。 床不大,但两人都瘦,所以倒也没手臂挤着手臂。 翠翠还没睡着,轻声跟阿栀说,“我以前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阿栀浅笑了一下,闭着眼睛问,“那你喜欢以前的阿栀还是现在的阿栀?” 翠翠还真认真想了想,“以前的阿栀也挺好的,老实安静,但以前的阿栀不会跟我做朋友。” 翠翠肯定地点头,“所以我两个都不讨厌,但我更喜欢现在的阿栀。” 这个回答简直满分。 阿栀叹息,“人总会长大的,也会变得不一样……” 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不过以前的阿栀现在依旧会过得很快乐,比之前快乐。” 过着原本属于她的养老生活。t^t 阿栀的眼泪流下来,“真不想‘长大’啊。” 翠翠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没事的阿栀,你现在是大丫鬟了,会越来越快乐。” 翠翠不懂,翠翠完全不懂,她阿栀原本是所有大丫鬟的大丫鬟啊,现在不是升迁,是降级。 阿栀抬手擦脸,“嗯我知道,我就是太高兴了,能当郡主的大丫鬟是我的福气。” 能当上大丫鬟,不靠感情,全凭实力,可惜翠翠不懂。 阿栀睡前还在悠悠叹息,这‘世上’懂她的居然只有小甜糕。 009 翌日清晨,阿栀跟翠翠一早便起了。 “我回去看看,”翠翠把被子折好收进柜子里,跟阿栀说,“可不能让小燕搬走前还使坏。” 后院浆洗干粗活的丫鬟跟她们不住一起,所以小燕跟小雀今天早上就会搬走,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人估摸着也不敢再跟阿栀住一屋。 第16章 翠翠怕两人走之前手脚不干净,打算亲眼看着她俩搬出去。 她打开门朝外看,“今天瞧着天气不错,我正好把你的湿被褥也抱出来晒晒。” 阿栀点头,“好。” 她以后虽说要在小郡主房里伺候,但依旧会在后院留个属于她的床位,短期内如果没有新丫鬟调过来,那原本的四人间可能暂时会变成翠翠的一人间。 翠翠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瞬间开心起来,整个人充满活力,像棵生机勃勃的小草。 阿栀看了她一眼,感慨起来: 年轻,这就是年轻啊。 想当年她也这么干劲十足过,如今“年龄大了”,一心只想养老浇花。 养老的第一步—— 活着。 她需要逃离齐府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阿栀站在房门口,迎着清晨凌冽清新的空气深呼吸,随后挺直腰背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端起自己的手,抬脚往旁边的主屋走。 院里洒扫的下人们正在扫石子路,瞧见阿栀过来,便拖着扫把立在一旁,朝她微微颔首。 这便是大丫鬟享受到的待遇之一。 阿栀回以清浅的笑,脚下碎步不停,直奔小郡主的闺房。 从墙边拐角路过的时候,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香从鼻子前飘过,阿栀目不斜视没往心里去。 她现在过来,正好跟昨晚守夜的丫鬟轮换。 “郡主起了吗?”阿栀站在门侧轻声问。 守夜的丫鬟还没开口,就听用来隔挡视线的牡丹屏风后面传来声音,“起了哦。” 是独属于小甜糕的绵软慢悠语气。 阿栀跟守夜丫鬟点头,自己朝屏风后面走。 朝慕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红木梳妆台前,乌黑及腰的长发绸缎般顺滑,乖顺地披散在背后。 她微微偏头看过来,水润的杏眼弯弯,伸手招阿栀,“阿栀帮我梳头好不好?” 阿栀洗了手,接过玉梳子,单手捧起小郡主的长发一缕一缕地梳顺。 小郡主在江南老家应该是娇养长大,发质柔顺养的极好,摸上去的手感比摸丝绸还好摸。 江南齐府是齐将军的老家,如果小郡主在老宅养尊处优长大,说明齐府上下对她很是宠爱跟喜欢,老宅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齐将军的态度。 既然如此,那为何书里含含糊糊地说小郡主在齐将军那里不受待见呢? 阿栀疑惑,垂眸看朝慕。 朝慕坐在绣墩上,微微仰着头,任由自己的秀发被阿栀握着手中。 她杏眼眯起,粉唇抿着,白净的小脸舒展,舒服地像只要打盹的猫,昏昏欲睡。 阿栀抬头往铜镜中看了一眼,见小甜糕软趴趴地要化了,不由问她,“郡主怎么起这么早?” 府里又没有长辈需要朝慕去请安,如今宫里她也不用天天都去,按理说她要是不想起完全可以睡到日晒三杆,哪里需要挣扎着爬起来。 “我也不想,”朝慕声音软软的没有力气,听起来像是含着鼻音在撒娇,语调慢吞吞的,“可祖母曾说清晨头脑最是清晰好用,适合背书。”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背书了。 阿栀垂眸看小郡主,“背书?” 朝慕将放在腿上掩在袖筒下的书卷双手扬起来给阿栀看,“呐。” “要想当六皇子妃自然不能‘目不识丁’,行为举止也不能粗鄙不雅,礼仪规矩要尽数知晓,”朝慕把书放回腿上,像是颇为苦恼,秀气的眉都拧到了一起,“可我不在宫中长大,没学过这些。” 现在回京,很多东西就要从头开始学。 阿栀认识字,低头看了眼书名: 《女诫》 真是丝毫不意外呢。 阿栀把朝慕的长发分成两份,盘成一左一右可爱的少女双髻,“那郡主背到哪里了?” 朝慕慢悠悠睁开眼睛,杏眼心虚地眨巴了一下,沉默片刻,见阿栀还在等她的回答,才塌下肩膀轻声说,“‘鄙人愚暗,受性不敏。’” 阿栀面带微笑,鼓励性的看向铜镜,“后面呢?” 朝慕也在看铜镜里的阿栀,视线逐渐游离,不跟她对视,“……” 阿栀,“……” 好家伙,就会背第一句。 朝慕抿了下唇,垂眸抚着腿上的书皮,蔫蔫的,“我也觉得我‘愚昧’,接受能力不灵敏。” 阿栀捏着梳子心想,你可太不愚昧了,接受能力也十分灵敏。 朝慕说着说着苦恼地一歪头,阿栀眼皮瞬间重重一跳。 ——亏得她反应快,好险才没扯疼朝慕的头发! 朝慕扁嘴,“可我要进太学,九日后便是入学考试,我若是考不好皇室跟齐府脸上都不好看。” 世家子弟入太学是为了博个好前程,而世家女入太学则是为了做皇室后院储备媳。 像朝慕这样的“未来六皇妃”进太学,纯粹是为了跟六皇子近距离相处,好方便培养感情。 听她提到这个话茬,阿栀不由想起书中所谓的“剧情”。 六皇子心仪的女子也在太学里。 小郡主起早贪黑背书,就为了进太学跟六皇子相处,而六皇子现在估计正在太学里跟心仪的女子眉目传情呢。 等小郡主进了太学,不知道是何场面。 阿栀“怜爱”地低头看了眼朝慕。 第17章 可怜见的。 她这会儿倒是希望朝慕是个黑芝麻馅儿的“笨蛋”小甜糕,完全记不住“女四书”的内容,这样将来说不定就不会因为“清誉”二字自裁了。 阿栀垂下眼,心里想事情的时候也不耽误手上的活儿。 她动作麻利的给朝慕挽好头发,又往上面簪了一根红玛瑙簪子,正好配朝慕今日穿的石榴色红襦裙,衬得整个人唇红齿白面色娇嫩,越发的好气色。 朝慕对着铜镜左右扭头,眼里露出惊喜,“好看。” 阿栀浅浅笑笑,面对称赞宠辱不惊。 “阿栀。”朝慕仰头,眼睛亮晶晶的,朝阿栀招手示意她弯腰过来。 阿栀有些疑惑,但却顺从地照做。 朝慕伸手把桌上的小匣子端过来,打开盖子,用袖筒遮着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 阿栀低下头垂着眼看不见,只觉得小郡主好像把什么东西簪在了她耳边的发髻上。 刚才在墙拐角处嗅到的清浅冷香再次浮现。 “好了。”朝慕扒拉铜镜对着阿栀。 阿栀直腰抬眼,就撞见铜镜里的自己。 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自己的脸蛋,而是鬓角处插着的细细一支红梅。 像是清晨才从树干上折下来,红色的梅花花瓣上还带着水汽,鲜艳欲滴。 可能因为磕到了头也可能因为心里没适应新环境,阿栀脸色其实有些苍白,唇色也浅淡,加上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条配着身上浅青色的丫鬟服,里里外外透着股寡淡的意味,显得整个人没有气色跟生机。 如今头上多了支红梅点缀,整个人瞬间多了抹艳丽的色彩,为她增添了几分鲜活跟生气。 阿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她从扁平变得立体起来。 像是颜色寡淡浮于画纸表面的一幅画,被人涂了一笔明亮的色彩,看起来跟之前不太一样了,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郡主哪里折的梅花?”阿栀抬手轻轻碰了碰,她好像没看见梅树。 朝慕合上空匣子,眨巴眼睛,“你从偏房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吗?墙边那株就是梅树。” 她说,“今年开的最好,我清晨起来去院里背书的时候瞧见了,便为你折了一支。” 本来是出去清醒清醒方便背书,结果折完红梅瞬间忘了自己是出去干什么的,直接又回来了。 阿栀看着红梅。 ……她还真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身边景色,没注意到自己气色,更没注意到小郡主笑起来的时候,梨涡凹陷,鲜活生动,当真应了那四个字: 笑靥如花。 阿栀垂下眼,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小郡主的命运,也不想让自己跟齐府之间的羁绊加深。 朝慕却洗了手,食指往自己口脂盒里一蹭,手背在身后,眸光清亮,“阿栀~” 阿栀下意识抬眼。 朝慕眉眼弯弯地将自己蹭了口脂的食指轻轻点在阿栀颜色浅淡的唇上。 小甜糕说,“这样瞧着有气色多了。” 010 朝慕净了手才蘸的口脂,微凉的指腹贴在温热的唇上,轻轻点了点。 阿栀本来平静如水的眸光也跟着朝慕的动作点了点,微微泛起波澜,连呼吸都顿住了。 她进宫的时候年纪小,带她的嬷嬷已经五十出头,身边跟着学习的姑姑年纪也都比她大很多,等她熬到姑姑的时候,手下带的宫女又都比她小很多,是以阿栀长这么大几乎没跟同龄人相处过。 宫中最忌讳有感情,所以阿栀没有朋友,自然也没跟人有过这般亲昵的接触。 她倒是没觉得被人点口脂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只觉得陌生跟不太适应,连脸都跟着热了起来,眼神闪躲避开小郡主明亮璀璨的眸,垂着眼低下头。 “多谢郡主抬爱。” 跟阿栀的局促拘谨比起来,朝慕坦荡自然又好奇,“阿栀。” 小郡主拿着帕子慢慢悠悠擦着指腹上的口脂,水灵的杏眼在阿栀脸上看来看去,抿了下唇,还是没忍住笑起来,“你不好意思啦?” 阿栀一秒正经,木着张泛红的脸,“奴婢没有。” “唔也是,阿栀你安静内敛,不是个活泼的性子所以不爱跟人亲近很正常,”朝慕熟练地开口替阿栀“解围”,慢声细语地说: “不过阿栀别担心,我不是轻浮的登徒子,刚才的举止是有些唐突,但不是轻薄,是亲近。” 也不是唐突,更谈不上轻薄,阿栀想了想,可能是她没这样过不太习惯。 她当宫女时,没人闲的会往她嘴上涂口脂。她当姑姑时,没人敢往她嘴上涂口脂。 下面的讨好跟上面的赏赐,全都是东西,而不是亲昵的举止。 阿栀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好奇,“姑娘家之间都会这么要好吗?” “自然,”朝慕眨巴眼睛,说得理所应得,“更要好的举动都有呢。” 还有更要好的举动? 阿栀恍然,原来是她不懂姑娘跟姑娘家的相处了。 ……这也不怪她,她又没有朋友,哪里知道女子给女子点口脂是示好跟亲近。 朝慕把身后的铜镜抱过来,光滑映人的镜面对着阿栀,“你看,现在是不是精神很多。” 的确,配上红梅跟口脂,加上刚才的脸红,阿栀脸上看起来的确有了几分血色。 第18章 “既然精神了很多,”朝慕眉眼弯弯,小甜糕一样的甜甜脸蛋上露出几分狡黠,眨巴着杏眼,“那你去见见齐叔吧。” 朝慕抱着镜子说,“你成了我的大丫鬟,合该要去见见管家的。” 阿栀,“……” 她就知道! 怪不得让她看起来精神些,原来是有场见管家的“硬仗”要打。 差点被甜晕了头,忘了小郡主是黑芝麻馅儿的。 “仔细算算,我回京也快十日了,”朝慕放下镜子,捏着指尖数天数,“也该邀请好友来府里玩耍说话,不然显得生分很多。” 朝慕放下手,“你去见齐叔的时候,顺便跟他说一声,说我五日后在府里办宴,帖子我会提前写好,到时候劳烦他遣人送去。” 阿栀应下,“是。” 朝慕要用饭,阿栀暂时不用在跟前候着。 她出门去见管家加吃饭。 从主屋出来是平整宽阔的石板路,分叉处的小路才铺成幽径石子路。 路过主屋拐角的时候,阿栀停下来,抬眼看小郡主说得那株梅树。 昨日积雪还在枝头,白雪红梅,开在墙脚,偏僻寂静,甚是好看。要是不抱着欣赏的心思慢悠悠路过,怕是很难注意到这一隅之地还有这般诗意的景色。 都说小郡主在京中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生怕出错会辱没皇室跟齐府的名声,如今看来,她心里悠哉的很呢,清晨起来背书的时候还有心思赏景。 内心就像这株梅树一样,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开的松弛灿烂又鲜活艳丽。 阿栀抬手摘掉鬓角红梅拿在手中,看着梅花,不由又想起小甜糕的命运。 书中短短几行字,一闪而过的剪影便交代了福佳郡主朝慕的过往跟结局,可就算在书里看得再清楚,也比不上现实接触过的真实灵动。 阿栀实在是想不通,以黑芝麻馅小郡主的性格,能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让她甘愿自裁。 仅仅是清誉?还是因为六皇子? 算了。 想不通不想了。 阿栀想把手里的梅花枝插在梅树下。 管别人做什么,她自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阿栀心肠很硬,在宫里活下来的人,就没有软心肠的人。 其实刚当宫女的时候,阿栀倒也不像现在这般冷心冷脸,只是这些年见多了身边人的离去,慢慢就看开了。 别人有别人的选择跟为之付出的代价,她管不了劝不住,只能选择漠然旁观跟尊重祝福。 其余人的人生跟她没有半分关系,只有她自己活着才最真实。 甚至为了让自己安心,阿栀会避免跟其余人有太多牵扯羁绊,不付出真心,在失去的时候自然就不会难过。 阿栀打算挑个好地方,把这支梅花埋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当好一个大丫鬟,顺利帮小郡主拿回管家权,并从小郡主那里得到自己的身契,最后带着自己的自由挑个僻静的山村养老浇花,就这么平凡又安静的度过此生! 没错,这才是她要的幸福~=v= “阿栀?”翠翠经过的时候看见阿栀蹲在树下犹犹豫豫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由跟着蹲过来,小圆眼里写满好奇,“你在干嘛?” 翠翠伸头左右看,“藏什么呢?” 阿栀想东西太投入,没听见翠翠的脚步声,听见身边有声音的时候吓得抽了口凉气,捏紧手里的梅枝。 “什么也没藏,”阿栀掩饰性地晃了晃手里细细短短的梅花枝,“看花呢。” “是挺好看的,”翠翠点头,小圆眼露出惊喜,“颜色跟你唇上的口脂很像。” 阿栀脸莫名一热,随即又苦恼地皱起脸。 是哦,除了这朵梅花,还有她唇上的口脂,以及指腹贴在唇瓣上那微凉轻柔的触感。 很烦。 埋了梅花总不能把嘴也割了吧! 阿栀深呼吸,压下多余情绪,捏着花问翠翠,“名单登记完了?” 她昨天晚上让翠翠今日一早就把院里丫鬟的名单跟差事详细的记下来,以便她对院里有更深的了解。 翠翠点头,“记下了,但我识字少写不下来,不过我问过一遍后都用脑子记下来了。” 比用笔记好像还快一些。 阿栀看了眼翠翠,又看了一眼。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脑子,记性这么好? 既然埋花没用,阿栀索性拿着花站起身,边往后院走边听翠翠说府里的各个丫鬟。 她有意带翠翠,翠翠也很上道。 梅花枝被阿栀放在存月钱的小木匣子里,里面只有几枚铜板跟一个圈口小小的银镯子,镯子上面缠着红绳,像是小孩子才戴的,银圈上面有磨痕,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这是原阿栀小时候戴的东西,也算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 阿栀看着自己的小金库—— 这也太穷了吧! 就算出了齐府,这点银钱也不够她往后余生的养老生活。 阿栀合上盖子,把木匣子又藏好,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给自己多攒点养老钱。 她从四人间出去的时候正好日晒三杆,想来齐管家也该吃过饭了。 011 齐管家大名叫齐石磊,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形清瘦,中等的个头。光看模样瞧着颇为和善,像个好相处的老好人。 第19章 也正因为他好说话,在府里人缘极好,所以众人会尊称他为“齐叔”。 阿栀去的时候了解过,齐叔虽然姓齐,但跟齐府不是本家,只是姓氏相同罢了。 当年齐将军把齐府交给他管理,多少也是看在同姓的份上,后来不知道是谁在传齐叔跟齐府是一家,齐叔听完也只是笑笑没否认,这么些年下来,外人都以为齐叔的齐跟齐府的齐是一个齐。 这也是为何府里很多下人视齐叔为齐府主子的原因,都当他是齐将军的远方弟弟呢。 跟十几年驻守齐府的齐叔比起来,极少回京的朝慕像是齐家的外人。 阿栀是在后院找到的齐叔,他正带着个打下手的随从站在众家仆面前核实什么东西。 “小郡主刚回京,吃穿务必要仔细,尤其是吃的方面,万万不能让郡主觉得回京后受了委屈。”齐叔双手搭在身前,跟面前一众后院仆从说话。 边上停放着几个板车,车上整齐摆放着竹筐,里面露出碧翠的叶,瞧着像是白菜。 还有的板车里瞧着是水果,阿栀见识广,扫两眼就能认出是荔枝跟西瓜。 跟蛋肉比起来,冬季的果蔬远比夏季要难得,就是宫里有时候也不是能吃多少有多少,很多情况下这些水果会先紧着皇上太后享用,其次是皇子皇女,最后才是受宠的嫔妃。 朝慕能享有这些,并非管家齐叔发力,显然是宫里赏赐的。 “你是哪个院里伺候的,怎么站在哪儿?” 阿栀刚往边上一站,就见齐叔旁边的随从开口问她话。 随从面庞瞧着稚嫩,十四五岁的年纪,跟阿栀差不多大,他手里托着账本,见阿栀过来瞬间合上抱在怀里,眼里露出几分警惕跟戒备。 他一开口,别人都跟着看过来。 原本站在旁边想等齐叔说完话的阿栀,现在不得不往前几步走过来,朝齐叔福礼。 “齐管家,我是郡主院里的大丫鬟阿栀,”阿栀不卑不亢,直接说明来意,“郡主打算五日后在府里宴请好友,着我来见见齐管家,将这事同你说一声。” 齐叔像是没什么异议,缓慢点头。 倒是他身边的随从,盯着阿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太相信,脱口而出,“你是郡主院里的大丫鬟,就你?” 他道:“郡主院里的丫鬟我们倒是见过小燕跟小雀,怎么头回听说还有一个什么阿栀。” 阿栀微微笑,只垂眼颔首轻轻福礼,以示打过招呼。 可很明显随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或者是说放过小郡主。 “你是比小燕泼辣不讲理呢,还是比小雀狐媚骄横呢?能当上郡主的大丫鬟,总得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总不能是凭借你头上的纱布,那郡主选人选的也太草率了。” 随从说完,一院子的家仆都开始笑起来,这些是后院伺候的,负责府中大小内务。 他们很明显都见过小燕小雀,对向阳院里的印象很差,觉得郡主身边尽是这些没规矩没教养的丫头片子,仗着郡主年纪小脾气软在院里作威作福。 也就是齐管家和善,说不好插手郡主院里的事情,不然这种刁奴怎么配留在他们齐将军府中,传出去都丢人。 他们听闻小郡主是江南“老”家长大的,不是很懂京中风气跟规矩…… 众人心里撇嘴,怪不得纵出一院子这样的丫鬟。 有什么主就有什么仆,反过来说也一样。 这会儿听随从点向阳院里的丫鬟,大家不由笑笑,连带着看阿栀的眼神都不太友善,对小郡主朝慕更是没什么尊敬的神色。 阿栀看向齐管家,齐管家刚才就低头接过随从手里的账本,这会儿正皱着眉头细细翻看呢,看得格外投入跟认真,仿佛没听到身边的种种笑声跟言论,更是没注意到郡主院里的丫鬟被人随口羞辱了。 阿栀跟小燕小雀一样,都是向阳院的丫鬟,出了院子一言一行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了,而是代表了小郡主朝慕的脸面。 她被人羞辱取笑,说到底是随从瞧不上郡主,没拿朝慕当回事,而并非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便是这个道理。 阿栀面对众人的神色各异,缓慢露出一个笑,对随从说: “我是郡主院里的丫鬟,你一非齐府主子,二非齐府管家,没见过我跟没听说过我才正常。” 她见随从脸一白张嘴就要反驳,立马提高音调继续说道: “否则要是府中是个人都对向阳院里的丫鬟如数家珍,那我们就要怀疑你对我们向阳院里的丫鬟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她四两拨千斤,将主子的事情拨到丫鬟身上,引导别人误会随从之所以点她们向阳院里的丫鬟是因为对向阳院里的丫鬟有意思。 随从的脸瞬间从白变红。 他明显没想到自己会被个小丫头给调戏了,顿时伸手一指阿栀,“你——” 阿栀八风不动,“我,我不行,我至今没有嫁人的打算,你不如多考虑考虑刁蛮的小燕跟骄横的小雀,毕竟你对她们很是了解。” 随从身后的家仆们瞬间大笑起来,还真七嘴八舌地给随从说起小燕小雀的“好”,像是真想撮合出一对出来。 “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看得上向阳院里的丫鬟!”随从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20章 阿栀脸色这才瞬间冷下来,“慎言。” 齐管家翻账本的动作也随之一顿,撩起眼皮正儿八经地看向阿栀。 阿栀则看向随从,这会儿才真正揪住他的错处,站在至高点呵斥道:“郡主的庭院,轮得到你来指点非议?你什么身份敢说这话!” 郡主是府里最尊贵的主子,她院里的丫鬟水涨船高,身份地位仅次于管家,哪里轮得到他看上看不上。 这随从也是口不择言才说出心里话,但正好给阿栀送了个把柄。 随从脸一白,梗着脖子狡辩:“我说得是丫鬟,又不是郡主!” 阿栀冷声冷脸,“不管是郡主还是丫鬟,你都不配这么说。”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顿,“还是拿在明面上说。” 只有这两句话才是阿栀一番话里真正想说的。 场面瞬间冷下来。 阿栀刚才往这边一站,众人只觉得她是个面庞稚嫩的小丫头,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可这会儿一番陷进般的套话问下来,再到她冷声呵斥,一时间竟没人敢抬眼看她。 一群刚才还“高高在上”的人,这会儿在一个小丫头阿栀面前好像都矮了一大截。 在一片寂静中,老好人齐叔终于想起来合上账本来打圆场了: “怎么说着说着还严肃起来了?年轻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当不得真。志远,跟阿栀姑娘赔不是,哪能头回见面就吵起来。” 随从叫志远,闻言虽不是很服气,但还是跟阿栀点点头,“对不住了,是我嘴巴快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阿栀自然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得理不饶人,何况这口头上的理也站不住。 现在见齐管家有意和稀泥,志远也低头了,便识趣地顺着台阶下来,跟着点点头,微微笑: “这次就罢了,我也是过于护主了,见不得别人说我家小郡主半句不好,你也别往心里去。” 志远脸皮的颜色跟猪肝的颜色一样,但抿紧嘴没再吭声,往齐管家身后退了一步。 齐叔呵呵笑,“阿栀做为大丫鬟,有这份护主的心实在难得。” 他跟家仆们摆手,“你们都下去忙吧。” “办宴会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刚才看账本的时候想的便是这事,”齐叔拿着账本将双手往身后一搭,跟阿栀说,“既然姑娘是郡主院里的大丫鬟,这事不如交给你来办呢。” 齐叔眼睛笑着,语气和善,“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院里找志远就是。” 他拿话堵阿栀的嘴,“阿栀姑娘可别推脱,年轻人就要多磨练磨练才能成长,这次办宴也是个机会,你说是吗?” “阿栀”是个小丫鬟,是齐管家买进来的,之前根本没在别的府里做过,哪里有办宴会的经验。 齐叔这么安排分明是想为难她,这是小郡主回京后的第一场宴会,京中不知道多少眼睛关注着呢,到时候要是办砸了闹出笑话,丢的可是朝慕的脸。 如果这时候齐管家出来力挽狂澜,那小郡主跟她院里丫鬟的脸面是彻底被踩进泥里了。 阿栀对上老狐狸的笑,微微点头,“既然您这般说了,那等我先回禀郡主,她要是同意了我便试试。” 齐叔笑,“好。” 他让人将今日刚到的荔枝拿出来,由阿栀捎带回去,“新到的,给郡主尝尝鲜。” 等阿栀的身影离开后,齐叔脸上的笑才慢慢淡下去,侧眸问身后的志远,“现在知道她为何能当大丫鬟了吧。” 做事滴水不漏,态度不卑不亢,面对刁难不气不恼,还能在三言两句间占据上风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既能护得主自己的名声又能维护住主子的威严。 跟她比起来,小燕小雀就跟两只小鸟一样,不值一看。 怪不得昨晚风波平息的那么顺当,原来是她有点本事。 齐管家露出几分兴趣,“倒是低估了她。” 刚开始没见她露出锋芒,只当她是个馒头,如今才发现,这是个难啃的窝头。 倒是个会藏拙的,只是不是藏拙背后有没有别的真本事。 “等五日后就能看出来了。”齐管家拿办宴这事试阿栀呢。 志远瞬间来了精神,跟在齐叔身后往外走,“要是她没办好呢?” 齐管家微微扬眉,“这么重要的宴会都能办砸,还怎么留她在府里,你说是不是?” 志远这才笑起来,小声吹捧,“还是干爹厉害!” 齐管家看他一眼,没训斥,只轻声说,“这两个字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免得他们说我不公,私下里徇私舞弊提拔你。” 志远立马点头,“我知道了,我绝对不在人前喊。” 齐管家事事带着志远,旁人只当齐管家心善怜惜志远身世可怜,加上他们刚来府里也都是管家手把手带着,所以没将两人的关系往别处想。 毕竟人齐管家可是有家室有儿子的,哪里会需要干儿子呢。 012 阿栀吃完饭,从后厨拿了荔枝回去。 冬季的荔枝自然不如夏天当季的荔枝新鲜饱满,光是个头瞧着都没夏天的大,估计也不会多甜。 可这玩意放在冬天里吃就不是为了过嘴瘾,而是尝个新鲜。这个时节能吃到荔枝的人,吃的不是荔枝,而是尊贵的身份。 十几颗红皮荔枝摆在莹白玉盘里,被阿栀收进食盒中,单手拎着提回去。 第22章 “阿栀,”朝慕见她没赶上来,扭头喊她,“过来帮我研磨,我今日要写请帖呢。” 阿栀回神看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阳光已经洒进庭院里,身着红石榴裙的小郡主站在光下,鲜活灵动。 阿栀快步跟上去,伸手从朝慕手中将食盒提过来。 ……那她中午再把荔枝捞上来吧。 阿栀微微笑,谁让她那么忠、心呢。 013 阿栀给朝慕将墨磨好,朝慕这边就不用她伺候了。 阿栀福礼退出去,抬手从院子里招来翠翠,“帮我找个网兜来。” 翠翠本来是在前院洒扫的丫鬟,阿栀今天刚把她调到小郡主院里顶替小燕跟小雀。 一盏茶的时间后,漆黑的大水缸面前迎来今日第二批“观赏”的人。 翠翠拿着网兜探头往水缸里看,小圆眼睛写满了好奇,“这里面没鱼啊,阿栀你要捞什么?” 她当然知道没鱼。 阿栀,“捞我掉在这里面的‘忠心’。”……跟脸面。 翠翠,“捞啥?” “……荔枝。” 翠翠捞了几下,才从缸底把那颗红皮荔枝捞出来。 冬季的水本就冰凉,加上又是倒进了缸里,这会儿荔枝从水中捞出来摸着跟个冰块似的。 跟阿栀的“忠心”一样,冰凉冰凉的。 “缸里怎么有颗荔枝?”翠翠兴致勃勃,探身又往缸里捞,“我看看还有吗。” “没了,就这一个。”丢一次脸还不够,难不成要丢两次。 阿栀看着掌心里的冰荔枝,眼里露出几分玩心。 她拍拍翠翠肩膀,“书房门口等我。” 阿栀进书房的时候又恢复成寻常模样,双手规矩守礼的叠在小腹处,挺直腰背抬脚进去。 朝慕捏着笔坐在书桌前,垂着长睫,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听见她进来头都没抬。 “郡主,荔枝已经用水烫了一遍,您现在吃吗?”阿栀问? 盘子里还有十颗荔枝,因为太凉了,阿栀用温水没过荔枝烫了一会儿。 说是烫,其实也不热,只是吃到嘴里不冻牙罢了。 “啊?好。”朝慕慢吞吞说,明显心不在荔枝这边。 阿栀垂眸,从盘子里捡起一颗荔枝藏在袖筒中,又将那颗刚捞出来的冰荔枝剥开同其他荔枝一起放进盘子里。 阿栀将荔枝盘端过去,不动声色地调整盘子方向,垂下眼道:“郡主要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到门口候着了。” 朝慕点头,“好。” 然后眼睛没从帖子上移开,只随手用勺子舀了颗荔枝,整颗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让小郡主一侧腮帮子鼓鼓,眼睛都弯了一下。 阿栀心虚的别开视线,压下心里那点小小的愧疚跟后悔,躬身退出去。 她走到门口,从袖筒中将藏起来的那颗荔枝拿出来,动作小幅度地招来等在外面的翠翠,然后把荔枝放进她手心里,“郡主赏的,尝尝鲜。” 荔枝的确是郡主赏的,只不过是之前赏她的。 翠翠低头看了眼,脸上诧异了一瞬,眼睛瞬间亮起来,双手紧紧捂着掌心里温热的荔枝,“谢谢阿栀。” 以前从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尤其是得了好东西还能想着她,何况是这种难得的东西。 翠翠胸口热意比掌心里的荔枝滚烫多了,声音都有些涩。 她一定要好好努力给阿栀打下手办府宴,让那些想看阿栀笑话的人闭嘴。 一颗荔枝,成功让翠翠变得忠心无比! 看清翠翠脸上情绪的转变,阿栀眼里露出几分好笑,语气无奈,“去忙吧。” 翠翠这么呆呆傻傻的丫头,像极了刚进宫还没学会心机跟圆滑的小宫女。胆小怕事,但却懂得感恩。 阿栀看她跟看后辈一样,脸上一副长者表情。 直到书房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呀”,阿栀脸上这副不符合年龄的“和蔼”瞬间消散。 阿栀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竖起两只耳朵,余光悄悄朝书房里看。 小郡主吃到了冰荔枝。 朝慕一口咬下去,牙都要冰掉了,张着嘴脸瞬间皱巴起来了,想把荔枝吐出来又觉得浪费,只能含在舌尖等它慢慢变热。 朝慕一双弥漫着水汽的杏眼幽幽朝书房门口看过去。 门外那抹浅青色身影站得秀挺又规矩,丝毫瞧不出半分出格的样子。 朝慕哼哼收回视线,慢慢嚼着嘴里的荔枝,捡起掉下的笔,换了张新帖子重新写。 屋里没了多余动静,阿栀才抿平扬起的嘴角,笑完,又慢慢垂下浓密的长睫,捻住了指尖。 她以前伺候主子从来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哪怕身份水涨船高,但在姑母晋升为太后前,阿栀在宫里都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哪里没做好丢了性命还连累了贵妃。 这也是为何她刚才下意识想挽袖子去捞荔枝的原因。 奴性。 可小郡主好像不同,她跟别的主子不一样。 她会同她玩笑,会在她做出“奇怪”举动或者不像“阿栀”的时候,帮她稳稳托底,让她在这个陌生到犹如处处悬空的世界里,给她一块能踏实落脚的平地。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加上清晨点口脂簪梅花的举动,让阿栀胆大到偷换了荔枝,就想看看小郡主是什么反应,看看这块平地有多大,试试这块平地的边界。 第23章 虽冒险了些,但碍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阿栀想试一下。 如果小郡主板下脸呵斥,或是故意压下脾气,那阿栀往后便会当好一个大丫鬟,规规矩矩不出半分错,等达到目的后离开,不会做半件多余的事情,操半分多余的心。 阿栀私心里希望小郡主能这样。 跟别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来,阿栀更相信价值跟利益。 “阿栀。”书房里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 阿栀深呼吸,垂头敛眉,收拾完脸上多余情绪,抬脚进去,站在书桌边福礼,“郡主。” 朝慕昂脸看她,两侧腮帮子都鼓鼓的,杏眼圆润,瞧着像条生气的金鱼。 阿栀,“……” 阿栀抿紧唇,怕自己露出笑意。 朝慕手一抬,将手里的毛笔递给她,一开口腮帮子漏气,只有含着荔枝的那侧鼓起来,“这张帖子你来写。” 阿栀愣住,双手接过笔,“我?” 朝慕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单手托腮,幽幽看她,“嗯,牙齿被冻到了,写不了一点。” 牙齿被冻到了跟手有什么关系? 何况—— 阿栀看向桌面上摊开的那张帖子,心道你写完了一张才觉得牙冷手冷是吗? 阿栀低头看笔假装没看见小郡主脸上的幽怨小表情,一板一眼地说,“那郡主别嫌弃奴婢字丑。” 帖子内容都一样,就名字不同。 阿栀坐在朝慕先前坐着的椅子上,抬眸正对着那张摊开的帖子,不由顿了顿,瞬间懂了朝慕的贴心。 这块……溏心馅儿的小甜糕! “报复”她都“报复”的这么软绵绵。 阿栀抿紧唇不再多想。 她只需要对着这张帖子抄写内容,待会儿由朝慕把名字填上就行。 朝慕双手托腮坐在一边看她,嘴里鼓弄着荔枝,轻轻喊了声,“阿栀~” “嗯?”阿栀侧头望过去。朝慕眼睛弯弯,嘴角抿出梨涡,软声软气的没半分脾气,“这颗荔枝虽然凉,但其实很甜。” 可能因为在嘴里待的时间最久,以至于朝慕觉得这颗最甜。 阿栀的“忠心”,凉凉的,甜甜的。 阿栀木着脸,因为愧疚红了一双耳朵,低头写字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我有罪我真是有罪啊”qaq。 请帖写完由府中下人挨个送去,阿栀数了一下,竟有十多份?! 而且朝慕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全是四品以上人家的贵女。 阿栀陷入茫然,这些都是小郡主小时候的手帕交? 那她还挺能交朋友的啊。 阿栀感慨,没想到这小甜糕还是八瓣梅花状的。 014 得知小郡主朝慕要办宴,宫里虽没招朝慕进宫,却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以此彰显宠爱。 阿栀带着翠翠清点宫中送来的东西,手上记账不停,脑子里也没闲着。 奇怪,太奇怪了,宫中怎么没招朝慕进宫呢? 朝慕身为大长公主的独生女,也是当今皇上嫡亲的外甥女,后宫宠妃的准儿媳,未来的六皇妃,刚出生就被封为郡主,还赐了“福佳”的称号,这些身份跟殊荣累加在起来,全大朝也就朝慕独一份,按理说足以显出皇室对她的宠爱。 如今她从江南回来,在京中又是孤身一人,所以按着皇家的作风,在朝慕进京时就将人接进宫里常住。 可事实却是皇家任由朝慕住在齐府跟一个奴大欺主的齐石磊玩扮猪吃老虎。 阿栀就不信以宫里九曲十八弯的肠子看不出齐管家是不是忠仆。 还有这次,得知朝慕办宴,宫里虽送了东西却没让她进宫。 表面的赏赐跟招人进宫,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前、后做法虽然都彰显着郡主身份的尊贵跟被宠爱,但后者明显比前者更亲近。 难道是郡主常年不回京,生疏了? 但再生疏,朝慕也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啊。 阿栀捻着纸页,一心两用的想,书中六皇子之所以敢在婚约在身的时候还和其他女子眉来眼去,难道是看到了上面的态度? 不然六皇子怎么敢啊。 阿栀在宫里时间长,比较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看的也比较深。 皇上要是特别看重小郡主朝慕,六皇子哪怕是装,也得装得对朝慕一往情深,直到皇上殡天皇位换人,才会漏出真面目。 所以只能是皇上对朝慕的态度让人觉得模糊不清。这才上面如此,下面照做。 可朝慕是皇上亲妹妹的女儿,又自幼丧母,更不是对皇位有潜在威胁的男孩,可以说是最适合皇上拿来表达亲情寄托哀思的人。 但是现实跟阿栀想的不太一样。 怪怪的。 皇上的态度怪怪的。 不能算做绝对宠爱,但又没有轻视不管朝慕,像是捧着滚烫的手炉,放远了太冷,捧起来太烫,反复衡量下,决定隔三差五摸一下算了。 皇家的这个态度也不知道小甜糕看出来了吗。如果看出来了,心里会怎么想。 阿栀不知道皇上在衡量什么,但跟已经五十多岁惯会把弄人心的皇上比起来,小甜糕郡主心再黑,也不过才十四。 她还是个小小姑娘。 阿栀拧了下秀气的眉,站在她面前的家仆瞬间不敢喘大气,以为出了什么差错。 第25章 现在同住,便是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 阿栀的小床摆在朝慕的床尾,用一道及胸高的牡丹小屏风放在床前做为遮挡。 如今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听小郡主在隔壁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 睡前还同她说“好梦”的人,这会儿睡得并不好。 “…没有,我没有。” 低低的声音,含含糊糊带着鼻音的腔调。 “我娘不是,不是。……别,别去,爹爹别去……” “没有,他们、他们没有,齐府没有……” 一些字眼声音模糊,以至于听不太清。 阿栀立马起来,伸手扯过搭在披风上的外衫,边穿边往床边走。 床头灯台上的灯盏被剪了灯芯用灯罩拢住,深夜里只有微弱的光亮。 阿栀借着光蹲在床边轻轻唤朝慕,“郡主,郡主醒醒,您梦魇了。” 朝慕明显是做噩梦了,蜷缩在被子里整个人被笼住。 阿栀一手温柔抚摸朝慕后背,一手往下拉被沿露出朝慕的脸,掏出锦帕擦她额头的汗。 一脑门的汗,一脸的泪。 显然梦到了很伤心很绝望的事情,呼吸都是颤的。 “阿栀……” “奴婢在呢。” 朝慕迷迷糊糊醒来,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接过阿栀的帕子,自己缩在被子里静静地擦眼泪。 屋里没人说话,一时间安静下来。 阿栀听到外面簌簌的声音,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朝外看。 满院灯笼光亮下,雪花纷纷扬扬,地上很快就是一层白。 阿栀关紧窗户,从桌边倒了杯温水走回来,轻声跟朝慕说,“郡主,下雪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天气就阴阴沉沉,铅色的云沉甸甸的,像是随时会下大雪的样子,如今忍了几个时辰,终于在深夜落了雪。 “郡主,喝点水。”阿栀蹲在床边,将茶盏递过去,奈何被子里的小鼓包摇头。 小郡主梦里哭过,如今还没缓过来,声音都带着哭腔,“不渴。” 慢慢低低的腔调,尾音带着颤,听着有些可怜,让人忍不住怜惜。 阿栀低声哄她,“不渴就不喝,只润润唇便好。” 朝慕犹豫了一瞬,最后慢慢将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伸头探身借着阿栀的手抿了两口水。 光亮微弱,可两人离得很近,阿栀抬眸就能看到朝慕浓密卷长的眼睫被水洗过一般,几根为一缕粘在一起,湿漉漉的,透着股委屈倔强。 她脸上被被子闷的微红,唇色却苍白。如今沾了点温水,苍白的唇才变得水润。 喝了水,朝慕呼吸比刚才平和了很多,又躺回去。 朝慕没说她梦到什么,阿栀做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而去追问窥探主子的秘密。 她将茶盏放回去,人又回到床边。 阿栀本来是要蹲着的,朝慕却动作小幅度地往床里面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 朝慕从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抬眸看阿栀,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着,“蹲下累。” 声音被隔挡,闷闷的,但音色听起来却没多少异样了。 阿栀微微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拍朝慕手臂,“谢郡主体贴,奴婢在这儿守着郡主,您安心睡吧。明日府宴,您还要打起精神呢。” 朝慕顺从地闭上眼睛,阿栀听她呼吸平缓便将拍她的手收了回去。 阿栀轻微调整姿势,从扭身朝里坐着改成背靠床杆,尽量让自己以放松的姿态坐在床边。 明日府宴小郡主需要打起精神,她也需要。 现在就算睡不了,也尽量让板正绷直了一天的腰背歇歇。 阿栀侧头朝窗户的方向看,雪夜的天没那么黑,透出一点白。 “阿栀。” “奴婢在呢。” “嗯。”乖顺的鼻音。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朝慕轻轻喊她,像是确定她还在不在。阿栀收回看向窗户的目光,温声回了一句。 小郡主好像又睡了过去。 阿栀闲着无事,正要再往外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因为放松而摊在床上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她是靠坐在床边,床外侧的那只手习惯性环着腰,床内侧的那只手便掌心朝上放在腿边。 在她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最放松最没警惕的时候,小郡主温热的手指缓慢搭进她微凉的掌心里,像是抓着什么一般,依赖地紧紧握着。 阿栀楞了一瞬,眸光微晃,低头侧眸看过去。 小郡主一只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手指搭在她掌心中,露出半截清清瘦瘦白白细细的腕子。 朝慕半张脸埋在被褥里,都没抬头看她,但却像是看到了阿栀脸上的诧异,闷闷地说,“阿栀,我怕。” 阿栀犹豫了一下,缓慢收拢手指握住朝慕的手,温声说,“郡主不怕,奴婢在呢,奴婢在床边守着您,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郡主谁都不用怕。” 朝慕像是笑了一下,脑袋从被褥里探出来,眉眼弯弯,水润的杏眼亮晶晶地看着阿栀,“好,我的阿栀护卫~” 阿栀被她说得脸一热,轻轻握着朝慕柔软到几乎没有骨头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安心,“郡主快些睡吧,再不睡要天亮了。” “那你待会儿回去睡的时候,把被褥里的两个暖炉抱着,一个暖手一个暖脚。”朝慕闭上眼睛,软软地叮嘱她。 第26章 不然起来这么久,阿栀原本捂热的被窝都凉了。 “好。”阿栀拉着被子盖住朝慕露在外面的手腕,心里因她的话热了一下。 小甜糕这个人就跟她掌心握住的手一样。 滚热滚热的,被攥在手心中,又暖和又柔软。 阿栀就这么握着她的手等她睡熟了才起身回去。 放下朝慕的手,将她手臂塞回被窝里的时候,掌心里的温度被抽离蓦然一空,阿栀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的她从朝慕被窝里掏出两个暖炉抱在怀里,美滋滋躺回自己床上。 暖炉热乎,虽然不如小甜糕柔软,但贵在奈造,用来暖脚毫无心理负担,毕竟她可不敢让小甜糕给她暖脚。 一夜深睡,翌日清晨阿栀早起,门外一片雪白,风一扬甚至有雪花纷扬飞过。 天气放晴,开门待客。 016 昨夜大雪,今早院里挂着的红灯笼上覆盖了一层厚雪,远远瞧着像是雪后红柿,喜庆吉祥。 庭院洒扫结束,买来装点的花卉盆栽被搬了出来,虽是落雪后的冬季,瞧着却有股盎然春意。 这便是财力。 齐府开门待客,朝慕同阿栀一起站在主屋门口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女们。 阿栀看了眼身前的朝慕,又看了一眼。平时爱穿粉穿红的小郡主,今日竟选了个素净的颜色,瞧着并不显眼。 做为宴会主人,一般会穿得隆重些,不能说艳压群芳,但至少在人群里打眼就能看见她。 可朝慕反其道而行之,素雅的像是去赴宴的,没有丝毫“抢风头”的意思。 阿栀的疑惑就差写在脸上了。 朝慕回头看她一眼,“哦~”了一声,水润的杏眼写满了然,“阿栀不喜欢我这身衣服。” 阿栀哪里敢说不喜欢! 她垂眸福礼,“郡主穿什么都好看,奴婢没有不喜欢,只是不习惯,平时很少见您穿这样的颜色。” “我也知道这颜色淡了些,”朝慕抬手低头看衣裙,颜色虽素但该有的细节工艺全都有,“因为今日要出风头的不是我。” 阿栀茫然了一下,“?” 朝慕学她双手交叠贴小腹,抿出清浅梨涡,声音轻甜缓慢,“待会记得看热闹。” “对了阿栀,”朝慕扭头冲阿栀眨了下水润的杏眼,眼里闪过狡黠光亮,“我给你添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阿栀瞬间挺起腰背,“!!!” 有人背刺! 不过小郡主突然这么俏皮的一眨眼,倒是让阿栀觉得她这身鹅黄襦裙挺好看的。 鹅黄颜色衬出小甜糕那股天真的灵气,如同不谙世事不懂人情的小姑娘,完全不像个明年就能嫁人的未来六皇女。 鲜活灵动的像个精灵,……可惜长了双黑翅膀。 今早醒来后,小甜糕依旧清甜可人,但少了昨夜拉着她的那个黏糊劲儿。 阿栀已经开始想到底是什么麻烦了,直到在人来人往的丫鬟队伍里看见本应在后院浆洗的小雀。 阿栀眯眼,“……” 阿栀盯着身前的朝慕,目光幽幽。 朝慕心虚地昂头看天,指着太阳给阿栀看,“阿栀你看阳光。” 阿栀不想看。 小雀跟小燕一样不是个安分的,小燕泼辣,小雀骄横,都不是适合在前院伺候的丫鬟,阿栀先前将两人弄到后院向阳院里才算消停了几日,怎么如今小郡主又把叫了回来? 站在院里迎客的小雀明显也看见了朝慕身后的阿栀,心里哼道:贱婢! 亏得管家让人跟小郡主求情,不然她现在还在后院跟小燕一起洗衣服呢。 一想到这些,小雀就委屈的想哭。她娇滴滴了十几年的手,干过最重的活也就是捧个砚台,哪里拎过棒槌捶过衣服。 这才几日,她一双手就冻得又红又紫,她一心疼手,衣服就洗得慢些,一洗慢了,管事的嬷嬷就会骂她。 说什么天生贱命还想有主子的待遇。 小雀在后院度过的每一日,没有一天是不骂阿栀跟怀念国公府的,如果可以,她宁愿在国公府书房里当一辈子的书房丫鬟,不再去肖想名分。 可如今回到前院都是管家发了菩萨心肠,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回梁府呢。 小雀垂着头站着,但眼睛不可抑制的左右看,心里对今日来宾还是有些好奇的。 “郡主……”主屋屋檐下,阿栀刚要开口就把声音咽下去,抿紧唇,意识到不合适。 通过这几日相处阿栀能看出来朝慕不是那种无条件心软的人,她这么做应该有她的原因跟目的。 但放出小雀明显不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可这之前小郡主都没跟她提过一句。她是主子自己是丫鬟,只要她说,阿栀怎么会不配合。 阿栀沉默一瞬,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捻着指尖垂下眼。 不是阿栀“恃宠而骄”,而是因为小燕小雀是被她罚去后院的,如今小雀被调回来小郡主却没跟她说,无异于打了她这个大丫鬟一巴掌。 她本以为她跟小甜糕之间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可主子就是主子,主子做什么事情是不需要提前跟她这个丫鬟交代的。 这种没交心的行为,阿栀对下面的人做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从上面感受到,因为小甜糕跟她之前伺候的主子不一样。 第27章 她们把自己当成低贱的奴婢,那阿栀就是低贱的奴婢,本分守心的做好奴婢的分内事。 但小郡主像是把她当朋友,放在很平等的位置上对待。 阿栀虽没细想过,但潜意识里已经觉得小甜糕同别人不同。 至少在刚才之前,阿栀认为郡主朝慕跟那些主子不一样…… 说到底,还是她僭越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阿栀迎着微凉的冬季寒风深呼吸,压抑心底莫名的情绪,摆出习惯性的微笑,目视前方,从姿态到表情都让人挑不出半分错。 翠翠从圆门快步进来,对着主屋门口福礼,“郡主,客人到了。” 朝慕脸上露出笑,扭头看阿栀,“阿栀,阿栀?” 她微微偏头,清澈的眸中露出几分疑惑,抿了抿粉润的唇,“阿栀你不开心了?” 阿栀微笑福礼,装傻充愣,“郡主为何这么问,奴婢没有半分不开心。” “可你……”朝慕皱了下秀气的眉,想说什么,可已经有人过来了,朝慕只好先抿唇收回目光。 上门做客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尤其是上齐府的门。 像福佳郡主头回在京中办宴,很多收到帖子的贵女都有些茫然跟疑惑: 郡主为何要同我送帖子?是有事结交还是单纯赏雪赴宴? 她们甚至会想到皇室想到贵妃跟六皇子以及齐家如今在朝中的身份地位,用这些来衡量齐府的宴该不该赴,要以什么状态什么目的去赴宴。 除了这些,还要计算好上门赴宴的时间。 上赶着巴结朝慕的人,就会提前来赴宴,以示亲近友好。身份尊贵些的,会稍微来的迟一点以此跟旁人区别开。 而部分身份不高不低不知道该不该跟福佳郡主交好的人,赴宴时间就不能去太早也不能去太晚,这样不引人注意。 毕竟福佳郡主可不是只请了亲近贵妃那一派的人,还有一些贵女的父亲,他们支持的是其余皇子。 可朝慕“一视同仁”将她们都邀了过来,这些人心里免不得嘀嘀咕咕多想,郡主此举是自己的意思还是贵妃的意思啊,是摸她们的底还是跟她们示威? 毕竟朝慕自满月就被定为未来的六皇妃,自然被打成六皇子那一派。 有时候女子后宅里的交往并不亚于男人战场上的厮杀,处处都有学问的。 随着一阵脚步声靠近,阿栀看到几个同样身着素雅颜色的少女款款而来,她们应该是门口碰到便携手进来。 阿栀见朝慕往下走了两个台阶,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同她们见礼,手拉着手轻声慢语说话。 几个少女原先还有些拘谨,见朝慕好脾气,才悄悄吐了半口气。 庭院暖阁中已经摆好果蔬糕点,也比外头暖和,见过礼后就由院里的丫鬟们引着往暖阁走,而朝慕继续留在此处。 人来人往,阿栀对这些自报家门的贵女们没太多印象,直到中间的一批人过来,阿栀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辰玥。 名跟字连在一起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意思,也是六皇子在太学里芳心暗许的人。 阿栀抬眼看过去,就见迎面而来的三个少女中,就中间那个穿着俏丽的粉红衣裙。 不管是身处萧瑟的冬季还是盎然的春景中,那份粉红都让人难以忽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宴会的主人是她呢。 除了衣服颜色,更让人难以忽略的还有她那张好看的脸蛋,跟略显稚嫩的小郡主不同,比朝慕小半岁的辰玥像是一朵含苞待放即将盛开的花,潋滟的桃花眼中透着股即将成熟的韵味。 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美。 关于辰玥跟六皇子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六皇子心疼辰玥怕她被人说闲话,一直遮掩着,而辰玥明知六皇子有婚约,还是同他半推半就的牵扯。 算算时间,小郡主还有四日进太学,而这时候的辰玥已经在白雪红梅下跟六皇子对过诗了。 她同朝慕的未婚夫是这种“暧昧”关系,今日赴宴又穿了粉红衣裙,阿栀的腰背挺直,总觉得对方是来挑衅的。 难道小郡主说的热闹是辰玥? 阿栀想,那小郡主这身衣服的颜色不是很应景啊,她穿什么黄,她该穿绿的。 017 辰玥进了庭院圆门抬眼看见朝慕的那一瞬间也愣住了。 她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粉红襦裙再看看对面朝慕身上的鹅黄裙,脸上露出片刻的空白跟茫然。o·o? 辰玥长得很漂亮,因她母亲是外域女子,她天生自带异族风情,生了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眼,不管是气质还是模样都比同龄女子更显成熟。 她是浓颜长相,平时也穿惯了浓艳的颜色,今日赴宴时她还想着要不换个衣服呢,是手帕交梁佑芸上门做客,说小郡主朝慕好性格,她穿喜庆点说不定对方会喜欢她。 辰玥一听说能得到朝慕的喜欢,特地挑了个显眼的颜色,以至于如今跟主人对上,让她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 再加上辰玥长着张有侵略性的脸,往这儿一站,像是上门来挑衅的。 辰玥已经后悔到麻了爪子,甚至想着现在要是扭头回去会不会好一点? 她没怪梁佑芸乱出主意,只埋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穿红衣的时候正巧碰上朝慕穿素衣。 从圆门到主屋门口,再磨磨蹭蹭也不过一小段距离。 第28章 辰玥最终只能深呼吸,脸上摆出笑,迎着头皮走上前同朝慕见礼。 同时辰玥身边的丫鬟福礼报家门,“小郡主安,我家小姐是辰家的小女儿,名叫辰玥。” 京城辰姓不多,在这少数姓辰的人里面,只有一家位高权重,那便是辰相,当朝右相。 听闻辰相年轻时很是风流荒唐,夫人死后直接从青楼里赎了个身子清白干净的外域舞女做续弦,当时可算是轰动京城。 这位续弦夫人这么些年没生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那便是辰玥。 因辰玥是女子身份,辰相很是宠她,家里两个同父不同母的哥哥姐姐对她也极好,拿她当亲生妹妹疼爱。 可以说辰玥是被捧在掌心里娇惯着长大的。 这样的小姑娘,可能娇气些,但很少有坏心眼。 朝慕看向辰玥,主动下了台阶拉她手握了握,笑意清甜,“我叫朝慕。” 阿栀,“?”她怎么笑得这么甜?o-o 辰玥被面前梨涡晃了一瞬,好像通过朝慕的梨涡看见了别人,眼睛都直了,呆呆喊,“朝、朝姐姐好。” 朝慕拉着辰玥的手,声音一如既往地慢慢悠悠,“你我同年,我当不得什么姐姐,你唤我名字就好。” “外面冷,你去暖阁里坐。”朝慕抬手招来翠翠,让她带辰玥三人去暖阁。 辰玥被丫鬟们引着往前走,人还没回过神,呆愣愣地低头看自己被人拉过的手心,面上一副深思沉吟的“算计”表情,心里却在不停地呜呜噫噫: 她就同我说一句话就让我走是不是讨厌上我了。早知道不穿这个裙子了,我要是跟她一样穿黄的会不会好一点? 等跟翠翠拉开距离,辰玥身边的陈小姐“察言观色”,看了眼辰玥木着的脸,就开始低声嘀咕: “小郡主未免太直白了些,怎么说话都不给人脸面的。” 她以为辰玥是不高兴了,这才顺着辰玥的脸色说一些她觉得能让辰玥高兴的话。 别人巴结朝慕,可她们巴结的是辰府。 旁边那人跟陈小姐一样的目的,如今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玥玥你本来可以晚些来,如今提前来齐府便是给了贵妃跟齐将军脸面,她怎么还说什么‘同年不叫姐姐’这种话。” 就算不喜欢被叫姐姐,就算嫉妒辰玥跟六皇子走的稍微近了些,那至少也不该说在场面上,多让人下不来台啊。 辰玥肯定觉得丢人,心里说不定烦死朝慕这个下面来的小郡主了。 “她就是比玥玥你大啊,怎么还不让人说了。”陈小姐翻了个白眼。 辰玥这才听清她们在说什么,手缩进袖筒里,皱了下眉,止住这两人的话,点头道:“我是不应该叫她姐姐。” 她说完双手捧了下脸,想起那浅浅梨涡,桃花眼勾人,“喊慕慕就好了,我听她也是这般喊的~” 陈小姐好奇,“谁也是这么喊的啊?” 辰玥自知说漏了嘴,立马抿上唇不吭声了,心里想着下次挑个好日子,她再带礼物上门拜访缓和关系。 她没解释,好在即将到暖阁,几人顺势收起话茬,进去开始同别家小姐寒暄说话。 翠翠把人领走后,阿栀好奇地看着朝慕。 光听刚才小郡主那话,好像是不太喜欢辰玥,可来来往往好些人,唯有辰玥,是朝慕愿意走下台阶主动拉手的。 语言可能会误导别人多想,但亲近的动作却能直白地表达喜好。 朝慕的话很容易让人深思: 难道是小郡主从别的地方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知道辰玥跟六皇子的事情了? “郡主不喜欢辰家小姐吗?”阿栀故意顺着朝慕给的误导往反方向问。 朝慕回头看她,脸皱了下,杏眼里写满了疑惑,像是在奇怪她的阿栀怎么突然变笨了,“为何这么说?” 阿栀道:“郡主连声姐姐都不让辰家小姐叫。” “自然是不能让她叫姐姐,”朝慕冲阿栀点了点自己浅浅的梨涡,意有所指,眼里晃出笑,“不然就差辈了呀。” 阿栀被可爱了一瞬,但—— 没听懂。 她们不是同辈吗? 辰家姐姐已经出嫁,辰玥只是跟六皇子有牵扯但最后并未进宫,因为六皇子最后娶了梁佑芸,国公府的小姐而不是相府小姐,所以这个差辈差哪儿了? 皇上总不会娶跟儿子暧昧不清的人吧,何况老皇上也没两年好活了。 阿栀好奇。 朝慕却是神神秘秘收回手,扭头看了阿栀一眼又一眼,哼哼着,“以后再告诉你~” 阿栀心里呵了一声,心想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告诉我,我可太不好奇了呢。 等她贪够了钱拿到身契就跑,谈什么以后,她们根本没有以后! 阿栀缓缓微笑,压下心里蓬勃的好奇欲,偷偷瞪了朝慕一眼。 哼,没心肝的小甜糕。 朝慕背对着阿栀站,眼睫垂下,嘴角抿出明显笑意,梨涡深深,有些醉人。 哪怕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阿栀在悄悄瞪她~ 会生气就好。 朝慕怕的不是阿栀跟她有脾气,怕的是阿栀公事公办,永远不会跟她有脾气。 齐府府门是巳时开的,很多人会踩着巳时的点到,唯有最后几人是赶在午时左右上门,让早来的人等了大半个时辰左右。 第29章 晚上门有晚上门的原因。 一是她们身份尊贵要跟其余人区分开,二是她们目前跟小郡主的关系不明,自然不需要像辰玥这样的,上赶着交好。 齐府门口,一辆马车姗姗来迟,车帘挑开,从里面踩着脚蹬下来两位少女,一个温婉可人一个清冷矜贵。 前者是国公府小姐梁佑芸,后者是太子太傅之女楚清秋。 这两位是朝慕邀请名单上的最后两人,也是坐着一辆马车来的,可见关系并不一般。 “梁家小姐跟楚家小姐关系自然不一般。” 不止暖阁里的贵女们在三五扎堆说两人关系,外头迎着寒风等待宾客的丫鬟们也在交头接耳。 “这两位可是未来的姑嫂呢。” 今日府里的丫鬟并非只有齐府的,还有其他府中的,多多少少都听了几耳朵消息,如今趁主子们没注意,聊得热火朝天。 小雀人本来都冻到快麻木了,听到这话才像是突然活过来。 “你说、你说今日梁国公府会有人来?” 她吸着鼻子腮帮子冻得发红,只有一双眼睛露出精光,显得有些瘆人,哪里还有以前狐媚的妖娆劲儿。 说话的丫鬟被小雀的模样吓到了,“是、是啊。” 她道:“小郡主请了十几位贵女,我数了数,还差两位,正是梁小姐跟楚小姐。” 丫鬟单手掩着唇,小声说,“我刚才去茅房的时候听别府的丫鬟说梁、楚两家要结亲了。” “结亲?”小雀想了想,“梁家小姐要嫁到楚家去了吗?” 梁佑芸也才十五啊,怎么出嫁的这么早? 丫鬟一听就知道小雀刚才没认真听她们聊天,“哪里啊,是楚家小姐要嫁进梁家。” 也就是说,楚清秋要嫁给梁国公府的梁小公爷梁佑安了。这样两人携手过来也很正常,毕竟是将来的姑嫂关系嘛,提前处好关系两家都乐见其成。 小雀瞬间僵在原地,脸跟唇都白了,嗓子哑着,“你、你说什么?” 梁小公爷要娶妻了? 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小雀本来就冷,如今听完消息瞬间浑身冰凉,手脚都没了知觉。 不、不可能啊,怎么这么突然。 可小雀被卖出梁府后,前前后后也都一两个月的时间了,这个时间足够早已有意的梁、楚两家谈完亲事定下成亲日期。 或者往深了想,梁夫人之所以把书房里的狐媚子小雀卖了,就是因为府中要进新的女主人了,哪里能让小雀这样爬床的丫鬟留下来,所以寻个理由发卖出去。 小雀想通这层关系后眼睛都空了,人陷入无尽的绝望中。 她本来还抱着希望回梁府当姨娘,如今希望要彻底落空了,她怎么能不绝望。 在齐府她是混不下去的,向阳院里的大丫鬟阿栀跟她有仇是不可能让她回向阳院伺候,可府中就小郡主这么一个主子,如果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那过的日子连猪狗都不如。 小雀不想再回浆洗房,不想再干重活洗衣服。 小雀盯着圆门看,哆嗦的牙齿不自觉咬紧下唇,暗暗下定主意。 她要回梁府。 018 京中小一辈的姑娘里面,有三位最为出名。 以美貌出名的辰玥,以温婉出名的梁佑芸,以清冷出名的楚清秋。 三人私下里被称为京中三美。 辰玥的美是具有侵略性的美,加上生母身份不高,京中同她真正交好的人其实很少,很多同她来往的人为的都是“辰”家,而非她本人。 跟她比起来,梁佑芸便不同了。 梁佑芸身为国公府的嫡小姐,性子温婉待人和善,从没有什么尊贵的架子,在京圈贵女中拥有一致好评。就算不喜欢梁家的人,提到梁佑芸都说不出半句不好。 楚清秋则出身书香门第,最出名的应该是清冷的气质跟才情。 她像是一朵高山雪莲,矜贵高冷不媚世俗,让人远远注视仰望,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阿栀想着,往后京中可能还会再多一朵花—— 朝·看似乖巧的食人花·慕。 阿栀正腹诽着,今日宾客的最后两位总算到了。 穿着浅粉衣裙的是梁佑芸,身着浅绿色衣裙的是楚清秋,两人穿的衣服颜色并不显眼可又让人过目难忘。 一粉一绿并肩款步而来。 “我们来迟了。”梁佑芸看见朝慕身上的鹅黄裙时好像顿了一瞬,随后掩饰性一般快走一步,上前同朝慕见礼。 她温柔一笑,接过丫鬟手里提着的食盒,慢声细语同朝慕说,“这事全怪我,是我自作主张想给妹妹带份糕点,这才耽误了时辰。” 朝慕的目光从梁佑芸的脸上转到她的手上,好奇,“糕点?” 梁佑芸语气愧疚,“妹妹头回回京许是没尝过富余楼的糕点,他家的点心在京中是一绝,我也想不出送什么别的特别礼物,便想让妹妹尝尝这糕点才耽误了时间。” 梁家丫鬟适时福礼接话,“郡主可能不知道,富余楼的糕点从不接受预定,谁去都要排队等。我家小姐同楚小姐一早便出发,为了这份糕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呢。” 可见这份礼物与众不同,花了金钱又花了时间,足以看出梁佑芸跟楚清秋真诚的心意。 同时丫鬟的话也顺带着解释了两人姗姗来迟的原因,并非是摆架子,而是为朝慕准备礼物去了。 第30章 丫鬟说完,梁佑芸立马侧眸睨了她一眼,柔柔的轻声训斥,“阿秀,多嘴。” 说是训斥,刚像是嗔怪。 梁佑芸又看向朝慕,眼里是笑,只映着朝慕一人,“希望妹妹能喜欢。” 楚清秋似乎不爱这种寒暄应付的场面,微微颔首,没有多说话。 “劳烦两位姐姐费心啦。”朝慕水润的杏眼弯弯,从梁佑芸手里接过食盒转身递给阿栀。 阿栀上前半步接食盒,指尖碰到朝慕的手,微微一愣。 小郡主的手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站久了太冷了? 时辰不早该用午饭了,朝慕同两人说,“你们先入座,我稍后便到。” 她抬手招来丫鬟,“小雀,快领两位姐姐去暖阁喝杯热茶。” 小雀,“是。” 三人福礼,朝慕留在原地,梁佑芸跟楚清秋朝暖阁走。 小雀自从梁佑芸进了圆门后,视线就没从她的衣摆上移开过,比起来看她,小雀也偷偷打量过楚清秋。 可能两相对比,自己跟楚清秋的差距太大,以至于小雀自卑到不敢看楚清秋的衣摆,只盯着梁佑芸的衣裙看。 她见过小姐的,在府里的时候,有时小姐来书房找小公爷,还是她招待的。梁小姐过目不忘,定然会记得她。 小雀怀着一丝希望,又一丝希望,期待梁小姐主动认出自己。 可惜的是人家进门后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往别处看。 小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直到小郡主让她送两位贵女去暖阁,小雀又燃起希望。 这是天要帮她啊。 一路上小雀同梁佑芸试图交流,奈何梁小姐一直跟楚小姐说话,让她没有插嘴的机会。 尤其是到了门口后,梁佑芸朝她颔首致谢却没认出她。 小雀僵在原地,呼吸都忘了。 梁小姐忘了她,梁小姐没认出她,可她能不能回梁府,除了今天已经没别的可能了。 · 梁、楚两人走后,朝慕掏出锦帕,垂眸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指尖指缝,擦的格外认真。 小姐们之间见礼,有时为了表示亲近,会上前拉着对方的手。 她的手刚拉过梁佑芸。 朝慕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地站着。 阿栀犹豫了一瞬,正要轻声询问,就见朝慕扭头看她,委屈地撅起嘴,朝她伸出一只手,“阿栀,它脏了,不干净了,要阿栀吹吹~” “吹也没用,”阿栀面无表情,伸手指门旁那个漆黑的水缸,上面落了一层雪,“要不放进去洗洗?” 朝慕,“……” 阿栀好冷酷好无情! 朝慕撒娇失败,扁着嘴收回手,哼哼唧唧地擦来擦去,指尖都快擦红了。 阿栀头回见她这么排斥一个人,“郡主不喜欢梁小姐。” 十分肯定的语气。 “阿栀懂我。”朝慕收回锦帕,眉眼弯了一下,也没说谎。 她视线落在阿栀手里的食盒上。 她也曾很喜欢过梁佑芸,拿她跟楚清秋当做入京后最要好的亲姐妹,可结果呢…… “排队买的糕点,真是费心了。”朝慕双手撑着膝盖,弯腰打开食盒盖子,里面的香味甚是清甜诱人,可见东西的确不俗。 朝慕被这糕点迷惑过,心里想着唯有交好的人才舍得为彼此花费心思排队买糕点,可谁曾想到花费心思的背后也可能是为了布置陷阱。 她因为这份友情放松过警惕,最后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我以前好傻的阿栀。”朝慕捏了块糕点,先是递给阿栀,又捏了一块自己吃。 她曾因为辰玥跟她穿同样颜色的衣服,而对辰玥有不好的印象,加上辰玥美的很有侵略性,她本能觉得辰玥不好相处从而疏远辰玥。 因为那时候的她,也听人说过辰玥跟六皇子走得很亲近。 先入为主的印象连同撞了衣服颜色放在一起,让朝慕觉得辰玥是在挑衅她。 而这时,温婉又用心的梁佑芸顺其自然成了她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朝慕脸上看不出喜不喜欢吃这个糕点,唯有卷长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眼底情绪。 那双向来通透明亮清澈晃人的水润眼睛,这会儿垂着。 阿栀看着朝慕,努力回想梁佑芸的事情,做为六皇子最终要娶的人,书中关于梁佑芸的描写并不算少。 梁家,梁家,国公府梁家。 阿栀猛地睁开眼,目光直直看向朝慕,呼吸都屏住了。 小郡主朝慕被冤枉同别人有染的男子,正是国公府的小公爷梁佑安。 那时的梁佑安已经有了夫人却被传出跟小郡主不清不楚,梁家宴会上,小郡主百口莫辩最后选择以死证明清白。 阿栀当时想着六皇子真不是个东西,就算不喜欢小郡主也不该以毁她名声的方式来退婚。 清誉二字对女子何其重要。 可能她光顾着烦六皇子了,倒是忘了这次事件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梁佑安。 他是无辜的吗,设计小郡主的事情他知道吗? 梁家所有人在那场宴会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尤其是小郡主现在为何这么讨厌梁家,难道是女人的第六感? 不过阿栀想,小甜糕不喜欢梁佑芸不是坏事,不同梁家交好就不用去梁家赴宴了,说不定能摆脱书中结局呢。 第31章 “我也觉得梁小姐不适合来往。”阿栀小声吹耳边风。 朝慕抬眸看她,缓慢眨巴眼睛,“嗯?” 阿栀边吃梁佑芸买的糕点,边毫无负罪感的说人家的坏话,“穿得越粉,心里越狠。郡主咱们还是少同她们往来吧。” 朝慕恍然,“还有这种说法啊!” 她想了想悄悄凑头问阿栀,“那穿的越黄呢?” 阿栀,“……” 019 阿栀默默看了眼朝慕身上的鹅黄色衣裙,一板一眼回复,“自然是穿的越黄越好看。” 说好听的话总归是没错的。 朝慕慢悠悠直起身子,轻轻哼,“阿栀吃了甜糕点,说话都变甜了呢。” 阿栀也并非全是敷衍的客套话,鹅黄的衣裙穿在小郡主身上就是好看,阿栀也觉得黄色好看,因为栀子花里便有一种是黄色的。 她在一颗黄色的栀子花树下活下来,对这个颜色跟这种花都有股莫名的亲切。 只是这话她没说给小郡主听。 朝慕也顺势把这个话茬掀过去,“再偷偷给你一块~剩下的待会儿还用得着呢。” 她擦了指尖,又给阿栀捏了一块。 主仆两人吃完糕点漱了口,才去暖阁。 暖阁中摆了长桌,除了主位外,大家都互相谦让着坐,可再怎么谦让,离主位最近的左边是辰玥右边是梁佑芸,其余人按着家里的身份地位依次往下排。 朝慕落座,阿栀将食盒提过来放在桌子上,把糕点从里面取出来摆在桌面上。 朝慕软声软气地说,“这糕点是梁姐姐跟楚姐姐去富余楼排队买的,我刚才尝了一块,特别好吃,跟我在江南吃到的糕点不同。” 朝慕像是腼腆一笑,示意大家,“我虽知道你们可能都尝过了,但今日办宴,我还是想把好东西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你们也尝尝。” “原来是富余楼的糕点,”有人小声议论,“梁小姐亲自去排队真是用心了,怪不得来的晚了些呢。” “我好像听说小郡主跟梁佑芸小时候就认识了,这些年说不定私下里一直有往来呢,感情好那是自然。” 是她们误会梁佑芸跟楚清秋了,她们还当之两位是要摆谱呢,原来是给小郡主买糕点去了。 也是,那可是梁佑芸啊,她怎么会同人交恶,她可是连句重话都不会跟下人说的温婉大气主子,是“活菩萨”。 一盘糕点,将梁佑芸在贵女中的口碑又提升了不止一个度。 梁佑芸羞了脸却没阻止其他人的小声议论,柔声同朝慕说,“妹妹喜欢就好。” 朝慕眉眼弯弯,“很喜欢。” 她家阿栀很喜欢,明明因为她私放小雀的事情同她“生气”呢,还是面无表情连吃了两块糕点。 两人头勾着头说话,彼此脸上都是笑,可见关系亲密。 明明辰玥跟梁佑芸都是坐在离朝慕最近位置的人,但是这会儿朝慕单独跟梁佑芸说话,就对比出另一个人的被冷落。 辰玥默默咬了口所谓的“姐妹糕”,心里难受: 慕慕跟佑芸都互相称为姐妹了,果然大家都很喜欢佑芸。 她鼓脸撅嘴:我也不差,她们怎么就不跟我说话呢? 莫说别人不敢跟辰玥说话,就连巴结辰家的陈小姐一时间都不敢跟辰玥开口。 因为这会儿的辰玥嘟囔着脸,一副“不好惹”的大小姐模样,谁也不敢轻易触霉头。 梁佑芸这时忽然抬眸看向对面的辰玥,关心地问,“阿玥,糕点不好吃吗?你怎么不是很喜欢吃的样子。” 辰玥本来默默“发霉”,现在被梁佑芸一问,桌上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视线凝聚在辰玥身上,自然看见了她那张不高兴的脸。 刚才小郡主还夸好吃的糕点,被辰玥吃起来却一副味同嚼蜡的模样。 辰玥这是仗着自己是丞相府小姐的身份,公然跟小郡主叫板吗? 辰玥自幼在京城,小郡主却去了江南,她这是讽刺小郡主见过的世面少,才说糕点好吃? 一句话一个眼神,足以让众人多想。 梁佑芸轻而易举地就将辰玥从角落引到众人眼底的明面上,然后她完美隐退,任由其他人揣测辰玥。 “我没有说不好吃,”辰玥楞了一下,脸上忙挤出笑,对朝慕说,“很好吃,我也特别喜欢。” 朝慕点头,还没开口,梁佑芸就舒了一口气,柔声道:“我还当阿玥你寻常吃惯了所以不喜欢吃这些了呢。” “我是吃惯了,但我还是很喜欢吃啊,”辰玥顺着梁佑芸的话说,见桌上气氛不对劲,不由看向朝慕跟她重重点头,“真的。” 她一脸“你要相信我”的表情。 可她的话被梁佑芸引着走,越说越让人误会。 什么叫“吃惯了”啊。 对着福佳郡主说“吃惯了”是几个意思? 左右两边在斗法,明显还不是一个水平的。阿栀看着急出汗的笨蛋美人辰玥,心里都跟着怜爱了一把。 这姑娘没有弯弯绕绕的心眼,一看就不是梁佑芸的对手,每句话都能稳稳地踩在梁佑芸的话术陷阱里。 阿栀本来觉得就辰玥的长相,应该是只妩媚妖娆的聪明狐狸,可被梁佑芸三两句话问完后,阿栀发现辰玥在美貌跟心眼之间,就只占了美貌。 长这么好看,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2章 辰玥像是终于回过神,意识到梁佑芸在针对她,生气地看向对面,“阿芸,你干嘛老盯着我问话,我哪有说糕点不好吃了。” 不止饭桌上盯着她,还有她身上的这衣服颜色,就是阿芸建议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给慕慕留下不好的印象。 梁佑芸诧异地抽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委屈,很是受伤,“阿玥我本是关心你,……终究是我多嘴问了,竟让你觉得我在刁难你。” “我们这么要好我怎么会为难你。” 梁佑芸捻着帕子抵在鼻前,垂着眼像是在抽泣。身边的楚清秋抬手抚着梁佑芸的背,低声安慰她。 辰玥本来就不占优势,现在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多多少少带了些谴责。 丞相府的辰家大小姐果然不好相处啊。 辰玥被对方以退为进弄得哑然,还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阿芸可能真的是在关心她,毕竟这一饭桌的人,只有阿芸注意到她在吃糕点,还问她好不好吃。 辰玥搓着衣角一脸后悔,“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说话的时候,朝慕就坐在最中间,像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一样,皱着眉抿紧唇左右看,就是不说话。 等戏演完了,辰玥与她不合的印象也留给众人后,朝慕才出声,“都是姐妹,别因为一句话两句话生气。也该吃饭了,咱们不吃糕点了,吃饭吧。” 她扭头看阿栀,阿栀让人传饭。 一席饭,三人形象在众人眼里越发明显。 辰玥一如既往的娇蛮爱甩脸色,梁佑芸同寻常一样柔弱温婉是个老好人,而新进京的小郡主…… 脾气是不是太软了些呢? 辰玥跟梁佑芸说话的时候,她麻爪了一般,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慢吞吞的腔调软乎乎的性子,跟块提不起来的软趴趴甜糕一样。 说到底还是小地方长大的,虽贵为郡主,可这些年极少回京没见过大世面也正常。 一顿饭吃完,大家又说了会儿话,楚清秋便提出告辞,“家里请了老师教书法,今天下午是第一天,不好迟到。” 梁佑芸也说,“我们一辆马车来的,我送她回去。阿慕,下次我请你去我家里,我家厨子做得一手的好点心,你定会喜欢。” 阿栀听到这话瞬间挺直腰背,警惕拉满,“?” 朝慕无知无觉,拉着梁佑芸的手,“那等姐姐的帖子啦。” 府里准备了礼物,交给梁、楚两家的丫鬟提着,朝慕同其他人一起往外出送两人。 一行人刚走到院子里,就见一个人影飞快地冲过来,“小姐,小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影就已经跪在梁佑芸面前,昂头看她,“小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雀啊。” 阿栀看着小雀,这会儿才明白放她出来的用处,也明白了刚才饭桌上小甜糕同梁佑芸交好的原因。 ‘我们这么要好我怎么会为难你。’ 阿栀下意识看向朝慕,朝慕正好侧头看她,见阿栀看过来,朝慕抿了下唇,梨涡浅浅,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朝慕用口型说,“请你看戏。” 020 阿栀从朝慕甜甜的梨涡里收回目光,抬眸朝小雀看过去。 小雀扑跪在梁佑芸面前,努力昂起脸试图让对方想起自己。 突然冒出这么一出,大家这会儿都跟着停下脚步看小雀,“这是谁啊,怎么有丫鬟突然冲出来了?” “这是谁家的丫鬟啊?问问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个疯子吧,噫,怪吓人的。” 楚清秋皱眉,单手在梁佑芸身前护了一下,扭头跟她说,“先找人把她拉下去吧,别惊吓了旁人闹出事情来。” 梁佑芸没看小雀,只是同楚清秋点头,“也是,让人带下去细细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快把她拉下去,哪里来的疯丫头。” “府上有家仆吗,叫两个仆人来。” 明明是在齐府,府上的主子是小郡主朝慕,这会儿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明着暗着却是以梁佑芸跟楚清秋为首,根本没想起来问朝慕的意见。 从今日赴宴迟到,到针对辰家小姐意图引导别人多想,再到现在客人代替主人发号施令,阿栀越发觉得十几岁的梁佑芸有意思。 她每一件事情都做得不是很明显,甚至能将自己摘出去,可放在阿栀眼里,梁佑芸走得每一步用的每一处小心机,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梁佑芸不喜欢朝慕,甚至很讨厌她。 阿栀心里无意识纳闷,怎么会有人讨厌小甜糕呢? 就在家仆即将过来的时候,阿栀扬声道: “慢着。” 阿栀双手交叠贴在小腹处,往前走了一步,腰背挺直站在众人面前朝众贵女浅浅福了一礼: “奴婢叫阿栀,是福佳郡主身边的大丫鬟,负责向阳院里的大小事务跟人员。” 阿栀垂眸看了眼脚边跪着哭泣的小雀,声音四平八稳地开口,“这个丫鬟是郡主院里伺候的小雀,平时最是乖巧很得郡主喜欢。” 小雀哭声一顿,诧异地侧头昂脸看阿栀,“嗯?” 阿栀她是不是吃错药了,她最得小郡主喜欢? 显然旁人也很疑惑,既然这么喜欢,怎么忙前忙后的是阿栀跟翠翠,而不是小雀呢? 第33章 朝慕本来在看阿栀面不改色的扯谎,如今见众人朝自己看过来,不由露出温和的笑,配合地点点头,“是的呢。” 小雀更茫然了,“啊?” 阿栀忽视她继续说,“今日小雀突然冲出来惊扰了各位小姐属实是她不对,我们齐府我家郡主自然是要给诸位一个交代。” 阿栀道:“若是这时候把她带下去责罚,责罚轻了旁人会说郡主护短齐府治家不严,责罚重了郡主又会心疼。” 朝慕,“……ovo?” “所以,”阿栀提高音调,朝众人再次福礼,“不如耽误一下各位小姐一刻钟的时间,听这丫鬟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责罚起来也好有个章程。” 有人开始点头,“也是,既然是齐府的丫鬟,为何要跪在梁小姐面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啊,不如听她说说也无妨。” “楚小姐,让你家那老师等上一刻钟也没事,我们先听听这丫鬟是怎么回事。” 楚清秋本来是不想多留,可如今对上大家的视线,一时间还真走不了。 她把护在梁佑芸身前的手臂收回来,看向小雀,皱眉说道:“说说吧,为何要跪阿芸。” 梁佑芸好像也纳闷,但却说着,“不好因为一个丫鬟耽误大家这么多时间……” 梁佑芸看向朝慕,柔声道:“阿慕,还是你私下处理吧,莫要弄到明面上呢。” 朝慕想了想,微微摇头,小甜糕脾气,声音慢慢悠悠,“小雀是我院里的丫鬟,你们是我请来的贵客,如果有什么事情还是当面说清的好。” 梁佑芸微笑着,提起一口气正要再说话,就见旁边看热闹嗑瓜子的辰玥立马开口,“就是就是,问清楚呗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最急着回去的楚清秋都同意了,阿芸你还拦什么。” 梁佑芸脸上温柔的笑意僵硬了一瞬,“我哪里拦着了。” 她这才低头看向小雀,“说说吧,你跪我做什么。” 小雀楞怔,“小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雀啊。” 她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只知道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是一定要为自己搏一把。 “我之前是在国公府小公爷书房里伺候的,您还夸过我‘果真灵动如雀’,如今怎么能不认识我呢。”小雀满眼的泪。 梁佑芸回想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原来是小雀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快起来。母亲说你回老家了,你怎么在齐府啊。” 众人恍然,哦~原来是旧仆遇见了旧主人,这才闹出这么一通误会。 梁佑芸边伸手去扶小雀,边笑着同旁人说,“她是我家的丫鬟,想来是今日见到了我比较高兴,这才不管不顾冲过来。来小雀,有什么话起来说。” 小雀却一直摇头,“小姐救我,我想回国公府,夫人她说谎,我没有回老家而是被她发卖出去了,是齐管家买了我我才来到齐府。” 小雀眼泪流了满脸,伸手去拉梁佑芸伸过来的手。 可梁佑芸却是收回手臂,居高临下垂眸看她,神色带着淡淡的不赞同,“既然是卖到了齐府,那你便应该在齐府好好做事,怎么还想着回梁府呢。” 她就差把“齐府是不是虐待你”这句话点明了说。 朝慕跟阿栀表情四平八稳,主仆两人站在一处,静静地听。 谁知小雀果真开口一声平地惊雷,“我想回到少爷身边,我想回去伺候少爷。” “……” 场上安静了一瞬,连辰玥嗑瓜子的声音都没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隐隐约约落在了楚清秋身上。 谁人不知梁家小公爷梁佑安要娶妻了,娶的正是太子太傅之女,楚清秋。 楚清秋脸色难看,这种情形下她说不得半句话。 梁佑芸看向小雀,声音都冷了下来,“莫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小雀哭坐着,“少爷说要抬我当姨娘的,他说让我再等等,迟早让我进门,可是夫人趁他外出随意寻了个理由把我发卖了出去。” 小雀泪眼婆娑看向楚清秋,挪动两下改成跪楚清秋: “求楚小姐慈悲,求楚小姐让我进门吧。” “我、我不当什么侧夫人,能当个姨娘就行,实在不行我可以做通房,我一定安安分分的听您的话,求楚小姐慈悲容下我吧。” 楚清秋本来就冷的脸色这会儿更冷了,抿紧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到哆嗦。 梁佑芸像是被惊到了,一时间竟然没接上话。可楚清秋最了解她,梁佑芸没立马反驳,是因为小雀说得是实话。 梁佑安果真跟这个侍女不清不楚过。 想清楚这层关系,楚清秋的脸色都苍白了很多,默默缩回被梁佑芸挨着的手臂,从胳膊冷到了心底。 梁家这事瞒得严实,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场面冷了下来,阿栀适时开口“帮”梁、楚解围。 她问小雀,“听你这意思,你是跟梁少爷有过肌肤之亲吗?对方可是国公府的小公爷,你要是空口无凭肆意污蔑,可是要吃板子的。” 小雀连连摇头,“我没说谎,少爷说会让我进门,我便同意给了。” “……他、他肩头锁骨处有颗红痣,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信、不信你们问梁小姐,看我有没有说谎。” “要是实在不行,我愿意跟少爷当面对峙。”小雀就差对天发誓了。 第34章 她这般态度,又给出了证据,其实众人心里已经信了,但是不能说。 一是楚清秋在场呢,二是梁佑芸气到手抖,竟抬手要打小雀! 住嘴,快住嘴。 小雀跟她哥哥那点事情梁佑芸自然清清楚楚,把小雀卖出去还是她给母亲提的建议。 她同母亲说,新嫂嫂家世好,将来对国公府有助力,为了让新嫂嫂安心嫁过来,要赶紧把哥哥房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处理掉。 梁佑安是个风流性子,有过肌肤之亲的自然不止小雀一人,所以当时国公府悄无声息地卖出去五个丫鬟。 梁佑芸本以为这么做便万无一失,谁知道竟然会在齐府遇见了小雀。 这个贱丫头怎么还留在京城!不应该早就卖到别处去了吗。 如今被小雀在众多有头有脸的贵女面前捅出这件事情,梁家的脸面彻底没了! 尤其是楚清秋还在这儿,说不定梁、楚两家的婚事都会作罢,这让梁佑芸如何冷静。 她心里恨不得弄死小雀! 见小雀说出梁佑安肩上有痣,要跟梁佑安当面对峙,梁佑芸气血上涌,冲动之余下意识抬手要打小雀,“贱婢,住口!” 这话跟她平时在人前维持的形象截然相反,众人楞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楚清秋更是诧异地扭头看身边的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阿栀上前一步,单手握住梁佑芸抬起来的手腕,劝道:“梁小姐,小雀如今是齐府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现在梁佑芸当着小郡主的面要打小雀算几个意思。 梁佑芸挣扎一下,“松开。” 阿栀立马松开,可这会儿梁府的两个丫鬟却是一左一右伸手去掐阿栀的胳膊,要推搡她: “贱婢,松开我家小姐!你算个什么身份,也敢拦国公府的小姐!” 辰玥见几个丫鬟掐起来了,怕阿栀自己一个人吃亏,偷偷使眼色示意自己的丫鬟上去帮忙。 辰府的丫鬟还没撸袖子呢,就听见响亮的巴掌声。 “啪——” 阿栀一手抽一个,冷声训斥,“污言秽语,有辱主子们的耳朵。” 贱婢也是她们能叫的? 辰玥连同辰家丫鬟,“……?” 辰家丫鬟看向辰玥,目露茫然,像是在问,“小姐,我们还要去帮忙吗?你刚才说怕谁吃亏?” 辰玥,“……” 这战斗力,她完全没想到。 梁府丫鬟们被抽懵了,梁佑芸也被惊住了,“你——” 她身为国公府小姐,尊贵的主子,她要是开口意义就不一样了。 先前的事情可以说是丫鬟们的小打小闹,梁佑芸要是训斥,那就是主子训下人。 朝慕适时往前走两步,伸手拉着阿栀的手腕将人扯到身后避开梁佑芸,开口就是护短,“也不能怪阿栀。” 阿栀垂眸看鞋尖,视线从自己鞋尖慢慢挪到小甜糕鹅黄色的裙摆上。 朝慕眨了下水润的杏眼,看向梁府两个单手捂着脸满眼怨恨不服气的丫鬟,“阿栀只是拦着梁姐姐,怕她动手伤身,你们是在做什么?” 她问,“你们又算什么身份,要动我的大丫鬟。” “明明是她先——”梁府一个丫鬟不服气,伸手指阿栀。 她一开口就掉进陷阱里。 朝慕看了她一眼,轻软地声音喊,“阿栀。” 阿栀垂眼福礼,“在。” 朝慕说,“掌嘴,教教她规矩,让她知道主子说话的时候,她没资格插嘴。” 阿栀缓慢抬脸,“是。” 021 梁佑芸以为自己听错了,朝慕这是要代替她管她的丫鬟? 还没等梁佑芸反应过来,阿栀已经大步流星走过去,冲着刚才叫嚣的丫鬟扇了一巴掌。 “阿秀!你……”旁边的丫鬟见阿秀被打,下意识瞪向阿栀。 阿栀木着脸,毫不客气,抬手也给了她一巴掌。 两个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梁府两个丫鬟的脸上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很是对称。 见她们还敢抬脸,阿栀一个眼神过去,两个丫鬟瞬间鹌鹑似的低下头,不敢再吭声,规矩又老实。 众贵女连同丫鬟看得目瞪口呆,这巴掌打的真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梁佑芸视线从自家两个丫鬟的身上移到阿栀身上,恨恨地看了一眼,最后停在朝慕身上,颤着声音问,“阿慕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再怎么有错,那也是我们国公府的丫鬟啊。” 梁佑芸身形单薄摇摇欲坠,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娇嫩粉色花瓣,在这寒冬一般的地方完全生存不下去。 她红着眼眶,“阿慕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吗?还是齐府要打我们梁府的脸?” 楚清秋同她关系好,如今见梁佑芸这般,神色都软化很多,打算伸手扶她。 辰玥适时开口,“阿芸快别说了,你家的脸面正在地上跪着呢。” 她抬下巴示意还跪在地上的小雀。 梁佑芸,“……” 众人,“……”你是懂接话的。 楚清秋余光瞥见小雀,即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脸色微微冷下。 梁佑芸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维持不下去。 辰玥说话是直白,但也没说错。 梁家的脸面不是别人打掉的,而是他们自己不要了丢在地上。 第35章 小雀总不至于是朝慕派去的吧,梁佑安睡了小雀也不是人家朝慕指使的吧。 只是说是梁家家风不严,梁佑安品行不端,府里对下人更是没有约束跟规矩,这才造成如今这般难堪的局面。 现在郡主让阿栀掌梁府丫鬟的嘴说不定还真是在帮梁府—— 让丫鬟们长个教训,免得犯更大的错。 本来就不理亏的朝慕阿栀主仆两人,这会儿更是站在了道德至高点。 尤其是先前一顿饭,朝慕软绵绵的小兔形象深入人心,没人觉得她这会儿是故意要打梁府的脸。 小郡主可能只是更注重规矩罢了。 反倒是梁佑芸,今日形象跟平时实在不同,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尤其是她前面多温柔,这会儿对比反差就有多大。 朝慕也慢声慢语解释,“梁姐姐说什么呢,她今日不敬我,明日便敢不敬皇子。往小了说是她个人不懂规矩,可要是往大了说,旁人会觉得是梁府目无皇室。” 朝慕还是吃饭时的那个朝慕,身上穿的依旧是她那身不艳丽的鹅黄色衣裙,可如今她站在庭院里,午后阳光落在这身衣服上,黄色泛起光晕,竟让人不敢抬眼跟她对视。 福佳郡主,不管她在哪里长大,她生母都是大长公主,是皇家的人,是全大朝身份最尊贵的郡主。 梁佑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微微福礼,垂着眼道:“多谢郡主训诫。” 连称呼都变了,从刚才的“妹妹”“阿慕”到如今的“郡主”。 梁佑芸行完礼别开脸,仿佛极其受伤,抬手扯着袖筒贴了贴眼角,哑声说,“若是郡主没别的事情吩咐,我便先告辞了。” 眼见着她要走,小雀忙伸手拉住她的衣摆,哭喊道:“小姐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带我一起回梁府,我们可以找少爷证实我的话是真是假。” 梁佑芸伸手用力去掰小雀的手指,抬眼看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恨不得早早就弄死她。 她努力挤出笑,声音温柔,“你如今已经是齐府的丫鬟了,我如何带你回去,你还是先留在齐府,你的事情我不会不管的。” 小雀哪里愿意,从抓着梁佑芸的衣摆改成抱着她的腿弯,狗皮膏药一般粘着梁佑芸,“小姐你带我走吧。” 她不想留在齐府,她不想再洗衣服做重活。 小雀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她留在了齐府,往后再也没有回梁府的可能了。 小雀这会儿头脑倒是机灵很多,一边抱着梁佑芸的腿,一边扭头哭着求朝慕,“郡主,郡主求你让我走吧,我离不开我家少爷,我在齐府的每一天都想他,我想少爷也在想我。” 所有人都在听小雀的大胆示爱,唯有朝慕在看楚清秋的脸色。 楚家小姐的脸已经阴沉到仿佛要下雪,指尖紧攥缩在袖筒中,可就这,她都没提出要先走一步。 楚家如果真不想跟梁家结亲,这会儿以楚清秋高傲孤冷的性子,应该甩袖离开。 可见跟脸面尊严比起来,有时候利益更动人心。 朝慕想,楚清秋如今面对跟梁佑安有肌肤之亲的小雀都能容忍下去,可为何对着一封没头没尾的所谓示爱信便羞恼到要当众自尽呢。 楚清秋当时那么做,无非是想逼死她而已。 楚清秋身在楚家嫁进梁家,做事也许有自己身不由己的原因,但她又何其无辜。 一场陷害一封信,扯出了她跟母亲两个人,关乎到齐府跟皇室的名声。 可母亲已经死了,不能再为自己的清白做出半句辩解,朝慕做为她女儿做为齐府小姐皇室的郡主,在那种情况下,只能刚烈到以死证明清誉。 如今想来,此举属实可笑。 这世上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楚清秋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一抬眸便对上朝慕的视线,猛地看见朝慕眼里的失望不由微微一怔,等她再想细细去看的时候,朝慕眨了下眼,眸中干干净净什么情绪都没有。 楚清秋茫然地怔在原地,她自认今日之前没见过小郡主朝慕,那朝慕眼里为何对她有情绪? 楚清秋看向那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人,她在一群艳丽的颜色中,天真无害的像是一朵柔软无刺的小黄花,性格更是像一群乌鸦里的小黄鸡,纯净的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小雀声嘶力竭地求朝慕放她走,众人也朝小郡主看过来。 朝慕轻轻叹息,“虽说我舍不得你,但既然你执意想回去,便放了身契回去吧。从此你是良民身份,也算全了咱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听见这句话,不仅梁佑芸傻眼了,阿栀也傻眼了。 她眼睛微微睁圆,目光在小雀跟小郡主身上来回,就恨自己没小雀好运,转眼就成了良民! 身契这么好要的吗? 阿栀心里已经蠢蠢欲动,低头沉思,她要是抱着朝慕的大腿哭,能不能也得到身契呢? 梁佑芸傻眼的原因是小雀是良民了。 良民跟贱奴不同,奴婢可以随意发卖打死,良民却不能。 如今朝慕给了小雀良民身份,那就意味着梁府想要再弄死小雀怕是要费一番功夫,甚至可能会引火上身。 梁佑芸看朝慕,她真的跟梁府没仇吗?! 朝慕一脸为难,水润的杏眼透出怜惜,同梁佑芸弱弱解释,“小雀也不容易,她这么想回去,你就带她走吧。” 第37章 朝慕收回手,眼?里?笑意不减,轻声道:“当上管家。” “不过啊,”朝慕单手提起衣摆,在阿栀晃神的时候已?经抬脚迈过门槛,扭身看站在原地的阿栀,“阿栀要是?真的想要,今日我便?可?以将身契给你。” 她站在齐府门内,背着光,身后是?高墙深院的府邸。阿栀站在门外,迎着光,背后是?宽敞自由的街道,主仆两人隔着一道门槛对望。 阿栀抿了抿唇,望向孤寂单薄的朝慕,先开的口,“郡主这次的话当真吗?” 朝慕忽然就笑了,梨涡浅浅醉人,朝她伸出右手的小拇指,“那我同阿栀拉手指,这次一定当真。” 阿栀往前几步抬脚跨过门槛站在朝慕身前,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试着伸出小拇指,“好?。” 朝慕伸手勾住阿栀的小拇指晃了晃,“阿栀当上管家,我给阿栀身契。以此为契,绝不反悔。” 拇指指腹印着拇指指腹,盖下重重一印。 十指连心,阿栀觉得?那“印章”像是?印在了她心头,引得?她心脏轻轻一颤,像是?被烙下印记。 朝慕开心了,连走向院中光里?的背影都透着股轻快,开口慢悠悠背起《女诫》,“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 她扭头看阿栀,“蒙阿栀之余宠~,赖——” 她反手摸自己良心,美滋滋,“赖余性格之温顺~” 温顺? 阿栀,“……” 这太学?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啊,连《女诫》都敢乱改。 阿栀边跟着她往院里?走,边低头悄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总觉得?被骗了。 宫里?人骗她,多数是?奔着骗她命来的,所以阿栀警戒贼高,可?小郡主骗她好?像是?骗她感情。 试图骗她主仆之间最珍贵的忠贞之情!呵! 阿栀才不会上当! 阿栀努力忽略鼻前小郡主身上清清浅浅的暖香,以及鬓角处还残留的微凉触感,在心里?不停重复着: 她的目标是?身契,是?自由,是?养老种花! 其实“管家换身契”这件事?情之前便?是?主仆两人心照不宣的事?,如今说出来好?像又莫名多了一股踏实跟保障。 像是?口头之约变成了白纸黑字,有了契约之力,也更让阿栀有动力。 至少小郡主对自己说出了她的目的,而不是?像小雀的事?情那般“忘了”告诉她。 对于小雀被放出来的事?,阿栀在吃完小郡主投喂的两块点心后就放下了,她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丫鬟,还是?能分清轻重的。 阿栀只是?感觉小郡主的心黑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不掩饰了。 不过对于合作?来说,这好?像也不是?坏事?……吧。 送走了府中客人,朝慕还是?要看书?的,四?日后便?是?她入太学?考试的时间,朝慕想“努力”一下。 ……如果不是?阿栀路过窗边看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险些真信了这话。 朝慕睡觉,阿栀还是?要忙活的。 宴后跟宴前一样辛苦,半点都不能松懈,毕竟到了要捞油水的时候,傻子才交给别人干自己去休息! 像这种比较重要的府宴,请的又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女们,聪明人是?不会在宴前克扣东西捞油水,否则要是?短了什么缺了东西,导致宴会办砸主子丢了脸面?,那她这个负责宴会的人,丢的可?就是?命了。 真正捞油水的时候,是?在府宴之后。 这时候客人走了,主人也因?宴会圆满成功很是?开心,那下人就能从?中捞些好?处。 比如主子们吃下用下的东西,嘴上说是?拿去退,其实都是?私下高价卖出去。 到时候随便?寻个由头比如“磕了碰了坏了扣了钱”,那中间的差价不全都进了她的腰包吗。 还有,今日摆出许多花,齐府怎么可?能养这么些花,自然是?从?专人那里?买来的,现在用完不用了,拿回去退了也是?一笔钱。 宫中赏赐的酒食,用过之后便?不再入账,那就可?以拿走卖掉。 虽然后厨里?的大厨会贪那么一两杯,但?他们终究是?胆子小不敢多贪,阿栀便?可?以把这些东西拿过来,换个包装卖出去! 她干这些事?情相当熟稔,从?没出过纰漏。想在宫里?活下去,各处的金钱打点少不了,要是?没点“贪”心,腰包里?哪能存下银子呢。 不过她也不多贪,否则太惹人眼?红终究会作?茧自缚,估计这也是?她从?来不出事?的原因?。 她贪的那点小钱谁在意呢,根本看不上眼?。 不过对阿栀来说,聚少可?就成多了。 尤其是?如今她的钱匣子里?几乎没钱!再少对她来说都是?多的。 阿栀心里?已?经在搓手数钱,面?上却四?平八稳木着脸没多余表情。 她在外人眼?里?,永远是?那个宠辱不惊清冷板正的大丫鬟。 “阿栀你太棒了,府宴办的这么好?,连齐管家都挑不出半点错。” 翠翠今日开心坏了,她头回见识到这么多贵女,也头回见到别人家的丫鬟是?什么样,可?算是?开了眼?界。 “我还青涩稚嫩,自然是?比不上齐管家做事?周到,将来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阿栀余光瞥见志远过来,面?无表情说着恭维自谦的场面?话。 第38章 这次府宴,齐管家除了怂恿小雀去求朝慕外,倒是?没搞出别的麻烦。 可?能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小郡主回京后的第一次宴会,要是?出了太大的纰漏,宫里?那边是?不会不管的,以宫中的手段查到他是?迟早的事?情。 齐管家只是?想收拾阿栀而已?,还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 所以他利用小郡主“心软”让她把小雀放进来。 小雀是?齐管家买进府里?伺候朝慕,在买人的时候自然会提前问清小雀的事?情,知道小雀是?梁府出来的后,才在这次府宴上让小雀出来闹场: 一是?让朝慕得?罪梁、楚两家。 二是?让她跟朝慕不合。 小雀是?阿栀罚去后院的,如今小郡主把人放出来,会显得?不给阿栀这个大丫鬟脸面?,造成主仆离心。 但?凡阿栀是?个要强的人又及其看重向阳院里?大丫鬟的身份跟脸面?,心里?再偏激些,还真能着了管家的道。 可?惜,阿栀跟小郡主一条心,而且阿栀真正在乎的也不是?大丫鬟的身份。 至于志远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阿栀心里?多少也能猜到。 果然,志远走到两人阿栀翠翠面?前,微微笑着开口,“没看出阿栀姑娘年纪轻轻这般能干,这么大的一个府宴都办的滴水不漏像模像样,倒是?让人惊喜跟意外啊。” “我愚钝,全是?郡主手把手教得?好?。”阿栀有锅就往小郡主身上甩,小郡主肯定会帮她打圆场,而且志远也不敢真拿这事?问到朝慕面?前。 反正她会的不会的,全说是?小郡主教的,这样别人也不会怀疑她有问题。 志远脸色僵了一下。 齐管家跟他的想法都是?离间这主仆二人,如今见阿栀这个态度,自然知道计划失败了。 志远也不气恼,又笑着道:“这次府宴阿栀姑娘前前后后操劳几日辛苦了,齐管家的意思是?剩下的这些善后清扫的粗活累活都交给府中下人去办就是?,阿栀姑娘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他回忆齐管家的话,像是?背诵一般,“阿栀姑娘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所有重活都由你来做,要是?这样,府里?还要管家跟下人们做什么。” “粗活”“重活”? 听听听听,抢钱的来了!阿栀就知道! 志远来的时候,还没张嘴呢阿栀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如今听完还真是?毫不意外呢。 齐管家是?觉得?她年纪小可?能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过来以“觉得?她辛苦”为名义,想抢走宴后捞油水的机会。 到时候才真是?苦活累活她全干了,然后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捞到!而齐管家整场宴会什么都不用做,事?后动动嘴皮子夸她两句就能得?到一切。 真是?不要老脸啊。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一个长辈,亲自过来跟小辈说这些太不要脸了,所以让跟她差不多同龄的志远来说。 翠翠也觉得?志远跟齐管家没安好?心,因?为阿栀刚才说要去退花的时候眼?里?分明带光,丝毫不觉得?累。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也不清楚里?面?的事?情,但?她乖乖站在阿栀身后认真学?习,没添半分乱,多听多看总没错。 阿栀微笑挺胸,维持着彼此脸面?,“多谢齐管家体恤,我年纪小体力好?,正是?需要磨练的时候,丝毫不觉得?累。” 她道:“而且我做事?习惯有始有终,要是?只做到一半就撒手不干,心里?会始终惦记着的,晚上说不定都睡不踏实。若郡主兴起问起来我也不好?跟郡主交差。” 阿栀朝志远微微颔首福礼,“还望齐管家体谅。” “你……”志远被她的话堵住,再往后怎么说就不会了。 他之前讲的那些全是?齐管家亲口教的,他到这儿才说得?这么顺畅,如今见阿栀这般行事?跟他预想的结果不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得?硬着头皮说: “这是?齐管家的意思,他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知道享受呢。” 现在放手不干那才是?真不会享受的傻子。 “我是?奴婢,给主子做事?是?我的福气,怎么敢谈享受呢,”阿栀眨了下眼?睛,“自然,这也是?郡主的意思。” 他拿齐管家压自己,自己便?用郡主顶回去。 “那你等着,我再去问问齐管家,看他怎么说。”志远不会应对,只能先扭头回去。 阿栀微笑着送他离开,心里?轻嗤了一声蠢货。 这样的人是?怎么留在齐管家身边受重用的,还被齐管家颇为器重的带着呢? 阿栀疑惑,侧头轻声叮嘱翠翠,“你私下里?去查查这个志远跟齐管家是?什么关?系,别是?亲戚吧。” “没听说啊,”翠翠这事?还是?知道的,至少知道明面?上的,“志远是?才来的,说是?家里?特别可?怜,齐管家怜惜他这才把他留下来,没听说两人是?亲戚关?系。” “就这么简单?”阿栀疑惑。 那不能够啊,这样的油水,除了亲信不可?能告诉别人,而能当亲信的自然都是?聪明人,不可?能是?志远这样稚嫩的毛头小子。 第39章 齐管家也是?够自信,觉得?齐府在他掌控内,小郡主又不是?个为难人的性子,这才让志远独自走动办事?。 否则要是?换成别家府邸,志远这样的在府里?根本活不下去,更别提像这样狐假虎威了。 见阿栀皱眉沉思,翠翠说,“那我私下去再问问。” 翠翠看向身后的花盆,“那咱们真等齐管家的回复吗?” 阿栀目光平静地看向翠翠,耐心引导,“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翠翠咬了下唇,睁开小圆眼?,大胆起来,说道:“自然是?不等他,府宴的差事?本来就是?交给你做的,办宴的时候你做主,现在自然也是?你做主,这事?郡主是?允了的。” “这就对了嘛,”阿栀露出些许欣慰神色,伸手摸摸翠翠脑袋,像是?夸徒弟,“你要记住,府上的主子唯有郡主一人,听她的就行。” 翠翠小圆眼?笑成一条缝,“好?。” “不过阿栀,”翠翠乐呵呵说,“你刚才眨巴眼?睛的时候,动作?像极了咱家郡主。” 阿栀,“嗯?像郡主?”ovo? 翠翠肯定,“对,特别像。”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同时不影响指挥下人做事?,根本没打算等齐管家回复。 志远回到齐管家住处,才发现齐管家没坐在屋里?看账而是?直接站在门口等他,显然觉得?这事?很重要。 “怎么说,她答应了吗?”齐管家问。 志远微微缩了下脖子,因?差事?没办妥而觉得?有些心虚,“没有,她拿郡主堵我。” 志远把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看着齐管家的脸色,小声说,“干爹,看来这个小蹄子真不是?善茬,根本油盐不进。” 齐管家右手缓慢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我猜到了。” 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府宴办的有条不紊,足以证明阿栀不是?条憨狗。 志远闻言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又替齐管家担忧起来,“那这事?要是?让她去办,她会不会发现什么啊?” 比如齐管家私下捞油水的事?情。 齐管家看了志远一眼?,心道他还是?太年轻了,这般纯真的性子,若不是?自己亲生的种,他才懒得?带在身边这么耐心的教呢。 “志远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喜欢银钱的,”齐管家笑了下,“那丫头也一样。” 掉进嘴里?的肉骨头,再忠诚的狗都会本能的咽下去。 这么多的油水,没有人会不心动。一旦阿栀从?中得?了利她便?不会吐出来,那这样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大家都是?同类,阿栀也不敢说他什么,更不会揭穿他,否则以后她还怎么捞油水?这便?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利益关?系。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大笔钱! 只要想到这里?齐管家依旧会觉得?肉疼。 “还好?小雀的事?情办的不错。”齐管家自我安慰。 志远没听懂,“小雀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被小郡主放了身契,还跟着梁小姐回了国公府当姨娘,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往后只剩好?日子了。 “谁说解决了,”齐管家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长,“这才刚开始呢。” 小郡主刚回京就举步艰难一下得?罪了梁、楚两家,就是?主母在家,也会指着她的额头骂一声“蠢货”。她多管这个闲事?做什么呢,跟梁、楚两家比起来,小雀不过一个丫鬟。 牺牲一个丫鬟就能维持的关?系,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把事?情全抖落出来。 这下好?了吧,梁家恨死?她了,楚家估计也是?。 梁佑芸的确恨死?朝慕了,不仅恨朝慕还恨小雀。 从?齐府回去的路上,阿秀本来想把小雀从?马车上拽下来,让她跟着车走。 什么身份,也配跟小姐们一辆马车? 梁佑芸唇色苍白,唯有眼?圈泛红,袖筒下的指尖紧紧掐着指腹才维持住仅有的体面?跟冷静,颤着音低声呵斥阿秀,“你还嫌梁府今日丢人丢的不够多吗?” 今天来了这么些人,难免有跟梁家不合的,也有不喜欢她的,现在这么会儿功夫,齐府里?发生的事?情说不定早就七嘴八舌传出去了。 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梁府的热闹呢,这时候要是?把小雀从?马车里?撵出去,不是?亲手把热闹送到别人眼?皮子底下吗。 梁佑芸今日已?经丢脸丢的够多了,实在经不起再折腾。 阿秀这才躬身退下,“是?。”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似乎连同空气都一同隔绝了,显得?不大不小的马车里?瞬间逼仄起来,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 小雀抱着自己的包袱坐在最角落,看着梁佑芸想说什么,又被对方斜来的眼?神吓退。 她从?未见过这样凶的小姐,冷漠的仿佛变了个人,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婉大气模样,就连身上柔软的粉色衣服这会儿瞧着都透出一股冷锐感。 梁佑芸掐着手指,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楚清秋,轻声唤,“清秋。” 楚清秋从?上了马车起就开始靠着车壁闭眼?假寐,明显是?不想同她对视跟说话。 梁佑芸觉得?,若不是?顾忌着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楚清秋刚才怕是?在齐府时就当场甩脸子直接回楚府,而不是?还等着她一起回去,让她不至于独自难堪。 第40章 “清秋。”梁佑芸见楚清秋没动静,不由探身将右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膝盖上。 楚清秋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楚清秋抬起眼皮垂眸看膝盖上的纤纤玉手,视线顺着对方的手臂落在对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 梁佑芸寻常爱穿浅粉色,人也同粉色的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在污浊里的后院里生长却能做到亭亭净植不蔓不枝,温婉大气到让人为之吸引。 楚清秋自幼同她交好便不是因为她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而是因为她这个人。 所以平时两人一同出行时,楚清秋更喜欢穿一身浅绿色,甘做荷叶衬着她。 可今日梁佑芸实在是让她太震惊了,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失望跟痛心更合适。 她俩从小睡一张软榻用一张手帕的关系,不日后她甚至会成为梁佑芸的嫂子,可关于小雀跟梁佑安的事情,梁佑芸是半分没跟她说过。 提到她哥哥梁佑安,梁佑芸从来只有好话,还拉着她的手说,“将来你嫁进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出嫁,我在府里赖着你,要你跟哥哥养我一辈子。” 梁佑芸同她描述的都是婚后一家人的美好,从来没提过梁佑安的私德跟品行。 国公府梁府,楚清秋还是去过很多次的,但说实话她对小雀没有半分印象。按理说以她过目不忘的能力,如果真见过小雀不可能不记得。 如今这般情况,只能说明每次她去的时候,这些丫鬟都被支开了恰好没出现在她眼前而已。 让楚清秋寒心跟失望的不是梁佑芸要抬手打人时露出来那狠辣冷酷的一面,莲花的花-茎本就带着刺的,能接受花的美自然是包容了她的刺。 真正让楚清秋接受不了的是她不该瞒着自己,甚至可能从未同自己真正交心交底过。 如果梁佑芸好好跟她说清楚这些,楚清秋为了两家利益也会答应联姻。 她享受着楚家嫡小姐的待遇就要为楚氏家族履行她做为嫡小姐的责任—— 对外联姻。 用女儿的婚事换取家族政治舞台上的利益,换取家主在朝堂上的同盟,是很多朝臣的共识。 楚清秋不问俗事不代表她不知道。 与其做为工具嫁到其他人家,不如嫁去梁府,至少她跟梁佑芸自幼相识,同梁母也算聊得来。 可现在梁佑芸瞒着她小雀的事情,哪里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像是信任跟依赖突然坍塌了一角,其余角落也慢慢变得龟裂不堪一击。 她已经分不清这么些年,梁佑芸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里面,还有没其他隐瞒。 楚清秋抬起眼看着梁佑芸,眸中的失望跟难过毫不掩饰,她也不说话,只这么静静地看着梁佑芸。 楚清秋从来就不是个会抱怨跟埋怨的人,她像只孤傲的猫,受伤了只会缩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舔舐伤口,从来不将情绪外露出去给旁人看。 梁佑芸不是旁人。 她是小时候找到缩在角落里的楚清秋抱着她一起哭过的人。 她不一样。 楚清秋待她更不一样。 所以梁佑芸有那么一瞬间眼泪都快掉下来,愧疚心虚到不敢看楚清秋的眼睛,只低声喊,“清秋。” “我身为国公府小姐,有我自己的身不由己,”梁佑芸带着鼻音跟哭腔,手搭在楚清秋膝盖上,抬眼看她,“你知道的,我不容易。” “我知道,”楚清秋看着她,清冷的眼尾竟有些红,“可你也知道,只要你同我说清楚我会答应的。” 别说是一个小雀,就是再来个小莺,她也会答应的。她不在乎梁佑安有没有睡过丫鬟,就算没有小雀也会有通房,她在乎的是梁佑芸瞒着她没对她说实话。 要不是今日在齐府闹了这么一出,她永远都不知道梁佑芸在这些事情上对她有隐瞒。 或是说,在梁佑安的私德跟她之间,梁佑芸许是出于对她的不信任,或是更维护家族利益,从而选择了前者放弃了她。 “我以为我们之间纯白如雪毫无秘密,”楚清秋垂眸看着膝盖上的那只手,声音轻轻低低,“我以为我们是彼此坦诚的。” “我们自然是的,”梁佑芸眼泪掉下来,“清秋,你在怪我。” 她低声说,“可是母亲说这些事情是个女子就接受不了,让我瞒着。说等日后你进了府加倍对你好,同时也约束哥哥不再做出格的事情,不再对不起你。” 梁佑芸指尖抓皱楚清秋的衣裙,抬起满是泪的脸看她,“你要是难受生气你就骂我吧,是我太懦弱没敢反抗。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回去还不知道要如何……” 她闭上眼睛抿紧唇,等楚清秋的暴风雨降临,一副愿意受罚的模样。 楚清秋垂眸看她,低头闭了闭眼睛,像是自我妥协,低声开口,“也不能全怪你。” 她知道梁佑芸的难处。 楚清秋睁开眸,屈指接住梁佑芸挂在眼睫上的泪,温凉瞬间濡湿指腹,“阿芸,嫁去梁府的事情,让我再想想。” 梁佑芸想说什么,又咬紧下唇忍住,乖顺温婉地点头,“好。” 第41章 楚清秋掏出巾帕,伸手给梁佑芸擦眼?泪,如同两人小时候那般,明明受委屈的是?楚清秋,梁佑芸却哭得?比她厉害,好?像在替她委屈。 想起过往,楚清秋唇边抿出清浅的笑,如冰山峭壁上的雪莲绽开,短暂又好?看,可?只有一瞬,便?又缓缓消失。 马车停在楚府门口,楚清秋带着丫鬟下车站在后门前面?送别梁府马车。 梁佑芸掀开车窗窗帘同她挥手,柔声说,“等过两日我来找你。” 楚清秋微微颔首。 送别梁佑芸,楚府丫鬟看着楚清秋,轻声问,“小姐还要嫁去梁府吗?” 事?关?自家小姐的终身大事?,楚府丫鬟刚才在马车旁边听得?很是?认真,如今试探着道:“小姐,这事?真的是?国公夫人的主意吗?” 她印象里?国公夫人的性子比梁佑芸还要温婉柔弱,不像是?这么心狠的人。 楚清秋捻着手里?的巾帕,转身往府里?走,“她说是?便?是?。” “至于亲事?,先看看梁府的态度,再问问父亲是?如何想的。” 至于她想不想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走吧,莫要让老师等急了。” “哦……哦。”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丫鬟都快忘了府里?还有一位书?法老师在等着呢。 她心疼又怜惜的看着自家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还想着练书?法,要知道小姐从?小到大唯一交好?的人便?是?梁佑芸。 如今被人背刺,她不知道心里?多难过。 而此时背刺过楚清秋的梁佑芸在马车车帘落下后,脸上那抹脆弱柔软的表情便?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擦着眼?尾的泪,余光瞥向小雀。 那眼?神冷漠冰凉到比小雀浆洗衣服的雪水还要冻人。 小雀哆嗦了一下,“小、小姐。” “怕什么,”梁佑芸问,“你在齐府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勇敢吗,现在目的如愿达成,你还怕什么?” 她声音里?没有多余感情,只是?目视面?前空荡荡的车壁,道:“我梁府就是?再嚣张,也没目无王法到杀了福佳郡主送来的平民。” 梁佑芸侧眸朝小雀笑了一下,又是?那副温婉的样子,“所以不要怕,该怕的是?我们啊。” 小雀牙齿都开始打颤,觉得?车厢里?好?难呼吸,艰难地说,“小姐,我不是?、不是?福佳郡主的人。” 梁佑芸只是?抬手整理鬓发,不知道信没信。 马车驶进梁府停在后院,梁佑芸从?里?面?出来。 府中下人很明显都听说了今日之事?,不由偷偷抬眼?去看梁佑芸以及跟在她身后抱着包袱的小雀。 唔,传言是?假的吗? 她们见自家小姐依旧是?那副温婉大气的模样,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梁府出了这样的事?情,连府里?的夫人都比她着急。 而且小雀的确又回来了。 梁佑芸目视前方,带着小雀款步进了国公夫人所在的主院。 “芸儿,外面?那些传言可?是?真的?”国公夫人听说梁佑芸回来,连忙出来迎她,满眼?都是?女儿,拉着她的手问她话。 “自然,”梁佑芸示意她看自己身后,语气已?经恢复温柔平静,“您看,人都带回来了。” “天爷啊。”国公夫人看见小雀眼?前就是?一黑,清瘦的身形摇摇欲坠。 梁佑芸扶着她,微微叹息,“早知今日,当初您就不该心软只是?将人发卖出去,如今因?为心软惹出麻烦了吧。” “芸儿,那现在怎么办啊,”国公夫人一脸慌张,“梁、楚两家的亲事?是?你爹跟楚大人商量好?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要是?因?为梁佑安的问题坏了两家亲事?,梁国公不得?打死?梁佑安这个逆子! 国公夫人红着眼?睛,紧紧握住梁佑芸的手,“芸儿你想想办法,你自幼就聪明,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你哥。” 国公夫人向来柔弱立不起来,哪怕生下梁佑安这个嫡子都差点没稳住自己国公夫人的地位,母女三人在府里?委屈了好?些年。 好?在小女儿从?小就懂事?聪慧,八岁后更是?能替她拿主意。可?能依赖女儿依赖久了,不管什么事?情,国公夫人都要询问梁佑芸的意见。 母女两人的角色像是?颠倒过来,女儿成了操心母亲,母亲成了需要庇护的女儿。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逼着梁佑芸自幼便?成熟起来。 梁佑芸进屋坐下,心态趋于平静,“梁府的脸面?已?经丢了,再急也是?没用,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将亲事?的事?情找补回来。” 今日之后的国公府怕是?要被人议论好?些日子,连同她这个表里?不一的国公府小姐一起。 梁佑芸辛苦维持了好?几年的形象,今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支离破碎。 她这个国公府的嫡小姐,看着很是?雍容尊贵,可?这背后有多勾心斗角谁都不清楚。 自她四?岁后,便?知道母亲跟哥哥的地位并不稳固,如果她们被斗下去了,那自己也不再是?嫡小姐。 从?那时起,梁佑芸便?长了心眼?。 她温婉大气,做着所有人都满意的国公府嫡小姐,努力维护母亲的地位跟自己的形象。 第42章 可?今日,因?为小雀的事?情,这些全都像湖中薄薄的一层冰面?,被一颗石子打破,露出她本来的面?目跟尊贵背后的如履薄冰。 她的事?情都是?小事?,最大的事?情是?梁、楚两家的亲事?。 朝中皇子们已?经长大,羽翼渐渐丰满到了快要振翅高飞,朝臣们或是?自愿或是?被迫,已?经慢慢卷进夺嫡的事?情里?,国公府自然不例外。 要是?想在这场吃人的风波里?站稳脚跟,那就需要找到同盟,楚家就是?最好?的伙伴。 现在要是?因?为一个小雀坏了这场亲事?,她爹会气恼到打断哥哥的腿! 梁佑芸心里?恨毒了朝慕,今日这事?明显因?她而起。谁能想到那个笑起来甜甜无害的小郡主,心肠这么歹毒,府宴挑的时机刚刚好?! 但?凡她再等几日,两家便?已?经议完亲定下日子。 要说朝慕不是?故意的,打死?她她都不信。 梁佑芸逼着自己冷静,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我去找爹谈谈。” 国公夫人明显也怕国公生气,怯怯地说,“你爹当值还没回来呢。” “那我便?先去书?房门口站着等他。”至少态度要摆出来。 梁佑芸问,“哥哥呢,让他同我一起。” 国公夫人面?上露出几分心虚,讪讪地,“他听说了这事?很害怕,说要去朋友家躲两天,等你爹不生气了他再回来。” 完全指望不上的纨绔公子哥。 梁佑芸手指掐着椅子的红木扶手,咬紧了唇才没失态。她见国公夫人低着头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先挤出笑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娘,我能摆平,我一定能。” 她出了主院的时候,人已?经气到哆嗦,肩膀都在颤抖,“去,找人把哥哥找回来,就是?绑也给我绑回来。他今日要是?不在府中,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用。” 出事?了只知道躲怎么能成事?! 梁佑芸不止一次恨自己是?女儿身,但?凡她是?男子她跟她娘都不需要这个只知道惹祸的没用哥哥! 梁佑芸深呼吸让自己维持平静,奈何实在做不到,气到抬手打碎路边的一个花盆。 看着泥土从?盆里?摔出来,花盆碎片四?溅,人才舒坦了很多。 不过小小风波而已?,她是?要往上爬的人,怎么能被这小小的事?情打败。 梁佑芸挤出笑,又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 朝慕,往后时间长着呢,大家等着瞧。 而此时被念叨着的朝慕正在齐府书?房里?背书?。 她打了个喷嚏,手指抵着鼻尖,水朦朦的杏眼?目露茫然,“唔,谁说我呢。” 翠翠在跟前伺候,抬手把通风的窗关?了,“许是?阿栀,她出门前还惦记着郡主您呢。” “惦记我什么?”朝慕好?奇,眼?睛亮亮。 翠翠,“……” 翠翠小圆眼?转动,“惦记您有没有被风吹到。” 朝慕唇角抿出笑,轻轻哼,“她才不会。” 朝慕同翠翠说,“阿栀看着老实本分,小心眼?多着呢~,如今好?不容易出趟府,才不会想着我。” 这话翠翠可?不敢接,只傻笑一下,低头做事?。 阿栀走之前的原话其实是?,“京中哪家小甜糕卖的好??我想要黑芝麻馅的,我要吃饱再回来。” “那是?汤圆。”翠翠当时纠正,以为她馋甜食了。 阿栀摇食指,“不吃汤圆,就吃形状漂亮的小甜糕。” 点名要黑芝麻馅。 她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023 国公府梁府。 “我就说我出去躲两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你非要让人把我拽回家,爹要是知道小?雀的事情不得打死我。” 梁佑安不情不愿地站在书房门口,不停地探身伸头看圆门?的方向?。 他模样长得倒是不错, 奈何生性风流,身上?气质透着股轻浮, 跟站在旁边端庄得体的梁佑芸完全不同。 梁佑芸侧眸睨了?他一眼,“哥哥若是这么怕, 当初就该约束住自己。如今出了事情知道躲了?,躲多久,一辈子吗?” “倒也不用一辈子吧, ”梁佑安讪讪地说, “爹不会真这么狠心吧。” 梁佑芸温柔一笑, “哥哥可知道爹爹这次为?了?梁、楚两?家的亲事费了?多少?心?” 梁佑安吓得一哆嗦,他不怕他娘就怕他妹妹, 更怕他妹妹这么笑。 阴森森的, 怪吓人的。 兄妹两?人站着,梁佑安一个大男人都站得小?腿发?酸快撑不下去,反观梁佑芸身姿一如既往的板正。 “芸儿, ”梁佑安没安静片刻钟又再次开口, “咱们不能进去等吗,这么冷的天, 进去坐着等也是一样的。” 有太阳的时候书房门?口还有一丝暖意, 现在天色渐晚太阳下山, 越发?阴冷起来,他都要冻死了?。 就在他想溜走?的时候, 圆门?处传来动静。 梁国公回来了?。 长随手里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梁国公抱着官帽跟在后面,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来了?过来,“那个逆子呢,是不是跑出去躲着了?,把他弄回来我把他腿打断!” 梁佑安吓得哆哆嗦嗦,小?声开口,“爹。” 第43章 梁佑芸福礼,“爹爹。” 书房门?口挂上?灯笼,光亮照下来,梁国公才看见站在门?口的兄妹二?人,“你们还有脸来见我?” 梁国公大步流星直接进书房,官帽往书案上?重重一放,转身指着跟在身后进来的两?人,“托你俩的福气,尤其是你这个孽畜,我今天一下午被人围观议论数次,为?父今日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梁佑安缩着脖子,心里根本没觉得多严重。 不就是睡了?几个丫鬟吗,他又没搞出人命来,可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梁佑安心道出去打听打听,京中大户人家的公子,谁没三?两?个通房丫鬟,谁没夜宿过花街柳巷,这算个什么事情,也就他爹跟他妹妹大惊小?怪。 “你什么表情,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觉得这都是小?事?”梁国公瞧见梁佑安脸上?不以?为?意的神?色,气不打一处来,“给我取个棍子来,看我今个不打死他。” 下人低头福礼没有真去,同时梁佑芸往前半步行?礼拦着,“爹爹,哥哥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怎么着,我国公府的小?公爷是非他不可是吗?”梁国公怒道:“他要是不稀罕,那就别?当!” 梁佑芸脸色一变,唇色都苍白很多,伸手掐了?把梁佑安,“跪下。” 梁佑安这才知道害怕,老?实的跪在梁国公脚边,低下头,“爹我错了?,您别?生气。” “你错了?,你哪里有错,”梁国公阴阳怪气俯视着他,冷呵道:“错的是我,是我怎么有你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 梁佑芸抬手轻轻抚着梁国公的后背帮他顺气。 梁国公食指指着梁佑安,“你可知道我为?了?梁、楚两?家的亲事费了?多少?心。” 梁国公,“你爹我就是个国公,这京城这片地遍地都是皇亲国戚,我这个没有实权的国公在京中算个屁。” 梁国公抬手,梁佑芸站到一边,梁国公绕过书案坐在椅子上?,同梁佑安说,“目前形势,跟楚家结亲对我们最有利,不说别?的,单就说你自己,科考科考不行?,武功武功不行?,往后你就打算当一辈子的二?世祖?” “可要是跟楚家结亲,你成亲后楚家能提携你一下,等你出了?太学就能有个安稳的差事混日子,我也就不用为?你的事情操心了?。” “你看看现在好了?,刚传出要结亲的消息你就弄出这档子事情,你让楚家脸面往哪里放?你说这亲事还怎么结?” 梁佑安的头越来越低,几乎抬不起来。 “爹爹,如今已经这般,再怎么责备哥哥也晚了?,”梁佑芸柔声开口,“不如想想楚家那边要如何弥补。” 她道:“跟所谓的脸面比起来,楚家才是我们真正要挽回的。” 梁国公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梁佑安,“你听听你听听,你妹妹都比你有见识,但凡她是个男子,我都要少?操多少?心。” 说到气处,梁国公拿起手边书本砸到梁佑安身上?,“你个逆子就知道惹事。” 梁佑安缩着肩膀跪在地上?低头听训。 “梁、楚两?家联姻得利的并非只有我们梁府,楚家也想借咱们国公府的势做事,”梁佑芸沉思后开口,“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楚伯父这会儿说不定正在书房里徘徊,等着咱家表态呢。” 小?雀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梁国公府处理事情的态度能不能让楚家满意。 梁国公微微点头,“楚家没第?一时间派人上?门?退亲,就说明一切还有可回旋的余地。” 梁国公看梁佑芸,“芸儿觉得应该怎么做?” “深夜上?门?拜访,”梁佑芸说,“需要爹爹您带着哥哥深夜上?门?拜访,先让哥哥跟楚家认错,保证日后不会再犯。” “等今夜探完口风,明日我同母亲携重礼登楚家的门?。明里暗里两?条路,将楚家想要的面子里子都给了?,楚家有了?台阶下,自然不会毁亲。” 楚家书香门?第?,看重的就是脸面跟礼仪。 这些是梁佑芸站在书房门?口静下心后,想出来的法子。 其实要是狠辣一些,直接把小?雀处理掉就行?,让楚家看见梁家的态度。可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郡主送来的良民,事情便不能这么做了?。 何况楚家在乎的并非是小?雀怎么处理,而是梁府对于这件事情是什么反应,有没有诚心把楚家放在眼里。 梁国公也是这么想的,闻言不由多看了?梁佑芸两?眼,心里既欣慰又遗憾。 这个女儿可比儿子有头脑多了?。她要是个男子身份,他们父子俩在朝堂上?定然如鱼得水,光耀梁府门?楣指日可待。 “我来的路上?已经让人去备礼了?,现在马车差不多也准备好了?,”梁国公起身把官帽又拿上?,扫了?眼地上?的梁佑安,“起来,去楚家。” 他特意没急着换衣服就说明待会儿还要穿这身官服出门?。 梁佑安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梁佑芸抬手帮他整理衣襟,柔声叮嘱,“哥哥到了?楚府只管低头认错就行?,别?的不用多说。” 梁佑安,“好。” 父子两?人出门?,梁国公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扭身跟梁佑芸说,“芸儿你自幼跟清秋交好,她那边你多出些力气,别?让她闹起脾气来坏了?事情。” 第44章 梁佑芸垂着眼福礼,“是。” 他俩离开,国公夫人才敢从门?外走?进来,拉着梁佑芸冰凉的指尖,“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了?,”梁佑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手反过来搭在国公夫人手背上?,“娘你不用操心这些,有我呢,夜深天冷你快去休息,咱们明日说不定要出门?呢。” 至于楚清秋…… 她最懂楚清秋了?,她不会闹脾气的。 国公夫人想起什么,问,“那小?雀怎么办?” “她不是做梦都想伺候我哥吗,那就把她留下来做个通房。” 至于姨娘,她想得美! 梁佑芸要让小?雀一辈子当个没名没分不能有自己孩子的通房,低贱到连个丫鬟都不如。这条路是小?雀自己选的,可怪不得她。 梁佑芸道:“梁家要用小?雀把脸面撑起来,也要衬得楚家大气,这样才不会继续被人看笑话?。”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去歇下。 梁国公跟梁佑安则坐着马车一路到楚府,果真如梁佑芸猜测那般,楚家人还没睡下呢。 府门?半开,露了?缝隙透着光亮,明显是在等什么人。 见梁府马车过来,楚府下人小?跑着进去通知,没多大会儿,梁家父子便进了?楚府的门?。 楚家就是好面子,觉得弄出个小?雀脸上?不好看,倒不是真想把亲事作罢。 如今见梁家态度这般真诚,给了?里子又给了?面子,梁佑安的认错态度也不错,楚大人就已经松口了?。 只是他拿乔,想再磨蹭磨蹭再下台阶,便说道:“闹出这事的时候我家清秋就在边上?站着,那么些贵女又当着福佳郡主的面儿,你让她脸面往哪儿搁。你是最知道这孩子的,从小?无欲无求唯有心气最高。” 梁国公赔着笑连连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清秋跟我家芸儿年龄相仿又经常一块儿玩,我心里早就拿她当成自家女儿对待。” 他瞪向?梁佑安,又呵斥一顿,“你看你办的混账事儿!” 梁佑安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免不得老?老?实实道歉。 “罢了?罢了?,少?年人谁不风流,”楚大人摆手,“只是个通房不碍事的,往后没什么其他侧室姨娘就好。” 梁国公懂,楚家这是不想让梁佑安纳妾。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反正现在答应了?就是,“对对对,楚兄说得对。” “这样吧,”楚大人招手,让下人过来,“去小?姐院里看看小?姐睡了?吗,问问小?姐的意思。” 楚大人跟梁国公说,“毕竟是孩子的婚姻大事,总得问问她是如何想的。”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楚清秋向?来识大体,对这事不会有任何意义?的。楚大人这么做无非是想多踩两?个台阶罢了?。 下人来的时候,楚清秋坐在床边靠着凭几披着衣服在看书,长发?披散背后,清清冷冷。 “全听父亲的安排。” 下人离开,楚清秋放下书,视线没有聚焦人有些放空,像是在发?呆。 丫鬟有些难过,“小?姐真要嫁去梁府啊?” 老?爷也真是的,梁佑安什么人啊,怎么还跟梁家结亲。 楚清秋想的不是梁佑安,而是他妹妹梁佑芸。 楚清秋垂着眼将书卷合上?,“你说明日阿芸会过来劝我吗?” 丫鬟一时无言,只低头,“奴婢不知。” “她会的。”楚清秋抬眼轻笑,十分笃定。 丫鬟不懂楚清秋在想什么,疑惑地询问,“小?姐您都不生气吗?先是梁小?姐欺瞒您,又是梁公子的风流事,现在亲事还要继续,您怎么都不生气?” “早已知道的结局,生气又有何用?”楚清秋将书递给丫鬟,披着衣服起身走?到床头灯台那儿,素手拿起放在一边的银剪子,慢条斯理将燃的正旺的灯芯剪掉熄灭。 “阿芸。”楚清秋清冷无尘的眸中隐隐有暗火跳动,可一垂下眼,又不见了?。 梁家父子从楚府回去的时候总算松了?口气,见事情解决,梁佑安也不那么害怕。 “我娘不是把小?雀卖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巧就卖进了?齐府,还成了?福佳郡主的丫鬟。”梁佑安嘟囔。 要不是这么点背,他哪至于半夜跑上?门?给人当孙子。 “你以?为?是巧合?”梁国公闭着眼假寐,“指不定是人为?。” 京中的事情谁说得准。 他没觉得年纪小?小?的福佳郡主会做什么,他只会觉得是有人在搞梁、楚两?府,会是哪一方的势力呢? 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反正在梁、楚两?家心里是怕了?福佳郡主这个“福星”了?。 光是赴她的宴两?家亲事都差点搞黄,要是同她多走?动可还了?得。 被梁国公提到的福佳郡主,现在正捧着药碗在喝药。 “阿栀怎么还没回来?”朝慕将碗捧起来又放下,明显不想喝。 她可能今日白天在外面站的时间太久了?,吹了?风有些着凉下午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翠翠请了?大夫过来把了?脉煮了?药。 朝慕就坐在主屋客厅,正对着门?,确保阿栀回来的时候自己可以?第?一眼看见。 阿栀出去办事,下午出的门?,现在天色都黑了?还没回府。 第45章 朝慕想,阿栀应该不会偷偷跑了?吧?可下午她才同自己拉过小?拇指的啊。 小?狗。 朝慕轻轻哼,把药碗又端了?起来,“阿栀怎么还没回来?” 说着又重复刚才的动作把碗放下。 翠翠,“……” 翠翠沉默,心道您要是不想喝直说就是,也不用这么来来回回的拿阿栀做假动作。 “阿栀回来了?。”有丫鬟快步过来同朝慕福礼。 朝慕眼睛微微一亮,双手又捧起碗,挺起腰背小?声同身侧的翠翠说,“记得跟阿栀说我病了?。” 翠翠老?实点头,“是。” 阿栀从圆门?进来,步伐一如既往沉稳,可朝慕太了?解她了?,一眼就看出阿栀脚步轻快,明显心情很好。 “郡主。”阿栀福礼。 朝慕撅嘴鼓脸,一副委屈的模样,把碗又放下了?。 翠翠,“……”她就知道。 阿栀,“?”ovo? 她就出去一趟卖东西,哪里得罪这个小?祖宗了?? 翠翠接收到小?郡主的视线,连忙同阿栀说,“阿栀,郡主生病了?,正要喝药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可请大夫来看看?”阿栀皱眉,往前两?步站在朝慕身边低头瞧她脸色。 朝慕双腿并拢坐在绣墩上?,双手搭在自己膝盖上?,昂起脸给阿栀看,十分配合,“都流鼻涕了?呢。” “那就别?开着门?了?。”阿栀示意翠翠把门?关上?。 朝慕,“……”qaq 阿栀回来,朝慕身边就用不到翠翠了?。翠翠也很有自知之明,关门?的同时顺带着把自己也“送”了?出去。 “许大夫说是着凉了?,”许大夫就是上?次给阿栀包扎脑袋的大夫,朝慕看着阿栀额头上?的布条,“许大夫还问你了?呢。” 阿栀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夜里犯痒,阿栀总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啊不,要结疤了?。 “等明日他来把脉,也让他给你看看。”朝慕慢声细语,像是怕太大声会惊着阿栀的伤口。 “好,”阿栀端起桌上?的药碗,指腹贴了?贴碗壁,觉得不冷不热便递给朝慕,“郡主喝药吧,凉了?会苦。” 热的也苦啊,又苦又腥。 朝慕不情不愿,但却双手捧着碗,小?口抿之前还没忘记问阿栀,“出去可是碰到什么事情耽误了??” 唔,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卖的钱太多,她在人性跟品行?之间略微挣扎了?一些时间。 朝慕小?口抿了?一口,脸瞬间皱巴起来,开始捏着鼻子大口喝,眼泪都快出来了?。 温水放在一边,喝完药用来漱口。 可朝慕漱完还是觉得苦,水蒙蒙的眼睛昂脸看向?阿栀,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见阿栀往她嘴里塞了?块东西。 酸酸甜甜的橘子味道在舌尖上?绽开,顺着味蕾蔓延全身,冲淡口中的药味。 是颗橘子味道的硬糖。 朝慕微怔,眸光晃动。 阿栀捏着糖纸,微微直起腰,盯着朝慕的脸看,“还苦吗?” 朝慕眼里漫出丝丝缕缕笑意,连呼吸都带着清甜的橘子香,微微摇头,“甜~” 024 听?见小郡主说甜, 阿栀唇角抿出清浅笑意,“郡主喜欢就好?。” “喜欢,”朝慕一侧腮帮子鼓鼓, 水润温和的杏眼看阿栀,“阿栀你怎么刚好有颗糖?” 阿栀表面笑意不变, 实际上却借着?低头收药碗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的心虚。 也不是刚好?,是她去买小甜糕的时候小二?送的, 就送了一颗,还?是最便宜的果味硬糖。 阿栀之所以把糖留下来?,主要是下午吃的太甜, 实在?没胃口再吃糖…… 谁知回来?正巧碰上朝慕吃药嫌苦。 这事朝慕自然不知道, 她双手托腮, 眉眼弯弯看着?阿栀,声线软绵, 音调慢慢悠悠, 尾音都荡着?好?心情: “真好?,阿栀出去还?记得给我?带糖~” “阿栀是全天?下最好?的阿栀~” “这糖是全天?下最甜的橘子糖~” ……阿栀已经开始愧疚。 糖不贵,一文钱给三颗呢, 早知道她就真给小甜糕买两文钱的了。 一颗糖就哄的她梨涡浅浅, 阿栀算着?自己的小私库,里?面的银钱加起来?如今已经够哄小郡主开心一年了。 “唔, ”朝慕想到什么, 眨巴了一下眼睛, “阿栀呀~” 阿栀心虚又愧疚,闻言腰背瞬间?挺直双手贴腹, 垂着?眼低着?头,规规矩矩, “奴婢在?。” 朝慕悠悠问,“阿栀除了给我?带糖,还?给别人带了吗?” 她眉眼弯弯,“比如翠翠呀,还?有旁的谁。” 这糖是仅她一人,还?是大家都有? 阿栀面无表情,抬眸跟朝慕对视,眼神坦荡无比,肯定地摇头,“没有,就这一颗。” 人家就只送了一颗说尝尝鲜,要是好?吃下次再来?。 朝慕梨涡这才浮现出来?,软软的调儿,“阿栀最好?了~” 她托腮的小拇指指腹轻轻点着?鼓起来?的脸颊,“唯一的糖只送我?了~” 阿栀,“……” 阿栀良心隐隐作痛,一种名叫愧疚的东西在?心底发酵蔓延。 第46章 要不是小甜糕不知道她下午去吃东西了,阿栀这会儿都要开始怀疑小甜糕是不是在?点她呢。 故意这么说,试图激发她的愧疚之心让她死心塌地留在?府里?当牛做马! 阿栀不愧疚,阿栀今天?别说吃甜糕了,她就是吃汤圆—— 那也不愧疚。 因为她品行战胜贪欲,发现一件大事。 阿栀从袖筒中抽出自己记账的本?本?,卷纸摊开,阿栀将中间?的炭笔拿走,“郡主您看。” “嗯?”朝慕看了眼阿栀,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面上摊开的纸。 纸有些卷边,阿栀拿了茶盏压住边缘,“这张是宴后所有东西退完之后真正的账单,这张是上报府中账房的账单。” 一共四张纸,写满清娟秀气的文字跟数字。白纸纸面干净,内容罗列整齐,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阿栀今天?下午是出去退东西的,带着?府里?下人。他们负责把东西送到,阿栀负责跟对方掌柜的算银钱。 朝慕没抬头,伸手侧身拍了拍身侧的绣墩,示意阿栀坐下说。 阿栀犹豫一瞬。朝慕葱白的指尖点着?纸上数字,昂脸看她,“你这般站着?,我?抬头说话有些累。” “阿栀,你要体谅我?还?病呢。”她又拍拍旁边绣墩,阿栀这才坐下。 “以鲜花为例,我?之前去采买的时候报的是齐管家的名字,他们没多想以为我?是齐管家的人,所以这次去退花的时候,掌柜的直接问‘是同原来?一样吧’。” 阿栀道:“我?不知道原来?怎么退,便点头说是。” 谁知道一共退了六十盆上好?的花卉,对方掌柜大笔一挥,这个六十的数儿直接就变成了二?十,给出了名目是“花有损伤”。 退六十报二?十,那剩下的四十呢,自然是进了私人的腰包。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一场府宴下来?,七七八八零零总总加起来?,竟有将近两千多两银子是可以不走账面的。 像阿栀这样的大丫鬟,每个月的月银五两,这已经很多了,翠翠这种月银才三两。对于她们来?说两千两就是个天?文数字!是她们这辈子靠给人当丫鬟都赚不到的数。 天?晓得下午阿栀看着?手里?的银票有多挣扎。 有了这两千两,她直接能在?小县城买一块地,用来?盖房屋种花,一辈子都可以不愁吃喝,要是享受一些,再雇个丫鬟什么的伺候也绰绰有余。 怪不得齐管家拉下老?脸要接手府宴后的善后呢,跟两千两银子比起来?,脸皮算个什么。 可最后阿栀只奢侈的用公费去吃了几块小点心。 这两千一百二?十五两银子,阿栀完全可以将零头抹了,甚至大胆一点,贪个一千旁人也查不出什么。可要是想扳倒齐管家,这数目自然是越多越好?。 阿栀低头扯开衣襟从怀里?掏出钱袋子,见朝慕茫然疑惑地看过来?,阿栀脸微热,解释道:“我?怕路上丢了。” 所以她将钱袋子贴胸放着?…… 这会儿被捂的温热。 “嗯,是要谨慎些。”朝慕目光只扫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移开,只是好?半天?没抬头看阿栀,直到对方理好?衣服把银票推过来?。 四张五百的银票,上面是一百二?十两的碎银子。 ……那五两进了阿栀的腰包。 阿栀面不改色,“都在?这儿了,郡主您清点一下。” 只是一场府宴就能贪这么些银子,那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宴会办下来?,可想而?知有多少银钱进了齐管家的腰包。 虽然齐府没有主人,可齐家京中的祠堂还?在?,每逢节日齐管家都要张罗一下,营造出府里?热闹的景象,说是哪怕主子不在?也要把府邸守好?,加上清明中元,齐管家要烧纸钱请道士和尚诵经,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其实花很多钱。 外人看起来?,齐管家为了齐府可真是尽心尽力,而?实际上,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齐管家如何?名正言顺的捞油水? 齐府全部的支出就像一块脸盆大的面饼,只有那么一两口用在?府中众人的开支上,其余的全进了齐管家私人的腰包。 朝慕舌尖卷着?口中的橘子味硬糖,浓密卷长的眼睫垂下,含含糊糊的说,“这么肥的油水,自然会养出肥肥的蛀虫。” 主仆两人合计一下,顿时有了主意。 齐管家在?府中众人的口中那可是个无私为人的老?好?人了,谁提到齐管家不得说一句“管家他为我?们操碎了心”。 阿栀倒是要看看,明天?他这老?好?人的脸皮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水进来?,郡主要早些洗漱早些休息,这样病才能好?得快。”阿栀站起来?。 “阿栀。”朝慕抬手招阿栀,将一百二?十两的碎银子朝她推过去。 阿栀愣住,茫然惊喜,有些不敢相信,“郡主这是?” “赏你的,”朝慕将两千两银票连同四张纸一并收起来?,“阿栀办宴辛苦啦,这是犒劳你的辛苦费。” 阿栀努力压住拼命上翘的嘴角,稳住声音,“都是我?该做的。” “那这些自然也是你该得的。” 朝慕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嘴巴,眼睛弯了一下,“就当是我?谢谢阿栀的糖啦~” 第47章 从小郡主房里?出去的时候,阿栀摸着?自己掌心里?的荷包,里?面一共一百二?十五两。 五两是她累死累活忙完一切后的辛苦费,剩下一百二?十两是一颗橘子味硬糖换来?的。 阿栀后悔。 问就是相当后悔,早知道多买两颗糖了! 如今弄得她怪愧疚的,心里?总忍不住想着?明天?要对小甜糕好?一点,更好?一点。 就算她馅儿是黑心的,但?表皮是真的甜啊。 嘤嘤嘤,又甜又大方,出手就是一百二?十两。 025 翌日清晨, 吃罢早饭后?,小郡主让阿栀把府中所有下人叫过来。 众人?心里都?明白,昨个才办过宴, 今个小郡主多数是要总结府宴上的事?情,就?如同齐管家以往做的那般。 先是说说不足之?处, 希望下次多多改进,随后?再着重夸夸几人?, 左右跟大多数人没太大关系,所以大?家积极性也不高?。 他们对齐管家的做法自然没有异议,但时间长了心里免不得也会觉得齐管家还是更偏心他自己的亲信。 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说不了什么。 上午巳时, 阳光铺满庭院, 所有人?也都?差不多忙完自己手里的晨活,以先内院后?外院伺候为行依次排列站在向阳院里。 “希望小郡主能少说些, 别耽误咱们干活。” 主子还没来, 下人?们两两凑头小声议论。 “就?是,”怕自己的话被人?听见,字眼说得含含糊糊, 就?图自己说出去过个嘴瘾, “我那还一堆事?情呢。” “齐管家每次都?要?说上小半个时辰,小郡主年?纪小性格好, 总不至于跟齐管家一样话多吧。” “齐管家呢?” 有人?左右看, “嗳, 齐管家还没到。” 说话间,主屋房门打开?, 翠翠从里面搬了把秀气的红木圈椅出来放在门外正中间。 庭院里的声音淡下去,全都?在看主屋门内。 身着桃粉色衣裙挽着少女发髻的朝慕从里面缓步出来, 人?如衣裳,粉面桃花,眸润唇红,一身干净气质软软甜甜,让人?在她面前忍不住放轻呼吸,怕惊吓到她。 如果说朝慕像是挂在枝头上的粉润水桃,那站在她身后?冷面冷脸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的阿栀,便是桃子旁边的绿叶。 叶青桃粉。 朝慕坐在圈椅上,阿栀双手捧着沉重的黑色木匣站在她左边,翠翠捧着名册站在她右边。 “人?到齐了吗?”朝慕侧头问翠翠。 府中上下仆人?一共六十五人?。 这个数目在京中的大?户人?家里已经算是很少的了,如果是齐将军他们回来,府中至少要?用两百到三百个下人?才能伺候齐全。 “齐管家跟志远还没到。”翠翠这些天?已经将人?全记住了,别说府里多少人?,她连后?院养了多少只母鸡都?数的清清楚楚。 朝慕茫然,“齐管家呢,是没人?通知他吗?” 众人?低着头,神色各异。 “来了来了。”齐管家大?步流星从圆门外走?进来,脚步上慌慌忙忙,脸上却不显。 他带着志远越过人?群走?到最前面,朝郡主福礼,“老奴齐石磊来迟了,还望郡主恕罪。” 他一个人?来迟就?算了,还带着志远一起,谁人?会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没等?朝慕开?口,齐管家便自顾自解释起来,“主要?是手头有些事?情急着处理,这才耽误了时辰,想必郡主也能体谅。” 他拱着手左右看,语气听着像是愧疚自责,“瞧我,年?纪大?了忙不过来。嘶,我来晚了,没耽误郡主的事?情吧?” 朝慕没理他,而是朝左边看,“阿栀。” 众人?一个精神,下意识看向齐管家。 昨天?梁、楚两家的事?儿?就?发生在齐府,府上下人?但凡手里没活的都?来看了,就?算当时有不在现场的事?后?也都?听人?说了。 听闻阿栀跟梁家那个叫阿秀的丫鬟起冲突的时候,小郡主就?这么轻飘飘地叫了一声“阿栀”,阿栀上去就?赏那俩丫鬟两个清脆的大?嘴巴子。 脆响! 好家伙,可涨了他们齐府的威风。齐家多年?没主子在,外头的阿猫阿狗是不是都?以为他们齐府的下人?夹着尾巴低人?一等?啊! 反正打的是外人?,齐府的下人?们觉得相当解气。 今个突然听小郡主叫阿栀,众人?眼睛都?亮了。莫不是要?抽齐管家吧? ……他们显然想多了。 齐管家是齐府的老人?,担任管家之?职,又不是别府挑衅的丫鬟,就?算他有过错,在还没彻底揪住尾巴之?前,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脸都?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而且齐管家在府里颇得人?心,阿栀现在要?是真跟齐管家对上,并不占便宜。 阿栀又不傻。 但小郡主叫自己了,自己便要?替她开?口说出她想说的话。 阿栀朝小郡主微微福礼,随后?面无表情看向齐石磊: “齐管家既然自知来晚了,那便别耽误大?家时间了。您手里头的活忙不完,现在向阳院里站着的哪一个也都?不是吃闲饭的人?,希望您也体谅一二。” 第48章 不得不说,这话听完,下人?们觉得心里还挺舒坦。 这府上活多的又不止他齐管家一人?,他们也没闲着。 “你——”齐管家没想到阿栀敢当面下他脸色,眸光一沉,刚要?开?口,阿栀就?堵住他的话,扬声盖过他的声音,道: “诸位,咱们时间有限,郡主说早发早结束,不耽误你们的事?情。” 发什么? 郡主要?发什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哪里还在乎什么齐管家。 郡主喊他们来不是训话加表扬的吗?要?发什么啊? 下人?们满眼好奇,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阿栀一直抱在怀里的木匣子。 看着沉甸甸的,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阿栀微微弯腰,朝慕抬手将木匣子的盖子打开?,众人?顿时瞧见了匣子里的东西。 银子。 雪花花的银子,都?是一两一两的! 下人?们呼吸都?屏住了,直直地看向匣子,心想这是要?发给他们的吗? 齐管家闹不明白朝慕唱的是哪一出,他看自己的事?情已经被迫翻篇了,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志远站在一旁,双手搭在腹前,耷拉着眼皮挺着肚子看这主仆三人?能搞出什么新花样。 府里银钱都?是有名目的,齐管家倒是没听账房那边说小郡主要?取银子用的事?情。 那这么些银子她是哪儿?来的? “我才回京不久,诸多事?情不太清楚,好在大?家勤劳,昨日府宴才能办的顺顺利利,”朝慕开?口,声音慢悠,带着自己独有的清甜调调,“我这人?不爱夸人?,但大?家的功劳我心里有数。” 阿栀茫然,“?” 不爱夸人?? “阿栀~” “在。” 朝慕示意阿栀,阿栀抱着木匣子缓慢左右转身,争取叫里面的银子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朝慕道:“这些,便是府宴剩下来的银子。” 齐管家瞬间站直了,手都?垂在身侧。 什么叫剩下来的银子。 府中办宴可是从来不会“剩”银子的。 齐管家看向阿栀,阿栀眼观鼻鼻观心,忠诚地如同一只安静趴在主子脚边的恶狗,在主人?喊她名字之?前,都?温顺的似乎没有攻击力。 齐管家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恨不得就?地剐了阿栀。 这个蠢货她是把银子交出去了吗? 那么大?的油水,那么多银子,她就?这么交出去了? 朝慕到底喂她吃了什么,能喂出一条这么忠诚的狗!竟然连掉到嘴里的肉骨头都?能老老实实吐出来! 齐管家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阿栀把钱交出去,旁人?会怎么看他? 毕竟他以前办府宴规格并不比阿栀这次小多少,甚至花费更多,但没有一次是有剩钱的。 朝慕仿佛没看见齐管家的脸色,继续说,“翠翠手中有这次府宴上所有人?的名单,凡是点到名的人?,排队去阿栀那边领三两银子,这不是月钱,而是我给的赏钱。” 齐管家,“???” 众人?,“!!!” 众人?吸了口气,眼睛都?亮了,看小郡主的眼神宛如在看活菩萨。 三两,那可是三两啊,又不是三钱更不是三文! “还有,既然我回来了,”朝慕想了想,散财的纤手一挥儿?,“所有人?的月钱往后?都?在原有的基础上提高?一两。” 她温声说,“快过年?了,大?家手里多点银钱也好过冬。” 众人?听完眼睛都?直了,鼻头微微发酸,这是哪里来的活财神啊。小郡主真真是他们最爱的小主子! 朝慕说完,还特意问了齐石磊,“齐管家觉得如何?” 齐石磊一肚子的脏话想骂,但一句都?说不出口,他甚至不能阻拦朝慕“加月钱”的行为。这事?对大?家都?有利,他要?是开?口说半个“不”字那就?是在断别人?财路,还不得惹众怒啊。 齐石磊微微颔首笑了下,“我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小郡主真是心善,刚回京便给我们涨了月钱,我替所有下人?先谢过小郡主了。” 下人?们跟着一起行礼,真心诚意,“谢郡主。” 朝慕眉眼弯弯,“只要?认真为府里做事?,我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众人?,“是。” 朝慕道:“今日就?说这些,剩下时间去领钱吧。” 没了,这就?没了,直接就?领钱了? 惊喜来的太快,好多下人?一时间不敢相信。他们本?来都?做好打算,冲着这三两银子,小郡主就?是说上三个时辰,他们也都?恭恭敬敬听着。 可谁知小郡主这就?结束了,这也太惊喜了。 翠翠已经抱着名册上前开?始点名。 下人?搬来桌子,阿栀将木匣子放在桌上,边上还有个称银子的小称。 凡是被点了名过来的下人?,阿栀都?会发三两银子,等?对方确定完银子的重量跟数目,就?会在自己名字旁边摁上手印,算是领取结束。 府中除了翠翠跟阿栀一共六十五人?,有四十六人?领了银子,从丫鬟到马夫到门童到家丁到厨子到嬷嬷,昨天?出力的人?全部都?有三两银子,相当于平白多了一个月的月钱。 第49章 有人?领银子,自然有人?没领。 剩下的十九人?是这几日没帮忙的,推辞说自己手头有活忙不完,实在抽不出空闲时间参与?府宴的事?情。 当时他们的原话是: “既然都?交给阿栀姑娘办了,那就?找她协调,我这边实在忙不过来啊。” “齐管家办宴的时候也没像她这样使唤人?,恨不得府里上上下下都?围着她转,弄得跟个主子似的,还当是多大?的官了。” 这些人?有些是齐管家的亲信,有些是单纯不服阿栀这个大?丫鬟,明着暗着给她使绊子。 他们做这些的时候只图一时之?快,完全没想到事?后?会反馈在银钱上面! 毕竟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齐管家就?算奖励也是口头嘉奖,什么时候给过银子。 要?是早知道出力的人?能领三两银子,他们怎么着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三两银钱,众人?心里多多少少埋下种子: 原来办府宴,是会剩下这么多银钱的啊。 阿栀是个小姑娘,又是头回经手这事?,可能还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这才剩出这么些银两,那齐管家呢…… 众人?攥着自己的银子,偷偷打量齐管家的脸色。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之?前齐管家的老好人?形象终究是敌不过这实实在在的三两白银跟上涨的一两月钱。 现在一时半会儿?齐管家可能不觉得如何,往后?慢慢就?能察觉出不同了。从龟裂一角到全部坍塌,有时候是个过程。 齐管家面上不变,心里已经恼死了,站在阿栀旁边笑着说,“阿栀姑娘真是办得一手的好差事?呢。” 阿栀微微笑,“阿栀年?少,要?向齐管家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呢。” 恶心走?齐管家,阿栀跟翠翠发银子的差事?也差不多完成了。 为了彰显公平,翠翠发在内院银子的时候,还喊了自己跟阿栀的名字。两人?同其他人?一样,也领走?三两银钱。 阿栀将木匣子交给朝慕,本?来沉甸甸的匣子这会儿?空了下来,朝慕低头数一数,里头还剩十两左右。 等?其他人?退下,朝慕抬手将翠翠跟阿栀招过来。 “翠翠,”朝慕说,“忠心可嘉,眼里有活,任劳任怨,加五两~” 翠翠惊喜到眼睛睁大?,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然后?恭恭敬敬弯腰捧着手去接,“谢谢郡主!” 这就?是做亲信的好处吗?额外加五两。 翠翠感动到哭,看向旁边的阿栀。五两,这可是五两啊! 阿栀配合的露出清浅笑容,是的呢,好多呢,足足五两呢! 朝慕看向阿栀,“阿栀,深得我意,如我心肝,知我所想,忧我所思,也加五两~” 阿栀双手去接。 朝慕将银子放她掌心里,“好啦,空了。” 她让阿栀把银票换成银子的时候,其实就?多算了十两。 阿栀本?以为是多换几两以防有个意外,谁知竟是给她和翠翠的。 给翠翠能理解,拉拢亲信嘛,让身边多个卖力忠心的好丫鬟。可阿栀没想到小郡主会又分给她五两。 朝慕抱着空匣子进屋,翠翠数着今日所得,“八两。” 翠翠都?要?蹦起来了,“阿栀,我得了八两!” 尤其是刚刚多了五两,“小郡主对我们也太好了吧!我以后?一定要?为小郡主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很好,五两银子的效果达到了。 阿栀低头数着银子嘶了一声,她比翠翠还要?多出个一百二十两。 五两就?够肝脑涂地了,那她不得对小甜糕掏心掏肺啊? “不过阿栀最辛苦,多给你是应该的,”翠翠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沾了光。” 阿栀木着脸摇头,“不能再多了。” 要?是再多的话,她都?不知道该给小郡主什么了。 总不能把命给她吧。 一上午阿栀都?用来忙活发银子的事?情了,发完效果也是显著。 以往府内府外有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丫鬟仆人?们第一反应是告诉齐管家。可能今天?他们终于意识到府里有主子了,现在已经有人?会主动跟朝慕和阿栀回禀消息。 “许管家派小童来问郡主的病情,说要?是不严重的话他能不能下午过来,到时候连阿栀脑袋上的伤一起看了。” 朝慕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病”着呢,她虚假地咳嗽两声,奈何外头忙活的阿栀没听见。 小厮茫然,“?” “……”朝慕讪讪地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 朝慕,“我没事?,那就?让他下午来吧。” “对了,我还听到一件事?情,”小厮说,“说是梁府收了小雀做通房。” 这个朝慕也不意外,她缓慢眨巴水润的杏眼,“如果我猜得没错,梁、楚两家亲事?依旧?” “小郡主您真是神了,”小厮笑着道:“刚才我还听人?说梁府绑了马车去楚府呢,想来是谈成亲的事?情。” 他想了想,“秀气的马车,看着不像梁国公的,倒像是国公夫人?的。” 所以今日去楚府的应该是国公夫人?陈氏跟梁家小姐梁佑芸。 第50章 梁府马车缓缓而行,厚重隔风的厚布帘子遮住车内的主子。 国公夫人?姓陈,然而出嫁后?她便渐渐没了自己的名字,能被人?叫一声姓氏都?是近亲的姐妹了。 陈氏出于紧张,拉着身边梁佑芸的手,叨叨唠唠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芸儿?,今日就?看你的了。” 梁佑芸温柔笑笑,安抚性地拍拍母亲的手背。 马车停在楚府门口,下人?前去通禀。 府中楚清秋正在练字,闻言笔锋一顿留下墨点。 楚清秋看着写坏了的字,将笔放下,边侧身垂眸洗去手上浓重的墨味边跟身旁伺候的丫鬟说,“你看,她还是来了。” 声音清清淡淡,跟她的性子一样,听不出多余情绪。 丫鬟没吭声,只看向桌上被镇尺压着的纸,平平整整,白纸黑字,上面只写了一个: 芸。 以及桌边废纸篓里一篓子被揉皱的“芸”。 026 楚清秋净完手,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巾帕轻轻擦拭手指。 丫鬟忍冬轻声问,“小姐,您不去见梁小姐吗?” 以往梁小姐过来的时候, 哪怕楚清秋在作画,画到一半也会停下笔先去见梁佑芸。 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虽搁下笔洗了?手,却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不急, 等个人。”楚清秋将帕子递给丫鬟。她话音刚落,丫鬟就听?到门外响起?老爷的声音。 “清秋,”楚父站在门口并未立马进来, 而?是说, “你要是方便的话, 我想同你聊两句。” 楚父今日休沐没上朝,身上穿的也是寻常家居服, 跟别家父亲面对女儿?时的亲密和蔼比起?来, 楚父同楚清秋的相处多?了?几分疏离跟客气。 楚清秋微微颔首福礼,“父亲请。” 楚父这才进来,他?也不寒暄废话, 而?是直奔主题: “你向来聪慧懂事, 只是性?子寡淡,十几年来真正交心?的朋友也就只梁家小姐一人。不管你相信与否, 我选梁家结亲的时候是将这点考虑进去了?。” “梁佑安跟那?个丫鬟的事情我昨日也有耳闻,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而?且你不喜欢梁佑安,想必不会将这事放心?里。” 楚父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并没有走进书房里面。 这个举动可以解释为尊重楚清秋的隐私,也可以说是他?根本不在乎楚清秋每日在书房里做了?什么。 楚清秋垂着眸, 立在楚父对面,闻言轻嗯一声,“父亲懂我。” 楚父像是笑了?一下,微微摇头。他?可太不懂这个女儿?了?,自她五岁后,她在想什么府中没一个人知?道。 “我今日同你说这些?不过是想劝你答应梁、楚两家的婚事,”楚父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双手习惯性?搭在身前,“梁家是我们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做为一家之主必须要做出的选择,家族利益跟亲生女儿?之间的选择。 做为父亲,楚父能为楚清秋做的便是,“梁家答应不纳妾。日后相处中若非你的过错,梁佑安不可欺辱你半句。哪怕出阁嫁人,楚家依旧是你可以依仗的后盾。” “梁国公跟小公爷昨夜来过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谈妥,”楚父道:“今日国公夫人带着梁小姐上门看你,你若对她们有什么要求便可趁此机会提出来。” 对于楚父一个当父亲的来说,他?可能不太喜欢楚清秋这样不亲近人的性?子。不公对于楚大人来说,有一个聪明听?话识大体的嫡女是他?最欣慰最省心?的事。 如今婚事即将谈成,他?愿意比平时多?纵着点楚清秋,由她提出自己的要求。 “父亲,我对梁家人没有要求,但我有一事想求您,”楚清秋抬手行了?个大礼,放低姿态,“求您成全。” 她多?少年没说过软话提过要求了?,楚父一时间有些?怔住,“你说,只要不影响家族利益,我都可以答应你。” 父女两人说话的功夫,上午阳光越过书房门槛照进书房里,光跟阴的交界线正好落在楚清秋脚尖前面。 楚父对于楚清秋的要求沉思了?一会儿?,“那?便依你所言。……你母亲已?经在前厅待客了?,你也快些?过去吧。” 楚清秋应,“是。” 楚清秋名义上的母亲是小吴氏。 小吴氏并非楚家原来的夫人,她是做为续弦抬上来的。同理,小吴氏自然也不是楚清秋的生母,她是楚清秋嫡亲的姨母,是原本的楚夫人大吴氏同父异母的妹妹。 楚家跟吴家姐妹的事情,十几年前闹得轰轰烈烈,只是捂的严实知?道的人不多?。 其实事实并非众人想的那?般龌龊复杂,只能说是吴家人做事不地道。 吴家是小门小户小官之家,一次大型府宴上,吴夫人带着两个到了?年龄却还未婚配人家的女儿?去走动,这两个女儿?就是嫡女大吴氏跟庶女小吴氏。 原本不抱希望的一场宴会,谁知?小吴氏竟得了?楚父的眼。 吴夫人得知?这事后很气恼,这样的好事怎么就不是掉在她女儿?身上,而?是掉在庶女身上呢。 于是吴夫人跟吴大人夫妻合计阴了?楚家一把,楚父看中的明明是小吴氏,成亲那?晚掀开盖头楚父看见的却是大吴氏。 第51章 吴夫人欺骗大吴氏,说楚父一开始相中的人就是她。同时告诉小吴氏,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要是不想让整个吴家因为她一己的儿?女私情陪葬,不想让她嫡姐沦为全京城的笑话,那?就跟楚父断了?来往。 楚家也要脸面,对于这场欺瞒到底是捏着鼻子认下了?,可也因为这事,楚家长辈不喜大吴氏,楚父更是不喜欢她。 大吴氏婚后每日都郁郁寡欢,跟丈夫的唯一的一次同房还是他?醉酒之后发生的。 哪怕她怀了?孩子,丈夫也情绪淡淡,大吴氏以为是自己没生出儿?子的错,又怀疑是门第差距她高攀了?楚家。 ……可当时母亲明明说楚父喜欢她,她这才同意嫁过来的。她要的也不是身份脸面,她要的不过是个知?冷知?热的丈夫。 事情就这么过去五年,直到小吴氏的年龄拖不下去到了?不得不说亲的时候,大吴氏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整件事情的原委。这个别人,还是她母亲的下人。 对方哄骗她,说小吴氏眼馋她楚家夫人的地位,让她出力把小吴氏赶紧嫁出去,免得她勾引楚大人。是她觉得不对劲才着人细查。 查完一切,大吴氏才发现原来她丈夫不是不喜欢她了?,而?是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不是她。 她曾经一度怀疑小吴氏是不是私下里同她丈夫不清不楚,因为两人每每见面总要互相避开,母亲也总是拦着不让她带丈夫回?娘家。 如今一切疑惑的事情现在全都有了?解释,楚父喜欢的想娶的是小吴氏而?不是她。 而?她,她抢了?自己妹妹的心?上人,占了?妹妹本应在楚家该有的位置,耽误了?妹妹快六年的青春,甚至到头来还差点误会了?妹妹把妹妹随意许出去。 这件事情对大吴氏的打击太大了?,她崩溃又愧疚,恨极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自以为是的“为你好”不仅毁了?小吴氏的半生,还毁了?她的一生。 她在楚家的这些?年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每天都在反思自己中度过,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楚父才变心?了?,没成想这一切根本不是她的错。 大吴氏大哭又大笑,当场就投了?湖。 虽然被下人及时救下来,可她心?已?死,眼里全是怨,不管事后吴家二老怎么求,她都执意要和离,最后自己剪了?头发出家了?。 众人见拦不住这才作罢。 为了?遮掩这件事情,楚家跟吴家商量好了?对外说: “楚夫人吴氏一夜看破红尘皈依了?,可怜留下女儿?才五岁,为了?照顾小女,楚大人娶了?吴家的庶女为续弦。姨母变母亲,左右不会亏待了?幼女。” ——因大吴氏是出家,出家是脱俗,不能算是尘世中的人,所以才说小吴氏是“续弦”。 而?外人为区分楚家的这两个夫人,私下里都叫前夫人是大吴氏,现在这个夫人是小吴氏。 十几年过去,吴、楚两家关系也不差,楚家一家子也其乐融融,甚至在外礼佛的大吴氏这几年偶尔还回?来为亡母上一次坟。 事情仿佛就这么随着时间揭开,一切都回?到正轨。 唯有楚清秋,这个大吴氏留下来的女儿?,从?一开始到如今在府里都像个多?余的外人。 从?她出生起?就不被人期待跟喜欢,前五岁懵懂的时候还在想为何父亲不喜欢她,为什么母亲总在哭。 直到大吴氏投湖,她在旁边看着,一切才有了?答案。 本来就被父亲不喜的楚清秋,在那?一天又“没”了?母亲,五岁的她在那?日失去了?所有。 楚清秋淋着雨不知?道去哪儿?,最后走累了?缩在一户人家的门旁蜷缩着躲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缩了?多?久,只记得那?天大雨,梁佑芸找到她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府里一团乱,没人注意到府中的大小姐丢了?,唯有今日来她家里玩耍的梁佑芸发现她不见了?。 上门做客时还一身小粉裙的梁佑芸,如今身前全是泥水,裙摆跟鞋子都湿透了?,绑在头上的发绳也乱糟糟的。 丫鬟说她一路跑一路找,摔倒了?就再爬起?来,这才弄得一身狼狈。 看见她缩在那?里,梁佑芸哇的一下就哭了?,扑过来紧紧抱着她,抽咽着说,“要是楚家不要你,你就来梁府跟我住。你不是没人要的,我要你。” 事情好像过去太久了?,楚清秋一度都记不清自己当时哭没哭,但她清楚的记着梁佑芸红肿的眼睛跟脸上的泪。 啪嗒啪嗒都掉在她的掌心?里,带着温热的重量,一下一下地砸着她的手心?。 楚清秋站在书房中,恍惚地朝前伸出手,慢慢收拢修长的手指,像小时候攥着眼泪那?般,握了?一下面前的阳光。 是同样温热的感?觉,只是少了?些?让人安心?的重量。 她微微闭上眼,收回?手臂端在身前,轻声同身边的丫鬟忍冬说,“走吧,阿芸该等久了?。” 小吴氏是个温柔和善的人,也端的起?当家主母的架子。 当年事情她明明是受害人之一,可她对大吴氏没有半分怨言,在大吴氏知?道一切之前,她也守着自己对吴夫人的承诺,私下不跟楚父有半分往来。 第52章 后来大吴氏出家,小吴氏嫁进来后对楚清秋更是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 而?且要不是她在中间当个润滑,吴、楚两家这些?年关系也不会这么好。 奈何楚清秋性?子孤冷不爱同人交心?,小吴氏努力过但也不想逼迫楚清秋,所以两人这十年下来,虽说不能像亲母女那?样亲昵,但也不是敌对关系。 有时候小吴氏都觉得明明大家生活在一个府邸之中,楚清秋却像个暂住的客人,疏离又客气,让人想对她好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今日国公府梁家母女来了?,便是小吴氏出面接待,引着人去前厅吃茶说话,同时着人去请楚清秋。 小吴氏同国公夫人寒暄,又看向一边站着的梁佑芸,“短短几日不见,佑芸好像瘦了??” 国公夫人诧异,扭头看了?眼女儿?,笑着道:“估计是这两日没胃口,才清减了?些?。” 梁佑芸微微颔首福礼,轻柔的声音回?,“谢伯母关心?,佑芸没事。” 小吴氏摸摸梁佑芸的手臂,“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是太瘦,清秋怕是要心?疼。你别看那?孩子不说,但都在心?底记着呢。” 有一次,大概是三?年前吧,梁佑芸觉得自己腰围尺寸不满意,一连两天没怎么吃饭,楚清秋知?道后,变着花样让人买吃的送去梁府。 后来见梁佑芸意志坚定非瘦不可,楚清秋也没再劝,而?是默默陪着她。梁佑芸饿几顿她就饿几顿,最后以楚清秋生病晕倒,两人才结束这场断食。 要小吴氏说,两个孩子这般要好都是真心?换真心?。 梁佑芸待人温柔,对长辈更是温婉乖巧,可她自五岁后就不喜欢大吴氏。 五岁前她跟着楚清秋喊大吴氏“娘亲”,五岁后连声“伯母”都不喊了?。 小吴氏知?道,梁佑芸是气大吴氏狠心?,竟然连亲生女儿?都能丢下,所以这些?年哪怕所有人同大吴氏的关系都缓和了?,连楚清秋见着生母都会点点头,只有梁佑芸执拗地不肯原谅大吴氏。 提到这些?旧事,两个大人都笑得温柔。 小吴氏想的是清秋嫁到梁府后至少不会有姑嫂问题,国公夫人想的是清秋跟芸儿?关系这般要好,芸儿?定是能劝下清秋同意两家结亲。 三?人在客厅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梁佑芸借着端起?茶盏抿茶的动作,侧眸朝门外看。 楚清秋至今没过来。 明知?道今日就是走个过场,两家结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梁佑芸看不见楚清秋的身影心?里依旧不安。 她跟着谋划了?很久的事情,可不能在楚清秋身上有半分纰漏。 梁佑芸对自己有明确的目标,既然注定要如履薄冰的活着,那?她为何不能更尊贵一点? 国公府的嫡小姐算什么,她要做皇子妃,甚至要做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现在后宫中没有太子,而?贵妃是最受宠的宠妃,她儿?子六皇子朝弘济是将来最有希望登上大统的人,梁佑芸如今的目标就是朝弘济。 所以她昨日才在齐府的府宴上意图挑起?朝慕跟辰玥相对,这样她就能浑水摸鱼。 除了?后宅里挑拨离间的小手段外,梁佑芸还想让国公府梁府借着跟楚府联姻重回?当初如日中天的地位。 唯有梁府地位上去了?,她这个国公府的嫡小姐才能离皇子妃的身份更近一步。 “伯母,我去看看清秋。”梁佑芸放下茶盏,温婉起?身。 小吴氏知?道她们关系好,笑着摆手,“去吧去吧,我同你母亲在这儿?聊天,你们去玩吧。” 梁佑芸微笑着离开,身后还能听?见小吴氏在说,“佑芸跟清秋同岁,她哥哥佑安成亲后,佑芸是不是也该相看人家了?啊。” 她娘讪讪笑着回?,“不急不急,芸儿?有自己的主见,这事我们听?她的。” 梁国公跟国公夫人的意思都是要给梁佑芸挑个家世稍微好一点的,对家里有用的,而?梁佑芸则想要个最好的。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站在最高的位置。 出了?前厅便渐渐听?不到身后声音,梁佑芸想了?一下,最后笃定地朝一处走过去。 每每楚清秋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在那?儿?—— 湖边小亭里。 湖正是她母亲大吴氏当初跳的那?个湖。 梁佑芸带着丫鬟过去,离很远就看见站在小亭凭栏后喂鱼的楚清秋,她手捏着鱼食撒进湖里,风灌满袖鼓动衣袍,像只翩跹振翅的浅绿色蝴蝶,跟如今这个白色萧瑟的时节格格不入。 清冷孤寂,不染俗尘。 楚清秋明显也看见了?她,眸光朝这边望过来。有那?么一个瞬间,梁佑芸感?觉站在那?里喂鱼的楚清秋让她很陌生。 “清秋。” 梁佑芸没带丫鬟上去,楚清秋身边的忍冬也被留在了?亭外。 “我跟我娘一直在前厅等你。”梁佑芸走近站在楚清秋身边,手撑着凭栏往下看。 湖中养了?鱼,如今见到有食纷纷从?水底游上来。 楚清秋捏着鱼食垂眸喂鱼,声音随风清淡,“可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梁佑芸靠着凭栏侧头看楚清秋,“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低头揪着自己的衣带在食指上缠绕,“我也生我的气,我就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瞒着你。清秋,我心?里也好后悔。” 第54章 辰玥不服输,“昨天阿芸亲自排了,今天我也要?亲自排。” 小二一笑,“昨天国?公府嫡小姐也是在外面?马车里坐着,由?丫鬟来排的队,没真自个过来。” 他说大家都这么排的。 辰玥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傻,她顶着张大红脸目视前方?,倔强的自我挽尊,“没事,这样显得我更有诚意!买过来的糕点也更甜!” 小二心?里想,糕点都是一屉出的,甜不甜跟这有什?么关系,但他不敢说,只夸辰玥,“辰家小姐待人果?然心?诚。” 诚实的诚,说亲自排,那就亲、自、排。 拎着糕点回马车上,辰玥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忽然想起什?么,幽幽问身边丫鬟,“珠珠,那亲自下厨是不是也不是自己亲自炒菜?” 珠珠虽然不忍心?刺激自家小姐,但犹豫了一瞬,还是老实点头,“是的。” 一般主子站在没有油烟的地方?动动口指挥掌勺大厨一两句,就已经算是很“亲自”了,极少有人真挽起袖筒拎着锅铲动手?炒菜,毕竟后厨房里油烟呛人味道?又重。 辰玥扁着嘴快哭了,“可是我每次给爹爹做饭都是自己炒的。” 她长这么大,今天还是头回知道?,“亲自”是可以这样“亲自”的。 怪不得当时厨房里一众下人的表情瞧着都不太对?劲,辰玥当时还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厨艺,誓要?证明?自己,如今看来他们是不理解她怎么自己动手?了。 珠珠伸手?拍拍辰玥的手?背,柔声说,“所以相爷最疼爱小姐了,也最喜欢吃小姐做的饭。” 这倒是真的,不管多难吃,辰相就算哭着都会把饭吃完,并且饭后还要?单独写上一篇文章,以此表扬辰玥,至于口头夸奖跟物质奖励那就更不要?说了。 要?不是辰相卖力夸赞,她家小姐也不会对?“亲自”有这么大的动力跟冲劲。 珠珠是自小陪自家小姐长大的,也看得清楚,她家小姐长得过于好看,以至于没什?么朋友,加上家世又好,身边仅有的几个好友也都顺着捧着她说话,所以她家小姐在人际交往中?有些直白,不懂弯弯绕绕的话术。 像今日,下午并不是一个适合上门做客的最好时间,对?于不太亲近或是不熟悉的人来说,下午贸然过来打?扰是一件很失礼很不尊重主人的行为。 可小姐想来,相爷便纵着,其余人自然不敢多话。 好在福佳郡主脾气好,不仅没像别人那般把她家小姐敷衍回去,还很认真地说,“是我忘记写请帖了,我下次一定记得。” 辰玥本来站在院子里有些局促,听到朝慕这么说,整个人瞬间舒展开,嘴角止不住上扬,“好。” 朝慕把辰玥请进?来,让翠翠去准备糕点茶水,“我也不知你口味……” “那就来盘瓜子吧,咸味的要?盐焗的,甜味的要?焦糖的,茶水要?菊花茶,我这两天有点上火。”不用朝慕知道?,辰玥直接把自己的口味说了。 她丝毫不娇作扭捏,更是不见外拘谨,甚至拍拍自己带来的食盒,“糕点我这儿有,刚好尝尝新口味。” “上火就别吃瓜子了。”朝慕劝她。 辰玥笑得开心?,“没事没事,我已经在喝菊花茶了,爹爹说它去火的。” 每次辰玥惹出祸事的时候,辰相都会让下人泡上一大壶菊花茶,慢慢喝慢慢品,边品边想着怎么给辰玥擦屁股。 时间久了,辰玥没从这事里感受到身为父亲的不易,反而学到了一个知识—— 菊花茶去火。 三两句交谈,辰玥已经自来熟,吃上了自己带的糕点,同?朝慕分享她路上听到的消息。 “日子说是定在了三月一,他们都说阳春三月适宜嫁娶,是个好月份。”辰玥肯定地点头。 阿栀正好捧着茶盘过来放在朝慕跟辰玥中?间的茶几上,菊花茶是辰玥的,温开水是朝慕的。 见她过来,朝慕伸手?捏了块元宝形状的金黄糕点递给阿栀,“蟹黄味的,咸香可口,很好吃。” 阿栀微微弯腰放的茶盏,朝慕抬手?正好将糕点抵在了她嘴边。 阿栀下意识张嘴咬着,放下茶盏才抬手?接住糕点,“谢谢郡主。” 朝慕眉眼弯弯,捏了一块自己吃。 “这个这个,这个也好吃,梅子味的,里面?还有梅子肉。”辰玥学朝慕,捏了两块梅花味的糕点,一块递给阿栀,一块递给自家丫鬟珠珠。 阿栀跟珠珠福礼谢过。 “到时候国?公府娶媳妇肯定特别热闹,”辰玥说,“我要?去看。” 就是不知道?她是去男方?家里还是去女方?家里。 辰玥跟楚清秋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毕竟楚清秋性?子孤冷不爱同?人交朋友,而梁府…… 辰玥嚼着糕点很是苦恼,她昨天好像跟阿芸起了点口角,要?是平时她就主动送礼物去道?歉和好了,但是这次却不想这么快低头。 也不是她有新的好朋友了,而是她觉得阿芸没拿她当真姐妹,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梁府办喜事,她要?不要?带着礼物去梁府找阿芸。 “我……”辰玥想跟朝慕解释昨天衣服的事情,可又不想在别人背后说别人,于是张口咬了块糕点,把话头忍下了。 第55章 算了,不知道?怎么解决就先?放一边,说不定放放就好了。 辰玥自我想通了又开心?起来,起了兴致伸手?要?投喂阿栀,“阿栀,这个也好吃。” 朝慕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昂脸开口把阿栀支出去,“阿栀你去看看许大夫来了吗,我感觉嗓子有点干,许是病情严重了。” 阿栀福礼,“是。” 人怎么走了? 辰玥茫然,但丝毫不在意,并且转头开始投喂珠珠跟翠翠,“来尝尝这个。” 朝慕双手?捧着茶盏抿温开水,示意翠翠,“不要?紧的,多吃些。” 翠翠有些拘谨忐忑,小郡主是不是跟阿栀闹矛盾了啊,怎么不让阿栀吃辰小姐投喂的糕点,反而让她多吃点? 翠翠大胆的想,难道?是小郡主怕辰小姐看上了阿栀—— 的能力,想把阿栀要?走当大丫鬟?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挖角处处都有,京中?姐妹花又有几人是真心?。 翠翠觉得自己真相了。 朝慕不解释,只垂眸小口喝水,反倒是辰玥,把糕点投喂完了后,开始磕瓜子跟朝慕聊天。 “你可能是身体底子差,平时缺乏活动跟锻炼,这才刚回京就染了风寒,”辰玥说,“等你入了太学,我教你打?马球跟蹴鞠就好了。” 她爹爹跟哥哥之前也这般说她,所以劝她学了马术跟射箭,虽不能百步穿杨,但也十发九中?,身体都跟着好很多,极少生病。 朝慕想起什?么,忽然问辰玥,“你是不是有一把很大的弓?” 辰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我爹爹着人重金给我打?造的,我用着特别顺手?,在野外的时候还用它猎过一只山鸡。” 朝慕梨涡浅浅,杏眼水润,抬手?给辰玥添了半杯温热的菊花茶,声音轻轻,“听旁人说的。” “原来我名声已经传这么远了吗?”辰玥开心?地啪嗒啪嗒磕瓜子,“我都不知道?呢。” 她自然不知道?,只是朝慕依稀记得,她魂体飘浮的时候,看见一抹红色身影带着一把大弓,一箭将朝弘济从马背上射下来。 京中?爱穿红色的不多,当时除了她便是辰玥。张扬明?媚,带着杀气。 “慕慕?”辰玥好奇探头,示意她,“菊花茶要?洒出来了,……你不开心?啊?” 是因为朝慕没猎过山鸡吗?还是因为她没有大弓?辰玥疑惑不懂。 朝慕恍惚回神,跟着点头,“啊是不开心?,提到太学头就疼。” 朝慕皱巴着脸,蔫蔫地像是被霜打?过,“因为我书?还没背完。” 还有三天就考试了。 她看向?辰玥,带着期待,“你当初怎么进?的太学?” 辰玥认真回想了一下,一脸正经,“我爹送我到门口,我走进?去的。” 珠珠,“……” 珠珠看向?自家小姐,心?道?您是真想交郡主这个朋友吗。 朝慕,“……” 朝慕难过,她这个福佳郡主混得还不如丞相的女儿。 其实如果?朝慕在京中?长大,倒也不用考进?太学,可惜的是她在江南长大。 宫里的某位贵人说,江南规矩到底不及宫中?礼仪,还是进?太学多听听多看看的好,不然将来在宫里闹出笑话丢了皇室的脸面?。 皇室的脸面?。 朝慕小口抿着温水,眼睫顺势落下,遮住眼底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许大夫来了。 许大夫同?朝慕跟辰玥行礼。 看诊本来要?去内室的,可这会儿辰玥嗑瓜子磕的正开心?。 朝慕没让她挪动地方?,示意许大夫,“没事,诊脉而已,在这儿也行。” 朝慕袖筒挽起来,露出雪白纤细的腕子。她抬脸侧眸看阿栀,轻抿唇瓣朝她缓慢眨巴眼睛。 阿栀了然,往前半步,伸出双手?,朝慕抿着清浅的梨涡,将手?腕搭在阿栀手?心?里。 朝慕眉眼弯弯,阿栀懂我~ 阿栀微微笑,不懂不懂,职业素养而已。 翠翠在一旁看着,心?道?阿栀跟郡主的这个默契她就自愧不如,怪不得郡主很仔细阿栀,生怕她被辰小姐挖走。 “郡主风寒不严重,这两日注意保暖,晚上再喝一副药,明?日若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可以不用喝药了。”许大夫收回把脉的手?。 阿栀单手?托着朝慕的手?腕,另只手?将朝慕挽起来的袖筒给她放下。 不得不说,小甜糕软软的,手?腕也软软的搭在她掌心?里,让人想捏一捏。 就跟看见那种弹软的糕点一样,总忍不住想动手?戳一下,看看手?感。 可惜阿栀不敢。 “阿栀姑娘,我看看你额头的伤。”许大夫净了手?,打?算拆阿栀头上缠着的布条。 伤口不能碰水,阿栀这些天洗头多亏有翠翠帮忙。 朝慕起身,让阿栀坐自己的椅子,她站在边上看,“这里对?着光,大夫看得更清楚。” 朝慕把阿栀摁下。 辰玥瓜子也不磕了,也跟着站起来,一左一右围着阿栀,看站在中?间的许大夫拆布条。 阿栀有那么一瞬间想吐槽,你俩这站位把光全遮了。 她也真是荣幸,拆个布带都有郡主跟相府小姐替她护法。 第56章 许大夫跟阿栀说,“之间撒的药-粉因为后面?有血渗出来,现在跟布条粘在了一起,待会儿我慢着些,你要?是疼就直接说。” “好。”阿栀不怎么怕疼,可能因为吃过的苦受过的疼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她安静地坐着,双手?就搭在自己腿上,垂着眼任由?许大夫拆布。 布条一圈圈解开,越接近里层布条上越带着淡淡血迹,等只剩最后一层的时候,辰玥都有些害怕,攥着珠珠的手?别开脸,只敢用余光瞧,小声嘀咕,“肯定很疼。” 翠翠也有些心?疼,看一眼又低下头,觉得自己额角都凉飕飕的。 她这些天都习惯了阿栀头上的布条,甚至快忘了她脑袋上还有伤。 朝慕则全程没出声,只捻着衣袖站在边上,看完了全程。 布条带着药-粉血痂全部被取下来,许大夫拿着面?团蘸着药水轻轻擦拭伤口附近,把剩余药-粉-末擦掉,露出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伤口。 已经结痂了,等痂脱落慢慢就好。 许大夫蘸了透明?药膏轻轻涂在伤口处的痂上,“这药有软化痂的作用,这样掉痂的时候不疼也不会有疤痕。你记得每日涂抹,一天三次,直到硬痂软化脱落。” “可以,恢复的不错,再过些日子就完全好了。”许大夫将药膏递给阿栀,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去洗手?。 “这药这么神奇。”阿栀凑近了轻轻闻,有股香油的味道?…… 说好的草木香呢。别的药膏不都是草木清香吗,怎么这个是香油味儿? 许大夫道?:“这药膏是郡主问宫里要?的,外面?市面?上没有的卖。” 阿栀昂脸抬眼看朝慕,朝慕正好凑近了看她脑袋,卷长的眼睫煽动,放轻声音问,“阿栀,疼吗?” 阿栀微微摇头,刚想说不疼,但她看小甜糕眼尾红红的,水润的杏眼里全是她,阿栀搭在腿上握着药膏的手?指不自觉微微收紧,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小声说,“有一点点。” 刚才布条撕扯下来的时候,是有点疼,还有药膏摁在伤口上的时候,硬痂好像戳着软肉了,也疼。 说完阿栀就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后悔自己多嘴。 她说这个干什?么,这才哪到哪儿,能有多疼。 而且这样也太有损她这个大丫鬟的沉稳形象了。 阿栀吸了下鼻子,正要?扯出专业微笑抬头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脸颊被人捧住了,还没扯开的笑意就这么顿在嘴边,“?!” 阿栀,“!!!” 朝慕垂眸看阿栀,眼里带着笑,软软慢慢的调儿,清清甜甜的音,“那我给阿栀吹吹,祖母说,吹吹就不疼了。” 朝慕双手?轻轻捧起阿栀的脸,在阿栀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朝慕已经鼓着腮帮子对?着她额角吹了两下。 她哄小孩一样,学着长辈的调调,“呼呼吹吹,痛痛飞飞~” 阿栀的脸瞬间爆红,跟被秋风吹过的柿子一样,红了个彻底,连耳朵带脖子,都是热的。 阿栀从没有这么被人吹过伤口,她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云里雾里脚都不知道?有没有踩在地上,只觉得浑身被小郡主身上的暖香包围,满脑门都是轻柔的风。 “还疼吗?”朝慕眨巴眼睛问。 阿栀木讷地摇头。她人都是麻木的,哪里能感觉到疼不疼。 辰玥看得新奇,“这么有效果?吗,我也来给阿栀吹吹。” 她要?凑过来,朝慕眼睛一睁,阿栀瞬间站起来直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已经好了,都没知觉了。” 她还记得福礼,“谢谢郡主跟辰小姐关心?,我去送送许大夫。” 阿栀伸手?朝外,直接送客,“许大夫请。” 许大夫正打?算掏出笔墨写医嘱呢,“啊?哦哦哦,那我口头跟你说注意事项你记下就行。” 许大夫把东西又原封不动装回去,挎着药箱跟阿栀一同?出门。 到了院里吹了凉风,阿栀才觉得自己从小郡主身上的暖香里挣脱出来,总算有了呼吸的机会。 她怀疑自己刚才脸那么红,多数是憋气憋的。 小甜糕离她那么近,那、么、的、近!她都没好意思把气呼她脸上。 等风吹散脸上热意,许大夫也差不多说完注意事项后,阿栀才斟酌着问许大夫,“家里长辈都会这么给小辈吹伤口吗?” “自然,阿栀姑娘小时候没被家里长辈吹过伤口,”许大夫笑着说,“我家女儿小时候摔倒的时候,我跟她娘一边搂着她吹伤口,一边拍打?地面?怪地不平,这才摔着了她。” “心?尖肉嘛,总要?好好哄一哄,哄一哄就不哭了也不疼了。”许大夫提起女儿的时候,本就仁善的气质更显温柔。 他说的这些阿栀没体验过,但也跟着露出笑意,“原来是这样啊。” 她手?指触碰伤口附近,“好像真不疼了。” 最近齐府的事情许大夫也听说了,得知了阿栀雷厉风行的事迹,只是这会儿看她红着耳廓抬手?摸额头、眼神懵懂茫然的模样,总觉得跟外头传的不一样。 但她把手?放下端在身前的时候,气质又跟刚才不同?。 阿栀送走许大夫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想到了过往。她生母身份不高,家里族人对?她永远是打?骂羞辱,后来进?了宫也才好那么一点点。 第57章 所以阿栀从来没被人认真地关心?过,也没像今天这样被人用温热的手?捧着脸吹额头。 她回想一下,被小甜糕双手?托脸捧着的时候,她仿佛是一块特别精致的点心?,是珍宝,被人捧在掌心?中?小心?呵护。 阿栀磨磨蹭蹭好一会儿,等心?里那股异样感觉消散后才回前厅,人还没进?去呢,就听小甜糕苦恼地在跟辰玥说,“阿栀许是害羞了。” 阿栀心?道?她没有。 厅里的辰玥茫然,“啊?” 朝慕叹息,“阿栀好容易害羞,吹痛痛要?害羞,涂口脂也要?害羞。” 她没有!她只是不习惯,之前没见过所以很陌生,不是害羞。 阿栀心?里反驳,抬脚进?门。 辰玥正好在问,“你们还互相涂口脂了啊?” 朝慕见阿栀进?来,眉眼弯弯,手?指点了下自己水润的粉唇,“不是互相,是我给阿栀涂的,阿栀当时脸都红了。” 辰玥目光在朝慕跟阿栀之间来回,“哦~” 阿栀木着脸进?来,争取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害羞。 朝慕欠欠地盯着她瞧,小声喊,“阿栀~阿栀栀~没害羞吧?” 阿栀摇头,“没有。” “对?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辰玥跟阿栀说,“这多正常啊,关系好的人,涂口脂吹脑袋都很正常。” 朝慕在旁边重重点头,“嗯!” 阿栀战术性?上身后撤,满脸写着怀疑。 是吗?难道?真是她不正常? 阿栀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是因为她没朋友才觉得胸口有奇怪的感觉吗? “像我跟珠珠,有时候珠珠就会帮我洗澡换衣服涂口脂,”辰玥举例,“还有像阿芸跟清秋,她们时常会留在彼此府上过夜,这是关系好啊。” 小甜糕附和,“是呀阿栀。” 她眼神指指点点,示意阿栀跟着学学,不要?总是害羞跟疏离,多伤感情。 “像这样,”辰玥挑了颗最胖的瓜子,要?喂阿栀,“阿栀,啊~” 朝慕,“???”ovo? 028 眼?见着辰玥的手伸过去?, 朝慕反应迅速,捏住阿栀的衣袖将人往自己身边扒拉。 辰玥茫然看她,“?” 朝慕眨巴眼睛缓声开口, “阿栀害羞内敛,你莫要这般逗她嘛。” 轮到小郡主自己的时候, 她就说:阿栀你大胆一点,不?要拘谨疏离! 轮到别人的时候, 小郡主又讲:阿栀内敛害羞,不?同旁人亲近。 阿栀,“……” 她还挺难的。 不?过她身为齐府的丫鬟, 还是?小郡主的贴身大丫鬟, 的确不?该跟别家小姐走得过近。 阿栀被小甜糕拉扯衣袖的时候, 顺势往她身后退,颔首福礼, “郡主说的是?, 奴婢内敛,扫了辰小姐的兴。” 内敛的阿栀,默默从小郡主手里把?自己的袖筒直接抽了出来。 “你看你看, 这又生疏了吧, ”辰玥也?不?介意,把?瓜子喂到自己嘴里, “可能是?咱们不?够熟, 日后多走动来往, 习惯了就好?。” 阿栀觉得她习惯不?了。 她一个要拿回自己身契快乐养老的人,怎么可能跟辰玥这样的相府千金多走动。 而辰玥已经将刚才的话题翻篇, 欢快地换了个新话题。 “我姨母在?太学教?‘射’?”朝慕捧着茶盏,脸上露出新奇的小表情, 水润的杏眼?微微睁圆写着诧异。 “对呀,长公主教?我们女?子射箭,她说君子六艺又不?是?男子六艺,自然是?谁想学‘射’都可以。”提起?长公主,辰玥瓜子捏在?手里都来不?及磕,满眼?亮晶晶地同朝慕说: “长公主的骑射可是?连先皇都夸赞过,说如果她是?男儿身,定不?比咱们当今皇上差。那时候她才多小啊,就被先皇这般盛赞,可见多有天赋。” 辰玥骄傲地昂起?脸蛋,提起?长公主眉眼?间皆是?钦佩向往,好?像被先皇夸过的人是?她一样,本就艳丽的小脸都在?发光。 男子六艺女?子八雅中,辰玥学得最好?的便是?“射”,很难说不?是?受到长公主的影响。 “长公主?”阿栀低头看朝慕。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朝慕昂脸温声解释,“是?我姨母,我娘亲的妹妹。” 当今皇上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妹妹,朝慕的母亲朝蕴大长公主是?皇上的大妹妹,而二长公主朝阳则是?皇上的小妹妹。 因二长公主出生晚,跟皇上年龄悬殊很大,先皇在?世时先皇最宠她,先皇去?世后,现在?的皇上自然也?很疼妹妹,几?乎拿她当女?儿养大。 朝慕儿时离京的时候,姨母朝阳也?才八岁。如今朝慕十四,姨母朝阳大她六岁,想来今年刚刚二十。 “你才回京不?知道,京中对长公主是?如何评价的。”辰玥撅嘴气?恼,“啪嗒”一声磕开瓜子。 说什么长公主都二十了还不?出嫁,留在?京中不?回封地,意图干预朝政。 还说什么长公主府里养了好?些?面首,男女?都有荒-淫度日不?成体统! 辰玥表示,“慕慕你可别听,都是?恶评,是?嫉妒是?羡慕是?污蔑!这群……长着猪嘴巴的坏人!” 阿栀,“……”这脏话骂的,可真干净。 第58章 眼?见着辰玥越说越气?,珠珠上前给?她倒菊花茶,“小姐别气?,郡主没信这些?,而且长公主本人对这些?言论也?不?在?意。” “我也?不?在?意,”辰玥气?得就差掀桌子了,“我更没生气?,你看我生气?了吗?” 几?人,“……” 朝慕将瓜子盘往辰玥面前推了推,附和地点头,“你没有生气?,都是?他们乱说的错,怪他们。” “就是?就是?,”辰玥拉着朝慕的袖筒,像是?寻到知己,“你入了太学一定要去?学‘射’,我们正好?一起?。” 朝慕看了眼?自己纤细到一掰就碎的手腕,再想想那沉重的大弓,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简简单单的“好?”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投壶她行,拉弓是?真不?行。 朝慕仰头看阿栀,大眼?睛眨呀眨的,试图让阿栀救她。 阿栀微微笑,然后昂头看房梁。 这可不?是?她一个大丫鬟能决定的。 朝慕,“……” 辰玥已经改成双手握着她的手腕,眼?巴巴看着她,“慕慕~” 辰玥长得是?真的美,没有人能顶住她这张脸然后拒绝她的请求。 “……好?。”朝慕抢回自己的腕子,无奈地点头,“好?,我跟你去?学。” 就当给?姨母捧场了,希望在?她拎不?起?弓的时候,姨母训她的时候不?要太凶。 辰玥嘿嘿着收回手,手肘抵在?桌面上,双手捧着脸,“你去?了就知道,长公主长得可好?看了,只要你能射中靶子红心,她就会冲你笑。” 朝慕揉着手腕,认真回想姨母冲她笑的时候,杏眼?茫然,“……”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她记忆里的姨母永远是?冷着脸,是?大朝最矜贵尊贵的长公主,是?杀伐决断剑指皇位的女?人。 辰玥的眼?睛已经弯成月牙,声音也?跟着软软轻轻,“长公主笑的时候有梨涡,跟你的一样,甜甜的。” 甜甜的? 朝慕抿平嘴角,战术性身体后撤,不?动声色地离辰玥远一点点,几?乎要靠在?身后阿栀的身上。 她是?怎么从姨母那讥讽凉薄的嘴角里品出“甜”字的。 辰玥回忆完又遗憾地皱了下眉,“可惜长公主不?太爱笑。” 她第一次见到长公主的时候才五岁,那天进太学,爹爹跟院长说话的时候,她嫌无趣便随意溜达,因没看路撞到了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哭,对方便蹲下来。 金红色的裙摆在?她面前铺展开,像凤凰的尾巴,明艳炫丽。 对方好?奇地盯着她,看她眼?里来回打转要落不?落的泪水,清浅一笑,梨涡若隐若现,“谁家的小丫头,长得这般好?看。不?许哭,是?你撞了我,你可不?许哭。” 辰玥当时就把?眼?泪憋回去?了,直勾勾盯着人家的脸跟裙子,糯糯道歉,“对不?起?。” 对方顿了一下,梨涡清浅,“看你这么乖,原谅你了。” 五岁的辰玥刚进太学就被人忽悠了一顿,摔了屁股不?说,连眼?泪都没好?意思?掉,最后得了一句原谅就美得不?行。 后来进入太学她才知道,那是?长公主朝阳,在?太学院学习“射”。 晃眼?间十年,当初的学生如今已经变成了老师,辰玥也?从小哭包变成了朝阳手下射术最好?的学生。 估计碍于这层关系,辰玥才跟朝慕自来熟,还没见面便觉得很亲近。 辰玥已经开始期待朝慕进太学了。 朝慕小口抿茶,只笑不?说话。如果可以选,她不?太想去?。 辰玥在?齐府磨蹭到天色渐晚才回去?,朝慕送她到门口,“下次你可以直接来玩,不?需要等收到请帖再来。” 辰玥坐在?车上撩开帘子同她挥手,“好?~” 辰玥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辰相散班。 父女?两人,一个坐轿子一个坐马车,在?自家后院相遇。 辰玥拎着衣裙欢快地从脚蹬上跳下来,扑到辰相身边,伸手抱住辰相的胳膊,撒娇道:“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想你啦。” 辰相被她哄的眉开眼?笑,白胖的包子脸都快笑出褶子了,“去?哪儿玩了啊?” 辰相手搭在?辰玥手上,父女?并肩往前走。 “去?了齐府,昨日同你说过的那个齐府,我去?找慕慕玩了。”辰玥绘声绘色地跟父亲描述今日下午做了什么,辰相安静又耐心的听。 “福佳郡主倒是?个好?性子,”辰相笑着说,“不?过下次再上门拜访的时候,记得先送个帖子,这样人家才能提前给?你准备你要吃的瓜果点心对不?对?要是?去?的太突然,人到了点心还没出锅多无趣。” 辰玥点头,“对,不?过我跟慕慕之间不?讲究这些?,她说下次我不?用帖子可以直接去?。” 辰相便笑着不?再多说这些?礼节。 快进内院的时候,辰相不?经意似的问辰玥,“那你觉得福佳郡主如何啊?” “超甜,就跟吃了甜糕一样,光是?看见她心情都甜甜的,很轻松,”辰玥肯定地点头,“她身边的阿栀也?很好?玩。” 如果说朝慕是?甜糕,那阿栀就是?清茶,两人搭配让人觉得相处起?来的很舒服。 第59章 能被辰玥这么评价,那就代表她很喜欢这个人。 辰相又问,“那六皇子呢?” “朝弘济?怎么了?”辰玥茫然。 辰相斟酌语言,试探着说,“你之前不是还同他梅树下说话了吗。” 辰玥恍然,才想起来,“我是问他明年春猎长公主去不去,不是同他说话聊天。” 后来朝弘济说他也不太清楚,辰玥“哦”了一声就走了。 她就是问个话,完全不知道外面关于他俩已经传成什么样子,连辰相都快信了。 要不是亲口所问,哪能知道事实原来是这样。 辰相笑着摇头,抬脚进内院。 辰玥今天很高兴,“爹,我今晚亲自下厨给你做饭怎么样?” 辰相,“……”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 辰相笑容不仅没消失,反而夸张性的哈哈大笑,“好啊,那爹爹真是,太高兴了。” 他拉着辰玥的手,叮嘱道:“别太辛苦,炒一个菜就行了,爹爹最近要瘦身不能吃太多。” 辰玥开心起来,“好~” 辰家一如既往父慈女“孝”,而朝慕在齐府也没闲着。 送走辰玥后,齐管家就来找朝慕了。 “这是各个齐家庄子上的账本,原本是我管着,如今既然郡主回京了,那这些合该交给郡主打理。”齐石磊抬手,示意下人将厚厚的一摞账本抱到朝慕桌上。 齐管家笑着拱手,“辛苦郡主了。” 齐管家离开后,翠翠纳闷,“齐管家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直接交权了?” 阿栀随意翻看了两本,微微摇头,“他哪能这么好心,他这是来给郡主添堵的。” “就是啊,”朝慕双手撑两边额角,声音都跟着绵软无力,蔫蔫的,“马上就是入学考试,我书还没背完呢。” 而齐管家这时候拿着这么厚的账本过来,典型的是不想让她安心背书。 再说了,查账是件费心费神的事情,齐管家这是上次晨会上失了脸面,要趁机找回来呢。 府里不是有人说他中饱私囊吗,那他正好把账本交出去,让小郡主看看他有没有暗中做手脚,以此“自证清白”,也证明给府里人看,他齐石磊的账经得起查。 同时为难一下小郡主,让她知道离了自己,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 管家自然不可能只管理一个小小的府院,那权力也太小了。 像齐家,全府主子几乎都不在京城,可齐家产业却在京中。 比如齐夫人娘家陪嫁的铺子,比如长公主朝蕴死后转到朝慕名下的各种铺子,比如齐府在郊外的大小庄子,以及皇上赏赐的土地,这些都是齐府的家业。 齐石磊这些年可不仅把控着府邸,这些庄子也都在他手中。如今要查账,小郡主必定碰一鼻子灰,到时候她就知道有他在,事情会多方便了。 “那这里面有问题吗?”翠翠不懂账本,但看这厚厚一摞就开始头疼,更何况上面还是密密麻麻的字。 阿栀懂的也不多,只能算略知一二,所以把翻了两下的账本又放了回去,码的整整齐齐,“应该没有,齐管家又不是蠢货,他交上来的账本自然是经得起查的。” 还没有人会蠢到把自己贪钱的证据交出去的。 “非也非也,”朝慕冲阿栀摇头,“只要做了就有马脚。” “那查吗?”阿栀问。 “自然,”朝慕点头,她略显认真的跟阿栀说,“无论是朝堂还是经商,要想看一个人有没有问题,最先看的便是他的账本,看看他银钱的流向跟用往何处,这便是铁证。” 她这么一说,阿栀想起来了书中关于齐府“谋逆”的罪名,好像是账上出了问题,最后查出来是招兵买兵器了。 六皇子大怒之下给齐府安了罪名,满门抄斩。 想来书里齐府失败,可能多多少少跟齐管家这个内鬼有点关系。 毕竟那时候的小郡主已经死了,齐将军回来后心思自然不在这些内务上,同时齐家人又感念齐府多年无人齐管家在京中坚守不易,对他很是依仗信任,怎么可能想得起来去查府里的账呢。 蚁穴溃堤不是没有道理的。 阿栀看着桌上这厚厚的账本,陷入沉思。 她从醒来到现在就没想过要改变书中结局,也自认她一个丫鬟没这个能力跟本事,何况她跟齐府没有感情,没道理去多管闲事关心齐府命运如何。 阿栀的生存经验教会她莫管闲事。 可…… 阿栀侧眸看了眼托腮背书的朝慕,又看了一眼。 朝慕忽然昂脸看她,杏眼清亮水润,带着淡淡笑意,嘴里背着,“‘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 轻轻软软的嗓音,慢慢悠悠的调子,从她见小甜糕第一眼,她便是用这样稳稳慢慢的语气,托住身在异世内心忐忑不安的她,给她一块立足的平地。 阿栀垂下眼,捻紧指尖,附和点头,“郡主是该看看这账本,顺便查查庄子里的账。” 第60章 万一能及早查出问题也?是?好?的。 朝慕先是?赞同,再是?皱脸,语气?苦恼,“可我没时间了。” 她忽然抬眼?看阿栀,“要不?阿栀你帮我看吧。” 阿栀,“???” 阿栀眼?睛睁圆,有股自找麻烦的感觉,“奴婢不?太懂。” “没事儿,我教?你。”朝慕随便挑了两本,“我从头教?你都行。” 这时候你又有时间啦? 阿栀有些?抗拒。她可能不?太行。 她一不?是?名门小姐,二不?是?高门主母,做为一个将来没有庄子的平民,她学什么查账啊。她那点银钱,用手指头数数就行了,根本不?需要记账。 朝慕眉眼?弯弯,“有报酬哦~” 她竖起?食指,在?阿栀眼?前晃了晃,“一百两黄金。” 一百两黄金?! 阿栀没有半分犹豫,瞬间往前半步,语气?坚定,“奴婢定会好?好?学习!努力给?郡主分忧。” 朝慕单手托腮睨着阿栀,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阿栀呀~” 阿栀面无表情八风不?动。 赚钱嘛,不?丢人。何况她给?的是?黄金,黄金啊! 阿栀也?不?想接这活,但小甜糕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她很难拒绝。 跟翠翠比起?来,阿栀还是?有点看账基础的,可惜她学的也?不?精。 不?过勤能补拙。 一连看了两天的账,阿栀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比如她能看出假账本里有纰漏,有几?笔数字对不?上,如果不?是?慢慢看认真看,还真瞧不?出来。 但也?仅限能看出来。 朝慕晚上洗漱后身着中衣盘腿坐在?床上,柔顺的乌黑长发披散身后,随意用一根粉色发带在?腰后束了几?圈。橘黄油灯下,温婉清秀的像朵能掐出水的小白花。 “阿栀,快些?快些?,又不?是?第一次上我床了,怎么越发慢吞啦。”朝慕不?满,伸手轻轻拍着面前的空床催促她。 阿栀,“……”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她是?那种爬床的丫鬟一样! 她上朝慕的床是?有正事的好?吗! 朝慕抱着擦干净的书?,脱了鞋爬上去?,“我去?多加了几?个炭盆,今日夜里又冷了些?。” 她是?怕朝慕冻着。 如今屋里暖呼呼的,厚实的床帐落下后,穿着棉中衣抱着暖炉坐在?床上丝毫不?觉得冷。 自从那□□慕说要教?阿栀查账后,白天教?学晚上考试。 现在?就又到了她检验阿栀学习成果的时候。 “祖母说,学习要有积极性,”两人盘腿面对面坐着,朝慕从被窝里掏出一个棋罐大小的罐子,揭开盖子放在?两人中间,里面是?金灿灿的金瓜子,“阿栀你看这个如何?” 阿栀腰背瞬间挺直,表示,“郡主放心,积极性已经拉满了。” 朝慕捏了一颗金瓜子,“答对一个问题,给?一颗。” 阿栀毫不?犹豫,“好?。” “答错扣两颗哦~” “……” 朝慕拿过账本,先从庄子管事的姓名开始考,随后考他们负责的庄子,庄子大小以及每年收益,近两年的盈亏情况如何。 阿栀基本对答如流,可见是?真的花心思?背了。 这两天只要不?是?睡觉,阿栀就在?看账本。 她合理怀疑小甜糕是?自己背书?背的头疼,所以见不?得她悠闲也?逼着她背书?。 这个黑心肝的,……小金糕! 一罐子金瓜子给?出一大半了,阿栀的脸蛋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甚至已经动手扒拉面前的金瓜子了。 赚了赚了,赚大发了。 朝慕捻着金瓜子,缓慢眨巴眼?睛,慢悠悠问,“阿栀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阿栀矜持了一下,“大多数都知道。” “哦~”朝慕来了兴趣,眼?睛微微眯起?来,“那我问问阿栀别的如何?” 阿栀身体本能地警惕起?来,但心里已经开始膨胀得意,以至于脱口而出,眼?睛含光,“郡主且问。” 看她怎么把?那一罐子金瓜子都赢过来! 朝慕想了想,“齐管家叫什么?” “齐石磊。”简单~ “齐管家今年多大?” “43岁。”太简单了~~ 阿栀一手伸四一手伸三。 “我生辰何时?” 阿栀张开嘴,伸出手,然后顿住。 气?氛忽然间沉默下来,“……” 她这个真不?知道,只知道小郡主今年十四。 朝慕开始哼哼了,“连齐石磊的年龄都知道,却不?知道你家郡主的生辰是?何时。” 她边鼓着脸颊哼唧,边恨恨地从阿栀面前重重地捡走两颗金瓜子,顺便软软地瞪了她一眼?。 阿栀心虚,低头不?敢吭声。 朝慕又问,“我不?爱吃什么蔬菜?” 阿栀,“……” 阿栀再次沉默。这个她没注意,印象里小甜糕不?挑食,什么都吃啊。 她已经不?太敢看小甜糕的脸色。 大意了,谁能知道她考这些?私人喜好?! 朝慕撅嘴,幽幽开口,“阿栀呀阿栀。” 她明明喊的是?名字,但听在?阿栀耳朵里就自动转化成,“阿栀啊阿栀,你、完、了!” 第62章 可现在,小甜糕温声说着,“世上最疼我的人?,是我祖母。最护我的人?,是爹爹跟姨母。拿我当?女儿的,除了娘亲还有?母亲。” 长公主朝蕴当?年其实是以平妻的身份嫁进齐府的,所以齐家主母除了朝蕴还有?一位夫人?。 现在这位夫人?陪同齐将军一起坚守边疆,几乎没回?过京城。 阿栀心里?也纳闷过,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大朝最尊贵的大长公主,怎么会当?个平妻呢? 所以书中梁府宴会上,小郡主朝慕当?场自?刎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严肃了,以至于朝慕喊她: “阿栀。” “嗯?”阿栀茫然?回?神?。 朝慕说,“阿栀,齐家情况特殊,我娘亲情况也特殊,如若日后?听到什么非议,莫要相信。” 很多事情都不?是用眼睛看的,如果不?深究其中的细节可能真的会被蒙蔽。 这是朝慕用生命悟懂的道?理。 阿栀肯定不?会信那些流言蜚语,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大长公主又不?是她母亲。 她抬眼看朝慕,抿了下唇,心里?想的是:你别?信就好。 “我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放下戒备疏离。”话题似乎又回?到了下午的话题。 朝慕眉眼弯弯,声音清甜,“阿栀不?介意我的面甜心黑,我不?在意阿栀的奇怪过往。” 朝慕说,“我们除了主仆身份也可以当?个朋友。” 阿栀其实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从她不?将自?己的生活痕迹留下来就能看出来。 她搬进自?己屋里?也有?些日子了,可床铺收起来的那一瞬间?,这间?屋子里?没有?半分她睡过的痕迹。 她似乎不?想跟任何人?产生羁绊,也不?想留下自?己的气息。 有?个守规矩边界感很强的大丫鬟是件好事,可阿栀可可爱爱聪明有?底线,朝慕希望自?己能有?个这样并肩的朋友。 能在这高墙深远里?看见一抹倔强青葱充满活力跟生机的绿色,能有?人?披着阳光迈过门槛主动勾住她的小拇指。 朝慕期待又安静的看着阿栀。 阿栀“啊?”了一声,轻喃道?:“朋友?” 阿栀眼睫微动,不?跟朝慕对视,“郡主不?是有?朋友吗,比如辰家小姐,奴婢觉得她就挺好的。” “郡主刚来京中没多久就交到了辰小姐这般纯粹热情的朋友,想必日后?好友会越来越多!”阿栀说的一脸认真。 朝慕缓慢眨了下眼睛,温声说,“没事的阿栀,等你想好再回?答我也可以。” 没给阿栀开口的机会,朝慕便欢快地?一合掌,两手掌心朝两边摊开,猫爪开花似的显示给阿栀看,“没了,都给阿栀了。” 一罐子金瓜子都给了阿栀。 朝慕将罐子跟书一并递过去,在阿栀抱着书跟罐子下床的时候,朝慕喊她,声音惊喜,“呀,阿栀,这还漏了一颗~” “哪儿呢哪儿呢?”阿栀瞬间?来了精神?,左右乱看。 这可是金瓜子又不?是焦糖瓜子,一个都不?能丢。 朝慕笑,变戏法似的从手心里?捏出一颗金瓜子递给阿栀看,“这儿呢。” 她起身跪坐在床上,直起腰背,将手中的金瓜子搁在阿栀怀里?的罐子中。 跟金瓜子掉落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朝慕的声音。 朝慕梨涡浅浅,狡黠一笑,“阿栀,最后?一题的答案是,黄色。” 说完她把面前的床帐一拉,将阿栀隔离在床外面。 阿栀恍惚了一下,最后?一题的答案? 最后?一题是—— 小甜糕里?衣的颜色? 黄、黄色? 阿栀低头看满罐子金黄色的瓜子,脸一下又红了,抬手一把捂住罐子口不?再往里?看。 小郡主她今天还真是小金糕啊。 阿栀单手捂着罐子口,也怕再漏出一颗,还没等脸上热意下去,就听小甜糕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来。 “阿栀,好梦~” 阿栀轻声回?,“郡主也好梦。” 她把金瓜子全倒进钱袋子中,然?后?贴身收着,同时将书放好,才轻手轻脚去剪灯芯,随后?再用灯罩把油灯罩住。 燃烧正旺的灯芯剪掉一截,屋里?光亮瞬间?昏暗下来,阿栀抱着灯罩把油灯罩住。 光亮更弱了。 阿栀看向旁边床的方向,不?知道?小甜糕睡了吗,反正床上安安静静没有?多余动静。 其实除了那夜噩梦,其余时候小郡主睡觉既安分又老实,很少有?大动作。 阿栀想到她说的话,不?由捻紧手指。 朋友? 阿栀没有?朋友。 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往上的关系是主子,往下的关系是仆从,从来没有?人?站在她旁边跟她并肩踩着同一个台阶,然?后?告诉她我们是朋友。 所以阿栀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把辰玥扯了出来。 小甜糕何其聪明,哪里?看不?透她在想什么,所以她也没再追问。 阿栀回?到自?己床铺上躺平,双手规矩又老实的贴在小腹上。 她原本?以为小甜糕跟她关系好是图她的心—— 第64章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背的庄子管事里面,的确有两个姓齐的。 “对啊,”翠翠点头,“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看?的自然都是油水最肥的庄子。” “还有,齐管家的媳妇周氏有自己的裁缝铺子,平时不住在府里。” “像咱们身上?的衣服布料,都是从周氏的铺子里买的。” 翠翠扯着身上?布料给阿栀看?,“原本觉得没什?么,但?上?次府宴上?,你看?梁家丫鬟的衣服、楚家丫鬟的衣服,还有辰家珠珠的衣服,哪一个布料不比咱们的好,可咱们这布料比她们生生贵出五钱呢!” 一个人一身衣服就贵出五钱,并且用的是最次的布,那一府的下人呢?尤其是她们齐府家仆,按着规制,一季就有三身换洗衣服。 可想而知周氏光从衣服里面就捞走?多少油水。 齐府的银钱流水似的,全流进齐管家夫妻的腰包里。 偌大的齐府,已经快被?齐石磊这个蛀虫掏空了。 阿栀沉思片刻,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她同翠翠说,“我先同郡主说一声,看?郡主的意思处理。” 她对翠翠笑了笑,语气欣慰,“这事查的不错,不仅查出志远跟齐管家的关系,还往后查了很多。” 比如齐管家的儿子跟媳妇,以及注意到?衣服布料的问?题,可见翠翠不是个笨头笨脑的小呆瓜,做事情不只是做表面。 翠翠得了夸奖小脸一红,嘿嘿笑,“都是跟阿栀学?的。” 阿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撩起布料进了内室。 小郡主赖床还没起呢,拿着书本在床上?背,声音断断续续,背两句歇一会儿,后院最懒的驴子都没她这么歇的。 阿栀忍不住想提醒她,“郡主,明?日可就是入学?考试了。” 床帐里的人痛苦的哼唧一声,阿栀心里瞬间?畅快很多。 呵,你也有被?折磨的时候! 阿栀不管心里想什?么,都没表现?在脸上?,她站在床边隔着帐子弯腰轻声问?,“郡主起来吗,该吃早饭了。” “我饱了,”朝慕在床上?裹着被?子扭动,“《女四书》的内容太多,我已经看?饱了。” 知识就是食物,现?在朝慕已经“撑”吐了。 阿栀,“……” 阿栀扯出微笑,拿出耐心哄她起来,“奴婢今天给郡主挽个新发髻,郡主起来试试好不好?” 朝慕这才从床帐里面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昂着脸看?阿栀,杏眼清亮好奇,“什?么样的新发髻?” 到?底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怪不得不愿意跟辰玥穿同色系衣服~ 就辰玥那张脸,谁跟她穿一样的颜色谁“自取其辱”。 阿栀八风不动,微微笑,“郡主起来才知道。” 朝慕这才坐起来。阿栀见她起床,便将床帐挂起来,免得她再躺回去 等朝慕穿好外衣坐在梳妆台前,阿栀才净了手过来给她挽头发,边挽边说齐管家的事情。 朝慕垂着浓密卷长的眼睫,手还搭在腿上?摊开的书页上?,“阿栀觉得如何?” “干儿子自然没资格要求甚多,可若是亲生的呢?”阿栀道:“要是志远知道自己是齐管家的亲生儿子,还会满足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人都是有贪念的,活不下去的时候只想着活着就好,可等活下来以后便想着过得更好。 要是干儿子,做牛做马当个小厮无所谓,可要是他知道自己是齐管家的亲生儿子,心里自然忍不住拿自己跟齐管家那三个儿子去比,越对比心中便会越不平衡。 凭什?么他们都有庄子管理,每日等着坐收银钱,而他却要跑前跑后当个奴才呢? 就因?为他是私生子吗?可他做为私生他做错了什?么,要不是齐石磊有色心,他会出生吗?他甚至还要觉得是齐管家亏钱他们娘俩甚多,应该多多补偿他才对! 朝慕笑着抬头看?向铜镜,镜中阿栀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朝慕梨涡浅浅,“阿栀聪明?。” 阿栀含蓄矜持地低头,“全是郡主教得好。” “既然都是齐石磊的儿子,怎么能不让齐石磊的夫人知道呢。”朝慕手指点着《内训》的“内”字,语调慢慢悠悠,“过两日让周氏来一趟,就说我想做新衣服了。” 她要是不回来,怎么能发现?家里多了一口人呢。 阿栀垂眸应,“是。” 她将簪子簪在小郡主乌云般的发髻里,轻声说,“志远的身世那边,翠翠会不小心透漏出去的。” “嗯~可是阿栀,内院里的事情只能给齐管家添堵,没办法扳倒他。”朝慕很喜欢今天的发髻,两只手摸了又摸。 头上?的乌发被?阿栀的素手这么一挽就变成?了两个圈,像是兔子的耳朵一样。 阿栀就知道,“奴婢会去庄子上?查账的。” 从小甜糕让她看?账本的那一刻,阿栀就知道会有今天! 她是马前卒,是小郡主放出去的试水石,只有她过去别人才会不当回事儿,才会露出马脚。 齐管家有钱养外室就说明?他对自己夫人周氏不够坦诚,周氏或许会原谅他有私生子的事情,但?绝对不能容忍齐管家自己偷吃油水。 第65章 像他们这样的夫妻之间?,比感情忠不忠诚更重要的是银钱透不透明?。 朝慕转过身,昂脸看?阿栀,笑容清清甜甜,“辛苦阿栀啦~” 心不苦,阿栀微微笑,她命苦。 就这样黑心的小甜糕,阿栀怎么敢卖身给她,将来还不得累死。 “明?日我考太学?阿栀就不用去了,你带人去最近的庄子上?查账,”朝慕想了想,“多带几个打手,莫要让自己吃亏。” 阿栀,“是。” 一日过去,第二天清晨天刚亮,阿栀便让人套了马车带着账本外出查账。 朝慕比她晚一个时辰出发。 入太学?考试的地点就在太学?院,朝慕带着翠翠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前往。 翠翠本来以为今日陪小郡主考试的应该是阿栀,谁知对方?抱着账本说是去查账了。 翠翠茫然,查账? 查账不都是当家主母干的活吗? 别说,还真别说,翠翠觉得郡主跟阿栀两个人,今日一个主外负责交际一个主内管人查账,还真有点夫妻俩携手的那个意思。 翠翠从没出过齐府,猛地要去太学?院还有些紧张,可另一个丫鬟比她还胆怯,所以只能由翠翠挑起这个担子,安抚另一个丫鬟的同时把齐府丫鬟的脸面撑起来。 她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她见过自家从容不迫沉稳冷静的大丫鬟,心里想着阿栀的样子,便不自觉把手端起来腰背挺直了,冷着脸沉着眼,假装自己阿栀上?身。 朝慕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随后幽幽开口,“翠翠别这样。” 翠翠心里忐忑起来,试探着问?,“郡主,是奴婢学?得不够像吗?” 朝慕挑起车帘低头看?她,蔫蔫的语气,“不是,是太像了。” 翠翠,“?” 翠翠小圆眼疑惑:。v 。? 所以呢??? 朝慕嘤嘤,“因?为太像,看?得我都开始想念阿栀了。” 翠翠,“……” 您就忍忍吧,今天没有阿栀,只有翠翠。 翠翠代栀。 齐府的马车从街边经过,跟另一辆马车堪堪擦肩而过。 齐府马车刚过去,身后岔路处梁府的马车驶过来。 梁佑安扇骨撩起车帘朝外看?,挑眉笑了下,同马车里的人说,“弘济,你猜刚才经过的是谁的马车?” 朝弘济,当朝六皇子,宠妃俪贵妃的独子。 朝弘济坐在车里从两人中间?摆着的茶几果盘中捏了个冬枣,闻言抬眸看?过来,“谁?” “你未来的六皇妃,齐家的福佳郡主。”风景看?完,梁佑安收回扇子车帘落下。 “哦,福佳表妹啊?”朝弘济笑了一下,“我俩的婚事不过是父皇多年前的一句口头之言,当不当真还说不准呢。” “那时大姑母刚去世,父皇怜惜福佳表妹,不过是随口给个许诺免得她日后受欺负,”朝弘济算了算时间?,“她今日出门应该是去太学?参加入学?考试的。” 朝弘济将枣往嘴里一抛,桃花眼泛起笑,“希望她能通过吧,好歹是郡主,要是进不去太学?,皇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她入学?考试,你不去看?看??”梁佑安扇面展开,颇为风流地扇了两下,开口揶揄六皇子,“人家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啊。” 朝弘济拿枣砸他,“听闻今日楚家小姐约你饮茶呢,你不也没去?我俩跟你俩可不同,你们连日子都定了,我们这八字还没一撇。” 提到?楚清秋梁佑安就头疼,脸一下子苦下来,“我又不喜欢她。” 他在府里被?闷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见着朝弘济,忍不住朝他大吐苦水,“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那种……浪一点的姑娘,楚清秋那个性子……枯井一样。” 梁佑安也不好说得太难听,“她从小跟我妹妹关系好,我这些年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谁知道两家突然就这么结亲了,根本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他拍着大腿说,“你见过谁对自己亲妹妹有感觉的,那不是禽兽吗。” 奈何家里他说的不算,就算不满也不能提出半分?异议。 梁佑安呼呼扇着扇子,扇风很急,“我现?在愁死了,一想到?成?亲就头疼,更别提喝茶了。我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还怎么会借口跟你出来以此逃过楚清秋的邀约。” 跟楚清秋面对面喝茶,梁佑安想想都后背发毛。 正巧朝弘济今日来找他,可算是如了梁佑安的心。他连忙以六皇子相邀为理由从府里跑了出来。 两人今天是要去赏雪烤鱼的,好不悠闲雅致自在快活。 朝弘济问?,“那楚家那边你怎么说?总不能把人姑娘晾在那儿吧,拂了楚小姐的面子,楚大人那边你家可能不太好交差。” 梁佑安扇风慢下来,捏了个冬枣咬一口,腿翘起来,“我哪里敢拂楚家面子!你不知我,我是山人自有妙计也~” 他的妙计就是让妹妹梁佑芸代替她去赴宴。 左右今日说得事情也跟婚事有关,让梁佑芸去比让他去有用多了。 “亏得我有个妹妹啊。”梁佑安感慨,尤其是妹妹跟未来妻子的关系还特别好。 如此,就算他不去赴约,楚清秋看?在梁佑芸的面子上?都不会说什?么。 第66章 而此时楚府,梁佑芸面带柔和笑意,轻声问?引路的忍冬,“清秋今日当真是要请我哥哥喝茶?” 忍冬边走?路边福礼回话?,“禀梁小姐,我家小姐本来是要请梁公子喝茶的,可后来得知公子外出不能来,而是由小姐您代替后,我家小姐就改了主意。” 梁佑芸捏着指尖,心里莫名有股异样的预感,“改成?什?么?” 忍冬微微笑,“改成?试婚服,说是让梁小姐帮忙给点意见。” 而且试的还是婚服里的,里衣。 031 忍冬带着梁佑芸朝楚清秋的院里走, 忍冬说?,“我家小姐得了好茶,原本?想着请未来姑爷品鉴一二, 奈何今日?没赶巧,姑爷出门了。” 她又笑着道:“好在梁小姐您来了, 小姐正在煮茶,说?品完茶由您帮她掌眼试试婚服。” 她们?这?些?女子的婚服, 从十岁后学了女红就开始自己绣制,以备将来出嫁时穿戴。 不过像楚家这?种门户,衣服都是?绣娘裁制, 先缝好花纹, 等确定婚期后再量具体尺寸。 毕竟跟男人的婚服比起来, 女子婚服的花纹更为复杂丰富,所?以需要准备的时间也久。 梁府中关于成亲的这?些?事情梁国公偶尔还会问一两句, 而?梁佑安是?完全不管的, 基本?都是?梁佑芸跟国公夫人在操办。 楚清秋生母不在,如今楚府中是?小吴氏管家,可楚清秋向来跟自己这?个姨母的关系不远不近, 试婚服这?种事情不像是?会麻烦她的样子。 这?么?一盘算, 楚清秋找梁佑芸来试看婚服是?迟早跟必然的事情。 梁佑芸温柔笑笑,“哥哥陪六皇子出去拜访名师这?才没能来品茶, 清秋肯定能理解的。” 梁佑安从六年前就开始考科考, 好不容易过了童试跟乡试, 奈何就卡在这?会试上。 明年开春的春闱梁国公对梁佑安抱有厚望,只要梁佑安考个名次出来, 都不要求他进一甲,只要过了会试, 梁国公就能凭借国公府的人脉给梁佑安在京中谋个闲散的差事。 如此梁府在朝中也不算彻底的后继无人,要不是?梁佑安学业不拔尖,梁国公跟梁佑芸也不会非楚家不可。 梁国公的意思是?等上两年,等楚家给梁佑安谋个内部能接触到?朝政的差事。 梁佑芸心里的盘算却是?搭上楚家,梁府会显得更有价值,这?样才能增加她在六皇子心里的筹码。 梁家她要把控,楚家她也要。 忍冬福礼,“我家小姐自然是?体谅梁少爷一心求学的,梁小姐放心就是?。” 她家小姐往梁府递帖子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梁佑安会来。 楚清秋在帖子上写的名字虽然是?梁佑安,但实际上邀请的却是?梁佑芸。这?事其实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有的人真傻,有的人装傻不愿意往深处想。 “清秋。” 梁佑芸进了暖阁。 楚清秋坐在窗边软榻上煮茶,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寻常的浅绿色长裙。 因?人在府中不出去,腰间并未用腰带束出纤细腰肢,满头乌黑秀发仅用碧清色玉簪轻轻挽了一道,剩余长发披散身后,遮住单薄清瘦的肩背,发尾堆在身后坐垫上。 她独自坐在那里,跟暖阁中温暖的温度格格不入,像是?形成自己一个圈,她在圈里孤冷淡漠的像一株雪峰上的雪莲,眼底无尘,不食烟火。 听?见梁佑芸的声?音,楚清秋抬眸,清清冷冷的眉眼,却在看见梁佑芸后染上几分温度,“阿芸,今日?是?你最爱喝的茶,来尝尝。” 梁佑芸笑了下,这?才低头垂眸解开自己还披在肩上的银粉色大?氅,抬手递给旁边的忍冬。 以往她过来时,人还没进门便已?经开始解大?氅的带子,今日?倒是?有些?磨蹭了。 楚清秋没看出来似的,同往常一般,倒了一杯温热茶水放在自己对面。 梁佑芸坐过来,双手端着茶,“我哥哥他外出拜访老师了,这?才没能喝上清秋你亲手煮的茶,真是?可惜,好在日?后我们?一起喝茶的机会还有很多。” 楚清秋视线只落在梁佑芸端起茶盏递到?嘴边的指尖上,不甚在意梁佑安去干嘛了,只问梁佑芸,“味道如何?” 茶是?要品的,尤其是?好茶。 “好喝,”梁佑芸脸上露出笑,声?音温柔,“不愧是?清秋煮的茶,哥哥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自从确定婚事后,梁佑芸在楚清秋面前的每一句话都要带上梁佑安,像是?想增加梁佑安在楚清秋心里的好感度,又好像是?在提醒楚清秋她是?要嫁进梁府成为梁佑安妻子的人。 这?份不易察觉的生疏感,自从那日?从齐府里回去的马车上,楚清秋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她跟梁佑芸之间本?来是?一块完好的冰面,却被齐府的小风波轻轻一击,产生了些?许裂纹。 冰面寸寸龟裂,楚清秋才看清一些?原本?她不愿意细想的事情。 楚清秋垂眸斟茶。 两人面前茶炉咕噜煮沸冒着大?泡,这?般沸腾的温度都没温热楚清秋清冷轻淡的嗓音,如玉石般轻碰响起,“阿芸,今日?品茶的只有你我。” 没有梁佑安。 她也不想听?到?梁佑安三个字。 第67章 梁佑芸抿了下湿润的唇,手一伸便将茶盏放在楚清秋面前,柔声?道:“好好好,听?清秋的。” 楚清秋眼里刚要染上温度,正想给她添茶,便听?梁佑芸又说?,“可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嘛,清秋你可不能因?为哥哥没来喝茶就恼了他。” 一家人。 “自然不会,”楚清秋笑了下,唇角带出清清浅浅的弧度,“再喝一杯吧,喝完我们?去试婚服。” “婚服这?么?快就做好了吗?”梁佑芸面露惊讶。 明年三月份才成亲,婚服就是?做的再快,也得到?二月中才能做好。 “不是?成套的,”旁边忍冬开口,“是?单独的里衣。” 楚清秋垂眸抿茶,忍冬跟梁佑芸说?,“府中绣娘先将里衣做出来了,说?让小姐试试,如果哪里不合适再拿回去修改。可惜我家小姐今日?刚来了月事。” 成亲是?喜事,要避讳的地方自然多。 比如成亲之日?不能挑在女子来月事的时候,说?是?女子身上的血气会给夫家带来血光之灾。同理,婚服是?喜服,也不能沾染血气。 梁佑芸捏着茶盏的手一顿,维持着脸上笑意看向楚清秋,“那就……” 那就晚几日?再试。 她话还没说?完,楚清秋就开口截断,“那就由阿芸替我试吧。” 楚清秋端着茶盏道:“你我身型相似,婚服穿在你身上跟穿在我身上都一样,由你试衣,我在旁边能更好的看出来合不合身。” 梁佑芸本?能想拒绝,她指尖微凉,轻轻摩挲手中盏壁,斟酌开口,声?音温柔,“清秋,这?样不合规矩,婚服是?私人的东西,哪有让人帮试的。” “你我再私人的衣物都互相穿过,”楚清秋茫然疑惑,“怎么?轮到?里衣就不行了?” 梁佑芸临时起意住在楚府的时候,洗完澡后穿的肚兜都是?楚清秋的。虽说?是?崭新的她还没穿过,可那也是?她的私人衣物。 “阿芸,我跟梁佑安的婚事,是?你跟你父亲提议的,对不对?”见梁佑芸抗拒,楚清秋忽然说?起别?的。 她将手中茶盏搁在面前小几上,盏底轻轻磕在木头上的声?响明明很低,但却好像在梁佑芸心里无限放大?。 这?还是?楚清秋头一回在只有她跟梁佑芸两人的时候,开口提起她跟梁佑安的婚事。 梁佑芸眸光轻颤,唇瓣抿紧,心底发凉,脸色都跟着白了一瞬,“清秋……” “帮我试婚服,”楚清秋轻飘飘地提起这?个话题,又轻飘飘地将这?个话题掀开,声?音难得温柔,带着低哄,“好吗阿芸。” 梁佑芸没有选择的余地,垂下眼整理一瞬情绪,再抬眸时已?经是?笑着看向楚清秋,“好。” 她自己求来的嫂嫂,又是?她闺中密友,帮她试衣服怎么?了。 梁佑芸心里这?般安慰自己,可在拿到?红色里衣的时候,指尖还是?忍不住轻颤。 “这?是?上衣,这?是?亵裤,”忍冬说?,“只有这?两件。” 说?完她便跟其余丫鬟一起退到?暖阁外面。 只有里衣没有贴身小衣,不知?道是?不是?绣娘没绣好,还是?楚清秋念在多年情分给她留了最后一道遮羞布。 梁佑芸手搭在自己腰带上,轻轻扯开,垂着眼扬起唇,余光瞥向旁边的人,柔声?问,“清秋要留下来看吗?” 暖阁里有一道金笼锁凤的屏风,后面放着张软榻,是?留来休息的。如今屏风展开,隔出一块地方留梁佑芸换衣服。 梁佑芸站在里面,楚清秋站在屏风旁边,处在进跟出的边界,没说?进来也没说?要出去。 “好。”梁佑芸背对着她,一件件脱掉身上的冬衣,随手抛在面前空荡的软榻上。 从外衣到?里衣。 暖阁里不冷,梁佑芸呼吸却一直打颤,眼尾微红咬紧牙齿,不知?是?气还是?羞。 可她隐忍惯了,就算这?般难堪依旧低头穿上属于楚清秋的婚服里衣。柔滑的布料滑过肩背时,梁佑芸身上寒毛根根竖起,人都在哆嗦。 穿完了。 梁佑芸深呼吸才压下所?有戾气,挤出笑,轻声?问,“这?样够吗清秋,这?样的羞辱够不够讨你开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着没掉下来。 她十岁后就一直隐隐感觉到?楚清秋对她存在闺友之外的情愫。 楚清秋对她太好了,见不得她委屈,看不得她流泪,半句重话没对她说?过,就算两人意见分歧,楚清秋也总是?妥协退让的那一方。 梁佑芸自幼早慧,在楚清秋本?人可能还茫然不知?看不清自己感情的时候,她便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 可梁佑芸从来没停止过跟楚清秋亲近,哪怕知?道对方可能对自己有那个心思。 梁佑芸自认利用算计楚清秋是?她卑劣,可楚清秋怎么?可以这?么?羞辱她。 她从小就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可以像今天这?样羞辱她。 梁佑芸莫名委屈恼怒,扭头瞪向屏风旁边的人,……空空如也。 梁佑芸顿住。 原本?站在屏风旁边看着她脱衣服的人,如今早已?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视线离开的。 梁佑芸眼泪一下子掉下来,缓慢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腿,哭的压抑又无声?,只有肩膀轻轻颤动。 第68章 你看,这?便是?身份地位上的卑微。如果她不是?有求于人,如果她是?未来六皇妃,谁敢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梁佑芸慢慢抹掉脸上的泪,心里往上爬的念头越发坚定。 她要牢牢把住楚清秋,用她来换取楚家在朝堂上对梁家的助力,还要让福佳郡主身败名裂,同她那日?一般,如此六皇妃的位置才能空出来。 她要踩着所?有人,扫平一切障碍,爬到?她想要的位置上! 梁佑芸收拾好情绪,脱掉里衣又换回自己的衣服。 她走出来的时候,楚清秋不在暖阁里,茶炉的炭火被熄灭,茶壶水温冷却,茶香也淡了下来。 “清秋呢?”梁佑芸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 门外没有楚清秋,只有忍冬。 忍冬福礼说?,“我家小姐说?她乏了,今日?饮茶便到?这?里,我送梁小姐出府。” 忍冬想起什么?,同梁佑芸道:“我家小姐说?,往后一起喝茶的机会还有很多,不急于一时。” 梁佑芸只是?笑着,颔首出了楚府。 坐在梁府马车上的时候,梁佑芸嘴边笑容淡去,挺直了一路的腰背终于塌下来。 她垂着眼不知?道想什么?,只觉得心里微空,口中茶味淡淡。 晚她两步跟上马车的阿秀站在马车车窗边轻声?开口,“小姐,太学院传来消息,福佳郡主入学考试通过了。” 梁佑芸这?才又露出清浅的笑意,“真是?恭喜福佳郡主了。” 通过了好,只有朝慕自己进了太学院才会发现六皇子跟辰玥的事情,才会注意到?她这?个福佳郡主如今在京中早已?不是?刚出生时那个千娇百宠的小郡主了。 “我让你去查大?长公主的过往,查到?了吗?”梁佑芸低声?问。 阿秀顿了顿,低下头,“还在查。” 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她的过往可不太好查。 梁佑芸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道:“要快些?,莫要拖太久。” 一切要赶在朝慕十五岁及笄前查清。 有的花纯净好看,但只适合开在特定时节,像小郡主朝慕这?样柔软清甜的小白花,永远留在十四岁最美好的年华就够了。 032 早上辰时, 阿栀就套上马车出发。 庄子在郊外,从齐府过去需要花费一点时间,而且阿栀不喜欢在饭点的时候查账, 耽误大家吃午饭不说,而且容易被管事的拿吃饭的事情敷衍应付, 因此早去了一会儿。 如果事情顺利,阿栀翻看?账本, 觉得自己今日白天至少可以查三个庄子的账。 “阿栀姑娘,咱们先?去哪个庄子。”驾车的小厮扭头问车里的阿栀。 这小厮叫陈成,是那天发?完赏钱后最?先?“投向”朝慕的人, 今年十六七岁, 单薄清瘦的少年身?形, 但长?着一张机灵讨喜的脸,干活也麻利, 手脚勤快爱笑?嘴甜。 原本像陈成这样聪明圆滑又知底线分寸的人, 是不至于沦落到当?个看?门的门童。 怪就怪他运气?不好?,跟志远是同一天进来的,齐管家在他跟志远之间该挑谁自然不需要考虑。 他算是被志远顶替了差事, 这段时间一直在门口?看?门。小郡主觉得他脑子灵活有眼力?见?, 便让阿栀今日出门的时候带上他一起,让他驾车, 顺便出去长?长?见?识, 这也是提拔自己亲信的一种?常用手段。 阿栀想了想, 说,“去东郊。” 东郊庄子油水最?肥也最?难查, 所以要打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去晚了对方可能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毕竟她查账的消息, 在她人还没出府的时候,就已经长?着翅膀飞了出去。 阿栀这次出来,除了带上陈成,还带了四个打手。 ……阿栀特意跟小郡主申请了一笔银钱,从?街上专业武馆里雇来的,让他们穿着家仆的衣服,伪装成齐府下人跟她一起出门。 小郡主想了想看?了一眼阿栀,多批了一两银子。阿栀脸不红心不慌的将这多出的一两昧下了。 很好?,又是腰包里进账的一天。^^ 阿栀到的时候,东郊庄子的管事并不在府上,门口?下人说,“管事昨夜进城应酬去了,许是醉酒睡在城里现在还没回来呢。” 东郊庄子的管事正是齐管家的小儿子,叫齐保,今年才十五岁。庄子是去年分给他管的,美其名曰让他出来磨练磨练好?为齐府做事,实际上是想多一个自家人在庄子上捞钱。 齐保年龄还小,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只要有好?友相邀那必然亲自赴约,像今天这种?不在庄子里的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不然不会连个看?门的下人都知道他干嘛去了。 “不过柔妈妈在庄子上,你有什么事情同她说也是一样的。” 下人跟阿栀介绍,“柔妈妈是齐三管事的奶妈,很得齐三管事重用,庄子上的账本什么的也都是妈妈管着,姑娘你找她准没错。” 齐保在庄子上就是挂个名而已,具体的账目都交给亲近的人,而柔妈妈便是其中好?手。 想来去年齐石磊跟周氏让柔妈妈跟着齐保来东郊,也有这层意思在。 儿子小,他玩他的,左右有柔妈妈帮着擦屁股呢。 阿栀带着人直接去前厅,下人去请柔妈妈。 第69章 这一请就去了快小半个时辰,阿栀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兴趣淡淡变成了兴趣十足。 有意思,她就喜欢这么有意思的人。 这期间,陈成借着去茅房还出去溜达了一趟,回来后弯腰在阿栀旁边轻声说: “那个看?门的下人说的没错,我去问了一圈,庄子上的人都说钱是柔妈妈在管,谁多谁少都是柔妈妈说了算。” “可能因为齐家主子们不在京中,庄子上八百年也没人来查过账,下人们口?风不紧,甚至还觉得新奇,问什么说什么。” 这就是查第一家的好?处,估计等查到第二家的时候,下人们都被勒令禁言了,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还粗略看?了眼,庄上都是些家仆,没正儿八经的打手,唯二那两个管用的下人还被齐保带走了。” 小少爷说不定跟人有口?舌之争,不带个打手怎么好?出门摆场子。 “只是这柔妈妈……”陈成嘶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满,“架子还挺大的。” 竟然让福佳郡主的大丫鬟在这儿干等了她快半个时辰了,这期间没人过来问过一趟,甚至连茶水都没端上来。 阿栀了然,“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呢。” 柔妈妈显然是想晾着她们,让她们知难而退。 这种?人阿栀见?的太多了,心里竟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甚至身?体里本来快寂静到无波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齐府的日子太安逸了,安逸到阿栀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 如今这种?场面?,才是她的主战场。 “查账?” 外头终于响起声音,听嗓音是个中年妇人,约莫三四十岁左右,“我在京中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查账这种?事情?” “别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拿着主人的一句话,跑外头狐假虎威来谋钱的吧。” 妇人骂的难听,“你们是怎么看?门的,什么不干不净的人都往庄子里头放,要是出了事情怎么跟齐管家和周娘子交代?” 下人也委屈,低头小声回,“她说是郡主身?边的丫鬟……” “她说是就是啊,”妇人就站在门口?台阶上故意扬起声音训下人,指桑骂槐,“我还说我是皇后娘娘呢,我也没见?着你们跪我。” “郡主就一个小姑娘,刚回京城才多久怎么会来查账,要我看?就是些杂碎打着郡主的名号来糊弄钱的。” 柔妈妈嗓门大中气?足,这么吆喝了一顿,莫说正厅里的阿栀听见?了,估计就连外头看?门的都能听清。 柔妈妈嚷完才迈过门槛进来,瞧见?阿栀在里面?坐着,她顿时又换了一副表情,白胖的脸上挤出笑?,和善的像是隔壁的婶婶,仿佛刚才在外头骂人的不是她。 “阿栀姑娘是吧,什么风把您吹到庄子里来了,”柔妈妈笑?着道:“冬季天冷,郊外寒气?更重,像阿栀姑娘这般秀气?水灵的小姑娘合该留在京中院里烤火取暖才是。” 她扭头呵斥门外下人,嗓音尖锐,“长?着两只眼睛做什么用的,没看?见?阿栀姑娘来了,快去把上好?的茶叶泡上一壶给阿栀姑娘尝尝。” “……”陈成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小厮了,但他还是头回见?着柔妈妈这样的妇人,把两幅面?孔运用的如此娴熟,甚至连装都懒得装,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怪不得庄子里的银钱归柔妈妈管呢。 阿栀起身?同她微微颔首,“见?过柔妈妈。” 柔妈妈直摆手,径直走过来坐在阿栀旁边的椅子上,“我一个粗鄙的妇人不会行礼,阿栀姑娘可别见?怪啊。” 她话匣子打开似的,很是亲昵热情,“阿栀姑娘头回来庄子上吧,不如尝尝我们新腌制的白菜萝卜。不是妈妈我吹,味道可好?了,就算是齐管家来了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来人,给阿栀姑娘拿点萝卜干,”柔妈妈说,“阿栀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多坐一会儿,中午咱们一起吃饭,饭后我给你带点萝卜干回去。” 这句配上她刚才“打秋风”“捞钱”的话放在一起听,怎么听怎么觉得他们这群人好?像廉价至极,随便给点萝卜干就打发?走了。 “我这常年不进城的,也没办法见?到齐管家,不知他跟周娘子最?近身?体如何,正好?阿栀姑娘你来了,待会儿帮我捎带些东西回去,无非是些腌菜,也不值钱就是我的一些心意。” 柔妈妈左口?一句“齐管家”右口?一句“周娘子”,陈成站在阿栀身?边,笑?着问她,“柔妈妈知道这庄子姓什么吗?” 柔妈妈脱口?而出,语气?甚是骄傲得意,“自然是姓齐喽。” 陈成笑?,“柔妈妈说的太广泛,准确来说,这庄子姓齐,齐将军的齐,而不是齐管家的齐。” 这话简直是打在了柔妈妈脸上,她挂着笑?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狠狠地瞪了陈成一眼: “哪里来的小厮这般不懂规矩,可别讲是将军府里出来的,说出去都丢了将军府的人,这要是在我庄子上,早就乱棍打死了。” 陈成哪里会被她唬住,阿栀也轻声说,“陈成多嘴,柔妈妈管着庄子,庄子是谁的柔妈妈心里定然比你我有数,哪里需要你提醒。” 陈成点头弯腰,“阿栀姑娘说得是。” 第70章 柔妈妈又笑?了,“阿栀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管着不管着的,我一个妇人哪懂这些。”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两人一唱一和给她下套呢。 “府中下人皆说庄子里柔妈妈负责管账,”阿栀整理衣袖,侧身?抬眼看?她,单刀直入不绕圈子,“不瞒妈妈说,我今日就是来查账的,虽然齐三管事不在,但妈妈你在府上就行。” “至于吃饭跟萝卜干,一切等查完账以后再?说。” “阿栀姑娘说得这些我不知道,”柔妈妈开始装傻耍赖,“你要是想留下吃顿饭呢就留下,要是不想吃饭我也不勉强。至于别的,阿栀姑娘说给我听也没用,不如等小管事回来再?讲。” 她站起身?掸掸衣服,笑?着拉长?音调,斜眼看?阿栀,“至于管事的什么时候回来,我可就不知道喽,你若是愿意就且等着吧。” 柔妈妈抬脚要走,同时又呵斥门外下人,“茶也不用准备了,人家阿栀姑娘是京中大院里来的,瞧不上咱们的茶。” 这是直接要撕破脸,装都不装了。 “柔妈妈。” 阿栀开口?,缓慢站起来,看?着面?前厚实的背,“我再?最?后给你一次脸。” 她微微笑?,“您别给脸不要脸。” 这话可把柔妈妈得罪惨了,她瞬间扭过身?,伸手指着阿栀骂: “你个死丫头你说谁不要脸呢,你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你这么说我,我可是够给你当?娘的人了,你这么不尊重我?” “莫说是郡主派你来的,就是齐将军夫妻在府上的时候,也没跟我说过重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来对我大呼小叫的!” 陈成今天的任务就是保护阿栀,见?柔妈妈这副模样,立马母鸡护崽似的张开双臂挡在阿栀面?前。 其实他单薄的小身?板对上柔妈妈宽厚的腰身?,无论是体型年龄还是气?质……都比不过。 但陈成梗着脖子说,“我家阿栀姑娘可是郡主的大丫鬟,郡主都没对她大呼小叫过,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么指着她骂!” 这话可不假,他们郡主脾气?好?着呢,尤其是对阿栀更好?,他们这些下人又不眼瞎自然能看?得见?。 “好?啊你。”柔妈妈气?到撸袖子,袖筒里的大金镯子就这么露出来,她伸手推搡陈成,手指头跟那老虎钳子一样,边推边掐陈成胸脯上的肉。 亏得不是夏天穿的单薄,不然这几下子掐过去,早就紫了。 陈成硬着头皮,“我们可是郡主的人!” “郡主的人,你还皇后的人呢,”柔妈妈脾气?上来,嚷起来: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没出阁的闺女亲自查账的,就是查也得她死去的亲娘来才行,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管这些事情,传出去她丢不丢人。” 阿栀闻言脸色一沉,伸手一把将身?前“弱不经风”的陈成扯开,抬起手一巴掌抽在柔妈妈的大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正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柔妈妈人被打懵了,她根本没想到阿栀这么个小丫头敢跟她动手动脚。 “仙逝的大长?公主也是你配提的?”阿栀冷下脸,“你算个什么货色,配议论主子的决定。” “你、你个小贱-货你打我?”柔妈妈单手捂脸,嘴唇哆嗦,眼睛都瞪圆了,声音越发?尖锐,“来人,给我把她往死里打。” “打死了算我的,”柔妈妈啐道:“贱货蹄子,老娘管事的事情你还没出生呢,现在在我的庄子里你拿主子压我?” 她嗤道:“别说你了,今日就是朝慕她亲自来,我能给她个笑?脸都是我眼里看?得见?她,我要是不高兴,你们今天谁都别想在庄子里讨到好?果子吃!” 柔妈妈嚷完,院里的家仆们作势要往厅里闯。 这时候阿栀带来的四个“家仆”开始动了。 他们原本就站在门外,一边两个,低头垂眼毫无存在感,如今见?起了冲突,便活动筋骨挺起胸膛架起胳膊往门口?一站,将敞开的门堵得严严实实。 众人这才察觉到齐府的“家仆”好?像是跟庄子里的家仆不太一样哈。 你看?看?人家那胸肌跟腱子肉,再?看?看?他们这些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放在一起对比,就像那吃肉的藏獒跟看?门的小土狗对上似的,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要么说京中城内不一样呢,连家仆都比其他地方的壮实。 庄子里的家仆们被拦在门外,连一个敢硬闯的都没有。 柔妈妈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声音像是被堵在嗓子眼里,“……” 她傻眼又气?恼,跺脚骂他们畜-牲跟没用的玩意,“庄子上养着你们是吃闲粮的吗,养条狗都比养你们有用!” 柔妈妈回过头瞪阿栀,阿栀朝她微微一笑?,抬手又是一巴掌。 左右匀称。 柔妈妈哆哆嗦嗦抽了口?凉气?,这下不用手捂脸了,而是朝阿栀扑过来,“你个贱蹄子我撕了你,你什么东西你打我!” 眼见?陈成要过来添乱,阿栀一个眼神止住,同时抬起脚揣在柔妈妈心窝上,一脚将人踢在地上。 本来想来“护驾”的陈成,“?!!!” 对不起打扰了,他这个细狗的战斗力?还不如阿栀一个姑娘呢。 第71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往后仰倒摔在地上的柔妈妈都没反应过来,只哎呦个不停,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捂屁股还是捂胸口?。 阿栀双手叠在小腹处,往前不大不小地迈了一步,脚尖落下正好?踩在柔妈妈干净值钱的裙摆上,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她。 柔妈妈这才知道害怕,不敢再?轻易开口?,而是缩着脖子战战兢兢仰头望她。 阿栀微微笑?,“看?来是庄子上的伙食太好?了,把你的胆子养的这么肥,敢直呼郡主的名讳呢。” 柔妈妈缩着头,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阿栀抬起脸,沉着声,“奉郡主令,查东郊的账。违令阻拦者,杖二十!” 她笑?,垂眼看?柔妈妈,学柔妈妈的话,“打死算我的。” 门外四人跟陈成同时应,“是!” 其余人半句声音都不敢出。 账本指望柔妈妈亲自交出来怕是不可能了,阿栀让陈成带人去搜。 她坐在正厅里抿着刚送来的热茶,旁边还有点心瓜果。 阿栀心里舒服的叹慰出声,觉得浑身?舒坦毛孔张开,这才是她该有的待遇,这才是她最?擅长?做的事情。· 过得太安逸偶尔也怪无趣的。 阿栀坐在椅子上,而柔妈妈则被捆上手脚跪在一旁的地上,挣扎的时候,她耳朵上的大金耳环掉下来,被阿栀捡起来……揣进自己袖筒里。 她地上捡到的,自然要留着。 柔妈妈气?坏了,脸色涨成猪肝色,想骂阿栀又活生生忍住。 等着,等小公子回来,看?她不收拾这个贱人! 柔妈妈的心腹已经驾车去找小公子了,同时往齐府里跟齐管家报信。 庄子上真正的账本很快被翻出来。 柔妈妈先?前是真没想过会有人来查账,所以账本就大大咧咧放在她屋里,毕竟寻常时候她的屋子也没人敢闯进去乱翻。 陈成带着人把账本带过来,同时还有庄子上做账的账房,一并被请了过来。 阿栀翻看?了两眼,让人抬了张桌子过来,亲自看?着账房查账。 账房压力?很大,尤其是柔妈妈双颊红肿头发?凌乱跪在地上,这简直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要是算不好?,下一个这么跪着的人就是他。 账房是真没想到,这个阿栀姑娘看?着年龄小小的面?庞清秀水灵,谁知道手腕这么厉害,连柔妈妈都弄不过她。 “看?什么看?,”陈成催促他,“快查,要是跟我们查的数据对不上,你就完了。” 账房哆嗦着手,连忙收回乱看?的视线,“在查了在查了。” 约莫查了一个时辰,都快到正午饭点了,有下人跑来回话,他看?了看?柔妈妈又看?了看?阿栀,一时间竟不知该对着谁说,于是低下头道: “禀……,齐三管事回来了。” 齐保回来了。 柔妈妈闻言眼睛噌的下亮起来,跟个公鸡似的开始抖冠子,侧头甩了下眼前碍眼的碎发?,恶狠狠地看?向阿栀,“小蹄子你等着。” 阿栀呵了一声,她且等着呢。 谁知道柔妈妈刚放完狠话,那个下人去而又返,这次是对着阿栀说的: “阿栀姑娘,郡主也来了。” 柔妈妈,“???” 齐保回来了,朝慕也刚好?到门口?。 阿栀品茶的动作一顿,缓慢眨巴眼睛,身?上冷气?收敛,脸上露出几分茫然: 嗳,小甜糕怎么过来了? 试考完了?……这么快,不会没过吧。 按着小甜糕两天背书三天打鱼的效率来看?,不过好?像才是正常的。小郡主那个样子就根本不像个想背书的样子。 阿栀已经完全不记得谁叫齐保了,甚至指挥下人,“去给郡主把萝卜干地瓜干拿过来,她许是没见?过这些东西,让她尝个鲜。” 嘴里吃点东西,就算考试没过,胃里多少有些安慰。 阿栀起身?站在门口?,安静又规矩地等着。 她这副满心都是郡主的样子陈成已经习惯了,可庄子上的人不知道。 算账的账房明显感觉到阿栀气?息的变化?,怎么说呢,像是一只随时会吃人的恶犬,忽然收起了利爪变成了端庄看?门的小家狗。 033 齐保昨夜宿醉花楼, 喝了一晚上的酒,这会儿头正懵着呢。 是庄子上的下人跑过来,跟他说了一堆的话, 齐保坐在马车上听了半天,自己得出结论: 有杂碎上门?砸场子, 柔妈妈没?弄过对方,现在来找他撑腰找面子呢。 “怎么这么没用。”齐保揉着太阳穴, 满脸烦躁的戾气。 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耽误小?爷他睡觉。 齐保马车直接进后院,他身边两个小?厮跟他脾气一样?, 眼高于天目中无人, 见门?口有辆马车停下, 小?厮头都没?回直接驾车呼啸而过。 刚下车给郡主搬脚凳的翠翠,“?” 朝慕听见声音撩起车帘往外看, “是阿栀?” “不是, ”翠翠伸手扶朝慕下来,“看着好像是庄子上的马车直接从后门?进了内院,驾车的嚣张至极, 家门?口都跑这么?快也?不怕撞着人。” “连驾车的都敢这般猖狂, 那阿栀在庄子里岂不是很?难?”翠翠担心完又松了口气,语气庆幸, “亏得郡主您来了, 有您给阿栀撑腰, 她肯定不会受人欺负!” 第72章 阿栀再厉害也?没?出过府,更没?对上这样?的货色, 翠翠有些怕她应付不来。 朝慕看了翠翠一眼,心道你还是不懂阿栀。 不过她面上赞同, 甚至点头,并?且偏头小?声跟翠翠说,“不过刚才这事,待会儿记得跟阿栀告状,就说他们目中无我?。” 啊,告状? 翠翠茫然,她们不是来给阿栀撑场子的吗,怎么?还告上状了? 到庄子正门?口,翠翠亮出齐府的腰牌,朝慕提起衣裙抬脚进门?。 “那谁啊?”齐保先进的院,刚过圆门?就看见站在正厅门?口的阿栀。 齐保大步流星走过来,满身酒气扑面而来,视线轻浮地上下打量阿栀,眼里透着股不耐烦,“你谁啊?柔妈妈呢。” “府里什么?时?候来了新丫鬟。”齐保嚷了一圈。 屋里柔妈妈听见声音想?站起来,奈何刚动弹就被陈成摁着肩膀压了回去,柔妈妈回头剜了陈成一眼,然后伸长脖子勾着头朝外面的齐保喊: “少爷我?的小?少爷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再晚几步可能就见不到妈妈我?了。” “柔妈妈?”齐保余光这才终于瞥见角落里的柔妈妈,见她脸颊上两个巴掌印,头发散乱,酒都吓醒了一半,睁大眼睛震惊道:“你怎么?……” 他大怒,直接越过阿栀冲进厅里,一把?就要?揪住陈成的衣领,“你小?子什么?来路敢动我?柔妈妈,你可知道柔妈妈是我?娘的远方表妹,你可知道我?娘是谁,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陈成,“……” 就在齐保冲过来的时?候,齐府的两个“家仆”便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拦住他,至于齐保带来的两个小?厮自然被拦在厅外院子里,连进来的机会都没?有。 陈成抬手掸掸自己衣襟,笑着说,“齐少爷?哪个齐府里出来的少爷啊,我?在京中也?有些时?日了,怎么?没?听说过呢。” “齐府你都没?听说过你算哪门?子京中来的,”齐保嗤笑,伸手指着陈成跟那两个“家仆”,“齐将军府总听说过吧,我?劝你们手脚干净点对我?放尊重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成觉得齐府在外的名声如果不好听,多数是齐保的责任。 “少爷,”柔妈妈一看齐保这个样?子就知道去传话的下人没?把?事情说明白,这群吃闲饭的废物玩意,她都急了,连忙道: “这群人就是齐府的人,是福佳郡主下令派人来查庄子。” 她努嘴往外,“我?不配合门?口那个丫头就先打我?又绑我?,现在账本全在他们那儿。这就是个喽啰,外头那个才是大头。” 齐保看了眼陈成,又看向门?口被他直接略过的好看丫头阿栀,“……啊?” 找错人了? 柔妈妈都有些无言。 柔妈妈找齐保回来就是想?让他控制住阿栀,然后请人去齐府报信是等齐管家善后收尾。 柔妈妈计划的好好的,算盘打的噼啪响,可怎么?都没?算到阿栀会这么?难缠,还带了几个打手。 现在看齐保这样?,柔妈妈就知道第一步棋算是废了,得知朝慕来了,说明第二步棋也?没?成功。 柔妈妈现在心底绝望,可她是真疼齐保,心里只盼着他能少受点皮肉苦,便将事情给他说明白。 “她查让她查呗,谁家庄子上没?点油水,”齐保丝毫不觉得这是个事情,显然是见惯了,或者说在他的认知里这么?捞钱才是常态,“就这点钱福佳郡主也?值当的找人来查。” 他扭头要?往外走,“妈妈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给我?爹递消息。” 齐保撸袖子,嚷起来,“这个丫鬟这么?放肆,看我?先给你出口恶气。” 阿栀没?等到朝慕,便扭头朝后看了眼,轻飘飘的眼神带着说不尽的凉意,“什么?时?候管家的儿子也?算是我?们齐府的少爷了?” 她道:“陈成,把?人拿下,待会儿郡主来了再处置。” 陈成应,“是。” “你们干什么?,哎你们要?干什么?,我?爹可是齐石磊,齐石磊你听说过吗,齐将军府的管家,跟齐将军是本家!你们放开我?,你们……呜呜。” 齐保太吵了,陈成找了团布往他嘴里一塞,瞬间清净很?多。 阿栀扭头看齐保,见他被捆在一边还在挣扎,不由摇头。打眼就能看出来齐保是被纵容长大的孩子,眼里根本没?有“主子”两个字。 也?可以说是齐府无主太久了,以至于十五岁的齐保都以为?齐府是他自己的家,他才是里面的主子,是众人该敬着供着的三少爷。 “阿栀~” 听见声音,阿栀回过头便看见朝慕眉眼弯弯朝她走过来。 朝慕今天穿了身藕荷色衣裙,随着脚步迈动,衣摆轻扬,整个人带着少女的轻盈无害,像一块春日午后的清甜可口梅子味糕朝她而来。 阿栀神色温和?不少,走下台阶迎过去,双手贴在小?腹处颔首福礼,“郡主。” 阿栀余光看翠翠,用眼神询问她小?郡主今天考的怎么?样?。 翠翠小?眼睛睁圆,读懂阿栀的意思后,恍然大悟重重点头:过啦过啦,考的特别好! 翠翠偷偷竖大拇指。 阿栀舒了口气,看来小?甜糕粘过来不是来寻求安慰的,那只能是……来显摆的。 第73章 身为?郡主的贴身大丫鬟,自然要?满足她的需求,捧着她夸着她,让她虚荣心得到满足。 “恭喜郡主通过太学考试。”阿栀心里其实很?纳闷她是怎么?过的。 难道是考福佳郡主的头衔过的?所谓考试只是走个过场,考的怎么?样?不重要?,人到了就行?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阿栀怎么?猜到我?过啦?” 她扭头看翠翠,翠翠心虚地低头看鞋尖。 阿栀奉承,“郡主聪慧,定能逢考必过。” 前半句是真话,后半句不好说。 “翠翠你跟阿栀说说我?考试的事情。”朝慕提起衣摆进正厅,目光都没?在柔妈妈跟齐保身上停留,直接坐在了主位上,昂脸等着听夸。 翠翠跟阿栀道:“郡主《女四书》全背了,特别流畅,礼仪规矩也?是顶尖尖的,规范又标准,连贵妃身边派来的嬷嬷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她甚是骄傲,与有荣焉,小?眼睛都亮晶晶的。 朝慕水润的杏眼也?亮亮的,抬着脸,小?表情写满了等夸,尾巴尖尖恨不得翘到天上。 阿栀抿紧嘴唇才忍下笑意,抬手拿新茶盏给朝慕倒了杯温水递过去,“郡主好厉害。” “是叭是叭~”朝慕梨涡浅浅,双手接过茶盏,同阿栀说,“你家郡主可聪明了呢。” 这个阿栀知道,她家郡主不仅聪明,心还黑。 居然偷偷摸摸把?《女四书》全背了,然后在她面前还装作一副不会背求安慰的小?模样?,结果悄悄卷她。 阿栀挺起腰板,不甘示弱,表示道:“郡主您看,奴婢的账查的也?不赖哦。” 一出手就是两条肥鱼。 她示意朝慕看旁边的柔妈妈跟齐保。 陈成十分上道,双手捧着已经大致算好的账本递过来。 朝慕单手接过,垂眸翻看。 翠翠趁机凑头跟阿栀小?声说,“我?们还以为?你应付不来担心坏了,郡主刚出了太学院就想?来找你,可惜不知道你去的哪个庄子。” 她小?眼睛一喜,“还好我?们刚到齐府门?口还没?进去,就见门?外有个下人在跟志远说话,说你来了东郊,所以我?们就过来啦。” 柔妈妈,“……” 请齐管家没?请来,倒是替阿栀把?郡主请来了,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齐保也?瞪向柔妈妈,满眼诧异,心道原来这人是你派人引来的啊! 要?是单单就一个大丫鬟阿栀倒是好应付,左右不会出人命,但?要?是郡主亲临那可就不一样?了,这是有权要?人命的主儿。 翠翠完全没?主意他们二人,只朝阿栀竖大拇指,“阿栀你好厉害,已经把?人摆平了。” 阿栀微微笑,矜持地说,“小?场面,不足提。” “贪了好多啊,”朝慕将账本递给阿栀看,“你瞧瞧。” 阿栀刚才就看过了,这会儿捧着账本看向柔妈妈跟齐保。 齐保的嘴被堵着,只瞪眼睛唔唔不知道要?说什么?,柔妈妈却?是脸皮抽动,狠狠心咬着牙说,“郡主,这账都是我?做的,跟小?少……小?管事没?关?系,跟齐管家更没?关?系啊。” 她看福佳郡主是个面软的,不像阿栀这个贱蹄子一样?面冷心硬,便挣扎着要?跟朝慕求情,至少把?罪责全揽下来。 柔妈妈急着把?齐保撇出去,“郡主,这些事情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不信您去问问,满庄子谁不知道小?管事不管钱全是我?在管,是我?猪油蒙心起了贪念,这才贪了好些银钱,这全是我?的错啊。” 好一个忠仆。 朝慕抿唇看阿栀,阿栀茫然疑惑回视回去,然后恍然,“郡主定是饿了吧,您先坐着吃些东西?,剩下的奴婢来办,忙完咱们就去吃饭。” 朝慕,“……好。” 都来到庄子上了,自然不可能再奔波着回城再吃。 阿栀让人吩咐下去做饭,同时?下人把?红薯干地瓜干给朝慕端了上来。 朝慕捏了一根坐在边上安静地吃,视线落在阿栀身上。 阿栀往前两步将账本直接甩在柔妈妈面前,“你可知道贪这么?些钱是什么?罪?” 柔妈妈不知道,但?她想?着左右是些皮肉苦,只要?她挨过去齐管家就会找人来捞她。 阿栀冷笑一声,同时?伸手扯开齐保嘴里的布团,看着柔妈妈道:“仅今年就贪了近万两白银,这可是抄家的死罪。” “你是齐石磊请的奶妈,身契自然不在齐府,但?你在庄子上做事,跟账房同职,”阿栀道:“就算论平民来处置,你也?是死罪。” 齐保立马开始喊,“柔妈妈。” 他瞪向阿栀,“郡主还没?说话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处死柔妈妈。” 朝慕闻言眼皮都没?抬,从盘子里挑了根好看匀称的地瓜干放在旁边,声音轻软缓慢,“阿栀。” 阿栀了然,抬手给了齐保一巴掌。 “?!”齐保瞬间开始奋力挣扎。 她敢打他,真是活见久了,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了脸,他娘都没?这么?打过他! 齐保气死了,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奈何不管他怎么?扭动,人就跟只小?鸡仔一样?被两个“家仆”牢牢架住。 第75章 柔妈妈手艺还是可以的啊,弄得比外头卖的还好吃。 朝慕拿着巾帕擦拭手指,闷声说,“可我?吃着都不甜。” 她抬眼朝外看,阿栀就站在门?口台阶上,朝慕却?觉得她像是要?飞走了。 朝慕低声说,“翠翠,我?想?阿栀了。” 她已经开始想?念阿栀了。 034 想阿栀了? 翠翠看了眼门外, 又看了眼身边的小郡主,阿栀不是在那儿吗?两人相隔不过十多步。 翠翠小眼睛一亮,福至心灵。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腹?就跟心脏离开身体?一样, 单单是离开一瞬间都觉得难受? 翠翠就是个小丫鬟,从来没被重?用过, 被阿栀调到郡主身边后是她第一次离主子这么近,之前自然从来没体验过做为心腹是什么感觉。 如?今不同?了, 阿栀做为旗杆就竖在那?里,她?要以阿栀为榜样向前努力,迟早有?一日也会变成受主子重?用的心腹跟阿栀的骄傲! 翠翠腰杆挺直, 目光坚定明亮, 雄赳赳气昂昂的像只?大白鹅。 阿栀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这样, 不由疑惑,扭头朝后看了眼, 身后无人。 ……所以翠翠是抽什么风, 都是自己人的时候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郡主,吃饭了。”阿栀喊朝慕。 朝慕已经敛下别的情绪,收起巾帕, 又是个小甜糕模样, 音调软软缓缓的,“好~” 庄子里的厨子是柔妈妈挑的, 比起山珍海味他更擅长?做北方的家乡菜。 中午桌上端来了白菜炖猪肉, 清拌萝卜干, 小鸡蘑菇还贴了饼,热气腾腾一桌菜, 浓油赤酱的颜色让人胃口大开。 不过朝慕自幼在高门府邸长?大,吃的都是精致秀气的小盘菜, 今日还是头一回看见洗脸盆一样的大盘子,人都愣住了。 朝慕没吃过这般大的盆,捏着筷子看向阿栀,缓慢眨巴眼睛,“阿栀,我吃不完。” 阿栀接收到她?的暗示,立马顺着往下说,“翠翠陈成,你们一起来吃吧,这么些菜别浪费了。” 朝慕点头,“都坐下吧,如?今也不是在齐府没那?么多规矩约束,我们自己人就一起坐下吃饭吧。” 虽说坐一桌,但每个人除了自己的筷子还有?一双公筷呢。 翠翠有?些拘谨,还是陈成灵活,笑嘻嘻谢过郡主后真就一屁股坐下来,还伸手招呼翠翠坐。 这也是培养亲信的手段,翠翠可能不懂,但陈成心里明镜一样。郡主跟阿栀分明是拿他们当成自己人,这才让他们一起吃饭。 陈成进府后一直被冷落,现在猛地受到重?用心里很?是感激,捏着筷子问朝慕跟阿栀,“咱们下午去别的庄子上要不要再多带两个打手,我怕四个人不够用。” 他说,“你看今天上午这庄子上是没有?准备才被咱们轻易拿下,等一个中午过去其余庄子肯定早有?防备了,咱们会不会没那?么容易进去?” 阿栀看向朝慕,她?就算是吃饭的时候也是腰背挺直,论仪态,阿栀并不输给京中任何一个闺秀,“咱们有?郡主呢。” 陈成跟翠翠一起看向朝慕,目露期待。 朝慕咬着小饼,水润杏眼侧过去看阿栀,嗯哼了一声。 阿栀拿公筷从凉拌萝卜干里挑出为数不多的几根菠菜,夹进朝慕碗里,“京兆尹府那?边,还要麻烦郡主找人递个牌子过去打声招呼。” 像齐府这种府邸自然有?赏罚奴隶的权力,但小郡主朝慕刚回京,竖立的也不是泼辣狠厉的形象,所以不能自己动手。 她?需要示弱,对外示弱才能降低别人的防备让人轻敌。 阿栀隐隐感觉小郡主在钓鱼,虽不知她?幕后钓的到底是谁,但大概能猜到她?这条路想怎么走。 庄子上管事?贪污的事?情说起来到底是齐府治家不严,这才闹出这等羞耻的家丑,按理说本应关起门处理,可惜朝慕性?子柔弱心地又软实?在狠不下心,只?能交给京兆尹府依法来办。 她?身为皇家郡主这般“柔弱无能”,阿栀就不信皇室碍于?脸面能坐视不理。 只?要皇室插手,别说一个庄子了,就是所有?庄子里的蛀虫都能揪出来,同?时齐府的账上面也能借这个机会一次查清,流水去向看得清清楚楚。 日后就算有?人想对齐府出手,也没办法从银钱方面入手,毕竟齐府的账都摆在了明面上。 阿栀想,自己也算是帮了齐家一把,省得齐家日后被定下“招兵买马私铸兵器”的罪名。 朝慕顺着碗里的菠菜看向阿栀,眨巴眼睛,放下碗筷亲自给阿栀夹了块阿栀不爱吃的香菇,嘴上却说着: “阿栀,日后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阿栀,“……” 阿栀看着那?块最大最肥的香菇,右眼皮疯狂跳动。 朝慕微微挑眉,端起碗面不改色地把菠菜吃掉,然后望向阿栀。 阿栀,“…………” 小甜糕是真的不爱吃菠菜吗?看着不像啊,上次不会是故意忽悠她?的吧?! 顶着小甜糕亮晶晶的目光,阿栀勉强微笑,低头把香菇吃了。 她?不太爱这个味道,几乎是屏住呼吸嚼两口直接咽了,然后大口扒拉米饭冲淡嘴里的味道。 第76章 见朝慕又要动筷子,阿栀立马拿起公筷,微微颔首,“郡主想吃什么,阿栀给您夹。” 她?夹,她?给小甜糕夹菜行了吧!免得主仆互相伤害。 朝慕眼睛弯起来,直接点菜,“我要吃那?个油饼~” 阿栀心里呵了一声,她?就知道小甜糕是故意的,故意使唤她?夹菜,恨不得自己围着她?转。 朝慕虽然让阿栀夹菜,但她?吃东西吃的慢并不影响阿栀正常吃饭。 饭后朝慕昏昏欲睡,阿栀哄她?回府休息。 “我今日可能不……” 阿栀本来想说自己今晚可能随便留在那?个庄子上凑合一夜,但她?对上小郡主水蒙蒙的眼睛跟抿紧的唇,叹息一声,改了话?,“今日可能不能及时回去,所以请郡主跟门房叮嘱一声给我留个门。” “好,”朝慕满足地趴在车窗上,一手趴在上面一手撩起车帘,垂眸看阿栀,声音都带着困倦,有?气无力的,“那?阿栀要早些回来,莫要太辛苦。” 阿栀颔首福礼,将暖手的手炉递给她?抱着,“奴婢知道了,郡主尽管回去歇息。” 见朝慕放下帘子,阿栀走到前面轻声叮嘱翠翠,“路上马车驾稳些,别颠簸到郡主。还有?回府后便守着郡主别离开,同?时注意府里的动向。” “你是说——”翠翠眼睛睁大,目露诧异。 阿栀皱眉摇头,截住她?不吉利的话?茬,“以防万一而已,做大丫鬟的要事?事?警惕事?事?小心,知道吗。” 她?这是在提前教翠翠,如?果想要当个好的大丫鬟就注定要如?履薄冰步步谨慎,正好这次借齐管家的事?情来历练一下翠翠。 翠翠认真点头,丝毫不敢大意,“好,知道了,我都记下了。” 阿栀笑了下,“没事?的。” 翠翠眼里一喜,她?就知道阿栀唬她?哒! 翠翠刚要松口气,就听?阿栀温柔地说,“习惯就好。” 翠翠,“……” 小眼睛啪嗒啪嗒流泪。 。a 。 送走朝慕后,阿栀没休息,直接跟陈成去下一个庄子,东郊这个庄子最迟明天就会有?新?的管事?来接手。 三条腿的蟾蜍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管事?到处就是,只?要月钱给足了,哪里招不到厉害的管事?,而且如?果对方做的不好可以直接替换,半分情面都不用讲,少去了很?多人情上的牵扯。 果然不出陈成所料,等阿栀到下一个庄子上的时候,对方早已做好准备—— 直接把门关上谢绝有?人上门。 陈成,“……”有?意思啊。 东郊这一片的庄子油水都比较肥,齐石磊便把它们全部?交给自己亲信来管理。 这个庄子的管事?姓周,阿栀翻看账本,想起了齐石磊的夫人周娘子,这周管事?正是周娘子的哥哥。 周管事?可能是来不及做出假账本应付阿栀,便想出了最笨又最有?用的方法,把门关上不让阿栀进来! 看她?还怎么查账! 门口看门的一问三不知,而阿栀她?们又进不来,最后只?能先去别的庄子上,这样就给他拖延出不少做账的时间。 可惜啊。 阿栀前脚刚到,后脚京兆尹府的衙役们就跟着来了,他们还顺带着带来了三位账房。 “阿栀姑娘是吧,我是他们的领队,姓齐。”齐衙役抱着刀跟阿栀行礼。 阿栀回了一礼,抬眸看向他带来的一队人马,约摸有?十二人左右,“郡主的意思?” 齐衙役不能说太多,只?道:“上面的意思,说郡主刚回京,这些事?情不该劳她?费心费神。” 阿栀懂了,不是二长?公主朝阳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 如?果是前者,有?可能是心疼朝慕年纪小被府里刁奴欺瞒,如?果是后者,那?必然是维护皇家脸面。 福佳郡主罚个下人都闹到京兆尹府去了,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外头人该怎么非议皇室? 阿栀看了眼,猜测这三位账房估摸着都是上面派来的。 齐石磊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面丝毫没有?过问的态度。 如?今她?们前脚把人送去京兆尹府,后脚一顿午饭的时间就惊动了上面,可见皇室对朝慕的态度暧昧模糊,一时间让人摸不住那?位究竟是什么想法。 阿栀不去揣摩高位者的态度,但她?很?会利用手上已有?的东西。 她?面朝紧闭的庄子大门,双手端着微微一笑,轻启唇瓣,声音轻缓,“砸。” 关门了,那?她?就砸进去! 周管事?就躲在门后面听?动静呢,身边随从跟他一起猫着腰听?。 “好像没动静了?”周管事?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只?能靠耳朵听?。 刚才还有?模糊的说话?声,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莫不是要走了吧! 随从也这般想,目露惊喜,“可能是见不到您直接走了。” “那?也该有?个马车的响声啊。”周管事?纳闷。 两人对视一眼,提起衣服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往前挪,准备再凑近点听?听?。 结果人还没靠近门呢,就听?见一个男的高声道:“砸!” 周管事?,“啥??!!” 周管事?双手拎着衣摆傻眼了,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厚实?的大门被人撞开,两扇门板在午后寒风中摇摇欲坠。 第77章 “……” 京兆尹府好像不是头回干上门的“勾当”了,连撞门的木桩都让人用牛车拉了过来,装备相当齐全。 同?时枷锁镣铐更不用说,自然是都带上了,这边拿了人那?边就能铐住,完全不用阿栀操心,效率自然不用说。 短短一个下午,阿栀跟齐衙役砸了五个门,抓走了至少三个管事?,其中就有?齐管事?的大儿子。 他当时还很?嚣张,说我的账根本没问题,经得住查!随便查!敞开了查! 结果等三位账房看完后他就傻眼了,他自以为完美无缺的假账在真大师面前到处都是漏洞。 三位账房里还有?一位心善的,看齐老大这么可怜,怜惜了一把,手把手教齐老大庄子上的账房应该怎么做出更完美的假账。 那?账房一边受益匪浅,一边被铐上手铐。衙役问他,“学会了吧?” 他还点头,高兴地说,“这次是真学了不少。” 衙役也高兴,“是吧,那?你就带着你学的这些一辈子留在我们牢里吧。” 账房,“……?!” 做这么大的假账还想着出来?就算以后有?减罪的可能,那?也是给朝廷做账了。 阿栀战绩斐然,并且明日都不需要她?亲自出马。 晚上回来后,小郡主跟她?盘点了一下抄出来的贪污油水,零零散散凑在一起差不多有?三万两,就这还是花剩下的现银,还有?部?分银钱被这些蛀虫置办成了产业跟房屋。 不过如?今都是朝慕的了。 原本就有?银子的福佳郡主,如?今更有?银子了。 阿栀看得流口水,心中何止是羡慕二字可以言表。 坐在桌边数银子的朝慕已经不是小金糕,她?整个一金佛,金光闪闪的那?种。 “齐管家今天下午居然都没动静。”阿栀端了洗脸水过来,手浸湿柔软毛巾递给小金佛……哦不,小郡主。 朝慕数钱呢,直接朝阿栀昂起脸。 阿栀垂眸低头,动作?轻柔的用温热的毛巾给朝慕敷脸。 “是志远。”朝慕声音隔着毛巾,听?起来闷闷潮潮。 柔妈妈早上派来的人见到的是志远。 志远昨天刚得知自己是齐石磊的亲生儿子,心里正不平衡呢,这时候知道了齐保出事?,你猜他会怎么做? 自然是瞒下喽。 齐保越倒霉他心里越舒坦,凭什么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而齐保却被宠成金疙瘩?不都是一个爹的,他为什么受这个委屈。 再加上上头有?意遮掩齐府查庄子的事?情,所以抓了那?么些管事?愣是没走漏半点风声。 齐管家平时又不往庄子上去,自然不知道三个儿子里面有?两个已经提前吃上牢饭,剩下的那?个被衙役们把控住,也往外递不出消息。 不过阿栀晚上回来后,齐管家约莫着心里就有?数了。 阿栀给朝慕擦完脸,净了手,从梳妆台上拿了面霜抠出一小块在掌心里揉化了才轻轻擦在朝慕脸上。 小郡主昂脸坐在绣墩上,享受地闭上眼睛。阿栀垂眸低头看她?,柔黄的油灯光亮下能看到朝慕卷长?浓密的长?睫扑闪轻颤,像是振翅欲飞的黑色蝴蝶。 她?皮肤嫩,粉□□白的,摸着也软弹,阿栀不好意思掐一把,只?用掌心轻缓地揉她?脸颊。 略过粉润轻抿的唇瓣,涂了涂她?软弹的下巴。 面霜味道清香不油腻,很?是好闻,以至于?阿栀转过身去洗手的时候,还低头悄悄嗅了嗅手上的香。 暖香,朝慕身上的味道。 要说闻到这个香,阿栀可能具体?想不起来里面有?什么材质,但绝对会第一时间就想起小甜糕。 阿栀垂下眼,慢慢洗掉手中的味道。 “阿栀。”朝慕喊她?。 阿栀回头,“奴婢在。” 朝慕朝她?招手,阿栀有?一种被金佛招手的感觉,腰背瞬间挺直,连忙擦了手,尽量保持着沉稳的表情走过去,“怎么了?” “阿栀辛苦啦,”朝慕看着收上来的庄子,地契都在桌面上摊平,她?粉润的指尖点来点去,“我想送阿栀一个庄子,让阿栀帮我管理。” 阿栀抽了口暖香,眼睛都圆了。 她?听?见了什么?她?听?见了什么! 朝慕眉眼弯弯,仰头同?阿栀说,“毕竟学了管账,总不能空有?本事?又用不着吧。” 阿栀矜持起来,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贪财市侩,“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哦~”朝慕拉长?音调,漂亮细长?的手指将地契一张张捡了起来,悠悠哉哉地说,“既然阿栀都这么说了,那?就不送了叭。” 阿栀,“???”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刚才那?是客气,就真是客气一句!连第二句她?都没敢说! 阿栀幽幽地盯着朝慕。 朝慕一下子就笑了,昂脸看阿栀,梨涡深深,“阿栀呀。” 高处灯台上的烛光落进她?水润清亮的眸子中,像是星辰掉在银河里,又像灯盏浮在河面上,明亮晃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本来单纯清澈的杏眼这会儿在晃动的烛光里却像极了潋滟勾人的桃花眼。 阿栀红着脸低头看鞋尖,耳廓滚热,嗡声说,“奴婢赚两个零嘴钱也不容易。” 第78章 她?也不要什么庄子地契,给个三五两也行啊,阿栀从来不多贪的。 她?只?谋小,不谋大。 朝慕笑盈盈地,“逗你玩呢。” “不过庄子就不给你了,”朝慕看着阿栀的红耳朵,声音温和轻轻,眼睛依旧是笑的,“你可能没时间打理。” 将来要走也不好带走嘛。 朝慕垂眸,从地契下面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食指点着推到阿栀那?边,“喏~” “这些是我的,”朝慕示意阿栀,“那?个是你的,翠翠跟陈成的事?后忙完我会当众发?给她?们。” 那?这个…… 阿栀垂眸看银票。 朝慕声音软软,“这个是单独给你的。” 阿栀一时间不知道这银票收还是不收。 太大了,给的份额太大了。 收下吧,也是阿栀应得的,要是换旁人查账,很?难说不会从里面扣点东西出去,东拼拼西凑凑也不止一千两。 要是不收吧,也是阿栀不该收的。她?忙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身契,算是跟小郡主已经提前谈好的价格,如?今怎么好多收东西。 阿栀犹豫挣扎的时候,朝慕已经整理好地契,统一放进钱匣子里。 她?抱着钱匣子碎碎念,“放哪儿呢放哪儿呢~” 最后放在了枕头后面的暗柜里,钥匙就藏在她?绣着百合花的荷包中。 “我,”阿栀看向朝慕,下定决心,开口说,“要不郡主给我十两吧。” 这个太大了,她?不好意思收。 虽然对于?小金糕来说这些都是抖抖金粉的事?情,但是对于?阿栀来说,这够她?衣食无忧了。 “好呀。”朝慕看了眼阿栀,答应的清脆,真就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银票上。 阿栀,“?” 怎么又多十两。 “你啊你,”朝慕对着阿栀娇嗔一句,“有?了一千两还多要十两,也就我这么疼你了。” 阿栀,“??” 朝慕准备洗脚了,“拿着吧拿着吧,可没有?下次了哦。” 阿栀靠着一句话?又多了十两。 钱来的太容易,以至于?她?有?些恍惚。 阿栀最后还是昧着良心含泪收下这一千零十两银子,心里想着自己走之前一定要对小甜糕再好一点! 要不是自由更重?要,她?哪里舍得放下这么慷慨大方的主子独自单飞。 朝慕看阿栀收下银票,眼里也露出几分清浅笑意。 随后朝慕坐在床边晃着洗完的脚喊阿栀,“阿栀~” 阿栀过来。 朝慕问,“阿栀能不能帮我涂手霜。” 她?猫爪开花一样张开自己的十根手指。 冬天皮肤干,睡前醒来洗手后朝慕都会涂个手霜。 阿栀理所应当,有?求必应,“自然!” 冲着那?一千零十两银子,别说手霜了,就是脚霜她?都行! 整个手霜涂下来,双方都很?满足,屋里一片和谐。 035 齐府后院, 齐石磊自己的院子里。 像齐石磊这样的管家在齐府多年,已经有?自己的小院,虽说比不上向阳院这样宽敞明亮又向阳的主院, 但是他完全不用跟其余下人一样,几人挤一间屋子。 后来志远来了后, 齐石磊有心将人安排到自己的小院里住,又怕此举太惹人眼, 最后只能给他多添置了几床厚被褥,让他跟其余人一起住。 其中就包括同样新来到府里的陈成。 志远的身世还是陈成同别人睡前?闲聊的时候说的呢。 当然陈成又不傻,不可能揪着志远的耳朵跟他说“你?亲爹是齐石磊”。 他只是稍微引导一下, 编个类似的故事?, 引着志远往这个方向想。 比如什么隔壁老王有?个私生子, 外?室死了后他把私生子带回家照顾,可惜老王怕媳妇, 只能让私生子以表侄的身份住在家里, 同时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全家人,跟亲儿子比起来,私生子简直猪狗不如。 陈成说到激情的地方还“义愤填膺”的生气, 拍着床板说: “都是亲生的, 凭什么这么区别对待?不说当个少爷吧,但怎么着也得置办个产业房屋什么留在外?面当个主子, 为?什么还把人接到跟前?磋磨使唤, 这是儿子啊还是仇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 余光一直注意?着同床的志远,见他紧绷腰背, 陈成嘴角露出笑?又飞快抿下,没事?人一样跟其他人接着说这个话题。 跟志远比起来陈成向来讨人喜欢, 一起住的几个人也跟着附和他的话,打抱不平的气氛被煽到顶峰。 志远睡在最边上,侧身朝外?躺着,这会儿听?到身后的议论声不由紧紧抓着身下床单,牙齿恨不得咬碎。 陈成他们都是听?故事?的人,而只有?志远知道?他就是故事?里的人。 连这些无关?紧要的旁观者都觉得老王此举不公平,何况身在故事?中的志远呢。 志远没敢参与?讨论就是因为?他觉得老王跟表侄的故事?跟干爹和他的故事?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原本志远从来不多想,现?在一些事?情就摆在眼前?只隔了一层纱,他稍微挑开一条缝隙往里看才发现?事?实放在他眼前?。 什么多加照顾的干儿子,他分明是齐石磊的私生子!他娘是齐石磊在外?面养了多年的外?室! 第79章 怪不得志远从小没见过亲爹呢,只隔三岔五见到干爹往家里送东西,原来这所谓的干爹就是他的亲爹! 这两个人竟然瞒了他这么些年,他娘死前?犹犹豫豫,最后也没把真相直白的告诉他,只暗示说,“你?就当你?是你?干爹的亲儿子,好好跟着他,将来不会差的。” 志远也听?话的跟着齐石磊,可结果呢?落得好处了吗? 寒冬腊月大冷天,他裹着小被子跟一群人挤一个屋,洗脸的热水都是自己烧才有?。 他每日在府上哆哆嗦嗦当个跑腿的小厮被人呼来喝去,连向阳院里的那个死丫头阿栀都敢对他甩脸色,每次他事?情做的不好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害怕被干爹训斥,活得提心?吊胆。 这就是好处吗? 反观齐石磊的其他三个儿子,各各都管着府上油水最肥的庄子,每日在庄子里当个主子就行,根本不用在齐府里头伺候人。 两相对比,志远心?里更不平衡,嫉妒憎恨的种子疯狂发芽生长。 谁也不是天生就想当下人的命,谁不希望自己能当个享受的主儿。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本来有?这个机会却被人抹掉的时候,更是难熬,手里的活半分都做不下去。 自从得知身世真相后,志远对齐石磊的态度越发懈怠,虽不敢光明正大忤逆反抗,但心?里已经对他派下来的活不情不愿了。 今日白天上午,庄子上来了个下人,说齐三公子的庄子上出事?了要找齐管家。志远多嘴问了一句,“你?们三公子呢?” 那下人回,“三公子出去喝酒去了人不在庄子上,柔妈妈这才要我来找齐管家。” 喝酒去了,志远心?里撇嘴,吊着眼睛问下人,“他喝酒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不是说在外?头老实看庄子吗。” 下人不懂志远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有?问必答,“也不是经常,几乎是天天。事?情都是下人管着,三公子只露个脸就行,这些活儿哪里用得着三公子亲自做。” 这话听?在志远的耳朵里就是齐保只负责享受,干活是半点不用亲自动手。 你?再看看他,穿着个下人服,当个传话的奴才,跟齐保比起来哪里像是一个爹的。 志远心?里嫉妒,恨不得齐保真出事?了才好,要是齐石磊的其他三个儿子都死绝了更好!这样只剩他一个亲生的,他就可以出去管庄子当主子了。 志远已经潜意?识不想传这个话,正巧这时候福佳郡主回来了,得知事?情原委后,翠翠跟他说,“你?不用管了,我们去看看就行,不会有?事?的。” 这要是放在平时志远肯定不听?,甚至会立马回去把这事?告诉齐石磊,可如今…… 他跟翠翠说,“好,我知道?了。” 反正福佳郡主都发话了,他一个下人总不能不听?吧? 他可是个下、人,自然要听?主子的话。他要是齐石磊的儿子齐家四公子,那他说不定才有?选择的权力?,可惜他现?在是齐石磊的干、儿、子呢。 志远瞒着这事?,府上一日都没有?半分外?面的消息。 齐石磊下午还嘀嘀咕咕心?不在焉,说什么阿栀去查账了也不知道?去的哪儿,他说道?: “左右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管管内宅还凑合,出了门肯定就不行了。” “东郊庄子上没传来消息,想必是往西郊去了。她倒是机灵,知道?柿子挑软的捏,轻易不敢动东郊。” 志远在边上听?着,心?里既忐忑不安但又有?股子幸灾乐祸的解气感觉,忍不住腹诽: 猜错了吧,那死丫头真就直奔东郊去了,你?那宝贝疙瘩儿子现?在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至于郡主午后才回府的事?情齐石磊根本没多想,她只当郡主留在太学院用了午饭,毕竟入学考试过了,她现?在也是太学院里的一份子。 直到晚上阿栀回来,齐石磊问陈成才得知一切。 陈成茫然又疑惑,看了眼齐石磊又看了眼志远,“啊?这事?您没听?说吗,齐三公子跟齐大公子都进去了啊,京兆尹府亲自派人来抓的人,走的时候都戴上了镣铐。” 他唔了一声,“我记得这事?柔妈妈派人跟志远说了啊,……您怎么没收到消息。” 陈成乐呵,“我下午没见着您跟周娘子过来,还当您心?里有?数相信两位公子是清白的官府会还他们公道?,这才在府里坐得这般稳呢。” 有?数?他有?数的屁! 清白?他怎么可能清白! 贪了多少银钱齐石磊心?里明镜似的,儿子在庄子里做的什么勾当他更是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怕。 齐石磊心?脏都快吓停了,尤其是知道?老大跟老三都进去了。 老大还有?点脑子,老三是半点脑子都没有?啊,而且老三出生的时候府里的主子已经全出京了,他在府中几乎是被当成少爷养大的,连身边的下人都直接喊他“小少爷”。 老三被娇惯纵容的没有?半分心?机跟本事?,只懂享受,所以齐石磊才让柔妈妈跟着他。 如今人被弄去了京兆尹府的大牢,衙役根本不用严刑逼供,只要随便吓唬两句他可就全招了。 齐石磊是又心?急又心?疼,毕竟是从小没破过油皮的亲儿子,他觉得齐保现?在肯定吓坏了,还不知道?在牢里要吃多少苦头呢。 第80章 “这事?我可是一点都没听?说过,半分消息都没有?啊。”齐管家捂着胸口,呼吸都喘不匀。 陈成摇头,“我不知道?。” 他又强调一遍,“但柔妈妈说她派人来找您了。柔妈妈对郡主不敬指点郡主查账的行为?,被阿栀姑娘两巴掌扇肿了脸,心?里气恼就说让阿栀姑娘等着,她已经让人去请您来做主了。” “可惜到最后也没见着您的人,”陈成咋舌,假意?奉承两句,“我还跟郡主称赞您深明大义,知道?这种刁奴不能留这才不管她。” 齐石磊都要吐血了,“郡主?郡主也去了?” “对啊,晌午前?到的,”陈成笑?得像个没心?眼的二傻子,“亏得郡主去了京兆尹府才插手这事?,要不然也请不走大公子啊。” 齐石磊,“……” 陈成说的每一句话都跟刀子一样插在齐石磊心?口上,一刀比一刀深。 陈成回小院之前?还补了一刀,“哦,二公子也被看押了。今天太晚了来不及查账,说是明天早上查,我估摸着二公子应该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齐石磊一下子三个儿子都出事?了,老父亲的心?忍不住颤抖。 要不是平日里滋补的好东西吃多了身体硬朗,这会儿齐石磊都该口喷鲜血晕厥过去了。 陈成埋完雷就走,留下齐石磊跟志远站在原地。 志远的脸色从刚才就刷白,几乎陈成每说一句话他都哆嗦一下。 他是气齐石磊,可也怕,如今见齐石磊知道?了事?情真相,人都抖成筛糠了。 “柔妈妈派人来找我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齐石磊转身问志远。 志远低着头,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蹩脚说词,声音打颤,“郡主说她去就行,让我不用管。” “你?个混账东西,”齐石磊暴怒,气到极致,抬手一巴掌抽在志远脸上,“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是她养着你?还是我养着你?!” 志远瞬间被扇倒在地,嘴里软肉磕在牙齿上,出了血。 他捂着脸趴在地上,头埋低不敢吭声。 齐石磊腮帮子发紧,抖着手指着志远,“你?是猪吗,这种事?情她说不用管你?就不用管,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 “我把你?带在身边耐心?的教?,怎么就教?不会你?这个蠢货!”齐石磊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我去走动走动探探口风。” 齐石磊急的心?脏冒火,准备花点钱去京兆尹府打听?打听?。 他眼神?沉沉,心?里本能觉得这事?不简单,连京兆尹府都插手了,说不定上面也知道?了。 齐将军现?在不在京中,否则他豁出老脸还能求求将军。如今事?情败露,他所求无门,要是账本全查出来他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齐石磊之前?有?恃无恐,依仗的就是福佳郡主是皇室的人,性子怯懦柔软还顾及面子,所以不会把齐府的事?情往外?抖搂出去,否则外?面传她治府无能,她还怎么保她那未来六皇子妃的位置。 堂堂未来的六皇子妃连府里的下人都约束不住,有?什么资格进宫? 齐石磊以为?朝慕会帮自己维持住这主仆和谐的假象,谁知道?她糊涂到竟然把人直接送去官府衙门了! 果然是怯懦无能又没脑子! 现?在事?情到了明面上,齐石磊的胜算并不多。 他绷紧脸,心?底深处已经隐隐有?个念头,要是不能把儿子们保出来…… 至少他得活着。 最迟明日中午,京兆尹府就会把事?情查明白,留给齐石磊的时间不多了。 齐石磊抬脚就走,志远被他留在身后,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亲儿子都顾不上了,何况这还是个私生子。 志远低着头,眼泪顺着鼻梁滑下来,心?跟手底下深冬夜里的石板一样冰冷。 这就是他跟齐保的区别吗? 齐保是金疙瘩,他是泥块子,齐保是捧在掌心?里,他是被踩在脚底下。 凭什么。 志远抹掉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他没跟上齐石磊,而是直接朝向阳院走。 他不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 反正齐石磊现?在恨死了他,觉得听?他害了他几个儿子。那老大老三还没死呢齐石磊就这么打他,往后肯定也不会对他好。 志远满腔血腥味,失望至极下定主意?,反正他一直没爹,那以后有?没有?也都那样。 “志远?” 向阳院门口,翠翠看见他一身狼狈,一侧脸颊高高肿起来,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露出惊诧的神?色。 阿栀说让她在外?面等等,今晚有?鱼上钩。 果然,这鱼不就来了。 志远说,“我要见郡主,我有?齐石磊贪污府中银两的证据要跟郡主说。” 他跟在齐石磊身边有?段时日了,自然知道?他贪污的事?情,甚至还有?部分证据呢。 翠翠激动地掐了下手背上的肉才没露出高兴的神?色,“好,我进去给你?通禀一声。” 朝慕已经坐在床上了,闻言想伸手掀开被子下床。 她洗完的脚还暖和着呢,要是出去坐一会儿等再上床的时候脚可就凉了。 第81章 阿栀弯腰伸手掖住朝慕的被角,温声说,“郡主安心睡着,奴婢出去听,等听完回来跟您说。” 她道:“夜深天冷,您别起来了,回头再冻着。” 朝慕真就乖乖躺下来,水润干净的杏眼看向阿栀,“那你去处理吧。” 她从自己被窝里捞出一个手炉递给阿栀,“拿着。” 阿栀抱着手炉出去,站在台阶上看志远,如今这副场面尽在她预料之内,没有半分意外。 等志远说完这些后,阿栀让翠翠带志远下去单独看管。 明日一早周娘子会来给朝慕送布料做衣服,到时候要是知道齐石磊把私生子带在身边,对方还害的她三个儿子入了大牢,周娘子会怎么想? “翠翠,”阿栀跟翠翠轻声叮嘱,“让陈成带上那四个家仆跟紧齐石磊,免得他跑了。” 翠翠诧异,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他所有家业跟家人都在京中,他会跑吗?” 他夫人儿子私生子可都在啊,他真能抛下他们自己跑了?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阿栀浅笑,想起什么,不由抬起眼看了下漆黑的夜空,声音也有些凉薄,“有什么不可能的,在自己活命面前,旁的都不重要。” 她爹不也跑了,府上所有人死的死关的关。 亏得她身份一直上不得台面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后来进了宫才遇到自幼被送养在别人府上的姑母。 姑母告诉她:之前如何不重要,往后要活着就行,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阿栀始终记得这话,她要活下去。她在宫里活下去了,如今在这里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翠翠担忧地看着阿栀,阿栀收回目光看她,眼里带出几分笑,只是笑意没到眼底,“去忙吧。” “……好。”翠翠见阿栀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多问,转身去找陈成了。 阿栀抱着手炉在外面自己站了好一会儿,等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满身凉意。 “阿栀?”见阿栀进来,朝慕眨巴眼睛看她。 出去时好好的人,进来后好像冷了很多。 朝慕撑着床板坐起来,也不急着问外面事情如何,而是声音温软说,“阿栀,帮我倒杯茶水。” 阿栀摸了摸茶壶壶壁,刚换的水,现在滚烫。 阿栀小臂夹着手炉,双手捧着茶盏过来,“郡主,茶水很热,等一下再喝呢?” 朝慕自然知道茶水热,她伸手拍拍床边,示意阿栀坐,“那阿栀帮我拿一会儿,我待会儿喝。” “好。”阿栀双手捧着茶盏侧身坐在床边,小臂中夹着的手炉被朝慕伸手抽回去。 她摸了摸,轻轻叹息,“傻阿栀,手炉都凉了怎么还一直抱着。” 刚开始手炉也不是凉的,只是她在外面站的太久了。 阿栀低头看着茶盏里的热气,“奴婢忘了,可能是事情多没感觉到。” 她这一生感受的热意永远没有寒意多,已经习惯了手脚冰凉。 阿栀跟朝慕说志远的事情,“陈成的话起效了。” 从上午志远没把事情说给齐管家听就能看出来志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刚得知自己亲生父亲是齐石磊,心里的埋怨还没开始正式发酵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埋怨直接变成了怨恨。 要是换成平时无事的时候,齐石磊心平气和日子舒畅,肯定不会大发雷霆打人巴掌。 说不定在得知志远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后,还会补偿他一二,借此拉近父子关系。 志远被收拢抚慰,心里只会更感激父亲,哪里会来投靠小郡主,更不可能交出齐石磊贪污的证据。 奈何阿栀将时间算的刚刚好,父子温馨相认直接变成了两人反目。 “阿栀好棒,”朝慕夸她,眉眼弯弯问,“只是我那算无遗策的阿栀军师有没有算到自己冻红了鼻子?” 阿栀茫然,“啊?” 朝慕伸手,温热柔软的食指指腹点在阿栀鼻尖上,梨涡浅浅,“都红啦。” 安抚人心的暖香飘过来,惹得阿栀心尖一颤。 她低头,有些慌乱地抬手用手背贴了贴鼻尖,闷声解释,“外面可能太冷了。” 好像没流鼻涕,还好还好。 阿栀吸了吸鼻子,拿出大丫鬟的气势跟朝慕道:“您看,不让您出去是对的吧,不然现在就有两个红鼻子了。” 朝慕兴致很高,眉眼含笑,昂头仰脸轻哼,手指点了点自己鼻尖,语调缓慢悠扬,“阿栀又怎么能知道我不想要红鼻子呢。” “我跟阿栀同甘共苦,这才是主仆嘛,”朝慕用手贴了下阿栀捧着的茶盏,“给我吧,可以喝了。” 阿栀把茶盏交出去的那一瞬间才陡然反应过来,小甜糕睡前没有喝水的习惯。 小甜糕刚才应该不是想喝茶,而是见她情绪不对劲,又怕贸然开口问她她不说,于是便委婉地寻了个借口说要喝水,其实是想让她捧着个热杯子坐在这里捂手取暖。 一如既往地体贴细心又顾及着别人的感受。 这个溏心糕! 阿栀垂眸看着自己温热舒服的掌心,浅笑了一下,眼尾往上。 “奴婢不要跟郡主同甘共苦。” 第82章 阿栀看了眼朝慕,眼里有?光,轻声哼,“奴婢希望郡主永甘无苦。” 036 翌日?清晨, 大雪。 朝慕起来后抱着手炉站在檐下往外看,最后决定,“今日?天气不好不适宜出?门, 过两?天再去太学院吧。” 翠翠目瞪口呆,“?”这么随意的吗? 阿栀, “……” 阿栀神色平静丝毫不意外,小郡主要是?今日出门阿栀才觉得她反常呢。 朝慕让人去太学院帮她跟院长告个病假, 就说过两?日?再去。齐府的事情上面差不多也都知道,朝慕这时候告假不去太学院也能理解,甚至更让人信服。 比如小姑娘处理不了府里的?事儿逼不得已将人送去了京兆尹府, 自己脸上过不去这才在府里再躲两?日?。 跟了解朝慕九曲十八弯肠子的?阿栀比起来, 翠翠就纯粹多了。 不过翠翠看向?外面的?大雪, 也跟着赞同地点点头?,“是?不适合出?门, 这种天气就适合围着炉子取暖。” 要是?再磕点花生瓜子什么的?更舒服自在。 阿栀怜爱地看了她一眼, 翠翠是?不笨,但到底是?不够了解小甜糕啊。 小甜糕留在府中是?有事情的?,因为她今天约了齐石磊的?夫人周娘子上门量尺寸做新衣。 昨日?齐府庄子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周娘子可能不知道, 不过昨天晚上齐石磊亲自去找了周娘子。 一是?告诉她儿子们出?事的?消息,二是?从?她那里拿银钱去走动?走动?, 看看能不能把人保下来。 齐石磊甚至动?用齐将军的?人脉关系, 求到齐将军留在京中有权势的?旧部门上。 对?方虽疑惑, 却也连夜接待了他,“你家郡主已经回?京了, 你求她派人去京兆尹府跟府尹打个招呼不就行了,怎么还求到了我这儿。” 齐石磊低着头?编了个相对?合理的?谎言: “郡主白天考的?太学, 晚上进宫了我一直没?见着人。庄子上的?管事全是?她那个大丫鬟自作主张让人送去京兆尹的?,这、这全是?误会?啊。” 福佳郡主是?个姑娘,在京中又不摄政,她的?动?向?几乎很少有人能留意到。 加上以她的?身份地位在宫中过夜很正常,所以对?方根本没?有怀疑,只当是?她的?大丫鬟狐假虎威,直接借着郡主的?权势把人送官府了。 一个丫鬟嘛,小题大做也很正常。 对?方念齐石磊是?齐府管家,见他姓齐,当他跟齐将军是?本家。 齐石磊也往这上面引导,模糊其词误导人,“我家将军又不在京中,郡主不在府上,我心里担心儿子,逼不得已这才求到您跟前。” 他抹着眼泪,“将军,我家将军在京中常常提起您,甚至离京前还同我说如果在京中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您,您不会?不管的?,您看我这……” 将军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实人,一听这话哪里会?不管,“你放心,我连夜拿我腰牌去京兆尹府给你问?问?,如果没?什么事儿就能放出?来了。” 将军着人去问?了一圈,回?来后脸色都变了,对?齐石磊也不如刚才那般礼待: “人是?郡主下令送进去的?,替郡主查账是?上面的?意思。府尹亲自跟我的?人讲这事别?管,说是?齐府老鼠大了要咬主子,郡主逼不得已才出?此?招。” 将军冷眼看着齐石磊,“你在齐府多年,你说这齐府的?老鼠是?谁?” 谎言被?当面戳破,齐石磊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同时明白了这事上面的?确插手了,心里的?怀疑瞬间被?证实。 齐石磊是?被?人轰出?来的?,将军不能插手管齐府里头?的?事儿,加上现在也轮不到他插手,所以只能将齐石磊轰出?去而不是?把他拿下。 “留不得了,京中是?留不得了。” 齐石磊两?手攥紧开始在心里盘算,最后得出?结论—— 跑。 他又回?去找周娘子。 周娘子在自家布铺后院住,方便平时看着自家生意。自她刚才得知儿子们出?事后就坐立不安,心中忐忑焦急,求菩萨告佛祖希望儿子们没?事。 这会?儿见齐石磊回?来,立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将军那边怎么说,儿子们能不能保出?来?” 齐石磊脸上露出?轻松的?笑,点头?道:“自然,将军一口答应了这事,说全推到柔妈妈跟下人身上就行,保住儿子们肯定没?问?题。” 周娘子立马松了口气,单手抚着胸口,“真是?菩萨保佑啊。” 她心里想?着这事结束后给庙里多上两?柱香。 齐石磊舔了下嘴唇,拉着周娘子的?手坐在桌边,轻声说,“夫人,只是?这事没?那么轻松,想?把儿子保出?来需要银钱。” “你那些……”周娘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石磊打断,“那点银子哪里够,三个儿子呢,不得把咱们家财全掏空。” 他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把钱给我我去走动?,你就留在家里等儿子们回?来就行。” 齐石磊见周娘子脸色不好看,手拍拍她手背,“就当破财消灾了,留着性命在日?后总能赚回?来的?。……还是?说你不想?救儿子们了?” 第83章 齐石磊一脸惊诧,像是?不认识周娘子似的?,眼里全是?谴责。 “你想?什么呢,那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救我都不能不救!”周娘子道:“你等着我去拿银钱。” 银钱不可能全是?以现银的?方式放在家里,多数都是?些田产铺子啊,还有些名贵首饰什么的?,这些票据要等明日?钱庄开门才能去兑换抵押。 周娘子把这些拿出?来,齐石磊大概扫了一眼就全收下了,“我这就去张罗,你先?睡下吧别?担心了,有我呢。” 周娘子素来干练泼辣,但遇上这种事情到底没?有齐石磊有门路,虽说她平时抛头?露面做生意丝毫不输男子,可如今只得像个柔弱的?妇人一样留在后院等消息,心里也憋屈发堵。 她虽心疼银钱,但更担心儿子们。 周娘子打算:“郡主之前就喊我,让我去齐府量衣服。我明日?就去,去求求情,不是?说福佳郡主心肠最是?软吗,我求求她给儿子们一条生路。” 齐石磊头?也不回?,“行,后院的?事情你看着办。” 他卷上万贯家财,连夜联系出?京的?马车,就等明日?一早钱庄开门,他换完银钱就跑。 如今只查到儿子,最迟今日?就能查到他跟周氏身上,到时候他们一家子谁都活不了。 至于为何不带上周氏,齐石磊嗤笑,妇人最是?心软,不要自己的?命都要护住儿子的?命,要是?被?周氏知道他想?撇下儿子们跑了不得活撕了他! 齐石磊怎么可能做这样的?蠢事。 只要他活着,将来要多少周氏有多少周氏,要多少儿子有多少儿子。 还有志远,齐石磊连嫡亲的?儿子都管不了了,怎么可能管私生子。 一夜大雪。 清晨天亮,周娘子都顾不上吃饭,几乎一宿没?合眼睛,刚听鸡叫就起床收拾前往齐府。 周娘子来的?时候,朝慕刚决定今日?不去太学院。 她甚至起了兴致,问?阿栀跟翠翠,“抓过麻雀吗?” 翠翠眼睛都亮了,有些惊喜跟意外,“郡主您还抓过麻雀呢?” 不是?说江南暖和雪少吗,郡主还捉过麻雀呀。 朝慕缓慢摇头?,“我没?抓过,但看旁人抓过。” 她依稀记得前世辰玥喊她去玩,因雪后不适合打马球,她便让人支个箩筐抓麻雀给她看。 那时候朝慕不觉得有意思,因为抓麻雀这种事情不符合她未来六皇子妃跟福佳郡主的?身份。 贵妃也同她说,辰玥生母身份低贱,她骨子里的?血液也不高贵,你跟她不同,你生母是?大长公主你身上留着皇家跟齐家的?血,所以你怎么能同她一块儿玩耍,你应该多结交像国公府梁佑芸这样的?大家小姐。 朝慕伸手,檐下飞舞的?雪花飘进她掌心里。 沁凉。 像这雪,最干净也最肮脏。皇家的?血脉,最尊贵也最卑劣。 “郡主,齐管家的?夫人周娘子来了。”有下人过来。 朝慕缓慢煽动?眼睫回?神,收回?手就要摸手炉。 “郡主。”阿栀喊了她一声。 朝慕茫然看过来,阿栀隔着袖筒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掏出?巾帕将她掌心里的?水渍擦干净,语气无奈,“手。” 朝慕眼里露出?笑,冻了半天的?小脸都染上些许温度,愉快地决定,“就抓麻雀吧,等它吃饱再放飞。” 周娘子进来的?这段时间里,翠翠已经手脚麻利地支起箩筐,朝慕将手炉递给阿栀,自己端着粮食筐撒粮食。 首先?要往筐外撒一点粮食种子,这样才能吸引麻雀进筐。 另外路上的?粮食要少撒点,不然麻雀吃饱了直接就飞了。 最后筐里放多多的?粮食,耐心等着麻雀进来拉线落筐就行。 道理朝慕都懂,但她依旧抓起一把粮食,满满放了一路。 翠翠看完欲言又止,最后没?忍住告诉朝慕,“郡主,光筐外面的?粮食麻雀都吃不完,还怎么会?傻到进筐呢。” 朝慕蹲下来,抓了好些粮食放在被?支起的?筐底下,语气慢慢悠悠,“说不准呢,说不准会?有傻麻雀呢。” 她昂头?侧眸看阿栀,“阿栀你说对?不对?。” 阿栀觉得不对?,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傻的?麻雀! 麻雀是?最警惕最胆小的?,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肯定赶紧溜走,怎么可能还会?搏命到为了口吃的?往筐下跑,那不是?傻鸟吗。 阿栀这次选择跟翠翠站一边,“我支持翠翠。” 小甜糕可能是?富贵窝里长大的?,所以不太懂她们这些穷人穷鸟的?想?法,没?有半分危机意识。 朝慕哼哼,又往筐底雪地上放了一大把粮食,“我赌有鸟进来。” 翠翠跟阿栀都觉得她输定了,就算小郡主往筐底放再多粮食也没?用。 谁会?为了那点粮食把命丢了。 主仆三人甚至立下赌注。 “赌一两?银子。” 朝慕发起赌约,阿栀跟翠翠觉得都能接受,她们刚说完,周娘子到了。 “郡主,求郡主救救我儿子。”周娘子见到朝慕就要扑过来跪下。 朝慕食指指节缠着绳子坐在廊柱后面的?绣墩上,绳子的?另一端绑着支起箩筐的?小棍。翠翠心细,用碎雪把红绳浅浅埋了,这样不会?被?麻雀看见。 第84章 周娘子过来时,阿栀站在朝慕左边,翠翠站在右边,同时负责看院里的?情况提醒朝慕拉绳。 周娘子跪在朝慕几步远的?地方,再想?往前便被?阿栀拦住了。 阿栀收回?拦人的?手臂端在身前,微微笑,有礼又疏离,“离太近容易惊了鸟扰了郡主雅兴,望娘子理解。” 周娘子往宽敞雪白的?院子里看了一眼,笑容僵硬地收回?目光。她心里恨死了阿栀跟朝慕,但现在有求于人又不能表露出?来。 她儿子都关进大牢了,这两?位还在这儿捉鸟呢,真是?有、雅、兴! 周娘子咬紧后槽牙,深吸口气,提着衣裙跪下来,“求郡主救救我儿子。” 阿栀这才往后退一步站在朝慕身旁。 朝慕不打算为难她,实不相瞒朝慕很欣赏周娘子这样的?女子,可以做到不顾及世俗眼光做她自己,甚至赢得一份独有的?尊重: 旁人见她都要叫一声周娘子,叫她自己的?姓氏,而非齐周氏。 “周娘子我也不想?抓他们,但是?他们贪的?太多了。” 朝慕看着手上的?红绳,示意周娘子看院里的?箩筐,“娘子你看,筐外那么多的?粮食足以饱腹,可依旧有贪心之人伸手谋取筐里的?东西,他们是?不是?做错了?” 周娘子脸上火辣辣的?,咬着牙说,“我让他们把东西还回?去好不好,全都还回?去一文不留。” 她没?像别?的?妇人一样讲“他们年纪小不懂事还是?孩子”,而是?说把贪的?东西都还回?去将功补过。 周娘子道:“我家男人已经拿钱去赎人了,银钱我们还回?去,往后我们就留在郡主眼皮子底下当牛做马给您和齐府赎罪,只求郡主给我们一条生路,别?的?我们什么都答应,都答应。” “齐石磊没?跟你说吗,”朝慕眨巴眼睛,“人是?我下令抓的?,账是?朝廷在查,求谁都没?用,再多的?银钱也是?白搭。” 朝慕微微摇头?,缓声叹息,“周娘子,你被?骗了,齐石磊是?要卷了银钱抛弃你们逃跑。” 周娘子人愣在原地,脸色慢慢变白,眼神都快失去焦距,往后跌坐在地上,“跑,跑?” 她到底是?足够了解齐石磊,知道对?方是?个自私的?人,郡主说的?这些齐石磊的?确干得出?来。 可他怎么冷血狠心到这个地步,不管她这个外姓人就罢了,为何连亲生儿子不管不顾,那可是?他们齐家的?血脉啊! “唔,除了这事,他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你,”朝慕说,“齐石磊身边有个小厮叫志远你见过吧。” 周娘子见过几次,闻言僵硬地点头?,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翠翠接话,替朝慕说,“周娘子,那个志远是?齐管家的?私生子,是?他在外面养的?外室替他生的?,所以他就算没?了您跟您那三个儿子,还会?有别?的?儿子。” 周娘子的?耳朵边“嗡”的?一声炸了,觉得整个世界颠倒过来,颜色消失只剩黑白,瞬身血液一片冰凉。 果然,果然是?私生子,她就说为什么齐石磊一直带着他呢。 “那个志远呢?”周娘子抖着声音从?地上站起来。 翠翠说,“不知道,昨天晚上就没?见到了。” 志远自然是?被?朝慕拿下了,但这会?儿周娘子听着这话直接认为齐石磊带着私生子一起跑了。 “怪不得不稀罕我生的?这三个呢,原来是?外面还有。”周娘子笑了。 “郡主,我能不能赎过,我有齐石磊贪污齐府家财的?证据,还有他私下里跟哪些官员走动?来往过,私自收过哪些官员送来的?礼物,我这里都有记录。” 周娘子很快冷静下来,掌根抹掉脸上的?泪再次跪下来,人像是?瞬间苍老疲累,没?了鲜活气,“求,求郡主让我见见我儿子,哪怕是?见见都行。” 她都不求能活命了,只想?跟儿子们一起,哪怕是?死都行。 朝慕折腾这一出?,要的?就是?名单! 跟贪点家财比起来,私受贿赂更严重。 这群送礼的?人可不认为他们是?在跟齐石磊一个管家结交,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是?通过齐石磊在帮齐将军做事。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是?找齐将军而不是?齐石磊。 朝慕得到自己想?要,自然答应周娘子的?请求。 她将手中红绳递给翠翠,让她留下看筐捉鸟,“周娘子,你想?不想?知道齐石磊现在在哪儿?” 周娘子瞬间抬起头?,眼神放光,“求郡主告知。” 齐石磊被?困在了钱庄里。 平时办事爽快利落的?钱庄今日?格外磨蹭,看到票据后也愿意给现银: “只是?吧,你这要的?数目也太大了,我们需要从?别?处调银子。这样,你坐下喝杯热茶稍等一会?儿,我这就给你安排。” 钱庄掌柜安抚齐石磊,“前后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很快的?。” 齐石磊想?要银子,只得压着性子坐下。 钱庄掌柜边让人给齐石磊上茶,边派人去齐府里将这事跟小郡主讲一声,免得出?了什么纰漏得罪权贵。 毕竟平时好好的?齐管家,怎么郡主刚回?来没?多久他就要换这么多现银呢。 第85章 齐石磊坐在后院等,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前面依旧没?消息来,反而是?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再晚些时辰他可能就走不掉了。 齐石磊心里警惕,觉得不对?劲,于是?都没?通知钱庄掌柜,带上自己的?一个亲信准备直接走。 “不拿钱了吗?”亲信问?。 齐石磊脸色阴沉,“还拿钱,再晚点命就没?了。” 他们刚出?了钱庄后门,迎面就对?上了陈成以及他身后的?四个“家仆”。 陈成笑嘻嘻的?,抱着手臂站在他出?门的?必经之路上,问?,“这不是?齐管家吗,这般大的?雪,管家去哪儿啊?” 齐石磊见陈成肩上一层雪,就知道他们在外面等自己半天了。 不知道是?钱庄掌柜报的?信还是?陈成一直在带人跟着他。 “我来替郡主办点事,这就回?府。”齐石磊面上没?露出?什么异样,抬脚要往前面走。 陈成带来的?四个家仆瞬间以一个圈的?站位将齐石磊跟他的?亲信包围住。 陈成佩服极了齐石磊的?心境,这时候还能随口编谎呢。 他随手往后指,“不用回?府,郡主这就来了,你有什么事情亲自跟她说呗。” 话音落下,一辆马车就停在旁边,车框左右两?边挂着的?灯笼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齐。 齐石磊的?脸色这才变了,更让他震惊的?是?,从?车上下来的?不是?郡主朝慕,而是?他的?结发妻子周氏。 “齐石磊你个没?心肝的?!” 周娘子下车直接扑过来撕扯齐石磊,“你去哪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救儿子的?事情是?不是?假的?,是?不是?!” “你个没?良心的?畜牲你居然要卷钱抛下我们娘四个自己跑,你有心吗,你胸口里放着的?是?块狼心吧。” “我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啊,你老齐家是?有多少家财三个儿子都不够你还出?去养外室弄出?个私生子。” 周氏力气大,先?是?抽齐石磊耳刮子又捶他胸口,伸手推搡把他推倒在地上,整个人坐在他身上捶打! 周氏恨啊,恨朝慕更恨齐石磊。甚至比起朝慕,她更憎恨枕边人的?背叛跟抛弃。 她指甲抓破齐石磊的?脸跟脖子,“我跟儿子活不了我让你也别?想?活,咱们一家人要死一起死!” 齐石磊也有脾气,伸手掀翻周娘子,把她推在雪地上,“贱妇人就会?坏事,要不是?你管着,我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养外室。咱们儿子已经保不下来,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他聪明,所以他要抛下儿子们自己跑。 周娘子趴在雪地上,身上滚了一层雪,她头?发散乱朝齐石磊笑,“我已经将你跟官员来往的?名单记录交给郡主了,你是?死罪已定,我们最多流放。” “齐石磊,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抛妻弃子,你这辈子活该下地狱!” 齐石磊脸色铁青,瞬间爬起来伸手要去掐死周娘子,“你个毒妇!” 陈成看不下去,抬手让家仆制止住齐石磊,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开。 周娘子爬起来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对?着漫天大雪又哭又笑。 笑自己看错了人猪油蒙心起了贪念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哭自己明明有一手的?本事怎么就混到了如此?田地呢。 朝慕抬手撩开车帘朝外看,看夫妻反目成仇。 她想?,如果她前世顺顺利利嫁给了六皇子,到头?来也会?落得周娘子这样的?下场,被?六皇子利用完身上的?价值再抛弃。 老鼠已经抓到,剩下的?事情交给陈成处理,朝慕不想?再看。 “阿栀,”朝慕收回?手落下车帘,扭身将手递给坐在旁边的?阿栀,闷声说,“手冷。” 两?人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炉。 可小郡主情绪不高,抿着粉唇鼓着脸颊,水润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看过来,冲她举起两?只手,指尖被?冻得微红。 阿栀,“……”活该,谁让她要看热闹。 这事根本不用她出?面,但她非要来看看。 阿栀心里吐槽,手上却诚实地是?用掌心拢住朝慕的?指尖,垂眸低头?轻轻哈气,“搓一搓就暖和了。” 朝慕眉眼弯弯看她,“阿栀~,你说咱们的?箩筐捉到麻雀了吗?” 她俩出?来了,但翠翠还守在院子里呢。 阿栀想?了想?,坚持自己的?看法,摇头?说,“估计没?有。” 朝慕视线从?她脸上落到自己被?人捧着哈气的?指尖上,声音轻软,带着娇气,“我不信。” 她说,“我那般诚心,肯定有麻雀愿意进去。” 她前前后后给了好些“粮食”呢,万一麻雀心软真就愿意被?她圈养了呢。 朝慕直直看着阿栀,满怀期待跟希望。 阿栀茫然又警惕,丝毫没?懂“麻雀”的?深意。 小甜糕憋什么坏呢,……该不会?是?不想?给她身契吧! 阿栀一本正经,捏着朝慕的?指尖,尤其捏了捏她跟自己拉过钩的?小拇指,“郡主是?不是?说话算话啊?” 朝慕开始装傻,歪头?疑惑,“啊?” 阿栀木着脸,“咱们拉过钩的?,我扳倒齐石磊你就给我身契,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 第86章 朝慕保持着被?人攥住双手手指的?动?作,慢慢凑到阿栀面前,仰脸昂头?看她,梨涡清浅,满眼星河,朝她: “汪~” 阿栀,“……” 好气!……但她又很可爱。 朝慕冲她笑,“逗你呢,回?去看完麻雀就给你。” 朝慕坐直,将手从?阿栀掌心里抽回?去,侧眸撩起车帘再往外看,满脸笑意被?风慢慢垂散,梨涡被?深冬寒意抹平。 阿栀侧头?看她,有些狐疑。 她手放在自己腿上,侧头?看另一个窗户外的?风景,只觉得耳朵滚热,脑子里全是?那声轻轻软软的?: “汪~” 她离得那么近,热气好像就抚在自己唇上。 这个小狗,她居然没?赖皮…… 037 “郡主阿栀你们回来了。”翠翠一直守在庭院里, 瞧见两人回来眼前一亮。 朝慕见她这副表情,杏眼也跟着睁圆,双手提起裙摆就过来了。 她轻手轻脚, 眼睛看着庭院里,蹲下来问翠翠, “抓到几只了?” 阿栀跟在朝慕身后,心道能抓到一只就算她输, 还?抓到几只…… 翠翠顿了?顿,不太忍心?打击朝慕的自?信心?,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跟朝慕竖起一根手指头。 朝慕杏眼明亮, 语气欢喜, “一只!” 她不贪心?,一只也行?。 翠翠竖起来的手指头左右摇了?摇, 怂着肩膀缩着脖子小声说, “一只,都没有。” 朝慕,“……” 小郡主?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卷长浓密的眼睫垂下,侧眸朝箩筐那边看, 像颗水灵的小趴菜瞬间被?抽干了?水分。 庭院里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跟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白雪又覆盖一层。 阿栀见她这样, 抿唇睨向翠翠,无奈叹息, ‘没有就没有,你晃她一趟干什么。’ 翠翠也内疚, ‘我本来想逗郡主?开心?一下的。’ ‘她现在开心?了??’ ‘……没有。’翠翠小眼睛流泪,看着失落的小郡主?有些麻爪,不知道怎么安慰,求助地看向阿栀。 阿栀提起衣裙蹲在朝慕身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斟酌开口,“郡主?的初衷是喂饱冬日觅食困难的麻雀,而非捉住它们,现在至少目的达成了?对不对?” 朝慕收回目光看向阿栀。 阿栀浅笑,温声哄她,“今日所?有吃到粮食的麻雀们都会谢谢郡主?的,您让它们在这个寒冬里饱餐了?一顿。” 翠翠跟着重重点头,“对对对,刚才好些麻雀呢,吃饱了?才飞走的。” 她就说不能在外面撒那么多粮食吧,麻雀吃饱了?外头的粮食都没吃完,所?以怎么可能进箩筐。 朝慕只是偏头问,“那如果阿栀是麻雀,阿栀会记得我吗?” 阿栀顿了?顿,看向那箩筐又看向一地的粮食,指尖收拢,呼吸微屏,扯动嘴角缓慢点头,“自?然会记得。” 她好像懂了?这箩筐是用来“捉”谁的。 朝慕眼睛弯了?一下,“好。” 她跟翠翠说,“往后在院里多放几个小盘子,里面每日装上些粮食,留路过?的麻雀吃。” 翠翠欢快应下,“好。” 她就说阿栀有办法哄郡主?开心?嘛。 箩筐收起来,地上的粮食分成多份放在庭院里。 朝慕解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二两银子,分给阿栀跟翠翠,“每人一两,愿赌服输。” 朝慕今日虽然花出去二两银钱,但却?收获了?齐石磊的全部家财。 账房拿着账本跟算盘过?来找郡主?清账。 “田产铺子首饰古董,全部估算了?价格,加在一起共白银十三万五千八百九十两。” 这只是剩下的,还?不包括他?们平日里大手大脚花费出去的。 可见在京中这十几年,齐石磊夫妻一共贪了?多少东西。 朝慕坐在桌边看账本,这些东西全入了?齐府的公账,“你把咱家的账本做个备份,然后将这个账本随同庄子里的账本以及周娘子记下的官员名单一同交到京兆尹府。” 这一次算是给齐府来了?个“清查”,所?有事情都走在了?明面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日后若是有人再想拿“结党营私勾结京官”“招兵买马意图造反”来污蔑齐府,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毕竟这次查账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不算多。 账房应下,“是。” 见这边没什么事情,账房便准备收起账本回去。 朝慕探头往外看了?眼,见阿栀跟翠翠在外面说话,便朝账房眨巴眼睛,示意他?弯腰过?来。 账房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账房心?里不由盘算,郡主?这是信不过?阿栀跟翠翠吗,所?以有什么话是瞒着两人不让两人听见的。 朝慕单手遮唇,小声问,“像是寻常人家,一年的花费大概需要多少?” “啊?”账房完全没想到她问这个。 他?也单手遮唇跟朝慕算了?算,“寻常百姓,生活稍微过?得去的,一年一人平均花费差不多有十两银子。” 这是基本需求,不包括什么首饰胭脂出游玩乐之类的花销,只是吃穿住行?。 第87章 “如果有了?家庭,这个花销可能要增加不少,比如孩子的花销。” 总要给孩子吃穿吧,孩子小时候又不能赚钱,纯属是张嘴等吃。等孩子再大一点,要给孩子找书院请夫子吧,这也要花钱。 而且这些花费的前提都建立在有地契也就是有地方住的基础上,并且家里有田地营生,才能勉强糊口度日。 如果没有固定?的住处,账房想了?想,“算上租房子的花销,怕是要十五两左右。” 要是想要生活好一些,自?然是银钱越多越好。 朝慕掰着手指头算阿栀的小金库。 她拿到庄子账本那天,给了?阿栀一千零十两。办完府宴后,给了?阿栀一百二十五两。请家仆多给了?一两,加上阿栀那个谨慎戒备的小胆子,自?己贪财最多就贪个五两! 朝慕随便扒拉两下,就把阿栀身上的家财算的清清楚楚,连她几身衣服都知道。 光算银钱,差不多一千两百两左右。 “咱们最近是不是快发月钱了??”朝慕想起什么。 账房点头,“对,明日发。” 从早上巳时开始到晚上戌时左右结束,这期间该领月钱的下人会挑自?己没活的时候过?去领。 上次她说所?有人的月钱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一两,也就是说阿栀原本做为大丫鬟有五两的月钱,现在有六两了?。 “阿栀今年十五,”朝慕说,“假设阿栀活到一百一十五,每个月花十两,那刚好够花。” 棺材本都给她算上了?。 “那阿栀姑娘要是嫁人生子呢?”账房多嘴提醒一句,“就算一家只有三口人,每个月的开销可就不止十两了?。” 账房刚说完,就见朝慕幽幽地看了?过?来。 账房瞬间闭嘴低头,“……” 朝慕鼓起脸颊,有些不高兴,“就十两,够她自?己花就行?。” 要是再多了?其他?人,那就让他?们把嘴绑起来去喝西北风!反正不能花阿栀的银钱。 见朝慕没有其他?问题了?,账房这才拿着东西离开。 阿栀跟他?擦肩而过?,顿了?顿,抬脚进屋里,“郡主?晚上想吃些什么?” 朝慕双手托腮看她,慢慢悠悠开口,“想吃西北风。” 阿栀,“?” 府里不是刚进了?一笔银钱吗,不至于穷到喝西北风吧?……还?是小郡主?想尝尝鲜。 阿栀挑眉,“唔,那奴婢这就去把窗户全部打开,让郡主?尝尝西北风的味道。” 她作势要去开窗,朝慕立马伸手拉住她的袖筒,脸颊鼓鼓,水润的杏眼瞪了?她一下,闷声说,“坏阿栀。” 阿栀无辜又委屈,她不过?是满足小甜糕的需求,怎么还?就成坏人了?。 朝慕却?松开她的袖筒,双手托腮,“阿栀,我后日要去太学院。” “那明日呢?”阿栀问。 朝慕侧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抿了?抿发干的唇,垂下眼睫轻声说,“明日辰玥给我下了?帖子,请我去她府上玩。” 阿栀今天忙了?一天都快忙忘了?,丝毫不记得辰府有人来送过?请帖。 她只当是自?己疏忽,“行?,那我去给郡主?准备上门?拜访的礼物跟出门?要用的东西。” 府里没了?管家,所?有人有了?事情都要来问阿栀,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下一任的管家,导致阿栀特别的忙。 刚才翠翠还?拉着她问她是不是要当管家了?。 “郡主?,齐石磊被?抓现在齐府缺了?个管事的,”阿栀想了?想,提议道:“您看让陈成顶上如何?” 这次不管是查账还?是抓齐石磊,陈成都表现出超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加上他?性子圆滑却?不市侩,聪明但又有底线,很适合担任齐府管家。 虽说可能资质跟年龄都稍显稚嫩跟青涩,但总要给他?一个成长的机会。 阿栀觉得陈成能做好。 ……其实如果不是管家身上繁琐的事情太多了?,阿栀都想自?己来。 她管着小郡主?就足够费心?费神了?,实在没精力去管府上的其他?人。 朝慕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 她手指点着面前的茶盏杯沿,想问阿栀: 管家有着落了?,那大丫鬟呢,是不是你走了?要让翠翠顶上?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阿栀还?跟翠翠在外面说了?半天的话,想来是交接差事。 只是朝慕抿唇没说。 “阿栀,明日你就不用同我出门?了?,让翠翠去就好,”朝慕看向阿栀,轻声说,“我明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放在账房那里,希望你会喜欢。” 阿栀腰背瞬间挺起来,清秀耐看的小脸都亮了?亮。 身契身契,一定?是身契。 见她这么高兴,朝慕嘴角也抿出浅浅笑意,像是看见挨饿的麻雀吃饱饭,心?里也有些许的满足。 一夜过?去,翌日清晨,依旧大雪。 朝慕一早就要带上阿栀为她准备好的礼物出门?。 阿栀以为是辰玥催得急,伸手抖开银白大氅披在朝慕肩上,将兜帽给她戴好。 她低头给小郡主?系脖颈处的带子,朝慕则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第88章 “阿栀。”朝慕捧着手炉轻声喊。 阿栀茫然抬眸,“嗯?” 朝慕就只是抿唇笑,没两个瞬息呢,她又喊,“阿栀。” 阿栀,“嗯。” 阿栀都没抬头,弯腰给朝慕整理她的袖筒跟衣摆,顺便把她身上的大氅掀开一角,用干净温热的掌心?抚她里面穿的红色比肩,将兔毛抚顺。 马车套好了?,翠翠过?来,“郡主?可以出发了?。” 只是她们去的属实太早了?些,不知道辰玥小姐起了?没有。 朝慕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阿栀,好像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最后只是看着阿栀,轻软的声音喊,“阿栀。” 阿栀笑,“奴婢在呢。” 她扶着小甜糕上马车。 朝慕坐在车上,探头朝下看,“阿栀,我要出门?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交代吗?” 朝慕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阿栀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摇头,“郡主?今日出去记得玩的开心?。” “……好,”朝慕指尖攥着车帘,眼睛弯弯,“那我走喽?” 阿栀福礼送她。 马车缓缓出门?,阿栀留在原地。 她忽然想起来她刚来的那天,朝慕明显已经察觉到她不对劲,但是出门?前还?是温声同她说: ‘阿栀,你真没什么事情吧?’ ‘那就好,如果有,一定?要跟我说哦。’ 今日她也是反反复复问: ‘阿栀,你有话同我说吗?’ ‘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出门?了?哦。’ 阿栀垂下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眼睫都落了?层细雪,才低头从袖筒中抽出三张卷起来的纸,缓慢展开: 一张是地契,另外两张是一千两的银票。 银票全国?通用,并不仅限于京城。朝慕这是希望她无论去了?哪里,手中都不缺银钱花。 阿栀叹息,心?中各种滋味都有,堵在胸口闷了?一夜。 昨天下午她跟账房擦肩而过?,账房正好跟她对视一眼。 本来大家都是在府里做事的,就算眼神对上也是大大方方点个头就过?去了?,可账房明显没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慌忙低下头没看她,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阿栀当时也没表现出半分异样,然后晚饭后去找了?账房。 “是府里账目还?有其他?异常吗?”阿栀皱眉,脸色有些严肃。 因为明日发月钱,账房今天忙到现在还?没结束,所?以人还?在屋里没回去休息。 瞧见阿栀过?来,账房既意外又不意外。 “府里账目没什么问题,”账房示意那边柜子,“账本都在里面,上面贴了?日期跟年份,阿栀姑娘要是不放心?可以再看看。” “既然账目没问题,那你对上我的时候眼神闪躲什么?”阿栀疑惑,“你跟郡主?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账房犹犹豫豫,他?也知道阿栀难缠又厉害,便透漏一点,“阿栀姑娘明日就知道了?,左右不是坏事。” “今日的事情我从来不拖到明日,你不说是吧?”阿栀扭身要走,态度强硬,“那我去问郡主?。” “别别别,我说我说,”她要是去问郡主?,郡主?就该知道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账房跟阿栀打个商量,“但这事你不能跟郡主?说,要不然我这两边不是人。” 阿栀看向账房,账房从抽屉里掏出三张平整的纸递给阿栀。 “这张是你的身契,已经走过?官府了?,看这里章都印好了?,以后你就是个自?由人了?。” “这两张呢,是两千两银票,郡主?说得了?身契的人都不容易,所?以发两张银票庆祝庆祝。” 阿栀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猜到是身契,但完全没猜到还?有银票。 阿栀迟疑着接过?银票,问账房,“别的得了?身契的人也有银票吗?” 难道是齐府传统? 账房笑,“自?然——” “是没有的,”他?大喘气,“谁家菩萨主?子发银票啊,还?是两千两的银票。” 账房坐回桌子后面继续忙活,见阿栀没走,便跟她说,“郡主?下午问我,寻常人家一年开销要花多少银子,我同她说一人的话差不多要十两。” 阿栀看过?去,账房笑着摇头,“郡主?说你身上的银钱够你活到一百一十六岁了?。” 阿栀,“……” 阿栀虎着脸沉默下来,她就说她的小金库朝慕摸得清清楚楚! 账房又道:“我多嘴说了?一句,我说要是阿栀姑娘嫁人成家的话,一家就算三口人,一个月十两银子怕是不够用。郡主?听完挺生气的,瞪了?我一眼。” 他?跟阿栀学了?一下,奈何学的不精髓,阿栀看得眼尾抽动却?没移开视线。 账房继续说,“郡主?气完,又闷声从自?己私库里掏了?两千两银票出来。” 他?抬下巴,“喏,就你手上那两张。她把银票连同身契一起交给我,说她明日不在府上,让我把身契给你,然后这两千两就说是府上奖励你的。” “三千多两银子,”账房抬头看阿栀,“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了?。” 要知道有多少人是活不到一百岁的,更?别提一百一十六岁了?,所?以如果只用来生活,这些银子绰绰有余。 第89章 朝慕不只是想养阿栀一辈子,甚至哪怕心?里不高兴,实际上还?是替阿栀做好了?将来会成家的打算。 她不想她活得拮据,像只冬日里吃不饱的麻雀,可怜到要去小心?翼翼的搏命。 可如果她想走,朝慕也没非要强留她,而是像今天上午捉麻雀时一样,在外面撒满粮食,让她就算不进箩筐也有饭吃…… 这两千两银票还?有之前给的一千两,便是朝慕撒在外面的三大捧粮食,足够阿栀吃饱饭了?。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跟翠翠交接大丫鬟的差事交接的那么顺利。 她想让翠翠在小郡主?身边伺候,然后小郡主?正、巧派她去查账。她明日拿了?身契可能会直接离开,小郡主?刚、好明日要出门?去辰府。 轻飘飘的两张银票拿在手上,阿栀却?觉得有千斤重,坠地她弯下腰蹲在原地,半天没能回过?神。 账房担心?地凑过?来,想扶她又没贸然伸手,“阿栀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 阿栀摇头,声音沙哑,“没事。” 她身体?上一点事情都没有,唯独觉得胸口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闷疼的她有些缓不过?来,眼眶滚热心?尖发酸。 ‘阿栀我想同你当朋友。’ ‘不答应也没关系,等你想好了?再拒绝也可以的。’ 阿栀从账房那里出去的时候,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她站在石头小路上,借着晚上的灯笼去看主?屋拐角的那颗梅树。 白雪红梅的墙角,梅花在这里开得极好。 她之所?以能注意到这株红梅,还?要归功于小郡主?折了?梅花簪她头上。 ‘阿栀,这样看着有生气多了?。’ 阿栀回到屋里的时候,平时磨磨蹭蹭的小郡主?今日已经早早躺下,床帐紧闭,里面没有半分动静。 阿栀本以为两人会说些什么,毕竟有些事情两人是心?知肚明的。 比如阿栀想要身契跟自?由,比如朝慕其实想让她留下来陪她。 当两者不能达到一致的时候,阿栀觉得以小郡主?黑心?肝的性子,应该会挖个洞让她掉下去。 可是没有。 她今晚甚至都没粘她。 阿栀剪了?灯芯回到自?己床上,双手搭在小腹上没有半分睡意。 象征着自?由的身契连同那两千两银票就放在她枕头下面,可阿栀丝毫没有半分轻松自?在的感?觉。 没拿到身契的时候,阿栀觉得如果能拥有自?由身,她得多开心?。可如今真有了?身契,她又觉得好像也就那样。 她在齐府出入自?由,从没有因为身契受到过?半分约束。 反观当初在宫中,她明明已经自?由了?,却?像是被?折断了?翅膀,此生都飞不出那红墙黄瓦的深宫庭院。 可能有那份执念在,导致阿栀一直想要离开。 她来到这里,身契对她来说就是自?由的象征,有了?身契她就能离开。 可现在她有了?身契,能离开齐府跟原书结局,从此天高海阔自?在生活,她为何还?不开心?? 直到现在,直到小郡主?的马车驶出齐府,阿栀站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才想明白—— 因为她在齐府中在朝慕身边,一直都是自?在的。 她随性的做着自?己,感?受着来自?于身边人的温度跟关心?,像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争斗的趁手工具。 如果宫中是薄冰,需要步履艰难小心?翼翼,那朝慕身边就是平地,她无需掩饰藏匿自?己,因为朝慕会稳稳地帮她托着底。 阿栀虽不懂朝慕为何这么做,但她没感?受到半分利用跟不怀好意,甚至日益沉浸其中…… 阿栀将身契跟银票都收起来,转身回去。 路过?庭院高台的时候,余光随意往上一撇,果真见到上面放着个小盘子,里面盛着帮鸟类过?冬的粮食。 阿栀回到自?己跟翠翠的小屋,扒拉出她的钱匣子将身契和银票放进去。 之前一千两的银票她收的战战兢兢,现在两千两的银票她拿的心?安理得! 自?己这只笨鸟都一头栽进小甜糕的箩筐里了?,还?不许她多吃点“粮食”啊。 阿栀哼哼,她怀疑朝慕就是故意的!故意利用她心?软,出手大方给三千两银票让她不舍得走。 这个……黑心?肝的小甜糕! 被?阿栀念叨的朝慕,这会儿?正歪靠在马车里。 眼见着都快到辰府了?,翠翠扭头朝车厢里问,“郡主?,请帖您带上了?吗?” 待会儿?好拿给门?房看,这样就能把马车直接驾进辰府了?。 朝慕抱着食盒呆呆地坐着,闻言摇头,“没有请帖。” “没有请帖?”翠翠愣住。 郡主?不是说辰家小姐递了?帖子过?来,她才要上门?拜访的吗,怎么会没有请帖呢? 朝慕脑袋靠着车壁,垂下眼睫闷声说,“就是没有请帖。” 辰玥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上门?做客都是说来就来,又怎么能想得起来提前递帖子请她去。这么文邹邹的事情她可干不来,她只会派人来喊她。 翠翠茫然住了?,那她们是直接去敲门?吗? 走辰玥小姐的路子是吗? 马车到辰府门?口,翠翠真就下去敲门?,朝慕坐在里面等。 第91章 珠珠将食盒放在桌上,连忙指挥丫鬟们去拿干毛巾给主子们擦头发。 屋里炭盆又多了两个,热茶紧跟着端出来?。 见别人家的大丫鬟张罗前后?,朝慕呆愣愣站着,一时间更想阿栀了。阿栀也这般能干,把她?照顾的特别好。 辰玥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珠珠给她?擦头,空着的双手拉着朝慕坐在她?旁边的圈椅里,“屋里暖和,快把大氅解开?吧。” 朝慕摇头,指着脖颈前的带子,低低软软的声音说,“阿栀系的。” “对对对,我知道是阿栀系的,”辰玥屁股离开?绣墩,探身抬手把朝慕的兜帽给摘掉,“阿栀是把带子系上了又不是焊上了,快摘掉快摘掉。” 珠珠也跟着劝,“屋里热,郡主仔细待会儿出了汗再冻着了。” 朝慕这才作罢,她?脱掉大氅抱在怀里,抬眸看辰玥梳头发,轻声说,“辰玥,你人真好。” “慕慕你怎么突然?夸我啦,”辰玥眉眼?弯弯开?心起来?,屁股忍不住在绣墩上扭了一下?,想转过来?跟朝慕说话,奈何她?头发被珠珠攥着脑袋动弹不得,只得用余光看朝慕,“我也觉得你很好,所以很喜欢跟你一起玩。” 跟旁人交往时,不知为?何总给辰玥一种感觉,明?明?大家都是十四岁,可站在一起时好像她?才四岁,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傻子。 跟朝慕相处就不同啦,她?四岁,朝慕最多才五岁!她?俩差不多同龄。 而且朝慕又是朝阳长公主的外甥女,辰玥心里对她?更亲近。 辰玥小嘴开?始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从?待会儿要吃什么说到了今日告假不去太学。 她?一脸庆幸,“还好我今日没有骑射课,不然?我早早就起床出门了,你来?了可能会扑空。” “大雪天是不适合跑马,可我觉得雪里骑马也很好看啊,尤其是穿着红色大氅。” “你没见过长公主骑马,风扬起衣摆猎猎作响,可飒爽了~” 辰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话密到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朝慕坐在圈椅里抱着大氅看她?,也没打算说话,只安静的听。 辰玥是真的很好,可惜她?前世知道的太晚了。 朝慕依稀记得辰家的结局。 辰相朝堂争斗败落,辰家被六皇子下?令满门抄斩,事?发前辰相就自知逃不掉,便联合全?家哄着辰玥出了京将她?藏在外面。 辰玥得知真相的时候辰府已经没了…… 她?以侍女的身份混入春猎,雪天纵马一身红衣,长弓拉满利箭破风,目标直指新皇朝弘济,一箭将其从?马背上射下?来?。 弑君的罪名是长公主朝阳替她?保下?来?的,做为?交换,在京中还有些势力的长公主选择退回封地此生不再进京干政。 年尾深冬,朝阳带着辰玥离京,出发前往她?在岭南的封地。 她?们离开?,飘在京中的朝慕便不能再跟上。 也是朝阳舍权保辰玥,朝慕才意识到两人间的一些涟漪。 朝慕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死后?没有去投胎,而是以风的形式漂浮空中。 她?只记得她?自裁之后?,齐府下?场悲惨。 做为?胜利者的梁、楚两家也没什么好结果。 她?死后?,未来?六皇妃的位子便落到了梁佑芸身上。 朝弘济从?平民变回皇子后?,在国公府跟楚家的帮助下?,夺嫡之路一路顺畅,他成为?新皇的那一年,于腊月初八迎娶未来?皇后?梁佑芸。 梁佑芸进宫那日晚上,梁府众人大醉,楚清秋遣走所有下?人,自己纵火烧了国公府。 一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梁国公一家连同楚清秋葬身火海。 梁佑芸知道此事?后?许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晚拔下?头顶凤簪插在胸口跟着自尽了。 失去皇后?朝弘济并没觉得如何难过,他唯一可惜的是梁国公死了。 在扳倒齐府辰府跟除掉政敌和障碍的这条路上,梁国公可是个好手。至于女人,不过是争斗过程中趁手好用的傻棋子罢了。 梁佑芸是,楚清秋是,朝慕是,辰玥跟朝阳也是。 好在如今他皇位稳固,将来?会有好用的新臣顶上来?。 事?情到这里的时候,朝慕便觉得自己的魂体越来?越淡了,她?的五感也在慢慢消失。 是有一日一灰衣和尚经过,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同她?招手,“福佳郡主,我就知你没离开?。” 他跟朝慕说,“许是天缘,有人从?外而来?影响了这里的因果,你有一次重活的机会。” “是谁?”朝慕那时问。 和尚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朝慕又问,“我要怎么做?” 和尚笑,“随缘就好,莫要强求。” 他对着朝慕挥手,道了声“去吧”。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朝慕已经在进京的路上。 “阿栀。” 朝慕坐在辰府圈椅里,垂眸细细抚着怀里的银白色大氅,抿紧了唇。 阿栀便是那个外来?的人,是给她?带来?新生的变数。 “你又想阿栀了?” 辰玥挽好头发,双手撑着膝盖凑头看朝慕,感叹道:“哎呀,就没见过你们这么黏黏糊糊的主仆,分开?一刻钟就想的不行?。” 第92章 朝慕撅嘴反驳,“阿栀不一样,阿栀不是仆。” “好好好,她?是心肝行?了吧。”辰玥盯着朝慕的眼?眶看,见她?眼?尾红红的跟涂了胭脂一样,便伸手拉着她?的手腕将人从?椅子里扯起来?。 “既然?这么想阿栀,那我们去找阿栀好了。” 她?向来?如此,既然?想那就去做,不懂朝慕为?什么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朝慕心里犹豫挣扎,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但等?人走到主屋门口却不愿意再往外走。 她?站在门槛里面,想了想,摇摇头,下?定决心,“不去了。” 辰玥不懂,皱着好看的脸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啊?” 朝慕深呼吸,勉强扬起笑脸,抱着大氅开?口,像是说给辰玥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阿栀是自由的。” 她?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就把麻雀的翅膀剪掉,将她?圈在自己身边。 “……”辰玥还是没听懂。 朝慕将大氅递给翠翠,同辰玥说,“我们去吃早饭吧,我来?得急也没吃东西。” 辰玥开?心起来?,伸手环着朝慕的手臂,“慕慕原来?这般喜欢我呀~” 朝慕眼?睛弯弯,没敢直接应下?这话。 辰府的早饭相当丰盛,但每份数量都不多,一顿饭吃下?来?也没剩多少?东西。 辰玥将最后?一只虾饺夹到朝慕碗里,“爹爹说要勤俭,吃多少?做多少?,可以种类多,但分量不能多,不然?吃不完多浪费。” 辰玥口中的辰相倒是跟外面传闻的不太一样。 外头都说皇上年迈,皇子成年,朝堂争斗中辰相几乎一手遮天,属实?是个奸臣无疑。 “都是恶评,”辰玥拍桌子,气?鼓鼓的,“全?是恶评。” 她?恨不得撸起袖筒跟那群人当面理论,为?她?爹爹跟朝阳长公主讨回公道。 朝慕咬着虾饺跟着点头,“嗯!恶评!” 饭后?两人玩起捉麻雀,跟朝慕比起来?,辰玥可是高手。 一两个时辰下?来?,朝慕兴致明?显高了很多。 因为?她?看见麻雀吃饱被放飞后?很高兴,她?觉得阿栀肯定也是高兴的。 朝慕仰头看麻雀,伸手接住落下?的雪。 至少?阿栀是开?心的。 阿栀开?心就行?~ 辰府中,辰相当值去了,辰夫人得知朝慕过来?,带人提着亲自做的点心过来?打了个招呼。 她?是个漂亮温婉的大美人,辰玥同她?站在一起,朝慕瞬间知道辰玥为?什么这么好看了。 因为?辰夫人就是很漂亮!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那种漂亮! 知道两个小辈关系好,辰夫人也没多打扰。 中午是朝慕跟辰玥两个人在小院里单独吃的饭。 “有菠菜。”朝慕端着碗。 辰玥拿公筷,“你喜欢吃菠菜啊,我给你夹。” 朝慕摇头,“不喜欢。” 辰玥就把伸出去的筷子收回去。 她?以为?这样朝慕就满意了,谁知道小郡主皱着鼻子抬眼?看她?,慢慢悠悠的说,“可阿栀会给我夹。” 辰玥,“?” 辰玥问,“你不是不喜欢吗?” 朝慕自己夹菠菜放在碗里,点头道:“对,我不喜欢,但阿栀会给我夹。” “……你们真是主仆吗?”辰玥疑惑。 她?跟珠珠关系已经够好了,但辰玥就觉得她?跟珠珠的好,和阿栀跟慕慕的好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反正珠珠不会在知道她?讨厌吃什么的时候还给她?夹。 她?也不会离开?珠珠一刻钟就把人挂在嘴边念叨个不停。 辰玥故意将菠菜盘子推到朝慕面前,“多吃些。” 朝慕抗拒,身体后?撤,“我不要。” 辰玥拿出杀手锏,眉眼?弯弯,“阿栀说你要。” 朝慕幽幽看她?,然?后?表示,“我不听。” 辰玥,“……” 最后?一盘菠菜多数都进了辰玥的肚子里。 朝慕今日在辰府足足待了一整天,清晨辰时去的,傍晚酉时才离开?。 辰玥看着天色都黑了,依依不舍,“要不别走了吧,我晚上给你放烟花看啊,我上次买了好些还没来?得及放给你看。” “累,”朝慕今日好累了,声音蔫蔫的,“不看了。” 辰玥看朝慕小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伸手摸摸她?脑袋,“那你回去吧,回去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阿栀了。” 朝慕只垂着眼?低头系大氅带子,没应她?这句话。 “可我炮仗烟花买都买了,”辰玥想了想,眼?睛一亮跟珠珠说,“给慕慕拿上一点带着。” 珠珠,“???” 珠珠伸手拉辰玥,小声道:“小姐,没这般回礼的。” 人家上门做客带了礼物来?的,回去的时候主人家会相应送些东西做为?回礼,彼此不空手下?次好来?往。 可珠珠头回听说用烟花炮竹回礼的! 她?们是丞相府,又不是烟花铺子。 “这算回礼吗?”辰玥反应过来?,“那只带一点是不太合适啊,显得我好小气?一样。” 她?对朝慕可大方了,于是决定—— 第93章 “都给慕慕带上,整车拉去齐府好了!” 珠珠,“……” 她?的话辰玥是半分都没听进去。 好在朝慕不讲究这些,辰玥送了,她?就收着。 马车在前面走,装着烟花炮竹的板车跟在后?面。 朝慕靠坐在车里,身体随着车厢轻微晃动,像是随波逐流没有半分力气?。 辰玥说她?回去就能见到阿栀了…… 朝慕低头掰自己的指尖,抿了抿微凉的唇。 可阿栀应该已经走了。 朝慕虽然?决定放阿栀自由,但心里依旧难受,一想到回去后?府里没了阿栀,胸口心脏便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挤压的不能呼吸。 就算朝慕再不想回去面对,马车依旧停在了齐府后?院。 “郡主,到了。”翠翠在外面轻声喊。 一连两声没人应,翠翠都怀疑朝慕在里面晃悠的睡着了。 翠翠轻轻敲车门,“郡主,该下?马车了。” 朝慕不想下?去,“不要。” 正巧陈成过来?,他听说郡主从?辰府拉了一车炮仗回来?赶紧赶过来?看看。 现在天色渐黑正是掌灯明?烛的时候,这要是碰到了火星子可还了得。 朝慕听见陈成的声音,立马撩起车帘朝外看,咬了下?嘴唇,攥着车帘,忍不住怀着一点点的希望,轻声问他: “阿栀今日出去了吗?” 陈成点头,“出去了啊。” 跟他一起出去的。 这不是周娘子的布铺关闭了吗,马上又快过年了,府上下?人需要做新衣服,阿栀就趁着今天有时间带着他跑了小半个京城,选择新铺子合作做衣服。 出去了…… 朝慕浓密卷长的眼?睫扇动两下?缓慢落下?,眼?里的光亮也随之暗淡,她?收回撩起车帘的手,坐在马车里更不想下?去了。 阿栀走了。 阿栀真走了。 这只坏麻雀! 朝慕脑袋抵着车壁,半点都不想从?马车里出去。 “怎么回事??”阿栀走过来?,看一群人围在马车旁边不由纳闷。 翠翠可算是看见主心骨了,小声跟她?“告状”,“郡主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愿意下?马车。” 阿栀看向马车上那两扇紧闭的车门,眼?里笑了一下?。 她?佯装正经,双手端在身前走到马车边,开?口道:“郡主怎么出去一趟脾气?越发大了,到府里都不愿意下?车?” “还是说出去玩了一整天还没尽兴,天黑了都不想回家啊?” 她?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马车里朝慕的耳朵就支愣起来?了,水润的杏眼?亮起来?。 她?腰背瞬间挺直,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翠翠将车门打开?,露出站在外面的阿栀。 “阿栀。” 阿栀依旧一身浅青色冬服,清晨什么样如今依旧什么样。 她?站在满院洁白中,于昏暗光亮下?格外显眼?。 阿栀朝小郡主伸手,“下?车了。” 朝慕眼?睛一下?子弯了起来?,梨涡深深,软软地喊,“阿栀~” 她?从?车里出来?,因为?太急,脚尖踩到了大氅衣摆,整个人往前跌了一下?。 翠翠吓得不轻,准备伸手去扶,可阿栀比她?更快一步。 阿栀大步往前张开?双臂,朝慕正好栽在她?怀里。 “……” 阿栀双手搭在小甜糕背上舒了口气?,心脏扑通跳动,忍不住轻声嗔道:“郡主怎么这般毛躁了,差点摔着。” 朝慕双手环着阿栀的脖颈,声音软糯糯的,语速慢慢悠悠,老实?点头,“嗯,所以我没有阿栀不行?。” 她?就说这小甜糕是黑心的!仗着她?心软就得寸进尺!阿栀侧眸睨她?。 “郡主没事?吧,有没有磕着膝盖?”翠翠上前搭把手。 朝慕摇头从?阿栀怀里站起来?,双手搭着阿栀跟翠翠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她?松开?翠翠,却拉着阿栀的手,眼?睛止不住盯着阿栀看。 阿栀任由朝慕盯着,指挥陈成,“看好那车东西,别走火了。” 又让翠翠,“去给郡主准备热水姜汤,她?手都是冰凉的。” 阿栀自己扶着朝慕往向阳院走,“注意脚下?,天黑路滑。” 今日下?了一天的雪,下?午才放晴,石子路上就算下?人清扫的再干净也难免有雪水化开?,现在天一黑雪水就容易结冰。 她?一发话,一群人立马照做。 朝慕也乖乖的,一手拉着阿栀,一手提着大氅衣裙,“好,听阿栀的~” 回到屋里,阿栀把朝慕身上的大氅解开?,抖了抖挂起来?,“郡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阿栀道:“我还当你要留在辰府过夜呢,还想着要不要亲自去问问。” 要是知道阿栀在府里,朝慕别说留辰府过夜了,估计连午饭都不在辰府吃。 朝慕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随着阿栀转,跟阿栀告状,“不留下?,辰玥让我吃菠菜。” “哦?”阿栀转过身,将手炉递给朝慕手里,“郡主吃了?” “没有,”朝慕跟阿栀邀功,“别人喂的我都不吃,只阿栀喂的可以。” 阿栀脸上一本?正经,但嘴角略微有些抿不平。 第94章 主仆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阿栀转过身去看炭盆,生怕朝慕冻着。 “阿栀~”朝慕跟个小尾巴一样,她?走到哪里,她?就跟着挪到哪里。 阿栀扭身看她?,“嗯?” 朝慕眼?眸清亮,梨涡醉人,声音甜甜,“阿栀~” 又来?了。 阿栀无奈地轻声应,“嗯。” 朝慕喊,“阿栀~” 阿栀忍不住笑了一下?,“在呢。” 姜汤端过来?,朝慕极其不情愿的抿了一口,脸皱巴起来?,“辣。” 刚说完,阿栀低头剥了个什么东西递到她?嘴边。 朝慕含过,眼?睛一亮,是橘子味的硬糖,熟悉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阿栀表示,“这次是我买的。” 她?道:“我今日跟陈成一起出去联系新的裁缝铺子,顺道买了糖。” “郡主吃的这颗一文钱三?个,假设一天吃三?颗,”阿栀笑,烛光晃进眼?底,“郡主最是聪明?,那您猜猜奴婢身上的私房钱能给您买多久的糖?” 几辈子。 能买几辈子的糖。 朝慕没什么要问的了,只是满脸甜意,“阿栀,给辰玥送一颗吧。” 她?说,“谢谢辰玥今日陪我玩,全?当谢礼了。” 阿栀,“……” 你确定是送去感谢她?的? “一颗太少?了,”阿栀说,“明?日备上厚礼致谢吧。” “一颗不少?了,我一天才三?颗呢。”朝慕招来?陈成,由他跑这一趟。 于是辰府中都准备睡觉的辰玥收到了一颗糖。 一、颗、糖。 陈成把原话带到,“‘阿栀给我买的,送你一颗~’,郡主是这么说的。” 辰玥满脑门问号,盯着手里的糖看。 她?俩和好就和好嘛,怎么还特意送她?一颗糖? 直到快睡着的时候,辰玥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 慕慕是不是在跟她?炫耀些什么? 比如炫耀一下?她?有阿栀? 039 阿栀记得自?己刚开始当大丫鬟的时候, 那时的小甜糕在她面前还是会装一下的。 坐姿端庄,睡姿规范,早上不赖床, 晚上不粘人,典型的大家闺秀, 腼腆文?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原形毕露越发懒了, 黑心肝的事?情从来不遮掩,甚至连起床都要人哄着才行。 阿栀拉开床帐,低头看着?床上的小鼓包, 脸上微微笑着?, 心里想的却是把自己冰凉如石的双手塞进她的被?窝里! 让她赖床! “郡主?该起了, ”阿栀轻轻扯动被?子,温声?说今天的行程安排, “今日要去太学院, 出发前还要宣布新任管家?,要是起晚了怕是要迟到。” 朝慕睡觉时喜欢将脸埋在被?褥里面?,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这些事?情阿栀你?做就好, ”小甜糕闷闷的声?音隔着?被?褥传出来, 动都不动,“我再躺一下。” “不能躺了, 不然来不及吃饭。”阿栀弯腰伸手去扶朝慕。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 昂着?脸看阿栀, “能不去太学院吗?” “自?然是不能,”阿栀想?起什么, 同她说,“今日有骑射课, 郡主?难道不想?见见朝阳长公主??” 朝慕回京后还真没怎么见过自?己这个姨母。 朝慕生母朝蕴长公主?出宫前跟自?己这个妹妹关系极好,两人年龄悬殊很大,可?以说朝阳几乎是朝蕴亲手带着?长大的。 可?如?今朝慕做为朝蕴遗留在这世上的唯一女儿,她回京后朝阳却没急着?见她。 亲姨母跟亲外?甥女的见面?不是在私下,而是在太学院的骑射课上,光是听着?都感觉两人关系不好。 但阿栀之?前办府宴的时候看过宫里各处送来的赏赐,其中就属朝阳长公主?送的最用心。对方甚至派人私下里来问过要不要帮忙,显然很在乎自?己这个亲外?甥女。 在乎却不主?动亲近。 皇家?人的心思不愧是九曲十八弯,让人看不懂。 “最想?见姨母的是辰玥不是我,”朝慕拥着?被?子,像个没骨头的不倒翁作势要倒下去,“我更想?见阿栀~” 阿栀去给?她挑今日要穿的衣服了,这会?儿抱着?衣服过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避免她黏回床上。 “阿栀,”朝慕脑袋顺势往她伸过来的手臂上一靠,软绵绵的语调带着?鼻音,“好困。” 活该,谁让她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半宿没睡,硬是隔着?一道屏风跟自?己讲她在辰府里的事?情,连喝了几杯水都讲得清清楚楚。 阿栀昨天人虽然没去辰府,但是很有参与感,如?临其境一般。 等朝慕声?音小下去睡着?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子时。 阿栀将搭在另只手上的衣服放下来,空着?的那只手佯装帮小郡主?撩她脸上跟肩上的长发,冰凉的手指从她脸颊跟脖颈处擦过。 阿栀微笑,“郡主?乖,该起了。” 朝慕被?冰的打了个寒颤,眼睛都直了,哆哆嗦嗦坐直身子抬眼看阿栀,水润的杏眼幽幽地扫过来,带着?难以置信,“……” 阿栀八风不动胆子很肥,弯腰低头给?朝慕选衣服,丝毫不带怕的。 第95章 这要是换成翠翠,给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捉弄小郡主,可阿栀不一样…… 阿栀有九个胆子! 这段时间朝慕被养出一身懒骨头的同时,阿栀也被养肥了胆量跟模糊了主仆界限。 “阿栀你手凉凉的。”朝慕往前趴在被子上,凑头朝上看阿栀。 “奴婢未到辰时就起了,何止手凉凉的,脸也是凉凉的,”阿栀话里指指点点,道:“奴婢可没有赖床的习惯。” “我以前也没有,”朝慕双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朝上捧住阿栀冰凉的脸,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可阿栀在,我便能安心赖床。” 她温热的双手带着暖香,轻轻贴在自己脸上。 阿栀怔住,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小郡主声音满足,“因为阿栀会帮我安排好一切~” “阿栀,”朝慕缓慢眨巴眼睛,“你脸好热。” 她本来想帮阿栀捂脸的,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摸一摸就热了。 阿栀不止觉得脸热,她甚至觉得全身都热。她所有感官好像都凝聚在脸上,只能感受到小郡主软软的双手,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太听清。 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从朝慕手里挣脱出来,木着脸一本正经,“郡主快穿衣服莫要冻到了,我去看看门外下人们聚齐了吗。” 说完她扭身往外走,都没跟朝慕对视。 朝慕悬空的双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后反过来捧着自己的脸,故意对着阿栀的背影扬声说,“阿栀,你是不是又害羞啦?” “阿栀~” 阿栀,“……” 阿栀飞快地逃出房间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似的。 她站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才觉得脸上的热意连同暖香被风一并带走,但脸上的触感好像还在。 阿栀无意识抬手贴了贴脸,眼睫轻颤,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连忙抿紧唇将手端回小腹前,耳廓隐隐发热。 亏得小甜糕不是男的,不然阿栀都觉得对方在调戏自己! 不过阿栀想,也有可能是她不太习惯跟人亲近,这才小题大做红了脸,这事说不定就很正常。 比如你看那边,有一对男女从圆门处过来,你摸摸我的脸,我戳戳你的腰,就很正常嘛,都是增加感情的互动而已。 这说明他们齐府的下人之间关系和睦,连男女都这般亲昵,更何况她跟小甜糕还是女女,举止亲近些也没什么。 阿栀面无表情站着,原本你侬我侬的一对新婚小夫妻看见她后,立马跟看见猫的耗子一样,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分开走过来站好。 今日晨会所为何事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齐石磊进了大牢判了斩刑,现在府里缺了个管家,郡主喊他们过来应该是要说管家的事情。 至于管家的人选,大家心里也都猜过,票数最高的其实是阿栀。 虽说阿栀面冷声冷,但抵不过人家厉害有手段,能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不过也有支持陈成的,毕竟阿栀是姑娘,至今还没听说过有姑娘家当管家的。 陈成心里惴惴忐忑,虽然昨天一同出门的时候阿栀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这事,但陈成还是觉得跟阿栀比起来他差了太多! 不管是气魄还是能力,他都不如阿栀。跟阿栀比起来,他像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而阿栀已经在天上翱翔盘旋了十几载。 “阿栀为什么不愿意当管家呢?”陈成跟翠翠站在一起,小声问她。 翠翠回他一个眼神,理所应得的语气,“因为阿栀是郡主的大丫鬟呀。” 翠翠见陈成没听懂,便单手遮唇详细地跟他说,“如果阿栀当了管家就没办法以大丫鬟的身份跟郡主出门了。” 陈成,“?” 所以呢? “你是不知道郡主有多喜欢阿栀,昨日不过离开了一天就念叨了无数遍,连辰玥小姐都感叹郡主跟阿栀关系好。” 翠翠做出总结,“所以郡主怎么舍得让阿栀留在府里呢。” 心肝嘛,可不得贴身带着。 陈成恍惚,好像懂了。 “阿栀~” 屋里朝慕喊她挽头发,阿栀闻言抬脚进去。 翠翠努嘴,小眼睛贼亮,示意陈成快瞧,“你看你看,我就说离开一刻钟都不行吧。” 陈成也跟着点头,“好像是啊。” 阿栀进去挽个发髻的功夫,她是郡主“心肝”的事情已经被翠翠宣扬了出去。 以至于阿栀跟朝慕一同出来的时候,总觉得翠翠跟陈成看她和小甜糕的眼神不太对劲,“?” 阿栀疑惑,这俩人抽什么风呢? “齐石磊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朝慕站在檐下台阶上,清甜的声音缓慢响起,“我齐府从不亏待下人,但也绝不允许存在背主的老鼠,齐石磊一家便是前车之鉴。” “今日唤你们过来,是有两件事情要说,一是管家之事。从今日起,齐府管家一职由陈成担任,如有人不服尽管站出来与陈成比试一二。” 朝慕环视一圈,底下的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一个站出来的。 第96章 哪怕有人心里不服也是忍着?,谁让人家?陈成更机灵更懂得把握机会?呢,而且在这次查账的事?情里陈成出了力尽了心,被?提拔成管家?很合理。 他们要怪只能怪自?己少了份自?荐的胆量跟站出来支持小郡主?的勇气。 朝慕道:“既然无人反对,这事?便定下了。今日没人站出来,那我便不允许日后有人在陈成安排事?情的时候因?为不服气而忤逆他。” 陈成也顺势出列,对着?朝慕行礼应下,“陈成定会?努力,担起管家?之?责,不负郡主?期待。” 朝慕颔首,陈成退回去,“第二件事?情,便是阿栀。” 阿栀立在朝慕左手边,垂着?眼端着?手安静地站着?。 朝慕道:“齐府之?中,见阿栀如?见我,她既是我。” 众人心里并不意外?,齐声?应,“是。” 朝慕讲完了,侧头看阿栀,抿着?唇瓣,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等她夸奖。 阿栀上前小半步,颔首轻声?说,“郡主?很棒,今日晨会?拿出了主?子的架势,让阿栀钦佩。” 朝慕挺直腰板,学着?阿栀双手端在身前,尾巴往上翘,“全因?阿栀教得好~” 她跟翠翠说,“往后阿栀依旧是大丫鬟,你?跟她同职,替她分担向阳院的差事?,月钱按大丫鬟的月钱算。” 至于阿栀呢,自?然是只负责她就好了。 翠翠完全没想?到自?己也能得到好处,惊喜之?后立马福礼,“是。” 事?情安排完,朝慕吃罢早饭就准备出发去太学院了。 她今日要用的所有东西,阿栀都准备齐全放在马车上。 朝慕被?阿栀扶着?上了车,坐在里面?期待地朝阿栀拍拍身侧的位置,“阿栀坐这里。” 阿栀憋着?笑,站在外?面?同朝慕说,“郡主?今日怕是要带翠翠去了,奴婢要带陈成一天,让他熟悉府中事?务。” 也替他撑个腰,怕府里“老人”仗着?资历老,在陈成“新官上任”的第一天为难他。 翠翠站在旁边看着?,心里哦豁了一声?,替小郡主?腹诽: 哼,又是把心肝搁在府里的一天,不开心。 朝慕果然顿住,朝慕鼓起脸颊,甚至不知道跟谁学的,还抱起了双臂哼哼。 阿栀忍笑,从袖筒里掏出三块糖,伸手朝马车里面?递过去,“今日份。” 朝慕睨了她一眼,又睨了她一眼,最后不情不愿地把糖从阿栀掌心里捡走。 她捡走两颗,给?阿栀留了一颗。 阿栀眼里露出笑,收回手攥着?掌心里的糖,温声?说,“奴婢在府里等您回来。” 040 “慕慕。” 朝慕刚到太学院门口还没下马车, 就听见辰玥清亮的声音。 朝慕掀开车帘朝外看,辰玥一身红衣站在辰府马车旁同她挥臂招手。 两家马车一前一后过来,是?珠珠眼尖朝后看了眼, 跟辰玥说后面的是齐府马车,想来是?福佳郡主到?了。 辰玥一听是?朝慕, 也不急着进去了,而是站在门口等她。 太学院跟皇宫分离, 单独建在皇宫之后,跟别的书院差不多。太学院虽是?大朝最高?的学府,但总归逃不掉“学府”二字, 每日?人来人往, 自然不可能设在肃穆威严的皇宫里头。 “辰玥~”马车停下, 朝慕从车上下来。 辰玥往前迎上去,伸手接替翠翠把朝慕扶下马车, 左右看, “噫,怎么今天又没看见阿栀?” 朝慕嘴里刚化?完一颗糖,感觉身上都是?酸酸甜甜的橘子清香, 眉眼弯弯, “今日?阿栀主内我主外~” 什么主内主外? 见辰玥漂亮的脸蛋露出迷茫神色,翠翠回, “府里管家刚定, 阿栀留下帮他适应一天, 免得人心浮动出了纰漏。” “哦~”辰玥挽着朝慕的手臂,肩膀轻轻撞她一下, 一脸了然,“同阿栀和好啦?” 总算不是?昨天那副可怜兮兮的小猫表情, 只要?提起?阿栀她就扁着嘴眼眶红红恨不得当场哭出来,好像被阿栀给抛弃了一样?。 今日?朝慕就眉眼舒展梨涡浅浅,配上嫩黄衣裙,柔软乖顺的像是?邻家妹妹。 “阿栀什么时候同我闹过了?”朝慕说,“阿栀最好了,才?不会同我闹。” 辰玥点头,“我懂我懂,阿栀最好了不会同你闹,所以都是?你在跟她闹对不对?” 说完辰玥松开朝慕提起?衣裙就跑,边跑边笑,“呦呦呦多大的人了,还要?阿栀哄着才?行,羞羞羞~” 朝慕瞪她,奈何自己体力比不上辰玥丝毫追不上对方,所以她气鼓鼓地扭头跟翠翠说,“她嫉妒!” 翠翠也跟着哄她,“对对对,辰玥小姐一定是?嫉妒郡主您有阿栀。” 辰玥见朝慕不追了,便像蝴蝶逗猫一般,提着衣裙围着她跑,朝慕每次要?伸手抓她,她就轻快地扭身躲开,然后笑朝慕,“就说你软趴趴的。” 软趴趴的朝慕轻轻哼,“我要?告诉阿栀她欺负我。” 两人嬉闹着,但跟朝慕比起?来,还是?辰玥更活泼好动。 同行的人中自然不可能就她俩,和其?余莲步款款端庄文静的闺秀相比,辰玥身上好像少了层束缚手脚的枷锁,宛如一只翩跹起?舞的红色蝴蝶,生机勃勃振翅而飞。 第97章 莫说整个?太学院,好似整个?京城之中她都可以这般随性?自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都能让别物别人黯然失色,眼里只剩她的身影。 张扬的让人妒恨。 “有几个?女子像她这般没规没矩。” “要?么说是?辰相的女儿呢,有家世背景就是?好。” 有人在后面低声轻语,“可能是?血脉传统吧,她娘不就是?外族人,听闻外族女人素来大胆奔放没有羞耻心,她娘之前又是?舞女,……所以……” 所以后面的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说话的几人对视一眼,遮唇笑起?来。 笑完几人才?发现身边不远不近一直跟着一顶软轿。 太学院里禁止随意跑马,也不允许马车直接进入,而且只有教授学识的博士以及院长才?可以享有坐轿子进院的权力。 如今已经?巳时,太学院中唯一会迟到?的博士只有—— 朝阳长公主。 刚才?私语的几人瞬间吸了口凉气,笑意散去,脸色都白了很多。 她们刚才?说得话不会被长公主听到?了吧?应该不会吧,她们声音那么小,而且,而且说得都是?实话。 辰玥这般肆意就是?因为她有个?好爹,位至朝中右相,而生母又不是?本朝女子,这才?那么没教养! 既然是?事实,凭什么不能让人说。 几人虽这般想,但脚步依旧顿住,朝同样?停下来的软轿轻轻福礼。 轿子一侧小帘被一只修长白皙带着白玉扳指的素手从里面挑开,露出一张冷艳矜贵的侧脸。 脸的主人正是?当朝长公主,朝阳。 朝阳慵懒地靠在软轿里,一手撩起?帘子,清冷的眸侧看过来,红唇挑起?,疑惑询问,“我大朝的太学院里什么开了‘非议她人’的课?” 阴阳怪气的语调,非朝阳莫属。 几人低头,“我们也没乱说……” “哦~”朝阳抬眼看三人,分别认出来她们是?谁家的千金,“照你这么说,你爹弄死你伯父,庶子上位的事情也是?可以拿出来说得喽?” “他这般无兄无父冷血自私又卑劣,你是?他女儿,骨子里流着他的血脉,所以~” 她拉长音调。 轿子突兀地停下,本来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现在所有探究的视线看过来,导致被点名的那个?贵女脸色刷白,一时间后悔不已,连头都不敢抬。 家事被人拿出来当众点评,竟是?这等难堪。 朝阳目光悠悠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唔~” 对方后背僵直,瞬间低头福礼,颤声认错,“长公主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非议她人身世。” 这世上没人清清白白,没人经?得起?盘查摸底。 既然她们身上都不干净,又怎么敢去议论?旁人。 朝阳不在意这些?,可辰玥还是?个?小丫头,听了难免会难受。 朝阳淡淡笑着,只是?笑意微凉,嘴边浅浅的梨涡中仿佛盛着鸩酒,让人不敢抬头多看,“往后关于辰玥身世的这种话,莫要?让我听见第二次。” 帘子落下,软轿重启。 几人被留在身后,“是?。” 等轿子走?远了,她们才?敢舒气。 跟别的没实权的长公主不同,朝阳长公主干政的事情在朝中内外并不是?秘密,皇上对于此事的态度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让人猜不到?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长公主带给人的压迫感不仅是?身份,还有权利。 “长公主,最近关于辰玥小姐的非议越来越多了。”软轿旁边,长公主的大丫鬟印青垂眼低声开口。 轿里传来一声轻笑,“不过是?争权的手段。” 对于京中很多人来说,辰玥身上最具有价值的并非是?她那张绝美的脸蛋,而是?她那个?身居高?位的爹。 轿子外面印青抬头看见了什么,轻笑着同轿子里的人说,“殿下,前方正是?辰玥小姐跟福佳郡主。” 朝慕今日?来太学院也是?突然起?意。 朝阳撩起?轿帘往外看。 朝慕正在跟辰玥炫耀自己的糖,“一共三颗,阿栀一颗,我一颗,剩下这颗——” 辰玥眼睛一亮,伸手去拿,“剩下这颗给我的?” 呜呜慕慕真好! 朝慕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狡黠一笑,原本猫咪开爪一样?的手指瞬间收拢攥住掌心里的糖,慢慢悠悠开口,“留散学了吃~” 辰玥,“……” 辰玥伸手要?去抢,朝慕瞬间将手揣怀里。 现在轮到?她逗辰玥了。 朝阳看着前方朝慕的背影跟侧脸,好久没回过神。 太像了,太像皇姐了。 一样?的水润杏眼,一样?的梨涡浅浅。只是?跟皇姐轻声细语眉眼忧虑不同,朝慕声音甜软语调缓慢,两人是?截然相反的性?子。 好些?年没见,她已经?长这般大了。 朝阳视线又看向大大咧咧的辰玥,眼里多了几分无奈,“朝弘济同她走?的太近了些?……” 而朝慕如今刚回京,跟辰玥关系还不错。 印青低声应,“殿下是?担心福佳郡主知道?这事会介怀?” 毕竟朝慕跟朝弘济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如果?朝弘济为了权势接近辰玥,两个?丫头可能都会受伤。 第98章 情窦初开的年纪,万一都栽在男人身上可如何是?好。 朝阳闻言不语。 似乎注意到?身后目光,朝慕更为敏锐地回头看过来,顿在原地。 “怎么了?”辰玥跟着她往后看,注意到?软轿里坐着谁后,眼睛顷刻间亮起?来。 她立马规规矩矩站好,视线不错开软轿半分。 朝慕颇为意外地看向辰玥,“?” 她以为就以辰玥这个?性?子,看见了朝阳长公主会像蝴蝶飞向花朵一般扑上去,围着长公主飞来飞去。 结果?她老实本分的不像她自己。 软轿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并未停下,而是?直接经?过,路上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朝阳落下车帘前跟朝慕说,“来上我的课。” 朝慕,“……”qaq 朝慕眼皮重重一跳,有些?想拒绝。 朝阳又看辰玥,“还有你。” 辰玥瞬间精神的像是?看见骨头的狗,重重点头,“好!” 软轿前脚离开,后脚辰玥就一把拉住朝慕的胳膊,疯狂摇尾巴,“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长公主长得是?不是?好好看,声音也特别好听。” 她一脸沉醉,眼睛目送轿子离开,直到?软轿拐了方向,她还往前小跑了几步踮着脚看。 朝慕抿了下唇,沉默了一瞬,小声问翠翠,“我平时对阿栀不这样?吧?” 感觉像个?粘人的傻子。 翠翠,“……” 翠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摇头,“不这样?。” 不这样?呆站着,而是?直接贴过去! 041 “太学院的夫子?们都叫博士, 平时不管住不住院里,基本都是辰时左右到。”辰玥总算想起来跟朝慕说一些正经事情。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看着长公主离开的方向, “那姨母?” 现在估计都巳时了吧。 辰玥立马双手捧脸,“长公主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 她一脸炫耀, 语气骄傲,“长公主向来特立独行, 才不按那群老?古板的规矩来呢,院长说辰时到,长公主偏就巳时来。” 那群老?头说女?子?不能干政, 长公主偏要干政! 礼法条陈约束女?子?只能嫁一夫, 长公主偏不出嫁而是养了一府的面首! 辰玥支持朝阳的任何决定, 但提到面首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一点点的闷酸,她努力把?这种感觉忽略掉, 得出结论, “长公主就是最好的。” 醉酒后?会私下里捏着?她的脸喊她“小?玥玥”的长公主,是最好的长公主! 朝慕皱巴着?脸,不是很能理解辰玥这个“阳吹”。 “要是换成阿栀, 别人都要争着?当管家, 偏就阿栀想当大丫鬟陪着?你,那阿栀是不是很不一样?”辰玥浅浅的举个例子?。 朝慕腰背挺直, 杏眼一下子?就亮了, 赞同?地重重点头, “没错,是这个道理。” ……她这个“栀吹”。 辰玥得意?, “对吧,所以长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 朝慕跟着?附和, “阿栀也是!” 目睹全程的翠翠跟珠珠,“……” 怪不得这俩人能成为好朋友呢。 “你今日刚来,要先去学堂见过绉博士,他负责记名统计谁没到。”快走?到学堂门口了,辰玥才勉强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 她单手遮唇小?声?跟朝慕说,“如果没有?告假就旷课,绉博士会联系父母的。” 这个做法能起到警告的作用,免得学生出去鬼混。到时候外出的学子?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太学院也能摘干净责任。 两人朝学堂走?,结果刚到门口就遇见了六皇子?朝弘济跟梁佑芸。 学院之内不讲究男女?大防,除了一些学科外要分开授课,其余时候他们都在同?一学堂内读书写字。 朝弘济看样子?是要进学堂,所以背对着?辰玥跟朝慕,梁佑芸刚巧出来,正面对着?她俩。 梁佑芸明显是看见了朝慕跟辰玥,但却垂眸一笑佯装没瞧见。 她望向朝弘济手里的盒子?,“这是殿下昨日淘到的玉镯?” 朝弘济有?些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殿下忘了,我哥哥昨日也去了,”梁佑芸说,“哥哥说殿下淘到一只纯色玛瑙玉镯,想来应该很漂亮,可以借我看看吗。” 梁佑芸是国公之女?,气质温柔模样又上等,而且还是好友梁佑安的妹妹,朝弘济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于是笑着?将盒子?递过去,“给你看。” 锦盒打?开,铺着?黄绒布的盒子?里躺着?一只红色的玛瑙玉镯,色泽难见,价格斐然?。 “好漂亮,”梁佑芸用巾帕隔着?,拿起镯子?对着?阳光看了一下,“这么好看的镯子?,殿下是要送给谁的呀?” 她将玉镯放回?去,盒子?盖上,双手递还给朝弘济。 朝弘济笑而不语,明显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可梁佑芸却不打?算放过他。 “红色张扬,我想想我认识的姑娘里面谁最适配这种颜色,”梁佑芸捻着?巾帕沉思,随后?舒眉一笑,“是辰玥。” 她双手搭在身后?,微微歪头看朝弘济,带着?姑娘家的娇俏跟天真,“殿下我说得对不对?” 第99章 朝弘济本来不想回?的,但他没抵住梁佑芸的“撒娇”,笑着?道:“红色是很适合她。” 意?思是梁佑芸猜对了。 这镯子?是朝弘济特意?挑选的,打?算送给辰玥,他想没有?哪一个姑娘家能拒绝这么好看的首饰。 梁佑芸抬眼朝前看过去,冲着?朝慕灿然?一笑,“我就说嘛,殿下对辰玥不一样。” 朝慕梨涡清浅。 戏已经铺好了,就等主角上场开唱。 梁佑芸同?辰玥打?招呼,“阿玥。” 又对着?朝慕福礼,“福佳郡主。” 因为上次齐府府宴的事情,辰玥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梁佑芸了,但遇见她还是说了声?,“阿芸。” 朝慕也眉眼弯弯,冲着?朝弘济的背影慢悠悠开口喊,“佑芸姐姐,弘济哥、哥。” 清甜的嗓音像是平地惊雷。 朝弘济惊诧地转过身,就看见朝慕跟辰玥朝这边走?过来,他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会一起出现,一时间拿在手里的锦盒就显得有?些烫手了。 不管他跟朝慕的婚约最后?作不作数,现在朝慕都是他名义上未来的六皇妃,而他现在拿着?镯子?正要送给别人。 朝弘济有?些懊恼,不是说朝慕身子?不适在府里休养吗,怎么今日来太学院了。 要是早知道她来,自己就准备两份镯子?了。 “福佳妹妹,”朝弘济脸上挂着?笑,语气关心,“听说你身体不适,如今好些了吗?” “慕慕身体不适?”辰玥诧异,侧头看朝慕,担心地上下打?量,“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慕慕还跟她在府上捉麻雀呢。 朝慕同?她小?声?说,“吃太饱,撑着?了。” 辰玥,“……” 两人走?过来。 朝弘济本来想把?送镯子?的事情忽略掉,便转移话题,“外面冷,快进学堂里坐着?吧,绉博士应该马上就到了。” “啊?”朝慕轻轻出声?,视线落在朝弘济的手上,缓慢眨巴眼睛,“那镯子?不送了吗?” 她一开口,场上三?个姑娘的视线都落在朝弘济手上。 朝弘济僵在原地,感觉自己拿着?的不是锦盒,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朝弘济做为皇子?身份自幼生活在宫中,什么模样的女?子?没见过,对于他来说未来皇妃长相怎么样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家世如何,能在朝堂上对他有?多少帮助。 很明显,跟生母早逝,父亲不在京中的朝慕比起来,辰玥的父亲可是个香饽饽。 谁要是能争取到辰相的助力,谁就离那个位子?更近一步。 这也是为何朝弘济想要讨好辰玥的原因。 如果现在是乱世,那手握兵权的齐将军就显得更重要一些,可现在太平盛世,兵权在政权面前自然?稍逊一筹,连带着?朝慕也显得没那么重要。 女?子?争宠的戏码朝弘济看的太多了。朝慕跟辰玥现在就是在较劲,因为他手上的镯子?而暗中比较,看谁在他心里的位置更重要一些。 朝弘济觉得自己太懂了,小?姑娘的心机他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包括刚才梁佑芸问?他看镯子?,实际上也对他有?点那个意?思。 还没出宫开府娶正妻的朝弘济,一时间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夫人似的。她们都围着?他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在玩心眼,目的不过是得到他的偏爱罢了。 想通这层关系,朝弘济就显得游刃有?余许多。 他将盒子?打?开,“昨天出门淘到的一只玉镯,因颜色纯粹好看我便买了下来,想着?平时辰玥穿红,就打?算把?这个镯子?送给她。” 梁佑芸在旁边看戏不语,辰玥脸已经皱巴了起来。 朝慕眼睫煽动垂下,轻轻应,“哦。” 乖巧又低落。 朝弘济一笑,盒子?盖上,递到朝慕面前,“既然?福佳妹妹先问?了,那镯子?便送给你了。” 赏赐一般。 此举既表明他心里对辰玥的不同?,又显示他对朝慕这个未来六皇妃身份的尊重。这是皇上平日里用来平衡皇后?跟贵妃关系的常用手段,朝弘济万万没想到今日就被他给用上了。 朝慕双手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原来是送给辰玥的。” 得到玉镯后?,她却不像朝弘济想的那般开心,而是表现的特别不懂事又格外娇气,“送给别人的镯子?我不要。” 她把?锦盒递给辰玥。 朝弘济,“?” 辰玥也茫然?,看了眼锦盒,“慕慕不要,那我也不要。” 朝弘济,“??” 辰玥拿着?盒子?看了一圈,最后?朝梁佑芸递过去,“给你吧。” 她记得梁佑芸很喜欢这些首饰。 辰玥没有?半分坏心眼,可耐不住梁佑芸心肠弯弯绕绕想得多。 什么意?思,她们都不屑于要,然?后?施舍给她吗? 她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怎么能沦落成捡“破烂”的呢! 梁佑芸袖筒里掐着?指腹,脸上挂着?笑,却不接锦盒,“你们都不要,我怎么会要。” 朝弘济,“???” 辰玥为难,“大家都不愿意?要,……那还是还给你吧。” 辰玥把?盒子?怼回?朝弘济怀里。 第100章 朝弘济已经傻在了原地,怔怔低头看着?怀里的锦盒,始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每次他父皇用这招都很好用啊,皇后?满足,他母妃也满足。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是三?个女?人都不愿意?要他的东西,嫌弃似的给他塞了回?来?! 辰玥已经挽着?朝慕的手臂进了学堂,“慕慕外面好冷,我们快进去。” 朝慕点头,“我手都是冰凉的。” “我给你捂捂。”辰玥伸手。 朝慕笑,“不用啦,我贴脸上就好了~” 她俩进去了,朝弘济自然?不会在外面傻站着?,也跟着?追了过去。 梁佑芸站在门口正要提衣裙转身进学堂的时候,余光正巧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楚清秋。 她带着?忍冬安安静静站在哪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是对视过去,楚清秋眸光平静,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跟淡然?。 “……”梁佑芸无?意?识抿紧唇,莫名觉得脸上有?些臊热难堪,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楚清秋围观了全场。 今日这出戏是她挑起来的,原本意?图是想让朝慕跟辰玥因为一个镯子?心生间隙,谁知道朝慕这么不给朝弘济脸,直接把?镯子?塞给辰玥了。 辰玥那个笨脑子?也不懂里面的意?思,拿着?锦盒四处问?谁要。 朝弘济的脸面被两人丢在地上碾着?踩,预想中两女?争一男的戏根本没出现! 失败就罢了,但是却让楚清秋看见。 自从那日楚府试婚服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平时楚清秋借口婚期将至连太学院都不来,梁佑芸忙着?国公府的事情也没出门。 谁知道今天这么巧,两人都来了。 梁佑芸是因为朝慕,那楚清秋是因为…… 见楚清秋抬脚走?过来,梁佑芸垂眼转身进学堂,压下心思不再多想。 · “呦呵,今日来了不少学生啊。” 绉博士目光从梁佑芸跟楚清秋身上扫过。 绉博士是个六十岁的老?头,胡子?花白,眉眼和蔼慈祥。 可谁能想到这么慈眉善目的老?爷爷爱记名字打?小?报告呢。 他拿着?名册说,“咱们太学院里又多了一位新学生。” 绉博士示意?朝慕,“大家认识一下,这是福佳郡主朝慕,近日刚回?的京城。福佳郡主,日后?在太学院里要是有?什么不熟悉不懂的地方,尽管开口问?。” 他道:“书院里不讲究脸面,只讲究问?疑跟解惑。” “是。”坐在辰玥旁边的朝慕站起身,朝众人微微福礼。 朝慕今天穿了身嫩黄色衣裙,柔软无?害的像朵小?黄花,对人没有?半分威胁,而且她眼神清澈干净,嘴边梨涡浅浅,让人觉得敬畏跟熟悉。 一时间朝慕人气很高,好些男子?女?子?都过来跟她搭话。 尤其是福佳郡主脸上的这小?梨涡,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种感觉直到“射”课开始,众人瞧见长公主朝阳的那一瞬间,有?了答案。 “……” 她们怎么忘了长公主也有?梨涡。 朝阳穿着?红黄衣裙,矜贵雍容,像朵盛开的金色月季,花边是红色晕染,明媚又大气。 长公主朝阳长得是真的好看,跟青涩的辰玥比起来,她身上多了股成熟的韵味,像是绽放的花,光是看着?她都觉得赏心悦目,直到她开口: “傻站着?做什么,活动筋骨准备扎马步。” 众贵女?们脸上顿时露出相同?的表情—— 痛苦。 当初她们全是被长公主这张脸骗进来的,学了射课之后?,再也不敢直视这张绝美的脸蛋。 跟旁人的不情不愿比起来,辰玥积极又热情。 她教朝慕先把?宽大的袖筒用束带束起来,“这样拉弓射箭的时候不会牵扯到袖子?。” “唔,还有?要把?扳指戴上。”辰玥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自己的红玉扳指,套在自己的拇指上。 扳指是用来保护拇指的,算是“射”课必备的工具。 辰玥示意?朝慕往长公主手上看。 长公主朝阳衣袖束起,一双修长骨感的手正在拉空弓,像是在试弦的松紧,风扬起她的裙摆发丝,一时间飒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跟她比起来,场上的贵女?们像是温室里长大的毛绒绒小?鹅,而朝阳是天上盘旋的鹰。 朝慕顺着?那双手看过去,就能看到她的左手拇指上就带着?一只白玉扳指,甚是通透清亮,基本不离手。 后?来这个扳指,被戴在了辰玥手上…… 朝慕卷长的眼睫微微煽动,像是懂了些什么。 “你们也来了?”辰玥看见梁佑芸跟楚清秋,朝她们招手。 这俩人已经好久没来上课了。 楚清秋微微颔首打?招呼,“过来同?长公主问?安。” 梁佑芸也笑着?说,“阿玥还是那么喜欢长公主的课。” 辰玥摸着?自己的红玉扳指,闻言重重点头,然?后?拉着?朝慕,“现在慕慕也来上课了,以后?我俩一定是长公主课上最忠实的学生!” “……”大可不必。 朝慕默默地往旁边挪,试图逃走?。 姨母有?辰玥一个忠实的学生就够了,朝慕觉得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实在不适合拉弓。 第101章 她从小?在江南齐府长大,被娇养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根本不像辰玥这样从小?就学骑射,有?底子?在。 哪怕就是梁佑芸跟楚清秋,她们拉弓的手都很稳,所以不管是投壶还是马球,这几人都比自己强。 “慕慕你扳指呢?”辰玥低头看朝慕的手。 朝慕眨巴眼睛,“忘记准备了。” 她根本就没打?算准备!连提都没跟阿栀提过。 “没事,我今日不上课,如果不介意?可以用我的。”楚清秋忽然?开口,侧眸看向忍冬,“把?我的扳指拿给福佳郡主用。” 场上忽然?安静下来,谁都没想到楚清秋会借给朝慕扳指用。 楚清秋性子?素来清冷淡漠,基本跟梁佑芸无?关的事情她都不会出声?。 站在楚清秋旁边的梁佑芸本来在看别的,隔壁马场上是男学子?们在学骑马射箭,朝弘济也在其中。 直到听见楚清秋的声?音,梁佑芸猛地侧眸看过来,眸光轻闪,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楚清秋垂着?眼,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几人中,辰玥最无?知无?觉,还很开心,“好啊好啊,这样慕慕今天就能尝试拉弓了。” 朝慕幽幽地看向她,“……” 她不想。 忍冬把?小?盒拿过来,盒盖打?开,里面是只色泽清冷的青玉扳指,很符合楚清秋的性子?。 朝慕没打?算去接别人的扳指。 就在这时,朝阳拎着?弓走?过来,“怎么了?” 辰玥瞬间站直,有?问?必答,特别乖,“禀报博士,朝慕没带扳指。” 朝慕也跟着?站好,轻声?试探,“我下次一定提前准备好。” 所以这次就算了吧~ 朝阳微微扬眉,目光落在朝慕清浅的梨涡上,笑了下,“无?碍,我给你准备了。” 朝慕嘴角的梨涡瞬间被抹平,小?脸肉眼可见垮下来。 朝阳眼里带笑又很快遮掩过去,扫了几人一眼,“要上课的该去扎马步了。” 楚清秋往前一步,对着?朝阳福礼,“博士,我近期不会再来上课,特意?前来同?您说一声?。” 她跟梁家订婚,日期定在三?月一日,这是公开的事情。 朝阳微微点头,“好。” 她走?之前看了一眼辰玥跟朝慕。辰玥立马懂了,伸手一把?拉上朝慕的小?细腕子?,扯着?人往前拖,“走?慕慕,去扎马步。” 朝慕恨不得原地坐下哭给她看。 救命,阿栀救我……qaq 她们离开后?,这里只剩下楚清秋跟梁佑芸。 忍冬将盒子?收起来。 “你之前从不把?私人物件借给旁人用。”梁佑芸目视前方,声?音有?些低,像是压抑着?什么。 楚清秋侧眸看她,“嗯。” “那刚才——”梁佑芸看向楚清秋。她觉得胸口憋了股无?名火气,闷赌的难受。 “她没带,我带了,仅此而已,”楚清秋望向梁佑芸的眼睛,温声?问?,“我的东西,阿芸为何这般介意?。还是像婚服一样,我的私人物件只准阿芸触碰?” 梁佑芸抿紧唇,深深地看了楚清秋一眼,连平时的微笑伪装都不屑于伪装,直接抬脚离开。 忍冬轻声?说,“小?姐,梁小?姐好像生气了。” 她不是很懂,平时小?姐最宠梁小?姐了,怎么最近总是故意?惹怒对方。 楚清秋清浅一笑,却没回?答。 梁佑芸跟楚清秋只在太学院待了一会儿便前后?脚离开,而朝慕整整待了一整天。 她扎的马步最不标准,而且双腿一软直接往后?坐在地上。 就这姨母都不放过她,提溜小?鸡一样将她提起来重新扎。 一整天下来,朝慕手软脚软,中午在太学院连饭都没吃进去几口。 她哼哼唧唧,“我想回?家,我想阿栀了。” 朝慕话虽这么说,但下午依旧陪辰玥过去练习射箭。 朝弘济找过来的时候,朝慕刚把?箭搭在弦上,听见声?音转身朝他,箭头跟着?直指他的心脏。 朝弘济脸色瞬间一变,慌忙躲开,“福佳妹妹你看准点,靶子?在那边。” 不知道为何,朝弘济有?那么一瞬间在朝慕眼里看到了杀意?。 应该是,错觉吧。 朝慕对着?他,缓缓拉弦,最后?在朝弘济仓惶跳开的时候,慢悠悠放下弓,缓慢眨巴眼睛,又是那副无?害的表情,“弘济哥哥别怕,我刚学,射的还不准。” 还好是刚学,还好不太准。 朝弘济抚着?胸口,来之前满腔想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你慢慢学,我下次再同?你说话。”朝弘济犹豫一瞬,觉得不适合呆在这里,赶紧抬脚离开。 刚才可能是看错了,毕竟射箭嘛,带点杀气很正常。 他身后?,朝慕垂着?眼轻轻拉了下弓弦,抬眸看向他的后?背心脏处,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一天熬完,终于到了散学的时候。 朝慕连跟辰玥挥手再见的力气都没有?,双腿隐隐打?颤。 “郡主今天累坏了,回?去先泡个热水澡缓一缓呢?”翠翠抱着?她的书袋跟在旁边,满眼心疼。 平时吃颗糖都恨不得让阿栀给剥糖纸的人,今天扎了快两个时辰的马步! 第102章 每次往后?跌倒躺地上的时候,翠翠看着?都疼。 “泡完再按按腿,不然?小?腿肌肉泛酸,明日怕是要起不来床。”翠翠碎碎念叮嘱。 朝慕累到不想吭声?,蔫蔫地点头。 明日她可能会进宫,估摸着?能休息一下。可后?日呢,朝慕累的眼眶红红。 “噫,”翠翠惊喜的声?音响起,示意?朝慕,“郡主您快看快看,谁来接您散学了。” 朝慕抬头朝前,顺着?翠翠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阿栀端着?手站在齐府马车旁边。 一身浅青色冬衣,在昏黄的暮色中格外清新显眼。 朝慕原本累到暗淡的眸光慢慢亮起来,朝她委屈地撅嘴。 “阿栀。” 她跟个黏糕似的,“啪”的一下就黏了过去。 042 “郡主。” 阿栀在朝慕出声的时候就朝前迎了过去, 正?要屈膝福礼,小甜糕就一头?栽在?她肩上?,软软地说, “阿栀,你怎么才来。” 阿栀茫然, 小甜糕脸贴在?她肩上?,声音低低轻轻的, 有气无力,“我都想你一天了。” 阿栀心头?一软,眼里带出笑意, 努力抿平嘴角, “奴婢也没闲着啊, 奴婢给您管理府院呢。” 这不,刚闲下来就来接她散学了。 “我知道, ”朝慕抬手摸摸阿栀脑袋, 嗓音清甜,“阿栀辛苦啦。” 阿栀也没那么辛苦,毕竟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处理起来格外游刃有余。她见朝慕一脸疲态, 心里莫名有些后悔今日没陪她来太学院了。 翠翠小声插入两人间的对话, “小郡主今天?累坏了,扎了快两个时辰的马步。” 阿栀侧头?看?她, 小甜糕果?然都快变成小趴糕了。 “那赶紧回去休息休息。”阿栀也没先问怎么了, 而是抬手轻轻拍朝慕后背。 朝慕直起身, 朝阿栀伸出手,“回去想泡澡。” “好?, 泡。”阿栀双手端着朝慕的小臂,任由?她把全身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翠翠将脚蹬放好?, 阿栀扶着朝慕上?车。 阿栀坐在?朝慕旁边,朝慕的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要不是我了解姨母,定要以为她不喜欢我才这么折腾我。”朝慕小嘴没累着,叭叭地跟阿栀告状。 她指着自己的腿,“藕节一样脆,哪里提得起大弓,还是辰玥的弓。” 辰玥的弓是辰相花重金给她打造的,朝慕本以为会很轻,结果?特别?重! 辰玥还振振有词,“重点有手感啊,要是轻飘飘的多没有力量感啊。” 朝慕都坐直了,气呼呼地跟阿栀道: “我说要用演练的新弓,她非要我用她的。辰玥还说‘重弓沉甸甸的,拉开后箭飞出去咻的一下?声音多好?听’,可她就没想过我根本拉不开弓!” 更听不见“咻咻”声。 阿栀有些想笑,但硬生生憋住了,不然委委屈屈的小甜糕会气的跳起来。 “那时候好?多人都在?看?我,”朝慕耷拉着脑袋,“……有些丢人。”qaq 然后她为了表现?的不服输,硬是努力扎马步。 “姨母说拉弓要稳,手要稳,腿要稳。” 扎马步就是练底盘。 “现?在?好?酸。”朝慕手揉了揉大腿腿面。 马车里挂着两个小油灯,里面倒也不算昏暗。阿栀借着油灯光亮看?朝慕,轻声哄她,“奴婢学过些按摩手法,晚上?给郡主试试?” 朝慕脑袋一下?子昂起来了,“好?~” “你?当时要是在?就好?了,”朝慕说,“这样我累了就能借机不练了。” “我也不知道您第一天?去就要学弓箭啊。”阿栀本来想的是朝慕第一天?去,说不定会熟悉一下?太学院,最多跟着读读书写写字,都是些轻松的课业,顶多废废嗓子。 所以她来的时候还让后厨准备了冰糖雪梨汤。 “郡主要喝点温水吗?” 朝慕点头?,“喝一点。” 阿栀从马车暗格里翻出新茶盏,用保温的暖水釜给朝慕倒了一杯梨汤,她这边递过去,那边小郡主就双手捧着茶盏小口抿起来。 “我以为您今日不会这般累,一是刚开学,二是辰玥小姐也在?。”阿栀心道辰玥怎么着都会关?照着小郡主,谁成想是这种?关?照! 早上?出发时还精神抖擞的人,如?今回来像是被抽干了精气。 朝慕重重“嗯”了一声,幽幽看?阿栀,拉长音调,“现?在?知道她们不靠谱了吧,看?你?下?次还把我交给别?人吗。” 她将空盏怼过来,“再有下?次,我就是躺着被人抬回来了。” 阿栀睨她,“快呸呸呸,这种?话不吉利。” 阿栀见她不喝了,把茶盏放在?一旁,温声说,“其实长公主还是喜欢您的,拉您扎马步可能也是她喜欢您的一种?方式。” 从上?次府宴上?送的东西就能看?出来,皇室之中,唯有长公主对小郡主是真心。 “我知道,”朝慕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左手给阿栀看?,“你?瞧。” 葱白般细软的手指伸到阿栀面前,早上?还空空如?也的拇指,现?在?带着一块扳指。 色泽漂亮,油灯下?仿佛涂了层油脂般白皙温润,“羊脂玉?” 第103章 阿栀到底是见识过不少好?东西的。 “阿栀果?然好?眼力,”朝慕眉眼弯弯,手收回来,低头?摘掉扳指,“姨母送我的。” 说是临时起意给她准备了一个,但尺寸跟大小都很合适,用的又是羊脂玉,可见是用心了。 阿栀也替她高兴,“对啊。” 不过尺寸这么合适,要么长公主是找人查过小郡主,要么是长公主准备了不少戒指,然后看?到小郡主的手指后,才挑了个最合适的拿给她。 不管是哪一种?,都证明长公主对小甜糕很上?心。 阿栀看?朝慕,在?这皇城之中,皇室态度暧昧之时,有长公主这个亲人在?心疼她,小甜糕至少不会觉得那么忐忑不安。 阿栀走神想事情?,突然感觉有人在?拉她的左手,“!” 阿栀瞬间直起腰背,视线顺着左手看?向朝慕,“?” “给阿栀~”朝慕低头?,借着油灯光亮,将戒指套在?阿栀的拇指上?。 朝慕将阿栀的手举起来,对着油灯光亮,“阿栀你?看?,大小也刚好?合适。” 阿栀跟朝慕差不多高矮,胖瘦又相似,加上?几乎同龄,所以能戴上?朝慕的扳指很正?常。 朝慕看?阿栀,阿栀看?羊脂玉扳指,“给我了?” “嗯~”朝慕侧头?望她,双手乖巧地搭在?腿面上?,水润的眸子里投入油灯光亮,星星点点。 阿栀抿了下?唇,边摘掉扳指揣怀里,边矜持客气地说,“那多不好?意思,瞧着还挺贵的。” 朝慕,“……” 朝慕幽幽瞪她,贵贵贵,她就知道贵! 朝慕挪动屁股离阿栀远一点,孤独萧瑟地靠着另一边的马车车壁,手指抠着车窗。 “逗您呢。”阿栀笑,将扳指掏出来,“毕竟是长公主送的,郡主不能随便?送给旁人。” “阿栀不是旁人。”朝慕强调。 “那也不能乱送,长公主知道了要伤心,”阿栀朝小郡主伸手,“喏,我给您戴回去。” 朝慕梨涡浅浅,将手指搭在?阿栀掌心里。 等戴完戒指,朝慕又黏黏糊糊地贴过来靠着阿栀坐。 马车晃晃悠悠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黑,朝慕也困倦到睡着了。 翠翠提着灯笼背着书袋,掀开车帘朝里看?。 阿栀身形不动,只食指抵在?嘴边,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翠翠了然,灯笼提高贴在?脸边,用唇形跟阿栀小小声说,“那我先让人烧热水,待会儿睡好?了再喊郡主起来泡澡?” 可以。 她看?朝慕,小郡主靠着阿栀的肩膀睡得香甜,卷长浓密的眼睫在?眼底投下?阴影,明显累坏了。 翠翠心疼,便?又小声说,“要不然找人把郡主抱下?来,咱们帮她把衣服脱了泡进浴桶里?” 这样小郡主既能睡觉又能洗澡解乏,简直两全其美。 “???!!!”阿栀的表情?从微微点头?到目露犹豫再到睁眼吃惊! 亏得翠翠不是大丫鬟,不然小郡主这个小趴菜能被她照顾成小腌菜。 她是怎么敢趁主子睡着脱主子衣服的,还好?小甜糕是个女子,这要是换成男子,那她跟翠翠不就成了妄图爬床的丫鬟?岂不是被打一顿赶出府门。 阿栀瞪翠翠,翠翠一缩脖子,抿紧唇讨好?的笑笑。 她之前没这个经验,光想着让小郡主好?好?睡觉了,好?心差点办了坏事。 阿栀想了下?,翠翠说得也对,小郡主在?马车里睡既不舒服又容易冻着,不如?抱去暖阁里。 阿栀示意翠翠给她掌灯,自己一手搂着小郡主的后腰,让人顺势靠在?自己怀里,一手从小郡主的腿弯处穿过。 她抱紧朝慕,弯腰从马车里出来。 翠翠双手提着灯笼,看?得目瞪口呆。 阿栀看?着清清瘦瘦的,一把就将小郡主抱了起来! 阿栀力气果?然好?大!她本来还想着让陈成来呢。 陈成?呵。 阿栀斜了翠翠一眼,目光充满轻蔑,陈成还不如?她呢。 阿栀进宫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主子很刁蛮,心情?不好?就让她宫里所有丫鬟头?顶名贵花瓶在?外面太阳底下?站着,只要花瓶掉了就打板子,皮开肉绽都有可能。 后来她觉得光顶花瓶不好?玩,又让她们手臂展开,在?手里托玉碗。 一群丫鬟里面,只有阿栀坚持到最后。那主子心情?好?,赏了她一块金子,说要提拔她当宫里的领事姑姑。可惜这话说完没多久,她就因?为陷害宠妃流产被打入冷宫。 阿栀除了拥有一块金子外,还拥有了扎实的底盘跟双臂力气。尤其是原阿栀本来就做苦活出身,力气并不比她小。 而且—— “郡主很轻。”阿栀低声跟翠翠说。 朝慕不重,轻轻软软的靠在?她怀里,像只乖顺的小猫。 这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收紧手臂…… 阿栀的手本来就很稳,现?在?抱着小郡主更稳,唯有胸口心脏跳动地好?像有些快。 明明冬季穿的很厚,可她就是能依稀感觉到小甜糕的呼吸一下?以下?地喷洒在?她胸口处。 酥酥麻麻的。 阿栀耳廓微热,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别?处。 第104章 她从朝慕脸上?别?开视线,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小甜糕。 她睡得好?乖好?甜,香香软软的,让人想掐一把她的脸。 想东想西好?不容易到了暖阁,阿栀弯腰将人放在?软榻上?。 “阿栀。” 阿栀吓了一跳,低头?看?小甜糕。 朝慕慢悠悠睁开眼睛,伸手拉着阿栀的衣袖哼哼唧唧,“我觉得翠翠说得挺好?的。” 阿栀,“?” 哪句? 朝慕耍赖,侧身蜷缩双腿,双手抱着阿栀的手臂不让她直起身,软软的声音慢慢响起,“阿栀可以直接帮我脱衣服洗澡,我又不介意~” 043 阿栀睨了她一眼, 毫不留情地把手臂从朝慕手里抽出?来,伸手扯过软榻上的毛毯将小甜糕裹住: “奴婢介意,奴婢手劲儿大, 害怕把您这脆胳膊脆腿搓青了。” 朝慕裹着毛毯,扭来扭去, 明显不信,“真哒?阿栀莫不是躲懒不想给我搓澡吧?” 谁家大丫鬟没给自家小姐搓过澡啊! 小甜糕用?眼神指指点点。 阿栀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没见识过北方的搓澡, 像小甜糕这样南方长大的小姑娘,泡澡就是跟水亲亲嘴,而阿栀生长的地方, 搓澡是能要人半条命的, 灵魂都能给你搓出?窍。 “那奴婢给您试试。”阿栀微微笑。 朝慕, “……” 每次阿栀这么笑,她都心尖发颤, 既觉得好看又觉得危险。 烧水要等一会儿, 翠翠端来果盘糕点,朝慕坐在软榻边吃了几块。 阿栀去找了个小巧秀气?的锦盒,将小郡主的羊脂玉扳指放进去, “我叮嘱一声陈成, 让他找工匠给你打一把轻巧的弓。” 学都学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朝慕咽下嘴里的东西, 摇头摆手, “不急不急, 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呢。” “郡主您明日不去书?院啦?”翠翠问。 “明天早上?估计有圣旨找我进宫。”小郡主想?起这事眼睛都弯了一下。 进宫好嗳,进宫不用?扎马步。 她这笑落在翠翠跟阿栀眼里, 就成了小郡主渴望亲情,希望得到皇室的认可。毕竟回京好些日子了, 始终没有圣旨传她进宫。 作?为郡主跟未来的六皇妃,如果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能算得上?尊贵。 阿栀想?到原书?中糟心的剧情,以及小郡主最后的结局,脸都皱了一下。 见翠翠出?去让人送热水,阿栀边给小郡主倒茶,边假装随意地问她,“郡主今日在太学院除了辰玥小姐还见到旁人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梁佑芸跟楚清秋,”想?起上?午的事情,朝慕捏着梅花糕往嘴里送的动?作?都顿了顿,有些不太理?解,“楚清秋竟然要借我扳指用?。” 她印象里楚清秋不是这样热心肠的性子,相反,她孤高又冷傲。 朝慕卷长浓密的眼睫缓慢煽动?,小口咬着手里的糕点,觉得有些看不懂楚清秋这个人了。 跟满腹心机又擅长伪装的梁佑芸比起来,楚清秋的性格一眼就能看清。 前世楚清秋自裁被人拦下,正好赶上?宴会时她跟梁佑安的“私情”被人暴露出?来。得知?丈夫跟别人的未婚妻子来往,正妻要死?要活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把她这个“第三者”逼上?绝路。 可这事细想?又不对劲,以楚清秋骄傲的性子,根本不允许她做出?这么自贱的举动?。 楚清秋明显不爱梁佑安,至少从小雀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不然谁能允许自己进门之前,丈夫先抬了个姨娘进门? 正因为不爱,楚清秋才不会在乎梁佑安跟谁私下往来,她在国公府中只需要做好她的当家主母就行,别的不重要。 但既然不爱,她那日为何要寻死?? 是梁府内部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吗? 前世好些事情都像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让朝慕有些看不清。 她以为她误入了楚清秋跟梁佑芸的棋局,如今看来,布棋的人可能是朝弘济,而楚清秋也是其中的棋子。 “楚家小姐?”阿栀想?了下,书?中结局楚家小姐好像是引火自焚了,连带着整个国公府一起。 旁人都说楚家小姐此举是因为恨极了梁佑安花心又多情,偏巧自己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又受到了来自于国公府催生的压力?,偏激之下这才做出?此举。 “还有旁人吗?”阿栀将温热的茶盏递过去,小甜糕手里拿着糕点便低头就着阿栀的手抿了一口水。 “唔,还有六皇子朝弘济,”朝慕缓慢眨巴眼睛,抬眸看阿栀,拉长语调,“阿栀想?问他啊?” 想?。 阿栀面无表情,“不想?,奴婢不关心郡主以外的任何事情。” 她这话?讨喜,哄得朝慕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六表哥今日得了个镯子,原本要送给辰玥的,见我去了太学院又转送给我。” 朝慕皱了下鼻子,一脸嫌弃,“我跟辰玥都没要,梁佑芸也没要。” 真是稀奇,梁佑芸也不愿意要,可想?而知?当时六皇子的脸色。 阿栀欣慰地点点头,像是自家的小白菜格外聪明,没让那猪沾到半分?便宜似的,“郡主放心,咱们府里别的不多就银钱多,您要多少镯子都有,用?不着别人买。” 第105章 “可别人送的总归不一样,”朝慕指着桌上?的小锦盒,“喏,姨母送我我就很开心。” “郡主您要是愿意的话?~”阿栀慢慢悠悠开口。 朝慕满眼亮晶晶地看她,阿栀继续微笑,“您可以给我钱,我买了送您。” “……”那跟自己买有什么区别? 朝慕边瞪着阿栀边大口吃糕点。 阿栀垂眸笑。 “水来啦。”翠翠脚步轻快地走进来。 翠翠见朝慕腮帮子鼓鼓,不由单手遮唇小声问阿栀,“郡主怎么了?” 眨眼间的功夫,怎么又气?成金鱼了。 阿栀回她,“可能是吃糕点吃撑着了。” 翠翠,“……” 翠翠看朝慕,心想?是吗,怎么她瞧着不像呢,尤其是阿栀说这话?的时候,小郡主眼睛幽幽地扫过来瞪了她一眼。 郡主跟郡主心肝的事情不归她管,翠翠立马回过头不再多看。 烧好的热水兑了凉水倒进红木浴桶中,阿栀挽起袖筒,素白的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 刚刚好。 刚进去的时候水温不能太热,不然太烫人没办法下水。等朝慕坐进桶里后,再往里面慢慢添热水就行。 翠翠本来要留下来服侍的,朝慕悠悠看向阿栀,故意说,“阿栀说她自己就可以了。翠翠,我想?吃板栗鸡,你去小厨房帮我看看。” “好嘞。”翠翠提着衣摆出?门。 隔着屏风的净室里顿时只剩朝慕跟阿栀。 朝慕光脚走过来,站在浴桶边宽衣,阿栀站在旁边接她脱下的衣服。 冬季衣服多,原本应该脱掉一层冷一层,可朝慕越解衣服越热,到最后只剩一层中衣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红着耳朵犹豫了。 “要不还是让翠翠也来吧?”朝慕看向阿栀,水润的杏眼闪烁了一下。 好像多一个人会更自在些。 阿栀瞬间皱眉,腰背挺直,觉得自己被人质疑了! “郡主不相信奴婢的能力??”阿栀心道,莫说伺候小甜糕这个郡主洗澡了,就是连太后姑母她都伺候过! 小甜糕还能比太后难伺候? 小甜糕自然没太后难伺候,可她明显比太后容易害羞。 回京城后朝慕洗澡就没让人近身?伺候过,何况站在旁边两眼明亮盯着她的人又是阿栀。 朝慕想?到了戴在辰玥手上?的白玉扳指,想?到了被姨母护在身?后的辰玥,顺带着想?起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太明朗的取向。 她手搭在中衣带子上?,扭头看了眼阿栀,“你转身?朝后。” 阿栀,“?” 小甜糕脸都红了,“阿栀,你朝后嘛。” 阿栀,“……” 阿栀觉得莫名其妙,她一个女?的,看两眼小甜糕怎么了?她又不是男的。而且还是小甜糕说的,谁家大丫鬟没伺候自家小姐洗过澡啊。 阿栀下次见到珠珠要问问她,辰玥小姐洗澡的时候,会不会让珠珠把脸转过去。 见阿栀背对着自己,小甜糕脸蛋通红,觉得自己胸口心脏跳的比阿栀刚才还快。 她飞快地脱掉中衣跟小衣,小衣扔到一旁屏风上?,中衣抱在身?前。 朝慕一手用?衣服护住胸口,一手扶着浴桶慢慢进去。 等彻底坐进桶里,温水漫过胸口,她才轻轻舒了口气?,“好了。” 阿栀转过来,有些无奈地看向朝慕,“那奴婢还要给您搓澡吗?” 冬季浴桶里是没什么花瓣的,水清清澈澈,所?以站在桶边从上?往下看容易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朝慕将中衣一并放进桶里浮在水面上?堪堪做个遮掩。 她坐在桶中矮凳上?,莲藕般细白的手臂伸出?来一只,“呐。” 她哼哼,仗着有衣服遮蔽,又抖落起来,“好好搓。” “好。”阿栀微笑。 按着流程,阿栀应该先把双手在浴桶里泡一下。她看了一眼小郡主,又看了一眼,坏心眼地直接把澡豆拿过来。 阿栀弯腰垂眸,一手抬着小郡主的手臂,一手将澡豆往她胳膊上?搓。 阿栀的手指冰凉,贴在自己肌肤上?微微握住自己小臂的时候,朝慕被激到眼皮跳动?抽了口气?,瞬间坐直了瞪向她。 “奴婢在好好搓呢。”阿栀一本正经回。 朝慕,“……” 朝慕抿了抿粉润的唇,湿乎乎的眼睫垂下看阿栀的手。 阿栀手指修长,几乎能将她手臂圈起来,衣袖往上?卷起,露出?半截骨感清瘦又不缺乏力?量感的小臂。 她手在她小臂上?滑动?,陌生又异样的触感贴在肌肤上?,让人难以忽略。 胳膊上?的手是凉,朝慕的脸却慢慢热起来,一双水润的杏眼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了一下,显得雾蒙蒙的。 她慢慢往桶里缩,恨不得只露个脑袋出?来。 “郡主害羞了,”阿栀有些惊讶,盯着小甜糕看,学着她平时的语气?,“哎呀呀,郡主害羞啦?” 她还会害羞?阿栀觉得很诧异! 阿栀好讨厌! 朝慕瞪她,慢慢坐直了身?子,将脖子从水里露出?来,“没有。” “哦~”阿栀顺着朝慕光滑的手臂往上?,澡豆贴在了朝慕脖颈处。她垂着眼,修长好看的手指慢慢没入水面顺着朝慕的锁骨往下。 第106章 朝慕一个激灵,双手一把握住阿栀要往下的手,脸已经红到快要冒烟,缩着肩膀,额头抵着阿栀微凉的手臂,小小声说,“别……” 她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好意思?。 要是别的丫鬟这样给她搓澡可以,但阿栀不行,就阿栀不行。 044 阿栀一时间顿在原地, 手往下不?是,往上也不?是。 她就搓个?澡,怎么还把小甜糕搓害羞了…… 阿栀本来坦荡至极, 现在突然有些?脸热,好像她对小甜糕做了什么一样。 天地良心, 她真是来搓澡的。 ……早知道就把翠翠也留下了。 阿栀清咳一声,别开视线不?往水下看, 目光落在小郡主粉白单薄的肩上,“那、那不?搓了?” 朝慕皮肤很白,不?是那种没有血色跟温度的冷白, 而是粉白色, 尤其是被温水烫过之后, 皮肤更像莲花的花瓣了,粉粉白白的好看。 听她开口, 小郡主攥紧她的手, 额头在她小臂上轻蹭点头,“嗯。” 声音闷闷轻轻的。 她一害羞,阿栀也有些?不?好意思, 耳朵滚热。 朝慕试着把手松开, 阿栀立马将手臂从浴桶里抽出来,她把澡豆递给?朝慕, “那奴婢出去?等?您。” 至于搓出灵魂就不?要想了, 小甜糕脸红成?这样, 阿栀都担心再搓下去?,她要脸红到当?场晕过去?。 朝慕双手接过澡豆捧握在掌心里, 倔强地解释,“我不?是害羞, 就是……怕痒。” 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怕痒是吧? 阿栀给?她留点脸面,“奴婢知道。” 她站在浴桶旁边微微侧过身,让自己视线远离朝慕,边低头放下袖筒,边说?,“那您自己搓一会儿。” 阿栀抬脚绕过屏风出去?,朝慕羞红的脸这才抬起来看她,见阿栀作势扭头看过来,朝慕瞬间滑进浴桶里,只露个?脑袋顶。 阿栀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觉得既奇怪又好笑。 她闷笑着出门,朝慕则双手捂脸,恨不?得把自己沉入水底。 平时她摸阿栀的脸,点阿栀的唇都没觉得害羞,今天脱掉衣服洗澡,莫名想着不?能让阿栀看。 也不?是不?给?阿栀看,是不?好意思让她看,好像对着阿栀突然有了羞耻心。 朝慕双手贴脸,水润的杏眼往下瞧了一眼自己胸口,又慢悠悠别开视线。 自从昨天阿栀决定不?走之后,她跟阿栀间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她腻着阿栀缠着阿栀,可心里始终留有一种可能:阿栀会离开。 如今她不?走了,朝慕觉得自己跟株找到青竹的菟丝子一样,瞬间把自己全部的柔细藤蔓都缠在了阿栀身上,紧紧箍住。 要是三日之前,朝慕绝对会坦坦荡荡的让阿栀给?她从脖子搓到脚趾头,不?会有半分害羞。 但昨天晚上之后,从马车上跌跌撞撞摔下来扑进阿栀怀里的那一刻,朝慕觉得自己忐忑不?安的这一世?好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胸口的心脏软到几乎化开。 阿栀的怀抱温凉,因?她清瘦,肩膀也并不?宽厚,可朝慕依旧感觉安心舒服。 朝慕搓着自己滚烫的脸蛋,抿紧湿润的唇瓣,好像懂了自己的心。 其实今日在她看到辰玥手上的扳指会想起阿栀时,她就变得跟辰玥和姨母一样了。 亦或者,在她舍不?得阿栀离开又选择放手的时候,她对阿栀就已经变得不?同?。 不?是主仆,又超过了朋友。 朝慕靠着浴桶桶壁,双臂浮在水面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水面上的中?衣。 中?衣浮动,隐隐露出水下光景。 ……好像还不?错嘛。 该有的她都有。 朝慕挺胸收腹。 缓过刚才那阵害羞后,她又耸肩开始后悔。 她这么?好看,不?给?阿栀看好可惜! 现在要是把阿栀重新叫进来会不?会有点奇怪? 朝慕在害羞跟不?害羞间拉扯,整个?人在桶里慢慢泡着。 门外阿栀站在门口,木着脸皱眉沉思。 板栗鸡已经下锅了,翠翠过来看看,“阿栀?你不?是伺候郡主洗澡吗?” 她探头朝屋里看,正要抬脚进去?,就被站在原地不?动的阿栀伸手一把扯出来。 她不?能搓,翠翠也不?能!:) 翠翠跟只被提溜住脖颈的猫一样退了回来,满脸茫然,“?!”ovo? 阿栀抿了下唇,“郡主洗澡呢。” 翠翠点头,“我知道啊,我过去?添点热水,免得水凉郡主冻着。” “不?用,她说?她自己添不?用我们进去?打扰。”阿栀脸不?红心不?慌地扯谎。 “哦哦哦那好。”翠翠跟阿栀站在门口。 阿栀想起什么?,问她,“如果咱俩一起洗澡的话,你会不?会害羞?” “自然不?会啊,为什么?会害羞?”翠翠笑起来,“夏季的时候,打完水一起洗不?是很正常吗,感情好的还能帮着搓背。” 就是,搓背多?正常! 阿栀脸色更木了,那小郡主抗拒个?什么?劲儿。 阿栀平时没朋友没姐妹,不?跟人亲近所以不?适应情有可原,但小郡主可不?是。 第107章 往常小郡主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阿栀觉得不?习惯,可今日她害羞到不?让自己帮忙搓澡,阿栀也不?习惯!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不?对劲还是小郡主不?对劲。 如果不?是南北习俗差异,阿栀身为大丫鬟,都要怀疑小郡主跟她生分了…… 直到洗完澡吃完饭,小郡主喊她过来揉腿。 长公主可能终于想起来朝慕是第一次扎马步,饭后天黑还让身边的大丫鬟印青亲自送了瓶药过来,说?是对缓解肌肉酸疼特别有用。 吃完板栗鸡洗漱完,朝慕抱着手炉坐在床上,开始探头喊阿栀。 “要不?让翠翠揉呢?”阿栀站在一旁问。 朝慕抬眼看她,缓慢摇头,“不?要,就要阿栀揉。” “您确定?”阿栀说?,“万一您再害羞……” 朝慕立马反驳,“我那是怕痒,不?是害羞。我最?护痒了,不?信您问我祖母。” 她祖母远在江南,阿栀去?哪儿问。 朝慕杏眼弯弯,“所以阿栀信我啦。” 阿栀半信半疑,洗过手卷起袖筒坐在床边。 朝慕满脸期待。 她洗完澡晾晒干了长发,满头乌黑秀发绸缎般顺滑,跟她的人一样柔柔软软地垂在她背后,遮住她单薄清瘦的肩背。 屋里点了炭盆并不?冷,朝慕也没披衣服,而是穿着一身宽松的棉质素白中?衣坐在床上,被子掀到一旁,手里抱着掐丝镂空手炉,后背靠着檀木凭几。 阿栀站在床边打开瓶盖倒药水,朝慕晃着自己的脚丫子看她。 越看越觉得阿栀冷脸的时候也很好看。 “阿栀,”朝慕脚趾头去?戳阿栀的侧腰,怕她嫌弃自己,还特意强调,“我刚才吃完饭又洗了一遍呢。” 阿栀头都没抬,空着的那只手攥住朝慕抬起来的脚踝,“我知道。” 朝慕歪头笑,“我还在脚上涂了面霜,香香的~” 阿栀也闻到了。 她握着朝慕的脚放回床上,自己坐在床边,药水在掌心里搓热,同?时示意朝慕,“裤腿卷起来。” 朝慕看了她一眼,边往上撸裤腿边小声说?,“阿栀,你正经地像个?大夫……” 阿栀,“……” 她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而且按摩就是正经的事情,她当?初还特意跟御医学的手法呢,怎么?就不?算个?大夫了。 裤腿卷过腿弯露出朝慕细白的小腿。 她是真没干过重活,小腿肚子都是软软滑滑的肉,一把握过去?嫩肉几乎能从指缝里挤出来。 真是白娇娇的一张皮,嫩刮刮的一身肉。 阿栀手握住朝慕小腿的时候,特意抬眸看她。 朝慕不?知什么?时候把手炉放下,改成?竖抱着自己的那只柔软枕头,下巴搭在枕头上,红着耳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朝慕依旧有些?害羞,嘴上不?说?,却慢慢红了一双耳朵。 阿栀扫了她一眼,手掌顺着她的腿弯慢慢滑到脚踝,又从脚踝慢慢往上推按,争取把药水浸进皮肤里。 “阿栀。”朝慕小小声喊她。 阿栀抬眸,“嗯?” 朝慕红着脸蛋,“我还是有些?害羞。” 阿栀,“……” 别跟她说?让翠翠来!不?然阿栀就掐她小腿!给?她掐的嗷嗷叫! 朝慕哼哼,“但还是想让阿栀摸。” “……按、摩。”阿栀木着脸着重强调。 少了一个?字那就真不?正经了。 “按摩。”朝慕乖乖改口。 她手指抠着枕头皮,慢慢悠悠说?,“阿栀,我跟朝弘济的婚事是我娘亲去?世?的时候皇上随口许下的,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所以当?不?得真。” 阿栀自然知道这事,甚至比朝慕知道的还清楚。 朝弘济眼里只有权势,就算现在喜欢辰玥也不?过是看中?辰玥背后的辰府罢了,小郡主在京中?没有权势,朝弘济自然没将她放心里。 “奴婢没当?真。”阿栀轻轻揉朝慕的小腿肚子。 朝慕脸更热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眼睛看着阿栀,声音闷闷地说?,“但我还是想把这婚事取消了。” “奴婢觉得可以。”阿栀来了兴趣,“这婚事太随意了,不?如取消。” 这样说?不?定就能逃离原剧情了,如果取消婚事的时候顺便把六皇子收拾了,阿栀觉得更完美。 朝慕眉眼弯弯,“好~” “郡主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些??”阿栀坐在床边,药水倒进掌心里,垂眼慢慢揉搓变热。 虽然这么?问,但晚上那股生分感却彻底没了。小甜糕跟她讲这个?,说?明是真的信任她。 朝慕脚趾头勾阿栀的袖筒,“因?为想跟阿栀说?,说?了阿栀会帮我。” 那是自然。 阿栀骄傲又矜持地挺起腰背,捞过朝慕的小腿搭在腿上,“奴婢自然向着郡主的。” 莫说?六皇子了,就是长公主跟皇上来,她也是向着小甜糕。 “……郡主,”阿栀揉着揉着突然开口,伸手不?轻不?重地在朝慕脚背上拍了一下,“我知道您脚趾头灵活,就不?用再展示了。” 她也是护痒的,特别是腰侧。 第108章 朝慕被拍了一下才老实,可安分了不?到半刻钟又开始了: “阿栀。” 阿栀应她,“嗯。” 朝慕梨涡浅浅,“阿栀~” 阿栀捏她腿上软肉,把她捏的“呀”了一声,才闷笑着应,“嗯。” 等?一套按完,朝慕舒服到直哼哼,喝醉了一般躺在床上,开口点评,“酥酥麻麻的。” “……呵。”阿栀手指也累的酥酥麻麻的。 她把被子给?朝慕盖好,“郡主快些?睡,明日说?不?定要早起进宫呢。” 阿栀将药瓶盖好,出去?洗了手再回来小郡主已经睡着了。 阿栀剪了灯芯才去?睡,盖上被子躺在床上时,手里依旧是细细滑滑的触感,好像不?用特意比划她都能知道朝慕的小腿尺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甜糕晚上黏黏糊糊的,格外可爱。 阿栀脸一热,本能转移注意力不?再多?想。 想想钱包叭~ 阿栀嘴角含笑,她好些?银钱了呢。 就是不?知道她那些?银钱凑在一起,能不?能给?小甜糕买个?上好的羊脂玉镯。 “嗯,嗯?!” 想到花钱,阿栀猛地惊醒。 要命,她怎么?开始想着花自己的小金库给?小甜糕买镯子了?! 是她富裕了,还是一文钱三块的糖不?好吃! 045 清晨天亮, 朝慕坐在饭桌前吃早饭。 “郡主今日觉得如何,腿跟胳膊酸吗?”翠翠问,“如果?还是酸疼, 可以让许大夫过来给您扎两针。” 朝慕摇头,咽下嘴里食物, “不疼了。” 她小脸带笑,嘴边陷出清浅梨涡, “阿栀昨夜帮我按了好久,今天一点?都不疼。” 阿栀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这话?, 抬手掸去肩上的雪, 眼皮都没抬,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如果?不是小甜糕的脚趾头总在捣乱,她昨晚按摩会结束的更早一些。 被阿栀睨了一眼, 朝慕笑的更甜了。 翠翠见阿栀头上有雪, 不由朝外伸脖子看,皱起小脸,“雪又下大了。” 今日这雪好像是从卯时天没亮就开始下, 起初只是风吹梨花轻柔飘下, 后来便纷纷扬扬成了鹅毛大雪。 短短两?个时辰,地上已经一层白。 “今日真不去太学院吗?”翠翠说, “宫里怎么还没人过来传消息啊。” 她声音低低的, 说完看了眼朝慕, 心疼郡主在京中没人疼没人爱。 朝慕立马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阿栀,轻轻扁嘴。 阿栀, “……” 阿栀面无表情同翠翠说,“去给郡主把手炉跟大氅备好, 宫中差不多要?来人了。” 她又走过去给朝慕盛了碗粥,双手捧着放在小甜糕面前,语气无奈,“我的郡主,您快些吃吧,再磨蹭磨蹭饭都凉了。” 冬季饭菜本就凉的快,她又吃的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饭后朝慕换衣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给自己?挑选了一件水绿色襦裙,素雅寡淡的颜色衬得她多了几分文静沉稳。 “确定不穿件红的?”阿栀目光落在衣柜里的那件石榴色裙子上。 寻常人进宫都会穿件颜色喜庆的衣服,这样看起来比较讨喜。 朝慕边系腰带边摇头,“红的没有效果?。” 效果??阿栀茫然?。 “唔,阿栀喜欢这种?”朝慕放下手,目光顺着阿栀的视线看过去,慢悠悠开口,“我记得辰玥最喜欢穿红了呢,是吧阿栀~” 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轻缓又危险。 阿栀头皮瞬间发紧,本能?感觉后背微凉,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奴婢不记得了,奴婢只记得郡主穿什么都好看。” 朝慕双手背在身后,凑过来偏头看她脸色,见她木着脸这才哼哼,“阿栀不可以喜欢别人哦。” 阿栀一愣,抬头看朝慕,朝慕抬手轻轻点?她鼻尖,微凉的指尖带着熟悉的暖香,清甜慢软的音调霸道又强硬,“因为阿栀是我的。” 她说完收回手哼着曲去挑簪子了,独留下阿栀站在原地。 阿栀缓慢抬手揉了一下胸口,慢慢红了耳廓。 什么是她的。 阿栀脸都有些热,她身契在自己?手上,是自己?的。 几乎是朝慕刚收拾完,那边陈成就过来了,“郡主,宫里来人了。” 传旨的是个五十多岁脸庞白胖的太监,眉毛跟鬓角都白了下巴却光滑。 他拿着白色拂尘过来,看见朝慕后楞了一下,像是看见什么故人,好一会儿才笑着说,“福佳郡主,皇上跟皇后想您了,请您进宫坐坐。” 马车是宫里准备好的,朝慕只需要?亲自去就行,旁的无需筹备。 阿栀手臂上搭着件雾蓝色大氅,拿着手炉跟在朝慕身边。 这是小郡主第一次进宫,阿栀亲自陪同。 马车不能?进宫,只停在后宫的一处侧门门旁。 太监姓吴,在马车停下后躬身站在旁边,细着嗓音说,“郡主,到了。” 朝慕弯腰从马车里出来抬眼朝外看,依旧是记忆里的红墙黄瓦一层白。 前世?她回京后,皇舅舅也没急着召见她。正因为这个态度,朝慕在京中惶惶不安,心里想着是不是齐家的兵权让皇舅舅不满了,还是她这个郡主做的不够好。 第109章 而正因为皇上态度模糊,京中跟她交好的贵女并不多,连带着朝弘济也对她态度敷衍,俪贵妃就更不用说了。 正是这份忐忑在心里埋下种子,让她在梁府春日宴上为了维护娘亲跟齐家选择自刎。她要?强,不允许亡母被人非议,不允许齐家被人抹黑。 直到死?后朝慕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没做错,如今的结局,全都错的是那个因为心虚愧疚而不敢见她的人。 那个人便是—— 当今皇上。 她从车上下来,手搭在阿栀掌心里。 明明坐在马车上不见风,朝慕双手却冰凉。 阿栀抬眸看她,朝慕安安静静垂着眼下车。 小郡主是头回进宫,可能?在紧张害怕。 阿栀有些心疼她,扶着朝慕下马车的时候,双手微微握紧她的手,试图短暂的捂热那冰凉的指尖。 “郡主别怕,奴婢在呢。”阿栀立在马车边,轻声跟朝慕说。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同阿栀浅浅笑了一下,“阿栀我不怕。” 她又不是手握重权的朝臣,也不是拥有兵权的将军,她只不过是个郡主,一个对皇室对朝堂没有丝毫威胁的郡主,进宫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左右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别的场面阿栀都能?对付。 阿栀亦步亦趋跟上朝慕,像个守在主子身后的忠实恶犬,在没有威胁的时候垂着尾巴毫无攻击力。 她安静规矩,连吴公公都诧异地多看了她两?眼,像是没想到她面容青涩年轻小小,竟这般沉稳。 他以为阿栀是朝慕从江南带来的,是被老夫人教导训练过的大丫鬟,所以也就收回视线没再留意。 纷纷白雪中,吴公公在前带路,朝慕带着阿栀跟在身后。 “皇上不知道有没有下早朝,”吴公公细着声音说,“咱家先带郡主您去见栖凤殿见皇后。自打您回京以后,咱家可是没少听?见皇后念叨您呢。” 吴公公笑,“只是郡主您知道的,宫里事务繁忙,皇后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更何况皇上了。” 吴公公又看了眼朝慕身上的衣服颜色,试探着问,“您这衣服,是朝阳长公主推荐的吗?还是齐老夫人的意思?” 齐老夫人便是齐将军的母亲,朝慕的祖母。因齐将军战功赫赫,齐老夫人早些年就被封为诰命,享有官衔俸禄,被尊称为“老夫人”。 朝慕摇头,乖巧又温顺,“祖母没说过,姨母也没时间见我,是我自己?觉得这衣服颜色好看就穿了。” 她问吴公公,茫然?又疑惑,“公公我这衣服不适合穿着进宫见圣吗?” 这话?吴公公可不敢答应,“自然?没有这种事情。……到了,郡主等等,老奴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朝慕带着阿栀立在殿门口长廊下。 朝慕垂眸看鞋尖,阿栀在她身后半步远,视线落在她裙摆上。 这身衣服,或者说这个颜色的衣服在宫里有什么讲究吗? 还是之前谁穿过? “郡主请。” 吴公公出来,拂尘朝前一挥,做出个“请”的手势。 朝慕回头看了眼阿栀,阿栀颔首,一前一后进入殿内。 栖凤殿是皇后的寝宫,当今皇后生有两?女一子,可惜她跟皇上虽是结发夫妻的情谊但感情属实一般般,这也导致她儿子多年来没能?被封为太子,一度沦为后宫笑柄。 可皇后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这也是她稳坐皇后之位的主要?原因。 至少不管她心里如何想,她明面上都要?表现出这种性格,因为皇上需要?这样的皇后管理?后宫。 “福佳,过来坐。” 皇后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因保养得当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且眉眼舒展气质温和大气。 她坐在主位上,见朝慕进来,舒眉一笑,抬手朝她招了招,“好孩子。” 朝慕走过来,朝她福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起身,双手扶起朝慕拉着她的手,“知你回京多日却没召见你是我这个舅母的错,……手怎么这般冰凉。” 皇后朝后吩咐,“再多加几个炭盆,送些热茶来。” “是。”身后有人应。 皇后拉着朝慕,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看,“一晃眼多年过去,离京时小小的一个粉团子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这眉眼简直像极了你母亲,尤其是嘴角梨涡。” 她跟朝慕说,“朝家的女孩子都有梨涡,尤其是你跟朝阳的最明显,听?说你过了太学院考试,想来是见过朝阳了吧?” “见过了,”朝慕皱了下脸,带着娇嗔,“姨母要?我学‘射’。” 皇后笑起来,“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快坐下说话?。” 朝慕坐在皇后旁边,皇后跟寻常人家的舅母一样跟朝慕说些家常话?,先是问问齐老夫人的身体如何,又问问朝慕在江南的事情,最后才说到京中。 “皇上有意磨练你,说要?看看咱们福佳的本事。”这也是变相解释了迟迟不召朝慕进宫的原因。 朝慕卷长的眼睫落下,手指抓皱腿上衣服,轻声回,“福佳让您跟皇舅舅失望了。” 说的是齐府查账的事情,一个小小的管家贪污案她都能?闹到京兆尹府,还让皇家出手暗中替她善后。 第110章 皇后笑,“说什么傻话?呢。” 她见朝慕性格腼腆内敛,安静又乖巧,心里喜欢,“你跟你母亲的性子是不太一样,她太要?强了……” 说完皇后下意识朝一侧看了一眼,立马止住话?题,又聊起江南跟京中的糕点?,问朝慕在京中可还吃得惯。 朝慕小口吃着点?心,吃完两?块才试探着问,“皇舅舅呢?” 皇后端着茶盏轻抿,想了想,“应该是还没下朝吧。” 朝慕“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知道你来,我还喊了俪贵妃,”皇后问朝慕,“还记得她吗,就是六皇子的生母,你未来的婆母。” 提到这事,朝慕羞红了脸,犹豫一瞬,才小声说,“我昨天还见到弘济哥哥呢。” 皇后丝毫不意外,毕竟都在一个太学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引着朝慕说,“如何?是不是很开心啊,毕竟小时候他最喜欢你了。” 朝慕缓慢摇头,水润的杏眼眨巴两?下,有些不高兴,“弘济哥哥好像不喜欢我,他寻了个玛瑙的镯子要?送给辰玥,见我去了才要?给我。” 朝慕低下头,眼睫落下,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气,“我没要?。” 皇后面露诧异,“竟是如此?他可能?是不知道你去太学院吧,不然?你俩有婚约在身,他有什么好东西?定然?先紧着你给。” 朝慕不吭声,只坐着吃糕点?。 “吴成海,”皇后朝外喊了一声,皱眉询问,“去看看皇上下朝了吗,说好要?见福佳的,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来。” 吴公公躬身回,“皇上散朝后被几个大臣拦下了,如今许是正在御书房议事,一时半会儿的来不了。” 皇后又问,“那俪贵妃呢?” 有丫鬟站出来回,“娘娘,贵妃娘娘说她今日偶染风寒怕将病气传给福佳郡主,就不过来了。” 意思是皇上来不了,贵妃也来不了。 皇后目露怜爱地看向朝慕,“你瞧,都忙。” “我知道,”朝慕格外能?体谅,放下茶盏起身行礼,道:“那福佳先回去了。” 皇后站起来,抬手摸摸她的脸蛋,“好孩子,路上慢着些,等明个闲下来我再喊你进宫说话?。” 朝慕福礼告退。 她朝外走,皇后目光落在她衣裙上,等她出了宫殿,皇后才轻声叹息,“模样像极了朝蕴。” 她话?音落下,宫殿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身着黄袍,“是啊。” 尤其是这衣服的颜色,是朝蕴长公主最爱的颜色。 皇后朝着皇上轻轻福礼。 皇上今年五十多岁了,头发鬓角花白,连胡子都是花白的,虽一脸疲态可神色威严不容侵犯。 他明明想见朝慕,所以下朝后连黄袍都没换就过来了。但他又不想见朝慕,所以便站在了屏风后面。 皇后懂他,轻声说,“福佳的性子跟她母亲不同,乖乖软软的跟只小猫咪似的,可见这些年在江南齐府生活没费过半分心,而且她又带着娇气拒绝了弘济的镯子,显然?是被娇养宠爱长大的。” 小姑娘,心思脾气都写在脸上,虽娇气却不蛮横,说话?柔柔软软的,是个讨喜的性子。 “自然?,这可是朕妹妹的独女,齐府胆敢不好好养着。” 皇上手撑着椅子扶手坐下,看向另一边的空椅子,那里是朝慕刚才坐过的地方,他眼里露出些许暖意,“是个让人保护的乖孩子。” 跟她那惯会自作?主张很有主意的母亲不同。 “让她回京总归是好事,留在眼皮子底下,将来再嫁给弘济,我们也就放心了。”皇后走到皇上身后,轻轻给皇上按摩肩膀。 听?她提到朝弘济,皇上的脸色又冷下来。 “福佳跟弘济的婚事是朕亲口许的,福佳只不过是不在京中而已,弘济便攀上了辰相的女儿?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皇后垂眸专注的给皇上按摩肩膀不搭这话?。 皇上又问,“你当真着人去请了俪贵妃?” 皇后应,“自然?,不过不巧,俪贵妃病了没能?过来。” 皇上微微眯上眼睛不再言语,他不开口皇后自然?不多嘴说话?,毕竟她要?说的也都说完了。 俪贵妃惯会捧高踩低,朝慕跟辰玥比起来,俪贵妃自然?更喜欢辰玥的家世?。 如今朝慕回京对于俪贵妃来说是一件棘手的麻烦,像是挡在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再加上朝蕴长公主的事情在前,俪贵妃注定不会喜欢朝慕这个未来的儿媳。 所以今日不出面很正常,给别人脸色看嘛,是俪贵妃的惯用手段。 栖凤殿里的对话?朝慕不知道,但她知道皇上就在屏风后面。 阿栀看朝慕,朝慕轻抿着唇,两?人都知道皇宫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默契地没开口。 她俩被吴公公引着出宫,刚走出皇后的宫殿迎面就遇到俪贵妃身边的姑姑。 “季姑姑。” 吴公公笑着朝她颔首。 季姑姑是个三十岁的妇人,是随着俪贵妃陪嫁进宫的丫鬟,如今也熬成了姑姑。 季姑姑双手捧着个锦盒站在朝慕的必经之路上,瞧见她过来屈膝福礼,“福佳郡主。” 朝慕停下,吴公公给她介绍,“这是俪贵妃宫里的掌事姑姑。” 第111章 朝慕乖巧地喊,“季姑姑。” 季姑姑微笑,“娘娘身体抱恙怕将病气传给福佳郡主,这才没过去,但娘娘怕郡主生气,特意着奴婢备了礼物等在这里,这东西?算是娘娘给郡主的见面礼了。” 阿栀正要?抬脚往前去接礼物,就见季姑姑已经先一步将锦盒打开。 一个竖长的锦盒,里面铺着黄色锦布,布上躺着两?只玉镯。 两?只红玛瑙玉镯。 阿栀抬眼看向季姑姑,脸色已经微微冷下来。 昨□□弘济刚寻了个玛瑙镯子,本来要?送辰玥的,结果?最后三个女人没一个要?的,导致六皇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而今日,贵妃亲自送了两?个同色的玛瑙玉镯给朝慕,说是当作?见面礼,其中含义?可想而知。 刚才俪贵妃不应皇后的邀请去见朝慕已经是给了下马威,如今又故意送了同色系的玛瑙镯子,分明是在跟朝慕一个小辈甩脸色。 是在教训朝慕:她算个什么东西?,给她玉镯她还敢不要?。 季姑姑将锦盒交到阿栀手上,同朝慕福礼,“恭送郡主。” 朝慕抿紧唇,眼睛看着季姑姑,随即一笑,“谢谢贵妃娘娘的礼物,只是劳烦姑姑跟娘娘说一声。” “说什么?”季姑姑佯装懵懂。 朝慕将其中一只镯子拿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玉镯碰到石板发出清脆声响,瞬间碎开,四分五裂。 季姑姑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大变,下意识抬头瞪向朝慕,“你——” 阿栀往前半步,将朝慕的半个身子遮在身后,冷着脸提醒,“季姑姑,注意您的称呼,这是福佳郡主。” “这可是贵妃赏的镯子!”季姑姑咬紧后槽牙。 福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昨天当面打六皇子的脸还不够,今日还要?甩脸色给贵妃看吗? 朝慕从阿栀身后探出脑袋,梨涡浅浅,跟季姑姑慢声说,“劳烦姑姑跟贵妃娘娘说一声,不是一开始就要?送给我的镯子,我不要?。” 她眨巴眼睛,余光撇着地上的镯子碎块,“这镯子眼熟,想来一定不是昨日的那个玉镯,对吧?” 那昨天没送出去的镯子再送给她,是恶心她呢。 季姑姑没想到朝慕会认出来,还是在两?个镯子里一眼就认出来,当下没了刚才的气焰。 毕竟这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朝慕侧头看阿栀,轻轻扯她衣袖,声音甜软,“走啦阿栀,回家了。” 阿栀这才退后半步,捧着锦盒跟在朝慕身后。 吴公公站在旁边围观了全程,但始终没开过口。 他心里想说贵妃糊涂啊…… 贵妃只当朝慕跟朝蕴长公主一样要?强会被皇上厌弃,殊不知福佳郡主私下里是个很绵软的性子,甜糕一样让人喜欢,跟她母亲截然?不同,也很得皇上心意。 皇上不见朝慕,就是怕朝慕跟朝蕴一个性子,他见到朝慕就会想起来朝蕴,心里既愧疚又排斥,这才下意识躲避。 可如今结果?并非像贵妃娘娘想的那般。 福佳郡主在京中的处境也并非那般没有半分根基,毕竟她身后站着整个齐家呢。 不过呢,吴公公能?理?解俪贵妃,谁家母亲不想为那把椅子替儿子铺路呢,可贵妃娘娘表现的太明显了,完全没有皇后沉得住气。 只能?说要?么是宠妃呢,无所顾忌娇蛮嗔怒才是宠妃的性子,也得皇上偏爱。 出了皇宫偏门,吴公公恭送朝慕上马车。 朝慕坐在里面倾身朝外看,软声跟吴公公说,“公公,能?不能?让阿栀也上来。” “自然?可以,这不过是福佳郡主的一句话?罢了,”吴公公示意阿栀也上马车,“郡主体恤你,你也上去吧。” 等阿栀坐上来,朝慕瞬间贴过来。 朝慕看阿栀脸色,见她面上始终带着冷意,不由缓慢眨巴眼睛。 她拿出杀手锏,可怜兮兮的猫咪开爪,将两?只手递到阿栀面前,“冷~” 阿栀垂眸抿唇,将朝慕的大氅给她披上,往她怀里放了手炉,又将朝慕的双手拉过来揣自己?怀里暖着。 揣怀里…… 朝慕脸热,视线一时间不往阿栀怀中看,手更不敢乱动。 她向来有贼心但是没贼胆,脑子里想的跟实际上做的总是差很多。 “阿栀不开心,是因为我摔了镯子吗?” 朝慕反思,“是有些冲动了,那镯子好贵的,阿栀这般勤俭持家,我却如此铺张浪费,实在不应该。” 朝慕鼓起脸颊很是后悔,“拿回去卖了把银钱给阿栀也是好的。” 可要?是真拿回去卖了那就不解气了。 堂堂齐将军府,还不差这么一个小小的镯子,阿栀自然?也不稀罕。 阿栀睨她,但对上朝慕弯起来的杏眼跟嘴角的梨涡,神色也慢慢柔软下来,“奴婢才没这么说呢。” “那阿栀为什么不高兴啊?”朝慕脑袋轻轻碰阿栀肩膀,猫一样蹭了蹭,“莫非是心疼我?” 呵! ……被她猜对了! 阿栀不高兴,因为俪贵妃甩朝慕脸色,对于注重身份的郡主来说,俪贵妃此举无异于在打朝慕的脸。 如果?刚才朝慕没认出镯子扔地上,那俪贵妃的这一巴掌可就稳稳地落在了朝慕脸上。 第112章 阿栀心疼。 她心疼自家小甜糕被人欺负。 虽然?朝慕当场反击了回去,可阿栀还是不高兴。 阿栀侧眸看朝慕,朝慕已经没事人一样,靠她肩上昏昏欲睡。 阿栀,“……” 阿栀犹豫了一瞬,单手揽过小郡主清瘦单薄的肩,任由她靠进自己?怀里。 阿栀的手轻轻拍朝慕手臂,带着安抚低哄,“没事的,有奴婢在呢。”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替小甜糕把这仇报回去! 046 “你说什么?朝慕把玉镯摔了?” 墨阳宫里, 俪贵妃听到这事,瞬间从贵妃榻上坐起来,连着搭在身上的狐裘都跟着往下滑了几分。 季姑姑低着头, 心里有些?忐忑,怕俪贵妃责备自己差事办砸了。 毕竟跟城府深厚的?皇后比起来, 朝慕就是个?白纸一般的?小丫头。可如今她竟被一个小丫头打了脸。 她代表的?是俪贵妃,福佳郡主当着她的?面砸了镯子不是要打她的?脸, 而是在打贵妃的?脸。 不过俪贵妃听到这事,惊讶之后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她依着凭几又歪靠回去, 眼底波光流转, 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情。 俪贵妃今年才三十出头, 成熟妩媚的?韵味是下面那些?新人所?没有的?,外加皇后性子寡淡不如她闹腾会?来事, 这便是她在后宫中?稳坐贵妃之位的?原因。 俪贵妃开口, 声音也是婉转好听,“摔了好啊。” 季姑姑有些?懵,一时间分不清她在说?正话还?是在说?反话, 试探着问, “娘娘的?意?思?是?” “她要是没有半分脾气?我?倒是真要头疼了,”俪贵妃微微眯起眼睛, “朝慕果真跟她那个?死去的?娘一样, 拼了命的?要强啊~” 季姑姑不太懂。 “要强好, 要强才会?让皇上想起朝蕴,才会?让皇上疏远她, ”俪贵妃抬手扶了扶鬓角上的?簪子,“这样我?儿跟她的?口头婚约才能取消。” 要是放在十几年前, 边疆战乱朝中?不稳的?时候,手握兵权的?齐家的?确是值得好好拉拢的?对象,可如今太平盛世?,兵权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握着容易被皇上忌惮,可交出去又怕下场惨烈。 尤其是争权夺位的?时候,皇子们轻易都不想明面上跟兵权扯上关系,因为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说?有谋反逼宫的?嫌疑。 因此和背靠齐府的?朝慕比起来,拥有政权的?辰相之女辰玥就成了香饽饽。 贵妃撇嘴,别以为她不知道,其余皇子也试图跟辰玥接触,奈何他们都比弘济年长几岁,已经过了留在太学院里的?年纪所?以这才没机会?罢了。 所?有说?她儿子的?人,都不过是嫉妒她儿子近水楼台先?得“玥”。 “这事吴成海是不是也看到了?”俪贵妃问。 季姑姑点头,如实说?道:“是,当时吴公公就在现场,……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狐狸一样圆滑的?老东西,你指着他说?话?”俪贵妃说?,“着人将朝慕砸了镯子的?事情说?给皇上听。” 她本来就没指望吴成海能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她要的?不过是在皇上问起这事时的?人证而已。 皇上知道这事,怕是要觉得朝慕私下里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这才恼怒了她,连她送的?镯子都不愿意?要。 朝慕既然恨她那自?然也恨皇上。 季姑姑应下,“奴婢知道了。” “六皇子呢,今日又去太学院了?”俪贵妃随口一问。 季姑姑,“说?是去国公府了。” 朝弘济跟梁佑安关系好,很多时候都处的?跟亲兄弟一样。 “又去了?”俪贵妃下意?识皱眉,叮嘱季姑姑,“等他回来告诉他一声,朝慕回来了,他尽量少去些?国公府。” 季姑姑心里疑惑,“娘娘是怕皇上觉得他在拉拢梁国公,所?以要避嫌?” “是,也不是,”俪贵妃略显头疼,垂下眼声音轻轻,“但总归是要避嫌。” 毕竟她进?宫之前,父亲是想把她许给梁国公的?。她也的?确同梁国公有过一段…… 现在朝慕回来了,皇上免不得会?想起大长公主朝蕴,从而可能会?联想到她跟梁国公的?一些?过往。 季姑姑,“是。” 因为被朝慕跟儿子的?事情打岔,今日装病的?俪贵妃倒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皇上没来看她。 平常时候但凡她有个?头疼脑热皇上总会?过来问候两句,可今日迟迟没来。但贵妃心里装着朝弘济,又被国公府三个?字分神,全然忘了这个?微小的?细节。 而另一边,朝慕跟阿栀也回到了齐府。 翠翠早就等在后门处,陈成见她孤独等着怪可怜的?,趁着手里空闲没活,就拿了把油纸伞出来撑在翠翠头上,免得她淋成雪人。 见翠翠目光怀疑地看过来,陈成立马战术性后撤半步,撇清关系解释清楚: “可别误会?啊我?没有别企图,我?就是也想等郡主跟阿栀姑娘回来,这才顺手给你撑个?伞。” 翠翠跟他是共战齐管家的?友情,陈成目前也只想当好一个?称职合格的?管家不让郡主失望,心里对翠翠完全没有暧昧情愫,更没有其他小心思?。 第113章 他急着澄清害怕翠翠误会?。 这好好的?情分可别变了质。 他陈成也不是那种刚有点小权小钱就想女人的?男人! 翠翠,“……?” 翠翠小眼睛全是疑惑,伸手一把拿过伞,“你说?什么呢?” “啊?”陈成让出伞,扭扭捏捏跟个?害羞的?姑娘似的?,“那你刚才那么看我??” 翠翠说?:“我?看你是因为你怎么就拿一把伞,待会?儿郡主来不用撑伞吗?” 陈成恍然大悟,立马点头,“说?的?是!” 他转身往后折返回去拿伞,想起什么不由扭头看向翠翠,“你不也忘了!” 她也忘了啊,还?那么义?正言辞的?“批评”他! 翠翠心虚地背对着陈成,全当没听见有人在说?话。 啊,雪好大,她什么都听不到。 等陈成离开翠翠才松了口气?,她只是太担心郡主跟阿栀了,心里这才没装下别的?,才不是不尽职。 见马车停在府门口,翠翠立马双手撑着伞迎上去,将伞罩在郡主跟阿栀头上,“回来啦。” 阿栀从马车上下来,颇为诧异地看了眼翠翠,眼里露出欣慰跟惊喜,“竟然知道提前带着伞等在这儿。” 阿栀跟翠翠说?,“你离称职的?大丫鬟又进?了一步。” 翠翠小眼睛弯弯,耳朵因为心虚而微微发热,偷偷抬手挠了两下,“还?、还?行。” 陈成做的?还?行。 等扶着朝慕下来,阿栀将锦盒交给翠翠,自?己接过翠翠手里的?伞,同时掏出荷包拿出分量足足的?银锭子递到吴公公手里,“雪天?出行不易,公公辛苦了。” “阿栀姑娘客气?了,”吴公公脸上露出真诚笑意?,边双手合十遮住掌心里的?银锭子熟练地塞进?袖筒中?,边柔声跟朝慕说?,“福佳郡主好福气?,有这么个?厉害的?大丫鬟。” 寻常丫鬟第一次进?宫有几个?不双腿打颤的?? 还?有刚才对上俪贵妃宫里的?季姑姑,阿栀姑娘可是不退反进?,气?势比季姑姑更有压迫感,不仅没输半分还?赢了一头! 尤其是刚刚,福佳郡主都没暗示呢阿栀姑娘就已经开始掏荷包打赏了,可见是懂“规矩”的?。 给钱才好办事,有银子才有好态度,显然阿栀姑娘是懂这个?道理的?。 吴公公对这个?小姑娘很欣赏。 朝慕也侧头看阿栀,见她面容平静四平八稳宠辱不惊,不由眉眼弯弯,语气?骄傲,“阿栀是最棒的?。” 最棒的?阿栀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账房报销这笔支出了。 送走吴公公,阿栀撑伞跟在朝慕身后半步远往府里走。 伞不算大,两人拉开距离势必有一个?人会?淋雪。 朝慕停下扭头看阿栀,阿栀目露疑惑也跟着停下。 她手臂前伸,手稳稳地握着伞柄,整个?伞都罩在朝慕头上,没让她淋半片雪。 “阿栀,路滑,我?想挽着你走。”朝慕目光从阿栀肩上移开,软着声音朝她伸手。 阿栀朝前看,从卯时到现在,路上积了两指后的?雪,雪蓬蓬松松并未化开跟结冰,其实走在上面不容易滑。 但她见小甜糕两眼亮晶晶地朝她看过来,心一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往前了半步跟小甜糕并肩站在了一起。 阿栀,“……” 怎么回事,她的?腿怎么回事?! 朝慕手指从她臂弯里穿过,小臂挎着她的?小臂,很是满足,“这样我?既不会?滑倒,阿栀也不会?淋雪~” 阿栀收紧小臂,微微挑眉,“那奴婢谢谢郡主体恤了?” 朝慕轻轻哼,抖着尾巴臭屁极了,“不客气?~” 跟在两人身后全程捧着锦盒淋雪的?翠翠,“……”喵喵喵???tvt? 朝慕裙摆沾雪,她低头看了眼,一手将裙摆拎了起来。 水青色的?裙子在白雪里飘动,裙摆如水波有阵阵涟漪,有股说?不出的?清幽素雅。 阿栀垂眸看,“郡主穿这个?很好看。” 跟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这个?裙子有什么渊源,为什么今日宫里的?贵人好像都在看她身上的?裙子。 朝慕眉眼弯弯,轻声跟阿栀说?,“我?娘亲最喜欢这个?颜色的?裙子了,这是我?祖母告诉我?的?。” 她道:“我?今日故意?穿这身裙子又表现出不同于我?娘亲的?性格,就是要一些?人想起她而心生愧疚,从而对我?加倍补偿。” “阿栀呀,”朝慕慢慢悠悠的?语气?,“人要学会?利用能利用的?一切,有时候人的?愧疚心也是个?趁手的?工具。” 阿栀恍惚,她险些?忘了小甜糕是黑芝麻馅的?了! 都怪她平时甜甜的?,太具有欺骗性。 阿栀见她今日当众跟贵妃身边的?人撕破脸,心里已经猜到她不喜欢贵妃,亦或是俪贵妃跟仙逝的?大长公主朝蕴有什么过往仇恨,这才让小甜糕记在心里,连带着才要跟朝弘济把婚约解了。 阿栀点头,“怪不得您要跟朝弘济解除婚约。” 朝慕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收紧小臂几乎挂在阿栀身上,“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第114章 那还?有哪一部分? 因为辰玥?还?是因为朝弘济花心? 朝慕轻轻叹息,“笨阿栀~” 阿栀,“嗯?!” 好好的?她怎么骂人呢! “下午不去太学院了,”进?了暖阁,朝慕发出舒坦的?声音,人往圈椅里一靠,双腿伸直脚尖绷紧,“在家休息~” 阿栀收起伞,站在门外帮翠翠掸她肩上还?没化开的?雪,闻言问翠翠,“弓打好了吗?” “找人做了,估计没这么快,可能要明早才行。”翠翠抱着锦盒准备待会?儿收入郡主私库中?,同时摇头甩掉脑袋上的?雪花,免得一进?暖阁就化了。 “那先?从府里找一把弓,”阿栀转身跟小郡主说?,“咱们下午先?在府里练练,这样明日去太学院也能跟得上。” 朝慕,“?!” 朝慕刚伸出去舒展的?双腿又慢慢缩了回来,乖巧地坐直,双手搭在腿面上,“阿栀,这就不用了吧?” “用得用得,”阿栀微笑,“郡主总不想一直在众贵女面前‘丢人’吧。” 阿栀事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朝慕,“……”她竟无言反驳。 朝慕哼唧着往圈椅上一趴,黏在上面,试图耍赖,“阿栀不疼我?。” 她撅嘴鼓脸,余光睨阿栀。 阿栀道:“疼的?,下午练弓的?时候,您肯定会?很疼的?。” 朝慕瞪她,阿栀笑,“大不了晚上奴婢再给您揉揉腿。” 朝慕在射箭后能揉腿跟偷懒睡懒觉之间犹豫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趋于美色选择前者。 没办法,阿栀手活太好了。 047 趁朝慕饭后午睡的时?间, 阿栀找到府里的老?兵,请教他一些关于骑射的事情。 老?兵没学过什么专门的“射”课,他所有经验都来自于战场实战和生死游离之间总结出的经验。 阿栀听了一圈, 发现老兵传授的武将经验不太适合小郡主这种初学者,所以她又翻看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至少记住步骤跟要点。 翠翠拿着?冻梨啃,见她坐在椅子?上翻书记笔记, 不由发出感慨道:“一时间分不清是郡主要学‘射’还是阿栀你要学。” 她感觉如?果阿栀是太学院的学生,那?肯定是很讨博士喜欢。因为阿栀勤奋又上进,光是当个?大丫鬟都这么认真, 何况是当学生。 “当大丫鬟的就是要事事比主子?多了解半分, 想主子?之所想急主子?之所急, 这样的大丫鬟才?不会被人取代。” 阿栀合上书睨了翠翠一眼,“要是没点本事要怎么在主子?身?边立足?” 翠翠手里冻梨差点吓掉, 小眼睛睁圆, 显然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些。 原来想要当个?称职的大丫鬟会这么难! 她耷拉脑袋,“之前要是没有阿栀你帮我,我现在估计还在前厅擦花瓶呢, 更别?提在郡主身?边伺候还能享有大丫鬟的月钱了。” 翠翠双手捧着?咬过的冻梨, 做出献祭的姿势,恭敬又虔诚, “师父在上, 请师父享用!” “……也不全是我帮你, ”阿栀嫌弃这梨,用书抵着?翠翠的手推了回去, “主要还是咱们郡主人好加上你运气不错。” 见翠翠懵懂,阿栀跟她讲, “郡主在江南定有用得顺手的丫鬟,但她这次回京却没带着?,所以身?边缺人手,这也是咱们拥有机会的前提,更是你我的运气。” “我运气真好,”翠翠一脸满足,“先是阿栀后是郡主。” 贵人啊,都是贵人。 阿栀无奈,“光有运气也不行。” “这里是京城,是齐府,府中暂时?只有郡主一个?主子?所以懒散些没事。可你忘啦,郡主跟六皇子?有婚约,如?果婚约顺利郡主将来可能会进宫,如?果你不比主子?多思虑一些,到时?候你拿什么帮郡主在宫中立足?” 翠翠顿住。 阿栀,“万一还有侧妃跟妾室们,你身?上没点本事,难道晚上小郡主难过的时?候你要跟她主仆两人抱头?痛哭?” 翠翠再次低头?奉上冻梨,“我可以求你帮忙。” 阿栀眼皮抽动,表示嫌弃。 翠翠嘿笑着?把梨捧回来,“不过就算是抱头?痛哭那?也轮不到我呀。” 阿栀抬眼看她,“嗯?” 翠翠笑起来,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不是还有阿栀你呢吗,就算在房间里主仆抱头?痛哭,那?也是你跟郡主俩抱着?,郡主才?不稀罕抱我呢。” 她可以坐在旁边看她俩抱头?痛哭,并且适时?递上巾帕擦眼泪。 “……”阿栀微笑,抄起手里的书追着?翠翠打。 好样的,她教翠翠东西呢,翠翠却跟她插科打诨乱走神!谁家的徒弟这么笨,出去可别?提她阿栀的名?字! “我错了我错了,我记下了我都记下了,”被追了一圈,翠翠认输,“我往后肯定多长几个?心眼子?,肯定好好学习不让郡主受欺负。” 阿栀倒是不怕小郡主受欺负,毕竟小甜糕是黑芝麻馅儿的。 她只是希望翠翠别?站在她身?边等她遮风挡雨,而是要自己成?长起来,这样小甜糕将来也能多个?帮手,而且对翠翠自己来说也是多了个?底气。 至于?嫁人,小甜糕连堂堂六皇子?都看不上,更何况别?的男人,阿栀心里很踏实丝毫没这方面的担心。 第115章 “阿栀,我认为抱头?痛哭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翠翠挺起胸脯很有底气,“一是咱郡主不笨,二是有阿栀你呢。” 翠翠觉得有阿栀在,绝对不会让痛哭的事情发生在小郡主身?上。 翠翠甚至感觉如?果哪个?男的敢辜负小郡主,阿栀能微笑着?活活阉了对方! 不过翠翠也懂阿栀的意思,只有自己变优秀才?能有底气。 “阿栀,是不是做到你这样优秀,就不会在乎主子?是谁了?”翠翠想了想,“唔这么说也不准确。不是不在乎主子?是谁,而是不在乎主子?身?边有没有更厉害的人,因为你是无可取代的。” 阿栀看她。 翠翠打个?比方,“比如?不管郡主以前的丫鬟用着?多顺手都比不上现在的你。” 阿栀顿了顿,木着?脸,“自然。” 阿栀敢肯定,不管小甜糕以前在江南的大丫鬟有多厉害,都一定比不过她。 只不过这是个?人在本事上的比较,如?果比起主仆感情…… 从?小相伴的感情跟半路遇见的感情,谁深谁浅自然不用说。 阿栀拧了一下眉,心底竟然莫名?有些不舒服,好像很在意这件事情。 她自己想完都觉得惊讶,她怎么可能在意这些!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主子?们有心腹是常事,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让自己不被取代就行,至于?主子?的心腹是谁跟她无关,她也不会去针对。 大家都是给主子?做事的,目标统一自然要把力气朝一个?方向使,怎么可能干出拈酸吃醋攀比嫉妒的事情来。 所以她才?不嫉妒小郡主以前的大丫鬟跟小郡主感情深呢! ……感情再深不也没带进京城吗! 阿栀的心情从?酸了一瞬到重新抖落起来。 她端起自己大丫鬟的范儿,指挥翠翠,“去看看郡主醒了吗,一下午的时?间别?让她用装睡糊弄过去。” 她才?不去叫呢,她要是过去喊小郡主,小郡主指定就跟块粘糕一样粘在床上。 有恃无恐等着?她哄! 阿栀心道她跟朝慕留在江南的那?些大丫鬟们可不一样,可不像她们似的会惯着?她。 翠翠见阿栀气质变了,赶紧把梨吸完擦干净嘴巴,“好,我这就去。” 明明大家同龄,可阿栀严肃起来的时?候,翠翠从?心底发怵,宛如?学生对上夫子?。 翠翠去喊朝慕的时?候,朝慕果真正蒙着?被子?装睡。她已经醒了就是不想起,更不想去学“射”。 “阿栀为了郡主已经学了一中午了,”翠翠小声问,“郡主真不去看看吗?” 朝慕闻言脑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皱巴起小脸,“那?么累,阿栀为何要学?” “自然是为了郡主,”翠翠站在床旁边念经似的唠唠叨叨,“阿栀说要急主子?所急会主子?所会,这样才?能陪郡主一起学习。” 翠翠可不敢直接伸手去扯小郡主的被子?,只能守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朝慕,期待她起床。 朝慕没再犯懒,认命的拥着?被子?坐起来,“阿栀呢?” 她那?么大的一只阿栀呢? 怎么变成?了一只翠翠? 朝慕本来想等阿栀过来叫她起床呢,这样她能跟阿栀耍赖偷懒,看她哄自己。 如?今换成?了翠翠……,朝慕看了眼翠翠,低头?叹息,“好吧,我这就起。” 翠翠:ovo 明明都是身?边的大丫鬟,但朝慕只在阿栀面前懒散无赖,在旁人面前都是让人在礼仪跟规矩上挑不出半分错处的福佳郡主,更从?来没听说过她会赖床。 外头?的雪几乎已经停了,只是偶尔风扫屋顶跟树梢的时?候,会带下来一阵纷纷细雪。 朝慕午后换了身?红石榴裙,肩上穿着?白色兔毛比肩,加上俏皮的少女发髻,整个?一粉雕玉琢的小仙女,让人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哪里舍得折磨。 朝慕也知?道自己好看,更知?道穿的好看,所以她慢慢悠悠蹭到阿栀身?边,清甜慢软的音调响起,“阿栀,咱们去烤火吧~” “煮茶也行呀~”朝慕说,“暖阁里有套上好的茶具,我来煮茶,让阿栀尝尝我在江南学到的手艺?” 阿栀本来看她跟只乖兔子?一样都想着?今天下午放过她了,好家伙一听她提到江南瞬间冷静下来。 “郡主可以练完再煮茶。”阿栀微微笑。^^ 并且冷面无私地伸手将朝慕捧在掌心里的手炉拿掉递给翠翠。 朝慕两爪空空,冷风从?掌心里吹过,凉嗖嗖的,“……” 朝慕幽幽地看了眼阿栀,又看了她一眼。阿栀不会是被姨母上身?了吧! 怕雪扫完院子?里又湿又有泥,阿栀没让下人清扫庭院。 陈成?已经带人搬了个?靶子?过来,插在五米远的地方。 雪后有些冷,陈成?搓着?耳朵跟手过来,“还需要别?的吗?” 阿栀看了眼距离,“我试一下。” 试一下? 几人站在廊柱下,阿栀抬脚下去,从?旁边的桌子?上挑了把弓,手指轻拨弓弦试了下松紧,将没有箭头?的箭搭在弦上。 她站在标了距离的横线外,右脚微微后撤半步,身?形微侧,将弓拉满。 第116章 “咻”的一声,箭矢破风,直中靶心。 她表现的过于?轻松,好像射箭不过如?此,实在震惊到了朝慕翠翠以及陈成?。 屋檐下的三人抽了口凉气,眼睛睁圆,惊诧过后开始齐齐鼓掌。 强,太强了,不愧是阿栀! 阿栀风轻云淡转过身?,抬眸看朝慕,“学吗?” 朝慕眼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到此刻她才?理解辰玥,并且成?为辰玥。 拉满弓的阿栀可太飒爽了,风扬起她的裙摆,一时?间院里所有颜色全成?了背景,只为了衬托那?抹青色。 朝慕高高地举手,“学!” 怪不得辰玥要学射箭,这谁看谁不迷糊啊。现在老?师换成?阿栀,朝慕也愿意努力! 她提着?衣裙颠颠下来,蹦到阿栀身?边,水润漂亮的杏眼露出惊喜崇拜,亮晶晶的,“阿栀你居然真的会,阿栀果然好厉害。” 阿栀把弓递给朝慕,往她弦上搭了根箭,语气随意的问,“比别?的大丫鬟厉害?” 朝慕重重点头?,“比所有的大丫鬟都厉害!” 阿栀神清气爽,人站在朝慕旁边,双手搭着?朝慕的双手手腕,手把手教她,“胳膊要端起来。” 朝慕几乎被阿栀圈在怀里,不争气的红了脸,但眼睛明亮,仰着?头?问阿栀,“阿栀老?师,学的好了有没有奖励呀?” 阿栀,“……” 她靠过来,呼吸就在自己脸边,带着?她独有的暖香。阿栀视线一时?间难从?她脸上移开,目光甚至落在她水润的唇瓣上,看着?它一张一合。 “……”阿栀呼吸一顿眸光闪烁,瞬间别?开视线目视前方,一脸正气,“奖励你多学两次。” 她差点觉得小甜糕的嘴巴好香好软,险些一口“尝”上去。 朝慕,“……”哼~ 她之前教阿栀查账的时?候可没这么冷酷无情!她都是用金瓜子?循循善诱的! 阿栀端着?朝慕的手,带她体会了一次射中靶心的成?就感,然后开始让她扎马步。 朝慕扁嘴,朝慕提起衣摆老?老?实实扎马步。 一下午下来,朝慕至少在扎马步的时?候不会摇晃了,而且她也找到了拉弓的感觉,对“射”这门课没那?么排斥。 只是晚上洗完澡,朝慕觉得两条腿酸软极了。 阿栀坐在床边给她按摩,问出最想问的问题,“郡主从?江南过来为什么没带上您的大丫鬟?” 朝慕侧趴在凭几上,柔顺的长发搭在腰后,“嗯?” 朝慕轻声解释,“因为想让家里的老?鼠放松警惕跟露出尾巴呀。如?果我带了人过来,他就会戒备谨慎,哪里会给我捉住他的机会。” 而且她要是带人过来的话,那?小燕跟小雀不就没有可用的地方了吗。 如?果没有小雀,朝慕想跟国公府的梁佑芸翻脸就会变得莫名?其妙,也显得很突兀。 还有现在的查账跟查名?单都没那?么顺利。 朝慕说完才?觉得纳闷,这些事情浅显易懂,阿栀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 阿栀自然都清楚,她捏着?朝慕柔软的小腿肚子?,挑眉看朝慕,幽幽感叹,“这么看来,郡主之前的确有大丫鬟啊。” 朝慕,“嗯??!!” 所以这才?是阿栀真正想问的?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坐直了身?体凑头?看阿栀表情。 阿栀垂着?眼不理她,心里闷闷堵堵的。 朝慕眉眼弯弯,“阿栀呀~” 她很开心,双手捧着?脸,“你是不是吃醋啦?” “因为吃醋,所以才?在乎我有没有其他的大丫鬟~” 阿栀心左眼皮抽动,抬眼看她,呵道:“奴婢是女子?,又不是喜欢郡主的公子?少爷,怎么可能吃醋。” 就只是莫名?觉得酸溜溜的,像是她独一无二的位置上坐了第二个?人,让她很不爽。 “可我想让阿栀吃醋。”朝慕双手抱着?腿弯,右手从?小腿下面握住阿栀的手腕,杏眼里投入烛光,摇曳明亮。 她哼哼,声音跟调子?都软软的,晃着?阿栀的手腕,“阿栀,你喜欢我嘛,你喜欢我好不好。” 阿栀呼吸忽然跟着?颤了一下,尤其是被朝慕拉住的那?只手,酥酥麻麻的好像瞬间没了半分力气。 阿栀抬眸看朝慕,朝慕杏眼清润明亮一脸认真。阿栀莫名?慌乱瞬间低下头?,慢慢红了脸。 她想把手从?朝慕手里抽出来,可又维持原状半天没动,像是自愿被她握着?不想抽离。 奇奇怪怪的感觉。 阿栀尽量冷静下来,语气维持平静,“奴婢自然喜欢郡主。” 大丫鬟喜欢主子?很正常,就因为喜欢所以才?尽心伺候。 可朝慕要的似乎不是这个?答案。 她就这么拉着?她的手,像是承诺似的,“我跟朝弘济的婚约会解除的。” 阿栀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哦”了一声,“那?提前恭喜郡主远离火海了。” 毕竟这事她昨天也提了一次。 朝慕幽幽看她,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掐了一把,鼓起脸颊又气鼓鼓地侧身?趴回凭几上。 阿栀,“???” 阿栀看着?不痛不痒的手背,又看向朝慕。 她气得不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我在江南有好多丫鬟呢,牵手的,陪睡的,喂饭的,穿衣的,洗澡的,好多好多呢!她们都可喜欢我了!” 第117章 阿栀,“……” 明知?道她说笑的,可阿栀就是不爽,于?是她不按了。她坐在床边摆弄自己的手指,“哦。” 朝慕愣了一下,“?!” 阿栀都开始跟她使小性子?了! 朝慕诧异又惊喜,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骄傲满足感。 阿栀跟她之间越来越不生疏了。 她慢悠悠蹭过去,伸手拉着?阿栀的手放在她小腿上。 阿栀看她,八风不动。 朝慕软糕一样趴回凭几上,妥协道:“骗你的啦。我没有那?么多丫鬟,在齐府老?宅时?,祖母怕下面的小丫头?年纪轻照顾不好我,所以让她身?边的几个?嬷嬷伺候我起居。” “回京路途远,我总不能让嬷嬷跟我一起折腾,”朝慕解释,“还有我院里的大丫鬟在老?家说了亲,也不能跟我进京,这才?一个?人都没带。” 阿栀听完才?继续给朝慕揉腿,然后故意学朝慕的腔调,“她们都可喜欢可喜欢您了呢~” 朝慕没忍住直住笑出声,“还说不醋。” 阿栀微微一笑,捏她腿肚子?。 朝慕瞬间“哼唧”了一声。 “她们喜欢我也没用,因为我最喜欢最喜欢阿栀了。”朝慕趴在凭几上看阿栀,梨涡清浅,盛着?醉意。 阿栀脸上不显,心里听完已经舒坦了。 她揉搓朝慕小腿,朝慕舒服的哼哼唧唧,让她往上揉揉。 ……揉大腿好像有点不正经,阿栀没理她。 可能就因为没给朝慕揉大腿,以至于?晚上睡着?之后,阿栀做梦梦到了她给朝慕按摩。 掌心涂抹精油,手指顺着?朝慕宽大的裤筒往上滑,越按小甜糕的声音越甜软,最后慢慢变成?甜腻哭腔。 阿栀瞬间从?梦中惊醒。 天色未亮,翠翠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她吓得瞬间坐起来,然后就看到阿栀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翠翠,“……”魂差点吓飞。 这间小屋原本是四人间,后来翠翠跟阿栀晋升大丫鬟后,就成?了她们的双人间。 阿栀平时?留在郡主房里守着?郡主睡,这屋中只住了翠翠一人。 翠翠拥着?被子?,目光茫然地追随阿栀走来走去。 阿栀回来拿衣服的,“也该起来了,已经卯时?了。” 翠翠懵懵的。 阿栀拿完衣服没立刻出去,而是犹豫了一瞬,坐在了床边看向翠翠,“我问你个?问题啊。” “你说。”翠翠两手揉搓脸,余光下意识朝外看了眼,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阿栀居然有问题问她。 阿栀舔了下唇,“我……我有一个?朋友,她晚上睡觉梦到了另一个?人,彼此做了些稍微亲密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吧,最多证明她们感情好?” 翠翠恍惚点头?,然后问阿栀,“阿栀,你什么时?候有的其他朋友啊,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她怎么就不能有其他朋友了! 阿栀木着?脸,“你不认识。” 翠翠点头?哦了声,然后拥着?被子?凑头?过来,两眼明亮没有丝毫睡意,“那?她们梦里做的事情有多亲密?” 摸大腿的那?种亲密。 阿栀,“……算了,你继续睡吧。” 翠翠不堪用,她还是自己琢磨吧。 阿栀走出房门忽然想到她今日要去太学院可能会见到辰玥。 辰玥跟女孩的关系最是亲近,或许可以请教一下她? 048 “慕慕, 阿栀~” 太学院后门口?,辰玥已经等在那里。 阿栀站在马车边抬手扶朝慕下来,“辰玥小姐怎么知道您何时到?” 朝慕眉眼弯弯, 边同辰玥挥手边搭着阿栀的手下马车,“我同她约好了时辰。” 但辰玥是个赴约从来都提前到的人?, 自?然?不可能跟朝慕一样慢慢悠悠的。 朝慕小声跟阿栀说,“如果我也提前来, 那她下次就会比我提前的时辰还要早上半刻钟。” 到时候两个人?要是都这么比对方“早一步”来,那就不用回去睡觉了,所?以朝慕干脆当个“心安理得”被等的人?, 这样辰玥开心她也开心。 “可算是见到阿栀啦, 你要是再不出现, 我耳朵就要被人?念叨的起?茧子了。”辰玥动作自?然?地上前挽住朝慕的手?臂。 朝慕哼哼,“我也没有念叨很多次。” 辰玥嘿嘿笑?, “不多不多也就百八十次, 而已~” 朝慕眉眼弯弯,伸手?捏辰玥腰侧软肉,辰玥嗷嗷叫着弹起?来。 朝慕也不想这样, 只是她的思?念比较有声音, 而且声音特别大!=v= 辰玥躲到阿栀身边,单手?遮唇, 小声跟阿栀告状, “慕慕掐我, 她是个粘人?精还不让人?说。” 被粘的是自?己,阿栀选择昧着良心维护, “郡主同您玩呢,肯定不是想掐您。”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辰玥揉着腰好奇。 阿栀, “……”是两千两? 朝慕见阿栀跟辰玥聊起?来了,往前一步伸手?挎住辰玥的手?臂将她往里拖拽,“快走快走,要迟到了。” 翠翠赶紧拎上装着轻弓跟扳指的包跟在后头。 阿栀则刻意落后了两步,等了一下辰玥身边的大丫鬟珠珠。 第118章 “阿栀。”珠珠提着个秀气精致的小篮子,里面?放着辰玥今日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珠珠见到阿栀也开心,“之前没见到你,我还担心了一下,怕你当了管家以后不好经常相?见。” 珠珠笑?,“不过?如果阿栀当了管家也好,管家的月钱会比大丫鬟高一些?。” 倒也不是这么绝对,阿栀心想她这个大丫鬟,月钱两千平时另算…… “管家琐事多我应付不来,所?以还是当个大丫鬟好,”阿栀跟珠珠并肩走在一起?,她想了想,问珠珠,“你是一直在辰玥小姐身边伺候的吗?” “对啊,我跟小姐一起?长大的,”珠珠说,“我娘是夫人?身边的嬷嬷,我三岁后便开始跟着小姐。” 说是主仆更似姐妹,珠珠骄傲,“我家小姐的饮食起?居我最是了解,连她一顿能吃几勺饭我都一清二楚。” 她将来也是要跟着小姐出嫁的,然?后老了就是小姐身边的嬷嬷。 阿栀回想了一下书中辰家的结局,好像不是很好。辰家全府上上下下都被定了死罪,辰家小姐辰玥失踪不知去向,那珠珠…… 珠珠从小篮子里掏出一只橘子,秀气的眉眼里全是友善温和,“我有两个,分你跟翠翠一个。” “谢谢。”阿栀双手?接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问我啊?”珠珠最是细心,抬眸朝前看了眼,见自?己跟小姐们已经拉开一小段距离,才轻声问阿栀。 阿栀寻常不爱同人?说话,之前齐府见面?就能看出来,今天?她突然?等自?己一起?走,应该是有事。 珠珠想了想,主动开口?,“关于福佳郡主的?” “算是吧。”阿栀顿了顿。 她不是个交浅言深的人?,寻常也不爱往外说半分主子的事情,但小甜糕这种情况她的确是第一次遇见。 阿栀没有旁人?可以问,于是犹豫了一瞬,问珠珠,“你同辰玥小姐一起?长大,是不是贴身伺候她沐浴?” “自?然?,”珠珠道:“冬季去泡汤泉的时候,我跟小姐都互相?搓背。” 从她的语气跟神色都能看出来,这对主仆关系很好,是一般的丫鬟所?比不上的。 珠珠轻轻皱眉猜到什?么,小声询问,“福佳郡主沐浴时不愿意让你们贴身伺候?” 这是什?么喜好? 阿栀表示,“她更喜欢自?己泡,可能是怕痒。” “怕痒?”珠珠倒是听说有些?难伺候的小姐,恨不得连牙都让丫鬟帮着刷,可还没听说过?大家小姐宁愿自?己洗澡都不让丫鬟帮忙。 阿栀跟着点头,心里赞同无比,她也见过?很多难伺候的主子,但是没见过?这么娇气粘人?又不愿意让她搓澡的。 “不过?也是好事,至少少了个差事嘛。”珠珠笑?起?来。 听她说完这话,阿栀楞了一瞬。 是哦,她为什?么要纠结这件事情呢,她做为大丫鬟,郡主不让她伺候洗澡她不应该偷着乐吗,作何要耿耿于怀!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大丫鬟该有的想法?啊。 阿栀捻紧指尖,皱眉抿唇。 “也有可能是不适应?”珠珠见阿栀还在想,跟着猜测,“可福佳郡主又不是福佳郡王,也不用避嫌吧。” 珠珠笑?着随口?说,“难道是害羞,怕你看见她身子?可你是她的大丫鬟啊,又不是她的小郎君。” 阿栀闻言猛地侧头看珠珠,想起?自?己昨晚的梦,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别开视线慢慢红了耳朵。 阿栀在宫里的这些?年可见过?了太多东西。 宫里就一个男人?,其他不被放出宫的宫女怎么解决需求度过?余生?要么找太监对食,要么找女人?磨镜。 可阿栀一直以为那是逼不得已才走到那一步…… 直到她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 阿栀没想过?嫁人?,所?以没想到男人?,也没想过?女人?,这是她第一次梦到这样的事情。 梦到的还是小郡主。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辰玥扭头朝后看,见珠珠跟阿栀落在后面?,不由朝她们招手?,“快些?快些?。” “来了。”两人?应。 跟绉博士打个招呼,朝慕跟辰玥直奔骑射场,今日梁佑芸跟楚清秋倒是没来,估计忙着两家的婚事呢。 “长公主还没来。”辰玥往场地上扫了一眼就知道朝阳还没到,她去找珠珠拿束带把袖筒绑上。 辰玥边绑边小声问珠珠,“你跟阿栀聊什?么呢?” “聊洗澡的不同习惯,”珠珠朝辰玥眨巴眼睛,“小姐,这可不兴多问的,不然?下次阿栀不跟我聊天?了。” 辰玥伸手?轻轻捏珠珠鼻子,“我自?己去问阿栀。” 珠珠耸肩,语气轻快,“那可跟我没关系了,我是一句话都没说。” 辰玥朝旁边看,阿栀正背对着她低头给朝慕束袖,两人?几乎头抵着头,好生亲密。 辰玥轻咬下唇,双手?提着衣裙踮着脚尖轻手?轻脚走过?去,准备抬手?拍阿栀肩膀,吓她一跳~ 结果朝慕忽然?抬头看她,眉眼弯弯。 辰玥,“……” 注意到小郡主的动作,阿栀也扭头看过?去,微微福礼,“辰玥小姐绑好了?” 第119章 辰玥抬起?的手?讪讪晃了两下,“是啊,来给你们看看我绑的好不好。” “才不是,”朝慕双手?遮唇跟阿栀大声逼逼,势必让辰玥听的清清楚楚,“她要拍你肩膀吓你,被我发现了这才没得逞。” 朝慕伸胳膊把阿栀拉到身后,“幼稚鬼,我都没去拍珠珠,你怎么能欺负阿栀。” 被“护住”的阿栀侧眸看朝慕,视线落在她鼓起?来的粉白脸蛋上,心里那个念头越发强烈—— 戳一下。 阿栀觉得要是戳过?去,手?感一定不错,但她一个大丫鬟怎么能戳主子的脸?她对她太后姑母都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想法?,唯独对小甜糕有。 辰玥伸手?指珠珠,看热闹不嫌事情大,“去拍吧,珠珠胆子大着呢,不怕。” 朝慕抿了下唇,微微扬眉,梨涡清浅,“呀,那我不拍珠珠了,我去拍姨母~” “?!”辰玥瞬间插腰,“不可以。” 可能意识到自?己太区别对待了,辰玥局促又心虚地放下双手?,手?指缠着腰上流苏,眸光闪烁,视线乱瞟,“因为,因为这样对长公主殿下很不尊敬。” 是的,没错!辰玥暗自?点头,她这个理由找的真好。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四两拨千斤,“可那是我姨母阿。” 辰玥被堵住了,脸瞬间皱起?来。她死活想不出新的阻拦理由,攥着袖筒干巴巴地说,“可、可万一吓到殿下怎么办。” 朝慕心里“嚯”了一声,她姨母胆子大到跟皇子们争权,这点小动静可吓不到她。 她其实也不敢拍姨母,她就是逗辰玥的,“你这么喜欢我姨母,要不你当我异父异母的妹妹,往后也喊她姨母?” 辰玥本能排斥,“不要。” 她才不要当长公主的外甥女。 几乎两人?刚说完长公主,朝阳便拎着弓从那边过?来了。 阿栀余光瞥见朝阳,抬手?抵唇轻轻咳了一声,正在“吵架”的两个幼稚鬼顺着她的动静往那边看,眼皮齐齐一跳,瞬间相?亲相?爱的安静下来,老实如鹌鹑。 阿栀,“……” 唯一的区别就是朝慕不往那边看,辰玥则眼睛亮晶晶地往那边看。 朝阳自?然?也瞧见这边的两个显眼包,她示意身边印青过?去把朝慕叫过?来。 昨日朝慕进宫似乎跟俪贵妃起?了冲突,这事在皇宫里已经传遍了。 朝阳摆弄手?里弓弦嗤笑?了一声,“什?么货色也敢出来搅弄这潭水。” 朝慕被印青叫走,辰玥留在原地踮脚看,恨不得印青喊的人?是她。 “对了阿栀,你刚才跟珠珠聊什?么呢,她都不跟我说。”辰玥想起?什?么侧头看阿栀。 阿栀目光一直落在朝慕身上,随着她移动,“也没说什?么,只是探讨了一下如何更好的伺候主子。” 阿栀指尖捻着眸光一动,脸上挂起?笑?看向辰玥,佯装诧异,“辰玥小姐跟珠珠关系这般好,她怎么不跟您说呢?” “就因为关系好她才不跟我说,”辰玥看着站在一起?的朝阳朝慕,几乎有问必答,“只有关系不好的主仆才没有自?己的私人?秘密。” “什?么样的主仆关系才算好呢?”阿栀循循善诱。 辰玥给出简单例子,“比如我有五个橘子会分珠珠两个,这就是关系好。” 阿栀想了一下,以小甜糕的性子,可能会把五个都分给她。 阿栀抿了下唇,声音都轻了些?,“那您如果把五个橘子都给珠珠,是属于喜欢珠珠吗?” 辰玥认真思?索,然?后扭头看阿栀,一脸认真,“那可能是……我单纯的不喜欢吃橘子。” 阿栀,“……” “不过?如果是长公主,我愿意把所?有橘子都给她吃,她开心我就开心。”辰玥眼睛弯弯。 阿栀不是很懂她们这种师徒情深的感情。毕竟像翠翠这种孽徒只会对她奉上啃过?的梨。 “那阿栀,”辰玥忽然?问,“如果你有五个橘子,你愿意给慕慕几个,给我几个?” 阿栀道:“全给郡主。” 辰玥不满,“为何,我待你不够好吗,怎么一个都分不到?” 阿栀面?无表情,“因为您不喜欢吃橘子。” “我喜欢啊,”辰玥开心起?来,“我要是喜欢吃橘子的话,那你分我几个?” “您不喜欢,”阿栀微微笑?,声音平和坚定,“因为我家郡主喜欢吃橘子,所?以您不喜欢。” 阿栀说完福礼抬脚离开,留辰玥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 辰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阿栀的意思?。 不管她喜不喜欢吃橘子阿栀都不会把橘子分给她,因为阿栀要把橘子都留给朝慕,因为朝慕喜欢吃。 跟朝慕比起?来,她人?的喜好在阿栀面?前根本不重要,自?然?也没办法?从她那里分到橘子。 “……” 辰玥摇头感慨,“阿栀对慕慕真好,怪不得被慕慕挂在嘴边念叨。” 丫鬟常有,忠心又有本事的大丫鬟却可遇不可求。 珠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也跟着说,“小姐对长公主也好,这才天?天?念叨长公主~” “你还好意思?过?来,你都不跟我讲你的小秘密。”辰玥去捏珠珠的脸,珠珠笑?着跑开,全当帮自?家小姐做拉弓前的热身了。 第120章 阿栀则朝长公主跟朝慕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因为没有被召唤,阿栀懂规矩守分寸的留在几米开外,确保自?己听不到主子们的谈话,但又守在能被朝慕一眼看到的地方。 阿栀垂着眼看地上的沙地,浮躁了一清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珠珠跟辰玥的话似乎对她起?不到什?么参考意义,但却让阿栀明白朝慕对她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五个橘子,主对仆,给两个,友对友,对半分。 可朝慕却能给她五个。 这份明目张胆的特殊偏爱,是阿栀鲜少体会到的。 朝慕对她的好,像是一股细细热热的暖流,顺着她的血脉流淌,缓慢捂热她几乎被冻僵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什?么是温度。 看似最娇气最柔弱的小甜糕,却是最柔软最温热的。 阿栀只是不让自?己往别的方向想,并不代表她笨。如今一些?细节在眼前慢慢摊开,她才发现她对朝慕也是不同。 明白这份不同意味着什?么后,阿栀瞬间豁然?开朗,只是心里依旧顾忌许多。 她站在原地犹如此刻站在这里,不敢往前抬脚主动半步。 “是阿栀,”前方正在跟朝阳说话的朝慕瞧见了阿栀,瞬间眉眼弯弯介绍,“那是阿栀。” “昨日那个在宫里为了护你敢跟季姑姑叫板的丫鬟?”朝阳视线落在朝慕嘴角的梨涡上,顺着她的目光这才望向阿栀。 看着清清瘦瘦眉眼清秀稚嫩,没想到是个有本事有胆量的丫头。 朝阳见朝慕恨不得把人?叫过?来,笑?了一下,“你喜欢她?” “很喜欢。”朝慕点头。 只是笨木头阿栀不开窍,还不太喜欢她。 朝慕跟朝阳说,“姨母,我一定要退掉跟朝弘济的婚事。” 她不能带着跟别人?的婚约去和阿栀说喜欢。 “因为俪贵妃?还是因为……”朝阳看向辰玥,辰玥已经开始扎马步,自?觉地不像话。 她对自?己的课总是永远抱有激情跟期待,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朝阳敛下眼里清浅的笑?意。 从私心里说,朝阳半分都不想看到辰玥受伤害,更不希望朝慕跟辰玥因为一个男人?关系不好。 “自?然?不是,”朝慕摇头,“我只是不喜欢他罢了。” 哦?哦! 不喜欢好啊,不喜欢的话,小姐妹之间才不会生出间隙! “莫非你有了喜欢的人??”朝阳瞬间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如同寻常长辈一般开始问,“是江南的还是京城的,家世如何人?品如何?有几方田产家里几口?人??” 朝慕只是笑?,余光往阿栀的方向瞥,慢慢悠悠,“不告诉您~” 她其实已经说了,但姨母没往那方面?想可不能怪她。 朝慕以前从来不会跟朝阳撒娇,她知道朝阳是被她母亲朝蕴养大的,心里觉得姨母定然?希望她可以跟她母亲一样,是个坚韧又要强的人?。 可朝慕手?里没有权势,此生想要改变前世的结局跟退婚,只能依靠最疼她的姨母。 “朝弘济?”朝慕小声提醒。 朝阳笑?,“既然?你不想嫁,那咱们就不嫁。” 朝慕立马伸手?扯朝阳衣袖,“谢谢姨母~” 说完她就朝阿栀小跑过?去。 朝阳愣怔地看着自?己的袖筒,再看向朝慕的背影,轻声跟印青说,“你看到了吗,慕慕同我亲近了。……我都没多少年没抱过?她,她还愿意同我亲近。” 她明明才二十出头,一时间感慨的像个五十岁的老者。 印青最是了解自?家长公主,她心里明明很喜欢福佳郡主,奈何不太懂得如何表达,只拉着对方来上她的课,这样就能天?天?见着了。 像之前送给福佳郡主的戒指为何那么合手?,自?然?是因为长公主找人?做了好些?不同尺寸的,等福佳郡主需要的时候,拿给她的必然?是最合适的。 印青看朝阳,果然?听见她说,“换身衣服吧,这件慕慕摸过?了,收起?来。” 印青,“……是。” 丝毫不意外呢。 印青盘点了一下,现在长公主的仓库里面?除了辰玥小姐哭湿弄脏的衣服外,又多了件福佳郡主摸过?的。 “慕慕不喜欢朝弘济,”朝阳想了想,得出结论,“必然?是朝弘济的错。” 尤其是俪贵妃那做派,将来怎么可能是个好婆母!慕慕不愿意嫁过?去也是应该的。 不过?退婚一般对女子的名?誉有损,尤其是男方先提退婚,不管女方是否有过?错都会被外人?认为不贞不洁不是个好姑娘。 朝阳自?然?不能让这事发生在朝慕身上,所?以她需要朝弘济跟俪贵妃主动提退婚。 朝阳微微眯眼,“这两日是要抽出点时间去见见辰相?了。” 比如让辰相?跟朝弘济示意示意双方合作的事情,朝弘济为了辰相?的权势必然?心动,这时候他为了稳固双方关系,必然?想着跟朝慕解除婚事同时讨好辰玥。 只要被抓住朝弘济的错处,朝慕便可以此为由跟皇上提出解除婚约。 “这事要提前跟辰玥小姐说一声吗?”印青问。 朝阳无意识抚摸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自?然?,不然?她又要气哭。” 第121章 朝阳放下手?扬眉问,“到时候你去哄啊?” 朝阳同寻常大臣一样,府里养了不少谋士,只不过?外人?见那么多男子在她府上出入都以为是她养的面?首,时间一久朝阳也懒得解释。 这事本来没什?么,直到辰玥听说了面?首是用来做什?么的,气到一整天?没理她。 是朝阳堵着她解释了半天?,才勉强将人?哄好。 往后每次她府里进了新谋士朝阳都会着人?跟辰玥说一声,她虽不太高兴却不再赌气。 要朝阳说,辰玥就跟小狗一样,被她圈过?的地盘不能进外人?,除非她同意,不然?就汪汪汪叫,对外人?叫也对她叫,边哭边叫,奶凶奶凶的。 印青显然?也想到了辰玥在长公主府里“撒泼耍赖”的模样,顿时连连摇头,“奴婢可没这个本事。” 别看辰玥小姐在长公主面?前老实又乖巧,她要是生起?气可难伺候了,除了长公主谁哄都没用。也因为这层关系,辰相?跟长公主私下关系还不错。 这边朝阳去换衣服,那边朝慕已经走到阿栀面?前。 “阿栀~” 她两手?背在身后,小兔子一样往前一步,主动跳到阿栀跟前,因为脚下没站稳,差点一头载阿栀怀里。 “聊完了?”阿栀见她前倾,伸手?扶了她一下,将人?稳稳托住。 “嗯,姨母就是问问我昨天?为何跟俪贵妃起?了冲突,有没有受委屈,心里气不气,”朝慕看阿栀,“你找什?么呢?” 阿栀趁她说话的时候低头翻袖筒。 朝慕开始挽袖子,杏眼清亮,准备把手?伸进阿栀宽大的袖筒里,“我帮阿栀一起?找啊~” 朝慕眉眼弯弯,一脸纯良,“我找东西可是好手?。” 她心里其实在遗憾阿栀为何不把东西藏胸口?里,平时阿栀钱袋子都揣怀里的。 阿栀,“……” 阿栀眼皮跳动心尖微颤,一把握住朝慕跃跃欲试的手?,有些?无奈。 她另只手?从袖筒里伸出来递到朝慕面?前,“找这个呢。” 阿栀略带茧子的掌心里躺着一颗捂热的橘子,朝着朝慕,“喏。” 她有的,也愿意给她。 橘子是,别的也是。 今日是,往后日日都是。 049 “橘子?”朝慕伸手接过, 眼里露出诧异跟欢喜。 她身为郡主自然不可能缺橘子吃,哪怕不是?当季应有的东西,她这个身份都注定她不仅能尝尝鲜还能吃过瘾。 她意外的是今日份府中水果并不是?橘子, 所?以这橘子应该是?阿栀别处得来的,然后留给了她。 对她来说不稀罕的物件, 对阿栀来说很少有。 朝慕双手拢住温热的橘子,杏眼亮晶晶的, “阿栀你肯定好喜欢我好喜欢我对不对?” 她梨涡浅浅眉眼弯弯看过来的时候,明媚灿烂的堪比春季湖光粼粼闪烁。阿栀跟她对视,莫名觉得胸口像是?被小鹿轻轻撞了一下?, 人?有些酥。 她之前就?觉得小郡主好看, 现在瞧起来好像更好看了。 如同从眼睛里的好看, 变成了住在心里的好看。 阿栀努力稳住表情,语气尽量平静, “郡主, 这只是?一个橘子又不是?一座宅子。” 怎么就?值她芳心暗许似的说这话。 “我有宅子啊,我有很多宅子,”朝慕眨巴眼睛, 丝毫不顾贫苦人?阿栀死活, “所?以我喜欢这个橘子。” 阿栀,“……” 阿栀抬手捂心口, 感觉刚才那只鹿的力气稍大, 撞得她胸口发?闷有些堵。 她没有, 她不仅没有宅子,没有好多宅子, 她现在连唯一的橘子也没了。 阿栀缓了缓,“是?珠珠给的, 我记得你喜欢吃。” 她随朝慕往辰玥那边走?。 “喜欢,”朝慕眉眼弯弯回头?看她,“谢谢阿栀~” 阿栀心里一阵柔软,嘴里比自己吃了橘子还清甜。 黑心归黑心,但小甜糕是?真的很好哄,一颗糖,一个橘子,一个简单的抱抱,她就?能开心好久。 所?以这般好哄的小姑娘,朝弘济是?怎么狠下?心要毁了她的? 像是?将一朵即将绽放的漂亮小黄花一把掐断揉碎,不给她半分生机。 阿栀想,可能在朝弘济的眼里,朝慕的清誉根本无关?轻重,和她的性命比起来,取消婚约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他不惜挑了个最恶毒的法子,当众抹黑朝慕,他连好好沟通跟换种?温和的方式都不愿意。 他好歹是?小甜糕的表哥,可他连为小甜糕花点时间?都不肯。但凡他花点时间?好好计划一下?,亦或是?花点时间?跟小甜糕谈谈,阿栀觉得小甜糕没自贱到非他不可。 隔壁男学子们的欢呼声随着风传过来。 阿栀微微侧眸朝隔壁的骑射场看过去,朝弘济今日?好像也来了。他还没机会?去朝中任职领差事,每日?便留在太学院里装出一副好学刻苦的样子给皇上看。 阿栀垂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宫中向?来是?母凭子贵,子仗母势。朝弘济要除掉,俪贵妃的羞辱也要报复回去。 她抬手招翠翠。 翠翠瞧见后立马提着衣裙跑过来。 翠翠先朝小郡主福礼,“郡主。” 第122章 这个礼就?相当于打了个招呼,寻常时候小郡主都不会?搭理?她的这个招呼,所?以翠翠习惯性地福完礼就?路过小郡主抬脚往她身后走?。 “翠翠。”朝慕一把扯住翠翠的手臂,将人?又扯回自己面前。 翠翠恍惚了一下?,“啊?” 即将走?到面前的翠翠被拽了回去,阿栀也跟着恍惚了一下?,“嗯?” 朝慕特意停下?来,空着的右手朝前伸,露出掌心里的一颗小小橘子,“喏,阿栀送的~” 翠翠,“……?” 阿栀,“?!!!” 阿栀莫名有种?藏起来的心思被朝慕翻出来然后摊在阳光下?晾晒的感觉,好像小郡主露出来炫耀的不是?橘子而是?她的心。 阿栀脸瞬间?就?红了,下?意识伸手去遮朝慕手里的橘子。 “珠珠给的,”她苍白的解释,“郡主喜欢吃,我才留给郡主。” “你看,是?阿栀送的吧,”朝慕双手拢住橘子不让阿栀拿回去,带着小得意抖自己的尾巴尖,“她知道?我喜欢吃。” 阿栀有那么一瞬间?都要以为她的那点喜欢被朝慕看穿了,心脏都漏跳一拍。 翠翠何时见阿栀露出慌乱的神色,一时间?小眼睛眨巴眨巴的。 朝慕跟翠翠炫耀完就?直接去找辰玥,阿栀则有些生无可恋地站在原地。 早知道?不送了,要是?知道?小甜糕喜欢显摆,她就?直接剥了皮把橘子塞她嘴里算了!何必郑重认真地送给她! 阿栀很后悔,相当后悔。 “橘子是?酸的?”翠翠小声问。 阿栀木讷地摇头?,她不知道?,她又没尝过,她就?这么一个还给了朝慕。 翠翠心里纳闷,既然不是?酸的,那更不可能有毒,所?以阿栀刚才慌个什么劲儿,好像怕什么东西被人?看见一样。 不就?是?个小橘子吗,又不是?藏胸口里的小心思。 翠翠问阿栀,“怎么了?” 翠翠好奇阿栀刚才抬手招她来干什么。 阿栀这才想起来正事,“你去打听一下?俪贵妃以及她娘家的事情。” 翠翠茫然,“我?” 她反手指自己。 阿栀找回表情,微微笑,“没错,是?你。” 上次齐石磊跟志远的关?系就?是?翠翠打听出来的。 翠翠拧紧眉觉得有些难,俪贵妃这样的人?物对她一个小丫鬟来说太遥远了,也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能吗?”阿栀问。 翠翠深呼吸,一口应下?,“能。” 她想试试。 就?像阿栀说的,她留在小郡主身边,总要有自己的价值。 两人?在这边说话,就?看见本来正在扎马步的辰玥频频抬头?看过来。 阿栀心头?一跳,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两人?走?过去就?听见朝慕在说,“阿栀给了我一个橘子~” 辰玥还当什么事情呢,“你喜欢吃橘子呀,我回去送你一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橘子是?阿栀给的,”朝慕将橘子贴在脸边,声音软软的,“阿栀还特意捂热了给我,好贴心~” 翠翠看阿栀,阿栀沉默,甚至想仰头?望天。tvt 她见躲不过去,开口跟几人?呐呐解释,“……冬天穿的厚,放袖筒里捂热的。” 不是?她有意捂热了再给朝慕。 辰玥扎马步也不影响她说话,“可橘子热了吃起来不就?酸了吗?” 朝慕一顿,缓慢眨巴眼睛然后表示,“好巧,我就?喜欢吃酸的。” 辰玥眼睛一弯,找到同好,“我也是?!我还喜欢吃辣的,冬季有涮锅,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们一起辣锅涮羊肉。” 怪不得她跟慕慕感情好,原来口味都一样! 阿栀恨不得快速转移话题,所?以立马就?着辰玥的话说,“冬天的确适合吃羊肉锅。” 辰玥聊起来,“对对对,阿栀你是?懂的,尤其是?那肉要片成薄片涮着才好吃。” “……”朝慕旁观,一时无言。 她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原本的话题好像也不是?涮锅吧,怎么就?偏了呢? “聊什么呢?”朝阳换了身衣服走?过来。 辰玥瞬间?站直,像只漂亮的狐狸一样端庄地蹲好,“殿下?,聊——” 涮锅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朝慕截了话。 朝慕掌心摊开,露出粉白手心里的橘子,“聊橘子呢,阿栀留给我的。” 朝阳看向?阿栀,阿栀已经开始找地缝了。 她脸滚热,对着朝阳长公主福礼,露出一个尴尬得体又不失敬重的微笑。 “喜欢吃橘子?”朝阳说,“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筐。” 她看辰玥,辰玥立马眸光清亮,“我也要。” 朝阳一笑,“好。” “你那橘子现在吃吗?”朝阳许完橘子目光重新落在朝慕身上,带着长辈的慈祥和善。 朝慕摇头?,朝阳轻柔的声音响起,“那就?收起来吧,拿着影响扎马步。” “……”朝慕原本笑盈盈的小脸瞬间?垮下?来。 短暂的姨慈女孝的温馨画面顷刻间?当然无存,两人?的关?系也顺势转换成严厉的博士跟想偷懒的学生。 第123章 “阿栀帮你拿一会?儿。”朝慕对手里的橘子很是?依依不舍。 阿栀脸上露出微笑,双手去接,“好的呢。” 她要马上把这该死的橘子吃了!连皮一起!省得朝慕逢人?就?炫耀,搞得怪尴尬的,好像她那点心思别人?全知道?了。 朝慕却像是?看透她的想法,杏眼微微弯着,声音清甜缓慢,“阿栀,不要偷吃哦,我会?不开心的~” 阿栀被人?看穿,眼皮抽动,一本正经,“奴婢不是?那样的人?。” 朝慕回了个笑,“呵。” 阿栀,“……” 跟前天初学时比起来,今日?朝慕进步很多,至少马步扎的很稳,拉弓的时候姿势也是?对的。 辰玥目露惊喜,跑过来抬手拍朝慕肩膀欢呼道?:“慕慕你简直是?天才!” 朝慕被她一巴掌拍得往前跌了半步,幽幽扭头?看她,“……很快就?天妒英才了。” 辰玥因为刚拉完弓,手劲没卸去,还保留着刚才的力道?,冲过来一掌差点把朝慕拍土里。 辰玥甩着自己的手,赔笑吐舌头?,“对不起,我忘了。” “没事啦,”朝慕揉着肩膀,同辰玥再次炫耀,“厉害吧,阿栀教?的。” “阿栀好厉害,什么都会?,当个大丫鬟真是?屈才了。”辰玥朝后看阿栀。 阿栀都快形成心理?阴影了,见辰玥看过来,瞬间?挺直腰背望向?朝慕,轻抿薄唇。 不是?,她又跟辰玥说什么了? 朝慕朝她笑,杏眼弯弯,梨涡深深,像只眉眼舒展的小猫咪。 阿栀抿紧唇,然后红着耳朵别开视线。 算了,谁让她怪可爱的。 050 散学回去, 朝慕在?府里泡个澡的功夫,长公主?府跟辰府的两筐橘子就一前一后送了过来。 橙黄的橘子,巴掌大, 薄薄的皮,很是清甜可口。 朝慕长发披散身后, 发梢滴着水,提起衣裙蹲在地上看橘子, “这么多啊,感觉够吃一个冬天了。” “橘子可搁不?了那么久,回头搁坏了。”翠翠也跟着蹲下。 瞧见阿栀从外面抬脚进来, 朝慕抬头看她?眉眼弯弯, “阿栀, 快来吃橘子。” 阿栀看了她?一眼,抬脚朝暖阁里面走。朝慕疑惑地偏头看她?, 视线跟随过去, “嗳?” 阿栀取了一条干毛巾出?来,弯腰站在?朝慕身后,撩起她?背后的长发用毛巾裹着她?的发梢轻轻积压。 朝慕昂脸看她?, 眼里倒映着高处的烛火跟阿栀, 声音软甜,“谢谢阿栀~” 阿栀看了她?一眼, 移开视线看那两?筐橘子, 这才悠悠开口, “橘子吃多了皮肤会变黄,郡主?悠着些。” 正在?吃橘子的翠翠闻言一顿, “?” 阿栀浅笑?,“不?过少吃些没事。” 翠翠这才放心地继续咀嚼, 发出?感慨,“好?甜。” “长公主?跟辰玥小姐的师徒关系真好?,”翠翠看着两?筐橘子,“不?仅送给您一筐,还送给辰玥小姐一筐。” 刚才送橘子的人先从齐府门口经过,所以?翠翠自然看见车前还有一筐,说是送去辰府。 只不?过马车车帘遮的严实,没看到里头送橘子的人是谁。 朝慕低头剥橘子,任由身后阿栀给她?擦头发,轻轻嘀咕,“万一不?是师徒情呢。” 前世她?就?看不?透,只觉得姨母对辰玥实在?太好?了些,加上梁佑芸在?她?耳边说: “阿慕你同长公主?是嫡亲的血缘关系,她?是你亲姨母疼你是应该的,送你的东西本就?该独一无二,为何选了两?份,送了你还要送辰玥?” “到底辰玥是她?亲外甥女还是你是她?亲外甥女啊,不?仅六殿下同她?亲近,连长公主?都那么偏爱她?,可这些本来全?都应该是你独有的。” 朝慕虽不?稀罕这些东西,可却稀罕那份亲情,她?虽没因此厌恶针对辰玥,但也避开她?的友善热情,不?愿同她?交好?。 细细想来,自己是傻,竟没看出?辰玥跟姨母之间的感情,也没分清她?俩是不?是师徒情。 朝慕剥完皮掰了一块橘瓣,抬手?往上递到阿栀嘴边,“尝尝~” 她?仰头看阿栀,心里想,她?让姨母帮她?取消婚约,这其中必然要用到辰家。辰玥若是得知这里面的事情,会不?会同姨母生气呢,会不?会借此看清自己的心? 阿栀两?只手?拿着毛巾裹着头发,只能张嘴接过橘子。 朝慕投喂成功,眉眼弯弯,自己也掰了一瓣塞进嘴里。 “这些都是我的谢礼~”朝慕拍拍两?个橘子框,“明日?每人发两?个,剩下的我们几个慢慢吃。” 就?算是变黄,那也一起变黄。 翠翠倒是很开心,因为橘子是真的甜,“好?!” 朝慕甜到眼睛眯成缝隙,“你说今日?是马车送的橘子?” 翠翠点?头,“是啊。” 朝慕梨涡浅浅,“那明日?就?知道?结果了。” 什么结果? 翠翠云里雾里,抬头看阿栀,阿栀耸肩摇头。 朝慕嚼着橘子,一是如?何对付朝弘济。二是辰玥的心意。如?果她?猜的没错,今日?送橘子的马车里坐的是她?姨母。 第124章 夜色中,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辰府门口。 长公主?的大丫鬟印青下车,站在?辰府门旁,从袖筒里掏出?牌子给辰府门卫看了一眼,门卫微惊,随后立马打开两?扇门让马车进去。 “啊,你说长公主?来了?”辰玥都洗漱完躺在?了床上,闻言一个激灵重新坐起来。 珠珠立马朝辰玥比了个“嘘”的手?势,“您小声些,莫要被别人听见了。” “嘘嘘嘘,”辰玥也跟着手?指抵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里面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小小声问,“殿下怎么来了?” 珠珠见辰玥要起来,立马给她?拿外衫,“好?像是借着给您送橘子的理由来见相爷的。” 珠珠大胆猜想了一下,“估计跟朝堂政事有关。” 要不?然长公主?大可以?直接来,完全?不?需要找个理由晚上才过来。 “也不?一定啊,”辰玥挑选衣服,让珠珠赶紧给她?梳头,“万一只是来给我送橘子的呢。” 要真是送橘子的,长公主?就?直接过来见您了。只是对上辰玥发光的小脸,珠珠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收拾打扮完,辰玥在?自己屋里坐了又起,起了又坐,手?指来回缠绕腰间流苏,“爹爹怎么还不?派人来叫我过去?” 寻常时候家里来了客,都是他?们先说话,不?到一会儿爹爹就?会派人来叫她?出?去见见长辈。 现在?来的是长公主?,爹爹怎么还不?急不?躁了? 珠珠试探着说,“长公主?可能真是来谈正事的,相爷这才没叫您过去。” “他?们谈他?们的正事,我在?旁边听我的,又不?冲突。”辰玥怕再等下去人就?走了,一把拉上珠珠,“咱们自己过去瞧瞧。” “小姐,理由呢,总得有个理由吧。”珠珠双手?拉着辰玥的手?臂。 “理由……” 片刻之后,书房门口,辰玥端着茶盏出?现。 门外下人瞧见辰玥,脸上露出?无奈苦笑?,抬手?阻拦,顺便瞪向圆门那儿。 怎么把小姐放进来了! 圆门处守着的下人也欲哭无泪:小姐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想进来,哪里是他?拦得住的。 辰玥露出?讨好?乖顺的笑?,她?生的太好?看了,下人险些没抗住,人都恍惚了一下,“不?、不?行!” 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书房里有说话声隐隐传来,辰玥竖起耳朵听,她?小声跟下人说,“我就?听听不?进去,可以?吧?” 见他?犹豫,辰玥立马挺起腰背,作势要抬脚直接闯进去。 “好?好?好?,”下人压低声音,“那您不?能出?声。” 辰玥立马凑过去听里面谈话。 说得好?像是她?的,……婚事? “六皇子对玥儿是有些意思,”辰相抿着茶,“还没同福佳郡主?解除婚约呢,便已经送了她?好?些小玩意。” 自然,辰相四两?拨千斤,权当做礼尚往来,也送了同价位的东西过去。 还有后宫的贵妃娘娘,上次宫宴拉着辰玥说话,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的意思,回来的时候也给了不?少赏赐。 这些恩宠无异于是把辰玥架在?火上烤,同时不?给福佳郡主?脸面。 所以?辰相感慨,目前两?个孩子能处成这样真是奇迹。 但凡福佳郡主?心思敏锐多想些,都会容不?下辰玥这么抢她?的风头“抢”她?的未来夫婿。 “正因这些,辰玥的婚事都没有媒婆敢上门介绍。” 生怕得罪了俪贵妃跟六皇子。 辰相哼哼,“她?们想着我女儿就?算做不?了正妃也有可能做侧妃,可去他?们的白日?梦!我女儿这辈子就?是不?嫁人都不?可能给人做妾,要做只能做正妃!” 辰相的意思是不?可能让辰玥去给朝弘济做妾,可听在?门外辰玥的耳朵里,就?成了她?爹要帮她?挤掉朝慕,让她?去给朝弘济做正妃! 辰玥胸膛剧烈起伏,气呼呼地大口喘气。 她?怎么可能去抢慕慕的东西?别说正妃了,皇后她?都不?羡慕,更何况她?又不?喜欢朝弘济,怎么能嫁给他?当正妃! 就?在?辰玥要闯进去的时候,屋里响起朝阳的声音。 “可辰相若要扶持六皇子,唯有联姻才能让他?相信。” “你是说要玥儿……”辰相看向朝阳,朝阳缓慢点?头,“正是。” 要辰玥配合做一出?戏。 两?人的眉眼官司辰玥看不?见,她?只能站在?门外听到这些话。 “啪”的声,茶盏落地,辰玥指尖轻颤脸色苍白,心底一片冰凉空洞,紧接着升起怒火。 长公主?跟爹爹要为了权势利益把她?嫁给朝弘济? 外面的动静屋里两?人自然听见,辰相拉开门就?看见辰玥站在?门口,惊诧道?:“玥儿,你不?是睡了吗?” 怎么还梳洗打扮的这么整齐站在?门外? 辰玥视线从辰相脸上移开,落在?后面的朝阳脸上。 朝阳微微皱眉,“天寒露重,你怎么站在?外面?” “我为什么不?能站在?外面,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辰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第125章 她?看向辰相跟朝阳,“你们是真的要我嫁给朝弘济吗?” 辰相“嘶”了声,看向朝阳,“这……” 辰玥见朝阳没开口,气恼地瞪着她?,一跺脚扭身就?跑,“我不?嫁!” 她?怎么能让她?嫁人,她?怎么能为了权势利益就?随便让她?嫁人。 辰玥跑开后,朝阳拧紧眉看向辰相,“我就?说一早便该喊她?过来听我们说话,你说她?睡了别喊了。” 现在?好?了吧,她?自己偷听个一句两?句的气成这样。 朝阳抬手?捏眉心,“她?现在?估摸要气死了,觉得我算计她?嫁人。” 刚才辰玥气的嘴唇哆嗦,眼睛通红,越看越让人心疼。她?一个小姑娘,惹她?生气做什么。 辰相讪讪摸鼻子,“她?刚才分明是睡了,谁知道?又起了。” 他?道?:“长公主?放心,这事我来解释。” “还是我去吧。”朝阳抬脚往辰玥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辰相落在?后面,目光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双手?搭在?滚圆的肚皮上轻轻叹息,“瞧见了吧。” 下人茫然,“瞧见什么了?” 辰相睨他?一眼,下人也无辜,长公主?来了的消息是辰相放给小姐听的,不?让人阻拦小姐过来也是辰相的意思,现在?辰相怎么还生气了呢。 下人表示看不?懂。 而辰玥跑回去后,一把将门关上,连同珠珠一起关在?门外。 珠珠担心的要哭出?来,抬手?拍门,“小姐,小姐你让我进去啊。” 辰玥背靠着门,谁都不?让进。 朝阳来到门口,珠珠抹掉脸上的泪朝她?福礼,“长公主?。” 朝阳目露无奈,抬手?示意门口众人离开。 一时间,门内只有辰玥,门外只有朝阳。 “你话只听了一半,你与?慕慕关系好?,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因为一个男人而闹掰?又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一个有过婚约的人。” 辰玥梗着脖子开口,全?是哭腔,“可我都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朝阳温声解释,“是计谋,慕慕要同朝弘济解除婚约,需要你爹相助,自然就?牵扯到了你。” “只是假意做戏而已,让朝弘济相信你爹是真的要支持他?,而非让你真嫁给朝弘济,”朝阳抬手?轻轻拍门,“听话,把门打开。” “我今日?亲自来就?是怕你生气想跟你说这事,是你爹爹说你睡了我才没叫你过来。” 辰玥已经开始动摇,眼泪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不?确信的求证,“真的?” 朝阳听她?态度松动,眼里露出?笑?意,“真的。” 辰玥这才把门打开,红着一双眼站在?朝阳面前,水润的眸子看向她?,委屈坏了,“你怎么能让我嫁人。” 朝阳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泪水濡湿指腹,“嗯,你还小,就?算是嫁人也应该再等两?年。” 不?是两?年三年的事情,而是她?根本没想过嫁人。 辰玥有些急,“你说你会养我,就?算我没人要你也会养着我,你怎么、你怎么反悔呢!” 辰玥急的要跺脚。 “我自然没反悔,”朝阳屈指在?她?挺翘的鼻子上剐了一下,“但这跟你要嫁人并不?冲突。” “冲突,很冲突。”辰玥憋的脸红,见朝阳把手?收回去,一把抓住她?的袖筒,“我不?想嫁人,我想让你养我。” “呦,人家都是徒弟养师父,怎么轮到你这儿,就?成了师父养徒弟?”朝阳抬起另只手?,轻轻捏辰玥的小脸,“小玥玥啊,哪有这般无赖的徒弟。” 辰玥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低着头揪着长公主?的袖筒。她?也觉得没她?这样的徒弟,但她?就?是想粘着长公主?。 “不?生气了?”朝阳摸摸辰玥的脑袋,又伸手?捏捏她?的耳朵,“你这是长了双兔耳朵,话都没听全?就?要生气。” 见她?又乖顺起来,朝阳笑?着说,“剩余的事情由你爹爹说给你听,好?好?听着,莫要同他?闹。” “好?,”辰玥抹掉脸上的泪,水洗过的眸子看朝阳,“我乖着呢。” 朝阳微笑?不?语,朝她?伸出?手?,让她?看自己一掌心的泪,“乖?” 辰玥脸一红,低头扯着袖筒,轻轻替长公主?擦她?手?指上的泪水。 时辰不?早了,朝阳不?适合在?辰府停留过久,辰相跟辰玥送她?出?去。 “爹爹,长公主?来了你怎么不?让人来喊我?”等朝阳走了,父女俩回去的路上,辰玥晃辰相的胳膊。 辰相笑?,“我以?为你睡了。” “我睡了也会爬起来啊,”辰玥气鼓鼓的,“要不?是听错了,我怎么会在?长公主?面前失礼生气。” “好?好?好?,怪爹爹怪爹爹,”辰相拍拍辰玥的手?,“玥儿,等过了这事,你也该想想自己的终生大事了吧?” 辰玥抱着辰相的手?臂摇头,“我不?要我不?嫁人,爹爹会养着我的。” 辰相心里柔软,脸色都慈祥起来,“爹爹自然会养着你,可爹爹终究会老去的,将来爹爹没了你怎么办?” 辰玥一把捂住辰相的嘴,瞪圆眼睛看他?,不?让他?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替他?,“呸呸呸,不?当真不?当真。” 第126章 “就?算,就?算有个什么将来以?后,我还有长公主?呢,”辰玥说,“殿下说养我一辈子,她?答应我了。” 小时候就?答应了,说如?果她?摔坏了,她?养她?一辈子。 辰相话语一顿,“就?算是师徒也不?能一起生活一辈子。” “就?算你不?嫁人,那长公主?将来呢,就?不?下嫁了吗?如?果她?嫁人你怎么办?”辰相意有所指,拍拍辰玥的手?背,“玥儿,你也十五了,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了,想想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 想想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辰玥顿在?原地,辰相示意珠珠,“领小姐回去休息。” “是。” 晚上辰玥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梦到她?嫁人,一会儿梦到长公主?嫁人,吓得一头汗一夜都没睡好?。 辰玥拥着被子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沉思。 如?果长公主?将来嫁人了如?何? 辰玥咬紧下唇,头脑有些不?清晰,以?至于她?开始觉得给长公主?当个女宠也挺好?。 翌日?清晨,朝慕刚到太学院就?听说辰玥告假了。 “说是病了,”绉博士道?:“辰府来人替她?告的假。” 朝慕请了半天假去探望,可惜被人婉拒,没让她?进门。 短短一天时间,福佳郡主?跟辰家小姐闹掰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有人议论,“之前不?是见她?们关系挺好?的吗,怎么闹僵了?”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可能跟六皇子有关。” “跟六皇子有什么关系?” “今日?早朝辰相举荐六皇子担任礼部差事,负责春闱科考,想来是辰相有意于六皇子,而辰家小姐跟六皇子年龄又相仿,所以?两?家可能会……” 可能会结亲,那辰玥跟朝慕自然会闹掰。 而此时传闻中已经闹掰的两?人正围着火炉烤橘子。 “以?后我从偏门悄悄来就?行,”辰玥说,“毕竟是做戏嘛,也不?能太光明正大,咱们偷偷摸摸就?行。” 朝慕幽幽看她?,“……”好?好?的姐妹情,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偷.情? “对了慕慕,”辰玥吃着橘子问,“眼见着就?过年了,齐将军他?们今年回来吗?” 朝慕把烤好?的橘子递给阿栀,“说要回来呢,只不?过怕是赶不?上过年,可能要等年后了。” “那你过年多冷清!”辰玥张口就?想说来我家过年,可一想到现在?她?跟朝慕“关系不?好?”,只能苦恼地皱起脸。 “你忘啦我是福佳郡主?,过年自然要进宫,”朝慕双手?托腮,眼睛弯弯,“进宫看人脸色~” 051 “小姐, 您要我打探的事情今日总算有了眉目。”聚宝阁二楼雅间?里?,梁佑芸身边的大丫鬟阿秀快步走进来。 聚宝阁是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里?面的饰品花样多种?类多, 非等闲首饰铺子能?比的。 京城里?许多贵女用的珠宝首饰都出自他家,甚至私下里?一些官宦商贾人家的女儿以能?用上他家的新品来做为自己身份地位的象征。 梁佑芸虽是聚宝阁的常客, 可今日来不是为自己挑选首饰,而是受楚清秋邀请过来帮她选饰品的。 知道她可能?要找理由推脱, 楚清秋的帖子直接递到国公夫人?手?里?,不给梁佑芸拒绝的机会。 现在楚清秋在屏风后面挑头面,梁佑芸寻了个借口出来, 站在房门口听阿秀说话。 “怎么说?”梁佑芸抬眸朝里?间?看?了一眼, 迈过门槛出去, 轻手?轻脚将身后的房门遮掩上。 二楼雅间?的走廊人?来人?往,既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又是说话的最好地方。 人?多才没人?注意她们在说什么。 梁佑芸让阿秀打听的是大长公主?朝蕴的过往,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依稀听到一些有?关朝蕴的风言风语,后来不知为何一夜间?这?事没人?敢再非议跟提起。 如?今朝慕回京,梁佑芸本能?感觉关于大长公主?的事情查出来对她有?好处, 这?才让阿秀私下里?偷偷去打听。 阿秀站在梁佑芸身边低语, “小姐,福佳郡主?可能?不是齐将军的女儿, 因为大长公主?当年嫁进齐府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有?了身孕。” 梁佑芸闻言看?向阿秀, 眼里?露出几分?诧异。 阿秀道:“原本听闻大长公主?是要嫁给一个状元的, 两人?也算情投意合,可不知为何又要嫁进齐府。而且当时定的驸马人?选是齐家二公子而非现在的齐大将军。” “那为何又嫁给齐将军当平妻?”梁佑芸拉着阿秀的手?腕离门口远了一些。 阿秀说, “因为齐二公子战死了,原本定好的亲事上面又不想有?变动, 这?才把大长公主?许给齐将军当平妻,齐家也认了。” “所以福佳郡主?并非齐将军亲生,估计这?也是贵妃不想让她嫁给六皇子的原因。”阿秀猜测。 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将来争夺皇位的时候齐家完全有?可能?不帮六皇子出力,所以娶了朝慕相当于白占了一个皇妃正妻的位置又没有?任何好处。 梁佑芸秀眉微皱觉得不对,这?里?面定然有?别的事情。 第127章 “本来打听了快一个月都没有?半分?消息,最近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了些风声,”阿秀低声说,“估摸着跟齐将军夫妻要回京了有?关。” “许是宫里?有?人?也不想让福佳郡主?嫁给六皇子,这?才趁着齐将军夫妻回京的话题放出些消息。”梁佑芸巾帕抵着鼻尖低语。 阿秀问?,“小姐是说?” 她朝上指了指。 自然是俪贵妃派人?传出的消息,梁佑芸轻柔一笑,只是笑意没达眼底,“她巴不得朝慕名声不好,这?样才能?顺势解除那个口头婚约。” 尤其是最近关于朝慕跟辰玥疏远的事情传的到处都是,说是因为朝慕气恼辰玥在长公主?朝阳那里?很受宠,这?才不愿跟她往来。 要梁佑芸看?啊,长公主?朝阳就是个幌子,实?际上两人?是因为六皇子朝弘济闹掰的。 福佳郡主?朝慕是皇上口头指定的六皇妃,而辰玥又跟六皇子走得近,两人?有?今日是迟早的事情,倒是她当初推了一把显得有?些多余。 梁佑芸后悔,早知道那时她就不该那么心?急,而是坐看?两人?翻脸才对。 如?今先是朝慕跟辰玥闹掰,后有?齐家夫妻回京大长公主?的过往外传,每一步都有?宫里?的手?笔在。 俪贵妃这?是想在齐家夫妻回京前就把事情解决,免得到时候生出别的变故。 梁佑芸捻着巾帕,“听闻大长公主?是个要强的人?,突然下嫁给人?当平妻肯定有?原因。” 如?果利用的好,可以用大长公主?的事情先把朝慕淘汰出局。 “那我们要不要再细查?”阿秀问?。 如?今宫里?那位因为攀上辰家已经?打算对朝慕动手?了,她们是不是坐观就行? 梁佑芸拧了下眉,“查。” 有?人?跟自己目的相同虽是好事,但还是要查清楚事情原委才能?拥有?先机。 “梁小姐。” 梁佑芸眼皮瞬间?一跳,扭头朝后就看?见忍冬拉开房门探头朝这?边看?,“我家小姐给您选了个镯子,您过来看?看?可还喜欢。” 梁佑芸面上挤出温和的笑,“这?就来。” “过两日宫中年宴,我同母亲进宫,想来能?听到一些新的消息。”梁佑芸抬手?拂了拂头上发髻,垂眼遮住眼底种?种?算计,抬脚进房门的时候又是那副温柔模样。 “阿芸去哪儿了?”楚清秋坐在雅间?里?抿茶,听见动静抬眼看?她,桌上手?边放着一只锦盒,里?面躺着一只青玉镯子。 青翠的玉,在大开的窗户透进来的日光下泛着清冷的光,犹如?一身青绿衣服的楚清秋,身上带着淡淡冷意。 以前梁佑芸从不畏惧楚清秋身上的疏离淡漠,如?今却是有?些怕。两人?的关系终究产生裂缝,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见梁佑芸进去,阿秀也要随着一同进屋。忍冬双手?拉住阿秀,“阿秀姐姐同我在外面站一会儿,我家小姐要给梁小姐试镯子呢。” 阿秀被拦在外面,房门被忍冬关上。 自从试婚服一事之后,梁佑芸如?非必要都躲着楚清秋走,左右梁楚两家的婚事已经?说成?,楚清秋碍于楚家脸面也不会反悔,梁佑芸自然没必要再来应付她。 “去小解了,”梁佑芸脸上带笑,提着衣裙坐在楚清秋旁边,“清秋要去外面问?问?吗?” 楚清秋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只道:“我还以为阿芸不愿意陪我试镯子,半路走了呢。” 梁佑芸没接,只是垂眸看?着楚清秋递过来的手?,声音温柔,轻声细语地说,“我倒是想着呢,却又怕清秋一生气告到我母亲那里?。” 左右楚清秋已经?看?透了她,加上如?今目的达成?,梁佑芸不耐烦再装下去。 梁佑芸双手?搭在腿面上,抬眸看?楚清秋,“选好了吗,选好我们便回去吧。年底府中事多,我抽不开身。” “连喝杯茶的时间?也没有??”楚清秋修长白皙的右手?始终端着茶盏,清冷的目光落在梁佑芸脸上,“阿芸莫不是想再替我试一次婚服?” 楚清秋眼里?带出浅笑,连声音都有?了些不一样的温度,“府中绣娘说小衣上绣的是鸳鸯戏水,若是穿在阿芸身上……” “楚清秋,”梁佑芸瞬间?攥紧腿上衣服看?向她,声音压抑着,“你是要嫁给我哥哥、当我嫂嫂的人?。” “哦?”楚清秋将手?中茶盏往梁佑芸嘴边递了递,声音淡淡,“你以前只说我是嫁进梁府同你生活,我原先不懂,如?今才明白你话里?陷阱,步步都在诱我跳入。” 梁佑芸抿紧唇跟楚清秋对视,最后咬紧后槽牙,几乎伸手?从楚清秋手?里?夺过茶盏,当着她的面抿了一口,茶盏磕在桌面上,“满意了?” 水渍浸湿梁佑芸的唇瓣,楚清秋淡淡笑着,抬手?抚上梁佑芸的侧脸。 梁佑芸本能?想躲,楚清秋另只手?却拉住她的手?腕摁在她腿面上,将人?几乎固定在绣墩上。 楚清秋拇指轻轻抚去梁佑芸唇边的水痕,指腹同目光一起在她柔软的下唇瓣上停留,“阿芸刚才出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梁佑芸不语。 楚清秋抬眼看?梁佑芸的眸子,在这?双自幼熟悉的眼睛里?四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排斥,楚清秋心?脏微微发紧,浓密的眼睫垂下,嘴角牵出笑意。 第129章 主?子宽厚,府里差事分工明确,赏罚更是分明,整个京城哪家的丫鬟也没有齐府的丫鬟日子舒坦。 “对对对,灯笼往左边挂一点,这?样?就对齐了。” 她们又嬉闹起来说起晚上放天灯跟放烟花的事情。 晚上除夕夜,京中商贾大户爱热闹,会让人在京中最高?的酒楼上放天灯跟烟花,灯如星河,烟花璀璨,年年如此,她们就算不出府也都能看见,所以都很期待。 到底是年纪小没什么心思?,随便一个话题就能聊起来,至于?刚才的事情全然抛到脑后。 屋里门内,翠翠看阿栀的脸色,小声问,“要不要让陈成往下叮嘱一下,免得这?些乌糟话传进郡主?耳朵里。” 外头丫鬟们的话两人听的清清楚楚,只是阿栀拦着她没让她出去制止。好在府里的丫鬟们都向着郡主?,要不然翠翠要气死! “不用,郡主?应该有她自己的主?意,”阿栀侧头问翠翠,“俪贵妃的事情查了多少??” “我来找你就是想说这?事的,”翠翠小眼睛一亮,激动?起来,“阿栀你不知道,俪贵妃原来进宫前已经在议亲了。” 阿栀,“?” “俪贵妃娘家姓周,原本是个外放回京的五品官,他家回来后想往上爬,便借俪贵妃的美貌攀高?枝,攀上了现在的梁国公。” 梁国公?阿栀指尖捻着,轻声问,“梁佑芸的父亲?” “对!满京城再也没有别?的国公姓梁了,当时梁府还没现在没落,梁国公身?为梁小公爷自然不会娶五品官的女儿。” 翠翠凑近些,单手?遮唇小声跟阿栀说,“所以周府的人便没脸没皮到让女儿先跟梁小公爷私下往来,让她争取笼络住梁小公爷的心。” 男女之间怎么个往来法大家心知肚明。 “后来齐家带兵在边疆打了胜仗,一口气夺了五个城!咱们皇上大喜,当年大开恩科的同时扩了一次后宫。” 因为选秀来的突然,打乱了周家的计划,加上俪贵妃被选进宫,她跟梁国公的那些事情自然被遮掩住,没人再提起。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俪贵妃养尊处优称霸后宫多年,周府水涨船高?已经飘了,府邸上上下下口风总有不严实的,只要多花点心思?花点钱,总能打听出消息。 最让翠翠惊诧的是,“听闻六皇子是早产,当时害贵妃早产的宠妃现在还关在冷宫里呢。” “所以你说六皇子有没有可能不是……”翠翠看阿栀。 “没有十成十把握的事情,不要瞎猜测。”阿栀听完全程八风不动?,脸上表情都没动?过。 翠翠感慨,“阿栀你都不惊讶。” 她打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可激动?了,一是自己竟然真能打听到俪贵妃的过往,二是俪贵妃竟然有过这?种往事?! “见多了就习惯了。”阿栀抬手?拍拍翠翠肩膀,像是在看一根小嫩苗,语气充满沧桑感慨。 “不过这?次你做的很好。”阿栀收回手?,微微皱了下眉,轻声道:“让我想想怎么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 阿栀同样?身?为女子,知道声誉跟清白的重?要,明白高?位者?独有的控制欲跟占有欲,也见过无数后宫中失宠女人的下场。 虽然她不喜欢俪贵妃并且很讨厌六皇子,可阿栀还没残忍到用流言蜚语去毁了一个女人。 “阿栀~” 里间传来小郡主?伸懒腰的声音。 翠翠朝里看了眼,小眼睛弯弯,“那我出去忙了。” 阿栀颔首,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朝里走,温声问,“醒啦?” “嗯,睡梦中听到你催我起来,”朝慕将被子拥到脖子下面,下巴搭在被褥上,人懒洋洋的,声音也跟着慢慢悠悠像是在撒娇,“所以就醒了。” 过年太学院放假,从年前三天放到年后十五天,过罢十六才开学,朝慕好不容易睡个懒觉,阿栀自然不会喊她。 “郡主?莫要污蔑我,我在外面跟翠翠说话呢,哪里叫您了。”阿栀走到红木衣柜前打开柜子给她挑今天要穿的衣服。 “穿那件红色的,”朝慕抬起脸跟着挑,“晚上进宫前再换成黄色的。” 阿栀将裙摆袖口用银丝勾了祥云的红裙拿过来,“这?个?” 朝慕点头,她朝阿栀伸手?,阿栀边伸手?边说,“我手?凉。” 朝慕梨涡浅浅,手?指搭在阿栀掌心里,借着她的手?下床站起来,听见阿栀说她手?凉,朝慕攥了攥阿栀的手?,眨巴眼睛,“那放我怀里,我帮你揣着暖一暖?” “??!!”阿栀下意识顺着朝慕的话看过去。 小郡主?刚起床,身?上穿着素白棉质中衣,腰侧衣带收紧,清浅勒出她纤细的一截腰肢以及身?前弧度。 阿栀耳廓微热别?开视线,见朝慕松手?便顺势收回自己的手?臂,垂眸说,“也没那么凉。” “嗯?不是凉不凉的问题,”朝慕边穿鞋边探头看阿栀的脸色,像是忽然发现什么,伸手?轻轻戳她腰侧,“是阿栀你都没拒绝嗳。” 阿栀一怔,心道大意了! 她木着脸站在一旁充当一个不会说话的衣服架子,小甜糕却不依不饶起来。 “阿栀呀~”小甜糕嘿嘿笑,双手?环胸,凑头看阿栀,“你是不是真想放进来捂捂?” 第130章 阿栀脸都快热了,低头看自己怀里的衣服,“没有。” 她不是那样?的人! 小甜糕哼哼,从她手?里抽出衣服,嘀嘀咕咕碎碎念,“又不是不让你捂,害羞个什么。” 阿栀,“……” 好样?的,她是解释不清楚了。 阿栀红着脸,努力别?开目光,让自己的视线不落在朝慕的细腰上,“郡主?,外面那些传言您听说了吗?” “自然是听说了。”朝慕敞开衣襟走过来,张开双臂耍赖般的站在阿栀面前,逼着她非看自己不可! “刚起没吃饭,手?上没力气,阿栀帮我穿。”朝慕杏眼弯弯,眸光水润清亮。 她吸气收腹挺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不错! 阿栀睨了她一眼,猛地勒紧她的腰带,差点把小甜糕勒岔气,“……” 小甜糕幽幽瞪她,阿栀憋笑,眼观鼻鼻观心,像个寺里念经的尼姑,没有半点世俗的欲望。 朝慕都要开始怀疑了,是她不行,还是阿栀当真对女子没有感觉? “不用管那些,也不用找人去压流言蜚语,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朝慕支愣着两条胳膊,由?着阿栀给她往腰上系荷包,“只有传的越厉害,才能让旁人重?提当年旧事。” 腰上挂了个银白鲤鱼荷包,里面放着用来打赏的金叶子。 别?的倒没什么,唯独这?荷包是阿栀亲手?绣的。 朝慕都佩服阿栀了,她每日竟还能偷偷摸摸抽出点时间绣荷包,还做成了胖鲤鱼模样?,鲜活灵动?,集市上都没有卖的。 “好看,”朝慕低头拨弄荷包鱼尾,余光瞥见阿栀嘴角抿出弧度,故意眨巴眼睛缓声问,“还有多余的吗,送辰玥一只。” 阿栀嘴角的笑瞬间抿平,“没了,郡主?若是舍得,可以把腰上这?个送给辰玥小姐。” “不舍得~”见阿栀抬脚要走,朝慕一把抱住阿栀的手?臂,挂件似的跟着她往前挪,“一点点都不舍得。” 阿栀轻呵,没搭理她这?话,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朝慕一手?端茶盏,一手?摸鲤鱼荷包,“阿栀,我还想要个红鲤鱼,配我白裙子~” “……”阿栀睨她,“郡主?以为绣起来这?么容易啊?” “很难啊?”朝慕耷拉脑袋,摸了又摸腰上的荷包,抿了抿唇,“那这?个收起来吧,万一丢了怎么办。” “也不算很难,”阿栀推着朝慕的肩,让人坐在梳妆台前,“不过奴婢要先挑挑有没有好看的红布再说。” 朝慕抬眸看铜镜,镜子里的阿栀长?身?玉立一身?青衣,眉目清秀神态舒展,贴着她的背站在她身?后,只要一弯腰就能将她环在怀里,像她的庇护者?。 朝慕心里软软,仰头看阿栀,“好~” 阿栀垂眸看她,微笑着——把她的脑袋扶正,一本正经,“影响到梳头了。” “……”不懂情趣! 朝慕心里指指点点,故意撅嘴哼哼,逗得阿栀垂眼笑,笑意投入铜镜中,落在朝慕眼底。 她就说嘛,她这?般好看讨喜,阿栀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在府里吃罢午饭,下午便要换衣服准备进宫。 翠翠今日同去,朝慕跟阿栀都想带她进宫长?长?见识。 马车停在角门,因天色尚早,朝慕要先去栖凤殿里见皇后跟众娘娘们,随后才是宫宴。 要么说巧呢,辰玥的马车就比朝慕的马车早到了一步,辰玥弯腰从车里出来,瞧见后面的是齐府的马车,眼睛瞬间亮起来,抬手?就要给朝慕打招呼,“慕——” 朝慕弯腰出来,朝她缓慢眨巴眼睛,辰玥猛地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她俩“闹、掰”了。 可手?都抬起来了。 辰玥临时找补,左右乱看,反手?挠头,“慕——母亲呢?” 辰夫人就站在车下,温柔笑笑,“你说呢。” 辰玥讪讪下车,伸手?挽着辰夫人的手?臂抬脚往宫里走。 辰夫人扭头朝后看了眼,却是停下同朝慕招手?,“福佳郡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同我们一起进宫去拜见皇后。” “?”辰玥拉辰夫人手?臂,“我们吵架了不能一起进宫。” 辰夫人柔声说,“莫要显得太刻意。” 朝慕披上斗篷走过来福礼,“伯母。” 三人几乎并肩过来,坐在主?位正对着门的皇后不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显然没打算先说话。 而一直坐在她旁边的俪贵妃倒是笑着开口,“福佳离京多年如今再回来,已经长?成了姑娘模样?,你看站在辰玥身?边都丝毫不逊色,倒是像极了她母亲大长?公主?。” 朝慕模样?自然是好看的,不同于?辰玥的好看,两个小姑娘像是不同的花,各有各的美,拿她俩比较实在不太合适。 只不过听她突然提起大长?公主?,皇后多看了她一眼。 “不是说福佳郡主?跟六皇子定了亲事吗。”有妃子提起别?的话题。 俪贵妃眼里只有辰玥,见三人抬脚进来,故意缓声笑道:“不过是皇上一时的口头玩笑,当不得真。” 她这?么一说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像是说给辰玥跟朝慕听,她对两人谁亲谁远一句话就能分出来。 偏偏话都说成这?样?了,她还要让朝慕捏着鼻子忍下。 第131章 俪贵妃雍容矜贵,上位者?的姿态同朝慕招手?,“慕儿来这?里,让舅母瞧瞧。” 053 “慕儿来这?里, 让舅母仔细瞧瞧。” 俪贵妃一开口,殿里气氛就开始有些微妙。 寻常人家要是这?般说话,定是想借着“舅母”的称呼拉近彼此关系, 可俪贵妃不是,她?是要用“舅母”身份疏远朝慕, 以此撇清六皇子跟朝慕的口头婚约。 另外?还有?一处便是,俪贵妃只是贵妃, 她还没资格自称福佳郡主的舅母,尤其是皇后还在场的情况下。 本来正在抿茶的皇后双手捧着茶盏垂下眼,脸上情绪淡淡。 朝慕上前几?步颔首屈膝福礼, 没说什么。 辰玥倒是从辰夫人身后探出头问自己母亲, “舅母? 辰夫人脸上微微笑?, 佯装没听见,同?皇后跟妃嫔们?见礼。 辰玥缓慢眨巴眼睛, 视线在俪贵妃跟皇后间来回, 有?些好奇,“哪个啊?” 此话一出,殿里都跟着寂静了一瞬。 一屋子没人敢说出来的话, 被大大咧咧的辰玥张嘴点出来了。 她?这?话像是在问皇后跟俪贵妃, 你俩谁是朝慕舅母。又?像是在为难朝慕,上面坐的两个人, 哪一个是你舅母。 朝慕安静不语。 阿栀站在朝慕身后, 低头垂眼, 视线落在她?暖黄的裙摆上。这?话是刚才进宫时小郡主?教辰玥的,让她?在殿上挑事。 她?家黑芝麻馅儿的小甜糕在今日?进宫前心里已经有?筹划。 只是同?小雀那次一样, 又?习惯性憋在心里没同?她?说。 阿栀这?次心境跟上次略微有?些不同?,小雀那次, 阿栀想的是自己大丫鬟的脸面跟小郡主?是不是不信任她?,气恼小郡主?有?事不同?她?提前说。 这?次却是心疼小甜糕,她?定是因为没有?依靠他人的习惯,才将所有?谋划都憋在心里,自己闷声去做。 上次阿栀是旁观朝慕使计,这?次却想着如何帮她?谋划。 阿栀本来还担心辰玥天真?浪漫的性子怎么在这?种场合里挑事,谁知正好俪贵妃递了话茬过来,被辰玥看准时机一把接住。 皇后跟皇上是结发夫妻,才能算得上是朝慕的嫡亲舅母,而俪贵妃就算位及贵妃终究算是皇上的妾,还当不得一个“舅母”。 尤其是皇后在场的情况下,她?这?般说话明显没将皇后放在眼里,也是她?平时僭越习惯了这?才顺口就说了出来。 俪贵妃脸上僵了一瞬,面上有?些不好看,目光越过朝慕落在辰玥身上。 辰夫人先一步开口,美目嗔辰玥,柔声道:“当是家里呢这?般没规矩,快福礼给娘娘们?赔不是。” 辰玥低头摆弄自己腰带上垂下来的流苏,面上不服,小声狡辩,“我就是好奇问了一句。” 她?虽然?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很明显能感受到刚才氛围不对,俪贵妃明显是在为难慕慕,所以她?就张嘴问了,她?又?没说错。 而且慕慕说了,今日?不管她?在殿里说什么都没人怪她?。 辰夫人心里自然?知道她?没说错,也不是真?要怪她?,只是不得不演上一演。 像这?样的场合她?们?母女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尤其是她?外?族出身身份卑微,这?么些年过去,旁人虽嘴上奉承她?但背地里都在非议她?,连带着把辰玥一同?说了进去。 若不是辰相心里有?她?跟女儿,辰夫人这?日?子怕是过得更?艰难。 现在在宫里,辰夫人更?是战战兢兢恨不得当个无人在意的边缘人物?,可如今这?个局势辰家根本没办法撇出去,她?跟辰玥自然?也是后宫中的焦点。 本来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辰玥说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母女两人身上。 辰夫人心道都怪相爷,把辰玥宠的没边了。 她?这?副谨小慎微上不得台面的惶恐模样,瞬间坐实辰玥刚才那话是她?自己临时起意说的。 就因为是临时起意开口,辰夫人才没有?半分准备。 殿上众人心里感慨,辰家小姐有?个当爹的丞相当真?是好啊,既不把俪贵妃放在眼里又?没把福佳郡主?放心上,一句话“为难”了两个人。 不是说辰家小姐因为六皇子跟福佳郡主?闹掰了吗?如今看来是不是因为六皇子而闹僵不好说,但至少能看出来辰玥跟福佳不和的传闻是真?的。 俪贵妃这?么上赶着拉拢辰玥效果并不显著,有?时很辰玥对俪贵妃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辰相对六皇子的态度。 如今看来,辰相帮扶六皇子的事情并非板上钉钉啊。 那就有?意义了。 如果两家没成,别人还是有?机会的。众人想通这?一点,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有?人想给辰府卖个好帮辰玥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尤其是皇后。 奈何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清冷的嗓音,如冷玉碰撞: “她?又?没说错,为何要赔不是?” “我太学院学规,有?疑必问,有?问方能有?答,她?不过是问了个问题何错之有?。” “是不是,俪贵妃?”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护短了,敢在后宫中这?么说话的女子只有?一个人—— 第132章 朝阳。 辰玥瞬间扭头看过去。 朝阳拖着金红裙摆踩着满地夕阳进来,身上也像是镀了层柔黄的金边,像只拖尾的金凤凰,矜贵威严的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辰玥开心起来,唇瓣轻抿,漂亮的脸蛋染上光晕一样,视线黏在朝阳身上。 “朝阳也来了。”皇后笑?着开口,这?才舍得将手中端了半天的茶盏搁在小几?上。 朝慕侧身同?朝阳福礼,声音轻轻软软,“姨母。” 朝阳缓步走过来站在辰玥身前半步,同?皇后微微颔首,清冷高?傲的目光从俪贵妃身上轻飘飘扫过,落在朝慕身上,“慕慕怎么还站着呢?” 她?视线在殿内环视了一圈,嘴边梨涡若隐若现,笑?意微凉如水,问: “莫不是栖凤殿的椅子少不够坐?若是这?样,那站着的人也不该是我家的福佳,是不是啊,两位皇、嫂?” 连先来的梁佑芸都有?座位,朝慕却还站着呢。 朝阳无差别攻击,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皇后脸上一僵,俪贵妃也是假意微笑?。 朝阳贵为长公主?,手上有?实权,是后宫里众妃嫔看不惯又?不得不巴结着的存在。 皇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抬手轻拍腿面,赶紧叮嘱下面的人,“还不快给福佳郡主?搬个椅子过来。” 见下人正要去,朝阳又?慢悠悠道:“不用了,慕慕坐我那张椅子就行。”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让朝慕坐她?的椅子,但还是折腾了一顿皇后。 朝阳的椅子几?乎跟皇后摆在一起,在贵妃之上。 这?椅子的位置本来就不合规矩,可朝阳从来没守过规矩,甚至连她?的椅子位置都是她?自己定的,椅子也比俪贵妃的大一圈,以此彰显她?在后宫中的地位。 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诫所有?人,管你们?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皇宫始终是她?家,永远有?她?的一席之地。 朝慕看了眼椅子,面上犹犹豫豫,像个没人庇护没人疼才没底气的小可怜。 朝阳脸一沉,指挥皇后身边的一等女使,“椅子太硬,去给郡主?寻个软垫过来。” 那女使仅仅迟疑一个瞬息,见皇后微不可察地颔首,立马行礼道:“是。” 垫子拿来,朝慕才坐过去。 俪贵妃侧眸看她?,朝慕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朝她?一笑?,“娘娘。” 叫的并非舅母。 俪贵妃扯扯嘴角,哪怕心里不爽也没敢当着朝阳的面给朝慕脸色看。 “朝阳坐这?边吧,”皇后招手,让人,“给辰夫人和辰小姐搬把椅子过来,今日?除夕,大家都坐下来说话莫要拘谨。” “辰玥的椅子放在我边上,”朝阳看向俪贵妃,“贵妃可有?异议?还是说让辰玥坐在你身边才行?” 她?这?话简直点到了贵妃脸上,就差问俪贵妃:“你不是要拉拢辰玥吗,让她?坐在你边上好好拉拢怎么样。” 俪贵妃想借着辰玥拉拢辰相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实,可有?时候事实说出来又?显得很难看。 俪贵妃脸皮僵硬了一瞬,“坐在哪里都好,你们?感情好,她?随着你坐便是。” 她?抬手抚发髻,手放下时脸上已经扯出笑?,婉转的音调轻轻柔柔,“你们?坐,我去更?衣。” 俪贵妃寻了个由头出了栖凤殿,前脚出了门,后脚脸上的笑?瞬间散去。 “什么东西,”俪贵妃手搭在季姑姑掌心里,“也不知道先皇跟皇上在想什么,竟放权给一个女人。要不是她?手里握着权,你看她?尾巴可敢翘到天上。” 要是朝阳是个没有?实权的长公主?,在后宫中定然?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这?么嚣张。 “她?封地明明在岭南,如今迟迟留在京中,既不议亲也不提回封地的事情就这?般拖着,也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俪贵妃烦死朝阳了,这?是个硬骨头,油盐不进的主?儿,心气明明傲到了天上可又?不在乎旁人眼光。 要是朝阳跟她?姐姐一样…… 季姑姑怕俪贵妃越说越多,立马捏了下她?的手以示提醒,“娘娘,咱们?还在外?面呢。” 俪贵妃这?才左右看了眼,声音放轻很多,“要是福佳有?朝阳撑腰倒是难办,这?婚事还是越早取消的越好,这?样才能握紧辰家那边。” 想起刚才殿上的事情,俪贵妃就气恼,她?倒是不气辰玥心直口快,她?气的是: “你刚才瞧见了吗,那群人的心思恨不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巴不得我恼了辰玥跟辰府关系闹僵呢,这?样她?们?才有?机会替她?们?儿子谋划,真?是想得美!” 只是这?事也催化?了俪贵妃心里的危机感,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没真?正笼络住辰玥。 唯有?两家利益通过定亲绑在一起,那才是真?正坐在一条船上。 “您的意思是?”季姑姑看向俪贵妃。 俪贵妃咬咬牙狠下心,“今日?便是机会,宫宴人多事杂,男眷女眷都在宫里,要是喝醉了酒出了什么事情也很正常。” 要不是刚才闹了这?么一出,俪贵妃还不想这?么快动手呢,如今齐将军夫妻要回京了,加上朝阳护着朝慕,等到年后说不定会出什么新的变故,不如早点把朝慕解决了。 第133章 “你把梁国公母女叫来一趟,”俪贵妃舒了口气,又?是那副雍容模样,音调婉转好听,“我钓鱼总得用点饵儿。” 梁佑芸就是她?手里的饵。 她?记得顾侯家的小公子一直垂涎梁佑芸的美貌,前后已经着媒人去梁府提过两次亲。 奈何这?个小公子是个花花肠子风流成性,府里还没娶正妻呢就养了一窝的通房妾室过于荒唐,梁国公碍于脸面没答应这?门亲,可顾小公子却一直对没得到手的梁佑芸念念不忘。 俪贵妃刚才殿内看见侯夫人来了,想来她?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也在宫里。 要是晚上光线不好,加上顾小公子醉了酒将福佳郡主?认成梁佑芸呢? 俪贵妃说,“我有?一件黄色的比肩甚是漂亮,最适合梁佑芸这?样的小姑娘了。” 季姑姑想了一下,福佳郡主?今天穿的好像就是嫩黄色的衣裙。 旁人可能猜到但不敢坐实,但梁府私底下的确是支持六皇子的,算是贵妃这?边的人。 虽然?梁佑安不成器梁国公府势力也不如从前,可因为曾经的那点过往,梁国公府用起来倒是很顺手。 当年大长公主?朝蕴能就范,也多亏了梁国公私下帮忙。俪贵妃也是那时候帮皇上拿捏住了齐家,这?才得来了贵妃之位。 同?样的招数,俪贵妃打算同?样用在朝蕴的女儿朝慕身上。 “着心腹把弘济叫来,我有?话同?他说。” “是。” 傍晚酉时,暮色四合,宫灯点起,宫宴开始。 后宫嫔妃宫妇小姐们?在皇后跟长公主?的带领下移步长乐宫,因男女分席,宫殿中央用一道宽阔的长屏风隔挡着,男眷朝臣坐左边,女眷宫妇坐右边,而舞台搭在宫门口,伶人舞者在台子上表演奏乐,确保所有?人都能同?乐。 除夕宫宴跟寻常宫宴不同?,只邀请了皇亲国戚以及三?品以上的重?臣及其家眷,以示恩宠。其余大臣宫中则会分出菜品由快马送去他们?府里,以此彰显皇恩。 等人到齐见了礼拜过皇上皇后,就可以坐下等着开席了。 宫中开席并非是众人围着一个桌子,而是每人面前一个长几?,几?后有?个蒲团,用饭时跪坐在蒲团上就行。 随着宫乐起,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盛着菜肴糕点的盘子依次摆在众人面前。 皇上低头看了眼,“怎么多了份酒酿圆子?” 他侧头看皇后,皇后笑?着说,“我让御厨们?加的。今日?除夕,加上福佳如今回京,酒酿圆子正好寓意着团圆吉祥,而且这?圆子算是甜食,很得女子喜欢。” 她?解释,“皇上不知,宫妇们?很多都能吃酒,根本不在意酒酿圆子里的这?点米酒,只要不是沾酒就醉的人,多少能吃上一碗。” 皇上一笑?,“还是你想的周全。” 酒酿圆子端上来,朝慕捏着勺柄轻轻搅拌碗里的白玉小圆子,侧头的时候,目光从穿着黄色比肩的梁佑芸身上滑过,小声问阿栀,“阿栀,你酒量如何?” 阿栀跟翠翠都跪坐在朝慕身后,阿栀闻言微微往前倾身,垂眸轻声回,“喝过几?次,从没醉过。” 朝慕眼睛睁圆,“阿栀好厉害!” 还好她?没想过灌醉阿栀! 朝慕舀了圆子尝了一口,含含糊糊说,“可我酒量不行,沾酒就醉。我若是醉酒躺在了地上,阿栀你定要捡我回去。” 翠翠,“?!” 那她?还吃。 翠翠看阿栀,示意阿栀劝一劝郡主?,酒量不好就别吃酒酿圆子了,现在是在宫里又?不是在齐府,多不安全。 阿栀目光落在朝慕粉润的唇瓣上,没问缘由,没理翠翠,只满口应了小甜糕,“好。” 朝慕瞬间眉眼弯弯,嘴边梨涡都荡着让人沉迷的酒意,“阿栀真?好~” 朝慕酒量果真?极差,吃了不过五勺酒酿圆子人就晕晕乎乎,手搭在阿栀掌心里起身朝上福礼,准备去透透风。 梁佑芸随之起身,同?国公夫人说,“闷得慌,我出去走走。” 国公夫人叮嘱,“那快些回来。” 梁佑芸温柔应下,“好。” 见她?离席了,一直隔着屏风盯着她?看的顾小公子也跟着站起来,急吼吼往外?走。 顾府小厮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他,“公子您急什么,吃坏肚子了?” “你懂个屁,你才吃坏肚子了,”顾小公子抬手就拍小厮脑袋,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压着兴奋的声音跟小厮讲,“刚才梁佑芸的丫鬟给我递纸条,说她?家小姐约我一聚。” 顾小公子觉得定是他坚持不懈的耐心感动了梁家小姐,对方这?才找他说话。 “可为何是今夜?还是在宫里。”小厮捂着脑袋纳闷。 “就说你不懂,”顾小公子从腰后抽出折扇,展开扇起来,明明没有?文采却非要附庸风雅,“花前月下,美人才子,这?就足以。讲什么场合,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跟刺激。” 梁家小姐既然?敢约那他必然?敢去! 顾小公子舔着唇瓣,眼里全是情.欲,“再矜持也不过是个女人,先办了再说。” 怕小厮胆小坏事,顾小公子一拧眉头,嫌弃道:“待会儿你去茅房蹲着,等我完事你再出来。” 第134章 小厮只得应下,“是。” 顾小公子跟梁佑芸两人约在了御花园的一株红梅树下,靠近旁边的偏殿。 梁佑芸已经等在那里,因为忐忑紧张,唇瓣抿的很紧。 她?心里有?些慌更?有?些怕,俪贵妃虽没点名意图,但她?已经猜到了俪贵妃要做什么。 想借她?的手让顾小公子毁了朝慕的清誉,这?样朝慕只能解除跟六皇子的婚约下嫁给顾小公子。 这?样的做法属实阴损,尤其是用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梁佑芸咬紧下唇,指尖无意识掐着手背,呼吸发颤。 可人不狠心如何往上爬? 权势必然?由尸骨堆成,既然?别人的尸骨可以,那为何朝慕不行? 她?只是按着俪贵妃的要求行事,她?只是个小棋子罢了,就算东窗事发她?也能摘清自己。 梁佑芸不断自我暗示,可袖筒里的手一直在抖,抖的她?心烦,“人怎么还没来?” 阿秀提着熄灭的灯笼也很纳闷,顾小公子见着她?家小姐向来是饿狼见着肉骨头,眼神恨不得黏在她?家小姐身上,让人恶心。 如今听到她?家小姐相邀必然?急着过来,怎么还没到? 主?仆正疑惑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梁佑芸惊喜又?害怕,转身就对上顾小公子那张贪恋美色的脸。 梁佑芸还没开口,就眼睁睁看着顾小公子身体一软,躺在了地上,“??!!!” 梁佑芸眼睛睁圆,瞳孔放大,吓得差点惊叫出声,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捂住阿秀的嘴,生怕闹出动静被巡逻的侍卫听到。 顾小公子高?大的身形倒下,才露出他背后举着木棍的忍冬。 忍冬手臂打颤,将木棍丢到一旁,“梁小姐。” “你干什么?!”梁佑芸快步往前低声问,同?时哆哆嗦嗦弯腰伸手去探顾小公子的鼻息。 还好没死,只是晕厥过去。 但她?的计划彻底完了!顾小公子晕死过去了,她?还怎么引着顾小公子去“非礼”朝慕? 尤其是待会儿朝慕就要过来了。 梁佑芸瞪向忍冬,“你怎么在这?儿?!” 她?话音落下,就见楚清秋从暗处走过来,眸色冰冷如雪,却是温声问她?,“阿芸,你又?为何在这?儿?” 瞧见楚清秋身影走出暗处出现在月色下的那一瞬间,梁佑芸往后退了半步,她?觉得现在的楚清秋陌生的让她?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梁佑芸问。 楚清秋笑?了下,“自然?是我懂你。” 梁佑芸视线从地上的顾小公子身上移开,努力跟楚清秋对视,嘴角扯出温柔笑?意,“清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同?样颜色的比肩,阿秀又?从你身边离开了半刻钟,”楚清秋双手端在小腹处,踩着梁佑芸在月光下的影子一步步走过来,“朝慕刚离席你就起身出来,顾小公子一人应约,你说你不懂我在说什么。” 楚清秋步步逼近,梁佑芸被迫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梅树的树干上才停下。 楚清秋一只脚的脚尖挤进梁佑芸双脚之间,单手抚摸梁佑芸苍白的脸。 她?被玉镯碎片划伤的拇指指腹上还缠着白布,粗糙的布纹摩挲梁佑芸细腻的皮肤,“阿芸,我知你不善,但我不想亲眼看你走向深渊。”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见计谋被识破,梁佑芸不再同?她?委蛇,扭头别开脸。 她?刚要伸手推开楚清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朝慕的声音。 朝慕晕晕乎乎,“阿栀,天上的那个圆子怎么只有?一条缝啊?” “因为那是月亮。” “月亮能吃吗?” “……不能。” “可我想尝尝,阿栀,我想尝尝~” 她?似乎醉了,声音高?一阵低一阵的,正飘着朝这?边来。 原本计划现在碎了一地,梁佑芸连忙示意阿秀跟忍冬把地上睡得香甜的顾小公子拖到暗处藏起来。 同?时一把扯住楚清秋的手腕,将人连拉带拽拽到一旁的假山侧面,避开朝慕的视线。 要是害朝慕不成反被朝慕撞见她?跟楚清秋和顾小公子在一起,她?们?的名声可就全坏了。尤其是两家亲事在即,可不能出了变故。 朝慕的大丫鬟阿栀扶抱着她?往这?边走,梁佑芸呼吸几?乎屏住。 “你也会怕?”楚清秋视线落在梁佑芸脸上,细细地看,“你也在乎名声,那她?呢?” 楚清秋往朝慕那边看,朝慕柔软的像朵小黄花,歪在她?大丫鬟怀里格外?天真?纯善。如果不是她?坏了梁佑芸跟俪贵妃的计划,这?朵花今夜可能就被折断了。 梁佑芸瞪楚清秋,心里不知是因为楚清秋坏了她?的计划还是因为楚清秋帮了朝慕而格外?不爽。 尤其是她?怕楚清秋的声音被朝慕听见。梁佑芸瞧见朝慕身边的大丫鬟隐隐约约往这?边看了。 梁佑芸心里一急,想伸手捂楚清秋的嘴,可她?双手不知道何时竟被楚清秋攥住。 梁佑芸心一横,看着楚清秋,直接往前半步几?乎贴在她?身上,用嘴堵住了她?的唇。 假山后面,瞬间没了半点动静。 梁佑芸的眸中没有?半分情意涟漪,眼底只有?看见楚清秋惊诧表情后的得逞畅快! 第136章 宫宴中的御花园里最是?清冷,脚下铺着的又是?冰凉的石板。楚清秋听闻顾小公子最是?风流,就是?不知?道朝下趴上几个时辰后,他日后还?有没有能风流起?来的“本钱”。 楚清秋道:“顾小公子醉酒后摔了一跤磕到?了头,这才睡在此处。” 忍冬瞬间懂了应该怎么做,“是?的小姐。” “咱们也去看看吧。” 处理完顾小公子,楚清秋掏出巾帕,慢条斯理擦拭嘴角血迹,带着忍冬离开。 辰玥跟朝弘济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如此看来今夜的计谋不止一家,好戏也不止一出。 不过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自?以为排戏的人,却早已成?了别人戏中的角儿。 其实事情要从朝慕她们离席后开始说起?。 见梁佑芸出去有一会儿了,国公夫人想去找女儿便跟皇后请示了一下。 俪贵妃听见声音顺带着往这边看过来,“福佳也不在,许是?小姑娘们约着散步说话呢。” 俪贵妃抬眸朝外看了眼?,又道:“只?是?外头天冷,眼?见着还?下了小雪,小姑娘家的身子都娇弱,可别冻出个好歹来。” 她侧身跟皇上开口,音调轻柔带着娇嗔,“皇上,不如让弘济出去寻寻几个妹妹呢?” 皇上端着酒盏正在看舞,门外舞台上的红裙白雪让人移不开视线,听到?俪贵妃说话余光才舍得分给朝弘济几分,“也行,就让他去吧。” 朝弘济跟朝慕有婚约在身,他出去寻人旁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 何况俪贵妃刚说了,几个小姑娘可能是?结伴而?行,朝弘济过去也不算男女单独走一起?。 朝弘济起?身行礼,“是?。” 俪贵妃看了他一眼?,垂眸抿果酒,遮住眼?底的算计跟光亮。 算算时辰,梁佑芸应该已经成?功了才是?。 要是?被朝弘济撞见福佳郡主一个婚约在身的闺阁女和风流外男拉拉扯扯的,就算没什么实际性的亲密接触,对外也说不清楚。 看见朝弘济离席,皇后才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她忽然?低头看向手里端着的酒酿小圆子,侧身低声问身边的一等女使,“我今日是?如何想起?来要在宫宴上加一道酒酿小圆子的?” 女使也是?一愣,回想着说,“是?翠菊偶然?提起?她家乡的一些特色菜其中就有酒酿小圆子,说暖身滋补对女子好。” “娘娘您想着福佳郡主自?幼在南方长大,可能也喜欢吃甜食,这才加了一道甜食。” 皇后端起?白玉碗,低头轻轻嗅,碗里混着米酒的芳香跟圆子的清甜,甚是?好闻,两?者融为一起?,几乎遮盖住那点酒气。 但就是?再遮盖,这里面依旧放了酒。 酒。 皇后脸色微变,目光往屏风那边的男眷里扫了一圈。 除去大臣国戚,今日还?来了不少世家公子。 皇后目光首先放在梁府身上,瞧见了正跟旁人喝酒的梁佑安后不由松了口气,可她视线收回的时候,正巧落在顾侯爷那边。 顾家那个风流鬼顾小公子的位置,是?空的。 空的。 也不知?他何时离的席。 皇后脸色瞬间大变,同样倾身唤皇上,皱眉低声道:“皇上,福佳不胜酒力,刚才又吃了圆子才出去的,若是?……” 她示意?皇上看男眷那边空了的几个位置。 皇上明?显想起?什么,手一抖,酒盏里的酒水都洒出来许多。 他沉着呼吸,缓慢将手中的酒盏稳稳放下,侧眸看了俪贵妃一眼?,话却是?跟皇后说的,“梓潼你跟朕一起?去更衣。” 至于门外的歌舞是?没再看过一眼?。 皇后轻声应下,“是?。” 皇后伸手扶着皇上,皇上分明?没喝多少酒,身形却在起?身抬脚的时候轻微晃动?了一下。 等出了长乐宫,皇上立马让身边侍卫,“去找福佳郡主,静静的不要闹出动?静。不管有什么事情立刻封锁现场,莫要走漏半分风声,若是?有个万一……” 皇上脸色阴沉,缓慢扬起?头,声音在除夕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冰冷轻慢,“若有万一,所有目击的宫女下人,当场处置了。” 侍卫神情一凛,心都跟着凉了半截,咬牙道:“是?!” “当年的事情,朕不允许发生第二次,”皇上呼吸很轻,似乎比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还?要轻,“梓潼,若福佳跟阿蕴一样出了事,朕要俪贵妃的命。” 皇后脸皮绷紧,半句话都不敢应。 阿蕴便是?大长公主朝蕴。 当年皇上刚登基,根基并不稳固,恰逢边疆战乱齐家平乱,大朝才得来些许喘-息的机会。 皇上为彰显胜仗安民心,开了恩科,同时顺带着扩了后宫。 原本大长公主朝蕴看中了恩科状元,太后也说要为两?人指婚成?亲。可当时朝堂不稳,跟暂时没有根基的文生状元比起?来,还?是?手握兵权的齐家更有拉拢的价值。 但大长公主性子倔脾气傲,又是?个要强的人,一身才气不喜欢武夫,劝她放弃状元下嫁齐府根本行不通。 于是?当时刚进宫还?不是?贵妃的俪嫔出了个主意?,私下里找那新科状元谈了一次。 第137章 借着宫宴,俪嫔灌醉朝蕴,等朝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和同样茫然?的齐家二公子未着寸缕睡在了一张床上。 齐二公子当时愿意?对天发誓,说他是?跟新科状元在喝酒,酒后不知?道怎么就在了这里。 此事被皇上跟太后压下,可是?以朝蕴的性格,没了清白自?然?不愿再嫁状元。 她主动?毁了还?没谈成?的婚约,心里对状元有愧,一度想过自?裁。 是?所有人都在劝她,说她不如顺势下嫁进齐府。有齐家在背后撑腰,皇上也不用忌惮其他兄弟叔伯,稳固朝堂不管对皇室还?是?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如果大朝此时内乱加外乱,天下便乱了。 朝蕴身为大朝的大长公主,本就有自?身的责任在,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弃大朝不顾,尤其是?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见朝蕴松口,齐二公子又是?个少年将军身边没有女人后院干净,所以这门亲事抹去内情也算个佳话。 婚事定在两?个月后,那时朝蕴不显怀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可就在一切顺顺利利时,一场战事中,齐二为了掩护他大哥撤退,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去时好好的一个小公子说月底回来成?亲,可回来时只?有一副银白盔甲,连尸骨都不曾收殓整齐。 待嫁的朝蕴在这时身体已经不好了。 俪嫔做主,竟拿朝蕴跟她腹中齐二的血脉做要挟,要齐家交出兵权,让齐大公子迎娶大长公主过门做平妻。 因为朝蕴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这时候嫁给死去的齐二,孩子的来历如何解释? 她爹为国战死,难道她出生后听到?的不是?这样的称赞而?是?一场风言风语? 大长公主有了孩子,要是?不进齐府,皇室的脸面放在哪里?如今朝堂不稳,皇家也需要齐府维持他们的英雄将军形象以安民心。 齐大对弟弟有愧,同自?家夫人商议过,最终为了齐二的遗腹子娶了大长公主过门做平妻,对外只?说原本亲事定的就是?齐大而?非齐二。 朝蕴,大朝最尊贵的大长公主,被人算计后又为了朝堂平稳卖了自?己跟孩子,去给一对夫妻恩爱的人当个平妻? 她的骄傲跟自?尊像是?被皇室扔在地上碾着踩。 此刻的她算得上什么长公主,她连个拥有话语权的丫鬟都不如,尊贵的身份全?都化成?她身上的枷锁,扣着她的四肢吸食她的骨血。 她像是?鲜艳的花活在了冬季里,一日日的迅速凋零枯死。 尤其是?在她生下朝慕后得知?自?己亲哥哥算计了自?己,以及她看中的新科状元也参与其中,朝蕴气到?笑着吐血。 她的愧疚她的不安跟忐忑全?是?笑话,丢了清白的是?她,被人算计的是?她,最后要被人戳着脊背指指点点逼齐府就范的还?是?她。 她什么都没做错,却像是?从一开始就没对过。 朝慕出生后不久,大长公主朝蕴就仙逝了。 她死前恨透了皇室恨透了皇上,唯一遗愿便是?尸骨不入皇陵。她要同齐二的盔甲埋在一处,这样将来百年之后,她也不用打扰齐大夫妻合葬。 否则她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等齐大离世后,齐大的妻子是?没资格跟她争合棺的机会。 生前她由不得己做了恶人,死后她不愿意?再挤在人夫妻之间当个恶鬼。 这件事情里,出头牵线的全?是?俪嫔,她帮皇上拿到?了兵权,制衡了齐府,维护住了皇室脸面,可谓是?大获全?胜,因为跟这些比起?来,死了个大长公主简直无关轻重。 可皇上并不无辜,这些内情他全?然?知?道,所以这些年午夜梦回总是?梦见朝蕴对他哭,问他: “皇家竟如此凉薄,可你我是?血亲啊哥哥,你怎么狠心如此算计我。” 也碍着这个原因,皇上对朝阳过于纵容,给了她体面尊贵,出于亏欠,也给了她能保命的权势。 跟有实权的朝阳比起?来,仅是?长公主身份的朝蕴是?个摆在高处的花架子,尊贵雍容,却不堪一击。 大长公主死后,齐府全?家迁往边疆守城只?在京中留个空府,朝慕年幼则被送往气候舒适的江南,由朝家老太太抚养长大。 一晃十多年过去,皇上见到?朝慕跟朝蕴性格不同又长得极好,心里的那点愧疚心虚刚要淡去,但今夜似乎有人要重演旧梦,将过去的算计重现一遍。 喜欢挽着他的手臂唤他哥哥的朝蕴,看中状元后神采飞扬的朝蕴,醉酒失身后生不如死的朝蕴,行尸走肉般嫁进齐府的朝蕴,以及死前不肯见他最后一面的朝蕴。 这些画面在眼?前一幕叠着一慕,走马灯一样回放,挥之不去。 皇上抬手捂着胸口,只?觉得鼻腔里有一股粘稠的血腥气。他咬牙将翻涌的血气咽回去,由皇后扶着缓慢朝前走。 如果朝慕遇到?了跟她母亲朝蕴一样的事情,过往定会被翻出来。 明?明?这些鬼魅肮脏全?是?别人算计,可落在网里被泼了一身脏水的是?朝蕴。 朝蕴尸骨埋于土下已经不能为自?己辩解,而?朝慕年幼,为了维护母亲跟齐府,不知?道会做出怎么样冲动?的事情。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自?己,当所有人的食指都指向自?己,被围在众人之间的朝慕会像个走到?困境里的幼兽,唯一能选择的只?有那条最决绝最刚烈的路。 第138章 她以她血证清白。 证她清白,证大长公主朝蕴清白,证忠君爱国的齐府上下清白。 她以自?己的命,堵住悠悠众口。 “郡主,您冷吗?” 去往偏殿的路上,翠翠看朝慕在抖,连忙说,“我去给您取个大氅过来。” 阿栀扶抱着朝慕,也一直在看她,只?是?没问罢了。 朝慕不过才十五,瘦瘦小小的身板努力往阿栀怀里缩,嘴上却说着,“我不冷。” 只?是?雪花落在她脖颈上的时候,冰冰凉凉的有些疼。 她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已经哆嗦了起?来。 小姑娘,尤其是?她这样被娇惯着长大,油皮都没破过的小姑娘,有几个不怕疼的啊。 “不用取,已经到?了。”朝慕抬眸朝前看,清亮的杏眼?里投入偏殿的光,只?是?灯芯隔着灯罩,那点暖意?暖不到?眼?底。 不仅朝慕被叫了过来,连长乐宫里的俪贵妃跟辰相和辰夫人都被叫了过来。 俪贵妃快步路过长廊的时候瞥见院里的朝慕,眼?神像是?看见鬼一样,差点一头撞在前方的廊柱上。 还?是?辰相悠悠提醒她,“娘娘,小心些。” 俪贵妃缓缓从朝慕身上收回目光,往后看向辰相,勉强挤出笑,“谢辰相提醒。” 她推门进去,辰相随后而?入,辰夫人慢了两?步走过来跟朝慕招手,“是?不是?冷?” 辰夫人担忧地看着朝慕,见她唇色苍白,不由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朝慕手指冰凉,辰夫人怜惜地搓了搓,“没事的,过了今夜一切都没事的。” 辰夫人在府中从来不关朝政不问琐事,活的恬静舒适,可这样一个妇人却一眼?看出朝慕的冷,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让她别怕。 跟偏殿里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比起?来,明?明?在殿外的朝慕却似乎陷在漩涡里。 “谢谢伯母。”朝慕朝她福礼。 辰夫人先一步提着衣裙进去,朝慕站在殿外台阶下。 “阿栀。” 阿栀看朝慕,朝慕小脸被宫灯映亮。 “为了脱离眼?前的困境,人总要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面对不喜欢的人,说自?己不喜欢的话。” 朝慕侧头看阿栀,“我虽不怕,却不喜欢。” 阿栀将手腕递过去,“奴婢陪您呢。” 她看朝慕,目光坦荡清亮,声音清晰坚定,“我在殿内,至少有一个人是?你喜欢的,想看见的。” 朝慕微愣,抬眸对上阿栀的眼?睛,如初见时那般,虽迷茫不安,却坚毅地像是?山中青竹,稳稳扎根,腰背挺秀。 她光是?立在那里,就已经破开迷雾点明?生机了。 朝慕缓慢抬手,微凉的指尖搭在阿栀腕上,紧紧握住。 朝慕借着她的力道跟她手腕上传来的体温,一步步走上台阶,胸腔里的心脏也跟着慢慢静下来有了温度。 “好,我听阿栀的。” 055 偏殿里, 皇上?扶额坐在主位上?,皇后坐在他左边,朝阳独占一把圈椅坐在他右边。 刚才侍卫带来两个消息, 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福佳郡主在御花园的梅树下醒酒赏雪呢,两个丫鬟提着灯笼贴身陪在她身边, 岁月静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皇上?刚松了一口气,另一边的侍卫就来了。 说?是在悄声?找福佳郡主的时候, 意外撞见六皇子对着辰家小姐拉扯不清,尤其是当?时朝阳长?公主也在现?场,正要扭送六皇子去见皇上?说?理。 皇上?, “???” 皇后也是一愣, “辰相家的辰玥小姐?” 侍卫点头应, “是。” 想来也是,除了辰玥也没有旁家小姐能跟长?公主朝阳走的这?般亲近。 这?种事?情终究不光彩, 总不能闹到长?乐宫这?种大殿上?让所有人?都围观皇室的笑话, 所以皇上?把人?叫到了偏殿。 辰玥站在朝阳身后,六皇子跪在地上?。 皇上?经过一晚上?的惊吓,加上?之前喝了些酒, 酒劲虽被吓醒了, 但现?在脑仁肿胀太阳穴突突跳,头疼的很, “说?说?怎么回事?吧。” 朝弘济跪的笔直, 正要抬头开口狡辩, 皇上?瞬间将手边的茶盏拂落在地,滴溜溜滚到他膝盖前面。 皇上?怒斥, “是让你说?吗。” 朝弘济立马耸肩低头,“是。” 皇后抬手轻抚皇上?手臂, 柔声?道:“还是让臣妾来问吧。” 她看?辰玥,“辰玥,你来说?说?今晚的事?情。” 辰玥看?了眼朝阳,朝阳同她点头,辰玥这?才站出来跟皇上?皇后福礼,“我晚上?吃了些酒酿小圆子有些晕闷打算出去走走,殿下看?我脸色绯红怕我出事?便说?陪我转转。” 所以说?辰玥不是一人?出去的,而是一开始就和朝阳长?公主一同离席。 “走到一处偏殿廊下,殿下去更衣我跟侍女珠珠留在外面等她,谁知道这?时候撞见六皇子过来。” 辰玥瞪向朝弘济,“我不过是出于礼仪同他打了个招呼,他便直奔我来,跟我说?什么婚啊约啊的,说?什么情呀意呀,我头脑懵懵的,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第139章 “不是这?样?的,你酒还没醒记得不齐全,”朝弘济抬头看?辰玥,又看?皇上?,有些急,“父皇事?情不是这?样?……” 明明是辰玥喊他“弘济哥哥”他才撇开去找朝慕的事?情过来寻她,然后辰玥晕晕乎乎的,跟他说?起她父亲要给她议亲的事?情,朝弘济一听立马急了,说?“辰相大可不必着急,你又不是嫁不出去”。 紧接着话赶着话最后就说?到了他要跟福佳郡主取消婚约,到时候他娶她也不是不行。 谁知这?话刚说?完辰玥就生气了,说?“你有婚约在身怎么能喜欢我”。 朝弘济自然要说?“婚约是假的今夜就能取消”,这?话刚说?完偏殿的门?便开了,姑母朝阳竟然从里面出来,边冷着脸让人?去叫皇上?边让身边的女使印青去请朝慕。 朝弘济想着这?事?迟早要说?开,索性?跟着长?公主来了,可谁能想到辰玥还没酒醒呢,开口说?的话让人?听了也含含糊糊。 虽是事?实,但这?只是一部分事?实,跟真相到底有些出入。 在朝弘济看?来,刚才的事?情分明是他跟辰玥男有情女有意,怎么辰玥说?完就变成了他癞蛤蟆想舔天鹅肉? 他还没嚷完,皇上?便沉着脸呵斥道,“闭嘴!” “你那点小心?思除了你自己觉得遮掩的挺好,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皇上?还记得朝慕刚进宫的时候,就说?过朝弘济送辰玥玛瑙镯子的事?情。 他从那时候就在打辰相的算盘,能干出今晚这?样?的荒唐举动完全不意外。 “你可还记得你出去是找谁的?”皇上?抖着手指着他问。 朝弘济心?一虚,刚才支愣起来的气势又塌了回去,“儿臣知错。” 他本来出去是找朝慕跟梁佑芸的,甚至主要是去找朝慕。按着他跟母妃的计划,现?在跪在这?里的应该是顾小公子才对。谁承想他会出了门?没走几步就遇见辰玥了呢。 果然是美色误事?! 他侧眸偷偷看?辰玥,被辰玥当?场抓到,美目睁圆瞪了回去,“还看?!” 她跟朝阳和皇上?告状,“他还在看?我!” 朝弘济立马将头低下,感觉辰玥现?在酒没醒,没她作证,就是给他十个嘴他也解释不清楚先前的事?情。 正好这?时候俪贵妃跟辰相夫妻来了。 皇上?眸色沉沉地看?向俪贵妃,“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竟当?着朝阳的面,说?要跟福佳取消婚约另娶辰玥。” 俪贵妃也抽了口凉气,抬手捂着胸口,缓步走过来,眸光闪烁,柔柔地辩解道:“弘济从来不是那般鲁莽冲动的人?,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什么误会?”朝阳双腿交叠歪靠在圈椅里,单手撑着脸颊,撩起眸子看?俪贵妃,讥讽道:“贵妃是想说?人?家小姑娘拼着名誉不要了,来这?儿污蔑你儿子?” 俪贵妃笑笑,友善示好的目光从辰玥脸上?扫过,“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彼此有情呢,之前不是还传辰玥跟福佳因为弘济闹掰了吗?” 她将话题引到两女争一男上?,顺势把责任从朝弘济身上?撇到两个姑娘家身上?,成为她们两人?间的矛盾。 皇上?跟皇后果真看?向辰玥。 辰玥已经朝辰相夫妻走过去,扑进辰夫人?怀里。 皇后轻声?问,“当?真有这?事??你跟福佳闹掰了?” “自然是没有的,”辰玥抱着辰夫人?的手臂,同皇后说?,“我跟慕慕关系极好,今日下了马车都是一并进的宫,我若是跟她真闹掰了,怎么会跟她一起走呢?” “还有还有,”辰玥指着头上?不显眼处的簪子,侧着头展示给众人?看?,“我这?簪子就是慕慕送的,慕慕今日头上?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我们约好了今日同戴。” 如果这?些都不是感情好,那还有什么能证明两人?情谊不差? 俪贵妃的脸色跟辰玥头上?的白玉簪一样?,变得有些白,“这?……” 这?怎么可能?! 外头不都在传两人?闹僵了吗! 辰相也笑着说?,“外头都是瞎说?的,小女跟福佳郡主素来交好,虽不是儿时情谊,却也是手帕之交,娘娘若是不信,待会儿福佳郡主进来您问问她便是。” 皇上?这?才想起来,“慕儿怎么还没到?” 殿门?再次打开,印青先一步进来,朝众人?福礼,“福佳郡主到了。” 朝慕搭着阿栀的手进来,突然见到这?么些人?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水润的杏眼里酒气未退,显得有些雾蒙蒙的。 她朝众人?行礼,模样?乖乖软软瞧着让人?心?疼。 皇上?看?皇后,皇后叫人?给福佳郡主也搬个椅子过来。 皇后起身过来伸手拉着朝慕的手指,柔声?问,“福佳刚才去哪儿了?让我跟你舅舅好生担心?。” 她目光落在朝慕头顶的饰品上?,果真在朝慕的元宝髻后面发现?一支跟辰玥头上?一模一样?的白玉簪子。 只是她俩的簪子都簪在了不显眼处,加上?玉不名贵不打眼,很难让人?注意到。 皇后朝皇上?微微颔首点头,示意辰玥没说?谎,两个小姑娘感情是真的不差,所以刚才俪贵妃说?的“两女争一男”的事?情断然不可能发生。 第140章 今夜之事?纯属就是六皇子主动上?去骚扰辰玥。 “我吃小圆子吃醉了,出去走走,”朝慕将冰凉的手指搭在皇后娘娘的掌心?里,由她拉着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露疑惑左右看?,软声?问,“怎么了?” “就是今夜出了点事?情,皇上?的侍卫出去去找你的时候撞见六皇子跟辰玥小姐在说?话。”皇后已经松开朝慕往后退两步坐回自己的椅子里,俪贵妃还在盯着朝慕的脑袋看?。 朝慕端坐着,任由她打量。 她离席出去,连根发丝都没乱。 皇上?喊了一声?,“俪贵妃若是喜欢,让慕儿把那簪子送你,你拿回你自己的寝宫好好瞧瞧?” “不敢。”俪贵妃垂下眼。 “什么说?话,他是什么心?思他自己知道!”皇上?瞪皇后,伸手要抄茶盏,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杯子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他拿起皇后的茶盏砸朝弘济的肩头,“孽畜,你现?在还想怎么狡辩?” 俪贵妃巾帕捂嘴低低惊呼了一声?,她虽心?疼儿子,可这?时候也不敢上?去多说?话,只站在一旁。 朝弘济被砸的缩着肩膀,事?情已经闹成这?样?,还管他什么计谋策划,左右已经如此索性?直接说?了实话,“儿臣不喜欢福佳,儿臣想取消跟福佳的婚约。” 他道:“儿臣这?么些年心?里一直当?福佳是亲妹妹,毫无半分男女之情,所以没办法娶她。” “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皇上?拍桌子。 皇后立马出来和稀泥跟着劝,“皇上?别生气,六皇子还小还不懂什么是兄妹之情跟男女之情。” 她劝朝弘济,“你大姑母当?年去世?后只留下你福佳妹妹这?么一个女儿,小小一个甚是让人?心?疼。那时是你拉着你妹妹的手说?喜欢她,你父皇这?才问你将来想不想娶她,你说?想,你俩的这?门?亲事?才算定下。” 对于这?些往事?朝弘济没有丝毫印象,他那时也没比朝慕年长?很多,也是个前脚说?完话后脚就能忘的孩子。 朝弘济看?向俪贵妃,俪贵妃朝他微不可察地摇头,朝弘济才低头没出声?。 显然,这?话当?时是母妃教?他说?的。 皇后道:“今日许是你一时醉酒糊涂了才说?出取消婚事?的话,当?不得真。” 她侧身,柔声?说?,“皇上?,福佳现?在也在,不如让弘济给福佳好好赔个不是,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而且福佳跟辰玥关系好,自然不会将晚上?的事?情放在心?里对不对?” 皇上?迟疑起来,抬眸看?向朝慕,“慕儿觉得如何?这?婚约……” 终于到她了。 朝慕起身福礼,缓慢抬起头,眼中含泪神色坚定声?音清晰,“这?婚约,我不要。” 皇后一怔,“慕儿你在说?什么?” 俪贵妃也是一楞,随后脸上?露出惊喜。过程已经这?样?了,要是结果能如愿也是好的。 朝慕走到正中间,站在朝弘济旁边,朝皇上?行了个大礼,不卑不亢: “朝慕进宫时便同皇上?跟娘娘说?过,不是单独属于我的,我不要。既然弘济哥哥心?里另有旁人?又拿我当?妹妹,我自然是不能嫁他。” 皇上?没急着给出答案,上?身微微前压,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而是先让人?把朝慕扶起来坐下。 皇后扯动嘴角笑了下,“小姑娘冲动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莫要因为年少意气错过自己的姻缘。” “姻缘,什么姻缘?”朝阳看?了半天戏开口了,“还没成亲呢心?里就朝三?暮四了,刚才皇嫂你也听得清楚,他说?什么,他说?拿我家慕慕当?妹妹,难道日后你要朝慕嫁给朝弘济以后当?个不受丈夫喜爱的行尸走肉?” “这?事?要是发生在您亲生的公主身上?,您也这?么劝您女儿吗?” 朝阳挑唇一笑,笑意凉薄,“还是我家慕儿没有生母护着,活该为了朝弘济的脸面好看?而委曲求全?” 皇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低声?唤了句,“朝阳。” 朝阳没理她而是看?向皇上?,“皇兄,朝慕贵为福佳郡主,我皇姐您皇妹的唯一女儿,她没有自己选择婚事?的权力吗?” 皇上?怔住了,浑浊年迈的目光缓慢挪到朝慕脸上?。 朝慕乖巧温顺地端坐在那里,水润的杏眼清亮干净未染半分杂尘,说?话时嘴角牵动梨涡若隐若现?,像极了年幼时的朝蕴。 皇上?遮掩在袖筒下的手都在抖,哑声?说?,“有,自然是有的。” “如今我大朝内和外安,已经不需要再让我朝氏的女儿们委屈自己了。” 他此话一出,皇后就知道这?事?已定,再怎么劝都没用了。 朝慕垂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只觉眼眶发热鼻头泛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纵然他有万般不好,心?里有万般怪他恨他,可此时他都像个长?辈一般,温声?缓慢开口: “传朕旨意,因六皇子德行不端!福佳郡主朝慕跟六皇子朝弘济的口头婚约取消。赐,福佳郡主郡主府邸一座,以示安抚。” “日后,只要朝氏皇族还在一日,朝氏所有女儿都有自己选择婚事?的权力,嫁给何人?何时出嫁,全由自己做主,旁人?不得左右。” 第141章 这?是他对朝蕴的亏欠,如今也算弥补了两三?分。 俪贵妃闻言抬头,“皇上?……” 古往今来有几个郡主是京中配享府邸的? 如今赐福佳一座郡主府邸勉强算是弥补当?初大长?公主朝蕴没有自己府邸的遗憾,可婚事?取消就取消,什么叫‘因六皇子德行不端’? 这?话传出去,福佳郡主倒是个白玉香饽饽,唯独她儿子的名声?难听。 “住嘴,”皇上?抬眼看?她,脸色沉着,“莫要让朕在这?时当?着小辈们的面同你说?些不好听的话。” 俪贵妃脸上?一僵,憋屈地退到一旁。 “跟你妹妹赔个不是。”皇上?看?向跪在地上?的朝弘济。 朝弘济起身,走到朝慕面前抬手行礼,“今日全是表哥的错,妹妹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计较。往后你我亲兄妹,你若有事?,表哥定然不会不管。” 朝慕目的达成,只敷衍地同朝弘济笑笑,连句哥哥都不愿意喊,“六皇子客气了。” 这?事?到这?儿已经算结束了,但朝弘济磨磨蹭蹭,目光看?向辰家三?口那边。 皇上?从刚才的手臂搭在扶手上?身体前倾,变成身体往后靠在椅背里,短短一个姿势的变化,长?者姿态尽数敛去,上?位者的威压展现?出来。 “哦,弘济这?边刚取消了跟慕儿的婚事?,那边就想跟辰家结亲?”皇上?笑了,问辰相,“爱卿怎么看?啊?” 辰玥闻言着急,疯狂朝辰相使眼色:她不嫁她不嫁! 刚才跟朝弘济演戏,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她都觉得烦躁,腰上?缀着的毛绒球球都被她揪秃了,要是以后嫁给朝弘济,她还不得把自己揪秃了! 辰相出来行礼,“我家这?丫头年纪还小,而且又是我跟内人?的独生女。她同我都想多留小女几年,所以我们三?年之内都暂时没有让她嫁人?的打算,谈何结亲,实在是六皇子厚爱了。” 朝弘济看?向辰相,想说?什么却被旁边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俪贵妃扯了一把。 俪贵妃同他摇头示意他别插嘴。 辰相故意虎着脸看?辰玥,“你晚上?胡言胡语的,虽说?你是女儿家但这?事?你也有些错,哪怕错的不多你也得跟人?六皇子赔个不是。” 他拉着辰玥的手腕,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同女儿说?悄悄话: “你跟福佳郡主亲如姐妹,那六皇子自然也是你义兄,有个皇子当?哥哥是你福气,去喊哥哥。” 辰玥虽不善心?机却又不蠢,她立马反应过来,欢欢喜喜过去跟朝弘济福礼道歉,一口一个亲哥哥。 朝弘济,“……” 越听越不是滋味! “行了,”皇上?摆手,撑着扶手起身,“咱们几个在这?儿待了半天,长?乐宫那边指不定乱成什么样?了。走,回去,修文,你可要陪朕好好喝几杯啊。” 修文是辰相的字,皇上?此时这?般喊他显然是对他刚才的做法很满意。 如今皇上?年迈皇子们成年,如果辰相把女儿嫁给了六皇子朝弘济,其他几人?能罢休?夺嫡的风暴只会来的更快。 碍于现?在的局势,辰家的权势,辰玥要么三?年之内低嫁,要么三?年之内不嫁人?。 今夜辰相当?着皇上?皇后长?公主以及俪贵妃的面把这?话说?出来,也是安了众人?的心?。 皇上?跟辰相走在前头,皇后借口更衣离开一会,俪贵妃母子坠在最后。 “你刚才不该那么急,”俪贵妃低声?跟朝弘济说?,“你父皇刚解除你跟朝慕的婚约,辰相要是再一口答应了你跟辰玥的婚事?,朝慕跟朝阳的脸往哪里放?你父皇的脸往哪儿放?” 这?不是打朝家公主郡主的脸吗。 “还有你父皇多疑,你这?般做法只会让你父皇觉得你在拉拢辰相。”事?实虽是这?般,但总要遮掩一下。 俪贵妃道:“辰相刚才那话也是逼不得已才说?,你别往心?里去,该讨好的还是要讨好。女儿大了非要嫁人?,当?爹的还能拦着?” 朝弘济恍惚点头,觉得明白了一些。 “母妃您今晚的计划……”朝弘济看?向俪贵妃,这?跟她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俪贵妃闻言沉了沉脸,掐着巾帕,“回头着人?去梁府敲打敲打,她还想不想往上?爬!” 俪贵妃之所以选中梁佑芸做这?事?,就是看?中她跟自己一样?,为了权势什么都能做。可梁佑芸也太没用了,今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跟她当?年完全没法比。 虽说?如今这?结果是她们想要的,但过程完全不同! 坏了名声?、不被皇上?所喜的人?成了她儿子,反倒是便宜了朝慕,平白多了个自己的府邸不说?,往后再想把控她可就难上?加上?了。 一边是皇上?的愧疚跟弥补,一边是朝阳的维护,听说?齐家夫妻也要回京了。、 这?么多年齐家两口子就没回来看?过一眼,现?在回京能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怕朝慕在京中受委屈,回来给她撑腰的。 “母妃,皇后刚才说?我小时候非朝慕不要?”朝弘济想起这?事?。 俪贵妃顿了顿,“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 第142章 当?年设计大长?公主朝蕴、以及逼她嫁给齐豪当?平妻的人?都是她,俪贵妃那时心?里忐忑,怕将来朝蕴再起来。 毕竟皇上?对这?个妹妹心?中有愧,如果不是朝蕴脾气犟性?子傲,等她回过神来跟皇上?兄妹和好,到时候她可就完了。 俪贵妃一不做二不休,趁朝蕴生完孩子身体最虚弱的时候,着人?把整场设计的事?情说?给朝蕴听,包括朝蕴最初看?中的那个新科状元参与其中。 朝蕴果然吐血晕厥,身体一日差过一日。 后来朝蕴身死,皇上?着人?问话,似乎有清查之意,俪贵妃便利用自己年幼的儿子跟朝蕴的女儿攀关系。 她跟皇上?说?,“我对阿蕴心?中有愧,这?事?全怪我,如今阿蕴没了只留下慕儿,若是让慕儿跟弘济结亲,日后留在跟前好好疼爱也算是弥补对阿蕴的亏欠。” 她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又说?这?话,皇上?顿时心?软,这?才口头许下两人?婚约。 如今十多年过去,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俪贵妃也不是当?年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自然开始瞧不上?朝慕。 这?也是为何取消婚约的事?情不能由她跟朝弘济来提的原因。 今日皇上?虽恼了她跟弘济,可等过几日她好好哄哄皇上?,弘济在礼部把差事?办漂亮,这?事?也就过去了。 俪贵妃根本没往心?里去,“刚才皇后劝和,你当?她是心?好?狗屁,她是不想让你跟朝慕的婚事?取消,不想让你顺势攀上?辰家。” 只是可惜她放在皇后那里的一颗棋子,今晚怕是要被拔掉了。 俪贵妃抬手抚发髻,目光朝皇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带笑。 更衣?更什么衣,不过是回去处理人?罢了。 这?次事?情又让她得逞了,皇后气不气?那副伪善佛系的面皮也不知道能维系到几时,想想都让人?开心?。 “翠菊已经没了。”殿内,贴身女使快步过来同皇后低语。 正如俪贵妃猜测那般,皇后回来处理掉了翠菊,那个引着她添了道酒酿小圆子的宫女。 皇后脸色难看?,边由女使给她整理衣服边轻声?道:“俪贵妃如愿以偿,算是满意了。福佳得了府邸跟尊贵,也是收获满满。” 唯有她,忙前忙后像个傻子。 其实翠菊引她添菜的时候,皇后是知道的,她甚至知道朝慕不胜酒力沾酒就醉,但依旧顺着俪贵妃那边的心?意加了道带酒的甜粥。 当?年朝蕴的事?情皇后一清二楚,她未参与其中只是旁观者,这?也是她稳住皇后之位的原因之一。 今日猜到俪贵妃打算重演旧事?时,皇后便想顺水推舟让皇上?因为愧疚除掉俪贵妃! 谁知朝慕命这?么好,毫发无伤,脏水全然没溅到她裙摆上?一点! 这?就导致如今俪贵妃心?愿达成,成功跟朝慕撇清关系。 皇后深呼吸,觉得自己略微有些沉不住气了,“老六已经参与朝政,他自小就是个聪明孩子,若是真被他做出点政绩,可就不好办了。” 看?来,她该好好从朝弘济的政事?上?下手了。 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辰相态度不明,并未松口把女儿许给朝弘济,这?对于她跟其他皇子的母亲来说?,倒是件好事?。 “走吧,去宫宴,”皇后收拢袖筒,说?道:“今夜除夕,外头还有天灯跟烟花呢,咱们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宫女们应,“是。” 约莫亥时左右,长?乐宫门?口,由皇上?为首点燃天灯放到天上?,民间天灯才如繁星追月般星星点点升起,到此刻,宫宴才算结束。 国戚大臣们各自离宫回府。 “倒是听说?了一件稀奇事?,”有人?路上?笑起来,“顾家那个小混账喝多了摔路上?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得不行,听说?还是朝下摔的。” “朝下,那子孙袋……”旁人?感慨咋舌,然后左右看?,见没有跟顾家交好的人?,才敢点评,“也不见得是坏事?。” “对对对。” “今夜事?情也多,听闻六皇子跟福佳郡主也解除了婚约。” “这?个倒是不稀奇,六皇子跟俪贵妃的意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只是可怜了小郡主,如今在皇城中倒也没几个人?维护。” “说?到福佳郡主,你听说?大长?公主的事?情了吗?” “嘘,少说?些吧。” 大臣们抄袖离开,没注意到旁边有顶小轿轻悄悄跟着。 朝阳坐在软轿里,垂着眼,“为什么没人?跟我说?这?事??” 印青也纳闷,“这?消息像是在瞒着殿下。” 大长?公主的事?情连大臣都知道了,唯独朝阳没听说?,显而易见有人?在瞒她。 朝阳撩开帘子朝外看?,看?灯笼如星,看?星被遮住,“去查。” 印青颔首,声?音严肃,“是。” “慕慕回去了吗?”朝阳说?,“回头让人?送些醒酒的东西过去,她跟玥玥拼酒,一口就睡。” 语气甚是无奈。 印青也笑,声?音温和,“是。” 此时,齐府马车边,朝慕低头看?脚凳,小脸皱起,语气疑惑,“阿栀,它?怎么会动呢?” 第143章 朝慕双手提着嫩黄衣裙,雪白绣花鞋抬起来又落下,气恼地跺脚,同身边的阿栀嗔道:“我都踩不到它?。” 翠翠笑起来,“我扶您我扶您。” 她在马车边闹,旁人?看?了都在笑,算是坐实了她不胜酒力,也歇了众人?上?前攀谈交好的心?思。 今夜好些事?情都跟福佳郡主和辰家小姐有关,辰玥那边有辰相在,朝慕这?边就她自己,大家该找谁套话心?里都有数。 奈何福佳郡主醉得不行,连脚凳都看?不清,更别提聊天了。 阿栀目光扫了一圈,见朝慕闹够了,眼里也带出笑意,温声?道:“那您站好,我抱您上?去好不好?” 哄孩子的语气。 朝慕一听有人?抱,瞬间原地站好,乖巧的不行,她扭身同阿栀张开双臂,昂起小脸眉眼弯弯,“抱~” 056 翠翠把车门打开, 阿栀微微一弯腰,小臂穿过朝慕的腿弯就将她打横抱起?来。 朝慕欢呼了一下,双手环着阿栀的肩膀, 脚脚翘着,声音欢快, “起?飞了~” 十五岁的少女天真亦无邪,酒后更显单纯可爱。 不少人家的世家子目光隐隐朝这边看过来, 阿栀一侧身?,将朝慕遮挡个干净。 她抱住朝慕,脚步稳稳地踩着脚凳弯腰进了马车里, 隔绝掉外面各种窥探的视线。 “郡主坐好了, 咱们回家喽。”翠翠坐在车前, 手里提着个莲花灯,是临走前辰玥小姐塞过来的。 翠翠觉得好看, 便提着它坐在车前, 正好也能看一看外面的天灯跟烟花。 可能因为?都在放天灯,这?会儿还没人放烟花呢。 马车悠悠前行,朝慕顺着车厢晃动轻轻靠在阿栀肩上, 阿栀侧头看她, “还难受吗?” 朝慕轻轻摇头,随后又缓缓点头, 意识到阿栀可能看不见, 便开口?说, “有一点点。” 车里有暖水釜,阿栀抹黑从暗格中翻出茶盏倒了点醒酒的茶水, 转身?递给朝慕。朝慕不愿意自己拿,索性摸到阿栀的手臂, 捧着她的手背就着阿栀的手低头抿了两口?。 仅两口?就不愿意喝了。 她没醉到不省人事?,相反,酒后她头脑都是清晰的,唯有头疼脸热而已。 刚才?车下那些全是装出来的,否则她们定要被人缠着无法脱身?。 “阿栀,”朝慕靠在阿栀肩上,声音轻轻的,“你?一定很好奇今天晚上的事?情。” 她昂脸看阿栀,车内几?乎没有光亮,只有车帘晃动带来外面的几?缕微光。 借着这?点点晃动的亮,阿栀能看到朝慕水润好看的杏眼,“奴婢能猜到一些。” 比如辰玥是跟朝慕串通好的,两人演了一出姐妹翻脸的戏码迷惑了皇后俪贵妃以及六皇子,这?才?有辰玥跟六皇子“拉拉扯扯”被闹到皇上面前顺势解除婚约。 不过皇上会为?朝慕让步这?么?多?是阿栀没想?到的。 小郡主的这?个皇舅舅,在小郡主刚回京的时候丝毫不曾过问,事?后府宴也没什么?表示,这?次宫宴却对她甚是维护。 阿栀想?,这?些事?情可能跟小郡主的母亲大长公主有关。 “阿栀好聪明,”朝慕笑,“但是阿栀再聪明,这?件事?情我也应该提前跟你?说,还有小雀那次,也应该跟你?说。” 上次齐府府宴,她佯装心软听了小雀的哭诉将人放了出来,其实不过顺势而为?,就算齐管家不给小雀出主意,朝慕也会寻个理由将她放出来“送”回梁府。 这?样的丫鬟放在府里迟早成?为?别人对付她的眼线,自然不能留下。 只是那时她没跟阿栀说一声就把人放出来了,惹得阿栀跟她书“耍”了半个时辰的闷气,后来被两块糕点哄好了。 朝慕眉眼弯弯,梨涡像是真盛了酒一样,装满醉意。 还有今日,这?些事?情她都应该提前跟阿栀讲的,但是她没有。 一是她不确定这?事?能不能成?功,二是她不想?提母亲的事?情。 “我不止没同你?说,也没同姨母说,”朝慕脑袋靠在阿栀肩上,垂着眼,手里摆弄腰上的鲤鱼荷包,音调轻轻慢慢,“阿栀,我连姨母跟辰玥都算了进去。” “她们费心帮我,我却有所隐瞒,我才?是坏人。” 今夜整场戏,朝慕是最?不显眼的那个,可却又是幕后排戏的人。 从宫门口?三人并行而入,到宫殿里辰玥一句话挑起?贵妃的恨意,再到贵妃设计要毁她清白,以及辰玥恰好跟六皇子相遇交谈,到最?后的齐聚偏殿。 所有人如同她手中的傀儡人一般,按着她的设想?行动,她们说的每一句话,朝慕都能算到,如今有这?样的结果,她也并不惊喜意外。 取消婚约不过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唯一忐忑不安的是算计了最?疼爱她的长辈跟无条件信她的好友,瞒着朝阳辰玥真相却利用了她们。 “我娘亲的事?情,我原本不想?同姨母说。” 阿栀垂眸抚摸手中茶盏,拇指指腹沿着盏口?缓慢摩挲,想?了想?轻声说,“郡主又不是朝阳长公主,怎么?能清楚长公主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她将茶盏收起?来,同朝慕说,“听闻朝阳长公主是被朝蕴长公主带大的,我猜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皇姐去世的真正原因。” 第144章 “也甘心被你?‘利用’。” 朝慕昂脸看阿栀,瞧不见她脸上表情,只能看到大概轮廓,“那阿栀呢?” 朝慕问,“阿栀也甘心被我利用吗?” 这?话问倒了阿栀。 她有些不好意思回答,恰好这?时候车厢外面的翠翠欢呼了一声,“放烟花啦!” 阿栀撩开手边车窗帘子朝外看,京中最?高的酒楼余庆楼上放起?了烟花,“咻”的声从下蹿到夜空中。 今夜几?乎没有月色,繁星阴在云层后面,天灯代替了星辰,但飘远了终究显得光亮暗淡。 但这?时候烟花飞到了空中,从一个带着尾巴的火星子,到半空中炸开,绚丽的光瞬间?点亮整个夜空,随后化作无数流星四下滑落。 阿栀被惊艳到了,扭头看朝慕,烟花落在朝慕的杏眼中,犹如星辰落在银河里,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朝慕本就靠在阿栀肩头,车厢里漆黑的时候两人都看不清,自然意识不到距离原来这?般近。如今车窗帘子被阿栀挑开一角,光投进来,阿栀转头时鼻尖几?乎擦着朝慕的额头。 阿栀这?才?陡然意识到她俩竟然挨的这?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小郡主身?上的酒气,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朝慕抬起?下巴看阿栀,车窗外的烟花缓慢落下,天空重新变得寂静。 车厢里的气氛却因为?一闪而过的烟花变得有些暧昧粘稠,连呼吸都有些热。 阿栀眸光闪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朝慕却慢慢朝阿栀靠近,甚至一只手搭在阿栀身?侧的车窗上,另只手撑着身?下坐垫,几?乎将阿栀圈在她跟车厢的一角之间?。 朝慕清亮的杏眼里没有半分醉意,只有阿栀闪烁的眼神。 阿栀攥着车帘的手指越发?收紧,连呼吸都跟着屏住。 小郡主离她越来越近,几?乎欺身?吻上来。阿栀头脑如同被点燃的烟花一样,所有思绪跟顾虑全被炸成?流星四下散落,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不想?去想?。 她眸光虽闪烁,却丝毫没后退跟躲开。 朝慕的脸离得越来越近,阿栀脸一红,手指攥紧车帘,垂下眼睫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啾~啪!” 车窗外烟花在头顶绽放,映亮夜空,也跟着映亮朝慕的眼底。 她唇几?乎贴在阿栀的唇上,悠悠开口?,“阿栀吖~” 温热的呼吸混着清甜的酒气拂在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阿栀像是如梦方醒,猛地睁开眼睛看她,果真在小甜糕的眼底看到明晃晃的狡黠笑意。 这?个黑芝麻馅儿的酒心小甜糕! 阿栀,“……” 朝慕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得瑟地摇着自己的尾巴,弯着眼睛同她甜甜地说,“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朝慕刚才?问阿栀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 或许从阿栀拿到身?契却没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 阿栀心底有些恼,木着脸瞪朝慕,耳朵跟脸却越来越红像是出卖了她的内心,以至于跟她面上严肃的表情完全不符。 她以为?,她以为?! 就小甜糕刚才?那样贴过来,她以为?——! ……好气! 朝慕收回圈着阿栀的手臂,缩在车厢里咯咯笑,阿栀红着张秀气的脸看外头的烟花。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烟花,被朝慕放到了天上耍了一趟,结果却没炸开又灰溜溜地掉了下来。 阿栀抿唇收回手,车帘落下,外面的光亮重新被遮住。 翠翠还在外面嗷嗷叫,说“那个烟花是紫色的!”“那个那个最?好看,炸出来像朵花”“快看快看今年?除夕的烟花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呵。 热闹是她们的,阿栀只觉得吵闹。 几?乎是她手指刚松开揉皱的车帘搭在腿上,靠在她肩上的朝慕便将唇瓣印在了她的脸侧。 阿栀怔住呼吸暂停,人僵在原地缓慢眨巴眼睛,只觉得心脏漏跳了半拍,一时间?浑身?上下只有被朝慕亲过的地方有知觉,至于手脚在哪里她完全没感?觉。 她脖子像是上了绣的木门,转动起?来吱呀作响,她侧头看朝慕。 朝慕双手环着她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再次吻上来。 轻轻浅浅,柔柔软软地唇贴在她脸颊上,唇角边。 低低的声音响起?,带着甜甜的笑意,“阿栀,我也喜欢你?~” 也。 阿栀的性子,注定不会将喜欢说出口?,但她会把唯一的橘子留给她,在她进偏殿前递出支撑的手腕。 阿栀警惕又疏离,别人不交心的时候她不可能先一步主动,但朝慕两次瞒着阿栀谋划,她都只是浅浅一气便原谅了她。 像喜欢这?两个字,以阿栀内敛又谨慎的性子可能不会说,但却愿意表现在行动上。 朝慕感?觉到了。 她感?觉到了阿栀喜欢她。 所以—— “阿栀,我也喜欢你?~” 057 马车停在齐府后院, 陈成提着灯笼迎上前。 “晚上宫宴如何?”他仰头问翠翠。 “有惊无?险,大获全胜,”翠翠提高手里的莲花灯给他看, “不过郡主好像喝醉了,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守岁。” 第145章 除夕要守岁, 寓意辞旧迎新,是历来的传统。 不过如果小郡主睡了过去, 她们这些下?人守着?也行。 陈成见翠翠还有心思惦记守岁就知道这婚约是解除了,脸上也跟着?笑起来,“守不守岁没事, 宫里的事情顺利就好。” 不枉费他在府里提心吊胆了一夜。 “这事回头?再跟你细说, ”陈成帮忙将脚凳搬好, 翠翠直接从马车上下?来,探身抬手轻敲车门, 低声喊, “郡主,阿栀,咱们到府里了。” 见里面没动静, 翠翠双手握着?灯柄扭头?看陈成, “不会是一起睡着?了吧?” 她就说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这才请求坐在外面, 你看她说的没错吧! 翠翠抬手就要开车门, “阿栀?” 就算睡也是出来睡, 马车里睡觉多不舒服。 车厢里,阿栀闻言立马将小甜糕从身上扒拉下?来。 她吻完自己之后, 双手环着?她的脖子直接就骑坐在她腿上趴她怀里打盹,可能是心放下?来了, 紧绷的精神一放松那杯酒的酒劲瞬间?上来,人也跟着?昏沉迷糊。 一口一个?“阿栀”就趴她怀里了。 阿栀僵在原地?,一时间?亲她也不是,不亲也不是,最后木着?脸双手环着?她的背将人抱在怀中?,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亲完就睡! 都没给阿栀“回嘴”反击的机会。 阿栀轻抿着?唇,气恼过后,只?觉得被朝慕亲过的地?方好像酥酥软软的,是从来没体?验过的触感。尤其是现在一回忆,被吻过的脸颊更是带着?热意一般,从一侧脸蔓延到整张脸。 她微微收紧手臂抱紧朝慕,眼里不自觉带出笑意,像是抱着?最珍贵的珍宝,满脸都是赚了。 这种开心跟她当初晋升成一等女使的滋味完全不同。 当姑姑的时候,她是骄傲到恨不得抬起头?走路,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身上新换的宫服,可那时心是空的,人是紧绷的。 今日抱着?小甜糕,坐在漆黑昏暗的马车里不敢让人看见,但心却是满的,人也很放松。 光是拥着?她就觉得很踏实。 现在马车停下?来,阿栀轻轻拍朝慕的后背,低声在她耳边说,“郡主,到家了。” 朝慕哼哼唧唧不愿意动,小猫一样乱拱。 “好好好。”阿栀心一软,手就这么搭在她腰后没再拍。 不得不说,小甜糕轻轻软软的,身上带着?暖香,整个?人窝在她怀里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揽住紧紧抱着?,根本不想松手。 阿栀觉得就算让她这么抱着?朝慕过完这辈子她都愿意。 就在她沉迷温柔乡的时候,突然听到翠翠开门的声音。 “嗯?” “嗯!” 阿栀瞬间?抽了口凉气,这才陡然反应过来两人是个?什么姿势,毕竟谁家正经主子是双腿叉开骑坐在大丫鬟腿上的! 阿栀连忙出声拦住翠翠,“我?、我?抱郡主下?去,她睡着?了。” 趁翠翠把车门打开之前,阿栀做贼似的,偷偷又飞快地?在朝慕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将怀里的朝慕调整姿势,打横将她抱起来。 阿栀踩着?脚凳下?来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翠翠提高手里的莲花灯,小眼睛眨啊眨的,“阿栀你是不是也喝酒了?怎么感觉你的脸比郡主的脸还要红?” 朝慕半睡半醒,双手环着?阿栀的脖颈,闻言闷笑出声。 阿栀,“……” “车厢里太闷,热的。”阿栀木着?脸,揽着?朝慕腰肢的手指“掐”朝慕腰侧软肉,朝慕瞬间?一挺腰,哼唧着?挣扎着?往她怀里缩。 翠翠连忙看朝慕,语气担心,“郡主怎么了?” “可能醉酒后不舒服,”阿栀安排起来,“去给郡主准备些醒酒的茶汤,让后厨烧热水留郡主沐浴。还有翠翠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咱们在主屋守岁。” “我?也要,”朝慕抬起头?,眼睛都没睁开就把手高高举起来,声音含含糊糊说,“今年第?一年,我?要跟阿栀一起守岁~” 两人今天在一起的,所以今日算是两人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除夕。 阿栀脸一热,嘴角不受控制抿出笑意,心里软软甜甜的,“嗯。” 这个?小甜糕! 翠翠跟在后面,好奇地?探头?,“什么第?一年?” 阿栀,“……” 这个?碍事的小眼睛“莲花灯”! 阿栀看翠翠,翠翠以为她看不清路,立马将手里的莲花灯提高一些给她照明。 。v 。? 阿栀无?奈叹息,替小郡主圆话,“今年是在京城中?和大家过的第?一个?年,郡主要跟大家一起守岁。” “原来是这样啊,”翠翠开心起来,“郡主心里有我?们。” 朝慕抬头?看阿栀,缓慢眨巴眼睛,阿栀目视前方,声音平静无?波音色毫无?起伏,“对对对,郡主心里有你们。” 把小甜糕送到暖阁,阿栀让翠翠去看看热水烧好了吗。 翠翠前脚刚走,后脚坐在绣墩上的朝慕便伸手拉阿栀的袖筒,软软地?说,“我?心里有你。” 阿栀脸又开始热起来。 她虽高兴,但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边伸手给朝慕倒茶边轻“嗯”了一句。 第146章 朝慕想起什么,抬手摸着?自己额头?,杏眼亮晶晶地?看着?阿栀,“还想要。” 阿栀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把茶盏怼到她嘴边,“给。” 朝慕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茶水,粉润的唇瓣浸过茶水更显水润,“不是这个?。是这个?~” 朝慕手指点?着?自己的额头?,乖巧坐直,一脸期待,“阿栀,还想要~” 她振振有词,“刚才半睡半醒都没好好体?会,‘啵’的一声就没了。” 阿栀红着?耳朵轻“呵”了一声,睨她,“郡主亲完趴我?身上就睡,我?也没能好好体?会啊。” 要不是当时在马车里,朝慕亲完后搭在她背后的手在她背上摸来摸去,阿栀恍惚间?都要以为刚才被亲了两口是她的错觉,还以为朝慕是“酒后乱性”呢。 朝慕手指捻着?阿栀的袖筒,轻轻往下?拉,“那我?再亲一次?” 阿栀半推半就地?弯下?腰,眸光闪烁,余光不停地?往门口瞥,然后顺着?朝慕的力道,将脸颊凑到朝慕嘴边。 朝慕改成双手捧着?阿栀的脸颊,温热地?手指贴在她滚热的脸上,梨涡清浅,“阿栀,你好容易害羞。” 脸都是烫的。 阿栀抬眸看朝慕,只?觉得她嘴角的两个?小梨涡里盛满了酒,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迷迷糊糊的想吻过去。 就在朝慕的唇即将印过来的时候,阿栀眼睛都闭上了,两人就听见翠翠的声音响起—— “郡主,水好了,现在就送过来吗?” 阿栀猛地?睁开眼睛,立马站直身体?,双手端在小腹前,笔直的不能再笔直,目视前方神色严肃,“是,现在就送过来。” 朝慕恍惚地?看着?自己突然悬空的双手,再扭头?看向身边站着?的阿栀,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把手收回来。 这次是朝慕主动给阿栀找借口,“她眼睛被风迷了一下?,我?帮阿栀吹吹。” 阿栀顺着?她的话,配合地?低头?抬手揉眼睛,遮住自己泛红的脸,“是,是啊。” 差一点?点?就亲到了。tvt “那不能乱揉,”翠翠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双手朝阿栀的脸伸过来,“我?帮你看看是不是进小沙子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贴一起,朝慕伸手一把将阿栀扯过来,仰头?说,“想洗澡了。” “哦对对对,水烧好了该送来了,我?怎么忘了这事,”翠翠一拍脑门然后看阿栀,“好点?了吗?” 阿栀微笑,“已经没事了。” 翠翠这才道:“那我?去催水。” “对了郡主,”临走之前翠翠又转过身,神情有些局促,双手搓着?袖筒,脸上带点?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能不能先去后院玩一会儿?” 她道:“之前一起在前厅做活的几个?人喊我?过去聊天,她们都没出过府门,想听我?说说皇宫是什么样的。我?说完就回来,绝对不耽误这边的守岁。” 翠翠还没被调到向阳院里伺候的时候,是在前厅擦花瓶的,她性格好人又老实,所以也交了几个?能说话的朋友。 后来翠翠调来这边也没跟几人断了关系,若是有什么好处还想着?她们。 今日除夕,她们都是被卖了身契的丫鬟没有家人来探望只?能抱团在府里过节,这会儿见翠翠没事便想着?喊她去说话。 毕竟一群小丫鬟里面,翠翠是唯一一个?有出息长过见识进过皇宫的人。 朝慕闻言轻轻“啊”了一声,余光看阿栀,故意慢悠悠说,“可你走了,我?这边需要人伺候怎么办?” 阿栀,“……” 阿栀懒得搭理她,主动抬脚去暖阁后面给朝慕准备洗澡用的东西。 翠翠瞬间?蔫巴下?来,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小圆脸很是阳光向上,“没事,我?留在郡主这边伺候,等明日再跟她们聊天。” 毕竟郡主是最重要的。 “傻翠翠,逗你呢。”朝慕笑起来,谁让她刚才总是“坏”阿栀好事,现在逗逗她也算扯平了。 朝慕从荷包里倒出一荷包金叶子递给翠翠,“拿去同她们分了吧,好好玩耍,我?这边有阿栀呢,不用急着?回来。” 翠翠惊喜到眼睛睁大,双手接过金叶子同朝慕福礼,“谢谢郡主,我?替她们谢过郡主。” 翠翠到底年龄还小,心里多少有些玩心,再加上今夜是除夕更想出去热闹热闹。 朝慕同她摆手,“去吧去吧~” 尽管翠翠在再三保证她会快点?回来,朝慕都表示完全不用,放心玩,留那过夜都行! “翠翠走了?”阿栀出来没看见她,心里顿时了然。 朝慕乖乖坐好求表扬,“打发啦~” 一脸“我?棒不棒”的得意小表情。 阿栀有些想笑,她又不是非急着?亲那一下?,也不用真把翠翠打发走,但嘴上还是夸她,“郡主厉害。” 下?人们把热水抬进来,先是兑好了温度倒进浴桶里,然后留一桶热的放在旁边,这样如果浴桶里的水凉了可以随时往里面添加。 朝慕双手捧着?茶盏抿茶,阿栀挽起袖筒去试水温。 等下?人们离开,阿栀准备放下?袖筒,“郡主水好了,去洗吧。” 阿栀打算跟上次一样站在门口等着?,毕竟小郡主洗澡的时候不喜欢别人伺候。 第147章 可这次不同,朝慕主动喊她,“阿栀不帮我?洗吗?” 阿栀愣住,“啊?” 她迟疑,“你不是怕痒吗?” 朝慕脸颊有些绯红,眼睛却水亮,“是有些怕痒,但我?想让阿栀帮我?洗头?发。” 她耍赖找理由,“晚上喝了酒,手上没有力气,要是低头?洗头?发的时候,晕倒栽在桶里淹到了怎么办?那阿栀以后可就没有郡主了。” “……就一杯酒。”阿栀沉默。 之前的酒酿小圆子都是在演戏,朝慕也就跟辰玥最后拼酒量的时候喝了一杯酒,那杯酒要是早知道会被朝慕用来做各种借口,估计恨不得自己浇在地?上。 朝慕伸手扯阿栀袖筒,双手顺着?阿栀清瘦骨感的手腕下?滑,顺着?腕子往下?握住阿栀的手,左右摇晃。 阿栀想拒绝,但嘴不听话,始终没对着?撒娇耍滑的朝慕张开口说出半个?“不”字。 她这不争气的嘴! 阿栀将门拴上,慢朝慕一会儿进净室。 不知道为何,这次换她不好意思了,人还没进去,已经觉得身上滚烫,透着?股燥热。 净室里屏风后面,朝慕轻声问,“阿栀,你进来了吗?” “来了。”阿栀挽起双臂袖筒,微凉的手贴了贴脸颊,捂热后深呼吸抬脚进去。 一进去,阿栀就挑眉笑了。 别看朝慕嘴上说“不害羞”,实际上人已经缩进浴桶里,双手扒着?桶沿,肩膀都没入水下?,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看她。 见她进来,眼睛一弯,抿唇露出羞涩一笑。 阿栀也有些脸热,但朝慕主动害羞那她可就不害羞了。 “要不奴婢出去等您?”阿栀故意问。 朝慕又害羞又想让阿栀帮她洗头?发,湿漉漉的手臂从桶里伸出来抓住阿栀的衣裙,杏眼水润清亮,嘴硬道:“你轻着?些就行,我?只?是怕痒。” 阿栀回握住朝慕的手臂放回桶里,“光怕痒也不怕冷。” 她起身走到一旁,从红木木架上扯下?一条宽大的毛巾,从后面抖开披在朝慕肩上,温声说,“这样我?就看不到了。” 毛巾几乎将朝慕整个?罩住,遮住她在水底的春光。 朝慕一愣,手指扯着?毛巾口仰头?看阿栀,心里说不出的柔软,“谢谢阿栀~” 给了她一条遮“羞”布。 “沉在水里不闷啊?”阿栀睨她。 朝慕点?头?,声音软甜,乖的不行,“闷。” 她小声跟阿栀说,“我?就有一点?点?的害羞,不过你要是非看不可,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阿栀,“……” 大可不必!她还没急色到那种程度!何况她本来就不急色! 朝慕见阿栀真不愿意看,这才披着?毛巾坐在桶里的矮凳上,一脸遗憾,“好叭~” 她一坐起来,水面瞬间?从肩头?变成只?到胸口,呼吸倒是没那么闷了。 “水凉吗?”阿栀伸手摸了摸,见朝慕摇头?也就没往里面添热水。 朝慕拥着?毛巾靠着?桶壁,仰着?头?由阿栀给她卸掉珠钗松开发髻洗头?发。 水瓢舀水慢慢浇进发丝里,阿栀细长的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朝慕舒服地?眯起眼睛,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昏昏欲睡了。 原本的紧张害羞被毛巾遮住,两人间?的气氛也正常很多。 朝慕“唔”了一声,“阿栀,我?有件事情没想明白。” 阿栀侧眸看她。 朝慕纳闷,“没看见梁佑芸。” 阿栀瞬间?了然,“没在御花园看见梁家小姐?” 怪不得她要去御花园呢。 “嗯。”这是朝慕今晚唯一纳闷疑惑的事情,那就是为何没在御花园看见梁佑芸。 前世梁佑芸对她的设计是在梁府春日宴,这世时间?虽有了变动,但人心的贪念不会变。 春日宴变成了宫宴,如果朝慕算的没错,那用来栽赃她的梁佑安应该也换成了别人。 让她想想换成谁了呢,哦~那个?喜欢梁佑芸的顾小公子。 晚上听闻顾小公子醉酒摔倒趴在了地?上,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梁佑芸的计划才没有成功? 不管如何,朝慕晚上试探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那就是梁佑芸不过也是俪贵妃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俪贵妃许是许诺了梁佑芸什么,这才诱她帮自己卖力。 朝慕手臂浮在桶面上,手指轻轻波动水面。 虽说能登上皇位的都不是纯良之人,但朝弘济并非一个?有担当有包容心的皇帝,从他用肮脏手段铲除忠臣污蔑齐府就能看出来。 如果他当了皇上俪贵妃成了太后,前世齐辰两家的结局依旧不能改写,以这母子俩锱铢必较的性子,定会秋后算账。 温水冲洗头?皮,朝慕仰头?发呆,微微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儿。 她还是要引着?姨母去查母亲的事情,唯有这样,俪贵妃母子才能没有机会。 她想事情的时候十分专注,像极了黑芝麻馅儿的小甜糕。 乖顺无?害又甜软的表皮裹着?一肚子黑黑的小心思。 奈何这面皮实在好看,让人移不开视线。 阿栀看她,朝慕杏眼朦胧,浓密卷长的眼睫蝴蝶振翅般煽动,唇瓣微张。 第148章 白皙的脸庞被水汽晕染成绯红,颜色如粉桃一般妍丽,似乎带有粉香,诱人品尝。 阿栀垂眸看她,可能净室里太热,蒸的她有些唇干舌燥,不由微微别开视线。 可能是她刚才看的目光太明显了,被朝慕察觉到。她杏眼回神,目光追随着?阿栀闪躲的视线慢慢悠悠看过来。 朝慕眉眼弯弯,抬起手臂,湿润的手往下?滴着?水,“阿栀。” “嗯?”阿栀心虚的重新看过来。 朝慕湿漉漉的食指指尖点?在阿栀发干的唇瓣上,指腹在她下?唇上轻轻摩挲,直到唇瓣变得湿润。 净室里水汽蒸腾,热气氤氲,空气好像变得稀薄。 阿栀呼吸滚烫湿润,握着?水瓢的手指收紧。朝慕得寸进尺,手掌顺着?阿栀唇瓣攀爬往上搭在她的脸上,湿漉漉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 阿栀本来就是弯着?腰,这会儿手里的水瓢落回脚边的桶里,微微偏头?,鼻尖便轻轻蹭在朝慕温热湿润的腕子内侧。 有点?痒,朝慕笑着?耸肩躲了一下?,却没收回手,反而调皮的用指尖拨弄阿栀滚烫发红的耳廓,哼哼着?,“阿栀又害羞了~” 阿栀睨了她一眼,张口要咬朝慕的手指,可嘴巴抿上去,也只?是用牙尖轻轻摩挲她的指节。 朝慕心里一痒,眸光晃动,贴在阿栀脸上的手改成搭在她肩上,另只?手也从桶里捞出来,双手环着?阿栀的脖子。 她像是水里诱人心魂的精灵,伸手缠住水边的阿栀。 阿栀非但没反抗,反而欺身往下?,双手撑着?浴桶边缘,垂眸偏头?吻住那张粉润迎合的唇。 陌生又充满吸引力,味道比橘子清甜可口。 阿栀单手抚着?朝慕的脸,拇指在她柔软温热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唇无?意识的从朝慕嫣红的唇瓣移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直到朝慕嘤咛了一声,阿栀才回神停下?。 朝慕脸红的不行,出了汗的额头?抵在阿栀锁骨处,手指在阿栀飞快跳动的胸口处轻轻点?着?。 阿栀闷笑,故意问,“又怕痒了?” 朝慕嘴硬,明明害羞非要用怕痒当借口。 也因为这次洗澡,阿栀后知后觉明白了上次朝慕不让她帮忙洗的原因,眼里笑意明显。 朝慕脸红红的瞪她,阿栀立马乖顺老实,妥协道:“好好好不说。” 她双手撑着?浴桶边缘,俯身在朝慕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还请郡主原谅奴婢刚才的僭越。” 说完,又吻了下?朝慕的鼻尖。 朝慕手指点?着?唇瓣,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轻快俏皮,语速却一如既往缓慢清甜,“翠翠回来前,还允许你再僭越一次~” 058 梁国公府, 灯火通明。 书?房里?,梁国公坐在书?案后面,书?案上摆着?一个锦盒, 盒子里装着副女儿家的黄金头面。 “俪贵妃赏你的。”梁国公看向梁佑芸。 梁佑芸跟梁佑安并肩站在右侧,梁佑安本来喝了点酒, 回府后本来打算直奔小雀房里?睡觉,结果?却?被叫了过?来, 等看清父亲阴沉的脸色之后,梁佑安的酒都?吓醒了一半。 他侧眸小心翼翼地看梁佑芸,想问她怎么回事又不敢开口, 怎么好好的俪贵妃突然赏了她一副头面, 这?不都?是嫁人的时候才送的物件吗? 难道六皇子跟辰家结亲不成, 直接看上他妹妹了?那这?聘礼也太少了些。 梁佑芸垂着?眼,搭在身前的双手绞紧, 轻声道:“女儿知错了。” 俪贵妃这?是敲打她今晚差事办的不好, 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情?况,那她就可以带着?这?副头面直接嫁人了,至于当六皇子妃那是想都?别想。 “你向来聪慧, 今晚的事情?也势在必得, 怎么会出现如?此纰漏?”梁国公屈指点着?桌面责问梁佑芸。 梁佑芸抿了下?唇,她总不能跟父亲说是未来嫂子拉着?她在假山后面强吻, 这?才坏了原本的计划吧? 梁楚两家还是要结亲的, 为?了哥哥的前途为?了梁家重回朝堂中心, 也为?了她自己?攀上高处,楚家都?是梁家不能失去的联盟对象。 “女儿觉得福佳郡主对除夕宫宴早就有所?准备, 否则也不会同辰玥演那么一出‘姐妹翻脸’的戏码来迷惑贵妃跟我们,让贵妃以为?辰玥心里?有六皇子, 这?才急着?动手解除婚约,仓促之下?的计划难免不够周全,这?才出了纰漏。” 说不定辰玥跟六皇子碰见的戏码都?是朝慕的手笔,她也想解除婚约却?不想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这?才让辰玥配合她演了这?么一出戏。 现在婚约解除了,她福佳郡主的名声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甚至还得到了独一无二的恩宠能以郡主身份在京城落得一座郡主府,要知道很多不受宠的公主都?没?有自己?单独的府邸。 她凭什么,就凭皇上心里?对大?长公主的那点愧疚? 要梁佑芸说,这?事办的还是太急了。可她一个做事的,在俪贵妃面前插不上半句嘴。 见父亲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梁佑芸继续说,“顾小公子常年流连花丛酒量自然不用说,怎么可能会醉酒绊倒磕晕过?去,肯定是福佳郡主的手笔,说不定就是她让人把顾小公子打晕的。” 第149章 前面的猜测是她真实想法,后面的说法纯属撒谎。 人是忍冬打晕的,估计“摔倒磕晕”也是楚清秋跟忍冬做的,但梁佑芸不能说,只能将这?一切都?栽赃在同样出现在御花园的朝慕身上。 “那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梁国公问,“她大?可以反手将脏水泼你身上,何必打晕顾潘那个混球?” 其实梁佑芸办的这?件事情?本就凶险,如?果?她没?能圆滑地摆脱顾潘并且祸水东引让他缠上朝慕,那朝慕就能反手拿这?事要挟她。 说是看见她私下?里?跟顾潘来往,这?样的话她名声坏了,日后别说进宫了,连嫁给别的好人家都?没?有可能。 俪贵妃要的从来都?只是结果?,自然不会理会其中的凶险,也没?想过?让梁佑芸一个清白柔弱的女儿家去当诱饵吸引顾潘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梁佑芸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价值跟其中的风险,可权势利益在前面吊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当时甚至在头上藏了根尖细的簪子,就想着?如?果?计划不成反被缠上,她把簪子刺过?去,不管是刺顾潘还是刺自己?,都?能落得个保全贞洁的好名声。 奈何事情?发展跟她预想的全然不同,因为?楚清秋搅合进来,整场谋划全然落空。 她是安全了,可俪贵妃的责问也来了。 梁佑安听到这?儿总算能插上嘴,“爹,你是不知道顾潘,他就是个绣花枕头外强内弱,好色又胆大?,他可能是去御花园的路上就遇见了福佳郡主,拉扯的时候自己?没?看清路摔倒磕晕过?去,这?不也很正常吗。” “这?有你说话的地儿?”梁国公睨梁佑安,“你自己?听听你说得话合不合理。” 梁佑安缩着?脖子低下?头,“我觉得挺合理的。” 梁国公一眼斜过?去,梁佑安瞬间不敢再吭声。梁佑安心里?不服气,看不上他又特意把他叫过?来听图个什么,干脆别喊他呗。 不过?有他插科打诨,刚才的事情?也算翻篇了。 “事情?已经这?样,现在再去翻这?些细枝末节也没?有什么意义?,虽说这?次皇上恼了六皇子,但这?门婚约总算是在齐家夫妇回京前解决了。” “按你刚才的说法,这?个福佳郡主倒是个有城府的,”梁国公沉思,“也许不是福佳郡主有城府,是长公主朝阳有城府。” 比起一个娇养长大?的闺阁郡主,梁国公更倾向于这?事是朝阳的手笔。 解除了福佳郡主跟六皇子的婚约,同时逼辰相在皇上面前说出辰玥三年不嫁人的话,绝了六皇子娶辰玥的心,还利用当年朝蕴的往事引起皇上的愧疚跟对俪贵妃的厌恶,可谓是一箭三雕。 “是该提醒一下?俪贵妃,小心些朝阳长公主,”梁国公眯眼,“一个女子却?妄想权力,她难道还想取代所?有皇子坐上那个位置?白日做梦。” 这?件事情?之前,梁国公只当朝阳长公主不过?是个有些权势的女人罢了,再嚣张跋扈也是在后院内室里?,断然不会闹到朝堂上,可如?果?朝阳开始对付六皇子,那她的野心也就写在了明面上。 毕竟后宫的所?有皇子中,六皇子是赢面最大?的那个。比他年长的比他平庸,比他聪慧的母妃无用,比他年幼的更是不在考虑范围内。 梁国公捻着?指尖,不管如?何,他所?有牌都?压在了六皇子身上,连儿子都?是从小就跟六皇子搞好关系,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坏他的计划。 梁国公抬起下?巴示意梁佑芸,“把这?头面拿回去摆在你屋里?日日看着?,也算长个记性?,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以后你就别来书?房了,好好在你屋里?练习女红等着?出阁吧。” 梁佑芸脸色微白,低头应下?,“是。” 兄妹两人从书?房里?出来,外面的烟花刚刚放完,绚丽的颜色映亮夜空不知道热闹了多少人家,可国公府却?寂寥凄清,丝毫没?有除夕的热闹。 走远了些梁佑安才敢伸懒腰,“我去睡觉了,你跟娘说一声我不过?去请安,让她也别守夜早点睡吧,你看咱府上什么时候信过?这?个。” 说是守夜有祛病避晦的作用,梁佑安半点都?不信,也就他娘整日在府里?闲着?无事才会听信这?些。 梁佑芸双手捧着?锦盒,仰头看烟花落下?。 “芸儿。”国公夫人走过?来,避开书?房的门,拉着?梁佑芸的手腕往后院走。 “你爹是不是说你了?”国公夫人担忧地看着?梁佑芸的脸色。 梁佑芸扯出温柔的笑,轻声细语,“没?有啊,你看,虽然事情?没?办好,但结果?是好的,贵妃娘娘还赏了我一副头面呢。” “不是这?样——”她身边丫鬟阿秀忍不住出声,梁佑芸侧眸看过?去,眼底凉意明显,阿秀这?才把嘴闭上。 因为?国公夫人怯懦柔弱,导致小姐向来在夫人面前都?是报喜不报忧,连对她敲打警告的头面都?说成是赏赐的。 “你从御花园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眼睛是红的嘴巴好像都?肿了,”国公夫人小声问,“当真没?人轻薄你?” 当时梁佑芸还想去偏殿打听一下?,可她那副样子根本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只能以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 第150章 “娘,这?事万万不能再提,尤其是在父亲面前,”梁佑芸叮嘱,“不然女儿的名声可就没?了。” 让她爹多疑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当时的模样,定会往深处继续查,到时候再想糊弄过?去可就没?这?么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我谁人都?没?说过?,”国公夫人拉着?梁佑芸的手,看了眼她抱着?的头面,笑着?说,“还挺好看的,看来娘娘是真心喜欢你。” 梁佑芸只是笑。 “我之前听人说六皇子是你爹的儿子还吓了一跳,”国公夫人抚着?胸口,“想来也是假的,他要是你爹的儿子你爹怎么还这?么替你谋划让你嫁给六皇子,俪贵妃也自然不会送你头面。” 毕竟哪有妹妹嫁给哥哥的道理。 梁佑芸脸上笑意僵硬,瞬间顿住脚步,缓慢扭头看向国公夫人,“娘你说什么?” “啊,这?事你没?听说吗?”国公夫人也是一愣,她以为?女儿的消息怎么都?比她灵通才对。 “送你出宫我折返回去的路上,见有两个丫鬟说话,我听了一耳朵,她们先前在说大?长公主的事情?,我以为?对你有用就听了一会儿,然后不知怎么她们就扯到了俪贵妃的过?往上,说她进宫前跟你爹有过?一段,加上六皇子也是早产……” 那两个穿着?粉色衣服的丫鬟不像是宫里?的,可她又记不清是谁家的丫鬟,只觉得其中一个瞧着?挺有气质的,比俪贵妃身边的季姑姑还像一等女使。 事后她在宫宴上看了一圈都?没?看见谁家丫鬟穿了粉衣。 国公夫人说完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应该、应该不是的,都?没?听你爹说过?这?事。” 这?种事情?她爹这?么可能会说。 梁佑芸抱紧怀里?的头面,竟觉得心底冰凉像是入了寒气。 如?果?这?事是真的…… 梁佑芸深呼吸,勉强挤出笑意,“娘,消息都?是假的当不得真,以后不要再说了。走吧,咱们去守岁,今夜可是除夕呢,定要热热闹闹的。” 她扭头朝后看了眼,对上阿秀的视线,阿秀点头了然。 这?事她去查。 除夕除夕,辞旧迎新。 余庆楼的烟花放完都?快子时了,夜空的夜色也偏向于短暂寂静。 等子时过?半,迎新的炮竹声便会响起。 “郡主,阿栀,我回来了。”翠翠赶着?点回来。 她到主屋的时候,屋里?已经摆好了火炉跟蒲团,打算围炉取暖。 翠翠伸手对着?火炉伸手烤了烤,偏头朝里?屋喊,“阿栀?” “给郡主换身衣服就来。”阿栀在里?间回了一句。 屋里?朝慕已经洗漱完,长发在暖阁里?蒸干了才随意扯了条粉色发带系上。 朝慕坐在软榻上,随手将背后长发揽过?肩膀垂在身前,指尖缠着?粉色发带看阿栀,“你晚上同翠翠换了衣服去哪儿啦?” 偏殿事情?结束后,她跟姨母坐着?说话的时候,阿栀跟翠翠出去了一会儿。 本来朝慕没?想起来两人换了衣服,直到刚才拉着?阿栀深吻,鼻尖情?不自禁蹭过?阿栀的脖子吻她锁骨,余光正好瞥见她领口衣襟里?面还穿了件粉衣。 青粉这?种搭配一看就不是阿栀的作风。 “去让人给梁小姐带个消息。”阿栀也不隐瞒,拿着?红色披风走过?来,抖开披在朝慕肩上,弯腰低头给她系脖子处的带子。 朝慕懂了,“关于俪贵妃跟梁国公的?” “嗯,”阿栀抬眸看朝慕,有些惊讶,“郡主聪慧,这?都?能猜到。” 阿栀本来不想用这?种法子,但俪贵妃先对朝慕动了手,那就不能怪她。 阿栀把消息带给国公夫人,以国公夫人的性?格定会跟梁佑芸说,阿栀只需要等梁佑芸去查这?事就行。 对付狗的方法,那就是让她们狗咬狗,咬得越凶越有热闹看。 “不是我聪明,”朝慕鞋尖点地,身体前倾,双手握着?软榻边缘,借着?阿栀弯腰的姿势,仰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梨涡清浅,“是我了解阿栀。” 她去让翠翠查俪贵妃的时候,朝慕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阿栀脸一热,下?意识扭头朝后看,怕翠翠进来看到。 朝慕眉眼弯弯,见阿栀起身,伸手顺势抱住阿栀纤细的腰肢,将脸埋在她小腹间,“我前前世定是日日烧香的尼姑,这?才积攒了很多福报这?辈子遇到阿栀~” “为?什么是前前世?”阿栀一时间不舍得推开朝慕,便佯装帮她整理身后的白狐狸毛滚边兜帽。 朝慕手指在阿栀背后上下?滑动,“因为?一世的高香肯定不够遇见阿栀,所?以需要烧两世。” 不愧是小甜糕,嘴甜! “阿栀,你腰好细好软~”朝慕环着?她的腰,用手指丈量,感觉自己?刚才束头发的粉色短短发带缠在阿栀腰上都?绰绰有余。 见她蠢蠢欲动,阿栀眼皮跳动,不由轻轻拍拍她的背,“翠翠要进来了。” 朝慕哼哼唧唧抱着?她耍赖。 阿栀心里?柔软,余光瞥身后,见没?有动静,双手搭在朝慕肩头,弯腰低头吻朝慕脑后发丝,轻轻柔柔的吻,“走了,说好打牌守岁的。” 阿栀红着?耳廓直起腰,“奴婢还等着?赢金瓜子呢。” 第151章 打牌要人多热闹,阿栀还让翠翠把陈成叫过?来。 她们打的是叶子牌,每人开局一把金瓜子,最后能赢多少全看自己?的本事。 朝慕会玩,阿栀跟陈成也会,唯一不太熟的是翠翠,但两把之后,她也知道具体怎么打了,只是结果?不太理想。 “啊,我本来那么多金瓜子,现在就这?么一乃乃了!”翠翠看向朝慕面前的金瓜子。 朝慕盘腿坐在蒲团上,眉眼弯弯,“翠翠啊,要愿赌服输~” 翠翠举手,“我不服。” 她伸手指阿栀,“阿栀老是帮郡主。” 阿栀心虚,低头看牌。 翠翠扒拉阿栀,“我们才是一起的,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说好了今夜打牌不分主仆不管大?小,只当同辈们互相玩耍的呢,阿栀现在老这?么帮着?郡主,翠翠觉得她—— 有讨好郡主的嫌疑! 翠翠小眼睛盯阿栀,“你为?什么总帮郡主?” 阿栀虽然心虚,但一本正经说,“胳膊肘本来就是往外拐的,我也没?怎么帮她,是郡主聪慧这?才总赢。” 聪慧的郡主高高地翘起她的尾巴坐在蒲团上左右扭动,得瑟极了。 翠翠鼓起脸颊。 阿栀安抚她,并且表示,“这?次一定不帮她。” 两把之后,翠翠又要闹了,“不公平,这?次换郡主帮阿栀了。” 这?俩还能不能好好玩游戏!就算拉帮结派,也是丫鬟跟丫鬟啊,她们才是一起的! 陈成跟在翠翠后面摇旗,“就是就是。” 翠翠双手插腰瞪阿栀,阿栀微笑,仰头看房梁。 要是今天之前,她就帮翠翠逗小郡主了,可……刚才她都?跟小郡主嘴对嘴舌缠舌了,哪里?还好意思帮别人欺负她。 阿栀那么贪财的一个人,恨不得把手里?的金瓜子都?堆到朝慕面前,更何况只是牌上帮她。 在阿栀跟朝慕举手发誓再三保证不会帮彼此之后,翠翠依旧……是输。 她小眼睛泛水花,“我怎么玩不明白呢。” 阿栀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 为?了翠翠有体验感,朝慕主动退出,加上她也乏了,便坐在一边抱着?手炉看三人玩。 她挨着?阿栀坐,自然是帮阿栀看牌,看着?看着?脑袋就靠在了阿栀手臂上。 阿栀腰背瞬间挺直,余光睨朝慕,朝慕目光全在牌上,偷偷说,“这?么出这?么出。” 陈成立马制止,“郡主,观牌不语真女子!” 朝慕头一扭,立马将脸埋进阿栀的手臂里?,杏眼水润俏皮地眨巴起来,余光看过?来,闷闷说,“不语不语,这?次一定不语。” 陈成这?才罢休,唯有阿栀红了脸,感觉酥麻了半个胳膊。 他跟翠翠的注意力全在牌上,根本无人在意朝慕是不是黏在了阿栀身上。 朝慕靠着?阿栀,剥了个橘子,捏着?橘瓣抵到阿栀嘴边。 趁陈成跟翠翠低头看牌,阿栀连忙张嘴叼住橘瓣藏在嘴里?。 她腮帮子鼓了一侧,朝慕故意伸手去戳,直到阿栀瞪过?来,她才笑盈盈收回手。 一场牌打下?来,阿栀赚的盆满钵满,面前一堆的金瓜子,陈成跟翠翠从一开始的赌“金瓜子”到用“贴纸条”记账。 现在牌局结束,陈成跟翠翠两人的两边脸颊被贴了好几个纸条。 朝慕提起衣裙蹲在两人身边,手里?捏着?半张破破烂烂的纸,两人脸上纸条就是她撕下?来蘸了茶水贴上去的。 “我数数~”朝慕凑过?去数,“翠翠五个,陈成五个。恭喜阿栀,大?获全胜~” 她带头鼓掌。 阿栀矜持地微微颔首,“都?是大?家谦让。” 陈成跟翠翠蔫蔫鼓掌,“嘤。”qaq “我认输,”翠翠放弃地往前一趴,“阿栀你太厉害了,就算没?有郡主帮忙我也赢不了。” 陈成也双手举起,“我也认输,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阿栀会算牌,加上旁边坐着?郡主帮她看牌,根本赢不了。就算小郡主不帮忙,阿栀一个打两个都?绰绰有余。 “认输?”阿栀挑眉问。 两人异口同声,“认输。” 阿栀笑着?将金瓜子分给两人,“认输有赏。郡主给的,从一开始就是给你们的。” 翠翠跟陈成又欢呼起来。 外头远远响起一声炮仗,应该是子时过?半了。 “辰玥小姐上次送了一车炮仗烟花,不如?咱们放一下??”陈成试着?建议。 见朝慕点头,陈成立马跑出去安排人手张罗这?事,一时间院子里?不少丫鬟小厮都?跑出来玩耍。 夜间的小雪还在纷纷扬扬落下?,但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兴致。 一群小丫鬟们都?才十几岁,提着?灯笼点着?烟花,在向阳院里?叫着?跑来跑去,你推我我挤你,热闹无比。 翠翠融入其中,帮着?点炮仗,不亦乐乎。 跟阿栀和朝慕比起来,她们身上更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活力。 朝慕本来站在前面,侧眸瞥见身边阿栀,不由悄悄后退半步跟阿栀并肩,借着?热闹遮掩,偷偷伸手去勾阿栀的手指。 阿栀目视前方八风不动,却?在衣袖遮盖下?,把朝慕的手指攥在掌心里?紧紧握着?。 第152章 两人几乎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牵手,以至于阿栀掌心滚烫,微微出了汗,始终不敢正眼看朝慕,可她又攥紧朝慕的手,半点没?松开。 炮仗玩完,一群丫鬟小厮打起了雪仗。 朝慕想起什么,拉着?阿栀走到梅树下?,提起衣摆蹲下?,伸手去团梅树边上的松软白雪。 “明日大?年初一,我给辰玥送个礼物拜年。” 朝慕低头团了两个雪人,虽然容貌看不清楚,但形状神似她跟阿栀,都?留着?发髻穿着?长裙手牵着?手。 阿栀,“……” 又开始了,小甜糕她又开始四处炫耀了。 团完雪人,朝慕果?然拿给翠翠看,“像我跟阿栀吗?” 她将雪人放在脸边。 翠翠认真看,“像。” 朝慕满足,“赏金瓜子~” 翠翠惊喜,立马道:“越看越像!郡主好手艺!简直栩栩如?生!” 朝慕更开心了,“再赏~” 阿栀,“……” 阿栀睨翠翠,到底谁更会拍郡主马屁? 朝慕将手牵手的两个小雪人放进锦盒里?,示意陈成明日一早派人送去辰府。 这?时子时半,外头烟花重新亮起,借着?漫天绚丽光亮,陈成带头喊,“新年快乐。” 他扬声道:“祝郡主新的一年,福寿安康心想事成!” 底下?也跟着?,“祝郡主新的一年平安快乐事事顺心。” 院子里?七嘴八舌热闹起来,朝慕像个金佛一样,开始抖落身上的金粉,“赏,都?赏~” 今年算是齐府冷清了许久之后,过?的第一个快乐热闹的除夕新年了。 阿栀站在旁边看,眼里?也沾染上许多鲜活跟光亮,她扭身看朝慕,看被众人簇拥着?祝福的小郡主,心里?柔软酸甜。 如?果?书?里?结局能改写,小郡主应该会年年如?今日,岁岁同今朝的快乐活着?。 所?以朝弘济不能当皇上。 阿栀一直以来想的都?是活下?去,如?今看着?满院灯光下?眉眼弯弯的小甜糕,阿栀更想带着?她一起,好好活下?去。 等闹完回屋睡觉的时候,都?已经丑时初。 朝慕头回这?么晚睡,热闹劲过?去就开始犯困,坐在床上昂着?脸等阿栀给她擦脸涂面膏。 温热的毛巾覆在朝慕脸上,她软软地说,“阿栀,新年快乐~” 帕子拿开,露出朝慕漂亮的脸蛋。 阿栀将面霜在掌心揉热化开,轻轻抹在朝慕脸上,“嗯,郡主也是。” “阿栀敷衍,”朝慕昂着?脸露出不满,伸手扯着?阿栀的腰带,哼哼唧唧,“重新说,说完有赏~” 阿栀认真想了一下?,垂眸抿了下?唇,眼里?露出笑意,“那愿阿栀与朝慕同行,和岁月并往。愿郡主欢愉胜意,一生顺遂。” 朝慕这?才开心起来,“哪个暮?” 是朝暮,还是朝慕? 阿栀双手捧着?朝慕的脸,唇贴在她唇上,轻轻吻,“这?个慕。” 她问,“怎么赏?” 朝慕双臂环着?阿栀的脖子,加深这?个带着?水声的吻,呼吸滚烫,“这?么赏~” 059 大年初一, 辰玥刚拥着被子坐起来就收到来自于朝慕的礼物。 方方正正的一个锦盒,檀木的,深黄色的色泽光是看着就很?有质感, 精致带着镂空花纹的锁扣就更是不用说了。 辰玥有些懵,醒神后眼睛一亮, 欣喜道:“慕慕给我准备了新年贺礼?” 她还是头回收到来自于朋友的新年礼物呢! 珠珠捧着盒子,闻言点头, “清晨就让人送来了。” “看起?来应该是耳坠镯子之类的物件,福佳郡主真是用心?了。”珠珠捧着盒子左右看。 檀木锦盒本?就沉甸甸的,她也掂量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辰玥也是一喜, 喜完忽然想起?上次夜里收到的礼物, 伸出去打开锦盒的手指瞬间迟疑地蜷缩起?来, 谨慎道:“不会又是一颗糖吧?” 珠珠微怔,底气不足, “应该……也许……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福佳郡主不是个按理出牌的人, 跟她家小姐一样?,送的礼物向来都很?随心?。 “就算是糖我也喜欢,慕慕送的, 糖皮我都喜欢, ”辰玥双手接过锦盒放在被子上,伸手打开, 一愣, “嗳?雪人?” 辰玥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惊喜, 手指指腹轻轻点在雪人的小脑袋上,“慕慕给我做了两个雪人!” 她小心?翼翼拿起?来, “一个是慕慕,一个是……阿栀?!” 辰玥满脸茫然, 眼里全是疑惑,来来回回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另一个是阿栀不是她。 这?雪人端庄的姿势跟板正气质一看就是阿栀,另一个雪人脸上戳了两个梨涡,很?有辨识度,自?然是朝慕。 “慕慕给我送她跟阿栀的雪人做什么?”辰玥不懂,低头在锦盒里看了一圈都没看见只言片语的提示。 “许是觉得有意思,便送来给小姐看看?”珠珠猜测。 辰玥半信半疑,“她上次送糖是因?为?跟阿栀和好?了,那这?次送牵手的小雪人,不会是——” 辰玥抽了口凉气,激动起?来,看着珠珠的眼睛,“不会是慕慕跟阿栀结拜成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吧!” 第153章 珠珠,“……” 她还以为自家小姐会说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呢。 珠珠笑,“可能吧,那这个雪人怎么办?要是摆在外面一出太阳半天就融化了。” 辰玥小心翼翼把两个脆弱的雪人又放回锦盒里,双手捧着交给珠珠,“放在冰窟里用冰好好存着。” 这样一年四季都不会化开。 珠珠笑,“好嘞。” 辰玥看完礼物作势又要躺回去,珠珠连忙提醒她,“我的小姐啊您今日可不能睡懒觉,今天年初一您要去拜见长辈呢。” 珠珠道:“刚才夫人就着人来问您起了没有,听说没有便又回去了,想来夫人跟相爷已经在正厅坐着等您啦。” 然后看辰玥还没起就没舍得再派人来叫醒她。 辰玥反应了一下,“今天年初一。” 她人瞬间精神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床,“那我要去给殿下拜年。” 她怎么睡糊涂把这事给忘了,年年她去长公主府拜年都会收获一堆的礼物跟好吃的,然后长公主今日是最清闲的,还会陪她玩一会儿投壶跟射箭。 虽说是年初一,但辰玥这几年的今天都是在长公主府过的,晚上才带着满满的礼物被长公主送回来。 辰玥挑了件讨喜的红裙,直奔正厅而去。 她哥哥嫂嫂们姐姐们都已经到了,这会儿都在正厅里嗑瓜子剥花生聊天。 辰夫人做为续弦进府后只生了辰玥一个,而去世的前夫人则留下一个儿子跟一个女儿。 前夫人离世时两个孩子都还小,大的儿子五岁小的女儿三岁,算起来这两个孩子也是辰夫人带大的,所以都喊她母亲,更是拿辰玥当成亲生妹妹。 跟同样是续弦的楚家不同,楚家过年是继女跟继母之间是相敬如宾生疏客气,辰家则热热闹闹挤成一团,说是继女继子是亲生的都没人怀疑。 辰相儿子今年虽是弱冠之年,却在翰林院任职,去年年初成的亲,娶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余家姑娘。 辰相女儿已经定好亲,今年年底成亲,如今在家中算是待嫁。 辰玥来的时候,辰相在跟儿子下象棋,余光瞥见辰玥在外面探出脑袋,不由笑着跟众人道:“快看看,咱家的大懒虫终于舍得起床了。” 辰玥脸一热,提着衣裙抬脚进来跟大家挨个行礼,她是一群人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从小就被捧在掌心中。 长姐小声跟辰玥说,“别信他说你懒,爹爹一直没让开饭,就等你呢。” 长姐问辰相,“爹爹一边骂人家小懒虫一边不让人叫小懒虫吃饭,玥玥就算懒也是您的错。” “好啊,这怎么还能怪到我身上?”辰相摊手。 长姐笑,拉长音调,“女不教父之过,哥哥我说的对不对?” 辰家大哥跟着点头,“是这个理。” “歪理都是歪理,”辰相瞪儿子,“你书都是这么读的?” 辰家哥哥笑,“家书是这么读的。” 辰相难得被噎住,抬手将棋往棋盘上一按一推,“将军!” 辰家哥哥,“……” 这象棋是没法玩了。 辰玥笑盈盈朝辰夫人走过去,跟三个女眷撒娇,“你们怎么没让人叫醒我啊?” 辰家嫂嫂开口了,“你昨夜饮了杯酒,要是不睡饱仔细头疼。我们今日闲着没事,正好都聚在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就让你多睡会儿,反正也没等多久。” “对啊,家里今日又没来客,你多睡会儿就是。”长姐抬手摸辰玥小脸蛋,眼里全是笑意。 “姐姐,嫂嫂~”辰玥伸手抱俩人,辰家嫂嫂笑着拍她后背。 辰夫人柔声嗔辰玥,“多大人了毛手毛脚,快起来别压着嫂嫂。” “不碍事不碍事,她才多轻。”辰家嫂嫂脸一红,手搭在小腹上。她已经两个月身孕了。 辰夫人看辰玥脸色,“头还疼吗?” 辰玥后知后觉地挠挠额头,“不疼了,应该是睡饱了。”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你要是还没睡饱可还了得。”坐在桌边的辰相远远插话过来。 辰家哥哥笑着拦,“妹妹头回喝酒贪睡些很正常,哥哥我之前喝多了都睡一天一夜呢。” 他朝辰玥招手,从怀里掏出红封递过去,“恭喜咱家玥玥又长大一岁,这是哥哥的心意。你嫂嫂那边备了份单独的,你去找她要。” 辰玥开心起来,捏着红封给哥哥福礼,“谢谢哥哥。” 家里所有比辰玥年长的长辈都给她用心备了礼物,拜完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 “怎么吃这么急?”长姐掏出巾帕递给辰玥擦嘴,“又要去长公主府?” 辰玥连连点头,“今年去晚了。” “去早了也没用,”辰相慢条斯理吃饭,余光瞥了眼辰玥,慢慢悠悠说,“长公主又不在公主府。” “啊?”辰玥茫然,“那她去哪儿了?” 进宫拜年?可宫里先皇跟太后都先后殡天了,长公主并不需要跟谁拜年。 那除了宫里她还能去哪儿? 见儿女们都看过来,辰相不急不躁地夹了筷小菜放进白粥里,这才说道:“我也是偶然听见,可不是蓄意打听啊。说是长公主昨天夜半子时就带着面首们离开长公主府去余庆楼喝酒了,宿醉未归。” 第154章 他打量着辰玥的脸色,“估计这?时候还在余庆楼呢。” 辰玥原本?小脸舒展,听完这?话直接耷拉着脸离席出门,“珠珠让人套马车。” 珠珠在外面?急忙应,“是。” 等她风风火火出去,辰夫人才叹息着看了眼辰相,“你啊你,你非要把这?事说给她听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讨厌长公主府里的那群‘面?首’了。” 辰相给辰夫人夹菜,抬眸看着外面?消失在视野里的红色衣裙,意味深长,“夫人莫要急,有些事情总要试试彼此的态度,总这?么耗着我这?心?里也没底自?然不知道下一步棋该往哪儿走。” “母亲别急,父亲这?般做应该是有他的打算。”辰家哥哥示意妻子给母亲夹菜安抚一下。 长公主朝阳身份特殊,很?多时候不能只将她当作女子来看待,她是握有实权的长公主殿下,同朝堂上那些皇子皇叔们没有区别。 辰玥同她走得太近了,很?多时候辰家的决策都要将长公主考虑进去,免得伤害了辰玥。 辰相故意把这?事说给辰玥听,也是想探探辰玥对长公主是不是真懵懵懂懂的怀有那份心?思。 这?事几乎全家人都知道,唯有当事人辰玥自?己蒙在鼓里。 辰夫人有些担心?,毕竟是女子跟女子…… 但?辰相对这?事的态度太过于坦然,以至于她都不好?意思先提异议。 寻常人家不都是父亲站出来反对的吗?怎么轮到辰家就变成了她不赞同了?难道真是她书?读少了见识还不够多? 辰夫人陷入自?我怀疑,并?且打算把“博览群书?”的事情提上日常。 她一被分神,便将注意力从辰玥身上转移了。 余庆楼是京城里最高最大的酒楼,但?楼层并?不高,只有三层,而?第三层非贵客不接待。 上午巳时,清晨跟中午的交界点,这?个时候不仅街道上的行人不多,连酒楼门口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小二在洒扫整理。 像这?样?的酒楼,一般晚上生意是最好?的时候,上午倒是一般般,连外面?经过的路人都只有稀稀拉拉几个。 稀稀拉拉的路人从余庆楼外经过,目光都会忍不住瞄一眼余庆楼旁边巷口停着的那辆马车,车厢上挂着个写着“齐”的灯笼,马车车厢奢华又内敛,感觉里面?的主人非富即贵。 齐府马车里坐着的自?然是福佳郡主朝慕。 朝慕一早进宫拜年,回来后连府邸都没回就来了余庆楼门口。 因?为?关?于长公主朝阳带面?首宿醉酒楼的事情几乎都传遍了,说她不成体统哪里有个女子样?,亏得她还是长公主,就这?么给全大朝女子做的表率? 从拉弓射箭到太学院任职博士,再到掌管户部财权参政议政,哪一条像女子该做的? 不少朝臣今日还没开印就齐齐上折子要弹劾朝阳,让她把权力交出来乖乖说亲嫁人。 皇上一大早就发了通脾气,见了几个大臣,奏折砸了一宫殿,手朝上指着问,“朝阳的骑射是先皇教的,怎么着,现在还要先皇出来跟你们赔罪不是?” “财政的问题当年是朝阳指出来的,朝蕴死后兵权收回,朕说把财权交给朝阳的时候你们一问一个不吱声谁也不肯接这?烂摊子,如今国泰民安你们就开始眼馋财权了?” 当时朝蕴的事情,这?几个老臣都知道,也都心?存愧疚,当年才没敢吭声。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背后的人是朕的儿子,你们今日弹劾的人是朕的妹妹,朕这?一家子的事情全抖落出去让你们非议了?那朕这?皇位干脆让你们坐行不行!” 一顿话骂下来,倒是把弹劾的声音骂下去了。 也是因?为?皇上一早在御书?房里发怒,时辰耽误了些,朝慕出宫就晚了点。 如今还没正月十五,朝廷跟衙门都一样?暂时没“开印”自?然没上朝,不然群臣在大殿上吵闹起?来,朝慕一个过去拜年的估计要拖到下午才出宫。 从宫里离开后,马车直奔余庆楼而?来停在旁边,朝慕只坐在车里也不提下去的事情。 阿栀陪坐在马车中,见朝慕手指撩开车帘一角露出一点缝隙偷偷往外看,轻声问,“郡主担心?朝阳长公主?” 朝阳往日也“不着调”但?极少真宿醉酒楼,尤其是除夕夜睡在酒楼。 她这?个样?子估计是昨夜便查到了大长公主朝蕴的事情。 “是有些担心?。”朝慕凑头,大眼睛往外看,一眨不眨。 阿栀手搭在朝慕后背上,轻轻抚拍,温声劝,“要不下去看看呢?长公主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气你。” 阿栀以为?朝慕在担心?“利用朝阳”一事,怕朝阳长公主知道前因?后果要生气,气朝慕明明知道实情却不说。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回头看阿栀,一脸犹豫,“可现在上去就没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阿栀疑惑。 朝慕眉眼弯弯,眼底藏着狡黠,伸手攥着阿栀的手腕,将她一同拉过来,示意她朝窗外看。 小小窄窄的一条缝隙只能看到余庆楼门口。 阿栀侧眸看朝慕,用眼神询问看什么? 朝慕凑过去亲了口阿栀的嘴角,声音轻轻,“看辰玥。” 第155章 朝慕见阿栀的目光只落在她脸上,梨涡浅浅荡出笑意,伸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外面?,“来了来了。” 阿栀收回视线朝外看,果真看见辰府马车停在余庆楼门口。 一身红衣的辰玥气鼓鼓地从马车上下来,单手提起?衣裙大步流星朝里走,活像个一个过来‘捉奸’的妻子? 阿栀,“?” 朝慕这?才拉着阿栀下车,偷偷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前世她死之后,姨母的注意力都在查她的事情上,随后又查出母亲的事情,心?里接连被重伤。 从她死到齐府被查出谋-逆,连着朝堂政事,让姨母没分出心?神去管辰玥。直到后来辰相一步走错失去先机,再到辰府满门抄斩辰玥被送走,姨母才意识到辰玥的心?意。 可那时辰玥全家只剩自?己一人,心?里早已无?意情爱,这?才有了以命相搏的春猎一箭。 她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没想着能活。 是姨母保下辰玥加上朝中大势已去,这?才退回岭南领地,答应此生不回京。 说到底姨母跟辰玥前世错过了太多,蹉跎半生都不知道能不能放下心?里失去亲人的伤痛携手在一起?。 这?世因?为?朝慕“搅局”,一切出现了变动,朝阳提前得知了朝蕴的事情宿醉酒楼,激的辰玥提裙杀来。 就算突破不了师徒关?系,至少也会有点进展。 朝慕拉着阿栀的手,悄悄跟在后头看。 阿栀睨朝慕,感觉她比辰玥还激动…… 060 辰玥气势汹汹冲到余庆楼, 一脚恨不得迈三个台阶,珠珠跟在后面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可来到楼里问清楚房间后,辰玥又开?始怂了。 她攥紧衣摆的手指慢慢分开?, 双手端在身前拇指抠在一起?,犹犹豫豫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不太敢进去。 珠珠可算是追上了她, 扶着三楼栏杆大口喘-息,话都说不匀称, “小姐,您慢些……” 这?么几个台阶差点累死她。 辰玥看了眼珠珠,又看向面前的房门, 眸光闪烁, 抿紧了好看的唇瓣。 珠珠示意?她, “不是来找长公主的吗,怎么不进去啊?” 辰玥不敢, 她开?始莫名害怕自己?推开?房间的门发现里面有别人, 更怕万一推不开?房门怎么办。 爹爹说长公主昨夜是带着那些面首一起?来的…… 越想辰玥的脸色越不好看,咬着唇气恼地?跺了下脚,深呼吸抬手将五指指腹轻轻搭在门缝上。 正要用力一推, 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 辰玥惊诧地?缩回手指抱在怀里, 抬眸朝前看,就见长公主朝阳乌黑及腰的长发并未束冠挽起?, 而是披散身后, 身上穿着雪白中衣肩头披着紫色长袍外衫, 就这?么双手抱怀靠在敞开?的一侧门的门框上撩起?眼皮歪头看她。 慵懒的神?色带着无限困倦不耐,瞧见是辰玥这?才忍着没发火, 只是问,“在门口磨磨蹭蹭半天, 到底是进来还是不进来?” “进,进来。”辰玥连忙缩着肩膀,从朝阳偏身闪开?的一点缝隙中小心翼翼挤进去。 跟长公主手肘擦着过?去的时候,辰玥提臀收腹呼吸不自觉屏住,脸都憋得有些红。 她还是头回见长公主不挽长发只穿中衣刚睡醒的样子。 进了房间她眼神?也不敢乱看,尤其不敢明目张胆乱看,只余光偷偷往床榻的位置瞄过?去。 嗳,没有多?余的鞋~! 说明床上没有别人只有长公主自己?! 辰玥眼睛一亮,扭头就对上朝阳无奈的眼神?,顿时脸上一臊,眼神?躲闪起?来。 她不是那个意?思…… 朝阳站起?身,反手将房门关上,边扯下肩上的外衫随意?扔在辰玥头上将她脑袋兜头罩住,边问,“找什么呢?侍寝的面首?还是侍寝的女侍?” 外头不是传她荤素不忌男女都玩吗?朝阳只是懒得解释,又不是心里不清楚。 “要是我屋里有人还会让人进来?”朝阳隔着衣服伸手戳辰玥脑门。 辰玥反手抱脑袋,小声反驳,“我没有怀疑殿下,我是怕旁人趁殿下醉酒占殿下便宜。” 朝阳刚想说她这?个身份若是她不愿意?谁能占她便宜,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想到昨夜听到的事?情,眸光一沉脸上笑意?淡去,瞬间没了多?余的兴趣再?开?口。 朝阳的外衫应该是昨夜来的时候穿的,身上还带着长公主府里独有的禅香,以及浓重的酒气。 辰玥一面将外衫慢慢从头上扒拉下来一面皱起?鼻子贪婪地?嗅了嗅。 上面也没有男人的味道,更没有胭脂水粉的气味,只有干干净净的长公主气息。 辰玥抱着外衫,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了人,“嗯?” 她扭身看了一圈,才发现朝阳褪了鞋子又掀开?被褥躺回床上,背对着她,只有满头乌黑秀发搭在床沿边露在被褥外面。 “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只是在府里没带出来,”朝阳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处在随时熟睡的边缘,“你若是好奇,让隔壁房间的印青带你回去取。” 可辰玥又不是冲着礼物来的。 她自小被娇惯宠爱长大,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家里人也会想方设法给她弄到,所以辰玥此生没有什么不可求之物。 第156章 礼物是金银玉器她不讨厌,是雪人她喜欢,是糖她也喜欢,就算是地?上的石子,只要是捡起?来是送给她的她也当作珍宝存放起?来。 辰玥早上醒的时候满脑子的确都是去长公主府收礼物,可现在站在余庆楼的房间里,她才发现跟去长公主府看那些物件比起?来,她更想赖在这?里看长公主殿下。 好像这?才是她应该收到的新年贺礼。 辰玥磨磨蹭蹭靠过?来,凑头问朝阳,“那殿下呢,什么时候回府?” “今日不回去,留在这?儿睡觉。”朝阳被子拉过?头顶将脑袋蒙住,只剩发梢在外面。 她睡觉了,留下辰玥抱着她的外衫茫然的站在房间里。 辰玥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桌上整洁干净,并没有饮酒的痕迹,显然半夜不是在这?儿喝的。 辰玥往前挪一步,见朝阳没反应,又大着胆子往前挪一大步,直到站在朝阳床边,才闷闷地?问,“殿下昨夜同?人喝酒了?” 她这?话有些像质问。 朝阳顿了顿,掀开?被子扭头看她,微微眯起?眼睛,“你是来问罪的?” “?!”辰玥瞬间蹲下来,抱着她的衣服蹲在她的床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就只是好奇殿下怎么没在府里喝。” 朝阳这?才缓慢转过?身,屈腿面朝辰玥侧躺着,看了一眼床边乖巧蹲着的人,缓声说,“不想在长公主府里喝,便叫了人出来。” “啊,人呢?”辰玥直起?腰佯装左右看,“好像不在啊。” 朝阳,“……” 辰玥心思浅显根本不会演这?些,演技拙劣,瞬间就能看穿。 朝阳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掐了下辰玥脸侧的肉,“我是教了个徒弟还是请了个师父?和谁喝酒都要来管我,还找到了余庆楼房间门口。” 若是她不开?门出去把人喊进来,也不知道辰玥在外面能磨蹭到几时,到时候惹得所有人都围着看,那才叫热闹呢。 “疼。”辰玥眼睛看着朝阳,小声说。 朝阳该掐变揉,掌心贴在辰玥脸上摸了摸,又往上摸摸她额头,声线柔软很多?,“新年快乐小玥玥,回去吧,待会儿你跟慕慕的礼物我让印青给你们送回去。” 她又在赶她回去。 辰玥的小脸瞬间从满足变成不满,甚至侧身一屁股坐在旁边放鞋的脚踏上,“我不想回去,我都跟家人拜过?年了,今日又不能出门找慕慕,我想留在这?儿陪你。” “我睡觉你要怎么陪?”朝阳撩起?眼皮看辰玥,见她一脸赖皮,不由伸手拍拍自己?旁边空着的床榻,“上来陪我睡?” 朝阳也是心里放松加上神?智宿醉未醒,这?才随口逗她。 谁知辰玥当真?了! 辰玥楞了一下,后知后觉红了脸低下头。 她本来不会往别处想,是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长公主跟面首,这?才想到了别处。 现在朝阳一说“陪着睡”,辰玥的小脑瓜就想到了别处。 辰玥本就生得好看,如今一害羞,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欲语还休的咬着下唇,水润的桃花眼含了水一样,看她一眼又娇羞地?低下头。 朝阳顿住,搭在床上拍床榻的手指都跟着蜷缩一下,一时间呼吸发紧,后悔自己?口无遮拦跟个小丫头开?这?种大人的玩笑。 朝阳伸手用力揉辰玥额头,咬牙问她,“想哪儿去了!” 辰玥懵懂地?抬头,“?” 她摸着自己?额头,也是茫然,“不是陪你躺下贴着睡觉吗?” 朝阳愣住,“……哦。” 是她想多?了。 仅仅是贴着躺下睡觉就让辰玥红了脸,朝阳看了她一眼,慢慢转过?身背对着辰玥睡觉,“那随你待着,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喊印青就行?。楼里饭菜都有,饿了就去吃。” 说完她蒙上头继续睡。 按着朝阳往日的习惯,这?时候应该把辰玥打发出去才是,毕竟她睡觉最不喜欢身边有人了。 如果房间里有人在,只会让她觉得精神?紧绷根本睡不着。 可辰玥抱着她的外衫就坐在脚踏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朝阳心一软就把人留在房里了。 这?哪里是养了个任打任骂的徒弟,这?分明是养了个小祖宗。 怪不得印青已?经将辰玥当成长公主府里的第二个小主子,甚至在她醉酒时同?她说,“殿下又醉了,还醉在外头,且看着吧,明日一早辰玥小姐就会找过?来。” 朝阳当时心道自己?还怕她找? 但嘴上虽这?么说,人还是有所收敛没喝烂醉,且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睡觉。 今日天光刚亮,朝阳就迷迷糊糊醒来,直到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心里才是一安。 你看,她虽是皇室中人虽一身骂名,可依旧有人是真?的惦记着她,会不在乎传言跟着找过?来。 像是有根纤细的绳子在拴着她四处漂浮的心。 皇姐离世后,这?些年也唯有辰玥陪在身边让她有所慰藉。 以往朝阳揽权是不服气,是故意?气那些看不惯她的人,如今细数手头权力,她心里渐渐有了别的目标。 人虽醉着,头脑却越发清醒。 朝阳微微侧头朝身后看,辰玥双臂搭在床板上,下巴搭在小臂上正在看她。 第158章 她怎么也跟着信了。 阿栀就是见朝慕可爱,想亲一下,这?才随意?寻个理由转移开?翠翠的注意?力。 两人站在马车背面,一面是马车车厢遮挡,一面是墙,车夫在前面看不到,翠翠在马车后面,阿栀的举动虽大胆却绝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朝慕双手攥着阿栀的腰侧衣服,无声撒娇,“还要~” 阿栀见翠翠还没回过?神?,便飞快地?亲了下朝慕的额头。 朝慕眼睛闭上,满脸满足。 “哪里有猫啊?”翠翠一脸失望地?扭身回来,“阿栀你是不是看错了?” 阿栀已?经双手端在身前,站在朝慕身侧,一本正经地?点头,“许是看错了。” 她叮嘱翠翠,“你陪郡主回去,我去街上看看布。” “好。”翠翠应。 阿栀抬脚离开?,翠翠还惦记着猫呢,低头在车轱辘左右看来看去。 朝慕抬手轻轻摸着额头,示意?翠翠,“别找啦,小猫偷完腥跑掉了。” “啊?”翠翠直起?腰,左右看,“跑哪儿去了?” 朝慕只是甜甜的笑,视线从阿栀身上收回,提起?衣摆上了马车。 跑她心里去了~ 061 “阿栀姑娘。” 阿栀到的时候, 布铺掌柜亲自从柜台后面迎出门,笑着到门口接她?,“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正说今日整理好布单下?午去齐府呢。” “路过余庆楼,见离得不远便过来了。”阿栀微微笑着, 同掌柜的颔首进了铺子里。 铺子里供给齐府的布料已经整理的差不多?,阿栀由掌柜的引着看了一圈又亲自摸了摸布料, 见没?什么问题才在单子上摁了手印。 布铺的事情根本不用费心,但却?需要走这个过场,免得旁人因为府里就朝慕一个年纪小好说话的小郡主便生出懈怠的心思?。 除了齐府的事情, 皇上昨日除夕宫宴上还再次当众说了一遍要在京中赏赐给朝慕一座郡主?府。 虽说府邸的具体位置还没?定下?来, 可等郡主?府赏赐下?来后府里也需要处处费心修整。 除了费心还费银钱。 阿栀从富余楼里排队买了糕点, 临近中午抬脚往回走。 路过聚宝阁的时候,目光稍微停留了一会儿?, 做为全京城最大的首饰珠宝铺子, 聚宝阁的生意一如既往红火热闹,哪怕临近中午人都不少。 阿栀想想自己的腰包,再想想首饰跟糕点, 颓然发现她?家底终究不足。 原本阿栀想的是攒点钱拿回身?契就找个偏远的小山城买块地?盖个房, 养养花弄弄草岁月安好就此孤老。 现在情况有变,她?因为小甜糕留在了京城, 那钱可就不能只是攒一点点了。 朝慕这个小金糕本身?就金灿灿的, 阿栀总不能将她?捧在手心里以后全指望她?抖落金粉过活, 那跟靠夫人吃软饭的无能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有手有脚有头有脑,怎么能光想着靠吃软饭混过一日是一日呢。 阿栀此前从未想过她?跟朝慕有太多?可能, 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她?能岁岁年年陪在小甜糕身?边已经足够满足。 可如今揽着她?, 亲她?额头,阿栀就想要的更多?。 别的不提,但第一步要先把腰包装满了。 阿栀犹豫了一下?,没?直接回府,而是脚步一拐就去了钱庄。 因为上次齐石磊企图换钱逃跑,所以钱庄伙计跟管事都认识她?,知道她?是齐府上的大丫鬟、福佳郡主?身?边的贴身?女使。 如今见阿栀过来,掌事的让小二奉茶,笑着问,“不知道阿栀姑娘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啊?” 阿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我有个忙想请掌柜的帮我。” 掌柜的把银子往阿栀那边推,笑呵呵说,“阿栀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不必如此见外。” 给她?卖个好等于给齐府的福佳郡主?卖个好了。 下?面的人可能不知道,但钱庄消息向来灵通,一早便得知福佳郡主?跟六皇子解除婚约的事情。虽说她?日后不是个皇妃,但皇上却?在京城里赏给福佳郡主?一座郡主?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福佳郡主?在皇上面前恩宠不减,只要她?是贵人,钱庄自然愿意给个方便。 “我记得钱庄有一项生意,是用物件抵押便能换取一定银钱?”阿栀开门见山直接说事情。 掌柜的点点头,“没?错是这样,但取走银钱的多?少取决于抵押物件的价值,这点跟当铺差不多?。只不过当铺衣服裤子都能抵押,我钱庄收的只有地?契跟祖传宝物。” 掌柜的笑笑,虽自负却?是实话,“若是别的东西,比起来钱庄抵押,我还是建议他?们去当铺。” “我出十两请掌柜的帮我留意一下?。”阿栀将银钱推过去。 掌柜的来了兴趣“哦”了一声?,没?再把银子退回去,而是问,“阿栀姑娘要留意什么,好的房契地?段还是祖传宝物?” 如果对方换了钱抵押了物件,却?在一定期限内赎不回去,那这东西则又钱庄做主?对外拍卖,银钱所得无论多?少都归钱庄所有。 像阿栀这样让帮忙留意的不在少数,掌柜的并不觉得意外。 阿栀摇头,轻笑了一下?,“这是我的私事并非齐府跟福佳郡主?的公事,所以我自然是没?有那么多?银钱来买地?契跟宝物。” 第159章 掌柜的皱眉好奇,“那姑娘这是?” 他点了下银子。 阿栀道:“我只是想让掌柜的帮我留意一下,如果有人是为了做生意,拿着东西来钱庄换钱但东西又不值钱的时候,您在给他放贷之前,可以提一提我。” 掌柜的当时就笑了,双腿交叠眼皮垂下,手背掸着衣摆,“姑娘野心够大啊,您这是想私下里放印子钱?” 还特意来钱庄里说,让他帮忙引路当个中间人,这不是跟钱庄抢生意吗。 就是齐府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不是放印子钱,是想挑个合适的买卖入股而已,毕竟我说了,我余钱不多自然不会影响您生意,您依旧可以放您的贷。” “如果日后买卖做成,您可以从这里面抽个一成的利,”阿栀温声问,“您看如何?” 这事她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她姑母当贵妃的时候处处要用银钱打点,逼到急处,便想过去外头放印子钱。阿栀那时候拦了一下,阴差阳错选择了投生意。 虽说成效慢但却极为安全,几年之后,贵妃能打点齐全内外最终当上太后,也多亏背后有雄厚财力的支撑。 掌柜的还是头回听说这样的事情,他态度不像刚才那么排斥,而是垂眸沉思。 茶端上来,阿栀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只湿了唇边。 “那我先帮姑娘留意着?”掌柜的抬手将十两银子收起来塞进袖筒里。 他道:“但是咱们先说好,不管成跟不成,姑娘可不能有怨言啊。毕竟您也说了,这事是您的私事跟齐府和福佳郡主没有关系,如果你日后亏了钱,可不能怪到我头上来。” 掌柜的还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想着亏本更多。而且钱庄私底下放贷有风险,万一对方穷的叮当响,掌柜的与其将人赶出去,不如提提阿栀卖她个人情。 至于阿栀那边成不成是她的事情,跟他和钱庄无关。 再说了,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又费不了多少功夫,左右他跟钱庄都不亏。 阿栀应下,“那是自然。” 她将茶盏放下,跟掌柜的微微福礼告别。 只是从钱庄出去的时候,她垂眸朝下走,对方大步朝上走,阿栀正好迎面撞上一个穿着冬青色棉袍带着方巾,书生模样的清秀男子。 对方没看路,眼睛朝上盯着钱庄的名字,脚一下踩空,险些朝前摔了个大马趴! 是阿栀眼疾手快,抬手扶了把他的小臂,将人稳稳托住他这才没跌倒。 手握在对方手臂上,阿栀一愣,侧眸看过去。 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小臂清瘦没有力量,跟男子截然不同。哪怕她穿着男装伪装出男人的样子,体型骨架依旧是女人的。 对方也吓了一跳,手紧紧抓着阿栀的手臂,站稳后意识到不妥,立马松开阿栀,朝她拘谨地行了个同辈男子拱手礼,粗着声音说,“多谢姑娘。” 阿栀摇头,“仔细看路。” “姑娘说的是。”她急着进去,便又看了两眼钱庄,最后朝阿栀略带歉意的笑笑,连忙快步上了台阶。 阿栀双手拎着食盒,微微侧身朝后看。 她身上衣服布料普通却洗的干干净净,想来是清贫人家,如今急着进去许是要取钱或是借钱,但唯一让阿栀驻足留意的是她身上衣服的味道。 衣料带着淡淡的香,不是皂角味,也不是薰了香的气味。 像小甜糕的衣服,洗完晾干总会熏香,一是夏季防蚊虫,二是女儿家身上带着浅香总是好闻。 可刚才那人,她衣服的香跟熏出来的香味不同,而且以她的衣着来看,也不是能熏香的富贵人家。 阿栀眼里来了兴趣,单手拎着食盒下了台阶回齐府。 如果运气好,她就要来生意了。 “阿栀回来了。” 见她回来,翠翠凑过来小声说,“到饭点了郡主都没吃饭,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阿栀,“……” 这个粘人的小甜糕,她这般腻歪下去,她俩这点关系迟早被人发现。这又不是宫里,旁人对磨镜的接受度也不高,阿栀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然不怕非议,但她担心朝慕怕。 阿栀提着食盒进来,有些无奈,“郡主就等这口甜的呢?” 朝慕坐在饭桌前,眉眼弯弯昂脸看她,“还等你吃这桌咸的呢。” 她端庄坐直,给自己寻了个理由,“阿栀劳苦功高,自然要等阿栀~” “还有,刚过完年我就一人吃饭太冷清了,这样吧,”朝慕手指点阿栀,又缓缓挪向翠翠,“阿栀~跟翠翠你们陪我吃,就像在庄子里那样一起吃饭。” 上次出去查账不在齐府,那顿午饭是坐在一起吃的,没分主仆跟大小。 阿栀犹豫了一瞬,正要推说这样不合规矩,余光就瞥见翠翠拉她衣袖。 翠翠上次特别拘谨,还是阿栀事后告诉她这是郡主拿她们当自己人才让坐在一起吃饭,有了上次的经验在,翠翠这回便都懂了。 她小眼睛明亮,低声跟阿栀说,“阿栀咱们别见外嘛,如今刚过完年府里冷冷清清,就陪郡主吃一顿饭吧。” 第160章 阿栀没?见外,她?甚至连内都见过。 迎上朝慕水润的杏眼,阿栀妥协,“好,陪你吃。” 062 “如何, 钱庄那边怎么说,能不能抵押些银子?” 临近晌午,明?珠见季乐文回来, 赶紧迎上去,眼里全是期待跟希望。 季乐文从男士长袍袖筒里将地契取出来交给明珠, 微微摇头?,“钱庄掌柜说咱家这块地位置太偏, 抵押不了什么好价钱,不如去当铺试试。” 毕竟只是个贫苦人家住的甜水巷又不是地段位置好的积英巷,当年买的时候其实也是图它便宜, 如今换不了什么银钱并不意外。 可明?珠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下来, 双手?捏着地契皱眉, “当铺哪有?钱庄可信。” 但这已经是两人全?部的希望了,打算换些银钱做香皂生意, 等生意起来了再把房屋地契赎回来, 谁承想今日就卡在了第一步,钱庄看不上这块地段根本不愿意抵押。 季乐文坐在矮凳上,撩起衣摆, 翘腿将脚上垫了好几?双鞋垫用来增高的鞋子脱下来。 因?为鞋子不合脚, 她今天在钱庄上台阶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摔个大?马趴,亏得一个姑娘伸手?托扶了她一把。 季乐文生了张文文气?气?的脸, 因?过于清瘦脸庞棱角分明?, 猛地一看倒是像个秀气?的文弱书生。 “不过钱庄掌柜给我指了条路。”季乐文拎着鞋子说。 明?珠撅嘴斜了她一眼, 将地契折好收起来,“不借高利贷, 打死你都不借。” 季乐文,“……”不借就不借嘛, 干嘛要加上打死她。 季乐文朝明?珠招手?,意识到自己双手?刚脱完鞋子甚至还拎在手?上,她又低头?把鞋子重新穿上,“钱庄掌柜的说如果我信不过当铺又不想借贷可以去将军府齐府试试,找一个叫阿栀的大?丫鬟。” “找她做什么,她放印子钱?”明?珠好奇。 “不清楚,”季乐文拍拍衣摆,“去试试呗,咱们两袖空空,左右不吃亏。” 她见明?珠犹犹豫豫,便昂脸笑着伸手?扯她衣袖一角轻轻摇晃,拉长音调用戏腔喊,“娘~子~” 她道:“做生意就是要‘大?~胆’,就算有?半分希望都要去试试。” 明?珠闻言瞪她,轻轻拍掉季乐文脱完鞋就拉她衣服的手?,“那先吃饭,吃罢饭你去看看。” “好嘞。”季乐文乐颠颠地站起来,主动去端饭拿筷子。 明?珠眼里笑了一下,两人原本是孤儿,在戏院里相依为命做杂事。怕明?珠被人轻浮调戏,季乐文就女扮男装装成男的保护她,对外说两人是定?过亲的小夫妻。 后来存了些银钱,两人就离开戏院。这地契是两人前些年合伙买的,图有?个能落脚的地方。 现在想做生意了才发?现手?里没有?多少现银,这才打起抵押地契的主意。 她是个消极又多虑的性子,事事总是悲观,亏得季乐文阳光又开朗,万事总想尝试,这才碰巧弄出个代?替皂角的香皂。 这香皂用来洗衣服洗澡都行,自带香味完全?不需要熏香,很适合寻常人家使用。 她跟季乐文性子互补,两人在搭伙过日子生活这才没那么难熬。明?珠甚至不敢想象要是没了季乐文她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吃罢饭两人商量了一下,依旧由?女扮男装的季乐文出面去谈这些。 午后齐府,朝慕松散了长发?睡了一觉。 可能是知道父亲要回京了,朝慕最近总是梦到前世齐府悲惨结局,睡得并不安稳,只浅浅眯一会儿就醒了。 “阿栀。”朝慕拥着被子轻轻喊。 阿栀撩起帘子进来,柔声?问,“醒了。” 朝慕缓慢点头?,昂脸伸出胳膊,双手?猫咪开爪一般张开,“抱抱~” 阿栀扭头?朝后看了眼,手?撩着帘子跟门口的翠翠说,“你先把她带进院子里,我马上就去。” 翠翠点头?,“好。” 刚才门口来了个文弱秀气?的书生,穿着冬青色棉袍带着方巾,文文气?气?笑起来一口小白牙,很是干净好看。 书生说要找阿栀。 府里闻言一下子热闹起来,以为这是阿栀的青梅竹马,如今年后来京城赶考便过来寻她了。 翠翠去引人进府,阿栀放下帘子朝床边走过去,俯身弯腰被小甜糕黏住。 朝慕侧身伸手?环住阿栀的腰,脸埋在她小腹处闭上眼睛。 “没睡好?”阿栀手?指轻轻梳理朝慕的秀发?,指腹帮她按摩头?皮,声?音不自觉温柔。 朝慕闷闷地应,“嗯。” 她摸着阿栀的后腰,摸着摸着手?指就顺势下滑搭在腰后往下挺翘的地方,轻轻抓了一把,抓完昂脸看阿栀,眼里透着俏皮,抿唇笑,像只小狐狸。 阿栀沉默,“……” 什么没睡好,分明?是想找个由?头?占她便宜。 “是有?人来了吗?”朝慕好奇,显然是听见刚才她跟翠翠的对话了。 阿栀由?着她摸,手?指轻柔按摩朝慕的太阳穴,“嗯。” 她将上午去了钱庄的事情说给朝慕听,包括她扶了一个女扮男装的书生,“我猜来找我的人就是她。” 朝慕乖巧地听着,点头?轻轻嗯,然后默默扯着阿栀扶人的胳膊低头?仔细嗅,音调缓慢,幽幽开口,“是有?一点点香味。” 第161章 阿栀微微笑,八风不动,“我饭后刚换的衣服,你能闻出什么香味?”^^ 朝慕,“……” 朝慕抱着阿栀的手?臂撒娇,“阿栀的体?香~” 阿栀伸手?戳她额头?,心里却软软甜甜的发?紧。 没看出来小甜糕还是个小醋包~ 怪可爱的。 朝慕顺着阿栀戳她额头?的力道往后一躺,然后朝阿栀招手?,杏眼清清亮亮的,毫不掩饰地写着喜欢。 阿栀伸手?将她捞起来,捧着脸亲额头?。 朝慕环着她的脖子昂头?吻阿栀的唇,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细腻的吻,分开时胸膛起伏明?显,彼此呼吸都带着颤。 阿栀脸红心乱,轻抿着唇将自己的手?从朝慕的里衣里面抽出来,眼神闪烁。 这手?好像有?自己的意识,每次押着小甜糕亲吻手?都会往她里衣里伸。 “喜欢啊?”朝慕还扯开衣襟低头?往自己怀里低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挺不错的。” 防止她多说,阿栀连忙给她拿外衫套上让她起床。 朝慕的话被打断也就没继续往下聊,只是问,“阿栀怎么想起来做这门‘生意’了?” 阿栀不缺钱,而?且她吃穿用度都有?齐府负责,能用到自己钱的地方很少。 “因?为不想让你只吃一文钱三颗的橘子糖,”阿栀轻描淡写,“咱偶尔也要换换口味。” 朝慕仰头?看她,梨涡深深。她伸手?扯过阿栀的手?臂,在阿栀弯腰的时候,亲在阿栀脸颊上,“阿栀,我也喜欢你。” 阿栀刚才那话听起来跟表明?心意有?什么区别? 阿栀脸一红。 她给朝慕挽好长发?,“那我过去了?” 朝慕正要点头?就见翠翠进来,小声?跟阿栀说,“那书生长得好秀气?,她们都在传那是你的竹马。” 什么竹马? 朝慕朝阿栀看过去,阿栀睨她。别人跟着起哄就算了,内情阿栀都跟她解释的清清楚楚,她可不能跟着吃这个飞醋!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故意悠悠说,“外面冷,翠翠去把人叫进正厅吧,我正好在旁听听。” 于是阿栀过去的时候,屁股后面跟着一个背着双手?缓步过来的小甜糕。 季乐文有?些局促,进了正厅后也没随意坐下,而?是站在正中央,瞧见阿栀过来连忙拱手?行礼,抬头?时瞧见阿栀的模样,顿时一愣眼里露出惊喜,“原来是姑娘啊。” 谁能想到阿栀姑娘就是早上扶她的那个人。 阿栀微微颔首回了一礼。 季乐文正要跟阿栀说话,余光就瞥见阿栀身后慢慢悠悠跟过来一个小姑娘。 这姑娘瞧着十四五岁,水润清亮的杏眼,嘴角梨涡轻抿,是个讨喜漂亮的矜贵模样,气?质乖巧柔和看着格外无?害。 季乐文瞬间了然,“草民?见过福佳郡主。” 这应该就是齐府里的小主子了。 朝慕虚扶了一把,“你们聊你们聊,我就是想跟着阿栀~” 季乐文茫然地“啊?”了一声?,目光在朝慕跟阿栀间来回,猜测这对主仆到底是什么关系。 翠翠则见怪不怪,郡主拿阿栀当心肝这事儿府里人都知道,别说就是跟着阿栀了,两人要是夜里同枕而?眠翠翠都不觉得意外。 阿栀示意季乐文坐,开门见山直接谈事情,“钱庄掌柜介绍你来的?” “对,”季乐文收起多余心思?,从袖筒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样是她们自己研制的香皂,一样是甜水巷的地契,“这地契在钱庄抵押不到银钱,我家娘子又不相信当铺跟高利贷,所以我才来姑娘这里试试。” 朝慕眨巴眼睛,目光落在季乐文身上,“成亲啦?” 她看着年龄也不算大?。 季乐文正要介绍香皂,话题拐的太快差点闪到她,“啊?啊,娃娃亲,但我少她一个仪式,这才想多赚点银钱。”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笑眸中有?光,眉梢眼角都是爱意,真?诚又纯粹,作不了半分假。 阿栀给朝慕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朝慕双手?接过捧着喝。阿栀道:“你继续说。” 季乐文才重新捡起话题,“这是我们研究的胰子,跟寻常皂角不同,去污能力更强,最重要的是不管洗完衣服还是洗完澡都会留有?香味,所以我跟我娘子叫她香皂。” 富贵人家可能看不上,毕竟她们有?人专门给她们在衣服上熏香,但对于小门小户跟寻常人家来说,香皂就稀罕的多。 这生意虽新颖,但前景不错。 阿栀让翠翠端了盆水过来,自己用香皂洗完手?试了试,手?指间果然留有?余香,她动作自然地将手?递到朝慕鼻翼前让她闻闻。 朝慕鼻尖抵在她掌心里,“香~” 阿栀笑,“如何?” 朝慕点头?,“可以。” 季乐文全?程站在旁边看着,心里了然,原来两人也是那种关系啊。 再看翠翠,翠翠一脸好奇,眼里全?是香皂,头?恨不得伸阿栀手?心里,“我也闻闻我也闻闻。” 阿栀索性把香皂递给翠翠让她好好闻闻。 阿栀跟季乐文签下契书,她借季乐文一千两银子做为本钱,赚了银钱两人四六分,阿栀六季乐文四。如果不幸亏本,季乐文要归还阿栀五百两银子,地契放在阿栀这里当作抵押。 第162章 这比驴打滚利滚利的高利贷要好用,而?且就算亏钱也只要还一半就行。 季乐文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签下契约书,“从找铺子到开张以及联系生意,这期间每有?进展我都会写成书信来跟您汇报。” “找铺子做香皂你们来,联系生意的话~”朝慕想了想,看向阿栀,“我可以推荐辰玥跟姨母买,还有?别家贵女们,只要香味特别,她们定?会感兴趣。” 福佳郡主的脸面她们总要给,这样生意不就来了吗。 虽说大?朝不建议官员从商,朝慕有?郡主的官衔也不能做生意,但阿栀可以啊,阿栀是自由?身份的良民?,她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朝慕只是觉得东西好用给旁人推荐一下而?已,又不是逼她们买。 只要季乐文她们东西做得好还愁卖不出去? 阿栀眼睛一亮,季乐文也瞬间反应过来,立马表示,“有?了本钱,我跟我家娘子一定?会多尝试一些其他味道的香皂。” 朝慕点头?,“可。” 阿栀送季乐文出门。 季乐文也是好奇阿栀怎么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阿栀看她,浅笑道:“跟你一样,总要试试。” 她这么一说,季乐文瞬间就懂了。人总有?想要守护的人,她为了明?珠想搏一搏,阿栀可能是为了那位神仙般的小郡主。 “既然要试试的话,我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阿栀姑娘说。”季乐文迟疑了一瞬。 阿栀望向她,季乐文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为香皂的事情跑腿,可能在街上出现的次数多了,便有?人以为我是下面来应考的书生。” 别说旁人以为了,连齐府的丫鬟下人们都以为季乐文是个书生。 毕竟这方巾一戴,谁能分得清她是书生还是路人?加上她长相秀气?举止有?礼,被人误会丝毫不奇怪。 季乐文笑了下,“误会倒也没什么,只是他们问我想不想榜上有?名,如果想的话,二月二还请前往余庆楼三楼一聚。” 二月二?龙抬头?? 挑这天去余庆楼聚什么?交流考题还是想舞弊? “压举人可比压别的赚钱,”到门口了,季乐文拱手?道别,“我也是心里感激阿栀姑娘跟福佳郡主,所以听到了便随口说给您听,时候不早我家娘子还在家里等消息,我先回去了。” 她点头?告别,阿栀颔首相送。 送走季乐文,阿栀皱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历来科考都容易出现徇私舞弊提前拉拢举子的情况,如果不是女扮男装气?质像书生的季乐文,她跟朝慕处在府里都听不到这些事情,以至于阿栀险些忘了一件事。 六皇子朝弘济现在就在礼部任职,自然也负责今年的春闱。 书里六皇子被齐府跟朝阳报复,曾被贬过一次险些成为庶人,后来是国公府跟俪贵妃出力把他又捞了回来,从此大?杀四方坐上那个位置。 现在很多事情跟书里对不上,比如小甜糕顺利跟朝弘济退婚并且好好活着,比如辰相暂时没有?表露出参与夺嫡风暴的意思?。 那朝弘济还会被贬吗?这次春闱能不能当成一个机会。 不管幕后操办的人是谁,都可以借此拉朝弘济下水! 阿栀回去的时候,朝慕咬着糕点问她,“依依不舍呀送到现在才回来~” 阿栀睨她。 “逗你呢,”朝慕捏了糕点喂给阿栀,见她皱眉,神色也跟着正经起来,“怎么了阿栀?” “有?人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在余庆楼邀众举人一聚,”阿栀接过糕点,拇指指腹蹭掉朝慕嘴边碎屑,同她温声?说,“郡主觉得这事应不应该告诉长公主?” “自然是要说的。”朝慕若有?所思?一脸认真?。 这事告诉朝阳,朝阳能把小事放大?,顺势抓住朝弘济的尾巴将他扯下来。朝弘济要是出事了,俪贵妃肯定?自乱阵脚。 朝慕轻抿粉唇,秀气?的眉微微皱着。 阿栀感慨黑芝麻馅儿的小甜糕专注思?考事情的时候,气?质跟甜美的表皮完全?不同,说不出的勾人。 阿栀蹭掉朝慕嘴角的糕点碎屑,刚要问她想出结果了吗,就见朝慕转头?张口含住她的手?指,舌尖在她指腹上轻轻扫过。 阿栀呼吸一热,低头?看她,“?” 小甜糕缓慢眨巴眼睛,说出思?考了半天的事情,“阿栀,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 阿栀,“……” 感情她一脸认真?想了半天是在想这个?! 063 阿栀盯着朝慕看, 朝慕脸有些热,缓慢眨巴眼睛,慢慢悠悠说, “我最近梦多睡不好,想有人陪我睡。” “原来是这样啊。”阿栀挑眉。 她道:“我有个好法子解决你这个问题。” 朝慕眼睛一亮, 小脸放光,“一起睡?” 阿栀微笑?摇头?, 然后赶在天黑之前让陈成把许大夫请来了?。 朝慕,“……” 朝慕抿着唇,目光幽幽地看阿栀。阿栀笑?, “睡不好找我没用, 要找大夫才行。” 朝慕金鱼似的鼓起脸颊没理她。 大年初一, 大夫上门。 许大夫一个当?大夫的心里倒是没那?么多忌讳,但是怕寓意不好, 今日来的时候特意没穿那?身看诊的长袍, 而?是换了?身家居常服,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药箱,只当?上门拜年走动了?。 第163章 “我内人炸的一些年货, 不过是些丸子什么的, 知道我过来特意叮嘱我带一些,说给郡主尝尝鲜。”他把食盒递过去, 阿栀上前接过, 同时安排翠翠准备一份糕点做为回礼。 “好香, ”朝慕捏了?颗素丸子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好吃。” 丸子是用萝卜擦丝裹了?面炸的,油味不重?, 光是闻着就?很有食欲。 许大夫笑?,“喜欢就?好,我今日来刚好也顺便看看阿栀姑娘额头?上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阿栀额头?年前磕过一次,如?今早已好了?,甚至不盯着仔细瞧都看不出来疤痕印子。 “剩下的这点痕迹等晒晒太阳就?好了?,不碍事,不耽误说亲。”许大夫宽慰阿栀,他知道姑娘家爱美对皮囊格外在意,这才多说两?句。 加上如?今过年,阿栀也都十六岁到了?可以说亲嫁人的年龄,尤其是府里还?传着她跟季乐文的“青梅竹马”情,许大夫一路过来明显是听了?两?耳朵但又没听齐全。 朝慕闻言,侧眸瞧向阿栀,拉长音调,“是呀,就?算是破皮了?也不耽误有人喜欢我家阿栀呢。” 许大夫跟齐府齐将军很熟,算朝慕半个长辈,闻言来了?兴趣,边往外掏腕枕边看向阿栀,“哦?有人喜欢阿栀姑娘,是她们说的那?个秀气书生吗?” “自然不是。”阿栀看了?朝慕一眼,朝慕擦过手?,正坐在圆桌边双手?托腮眉眼弯弯看她。 阿栀无奈,解释道:“人家是有娘子的,自然不会喜欢我。” 许大夫纳闷,目光在朝慕跟阿栀间来回,“那?刚才郡主说……” “郡主说笑?呢,”阿栀倒了?茶水,将茶盏轻轻放在朝慕面前,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无奈又纵容,再抬头?时眸光收敛,还?是那?张正经的脸,跟许大夫说道:“就?算有人喜欢我,那?也是我家郡主。” 朝慕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消气,点头?跟许大夫说,“嗯,我就?很喜欢我家阿栀~” 许大夫笑?着摇头?,没将两?个小姑娘的玩笑?话放在心里,只想着这主仆感情是真的好。 他给朝慕把脉,阿栀站在一旁看。 许大夫看看朝慕的舌头?跟眼睛,又摸了?脉,最后点头?,“思虑过重?,肝火旺盛,觉浅多梦,这才觉得身体沉乏一整日都没有精神。” 阿栀看朝慕,微微皱眉。 光看朝慕的长相,当?真跟“思虑过重?”四个字没有关系,她这模样合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娇惯长大毫无心机才对。 刚才听她说多梦易醒想要人陪着睡,阿栀还?往别处想了?下,以为这块黑芝麻馅儿的小甜糕有别的企图,这才寻个理由忽悠她。 如?今看来,朝慕心里属实装了?不少事情,但脸上丝毫不显。 许大夫给朝慕开了?几副安神助眠的药,让她饭后喝,意味深长,“你年纪轻轻,可莫要事事放在心里,最后闹得个郁结于心啊。” 大长公主朝蕴当?年身体越来越差,主要原因还?是郁结于心没了?生存的念头?,最后才药石无医。 送走许大夫后,阿栀回来的时候朝慕正在看药方?,轻轻软软半真半假的撅嘴跟她抱怨,“光是看着就?很苦,能?不能?不喝?” “郡主还?懂药理啊?”阿栀站在朝慕面前,顿了?顿,朝她张开双臂,垂眸轻声道:“来,抱抱。” 朝慕一愣,略显有些惊喜地抬头?看阿栀,眸光清亮如?星,边伸手?环住她的腰贴上来,边小声问,“不怕翠翠看见啦?” 她虽这么问,却抱得紧紧的,怕阿栀跑掉,明显很喜欢这个突然的抱抱。 “怕,”阿栀伸手?轻轻抚朝慕单薄清瘦的后背,有些心疼,弯腰俯身用力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所以只浅浅抱一下。” 偏头?讲话的时候,阿栀唇瓣在小郡主粉红如?花的耳廓上贴了?贴,印下一个清浅的吻。 朝慕怕痒缩着肩膀,像是含了?糖一样,阿栀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甜味,乖乖软软的,让吃饭就?吃饭,让喝药就?喝药。 翠翠还?诧异,跟阿栀说,“我怕郡主嫌药不好喝还?特意准备了?糖跟梅子,但刚才郡主喝药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头?。” 连耍赖都没耍。 阿栀从盘子里捏了?颗梅子堵住翠翠的嘴,温声道:“新的一年,郡主也是所有成长的。” 总不能?告诉翠翠,小郡主这样是她哄的吧。 药喝完有没有用朝慕也没说,但夜里没让阿栀陪睡,精神也一直挺好,尤其是正月十五之前,直到正月十六—— 因为正月十六朝廷跟衙门开印,太学院也开学了?。 这半个月里,季乐文跟她家娘子又研制出几款其他味道的香皂,并且季乐文一直在外头?寻找合适的铺子打算租个店面,见她们生意有门,钱庄掌柜也跟着帮忙留意,显然打算出份人情。 “好奇怪,”去太学院的马车上,朝慕脑袋靠着阿栀的肩膀,纳闷感慨,“辰玥这半个月都没来找我,今日不知道还?会不会躲着我。” 她低头?,手?指把玩阿栀的手?指,顺势将自己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摘掉戴在阿栀手?上,一只手?五根手?指挨个戴一遍,她来来回回玩,丝毫不觉得无聊。 第164章 “跟姨母生气了??”朝慕皱眉沉思,“也不像啊。” 她坐直了?侧身跟阿栀说,“咱们去长公主府上的时候,姨母的态度也不像跟辰玥生气了?。” 朝慕年初二还?去了?趟长公主府,既是去拜年,也是去说二月二余庆楼学子齐聚的事情。 去的时候空空如?也的马车,回来时满满当?当?,装了?好些吃食跟礼物。 朝阳还?跟她说,“郡主府我亲自帮你挑选,选个金贵合适的位置,你安心在府里玩耍就?行,不需要操心别的,京中还?有我在呢。” 瞧着神色也没什么异样。 朝慕道:“按着我的本子来写,姨母跟辰玥应该是有进展的啊。” 阿栀看她,语重?心长的劝,“你不能?因为咱俩互相喜欢,就?觉得辰玥喜欢长公主,她指不定不喜欢女子呢。” 小甜糕就?是拉郎配也不能?这么拉。 互、相、喜、欢~ 朝慕眼睛一弯,嘴边梨涡浅浅,“阿栀,其实我也不喜欢女子,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而?阿栀的性别恰巧是个女子。 她声音清甜,比阿栀早上吃的糕点还?甜,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阿栀偏头?撩起车帘看外面,朝慕勾着头?看她,不管多少次她都觉得稀奇好玩,“呀,阿栀你害羞啦,耳朵都红了?。” 朝慕伸手?戳阿栀脸,笑?起来,“连脸都红了?。” 阿栀脸皮怎么这么薄呀。 朝慕手?搭在阿栀腿上,“不羞不羞~” 喜欢的事情,由心而?发,诉之于口,多正常。 阿栀侧眸睨朝慕,一手?搭在自己腿面上,顺势按住朝慕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握了?一下。 马车停下,翠翠语气惊喜,偏头?朝后说,“郡主,辰家小姐在前面等您呢。” 辰玥同往常一样早来了?一会儿,并站在外头?等朝慕。 瞧见齐府马车过来,辰玥腰背挺直,看到阿栀扶着朝慕下来,辰玥伸胳膊朝她们挥手?打招呼。 看着并无异样,除了?年后半个月没来找她之外。 朝慕幽幽盯着辰玥看,上来就?哼哼,“有别的手?帕交了?,不同我要好了?。” 她半真半假拉着阿栀的手?腕,“那?我去跟梁佑芸当?朋友。” 辰玥连忙拦住她,疯狂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这半个月都在跟府里老师学如?何?管家看账,所以才没出门,哪里有别的手?帕交。” 这都是借口,朝慕半点不信。 辰玥搓着腰上垂下来的流苏看朝慕,面上犹犹豫豫欲言又止,觉得怎么过了?一年,慕慕越发不好糊弄了?呢。 旁边珠珠仰天感慨,福佳郡主一直不好糊弄,好糊弄的向来只有她家小姐一人罢了?。 辰玥眸光闪烁哼哧半天,才结结巴巴说,“而?且,而?且我还?送了?好些礼物给你,要是不跟你要好了?,哪里会送东西。” 更不会早早的就?在这儿等她了?啊,她只是,只是有些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朝慕。 毕竟长公主殿下是慕慕的亲姨母,而?她跟慕慕素来以姐妹相称,如?今她却后知后觉喜欢上慕慕的姨母,这不是摆明了?要占慕慕便宜吗。 辰玥因为这件事情在家里窝了?半个月没出门,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还?专门请了?老师上门教看账跟管家,算是有个正当?不出门访友的理由。 甚至连朝慕递了?帖子要上门,都被?她以学习为由挡了?回去。 结果这个特别能?站住脚的借口才抛出来就?被?朝慕轻飘飘驳了?回来,辰玥瞬间瘪了?气,只得搬出送礼来作为跟朝慕依旧要好的证据。 朝慕闻言缓慢点头?。 这倒是真的,大年初一下午辰玥派人送了?对羊脂玉镯算新年贺礼,谁知大年初二她又让人拉来两?盆半人高的红珊瑚以及一对玉瓶,往后好几天,总有礼物断断续续送往齐府。 辰玥人虽没到但送来的物件全都是价值斐然,以至于翠翠张口就?是,“辰家小姐这是要跟咱家郡主下聘吗?送来这么多好东西!辰府怕是要被?搬空了?吧!” 然后被?阿栀睨了?一眼。 朝慕也是碍于这个原因才跟阿栀解释辰玥和她姨母的事情。 自然,这些昂贵的礼物,朝慕又都折还?成同等价位的物件还?了?回去,也算是礼尚往来交换彼此家里的库房家底了?…… “不是跟我闹别扭,”朝慕眨巴眼睛,试探着打听,“那?是跟我姨母生气啦,连带着都不去找我玩。” 提到朝阳,辰玥做贼心虚似的,瞬间挺直腰头?摇头?摆手?,“没有。” 她伸手?拉朝慕手?臂,讨好地晃晃,“这次怪我,没有下次了?,还?有阿芸最近在操办梁府喜事肯定没时间,你别找她,还?是找我吧。” 朝慕这才放过她。 她笑?盈盈朝后招手?,翠翠从马车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过来。 辰玥茫然,“雪人?” “不是,是香皂。”朝慕接过盒子,打开给辰玥看,里面躺着一块仕女模样的润白香皂,精致漂亮的像块玉,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 辰玥还?是头?回见这种东西,眼里来了?兴趣,低头?一闻,“好香,我喜欢。” 第165章 “就?知道你会喜欢,”朝慕把盒子盖上递给辰玥,“送你的开学礼。” 朝慕准备等季乐文找到店面正式开张后,便买来给太学院里的学子们人手?送一块,权当?帮忙吆喝生意了?。 到时候送给多人的可能?就?没有辰玥手?里的这块精致了?。 辰玥抱着盒子,感动到皱起小脸,眼眶微红,险些哭出来,“慕慕,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你听了?不要惊讶也不要生气。” 慕慕对她这么好,她实在没办法继续隐瞒。 朝慕茫然,看了?眼阿栀,两?人都是一脸疑问。 朝慕往前半步,准备附耳过去,“你说。” “我、我……”辰玥还?没开口脸就?先红了?,抱着盒子低头?看鞋尖抠地,憋了?半天才轻轻说出来,“我喜欢长公主殿下。” 她脸红成这样,说的明显不是师徒情。 “哦~”朝慕了?然,小脸放光,扭头?一脸得瑟地看阿栀,眼里明晃晃写着: 瞧瞧,我说对了?吧。 阿栀,“……” “哦~?”辰玥被?朝慕的反应弄得一懵,这是什么反应。 朝慕演了?一下,嘴巴张开眼睛睁圆,“哦?!你居然喜欢我姨母!” 辰玥看朝慕,“……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好糊弄。” 朝慕笑?起来,就?算没有前世那?些,但凡仔细留意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辰玥喜欢朝阳。每次只要有长公主出席的场合,辰玥的眼睛里就?装不下别人了?,满心满眼都是朝阳一人。 不过很多时候旁人会以为两?人是师徒感情好,轻易不会往别处想。 朝慕提起衣摆同辰玥往院里走,“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不好意思见我?” 辰玥点头?,余光观察朝慕的脸色,怕她生气。 “有人喜欢我姨母我应该开心才是,做什么要生气,”朝慕抬手?拍拍辰玥手?臂,“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大美人。” 辰玥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都不敢见你,怕你恼我不理我。” 所以只敢一盒又一盒的礼物送过来。 辰玥心思干净,这么点的小事都能?困扰她半个月,朝慕实在不敢想象前世她是怎么活下去的。 朝慕怜惜地抬手?摸摸辰玥脑袋,看着扁着嘴眼眶红红的人,笑?着说,“安心啦,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呢。” 不过让朝慕真正稀奇的是别的,辰玥意识到自己喜欢朝阳后,居然只怕她生气,而?不是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跟她生不生气比起来,明显后者更惊世骇俗吧! 可辰玥似乎没将这事当?个事情。 朝慕忽然想起一件事,格外强调,“辈分这个问题,咱们还?是各论各的哈~” 毕竟她对着辰玥实在喊不出“小姨母”三个字。 辰玥笑?起来,原本阴沉的天好像都晴了?,“好。” 好的,大外甥女! 064 过罢了一个年, 太学院里也有了些许变化。 六皇子朝弘济在礼部历练,如今春闱在即,他抽不出身?也不会再来太学院念书。 除了他之外?, 还有一件让朝慕开心辰玥失落的事情,那便是?邹博士说长公主朝阳同院长告了长假, 怕是短时间内不会来太学院授课了。 为了弥补“射”科博士的空缺,太学院聘请了新?的女博士来给她们这些喜欢骑射的女学生授课。 喜欢骑射的女学生里自然是?不包括朝慕了。 朝慕原本参加长公主的课, 一是?因为辰玥死拉硬拽,二是?因为那是?她姨母,这才硬着?头皮学了一阵子。奈何每次课业结束, 她回去都要?揉捏半天的小腿缓解疲劳。 如今朝阳因为公务分身?乏术抽不开?身?不来太学院授课了, 朝慕自然不用日日过去报道。 “你?还去吗?”朝慕看辰玥。 辰玥像颗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蔫蔫的,妍丽的小脸都跟着?失去色彩。她想了想, 缓慢点头, 却?道:“去。” 朝慕瞧她,有些新?奇,“为何?” 姨母不是?不在吗? 辰玥素来积极乐观, 很快又打起精神, 低头从腰间荷包里取出戒指戴上,举起手打量, 脆声?同朝慕说, “虽然不是?殿下授课, 但我依旧很喜欢‘射’科,所以?就算换了新?博士我也会去上课。” 她的喜欢向来纯粹且热烈, 一时间同她拇指上的红玉扳指一般晃了朝慕的眼。 朝慕心里幽幽感慨,算是?彻底明白辰玥为何值得?姨母放弃权力也要?换她一命。 因为辰玥值得?。 朝慕抬手拍辰玥肩膀, 表示无声?支持。 辰玥也抬手拍朝慕肩膀,然后环着?她的脖子,“你?也去吧,阿栀刚才不是?还说你?这半个月里练过拉弓吗?” 那是?因为朝慕并不知?道开?学换博士的事情,要?不然她就改成同阿栀翻花绳了,才不学习骑射。 辰玥语气坚定,“就算长公主不在太学里,我也有义务督促你?好好练习骑射,不能半途而废。” 做长辈嘛,自然不能纵容小辈。 朝慕,“……” 朝慕本来不想去的,可若是?她留在学堂里看书,就总有世家子在她面前转悠,试图给她留下些许印象。 第166章 “我现在虽然跟朝弘济解了婚约不再是未来的六皇妃,但我依旧是最受宠的福佳郡主,”朝慕跟阿栀和辰玥说,“加上我姨母偏向我,我爹爹快要回京,所以那些世家子弟便打起了我的主意。” 说到这儿,朝慕扭头看了眼身侧的阿栀,眉眼含笑,朝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阿栀眸中带笑,微微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她又没吃醋。 对于朝弘济来说,朝慕身后的助力虽然没有辰玥身后的辰相作用大,可对于旁的人家来说,能娶到福佳郡主已经是攀了高枝多了许多方便。 朝慕疲于应付,又不想阿栀不高兴,索性跟辰玥躲去女子骑射场。 “你爹爹要回京了?”辰玥拉着辰玥,“那你家里要热闹了。” 朝慕是齐家年龄最小的,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一个义姐,前三个是齐夫人生的,后面的义姐是齐夫人捡到的孤女,索性放在女儿身边同她一起长大,认作了义女。 朝慕也笑,然后摇头,“哥哥们戍守边疆有差事在身,自然回不来。两个姐姐也不在同行的名单了,所以这次回京的只有我父母二人。” 边疆公务离不开人,齐家两个哥哥只能留下,而齐夫人在边疆教女子纺织畜牧也需要有人看着,现在她跟丈夫回京,只能留两个女儿替她照看。 就是这次回京,也是找了祭祖探亲的由头,才得了圣旨回来,所以齐将军夫妇先要去江南见老太太,然后再回京城。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殿下告诉你的?”辰玥眼睛微微亮,不愿意错过朝阳的半分消息。 朝慕学阿栀微微笑,伸手戳辰玥的腰,“殿下殿下,你脑子里都是殿下,这些自然是我爹爹寄来的家书里说的。” 齐将军夫妻虽然人还没到,但书信前两日已经寄到京城。 “绕道去江南的话,”朝慕算了算,微微叹息,“怕是要到三月中才能抵达京城。” 跟前世时间依旧没有太多变化。 前世梁家娶完新妇,三月中办了一个谢友的春花宴,宴上她被逼自刎,齐家夫妇刚到京城地界听到的就是她的噩耗。 风尘仆仆寻了无数理由,辛苦一路赶回来以为能庇护她,谁承想却是没见到最后一面。 齐将军恨梁家,更恨朝弘济,当年直接害了他爹爹齐二跟大长公主朝蕴的人就是俪贵妃,如今害了朝慕的人则是俪贵妃的儿子。 出于复仇讨公道心理,齐家才卷入夺嫡的是非风波中,最后没落得善果。 许是白天一直在想前世的事情,晚上朝慕早早便乏了,擦完身泡了脚连面霜都没涂直接睡了过去。 阿栀将床帐给她拉上,剪掉灯芯去屏风后面睡觉。 朝慕睡得不安稳,梦里走马灯一般回顾着前世种种,有她被逼入绝境的,有辰玥家破人亡搏命射杀朝弘济的,有朝阳低下高傲头颅放权保辰玥的,有楚清秋大火烧了梁府,有齐家满门抄斩府邸没落。 她那两个多年未见的哥哥,两个相依偎的姐姐,以及要为她讨回公道的非亲生父母,还有抚养她长大的祖母…… 那么些人那么多张脸,或哭或笑,最后慢慢淡去。 朝慕呼吸急促,脸上糊满了泪,喃喃低语喊着他们。 她一时间分不清梦境跟现实,满身是汗,蜷缩地抱着被子,手指紧紧抓着被褥,痛苦的低哭。 “郡主,郡主?” 轻轻的声音叫她,清清冷冷板板正正的调儿,朝慕含糊应了一声但依旧睁不开眼。 她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那么多张脸里没有这张陌生的面孔。 “郡主,”那声音抚着她的背,“醒醒,你做噩梦了。” 是……阿栀。 朝慕神智逐渐清明,觉得那张陌生的脸越来越熟悉。 她像是走在迷雾里随时会因为前世种种迷失方向,可阿栀一身浅青色衣衫站在那里,像是引路的竹,破开迷雾的希望。 阿栀。 “阿栀。”朝慕轻喃出声。 微凉的吻瞬间轻轻柔柔落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奴婢在。” 她嘴上自称奴婢,却大胆地亲她鼻尖跟唇瓣嘴角,柔软的唇带着安抚的力量,将朝慕从梦魇里拉了回来。 朝慕睁开眼睛,眼睫上挂着泪水,视野模糊看不清楚,却伸手坚定地环着面前的人,带着浓浓鼻音,嗡嗡地低声说,“阿栀,我梦到了没有你的世界。” 那个世界她人死家破,一无所有,只能做为一抹可怜的孤魂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阿栀见朝慕醒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俯身弯腰任由朝慕搂着,掌根轻轻抹去朝慕眼尾湿意,“不怕不怕,梦醒就好了。” “我都快分不清现在是不是一场梦。”朝慕有些抖,缩在阿栀怀里。 阿栀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就算宫宴那天,朝慕虽心神不安像是在跟谁赌,但眉眼坚定,不似今晚,心神不定抖成筛糠。 阿栀当下脱了鞋子掀开被褥躺在床上,一手将朝慕搂在怀里,一手拉着被子将两人盖上。 第167章 她手臂穿过朝慕脖颈环抱着?她,手心轻抚她后背,声?音轻柔带着?低哄,“那我是?梦里的人物吗?” “不是?。” 梦里没有阿栀,这个结论让朝慕心里安定很多。 阿栀亲她脸颊,又问,“我亲了你?哪里?” 朝慕缩在身?前的手抹掉眼睫上的泪,借着?帐外?朦胧昏黄的光抬眸飞快地?看了阿栀一眼,软软糯糯的声?音,“脸。” “现在呢?”阿栀亲朝慕的唇瓣,轻轻咬她下唇,见她无意识张开?唇便越过齿缝探了进去。 朝慕刚醒,还没分清梦境跟现实头脑一片昏沉。 脑袋里像是?一片空白又像是?塞了很多东西,空白到她不是?自己在想什么,但又多到她什么都在想。 直到那柔软弹滑溜进来,像养在外?面水缸里的鱼一样,轻快地?摆着?尾巴尖尖勾着?枯荷边边,缠着?它?,推挤卷扫。 荷叶枯萎只剩水底杆径,却?因鱼尾扫动慢慢有了回应,水面渐渐波起涟漪,呼吸也跟着?打着?颤。 朝慕被搅合的脑袋空空,只想捉住嘴里作乱的鱼,便伸手攥紧阿栀的衣襟,仰头迎合上去。 呼吸渐热。 年后无聊,朝慕让阿栀在外?面水缸里养了鱼,金贵的小金鱼不要?,因为她骄纵地?说府里只能她最金贵。 阿栀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要?求,想了想,从厨房要?了两?条鲤鱼养在大缸里,还挪了棵枯莲做装饰。 能看又能吃,还不如小郡主金贵,完美附和?她的要?求。 如今这般,就像是?水缸里鲤鱼摆尾,激起缸底浑浊乱了一坛清水,致使怀里的柔软变成了石子,暗处的干燥变成了泥泞。 “现在分得?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了吗?”阿栀上身?微微后撤,手指点在朝慕鼻尖止住她蹭过来,呼吸不稳。 朝慕杏眼含水脸颊绯红,唇瓣更是?嫣红如娇花,整个人比刚才梦魇的时候看起来还不清醒。 她手搭在阿栀腰上,手指在阿栀后背摸索,轻轻一扯,系在腰后的带子就被扯开?了。 朝慕鼻尖上蹭,低头咬阿栀指尖,“这不是?梦境,也不是?现实。” 阿栀挑眉,朝慕手滑到阿栀怀里,嘴边梨涡盛了酒似的,她灿然一笑?便看醉了阿栀,“这是?仙境。” 阿栀笑?起来,难得?没把朝慕的手从身?前抽出去,而是?回抱着?她,内心在轻轻挣扎以?此抵抗她给的诱惑。 朝慕不安分地?扭动,眼睫还湿着?,眼里好不容易染上了光,低低软软撒娇,“阿栀。” “阿栀~” “我十五了。” “阿栀~~~” 她都快要?及笄了,本来就到了说亲嫁人的年龄,而且这次回京就是?因为跟朝弘济的婚期将近这才回来,如果不是?取消婚约,她及笄后就要?嫁人了。 尤其是?她跟阿栀两?个女子又不会怀孕,阿栀顾忌个什么呢。 莫不是?不会? 哦~~~ 朝慕余光已经开?始悠悠打量阿栀。 阿栀看着?她,对上朝慕的目光,不由低头咬她鼻尖! 朝慕笑?着?往她怀里躲。 阿栀心里比鲤鱼摆尾还挣扎,最后没忍心拒绝,只叹息一声?,问朝慕,“郡主平时沐浴完涂乳霜的时候,会从哪里先开?始?” 朝慕昂脸看阿栀,脸都热了。 阿栀额头抵着?她额头,声?音轻轻低低,“奴婢帮您涂。” 她记得?小甜糕擦完身?直接就睡了并没涂乳霜,现在她帮她按这个流程虚涂一遍。 不是?用手。 而是?用口。 065 朝慕是噩梦初醒, 出了一身细汗,听阿栀说完,整个人脸都红扑扑的, 满心期待又有些羞臊。 她扭动了一下,小?声说, “那我先去?洗个澡,刚才做梦都出汗了。” 现在约莫子时, 洗澡太过于折腾了。 阿栀低头亲她额头,“等我。” 她掀开被子穿了鞋,从屏风处拿了搭在那里的外衫, 系整齐了才开门同守夜丫鬟说话。 阿栀端手交代, “郡主做噩梦出了身汗, 浑身黏腻不舒服,你们去?打?盆热水来。” 小?郡主之前便有多梦易醒的毛病, 还?因?为这个大年初一请许大夫上?门诊治过, 守夜丫鬟没?有半分疑问,直接福礼应,“是。” 热水端来很快, 阿栀将盆放在红木盆架上?。 朝慕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她, 刚才心底起的那点涟漪在等待中都快归于平静了。 可是看?阿栀板板正正端盆过来,垂眸抿唇层层卷起袖筒, 微弱昏黄的烛光下, 露出的半截小?臂, 冷白骨感,修长的手指慢慢浸入盆中热水中, 捞起毛巾拧了拧。 朝慕脸像是被盆里热水蒸过,慢慢又热起来, 尤其是阿栀走?过来,一本正经?垂眸问,“郡主想?怎么擦?” 阿栀视线落在朝慕肩上?,肩带刚才就被她解开,小?衣从里面抽出随手放在枕头边,如今床帐掀开,余光一扫就能扫见粉色小?衣搭在那里。 朝慕空穿着里衣,衣领松散,若是她昂头看?过来,阿栀一垂眸就能瞥见无?限春光。 “……想?吹了灯擦。”朝慕注意到阿栀的视线,裹紧被子,只露出脑袋。 第168章 阿栀眼?里带笑,故意问她,“你不是说自己很好看?吗,又不给?我看?了?” 而?且她又不是没?看?过。 朝慕抿唇犹豫挣扎起来,目光在油灯跟阿栀间来回,脸越来越热,最后慢慢松开抓紧的被褥,作势自己低头解里衣带子。 她低着头,露出白里透粉的后颈,满头黑发如瀑布般搭在肩上?,身形纤细曲线玲珑。里衣带子解开,雪山透粉的两抨圆若隐若现。 到这时,阿栀才觉得小?甜糕的确没?说错。 她已经?十五了,是个及笄后便能嫁人的窈窕少女。 阿栀微微别开视线,转身将灯台上?光亮本就微弱的油灯熄灭。 她折返回来,将毛巾重新浸湿,搭在朝慕脸上?,顺着脖子擦拭。 朝慕跪坐着,双手环抱着阿栀的肩膀,将脸埋在她颈窝里,小?腹因?呼吸急促而?收紧,喘气时,上?身贴在阿栀手臂上?,轻轻蹭到她的外衫。 外衫布料粗糙不比里衣柔软,这般粗劣的料子蹭着朝慕怀里的柔软,带来的异样摩挲也让她头皮发紧。 “是该换家布料铺子了。”朝慕低声嘟囔。 阿栀这衣服是原本府里发的,用的是他家娘子布铺里的布料,衣料廉价价格昂贵。 平时用手摸着料子还?行,但朝慕身娇肉贵皮肤娇嫩,摩挲这布料,自然觉得粗糙。 阿栀垂眸看?她,心道?她还?有心思分神管布料? 她弯着腰,拿着毛巾的手搭在朝慕背后,另只手本来应该是撑着床板,但这会儿手心朝上?。 像是四五月份花苞将开未开时那般,让人忍不住伸手包裹住花朵。 “毛巾搭在身上?凉吗?”阿栀轻声问。 屋里一直有炭盆,加上?这会儿出了薄汗,根本不觉得冷,只觉得头脑恍惚。 朝慕额头抵在阿栀锁骨处,轻轻软软的声音,慢慢悠悠的调儿,小?小?声说,“阿栀可以,进去?。” 阿栀涂药一般怕她疼,指腹蘸了水只在外面打?旋,像极了刷牙只刷表面,隔着靴子挠脚踝,根本不解痒。 阿栀手腕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叹息,“……那你倒是放松点。” 这样她动不了。 等洗完两遍,盆里的水都快凉了,朝慕心满意足换上?干净舒服的新里衣躺在床上?。 阿栀又要了盆水,自己端去?屏风后面擦一遍,没?让朝慕帮忙,免得这一夜光擦身不睡觉了。 翌日天晴,朝慕精神大好。 她起来自己穿了衣服出去?,却发现阿栀站在外面喂鱼。 鱼食有些掉进根茎缝隙中,缸里鲤鱼便绕着枯荷游动,鱼嘴轻啄荷茎,枯荷轻轻颤动。像极了昨晚两人的场景。 缸是黑的,昨夜也是黑的,油灯吹灭没?了光线,人在眼?睛看?不清的时候感观只会更敏锐。 尤其是黑夜像层披在身上?裹住两人的遮羞布,将一切脸红羞臊遮盖,只剩其他感观。 鱼尾哪怕轻轻一动,都能在缸里波起阵阵涟漪,泛起层层水波。 何?况阿栀修长漂亮的手指不是扁平的鱼尾,搅弄水缸的本事也比缸里的呆头鲤鱼厉害。 朝慕从背后伸手,捏了鱼食撒进缸里,顺势将下巴搭在阿栀肩上?,鱼嘴似的轻啄阿栀耳垂。 阿栀一个激灵,腰背瞬间挺直,眼?睛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侧眸睨了朝慕一眼?。 “起了?”阿栀说,“我去?帮你挽发髻。” 朝慕长发云雾般披散背后,只随意扯了条发带束着,要是去?太学院这样可不行。 “挽个不容易散的,”朝慕眉眼?弯弯,“今日约了辰玥跑马。” 阿栀略感惊喜,有些诧异,“郡主还?会骑马?” 厉害了她的糕! 辰玥会不足为奇,但小?甜糕要是会骑马那就深藏不露了。 朝慕乖顺摇头,老实交代,“我不会。” 阿栀,“……”浪费了她惊喜的表情。 朝慕笑起来,伸手拉着阿栀的右手手腕,指腹在阿栀腕子上?轻轻摩挲,意味深长,“但我会骑这个。” 昨晚刚学的。 她不会骑马,不懂怎么夹腿勒绳让马加速或停下,但她跪坐骑手的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除了刚开始的进去?,她后来还?主动要求深点,甚至骑马那般上?下起伏磨蹭。 朝慕自我认为她有点这方面的天赋。 阿栀抬手捏朝慕鼻尖,低声笑,“羞。” “只跟阿栀羞。”朝慕梨涡深深,鼻尖蹭她手指。 “太学院里有小?马驹,我就是坐上?去?找找骑马的感觉,可不敢疯跑,”朝慕拉着阿栀的手回屋梳头,“等我学会了,三月花开,我带阿栀去?骑马踏花~” 阿栀放下鱼食洗了手过来给?朝慕挽头发,安静的听朝慕说这些,眼?里全是笑。 她也没?打?断小?甜糕,没?告诉她,自己其实会骑马,随时可以带她骑马踏花。 阿栀捧起朝慕长发,余光在她脖颈偏后的位置看?到一抹红痕,眼?里闪过心虚,但心里格外满足。 昨天到最后,小?郡主在她怀里嘤咛,花丛在她掌心里下了雨,阿栀没?忍住,低头吻她脖子,在这个不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第169章 嗯,今天给?她重新挑个高领的衣服穿。 正月飞快过去?,随即而?来的便是二月春闱。 朝阳跟辰相那边是什么动作阿栀不清楚,她自己却从原本的睡在屏风后面变成了隔三差五“侍寝”睡在了小?郡主身边。 她这个爬床成功的大丫鬟…… 名副其实的做到了贴身伺候。 除了没?进行到最后一步,但别的也差不多了。 小?郡主贪吃,也从最开始的一两根变成了两三根。 阿栀犹犹豫豫,甚至在季乐文香皂铺子开张出门道?贺的时候,都在考虑要不要顺便买点书?跟那个回去?。 她自认比朝慕年长,这些事情她虽不主动但并?不代表她不清楚。 “阿栀姑娘?”季乐文新店开张有些应顾不暇,但还?是忙中分神看?了眼?阿栀。 见她端坐在一边走?神,不由端着茶水过来递给?她。 “那边忙完了?”阿栀回神,双手接过茶盏,抬眸朝前面看?。 亏得钱庄掌柜帮忙物色了一家好店面,季乐文跟明珠赶紧租了下来,又雇了两个伙计帮忙,如今四个人总算把铺子开起来。 加上?之前朝慕和辰玥帮忙宣传过,铺子刚开业生意就极好,季乐文这个掌柜的满面红光眉梢眼?角皆是喜色。 见阿栀问,季乐文朝阿栀作揖道?谢,“没?忙完,根本忙不完,亏得您跟福佳郡主还?有辰家小?姐,我这铺子才有今日这生意。” 阿栀笑,“铺子能开起来,主要还?是因?为你跟明珠的手艺好,做出了的香皂独一无?二。” 往上?有供给?官宦人家的精致香皂,往下有买给?寻常人家的普通香皂,受众广泛。 季乐文的意思是先这种混合卖,等日后生意做起来,她就分出一家店专门做昂贵精致的香皂,像京中余庆楼和珍宝阁一样,只招待贵人。 不过如今店铺刚开张,还?是先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我是看?您走?神这才过来问一句。”季乐文道?。 阿栀其实是想?小?甜糕了,她总以为朝慕离不开自己,分开半刻钟就要哼哼唧唧不高兴,如今出来不过一个时辰,反倒是她牵肠挂肚的想?朝慕了。 阿栀不好把这事拿出来说,只道?:“你去?忙你的,待会儿郡主从这儿经?过,我再同她一起回去?。” 见阿栀没?事,季乐文才扭头去?招护客人。 朝慕跟辰玥去?选礼物了,如今已经?二月底,过几日三月一便是梁、楚两家办喜事的日子。 辰玥之前跟梁佑芸交好,加上?几人都是一个太学院的同窗,整日在京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交情,别人送了帖子过来,她们自然要上?门道?喜,这才结伴去?买礼物。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齐府的马车总算停在了香皂铺子旁边,翠翠下来喊阿栀回去?。 阿栀跟季乐文明珠打?过招呼起身离开,她面上?不显,双手沉稳地端在小?腹前,唯有步子迈的比平时大。 小?甜糕早早撩起车帘探头看?她,瞧见阿栀过来,杏眼?水润明亮,轻咬下唇,“阿栀,我给?你买了礼物~” 阿栀脚步一顿,见她笑的狡黠,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礼物…… 066 阿栀怀着忐忑, 提起衣裙小心翼翼上了马车。 车厢里不仅有朝慕还坐着辰玥。 阿栀松了口?气,想着小郡主总不至于当着辰玥的面送她一些奇怪的东西。 “季乐文跟明珠的生意瞧着不错嘛。”朝慕放下车帘收回朝外看?的目光。 开张礼物她托阿栀送了过去,人就不去了。 朝慕见阿栀坐稳, 冲她拍了拍怀里的锦盒。方方扁扁的一个小木盒,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阿栀警惕又戒备, 目光从辰玥身?上滑过,试探着问, “郡主去给楚家?小姐挑礼物,可挑到满意的?” “自然,”朝慕点头, “我送她一对玉镯, 辰玥送她一副头面。” “这里面是?玉镯?”阿栀视线落在朝慕怀里。 朝慕眼?里带光, 狡黠一笑?,“这个不是?, 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 提到礼物, 辰玥的脸像是?被烫到似的微微泛红,余光都不好意思往朝慕跟阿栀这边瞥,只侧身?假装研究马车内壁的木头纹路, 神色显得格外专注。 她跟慕慕去挑礼物, 说是?庆贺女方出?阁。掌柜的也会来事,拿出?许多锦盒礼物。可那些辰玥都看?不上, 便问他有没有新奇的不常见的, 适合送给新婚之人用的。 毕竟以楚清秋的容貌跟脾气, 寻常礼物送过去显得过于敷衍。 辰玥向来以诚待人,既然已经决定去了, 送礼的话自然要用心?,哪怕不能别出?心?裁, 也不要落于俗套。 掌柜的沉吟许久,最后把?自家?夫人叫出?来了。 辰玥跟朝慕正茫然的时?候,掌柜夫人先是?笑?着说让她们莫要害羞,又问她们跟新娘子关系如何,最后端出?闺房礼物。 可能顾忌她们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掌柜夫人先从最基本的缅铃开始介绍。 这玩意看?着小小一个不起眼?,但好一点的实则价值百两?。 辰玥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提起铃铛在自己跟朝慕耳边分别晃了两?下,“这个有意思,就是?比寻常铃铛沉闷一些。” 第171章 阿栀微微笑?,轻声应,“总要跟郡主展示一下我的学习成果。” 朝慕,“!” 今日沐浴换了个稍大一些的浴桶,热水兑好,遮挡的屏风展开。 朝慕坐在浴桶里,手指波动水面荡起涟漪,粉白?的花瓣随着起伏,轻轻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花是?翠翠采的,香味清淡,颜色粉白?,在浴桶里撒了一层。 阿栀抬脚进来,听见动静,朝慕扭头朝后看?。 阿栀背对着她解开头上发髻,长?发瀑布般从顶到下散开披在肩后,先是?外衫解开,随后是?连同里衣一起随手搭在屏风上。 净室里点着油灯,光亮自然比不上白?昼明亮,显得有些昏黄暧昧。 阿栀反手用根木簪将长?发尽数挽在头顶,头都没回,垂眸问朝慕,“好看?吗?” 朝慕像是?养在桶里的人鱼一般,趴在桶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栀看?,看?她一层层褪下外衫,看?她素手揽过背后长?发露出?脊背。 阿栀身?形高挑四肢纤细,身?材匀称无比,后背跟腰腹处没有一丝多余赘肉,光影落在她身?上,像是?毛笔在白?纸上轻轻描绘,线条说不出?的流畅好看?。 “好看?。”朝慕脸被桶中热气熏蒸,红扑扑的。身?上雪白?肌肤透着粉,像是?春季轻熟的果子,味道甜酸让人食欲大开。 阿栀走过来,朝慕蜷起双腿给她让位置,阿栀抬脚进来,慢慢蹲进桶里。 热水蔓延到胸口?,身?上冷意被渐渐驱散。 朝慕抱着腿坐在水中矮凳上,等阿栀蹲下,便凑过去亲吻她嘴角,“阿栀~真好看?。” 她视线落在阿栀脖颈以下,湿漉漉的手点了下阿栀的鼻尖唇瓣,等将阿栀微凉发干的唇浸湿,朝慕才将指腹抵在阿栀唇边。 阿栀手微凉,捂热了才搭在朝慕腰侧。 朝慕脸一热,阿栀张嘴咬她指尖。她张口?吞阿栀指节。她手在上阿栀手在下,彼此互不相让。 阿栀其实不是?不懂,也不是?不行,她就是?觉得小郡主还小,两?人顺其自然循序渐进就好。 可谁成想她已经这般体贴了,小甜糕却以为她不会,还特意给她买了书。 阿栀就是?没吃过猪肉,在宫里那么些年也见过猪跑,再?怎么样也不会两?眼?摸黑。 “这么急?”阿栀偏头松开朝慕手指,低头用鼻尖蹭朝慕肩膀。 温热的水修长?的指,里里外外轻来回反复剐摩。这样的折磨换成谁都会急。 朝慕早已将桶里碍事的矮凳拿出?去,从坐着改成半跪过去,双手环着阿栀的肩膀。 阿栀张嘴放过她的手指,桶里水面下朝慕反而把?阿栀的指尖绞的更紧。 朝慕哼哼唧唧的声音洒在阿栀耳边,“嗯,阿栀,阿栀不急?” “急。”阿栀坦诚,拉着朝慕的手搭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跟别的,眼?里带笑?。 跟朝慕比起来,阿栀不是?不急,而是?更隐忍一些,甚至在感情上,也都是?朝慕主动更多,她偏向防守跟回应。 如果不是?宫宴那晚,朝慕一直在她怀里发抖,阿栀可能不会轻易开口?说“喜欢”,也不会在马车上回应朝慕的吻。 但感情都开始了,阿栀便不太想往后缩。 “哗啦——” 水溢出?来。 本来下人想着朝慕是?坐着洗澡,水便多加了一些,朝慕坐在浴桶里,水面上浮,花瓣随着水波跟桶壁轻触。 可桶里多了一个人后,水面瞬间涨上来,起初是?跟桶沿堪堪持平,可半刻钟后,桶里像是?养了两?条打?架的鱼,水面波动花瓣起伏,水从桶沿激打?着往外溢出?。 花瓣围着桶边洒了一圈,水溢出?的节奏时?急时?缓,跟着水激桶壁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小郡主压抑的哼咛声。 低低媚媚的,跟往常音调不同。 “水洒出?去了。”朝慕分神一瞬,下一刻便扬起头,险些带了哭腔,“阿栀。” 她双臂搭在桶沿上,因双手握着桶壁借力挺腰,这会儿手臂已经酸了。如果不是?她先前学过拉弓有点体力在,现在人已经滑进桶里。 她低声求饶,“我错了。” “你书看?的很好,”朝慕杏眼?蒙了水汽,看?起来雾蒙蒙的,眼?睫上不知是?泪还是?水,湿成一缕一缕,咬着嫣红的下唇,尽量让音调听起来平缓没走样,“我,很满,意。” 如果阿栀去太学院读书,一定是?一个很讨博士们喜欢的学生,因为她不仅勤奋好学,还能举一反三。 “有多满意?” “答案都在,水里了……” 她听起来还挺委屈。 这么会儿功夫,她都给了两?次了,阿栀又不是?不知道。 等洗完澡,朝慕几乎是?被阿栀抱出?去的,擦干净放床上,裹上被子。 朝慕躺着平息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听着阿栀在净室里收拾。 她以为阿栀收拾完就会给她拿中衣换上,谁知道对方坐过来把?床帐一落,将那本《女‘戒’》摊开放在她枕头边缘,打?算随机挑一页再?来一次。 这么厚一本书,够两?个月都不重样了。 朝慕,“……” 第173章 朝慕咬着下唇沉思?,最后跟辰玥讲,“不好描述,其中滋味只有自己体验过才知道。” 虽然不好形容,但滋味却是顶尖尖的快乐。 那种攀登到?顶峰的欢愉能让人有片刻的失神晕眩,如今回想起来,朝慕都觉得呼吸是热的。 她像朵被浇灌后颤颤悠悠绽放的花朵,褪去青涩,沾染娇羞。 辰玥看着朝慕,想象不出来,只得垂下脑袋手指缠着流苏,“我何时才有这样体验的时候。” 她连跟长公主牵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开始想象床榻缠绵了,真?是胆大。 辰玥抬手跟朝慕比划,“我还站在山脚,就想着立在山峰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长公主喜不喜欢女子,能不能接受她的这份喜欢。万一只是师徒情,那辰玥要哭死。 朝慕只是笑?。 辰玥跟姨母之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纱,需要一件事情去捅开,但这是她俩的事情,朝慕负责看热闹就行~ 她坏心?眼的不安慰辰玥,幸好在辰玥性子乐观,消极了一瞬又打起精神。 两人掀过这个话题,穿过花园往楚清秋院子里走。 楚清秋的人缘属实一般,如果说京中谁人缘最不好,辰玥排第一,那楚清秋必然排第二。 自从她父亲续弦后,楚清秋身?边的闺中好友只有梁佑芸一人,多一个来往的手帕交都没有。 今日她出阁,前?来庆贺的闺中小姐宁愿坐在前?厅听长辈们聊天,都不情愿进后院陪楚清秋说话。 说话?楚清秋是搭理别人爱说话的人?光是想想大家相对无言的坐着就觉得尴尬。 所以楚清秋院门口?冷冷清清,除了挂满象征着婚庆的灯笼跟贴满喜字,丝毫看不出半分院主人即将?出阁的热闹。 “咱们去的话,她会?不会?不欢迎?”辰玥忐忑起来。 朝慕其实心?底也不想去,“那日她要把扳指借我,于情来说,我该来送她。” 而且楚清秋只是性子冷不搭理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又不是难伺候。如果她跟辰玥笑?脸过去,总归能讨得一杯喜茶。 朝慕心?里想着,今日送她,也算将?前?世对她的误会?掀开,往后大家各不相干。 毕竟楚清秋也是一枚棋子,算计加上逼死自己的人终究不是她,甚至楚清秋前?世为何寻死可能都有别的隐情。 两人说话间正要抬脚进院门,谁知迎面遇上俪贵妃身?边的季姑姑。 “福佳郡主,辰玥小姐。” 季姑姑身?后带着两个宫女像是来楚府祝贺送礼的,出来的时候正好跟朝慕辰玥迎面碰见?,不由停下屈膝行礼。 俪贵妃估计是跟皇上皇后商量过,俪贵妃给楚家送礼,皇后给梁国公府送礼,以后宫女人的贺礼来彰显皇上对两位大臣的重视。 其实比起楚家,俪贵妃明显跟梁国公府更为亲近,可皇上这般安排似乎在敲打什么,刻意让俪贵妃跟梁国公府避开,而是让皇后给梁佑安送了份贺礼。 季姑姑来送礼的时候,嘴上说着贵妃娘娘很喜欢楚清秋,然而实际上俪贵妃对楚清秋几乎没有任何好感。她极其不喜欢楚清秋这般孤傲的女子,像极了死去的朝蕴。 她们清冷高洁的样子跟旁人格格不入,好像她们才是雪山顶尖最干净的那捧雪,不染尘俗目下无尘,而其余女子都是山下污泥不入她们的眼。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踩在脚下肆意践踏,让她们也满身?泥泞变得肮脏合群。 俪贵妃虽不喜欢楚清秋,可皇上旨意都下了,她便让季姑姑送了根金簪过来。因楚清秋大婚,金簪做成金凤模样,留作楚清秋今日新娘头冠上的主簪。 金凤展翅似振翅高飞,可凤脚却嵌在簪杆上如同束缚,这金簪既可以寓意飞翔又能看成囚禁,全看如何理解。 “季姑姑。”朝慕跟辰玥微微颔首见?礼。 碰上了免不得寒暄一下。 朝慕跟辰玥和俪贵妃都不对付何况是跟她身?边的季姑姑,两人打算点个头就这么离开,可季姑姑往旁边微微跨了一步,拦住两个小姑娘的路。 朝慕抬眸看她。 季姑姑笑?了下,佯装关?心?,“福佳郡主的郡主府选的如何了?” “这是你该过问的事情?”朝慕问。 “这自然不是奴婢该过问的事情,但贵妃娘娘一直惦记着这事呢。”季姑姑就是纯粹恶心?朝慕的。 上次宫宴,因为朝慕的事情皇上迁怒贵妃,导致年后都很少往她宫里去,这次更是让皇后给梁府送礼让她给楚府送礼,俪贵妃何时被这么冷落敲打过。 她在宫里发?了一通脾气,最后把事情都怪在死去的朝蕴跟新进京的朝慕身?上,觉得这娘俩活着的时候都晦气,只有死了给她当梯子才瞧着顺眼些?。 主子什么样,下面的人自然有学有样。 今日既然碰上了,季姑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朝慕。别的她做不了,嘴上恶心?她两句替娘娘解解气也是好的。 季姑姑笑?着说,“毕竟您生母早亡,死前?也没能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长公主府,如今您算是替她完成了遗愿,以郡主的身?份在京中拥有府邸,想来大长公主泉下有知应该也会?高兴吧。” “虽说她是平妻,死后坟墓也不在皇陵里,甚至连齐家主母都不算,……但谁让咱皇上念旧情呢,只要你身?上留着皇室的血,便是皇家的郡主。” 第175章 朝慕安抚完翠翠又把手指塞回阿栀掌心?里,“冷,捂捂。” 阿栀低头捧着朝慕的手指抵在唇边哈气,“现在如何?” 感觉到?她唇瓣轻吻自己指尖,朝慕眼里总算露出温暖笑?意,声音清甜音调缓慢,带着她独有的撒娇语气,“好很多。” 翠翠站在旁边,满心?想的都是刚才的局面如果重新来一次她会?怎么做,会?不会?上去抽死季姑姑! 以至于等回神的时候她才发?现阿栀捧着郡主的手。 好像,亲了一下? 她是不是看错了? 翠翠小眼茫然,看错了吧。 “阿栀刚才好气势!”辰玥凑过来鼓掌。 她又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梁佑安跟朝弘济被带走了?” 阿栀搓着朝慕的指尖,温声说,“是真?的,我刚才到?门口?看见?的。” 除了两人还有别的举子都被“请”回了贡院,说是考卷内容雷同有舞弊的嫌疑,而朝弘济在礼部?任职做为涉事人员之一,自然脱不了关?系。 她猜到?朝阳要动手,但没想到?果真?选了今日,要给俪贵妃和梁国公府一个难堪。 辰玥嘴巴都张圆了,看看前?方楚清秋的院子又看看阿栀,“没了新郎,那这婚还结吗?” 她记得梁佑安就一个亲妹妹,也没有什么年龄相仿的兄弟,自然没人帮他迎亲拜堂。可两人的大喜日子已经定在了今天,若是不迎亲不拜堂,那这婚事还作数吗? 楚家算上上次小雀的事情,加上今天新郎出事,来回两次因为婚事被人遛了一圈,如果不结亲那真?是面子里子全丢了,简直亏大了,到?时候岂能罢休? 毕竟好日子算了,婚事筹备许久,今日又请了无数亲朋,连宫里的贺礼都到?了,这门婚事就算是硬着头皮两家都得办下去。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试探着说,“梁国公不会?让梁佑芸替兄接亲吧……” 应该,不会?……吧。 如果是真?的,那可热闹了。 068 “还?有一个时辰便到了迎亲的吉时, 这个时候你跟我说新郎被御林军带走了?”楚府管家站在正厅门?口,听梁家派来的人说完这话,人?都?要傻了。 楚府管家四顾茫然两眼迷茫, “这、这算什么事啊。” 他怎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算是看?着楚清秋长大的, 小姐婚事本就一波三折,要不是碍于楚家嫡女的身?份跟为了楚家利益, 她怎会委屈自己嫁给梁佑安那个不着调的混球。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要出阁的时候,结果新郎官因为涉嫌科考舞弊被御林军上门?“请”走了,说要关贡院里再考一次以证清白。 考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结果, 难道要这吉时往后推, 他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成?亲? 虽说科考舞弊是大事, 可这新婚出阁也不是小事情啊。 还?有,舞弊的事儿早不查出晚不查出, 偏偏挑了今日查出来, 正巧赶上梁楚两家的喜事,简直晦气! 现在新娘子已经梳妆完毕就等吉时发嫁了,没有新郎你让她一个人?怎么成?亲?怎么拜堂? 梁家来的人?也是眉头紧皱, 低声道:“我家国公爷已经在想法子了。” “他想法子是应该的, ”楚大人?甩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前后两件事都?是他家出的过错, 他不想办法难道要我来替他想办法?” 之前刚要定亲, 梁佑安就弄出个通房丫鬟, 正妻还?没进府呢他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姨娘。 看?在事后梁家面子里子都?给了的份上,楚家碍于利益这才?摆摆手权当梁佑安年少贪欢不懂事。 可今日呢, 今日两家大婚,梁佑安又?弄了个涉嫌科考舞弊出来。 但凡不是今日, 楚大人?都?要亲自上门?退了这门?亲。 如今宾客来了,酒席摆了,皇宫送来的贺礼都?簪楚清秋头上,楚家彻底跟梁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两家的利益在决定联姻的那一刻就绑在一起,加上到了这一步,说要悔婚不过是口头气话,实际操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在外人?眼里,梁楚已经不分家,今日这婚事对于两家来说,左右只是一个仪式。 楚大人?心里算的清楚,但依旧气恼梁佑安不成?事,气梁家把面子上的事情闹得难看?让楚家丢脸。 要他说,梁佑安这混球留在京中就跟那绑在身?后死活不动弹的猪一样!往前走的时候非但帮不上忙还?净拖后腿当累赘。 楚大人?原本碍于愧疚才?答应楚清秋一个条件,如今仔细想想,还?是他女儿更?有先?见之明。 “你家国公爷的意思是?”楚大人?双手背在身?后。 梁府下人?都?不敢看?他的脸色,头压得很?低,小声说,“按原来时辰发嫁。” 楚大人?的脸当场沉下来,“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我女儿自己成?亲?让我楚家舔着张热脸上赶着嫁进他梁府?” 楚大人?冷笑道:“梁国公莫不是还?以为梁家还?是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吧。” 他儿子是皇子还?是皇叔,让女方自己出嫁,真是生生抬高了他自家的地位啊。 小吴氏听说了这事慌忙从后院赶过来,见到楚大人?的脸色跟梁府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当下一白,抖着声音道:“梁家欺人?太甚!” 第176章 虽说楚清秋不是她亲生,可算着关系,她既是楚清秋的继母更?是楚清秋的姨母,哪里看?得了自家姑娘受这个委屈。 楚清秋在楚府是嫡女,楚大人?在朝中是太子太傅,楚家女儿还?没沦落到上赶着求嫁的地步。 尤其是今日若低头妥协,往后旁人?怎么看?他们楚家的女儿? “这事莫说我不答应,我家清秋也不会答应,”楚大人?把态度摆在这里,让梁府下人?回去回话,“跟你家国公爷说,若是不能?想出个好法子,这亲不结也罢!” 他甩袖离开,朝楚清秋院里走,小吴氏快步跟在身?后。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小吴氏忽然想起来,伸手拉了一把楚大人?的衣袖。 楚大人?停下来,“今天还?能?有什么事?” 小吴氏抿了下唇,轻声道:“知道清秋出阁,姐姐今日也来了。” 也就是当年执意要寻思出家的大吴氏,也是楚清秋的生母。吴楚两家的事情,楚大人?跟大吴小吴两姐妹都?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谁也怨不得谁。 加上得知真相后,大吴氏也选择自己出家成?全楚大人?跟小吴氏,她做为母亲不合格,但她做为前妻跟长姐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加上这么些年过去,吴家二老也先?后去世,大吴氏偶尔也会出庙回来看?看?他们,更?何?况亲生女儿嫁人?呢。 小吴氏眉眼露出愧疚,“本来这门?亲事就委屈了清秋,现在还?闹出这样的事。” 她自觉对不起长姐的托付,也有些没脸见对方。 “不能?怪你,”楚大人?抬手捏了捏眉头,太阳穴突突跳动,哑声道:“怪我光看?中国公府没看?清梁佑安。” 大吴氏这次过来无外乎是想送女儿出嫁,如此也算彻底了却了她在俗世里的尘缘,可谁知道梁楚两家把什么都?算进去了,唯独没把这种情况参考进去。 “先?去看?看?清秋吧。”楚大人?放缓步子跟小吴氏一同?过去。 大吴氏已经到了,身?穿灰色僧袍头戴僧帽,安静地捏着佛珠坐在堂屋窗边的椅子上。她一身?素衣僧袍,跟精致文雅的楚府格格不入,灰衣灰帽也跟大红喜阁不搭。 瞧见他们二人?进来,大吴氏也只是起身?微微颔首,行了个佛家的礼。 小吴氏走过去,轻声喊,“姐姐。” 刚开口就红了眼眶。 大吴氏朝她点点头,抬眸看?向楚大人?,显然她也听说了梁佑安的事情。 楚大人?道:“我去看?看?清秋。” 她们姐妹二人?留在外面说话,楚大人?走到内室门?口,抬手屈指敲了敲隔挡的屏风。 大红喜服坐在梳妆台前的楚清秋听见声音侧眸看?过来,眸色平静,掀不起半分波澜。 楚大人?见屏风那边人?影晃动,在心底斟酌了许久的婉转语言,最后还?是选择直白开口: “你自幼聪明,也知楚家跟梁府目前的实际情况,真正悔婚的话也是两败俱伤,楚家虽面子好看?,但折进去的人?脉跟情分怕是回不来了。” 楚清秋缓慢收回落在屏风处的目光,轻轻垂眼眼,慢条斯理理自己的衣袖。 她身?后忍冬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梳理她垂在背后的柔顺长发,心里替她委屈,眼眶早早就红了。 基本从大吴氏来了之后,忍冬梳一下头就要抬手抹一下脸上的泪。 凭什么,她家小姐凭什么,就因为生在楚家,便要替楚家去填利益跟权势的火坑吗。 吴楚两家当年的事情又?不是她家小姐的过错,为何?最后所有人?都?和和美美,唯有她家小姐像个多余的人?活在楚府里,母不要父不爱。 甚至她的存在都?象征着当年的错嫁跟算计。 她家小姐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就连今日的大婚都?不能?顺顺利利。 忍冬替楚清秋不平替楚清秋委屈,尤其是就连梁家小姐都?要因为家族跟利益背弃她家小姐。 屏风里寂静无声,屏风外也沉默许久。 楚大人?轻声道:“我知此事委屈你,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定会办妥。” 跟上次一样,他说着,“今日是梁家的问?题,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无人?迎亲……” 楚清秋双手搭在腿面上,抬眸看?向铜镜,镜子里的她清冷孤傲的像是开在雪山顶峰的莲花,就连眼尾颧骨处的红粉胭脂都?没办法在她脸上留下魅惑的色彩。 虽一身?红嫁衣,可气质依旧是冷的。 外人?眼里,楚清秋冷漠疏离似莲,可袖筒之下,她紧攥的双手因激动微微发颤,需要用力攥紧才?能?堪堪压在腿面上不露出半分异样。 莲高洁,莲根却在污泥里扎根腐烂。 无人?知她心境,无人?懂她所想。 楚清秋声音轻轻,音速缓慢,同?楚大人?说,“若是梁家嫡系无人?迎亲,我楚清秋宁死不嫁。” 一句话,似她往日作风,带着楚家嫡女的高傲矜贵,清清冷冷的调儿既说出她自己的傲气,又?维护了楚家所有未嫁女孩的尊严跟骄傲。 她若上赶着嫁过去,所有楚家女孩都?会被外人?看?轻。 楚大人?心头又?欣慰又?愧疚。欣慰的是不愧是他最骄傲的嫡女,愧疚的是楚清秋到底是为了楚府的利益,给梁府留了选择。 第177章 如果梁家聪明些,今日这事虽不好看?,但总不至于闹得更?难堪。 “我知道了,你安心等着便是。”楚大人?抬脚出去。 小吴氏已经开始抹眼泪,觉得到底是委屈了楚清秋,让她咬牙低头,同?意让别人?帮梁佑安迎亲。这对于女儿家来说是何?等难看?。 所有人?里,唯有忍冬抽了抽鼻子,依稀捕捉到一个重点。 “嫡系?”忍冬抹干净脸上泪珠,抬头看?铜镜里那张谪仙般的面孔,小声说,“可梁府嫡系里,没有男子啊。” 真正算得上嫡系的,只有梁佑芸一个女子,其他的不是庶出就是旁系。 小姐这是…… 楚清秋手搭在桌面上,指腹轻轻抚摸上面绣的鸳鸯戏水图。 两只鸳鸯一样大小,颜色相近模样相同?,除了亲手绣它的人?,谁还?能?辨清这两只鸳鸯究竟是雌雄呢,还?是雌雌。 楚府的话带到了梁府,国公夫人?当场就要同?意这事。 梁佑安被带走后,她六神?无主立马就哭花了妆,“我儿那般乖巧,怎么可能?跟舞弊牵扯上关系呢,定是旁人?污蔑。芸儿,你是知道你哥哥的,他做不出这种事情。” “娘,我知道我自然都?知道,您别担心,父亲已经亲自去打听了。”梁佑芸拉着国公夫人?的手,拿着巾帕给她擦眼泪。 她心里也慌,如果真跟科举舞弊牵扯上干系,国公府就算不掉块肉也会脱层皮! 梁佑芸总觉得这事是冲六皇子朝弘济来的,他哥哥不过是个陪绑,被捎带上了。 但现在消息没出来前,她也没办法看?清这里面的猫腻。 不过梁佑芸就算心底再慌乱都?没表现在脸上,她母亲已经这样,她要是跟着焦急,母女两人?之间?就彻底没有主心骨了。 梁佑芸故作镇定,柔声哄母亲,“娘,别哭了,今日府上大喜,你做为国公府人?要是哭肿了眼睛多不好看?。” 国公夫人?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好看?不好看?,她焦急地握紧梁佑芸的手,“你哥被抓进去,今日这婚事可怎么办?” 到底是她哪炷香没烧好,大喜的日子遇上这样的晦气事。 “梁楚两家利益早已绑在一起,我们出了事他家心里也急,只不过碍于脸面不能?先?低头罢了。”梁佑芸对于这事心里倒是很?稳。 她甚至想借机彻底压楚家一头以便日后好拿捏。 “若是这时候上赶着去赔罪道歉到底是高看?了楚家低看?了我们自己,”梁佑芸垂着眼,遮住眼底算计,声音依旧温温柔柔轻声细语,“还?不如拖到最后,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看?是我们急还?是楚家急。” 等吉时快到的时候,梁府再派人?去请罪迎亲,楚家也会点头答应。 这门?亲事已经走到了今日,大婚不过是个流程,梁楚两家谁都?不会轻易放弃早已投入进去的时间?跟人?脉关系。 像是两人?拔河较量彼此拉扯,赌的就是看?谁更?有定力。 要是梁家赢了,往后楚府只能?气一时,在脸面上终究是输给了梁家。梁国公府还?能?踩着楚家的脸面更?上一层。 国公夫人?惴惴不安,“可,可要是楚家硬气……” 梁佑芸清浅一笑,“娘,没人?能?硬气过利益,楚家也不意外。” 母女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暂时按兵不动,奈何?楚家传话的人?刚到,国公夫人?就改了主意。 “迎亲这事可不能?让那几个庶子代替,他们要是借机跟楚家攀上关系,你哥怎么办。”国公夫人?咬紧了牙,竟伸手拉住梁佑芸的手腕,“芸儿,你去吧,你替你哥去迎亲吧。” “?!”梁佑芸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睁圆有那么一个瞬息没回过神?。 她怎么能?替兄迎亲,尤其是娶的还?是楚清秋! “芸儿,你哥就靠你了,你不能?不管他啊。” “如果你哥真跟科考舞弊有关系,咱们还?得靠楚家救他呢,这时候万万不能?得罪他们。”国公夫人?从心底觉得求人?办事得按着对方的要求来,哪里懂什么心里博弈跟利益拉扯。 她双手握着梁佑芸的小臂,眼眶都?红了,“芸儿,你去吧,就是走个过场而已。那是清秋啊,你俩自幼关系好,现在她马上是你亲嫂嫂了,你娶她你怕什么。” “说不定清秋就是念在你俩的面子上,才?说非嫡系不可,她这是在帮你啊,是帮咱们断了那些庶子们的心思,你看?她多体贴。” 梁佑芸,“……” 梁佑芸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没提上来。 她看?着母亲这样,当下便明白楚清秋是故意的。 她就算计着让自己去替哥哥迎亲,只是不知道这个算计里面,今日之事是巧合,还?是她背后也插了一手。 梁佑芸抿紧唇坐在椅子上,任由母亲怎么劝都?不愿意去。 她好几次话都?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总不能?跟母亲说楚清秋是个磨镜,她一直喜欢的人?是自己吧! 现在她要是出去接亲简直如了楚清秋的意。 楚清秋可真大胆啊,竟敢提出让小姑子代替兄长迎娶嫂嫂的主意!她虽没说的那般明白,可已经暗示到这个地步了。 梁佑芸当真不敢相信这般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话是楚清秋那般清冷正经的人?提出来的。 第178章 她是疯了吗? 梁佑芸端坐着,试图把事情拖到父亲回来再解决。她娘能?缠着她,可不敢缠着父亲。 谁知半盏茶后,梁国公让人?传话过来。 他说让梁佑芸穿上梁佑安的婚服,替兄长迎娶嫂嫂过门?拜堂。 梁佑芸,“……” 069 梁佑安出事后, 梁国?公便忙着四处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儿?子他心里清楚,胡闹厮混可能,但要是说像科考舞弊这么大的事情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尤其是这事不?仅牵扯到梁佑安还关系到?六皇子。 可这天大的事儿梁国公却完全不?知情。 梁国?公是六皇子这一派的,如果朝弘济跟俪贵妃想趁着科考笼络新人, 那法子可太多了,没必要铤而走险到泄题帮人作弊, 这可是要命的勾当?。 所以今日哪怕梁府喜事,梁国?公也?要出去把这内情打听清楚。 若是舞弊的事情坐实,不?光梁佑安跟国?公府废了, 朝弘济这个六皇子也?算完了。只要朝弘济倒下, 俪贵妃就会?失去依仗, 被废弃是迟早的事。 她在宫中树敌过多再加上多年前?的往事,皇上如果真抓住她的错处, 稍稍被人推波助澜, 她可怎么活。 梁国?公这时候需要楚大人帮忙,自?然对楚家的条件有求必应。 他的考量跟顾忌梁佑芸心里都清楚,只是…… “父亲这般, 有几分是为了哥哥跟国?公府, 又有几分是为了六皇子跟俪贵妃。” 梁佑芸让阿秀查的事情早已有消息了,她父亲梁国?公年轻时的确喜欢过一个女子, 只是那时候家里阻拦觉得双方门不?当?户不?对便没同?意, 后来?这女子进了宫, 如今已经成了宠冠后宫的贵妃。 当?年俪贵妃进宫后,她父亲心死, 这才由着家里安排娶了她母亲。 梁佑芸原本以为父亲不?喜欢母亲是不?喜欢她的性?格,现在想来?是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男人不?喜欢自?己妻子, 自?然对妻子所生的儿?女感情不?深。哥哥还好,至少是男丁是梁国?公府的小公爷,是国?公府未来?的希望,父亲就算心底不?喜爱哥哥也?会?为他铺路为他筹划。 那她呢?一枚随用随拿的棋子,还是协助哥哥的工具? 她想嫁给?六皇子的心思爹爹一直都知道,可惜从未放在心里过。 毕竟父亲要是真在意她,哪里会?点头让她替兄迎亲。俪贵妃本来?就因为上次宫宴的事情对她心生不?满,今日她抛头露面替梁府去丢这个脸让所有人看热闹,日后想嫁给?六皇子简直难上加难。 哥哥犯下的错踩出的坑,就一定要用她的脸面跟将来?去平吗? 梁佑芸垂眸低喃,“我也?姓梁……” 国?公夫人在帮梁佑芸整理腰带,闻言抬头看她,“芸儿?你在说什么?” 梁佑芸扯唇轻柔地笑一下,微微摇头,“没什么,我是说这衣摆太长?不?够合身。” 她身高再细挑也?终究是个女儿?身,个头自?然比不?过梁佑安,这婚服是按梁佑安的身形尺寸做的,梁佑芸穿起来?肯定宽大。 可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也?没有多余时间给?她把衣服修改合身,仓促之下只能将衣摆往上提几分用腰带束住。 饶是如此,都遮不?住她一截细柳腰肢跟曼妙的曲线。 唇红齿白温婉漂亮,束上男子发冠穿上男子婚服,秀气清娟的比新郎官还像新郎官。 “可真好看啊。”屋里人都在感慨,甚至有几个丫鬟都看红了脸。不?怪梁佑安招丫鬟喜欢,除了身份外,他本就长?了张好看的脸。 梁佑芸气质温柔,女扮男装比梁佑安还要好看几分。如今看她胸带红花,翻身上马,众人忽然觉得梁佑芸今日替兄迎亲似乎也?没那么违和?突兀了。 “可怜了楚家小姐,竟是由小姑子迎娶进门,话说这梁小公爷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路上行人都在议论,甚至还有放声大笑的,“女子迎娶女子,简直是千古头一遭啊,咱也?算是长?了见识。” “这算什么,本朝又不?是没有女子掌权的。” “嘘,你能跟那位比。” 各种声音落入耳朵里,梁佑芸攥着缰绳的手指发紧,指关?节绷的发白,可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笑意。 她一个大家闺秀,国?公府嫡女,京中素来?端庄大方的才女,今日却像个猴子一样骑着马穿着不?合身的婚服被人围观。 这里面有楚清秋的原因,更有梁家自?己的原因。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最后赶在吉时前?停在楚府。 事情已经这般了,楚家见梁府答应了楚清秋的要求,也?没拿乔去为难一个替兄娶妻的小姑娘,该走的流程走完,便让忍冬扶着楚清秋出来?。 楚家双亲的位置放了三把椅子,楚大人跟小吴氏并肩坐,大吴氏坐在小吴氏身边。 到?了女儿?拜别生身父母的环节。 梁佑芸目不?斜视进府,走到?正厅门口停了一下,眸子看向一旁。 走廊那头,楚清秋头顶盖头被忍冬扶着走过来?。 “我来?吧。”梁佑芸伸手接过楚清秋的手,垂眸扶她往前?走。 “清秋,今日你如愿了吗?”梁佑芸语气轻柔嘴角含笑,声音仅她跟楚清秋能听见,“我哥哥的事情你有没有掺和?进去?就为了逼我今日一身喜服跟你相见?” 第179章 楚清秋搭在梁佑芸掌心里的手指微微握紧,“阿芸,你怎能这般想我?” 梁佑芸抿唇,心底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楚清秋,毕竟她这般性?子怎么会?管别的事情。可要说楚清秋没插手,那今天?这个日子也?未免太巧合了。 楚清秋笑了一下,反问梁佑芸,“做错事情需要你善后的难道不?是你哥哥吗?你敢怪我为何不?去怪他,把你推到?这一步的人是你梁家,不?是我。” “你这般质问我,莫非是因为知道我不?会?同?你生气?”楚清秋顶着盖头站在门槛前?面,侧头隔着红布看梁佑芸,“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纵着你,所以你便把火气撒在我身上?” 她一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两人看过来?。 梁佑芸感觉这些视线犹如针尖麦芒刺在后背,让她连头都不?敢回。 梁佑芸微微笑,用力握了一下楚清秋的手,唇形几乎不?动,唯有目光乞求,“我今日已经够难堪,清秋,你还要我更难堪吗?” 楚清秋撩开?盖头,清冷的眸落在梁佑芸泛红的眼尾上,顿了顿,垂下眼,主?动拉着梁佑芸的手进了正厅,轻声在她耳边道了句,“别怕,我在呢。” 她一示弱,楚清秋就心软,多年来?一直如此。 梁佑芸知道,楚清秋也?知道,前?者可能会?存心利用这点,后者心知肚明,但依旧选择纵容。 梁佑芸心下莫名一稳,深呼吸,脸上重新挂起笑。 只是……明明她才是“新郎”的身份,可被撩开?盖头的楚清秋牵进去的时候却像个嫁进来?的新娘似的,乖顺温和?的跟在气质清冷淡漠的楚清秋身后。 梁佑芸同?楚清秋一起端茶敬长?辈,余光瞥见身着灰衣僧袍的大吴氏时,眉头清浅皱起。 大吴氏当?年投湖自?尽,被捞上来?后执意要削发出家,她一走了之脱离了吴府跟楚府,唯独留下年幼的楚清秋一人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 这么年过去,吴楚两家和?解,连楚清秋这个被抛弃的当?事人都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端起茶盏敬给?大吴氏,唯独梁佑芸这个外人过不?去。 从大吴氏出家后,她一句伯母都没叫过。 人前?素来?温婉端庄礼数上让人挑不?出半分错的国?公府嫡女梁佑芸,此生明面上的刻薄跟无礼全都给?了大吴氏。 小时候她见大吴氏回来?,甚至会?抱紧楚清秋不?让大吴氏碰她。 “你女儿?死了,你女儿?在你出家不?要她的时候就死了!这是我的清秋,我的,不?是你女儿?。” 面前?站着的人是她雨天?从外面捡回来?的楚清秋,是她的。 后来?年纪大一些,她虽然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却也?不?肯理大吴氏。 至今梁佑芸都记得那个雨天?,那般大的雨那么冷的天?,楚清秋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一样缩在别人的屋檐下浑身发抖眼神空洞。 她声音发颤,哑声问梁佑芸她是不?是多余的,是不?是没人要她了。 梁佑芸抱着浑身湿透的她大哭着说,“不?是。我要,你不?是没人要,我要你。” 显然此时楚清秋也?想起这事,侧眸朝梁佑芸看过来?,眸色温和?很多,端起手中茶盏微微示意她敬茶。 大吴氏拨弄佛珠的手指略显慌乱,显然心不?静。 梁佑芸温婉一笑,“世俗的茶只敬世俗人。” 她把茶放在大吴氏手边的小几上,而非递给?大吴氏,“我这杯茶,敬清秋五岁前?的母亲,你……” 她弯腰放茶,声音轻柔,“不?配喝。” 梁佑芸起身,脸上挂着浅笑,又是那副温婉模样。 大吴氏拨动佛y珠的手指一顿,垂下眼睫,自?嘲一笑,余光落在那茶盏上,“施主?,说得对。” 说来?也?有意思,她分明是楚清秋的生母,如今连楚清秋都不?在意了,唯有梁佑芸还记恨着。 像是记恨大吴氏抛弃了楚清秋,也?记恨大吴氏毁了她童年唯一的快乐幸福,将她跟楚清秋变成两个需要相互抱着取暖慰藉的可怜人,关?系也?变成如今这样畸形,断不?了分不?开?。 不?管谁原谅大吴氏,不?管她有没有资格恨,梁佑芸此生都不?会?释怀原谅大吴氏。 为她自?己,也?因楚清秋。 怕场面僵住难堪,楚府管家赶紧掠过敬茶这一环,赶紧朝下走流程。 楚府管家过来?小声劝梁佑芸,“今日大喜的日子,……何况我家小姐都不?恨了。” “你怎知她不?恨?”梁佑芸反问,问完她见楚清秋看过来?,抿唇移开?目光,心底懊恼了一瞬,不?再说话。 楚府管家也?怔在原地,好久没回过神。 楚清秋垂眸抬手将盖头重新落下,鸳鸯红布流苏垂落晃动的时候,堪堪遮住她嘴角清浅温柔的笑意,如冰雪消融应了此季的春暖花开?。 她从小就不?能在意的事情,梁佑芸却多年如一日地一直替她记恨着。 没有任何功利算计,纯粹是出于本心,亦或是身体本能。 这才是楚清秋今日真正想要得到?的答案。 楚家弟弟走在前?头送亲,楚清秋双手端起走在后头,缓步踏出楚府。 第180章 梁府梁国?公已经回来?了,不?管外头事情如何,这会?儿?他坐在正厅里挤都要挤出笑容。 越是出事的时候,他越不?能慌。 他笑呵呵的跟国?公夫人一起见证梁佑芸跟楚清秋两个女子拜堂,任由这出荒唐替娶的大戏缓慢落下最后的帷幕。 酒宴开?席,辰玥得知朝阳今日也?来?了后,拉着朝慕跟朝阳坐在一起。 朝阳是来?看热闹的,遥遥瞧见梁国?公看过来?,扬眉抬眸举起手里的酒盏朝他远远抬手一敬,笑着收回手抿了一口,“好酒。” 梁国?公脸色难看,却还是低头行礼回敬一杯。 今日这事是谁的手笔,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怎么不?去看看新娘子?”朝阳放下酒盏问辰玥跟朝慕,伸手挨个捏了捏两人的小脸,“听闻楚家小姐最是清冷好看,你们不?去看看?” 辰玥脸一热,咕嘟道:“再好看也?没殿下好看。” 朝阳笑了,改成两只手搓着辰玥的脸,“小玥玥今日嘴巴这般甜,是不?是吃了什么糕点,让我看看。” 辰玥瞬间满足的像只被主?人摸过的大型犬,提起脸任由她搓揉,眼睛享受地眯起来?,就差疯狂摇尾巴了。 朝慕双手遮住眼,表示瞧不?上。 没眼看没眼看。 结果在去看新娘子的时候,她却朝阿栀昂起脸,疯狂示意,“摸摸摸摸~” 她手指点了下唇瓣,“我嘴巴也?好甜,阿栀要不?要尝尝?” 阿栀,“……” 阿栀手掌盖在朝慕脸上,轻声道:“这是别人府邸,郡主?收敛些吧。” 朝慕把阿栀的手扒拉下来?,双手握着摇晃,轻轻哼,“那晚上阿栀疼疼我?” 阿栀微微笑,伸手捏朝慕小脸,微微用了点力气,给?她掐出清浅的红印子,“像这样用力疼你怎么样?” “嘶~”朝慕想起泛酸的腰跟蹭到?麻木火辣的腿根,还真好好思索起来?。 最后在抵达楚清秋婚房的时候,矜持地竖起一根手指,“歇一天?~” 她杏眼清亮,嘴角梨涡浅浅,眼底光亮明显,俏皮可爱的不?像话。 阿栀心一软,想低头亲她,脚都往前?走了半步,碍于场合跟身份又生生停下,捻着指尖柔声应,“好。” 朝慕还是决定来?看楚清秋。 她有个事情想跟楚清秋说,说完如何抉择全看她自?己了。 婚房里果然冷清,除了忍冬跟其他丫鬟们,只有楚清秋一人坐在婚床上,低头在折搭在腿上的红盖头。 “小姐您怎么自?己给?掀开?了。”忍冬惊诧。 楚清秋侧眸朝房门口看过去,朝慕带着阿栀站在那里,她回忍冬,“那还等谁帮我掀?” 忍冬一时无言,顺着楚清秋视线看过去,目露惊讶,然后屈膝行礼,“见过福佳郡主?。” 忍冬没想到?今日来?看楚清秋的人会?是福佳郡主?朝慕,目光在她跟自?家小姐之间来?回,最后说道:“我去给?您倒杯茶。” 朝慕笑,“倒也?不?用麻烦,我来?看看就回去吃饭。” 楚清秋将折好的盖头搭在腿上,抬眸看朝慕,没出声问她看什么,甚至都不?在意她为何来?。好似这间婚房来?往进出的人,除了梁佑芸,旁人都不?值得让她抬眸。 “我想同?你说一个梦,”朝慕坐在床边绣墩上,看了眼忍冬,问楚清秋,“可以吗?” 楚清秋朝忍冬颔首,忍冬退到?门外将门带上。 阿栀看朝慕,朝慕抿了下唇,侧身抬手拉住阿栀端在小腹处的手,昂脸说,“你别出去,也?留下听听。” 阿栀垂眸往前?走一小步,以庇护的姿态站在朝慕身后,两人一站一坐几乎相贴。 “郡主?要说什么梦?”楚清秋收回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总算开?口。 朝慕笑了下,“一个前?世今生的梦,你当?话本听听,要是觉得有意思,便算作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了。” 前?世如梦,直到?亲口说出的那一刻,朝慕才真正感觉已是隔世。 朝慕从自?己生母大长?公主?朝蕴被人设计开?始,说到?她回京后的春日宴,再说到?辰府出事以及梁府最后的结局。 说到?前?世春日宴的时候,楚清秋皱起眉,但她等朝慕说完,才摇头。 “我不?会?,”楚清秋双手交叠搭在腿面盖头上,清冷的眸子认真看向朝慕,“我不?会?用清誉一事去抹黑一个女子,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那不?是我。” 朝慕也?是此生了解楚清秋后,才发现她做不?来?前?世那种事情。 “阿芸,当?真死在了大婚当?日?”楚清秋舒展的手指不?知何时攥了起来?。 朝慕点头,目光停留在楚清秋头顶凤冠的主?簪上。 那支凤簪,俪贵妃送的凤簪,在梁佑芸大婚进宫的时候,楚清秋亲手把她簪在梁佑芸头顶亲眼送她出嫁,祝她如这金凤,展翅高飞。 谁知前?脚梁佑芸嫁走,后脚楚清秋就遣散下人火烧梁府。同?夜,梁佑芸用头顶的凤簪在皇宫自?尽。 这便是两人的结局。 朝慕是看见季姑姑后才想起凤簪的事情,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楚清秋跟梁佑芸之间的那点不?对劲。 第181章 这也?是她跟楚清秋说这事的原因。 与其走到?死棋的那一步,不?如提前?破局。 楚清秋可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却很在意梁佑芸的结局。 “你可以当?成话本随意听听。”朝慕说完了,察觉到?阿栀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垂眸时眼睫轻颤一瞬。 阿栀聪明,楚清秋也?不?笨,没人会?真把这般离奇的事情当?作话本跟梦去听,尤其是阿栀。 “多谢,”楚清秋将方方正正的红盖头放在床上,起身给?朝慕行了个大礼,“这礼物我收下了。” 朝慕受她一礼,半真半假轻声道:“算你欠我的。” “好。”楚清秋打开?陪嫁的木匣,从里面将一个木盒取出来?,里面放着一枚射箭时佩戴的冷玉扳指,扳指内测印着“秋”字。 她把锦盒递给?朝慕,“此物为证,算我欠你。” 这扳指朝慕上次就见过,只是太过于私人,她上次没收。 朝慕正要抬手接的时候,阿栀往前?半步,先朝慕一步把锦盒接下来?,合上盖子,声音板正,“奴婢替郡主?收着。” 朝慕忽然展眉一笑,歪头看阿栀,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光亮,“谢谢阿栀~” 阿栀垂眸没看她。 两人从婚房出去,楚清秋亲自?将她俩送到?门外。 忍冬见楚清秋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福佳郡主?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楚清秋微微摇头,她扭头朝后看,看床上的那块红盖头,“你去跟国?公夫人说,就说我夜里怕生睡不?着,让阿芸来?陪我睡。” “今日?”忍冬惊住了,下意识看了眼布置的鲜红喜庆的婚房。 楚清秋垂下眼,起伏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今日。” 忍冬,“……是。” 出了楚清秋的婚房,阿栀一直没说话,只安静地端着锦盒走在朝慕身后。 “阿栀,”朝慕停下脚步扭头看她,缓慢眨巴眼睛,故意甜甜地喊,“阿栀栀~” 阿栀抬眸看过来?,朝慕笑,“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阿栀想了想,点头,“有。” 朝慕猜到?了。这事玄乎极了,估计阿栀也?好奇她怎么知晓这些,以及那些前?世今生的事情,或是最后朝弘济如何。 一个瞬息的功夫,朝慕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阿栀会?问,“疼吗?” 朝慕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嘴角梨涡还在,“啊?” 阿栀单手拿着锦盒,另只手轻轻贴在朝慕脖颈上,温热的掌心捂着她微凉的衣领,眼里全是心疼悲伤,连贴过来?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疼了她。 她只当?那是书里还没发生、或是改变了走向的事情,谁知对小甜糕来?说,那些竟已经全是过去了。 阿栀指尖都有些颤。 刀刃贴在脖颈上,那得是多大的决心,得多疼啊。 她小小年纪,竟被逼到?那一步。 朝慕嘴角笑意淡去,歪头将脸贴在阿栀掌心里,垂下眼睫轻轻蹭了蹭,撅起嘴巴,“疼。” 阿栀心都要碎了。 朝慕吸了吸鼻子,抬眸冲阿栀眨巴一下眼睛,悲伤眨巴干净,“还好伤口上昨夜开?了花。” “花?”阿栀问。 朝慕将衣领扯开?,偏头给?阿栀看她脖颈,献宝似的,一脸开?心。 她脖子雪白修长?,纤细又脆弱。 除却好看,更让人忽略的是她脖子往下靠近锁骨处的吻痕,红中带了点青紫,像是一朵趋于成熟的青涩小花,开?在雪颈上,有股说不?出的涩情意味。 尤其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脖子上却留有暧昧过的痕迹。 阿栀脸热,默默把衣领给?朝慕立好,木着脸,“……风大,冷。” 风把伤感吹走。 朝慕笑起来?,“谢谢阿栀~” 因为阿栀,她才有了现在。 阿栀不?知道她谢什么,以为谢的是吻痕,一本正经点头,“都是奴婢该做的。” 朝慕,“……” 朝慕伸手挠阿栀的腰,“以下犯上,胆大包天?,这是僭越!” 阿栀笑着躲,在清冷的小院里陪朝慕跑了一会?儿?,“奴婢错了。” “错哪儿?了?”朝慕双手捏阿栀的侧腰。 她正好撞过来?,阿栀双手展开?,一把将人抱在怀里,“错在僭越的太轻了。” 以至于小郡主?今日还能活蹦乱跳的。 朝慕脸红,仰头亲了下阿栀微凉的鼻尖,“心疼我啊?” 阿栀垂眸,诚实地轻声应,“嗯。” 听她风轻云淡以旁观者姿态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阿栀的心脏都在阵阵收紧发疼。 朝慕拍了下阿栀的屁股,轻佻的很,“那晚上给?你个机会?,好好地疼疼我。” 她拍完就跑,阿栀无奈叹息,拉长?音调,“是,奴婢尊郡主?令。” 好好“疼”您。 070 国公府大喜, 等应酬完,送走所有宾客时,天色已黑。 梁佑芸换回自己的衣服去书房, “爹爹。” 梁国公一脸疲惫,也刚到, 书案上的文书都没来得及看。 他走进?圈椅里,双手搭在?圈椅扶手上, 音调无力,“舞弊一事跟六皇子完全没关?系,他刚进?礼部?, 行事还算谨慎, 人没蠢笨到用这个法子去拉拢举子。” 第182章 就算朝弘济有这个想法, 但碍于没站稳脚跟,也就没来得及实施。 梁佑芸捻了下手指, 其实她踏进?书房的那一刻, 心里优先挂念的是她那不争气的哥哥梁佑安。 梁国公可能是抬头看见她才顺势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牵扯其中,掩饰性?地摆摆手顺势坐起来,“哦, 你哥也没事, 他是被牵连进?去的,过两日?应该就能回?来了。” “爹爹的意思是, 这次科考舞弊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目的是污蔑刚到礼部?的六皇子?”梁佑芸清浅皱起眉头。 她想了一圈, 发现能真正威胁到六皇子的人其实不多?,无论是从身后助力还是从受宠程度, 也就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能让皇上多?看一眼了。 其余皇子要么身体先天不足,要么后天纨绔挥霍, 成?器的并不多?。再往下数,那年龄就太小了,三四岁的娃娃如何跟快要及冠出宫建府的六皇子比。 “如今看来怕是如此,”梁国公最担心的是舞弊内情没那么简单,“我瞧着这手笔,像是长公主朝阳下场了。” “朝阳?”梁佑芸愣住,轻声问,“她不是只管财政不理?这些吗?” 就连财政大权朝臣都反反复复上折子要朝阳交出来,梁佑芸本想着朝阳快要顶不住这压力了,最迟今年就会交出财权。 莫非是朝阳为了保住手里的权势,动了别的心思?! 梁佑芸抽了口气,抬眸透过摇曳烛火看了眼梁国公,又缓慢垂下眼。 她猜到了朝阳长公主想要做什么,但她不敢让自己往那里想,或者是在?本朝在?国公府,从皇后到她甚至是农家妇人,女人都是注定?要替男人管理?后方当个贤内助的,从没有自己走到男人前面亦或是跟男人并肩而战的先例。 因为这不合规矩。 “公爷。” 国公夫人从外面过来,视线不敢跟梁国公对视,只走到梁佑芸身边,声音轻柔很多?,“芸儿。” “娘,您怎么过来了?”梁佑芸看她。 国公夫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梁国公看都没看母女两人,只低头翻开文书,对梁佑芸说,“今日?辛苦你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情,你们回?去早点休息吧。” 梁佑芸福礼,“是。” 国公夫人却?迟疑了一瞬,小声道:“清秋那边让人过来,说她认床怕生不敢自己睡,问芸儿你今日?能不能过去陪她。” 她看向梁国公,怕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一时间神情更显怯懦,“我想着你们感情素来极好,便应下了。” 国公夫人说完这话,下意识去看梁国公的脸色,而不是看梁佑芸。 梁佑芸连呼吸都忘了,几乎失声询问,“娘,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去陪她睡。” 书房寂静之中,梁国公开口。 “去也无妨,”他道:“今日?楚家也算给足了我们脸面,没在?迎亲之事上难为你,想来也有清秋的原因在?。今年春闱你哥哥也是不指望榜上能有名,到时候免不得借楚家的关?系给他谋个差事。” 梁国公抬眸,“你哥哥不在?,你做为小姑子,去陪陪她也正常。” 梁佑芸摇摇欲坠,话堵在?喉咙里却?说不出口,最后许是本能意识到自己的拒绝没有用?,白着脸色垂眸应下,“是。” 出去的时候,国公夫人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整个人麻木一般往前走。 阳春三月,梁佑芸站在?婚房门口,却?觉得手脚冰凉。 她自嘲一笑,伸手直接推开房门,抬眸便对上楚清秋的视线。 楚清秋已经自己掀开盖头卸了凤冠,长发垂在?背后,身着大红婚服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的是楚家的彩礼单子。 一身红色满室烛光,才堪堪遮掩住她一身清冷疏离,多?了几分冷艳魅惑。 瞧见梁佑芸站在?门外,楚清秋合拢手里的单纸,两人对视。 “梁府你也来过多?次,会怕生?”梁佑芸抬脚进?来,声音轻轻柔柔。 “你什么目的我也清楚,不就是图这个吗,”梁佑芸路过楚清秋坐在?婚床上,脱了鞋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你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来啊,睡我。” 不就是跟那些男人想女人一样,想睡她吗。 见楚清秋坐在?桌边没有动静,梁佑芸声音都因愤怒而发颤,脸上嘴角挂着笑,唯有音调讥讽上扬,“是不会,还是要我像上次亲吻时一样嘴对嘴教?你?” “楚清秋,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楚清秋放下手里的单子,垂眸笑了一下,“你看,你一直都清楚我想要什么,也清楚我对你的心思。” 梁佑芸侧眸瞪过去,眼尾微红,“那又如何。” “不如何,你若是开心,我可以同以前那般随你利用?,只要你跟我说,我便帮你。”楚清秋看她。 梁佑芸抿唇没出声。 楚清秋缓慢起身,抬脚朝床边走。梁佑芸人虽躺在?床上没动,但搭在?小腹处的双手却?因为楚清秋靠近而死死攥紧,视线随着楚清秋移动。 她说着让楚清秋睡,身体却?排斥的做出反应。 “梁国公让你过来的?”楚清秋坐在?床边,不看梁佑芸。 她声音清清冷冷,如冷玉相碰,话也让人心寒。 第183章 “让我猜猜为了什么,为了你哥哥的前程,为了楚家的助力。你梁府原本今日?就愧对于我,现在?我一提要求,他便毫不犹豫地让你过来安抚我。” “阿芸,你躺在?这里,是为了自己日?后能飞上枝头,还是甘做阶梯替你哥哥替国公府铺路?” 楚清秋侧头垂眸看梁佑芸,单手握着床沿撑着身体,微微俯低上身,鼻尖几乎抵着梁佑芸的鼻尖。 在?她忽然?靠近的时候,梁佑芸便煽动眼睫朝床里面别开头,躲开她的唇。 “就算我同你真有点什么,你信不信你爹跟你娘也会装作不知道。梁国公眼里只有俪贵妃跟六皇子,你娘眼里只有你哥哥。阿芸,你再想想,你躺在?这里为了谁。” “你做这些,当真值得吗,他们值得吗,他们想过你愿不愿意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如愿不就行了,”梁佑芸胸脯起伏,闻言扭头看过来跟楚清秋对视,“楚清秋,看我如同物件一样低贱,你满意了?看我被迫过来,你是不是很高兴?” 楚清秋看着梁佑芸泛红的眼尾,声音轻了很多?,“我没有。” “没有,好一个没有,既然?没有你为何这般羞辱我,上次试婚服是一次,今日?你新婚之夜让我来陪你又是一次,”梁佑芸眼尾湿润,哑声问,“你同我爹我娘又有什么区别。” “你只说他们,你又可曾想过我愿不愿意陪你睡?”梁佑芸视线模糊,再到清晰。 楚清秋微微怔住,抬手要抚她眼尾的泪珠,却?被梁佑芸别开脸躲过。 梁佑芸缓了缓才轻声道:“就算他们不为我那又如何,我自己可以为自己谋划,正因为没人在?意,我才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面对我时都低下头。” 别说今天过来陪楚清秋,如果楚清秋有用?,她让楚清秋睡了又如何。 “你指着你哥哥有所?出息,借着国公府的枝头飞进?皇室,”沉默了一挥儿,楚清秋手指搭在?梁佑芸腰带上,指腹沿着她的腰线描绘,“可若是你哥哥不能指望,六皇子这条路也断了呢?你又如何?” 她问梁佑芸,看她在?自己指尖下触碰下轻微颤栗绷紧,声音都有些哑,“你敢说梁国公不会把?人另嫁他人,只为了给六皇子铺路?” 梁佑芸一把?抓住楚清秋的手指,漂亮的眼睛红着眼眶看她,呼吸沉沉。 “赌一赌?”楚清秋道:“我赢了,你归我。你赢了,我归你。” 梁佑芸,“……” 楚清秋意图明显,如果她赢了,她要梁佑芸的身体。如果梁佑芸赢了,楚清秋归她驱使。 “好。”梁佑芸应下。 楚清秋抽回?手,低头解开身上婚服搭在?旁边的衣架上,落下床帐,伸手从梁佑芸身侧拉过喜被盖在?两人身上。 龙凤蜡烛今晚不能吹灭,床帐再遮光,都有红光透进?来。 楚清秋闭上眼睛,“我没想强迫你。” 梁佑芸警惕又戒备。 楚清秋像是无奈,轻轻叹息一声,“你知道我的,我只有你。” 梁佑芸侧身垂下眼,微微翻身背对着楚清秋,屈膝蜷腿。 她睡不着,脑子里装着许多?事情,完全没有困意,尤其是背后躺着楚清秋,她更不敢睡。 就这么过了半刻钟,楚清秋忽然?翻身,手臂毫无征兆地搭在?她腰上将她圈进?怀里。梁佑芸身体瞬间绷紧,险些弹坐起来。 “你刚才说过的。”梁佑芸扭头往后看。楚清秋刚说过,说不强迫她。 楚清秋轻嗯了一声,“只是抱抱,不是做。”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梁佑芸一时间不敢相信。她耳朵发热,僵着身子,任由楚清秋的手臂搭在?她腰肢上,甚至由着她慢慢把?身体贴在?她后背上。 柔软抵在?薄背上,梁佑芸连呼吸都停止了,只觉得一阵酥麻顺着脊椎攀爬,快速窜到头顶,陌生异样的让她想逃。 “你以往这般抱着我睡的时候,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怕扰了你,也怕你听?到我异样的心跳,”楚清秋声音轻轻响起,“如今想来也是多?余。” 她道:“阿芸,你心跳变快了,是后悔还是愧疚?” 梁佑芸猛地扯开她的手臂,双手抱腰蜷缩起来,咬着唇说,“赌注还没分胜负。” “我知道,”楚清秋慢慢躺平,“外衫脱了睡,这样舒服些。” 梁佑芸没动,楚清秋侧头看过来,“我帮你?” “……”梁佑芸瞬间坐起来把?外衫脱了,然?后贴着内侧靠墙的地方睡。 两人之间,还算太平。 而朝阳跟辰玥今夜的情况,就相对复杂很多?。 从梁国公府回?去的时候,朝阳已经喝多?了。朝慕担忧地问,“要不我们送姨母回?去呢?” 辰玥扶着朝阳的腰,任由对方靠在?她身上,“我、我送就行了,你跟阿栀早些回?去休息。” 毕竟长公主府有辰玥独自的房间,她就算临时住下都很方便,要是换成?朝慕,可能还需要重?新准备东西,太折腾了。 朝慕跟阿栀对视一眼,只得点头,“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 辰玥手搭在?朝阳的腰肢上,几乎将人抱在?怀里,任由她混着酒气的滚烫呼吸喷洒在?她脖颈上。 第184章 辰玥的脸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一片通红。 她努力搀扶朝阳,连印青都没让帮忙,就这么连抱带扶将人放进?马车里。 车帘落下,车厢里昏暗起来。 辰玥记得暗格里有夜明珠,但好像在?朝阳那边,她手撑着垫子,欺身伸手越过朝阳去摸马车车壁。 “小玥玥,”朝阳昏昏欲睡半醉半醒,头脑都有些不清晰,勉强睁开眼睛靠着气息认出辰玥,见她半个上身横过来,笑着低头看她,问,“找什么呢?” “夜明珠。”辰玥找到了,握在?手心里抬起来给朝阳看。 朝阳扫了她一眼,笑着抬手摸她脸,“珠光下看你,你比珠光耀眼。不看不看,不敢多?看。” 朝阳掌心温热,辰玥脸庞更热,甚至慢慢低下头。朝阳顺势放下手,借着辰玥的肩膀靠着,闭上眼睛,“我睡会儿,到了喊我。” 辰玥双手握着珠子老实坐好不动弹,轻轻应,“好。” 朝阳似乎睡着了,呼吸清浅,因为她靠的太近,酒气也跟着慢慢飘过来,辰玥今夜明明没喝酒却?像是醉了,人已经晕晕乎乎。 她小心翼翼侧头垂眸看朝阳,看她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 等辰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瓣已经贴在?朝阳的额头上,甚至有往下的冲动。 “???!!!”辰玥本能地抽了一口气,眼睛睁圆。 就在?这时,低头靠在?她肩上的朝阳微微昂起脸抬眸看她。 矜贵漂亮的眸子里藏着辰玥看不懂的情绪,就这么安安静静望着她,眼底几乎没有半分醉意困倦。 辰玥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凉了,脸色灰白,手哆嗦起来,掌心里的夜明珠没握住,就这么滑落掉在?车厢里。 她急到眼尾微红,手忙脚乱要去弯腰伸手捡珠子。 就在?这时,朝阳温热的手指握住辰玥发颤的腕子,贴在?辰玥肩上的脸微微扬起,偏头闭眼,将唇印在?辰玥咬紧的下唇上,低声哄,“张嘴。” 她似乎笑着说了一句,“张嘴,我教?你怎么接吻。” 带着酒气的舌在?嘴里作乱,说是教?,可好像也没那么熟练。 好在?辰玥本身更没有经验,懵懵懂懂地回?应迎合。 她头脑一片空白,甚至分不清两人在?做什么,险些以为是梦境,直到朝阳咬住她的舌尖,幽幽询问,“分神?” 朝阳松开辰玥的唇跟手,往后靠在?车壁上,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辰玥顺势低下头,回?味似的舔了舔唇,小狗一样拿眼睛偷偷看朝阳。 她刚才,刚才跟长公主…… 辰玥脸滚烫,眼睛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往朝阳身上看,可尝过味道,她心里痒到难忍,只得大着胆子轻轻凑过去。 “殿下,”她轻声问,“你刚才是,醉了吗?” 朝阳沉默一瞬,鼻音轻嗯。 “哦,……哦。”辰玥跳到半空中踩上云端的心,因这个单音陡然?下沉。她眼眶有些热,鼻头乏酸心脏收紧,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好半天都没喘匀一个呼吸。 朝阳哪怕不用?看都能猜到辰玥是什么表情。她活得干净纯粹,此生所?有运气都给了那张妖艳绝美的脸,半个心眼都没有,任何情绪都写在?眼底。 委屈是,生气是,喜欢更是。 她看过来的时候,好似天下所?有光亮都凝在?她眼底,清清楚楚表达出两个字—— 欢喜。 她喜欢的眼神不会藏,更藏不住。 朝阳起初没往那方面想,直到上次余庆楼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对她存有异样的心思。 “辰玥,辰玥?”朝阳轻声喊她。 辰玥从车座软垫上滑落下去,背靠着车座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双臂间,听?见声音闷闷回?应,“嗯。” 朝阳无奈,“你蹲下干什么?” 辰玥抹掉脸上的泪,伸手往前探,“捡夜明珠。” 她慢吞吞坐回?来,低着头,双手搓着夜明珠。 朝阳侧眸看她,“哭了?” 辰玥不语,朝阳又问,“心里委屈?我亲你你不高兴了。” 辰玥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没有。” 朝阳哄小孩一样,“没有便坐过来,让我再亲一下。” 辰玥一愣,坐着没动,努力克制自己,“你醉了。” “我没有。” “酒鬼都这么说……” “……” 朝阳皱眉,紧接着舒眉一笑,“那我回?府后找别人了。” 辰玥瞬间看过来,抿出瞪她。 朝阳故意闭上眼睛,“让我想想找谁呢?” 她拉长音调。 “好像有个叫明月的?”朝阳作势回?忆,“找她——” 话还没说完,辰玥的唇便堵了过来。她好气,咬着朝阳的下唇,“不许找,不要找。” 她咬过轻舔,声音轻轻低低,“不要找别人。” 找她不行吗,她比谁都好看。 朝阳眼里含笑,得逞地环着她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她向来如此,喜欢,那便要。权势是,辰玥也是。 她在?朝堂上做过的“荒唐”事情太多?了,哪里在?乎再多?一件。何况这人是她“养”大的,本就得她喜欢。 第185章 马车停下的时候,朝阳的衣襟都乱了。辰玥本以为今晚最多?也就到这儿了,直到沐浴后,她同朝阳躺在?一起,床帐落下油灯吹灭,黑暗中被窝里,朝阳拉着她的手往下。 辰玥手指被朝阳引导着,放在?了一片温热潮湿的地方,指腹上全是水。 朝阳声音跟往常都有些不同,“我教?你。” 辰玥脸滚烫,“其实我买了书。” 朝阳扬眉,有些意外。 辰玥脸更热了,“但还没看。” 朝阳,“……” 好在?两个人里有一个是看过的,辰玥配合着,由着朝阳在?她手心里主动,自己本能地低头亲吻她肩膀。 像是一场抵死缠绵的梦,美到辰玥不想醒。 甚至第二日?,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跟朝阳做过了什么。 她醒来后坐在?床上发懵,后知后觉抬起手,将食指跟中指的指尖抵在?鼻尖前轻嗅。 淡淡的香,明明擦洗过,却?好像还沾染着朝阳身体里的味道,让人脸红心乱,呼吸发热。 珠珠站在?门外听?动静,听?见辰玥醒了才进?去。 辰玥羞羞答答的,脸红耳朵红,视线都不敢跟珠珠对视,怕被看出猫腻。 珠珠假装没看见辰玥肩膀上的红痕跟牙印,“长公主说让您吃完早饭快点回?辰府。” 辰玥愣住,满脸燥热就这么冷却?下来,还没等她难过,珠珠又道: “长公主跟相爷要了您,要您近身伺候,相爷没反对。” 辰玥眼睛睁圆,第一反应是: 殿下不是快活完就赶她走! 第二反应是: 她要常住长公主府了?她爹还没反对! 珠珠笑,“所?以长公主殿下要您吃罢饭尽快回?府收拾东西搬过来,晚上她回?来再陪您吃晚饭。” 朝堂事多?,朝阳中午不回?府。 辰玥整个人又直挺挺躺回?床上,声音发飘,“让我缓缓,好像做梦一样,让我好好想想这事怎么跟慕慕说。” 昨天她还在?感慨自己连摸长公主手的机会都没有,晚上她不仅摸了长公主全身,还吻了一遍。 是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大外甥女讲这件事情。 071 “相爷, 你真就这么同意了,让玥儿去长公主府里住?”辰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坐在一旁椅子上, “这不合规矩啊。” 尤其是辰玥一个小姑娘家就这么住进长公主府合适吗,以什么名义住进去? “玥儿的那点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辰相见夫人疾步走?进来,就猜到?了, 放下手里文书,“玥儿回来收拾东西了?” “估计早饭都没吃就急着回来了,现在她那院里叮当响, 恨不得把地皮都撬开带过去。”辰夫人捏紧帕子, 心里始终不能理解辰玥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就一门心思扑在了长公主身?上。 她俩可都是女子啊,尤其是朝阳那个身?份那个野心, 将来都是麻烦, 而?且辰玥又单纯,性子傻乎乎的,跟在长公主身?边, 以后长公主腻了觉得没新鲜感了, 辰玥指定要吃亏。 前天,梁楚两家大婚之前, 她还苦口婆心借着楚清秋要出?阁的事?情劝她找个家境可以的男人, 结果?她昏昏欲睡一句话都没听?见去。 辰夫人夜深人静时甚至都在想这事?, 怀疑辰玥这种?情况是不是生?了什么毛病,这才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子。 “若是她跟在长公主身?边, 旁人会怎么看咱们辰家,朝堂上又会怎么看你。”辰夫人低头捻着巾帕。 当年相爷娶她已经够轰动?了, 难道还要再?来一次,让辰玥跟她一样,日后还多年都要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非议不停? 辰相听?见她这么说,起身?从书案后面过来,亲自倒了杯温热的水递给辰夫人,“心焦气燥了一早上,莫说没吃饭,估计连水都没喝吧?” 他笑着坐在辰夫人身?边,看她小口抿茶,温声说,“辰家的脸面跟朝堂的看法,要靠我跟她哥哥撑起来,跟玥儿一个不入仕的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辰相靠在椅背上,轻蔑一笑,“旁人若是因我辰家女儿与众不同便看轻我辰家,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我跟她哥哥官做的还不够大,这才没堵住悠悠众口。” “之前娶你时我官低,这才让你受尽非议,”辰相侧头看辰夫人,伸手拍拍她手臂,“委屈你了。” 一句话,辰夫人听?的差点掉下了眼泪,“嫁你,我最不委屈。” 她那个出?身?那个身?份,嫁给辰相后不仅没受半分委屈,反而?活得更好,虽说年起时受点苦,可那都是外头,家里两个孩子都敬爱她,府中下人更不敢造次。 辰夫人懂,这都是相爷的功劳,“可玥儿……” 辰相笑着拍拍手下椅子扶手,跟辰夫人说,“我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让我辰家女儿活得随心所欲。” “将来嫁人,若是生?活不满,大可以甩了脸色直接回家。若是不嫁人,留在我身?边我更是高兴。她要是有?了其他选择,无论男女,随她去闯,将来后悔了伤心了,再?回来就是。” “夫人,”辰相认真看她,缓声道:“这才是我为何当官的原因。因我娘,因我亡妻,更因你。” “如今我已是丞相,我的两个女儿在不违反律法的基础上,凭什么不能活得肆意?不能有?选择人生?的权力?” 第187章 翠翠也跟着笑,“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这个五品京官有?这个想法是被人挑唆的,挑唆他的人正是三?皇子手下的谋士。” 也就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想借刀杀人,结果?碰上朝阳查这事?,连萝卜带泥全拔了出?来。 听?闻三?皇子今早还在劝朝阳长公主看清局势,认清楚谁才是嫡长子,谁才是正统,然?后被朝阳告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气到?踹了三?皇子两脚。 估计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御书房里跪着呢。 072 “你说说你们一个两个, 能不能让朕省点心,能不能?”御书房里,皇上站在两个儿子面前, 气到手抖。 “历来?科考关乎国?运,朕跟文武百官向来?重之又?重, 没想到你们争权夺利斗心眼能在这事上做文章!” “你们还是不是我大朝的皇子,还是不是朕的儿子, 你们对得?起这届认真?答题的考生吗?”皇上一巴掌抽在三皇子头上,“尤其是你,搅屎棍一根!” 三皇子跟六皇子都跪在皇上脚边, 三皇子被打了, 委屈地抱起头, 试图狡辩,“许是姑姑查错了呢, 这事跟儿臣没有关系。” 朝阳坐在椅子上, 闻言抬眸看过来?,“老三是觉得?我冤枉你了?” 三皇子没吭声?,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这才多大点事情?, 父皇跟姑姑至于这么查吗, 好歹他们也是皇子,现在这样多不给他们脸面。 要三皇子说, 把?那个五品官处置掉就算了, 所有?事情?往他头上一推, 大家?的颜面都保住了。朝堂上朝臣也不会因为舞弊一事唠唠叨叨,朝堂跟皇室的脸面也毫发无?损。 皇上看他那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气到反手抄起龙案上的奏折甩在三皇子头上,“猪脑子, 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猪脑子的儿子!” 所以哪怕老三是皇后所出,但都没封为东宫太子。 三皇子缩着脑袋,余光一瞥六皇子,嚷道:“父皇只骂儿臣怎么不骂老六?他至少也有?个御下不严的罪,我顶多算挑拨蛊惑。” 他开始攀咬起来?。 六皇子朝弘济侧眸睨过去,“三哥真?是清官大老爷,所有?人的罪都定的清清楚楚。可若不是你挑拨蛊惑,我手下的人何至于干出这样的事情??” “你手下的人?”朝阳笑了,“你手下的什?么人?” 此话一出,连皇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六皇子才到礼部多久,手下就已经笼络到愿意用科考舞弊拉拢人脉来?讨好他的五品京官了。 六皇子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被三皇子气糊涂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的意思是我跟他都是礼部的人。” “皇兄息怒,我记得?梁国?公素来?跟礼部尚书走得?很近,”朝阳笑着看了眼自己的指甲,圆润光滑没涂蔻丹,“所以礼部里有?老六的人不奇怪。” 六皇子皱眉,“姑姑,话不能这么说,这事跟梁国?公没有?关系,他儿子梁佑安也纯属被这事牵连。” 尤其是好好的,提什?么梁国?公。 朝阳只笑不语。 皇上到这个年纪了,最是多疑的时候,很多事情?只要起个头,其余的他会自己猜想下去。 比如梁国?公有?没有?帮朝弘济拉拢人脉,比如梁国?公为何众皇子中唯独看好朝弘济,还比如梁国?公曾经跟俪贵妃有?过一段。 朝弘济长到今日,一直顺风顺水,哪里会想到这些弯弯绕绕。 皇上的脸色刚才只能算得?上生气,是恨铁不成钢,如今脸色平静下来?眸色幽深,倒是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皇上走回龙案后面,“三皇子,禁足半年,没有?诏令不得?进宫。六皇子年少,比起在礼部历练,朕觉得?还是回太学院再多学两年比较好。” 老三本就没有?公务在身,只能关起来?让他闭门反思。而本来?在礼部任职的老六朝弘济,直接被薅掉官职打回太学院。 像是从云端掉到了泥潭,六皇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人从御书房出去的时候昏昏沉沉心不在焉。 他还没及冠,不过一心高气傲的少年,谁知初入朝堂就被风暴波及,还没做出成效就先被责罚了。 这让他脸面跟心里都接受不了。 凭什?么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老三犯的错要怪在他头上?他自幼跟梁佑安交好,替梁伯父说两句话又?怎么了? 父皇为何变了,他以前不这样的。 尤其是跟闭门思过比起来?,六皇子还要出门见人,就算那些人对他不敢有?半句非议,可六皇子依旧觉得?丢脸跟难堪。 他是不是被父皇弃用了。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一辈子都留在太学院,将来?只当一个讲课的博士。”六皇子咬咬牙,打算去见母亲俪贵妃。 父皇现在只是气头上,只要他消了气,他再做点什?么,总能回得?去的,他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才是完了。 三皇子跟六皇子出去后,朝阳也就离开了,御书房里只剩皇上一人,疲惫地捏着眉心靠在椅背上。 大太监吴成海弓腰从外面进来?,温声?说,“皇上,齐将军的折子到了。” 皇上本来?靠坐在龙椅椅背上,闻言微微坐直身子,“齐豪夫妇到京城了?” 第188章 “还没呢,说是最快明日中午到,如今只是先将折子递过来?。”吴成海把?折子递上去。 所有?离京回京的官员,都要先来?见过皇上才能回自己府邸。 皇上接过却没翻开,只是放在龙案上,“不急,他跟福佳多年不见,先让他们一家?团聚团聚,后日早上再进宫回话也不迟。” 他想起什?么,又?问,“福佳近日如何?” 吴成海知道皇上的意思,更?懂他心里的那点心虚愧疚,于是笑着道: “福佳郡主近日极好,她那郡主府也选定了,就建在朝阳长公主的府邸附近,是块好地方,已经着工部开始动工修建了,想来?明后年就能建好。” 皇上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笑意,“那就好,你多盯着些,她要是缺了什?么都给她补上。” 吴成海应,“是。” 吴成海顿了顿,又?说,“奴才今日还听闻了一件事情?,说是辰家?小姐被接到长公主府上去了,可能要常住。” 按理说她们师徒两人关系好很正常,可那都是小时候了,如今辰玥也不小了,再住在长公主府上是不是不合适? 皇上手搭在龙案上沉默许久,心里隐约猜到了朝阳的意思,但依旧在衡量,“朕知道了,下去吧。” 吴成海,“是。” 因为齐将军夫妻回京,宫中赏赐流水般地往齐府送。 翌日上午,朝慕穿戴整齐,带着阿栀翠翠出京迎接齐家?夫妻。 齐府马车从主街上经过,能看到季乐文跟明珠的香皂铺子红红火火,也看到不少举子从贡院出来?。 翠翠早打听过了,跟朝慕和阿栀道:“说是查清楚了,舞弊是误会,虽内容雷同但都不是正解,相当于没有?舞弊,只关一两天?就放出来?了。” 朝慕借着帘子缝隙朝外看了一眼,余光扫见梁佑安,“这事本来?就跟梁国?公府没关系。” 这件事情?里,梁国?公若是稳得?住不管六皇子,他家?就是受害者,若是稳不住,那就说不准了。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朝外,远处是座十里长亭,用来?送别跟迎接。 朝慕下了马车上了凉亭,阿栀提起手臂上搭着的斗篷,抖开披在朝慕肩上,“虽是春日,但依旧有?风。” 朝慕扭头看阿栀,眼睛弯弯,“是春风。” 远远的看见一行人马朝这边赶过来?,马车上挂着“齐”字灯笼。许是看见了凉亭上的朝慕,有?粗犷的声?音喊,“慕儿!” 浑厚的音调传过来?,带着思念跟欢喜。 春风拂面,温度适宜。春暖花开,万物新生。 朝慕由阿栀扶着,踩在凉亭长椅上,用力地挥臂,“爹爹。” 她前世以为父母不爱她,死?后才知道众人爱她多深。 车马到了跟前,朝慕着急从长椅上下去,险些踩滑。阿栀单手环着她的腰肢,打横将人从上面抱了下来?。 朝慕亲了口阿栀的脸蛋,脚一落地就提起衣裙朝马车跑过去。 翠翠,“……!” 翠翠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往两人身边站了一下,挡住别人的视线,免得?两人的事情?被发现。 她简直操碎了心。 “……”阿栀掏出巾帕擦干净长椅,拉着翠翠跟上朝慕。 齐将军骑马进京,还没到跟前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近乡情?怯似的,双手攥着马绳不太敢靠太前,只是笑着,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 马车停下来?,齐夫人从车厢里出来?,先是嗔了齐将军一眼,才跟朝慕说,“你爹爹是越喜欢越不敢靠近。” 朝慕知道。 齐将军虎目一睁,反驳道:“哪有?,我分明是身上全是灰尘,怕呛着、呛着咱慕儿。” 朝慕眼睛弯弯梨涡清浅,“母亲,父亲。” 齐夫人上下打量朝慕,“乖孩子,瞧着怎么比上次书信里描述的长高了不少,也清瘦了不少。” “京城风水不养人,肯定瘦了,”齐将军将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抖抖身上尘土,“来?,爹掂量掂量。” “什?么掂量掂量,想抱孩子你就直说。”齐夫人剜他,说的好像慕儿是兔子一样,掂量掂量多重好下锅。 齐将军脸热,他一个粗汉子哪里说得?来?这样柔情?的话,只笑着张开双臂微微屈腿。 朝慕走过来?,伸手抱住他,心中百感交集。 其实齐豪算起来?应该是她亲大伯,齐夫人是她亲婶婶,她的生死?对齐家?来?说本该无?关轻重,可前世她死?后,齐豪夫妻二人咽不下这口气,要为她跟她母亲讨个公道。 朝慕眼眶微红,努力吸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 “是轻了点。”齐豪松开朝慕,宽大的手掌摸摸朝慕脑袋,“没事,你母亲手艺好,回头让她给你补补。” 齐夫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跟想象中的粗狂豪爽不同,性子反而温婉的很。 “那就辛苦母亲了。”朝慕凑到齐夫人身边,挽住她的手臂。 齐夫人巴不得?呢。 “阿栀,”朝慕招手,“这是我父亲母亲,是我大朝的英雄跟巾帼。” 她小胸板挺起,眉眼皆是骄傲。 齐将军夫妻对视一眼,神色都柔软下来?。 他们从小就没陪在朝慕身边,怕边疆环境恶劣更?是把?人送去江南由老太太抚养,每年只寄上十二封书信,从信中得?知孩子的近况。 第189章 两人本来?还担心这次回来?,朝慕会跟他们生分,如今看来?全是他们多虑了,孩子心里一直有?他们。 齐豪夫妇十多年前便决定,不管朝慕是不是亲生的,在他们心底,这就是他们的小女儿。 如今见朝慕开开心心,两口子提了一路的心都放下了。 “见过将军,见过夫人。”阿栀行礼,面上不卑不亢,心里略感紧张。 有?种女婿见老丈人跟丈母娘的感觉。 还没等阿栀紧张完,翠翠就上前一步跟着行礼,“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阿栀,“?” 翠翠跟她微微点头,示意道:放心,我帮你们遮掩,一定不让将军跟夫人看出蹊跷。 阿栀,“……”谢谢啊。 “这是阿栀,还有?翠翠。”朝慕跟齐家?夫妇介绍两人。 齐将军笑,“看着就聪明忠心,不错不错。” 齐夫人拉着朝慕的手,“你是同我们一辆马车回去,还是你自己坐马车回去?” 朝慕指着前方,“我跟阿栀和翠翠坐那辆车。” “也好,你们前头带路,我们跟在后面。”齐夫人温柔安排,没多强求。 等朝慕离开后,齐夫人一把?拉住准备骑马的齐将军,“来?车里。” 齐将军一头雾水,“怎么了?” “慕儿瘦了好些,人看着也有?些疲惫,”马车行驶后,齐夫人皱眉轻声?说,“定是在京中生活的不快乐。” “你是说慕儿听到了风言风语?”齐将军脸一沉,“我就说应该回来?的再早一些。” “还有?那个朝弘济,跟慕儿先有?的婚约却又?跟别人勾勾搭搭,不像话!”齐将军道:“我本就不喜欢他,解除了婚约我心里自然欢喜,但咱闺女终究是受了委屈。” 两口子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先是回京后有?恶奴,后又?有?考试跟退婚,中间?夹杂着她生母的风言风语,她能心宽体胖就怪了! “既然回都回来?了,”齐将军手搭在腿面上,沉声?道:“那便不能让俪贵妃母子活得?那么舒坦。我闺女不开心,他们也别想乐呵。” 齐夫人微微点头。 夫妻两人在后面的马车里说话,朝慕被阿栀扶着上了前面的马车。 翠翠依旧坐在外面。之前是觉得?前面视野广阔不闷人,现在是觉得?后面不合适。毕竟三人的车厢过于拥挤…… “我瘦了?”朝慕坐在车厢里,双手捧脸,眨巴杏眼。 “好像是,”阿栀这才留意到,“你跟你爹是一样的眼型,不过将军哪怕生了双杏眼都透着威严,你嘛——” 阿栀抿上薄唇眼里含笑。 朝慕幽幽看过来?,“我的眼睛怎么了?不够威严?” 她凑过来?,双手摸阿栀腰,手滑进她并?拢的双腿里,“说嘛说嘛。” 阿栀攥住她的手,“威严威严。” 一个是老虎,一个是小猫,嗯,都威严。 朝慕这才哼哼着放过她,“昨夜折腾的太晚了,今天?精神都不太好,不知道他们看出来?了吗。” 那怪谁啊,阿栀睨朝慕。 昨天?那缅铃塞进去没多久阿栀就想替她取出来?,可朝慕敏感的很,哪怕阿栀轻轻拉绳她都双腿并?紧,像只熟虾一样蜷缩起来?不让碰。 她越这样,阿栀越想欺负她,把?小甜糕弄出汁儿才罢休。 “如果母亲要问,”朝慕沉吟一瞬,“就说我太想他们了,这才没睡着。” 阿栀看朝慕,朝慕红着脸,心虚地扯起衣袖把?脸遮住,然后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她,小声?说,“下次一定节制~” 阿栀信她个鬼!又?菜又?爱要。 她们一行人回去的时候,依旧从贡院那边经过,临近晌午,举子们已经出来?的差不多了,贡院门口也回归冷清。 齐将军撩开车帘朝外看,恍惚意识到已经三月中,算算时间?,也到了春闱放榜的时候。 梁国?公府,举子梁佑安正跪在书房里。 “爹,我刚回来?……”梁佑安耷拉着脑袋。 他本来?就在贡院里担惊受怕了两天?,刚回到家?以为能消停点,结果直接被“请”来?了书房。 梁国?公一声?呵斥,梁佑安老老实实撩起衣摆双膝弯曲跪下来?。 试问谁家?的小公爷活得?有?他窝囊?家?里没他半分话语权,不管是考功名还是娶媳妇,都是他爹说的算,现在在外面受了委屈,他爹不想着安慰他,而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这事本来?跟你没关系,就你爱凑热闹非要掺和进去,这下好了,所有?涉事的举子都取消了殿试资格,你这辈子顶破天?也就是个贡士。” 梁国?公拿着藤鞭抽在梁佑安身边的地上,啪啪作响,“我本指望你能进殿试,能考个进士光耀门楣,如今倒好,什?么指望都没了。” “我靠你还不如靠你妹妹,”梁国?公鞭子指着梁佑安,“你这样,给六皇子当个垫脚石都没资格。” 梁佑安缩着脖子,心里不服气可又?不敢反驳,只小声?嘟囔,“我妹妹又?不能考科举。” 一个内宅里的女子,指望她有?什?么用。 “她是不能考科举,但她能用联姻给咱梁家?带来?助力,能帮六皇子摆脱目前困境,你能做什?么?”梁国?公怒道:“你就会添乱,你可知道楚家?因为你的事情?,前前后后帮你擦了多少屁股,现在已经后悔把?女儿嫁进咱家?了。” 第190章 “那就让他们把?人领回去呗,说的好像我稀罕娶一样,”梁佑安直起脖子,“何况又?不是我把?人娶进来?的。” 他耍无?赖,“我那天?被抓走了,反正人不是我娶的,谁娶的他们找谁负责。” 梁国?公这才抽了梁佑安一鞭子,“我怎么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你要不是我亲生,我今日恨不得?活活打死?你!” 梁佑安缩着肩膀,手臂火辣辣疼,终于老老实实低下头。 “我跟你岳丈商量过了,”梁国?公道:“这两日春闱榜出来?,你若是能得?个贡士另说,要是得?不到,便把?你送进军营里磨练去。” “军营?”梁佑安瞬间?昂起头,伸手扯住梁国?公的衣摆,“爹,您怎么能把?我送军营里,那也太受罪了,我说不定会死?在里头。” “怕这怕那,这苦不想吃那罪不想受,梁家?指望你光耀门楣要指望到猴年马月?”梁国?公挣开梁佑安的手,鞭子往他面前重重一掷。 “你可知道,六皇子被免了官职,俪贵妃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梁国?公走回书案后面,“礼部的事情?交给了朝阳举荐的人,她那野心都写在了脸上,六皇子这次若是不能起来?,那就彻底废了。” 朝阳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不会给对手留半分机会。她这次见六皇子跌下去,恨不得?把?六皇子彻底踩进泥里。 梁佑安道:“那我更?不能去军营了,我要留在京城帮六皇子。” 这话把?梁国?公听笑了。 “咱家?跟楚家?今日刚被皇上敲打过,我跟你岳丈的意思是,先假装抽身出来?避避风头,消除皇上的猜忌,”梁国?公说,“你留在京中也无?用,不如换个地方从地方官做起,这样就算我们陷在漩涡里,你也不会被波及。” 全当送出去磨练了。 用送走儿子消除皇上猜忌,此举也值。 梁佑安听懂了,但很诧异,“爹,您要为了六皇子把?我送出京城去当个小县令?” 他震惊到站起来?,“我才是您亲儿子啊!六皇子不行还有?别的皇子,那八皇子年幼也不是不能指望,您怎么能孤注一掷,把?底牌全压六皇子身上!” 虽说他跟六皇子是好友,可莫说好友了,就是夫妻,大难临头也是各顾各的,他怎么能为了六皇子脱困,把?自己搭进去啊。 穷乡僻壤的地方,哪里是他能去的。 “不止你,还有?你妹妹。”梁国?公幽幽开口,“不光是为了六皇子,也为我们梁家?搏一搏。” 梁佑安眼睛睁圆,这才明白父亲的意思,“您要用妹妹联姻,妹妹知道这事吗?” 要知道他妹妹心比天?高,想嫁的从来?只有?皇室啊。 要是随意许了人,只为给六皇子当垫脚石,他妹妹定然不肯。 “家?里我做主,哪有?你们说不愿意的权力,”梁国?公没了耐心,“滚出去,你妹妹的事情?我找她谈。” 一个后院女子,给她两分话语权,她便以为能在家?里做得?了主了?笑话。 就跟朝阳一样,有?点小聪明就以为能跟他们男人并?肩站在一起了? 梁佑芸休想,朝阳也休想。 梁佑安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跟妹妹谈的,他也不敢多问,回来?后先是见过母亲,后又?回婚房。 虽说他已经成了亲,可那迎亲的不是他,拜堂的不是他,连洞房花烛夜同榻而眠的人都不是他,他哪里有?成亲的感觉。 梁佑安不想见楚清秋,那个女人冷冷冰冰的,一眼像是能把?人看穿但又?不屑看穿,给人一种清高感,不是梁佑安喜欢的类型。 他就喜欢小雀这种哄着他伺候着他的,让他有?成就感,也让他受伤的心得?到安抚。 梁佑安在靠近婚房的时候,脚步一拐,溜回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 谁爱伺候楚清秋谁伺候,反正他不去! 梁佑安叫来?小雀,搂着抱着,直到晚上有?人过来?传话。 梁佑安本以为是楚清秋逼自己回去,谁知道来?的却是梁佑芸身边的阿秀。 “怎么了?”梁佑安惴惴不安,问道:“阿芸出事了?”不会是跟父亲吵起来?了吧? 那梁佑安更?不敢去了。 他见着父亲就跟老鼠见着猫一样,还不如梁佑芸呢。 阿秀面无?表情?,只有?眼眶红着,一板一眼说,“小姐说她心情?不好,今夜想跟夫人睡,让您今夜就别过去了。” “哦,哦?!”梁佑安直起腰杆,“那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阿秀平静地看过来?,“那您今夜回去?” “……还、还是不了吧,”梁佑安腰又?怂回去,有?了现成的借口,“嫂嫂陪陪小姑子也正常,我这个好丈夫好哥哥就不去打扰了。” 说完把?门一关,抬手抚着胸口。 “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楚清秋叫我过去,”梁佑安跟小雀说,“幸好我有?个好妹妹,会替我分忧解难啊。” 更?庆幸他妹妹跟楚清秋关系好,什?么事情?都能帮他顶上。 073 梁佑安从贡院出来的时候, 楚清秋就知道梁国公府表面的平静怕是要装不下去了。 六皇子被薅掉官职,俪贵妃没有见皇上求情的机会,压力自然来到?了国公府这边。梁国公需要找人跟找个?机会, 让六皇子能重新获得?皇上?青睐。 第191章 梁佑安怕是指望不上?了,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楚家跟自己女儿?梁佑芸。 用梁佑芸做为联姻工具去换取好处, 这是梁国公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风平浪静顺风顺水的时候,梁国公不介意当一个?好父亲, 给女儿?几分好脸色,但一旦风波起,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女儿?, 以此谋得?一定的利益。 这些楚清秋都?能算到?, 但她唯独没算到?梁佑芸会跟梁国公起争执。 以梁佑芸隐忍的性子, 在?得?知事情结局已定无力改变的时候,她会先选择顺从性地接受, 然后再在?其中找机会回旋, 而不是直接去质问去正面顶撞,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所以在?看到?梁佑芸脸上?的巴掌印时,楚清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梁佑芸眼眶微红眼睛湿润, 神色早已恢复平静, 唯有唇色苍白,以及脸上?的四指印格外明?显。 楚清秋眸光轻晃, 抬起手?臂, 伸出去的指尖在?即将?碰到?梁佑芸脸庞的时候, 梁佑芸微微垂眸别开脸,像是试图遮掩自己的难堪。 楚清秋收回手?抿起唇, 指尖收拢攥紧垂在?身侧的袖筒里,眼神微冷, 抬脚就要出去。 就算梁国公心里有其他人,梁佑芸终究是他女儿?,身上?流着梁家的血,他怎么能打她,尤其是打的还是脸。 女儿?家最在?乎的就是脸面,他这一巴掌打下去,打碎的不止梁佑芸眼里凝聚的泪,还有梁佑芸心底对父亲的那点敬爱跟依赖。 楚清秋从梁佑芸身边经过,手?臂相擦,正要抬脚往外迈的时候,梁佑芸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紧紧握住。 楚清秋侧头?看过来。 梁佑芸目光落在?前方,轻声道:“父亲说,太学院文?院长的孙子还未娶妻,且对我颇为满意,打算将?我嫁去文?家。” 文?院子做为太学院院长那是称职称责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可若是做为家长长辈,那便有些不合格了。 他能教好无数学生,皇子都?不在?话下,可唯独教不好自家孙儿?。文?家孙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跟顾潘那个?混账不相上?下。 梁佑芸做为国公之女,连顾家的侯位都?看不上?,哪里又?能瞧的上?文?家。 梁国公分明?是想借梁佑芸攀附上?文?院长,让院长挑个?机会在?皇上?面前替六皇子美?言几句好让他离开太学院重返朝堂。 如果不是被长公主逼到?此处,梁国公肯定舍不得?动梁佑芸这颗趁手?的好棋子。 可眼下为了六皇子,只能这么做。至于梁佑芸同意与否,从来都?不在?梁国公的考虑范围内。 “你同他争辩了?”楚清秋反手?握住梁佑芸的手?腕,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声音低低,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愤怒。 梁佑芸垂下眼,没回答这话,“让我哥哥离开京城外放做官,是你跟你父亲提的建议吧?” 梁佑芸侧眸看楚清秋,轻柔一笑?,“楚清秋,你赢了。” 两人之前打的赌,短短几日便见了分晓。要不是心头?不服,梁佑芸怎么会冲动到?跟梁国公争辩,若不是不甘心,她怎么会如此不冷静。 现在?事实证明?,楚清秋只是不屑这些事情,要是她真计较起来谋算人心,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梁佑芸泪从脸边落下,眼底全是倔强跟不服气,讥讽地看着楚清秋, “你不就是想得?到?我吗?” 梁佑芸脚步微动转过身,跟楚清秋面对面,“实话告诉你,从你十三岁起,同我沐浴时不敢看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发?现你对我的感情。” 她掌根抹掉脸上?的泪水,像是连同往常的虚假柔弱的面孔一并抹掉,露出本来面目。 自私利己。 梁佑芸抬手?,指尖轻抚楚清秋脸庞,声音温温柔柔,“往后几年,我非但没远离你,反而更肆无忌惮跟你亲近。我就喜欢看你遮掩你的情绪,就是利用你对我的喜欢达成我自己的目的。” 楚清秋不爱交际,但为了她却?愿意出门。梁佑芸做不到?的事情,可以借楚清秋的手?去做,借楚家的势力做。 她知道楚清秋喜欢她,可没想到?楚清秋这么喜欢她。 要是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求着楚清秋嫁进梁府,而不是用自己做饵引-诱她答应这门婚事,以至于自己落了下风,变得?这般被动。 梁佑芸指尖在?楚清秋的脸颊上?轻轻滑动,柔声问,“清秋,想要我吗?” 楚清秋呼吸发?紧,眸光都?沉下来不少?。 她的细微变化让梁佑芸很满意。 梁佑芸一手?被楚清秋攥着,一手?贴在?楚清秋的脸颊上?,偏头?在?她唇瓣前轻轻吐息,眼睫煽动落下,四片唇瓣若即若离,“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你认识的阿芸温婉大气知书达理,是国公府千金,是最懂你的闺中好友,”梁佑芸笑?了,“而真实的梁佑芸在?自己家里不过是个?物件。” “她早慧敏感,却?不得?不装出温柔的模样去讨得?所有人的喜欢,因为只有这样,她在?父亲眼里才?拿得?出手?,她娘在?后院才?不会受欺负。” 她像个?漂亮的绣花枕头?,外表光鲜,内里全烂。 她在?选择用欺瞒引诱的方式,哄得?楚清秋答应两家婚事时,也曾在?黑夜里反复辗转,觉得?这样不堪的自己如果说实话,是不是真的能换来楚清秋为她妥协? 第192章 因为这份不自信,梁佑芸选择了欺瞒加引诱。 如今好了,她的不堪她的伪善全暴露在?楚清秋面前,像是脱光了衣服任由她打量,有难堪有屈辱,更有浅浅的一丝难过。 要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变成这样,她也想像小时候那般,有什么事情都?跟楚清秋说。 可两人已经走到?了今日,非敌又?非友,关系畸形难定义?。 表面上?两人是好友也是姑嫂,可背地里两人已经撕开脸皮但又?能躺在?一张床上?。 梁佑芸已经不再去想这份感情到?底算什么,她想要的只有权力,是朝阳长公主那样能左右自己人生的权力。 如果说梁佑芸之前做的一切是为了国公府为了哥哥,那她现在?这么色-诱楚清秋,完全是为了自己。 “只要你帮我,我给你又?如何。”梁佑芸唇瓣贴在?楚清秋唇角。 门早就被忍冬带上?,她今日会跟阿秀一起守夜,防止外人进入。 这房是喜房,因刚成亲没几日,大红床帐跟大红被褥都?还用着,床头?龙凤呈祥的喜烛那日燃烧一大半,现在?还剩一截放在?那里。 楚清秋把喜烛点上?,其他灯台尽数吹灭,红烛摇曳中,两个?相拥接吻的人一上?一下倒在?床上?。 粉色衣衫被扯开脱掉扔在?床下,像是夏日莲花被扯掉粉色花瓣露出莲蕊一般。 梁佑芸心里还是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她直起腰仰起头?跪坐在?床上?,手?搭在?楚清秋肩上?,却?咬牙任由楚清秋的葱白细指穿过自己的莲蕊深入莲房。 硬是忍下这份侵入进来的不适感。 “阿芸,你喜欢吗,这样你喜欢吗?”楚清秋问梁佑芸。 梁佑芸脸色绯红额头?出了细汗,咬紧下唇不愿意吭声。 委身于一个?女人已经够滑稽了,难道还要她说喜欢? “你若不开口,”楚清秋抽出手?指,捻着指腹上?的湿滑,垂眸轻轻笑?了一下,声音略带低哑,“我便不帮你。” 梁佑芸垂眸瞪她,楚清秋当着她的面,手?心朝上?立起两根手?指,另只手?扶着她的细软腰肢,“现在?是你求我,想不想要,就看你开不开口了。” 她一语双关。 梁佑芸搭在?楚清秋肩上?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气,咬着牙抬腰坐在?楚清秋手?里。 “想……要!” 两个?字,说的艰难,吃的更艰难。 梁佑芸红着眼尾,手?指掐着楚清秋清瘦的肩,气不过,低头?隔着中衣咬她肩头?。 她越用力,楚清秋掐着她腰的手?越紧。 红帐之中,梁佑芸像是一尾上?岸的鱼,鱼尾被钉在?案板上?,不管上?身怎么扑腾扭动,下身却?挣脱不了。 对于梁佑芸来说,楚清秋的手?就是钉住她的钉子,案板是她哥哥嫂嫂的喜床。 她以为她是能抽身而出的饵,谁知道最后自己还是尽数落进鱼嘴里。 到?后面梁佑芸已经想放弃了,她掀开床帐,伸手?弯腰去捡地上?的衣衫,可楚清秋的手?指一搭过来,在?她肩膀上?轻轻滑动,她就颤栗着俯在?床边。 她明?明?是不愿意的,她一点都?不愿意的。 楚清秋把手?抽出来给她看,红烛光亮下,她手?指指尖带着透明?水光,根本都?不需要多余言语就足以让梁佑芸羞愤。 一夜过去,翌日清晨,梁佑芸成功晚起。 从这日起,她不仅住在?楚清秋屋里,还答应了梁国公为她安排的婚事。做为交换,梁佑安出京外放做官后,梁家对外走动时,梁国公要带上?梁佑芸。 “还好挤进杏榜,”梁国公道:“否则就是想替你谋划都?没用。” 春闱榜出来后,梁国公的脸上?总算露出几分轻松神色。 梁佑安有些得?意,“榜上?有名那是自然,您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尾巴刚抖落起来,梁国公便看过来,梁佑安瞬间夹紧尾巴低下头?,商量着,“爹,我能不出京吗?” 梁国公看了他一眼,“不想做文?官的话,那就去军营里磨难,正好齐豪也回京了,回头?你直接跟他走就行。” 让梁佑安去军营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趁着现在?职位有空缺你抓紧时间去,要是再晚一些,等殿试结束后,你想谋个?官职都?谋不到?了,”梁国公跟梁佑安说,“外面虽不如京城,但多少?能长些见识。” “就算退后一万步来说,我跟你岳丈也不指望你能做出什么政绩,你只要老老实实在?外头?待上?三五年混个?资历就行,到?时候我们就能把你调回京城。” 梁国公说完觉得?嗓子干痒,低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跟梁佑安说,“不过就是委屈你一些,楚家那边的意思是楚清秋身体不好不适合离开京城,所以你这次外放她可能就不跟你一起了。” 梁佑安闻言眼睛瞬间亮起来,像是一堆倒霉的事情里总算有一件好事了。 不去好啊,他巴不得?楚清秋不去呢。要是外放的时候还得?带着楚清秋,梁佑安觉得?自己还不如出家当和尚呢。 “岳父大人考虑的对,楚清秋是不适合跟着去,她就留在?京城养病就行,我自己能行。”梁佑安已经盘算着在?外面多纳几房美?妾了。 第193章 梁国公一看梁佑安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虽没制止,但还是冷呵着警告他,“咱们现在?用得?着楚家,你心里有点分寸别把事情闹出火来,到?时候楚清秋面上?要是不好看,你就别想回京城了。” “我知道,我自然都?知道。”梁佑安本来觉得?外放是个?苦差事,如今一想想,那怎么能是苦差事呢,那分明?是他的自由天地。 他到?了外面,天高海阔谁也管不了他,他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爹,我什么时候走?”梁佑安问。 梁国公想了想,“我今日早朝已经跟皇上?请旨了,这两日应该就有消息。如果不出意外,差不多十日后你就能启程出发?了。” “对了,你妹妹的婚事定在?年底,”梁国公放下茶盏跟梁佑安说,“她心里估计不高兴,你走之前多去陪陪她,毕竟她出阁时你可能回不了京。” 梁佑安应下,“好。” 梁佑安嘴上?答应的好,结果扭头?就把梁佑芸给忘了,直到?离京那一天,他才?想起来这几天光顾着跟好友们庆祝了忘记陪妹妹。 十里长亭,梁国公一家送别梁佑安。 国公夫人哭到?几乎昏厥,她哪里舍得?她的心肝肉离开京城,可这事是梁国公决定的,连芸儿?都?没办法何况是她。 如今也只能含着泪送别儿?子,“你要照顾好自己,银钱什么的都?带够了吧?在?外头?莫要亏待自己,虽说是八品的小官,可你争口气,早点做出政绩早点回京。” 梁佑安烦死她啰啰嗦嗦了,不耐烦的想挥手?但又?忍下了,抬手?抱抱国公夫人,“娘我知道,您就放心吧。” 他看向梁国公,梁国公近日可能因为六皇子的事情太过于操劳,以至于脸色有些不好看,眼底也是一团青黑,“爹,您保重身体。” 梁国公颔首,的确有些精神不济,只道:“我知道,你去吧。” “那我走了?”梁佑安脚刚踩在?马凳上?,就想起来自己妹妹以及娶进门后没说过几句话的楚清秋。 “你在?京中好好的。”梁佑安跟楚清秋说。 哪怕楚清秋美?若天仙,梁佑安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这些天也是躲着她走,好在?楚清秋不是那种计较不懂事的小女人,两人各过各的倒也愉快。 “阿芸,你放心,等哥哥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让你长脸面。”梁佑安宽慰梁佑芸。 毕竟梁佑芸算低嫁,心里肯定不满。 梁佑芸轻柔笑?笑?,“那我等着哥哥有出息的那一日。” 她双手?端在?小腹前微微颔首拜别,露出白皙脖颈。 现在?已经快三月底了,天气是一日比一日暖和,衣服也是一日比一日单薄,不再像冬季那般高领子。 也正因此,梁佑芸一低头?,梁佑安就看见她脖子处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红痕。 他是风月场里混过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痕迹,一时间抽了口气顿在?原地。 “怎么了?”梁国公看过来。 “没事没事,我,我走了啊,你们回去吧。”梁佑安边摆手?钻回马车里,边幸灾乐祸。 他妹妹虽然定了文?家,但跟文?家没见过面,所以那痕迹肯定不是文?家那孙子弄的。 梁佑安震惊,他妹妹外头?有人了?! 而且对方看似有些孟浪才?从背后亲在?那里。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吃亏的不是自己妹妹,梁佑安管他呢,何况妹妹嫁给文?家已经是委屈了她,她要是有点别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梁佑安啧啧咂舌,感慨起来,文?家那个?倒霉蛋,天才?刚暖和,他就满头?青啊~ 梁佑安撩开车帘朝外看,马车行驶,路边草深。 他悠悠点评,文?家那孙子头?顶的颜色比外头?的绿草还青翠啊。 不像他,哪怕成亲后自己没碰过楚清秋一指,楚清秋还是要老老实实给他守活寡。 什么叫本事,这就是本事。 074 “慕慕, ”辰玥提了糕点?过来,手一抬,跟朝慕说, “长公主府中厨子做的,味道极好, 你快尝尝。” 辰玥还是懂些规矩的,来了之后先去见过齐夫人才来向阳院。 “伯母说中午让我别走了, 留下来吃饭,我说好。”辰玥笑容灿烂晃人眼。 朝慕伸手点?她额头,娇娇柔柔嗔着, “还记得我呢, 我以为你有了我姨母就把我给忘了呢。” “那有了殿下也不能忘了你, 殿下说了毕竟你是大外甥……”辰玥话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妥的时候, 最后一个字已经从嘴里蹦出来, “……女?。” 她抬手捂嘴。 朝慕鼓起脸颊,“……” “就知道你要?占我便宜,咱们那天怎么说的。”朝慕瞪辰玥。 说好各论各的。 辰玥求救地看向阿栀, 朝慕的目光随着她一起, 幽幽落在?阿栀身上。 莫名其妙被夹在?两人中间的阿栀,“……”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阿栀选择抬头看天, 默认选了朝慕。 辰玥抱着食盒, “亏得我还多带了些糕点?, 想?着给阿栀吃呢。” 她一贯喜欢投喂,这事大家都知道。 朝慕眉眼弯弯, 很是得意,“就算有吃的, 阿栀也是向着我的。” 第194章 毕竟阿栀亲口说过,这世上谁都没她好吃。 “来来来,”朝慕就闹一下,招呼辰玥快快进来,“春日好茶,特?意给你备了些。本来想?着送去姨母那里,谁知道你闻着味儿就来了。” “这茶好啊!”辰玥眼里带出光亮,“我爹爹跟长公主都喜欢喝茶。” “这茶自然极好,”朝慕拍拍茶盒,“我祖母特?意给母亲给我带来的。” 江南的茶,带着江南温婉气息,喝起来都觉得茶水柔柔心神平静。 而?且四月上旬的茶本就上乘,品着都是享受。 朝慕跟辰玥煮茶,阿栀让翠翠寻了盘子过来,将糕点?取出来摆好。 阿栀见朝慕低头弄茶,便擦了手,捏了块果子递到她嘴边。 朝慕仰头看她,眼里满满笑意,张口叼住她的手指,舌尖将果子从她指尖卷走。 阿栀被她撩拨,低头看她。朝慕坏心眼地移开视线去看辰玥。 阿栀,“……” “在?姨母那里还好吗?”朝慕问?辰玥,“有没有人为难你?” “当然没有。”辰玥都不带想?的。 她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朝慕说,“原先是我误会了,原来那些幕僚真是幕僚,不是什么面首。” 在?幕僚眼里,长公主的性别是男是女?不重要?,只?要?有抱负能成事、能让他们施展理想?就行。 这误会还是在?长公主带着辰玥夜半谈事的时候解开的。 “对了,长公主让我给你带个话,”辰玥捏着糕点?吃,“她说皇上最近心情挺好,对俪贵妃的怒气好像都消散了不少。” 皇上对俪贵妃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皇上对六皇子的态度。如果俪贵妃在?后宫中复宠,那六皇子重回朝堂也是早晚的事情。 “这才多久啊。”翠翠在?旁边嘀咕一句。 怎么殿试才刚结束一个月,科考舞弊拉拢人脉的事情就不重要?了? 朝慕回,“重不重要?都是皇上说的算。” 也是俪贵妃好手段,这么快就能哄得皇上回心。跟她比起来,皇后倒是不急不躁,你看人三?皇子至今还闭门思?过呢。 “殿下让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辰玥茫然,“我问?殿下,殿下说我只?负责把话带到就行,你心里有数。” 她凑头看朝慕,本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却清澈见底,透着股淡淡的天真,没有半分心机算计,“你有什么数?” “……乖,”朝慕伸手拍拍她狗头,“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快多吃点?,不够还有。” 她用糕点?堵辰玥的嘴。 辰玥一愣,脸上露出几分惊喜诧异,“慕慕,你说得话跟殿下一模一样,我问?她你有什么数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做这么说的。” 辰玥反手摸自己头顶给朝慕示意,“她也是这么摸我的头,说‘乖~’” 慕慕跟殿下不愧是亲的。 朝慕只?是笑。 辰玥留下吃了午饭才回去,朝慕把她送到门口,随后回去换了身衣服进宫了。 她说新得了好茶,送去给皇后尝尝。 “姨母如今不住宫里,自然不好多过问?后宫的事情,”进宫路上,朝慕双手搭在?茶盒上跟阿栀说,“所?以?她才要?辰玥传这话给我,让我来办这事。” 让她来搅浑后宫里的这潭水,用皇后牵制俪贵妃。 阿栀看朝慕,“可皇后并?不愚蠢,要?不然也不会稳坐后位多年。” 朝慕道:“我自然知道她不愚蠢,她要?是真愚蠢的话反倒难办了。聪明?人的合作,往往要?看给的利益够不够多,值不值得冒险尝试。” 阿栀就喜欢看她露出黑芝麻馅的模样,“那郡主同?我‘合作’,是看中了我什么呢?” 朝慕将手搭在?阿栀手背上,指尖在?她修长纤细的中指上来回摩挲,缓慢眨巴眼睛,“自然是有利可图。” 阿栀握住朝慕的手指,朝慕顺势放下茶盒跨坐在?阿栀腿上,人往她怀里一趴,“我现在?就想?图你了。” 阿栀身上重量微沉,呼吸跟着一紧,手已经搭在?朝慕腰上,却忍耐着劝她,“马上就要?进宫了。” 朝慕杏眼一亮,“啊,那出宫就可以?了吗?” 在?马车里?她一脸期待,跃跃欲试。 朝慕循规蹈矩了十几年,如今想?尝试做些新的、不那么守规矩的事情。自然,这事只?同?阿栀做。 也不怪朝慕,自从齐家夫妇回来后,阿栀行事就越发谨慎,加上两人月事一前一后耽误了好些日子,仔细算算,朝慕都快一个月没能跟阿栀深入浅出的亲近亲近了。 每晚两人虽躺一张床上,可都只?是克制地摸摸抱抱,没做别的。 都要?憋坏了。 朝慕知道阿栀也想?那事,因为她用舌尖卷阿栀指尖的时候,朝慕明?显感觉到阿栀紧绷的呼吸。 阿栀抱着朝慕的细腰,眼底了然,“月事走了?” 朝慕梨涡浅浅,声音清甜,“今早刚走。” 她想?低头亲阿栀,又怕弄花脸上的妆容跟嘴上的唇脂,最后只?得轻轻地跟阿栀的唇瓣贴贴。 “我想?了。” 她在?阿栀怀里哼唧,手掌顺着阿栀的肩膀下滑,路过山坡握住高处,轻轻一握。 第195章 阿栀抱着朝慕的手臂瞬间收紧,鼻尖蹭开朝慕衣领,在?她顺势仰脖子的时候,在?她锁骨处印了一朵春日小梅花。 “等回来。”快到宫门口了,阿栀克制地坐直腰,抬手给小郡主整理衣襟,在?她耳边轻轻说: “回来,先喂你一次。” 朝慕羞红了脸,但又很期待,“好。” 马车停下,朝慕整理头发衣服,又是那个矜贵的小郡主,阿栀垂眸端手立在?朝慕身侧,依旧是那个本分守己的大丫鬟。 可谁能想?得到,端庄矜贵的小郡主在?马车里会跨坐在?大丫鬟腿上呢。 谁又能想?到,大丫鬟修长好看的手指曾在?郡主裙摆下进出过。 栖凤殿里—— 皇后瞧见朝慕也是一喜,至少面上是欢喜的,“福佳来了,快快过来让我看看。知道你要?进宫,我一早便让人准备好了糕点?。” 朝慕笑的乖巧,“得了一盒好茶,想?送给您尝尝。” 皇后自然不稀罕什么茶不茶的,但她还是双手接过,“齐夫人从江南带过来的?” 朝慕点?头。 朝慕同?皇后说,“母亲说我在?京中多亏皇后娘娘照顾这才顺顺利利查清庄子上的账,所?以?让我送了茶过来表示感谢。” 齐石磊以?下瞒上的时候,皇后充当好人,是跟皇上提过一嘴,让皇上派人帮朝慕查账,谁知那时一个小小举动,竟能被齐家记住了。 皇后可不是个笨人,朝慕一句话,她就猜到了对方的意思?,顿时拍拍朝慕的手说,“好孩子,我哪里舍得你受委屈。” 她跟朝慕道:“如今既然跟弘济的婚事已经解除了,心里可有别的钟意的人?如果有的话尽管说出来,我跟你皇舅舅替你做主。” 朝慕羞涩地低下头,不吭声,只?余光看阿栀裙摆。 皇后只?当她害羞,“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你心里欢喜就行。”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临近黄昏,皇后才放朝慕出宫。 “娘娘,”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走过来,轻声说,“福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说齐家站在?三?皇子这边吗?” 嬷嬷自问?自答,“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成年皇子里,也就咱们三?皇子跟那边的六皇子。齐家跟六皇子交恶,自然不可能支持六皇子。” “齐家倒不见得是这个意思?,”皇后坐回凤椅上,手指抚摸扶手处的雕凤,“比起支持我儿子,齐家更愿意支持长公主,就算推我儿子上去,那也不过是想?多个好把控的傀儡。” 借着她儿子的名号跟六皇子打擂台罢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掺和?这件事吗?”嬷嬷问?。 皇后纳闷,“为何不掺和??哪怕坐在?皇位上的是她朝阳,那也好过于朝弘济。” 要?是俪贵妃当了太后,那她跟她儿子就彻底是死路一条了。 尤其是她,这辈子在?后宫中在?俪贵妃手下,只?剩屈辱的活着。 嬷嬷看皇后,“您的意思?是?” 皇后握住凤头,“不如顺势先将落水的瓢彻底摁下去,让他浮不起来。如果宫外有朝阳跟辰家齐家帮忙,本宫在?宫里就好办很多。” 现在?不趁机弄死俪贵妃,要?是给了她翻身的机会,往后再想?弄死这母子俩可就太难了。 “你以?为福佳是过来替齐家表明?态度的?她是来提醒本宫的,如果本宫蠢笨不动手,那本宫日后的下场,也比俪贵妃好不到哪儿去。” 皇后垂眸笑,“你以?为这把椅子这么好坐呢。” 嬷嬷不敢应这话。 “找个机会,让人跟皇上透漏一件事情,”皇后松开凤头,手指搭在?腿面上,声音轻缓悠悠开口,“大长公主朝蕴死之前,俪贵妃曾派人单独见过她。” “这事皇上根本不知道,所?以?他不懂朝蕴为何死前不愿见他。” 嬷嬷听完抽了口凉气,抬头看皇后,脸色都白了,“那皇上……” 皇上心里有愧,以?为朝蕴怨他,是怨他让自己嫁进齐家当平妻,而?设计失身的事情,皇上以?为朝慕不知道是自己默许的。 可如果皇上发现自己默许的那些事情,被俪贵妃私下里告诉了虚弱的朝蕴间接害得朝蕴没了活下去的意志,皇上会怎么想?? 估计会恨不得活剐了俪贵妃吧。 这事以?前不合适拿出来说,如今朝慕在?京中,齐家夫妻也回京了,加上六皇子失宠,现在?正是掏出这把利刃杀死俪贵妃的最好时机。 皇后笑笑,“去办吧。” 嬷嬷压下发颤的嗓音,“是。” 朝慕从宫里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旁边御道上都点?了灯。 “皇后果然是个聪明?人。”阿栀抬手扶朝慕上马车。 朝慕踩着脚蹬笑着回头看她,捏捏她的手指,“傻阿栀,只?有聪明?才能在?宫里活得下去啊。” 阿栀抬头看她,笑了,“对。” 她最近这段日子过的太安逸,生活重心不是小郡主就是生意,都快忘了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了。 坐进马车里,朝慕就凑了过来。 阿栀矜持地抱着她,路过富余楼的时候,特?意让马车停下。 翠翠扭头隔着门问?,“怎么了?” 第196章 阿栀任由朝慕的吻急躁地落在自己脖子跟耳后,双手箍住朝慕纤细的腰肢,稳住声音跟翠翠说,“郡主想吃糕点,你去排队买一份带回去。” 富余楼的糕点最是好吃,但排队的人也多,现在哪怕天黑了生意都极好,这要是排过去,怕是要半个时辰。 翠翠丝毫不嫌麻烦,“行。” 她也喜欢吃这里的糕点,又香又甜还不腻人。 支走翠翠,阿栀又让马夫去街尾打壶好酒,回头带给齐将军。 等人走完,阿栀才捧着朝慕的脸回吻过去。 不大的车厢,狭窄的空间,没有烛台跟光亮,昏黑之中,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朝慕骑坐在阿栀腿上,“我也想吃。” 阿栀以为她说糕点,吻着她锁骨,手握着她小腿肚子,“已经让翠翠去买了。” “不是糕点。” 阿栀抬脸看她,眼里带笑,“那是什么?” 朝慕低头,鼻尖跟阿栀鼻尖暧昧地轻蹭,“明知故问~” 阿栀的手顺着朝慕腿弯往上。 春季衣服还算轻薄,衣服料子也又轻又蓬,这会儿朝慕的裙摆全堆在阿栀小臂处。 阿栀摸到湿滑,抬头看朝慕,“你来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 所以才穿这条亵裤? 亵裤分开裆跟不开裆的。像是外出骑马,那肯定穿不开裆的,但要是穿华服,裙摆又长又复杂,那就会穿开裆的亵裤,因为这样方便如厕。 朝慕今日裙子虽好看但并不繁琐,可她却搭配了一条开裆的裤子。 阿栀手一探进去,直接能碰到花心,像是刚在温水里洗过,湿漉漉的。 “这么想?”阿栀揉搓那点。 朝慕低头吻阿栀的唇,她还能更想一点。 马车停在巷子口,一个既不偏僻又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甚至还在排队的翠翠一回头就能看见齐府马车。 只是夜幕落下,天色昏黑,人的视野只能看个大概轮廓,瞧不见具体动静。 所以翠翠没看到齐府马车在春风中轻微晃动。 如果车厢四角挂着铃铛,那这有韵律的动摇,加上进进出出的水声,两者搭配,定会在这春日夜色中奏响一曲欢愉的声响。 半个时辰过去,阿栀给朝慕擦了两次,巾帕都用完了。 就在这时,翠翠跟马夫相继回来。 翠翠把食盒递到后面,阿栀擦干净手捏了两块,其余的便留给翠翠了。 阿栀喂朝慕,朝慕的鼻尖在阿栀的指尖上嗅来嗅去。 阿栀刚才手探到车窗外,倒了水壶的水冲洗过手指了,但这会儿她故意问小郡主,“怎么,你还嫌弃你自己的味道?” 朝慕咬她手指。 “咦,”外头翠翠发出声响,扭头看过去,“那好像是梁府马车。” 从楚家的方向来的。 听闻小吴氏偶染风寒,楚清秋回去探望了,想来应该是不留在楚府过夜,这又回来了。 自从三月底梁国公府的小公爷梁佑安外放做官后,府里好多事情都交给了梁佑芸来办。 也是因为梁家跟太学院文家定了亲,文院长才在皇上面前给六皇子说好话,皇上心里高兴,连带着对俪贵妃态度都好上许多。 “梁国公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朝慕靠在阿栀身上,享受事后余韵,连声音都带着慵懒,“梁家对外应酬时,很多时候都是梁佑芸替父传话。” 阿栀亲吻朝慕额头,挑了字眼,“身体不好?” 朝慕回吻她,声音轻轻,“反正对外是这么说的。” 所以梁家现在出面传话的都是梁佑芸。 翠翠不懂这些,只是纳闷,“小公爷又不在府里,怎么楚家小姐还要赶回梁府过夜?” 如果丈夫在,妻子留在娘家过夜的确不合适。可丈夫不在家,公婆不管事情,妻子居然还要连夜回来。 翠翠感慨,高门大户规矩多,连楚小姐这样的人物都要遵循。 “走了,回府了。”阿栀吩咐。 翠翠啃着糕点,“好嘞。” 跟齐家马车擦肩而过,忍冬才留意到刚才那是福佳郡主的车轿。 “天黑,不耽误郡主回府了,下次见到再打招呼。”楚清秋坐在马车里。 忍冬心里嘀嘀咕咕,腹诽着,到底是不想耽误郡主回府还是不想耽误您回府啊? 就算回了趟楚家,天黑都要赶回去,生怕少睡了那谁一夜。 楚清秋侧眸看忍冬,忍冬立马老老实实,微笑点头,“小姐说得对,不能耽误回府。” 楚清秋,“……” 楚清秋难得没反驳。 075 梁国公府, 主院。 “父亲今日状态如何?”梁佑芸提起衣摆迈过门槛进了主屋。 屋里浓浓的汤药味道,是开窗透风都散不开的腥苦。 “瞧着稳定很多,只是身体虚弱还是下不来床。”国公夫人轻声应。 起初是精神不振, 后来是晕厥腿软,再到现在的睡多醒少下不了床, 大夫说是积劳成疾忧虑过重导致的,加上陈年旧疾, 这才在冬春换季之时借着一场风寒发作出来。 自从梁国公生病起,国公夫人便六神无主慌乱不已,嘴上起了好几个泡。倒不是她心疼丈夫, 而是她儿子现在不在京城, 梁国公要是有个万一, 爵位千万别被那些庶子捞了去! 第198章 梁国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梁佑安已经出京,周太医不在宫中,连最心腹李五都被派出去?做事了,这才导致他孤身一人身陷大网,被捆成蚕蛹一样动弹不得求助无门。 甚至每次同僚过来探望,他那个好?亲家必然也来,三两句话就?替他把人支出去?了,不给他半分递消息的?机会。 梁国公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楚沛会帮着梁佑芸呢? 难道楚家是支持长公主的??不对啊,他们?说好?了要扶持六皇子啊。 梁国公还没想明白这些之前?,人就?困到撑不住,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国公夫人凑头看了眼,见梁国公睡熟了才松了口气,抬手抚着胸口小?声嘟囔,“‘让李五过来’,还让李六过来呢,人都这样了还瞎折腾,怪不得太医说你?事多伤身,活该。”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声音低低,说完赶紧闭上嘴左右看,生怕被人听见。 对于国公夫人来说,除了儿子不在身边,现在这个局面是最好?的?,她?总算能抬起头走路了,总算不用战战兢兢怕被人取代,因为老国公躺下了,当家的?是她?女儿。 “跟小?姐说一声,就?说老爷睡前?念叨着让李五过来。”国公夫人派人去?告诉梁佑芸,俨然如今已经以她?为天。 下人应,“是。” 消息传到梁佑芸耳边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房里看公文?。 正?对着书房门的?书案是黄花梨木的?,又大又宽敞,书案后面的?椅子是檀香紫檀,油灯光亮下,它们?就?这么摆在那里无人坐着。 这书案跟椅子,象征着国公府的?权势跟梁国公对国公府的?掌控。 而梁佑芸这一个月在哪里办公呢?在一张小?小?的?长桌上,木材更是随处可见。 跟那张宽大名贵的?黄花梨书案比起来,梁佑芸的?这个小?桌子简直上不得台面,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李五?”梁佑芸恍惚,“他不是死在外头了吗,原来父亲还指望他回京呢?” 天啊,这样残酷的?消息,她?要不要告诉重病在床的?爹爹呢? 梁佑芸笑着,放下手里的?公文?起身,目光落在那张檀木椅子上,缓步走过去?。 她?站在椅子前?面,双手搭在书案上轻轻抚摸。 因公文?都堆在她?的?小?桌上,这张书案上只有少量摆件,并无文?书纸张。四月天气,本是不冷不热,可被野心烧旺的?身体摸着这微凉的?桌面最是舒服。 梁佑芸收回手,缓慢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那一瞬间?,她?心底颤栗到无法形容。 是害怕,惊慌,忐忑跟不安,但也畅快至极。 楚清秋过来的?时候,梁佑芸还依依不舍地坐在那张檀木椅子上。 见她?推门进?来,梁佑芸慌了一下,眸光闪烁,作势要起身,掩饰性地抬手挽起鬓角碎发,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没留在楚府过夜?这么舍不得我啊。” 烛光摇曳下,梁佑芸感觉有些难堪。像是她?的?野心跟贪婪,不甘跟怨怼,都在她?坐在椅子上的?那一瞬间?,尽数暴露在楚清秋面前?。 楚清秋将门关上,没回答梁佑芸的?问题,只是问,“公务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梁佑芸抿了下唇,“你?不是月事来了吗?” 她?俩之间?的?话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只有那档子事情了。 楚清秋走过来,一手挽梁佑芸鬓角碎发,一手顺势搭在她?腰上,带着她?转了个身,示意她?坐在书案上,“我知道,但你?月事又没来,我帮你?。” 梁佑芸被推着靠坐在书案上,脸上露出震惊神?色,几乎失声,“你?是要在这儿?!” 怎么能在这儿,这是书房,是国公府的?权势中心,是府里最重要的?地方,是她?都不配趴在上面看公文?的?书案。 楚清秋双手撑着案沿,将梁佑芸圈在书案跟自己之间?,轻声反问,“这儿怎么了?在你?的?书案上做,有何不可?” 她?的?书案? 梁佑芸扭头朝后看,自己刚才还用手抚摸过这张桌面,幻想着自己坐在桌前?办公的?模样。 她?的?书案…… 楚清秋的?吻落在脖颈上,梁佑芸身体早已习惯她?的?触碰,吻刚落下,便?自觉地扬起脖子方便?对方往下亲吻。 尽管梁佑芸不停地暗示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身体都会因为楚清秋而产生反应,心里屈辱身体享受。 “对啊,嗯,”梁佑芸坐在书案上,双手环着楚清秋的?肩膀,双脚悬空双腿搭在书案边上,昂着头,眼睛虽看着房梁但视线却没聚焦,失神?地轻喃,“这是,嗯,我的?书嗯案啊。” 如今府里掌权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父亲梁成全,这把椅子她?凭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坐,这书案她?用来做什么全凭她?高兴。 她?就?要在象征着男权的?书案上做这些,这种忤逆犯上脚踩权势的?感觉让她?颤栗不已。 她?鞋子脱掉,粉白脚尖搭在楚清秋身后的?椅子上,脚趾头因用力而绷紧。 梁佑芸垂眸看,看自己裙摆撩起,粉色衣裙如花瓣般搭盖着楚清秋的?手臂。 第199章 看她?露出白皙脚踝,脚尖踩着檀木椅子,脚背青筋毕露。 裙摆下的?莲花因触碰而收紧,又因想要而主动张合。 “清秋。” 快到的?时候,她?膝盖内侧夹紧楚清秋纤细的?腰肢,弓身缩肩额头抵在楚清秋肩上。 “喜欢吗?”楚清秋问她?,“喜欢这份权势吗?” 梁佑芸咬紧下唇点头。 楚清秋单手搭在她?脖颈处,低头吻她?头发,“喜欢就?好?。” 她?不知道动了哪里,梁佑芸一个仰头,雨便?喷洒在楚清秋手心里,弄湿她?的?掌心。 楚清秋抚着梁佑芸还在打颤的?肩,将她?抱在怀中,声线低柔,“阿芸,只要你?喜欢,我便?帮你?。” 去?跟父亲谈判又如何,同长公主朝阳暗中来往又如何,只要指尖能抵在阿芸最柔软温热的?深处,只要所做不违心,所抱是这个人,她?什么都愿意为阿芸做。 从权势,到她?自己,可以都给她?。 梁佑芸额头抵在楚清秋怀里,可能是神?志不清理智还没回笼,她?听完这话,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手指缓慢地捏着楚清秋腰侧衣服的?一块,最后手指展开往后,慢慢环住她?的?腰。 楚清秋眼底露出清浅笑意,却道:“歇歇,待会儿在椅子上再来一次。” 梁佑芸,“……” 从今夜起,梁国公府的?这个书案跟椅子,都是她?梁佑芸的?了。 四五月的?天气最是舒爽,不管是马车上还是书房里都可以,等日子到了六月份,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多动动身上都会出层薄汗。 天是慢慢热了,可刚要复宠的?俪贵妃,却似乎要凉了。 不因别的?,只因六月六日大长公主朝蕴诞辰那天,在皇上怀念大长公主的?时候,有人正?巧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076 “你说皇上吐血了?”齐夫人闻言惊住, 她刚带着朝慕祭奠大长公主回?来?,便见齐将军在门口等着她们母女,开?口便是这种惊天大事。 几人直接去了书房。 朝慕扭头看阿栀, 齐夫人回?头看了眼两人,笑?着道:“阿栀也进来听听吧, 你在京中?一直陪着小郡主,你不在她心不安。” 阿栀颔首福礼应, “是。” 朝慕眉眼弯弯,“谢谢母亲。” 齐夫人只是笑?。 齐家也不是那种苛责奴婢的府邸,要不然当年?齐府也不会那么放心的交给齐石磊。 “宫里是怎么回?事, 快细细说说。”齐夫人坐着, 抬头看丈夫。 齐将军道:“今日大长公主朝蕴诞辰, 皇上同以?往一样去?她生前住的泽长宫缅怀,在宫里意外撞见一个?宫女在给大长公主烧纸, 边烧纸边说别怪我。” “皇上觉得奇怪, 便示意左右莫要声张弄出动静,自己往前两步驻足听听。” “这一听便听到当年?的算计,”齐将军说到这儿看了看朝慕, 声音都轻很多, “这些本就勾起皇上的愧疚,谁知宫女说到最后, 说出俪贵妃在大长公主死?前派人去?见了她, 故意把真相告诉大长公主, 让她含恨而亡。” “而这个?宫女,便是当年?去?大长公主的随从?里面的其中?一个?。” “说是她当年?年?纪小, 嬷嬷借口带她出宫采买然后去?见了大长公主,后来?嬷嬷去?世, 俪贵妃许是忘了她,便留到今日。” 齐夫人顿了顿,柔声道:“是皇后的手笔?” 她看向朝慕,朝慕点头,“也是姨母的意思。” 那齐家心里就有数了,齐将军扶着椅子扶手坐下,继续道:“皇上听完当场吐血昏厥,醒来?便叫我文武重臣进了宫。” 齐豪跟辰相自然在进宫的名单里。 “太医当时就在床前诊治,说皇上吐血不是第一回?了,之前强行?忍下强撑着已经?伤身,现在身体亏空,实?在需要好好休养,不宜再劳心伤神。” “皇上之所以?把我们叫过去?,就是怕有个?万一,同时因他病重,暂令长公主朝阳替他监管朝政。” 齐将军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的呢,自然是辰相悄悄跟他说的。 皇上醒后就让人去?查这个?宫女跟这件事情,查到最后查到俪贵妃头上。 当年?她为了铲除后患的确干了这事,而这个?宫女为何这么巧赶在他之前去?泽长宫祭奠,则是因为暗中?受了皇后示意。 一件事情,牵扯出后宫两个?娘娘,一个?皇后一个?贵妃,皇上气到又吐了一次血,让人把两人都叫了过来?。 俪贵妃本来?还想装无辜,皇上强撑着身体坐在床边,抬手招她到跟前来?。 俪贵妃委委屈屈娇娇弱弱的过来?,还没?来?得及撒娇示弱,裹着风的巴掌就抽在她脸上,将她抽倒在地,脸当时就肿了,嘴角都是血。 皇上抖着手指骂她,“你个?毒妇!你让阿蕴怎么看我,你让阿蕴生前怎么看我!” 哪怕这事是真的,是他做的,但他还企图扯块遮羞布,将事情推到俪贵妃头上,自欺欺人的想着,这样阿蕴虽气他怨他,但不会绝望到恨他,他们还是兄妹。 如今皇上才懂,阿蕴为何死?前不愿见他,为何不愿进皇陵,全拜俪贵妃所赐! “我都……我都没?看见我那妹妹最后一面。”皇上手都是抖的,攥皱胸口衣服,声音哽咽至极。 第201章 “蓄谋已久,朝阳她蓄谋已久!” “还有辰、相。”俪妃咬牙切齿。 “辰相真是好父亲啊。”俪妃之前就听说辰玥被接去?长公主府长住了,辰相为了女儿,可真是什么都敢做。 “梁国公那边呢?”俪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的人没?反对?吗?” “娘娘您知道的,梁国公都病重几个?月了,始终卧床不起,现在公务都是他女儿代管,”宫女道:“所以?国公府那边根本没?有动静,想来?是梁姑娘没?见过这种世面,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不动还要等什么时候,等他死?了吗?那一切都晚了!”俪妃急得走来?走去?,没?了之前的慵懒雍容模样。 她跟季姑姑说,“你亲自去?梁国公府见梁国公,就说我求求他帮我。” 季姑姑应下,“是。” 季姑姑到国公府,直接越过梁佑芸去?见了梁国公。 梁国公难得清醒,一听说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急得呛咳起来?,哑声问,“贵妃如何?” “娘娘状态不好,夜不能安寝,昼不愿多食,”季姑姑道:“还求国公想想法子,帮帮娘娘吧。” 怎么帮?自然是让文院长出头,让他反对?女子干政。如果天下女子以?朝阳为例,如何还愿留在后院相夫教子? 自古以?来?本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本就各司其职,要是因为朝阳破坏了这种秩序,家将不家,国将不国,世道就乱了。 何况朝阳是女子,将来?总会成亲生子,那她的孩子姓什么?随她姓还是随父姓?我大朝的皇位就要这么易主吗? 等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朝阳怎么应对?? 这些话,由?文院长这个?文人大儒来?说最是何时。只要他愿意开?口,只要他愿意站出来?,必然有万千人跟着呼应。 民意如此,朝阳又能如何? 梁国公心里有数,“让娘娘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命,都会帮她。” 送走季姑姑后,梁国公把梁佑芸叫过来?。 “父亲让我去?求文家出头?”梁佑芸坐在绣墩上,声音平静,“爹,让朝阳执政是皇上的意思,您这么做是在忤逆圣意。” “俪妃已经?被皇上厌弃了,六皇子早就不能指望,我们如果聪明些,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等他们去?斗,这样方能保全国公府。” 梁国公道:“不去?搏一搏,只守不攻,怎么振兴家族?” “您是想振兴家族,还是想毁灭家族?”梁佑芸问,“俪妃只是想绊倒朝阳长公主吗?她分明还有别的企图,只要朝阳活着一天,她就不会安心。” “朝蕴大长公主的事情您是不知道吗?皇上要是再失去?一个?妹妹,他会怎么做?他不会杀了他亲儿子,只会拿咱们国公府开?刀!” “您不是想让咱家再上一个?台阶,您是想让咱家当个?台阶,托着六皇子跟俪贵妃,供他们走向高处!” “是又如何?”梁国公拍床,因情绪激动,声音都有些嘶哑,“我说是又如何!” 他一个?做老子的,做事还需要跟女儿解释吗?还需要征求女儿的同意吗? 这国公府的家业是他的,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轮不到梁佑芸来?指指点点教他做事。 梁佑芸恍惚一瞬,轻声问,“是我们整个?家族重要,还是宫里的俪妃重要?” 梁国公不开?口了。 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您恨,恨当年?祖父祖母不答应您娶她,恨自己护不住她,这才卯足了劲要帮她,哪怕搭上您的命,哪怕搭上国公府。” 梁佑芸轻笑?,“可我跟哥哥还有我娘亲又何其无辜?我跟哥哥才是你的嫡亲血脉啊,我娘才是你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经?妻子,难道就比不过她吗?” “你心里有旁人,大可一生不娶,你娶我娘做什么?要不是你非要娶她,我何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梁佑芸眼里雾蒙蒙的,看着梁国公,逼问他,“我跟楚清秋是什么关系,这几个?月以?来?你别说你不知道,可你为了楚家助力,为了国公府撑下去?,你丝毫不提半句,你连问都不问。” “爹,我是玩物吗?是棋子吗?是你趁手的工具吗?” 梁佑芸眼泪落下来?,“你一边用我安抚楚清秋稳住楚家,一边让我吊着太学院文家。试问有一日,如果俪妃开?心,你是不是拿我当狗一样,牵到她面前就为了哄她一乐?” “您恨,我何尝不恨呢?”梁佑芸抬手抚掉脸上泪痕,“你不是想帮俪妃吗?” 梁国公这才抬眼看过来?,梁佑芸轻柔一笑?,声音细细软软,“我替你帮她,帮她坠落深渊。” “你——”梁国公气到眼睛睁大,想抬手指梁佑芸又没?有力气。 “你不能这样,”梁国公见梁佑芸要走,伸手想去?拉她衣角,可人趴在床边根本动弹不得,只喊,“芸儿,你不能这样!” 梁佑芸微笑?着离开?,示意门口侍卫,“守好了,莫要让外人见我父亲。” “是。” 梁佑芸不可能救俪妃的,她不仅不救俪妃,还会推她一把。 楚清秋说得对?,只要她爹不死?她哥哥不回?京,她便是国公府的掌权者。 五日后,梁国公府梁佑芸进宫见俪妃,说自己跟国公府爱莫能助,让她另寻他人。 第202章 梁佑芸走后,俪妃差点气晕过去?。 “指望不上了,谁都指望不上了,”俪妃躺在床上,“说我病了,让弘济回?来?一趟。” 如果走到绝处,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盛夏七月,皇上病重,宫中?又酷暑难耐,皇上便离开?皇宫,前往小时候他跟两个?妹妹常住的郊外行?宫养病。 可能是宫里不好的回?忆太多了,皇上到了这个?时候,就想回?忆点快乐的日子。 他住在外面,朝阳留在宫中?执政,朝堂上有问题的时候,朝阳便在行?宫跟宫中?往返,虽麻烦些,但也堵住别人的嘴,证明事情是皇上的意思,不是她执意如此。 朝阳去?行?宫,有时候她自己去?,有时候带着朝慕去?,还有时候带着辰玥。 皇上见她跟辰玥一起来?,脸上也没?露出多少异样神色,只问,“慕儿最近如何?” 朝阳知道他想朝蕴了,这才提起朝蕴的女儿,自从?这次一病,本就年?迈的皇上更显苍老,好像耗尽了精气神强撑着罢了。 朝阳道:“她在京中?挺好的,郡主府已经?在修建了,她闲着无事时还亲自去?看过。” “还有,齐家夫妇请旨,说八月份想返回?边疆,免得年?底天寒地冻边界有异动,”朝阳说,“我允了。” “你做得对?,”皇上累了,坐在榻上,“齐家一直是忠心的。” 所以?他当年?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怀疑起齐家会不受掌控呢。如果不是他多疑,怎么会听从?俪妃的建议,用朝蕴来?算计齐家,从?而害死?了自己妹妹,害得齐家老少不愿回?京常住。 皇上想起这些就痛苦,手揉着眉心。 朝阳问,“皇兄,让慕慕过来?陪陪您呢?” 皇上揉眉的动作?一顿,“不,不了,让她在京中?好好玩耍就行?,人来?了我身边,总要拘束的。” 实?际上是他不敢见朝慕,他已经?不敢见朝慕了。 想,又不敢见,只能趁朝阳来?的时候问问。 朝阳看他这样逃避躲闪,心头不由?酸涩闷赌,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只道:“好。” 面前坐着的兄长,让她又敬又怨,如今似乎分不清是爱是恨了。 她从?小是跟在皇姐身边的,皇姐死?后,是皇兄又当哥又当爹把她拉扯大,纵容她的任性给她权势,默许她的取向让她身边跟着辰玥,现在更是将皇位寄放在她这里。 朝阳对?他感情复杂,尤其是见他这样苍老,鬓角碎发全白,心头说不难受是假的。 朝阳有时候只盼着他能好好活着,别的,已经?不重要。 他活着,自己就还能有个?哥哥。 朝阳从?行?宫出去?,朝慕就站在马车边等着。 她来?了,也没?进去?。 辰玥陪在朝慕身边,见朝阳出来?,三两步小跑过去?,“殿下。” 朝阳抬手摸摸她脑袋,“不是出来?打猎的,怎么没?去??” “慕慕说热,不肯动,”辰玥小声告状,“我连弓都带上了,她个?怕冷又怕热的小懒虫。” 朝慕眨巴眼睛,拉长音调,“我都听见了哦~” 辰玥抿紧嘴,默默挪脚躲在朝阳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看朝慕,“嘿~” 朝慕瞪她。 “今日阴天没?有日头,倒也还好些。”朝阳仰头看天色。 七八月份雨水多,热是热了些,但大雨前夕的阴沉天气,风也凉爽。 尤其是这大雨酝酿多日,总算降至,怎么能不给它一个?突破口呢。 朝阳拍板决定,“玥玥去?猎只野鸡,我们晚上烤着吃。” 夏季的鸡可不好猎,但辰玥满口答应,“好!” 朝慕微微朝后仰头,小声跟阿栀说,“咱们等着动嘴吃肉就行?~” 阿栀垂眸看她,温声劝,“不试试你的弓?好歹练习半年?了。” 朝慕摇头,“不要,有这点力气还不如省下来?留晚上用呢。” 阿栀幽幽看过来?,“……” 朝慕睨她一眼,手指戳她小腹,“想什么呢,我是说省下来?留晚上用来?烤肉。” 阿栀沉默,阿栀反省。朝慕悠悠别开?视线,遮住眼底得逞笑?意。 阿栀啊阿栀,怎么让人这么喜欢呢~ 077 皇上养病的行宫旁边就有一片小山林, 也不陡峭,跟高耸的大山比起来,它就像个小土坡。 为了供贵人们一时兴起前来玩乐, 周边庄子上会往小山林里?放养野鸡跟野兔,想吃了就过来打两只, 不想吃就这么散养着。 所以哪怕不是春猎跟秋猎的时节,也能过来狩猎玩耍。 跟两眼一抹黑的朝慕比起来, 辰玥显然是来过这?个地方的。 两辆马车一队人马刚抵达小山林,辰玥就拎着她的大弓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辰玥斗志昂扬,“我今天定能狩到肥兔子, 让你们饱餐一顿。” 朝慕从马车上下来, 捧场地鼓掌, “好棒好棒,那我就等?着吃啦。” “阿栀, 我们也跟姨母她们进山林吧, ”朝慕说,“进去?长长见识。” 阿栀余光朝远处看了眼,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转身从马车里?取出一把黑色大伞, “好。” 夏季雨水多?,尤其是最近天气阴沉怕下雨, 阿栀出门必带伞。 第203章 只是这?伞跟寻常伞不同, 寻常雨伞多?是油纸伞, 利刃稍微一戳就会破,阿栀这?把伞是齐将军送的, 伞面不知道由什么做成,刀枪不入。 把伞撑开罩着人, 莫说天上下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怕。 自然,这?伞也稍微重些,亏得?阿栀力气大,拿在手里?像是拿着一把普通黑伞,让人瞧不出半分不寻常。 翠翠今日没来,阿栀将伞背在身后,伸手扶着小郡主的手往前走。 因?为?一早便跟辰玥说了今天出门狩猎,她便穿了身轻快利落的红色劲衣。 袖筒束起,黑色长靴箍住裤腿,修饰似的,衬得?她两条腿劲瘦修长又不失力量感,满头长发则用?根红绸带系成高高马尾,红色绸带的尾端融进黑发里?。 偶尔风起,发尾飞扬,整个人状态是既精神?又张扬。 朝阳倒是慵懒很多?,紫红色的衣衫,宽大的袖筒绑了条紫色襻膊,玉簪挽着长发,右手拇指上戴着白玉扳指,手中也拎着一把弓。 她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弓弦,弦上未搭箭,她就这?么把弦拉满再松开,像是在试手感。 跟两人比起来,朝慕像是来春游的,暖黄轻薄的夏裙,精致好看的少女发髻,头顶还簪着一只兔耳朵似的簪子,瞧着就跟朵柔软娇弱的小黄花一样。 阿栀依旧是那身常年?不变的浅青色衣衫,立在朝慕身边毫不张扬,如衬托的绿色,如遮阳的绿荫,全看朝慕需要。 朝阳是出来狩猎的,自然没带多?少人手,算起来的话?,随行的一队侍卫共十二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四个。 她们一行人进了山林,只留四个侍卫在外面看守马车跟马匹。 朝弘济骑着马,远远坠在她们身后,亲眼见她们毫无防备地走进林子里?,宛如林中没有半分危机感的野兔野鸡,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射杀。 “殿下,您确定这?么做吗?”长随扭头朝后看了眼他们的人马,低声问朝弘济。 他们一行四五十人,每人都带了长刀跟弓箭,进能近战,退能远战。 这?些人是俪妃娘家周家豢养的杀手,平时养在庄子上,用?得?到的时候才派遣出去?,个个都是好手。 今日他们装作商队,跟着朝阳长公主的马车前后脚出了京城。 他们原本想着在朝阳回去?的路上扮作山匪劫杀她,奈何听闻朝阳要去?狩猎,这?才临时改了计划,准备在这?个地方解决掉她们。 如果换做以前,朝弘济肯定觉得?不至于做到这?一步,毕竟姑姑是外人,手上就算有权力也对他一个皇子造不成多?少威胁。 可现?在不同了。 自从他被科考舞弊一事牵连失了官职起,朝弘济每晚睡觉做的都是噩梦,梦到他被人从高位上拉下来,从云端坠入地狱,醒来总是一身冷汗,变得?患得?患失。 前些时候他还能劝自己稳住,直到梁国公病重梁家不再帮扶他起,他才开始害怕,觉得?梦慢慢变成了现?实。 如今母妃被褫夺封号贬为?妃,皇后跟辰相都倒向姑母朝阳,甚至父皇病重想到的都不是他这?个儿子而是姑母,朝弘济才彻底寒了心,也认清了现?实。 他觉得?自己一夜长大,从处处依赖信任父亲的小孩变成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大人。 有些东西,与其等?着父皇给,还不如他自己想办法去?拿、去?夺、去?抢! 寻常大门大户人家,为?了那点家财都会争个头破血流,更何况皇家呢。 父皇他为?了稳固皇位,不也设计了自己亲妹妹吗,他如今不过是学习父皇罢了。 朝弘济收紧手中缰绳,望向山林里?的目光比头顶风雨欲来的天色还要阴沉三分。 母妃说得?对,既然撬动不了朝阳的地位,那就简单干脆一点,直接除掉她算了。只要朝阳死了,事情推到三皇子身上,父皇能如何? 朝阳跟朝慕都死了,本就病重的父皇听闻这?个噩耗,怕是病到连床都起不了,他要是突然驾崩,那皇位自然就是他的。 朝弘济自然不可能就这?一手准备,他还留了几人趁着天阴,乔装成下人潜进梁府。 母妃始终不相信梁国公会不管她,所以这?一切可能都是梁佑芸这?个贱货的主意,梁国公定是被人控制住了。 只要擒住梁佑芸,把梁国公救出来,由梁国公作证,到时候就说梁佑芸跟长公主勾结,意图篡改皇权,那长公主又多?了一项罪名?。 毕竟哪个大臣听闻这?事不害怕,害怕自己后院里?的那些女人用?阴诡手段把控他们,然后冒充他们对外传话?。 “你怕了?”朝弘济侧眸看身边长随。 长随摇头,“属下贱命一条倒是不怕,但属下担心您,如果这?事没成功,您跟娘娘怎么办?” 如今娘娘只是贬为?妃,也没动周家权力,可见皇上对娘娘还是有旧情在的。长公主监国以来,也没借机打压皇后母族跟周家,或许没那个野心呢。 长随想的是让六皇子忍忍,不要因?为?心急而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就目前这?个形势,如果六皇子没有任何错处,而长公主还是执意取代侄子们坐上那个位置,定会有大臣出来极力反对,到时候六皇子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替他去?争。 第204章 可要是六皇子冲动行事失去?先机,那就彻底陷入绝境了。 “你不在这?个位置,自然感觉不到危机感,”朝弘济道:“与其提心吊胆等?别人给机会,不如自己努力搏一搏。” 他不是没等?过,可他等?来了什么?等?来了梁国公被女儿把控,等?来了母妃被贬为?妃,等?来了他被权力边缘化?。 要是再等?下去?,他估计连拼一拼的机会都没了。 朝弘济,“目前是最好的时机。” 齐豪昨日外出巡营了不在京中,辰相替皇上下去?赈灾抚民还没回来,长公主身边最趁手的两个人都不在,加上她丝毫没有防备,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今日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 长随见朝弘济心意已决,知道再劝没用?,便咬咬牙扭身对后说道:“今日,成败在此一举,还请各位以命相搏。成,封侯拜相,输,牵连九族,你们想清楚了吗?” 众人应,“想清楚了!” 长随低头从怀里?掏出黑布将脸遮住,扭头看向朝弘济,“殿下,下令吧。” 朝弘济抖开黑布遮面,沉声道:“杀。” 山林里?,四处静谧。 辰玥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悄悄搭在弦上,趁远处的兔子不注意,长箭离弦,一击致命! 朝慕跟阿栀躲在树后,见射中了之后,不由惊得?抽了口凉气,抬手捂住嘴巴。 辰玥本来担心朝慕胆子小不忍见血杀生,射中兔子后,扭头看朝慕脸色,轻声安抚,“慕慕别怕。” 兔子本来就是养来吃的。 何况她下手快准狠,兔子死前丝毫没挣扎。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朝慕提起衣摆,一路小碎步跑过来,满脸高兴,“射中了,晚上吃烤兔兔~” 她直接跑过去?,看了一眼,立马单手捂着眼睛,示意自己看不得?这?么残忍的场面,嘴上却叭叭着,“阿栀快捡起来,咱们晚上有肉吃了。” 辰玥,“……” 好娇柔做作!又好可爱~ 辰玥看向长公主,摇着尾巴邀功,眼睛亮晶晶的,“中了。” 她手指兔子。 朝阳挑眉,“玥玥厉害。” 辰玥因?为?这?句话?想到了别的,脸一热,低下头抚摸自己的大弓。 侍卫过来,轻声道:“长公主,猎物动了。” “猎物?”辰玥茫然,“什么猎物,林子里?还放了别的猎物了吗?” 朝阳朝阿栀那边递了个眼色,阿栀点头,开口喊辰玥,“那边好像有只野鸡。” “哪儿哪儿,我看看。”辰玥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快步朝阿栀跟朝慕走过去?。 阿栀带着朝慕跟辰玥往别处走,四个宫女跟着她们,而朝阳留在原地,剩下的八个侍卫围在她身边。 “野鸡呢?”辰玥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再走咱们可就要出去?了。” 山林不大,再走的话?,她们就要从林子的另一边出去?了。 朝慕扭头朝后看,犹豫了一下,抿住唇。 就在这?时,辰玥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脸色瞬间一白。 她急忙转头看朝慕跟阿栀,“什么声音?” 阿栀音色如常,脸上没有半分异样,声音四平八稳,“风声吧。” “是风声吗?”辰玥不信,她常年?拿弓,分明能听出那是箭声。 朝慕转身朝阿栀站,低下头不看辰玥。 辰玥眼睛都红了,伸手攥住朝慕手臂,声音发颤,“出什么事了,是殿下的计划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也怕你冲动,”朝慕被捏疼了,但却没说什么,温声安抚她,“玥玥你别怕,姨母不会有事的,我爹爹马上就到了。” “齐将军?”辰玥彻底不懂了,“齐将军昨日不是带兵出去?巡营了吗?” 下个月就要回边疆了,这?段时间,齐将军经常外出巡营操练士兵。 朝慕说,“爹爹昨日出京只为?今日埋伏,其实并未走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长公主朝阳用?自己当蝉做诱饵,引六皇子跟俪贵妃这?个黄雀来捕杀她。 朝弘济以为?自己是猎手,其实他才是猎物。 朝阳针对这?个局做了一个月,为?了让朝弘济敢动手,还特?意支走了辰相,让齐将军假意外出。 其实齐豪带兵在外面绕了一圈,等?眼线离开后,又绕了回来。 “可,可你爹爹什么时候能到?”辰玥有些急,“她身边就八个侍卫,可你听这?风声那么急……” 不仅风声,现?在还下了雨。 雨点打在树叶上,劈里?啪啦作响。 辰玥松开朝慕,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眸光跟语气一样坚定,“我要回去?。” 阿栀皱眉,刚要伸手拉辰玥,就见朝慕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辰玥大步往回跑,浓绿色的山林里?,能看到她红色发带飞扬。 “如果站在那里?的人是你,”朝慕收回望向辰玥的目光,看着阿栀,轻声说,“我也会不顾一切回头。” 明知往前更安全,可她的心却落在了后方,不回去?怎么能行呢。 “长公主让我带你跟她走,”阿栀眉头拧紧,“她回去?,长公主可能会分心。” 第205章 “那如果你是姨母,我是辰玥,我回去?的话?,你会生气吗?”朝慕缓慢眨巴眼睛。 阿栀抿唇,握住朝慕微凉的指尖,微微摇头。 哪怕是累赘是负担,她也要把她抱在怀里?扛在肩上。 “我是想让她把伞带上。”阿栀叹息,但辰玥跑得?太急,她没来得?及开口。 朝慕跟阿栀也没往前走,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身后有轻轻哨声,朝慕眼里?顿时一喜,“爹爹来了。” 齐豪会带人从另一边入口进来,正好跟朝弘济的人对上。 齐豪的人来得?很快,朝慕从怀里?掏出小哨子吹响,声音轻轻,像极了风声。 齐豪的人手听声辩位,迅速赶来。 “慕儿。”齐豪也不废话?,人到了之后先是上下打量朝慕跟阿栀,见两个孩子没事,直接大手一挥继续往前。 “你们回去?吧,外头有马车接应。”齐豪扭头吩咐。 朝慕摇头,拉着阿栀,“咱们也去?看看。” 阿栀自然答应,从背后掏出黑伞,撑开后遮在朝慕头上,陪着她跟在精兵身后一同往回走。 十二个侍卫,哪怕是罗汉下凡,也抵不过四五十人的力量。 朝弘济先让人用?箭探位置慢慢逼近,再下马拎刀厮杀。 朝阳被护在众人身后,用?她精湛的“射”术,射穿靠近的杀手。 山林不大,但树木茂盛杂草众多?,能很好的遮蔽身影。 朝阳他们的位置还没被摸出来,但朝阳用?来求救的皇室烟花,朝慕已经替她放了出去?混淆方位迷糊对方。 朝弘济怕行宫那边有人赶来,心里?很急,急到分两队人马,一队朝烟花的方向追过去?,一队在山林里?继续摸索。 他甚至自己下场,跟在众人身后,拉开长弓瞄准远方。 “一共两个出口,”朝弘济声音狠厉,“两边都有我们的人,我就不信她跑得?了。” 山林静谧,根本没有半分人声,双方对峙,大家都在等?其中一方先露声音,先暴露行迹。 “殿下,有脚步声。”长随听力极好,在山林中的一片风声跟雨声里?,捕捉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长随眼里?露出喜色,拉满自己手里?的长弓,“有‘兔子’。” 箭破空而去?。 朝阳听见脚步声的那一瞬间,人就已经朝辰玥飞奔过去?,在箭声逼近时,抱着辰玥往旁边一倒,将她推倒在地护在怀里?。 可是还是晚了。 箭矢擦着朝阳的肩膀过去?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濡湿她的衣袖,衣服颜色被染成暗红。 但唯一庆幸的是,只伤了胳膊,箭上也没毒。 如果不是朝阳反应快,辰玥再往前跑半步,箭矢会正好射穿她的胸口。 “殿下!”辰玥颤呼出声,眼里?瞬间充满泪水。 她迅速地从地上翻身起来,跪趴在朝阳身边,低头看朝阳手臂上的伤口,竟冷静着,哆嗦着手掏出巾帕,先给朝阳把伤口包扎好。 辰玥脸色刷白,哆嗦着唇没再出声,生怕自己闹出动静引来更多?的箭。 朝阳抿唇咬牙,伸手捏辰玥小脸,微微用?了点力气,像是责问她怎么又跑回来了。 辰玥眼泪这?才掉下来,砸在朝阳食指上,滚烫沉重。 朝阳心一软,改掐为?摸,温热的掌心轻轻贴着辰玥的脸蛋以示安抚。 侍卫们瞧见远处的动静,但又不敢轻易过来,怕踪迹被发现?,只得?按兵不动等?齐将军带人支援。 可对方越来越逼近。 刀背拨开杂草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 辰玥咬紧牙,低头抹掉脸上的泪,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大弓,伸手往后摸出箭。 就在这?时,齐豪的援兵刚好赶到,齐将军那中气十足洪亮豪迈的嗓音在山林里?陡然响起,如同敲山震虎一般: “长公主殿下,臣齐豪,前来救驾!” 齐豪,齐豪不是外出巡营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朝弘济听见齐豪声音的那一瞬间,心咯噔一下沉到谷底,脸色当场就变了。 长随也有些慌,“许是炸您,殿下快些,当务之急是找到长公主先把她处理掉!” 他们一说话?,自然也就暴露了位置。 辰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草丛里?站起来,大喊一声,“朝弘济!” 朝弘济下意识顺着声音扭身看过去?,就见一抹红色出现?,随后有什么东西冲着他飞了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箭头已经穿过他的肩胛骨,箭的力道掼进来,直接逼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停下。 朝慕站在远处,眼前的一幕依稀跟前世的一幕重合。 辰玥都是一身红衣,拉满大弓,射穿朝弘济。 此生朝慕已经改变了很多?,影响了无数人的结局,唯一不变的却是辰玥的这?一箭,始终射在了朝弘济身上。 如同宿命,如同朝弘济的两世亏欠。 辰玥射完一箭迅速蹲下,然后去?摸背后的另一箭。 朝阳拉着她的手腕微微摇头,“外面还有别人,你若再站起来会有危险,安心蹲着,等?齐豪过来。” 见辰玥低着头不说话?,朝阳声音温柔,低哄着,“玥玥,乖。” 第206章 辰玥的眼泪这?才啪嗒啪嗒掉在面前草地上,攥着弓的手都在发抖,不敢扭头看身边的朝阳,只哽咽出声,“我没听话?,这?才害你受伤,我已经不乖了。” “这?事没提前告诉你,也是我的不对,不能全怪你冲动不听话?。” 朝阳声音依旧如常,如果不是她额头全是细汗,真以为?她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似的,“而且刚才我本来能带你稳稳地躲开那一箭,是我有了私心,刻意转身,让箭划过我手臂。” 辰玥听的一愣,真信了,这?才扭头看朝阳,“为?什么啊?” “因?为?只有我受伤,事情才能变得?更严重,我伤得?越重越好。”朝阳这?话?刚说完,辰玥就捂住她的嘴。 “你不能受伤,”辰玥眼睛比兔子眼睛还红,嗓音带着哭腔,重复着,“你不能受伤。” 朝阳眼睛一弯,亲了下她的掌心,逗得?辰玥脸一红收回手。 在辰玥扭头时,朝阳咬唇忍下手臂上的疼,不敢让辰玥看出异样,怕她的小狗太自责。 亏得?辰玥一箭,射伤了朝弘济。 他一伤,加上齐豪的援兵到了,长随只得?撤退。 他一边让杀手往前抵挡住齐豪的援兵,一边扶着朝弘济往来处走,“殿下快走,我们中计了。” 他们以为?他们是捕蝉的螳螂,谁知那蝉摇身一变,竟成了黄雀! 现?在只有想办法先撤回去?。 朝弘济以为?目前的结局已经坏到不能更坏了,谁知道他从小山林出来了,迎面遇上了行宫来的救兵。 皇上亲自带人到了。 朝弘济在看见皇上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对上对方的冰冷的眼神?,浑身血液瞬间都凉透了,当场跪在地上,“父,父皇。” 不同于山林里?有树叶遮挡,他们出来才发现?外头的雨已经下大了,天色阴沉如铅,浓厚的云层里?闪过光亮,雷声轰然,大雨瓢泼。 皇上抬头看眼前山林,又看地上的朝弘济,只轻声问,“阿阳呢,慕儿呢,她们人如何?” “弘济,”皇上缓步过来,苍老的如同九十岁的老人了,靴子一步一步淌着地上的积水,他艰难地站在朝弘济面前,弯腰哑声问,“你姑姑呢,还有你表妹如何?只要她们没事,我就不杀你。” 吴成海给皇上撑着伞,“殿下您快说吧,皇上看见烟花的那一刻,就让人进宫去?请俪妃娘娘过来了。” “父皇,这?事跟我和母妃无关,是齐豪谋反,要杀我跟姑姑啊。”朝弘济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皇上笑?了,“朕信吗?你觉得?这?话?,朕信吗?” 朝弘济这?才抬头看他,愣怔片刻,慢慢低下脑袋,脸色逐渐灰败,声音低低,“您只信姑姑。” 他指着自己受伤的胸口,讥讽一笑?,“父皇您,您是看不到我也受伤了吗,您怎么能只问姑姑不问我呢,我难道不是您的儿子吗?” “朕,可以有无数儿子,”皇上瞧见远处来了人,慢慢直起腰,轻声道:“但我,只有一个亲妹妹了。” 朝阳被辰玥扶着,从山林里?慢慢走出来,她脸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垂在身侧的手臂淋了雨水,血水混着雨水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皇上站在原地,身影晃了两晃,小声喊,“阿阳。” 吴成海赶紧示意身后宫人撑伞迎上去?! 同时一手撑伞一手扶着皇上缓慢往前走。 “父皇!” 朝弘济跪在原地,雨水将他淋透,他不服气不甘心,大声问,“我是您亲儿子吗?我是吗!” 皇上往前迈的步子微顿,却没回头,“你是,又如何?” 皇室血脉最容不得?混淆,不管俪妃进宫前如何,但朝弘济的确是皇上亲生的。 “既然我是,为?何我比不上姑姑!姑姑跟您是血亲,我跟您也是!”朝弘济牵动伤口,疼得?窒息,哭道:“为?何您这?么偏心姑姑。” “您根本不爱我,不爱三哥,您不爱您所有的儿子,您只疼姑姑!” “因?为?这?江山之所以稳固,是你一个姑姑用?命,……换来的。”皇上扭头看朝弘济,“朕原以为?你跟你母亲不同,可你太让朕失望了。” “朕不立老三,是他不成器,朕不立你,是你不成熟。大朝的江山折了无数人的命,朕怎么能亲手把它交给无能的人?” 吴成海扭头跟朝弘济说,“六殿下,皇上给过您机会了,让您在太学院沉淀便是给您机会。可如果您真能沉下心,就不会有今日了。” 他道:“之前哪怕皇上怒斥俪妃,可也没牵连周家没怪罪您,您跟俪妃怎么就不懂皇上的苦心呢。为?何,为?何还要害皇上这?最后一个妹妹呢。” 皇上听到这?儿,收回落在朝弘济身上的目光,声音苍老沉沉,“来人,把他押回行宫。” “是。”有侍卫上前押住朝弘济跟他的长随。 阴沉了许久的天,总算下了雨。这?场暴雨,注定要冲刷掉一些污秽。 俪妃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刚进行宫她就闻到淡淡的烤兔子香味,味道越香,她心里?越不安。 弘济怕是出事了。 “齐将军不是外出巡营了吗?”俪妃进来后瞧见齐豪,脸上露出惊诧,随后便轻声道:“莫非您忤逆旨意私自带人回来?那这?可是大罪啊。” 第207章 她朝皇上走过去?,柔柔福礼。 内殿里?,齐豪立马道:“我可没带人去?巡营,我只是带人往营地的方向去?而已,巡营一事是你们自己想的,可怪不得?我。” 俪妃呼吸一顿,脸色紧接着就白了,她抬眸看皇上。 皇上神?色淡淡,“弘济带着你周家豢养的杀手刺杀阿阳跟慕儿,齐豪当时就在附近,便迅速赶了过来。” 俪妃讪讪扯动嘴角,却是反咬一口,“这?么巧齐将军就在附近?莫不是早就埋伏好了吧。” “你该庆幸齐豪就在附近,”皇上抄起手边茶盏,砸在俪妃脚边,“否则阿阳真出了事,朕要了你的命!” 俪妃吓得?直接跪下,哭哭啼啼柔弱起来,“弘济不是那样的孩子,许是长公主容不下弘济,这?才设计害他,否则怎么齐豪刚好就在附近呢。” 朝阳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话?,她扯唇一笑?,坦率至极,“是又如何?如果他对我没有杀心,怎么会中我的圈套?” 朝阳朝皇上行礼。 皇上目光落在她左臂上,“如何?还疼吗?” “太医包扎过了,虽然疼,但不碍事。”朝阳坐在皇上手边的椅子上。 俪妃见她直接坐下,心里?恨到极致,牙都要咬碎了! 怎么会只伤了她皮毛?为?什么没直接弄死她! “阿阳受伤了啊?”俪妃佯装关心。 朝阳只是嗤笑?,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只受伤没死,没能如你心意吧?” 俪妃扯动嘴角,“你说的什么话?……” 她的惺惺作态还没表演完,朝阳便道:“我只是皮外伤,比不得?小六,他伤的厉害,右臂算是废了。” 俪妃瞬间怔在原地,声音尖锐,“什、什么?” 皇上挥挥手,示意齐豪跟朝阳先退下,内殿之中只剩皇上跟俪妃。 “皇上,弘济他怎么了?”俪妃扑到皇上腿边抱着他的腿问,脸上的关心真真切切,跟刚才截然不同。 “朕当年?要迎你进宫,问你有没有心上人,”皇上垂眸看她,“你说没有。” 俪妃脸色微变,抿了下唇,眸光闪烁了一下,“臣妾心里?只有皇上。” 她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旧事。 皇上继续道:“可后来朕才知道你原本是要给梁成全做妾的,因?为?老国公不许你当正房。朕心想你这?般好看,给他做妾不如给朕做妾,便抬了你嫔位。” “周惠,朕那时是真的喜欢你,这?才同你说朝中的难处,你说你有法子,可能不太妥当,求朕宽恕你你再去?做。” 富贵险中求嘛。 皇上眼睛发红,“朕许了,朕许了你。” “是朕默许你害了阿蕴,阿蕴出事后,朕自知不磊落,不能把事情都推到你一个妇人身上,出于愧疚,出于遮掩,朕抬你妃位,甚至让你做贵妃。” 皇上抬手,摸着俪妃的脸,“你跟朕是一样的,被当年?的事情绑在一起。朕疼你,自然疼弘济,朕用?阿阳来磨练弘济,以为?他能奋发上进,如今看来是朕错了。” 皇上手从俪妃脸上滑落,俪妃心里?一慌,抬头看皇上,想说什么又被制止住。 皇上微微摇头,轻声道:“阿阳不会有后,等?她百年?之后,皇位会在小辈中挑一个优秀的孩子来继承。这?大朝,依旧是大朝。” 俪妃听懂了他的意思,腰瞬间直起来,疯狂摇头,“不——” 他怎么能把皇位给朝阳! 俪妃想过三皇子,想过其他不成器的皇子,但没想过朝阳,怎么能是朝阳!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皇上低头看她,“朕罚了弘济,此生为?庶民,幽禁幽巷。你不用?回宫了,就在此处陪着朕,等?朕百年?之后,你便随朕一起去?,去?给阿蕴赔罪。” 俪妃腰杆瞬间塌了,满脸难以置信,眼睛睁圆嘴巴张开。 俪妃像是一个漂亮的花瓶,本来以为?自己会被摆在高处,谁知却被人一把打落在地,碎的干干净净。 她的太后梦没了,她儿子废了,她甚至要去?殉葬,死后还要给她最不喜欢的人赎罪。 那怎么能够! “我、我不去?。” “我又没做错,我不去?,这?是你做的,你做的凭什么怪我!” “我还有未来我不能殉葬,我儿更不能被贬,”俪妃抓着皇上的腿疯狂摇晃,颤声哭道,“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说过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俪妃从地上爬起来,提起衣裙就要往外跑,“弘济,我儿,弘济!” 她刚到门口,就被侍卫推回来,来来回回无数次,俪妃已经不清醒了。 内殿里?的事情,丝毫不影响偏殿。 阿栀跟朝慕以及辰玥围着火堆烤兔子。 朝慕昏昏欲睡,脑袋靠在阿栀肩上,小声说,“这?雨,好大。” 阿栀抬眸看,夜色之中,雨幕如帘,根本瞧不见院里?景色。 阿栀侧眸看朝慕,轻声说,“大雨之后,必是晴天。” 朝慕心里?软软的,没忍住,当着辰玥的面,仰头亲了下阿栀的唇瓣。 阿栀眼里?带笑?,故意提醒,“辰家小姐还在呢。” 辰玥双手捂眼,表示自己没看见。 “姨母受伤了,你怎么不去?跟前照顾?”朝慕拿起小棍戳辰玥,戳破她的小心思,“还愧疚着呢?” 第208章 辰玥没脸见朝阳,在这儿给朝慕阿栀当油灯躲半天了。 “去赔罪,快去!”朝慕催她,“别打扰我跟阿栀!” 辰玥瞪她,努力找借口,伸手指着火堆上的烤架,“我,我要留下来吃兔子!我猎的!” “兔肉比我重要啊?”有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辰玥腰背瞬间挺直,双手握紧膝盖,都不敢回头看。 “姨母~”朝慕故意脆声喊。 朝阳右手手掌搭在辰玥脑袋上,狠狠搓了一把,声音无奈,“回去。” 辰玥这才小狗一样,耷拉脑袋跟在朝阳身后往寝宫走。 朝阳示意朝慕,“你们吃。” 朝慕眉眼弯弯,声音甜甜,“谢谢姨母~” 朝阳笑,“乖~” 她扭头看身边辰玥,又把脸板上,“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辰玥认真想了想,“躲到慕慕她们睡觉了再回去。” 除非慕慕让自己睡在她跟阿栀中间。 朝阳,“……” 朝阳伸手,拉住辰玥的手指,无奈询问,“下次乖不乖?” “乖。”辰玥低下头,眼睛又红了。 朝阳笑,“不碍事,又不影响同床,你这般哭,我还以为我废了。” 辰玥眼睛瞬间睁圆,下意识左右看,红着耳朵狡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朝阳扬眉,“哦?” 辰玥又红着脸低头,偷偷看她左手。 朝阳松开她的手捏她脸蛋,“左手受伤,不影响右手披折子,也不影响在你身上‘披折子’。” 辰玥立马捂住朝阳的嘴,“回去再说,别被人听见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 辰玥还有点后怕,“事情结束了吧?会不会还有危险啊。” 她考虑带着她的弓睡觉!从而贴身保护殿下! 朝阳朝廊下院子里看,“应该结束了,行宫结束了,梁府那边应该也结束了。” 她不愿意让辰玥的小脑瓜因为这些费神,便哄她转移注意力,“我受伤了,今日你主动行不行?” 辰玥深呼吸,红着脸憋出一个字,“行。” 一夜大雨,翌日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