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猎户》 穿越 “周渡、周渡,你在听吗?!” 电话放在枕头边,周渡半张脸埋在枕头下,听着电话里老板喋喋不休地追问,不耐烦道:“在听、在听。” 语调随意慵懒,一听就未起,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咆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觉!” “嗯。”周渡极其气人地应声,调侃道,“放假不睡觉,难不成我还在深山老林里打猎啊?” “说起打猎你赶紧给我起来!”电话那端的语调突然拔高,“你们班上的两个学员伙同其他班上的两个学员进山打猎失踪三天了,这会警方正在搜山找人,你过去看着点,有能帮忙的地方就尽量帮忙……” 周渡抖抖眼皮,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眸凌厉深邃,不见半点睡意,电话里后续的声音,他没怎么再听,滚了滚喉结,冷漠吐出两个字:“不去。” “你身为他们教练你不去怎么能行。”电话那端听见他拒绝的两字,顿了顿怒道。 “他们自己作死,要我去给他们收尸?”周渡半挑眉峰,“俱乐部是不是再三申明过,会射箭不等于会打猎,禁止学员私自进山打猎?” “确有这条规定,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不能当没看到,警方和学员家长那边也要给个说法不是。” “说法,”周渡从床上撑起身来,冷笑道:“都是三岁小孩吗,还要给说法,大家都是成年了,还能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点责?” “这不是他们是我们俱乐部的学员嘛。”电话那端语气弱了下来,“你也清楚,像我们这种俱乐部,没出事还好,一出事少不得‘问责’,‘停业整顿’一通,你过去看着,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省得我在国外心都不安宁。” 周渡被他的话气笑了,拿起电话凑在耳边:“那学校教出一个小偷,是不是学校也得停业关门啊!”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周渡深呼吸一口,直接掐断电话,不想跟这个啰嗦的老板继续废话,扔下手机,半点没放在心上,径直起身去浴室洗漱。 他刚一关上浴室门,扔在床上的手机就猛然响起吵人的铃声。 周渡也不管,自顾自地洗漱,任谁大清早被人吵醒,还被告知这样一个噩耗,心情不会好到哪儿去。 周渡刷牙的时候都在想,这事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但刷完牙,眉峰一压,想想俱乐部要是关门了,他上哪儿去找薪资高,老板又好忽悠的人去。 再想想每年银行卡那多出来的两个零,周渡妥协了,换了身便捷的运动装,拾起扔在床上还在响铃的手机,掐断铃声,收拾起桌上这两天堆积的快餐盒,提着垃圾袋出门。 周渡人不宅,但懒,不会做家务更不会做饭,好在他有钱,家务请清洁工,吃饭靠外卖,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周渡下了电梯,去到负一楼,把垃圾扔到负一楼的垃圾桶内,找到自己的停车位,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上车,启火。 捞过那还在吵闹的电话,接通,语气凛然道:“就这一次。” 电话那头的人没想到周渡会突然接通电话,还答应了,欣喜若狂:“行行行,要是人没事,回来给你涨工资。” 听到涨工资,周渡眉梢轻挑,难得好脾气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端的人兴许是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又好言好语地交代两句,挂断电话,不再烦周渡。 车里安静了下来,周渡把手机扔副驾驶上,踩着油门先去了趟俱乐部。 俱乐部的全体工作人员都在接受两个警察的盘问,气氛低沉得不行。 “渡哥,你来了。”俱乐部的接待员小王正结结巴巴地再回答两个警察的问话,余光瞄到周渡,也不像往天那样害怕了,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急忙喊道。 周渡不带任何情绪地走了过去,他是这间俱乐部的王牌教练,带得学员多,那失踪的几个人中就有两个是他的学员。 周渡这个名字,两个警察已经从俱乐部工作人员嘴中多次听见,这会听见小王喊他,都把目光朝他看去。 “警察同志,你好。”周渡走近,收敛起身上的锋芒,态度还算端正地对两个警察打招呼。 “你就是周教练?”两个警察公事公办地向周渡问了一堆问题。 周渡压下不耐烦的性子,一一回答了。 心里却把那几个学员骂得半死,要死死远点,别连累其他人。 “谢谢周教练的配合,现在搜救队还在找人,后续还需要你的配合。”两个警察问完话见周渡态度端正,积极配合,态度也有所软和。 周渡点了点头,想起老板的话,又多嘴问了句:“警察同志,不知搜救队那边还需不需要人手,棽岭山那边之前有出现过野猪群下山,我曾经配合过警方跟当地的居民在边缘地带活动过,熟悉一些地形。” 两位警察听完周渡的话眼睛一亮,但很快冷静下来:“我们先跟上面请示一下。” 周渡自然是没有异议,他也就随口那么一问,倒也没有诚心想帮忙的意思。 那知两个警察请示回来告知周渡,领导同意了他帮忙的要求。 周渡眉心轻轻一跳,薄唇微抿:“我去收拾点东西。” 说完便大迈步进入了俱乐部教练办公室。 两个警察相互看了一眼,不明白刚刚还态度好好的周渡怎么突然之间整个人就冷漠了下来。 周渡刚一进办公室,往天一见他跟老鼠看到猫一样的小王也跟着进来了,局促不安道:“渡哥,我帮你收拾吧。” 周渡是俱乐部里出了名的“凶教练”,小王来俱乐部也有一两年的时间了,从未见他笑过,也没见他有过什么朋友,对待同事也是冷冷淡淡,教训起学员来更是毫不留情,听说他连家人都没有,因此学员们私底下都叫他“周阎王”“渡老魔”,总之没什么好名就是了。 但偏偏他的射击技术好得出奇,堪称百发百中,要不是错过了进国家队的年纪,就凭他的技术,抱个金牌回来妥妥的。 俱乐部好多学员就是冲着他这高超的技术来的,当然还有一小部分是冲着周渡的颜值来的,毕竟周渡人冷是冷了点,但好歹长得帅,一米八.九的个子,剑眉星目,俊美精致到连用放大镜看都不不出一丝瑕疵的轮廓线条,配上他那冷冽的气质,往哪儿一站,就跟明星似的。 好多姑娘就是抱着来追他的心思来报名的,不过没等她们上几节课,就被周渡给骂回家了…… 今天看在周渡替他解了围的份上,小王咬着牙忍着害怕上来帮忙。 周渡看都没看他一眼,沉声下了逐客令,“不用了,忙你的去。” 小王失落地走了出去,内心却松了一口气,跟周阎王待在一起太考验人心脏了。 周渡草草地收拾了些东西,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复古弓箭,背在身后就出了俱乐部的大门,驱车去了棽岭。 此时的棽岭山下已经拉满了警戒线,一堆警车停靠在警戒线周边,不少记者架着“长.枪短炮”等待着采访。 周渡找到一位守警戒线的警员,向他说明了情况,警员就放他通过了。 他走到后面赶来的搜救队中去了,朝他们讨要了套装备,就带着这些人徒步进山找人。 这会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他今早醒得匆忙,还没有吃早饭,午饭也泡汤了,还得在这山林中穿梭,没有体力很难进行长途跋涉。 周渡不悦地皱了皱眉。 一路跟在周渡身边的搜救队队长看出了周渡的体力不支,主动拿出了一盒自热饭:“同志辛苦了,先歇歇吧,我们在附近周围再找找。” 周渡也没有撑能,接过自热饭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准备进食。 搜救队没有停下,继续向广袤的山林走。 等饭热的时候,周渡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离他不远处一人高的草丛后面有个较为隐秘的山洞。 好奇心地驱使下,周渡拨开草丛走了过去。 山洞足足有两米高,周渡都不需要低头就能走进去。 他偏头看了眼放在不远处的自热饭,还没有冒烟,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煮熟,从兜里翻出一个打火机,按下阀门往里探了探,“有人吗?周伟,王波,你们在里面吗?” 走了两步,没听见人声回答,周渡就打算往后退了。 谁知这时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清,眩晕得厉害,耳旁有风刮过,风声中传来一声惊呼,“人找到了!” 周渡心中一喜,强撑着因为饥饿而眩晕的脑袋睁开眼来。 眼一睁开,周渡就愣住了。 原本的山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片不熟悉的山林。 为了确认这个事实,周渡还在周围附近找了找他的自热米饭,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见了。 而且朝山林外看去,之前还能看到一点城市楼层的印子,现在却是一点也看不见了。 周渡紧了紧被他背在身上的弓箭袋子,靠在一颗大树下,自嘲地笑了一声。 果然,被世界抛弃了。 ※※※※※※※※※※※※※※※※※※※※ 开文啦,让大家久等啦。 本文阅读手册: 身穿,主角已经经过作者消毒处理,不存在携带病毒等问题。 文中涉及的猎物,野物都是作者虚拟投放的,没有提倡吃野味的意思。 攻受年龄差九岁,周渡27,沈溪18,身高差20左右。 另作者没生过孩子,写不好生子,所以本文不生子。 阿彩 周渡背着弓箭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山林转了一圈,无比确认一个事实。 这里不是棽岭,甚至已经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 他所在的世界,天不会这么蓝,树木也不会如此广袤,广袤到完全没有一丝现代痕迹。 周渡找了空旷的地方,捡了些枯枝树叶点燃,做了个简易的求救信号,等了一会,也有可能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终周渡放弃了。 心里明明清楚这已经不是他所在的世界,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呢。 他所有的努力和内心的期待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周渡抿了抿唇,漆黑深邃的眼瞳淡漠地看着地上最后一丝烟火泯灭,站起身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现在已经接近日落,他根据日落的方向,找到南方,一路向南。 越往南走,草木越是茂盛,也就意味着生存的空间越大,当然危险也大。 周渡穿着橙色的搜救服,小心翼翼地在山林里穿梭着,每当有沙沙的树叶摩擦声传进耳中,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搭弓拉箭。 箭矢穿过密密层层的草木,射穿潜藏在暗处的毒蛇,毒蛇痛苦地痉挛蜷缩了几下,最终失去生命。 周渡走过去,取下钉在毒蛇七寸处的箭矢,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死蛇,继续往前走。 这会他手里已经拎着七八支沾了血的箭矢,背上的箭袋总共也就二十支箭,如果不能在黑夜前找到一处栖息地,那就危险了。 周渡皱了皱眉,拨开拦在身前的草木,找到一处正在涓涓而流的小溪。 他在小溪周围观察了会,看见不少动物的脚印,这才洗净了手,掬了一捧水,润了润唇。 顺便洗了一把脸,清凉的水触碰上他的脸颊,迅速让周渡略有些混沌的脑袋清醒过来。 他掬水一点点地洗干净箭矢上的血迹,将箭矢又全部装回箭袋里,起身甩了甩额前发丝上的水珠,沿着小溪一路继续向南走。 天上的太阳已躲进了云层,只留下一个橘红色的轮廓,把大地都染上了一层昏黄。 周渡擦了擦颈间的汗水,漫无目的地走着,终于在太阳消失,夜幕展开星河画卷之际,找到一处泛着萤萤灯火的小山村。 向来冷漠的脸,在黑夜中燃过一息欣喜,纵使如流星一闪而过,也足以惊艳世人。 周渡并没有盲目下山,而是在附近周围寻了块空旷的地方,就着月辉找了些干枯的树枝点起了一簇火堆。 坐在火堆边,周渡敛着眼眸,沉默地看着山下逐渐飘起来地来的烟火,手掌攀向左腹部,轻轻地按揉了几下。 “咕咕,咕咕,咕咕。” 忽地,不远的树林里传来两声野鸡鸣,在这寂静得只剩下火焰燃烧声音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渡仅仅只是听了一瞬,弓箭和箭矢就到了手中。 “窣”地一声,箭矢划破黑夜,如流星陨落般直直地射了出去。 一只活泼爱玩的野鸡,正无忧无虑地穿梭在山林间,还未清楚怎么一回事,一支带着锋利箭头的箭矢就穿过它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死不瞑目。 周渡走过去,连同箭矢一起捡起这只野鸡,到了火堆旁,试着拔了拔毛。 走了一天的路,腹中饥肠辘辘,他几乎用尽了力气才将野鸡身上的毛给拔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绒毛,却是无论如何也拔不动了。 他身上还带着车钥匙和家里的钥匙,钥匙上挂着一个指甲剪和一把折叠刀,他用折叠刀划破鸡的腹部,将内部都清理干净,又提去小溪边清洗了一番。 随后找了根树枝洗净,削尖了枝头,串上野鸡,架在火堆上烤,企图用火把野鸡身上的绒毛烤去,顺便也能烤熟。 刚开始也的确如他所料那般,绒毛一沾上火苗,就迅速融化最后变成一个个焦点附在野鸡身上,好好的一只漂亮野鸡变成了烧焦鸡不说,随着火焰的窜高,穿插在烧焦鸡身上的那根枯枝也逐渐承受不住火焰的高温,“咯吱”一声脆响,从中折断,烧焦鸡彻底落入火焰丛中。 当周渡把它从火焰中扒拉出来时,它已经焦成煤炭了,还裹上了不少灰和泥土,连口干净下嘴的地方都没有。 周渡放弃了继续折腾的想法,将火堆撤到空地的另一边,待灰烬中剩下的火星子全部冷却后,找了些干草铺在上面,和衣躺了下去。 目视了会许多年不曾见过的璀璨星河,几不可闻地扯了扯唇角,双手抱臂,缓缓地阖上了眼睛,浅眠休憩着。 …… 随着明月高挂,山下暗沉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只有一家被人打理得整整齐齐,漂亮得不像是农家小院的农户家里还灯火通明着。 “小溪,杏花桃花兴旺几个又打起来了,你帮婶儿哄哄吧。” “小溪,这锅里冒水汽了,是添火还是撤火呀。” “小溪,这个萝卜切丝还是切条。” “小溪,你小舅舅找你。” “小溪…………………” 院子里喋喋不休地喊着一个叫小溪的人名,显得小院热闹不已,不多时,一名少年走了出来,他生得唇红齿白,眼若星辰,穿着再简单不过的农家衣裳,笑时眉眼弯弯,明媚而不张扬。 “李婶儿,萝卜切丝不要切条,锅里冒水汽了就撤火,留炭火的余温温着就行。” “杏花桃花兴旺不准打架,今天蒸了小老虎馒头,谁若再打架,就不能吃到小老虎了。” 沈溪清了清嗓,条理清晰地一一解决,不多时方才还吵闹哄哄的小院瞬间就清静了下来。 就连几个正在打闹中的孩童,也瞬间收了手,只轻轻地抽泣着。 “为什么打架啊。” 沈溪漫步上前,蹲下身去,用手帕一一揩去这几个孩子脸上挂着的泪珠,顺便帮他们清理了一下脸上的灰尘。 “小溪哥,兴旺把你给我们编的蚂蚱拆了,我跟桃花气不过才打他的。” 兴旺直直地瞪了眼率先告状的杏花,否认道,“才不是,是杏花和桃花说了给我玩,结果我才玩一会她们就来抢,拉扯中……扯坏的。” “明明就是你弄坏的。”桃花不依不挠的驳斥道。 “要不是你们来抢,我也不会把它扯坏。”兴旺扯着脖子,不肯认错。 …… 沈溪眼见这几个萝卜丁又有打起来的趋势,伸出手掌,在每个萝卜丁的头上一一轻拍了几下,及时制止了他们。 “你们几个谁都有错,杏花和桃花你们不该不履行给兴旺玩的承诺上手去抢,兴旺你也有错,这蚂蚱既然是杏花和桃花的,你也不该占着不还。” 几个孩子被沈溪直言不讳地指出错误,脸都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沈溪笑着揉了揉他们几个的小脑袋,“既然知错了,就要改错。” 杏花和桃花对视一眼,撇了眼兴旺,脸都烫红了,微微弯了弯腰,“兴旺,对不起,我们不该和你抢蚂蚱。” 兴旺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有错,是我死捂着不交出来,才会扯坏的。” 见他们相互都认错了,沈溪又道,“你们都是知错能改的乖孩子,乖孩子是有奖励的。” 三个孩子同时眼睛一亮,很快便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看着沈溪露出期待的神色。 沈溪从怀里拿出几根青绿的棕榈叶,用手折叠穿梭了几下,不多时,三只活灵活现的蚂蚱就出现了沈溪手中。 “一人一只。”沈溪将三只一模一样的蚂蚱递给他们三人,哄好了孩子,这才起身朝着院子的另一端而去。 “还是小溪有耐心,有办法。”在一旁帮忙的李素看着家里的几个孩子乖乖的不再吵闹,大松了一口气。 沈溪推开了半掩着的客房门,朝里面坐着的一群人,一一打招呼,“王婶儿,大壮哥,小舅舅。” “小溪忙完了,快过来喝点水。”王梅一见沈溪进门,立马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王婶儿。”沈溪接过水,礼貌地道了声谢,浅饮着水,眼神追寻到坐在窗边的沈暮,问道,“小舅舅唤我来可是有事。” 沈暮轻轻接过沈溪饮过的茶杯放下,温润道,“这不是你明儿就十八了,你王婶儿特意过来问你,是要找男子成家还是找女子成家,她好给你相看人家。” “……”沈溪心想,我还不想成家,但他也清楚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不能驳人家的好意,毕竟双儿到了十八都是要找人家婚配的,王婶儿作为媒婆,积极些也在常理。 “小溪,不用害羞,到了这个年纪都要走这一遭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婶儿说,婶儿保证给你挑个满意的。”王梅见沈溪沉默,立马笑盈盈地道。 沈溪回给她一个笑容,对上站在她身旁笑得憨态十足的王大壮,暗暗垂了垂眸,缓慢道,“王婶儿,我想找个女孩子成家,这样以后也好方便照顾我小舅舅。” 沈溪说完,明显地看到王梅和王大壮的脸都僵了下去。 好在王梅只是僵了一顺,立马反应过来,笑着答话,“难得小溪有这个孝心,沈大夫往后你可享福了。” 沈暮的目光在沈溪身上流转了一圈,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那就拜托王婶儿了,我得去找我家阿彩了,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未回来。”眼见王梅还要对他说些什么,沈溪极有眼色地丢了个理由离开了。 一出门在院子里找了找,他捡的那只红绿大野公鸡,还真的不见了。 ※※※※※※※※※※※※※※※※※※※※ 更新都是日更。 感谢在2020-11-23 10:51:46~2020-11-24 11: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 3个;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中梦@live.cn 43瓶;食梦 4瓶;君子不翩翩、太太们今天更新了吗 3瓶;牛牛和小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香味 “奇怪,去哪儿了呢。” 翌日,是沈溪的十八岁生辰,他一边用左手飞速地切着菜板上的菜,一边皱着眉思索一夜未归的阿彩去了哪儿。 看得站在他身旁的李素暗暗心惊,实在是沈溪切菜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只剩下残影了,她是真害怕下一秒,沈溪就把自己的手给跺了。 但结果很明显是李素多虑了,一箩筐的菜让沈溪切丝的切丝,切块的切块,丝毫不差,简直神了。 箩筐里没了菜,沈溪不再分神,朝来给他帮忙的李素笑了笑,“李婶儿,麻烦你帮忙摆一下盘。” 说完转身又跑到灶边,忙忙碌碌炒起菜来。 草庙村连同周边的好几个村子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沈溪会做饭,他的厨艺那是村里公认的一绝,谁家办个喜丧事都请他去张罗,因此沈溪自个这生辰宴旁的厨子都不敢在他面前献丑,只得他自己来张罗。 他今天准备了手撕白斩鸡、凉拌青瓜,卤猪舌头,萝卜片四个凉碟和炖豆腐、梅菜扣肉、米粉蒸肉、糖醋排骨四个热碟并一盘萝卜糕和一锅猪肝汤,从昨晚就开始准备,到现在也只请了李素这一个婶子帮忙,厨房里并不见慌乱,反而繁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明明都是些农家菜,却被他烧制得芳香四溢,香飘十里光是闻到点味道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立马大快朵颐。 因此明明时间还尚早,沈家小院却早早就挤满了宾客,村里的孩童围着小院四处玩耍,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 周渡一大早是被鸟鸣声给吵醒的,即便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从何而来,在未睁开眼时,心里还是抱有了些许期待的,只是这股期待在睁开眼时的那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还是昨天那片天空,山林还是昨天那片山林,看似什么都没改变,却什么都改变了。 收拾起心情,周渡去小溪边匆匆洗漱了一番,再回来时,昨夜飘香了一夜的山下那户人家又有香味飘起来,甚至比起昨夜来,还要更为浓郁。 周渡又蹙起了眉,幽怨地朝山下瞥了一眼,隔着层层叠叠的山林,模模糊糊地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通过一些树枝间若隐若现透露出来的场景和听到的几声若即若离的欢闹声来看,应该是那户人家家中正在办酒席。 蹙起的眉睫骤然一松,周渡拾起脚边的弓箭,背上箭袋,朝昨天来时的路往回走了,明知道回去已经成为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但他还是想去验证一下。 由于昨天已经走过一遍,今天的路倒是好走了些,但路上也不是很安全。 不知道是因为还处于夏季的原因还是处于地势的原因,一路上遇到不少毒蛇。 若不是周渡长年练箭,耳力和眼力都不俗,很有可能就遭了这些毒蛇的道。 当第十二支箭从毒蛇身体里取出来时,周渡终于抵达了他来时的地方。 草还是那些草,树还是那些树,甚至昨天他用燃烧来发出求救信号的灰烬都还在,没有突然出现的山洞,也没有搜救队人员来救他,什么都没有。 周渡垂下眼眸,默默在这儿坐了会,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心中所有的期盼已死,再也不会死灰复燃了,他才起身原路返回。 这次运气不错,回程路上碰见了一只蹦蹦跳跳出来喝水的灰兔子,周渡没有犹豫地收了它,拎着它的两只耳朵,一路提到昨晚他栖息的地方,在小溪边闻着野兔子身上的腥味,忍着恶心用钥匙扣上的折叠刀剥皮、开膛破肚。 一通折腾下来,周渡看着手中鲜血淋漓的野兔子,饿了两天的肚子非但不饿了,反而饱得有些反胃。 没再看一眼被他弄得血糊糊的兔肉,找了个地方把肉埋了,在小溪边洗手一直从日暮洗到弯月破开夜幕,手中的那股腥味还未洗去。 山下的喧嚣已经归于平静,但弥留在空气中的那股香味像是诚心在与周渡做对似的,不肯散去。 周渡再度抚掌揉了揉酸脏的胃部,躺在地上仰望满天星空,满目空寂,自嘲一声,“饿死也好。” 心存死志的周渡,就像是真的放下了所有一样,挨着火堆,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陷入了沉睡。 …… 山下,沈溪正在拾掇自己院子,操办生辰宴虽然快乐,但当筵席散尽宾客离去给主人家留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杯盘狼藉。 向来爱干净的沈溪可受不了自家的院子乱成一团,因此宾客一走,他就一个人在院子里收拾起来,连落在院中石板缝里的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待院子焕然一新了,他才直起腰进到厨房净手后拿出一堆食材开始料理起来。 “小溪,累一天了,就别忙活了。”沈暮送了客人回来,见沈溪又在厨房折腾,劝了一句。 “小舅,没事,我不累,还剩了些食材放不住,我把它们整理出来做个高汤,明天一早正好用来做粥底。”沈溪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左手腕,右手不常用,倒是绑着个好看的蓝色布带子,一直缠绕在手肘处,显得他皮肤更加细白。 沈暮见劝不住沈溪,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那你别累着自己,手酸了就即刻休息,不能勉强。” “知道了,知道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小舅你快回屋去吧,我可是记得你还有张爷爷家、村长家、邻村阿花家的药没配呢,别等到明早人家来取药空手而归。”沈溪摆摆手,大有赶沈暮走的架势。 沈暮倏地笑了一下,笑容十分儒雅,“才刚成年就敢管你舅了,药早就配好了,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这一大摞碗碟,要不要我帮你清洗。” 沈暮不说还好,一说沈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揪成一团,“不用,不用,小舅你快回屋歇息着吧,你也累一天了。” 沈家两大灾难,一是沈溪拿九针,二是沈暮进厨房。 这一对舅甥就像是彼此相克一样,沈暮想教沈溪问诊下针,沈溪想教沈暮烧菜做饭,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都称得上天赋异禀,偏偏一学对方所长,就弄得跟大型灾难现场一样。 时间一长,两人都放弃了教对方自己的所长,各自在各自的领域待着挺好。 将沈暮送出了厨房,沈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怕他生辰这晚,被他小舅给弄成永生难忘的噩梦,以后每每生辰想起来都心悸不已。 真不明白做饭有那么难吗? 夏季夜里也热,沈溪还要熬高汤,灶膛里烈火缭燎,像是把烈日硬生生拉进了这方寸间的厨房里,烤得人浑身汗津津。沈溪处理好食材,净手用手帕拧了水擦拭干净从脸颊滑落到脖颈间的汗水,推开厨房向山那面的窗户。 因着沈溪成天有大半时间都耗在这间厨房里,修建的时候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设计的时候也是用了心的,三面通风,一面做承重墙,甚至为了保证厨房的明亮,在房顶还开了一扇天窗。 平时都只开门两边的窗户,保证通风和明亮。现在夜里了,不知哪位客人走的时候帮沈溪把窗户关了。 这会子沈溪图方便,也懒得去开靠着门的窗户,而是直接打开自己面前的窗户,凉爽的风自山里吹来,吹走了一身的疲惫和燥热。 神清气爽了,干活也更有劲了,沈溪打起精神来,又取了些粳米出来,准备泡上,只他取粳米的时候,眼睛略略往窗外的山上瞟了一眼,恍惚中貌似看到一簇火光。 棽山上怎么会有火? 沈溪一愣,手中的粳米袋子一抖,不小心多倒了半碗米出来。 这点米再装回去却是不好装了,沈溪只得由他去了,想着明早与小舅两人多食一碗粥就好了。 泡好米,再去瞧山上,却是半点火光也瞧不见了。 沈溪揉了揉眼,“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山上又没有人,哪里来的火光。” 沈溪摇了摇头没再关注山上的情况,转而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锅中,此刻锅中的汤色已经乳白,一锅水也已经熬成了半锅水。 沈溪忙将锅里的肉捞出,一边搅拌一边再倒入用水化开调制好的猪肉沫,待汤里的杂质被肉沫吸收,捞出,再倒入同样调制好的鸡肉沫。 过滤掉汤渣后,就得到了一碗清亮见底如同清水一样的高汤。 做完这一锅高汤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沈溪丝毫不觉得疲惫,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才迈出厨房门,回屋休息。 ……… 周渡再次从鸟鸣声中醒来,已经变得心如古井,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下一瞬,折磨了他一晚上嗅觉的香味,又扑面而来,那缭绕缠绵的香气,直把周渡刚平静下去的胃,又给撩拨起,让周渡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 绕是周渡气度再好,这会心头也被那折磨了三天两夜的香气给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 求收藏藏呀 .感谢在2020-11-24 11:57:59~2020-11-25 11:5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女警 30瓶;素玉尘 15瓶;咖米 10瓶;25988263 2瓶;沫|*雅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遇 在没摸清楚这个世界前,周渡本没想如此草率地下山,但连续三天的饥饿,让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再差的遭遇,也不会比在山上饿死差了。 带着些许忐忑,周渡脱下了身上较为显眼的橙色搜救服,露出穿在里面的一套轻便的黑色运动服,稍稍收拾一番,背上弓箭,缓慢地向山下走去。 此时正处于清晨,浓厚的晨雾还未散去,裹挟着炊烟,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恬静舒心的味道。 一日之计在于晨,晨露未干,村里就有闲不住的老人家,扛着锄头在田地里开始忙活了。 周渡就是这时,迎着薄雾,踏着朝露从山里而来,正在田间锄地的老人家们齐齐地停下了动作,揉了揉眼睛,以确保自己还没老眼昏花。 周渡眼力好,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些在田间忙碌的老人家,他们除了身上的长衫长发之外,模样与他一般无二。 周渡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已确定他来到的还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就是不知他这一头短发和一身的奇装异服会不会引来其他麻烦。 周渡微微拧眉,向这些老人们颔首示意后,便径直朝他们身后的山村走去。 老人家们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周渡走进村子,说是村子,其实也就是在这片较为平整的地方到处错落着供人居住的房屋,看起来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 房屋附近有不少玩耍的孩童,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找蚂蚁,或是三三两两追着玩闹嬉戏,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但在看到周渡的一刹那,孩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全都瞪大了眼睛,用一副吃惊好奇的模样打量着他。 没听见孩童们的欢笑声,家中大人逐渐觉得不对,纷纷从屋里走出来查看。见到周渡时,也露出与自家孩童一般无二的神情。 好在他们的神情大多都是吃惊或是好奇,没有恐惧和害怕。这是个好现象,只要周渡不主动伤害他们,他们就不会对周渡露出恶意。 他们在观察周渡的同时,周渡也同样在观察他们,通过居住环境和他们身上的服饰来看,这应该是个文明较为落后的时代。 偶有几句窃窃私语声传进耳中,周渡侧耳聆听了一下,发现那声音虽然带着浓厚的乡音,但还处于能听懂的状态,与蜀音有点像,不确定是不是。 不管怎样,这都是个好事情。只要能够与人沟通交流,很多事就有了转圜商量的余地。 这让周渡紧绷的心又再度松了松。 在一群人的瞩目下,周渡从村头走到了村尾,也终于发现了这个村子不一样的地方。 村里人家多住土房或是茅草房,但在村尾处却坐落着一座精致的木屋小院,与村里布置显得格格不入。 如若把刚才的村子比作小山村的话,这里就可称为小康之家。 上好木材修筑的农家小院,外面围着一圈半人高的竹篱笆栅栏,栅栏上爬着不知名蔓藤,郁郁葱葱,显得整个院子生机勃勃。 栅栏大门敞开着,有一条颜色迥异的石板路一直从大门处铺到正房台阶处,石板规格不一,却不显杂乱。 同时这条石板路也将院子一分为二,一边院子里种了果树,树下窝着些将醒未醒的鸡鸭,另一边院子里则种了些花草,瞧着娇艳欲滴的,一看就知,被主人家打理得很好。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周渡还以为自己置身在某个郊区的农家乐里,从未曾被世界遗弃。 但那个坐在门口藤蔓下,身着浅蓝色长衫,青丝如墨,清秀得不谙世事的少年,在提醒他。 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沈溪捧着个瓷碗,坐在门口,一小匙一小匙地喝着粥,小小地打了个饱嗝。 昨晚粳米准备多了,今早的粥熬出了一大锅,偏偏小舅没吃两口就让邻村的人叫去看病了,剩下的都要他来解决。 他一个人,胃就只有这么点大,怎么解决。 送人,一碗粥又送不出手,天这么热,放到中午就不能食了。 可惜了他熬了一夜的高汤。 沈溪正愁眉不展,忽地察觉到院外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抬了抬头,浅黑色的瞳孔蓦地一亮。 好高好英俊的人啊,龙章凤姿也不过如此了吧。 周渡见蔓藤下的少年注意到了他,冲他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轻轻落在了他手中捧着的那碗粥上。 如果他嗅觉没有出问题的话,这味道应当就是昨夜折磨了他一晚上的香味。 两人相互对望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默,直到天边的云雾散去,耀日缓缓抖身而出,有阳光倾洒而下,晒得人看不太清脸时,沈溪率先开了口: “您、要喝粥吗?” 他的声音带有少年惯有的清润,可能因为紧张的原因,尾音稍稍有些发颤,不过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地不带一点乡音,很是好听。 沈溪话音一落,见周渡沉默不语,又自觉不妥,伸出左手打起手势来,一字一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周渡这才将视线从粥碗上收回,落在少年清秀的脸上,并回了一句:“可以。” 少年很显著地怔了怔,明显在震惊周渡居然能够与他交流,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眼睛在粥碗上扫了一圈,重新问话道,“要喝粥吗?” 周渡挑了挑眉:“也可以。” 少年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两个好看的月牙,他站起身来,将身下的凳子让与周渡。 周渡迟疑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 侧身间,沈溪比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暗暗心惊。 不多时,沈溪就从屋里重新给周渡盛来了一碗粥,“放得有点久了,凉了一点,不过应该不影响口感。” “谢谢。”周渡双手接过,客气疏离地道了声谢。 “不用谢。”少年摆摆手,重新搬出一张凳子坐在周渡面前,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喝粥。 周渡慢条斯理地捏着汤匙,后背挺直,眼睫下垂,看清了少年的全部面貌。 毋庸置疑,少年容貌不俗,清秀精致的轮廓,眼眸浅亮,鼻尖挺翘,嘴唇微微嫣红。 他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渡,眼睫微微翘卷着,使周渡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眼尾有颗淡而浅的红痣。 周渡的目光在那颗红痣上停顿了须臾。 沈溪不断地用眼神描摹着周渡的五官轮廓,触不及防间对上周渡直视他的眼神,那一眼沈溪似看到了寒潭深渊,又似看见到万年雪山,但不管是深渊的尽头还是雪山之巅仿佛都有个自己。 沈溪不由得脸颊烧烫起来,不得不出声提醒:“客人,你再不食粥都要凉了。” 周渡不疾不徐地收回视线,低头缓慢地浅饮了一口粥。 每粒粥都被清香的汤汁熬得晶莹饱满,入口香甜软糯,鲜而不腻。 一口粥下肚,胃里翻涌的酸胀感顿时得到了缓解,胃部的舒适感和满足感让周渡舒了舒眉,连同昨晚积攒了一夜的怨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食了小半碗,周渡见面前的少年还盯着自己,眉梢轻挑,“怎么?” 对上周渡的视线,少年笑容明媚,直言不讳道,“客人你长得真好看。” 还真是少年心性,想什么就道什么。 沈溪见周渡并没有因为他的轻浮而生气,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问出了心中疑惑,“客人,你是从西洋来的吗?” “西洋?”周渡略一沉吟。 “是的,只有西洋人才会把头发剪短,我们大庆都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过客人长得与西洋人不一样,他们有金头发,蓝眼睛,白皮肤,客人您除了头发短了点,其他地方与我们大庆人一模一样呢。” 大庆? 周渡端着碗沿的指尖微动,他没有关注少年说的西洋人,反而抓住了这两个字。 是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 见少年还等待着自己回答,周渡回神:“你觉得我是从西洋来的,那便就是吧。” 这是什么回答,沈溪怔了一瞬,顺着周渡的话往下道:“那客人的大庆话说得可真好。” 周渡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客人是路过还是来云游啊。”面前的少年就像是获得了一件新鲜事物一样,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并不畏惧周渡的冷淡。 周渡顿了顿,反问道,“我若是来定居呢。” “定居?”沈溪的眼睛茫然了一瞬。 周渡平静地看着他,“不行吗?” 沈溪的唇张了又张,最后还是默默地落下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与面前这位客人说明,他们桃源村真算不上山清水秀,甚至可能可能还有那么一点贫瘠,一点都不适合定居。 周渡再问,“你们村不欢迎外人?” 沈溪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过客人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没准能遇见更好的地方呢,我们村相较与别的村,可能还是稍微差上那么一点。” 周渡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垂下眸,不紧不慢道:“无妨,我身无分文在哪儿定居都一样。” 沈溪眨了眨眼,然后恍然顿悟:“客人是要在村里找居住的地方吗,你可以先暂时居住在我家。” “这就不必了。”周渡抬手拒绝了少年的邀请,他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员,还是不要住在村里惹是非的好。 沈溪被拒绝也不失落,好心与周渡道:“客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对面半山腰有座庙堂,你可以随意居住。” 周渡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点了下头。 少年似乎很开心,又问,“客人我能知道你的姓名吗?” “周渡。”周渡不带丝毫感情地道出自己的名字。 “摆渡的渡吗,巧了我名字也带水,我叫沈溪,小溪的溪。” 周渡敛眉,含糊地“嗯”了一声。 ※※※※※※※※※※※※※※※※※※※※ 求收藏藏。 .感谢在2020-11-25 11:53:02~2020-11-26 11:5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子白 30瓶;若熏 10瓶;君子不翩翩、小小墨鱼 5瓶;沫|*雅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做菜 “小溪,小溪,听说没,村里来了个身高八尺的西洋人!” 周渡喝完粥,消息也探听到不少,今日下山的目的已达到,准备起身离开时一道咋呼的声音传来。 身高八尺? 周渡眉峰一扬,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张爷爷今早见人家从山里出来,还以为是山神下凡,笑死了了了了…………” 李鱼一早从镇上回来,在村口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迫不及待地跑到村尾来与自己的好友沈溪分享。 结果还没走近,就看见那八卦的主角就坐在沈溪身边,两人正疑惑地看着他,顿时满腔的八卦之火被浇了个透心凉。 “小鱼儿回来啊。”沈溪一见到李鱼,脸上立马露出喜悦的表情。 李鱼语无伦次:“……嗯啊……是……回来了……” 周渡见来者是个与沈溪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年,也不打扰他们叙旧,起身朝他们点了点头,淡漠道:“告辞。” 沈溪也朝周渡微笑示意。 周渡没有在意地迈步离开,还未走上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呼声:“他他他他他他居然能听懂。” “嘘,你小声点,人还没走远。” 周渡:“……………” 两个少年虽然口不遮掩,但好歹也给周渡带来了点有用的信息。 就目前来看,这个村子人对他只有好奇,并没有排斥。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他对这个世界一头雾水,能有个相对平和的地方接纳他,接下来的日子相对要好过不少。 周渡原路返回,再次接受了全村人瞩目的洗礼。 这次他有更仔细的观察,发现整村人的身高普遍都不高,他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 而且他还观察到另一现象。 这个世界貌似男男可婚。 因为他已经不止看见一对男子依偎在一起,那亲密无间的氛围,绝对不是兄弟能逾越的。 周渡看了一眼,便挪移开了视线。 因着容貌不错,他以前也收到过不少好感,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都有,为此也被人科普过不少知识。 所以现在别说是男男可婚,就算是人畜恋他都不会好奇一分。 周渡原路返回,在半山腰找了找,果然找到一处残破的庙堂。 说是庙堂,还不如说是破个屋子,因为正堂中的泥佛像早就塌了,留下一堆风干的泥土。 好在屋顶是用瓦片搭筑的,除了断掉的一根房梁,塌了半边屋的房顶外,还有半边屋的房梁好好的,勉强能遮风避雨。 周渡满意地围着庙堂走了一圈,就准备回山上去取他藏起来的搜救服。 “咯吱”脚下一声脆响传来,周渡退开步子,看清脚下的东西。 一只死蟑螂。 这本来没什么,像这种人烟罕迹的地方有蟑螂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周渡踩死这只就像是触碰到某个机关一样,一群蟑螂从各个角落里翻涌出来,漫无目的乱爬着,中间还夹杂着两只乱窜的老鼠。 周渡嘴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讥讽,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别的,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庙堂,再也没起一点住宿的心思。 回程的路上,周渡心中堵着一股挥发不出的郁气,正好路上有只不开眼的野鸡飞过,背在身上的弓箭即刻到了手中,娴熟地拉弓搭箭,凌厉如风的箭矢一连射出了数十支,支支命中目标,憋在心口的不忿才完全抒发出来。 回过神来看这只被自己射爆了头的野鸡,周渡后知后觉地想起,即使自己会打猎,也不会做。 白白浪费了一只野鸡。 默了一瞬,他恍然想起方才在山下还白食了人家一碗粥。 向来不欠人人情的周渡,想也没想,拎起这只鸡就往山下而去。 耽搁了这么会功夫,村口聚集起的人群早已散去,徒留下几个孩童在嬉戏。 可能是已经见过、八卦过的原因,这些孩童再看周渡眼神就自然多了,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人。 一路畅通无阻的再来到沈溪家,门口已不见那个眉眼清秀,笑容明媚的少年,周渡蹙了蹙眉,将这只无头鸡扔在门口,便离开了。 一点也不担心会引起什么误会。 …… 沈溪与李鱼也接近有一月未曾见面了。 李鱼是他小舅沈暮的徒弟。 一个月前,李鱼的外祖突发恶疾,李鱼母亲李素又要照顾家里,又要兼并地里,根本走不开,只得让李鱼替他前去照顾。 正好李鱼又跟着沈暮学了好几年的医术,有他在,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帮上忙。 近来他外祖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外祖家也不缺照顾的人,李鱼就跟着村里的牛车回来了。 “小溪,没赶上你生辰很抱歉,这是补给你的生辰贺礼。”李鱼对昨儿没回来给沈溪过生辰,很是耿耿于怀,拉着沈溪去他家取了礼物。 沈溪接过一看,一口精致小巧的铫子一看就不便宜,忙欣喜道,“没事的,我昨天忙来忙去都不记得有生辰这回事了。” 沈溪是真没把一个生辰看得很重,反而对手中的新铫子爱不释手,“我之前那个铫子坏了,正好缺一口铫子煨汤,你这算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沈溪这样一说,李鱼就懂了,眼神复杂道,“你……又没钱了?” 沈溪面色微苦,但语气还挺开朗的,“什么叫又没钱,我就没有钱过。” 李鱼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沈溪可是村里出了名的“败家子”。 这败家一说当然不是指他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反而沈溪还是村里最为勤奋最能挣钱的双儿。 至于他为什么败家,那当然是他太喜欢做饭了。 光是修筑一个厨房就费了不少银子,更遑论添置一整个厨房的厨具,不同大小的铁锅好几口,不同样式的菜刀都有十几把,以及各式各样的瓷器陶器等等。 再加上做菜倒油跟倒水似的放,撒盐跟不要钱似的撒,这些东西,样样都要钱的支撑,导致沈溪就很穷。 他自己挣的钱都耗费在厨房里了,作为舅舅的沈暮非但不管,还经常把自己行医治病的钱给他,由着他折腾。 当然没钱归没钱,沈溪的日子过得还是不差的,至少李鱼就没见过沈溪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今天新得了口铫子,我请你吃点好的,就当补上我的生辰宴。”沈溪抱着铫子,高兴地拉着李鱼就往自己家走。 两人刚一走到门边,就发现被人扔在门边的无头野鸡,鸡身上还满是窟窿,死前没放血,这些窟窿里还冒着血,看上去十分可怖。 “这谁扔的。”李鱼疑惑地看向沈溪,同样也从沈溪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小溪,你不会是惹上什么人了吧。”看着这头惨死还血淋淋的野鸡,李鱼不禁为沈溪担忧起来。 “没有呀。”沈溪一双眼充满了迷茫,他若是惹谁不快了,就给他做饭,一顿不行就两顿总能把人哄好,从来没有计较隔夜仇的。 两人对视一眼,实在没什么头绪,沈溪将铫子放回厨房,又从厨房的糖罐子里取出了几块自制的麦芽糖,快走几步在附近找到两个玩耍的孩子,问她们,“大丫、二丫,你们有看见谁往我家门口扔鸡了。” 大丫、二丫盯着沈溪手中的糖块不禁口齿生津,但还是强忍着老实回答:“是一个头发短短的哥哥。” 她们一说头发短,沈溪就明白是谁了,再一想到周渡身上背着一把弓,鸡身上的那些窟窿也有了解释。 李鱼眉心紧锁,担忧道:“小溪,不会是我上午那些话,惹怒他了吧。” 沈溪回想了下和周渡相处时的细节,不知怎的,莫名就想起周渡直直地盯着他看的那一眼,脸颊一烫:“没有的事,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送鸡,还是一头死状如此惨烈的鸡。”李鱼实在是没想通。 “唔。”沈溪低下头,想了想,似懂非懂道,“可能是因为想送就送了?” 李鱼还有点心有余悸,哪有人送东西是这样送的。 沈溪见李鱼还是不放心,戳了戳地上的野鸡,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也送他点特别的东西,试探试探?” “好啊。”李鱼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旋即他又愁道,“可是送什么呢。” “不着急,我们先做饭,做饭的时候慢慢想。”沈溪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不敢耽误,带着李鱼进了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 只是往天下厨利落的沈溪,今天却频频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又向锅里丢了一把干辣椒后,沈溪终于被呛得回神了,用筷子挑了块鸡肉出来,尝了尝,叹气道,“做废了。” “是吗?”李鱼也用筷子挑了块锅中的辣子鸡出来尝味,很天真道,“没有,除了辣了点,味道还行。” “不行,这多的辣椒已经把鸡肉味掩盖住了,就是失败的菜品。”沈溪说得很认真。 李鱼怔住,“我觉得还能将就一下,不然倒掉也太可惜了。” “谁说我要倒掉了。”沈溪摇头,“我准备把这失败的菜品送给周渡吃,你想他吃到如此糟糕的饭菜,得多恶心。” 李鱼不舍地看了眼锅中被炒得色香味俱全的辣子鸡,心想,如果这都算恶心的话,他宁愿天天被恶心。 ※※※※※※※※※※※※※※※※※※※※ 感谢在2020-11-26 11:55:44~2020-11-27 11: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富贵、打分:-2 12瓶;沫|*雅轩、swydw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发现 沈溪做好了饭,见沈暮还未归家,从橱柜里取出许久未用的食盒,把今晚炒好的菜一一装了进去。 辣子鸡、水煮豆腐、拔丝红薯、清炒苦瓜和一小碟酸豆角。 李鱼神色复杂道:“小溪,别的菜没做好也就罢了,这碟酸豆角也没做好?” 沈溪不紧不慢从锅中舀了一大碗米饭,装进食盒中,淡定道,“这米饭和酸豆角是我特意送与他的。” 李鱼嘟囔道:“你这看上去不像是要去恶心他啊。” 沈溪盖好食盒盖,眨了眨眼又道:“我刚才又认真想了一下,我们把事情做得太绝也不好,万一人家不是要与我们交恶呢。” “……”李鱼哑口无言。 待沈溪提着食盒要出门了,李鱼才后知后觉地问了句:“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村里人都知道他是从棽山上下来的,但棽山广袤无垠,上山找人谈何容易。 沈溪指了指对面山上的某处:“我白天与他说了棽山上的庙堂,他现在应该在哪里吧。” 李鱼讶异:“那庙堂都空了好多年了,还能住人?” “应该吧。”沈溪也不是很确定。 等两人好不容易爬上棽山,找到残破的庙堂,天色已经快要昏暗下来了,而庙堂里空无一人。 借着残阳的余光,李鱼看清庙堂的内里,对沈溪叹息一声,“我就说不能住人吧。” 沈溪咬咬唇,望了望庙堂后被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山林,“我上去找找,来都来了。” “这么大的山,你怎么找。”李鱼不赞同,“何况现在天都快黑了,师父回来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沈溪抬眼瞧了瞧被落日晕染了整片天的云彩,想了想道,“这天还没那么晚黑,小鱼儿你先回去等着我小舅舅,我去去就回。” 李鱼伸手拦住沈溪,“不行,棽山上蛇虫众多,你一个人若是遇上危险怎么办。” “这棽山我虽然不常来,但偶尔也会跟着小舅舅上山采药,不会迷路的,遇上危险我也能自保。”沈溪说得有理有据。 李鱼还觉得不妥:“要不我替你去送,这山路我也熟。” “不成,你跟我出来还没有跟李婶儿说呢,她要是找不到你才担心。”沈溪摇头,本就是他拉着李鱼出来的,现在却让李鱼去替他办事,这怎么行。 李鱼还是担心:“可是,天快黑了。” 沈溪信誓旦旦:“没事,我保证在天黑之前下山。” 李鱼劝不住沈溪,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提着食盒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 沈溪提着食盒一面走一面细心观察,没走多远就发现路边的青草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顺着这些痕迹,他一路爬到了山顶,终于让他见到了在山顶架着火堆独自烤火的周渡。 周渡自去过那间满是蟑螂老鼠的庙堂后,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回来就脱了外衣在小溪里清洗了一番,顺便将身上的衣服也过了过水。 这会他正套着一件短袖和短裤,坐在火堆边小心翼翼地烤着衣服,没想过有人会上来,也没有遮掩。 沈溪的出现,他也愣了愣。 沈溪也没想到,周渡不禁身无分文,竟然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他瞥见周渡短裤下的那双腿,修长且紧实,肤色被火光映上了一层麦色,脸色腾地一下烧烫了起来。 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快被火给烤化了,他目光极其不自然地挪移开,对上周渡探究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食盒手柄,尽量平静道,“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怕周渡误会,又解释了一句:“下午你送的鸡,太破费了。” 周渡的视线在沈溪那张烫红得如同上了一层薄胭脂的脸上停留了一圈,最后才落到他手中的食盒上,轻轻收回视线,冷漠道:“谢礼,不用还。” 说完,又接了一句:“你的粥。” 言下之意,用野鸡谢他的粥,不用他偿还。 “一碗粥不值什么钱的。”沈溪摇摇头,他的粥再贵也不抵身分无文的周渡送的野鸡珍贵。 “我这食盒里提的饭食也不是多好,都是一些练手之作,你不食也只能倒掉。”沈溪想了想又很诚恳地道了一句。 周渡这才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沈溪避着周渡的腿,将食盒提了过去。 周渡打开食盒,一股独属于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让原本还不是太饿的周渡,立马起了饿意。 辣子鸡微微偏辣,水煮豆腐爽滑酥嫩,拔丝红薯甜而不腻,就连周渡一向不喜的苦瓜也炒得清脆可口,更别提做得十分下饭的酸豆角。 周渡口味很叼,很难能遇到让他不挑食的菜,这手艺,怎么也不像是练手之作。 而且价值也应该超过了那只鸡。 周渡侧目看了眼坐在一旁顺手帮他烤衣服的沈溪,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浅的波澜,稍纵即逝。 如果他下午没看错的话。 这个世界是允许男男可婚的。 周渡想不到除了自己这张脸,还有什么能够让一位不相熟的少年,不惧危险,独自上山来面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只为送饭。 沈溪不停帮周渡翻烤着衣物,他动作娴熟,神情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边边角角,不多时,手中的衣物就被他给烤干了,比周渡那烤得东一块干西一块湿的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沈溪叠好衣物,递还与周渡,并小声道了歉:“对不起啊,我事先并不知那庙堂已破败成那样,让你白期待了一场。” “无妨。”周渡敛目,放下手中空掉的碗筷,重新扣好食盒,接过衣物。 沈溪背过身,留空间与周渡穿衣,微微思索了会,道,“我看你会打猎,若生活实是拮据,不妨拿猎物到村中交换,置些钱财。” 过了会,沈溪没听见身后之人回答,想了想又道,“你若是不会叫卖,附近几个村子每隔五天会起一个早市,就在村头的小溪边上,你打了猎物提过去,有需要的自会与你购买,不收摊位费,但这价格自是与镇上的价格相离甚远。” 周渡一面穿衣,一面沉默地听沈溪念叨,心情略微复杂。 对于这种“示好”,周渡活到二十七岁不知收到过多少,但还从未收到过年纪如此小的好意,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若像以前那般直言拒绝,怕是会哭鼻子的吧。 小孩子,就是麻烦。 周渡蹙了蹙眉,声音冷淡地应了一声,“知晓了。” 气氛陡然间静默下来,空气中只有干柴燃烧的噼啪声,火光如天边日暮一样,橘红艳丽。 沈溪见暮色已暗,也不敢再耽,向周渡告辞道:“天色已晚,我就先下山去了。” 说完,就弯腰去提一旁半空的食盒,火光下,有抹显眼的绿色在微微泛着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溪自觉有些熟悉,放弃了提食盒的动作,转而拾起掉落在食盒旁的一根深绿色鸡毛。 棽山上野鸡不少,这根野鸡毛本也没什么令人瞩目的,但它特别就特别在鸡毛尾端处有一条被人剪过的齿痕。 沈溪怕是巧合,又在附近周围找了找,果然找到好几根有剪齿痕的鸡毛。 “还有事?”周渡见他捏着几根鸡毛踌躇不前,出声询问。 沈溪回神,递出手中的鸡毛与周渡看,问道:“你可有见过同这颜色一样的鸡?” 周渡并没有在意,随口一问:“怎么,你家鸡丢了?” 沈溪点点头,指着鸡毛尾端处的剪齿痕道:“我家阿彩前天夜里丢了,我在村里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它跑山上来了,这鸡毛就是它身上的。” 周渡顺着他指端看去,看到鸡毛上的标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了一句:“别找了,那只鸡死了。” 沈溪不是很明白:“死了?” “嗯。”周渡应了一声,好意提醒道:“你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那边找找,尸体应该还在。” 周渡顺手指了个他丢烧焦鸡的方向。 沈溪果真找了过去,未几就从草丛里扒出一块类似炭状物的物体出来,因着烧得太焦了,蚂蚁都不曾来光顾,若不是脖子上的鸡冠子还在,沈溪还真看不出它是只鸡。 这棽山上就没有别的什么人了,能把好好的一只鸡烧成这样的,不言而喻只有周渡了。 沈溪奇奇怪怪地看了眼周渡,用树枝敲了敲这只烧焦鸡,嘴中抱怨道:“你怎么……” 沈溪的抱怨声一传出,周渡的神情蓦然变得冷冽起来,他不是偷鸡贼,是鸡自己跑他面前来的。 山上这么大,他怎么知道这只鸡是家养的。 沈溪恍然未觉,鼓着腮帮子稍稍有些不忿:“你怎么能让它死得如此便宜。” 周渡从错愕转微怔,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捡到它的时候,给它想了好多种死法,花雕鸡、五圆蒸鸡、酱油鸡、香菇闷鸡、葱油鸡、清炖鸡……唯独没有想到它最后连个叫花鸡的死法都没有捞到,竟然是被人烧焦死的。” 他这一通嘀咕下来,让才刚吃饱饭的周渡硬生生地又生出几分饿意来。 ※※※※※※※※※※※※※※※※※※※※ 感谢在2020-11-27 11:38:41~2020-11-28 11:4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猫 10瓶;食梦 5瓶;沫|*雅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定居 沈溪念完后,模样有些纠结。 周渡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禾,逐渐平静了下来:“怎么死不都一样,何必纠结。” 沈溪闻言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你说的也对。” 沈溪说完就要往山下而去,周渡叫住他 :“我烤了你的鸡,你要什么赔偿。” 沈溪愣了愣,而后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只鸡也是在山上捡的,就养了几天,也没费什么粮食,你不用赔的。” “嗯。”周渡见他拒绝得肯定,也不再与他争论,随他去了。 “那我走了。”耽搁了这么会功夫,天色已朦胧黑了下来,沈溪依依不舍地瞥了眼周渡面前的火光,脸色微白地往山下跑去。 周渡待他走远了都没有抬起头来,眼眸直视着眼前跳跃的火焰,轻叹了口气,长得太好,也是麻烦。 沈溪借着最后一点光亮一路狂奔下山,直到回到村子见到站在村头举着火把在等他的李鱼,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才渐渐有所缓和。 “怎么现在才下来。”李鱼接住沈溪的手,冰凉得厉害,脸都皱在了一起。 沈溪抓住李鱼的手都在颤抖,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看到光就不害怕了。” “回家,回家就明亮了。”李鱼牵着沈溪,举着火把为他照光。 直至回到灯火通明的沈家小院,沈溪身上的血液才逐渐有了温度。 沈暮站在门口,脸色沉了又沉,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凶狠的话来,只教育了一句:“天黑了,不要乱跑。” 沈溪自知理亏,乖乖认错:“知道了,小舅。” 今晚,因着沈暮的低沉,沈家这顿晚饭吃得格外沉默。沈溪和李鱼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沈溪想问,又怕他闯了祸,惹沈暮不快。 最后还是收拾饭桌的时候,沈暮自己说出了缘由:“隔壁杏花村的张老不行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小溪,明日你过去一趟,与他们家人商议商议这丧宴该怎么操持。” 沈溪与李鱼两人都愣住了,喃喃道:“怎么就不行了。” “灯尽油枯了,我也……”沈暮顿了顿,悲痛道:“我也无能为力。” “知道了。”沈溪垂下眸,心中也郁郁起来,当年他与小舅初到此地,多亏了张老担保,他们才能落户到桃源村,转眼经年,终有一别。 出了这事,沈溪都没想起来他落在山上的食盒。 周渡也是在沈溪头也不回地跑下山后,才发现他的食盒没有带走,无奈地摇了摇头。 翌日,周渡迎着晨露就起来了,就着食盒里还剩的一点拔丝红薯和水煮豆腐充当早饭,就背着弓箭去山林里转悠去了。 昨天沈溪说的话不错,他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并决定在此定居,他就得着手为自己打算起来,总不能一直在这山林间做个野人。 既然这野物可以以物易物,他不妨从这方面开始着手。 只是前两天随机就能遇到的野物,今天就像是全部未卜先知一样,都藏了起来,周渡在山林里转悠了半天,连条蛇都没有遇上。 这山林又宽又广,周渡以防迷路,一路都用折叠刀在路过的树木上刻下指路的标识。 不知在山林里走了多久,刚开始还能透过树木缝隙能见到太阳,越往里走,就连太阳也看不见了,全被遮天蔽日的树木给挡了个严实。本来还觉得有些热的周渡,一进来不觉间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即便这样,他也还觉得背脊发寒。 脚下的落叶铺得层层叠叠,踩上去就像是踩在云朵上般绵软,落不到实处,总给人一种心慌的感觉。 树叶下不时爬过一些周渡不认识的虫类,跟随着它们爬过的痕迹,周渡的目光落在一颗堪比人壮的大树上,那树上的蠕动的虫类更是密密麻麻,惹人头皮发麻。 “咕咕、咕咕、咕咕。” 周渡用树枝拨开厚实的树叶,捡了两块石头往山林里扔去,意在打草惊蛇,谁知惊动了在草丛里絮窝的野鸡一家,它们也没想到把家安早如此远的地方也有人类造访,扑腾着翅膀,尖尖的嘴里发着救命逃跑一类的惊叫声,意图从周渡的眼皮子地下飞走。 它们快,周渡更快,拉满张力的弓弦上,同时蓄着三支箭,周渡侧耳倾听会,预判出它们落地的位置,待它们落地之时,弓弦上蓄力的三支箭齐发,锋利的箭头从厚实的草叶中穿过,打落了一片草叶,目标准确地射向准备逃跑的野鸡一家。 两只箭从野鸡的腹部穿过,当场死亡,另外一只射中了翅膀,正准备拖着周渡的箭矢逃跑,奈何箭矢钉死在了地下,使它动弹不得。 周渡不慌不忙地拨开被箭矢划破的草丛,将三只野鸡收了,一只伤了翅膀还在扑腾的大红绿野鸡,被他用韧性较好的长野草绑着翅膀。收起箭矢,又在附近翻了翻,翻到刚才的野鸡窝,里面还躺着五个个头小小的野鸡蛋。 也算是收获满满了,周渡没再朝山林的深处走去,收起猎物,头也不回地出了这片山林。 再回到桃源村山顶上,已经过了午时。周渡看了眼还好好放在原地的食盒,抿了抿唇,提起食盒和猎物向山下走去。 再次来到沈溪家,他家大门紧闭着,就连栅栏也关得死死的,一看家里就没人。 周渡将那只被五花大绑的大红绿野公鸡连同食盒一起放进了栅栏内,这才提着剩下的两只野鸡,在村里漫无目地地转悠着。 这会正午刚过,天上的骄阳似火,地里干活的庄稼人都回来了,或是在家午休,或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摇着扇子摆龙门阵,周渡提着两只肥硕的野鸡在他们面前穿梭了两趟,庄稼人看他都像只野鸡了。 “后生,你提着这野鸡是不是想卖。”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打着蒲扇出声询问。 周渡还未顿步,又有另外一个人说道:“他怕是听不懂哟,听说是西洋来的,讲话跟我们不一样。” 周渡停下步子,朝最开始问话那人,颔首道:“我能听懂。” 那人也没想到周渡能听懂,愣了一瞬,旋即又得意起来:“听到没,人家不仅听得懂,还会讲我们大庆官话。” 不过很快就没人理他了,大家纷纷把目光转移到周渡身上,七嘴八舌地向周渡问道:“后生,你这鸡要卖啊,卖好多钱啊。” “没有钱,能不能用东西换,要麦子还是稻谷,别的也行,看你需要。” 因着桃源村的村民都是靠耕种为生,手头也没有多少钱,周渡的野鸡最后也没有卖出去,而是用它们租了一间离村子较远的土房。原是听说这里要修官道,村里有心思的人家修起来占位置的,谁知道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了,房子就此空了下来。 周渡过去看了,很满意,房子是这两年建起来的,没住过人,看起来还新着,重点是离村子较远。 房子的主人家很热情,见周渡没什么行礼,还免费借了一套被褥与他。 周渡嗅了嗅,很干净也没什么异味,才道谢接下。 那五个野鸡蛋,周渡也没有留下,用它们换了三个不大不小的馒头。 待布置好被褥,周渡才慢悠悠地坐在门槛上,啃着那三个又干又硬的馒头。 明明都是一个村的,怎么这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差距如此大? 周渡沉默地看着手中食不下咽的馒头,甚至都有点怀疑昨晚和今早的饭食是个梦,只有梦里才能吃得那样好。 艰难地啃完一个馒头果腹,周渡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打水冲洗完身上的汗渍,才躺回被窝休息。 提心吊胆了几日,心神一放松,周渡很快就熟睡了过去,第二日,天不见亮,他就被吵醒了。 原是租房这里离着草市近,一些离得远的人家,早早地就背着货物过来售卖了。 周渡打了盆清水,洗漱了一番,就拿着弓箭往山里而去。 今日运气不错,周渡还未进入到深山就猎到不少猎物,但等周渡提着它们赶回草市的时候,草市也在逐渐散场了,只剩下三两个还未收摊的。 周渡提着猎物过去,也学着他们找了个空位,放下猎物,等着顾客上门。 这时哪还有什么顾客,那三两个未收摊的人,等了会也不见有人来,纷纷摇摇头,收拾东西走了。 周渡待他们走后,也准备离开了。 还未等他弯腰,身前就有道急促的清润声传来:“等等、这些我全要了。” 沈溪昨晚一直待在张家,一是要与张老后辈商议操办丧宴,二也是想送张老一程,一群人一直守了一天一夜才守到张老闭眼。 沈溪这才不得不从悲痛中抽身出来,跑来草市想看看还有没有未收摊的摊主,他好买些肉、菜回去张罗待会来帮忙收殓、吊唁的客人。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幸好还有一家卖牲畜的摊主还未收摊,沈溪事先也没看清人,率先出声买下。 周渡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背一顿,低敛的眼中浮起一道不自然的神色。 ※※※※※※※※※※※※※※※※※※※※ 感谢在2020-11-28 11:48:48~2020-11-29 11:5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364701 8瓶;dongdong 3瓶;笑子不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阿彩 沈溪急急忙忙跑到跟前,待气息稍稍喘匀了会,才看清面前的人。 “是你啊。”沈溪擦了擦额角上的细汗,抬起头来,颇有些惊喜道。 他方才还在疑惑,是谁家有如此大手笔,肯把家中养的牲畜都拿出贩卖,见到是周渡,就不好奇了。 “嗯。”周渡极快地收敛了情绪,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怕打得猎物贩卖不出去,腐烂了可惜,今天打猎的时候,周渡都是收着劲的,除了打死了一只野兔子,剩下的都往胳膊腿上射箭,受伤了却不致命。 沈溪数了数,一共有三只野兔并两只野鸡,朝周渡微微惊叹道:“你真厉害。” 不过才一天时间就能打到如此多猎物,而且这些猎物还都伤得不是很致命,那就证明周渡的箭术很高超。 棽山上猎物虽有不少,但寻常人待野鸡从眼前飞过都不一定能都捉到,何况周渡还能猎到这么多,沈溪对此很是敬佩,有这本事在哪儿都能生存下去。 周渡漠然道:“一般。” 沈溪也不在意,提起一只灰兔子的耳朵掂了掂,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有称吗?” 周渡眉心微皱,摇摇头道:“没有。” 沈溪的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本想找个摊主借把称,结果草市上除了他们,一个人也不剩了,颇有些无措。 周渡双手抱胸,无所谓地道:“随便给个价就行。” 他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也不清楚,多了少了也不在乎。 “那怎么能行。”沈溪不愿占周渡便宜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涨红了脸朝周渡道:“你信不信我,你若信我,我就按照我掂量的斤数给你钱,我平时经过做饭,经常掂量,还是有那么一点准的。” 周渡面无表情地颔首。 沈溪的脸红了又红,一只一只提起随意丢在地上的猎物掂量起来:“这个两斤、这个三斤……兔子一共七斤、野鸡一共六斤。” “按照市价野兔十文一斤,野鸡.八文,就是一百一十八文……当然也很有可能不准,我给你一百五十文怎样?”沈溪越说脸越红,慌慌张张从腰间悬挂着的钱袋子里取出一吊钱出来,数了一百五十个铜板给周渡。 周渡接过,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方孔铜钱,又主动退给沈溪三十二个铜板,不含任何情绪地道:“信你。” 沈溪怔愣地看着面前周渡手心中静悄悄地躺着的三十二个铜板,心脏微缩,指尖发热地一个一个捡回荷包,嘴里一个劲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 周渡感到莫名其妙:“谢我做什么。” 沈溪脱口道:“谢谢你的信任?” 周渡:“…………” 经过这么一打岔,沈溪总算是不紧张了,蹲下身将所有猎物拾起,起身时忽然想起,张老的丧宴接下来还需要更多的肉、菜。 张老是这十里八村的里长,他做里长这些年,因为处事公允,周围附近的村子但凡有个大事小事都会请他出面拿个章程,威望很高。 大庆重孝,孝莫重乎丧,因此张老的丧葬必定要办得厚重之极,若不然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会指着张家的门楣大吐口水,骂他们不孝。 丧葬办得好不好除了传统习俗,和尚道士的念经超度外,这丧宴也是一大头。 昨夜沈溪同张老的后辈商议了一夜,因天气太热的缘故只停灵三天,也就是办三天的流水席,每桌定了十六个菜,除了素菜外,肉菜当然也少不了,光是采购这一项就要耗费数十两。 沈溪忽地看向一旁的周渡,眨眨眼问道:“你明天还打猎吗?” 周渡收了钱,也没打算久待,正要迈步,听到沈溪这话,挑眉道:“有事?” 沈溪直起身,直言道:“我要去邻村操持一场丧宴,需要采买不少肉类,如果你明天还打猎的话,有猎物可以提来我家。” 周渡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要多少?” 沈溪不知周渡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实答道:“大概要个几百斤吧,野鸡野兔什么都行。” 反正他是主厨,十六个菜可以随意搭配,有什么材料就做什么材料的菜。 “知道了。”周渡面上没什么神情,颔首应下了此事。 沈溪见周渡答应了,开心地笑了笑,紧接着又道:“不过,你明天可能需要等等我,我明日一早就得去杏花村那边忙碌,白天不在家,我会尽量在午时和酉时赶回来一趟。” “嗯。”周渡见他都交代完了,迈步离开了。 周渡腿长,没走几步就将只到他胸口高的沈溪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沈溪还在好奇周渡怎么不上山而去了 ,下一刻就见周渡往桃源村村长修在小溪边不远处的土房去了,恍然明白过来,提着猎物跑着追上去,搭话道:“你租了村长家的房子啊。” 听见沈溪的问话,周渡也没有停下脚步,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是。” 周渡走路不快,奈何沈溪腿短,身上还提着十来斤的猎物,他得小跑着才能追上周渡,不禁有些气喘吁吁:“既然你租了房子,明日就不用等我了,我来你家取就好。” 周渡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停下了脚步,等了等沈溪。 沈溪快走上前,笑弯了眼:“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先回家去了。” 周渡站在家门口,目送着沈溪离去,这才进屋,翻出了昨天剩下的那两个味同嚼蜡的馒头,兑着凉水强迫自己吃下一个。 这馒头没滋没味,难吃又难咽,重点是他又不会做饭,一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日子恐怕都要与这种食物为伴,向来处变不惊的周渡,眼底也不由得闪过一抹幽暗。 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凉水,洗涮掉残留在嘴中的粮食味道后,周渡的脑海内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清秀的身影,他动作定格了须臾,这才将连同这道身影一起出现的珍馐们一一擦去 。 馒头虽然难吃,好歹能够果腹,一个下肚,腹中不再饥肠辘辘,周渡这才带着弓箭,关了房门,缓步向山上而去。 这次他没有在路上停留,而是直接找上次他在树上刻好的标记,直奔上次那处令他毛骨悚然的深林。 沈溪带着猎物从村头走向村尾,每经过一户人家都要向这户人家说上几句话。 “刘奶奶,你家的萝卜还有吗,给我留点儿啊。” “张爷爷,你家的鸡蛋存了多少了” “王婶儿,你腌的酸菜出坛了没。” “…………” 一路走一路问,每户经过他问话的人家脸上都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每当这时,那些沈溪不主动问话的人家,就会见缝插针插两句: “小溪啊,又接活了?我家院子里的辣椒熟了,你要不要。” “我家院里今年的青瓜种多了,小溪你收不收啊。” “我这里还腌着有咸鸭蛋,鹅蛋也存了些,婶都给你留着呢。” “小溪哥哥,我娘让我来问问你,梅干菜还要不要。” 随着沈溪的路过,桃源村此起彼伏地响起问话的声音,沈溪笑容满面地一一回答,没有一点不耐烦。 沈溪和沈暮能够在桃源村立足的原因就在这里。每逢沈溪接了活,最先照顾的就是桃源村的村民们,加上沈暮有着一身的好医术,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也方便,逐渐地桃源村的人就拿他们当自己村人看待了。 回家后,沈溪已是汗流浃背,他打开栅栏门,把东西收拾好,准备迎接上门来结钱的乡亲们,就看见放在门口的食盒和一只被五花大绑着的大红绿野公鸡。 他低下眼睫,这才想起昨日下山太急,忘了带食盒回来,至于剩下的那只伤了翅膀的大红绿野公鸡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想起前夜里周渡那漠不关心的表情,再结合他今日送的这只几乎与阿彩神似的大红绿野公鸡,沈溪眨了眨眼,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猎物,将地上的食盒提起送回厨房,重新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剪子。 帮大红绿野公鸡解了绑,用剪子剪掉它身上的翅膀,又在它的鸡毛上剪下与旧阿彩一模一样的剪齿痕,领着它去了在果树下打盹的母鸡群。 沈溪蹲在树下,耐心与它讲解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家的新阿彩了,这些母鸡都是你媳妇儿,你要对它们好一点,要雨露均沾,这样才能多下蛋孵小鸡,不然……” 沈溪说到这里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也变得森然起来:“不然色字头上三把刀,我就把你给剁了,做成香菇鸡、麻辣鸡、麻油鸡、盐焗鸡、椒麻鸡……还有烧焦鸡,跟其他历任阿彩一起葬在五脏庙里,祭奠我的胃。” 说完,又补了一句:“烧焦鸡除外。” 昨日受了伤的阿彩翅膀还没好,今日沈溪又彻底把它翅膀剪了,这会完全没有精神,缩着脖子窝在母鸡堆里显得很憔悴,甚至连旁边的母鸡啄它也没什么反应,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被沈溪话给吓坏的倾向。 沈溪满意了,也不管它们之间是怎么交流感情的,转身回到院中去整理其他事务去了。 ※※※※※※※※※※※※※※※※※※※※ 阿彩这个名字是世袭的。 求个收藏藏呀。 .感谢在2020-11-29 11:57:17~2020-11-30 11:3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留白 20瓶;嘿呀、夢玖玖玖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野猪 周渡再次抵达这处苍茫无际的深林,再次见到那树上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子,依然头皮发麻,脊椎骨发寒。 先前因为山下村民的口音让周渡猜测这里位于蜀地,现下心里已经确认了七八分,不管是气候还是环境都与蜀地十分相似。 正是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周渡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这时候他倒宁肯碰上些豺狼虎豹之类的凶狠动物,至少它们是摆在明面上的危险,而那些隐藏在腐叶枯枝下或是绿叶青草间看不见的细小虫类才真正致命。 而周渡一旦踏进这座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林,他将同时面临以上两种危险。 周渡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薄唇紧抿,一双眼眸变得深邃而又凌厉,浑身上下处于备战状态,脚下踩着绵软的腐叶,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进了深林。 在啃食着绿叶的“八个丁”被惊动,扭动着一节一节的身躯从树叶上摔落下来,掉到地下蜷曲成一个圆形,被不知从哪里扑棱来的野鸡叼走吞噬,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空吞下正在进食的野鸡,将小小的肚子鼓成一个球,缓慢地爬过草丛找地方消食。 蜈蚣从长满青苔的石缝间出来溜达,恰好路过一群正在搬食的黑蚁,没吃饱的穿山甲从洞里钻出来,一舌头舔掉所有的黑蚁,吓得蜈蚣又钻回了石缝。 在这里丛林法则被演绎得淋漓尽致,上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猎人,下一刻兴许就是别人的腹中餐,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谁也说不准。 周渡每走一步都要细细观察好久,他没再管那些路过或是被惊飞的野鸡,也没有管时不时从脚边爬过的毒蛇,继续向深林深处探去。 在深林里走了半天,周渡敏锐的耳朵终于听到了点别样的声音,他轻轻挑了挑眉,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一个不大不大的湖泊里,五六头黑色的野猪正在泥水里欢快地打着滚,周渡借着草丛的隐藏,在湖泊周围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处新鲜的猪踪。 周渡又挑了个逆风口,地势宽阔,视野极佳的草丛后面隐藏起来,默默等待着。 不多时,野猪洗澡洗累了,从湖泊里爬了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泥水,朝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它们的嗅觉极灵,还未走进周渡隐藏的地方,就已经嗅出了周渡的味道,立即警觉了起来。 周渡躲在草丛后面,屏息不动,等待风吹散他身上的气味。野猪嗅了会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继续朝前走。 一个合格的猎人要有足够的耐心和不贪心,恰好周渡两者兼具,待前面四头野猪过去,周渡把目光紧盯在最后一头野猪身上,蓄在弦上的箭矢早已蓄势待发。 最后一头野猪逐渐进入到周渡的射程范围内,周渡轻轻咳嗽了一声,吸引来野猪的注意。 它停步朝周渡探望过去时,周渡恭候多时的箭矢正好离弦如一抹闪电快如残影般射进它前肩胛的心脏要害部位。 “噗”的一声,锋利的箭尖划破厚实的野猪皮,进入到它柔软的心脏内。 野猪顿时发出一声直击灵魂的惨叫,惊飞林中一片落鸟,膘肥体壮的野猪凶狠地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撕碎要它命的周渡。 周渡在箭矢离弦的那刻,就已经利落地转身,换了个方位隐藏,当濒死的野猪横冲直撞过来时,恰好撞上了周渡为他准备的上路树。 “咚”的一声,树干被野猪当场撞腰折,野猪自己也被撞得晕头转向,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周渡毫不犹豫地又补上了两箭,野猪都只是颤了颤身体,并没有什么力气反抗。 周渡彻底地放下心,耐心等野猪落下最后一口气,在周围找了些坚韧的藤蔓将野猪绑了个结结实实,藤蔓的另一头抗在肩上,试了试,能拖动,就是有些许吃力。 这座深林里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大型动物,周渡可不想自己千辛万苦打来的猎物给他人做了嫁衣,一路咬着牙将野猪给拖出了深林,浑身都让汗水给沁透了。 待他拖下山的时候,殷红的唇色已经变得毫无血色,全身累到脱力。 好在遇到几个还在田里劳作的老伯,及时解救了他。 “后生,这野猪是你打的?” 周渡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 “这可了不得啊。”几个老伯原是围过来看野猪的,结果看到周渡一脸苍白的脸色,即刻问询道:“后生,要不要我们帮忙。” 周渡原就是个不喜麻烦别人的人,奈何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得点头寻求帮助。 “欸,这就对了,年轻人别逞强,遇事吱上一声啊。”几个老伯取下周渡肩上的藤蔓,向村里的方向拉去。 “这还挺沉,年轻人你不仅有一手打猎的好手艺,还有一身的好力气。”几个老伯一上手,立刻察觉到这头野猪的分量不轻,周渡还把它从山林脱力出来,着实不易啊。 周渡敛眸不吭声,直到他们帮忙把野猪给拖到了村头,才出声道:“帮我送到村尾沈家。” “小溪家啊,欸,好。”几个老伯一听是送去沈溪家里,二话不说拖着野猪就往村尾走。 住在村尾的坏处来了,这一头肥硕的野猪从村头一路运到村尾,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导致原本只有几个人要去沈家的,最后差不多半村人都去了沈家。 沈溪今天收菜,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将李鱼一块叫了过来帮人,两人一个记账一个清点结算,要快一点。 好不容易院子里的人走得稀稀拉拉了,结果外面又闹哄哄地来了一群人。 “怎么还有?”沈溪翻了翻账本,能收的都被他给收得差不多了呀。 等他合上账本,再抬起头,一眼看见那个站在人群中比其他人都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周渡时,他豁然一下就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见到被几个老伯拉着的野猪时,脑袋还晕晕乎乎的。 莫名地想起上午周渡问他猎物要多少的场景来。 他那时怎么回答来着? 要个几百斤吧…… 结果周渡真给他弄来了几百斤。 沈溪的心脏骤停了几下,这下不光脑袋空白得厉害,身体也燥热了起来,脸烫得都快冒烟了。 他……该不会是…… 沈溪摇摇头,不敢往下想了,立马给自己找了一堆事做。 “小鱼儿,帮忙取个吊称,李婶儿,烧水,准备杀猪。” 沈溪自己则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左胳膊和缠着蓝色布带的右胳膊,从厨房里取出一把杀猪刀来,在门口的磨刀石上一下又一下地磨了起来。 人多好帮忙,这头野猪的重量很快就称了出来,两百七十斤,很是壮硕。 院子里的人都纷纷朝坐在角落里歇息的周渡称赞,周渡连眼眸都没抬一下,仿佛这些人议论的根本不是他。 众人见周渡态度冷淡,附和了两句,就把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了野猪身上。 沈溪磨好了刀,没有亲自下手,把刀递给了村里一位杀猪老人,让他帮忙刨一下,他则进屋细细洗干净了手,端了碗水出来。 “喝点水,缓缓。” 周渡坐在沈家大门的椅子上,半仰着后背看着热火朝天的沈家院子,默默恢复着体力,后背就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周渡抬了抬眼,从沈溪手中接过碗,浅饮了几口,皱眉道:“怎么是咸的。” 沈溪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周渡右边,与他解释道:“你累脱力了,喝点淡盐水会好一点。” 周渡没再说话了,垂着眸,又饮了几口,逐渐将一碗淡盐水喝到了底,苍白的脸上才慢慢有了一点血色。 沈溪耐心等周渡饮完水,忽然开口道:“周渡你往左边看一下。” 周渡没多想,下意识地朝左边看去,什么也没有。 刚要回头,下一瞬,一股清凉附在了他的颈间,带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刺痛,犹如针扎般钻疼,周渡用手碰了碰,黏黏糊糊的,朝沈溪问道:“什么东西?” “别动,这是我小舅舅自制的清凉膏,你脖子被虫子叮了,你没感觉吗?”沈溪觉得不可思议,被这种虫子叮过的地方又痒又疼,周渡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周渡摇头:“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叮的,谈何感觉。 “下次不要大意了,这虫虽不是毒虫,但它厉害就厉害挺能折磨人,等你反应过来,又痒又疼,还不能抓挠。”沈溪沾着药膏的指尖触碰在周渡的肌肤上,清凉中还带着一点温热,左右涂抹均匀,很是舒服。 两人离得很近,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全喷洒在周渡的脖颈间,温热的,痒痒的,让周渡不自在地吞咽了一下。 “好了,回去之后尽量不要沾水,再涂个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下次注意点。”沈溪上完药,习惯性地凑上唇吹了吹,吹完发现他在给周渡上药,不是小孩子。鼻端一红,尴尬地将手中的药膏塞给周渡。 周渡放在大腿上的指尖跳了跳,微微抿了抿唇。 ※※※※※※※※※※※※※※※※※※※※ 周渡:哦,他勾引我。感谢在2020-11-30 11:35:42~2020-12-01 11: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费费 10瓶;青悠 5瓶;项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钱不够 村民们彻底地将那头皮糙肉厚的野猪收拾出来,沈溪送了些内脏给前来帮忙的村民,热闹的沈家院子这才安静下来。 送走了所有村民后,沈溪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大舒了一口气,从屋里抱了个厚重的钱匣子到周渡面前:“市面上的价格是十二文,我也给你按十二文算可好。” 周渡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由着沈溪开价。 “两百七十斤,也就是三吊钱并二百四十文。”沈溪一面算账一面从钱匣子里划拉钱。 张家昨日给了他五吊钱先用作采买,今日在村里收菜花费了不少,这会沈溪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搬出来了,只堪堪能拿出三吊钱,剩下的两百文却是无论如何也掏不出了。 沈溪一张脸涨得通红,都不敢拿正眼瞧周渡了。 周渡沉默地听着身旁沈溪数钱的声音越来越小,出声道:“不除去内脏钱,还有杀猪钱吗?” 他见沈溪给每个帮忙的都送了东西,就连帮他抬猪回来的老伯都照顾到了,这钱也理应由他来出。 沈溪数钱的动作一顿,而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收猪都是收的整猪,而且内脏难打理也不值几个钱。” 况且白天他买周渡野鸡野兔的时候就占了不少便宜,现在若是连这点便宜都要占的话,他这不就是在欺负人。 周渡也不说话,垂着眸,静待他如何解决。 沈溪低着脸,脸颊绯红,他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今天却在周渡身上窘迫了两回。 拨了拨手里烫人的铜板,沈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弱弱的:“我手里的钱不够,能不能欠你几天,待张家把剩余的钱结给我,我再还你可好。” 周渡对视着他那双因为羞涩而略微有些染红的眼眸,抬手道:“剩下的钱我可以不要,但我有个条件。” 沈溪一愣,奇怪地看了一眼周渡,心里却在想这人好生奇怪,竟然连钱都不要了,但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你说。” 周渡喉结微动,张唇道:“请我吃顿饭吧。” “……啊?”沈溪怔了一瞬后,立马反应了过来,耳后根烧烫得厉害。 两百多文呢,只为在自己这里吃顿饭? 真的只是吃饭吗?! 他可是记得周渡说过自己分无分文的,九死一生打回来的野猪赚了些钱,就是这样挥霍的? 周渡见沈溪呆住,眉心微蹙:“钱少了?” “不少,”沈溪忙回神,垂眸强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克制道:“是你钱给多了,一顿饭也值不了这么多钱的。” 周渡回味了一下上次沈溪送的饭菜滋味,抿了抿唇,想也不想地道:“我觉得挺值的。” 这个山村的物资匮乏,一两只鸡就能付一月的租金,其他生活物资也费不了几个钱,眼下最要紧的事反而是解决温饱问题。 若只是吃饱饭的话,随便买些干粮倒也能充饥,但周渡享受惯了,他不仅要吃饱还想吃好。 沈溪手艺不错,很对他胃口,为此多花些钱,他也甘愿。 周渡不知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沈溪内心掀起了多大波澜。 沈溪此刻觉得周渡的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种出了一颗桃树,迅速发芽成长,最后花开满枝头,在那枝头的顶端,站着一只喜鹊,正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我……我这就去做。”沈溪指尖攥紧,强压住内心的小喜鹊,起身慌慌张张地去厨房做饭。 周渡眉峰一挑,如此迫不及待? 沈溪进入到厨房,李鱼还未离去,他知道沈溪素来爱干净,使用过厨房后,总是要收拾一番的。 李鱼抬眼瞧见同手同脚走进来的沈溪,错愕地道:“小溪,你脸好红啊。” “是吗?”沈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仅红还烫。 “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诊脉看看。”李鱼跟着沈暮学医也有好几年了,寻常小病不在话下。 沈溪连连摆手:“没事,这天太热了,忙一下午出了些汗,我擦擦就好。” 沈溪说完,走近水缸,打来一盆清水,沁湿的手帕敷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快就缓解了他的燥热,看见正在擦拭灶台的李鱼,出声阻止道:“小鱼儿,别擦了,我待会还得炒两个菜,你帮我蒸一下米饭。” 李鱼不解:“你待会不是要去张家,怎么还要做饭。” 沈溪眨了眨眼:“我做给你吃啊,你跟李婶儿都帮我一下午了,怎么也得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呀。” 李鱼心里大为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你都累一天了,从今晚开始,你两三天都不能休息,有给我做饭的功夫,你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沈溪取下挂在墙上的围裙系上,撸起袖子,满不在乎地说:“做饭又不累人,你帮我生火,很快的。” 李鱼劝不动沈溪,只得认命地帮他打下手,见沈溪去院外取了两斤野猪肉回来,皱了皱眉:“都是自家人,随便炒两个菜就是,别做太复杂了。” 照李鱼的意思,随便炒个青菜就行了,没想到沈溪还取了肉。 沈溪轻轻一笑,月牙弯弯:“就做两个新菜式,不复杂的。” 李鱼被噎了一下,觉得今天的沈溪太不正常了,要知道他今晚去张家忙碌 ,那可是一直要从晚上忙到明天一早的,一连几天都没个歇息的时候,他现在居然还有工夫研究新菜式,真是疯了。 周渡没在沈家院子坐多久,厨房里就飘出一阵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出来,周渡撘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主地敲击了起来,心里莫名地多了几分期待。 厨房里,李鱼呛得不行,不停地支着头去问沈溪:“小溪,你干嘛放这么多的辣椒。” “这野猪肉身上的腥味重,得下大料才去掉,你若是受不住,就先出去缓缓。”沈溪左手捏着锅铲,面不改色地面对着刺鼻呛眼的味道。 “哦,好。”李鱼在连打了几个喷嚏后,终于受不住了,出了厨房门。 没了李鱼的东问西问,沈溪可以彻底地沉入到做菜中,不多时,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就做好了。 “小鱼儿帮忙上菜,今晚就在院中摆饭吧。”沈溪做好后,自己端了两盘菜出来,又嘱咐了李鱼一声。 沈家院子里有一张用石头打磨的圆桌,不是很大,只容得下四五个人,对于人数不多的沈家来说刚刚好。 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肴被端了出来,院子里的人都不禁暗暗吞咽。 沈溪拿了新碗筷出来,招呼周渡道:“饭菜好了,过来吃吧。” 李鱼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其他人。周渡本身就穿着一身黑,坐在角落里又不出声,不注意还真是很难看见他。 李鱼端着饭碗,目光在缓步而来的周渡身上转了一圈,又在沈溪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好像明白点什么。 好一个请他吃饭的幌子,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溪真正想请的应该是面前这位吧。 一时间李鱼心情闷闷地戳了戳饭碗,好在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桌上新奇的菜式给吸引了过去,眼神崇拜地看着沈溪:“好香啊,小溪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菜啊。” 沈溪给周渡搬了张凳子,周渡好从容不迫地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菜式,颇为满意,每道菜都是他喜欢的口味,这顿饭买得值。 沈溪把周渡安顿好了之后,这才指着桌上的菜肴一一介绍道:“肉末粉丝、鱼香肉丝、香煎肉片、辣炒回锅肉。” 李鱼听完有些发懵:“这些不都是聚福楼的招牌菜名吗?” 沈溪把碗筷发给周渡,笑道:“是呀,你不是一直嚷着挣钱了要去聚福楼吃上一顿嘛,今天不花钱满足你。” “是吗?”李鱼才不相信沈溪哄他的这些话,夹了一块香煎肉片堵住了自己的嘴,下一刻瞪大眼了,彻底忘记了沈溪说了什么:“好好吃啊。” 周渡没他那么夸张,每盘菜都浅浅地品尝了一口。 肉末粉丝没有做成平常的清淡酥香口感,反而加辣炒爆香,麻辣鲜香十分下饭。鱼香肉丝的重点在于调味品,泡辣椒和浓郁的葱姜蒜味不仅掩盖了野猪肉的腥气,还调制出了鱼肉的鲜味,鲜辣爽口。 香煎肉片的两面都煎得金黄金黄,撒上花椒粉和葱花,香脆酥麻。辣炒肥锅肉,辣椒和蒜苗的味道相辅相成,五花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 品尝过一遍后,周渡虽然还是慢条斯理地在吃饭,但下筷的速度明显提高了频率,手中的米饭也在逐渐减少。 沈溪待他一碗见低,很有眼色的又给他添了一碗,还用饭勺给他压得实实的,生怕他吃不饱。 两大碗饭下肚,桌上的菜也见底了,周渡眉间一松,浑身都舒坦了。 “再喝碗汤去去油。”沈溪等他吃完饭,又从厨房端了碗冬瓜汤放在周渡面前,刚出锅还滚烫着,放下碗他就捏着耳垂提醒道:“慢慢喝,别烫着了。” “嗯。”周渡捏着瓷勺在汤碗里轻轻搅动着,待温凉了下来,这才入口浅饮。 冬瓜软烂、汤味清香。 炎炎夏日,又吃了满口辛辣,难免心烦气躁,一碗冬瓜汤饮下,不仅解了油腻还清热祛暑。 周渡不禁感慨,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 好饿啊,求个收藏藏。 .感谢在2020-12-01 11:12:41~2020-12-02 11:2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猫 10瓶;不在冬天 7瓶;夢玖玖玖i 5瓶;沫|*雅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决定 周渡吃饱喝足后,就准备提着钱离开沈家了,沈溪从屋里翻来一个袋子,死活要周渡收下。 周渡打开袋子,往里一瞧,是几个瓶瓶罐罐,问道:“什么东西?” 沈溪解释道:“一些常用的药膏,你带回去,往后有个小病小伤也能用上。” 周渡不喜欠人情,作势要给钱,沈溪忙拦下他:“饭钱你就多给了,这就当时找给你的饭钱就好。” 周渡这才把钱收回,提着一袋子的钱和药膏回了家。 夏日的夜晚降临得晚,周渡一路从沈家走回自己家,夜幕和日暮刚刚相撞,抬手去推门,胳膊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酸痛。 周渡打开家门,脱下上衣一瞧,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磨破了皮,渗出来的血迹都已经干了。 忍痛打来一桶清水,洗掉血迹,在沈溪送的药膏里翻找了会,找到了一瓶治疗外伤的药膏敷上,才感觉舒服一点。 累了一天身上的衣服也脏了,趁着四下无人,周渡又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清洗了一番,晾在屋内通风处,钻回被窝,闭上眼睛进入了沉睡。 夜晚,沈溪打着灯笼提着一个食盒去到杏花村张家的时候,张家已经人来人往了,张老已经收殓进了棺材,灵堂里跪了一地守灵哭丧的儿孙。 沈溪从后院直接进入到厨房,厨房里围了三两个来帮忙的妇人,她们正一筹莫展着不知该做什么好,沈溪一出现,个个都像是看见救星一般,双眼放光。 沈溪想了想,便条理清晰地给她们安排好了活。 他自己也没有闲着,挽起衣袖也加入到了他们当中,接近六十桌的流水席,三五个人帮忙,沈溪低着头,从天黑做到天亮,才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 早上来吊唁的人不是很多,可以稍微清闲一点,他就简单地炒了两个青菜,熬了一大锅的红薯粥与张家众人分食着吃。 还没吃上两口,他就看见陪同李素来吊唁的李鱼,放下碗筷就把李鱼给拉到了一旁:“你吃过没 。” “吃过了。”李鱼老实回答:“我娘让我早些来给你帮忙。” “不用,昨晚都忙得差不多了,你帮我个别的忙。”沈溪摆摆手,从厨房里提出一个装满食物的食盒来。 “给师父送饭?”李鱼看见食盒,问了一句。 “不是,”沈溪摇了摇头,“小舅的饭我昨晚都给他热锅里了,这是给周渡的。” 一大早的天还未亮,李鱼将醒未醒的,听到沈溪这话,一下子就给惊醒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语气呐呐道:“小溪,你对那个周渡如此上心,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没有,”沈溪矢口否认,“你别想多了。” 李鱼很认真地看着沈溪:“我觉得我没有想多,你昨晚做的那一桌子菜,都是那周渡爱吃的,我想了想怪不得你上次上山给人家送饭的时候,准备了酸甜苦辣咸五样菜,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在试探人家口味。” 沈溪双眸微撑,略略有些吃惊地看着李鱼:“是吗,我那天准备的菜这么巧?你观察得好仔细啊,我都不记得了。” “你就装傻充愣吧,”十年好友,李鱼对沈溪不可能不了解,“那昨晚的事,你怎么解释。” 沈溪说得很诚恳:“昨晚的饭是周渡给了钱的,两百多文呢,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吃聚福楼的招牌菜吗,我就一起做了。” 李鱼被沈溪说得哑口无言,又问:“那你现在怎么还惦记着给人家送饭。” “这不是昨晚他给的饭钱给多了,我又没钱找给他,而且张家他也是有帮忙的,要不是他打的野猪,我今早还得赶去镇上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规矩,丧喜事,凡是帮了忙的都要给备一份饭的,这叫有来有往。” 沈溪说得有理有据,李鱼找不出一个反驳点,只得认同地点点头:“好吧,那可能是我想多了,错怪你了。” “嗯嗯。”沈溪使劲点头,催促着他赶紧去送饭。 “我让我家兴旺去送吧,我帮你看着火,待会有事再叫你,你赶紧去睡一会,忙一晚上了。”李鱼转身就叫住了正在跟一堆小孩子玩耍的兴旺,把食盒递给了他。 找到送饭的人,沈溪也算是放下了心头一件大事,身上的疲惫感袭来,瞌睡连连,也不再强撑,找了个地方小憩去了。 李鱼虽然还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清哪里怪,只得先放下心中的疑惑,先把手头的事做了。 周渡醒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昨晚洗的衣服也干了。 穿上衣服,又给自己的肩膀上和脖颈处重新上了一遍药,这才起身出门准备打水洗漱。 推开门。 门外静悄悄地放着一个红木食盒。 周渡对它并不陌生,前几天才见过,连上面的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渡挑眉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洗漱完,他顺手便将食盒提回了屋,里面的食物还是温热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两碟青菜,一碗红薯粥,滋味却是不俗。 红薯粥香甜软糯,两碟青菜也炒得清脆爽口。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一觉醒来还能品尝到不输于自己世界的食物,属实不错。 但…… 周渡轻轻用瓷勺搅了搅碗中的粥,垂下眸,缓慢地品尝着。 这样的好意他受不起,对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能见自己长得好看,一时兴起。 而自己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打算,给不了对方什么承诺。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周渡喝完碗底的最后一口粥,默默在心里下定了决定,今后不再与沈溪有所接触。 就让他们之间的缘分始于一碗粥,终于一碗粥。 只是 …… 周渡端着碗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敲了敲碗沿,只是自此再也品尝不到如此合他心意的食物,不免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好在周渡很快便想开了,不过是一些吃食罢了,既然沈溪能做出来,旁人也一定能做出来,多挣些钱,到时候花些银子,请个厨子回来,或是搬到镇上安家也是一样的,何必庸人自扰。 自觉想通了的周渡,无所事事地搬出了他的弓箭和箭矢,去了不远处的小溪边。 昨天一头野猪挣了三吊钱,他见沈溪欠他几百文都惭愧不已,自觉这三吊钱定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今天也歇了打猎的心思。无事可做,索性就搬了弓箭出来清洗。 这可是他今后要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根本,得好好维护。 没有条件,周渡只得用一小块布料沾了水,一点一点在弓箭和箭矢上耐心擦拭着,想着有空在村里问问,谁家有桐油,买些回来做日常护理。 周渡手中这把弓箭是特制的复古弓,当时做的时候,它的长度和重量都是比着周渡的身型体重做的,虽不常用,但它却是周渡用得最为得心应手的一把弓。 一把弓二十支箭擦拭下来,天上的太阳早已高挂,阳光普照着大地,周渡坐在溪边树下,身边淌涓涓而流的溪水,耳旁抚过徐徐而来的清风,寂静得没有一丝喧嚣,些许阳光落在他脸庞上,并不灼热,惬意得叫人昏昏欲睡。 周渡手肘撑在膝盖上,手背托着下颌,缓缓阖上眼睛,小憩了会。 直到太阳越来越灼热,周围的温度不断升高,周渡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掬了捧清凉的溪水,洗去脸上的萎靡,拾起地上的弓箭,往家而去。 边走边想,午饭该怎么对付。 自己打的猎物,他没有锅碗,做不了,就算有,也并不会做。 拿钱去村里买些吃食倒也可以,就是不知还会不会买到上次那般难吃的馒头。 上次买的馒头,他吃掉了两个,还留着一个,放了几天了,不仅没有腐烂,反而还崭新如故,硬邦邦的,连蚂蚁都不曾来光顾,可见其味道。 周渡一想起那难以下咽的味道,对即将到来的午饭没有任何的期待,甚至打算回去饿一顿再考虑接下来的伙食问题。 心情平静地回到家,周渡顿时就发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家里有人来过了。 桃源村人喜欢篱笆,因此家家户户门前都做了篱笆栅栏,周渡租的这栋屋子也不例外。 他出门前,栅栏门是朝外关着的,这是他一直以来关门的习惯,但现在栅栏门是朝里关着的。 周渡微微皱了皱眉,快步回到家,找到藏钱的地方,见所有的钱都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原地,心下舒了一口气。 看来得先买把锁回来了,不过就这土屋,又处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买锁也防不住人吧。 周渡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 终于发现了一点屋里不一样的地方。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记得他把食盒放在桌子的一角,这会食盒竟然到了桌子的正中间。 且早上的食盒,木面光滑,四周棱角分明,而这个食盒却木面暗淡,四周磨损得厉害,一新一旧,明显不是一个食盒。 周渡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打开食盒,果然空掉的食盒再度被塞满丰盛的食物,香气一如既往地对他胃口。 周渡动作微愣,理智告诉他要坚定,但须臾的光景,他便颇有些幽怨地叹息了一声:“最后一顿。” ※※※※※※※※※※※※※※※※※※※※ 感谢在2020-12-02 11:24:49~2020-12-03 12:0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ngdong 5瓶;暖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解释 周渡没想到他的最后一顿,一直持续了三天。 这三天,沈溪不间断地早中晚地给他送饭。 他有留意到,送饭的是个小孩。若是周渡还未醒,门是从里面插上的,小孩就会把食盒放在门前,若是周渡的门是半掩着的,小孩就会进屋把食盒放在桌上,并且带走空掉的食盒。 周渡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食盒,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溪可以利用小孩前来给他送饭,他却不能一直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下去。 必须得想个办法与沈溪说清楚了。 这次就算是惹哭沈溪,也要斩断这丝不清不楚的暧昧线。 既然决定要说清楚,周渡也不想欠人家的,这三天的伙食费定是要结算给人家的,另外看在食物准备得用心和可口上,周渡还打算额外支付一笔费用。 因此第四天,天还只有些蒙蒙亮,晨露还在凝珠,周渡就背着弓箭踏上了上山的路。 山下,桃源村内,王梅一家也早早地就起来了。 大清早的,王梅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给全家人做朝食,反而从压箱底里翻出一件半旧不新的桃红色褂子穿身上,又拿出一把梳篦来,坐在院中将她长长的头发散开,仔仔细细梳了一回,给自己盘了媒婆头,最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张红纸来,润湿嘴唇在红纸上轻轻一抿,在盛满水的水桶里照了照模样,满意地笑了笑。 她的儿子王大壮一大早就默默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梳妆打扮。 待天色稍亮了些,王梅准备出门了,王大状才依依不舍道:“娘,你今天能不出门吗?” 王梅整了整衣角,听见儿子这话,一脸喜气的面容瞬间变为勃然大怒:“老娘不出门,一家人喝西北风啊,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就嫌弃娘做媒婆给你丢人了?” 王大壮被王梅一吼,脑袋有点儿发懵,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讷讷半天才解释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梅双手叉腰,一脸怒气地盯着王大壮:“那你是个什么意思。”一副王大壮若是解释不好,她今天就要请他吃竹笋炒肉的模样。 王大壮嘴笨,脑袋也不是很灵活,平时看着就憨憨的,这会被王梅怒视着,心下一慌,说话也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娘,不出门,不要出门做媒。” 王梅听得心里一阵窝火,正待发作,王大壮终于顺清楚了思绪,木讷道:“娘,不要出门给小溪做媒。” 王梅听明白后,心中的火气渐消,知道儿子这是还没对沈溪死心,放下叉在腰上的手,收敛起脾气,语重心长地道:“儿啊,娘知道你喜欢小溪,不光你,桃源村大半的小子都喜欢他,就连外村都有些好心人家托我,让我把小溪做给他们家。可这喜欢也得讲究两厢情愿不是,小溪他自个喜欢的是女孩儿,娘总不能硬给人家做男子媒不是。都是一个村的,娘要那样做了,以后谁还找娘做媒。” 王梅话毕见王大壮不吭声,也不催促他 ,陪同他一起坐在门槛上,又道:“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这两年你也要说亲了,家里的房子也该修葺修葺了,还得添置好些东西,地里那点收成,只够日常嚼用的,娘做这个媒婆确实不太体面,但能多挣一份银子,多积攒点家业,让你往后的日子好过些,所以娘这饭碗不能丢,你能明白吗?” 王梅说完,王大壮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王梅见他自己想通了,脸上的神情立马由阴转晴,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时间也不早了,娘这就出门了,你待会把家里拾掇拾掇,今天给小溪说媒的那户人家家里有三个女儿呢,待会她们三姊妹都要到我们桃源村来,等她们相看完了小溪,娘再请她们到家里喝口水歇歇脚,你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娘给你说媒去。” 王大壮并不应声,拉耸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王梅不大瞧得上儿子这副模样,啐了一声:“你这个憨货,没有老娘,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说完也不等王大壮回应,用手掌抚了抚发髻,整了整衣角,脸上重新堆起眉开眼笑的笑容,头也不回地出了自家大门,绕到村尾沈家去了。 “沈大夫。”王梅远远地就看见沈暮在院子里整理药材,喜笑颜开地唤了声。 沈暮转身微笑地对她颔首示意:“王嫂子。” 王梅应了声,左右顾盼一圈,问道:“沈大夫,小溪不在家啊。” 沈暮拔均了簸箕里的药材,轻轻搬到院子里的晒架上放好,踱步来到王梅跟前,打开栅栏门,与王梅对话:“小溪他去杏花村忙张里长的丧宴了,这会应该就快回来了。” “那就好,”王梅听见就快回来了几个字,心间一松,又笑道:“沈大夫,等小溪回来了,让他收拾收拾,今天梁家三姐妹要过来相看他。” 沈暮晃了一下神:“梁家三姐妹?” 王梅赶紧解释:“就是稻田村梁贵家的三朵金花,这次与小溪相看的是他们家老三梁珠花,两个姐姐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陪同她一块过来。” 王梅如此一解释,沈暮就知道是谁了,稻田村梁贵因媳妇一胎生下三个女孩儿,梁金花、梁银花、梁珠花,一举在这十里八村闻名。 他以前去稻田村给人治病的时候,远远地瞧见过这三位女孩儿,确实生得不错,且因着三胞胎的缘故,其他人也多有关注,这些年下来传出来的都是好名声,未曾有过恶名。 沈暮满意地颔首而笑:“有劳王嫂子费心了。” 王梅见沈暮满意,得意地撩了撩头发:“我不过就是传个话的功夫,谈不上费心,沈大夫中意就行。” 沈暮摇头笑笑:“我中意也不行,得小溪自己喜欢才行,小溪没有父母,我们家也就不讲什么父母之命了,左右往后的日子都是他自己过的,这婚姻也得他自己点头才是。” “是这个理。”王梅心里不太认同沈暮的观点,但她还要挣沈暮的谢媒钱,只得点头称是。 好在沈暮也并非要王梅认同他,聊了几句就岔开了话。 “哎呀,我还得去稻田村接她们,沈大夫我就先走了,你记得让小溪收拾一下啊。”又闲谈了会,王梅有事在身,就与沈暮吿了辞。 沈暮将她送出院外,在路口边站了会,不见沈溪回来,转身对在院中识草药的李鱼嘱咐道:“小鱼儿你去杏花村唤小溪回来,花叔那边我一人去医治即可,客人上门了,你们两个要好好招待人家,不能怠慢了。” 沈暮交代完,自觉对沈溪还算放心,没做他想的进屋背起了医药箱,往邻村而去。 李鱼待沈暮走后,放下手中的草药书,又重新规整好草药,关好房门和栅栏门,才出去找沈溪。 周渡上山后,因着并不赶时间,也不朝深山而去,只在外围转悠着。 碰到路过的猎物就打,没碰到就随缘。 也不知今日运气好还是不好,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一只野鸡,反而灰扑扑的兔子遇见不少。 自上次打了一只野兔子解剖坏了之后,周渡就对野兔子这种生物近而远之,他可不想再闻到那股令他反胃不已的腥味。 奈何今日运气属实不佳,除了野兔子,没再碰上其他生物。周渡无奈,只得从箭袋里取出几只箭矢来,随手猎了几只野兔子。 兔子这类生物繁殖得快,棽山又极适合它们生存,周渡都不用费心去找,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猎到了十几只肥硕的野兔子。 全用坚韧的野草捆绑在一起,血腥味和兔子身上的腥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闻的味道。 周渡怕血腥味招来别的生物,提着这一堆野兔子朝山下的桃源村而去。 十几只兔子不可谓不重,周渡提了会就扯到胳膊处的伤口了。虽然伤得不重,但周渡也不想拿自己的身体肆意挥霍,略一思索,他就将手中的野兔子丢地上,拽着捆绑的藤蔓拖着走。 这样果然轻松了不少。 只是原本还有几分毛茸茸的野兔子被周渡从山上一路拖下山,外面的皮毛都磨损坏了,有血丝渗出,很快就将一只只的兔子染得血糊糊的。 一路拖到沈家,周渡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见沈家的栅栏门紧闭着,周渡知晓这是家中无人的缘故,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来沈溪家好几次都未曾见过他家人,也不知他这些天给自己送饭的事,家里人可都清楚。 周渡今日之所以猎如此多的野兔,一是想偿还沈溪的人情,二也是存着如果沈溪是偷摸给自己送饭未曾告知家人,希望沈溪的家人能看在这一堆猎物的份上,不要为难沈溪。 他想亲自与沈溪的家人解释清楚,怎奈何沈家无人。 如此多的野兔再拖回去也是麻烦,周渡还是像往常一样,将它们留在栅栏门内,待沈溪家人归来后,他再过来解释。 ※※※※※※※※※※※※※※※※※※※※ 求收藏藏呀(梨子卖萌表情包.jpg)感谢在2020-12-03 12:09:41~2020-12-04 11:4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玉尘 15瓶;费费 10瓶;circle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亲 周渡离去不久后,王梅就带着梁家三姐妹踏入了桃源村。 梁家三朵金花,都生得秀气,文文静静的,一路上虽对桃源村和沈溪都感到十分好奇,却也碍于礼貌并未向王梅追问。 王梅有心想从她们三个中,说一个给自家儿子做媳妇,主动给她们交代了不少桃源村和沈溪的事。 “你们别看我们桃源村人口不多,土地也不富饶,可我们桃源村的人不多事,也不惹是生非,又背靠棽山,这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挨在棽山脚下,偶尔还能捡个野鸡野兔子什么的打打牙祭,虽然不比你们稻田村富饶,但这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王梅媒婆做久了,练出了一张巧嘴,加上为人有一点小聪明,明明也是一样的农家生活,到了她嘴里竟然能品出几分悠闲舒适的味道。 “再说我们村的小溪啊,他虽然是个双儿,却是这十里八村最勤奋的双儿,一手好厨艺,周围附近的村庄谁家但凡有个丧喜事都得请他去操办,这么多年下来,攒出了个偌大的家业,到了沈家你们就明白了。” 对于沈溪,王梅打了个马虎眼,沈溪确实是挺能挣钱,可也架不住能花啊。 别人家一日三餐都是省吃俭用,省下钱来买田买地。他家却是可劲着吃,每个月光是消耗的油盐酱醋茶都让村里人心惊,更别说其他的花销。 这么些年下来,家里房子倒是修得漂亮极了,可这地却是一亩没攒下。村里人明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都给沈溪按了个败家子的名头。 当然,这些话她可不能说给梁家姐妹听。 “而且我们小溪啊,上面没有父母的,下面也没有个兄弟姊妹,只有一个舅舅,他舅舅就是沈暮沈大夫。” 沈暮在桃源村定居了十年,这十年间不断穿梭在桃源村附近给人治病,留下了不少好名声。 果然这梁家三姐妹听到沈暮的名字,都齐齐点了点头,显然也是知道他的。 王梅不经意间拢了拢头发,心知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定然让这三个姑娘给沈溪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下面只要进行正常的相看,如果沈溪也看上了梁家三姑娘,这桩媒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梁家三姑娘,虽然性格有些胆小,但模样却是一顶一的好,屋里屋外一把好手不说,还会点绣活,只要沈溪眼睛不瞎,不会看不上的。 她呀,等着收媒人钱就好。 自觉这桩媒稳了的王梅,自信满满地带着梁家三姐妹去了沈家。 远远地能看到一点沈家院子的影子,王梅就开始指起来:“那小院就是沈溪家了。” 三姐妹顺着王梅的手指处看去,双眸一亮。 长这么大,她们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院子呢,顿时明白了王梅先前说的偌大家业是什么意思了。 在心里不仅提高了对沈溪的期待,还对“诚实”的王梅有了好感。 王梅略略有些得意:“我们过去吧。” 梁家三姊妹又是齐齐点头。 杏花村,一连吹吹打打三天,终于在这日清晨将张老给下葬了,沈溪忙完了最后一顿丧宴,又跟着送葬队伍一起去坟地祭拜了张老,这才拿着张家结给他的一吊钱辛苦费,收拾起家什回家去了。 半道上就遇见了来找他的李鱼。 李鱼一见到沈溪,急切的脸色稍缓,忙道:“小溪,王婶儿给你做了一桩媒,这会人家正往你家赶着来相看呢,你赶紧回家吧。” 沈溪动作微愣,过了会才想起来是他生辰那天答应了王婶儿的事儿。 没想到王婶儿速度如此迅速,这么快就给他找到了人家。 “哦。”沈溪脸上神情不变,跟上李鱼的步伐,很自然地问道:“小鱼儿,你可知她给我找的那户人家?” 王梅跟沈暮说话的时候,李鱼在旁支着耳朵听了会,自然是清楚的,他四下里张望了会,小声与沈溪道:“是稻田村梁贵家的老三。” 沈溪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是他家的姑娘啊。” 李鱼好奇:“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沈溪摇头,“只知晓他家出了个三胞胎姐妹花。” 李鱼听沈溪这样说,也没有起疑心,催促道:“那快回家吧,听说她们今天三姊妹都要过来,别等人家上门了,你还没到家。” “不着急。”沈溪跟着李鱼走了两步,忽地在一旁的菜地里瞥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嘴角微微勾了勾。 李鱼笑他:“见未来媳妇都不着急,那你急什么。” 沈溪也不恼,接话道:“着急给她们做饭。” “那你还不快走,愣在这里做什么。”李鱼往侧看,不见沈溪跟上来,又倒回去拽沈溪。 “嘘。”沈溪食指放在唇上,对李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李鱼顺着沈溪目光的定格处瞧去,瞧见一条隐藏在菜地里的大菜花蛇,皱眉小声道:“你干嘛。” “我在看中午的菜。”说着沈溪就将身上做菜的家什全交给了李鱼,自己猫着腰,小心摸进了菜地里,眼疾手快地捉住菜花蛇的七寸,将它给提了起来。 菜花蛇受惊,尾巴全蜷缩在了一起,张开獠牙吐出蛇信子作势要去咬沈溪,奈何它的七寸被沈溪给捏得死死的,怎么也够不着。 李鱼瞪大了眼:“你今天相亲,提条蛇回去合适吗?” 沈溪满不在乎:“怎么不合适,我好几天不在家了,家里定然也没有什么菜了,这条蛇带回去中午正好做个蛇肉宴,多好。不然人家姑娘上门相看,菜桌上一堆素菜,看着多丢人。” 沈溪说罢还掂量了几下蛇的重量,颇为满意道:“还挺重,能做好几个菜呢。” 李鱼虽然觉得那里怪怪的,但也觉得沈溪说得有道理,点点头问道:“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沈溪想了想:“都是姑娘,也别吃得太油腻了,这天家里的桃子也正好熟了,那就做个桃汁蛇块、再来个蛇腹小黄瓜、最后剩下的肉就做个你我都能吃的口味蛇,你觉得怎样?” 沈溪三言两句地就把菜花蛇从头到脚都给安排好了,李鱼是个只会吃不太会做的,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你看着安排就好。”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桃源村,刚到家门口就正好撞上了带着梁家三姐妹的王梅,两拨人一个前后脚。 王梅也没想到他出门前特意提前知会了沈家,沈溪居然现在才回家。 几人大眼瞪小眼了会。 王梅这才笑盈盈地站出来解释:“小溪这是稻田村的梁家姐妹,今天到我们桃源村逛逛。金花、银花、珠花,这就是沈大夫的外甥,沈溪。” 沈溪朝躲在王梅身后的三个姑娘颔首笑:“你们好。” 三个姑娘齐齐朝他瞧了一眼,见他生得唇红齿白,笑容真挚,很是好相处的样子,心下皆是一松,也朝他点头示意。 但紧接着她们的目光便落在了沈溪手中还在挣扎的菜花蛇身上,水汪汪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惊恐。 菜花蛇因着七寸被人捏着,不得不蜷缩起自己的身子来减少痛苦,可能是人多的原因,梁家三姐妹看它的时候,它也下意识朝她们看了一眼,还吐了吐蛇信子。 吓得三姐妹齐齐朝后退了一步。 “菜花蛇没有毒的。”沈溪见她们害怕,笑了笑,走上前很是心大地说:“你们看它身子是墨绿色的多好看,这天捏在手里冰冰凉凉很舒服的。” 说着就把蛇往她们眼前凑,示意她们摸摸看。 梁家三姐妹脸色吓得苍白,更别说摸了,又齐齐朝后退了一步。 沈溪大概也是看出了她们真害怕,不再强求,对她们抱歉地笑笑:“没事,既然你们害怕,那我中午把它给剥皮抽筋炖汤做菜给你们吃好不好,吃了就不害怕了。” 三个姑娘很是惶恐地看着沈溪,又齐齐摇了摇头,脸色铁青道:“不好。” 王梅一见这架势,心道一声不好,她的媒婆钱要飞了,赶紧圆场道:“小溪,把门打开,让梁家妹妹们进去喝点水,歇歇脚,你也把你那蛇收一收,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哦。”沈溪悻悻然地提着蛇去开栅栏门。 梁家姐妹见蛇远离了她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落下去,就瞧见沈溪打开的栅栏门内,滚出来一团血糊糊还在蠕动的活物,干半的血迹浑着新鲜血迹滴落在石板上,染红了一大片地方,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沈溪手中的菜花蛇闻到血腥味,很是兴奋,不断地加大力度想从沈溪手中挣脱开来。 兴奋的菜花蛇、血腥的野兔子不断交织在梁家姐妹的脑袋里,不仅没有令她们放下恐惧,反而提着一颗心,满是疑惑地看着沈溪。 沈溪打开栅栏门,看见门口这一团被绑得血肉模糊的野兔子,倒是没害怕,他整天泡在厨房里,再恶心的东西都见过。 他先是惊讶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去摸了摸这些血淋淋的野兔子,很是兴奋地道:“好可爱的兔子啊。” 梁家姐妹:“…………” 李鱼:“…………” 王梅:完了,我的谢媒钱彻底飞了。 ※※※※※※※※※※※※※※※※※※※※ 沈溪:都是菜啊,怕什么。 周渡表示赞同。 .感谢在2020-12-04 11:41:35~2020-12-05 11: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ngdong、小小墨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年龄 周渡从沈家归来后,就一直在屋里小憩,醒来已过了午时。 他也没有在意,习惯性地去门口拿食盒。 然而今日推开门,往日放食盒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周渡敛下眼,仅一瞬的时间,他又把门关上了,重新打开了一次。 还是没有。 周渡微微一怔,而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内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同时升起了一股不舍,但很快便被他给压了下去。 朝饭未食,又在山里跑了一上午,空腹空空,便宜伙食又没了,只得靠自己自力更生了。 周渡仅犹豫了一瞬,便拿起了自己的弓箭关上门往屋外走。 “咕咕~” 不知这只野鸡是哪里想不开,周渡刚一出门它就扑闪着翅膀从周渡面前飞过,嘴中还发出欢快的声音,想找点存在感。 周渡锐利的眼眸一闪。 野鸡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从半空中直线掉落了下来,头着地地摔得晕头转向,带起了一小片尘土。 周渡慢慢走过去,俯身提起这次主动找死的野鸡,拔出它身体里的箭矢,提着它去往小溪边,将箭头放进水里,让溪水冲刷箭矢上的血迹。 他则是准备拔毛,重操烤鸡手艺。 然而当他坐下来,伸手在溪水里洗了洗手,透过水的倒映,看清水中的自己,不由得愣住。 水中那个胡子拉碴的人是谁? 周渡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下颌,有些扎手。 好些天未曾照过镜子了,周渡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长出了细细的青茬。 想到桃源村中的那些老人和一些中年人都留着长长的胡须,周渡的眸中浮起片刻的茫然。 下一刻他就把自己的小刀拿了出来,对着溪水缓慢地在下颌边剃了起来,午饭和旁边的野鸡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沈家。 最后梁家姑娘还是进沈家的大门,个个脸色苍白地被王梅送回家了。 沈暮归家后,得知今日相看的全部过程后,看着在厨房里一言不发做着午饭的沈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还是小孩心性,”沈暮摇了摇头,“梁家姑娘本就胆小,你还……” “罢了,顽皮些也没什么。”沈暮本想说沈溪两句,但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教育道,“下不为例。” “嗯嗯。”沈溪使劲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暮见沈溪知错了,没再说什么地离开了厨房。 他一走,神经紧绷的沈溪立马脱了缰:“总算走了。” 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往灶里丢着柴禾的李鱼见沈溪这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溪,你捉蛇是为了吓唬梁家姑娘?” 沈溪眨了眨眼,否认道:“没有,我就是为了给她们加个菜。” “师父都知道梁家姑娘胆小,你会不知?”李鱼回味着沈暮刚才欲言又止的话语,神情复杂地看着沈溪。 “不知啊。”沈溪翻炒着锅里浓香的菜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李鱼沉默了。 沈溪又忙忙碌碌地转去处理菜案上的兔子。 看到这些兔子,李鱼神情更是复杂了:“小溪,这些兔子不会也是你准备的吧。” 沈溪停了停手,停顿了片刻才说:“怎么可能,我哪有这么大的手笔。” 十几只兔子呢,他哪有这些钱。 李鱼一想也是,沈溪事先都不知道梁家姑娘要过来。 李鱼问:“那这些兔子哪里来的。” “周渡给的呗。”沈溪看了看兔子身上的箭伤,想也不想地道。 “他?”李鱼皱了皱眉,“他给你兔子做什么,还弄得这般血腥。” “不血腥啊,挺可爱的。”沈溪的脸颊稍稍红了一点,由于背对着李鱼,李鱼不曾看到。 李鱼撇撇嘴:“哪里可爱了。” 沈溪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菜名:“麻辣兔头、黄焖兔、干锅兔、五香烤兔、香卤兔、盘兔、葱泼兔它们不可爱吗?” 李鱼被沈溪说得直咽口水,算是接受了沈溪的说法。 沈溪将处理好的兔肉逐一腌制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红红的:“我觉得他可能对我……” 他声音越说越小,李鱼未曾听清,又往灶膛里加了些柴禾,抬头问道:“对你什么。” 对我有点意思。 不然三番两次给我送东西做什么,还一次比一次好,一次比一次多。 但这话沈溪说不出口,只得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帮我拿两个食盒出来吧,我待会盛些菜给他送过去。” “哦。”李鱼也没起什么疑心,净手帮沈溪取了两个食盒。 十来只肥硕的兔子,沈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装了满满两大食盒,提在手中沉甸甸的。 大热天地从村尾一路提到村口,沈溪身上起了些薄汗,偏偏周渡家门还紧闭着,看着还不在家。 沈溪在周围找了找,才看到坐在溪边一脸认真且慢条斯理刮胡茬的周渡。 银白的刀光在周渡那张俊美的脸上一闪一闪,看得沈溪心惊肉跳不已,也顾不得手上的重量,快走两步上前,轻声道:“我帮你吧。” “嗯?”周渡听闻这道熟悉的声音,抬起眼眸来,疑惑地看着沈溪。 “你这样会伤到你自己的。”被周渡看着沈溪也没有不好意思,放下食盒指了指他手中的小刀说道。 周渡的视线落在他放在一旁的两个食盒上,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有些摸不清沈溪的意图。 沈溪主动从周渡抽出了小刀,笑了笑,蹲在周渡面前:“我轻轻的,不会弄疼你的。” 周渡视线下拉,落在沈溪那张笑容明媚的脸上,意外地没有拒绝,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溪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小刀,试了试手感,用拇指贴着刀锋,轻轻贴上了周渡的下颌上的皮肤,一下又一下均匀地下刀,力道不轻不重,比周渡自己刮,要舒服多了。 他神情专注,动作小心翼翼。 周渡垂下眼,正好能看清他眼尾的那颗浅淡红痣,不浓不淡,错落有致地点缀在眼尾处,既不会太过招摇,又不会让人忽视。 就还挺好看的。 沈溪刮了几下,笑道:“不疼吧,我小舅舅也不爱留胡茬,每次都是我帮他刮的,练出手艺来了。” 周渡待他停了停动作,才问话道:“你们大庆不是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沈溪顿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自己说过的话,用指尖抹掉刀锋上的青茬,重新贴上周渡的皮肤:“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也不必事事躬亲。” 周渡明白了,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沈溪就帮周渡刮好了,左右看了看,还有些不满意:“你这刀不好,只能这样将就着,下次要先拿热帕子敷一敷,用皂角打沫,最后用荡刀刮,就能刮得干干净净的。” 周渡用手碰了碰下颌,又在溪水边照了照,较为满意道:“这样也挺不错的。” 沈溪鼻尖一热:“那是,我手艺好嘛。”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用溪水净了手,在身上擦了擦,过去打开食盒,道:“你给我家送的兔子,我做了几道菜,你尝尝。” 周渡看着满满两大食盒的菜,略略头疼:“你给我送饭,你父母不说你。” 沈溪递了筷子与周渡:“不说啊。” 周渡刚一接过筷子,就听见沈溪下一句:“我没有父母,我只有我小舅舅一个亲人,我小舅呢,只要我不犯错,他不管我的。” 周渡夹菜的动作一顿,道了声歉:“抱歉。” “没什么的。”沈溪摆了摆手,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 周渡咽下了一块麻辣鲜香、口感醇厚的兔肉,默默地连同他接下来那句,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饭的话一起咽了下去,换成了:“我也没有父母。” “啊。”这下换沈溪愣住了。 周渡神情平常:“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世间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怀揣着父母的期待生下来的,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做父母。” 周渡说完,没听见沈溪的声音,抬了抬眸,不知道他的那句话戳中了他,他那双黑润的眼眸里沁了点水,像一汪清泉一样澄澈。 周渡一惊:“小孩,你怎么还哭了。” “没有,”沈溪揉了揉眼,并没有泪水,“被风沙迷了眼。” 随后,他又错愕地盯着周渡,不服气道:“你怎么能叫我小孩啊,请问你今年贵庚?” 周渡一面慢条斯理地进食,一面不紧不慢地说:“二十有七。” 沈溪这下彻底惊讶了,他直接倾身凑近周渡的脸,睁大他的眼睛,左右打量着,怎么看都看不出周渡是个快要步入而立之年的人,反而像是个刚进入弱冠的青年。 周渡被他的动作一惊,差点掉落了手中的筷子。 沈溪看了好半天才退回去,悻悻道:“不像啊。” 周渡蓦然松了一口气:“我没必要骗你。” “这倒是。”沈溪点点头,世人都喜欢把年纪往小了说,周渡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夸大。 如此算来,他与我小舅舅同岁,确实是长辈。 沈溪从食盒的最下层取出一小壶酒来,又摸出两个小杯子,笑嘻嘻道:“周叔叔,喝杯樱桃酒吗?” 周渡一噎,一粒辣椒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地难受。 周叔叔!!!!!!!!? ※※※※※※※※※※※※※※※※※※※※ 求收藏藏呀。 感谢在2020-12-05 11:53:21~2020-12-06 11: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猹猹吃瓜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 20瓶;咖米 10瓶;dongdo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处 周渡咳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而后接过沈溪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喉咙上的那股辛辣才算压下去,随后樱桃酒的甘甜涌了上来,爽怡纯净、持久弥香,回味无穷。 沈溪见周渡抿嘴回味,笑道:“好喝吧,周叔叔。” 周渡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太适应叔叔这个称呼,直言道:“叫名字就好,叔叔就不必了,我家没你这么大的侄儿。” “行啊,”沈溪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但你也不能再叫我小孩了,我成年了。” 周渡掀起眼帘,视线落在他那张还稚嫩的脸蛋上,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沈溪开心了,又给周渡斟了一杯酒。 周渡刚一端起酒杯,沈溪也同样端起了酒杯与他碰了个杯:“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不叫我小孩子,我就不叫你叔叔。” 周渡饮下酒,没再与他说话,低头吃着食盒里的饭菜,可能是放了一会儿的缘故,饭菜都略微有些凉了,但滋味却是更入味了。 在这环境幽静的溪边,吃着可口的菜肴酌着清亮的佳肴,有那么一瞬,周渡恍然觉得自己是来郊游的。 沈溪等周渡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开口道:“周渡,跟你商量个事呗。” “嗯?”周渡放下筷子,静待他下文。 沈溪见周渡如此认真,脸颊一烫:“你吃你的,不是什么大事,边吃边说也一样。” 周渡没再拾起筷子,只淡淡道:“你说。” 这种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让沈溪心中一热,微微有些紧张道:“我看你箭术不错,打猎很厉害,想与你合作可不可以。” 周渡问:“合作什么。” 沈溪坐在周渡对面,双手抱膝道:“我不是经常会在周围附近的村子接些丧喜宴嘛,时常需要采买,但桃源村离镇上太远了,有时候事发突然,采买根本就来不及。” 菜还好说,家家户户菜地里都能匀些出来,肉类就不好说了。 就像这次张老的丧宴,事发突然,若不是周渡及时打了一头野猪解了燃眉之急,他去镇上也不一定能够买到肉类。 可这做席,饭桌上没有荤腥很不好看,到时候也只能在周围村子里匆匆采买些。 村里人养的鸡鸭鹅大多数都是留着下蛋的,不轻易卖,每次采买都要耗费很大一番力气。 钱挣得不多,还累,很不划算。 几次与周渡接触下来,沈溪发现周渡打猎手艺实在高超,比其他村的猎户强上太多,如果能与周渡合作,他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他能轻松点,周渡也能挣钱。 沈溪说完满含期待地看着周渡。 周渡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打猎是件靠运气吃饭的事,或许今日运气好能满载而归,明日运气差些可能一无所获,此事我不能应下。” 被拒绝沈溪也不气馁,继续说道:“也不是每次筵席都需要像张老这般匆忙的,张老这是丧宴可能会着急点,但像下个月的满月宴和喜宴你完全有时间准备的。” 沈溪说完,周渡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可以提前准备,沈溪也同样能提前准备,为何还要选择与他合作? 沈溪说完见周渡久久不说话,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没反应,不禁凑近脑袋,与他眼睛对视着问道:“好不好嘛。” 两人的眼睫相聚不远,有道温热的呼吸打在周渡脸上,周渡回神,急促地往一旁偏过,磕绊应下:“好。”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垂下眼,神情晦暗不明。 沈溪没有在乎周渡的神情,反而高兴道:“我就当你答应了。” 周渡无奈颔首。 饭也吃了,事也聊完了,沈溪在一旁收拾食盒,周渡将放在溪水里冲洗的箭矢收回来,重新提过晾在一旁的野鸡,拔毛准备晚宴。 沈溪看到周渡的动作,收拾食盒的动作一顿,一张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周渡对上他讶异的神色,问:“怎么?” 沈溪收了表情,一言难尽道:“鸡毛不是这样拔的,这样拔也拔不干净。” 周渡倒也没反驳,本来这种事他就不擅长,又问:“那该如何。” “先用烧一壶滚烫的热水将整鸡烫上一刻钟左右,然后……” 沈溪刚说了个开头,周渡的眉梢一挑,有些不耐,拔个鸡毛如此麻烦? 好在沈溪说着说着忽然想起那只被周渡烧焦的阿彩,突然意识到: 周渡恐怕跟他小舅舅是一个物种的! 果然,下一刻,沈溪就从周渡眼中看到了不耐烦与迷茫,泄了气一般地说:“算了算了,我帮你拔吧。” 真不明白,他们这些不会做饭的,不用担心某天被饿死吗? 沈溪带着满满的疑惑,跟着周渡回了家。 到地方后,沈溪放下食盒,挽起衣袖,就要去厨房烧水。 推开门,往厨房里一瞧。 很好。 干净得一览无遗,也就是说,什么也没有! 沈溪朝周渡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渡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忘了家里什么都没添置了。” 其实是他自从租了这屋子以来,就没踏进过这间厨房,当然他进来也没用,他什么也不会。 沈溪没说话,在厨房里翻了翻,找出来一个缺了口子的瓦罐,打水清洗干净后,发现还能用。 他在院子里架起火堆,用瓦罐烧了半桶热水,帮周渡把野鸡毛给拔了。 沈溪做这些事,周渡发现他自己完全插不上手,也就不上去捣乱了,搬了个凳子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沈溪忙碌。 午后的阳光催人困意,尤其是周渡刚刚还小酌了几杯,微醺的倦意涌了上来,眼皮不断加重,最后竟不知是什么时候阖上的眼睛。 再醒来时,正好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沈溪坐在他对面,正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沈溪率先弯了弯眼:“你醒了。” 周渡没回答,直起身来擦了擦嘴角,发现并没有口水流出,疑惑地看着沈溪。 沈溪并未作答,指了指架在院子里的火堆:“鸡我帮你处理好了,我看你这里也没有厨具,就主动做主帮你做了个叫花鸡,煨在火堆里了。” “谢谢。”沈溪看了眼火势见小的火堆,道了声谢。 “没什么,不用谢。”沈溪做惯了这些事,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好意提醒道:“你这样过日子不成的,就算不添置厨具,也该买个炉子烧些热水,不能总喝凉水的,还有床单被褥也该多置办一套,时常换着用……” 沈溪不知不觉间就唠叨了一堆,等他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渡又不是小孩子,人家怎么过日子,用得着自己教吗?! 周渡双手抱胸,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见他不说话了,还问道:“还有吗?” “暂时没了。”被这么一打岔,沈溪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周渡颔首,两人静默了片刻。 沈溪抬头看了眼周渡的神情,见他并没有生气,想了想又道:“我明天正好要去镇上送酒,你陪我一块儿去吧,你也正好给自己添置些东西。” 周渡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指了指自己短发问道:“我这样,能行?” “没事的,镇上有家西洋店,里面还有个金发碧眼的西洋老板,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沈溪觉得周渡有些奇怪,大庆与西洋开战了百年,可也同样通商了百年啊。 西洋太大了,大到有数不清的国家,好多战败的国家和投降的国家都热衷于跟大庆做生意,还有好多西洋人来大庆定居,像周渡这样喜欢游历大庆的也不少。 人们偶尔见到路过的短发西洋人讶异一下也就过了,为何周渡还会担心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他好像很害怕靠近人群,也很害怕人群靠近他。 沈溪收回了视线,没有一点想去探究周渡隐私的想法。 周渡考虑了片刻,答应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需要起很早。”沈溪倏尔又有些犹豫。 周渡没有在意:“多早?” 沈溪扯了一下唇,不情不愿道:“可能三更天左右。” 周渡挑眉,他再没有学识也是清楚三更天是个什么时辰。 子时。 也就是说从桃源村到所谓的镇上,需要一夜的路程? 他之前只是听沈溪提过一两句桃源村离镇上远,没成想远成这样。 “能、能起来吗?”沈溪见周渡表情沉了下去,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周渡冷笑:“大概、可以、吧。” “晚上我来唤你,你早些休息吧。”沈溪喉咙滑动了一下,丢下一句话人就跑没影了。 周渡等他离开后,去了院中,将隐藏在炭火里的叫花鸡拨了出来。 破开外面的泥壳子,再撕开用来包裹的芭蕉叶,顿时一股独特的风味芳香就涌了出来,里面的鸡肉也被柴禾煨得色泽棕红、板酥肉嫩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周渡撕下一条鸡腿,尝了一口,入口酥烂肥嫩,口齿留香,不禁弯了弯唇:“这小孩不仅会做吃的,还挺会过日子的。” ※※※※※※※※※※※※※※※※※※※※ 感谢在2020-12-06 11:42:04~2020-12-07 12:0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晔纯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晔纯 118瓶;橘子猫 10瓶;暖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松塔 周渡用过晚饭后,想到晚上要走夜路,主动去小屋旁边的松树林里找了些东西,寻了块破布一裹,丢在门边。 就着天边霞光满天的暮色,回屋闭上眼进入小憩。 他以为白天睡了一天,这会应该睡不着,谁知道沾床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耳旁听到一阵有旋律的敲门声,伴随着一声怯怯而又熟悉的声音:“周渡,起了吗?” 睁开眼,目之所及全是黑暗,周渡心下一紧,捏着被角的手在黑暗中隐隐泛青,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放开了攥皱的被角,寻着敲门声,打开了房门。 房门悄然无息地被人从内打开了,门外站着敲门的人一时不察,手上一空,上半身失衡,往门内一栽。 正好落在周渡胸膛上。 周渡猝不及防间抱住了一具柔软温热的躯体,惊慌下,内心的那点儿恐惧早就不翼而飞了。 沈溪被撞得头晕眼花的,小小地抱怨了一声:“你开门前怎么不吱个声啊。” 周渡低下头,看了眼还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沈溪,暗暗挑眉:“还不起来吗?” 沈溪闻言脸色一红,一手捏紧灯笼提手,一手撑在周渡的胸膛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撞疼的额头。 这人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疼! 借着沈溪手上灯笼的微光,周渡关好房门,提起之前放在门边的小破布包,问道:“可以走了吗?” “可以。”沈溪赶紧放下揉额头的手,打着灯笼出了周家。 院外不远处的小路上早已停放着一辆牛车,牛车不是很大,但上面已经放着三四坛五十斤左右的酒坛,只余下一点可供人坐下歇息的车辕。 沈溪轻飘飘地坐上车辕,朝站在马车旁的一位老者道:“罗爷爷,走吧。” 说完他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朝周渡道:“上来呀。” 周渡扫了眼那狭窄的位置,略略皱眉,对沈溪的话不为所动。 这时那位赶车的罗爷爷却是笑了:“后生,别看我这车小,可它承重却不差,还有我这牛也是壮牛,拉得动你,安心坐着便是。” 周渡听罢,走过去,小心地坐上了马车,见马车没有任何散架的异样,逐渐放下了心神。 “坐稳了,我们启程咯。” 周渡刚一坐好,罗福喊了一嗓子,一扬牛鞭,牛就缓慢地行走了起来。 行驶过程中虽有些许颠簸,但因着车上装着酒坛子,牛跑得也不快,还能勉强接。 一路上沈溪都打着灯笼,悠闲地晃着腿,听着路旁的蝉鸣蛙叫。 行驶了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周渡道:“帮我提一下。” 周渡接过他的灯笼,沈溪从身后的酒坛缝里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食盒来,解开布包,打开最上层,用手帕拈了个还冒着热气的豆蓉包递给周渡:“吃吧,出门前刚出炉的。” 周渡晚上吃了半只叫花鸡,现下还不是很饿,拒绝道:“我不饿。” 沈溪却不放下手:“路还长着,越往前走,食物就越凉,到了镇上我们就只能吃凉食了,还不如趁它现在热乎着,垫垫肚。” 周渡无奈,接过沈溪递过来的帕子,慢悠悠地吃着。 别说这豆蓉包蒸得还真不错,皮薄馅靓、口感细腻,甜度适中,让周渡这个几乎不吃甜食的都能吃得下去。 周渡疑惑:“你有这手艺,为何不去镇上开家食铺。” 沈溪重新将食盒包裹上,靠在酒坛子上,打了个哈欠:“那得多累啊,我就只想一日三餐做给家人……” 他说着说着,可能是白天累得很了,居然靠在酒坛子上,睡着了。 周渡摇摇头,不再管他,盯着光线微弱的灯笼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灯笼里的烛火开始跳跃,眼看着里面的油灯就快燃尽,周渡偏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沈溪,见他睡得正香,也没有唤醒他的打算。 他从自己带着的那个破布包里取出一颗干枯的松塔来,插在一根被他削尖了的鲜树枝上。松塔上涂了一点松脂,一遇火就燃烧了起来,明亮的火光霎时照亮了周围的路途,让周围附近的黑暗都后退了不少,比起只有一点点星火的灯笼来说,不知强上了多少。 而且火光是一层一层沿着松塔的塔层往下燃烧的,并不会一下就全燃,一颗松塔燃烧得很持久。 松树林里掉落的松塔和松树上的松脂积年累月的无人开采,不知积了多少,周渡随意挑挑拣拣就弄了一破布包,足够他们一路用到镇上了。 罗福在一旁看着周渡的动作,暗暗称奇:“老朽我活了大半辈子,竟不知这松壳还有这等用处。” 原本他还带了几根自制的火把以防路上备用,这会却是用不上了。 周渡没有回答他,见他赶牛车辛苦,主动递了根松塔火炬与他。 罗福接过火炬,越是打量越是心惊。他们赶车人,常走夜路,免不了要准备些照明物。自制的火把不加燃油,上面的那点稻草很快便燃烧光了,若是加上燃油,这成本也就高了。 要知道他跑上一趟车,也就挣十个铜板,一路上光是火把都得用上七八根,有多少燃油经得起这样霍霍?所以他们常常摸黑赶路,连人带车掉沟里的事也屡屡发生。他年轻时候还好,如今老胳膊老腿的还能经得起几次摔? 家里的青壮年白天都要去地里干活,哪里会来做这等费事的活计,可若他不干了,家里便少了样进项。 眼下有了周渡做的这个松壳儿火炬便就不用愁这些事了,这松壳儿和上面的树脂满山遍野都是,往后赶车前,去松林里捡上一些,一夜便都不用愁了。 罗福越想越激动,对周渡感激道:“后生,往后你若是要坐车尽管与老朽开口便是,不收你车费。” 周渡抿唇想拒绝,还未待说话,沈溪却是被罗福的激动声给吵醒了,他撑起身来,揉了揉眼,问道:“罗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呀。” 罗福很快便将松塔火炬的事与沈溪讲了。 “哦,”沈溪应声后朝周渡看了一眼,见周渡毫不在意的模样,便又转回去与罗福对话:“罗爷爷这次可是捡到大便宜了,往后这家里若是缺个照明的,用这松塔树脂也能解个燃眉之急。” “而且这松脂还有药用作用呢,我听我小舅舅说过,松脂性温、安五脏,可镇咳祛痰、拔脓排毒、生肌止痛之效,久服还能轻身不老、延年益寿。” “这……”罗福顿时被沈溪说得哑口无言。 若是这松脂只是用作照明,他人情他便好还,可扯上药用价值还能延年益寿,这人情他便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上了。 一时间罗福抓心挠肺地难为。 这时,沈溪又急忙岔开了话:“罗爷爷,周渡他想在我们村定居哩,他觉得我们村山好水好人也好,可就找不到门路,罗爷爷你年纪大,经历的事多,能向你请教请教吗?” 沈溪一席话,直接给找不到方向的罗福开了一扇门,他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高兴道:“后生,你想在我们村定居啊,好啊,我女儿嫁的就是新任里长家,改明儿我帮你问问去,一定帮你把这事办得妥妥的,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哎呀,那便谢谢罗爷爷了,”沈溪一面道谢,一面说:“周渡说改天请罗爷爷你喝酒呢。” “不用,不用,你们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老头子我说了,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怎么还敢吃你们的饭。”这事罗福可不敢应,赶紧拒绝。 沈溪又道:“我们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话,比不得罗爷爷帮忙办的事,这饭还是要请的。” 罗福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还是太年轻,不更事,那有这样算的,幸亏遇见的是我,换作别人还不得被人哄得团团转,请客吃饭这类话,莫要再说了。” 沈溪乖乖点头:“好。” 周渡在一旁听着这一老一少的对话,在听到罗福那句别被人耍得团团转时,差点忍俊不禁。 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人是您老吧。 这松塔火炬的制作方法太过简单,就算今日他不学去,明日旁人也会学去,根本就用不着他还什么人情。 再说松脂的药用价值,这个也没什么用,大夫们都知道,至多就是被科普了一下知识。 为了这点事,他不仅要帮他办定居的事,还要反过来感谢他们,还要担心他们被骗,苦口婆心地教导。 周渡抬眸,朝沈溪看去。 这小孩还挺会忽悠人。 沈溪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偏过头来与他对视,回给他一个眼睛弯弯的笑容,而后食指放在唇上,轻轻比划了噤声的动作。 周渡挑了挑眉,双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沈溪笑了笑,同样用唇语回复道:“不用谢。” 经过这么一朝,罗福自觉跟周渡和沈溪都熟络了起来,一路上唠唠叨叨给两人讲了不少桃源村的经年往事,也让这一夜的赶路不显得那么无趣。 很快,夜幕散去,晨光微熹,朝日初上,逐渐能看清路了,三人熄灭了松塔火炬,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们跟着人群加入了进城的队伍。 ※※※※※※※※※※※※※※※※※※※※ 周渡:今天也是拒绝吃饭失败的一天。 感谢在2020-12-07 12:00:23~2020-12-08 11:5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叫啥、咖米 10瓶;dongdo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置办 安阳镇环山而建,山脚下的青石板与青山遥遥呼应,牛车平缓地驶过挂有安阳二字的牌坊,就能看清街道两旁各式各样店铺,在这些店铺外面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在当街贩卖。 人群不断往镇上涌,也使得这条街道越来越繁华,他们的车停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馆面前。 沈溪率先下了牛车,脚步轻快地往酒馆里而去:“张婶婶,我来给你送酒了。” 一会儿功夫,就有个模样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擦着手从酒馆里迈步走了出来,看见沈溪也是一脸笑意:“小溪来了,我家的客人可都等着你酿的酒呢,可是把你给盼到了。” 妇人说罢,就往屋里吼了一嗓子:“当家的,出来搬酒了。” “来了,来了。”未几,一位较为敦厚老实的汉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先朝妇人和沈溪笑了笑,而后径直走到马车旁,一坛坛往酒馆搬酒。 妇人没有管他,领着沈溪进酒馆结账去了。 四坛酒,沈溪共结了两吊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出门看见在一旁等他的周渡和罗福,取了二十个铜板付了车资,说了打算:“罗爷爷,你先找地方歇歇脚,吃些早点,我带周渡去置办些东西。” 罗福接过铜板翻来覆去地数了数,皱眉道:“小溪,你这回又给多了。” 沈溪笑说道:“没有给多,一路上您也辛苦了,这饭钱是应该给的,你若是不收,下次小溪可就没脸再坐你车了。” 沈溪这一通软磨硬泡下来,罗福只得把钱收了,末了又道:“那我在牌坊下等你们。” “欸,”沈溪应了一声,带着周渡走了两步,又回身提醒了一句,“罗爷爷你可一定要记得吃饭啊,回去还有一路的路程呢。” “知晓了。”罗福笑了笑,转身拉着牛车找到一家卖羊杂汤的店,花了一文钱要了一大碗不带任何肉类的清汤,配着自己带来的干粮,填饱了肚子。 沈溪说完,周渡突然出声道:“你饿吗?” “啊?”沈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周渡这是在问他,摇头道:“不是很饿,你呢?” “不饿。”路上周渡吃了不少沈溪做的豆蓉包,这会还饱着。 “好,那我们先逛,”沈溪点点头,又问,“你想先买什么?” 周渡想也不想道:“衣裳。” 来到这里,他除了自身携带的那点东西外,身无长物。所幸现在还是夏日,身上的衣裳每日过一遍水,第二日就能干透。 换作冬日他定然已经冻死了,也就没这些烦恼了。 沈溪便带着周渡直接去了布店。 周渡走进去,站在布庄柜台上的老板和在布庄里挑选布匹的客人都齐齐朝他瞧来。 实在是周渡人太高了,剪着一头短发,又生得一副好皮囊,他一进来都显得布庄生生矮了一截,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但他们果然都如沈溪所说,只是稍稍讶异了一下,而后便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客人可是要买布。”布店老板见周渡进店后,目光只在店里巡梭,不曾停留,忙放下手中的算盘,上前迎道。 周渡的视线在布庄里扫视了一圈后,斟酌着问道:“你店里不做成衣吗?” “自然是做的,”布店老板笑了一下,解释道,“客人选好了料子,只需付几十文的手工费,自有绣娘为客人缝制成合身的成衣。” 周渡又问:“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 布庄老板,“加急则两三日,不加急则七日内。” 周渡蹙眉,桃源村离安阳镇太远了,两三日他定然不会再跑一趟镇上,七日则又太久了些。 周渡再问:“可有已缝制好的成衣出售。” 布店老板沉吟了片刻,端量了一眼周渡:“有倒是有,但恐与客人身量不符。” 安阳镇整个镇也找不出几个能与周渡身高比肩的,所以这做好的成衣恐不合身。 都到这地步了,周渡也不挑了,“无妨,能穿就行。” “欸,我这就去给客人找几身衣裳来,”布店老板一口应下,忙又问,“不知客人想要什么料子的。” “本店绫罗绸缎、绢缣绡绨、棉麻苎葛应有尽有。”不待周渡询问,布店老板又主动道。 对比布匹,周渡也不是很懂,挑了个自己熟悉的:“棉布就好。” “稍等。”布店老板明白了,撩起店内的帘子,进到里间去了。 沈溪在一旁,几度欲言又止,周渡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沈溪顿了顿道:“衣裳我也会做,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少收你些手工费。” “下次吧。”周渡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已与布店老板说好,一事不烦二主。 “……成。”少挣了一笔钱的沈溪心情有些郁郁地跑去一旁看料子去了。 很快,店铺老板就替周渡挑了几身大小差不多的衣裳。 周渡拿着衣裳到里间试了半天,主要是这繁琐的服饰他从未穿过,钻研了会才算穿戴整齐。 几套衣裳周渡都能穿,只袖口和裤腿稍稍短了一点点,不过并不影响正常行动。 周渡挑了一黑一白两套简单的样式让布老板包起来。 “客人,这棉衣一身算你六百文,缝制费三十文,一共是一千二百六十文。”布店老板拿着两套衣裳到柜台上,将算盘珠子拨得脆响。 周渡对钱一般没什么概念,布店老板说多少就是多少,就在他正待取钱时,沈溪走了过来,不服气道:“寻常一件衣裳不是五百文吗,怎的涨价了?” 布店老板被沈溪一问也不恼,笑道:“若是客人你买衣裳一定算你五百文一件,不过这位客人不同,他个子高,用的布料较普通人多些,收费自然也有不同。” 沈溪仰头看了眼高出他一个头的周渡,悻悻然又道:“就不能再少点了,好歹买了两件,你算便宜些,我们下次还找你买,不然这两件衣裳我们就不要,去西边那家铺子看看去。” 最终在沈溪一顿装腔作势,舌灿莲花下,布店老板主动让了二十文。 从布店出来,周渡见沈溪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不解地问:“你不渴吗?” “什么?”沈溪不明白周渡在问什么。 周渡神情平常,语气稀松道:“区区二十文罢了,不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说完,周渡又怕沈溪误会,又解释道:“没有说你砍价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二十文与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周渡说罢,正好在路边看到一家卖凉茶的店铺,花费了五个铜板给沈溪买了一竹筒的凉茶。 完全不知道,他的一句话给沈溪带去了多大·波澜。 他这是宁肯多花钱,也不肯累着我的意思? 一时间,驻扎在沈溪内心的那只小喜鹊又忍不住冒出来,在枝头欢欣鼓舞地叫着。 “给,润润唇。”周渡买完凉茶回来,见沈溪还呆在原地,没有多想地将凉茶递与了他。 沈溪接过喝了一口,指尖微微蜷缩,凉茶再凉也压不住他内心的燥热,他又多饮了几口,嘴角扬起笑容:“我不觉得这是一件辛苦的事,挣钱多辛苦,一文钱也是钱,今日省下二十文,明日剩下三十文,积少成多,积年累月下来就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沈溪说罢,气势更足了些:“走,带你去买其他东西。” 周渡扯了扯唇,他本意是想打消沈溪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砍价行为,没成想倒让他更加卖力了。 买完衣裳,周渡还需要添置其他日用品,加之他又对沈溪口中的那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感到好奇,沈溪就带他去了街尾西洋人开的那家杂货铺。 杂货铺不是很大,但里面东西倒挺齐全的,各类小物件都有。 店老板也果然如同沈溪所说,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个子没有周渡高,但相差不大,他看见周渡很是激动,主动搭话道:“嗨,你也是西洋来的吗?来自哪个国家?” 周渡朝他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他,先在铺子里搜寻自己能用得上的日用品。 然而他刚拿起一把木制牙刷。 沈溪就会在他身旁小声嘀咕道:“这个我会做,他这里卖十文,我只收你五文。” 周渡点点头,放下了牙刷,又重新拿起了一把木梳。 沈溪又嘀咕道:“这个我也会。” 周渡看了他一眼,放下木梳,又在牙膏和牙粉中抉择。 沈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牙膏可以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入姜汁、细辛等物合成,很容易做的。牙粉更简单,松脂和茯苓干捣末筛成粉就行了,不用买,回去我送你一大盒都行。” 周渡垂下眸,默默地又换了一个目标,这次他拿起一个蓝色的小布包,见开口是个条拉绳,好奇心的驱使下,拉开了拉绳,从里面倒出一条用棉布做的小短裤来。 周渡挑了挑眉,将短裤塞了回去,没有忘记沈溪在布店跟他说的那些话,很自然地道了一句:“这个你也会。” 沈溪憋红了:“…………………” ※※※※※※※※※※※※※※※※※※※※ 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溪。 打个补丁: 文中牙膏方子来自宋代官部医修《太平圣方惠。》 我查过了宋代就有牙膏牙粉了。 本文架空整个清朝,所以出现牙膏牙刷还有外国人是正常的哈(秃头·jpg) ps:架空整个清朝就是没有清朝了(没有diss清朝的意思哈),衣服和发型都是那种我们自己觉得美美哒的款式。 另外,隔壁主攻基友,碉堡rghh新文《论渣男改造的一千种姿势》已开,文荒的有文追啦。感谢在2020-12-08 11:54:41~2020-12-09 11: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小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采买 不。 我不会! 沈溪整个嗓子眼都在叫嚣着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 好吧。 其实他会。 可是…… 沈溪瞥了眼周渡的腰围,愁眉不展。 可是他要怎么在周渡不察觉的情况下,量出他的尺寸,然后再给他做出贴身的裤子。 沈溪自觉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周渡未曾注意到沈溪的忸怩,又拿起一包用油纸包好的蜡烛,一包十支。没再听见沈溪嘀咕他也会之类的话语,周渡手上动作不停,一共拿了十来包蜡烛。 末了,旁边还有些碗筷,他也挑选了几副称自己心意的,又选了些其他能用上的,零零总总买了一堆。 去结账的时候,见沈溪还愣在原地,沉声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溪回神,看见周渡手中一大摞的蜡烛,睁大了眼,“你买如此多的蜡烛做什么。” 周渡不轻不重地说:“照明。” 说完不给沈溪再度开口的机会,直接朝柜台上那位金发碧眼的老板开口道:“结账。” “一共,一共一千零五文,零头的五文就算了。”查尔瞥了眼沈溪,语速很快地就报出了价格。 刚刚沈溪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他这铺子总共就这么大的地儿,这会铺子里又没有其他人,话音自然是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耳中。 若不是周渡真买了些东西,他都觉得他们是来他这铺子砸场子的。 周渡嗯了一声,爽快地付了钱。 出门前,三吊钱沉甸甸地拿在手里,出门后,手里的钱越来越轻,心也越来越空。 看着手里只余下不到千文的铜板,周渡无声地蹙了蹙眉。 “朋友你好,我叫查尔,来自罗马,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收完钱后,查尔饶有兴致地跟周渡聊起天来,能在这样的小地方,见到一位与他一样的短发西洋人,他显得很兴奋。 “周渡,”周渡不紧不慢地往查尔赠送的麻布袋子里装着东西,冷淡道,“远方。” “远方是那个国家?”查尔碧绿的眼珠子转了转,带着浓厚的口音,迷茫地问道。 今日要买的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想见的西洋人也见到了,周渡货物一装完,也不欲与查尔多交谈,随口道:“你觉得是那个国家,就是那个国家。” 查尔很快便明白过来,周渡不欲在这方面过多地交谈,或许他曾经的国家留给他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才会如此抗拒。 查尔很识趣地没再多问,转移话题道:“朋友,你是打算在此定居吗?准备做什么?” 许久不曾在这个小镇遇见新鲜事的查尔,很想多与周渡聊聊,尽管周渡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淡的气息。 周渡本不想与查尔多聊,但当查尔问询起他以后准备做什么时候,准备离开的步子还是顿了顿,思索了会,平静道:“准备当个猎户。” 周渡没有什么好高骛远的梦想,也没有什么大显身手的本领。唯有一手射术还算尚可,那就做个猎户吧。 查尔惊讶:“猎户?”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周渡一遍,不管他怎么看,都无法将猎户两个字安在周渡身上。 与他完全不搭。 周渡看向他:“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查尔摇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一个外人是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的。旋即他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兴奋道:“嘿,朋友,你知道安阳镇首富吗?” 周渡淡漠道:“不知。” 这时沈溪开口了:“可是赵员外家。” “对。”查尔点头,而后继续道,“再过些日子,就是赵员外的八十大寿了,他的儿子们为表孝心,准备大操大办,最近在到处打听猎户,想猎头山羊给老父亲祝祝兴。” 说完,他脸上带着一点激动:“不算羊钱,光是赏金都开到了十两,若是活羊再加十两。” 整整二十两,就为了一头羊,怎能不让人津津乐道,查尔的兴奋也在所难免。 查尔看着周渡道:“朋友,你若是有本事的话,可以去试试。” 周渡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既没说同意,又未曾拒绝,带着沈溪出了杂货铺。 “真有钱,”沈溪帮周渡抱着衣服,走在大街上,都不禁在感慨,“不愧是首富。” 周渡不太理解道:“这山羊和寻常羊有区别吗?” 在周渡眼里,不管是山上野生的,还是家养的,不都是羊。 沈溪仰头看了周渡一眼,而后没有忍住笑了起来:“当然有所不同了。” “山羊以采食灌木嫩叶为主,所以肉质主温补,补虚助阳、治虚劳内伤、筋骨痹弱。而普通羊只采食青草,肉质性温,可御风寒,又可补身子。” 沈溪一面解释,一面又说:“山羊最珍贵的不是在肉身上,而是在山羊血上。” 周渡目光一深:“羊血?” 沈溪边走边与周渡道:“山羊血可以活血散瘀、止痛接骨,治跌打损伤,还可以解麻痹,缓解中风,是一味良药呢。” 周渡听得直点头。 “山羊血,又以心血为佳,我猜那赵员外家肯多花十两银要活羊,为的也是这山羊心血,”沈溪渍渍砸嘴,“市面上一整只羊的价格也不过才一二吊钱,顶天了三吊钱,他这直接涨了十倍,不知有多少猎户为之奔走。” “不过,这山羊也不是那么好猎的,”说罢,沈溪又自顾自地道,“得进深山呢,深山里住着豺狼虎豹,蛇虫鼠蚁多不胜数,寻常猎户那敢往深山里去,就算去了,也未必能遇上,就算遇上了,也未必能猎上,所以这钱也不好挣。” 这话周渡也认同。 逛了一趟杂货铺,两人手中都提满了东西,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安阳镇的镇牌下,找到罗福,将东西搁置下来,又返回了街道。 “家里油盐酱醋茶都不多了,我得去添置,你呢,还有什么需要的。”沈溪今天卖了酒,得了钱还没花,放身上不踏实。 周渡摇摇头,本来他还想遵照沈溪的意思,买个炉子茶壶回去烧些热水,或是再做些两套被褥,以备换洗。 谁知看着挺多的三吊钱,如此不中用。 沈溪也知周渡手中恐怕没多少钱了,眼见周渡还有好多东西未买,想了想道:“你跟我走吧。” 周渡颔首。 沈溪将周渡带去一家铁匠铺,还未走近,他就开始唤人了:“葛叔,我来照顾你生意了。” 正在铺子外面打铁的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听到声音一抬头,露出满脸的络腮胡,抖了抖眉,瞪了沈溪一眼,不情不愿道:“说吧,这次你又想打什么东西,先说好了,太难了,我可不接。” “不找你打东西,这次找你买东西。”沈溪说着便朝铺子里而去,来到一堆半旧不新的铁器面前开始挑选起来。 葛姜跟着沈溪进了铺子,见他这举动,讶异地朝窗外看了一眼:“这太阳也没朝西边升起啊,你今日也能看得上这些东西了。” “替朋友买的。”沈溪朝身旁的周渡笑了笑。 葛姜看见周渡便明白了,也跟着一笑:“那你们挑。” 沈溪一面挑,一面对周渡道:“这些铁器虽不如新的,但胜在便宜,有些是旁人拿来置换新铁器,有些是缺钱了拿来换钱的,只要不是很差,葛叔都不会融了。” 说话间,沈溪就挑了个成色尚新的烧水壶,朝周渡问道:“你看这个怎样?” 周渡接过,四下观摩,没有损坏处,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溪朝葛姜道:“葛叔,就要这个了。” 葛姜看了一眼,报了个价:“给八百文就好。” “葛叔,你抢钱呢。”沈溪拿着烧水壶的手一抖,像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开始与葛姜讲价,“这都是别人用过的,新壶也不过才一千二百文,你这要价太高了。” “不高了,”葛姜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周渡道,“这壶人家买回去就烧了一回水,还是崭新的,一下子少四百文,这便宜哪里找去。” 沈溪却不依:“好话赖话都凭葛叔你一张嘴,人家具体用了多久,我们也无从得知不是。” 葛姜一个粗汉子,真是拿沈溪没了办法,摊手道:“你要价多少。” 沈溪笑了笑,眼睛弯弯的,漂亮极了:“就八百文,不过我要你把那炉子给我。” 说着,沈溪就指了指葛姜脚边的一个小炉子。 葛姜立马否决:“不行,这口炉子还是新的,你要至少给我加一百文。” 沈溪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烧水壶:“那我不要了,买个新的去。” 说着,就要带周渡离开。 “行行行,”脚步还没踏出铁匠铺,葛姜就妥协了:“拿走吧,拿走吧。” 周渡付了钱,带走了烧水壶和炉子,兜里只剩下轻飘飘的七十八文钱了。 沈溪看着周渡手中为数不多的钱,笑道:“你看,钱还是得省着花吧。” 周渡知道他这是在反驳自己在布店门口说的那番话,看在他为自己省了不少钱的份上,沉默地赞同了。 接下来,沈溪就带着周渡东街西巷地到处跑,买他所需要买的东西。 “孙婆婆,你这花椒我都要了。” “杨掌柜,我上月定的香料都到了吗?” “吴大叔,那豆瓣酱给我拿上两罐,辣椒粉也要上两斤,欸,新到的豆豉不错,也称上点吧。” 最后沈溪去了药铺,张口就是一通东西:“桂皮、八角、当归、香叶、茴香、山.奈、甘草,都给我包上一点。” 药铺的伙计可能也与沈溪相熟,毫不诧异地给沈溪把他所要的东西都给包好了,并算好价格:“一千五百文。” “少五百文,下次给你。”沈溪把整个荷包里的铜钱都倒出来了,只数出了一千文。 好在药铺伙计早就司空见惯了,点了点头,在账本上记下一行字,沈溪按了手印,就带着东西离开了药铺。 周渡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说钱要省着花吗?” 沈溪无钱一声轻:“没错呀,我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 沈溪:真刀刃! 。呜呜呜呜呜发烧昏睡了一天,基友二十个电话都被把我叫醒,醒来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忘了发文,错过了小花花(心情复杂) 不说了洗把脸去医院挂个号去。 。感谢在2020-12-09 11:59:00~2020-12-11 01:5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碉堡rgh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隅偶遇 10瓶;打分:-2 8瓶;28381922 5瓶;37468677 3瓶;que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狼崽 回程的路,不用摸黑,也不用担心一路的颠簸震碎了酒坛子,牛车赶得飞快,到桃源村时,时辰还尚早。 周渡在家门口卸下自己的东西,沈溪也跟着跳了下来,帮着搬运。 周渡向来是个随性的主,东西买回来,从来都不规整的,只有用到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去翻上一翻。 因此他把东西搬回来后,放在屋里就不管了。 沈溪帮着周渡运了些轻巧的东西进来,见周渡把所有的东西都杂乱地堆在一起,根本没有整理的想法,不觉感觉头脑发胀。 他十分疑惑,周渡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不会做家事,也不会做饭,一身娇生惯养的毛病,偏偏又能吃苦,学得一手好射术,很矛盾的一个人。 “衣服别跟炉子裹一起,会脏的,”最终沈溪还是看不下去了,挽起衣袖帮忙整理,一面整理,一面唠叨,“你这里没有柜子,衣服就放在床头,这样你换洗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 “澡豆和胰子我就给你放窗沿上了啊,这个位置你出门的时候,支个胳膊就能够到,省时省力。” 沈溪刚走到窗边,发现院外罗福还停着马车在等他,他又出了屋子,将马车上他的东西都卸了下来,朝罗福道:“罗爷爷,你先回去吧,待会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劳累了一天,罗福的精神头也不是很好,没有逞强,赶着牛车回家去了。 沈溪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屋,又继续忙碌起来:“碗筷要放在厨房里,炉子我也给你放进厨房,就搁在门边,方便烧水……” 听着沈溪喋喋不休的话语,周渡坐在床沿上止不住地犯困,至于沈溪唠叨的那些话,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身心一放松,身上的疲惫感袭来,靠在床沿边上,昏昏欲睡的。 “……周渡。” 然而还未待他意识完全昏睡过去,他又听见了一声沈溪唤他的声音,这次没有絮絮叨叨,反而音腔里带着几分恐惧和惊慌。 周渡眼皮一抖,立马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眼里不带半分困意地从床上站起来,朝站在厨房门边,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的沈溪走去。 语气都比寻常较为温和道:“怎么了。” 周渡刚问完话,就看见了厨房里的异像,原本空无一物的厨房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滩血迹。 这血迹蜿蜿蜒蜒的,从窗口一直延展到灶头,仔细听还能听见灶台下面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没事,”周渡目光一沉,对明显吓到的沈溪淡然道,“你去外面,我处理一下。” “哦。”尽管周渡的声音冷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沈溪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安定了下来,转身就出了厨房。 沈溪一走,周渡顺手关上了厨房门,顺着血迹往灶台边而去。 那道声音可能是听见了人的脚步声,停止了悉悉索索的划拉声,只有几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声传入周渡的耳中。 周渡也放轻了脚步,步子漫不经心地踱过去,往土灶下一瞧,什么都没有。 周渡微微挑眉,蹲下身,伸出手,往灶膛里一抓,就从里面提出个灰扑扑还带着些血迹的毛茸茸生物。 “嗷呜~”毛茸茸生物被周渡从灶膛里提出来的时候,不甘示弱地挥舞了几下它脏兮兮的小爪子,还试着发出一声自以为是的凶狠声。 周渡看着面前这只装腔作势的小狼崽子,挑了挑眉。而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朝灶台的一角看去。 他昨晚走时放在灶台上的半只叫花鸡不见了。 顺着痕迹,他朝灶膛里一瞧,里面果然有被撕得七零八碎的芭蕉叶,至于叫花鸡,却连根骨头的影子都没了。 消失的叫花鸡去了哪儿,一目了然。 周渡思索了会,提着这头小狼崽子,出了厨房。 在外间的沈溪立马朝他看来:“什么东西。” 周渡将狼崽子提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一匹小偷鸡贼。” 不仅偷了半只叫花鸡,还把面前这个做叫花鸡的人给吓个半死。 狼崽子被周渡拎着,可能也意识到,他斗不过面前的这两个人,缩着脖子,两只爪子合在一起,微微喘着气,眼珠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溪。 果然,沈溪一看到它,哪里还记得刚才的恐惧,从周渡的手中接过它,左右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它受伤了。” 周渡嗯了一声,不再管他们,长腿迈出屋子,从井里打起一盆水来,清洗干净手上的污渍。 沈溪抱着狼崽子也跟着出来了,他朝周渡问道:“它怎么处理。” “随便,”周渡看了眼小狼,毫不留情道:“杀了,吃了都可以。” 狼崽子像是察觉到什么,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用脑袋蹭了蹭沈溪的手背,小声地嗷呜着,像是在求饶。 沈溪于心不忍:“就不能放了?” 周渡无所谓:“随便你。” “成,”沈溪倏尔一笑,眼睛弯弯的,“那就听你的,放了。” 周渡正要回屋的脚步一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 沈溪却是不回答了,他蹲下身,用手帕沾了水,一点点地替小狼崽清洗起来。 周渡摇摇头,不再管他,直接回屋,和衣躺床上,陷入了沉睡。 意识一回归,他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咬自己的裤腿,惊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沉默地看着咬着自己裤腿的玩意儿。 一团银灰色的毛茸茸。 周渡一时还有些恍惚,哪儿来的? 沈溪提着一桶水从门外进来,看见这一幕,笑着走过来,用手指撵了撵毛茸茸:“豆包,不要咬你主人的裤腿儿,咬坏了,他一生气,就要把你杀了吃肉。” 周渡听见沈溪的话,面色一沉:“什么东西?” “认不出了吧,”沈溪笑了一声,解释道,“它就是之前那只小狼崽,我把它洗干净后,发现它居然是银灰色,漂亮吧。” 周渡皱眉:“不是说放了吗?” 既然有小狼崽那就证明棽山周围是狼存在的,狼都是群居动物,丢了一只狼崽子肯定是要来找的,等狼群下山,就什么都晚了。 沈溪也知道这点,讷讷道:“我把它洗干净后,找了些黄荆叶子捣碎了给它止住了血,就准备把它给放了,谁知道它死活赖着不走,我赶它,它就跑你床上,死咬着你衣角。” 周渡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衣角上有几个咬痕。 周渡朝小狼崽看去。 小狼崽先是缩了一下身子,而后又小声地呜咽了一声:“嗷呜。” 周渡:“……” 沈溪一双乌润的眸子期盼地看着周渡:“要不你养它吧。” 周渡看看小狼,又看看沈溪,总觉得他俩现在同属于一丘之貉,薄唇一抿,冷漠道:“不养。” 周渡从床上下来,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衣裳,瞥见还在一旁站着的沈溪,刚要开口说话,床上的小狼崽也跟着跳下来,还来咬他的裤腿。 周渡轻轻把它给踢开,它在地上打个滚,站起来,又继续来咬裤腿。 周渡又要去踢,沈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阻止道:“它好像有什么事找你。” 周渡听罢,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看了眼独自表演的小狼崽。 小狼崽咬咬周渡裤腿,见周渡不再踢他,就扯着周渡的裤腿往门外走。 周渡面色不悦地跟着小狼崽走了两步,小狼崽惊喜地嗷呜一声,彻底放开了周渡的裤腿,往前走两步,回看一眼周渡,见周渡还跟着它,它才放心地继续走。 周渡见他的方向是往山上而去的,步子一停,回身去拿了自己的弓箭,朝沈溪道:“留下看家。” 一转身的功夫,小狼崽又急着要跑回来咬裤腿,周渡无奈,只得快走两步,跟上它步伐。 沈溪虽好奇小狼找周渡有什么事,但周渡让他留下看家,他还是压下好奇心,目送他们远去。 小狼崽走的不是人走的山路,一路上茅草众多,它身躯小,从草丛里一钻就过,周渡却得耗费不少力气。 若不是小狼崽时不时地回身示好地舔舔周渡的脚,就这破路,他转身就回。 在周渡的忍耐心即将遗失殆尽时,小狼崽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片四周都是灌木的山林里,一颗老枯树下,躺着一匹鲜血淋漓,几乎都快看不出模样的狼。 它身上的肉应该是被什么生物给啃食了,皮毛和鲜血混在一起,散得一地都是,只余下一副骨架子,依稀还能看得清模样。 小狼崽悲怆地叫了一声,小腿一蹬一蹬地跑过去,伤心地蹭了蹭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的狼头,之后又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慢慢地舔舐着狼身上的骨架,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母亲的存在,就像母亲在时一样。 等它悲伤够了,周渡走了过去,看了看母狼身上的咬痕,应该是棕熊咬伤的,朝小狼嗤了声:“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让我来收尸的?” 小狼不明白周渡在说什么,动了动耳朵又继续呜呜地舔着骨架。 周渡提起它耳朵,把它给拎开,瞥了眼它身上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毛发,又染上了一点血丝,嫌弃道:“脏死了。” ※※※※※※※※※※※※※※※※※※※※ 究竟是怕它脏了呢,还是怕它脏了要劳累媳妇洗洗。(深思) 做了检查,没事了。大家别关注我,看文啊。 感谢在2020-12-11 01:54:57~2020-12-12 02:2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留下 周渡找了个土质松软的地方,准备将小狼崽的母亲给埋了。 小狼崽睁着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愣愣地看了一会周渡的动作,之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摇着短短的尾巴围着周渡的脚讨好地转了几圈,嘴里嗷嗷地叫着,蹬着腿帮周渡刨土。 周渡用树枝把它撩开,斥责道:“别捣乱。” 小狼崽不明白周渡在说什么,被周渡撩翻,打个滚从地上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又继续刨土。直到周渡撩它撩得快不耐烦了,它才停下来,站在周渡脚边舔着自己的爪子,时不时用自己的尾巴蹭蹭周渡脚。 没了这个小捣乱的,周渡很快就用树枝刨了一个坑,收拢起母狼的骨架和皮毛,埋入坑中,垒起一座小坟茔。 小狼崽又在围着坟茔转圈,周渡掸掸手上的泥土,垂眼看着它,冷漠道:“我走了,你也走吧。” 说完,也不管小狼崽有没有听懂,迈着长腿,毫不留恋地往山下而去。 “嗷嗷嗷~” 小狼崽见周渡离开,蹬着腿追了两步,又停下转过头,回看一眼小坟茔,软绵绵地嗷呜一声,再狠心转过头,四肢发力,努力追上周渡。 周渡没有从上山的路下山,换了条好走的山路,不一会就叫小狼崽给追上了,他停下脚步,敛眼看着脚边撒欢的小东西,用脚尖踢了踢它肚子:“别跟着我。” 小东西两只前爪子扒着周渡的脚尖不放松,嗷呜嗷呜地伸出小舌头舔舔周渡的鞋尖,而后再用它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水汪汪地看着周渡。 周渡眸光渐深,轻轻踹开他,凛然道:“我养不起你,你另寻他人吧。” 小狼崽被周渡踹进草丛,痛得嗷了一声,又立马爬起来,紧紧跟在周渡身后,不管是周渡踹它还是打它,它都不走。 最后周渡也无奈了,随它跟着,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直言道:“别指望我养你。” 下山的路上,周渡忽然想起,今晚的晚饭还没着落,路上顺手猎了一只野鸡。 小东西很有眼色地在野鸡落地的时候窜了出去,张嘴用牙齿咬住鸡身上的羽毛,用尽全身力气往周渡身边跑。 它整个身体还没野鸡重,走两步就摔了一个跟头,摔了又爬起来,继续叼着野鸡朝周渡走。 周渡静静地看了会它的表演,走过去,轻轻踢开它,捡起地上的野鸡,骂了一个字:“蠢。” 小狼崽踉跄地坐在地上,朝周渡小声地嗷呜一声。 周渡懒得搭理他,提着野鸡径直回了家。 还未到家门口,有道蓝色的身影就冲到了他面前,一双乌润的眼眸带着些许期盼地朝他问道:“豆包回来了吗?” 周渡困惑:“豆包” 沈溪眨眨眼:“就是小狼崽。” 周渡朝身后瞧去,瞥见一道小小的。身影远远地跟在后面,见他在看它,忙把头抬起来,快步跑过来。 “豆包。”沈溪看到小狼崽还在,显得很是兴奋,忙蹲下身去抱它。 小狼崽没跳上沈溪的手臂中,而是伸着脖子去瞧周渡,见周渡看都不看它一眼,提着野鸡进屋了,神情恹恹地舔了舔沈溪的手掌,任由沈溪抱着。 沈溪抱着小狼崽,跟着周渡进了厨房,见周渡愣在厨房门口,开口解释道:“我见你们许久未归,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你修整了一下。” 周渡走到窗边,试着开关了一下被小狼崽咬破的窗户,沉声问道 :“窗户你也会修?” 沈溪用手指逗弄着怀里的小东西,不在意道:“会啊,不仅窗户,外面那张瘸了腿的桌子我也帮你修好了。” 周渡挑眉。 沈溪逗弄完小狼崽,抬起头又道:“我还烤了些野菜,你要不要吃?” 周渡蹙眉:“烤野菜?” 沈溪颇为无奈道:“你家没有锅,也没有任何食材,所以……” 他也想做些别的,可周渡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就只得在周围附近挖了些野菜回来烤。 经沈溪一提醒,周渡恍然想到,他什么都买了唯独忘了买吃食。 至于锅,他压根就没想买,反正也不会做,还不如买些干粮实在。 可貌似他连买干粮的钱也没有了。 两人相互对望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天边的日暮放弃了抵抗,任由黑暗侵蚀他,满天星一颗一颗从夜幕里钻出来,点缀整个天际,不让黑夜太过于孤独。 沈溪的指尖触碰到小狼崽温热的腹部,思索了会,率先打破沉静道:“要不我再帮你把鸡烤了。” 周渡神情一顿,看沈溪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味,不知为何他没把那句还不回家说出口,转而破天荒地说了一个字:“好。” 沈溪忙忙碌碌去做烤鸡去了,周渡尝试着吃了两口他做的烤野菜。 野菜里的苦汁完全被调料味给掩盖住了,不仅不难吃,还意外地爽口。 周渡难得好心,挑了些不辣的喂给依偎在他脚边烤火的小狼崽,结果它起身嗅了嗅,又趴下不动了。 周渡面色一僵,不再搭理它。 调料充足,沈溪做起吃食来也快,不一会儿就烤好了一只野鸡。 他分了一大半与周渡,另一半自己只吃了几口,就撕成一缕一缕地喂小狼崽。 吃得小狼崽高兴地冲他直摇尾巴。 周渡淡淡地收回视线,就着火堆,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烤鸡,不再看他们。 喂完小狼,沈溪又重新替它清洗了一遍,找到自己的灯笼,重新点了灯油,向周渡道别:“我回家了。” 周渡点头,继而又看着小狼崽道,“把也它带走。” 沈溪啊了一声,不太明白周渡的意思。 周渡的语气依旧不掺杂半点温度:“它母亲死了,兄弟们估计也被熊吃了,你可以收养它。” 沈溪大概明白了白天他们去山上做了什么,目光落在小狼崽身上,有点儿心动,唤了声:“豆包。” 一晚上沈溪都唤它这个名字,它也熟悉了,忙抬起头冲沈溪摇摇尾巴,但身体却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周渡踹了它一脚:“走。” 小狼崽像是没知觉似的,打个滚从地上起来,用脸颊靠在周渡裤腿上蹭了蹭,显得十分亲昵。 沈溪耸肩:“他好像比较喜欢你。” 周渡垂头看着脚边的小东西,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 沈溪劝道:“你就养着呗,等他大了,兴许还能帮到你。” 周渡不置可否。 沈溪见他这样,想笑又不敢笑。不过有件事他忍很久了,走之前特意蹭到周渡身旁,抬手取下了沾在他头发上的苍耳。 估计是上山的时候给沾上的,村里顽皮的小孩子也经常摘苍耳来黏在女孩子的头发上,以此来欺负她们。 这样一个恶趣味落在周渡身上,怎么看都觉得好笑。 沈溪忍了一晚上,这会终于忍不住了,他觉得他要是不取下来,一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手掌温度,周渡眉梢微挑,薄唇一抿,语气愈发冷淡:“还不走?” “好了,这下我真的走了。”沈溪取下周渡头上的苍耳顺手就丢进了火堆,再次告辞。 周渡一直盯着脚边的小东西,不曾挪动过视线。 沈溪见他没反应,也不在意,提着灯笼,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他一走,周渡熄灭了院中的火堆,取出五支蜡烛点亮屋里的各个角落,匆匆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看着烛火发呆。 他发呆的时候,小狼崽也跟着跳上了床。 周渡目光不善地看着它,小狼崽整个身子一缩,钻到周渡脚下,窝在那儿不动了。 周渡本想踹它下去,但脚底传来一阵软绵绵的温意,意外地觉得很舒服,想到这小东西犟得很,就算踹它,它也还是会这样做,就由它去了。 白驹挤走黑夜,曙光重临人间。 周渡是在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中睁开眼的,他刚一有所动作,依偎在他脚边的小东西立马有所察觉,从被窝里钻出一个头来,睁着眼睛看着他。 “嗷呜。”小狼崽对周渡发出清早的第一声问好。 周渡瞥了它一眼,没出声,自顾自地起床穿衣。 他今日终于脱掉了身上的运动服,换上了这个时代的服饰。不管是穿衣姿势还是系带的方式,他处处都透着一股不习惯,但又不得适应,生而为人,一生艰难。 等周渡穿戴好,小狼崽也从床上跳了下来,舔舔周渡的脚,又轻柔地咬了咬,像是饿了,在讨要吃食。 周渡轻讽它:“家里什么都没有,昨夜让你跟个能给你管饭的人走,你不走,活该挨饿。” 说完也不理会它是饿得在自己脚下转圈圈,还是撒娇着要东西吃而转的圈圈,拿着一堆目之所及,伸手就能够上的洗漱用品,去外面打水洗漱。 小狼崽在屋里嗅了一圈,又去厨房嗅了一圈,可能是真的没有闻到食物的香气,它垂着头蔫儿地从屋内走出来,继续在院子里嗅着什么。 直到嗅出了院外,它也没有闻到食物的香气。 它看了眼在洗漱的周渡,又继续嗅着什么味道,往桃源村的位置而去。 ※※※※※※※※※※※※※※※※※※※※ 感谢在2020-12-12 02:23:45~2020-12-13 12: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张衍大帅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亡者禁言 20瓶;倾愫 10瓶;牛牛和小花 5瓶;queen 3瓶;木绘千墨 2瓶;摘星星、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戏精 桃源村内,晨露还未吐珠,沈溪就起了。 他是个重承诺的人,答应了周渡的事,一直记在心里。 “木梳、牙刷、牙粉……” 沈溪翻出自己许久未曾用过的刨子、凿子、木锉来。又找出几块合适的木头,在等待锅里东西熟的时候,蹲在灶间,将两块木头刨成他想要的形状,然后用木锉,一点一点地锉出雏形,慢慢打磨。 直至旭日东升,他满意地看着手中打磨出的两个东西,找了些以前储存的猪鬃毛,一点一点地填塞进牙刷里,压实,挑平。 忙完手中的活儿,他又马不停蹄地转到灶头,开始准备早饭。 他刚用筷子,把架在锅上的蒸笼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捡了出来,就察觉到腿脚有个东西在咬自己的裤腿儿,侧目一望,对上一双浅蓝色的眸子,颇为惊喜道: “豆包!” “嗷呜。”小狼崽听见沈溪唤它,高兴地围着沈溪的腿转了两圈,尾巴摇得也很欢快。 沈溪蹲下身,捏了捏它毛绒绒的耳朵,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不会是被你主子给赶出来了吧。” 小狼崽没有回答他,而是又继续咬了咬沈溪的裤腿儿,咬着尾巴,冲着沈溪张嘴。 它这个动作与昨晚沈溪喂它时的动作一模一样,沈溪一看便知道它打的什么主意,用食指点了点它额头,笑道:“原来是上我这儿讨吃的来了。” 家里储存的肉类也不多,沈溪取了一部分,切成细细的条状,一口一口喂饱了狼崽。 谁知它吃饱了还不走,又继续来咬沈溪的裤腿儿,继续张着嘴,摇尾巴。 “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撑死了。”沈溪瞥了眼他那吃得肚儿圆的小肚肚,不敢再喂了。 狼崽不依不饶,依旧张着嘴围着沈溪转圈圈,沈溪被它转得头晕,无奈又挑了一块肉丝喂它。 狼崽却不去吃那块肉丝,咬着沈溪裤腿儿使劲往外拽。 沈溪看了它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奇怪道:“你不会是让我给你主子做饭去吧。” 狼崽听不懂沈溪在说什么,一直持续着它的举动,不把沈溪拽动,誓不罢休。 沈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骂了一句:“小白眼狼,究竟是谁给你上药喂食的,结果你就把我当个喂食厨子啊。” 狼崽感知到沈溪的情绪有些气愤,讨好地舔了舔了他的鞋面,坐在地上,两只爪子合在一起,朝沈溪小声地叫唤:“嗷呜。” 沈溪内心一软,想到周渡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还是妥协了,轻轻拨开脚边的小狼崽,取过食盒,用白布在里面铺好,又在蒸笼里捡了几个类似馒头的东西装了进去。 最后带上新做的木梳和牙刷还有一盒牙粉,跟着小狼崽出了沈家,朝周渡家而去。 一路上小狼崽显得兴奋极了,止不住地冲沈溪摇尾巴,时不时还用尾巴替沈溪掸掸粘在鞋面上的灰尘。 弄得沈溪都不好意思骂它了。 周渡洗漱完,就回屋取了弓箭,想去山上给小东西找点吃的。 出了房门,总觉得那里不对。 朝身后一看,那只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小东西不见了。 周渡在屋前屋后寻找了一圈,不见它踪影,无力地闭了闭眼。 果然,他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任何喜欢。 “还没睡醒?” 耳旁一道熟悉的清润声传来,周渡缓缓开启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谙世事,还尚显稚嫩的脸蛋。 周渡正不解,眼角余光就瞥见站在沈溪旁边的小狼崽,目光微沉,神情微僵,一股无处发泄的情绪在酝酿。 沈溪发觉到周渡情绪有些不对,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小狼崽身上,赶紧解释:“豆包是怕你饿,特意寻我给你带吃食来。” “喏,”沈溪手中的食盒盖子打开,露出里面几个蒸得白白胖胖的豆包,递给周渡,“吃吧。” 周渡垂下眼,捡了个还温热着的豆包,咬了一口,瞥了在院子里撒欢的傻狼,内心翻涌的情绪,莫名地被抚平了。 “哎呀,”沈溪看到周渡咬开的豆包馅,惊讶一声,“你居然吃到红豆馅的了。” “嗯?”周渡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豆包,疑惑了一声。 沈溪也从食盒里捡了个豆包,忙碌了一早上,他也还未进食,咬了一口,露出里面的馅给周渡看:“家里红豆不多了,我只做了一个红豆馅的,余下的用其他豆子混着包的,你第一个就拿到了纯红豆馅,今天一定会鸿运当头的。” 周渡的视线从沈溪手上那个杂色豆包上收回,又咬了一口红豆包,默默地咽下两个字,幼稚。 吃了两口,他又把目光转了回来,迟钝地问道:“手怎么了?” “啊?”沈溪一愣,继而像是意识到什么,侧了侧身,挡住了周渡的视线,不在意道,“没怎么。” 周渡瞥见食盒盖上的木梳等物,后知后觉像是明白了什么,进屋拿出一瓶沈溪之前给他的药膏,又取了一条布店赠送的发带,拿着出来,扔给沈溪:“自己包扎。” 沈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东西,耳根子有一点点烫,摇头道:“用不上,中午我还得做饭。” 现在包扎上,过不了多久就得取下来,麻烦不说,也发挥不了药效。 周渡看着他,声音发冷:“一顿不吃,又饿不死你。” 明明是一句令人挺气愤的话,落在沈溪耳中却觉得很有趣,他突然觉得,周渡这个人蛮有意思的。 周渡见他不说话,又道了句:“包上。” “好。”沈溪的语气像是在给小狼崽顺毛一样,指尖沾了些药膏,细细涂抹在手上的伤口处,然后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 裹完,沈溪觉得手中的布条不对,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是周渡的发带。尽管周渡的头发短浅,现在还用不上发带,可沈溪心中一紧,手心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骄阳褪下温柔的伪装,露出暴躁的本性,势要融化世间万物。 周渡顶着烈日上了山,没钱使他格外勤快。 小狼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有时候靠得太近,周渡都担心踩到它。 用脚尖把它踹远了点,它抖抖身子,又贴了上来,仿佛离开周渡就活不下去一样。 周渡眼尾微挑,渍了声:“小粘豆包。” 小狼崽已经习惯了豆包两个字的发音,第一次从周渡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知道是周渡在叫它,兴奋地叫了起来:“嗷呜,嗷呜。” 叫完还会围着周渡转圈圈。 周渡没有理他,又道了一句:“名字取得还挺贴切的。” 言下之意,并没有唤它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小狼崽的开心。 周渡不再管它,穿梭在山林里,寻找着猎物出没的地方。 山风轻轻拂过,吹走了燥热,倒比山下还要凉爽些。周渡站在风口处,闭着眼侧耳倾听着风中的声音。 弓箭握在手中,掌心蓄力,箭矢搭在弦上,随时蓄势待发。 风给周渡带来他所需要的声音,不用睁眼,扣在弦上的箭矢如一道银光穿梭在逆风中,射向正躲在草丛里,三瓣嘴不断往嘴里嚼着浆草的野兔。 它还未来得及咽下喉咙中的美味,就再也不能吞咽了。 小狼崽追着箭矢寻觅过去,拼命地从草丛里拖出野兔来,省了周渡费心进草丛里去找。 周渡瞥了它一眼,没有过去帮忙,等它拖了野兔过来,弯下腰,用拇指揉了揉它圆圆的小脑袋。 小狼崽大受鼓舞,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舔周渡手心。周渡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连山风都未曾发觉。 一人一狼配合得当,无所畏惧地穿梭在这片山林里,像逛后花园一样轻松。 当周渡猎到第五只野兔的时候,就打算收手回家了。 然而去草林里叼野兔的小东西迟迟不归,周渡觉得不对劲,叫道:“豆包。” “嗷~”回应他的是小狼崽的呼痛声。 周渡立马朝草丛里奔去,反手就从箭袋里抽了一根箭矢出来,箭在弦上,目光在草丛里搜寻着小狼崽的身影。 只见它趴伏在灌木林里,银灰色的毛发上沾染着几丝血迹,拉耸着眼睛,微微喘着气。在它的不远处,有一道土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周渡疾步过去,手中的长箭脱手而出,奔向那道土黄色的身影。 可惜,箭矢偏了半寸,擦过毛发,并没有命中。 周渡目光一凝,三支箭已到了手中,簌簌簌三支连发完,又取了三支箭出来,拉起满弓,分别射向更远的三个方位。 那道土黄色的身影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吓得连连逃跑,只是不管它朝哪个方向逃跑,总有箭矢准确地落在它的脚下。 一连串的仓皇奔跑,使它乱了方向,也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六支箭把它牢牢地固定在了方寸之间,想逃也逃不掉。 周渡乘其不备潜行过去,用弓箭柄敲击它的后胁的关节,使它跪伏在地,一节草绳套它头上,勒紧了它的脖颈,也决定了它的命运。 小狼崽见欺负它的敌人被周渡给制服了,站起身来,抖了抖身子,一颠一颠地跑到周渡面前,呜呜地叫着,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周渡:“…………” ※※※※※※※※※※※※※※※※※※※※ 感谢在2020-12-13 12:00:05~2020-12-14 12: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滟 21瓶;叫夏天天不叫夏天 5瓶;que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卖羊 周渡古怪地瞥了眼小狼崽。 发现它身上都没有什么伤口,那些血丝自然也就不是它的。 反观自己抓到的这头山羊,腹部有好几道抓痕,虽然伤口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但也不难看出是谁作的恶。 周渡对着小狼崽神情微愠。 面对周渡的生气,小狼崽的后腿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伸着小脑袋半折着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渡,发出一道极其没有气势的声音:“嗷呜。” 周渡收回目光,不再看它,牵起山羊往山下而去。 小狼崽见周渡不理它,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舔干净还沾着羊血的爪子,神情蔫蔫地跟上周渡的步伐。 一路上它在周渡脚边转个不停,有好几次周渡都差点踩到它。 最后可能是真的担心把这小东西给踩死了,周渡用脚尖轻轻踹了踹它:“一边去。” 小狼崽听不懂周渡在说什么,但它明白周渡用脚踹它,是一种亲呢的表现,顿时又变得兴奋起来,步伐都欢快了许多。 倒是周渡手中的山羊表现得不开心极了,时不时想用羊蹄子去踹小狼崽,偶尔小狼崽走到它前面,它还想用羊角去顶。要不是周渡死死拽着他脖子上的草绳,勒得它喘不过气来,它就要与小狼崽来一场狼羊大战。 把这不安份的羊牵下山着实费了一番力气,若不是记得沈溪说过,山羊血乃一味良药,周渡还真想过杀掉羊。 目测这头山羊至多也就五十公斤左右,死得怎么也比活得更容易下山。 · 山下,一辆马车从桃源村村口疾驰而过,直奔桃源村村尾而去。 沈溪一到家就拆掉了手中的包扎,洗去药膏,开始准备午膳。 桃源村内好多村民们都是一日两餐,偶尔能有一日三餐,他家却是日日三餐。 只因他的人生信条是,再苦不能饿肚子。 屋里正做着午饭,屋外却传来一阵马蹄声。 桃源村向来偏僻,村里人家连牛车都没有几辆,更别说是马车了。 这一阵马蹄声,直接惊动了整个桃源村,个个出门来瞧新鲜,不知村里来了个怎样的大人物,或者说想看看村里又有什么大事件发生。 大家跟随着马车来到村尾,一看又是沈家。 不光村民们愣住了,就连沈溪也愣住了。他可不认识什么家里有马车的人家,难不成是来找小舅舅的? 沈溪将视线挪移到沈暮身上,沈暮也正茫然地看着他,舅甥都不由莞尔一笑。 客人临门了,没有把人关在门外的道理,沈溪反应过来后,忙上前去开了栅栏门。 只见牛车上下来一位六十左右的老者,他精神抖擞,面容红润,一看就不是什么庄稼人。 老者见到沈溪,先是愣了愣,而后问道:“你可是叫沈溪?” 沈溪不知老者是谁,但还是老实回答:“正是。” 老者点点头,自报家名:“我乃安阳镇赵员外家管家赵荣,来寻你是为了我家老爷寿宴之事。” 他如此一解释,沈溪顿时恍然大悟,他就说他哪里认识家里有养马的大人物,差点还以为…… 沈溪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隐隐有丝寒意渗出,仅仅只是一瞬,快得连他身前的赵荣都未曾看见,他的脸上就堆满了明媚的笑容:“原来是赵管家,请进请进。” 周渡牵着羊到了山下,又突然忆起,镇上好似某个大户人家家里需要一头山羊祝寿,价钱还开得颇高。 只是那日他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信息都模糊化了。想到沈溪也知此事,他没有犹豫地牵着羊又往桃源村沈家走。 清晨已经走过一遍的此路的狼崽,知道周渡这是要去找沈溪,整条狼显得更兴奋了,还在前面带路,因此都可以不跟它的食物山羊斗气了。 以往周渡来桃源村路过时,或多或少都会有村民打量他,今日却是不同,安静得有些过分,好似家家户户都没人似的。 到了沈家门口,见到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周渡顿然了。 桃源村的村民们此时正围着马车打量个不停,别说桃源村了,就连整个安阳镇都没几匹马,有些不曾出过桃源村的老人和小孩,甚至连马这类生物都不曾见过,这会乍然一见,个个都不遮掩自己脸上的好奇之色。 这厢正看着马,那厢周渡就牵着山羊到了跟前。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他,直到他牵着的山羊不安分地叫了一声,霎时人群就把目光对准了他。 “后生,这头山羊是你猎的?” 山羊和家羊区别还是很大的,村里人不会区分不出,加上周渡之前有猎到过野猪的前鉴,不难猜出周渡手中这头羊的来历。 周渡面无表情地朝问话的人颔首。 人群里有人吸了吸气:“那可不得了。” 一头羊啊,一头活羊啊,怎么也得卖上一两吊钱哩。 再联系到周渡不久前才猎了一头野猪,两百多斤重的野猪,怎么也得值上两三吊钱吧。 这才多久的功夫,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周渡挣了四五吊钱了。 四五吊钱都够他们一家嚼用好几年了。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祖祖辈辈在桃源村生存,同样都是住在棽山脚下,人家靠山能挣到钱,他们靠山就只能刨土。 村民们心里怎么想,周渡不在乎,他淡淡地瞥了眼马车,便牵着羊远离了人群,在一旁等候着。 未几,沈溪笑容满面地送着一位老者出来。 等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周渡也从时不时传进他耳中的议论声中得知,这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来找沈溪做筵席的。 周渡的视线在沈溪的笑容上停顿了一刻,而后挪向了别处。 倒是狼崽见到沈溪,小声地嗷了一声,可惜周围的人太多,直接把它的声音给淹没了,气得它拿爪子冲旁边的山羊发火。 赵荣找沈溪办妥事,也不欲在桃源村久待,上了马车就要回城,只他刚一踏上马车,眼角余光就在人群中扫到某一处。 踏进车厢的身子顿了顿,缓步下了马车,朝人群后的某一处而去。 周渡正关注着狼崽子和山羊的战局,未曾注意到越来越近的人。 “年轻人,这羊是你的?” 周渡闻言,抬首应了一声:“是。” 赵荣也不在意周渡的态度冷淡,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羊身上,围着羊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朝周渡笑问道:“年轻人,这羊你卖吗?” 周渡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赵荣见周渡犹豫,又慢慢道:“是这样的,我家主人要办寿宴,家中儿孙为逗我家主人开心,想寻一头山羊做寿礼,赏金……” 赵荣的话音还未说完,站在他身旁的沈溪就直接打断了他:“赵管家,这谈买卖哪有站着谈的,如若不嫌弃,我家院子借你一用。”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了,议论声吵吵嚷嚷的。赵荣也觉得沈溪的话说得在理,朝周渡道:“年轻人,可否请你喝杯茶。” 这次周渡没有拒绝,牵着羊进了沈家院子。 沈溪重新沏了壶茶端与他们。 赵荣端起茶,吹了吹,抿了一口,继续道:“年轻人,老朽也不枉你,家中主人们都很重视这次寿宴,定了山羊作为重头戏,光是赏金就开到了十两,活羊再加十两,你看……” 周渡从沈溪手中接过茶,放在桌上,不曾饮用,耐心听赵荣啰嗦了会,干净利落地打断了他:“卖给你。” 赵荣见话被打断,也不生气,笑道:“你这性子爽快,老朽也不忸怩。” 说罢,取了二十五两与周渡:“多的算结给你的羊肉钱和那几只野兔钱。” 还有多给钱的好事,周渡自然不会不答应。 周渡收了钱,赵荣取了羊,正待往院外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对周渡道:“年轻人,我看你打猎手艺不错,正好过些天,我们府上办寿宴,你再帮忙猎些山鸡野兔的,让客人们尝尝鲜如何。” 对于送上门来的钱,周渡从来不拒绝,点头说好。 赵荣满意牵着羊,拖着野兔,乘着他的马车离开了。 院子外面看热闹的村民们也跟着散了,虽然他们三五成群的嘴里还在说着今天的事,但到底没掀起多大波澜。 只有小狼崽看着越走越远的羊,蔫蔫地扒在门边整匹狼都显得生无可恋。 “谢了。”等他一走,周渡主动向沈溪道了谢。 光是打头野猪和羊就能引起村民们的议论,若是让他们知晓这头羊卖了二十五两。那周渡不止会成为八卦的中心,是直接站在了风口浪尖。沈溪那句话,帮他解决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客气。”沈溪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笑弯了眼看着周渡:“跟你商量个事呗。” 周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个笑容,下意识地拒绝道:“不借钱。” 沈溪被周渡的话噎得脸色涨红:“谁要借你钱了,不就是赚了二十几两银子,谁稀罕呀,过些天我去赵府,也有十两银子的辛苦钱,那什么虽然比不上你多,可也不少了。” “哦,”周渡挑眉,“什么事?” 沈溪被周渡的态度气个半死,仰头没好气地说:“请你吃饭的好事!” ※※※※※※※※※※※※※※※※※※※※ 感谢在2020-12-14 12:00:20~2020-12-15 12:0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幽子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辈分 虽然周渡的态度着实很令人气愤,但沈溪说请他吃饭却是真的。 “那什么,”沈溪咬咬唇语气弱了下来,稍显尴尬道,“我看你也不会做饭,家里连灶都没有,与其每日饱一顿饥一顿的,不如来我家吃呗。” 周渡眉峰一挑。 这就直接邀请他登门入室了? 周渡心里打着鼓,斟酌着拒绝的用词。 沈溪说完见周渡没有回话,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话语好像挺有歧义的,本来周渡对他就有一点点意思,他这话让人误会了怎么办,又很小心翼翼地道:“当然不是让你白吃白喝,你射术高超,用钱或猎物抵饭钱都可以。” 周渡垂眸,目光落在他那紧张过分紧张的脸蛋上,微微蹙眉。 沈溪说完还是觉得不对,余光瞄到趴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狼崽身上,突然找到了个好理由,又镇定了下来:“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豆包好,你不吃饭,它也不能吃,它不能吃怎么长大。” 这蹩脚的理由,更让周渡印证了内心的那个想法,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拒绝。 况且他的情况确实如沈溪所说,饥一餐饱一餐也不利于小豆包的成长。 周渡顺着沈溪的视线看见趴在门口兴致不高的小狼崽,终究还是眉心一松,答应下来:“好吧。” 只有把豆包养好了,才能更好地打猎。 沈溪见周渡答应下来,眉眼顿时笑如弯月,又轻快道:“既然以后我们都是同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朋友了,你就再帮我一个忙呗。” 周渡:“什么忙?” 沈溪认真道:“我过些天不是得去赵府做筵席么,赵府不似村里都知根知底,他们家大业大的,我一个人孤身前去不太安全……” 他话还没说完,周渡便明白了:“你要我陪你去。” 沈溪点头,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里涌满了希翼,仰头看着周渡:“可以么?” 周渡心头一跳,拒绝的话刚跳出喉咙,就变成了:“好。” 沈溪弯了弯唇,笑容如阳光一样明媚,映在人心里暖洋洋的。 周渡眼睑微垂:“还有事?” 沈溪收敛起了笑容,想了想,又凑近了周渡几分,压低了声音,问:“当真不借钱呐,借半月也不行?” 周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无情道:“不行。” “……行吧。”沈溪见他态度坚决,绝了此念头,若不是周渡主动提起,他也不会想到借钱,既然他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先去做饭了。”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沈溪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周渡若有似无地瞥了眼他的手,见他把包扎拆了,无声地抿了抿唇。 转过身,想在院子里找个凳子坐下,就看见另一侧的房门边,立着个身着白袍的儒雅青年。 周渡的视线刚与青年的视线一撞上,青年就朝他颔首示意。 青年打过招呼后,缓步走了过来,自我介绍道:“我叫沈暮,日暮的暮。” 周渡还未拿捏出此人是谁,就听见他的名字,忽然出声道:“怎么暮气沉沉的。” 周渡也不是嘲讽人家名字,只是觉得这名字不衬沈暮的气质,明明就是个还在朝年的青年,有这么个名字,总觉得有些沉重。 沈暮刚一坐下,打算自斟一杯茶,听到周渡这话,手肘微微一抖,茶壶里的水全泼了出来,滚烫的热水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滴落,他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周渡见此,默了一瞬,立马道:“冒犯了。” “无碍,”沈暮放下茶壶,摆摆手,并不责怪周渡,只轻轻笑笑了,“你方才那句话,从前有位故人也说过,一时触语生情罢了。” 轻轻松松化解了周渡的尴尬。 只他这笑容里或多或少有些苦涩,还未待周渡看清,沈溪端了几幅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沈暮烫红的手背,将手中的碗筷一搁,急忙朝房里唤了声:“小鱼儿,快拿药膏出来,小舅舅被烫伤了。” “诶。”屋里有一道着急的声音传来,不会儿李鱼就拿着药膏急冲冲地出来了。 沈暮忙道:“不碍事,过一会就好了。” “什么不碍事啊,”沈溪着急的接过李鱼递过来的药膏,忙给沈暮涂上,“小舅舅你的手可是治病救人的手,跟我们的手可不一样。” 沈溪一面替沈暮包扎,一面斥责:“都多大的人了,喝个茶还能烫到手。” “都是一样的手,那分个什么高低,大惊小怪。”沈暮嘴上虽是这样说着,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周渡站在一旁,挑了挑眉,他知道沈溪有个舅舅,却从来不知他舅舅竟然这般年轻,看着与自己年纪大差不差。 沈溪帮沈暮上好药,去一旁净了净手,松了口气道:“吃饭了。” 这一通耽搁下来,早已过了午饭,沈溪也没做太复杂的饭菜,坛子里的酸豆角切碎和了点肉丁,在锅里翻炒了几下,做了个臊子,又单独下了些面,简简单单的臊子面就成了。 桌上一盆面,一盘菜,吃面自己添,臊子自己加。 整挺好,只是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周渡左边是沈暮,右边是沈溪,对面是李鱼。 他不动筷,其他人也不动筷。 “吃啊,”最后还是沈溪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拿起周渡的碗,用公筷给他添了面,又舀了点臊子浇上面,大大方方地说,“以后周渡就在我们家吃饭了,大家也别端着,像自己家人一样相处啊。” 周渡刚吃了一口面,就被沈溪这句自家人给呛到,憋着不敢咳出声来,悄悄饮了一口面汤,压了下去。 沈暮没什么异议,他对沈溪向来宽松,只要沈溪不做错事,家里添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李鱼也没什么异议,他也是个蹭饭的,在某种程度上与周渡没差别。 只是家里往后要多个人,沈暮免不了要盘问清楚周渡的底细,他吃了两口面,放下碗筷,用寻常语气朝周渡问道:“你是西洋人。” 周渡也紧跟着放下了碗筷,回答得很含糊:“算是吧。” 沈暮点点头,也没有去深究周渡究竟是不是西洋人,又问道:“打算在桃源村定居?准备做什么?” 周渡点头:“我是个猎户,桃源村挨着棽山,行事方便。” 沈溪这时也插话道:“小舅舅,周渡跟你一样进不得厨房,他用猎物抵饭钱,这样我们家能吃得上肉,他也能吃得上饭,双赢的事。” 沈暮明悟了。 端起碗来,又吃了几口,忽然想是想到了什么,又放下碗筷问道:“你今年贵庚?” 周渡:“二十有七。” 沈暮微微蹙眉,又追问了一句:“几月?” 周渡沉默了良久,最后缓缓说道:“二月。” “我三月的。”沈暮轻轻笑了笑,道了一声:“周兄。” “咳咳咳咳咳咳……” 这下换沈溪被呛到了。 “吃个饭怎么这么不小心,”沈暮朝李鱼道,“小鱼儿给他顺顺背。” “哦。”李鱼立即起身,给沈溪倒了一杯茶。 沈溪接过,一饮而尽,这才好受了些,刚才呛得他眼泪都下来了,婆娑着一双眼,不同意道:“小舅舅,你不可以称呼周渡为周兄。” 沈暮不解:“为何?” “因为……”沈溪看了眼周渡,咽了咽口水,不情不愿道,“因为我不想叫他叔叔。” 沈暮笑了:“多个叔叔疼你不好么?” “不好,”沈溪嘀咕道,“谁愿意平白低上一辈啊。” 沈暮又笑了:“那你可知,你不愿意唤他叔叔,他就得比我低上一辈。” 沈溪声音越来越小:“那我们大家一起平辈论嘛。” 沈暮按了按太阳穴,头疼。 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的周渡,淡淡道:“都叫我名字即可,我们哪儿不按辈分论的。” “对,”沈溪使劲点头,“都叫名字就好了,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周渡闻言,视线在沈溪身上定格一瞬,又默默挪开。 沈暮见周渡自己都不介意,无奈妥协。 午饭后,沈暮就带着李鱼回屋继续学习医术。沈溪拿出在厨房特意留出的最后一块肉,切成肉丝,一点点地喂给豆包吃。 豆包虽然对它的羊被卖了一事还有点耿耿于怀,但这会羊已经没了,它再不甘也于事无补了,于是抖了抖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摇着尾巴讨要沈溪手里的肉丝。 周渡在一旁等沈溪喂完豆包,扬了扬下颌,朝沈溪道:“手。” 沈溪:“什么?” 周渡:“伸出来。” “哦。”沈溪伸出自己的双手。 周渡抓过他那只受伤的人,拿出沈暮用剩下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他伤口上,最后再用那条被沈溪遗弃在石桌上的发带,重新包扎上。 沈溪微微仰头,看着周渡认真给他包扎的样子,心尖都颤了颤,心里的那只小喜鹊欢喜得都快翩翩起舞了。 周渡替沈溪包扎好后,左右看看,虽然没有沈溪包的好看,但也尚可,至少伤口都遮盖住了。抬起沈溪的手,给他看道:“你的手不是只可以吃的猪蹄,也很重要。” 沈溪看着自己包得似猪蹄的手,心头一跳,那只起舞的小喜鹊一个不稳,啪地一下掉地上摔晕了。 ※※※※※※※※※※※※※※※※※※※※ 周渡:他不想叫我叔叔,那想叫我什么?嗯? 晚了八分钟,因为晋江太卡了,我没进来到。 ·感谢在2020-12-15 12:04:17~2020-12-16 12:0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悠 2个;lea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滟 21瓶;玻璃心的孩子~zz 10瓶;青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户籍 自从和沈溪合作后,周渡终于告别了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 每日起床,洗漱一番,先领着豆包到沈家享用一顿有滋有味的早餐,吃饱喝足后再上山打猎。 每日餐桌上的伙食都会根据周渡打的猎物来定。 就好比今日,周渡猎到一只较为肥硕的大野鸡,沈溪用它做了三道菜,芙蓉鸡片,五彩鸡丝,香酥鸡。 每道分量不大,但足够沈家四人一狼吃了,晚上还能用剩余的鸡杂做个小炒菜。 不仅周渡和豆包的一日三餐有了保障,沈家的伙食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正如沈溪所说,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到了赵家,事事务必多听多看少说,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就是,旁边的莫听莫言莫管。” 赵家寿宴定了七日,沈溪就得去赵府住七日。头三日是吃寿面,得挨家挨户给赵氏族亲送长寿面,寓意送寿。中三日吃寿席,大肆宴请全村、全族人,寓意祝寿。最后一日吃寿酒,只有寿星一家和一些贵宾,寓意拜寿。 今天沈溪要去赵府准备,所以刚吃完早饭,沈暮就坐下叮嘱。 沈溪保证道:“小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惹事的,何况我去了赵府也是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人家花银子雇我可不是让我去偷闲的,我一去定然在厨房里忙得抬不起头来,那有时间去管别的。” 沈暮听完不仅不放心,反而眉头蹙得更深了些:“如果太累了,你也不要强撑,你使左手颠勺,本就比旁人要辛苦,赵府家大业大,丫鬟小厮数不甚数,你虽是他们请去的厨子,但也是客人,该使唤的时候不要手软。” 说到最后,顿了顿似乎又觉得不妥,叹气道:“实在不行,这钱不挣也罢。” “那不行,”沈溪不同意,“挣上这一笔我能休息好久呢。” 沈暮这才没了话说,又转头对周渡交代一番:“我家小溪就拜托你照顾几日了,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担心小溪受欺负,若是遇上蛮不讲理之事,还请你护着点小溪,我沈暮即不惹事也不怕事。” 周渡颔首:“你放心。” 他既然答应了,就断然不会食言,沈溪怎么出今日这个门的,明日就怎么回来。 沈暮这才放心让他们离去。 等周渡他们载着一车的野兔野鸡远离沈家后,沈溪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小舅舅再唠叨会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你还小,”周渡看着他,说,“你舅舅担心你也在所难免。” “小什么小,”沈溪撇撇嘴,极其不服气道,“他当年可是十五岁就能把我从地……把我接出来,养在身边。我们一路大江南北地行医,也没见他害怕过,如今我长到他当年那个年纪了,他倒叮嘱个没完没了。” 周渡垂下眼,难得好好说话:“可能是因为你从小跟着他,他便一直拿你当小孩子看待。” 沈溪磨了磨牙,叹息道:“果然,人年纪大了都是会变得唠叨的。” 比沈暮还大一月的周渡:“……” 说完,沈溪又看了眼平时少言寡语偶尔吐露一句能气死人的周渡,又讪然道:“也不尽然,年纪大也许还会变得不会说话。” 周渡不觉得自己说过什么不适宜的话语:“我说的都是实话。” 沈溪心中实在是很困惑:“你这样的人曾经是怎么娶到妻子的 ?” 周渡一侧眸,对上沈溪探究的目光,疑惑道:“我何时说过我娶过妻。” 沈溪诧异:“你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娶过妻?” “怎么?”周渡挑眉:“不行?” “没有,”沈溪赶紧摇头,“就是觉得好奇。” 说完,沈溪像是突然明悟了什么,浅浅地笑了一下:“也是。” 他先前还以为周渡是个鳏夫所以才会对人如此冷淡,现在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娶不到妻子而言语变得越来越犀利。 所以他得理解他,毕竟一个人久了,性格难免会有一点孤僻。 也是?也是什么? 周渡微微蹙眉,不太明白这小孩成天都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在侧面打听他的情况。 他俩说了一路,赶车的罗福也没有插嘴,等他们都消停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帖子来交到周渡手中:“后生,这是你的户籍,可要好生收着,待会到了镇上可要去衙门把户税、丁税交齐,登上黄册,盖上戳,你往后就是我们桃源村的人了。” 周渡打开户籍看了看,上面只写了桃源村的籍贯,以及他的姓名年龄,其他一律没有,点点头,合上帖子收了起来。 罗福见他收好帖子,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问,知道这也是个不会当家的,叹了口气主动道:“后生,这落户之事我能帮你办妥,可这宅地和田地一事,我却无能为力了。” 原本只要是村里人,从落地开始就能分到一亩田地,可周渡是外来人,这田地自然是不能分给他。宅地都是村里人家一户一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乍出现个周渡就分宅地给他,村里人铁定是要闹的。别说是罗福没有办法给他解决,就连里长也难办。 周渡现在还不太明白宅地和田地的重要性,没觉得有什么。 沈溪却是清楚,但他也明白,这事不是罗福能够办到的,忙笑着感谢:“能够落户已经很感谢罗爷爷了,至于其他的事慢慢来,周渡是个有手有脚的人,不会挣不出宅地和田地的。” 罗福看了眼牛车上笼子里关着的野鸡野兔,赞同地点了点,这倒也是,周渡有这一手打猎的好本事,只要不大手大脚地花钱,攒上个一两年就能在村里买宅地自己盖房子,再辛苦过几年,买了田地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又走了一段路,周渡略略迟钝地问道:“安阳镇上有衙门?” 他上次来安阳镇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衙门。 沈溪主动替他解惑道:“当然有了,不过不是正式的衙门,正式的衙门在县里,我们安阳镇的衙门只不过是县衙门开设的一个办事处,这样的办事处每个镇上都有的,由县丞、主薄、县尉、教谕等代为管理,就是好方便我们这些民户办事的。” 这下周渡明白了。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安阳镇,天色还尚早,他们也不用太赶着去赵府,沈溪就先带着周渡去给户籍帖盖戳上黄册。 安阳镇的衙门设置在一间粮铺后面,门上挂了个木牌,就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安阳镇办事处。 走进去,里面陈设也很简单,一张不高不矮的柜台后面,坐着两三个拿笔的先生,正在一些书册上面抄写记录着什么。 周渡他们前面有个在办理买卖田地的,等他处理妥当之后,周渡才上前。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先生问了周渡一两个问题,接过周渡的户籍帖看了一眼,让周渡交齐了户税并丁税五百文后,就把印章给盖上了,取了一本黄色的册子将周渡的籍贯给誊抄了上去,就算完成了。 办完后,周渡拿着刚戳上印章的户籍帖,还有些恍惚:“就如此简单?” 不是都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么? “当然简单了,”沈溪让周渡把户籍帖收好,“毕竟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做什么都得给大庆上税,他们巴不得像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周渡挑眉,原来是这样。 沈溪见周渡没疑问了,紧接着又道:“好了,我们赶紧去赵府吧。” 办事处不允许带牲畜进去,周渡进去这么一会儿功夫,豆包在牛车上都要翻天了,咬死了一只鸡不说,还想用爪子去挠牛,张着嘴露出只长了一点点的狼牙作势要去咬按住它的罗福,一副不进去找周渡誓不罢休的模样,把罗福惊出了一身冷汗。 周渡一出来就看见正在作恶的它,带着斥责的语气吼了它一句:“豆包!” “嗷~~”豆包顿时安分了下来,舔干净爪子上的血迹,趴在牛车上一动不动了,只用一双浅蓝色的狼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渡。 若不是周渡亲眼看见它作恶,根本就发现不了它的恶行,装得一手好可怜。 为了惩罚它,周渡又把它脖子上的绳子给系得紧了点。 要不是这个小东西半点离不开他,他根本不会带它出来。怕它去了赵府捣乱,只得给它脖子上套了根绳子。 显然自由惯了的豆包对它脖子上的枷锁很不习惯,周渡一拉紧绳子,它就痛得嗷了一下,看得沈溪于于心不忍。 周渡瞥了他一眼:“慈母多败儿。” 沈溪原没打算说情,他只是有些不忍心罢了,听到周渡这样说他,心里也飘起了一点点的不服气,回了一句 :“严父多懦夫。” 周渡套绳索的手一顿,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沈溪被周渡看得头皮发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周渡给套进去了啊。 慈母、严父,不就是在承认他们是一对么。 霎时耳根子烫得都可以烙饼了! ※※※※※※※※※※※※※※※※※※※※ 追-更:po18v.com (woo18.vip)